《[清穿]雍正的怼怼皇后》作者:霸道小妖精   文案:   大家都知道,四阿哥的福晋特别会说话   四阿哥:这事你不该这样做   福晋:咱们今晚吃鱼吧!我看你挺会挑刺的   四阿哥:就你这张嘴,你也就是跟了爷,换个人试试   福晋:咱们府里发财了?我看你挺会往脸上贴金的!   爱演爱怼爱造作女主 和 看似禁欲又没有完全禁欲男主 先婚后爱的故事   本文为架空背景,私设多多,小伙伴们不要太当真哦!   内容标签: 清穿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淑婉 ┃ 配角:雍正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怼怼更健康   立意:要在枯燥的生活中发现乐趣   作品简评:   淑婉穿越啦,成为了四阿哥胤禛的嫡福晋。别人穿越都自带高端技能,或是有随身空间,或是能读懂人心。淑婉也有技能,她怼人贼六!不管是小妾,婆婆还是妯娌,只要你敢作妖,我就能把你怼到自闭。淑婉有云:生命不息,怼人不止,我不是单纯的跟你怼,我是在跟你沟通感情!   本文以主角淑婉的婚后生活为主线,用诙谐幽默的语言,描述她与四阿哥相处过程中可爱温馨的瞬间。故事简单轻松,感情细腻,每个人物的形象都鲜活突出。女主略显沙雕的处事方式影响其他人的过程也是本文独特的亮点。 第1章   淑婉踩着花盆底,手里捏着帕子慢吞吞地走路。她步伐匀称,脚步轻盈优雅,头上插着的步摇流苏几乎没有晃动。   这是她出嫁前每天都要进行的礼仪培训。   站在一旁的嬷嬷笑着夸赞道:“格格的规矩学得极好,奴才几乎没什么可教的。”   淑婉含羞笑道:“姑姑谬赞了,多亏了您指点,我才学得像模像样。”   两人相视一笑,屋里的气氛圆满和谐,至于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只能看个人的领悟了。   淑婉的贴身侍女冰香打起帘子走了进来,“格格,老爷来了。”   淑婉看向嬷嬷,“宁姑姑,我马上就要嫁人了,将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父亲。我想……”   “格格!这不合规矩!”宁嬷嬷沉声打断淑婉的话,“虽然还没有举办仪式,但圣旨已下,您就是皇家的媳妇,您的父亲兄弟便是外男,见面不合规矩。”   “既然不能见面,那我们父女隔着门板说说话可以吗?”淑婉垂头叹了一声,“父亲这时候过来,一定是有要紧事叮嘱我。”   宁嬷嬷想了想,“好吧!但时间不能太久,不然不合规矩。”   淑婉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分寸,她喊来侍女。   “冰香,姑姑陪我练了一上午,肯定累坏了,你伺候姑姑去歇息一会儿。”   冰香笑着扶宁嬷嬷出去,“姑姑这边请。”   淑婉的父亲费扬古站在院子中央,宁嬷嬷一出门正好跟他撞上。   宁嬷嬷连忙行礼,费扬古冲她点点头。   这位姑姑是永和宫德妃娘娘的人,费扬古也得给她几分脸面,谁让德妃娘娘是自家闺女未来的婆婆呢!   宁嬷嬷告诉费扬古可以隔着门板与淑婉说话,然后就下去了。   费扬古上前几步站在女儿闺房的门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闺女啊!眼看着你要嫁人了,我这个做阿玛的,有几句顶要紧的话嘱咐你。”   淑婉给自己搬了个圆凳放在门口,她蹬掉花盆底懒懒地坐下。   “阿玛请说,女儿都听着呢!”   费扬古看看四周,院里没人注意他,这很好。   他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闺女啊!你嫁人后一定要改改你的臭脾气。你要学着恭谨柔顺,那是皇室,不容得你放肆!”   淑婉在门内翻了个白眼,“知道啦!”   “你在家的时候,骂你哥哥弟弟都使得,家里的人都让着你。嫁到皇室就不同了,宫里的人都长着七窍玲珑心,人多眼睛也多,你再谨慎小心也不为过。可千万别像在家似的,随便招惹别人。”   淑婉挑眉,“我在家哪有招惹别人,分明是他们欠。”一个个上赶着找骂!   “你!”费扬古气得胸口疼,“我刚说完你,你又这样!”   淑婉叹了口气,她阿玛年纪不小了,受不了气,她还是温柔一点吧!   “阿玛。”淑婉放柔了声音,“您不要担心我,只要不犯大错,四阿哥不会休了我。这么想想,您是不是放心多了?”   费扬古没想到女儿的要求这么低,可是做人得有点追求啊!若是夫君不喜,这样的婚姻生活有什么意思?   “你真是……”   费扬古余光扫到宁嬷嬷和冰香,连忙改了口风。   “你能嫁给四阿哥是你的福气,你要惜福。嫁人后好好照顾四阿哥,孝顺皇上、太后和德妃娘娘。”   淑婉的白眼快穿过门板飞出去了。伺候人?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宁嬷嬷提醒费扬古到时间了,费扬古点点头,离开了淑婉的院子。   宁嬷嬷和冰香进屋就看见淑婉捏着帕子站在门口抹眼泪。   冰香连忙上前,“格格怎么哭了?”   淑婉抽噎着说道:“阿玛殷殷嘱托让我感动,想到自己不能承欢膝下,我心里就难受。”   冰香扶着淑婉坐下,又命小丫头打水给淑婉洗脸。   宁嬷嬷笑道:“格格不要哭了,嫁人成家是喜事,嫁到皇家更是大喜。请格格洗脸匀面,咱们该练习行礼了。”   冰香背对着宁嬷嬷翻了个大白眼,淑婉吸吸鼻子,听话地去洗脸。   晚上,淑婉带着自己的四个大丫鬟绣嫁衣。皇子福晋的嫁衣本该是内务府制作,但德妃娘娘说了,女孩子都想亲手绣嫁衣。所以把内务府做好的半成品送来了,让淑婉绣剩下的花样。   外面传来说话声,不大一会儿淑婉的额娘走了进来。   “你这院子里怎么连个通传的人都没有?”   淑婉起身扶额娘坐下,“我的四个大丫头都帮我绣嫁衣呢!天也晚了,我让小丫头们回去睡觉了。”   “你也太宽和了,哪有主子没睡奴才先睡的道理?”   大丫头们行礼,淑婉的额娘摆摆手让她们接着做绣活。她看了看嫁衣,欣慰地点点头。   “唉!苦了我的儿,嫁衣终于要做好了。”   冰香忍不住抱怨,“都怪宁嬷嬷那个老虔婆,格格的规矩已经学得很好了,她还让格格反复练习。格格今天在屋子里走了几十个来回,行礼行了八百遍。格格已经很累了,晚上还要点灯熬油绣嫁衣。”   秋香也说道:“若不是那个老虔婆占着格格的时间,嫁衣早就绣好了。”   淑婉给四个大丫头取名特别偷懒,依次叫春夏秋冬后面加个香字,后来她觉得冬香不如冰香(箱)有趣,于是把最器重的丫鬟改名叫冰香。   淑婉是个穿越者,她重生成费扬古的小女儿,来到了清朝。费扬古老来得女,所以很宠淑婉。淑婉上辈子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加上阿玛额娘宠爱,直接把她宠成了小毒舌。   淑婉的额娘让冰香和秋香住嘴,“跟着主子不学好的,倒学了许多伶牙俐齿。老虔婆也是你们叫的?那是宫里出来的姑姑!你们俩若学不会谨言慎行,就不要跟格格进宫了。”   冰香和秋香吓得连连认错,淑婉的额娘没理她们,拉着女儿的手进里间说悄悄话。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宫里不比家里,说话做事必须谨慎。”   淑婉:“额娘,从我定亲起,这话您说了八百遍了。”   淑婉的额娘没好气地戳她的额头,“我说了,但你有听吗?”   淑婉也很无奈,她天性如此,宛如杠杆成精,谁让她不爽了,她就想杠一杠。   “额娘,我已经十八岁了,性格早已养成,哪是想改就能改的?再说了,我现在已经很收敛了。要是放在以前,宁嬷嬷那样的我能收拾十个。”   宁嬷嬷是来教淑婉规矩的嬷嬷,她仗着自己是德妃娘娘的人,天天用规矩压着淑婉。   淑婉快烦死她了,但婚期将近,淑婉就像一个马上要进入职场的新人,她不清楚新职场的环境,也不了解同事们,只能先忍住气,等入职以后再说。   淑婉的额娘叹道:“婆婆媳妇是天敌,那位娘娘是四阿哥的生母,只要沾到孝这个字,你就得忍着敬着。幸好阿哥们总有出宫建府的时候,等你自己当家做主就好了,应该也忍不了几年。”   淑婉一点都不期待,她不喜欢跟别人共用一个丈夫。当然,这不代表她保守,如果她可以同时拥有一群丈夫,那是可以的!   她根本不想嫁到皇家,最开始费扬古心疼她,想给她找一个低门小户。这样淑婉靠着娘家就可以过得很自在。   但八旗的女孩子必须参加选秀,撂牌子了才能自主婚嫁。费扬古深得皇上信任,皇上有时候也爱跟几位近臣聊家常。   费扬古找了个机会,把自己的心愿隐晦地表达出来。   他说女儿脾气不好,性格顽劣,谁想到反而引起了皇上的兴趣,当场定了亲事,把淑婉定给了四阿哥。   淑婉虽然不愿意,但也没有办法。之后的选秀她正巧生病错开了,等了三年,她参加选秀,皇上下旨正式定亲。   别的福晋十四五岁就成亲了,只有她拖到了十八岁。   但人家四阿哥可没拖,听说李格格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宋格格给他生了个女儿。四阿哥只比淑婉大一岁,人家已经儿女双全了!   淑婉的额娘哪里不知道女儿的心思。   她愁闷地说道:“你这个性子嫁到皇家会吃亏的,太要强,又太不要强。我听你阿玛说了,你说只要不犯大错,皇家不兴休妻。但是没有夫君宠爱,孤寂地老死在后宅里,这样的日子多难熬啊!”   她鼻子一酸,忍不住滴下泪来。“都怪你阿玛,当初天天在你跟前说给你找个低门小户,让你多了许多不必要的念想。”   淑婉可以怼天怼地,但就是受不住父母的眼泪。   她搂住额娘的胳膊,脑袋在额娘的肩膀上蹭了蹭。   “额娘别哭了,我脾气坏,但又不傻。以后我见什么人就说什么话,肯定不会出问题的。您和阿玛想太多啦!”   “唉,在我和你阿玛眼里,你总是个小孩子。”   淑婉的额娘拉着她啰啰嗦嗦嘱咐了许多话,直到冰香过来提醒,她才意识到很晚了。她连忙让淑婉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学规矩。   一个月后,淑婉大婚,天还没亮,她就被叫起来梳洗打扮。   一层又一层的脂粉糊在脸上,眉毛描得细细的,脸蛋嘴唇红彤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淑婉都快不认识了。   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吉服,戴上镶嵌宝石的沉重帽子,淑婉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被压进肺里,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皇子接亲不必亲自来,有官员奉旨接亲。接亲的官员来到淑婉的家里,念完一段文绉绉的话,淑婉拜别父母被送上轿子,一路摇摇晃晃地进了皇宫。   接下来成亲的过程,淑婉全程都是懵的状态。   她头上盖着红盖头,只能看见别人的脚丫子。别人让她行礼就行礼,让她起来就起来。   晕头转向的淑婉烦躁地攥紧拳头,她身上的衣帽首饰加起来恐怕有十斤了。她早上就吃了两块点心垫肚子,这会儿又饿又渴。   好不容易被送到洞房,淑婉以为这下能歇一歇了,接着她就听到有人起哄,说要闹洞房。   淑婉心道:闹闹闹,闹个屁!当自己是哪吒啊!那么厉害闹海去啊!淹你们这帮狗日的!   “别闹了,皇阿玛还等着呢!”   说话的人声音低沉有磁性,好像海边沙滩的细沙,捧起来凉凉的,一点一点沙沙地从手心里漏出来。   “四哥真没劲!”   “从风俗习惯来说,闹洞房闹得越热闹,日子越红火。”   那个磁性的声音又出现了,“托皇阿玛洪福,日子一定是红红火火,平安顺遂的,没必要再搞这些形式。”   其他人怏怏地收了声,淑婉心里好受了一点。   虽然四阿哥不是她理想的伴侣,但声音是真的好听。   喜婆主持仪式,让四阿哥掀起盖头。   淑婉深吸一口气,看着秤杆慢慢挑起盖头。   吉服的腰带勒出劲瘦的腰肢,捏着秤杆的手白皙修长,再往上看,一张俊俏淡漠的脸出现在眼前。   淑婉眨了眨眼,四阿哥的长相不算是极品美男,但冷淡禁欲的气质实在令人着迷。尤其是他的冷淡中糅杂着一种矜贵的感觉,像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高贵小王子。   哦!他本来就是王子!   这种禁欲的气质狠狠地击中了淑婉的命门,她完全抗拒不了禁欲系。   四阿哥的吉服衣领有点高,扣子严严实实地系着,包裹住他细长的脖子。   淑婉咽了咽口水,好想把他的扣子解开,让他露出性感的喉结。   太过大胆不符合世情,淑婉用好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低头做娇羞状。   她心道:这就是盲婚哑嫁的坏处了,如果早点让她见四阿哥一面……呃,四阿哥恐怕会很危险。 第2章   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淑婉未嫁前百般的不愿意。   她嫌弃德妃是个矫情多事的婆婆,嫌弃四阿哥三妻四妾不检点,嫌弃他已经生了孩子,嫌弃皇家规矩多……   但是见到四阿哥以后,淑婉只能发出真香真香的声音。   只要能合法地睡到这个禁欲美男,多事的婆婆和小妾都不算事!   掀了盖头就该喝合卺酒了,淑婉一直做娇羞状,周围人起哄她也不在意,整个人的心神都落在四阿哥身上。   虽然有点没出息,但是没办法,四阿哥整个人都长在淑婉的审美点上。   洞房里的仪式结束后,四阿哥要去前面的酒宴敬酒,其他阿哥也出去了。   女眷留下来跟淑婉说话,各宫的主位娘娘是长辈,她们是不会过来的。来这里的都是各位阿哥的福晋,以及未嫁的公主。   来的人太多,淑婉囫囵个认了个大概。女眷在后宫也有宴饮,她们略坐坐就走了,最后屋里只剩淑婉和她的两个陪嫁丫鬟。   秋香问道:“格格……不,福晋,四阿哥要等到酒宴结束才回来,您换身轻便衣裳吧!”   淑婉点点头,“入宫我只带了你和冰香,这屋里还有别的伺候的人吗?”   “有的,还有两个大宫女叫春儿和夏儿。”秋香捂嘴笑道,“这真是巧了,春香姐姐和夏香姐姐留在府里,但福晋身边还是春夏秋冬。”   冰香捧了衣裳过来,她嗔道:“谁叫冬香了?我叫冰香,我是最特殊的那个!”   秋香白了她一眼,“好好好,你是最特殊的,我的冰香姐姐!”   淑婉笑道:“别闹了,去把春儿和夏儿叫进来。”   宫里派下来的宫女不能晾在一边,她们是淑婉了解皇宫的信息源。再者只靠秋香和冰香,人手也不够用。   春儿和夏儿很快就进来了,她们一直在外面候着。   淑婉让她们过来帮着拆头发换衣裳,秋香和冰香后退两步,让春儿和夏儿上前。   宫里教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春儿和夏儿动作轻柔,手脚利索,很快就拆掉了淑婉的头发,帮她脱下沉重的吉服。   春儿一边给淑婉梳头发,一边跟她聊家常。   “福晋的头发真好,乌油油的像缎子一样,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   淑婉不想听这些,她问春儿院子里都住着什么人。   “李格格住在东边的厢房,宋格格住在西边的厢房,除了她们俩再没别人了。”   淑婉问道:“李格格和宋格格为人如何?”   春儿为难地笑了笑,“这……奴才这样的身份,不敢议论两位格格。只是平常相处中,李格格温柔腼腆好说话,宋格格大大咧咧,心直口快。”   夏儿小声说道:“李格格更受宠些。”   淑婉透过镜子上下打量夏儿,这丫头有趣,刚才一声不吭,但突然冒出来的一句顶得上春儿的十句。   换完了衣裳,淑婉洗掉脸上的妆容就打发春儿和夏儿下去了。   她要给自己化一个心机素颜妆,这是睡男人必须要有的仪式感。   淑婉给自己描眉,秋香和冰香帮她挽发髻。   秋香担忧地说道:“福晋,那两个宫女看着还好,就是长相太过艳丽了。”   冰香也连连附和,“是啊!那大眼睛双眼皮,一看就会勾人。刚刚她们弯腰,衣服这样一勒,那小腰可细了!”   淑婉笑了,“你观察地怪仔细的。”   冰香给淑婉递口脂,“明儿我就去打听打听,看看是谁把那两人安排到福晋屋里来的。做这事的人肯定没安好心!”   淑婉说道:“打听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弄得人尽皆知。”   心机妆化好了,淑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放大的双眼,挺翘的鼻梁,樱桃红的口脂涂在嘴上,营造出嘟嘟唇的效果。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美男回来了。淑婉坐在大床上,悄咪咪地翻起了额娘给她准备的避火图。   恩!今天又是涨姿势的一天!   等到天都黑透了,四阿哥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春儿和夏儿顺势进屋,伺候四阿哥梳洗。   为了表示对美男的尊重,淑婉下地站在美男身边,看他梳洗。   四阿哥看见淑婉愣了一下,淑婉蹲身行礼,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淑婉,温婉贤淑的淑婉。”   四阿哥淡淡地点点头,转过身去洗脸换衣服。   四阿哥对她这样冷淡,淑婉也不觉得尴尬。她就喜欢冷酷系的,他要是笑了,淑婉还不喜欢了呢!   洗漱完毕,四阿哥打发下人们出去。   他回身打量着淑婉,突然笑了。   “你跟刚才好不一样,我进屋还以为媳妇被人换了呢!”   淑婉遗憾地撅撅嘴,四阿哥不该笑的,他这一笑就不禁欲了。不过他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还蛮可爱的。   “她们化的妆容太奇怪了,大白脸红脸蛋,我不喜欢,我自己重新上妆了的。”   四阿哥凑近瞧了瞧,“你抹粉了吗?”   “有啊!”淑婉嘟嘴指了指嘴唇,“我还涂了口脂。”   水润润的嘴唇嫩嫩的,隐约还能闻到一点玫瑰花香。   四阿哥笑着点头,“是好看的。”   淑婉挑眉得意一笑,四阿哥拉着她的手往床边走。   淑婉紧张地挺直腰背,这就要来了吗?她可以睡到美男了是吗?   突然,屋里出现咕噜,咕噜噜的奇怪声音。   淑婉脸上爆红,她心中大恨,这不争气的肚子,非要这时候叫,气氛都被毁了!   四阿哥低头看看淑婉的肚子,“你还没用饭?”   淑婉红着脸点头,“嬷嬷说成亲的日子不能吃饭。”   新娘子的嫁衣吉服太过沉重繁琐,上厕所的时候很不方便,所以才不许新娘子吃东西。   后来淑婉饿过劲了,心里只惦记着四阿哥的美色,根本没心思吃饭。   四阿哥把春儿和夏儿喊进来,“你们怎么伺候福晋的?去准备些好克化的吃食,要快!”   春儿和夏儿诚惶诚恐地下去了,四阿哥拉着淑婉的手坐在桌边。   “你也太老实了,你是福晋,是主子,怎么还能饿到自己!”   淑婉咬住下唇,差点笑出声来。   她还是头一次听见别人说她老实,在家里父母总说她是个霸王。   她忘了吃饭是因为惦记着睡男人,如果按照需要层次来说,吃饭属于低级的生理需要,睡男人属于高级的精神需要。   精神需求当然比生理需求更重要,可惜淑婉的肠胃不能理解她。   “她们有准备吃食,可是我没什么胃口,就没吃。”   四阿哥说道:“即便没胃口也要按时吃饭,不然身体受不了。”   淑婉乖乖点头,做淑女甜美状。   春儿和夏儿端来一大碗汤面,还有一些小菜。   春儿用小碗给淑婉盛了些面条,淑婉规矩学得好,吃完的时候低着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在心里思量着吃多少合适,她跟四阿哥是第一次见面,她是不是应该矜持一些,只吃一小碗就停下?   四阿哥看她吃饭脸颊鼓鼓的,竟也看饿了。他在喜宴上只顾着应付别人的敬酒了,根本没顾得上吃东西,于是他也挑了面条吃了起来。   俩人你一碗我一碗,稀里糊涂把一大碗汤面全吃完了。   宫女把碗筷收拾下去,淑婉捏着帕子矜持地擦嘴。   等别人都出去了,四阿哥指了指淑婉的嘴唇,“你的口脂花了。”   淑婉连忙跑到镜子前照了照,口脂真的花了!   她瞄了四阿哥一眼,她看四阿哥在哪里喝茶,没有注意自己,连忙拿起口脂补上。   四阿哥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还涂它干嘛?”   淑婉吓得扔了口脂,她理直气壮地说道:“为了好看!”   四阿哥捏住淑婉的下巴,“涂这个没用。”   他在淑婉的嘴上咬了一口,“反正最后都要被我吃掉……”   四阿哥按住淑婉的后颈,深深地吻了上去。   他的俊脸在淑婉的面前渐渐放大,淑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小哥哥,你好骚啊!   床帐散落下来,挡住床上的春光。淑婉顺利地睡到了她喜欢的禁欲系帅哥,两人进行了一些晋江不允许描写的游戏。   这个游戏有时候如疾风骤雨,有时候又似春风拂面,徐徐而来。   淑婉刚开始还挺激动,后来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软软地趴在床上像一块烂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外面就有人喊他们起床。   淑婉睁开眼睛,脸拉得老长。   四阿哥搂着她,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快起来吧!咱们还要给皇阿玛、皇祖母和额娘请安呢!”   淑婉用力推开他,离我远点,你这个不检点的男人!   四阿哥皱眉,“大清早的,你耍什么脾气?”   淑婉疲惫地说道:“以后我们不要再做像昨晚那样的事了。”   四阿哥不悦,前一晚还甜甜蜜蜜,第二天起来媳妇就不愿意跟自己亲近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嫌弃我?   淑婉双眼无神地看着床帐,“我不胜腰力,不胜腿力,我快要瘫了,你放过我吧!”   淑婉:我不想睡禁欲系哥哥了,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第3章   四阿哥听见淑婉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又亲了淑婉一口。   淑婉说话之前也不是没过脑子,她都懂的。男人嘛!就喜欢女人夸他能力强。   啧啧啧,这无处安放的虚荣心。   两人梳洗完毕,都换上了红色的衣裳,站在一起像两个大红包。   女人梳妆要麻烦一些,四阿哥打理好自己就坐在一边等着淑婉。   今天要见太后和德妃,淑婉特意把之前宫里赐下的首饰戴上。   她脖子上戴着太后赏的璎珞,头上插着德妃赏下的菊花金簪。   她还指着菊花簪问四阿哥,“这是额娘赏下来的,好看吗?”   四阿哥摇头失笑,这菊花簪又大又笨重,依着他的眼光是瞧不上的。况且菊花是高洁孤傲的,他们刚刚成亲,这样喜庆的日子戴菊花也不太搭。   “额娘赏了别的吗?你换一个吧!”   淑婉把菊花簪摘下来,摊开首饰盒给四阿哥看。   “你帮我挑一个好吗?”   四阿哥上前看了看,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些首饰分量重,材质好,除此以外再没别的优点了,笨笨重重的,也不是时兴的样子。   他挑拣了半天,最后选了一对儿金镯子让淑婉戴上。   “我看见你嫁妆首饰盒里有一支喜鹊登枝嵌红宝的簪子,你戴上那个,再戴上这个镯子。”   淑婉听话地戴上,四阿哥还嘲笑淑婉的品位。   “你看,戴上这个簪子不是漂亮多了!你怎么这么笨,连打扮都不会。”   像这种时候,淑婉其实可以撒撒娇,央求四阿哥以后每天都帮她选首饰,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升升温。   但淑婉偏不,她举手晃了晃镯子,“你选的镯子也没比我强多少啊!沉沉的,压得手腕痛!”   四阿哥心里郁闷,他鉴赏品位极佳,但是德妃送来的首饰都入不了他的眼。矮子里拔高个,能选出这对镯子就不错了,这又怪不得他。   他闷闷地说道:“你快一点,我们该去宁寿宫请安了。”   出门后,四阿哥走在最前面,淑婉落后半步。   四阿哥看见淑婉的妆容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你今天的妆容不好看,为什么不化昨晚的妆容?”   其实淑婉的妆容不难看,春儿给淑婉化了宫中流行的妆容,让淑婉看起来端庄又稳重,只是有点显老气。   四阿哥小心眼,淑婉刚刚说他眼光不好,他心里不爽,也要说她一句不好,非常地幼稚。   淑婉毫不在意地笑,她上前半步,紧挨着四阿哥的肩膀。   “你也喜欢我昨晚的妆?那我以后只化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淑婉歪着头看着四阿哥笑,她贝齿微露,脉脉含情的眼睛灵动极了。   四阿哥心里那点小怨气噗的一下,散了个干净。   他悄悄捏了捏淑婉的手,“你安静点,别说话!”   淑婉:呵,男人!只能用强势的语气来掩饰心里的得意,我已经看透了你!   小夫妻俩起得早,他们来到宁寿宫,太后还在梳头发。   宫女请他们去偏殿稍等,过了一会儿,宫里的人就像上班似的,呼啦啦地全都来了。   等人都到齐了,宫女引着淑婉他们进了正殿。   屋子里乌央乌央的全是人,今日新媳妇进门认人,皇上、各宫主位嫔妃、皇子、皇子福晋、还有公主们全都到了。   四阿哥和淑婉先给太后等人行礼问安,宫女拿来垫子,小夫妻俩跪下敬茶。   太后、皇上和德妃喝了淑婉敬的茶,每个人都讲了几句训导的话。   皇上说:“夫妻之间要相互扶持,互相忍让。家庭和睦,日子才能兴旺。”   他还殷殷叮嘱四阿哥,说他成婚后就是大人了,要担当起家庭的责任,今后在读书和习武上也该更加用功。   太后讲话用的是蒙语,这老太太有些天真固执,来到京城这么多年了,她满语说得马马虎虎,更是不肯学汉语。   就连在她身边长大的五阿哥都不太会讲汉话,四书五经更是不通。   淑婉学过蒙语,能听懂个大概。   太后说,她赏下百子千孙的床帐,让淑婉回去就挂上。还让她早早为皇室开枝散叶,给四阿哥多生几个大胖儿子。   淑婉简直要窒息,这句话里的封建残余超标了。她回去必须得默默背诵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给自己的心灵杀菌消毒。   淑婉努力保持微笑,她在心里劝自己,这是受封建思想迫害的老太太,而自己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不能跟老太太一般计较。   德妃笑着问淑婉:“太后平时只说蒙语,你能听懂吗?”   淑婉笑着点头,“听得懂的!”   她又用蒙语说了一遍,太后知道她会说蒙语心中欢喜。   “宫里会蒙语的人不多,你以后常来陪我说话!”   淑婉连忙答应下来,德妃笑道:“能得太后青眼是你的福分,以后常来陪伴太后。四阿哥脾气有点冷,有点倔,你多多包容他。”   她又对四阿哥说道:“你媳妇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许欺负她。”   四阿哥点头应下,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淑婉发现她家酷哥在外面真的超酷,脸上像戴了面具似的,好像非要别人怕他才行。   大佬们训完话,慷慨地赏赐了许多好东西。   接下来就是认人环节,四阿哥给淑婉挨个介绍,淑婉笑着喊人就行了。   转了一圈,淑婉脸都笑僵了。她和四阿哥总算能坐下了,众人聊起了家常。   明艳妩媚的宜妃捏着团扇,她挑眉一笑问德妃,“姐姐给儿媳妇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啊!”   德妃生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蛋,肩膀瘦削身材消瘦,一点都不像生了好几个孩子的人。   她柔柔地笑道:“我能有什么好东西,我的东西都是皇上赏的,我挑几件好的就是了。”   宜妃瞄皇上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哦,皇上赏的啊!那自然是极好的东西了!”   宜妃不依不饶,非要看德妃送了什么,德妃无奈地笑笑,只能把礼物打开。   德妃赏赐的盒子里装着两支玉钗,三对珍珠耳坠。   玉钗雕工精湛,玉质也好,阳光晃一下像是一汪泉水在流动。做耳坠的珍珠也极好,圆润饱满,大小匀称。这几件首饰可比巨大的菊花金簪好多了。   皇上笑道:“我记得这是你封妃时候,我赏的东西。”   德妃腼腆地笑,“原来皇上还记得。”   宜妃脸上的笑带着三分讥讽,她看向淑婉,“老四媳妇,你婆婆给你准备了这样好的东西,你有没有做双鞋袜孝敬你婆婆啊!”   淑婉在心里骂街,大姐,你跟我婆婆争风吃醋,带上我做什么?   淑婉忙道:“有的有的!不仅额娘有鞋袜,大家都有礼物,或是一张帕子,或是笔墨纸砚,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大家别嫌弃,稍后就派人送到大家的住处。”   宜妃笑道:“听说老四媳妇你的嫁衣都是亲手绣的,又会做鞋袜,又会做嫁衣,真是心灵手巧。”   皇上问道:“嫁衣不是内务府承办吗?怎么是老四媳妇做的?”   宜妃咯咯地笑,“德妃姐姐说,女孩子都想亲手绣嫁衣,所以老四媳妇就亲自动手喽!”   德妃脸上一僵,淑婉连忙把话圆回来。   “这个我知道,用洋人的说法就是罗曼蒂克!一边绣着嫁衣,一边怀着对新生活的希望。这就很罗曼蒂克。”   淑婉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惜我辜负了额娘的心意,我绣嫁衣的时候没心思想别的,就想着什么时候能绣完。我手慢,别人半天绣出一朵花,我要花三天时间,所以嫁衣是我和丫鬟们一起绣的。”   皇上笑了起来,“你也太实在了,你不说,谁知道嫁衣是谁绣的。你还懂洋文?是谁教的?”   “是我自学的!传教士在洋文下面标上汉字,我照着书本学了个大概。”   皇上赞许地点点头,他是一个对新知识充满好奇的人,所以也喜欢好学的孩子。   “你很好,多学一些东西没有坏处。这一点,你比你阿玛强,你阿玛就是个大老粗!”   淑婉认真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我也是这么跟阿玛说的。可惜阿玛不听劝,他不要上进,还要拿棍子打我。”   四阿哥无奈,偷偷踢淑婉的脚后跟。   皇上靠着椅子扶手差点笑弯了腰,“你这孩子也太直了!”   怪不得费扬古不放心把你嫁到皇家来。   不知是哪个促狭的皇子喊了一句,“四哥踹四嫂呢!”   四阿哥的小动作被发现了,飞红了脸颊。淑婉半低着头假装羞涩,还不忘替四阿哥解释。   “他没有踢我……”   众人又是好一番取笑,眼看着快到了上朝的时候,皇上走了,众人才散了。   皇上临走前,特意把四阿哥叫到身边来,低声嘱咐他几句话。   “我知道你好面子,但你媳妇是个憨直性子,容易说错话,你不要觉得没面子就欺负她。当初费扬古跟我求恩典,想自行婚嫁,我偏把她许给了你,你要好好待人家。”   他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憨直有憨直的好处,跟她相处不累人,你要惜福。”   四阿哥连忙点头答应,等皇上走后,他带着‘傻’媳妇回家用早膳。   路上,四阿哥让宫女太监站远些,他要教导媳妇沉默是金的道理。   “宫里的人说话喜欢弯弯绕,你不会说话就少说,免得被人绕进去。”   淑婉歪头看他,“你觉得我不会说话,今天给你丢人啦?”   四阿哥摇头,倒不至于丢人,但被人调笑的感觉他不喜欢。   淑婉失落地叹了口气,“对不起哦!你的要求我做不到!”   四阿哥皱眉,淑婉借着袖子的遮挡,偷偷去拉他的手。   “第一印象很重要,今天宫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个憨直的傻妞,将来即便我说了很过分的话,他们也会自我开解的。喏,她就是一个说话不过脑子的人,何必跟她一般计较呢!”   四阿哥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是故意的。”   淑婉伸出手指,俏皮地戳着下巴,“恩……也不算吧!我说话就是这样的风格!”   她挤着四阿哥跟他咬耳朵,“我是一个小魔女,你以后就知道啦!”   四阿哥皱眉,我到底娶了个什么媳妇? 第4章   都说好奇是爱情的开始,淑婉给四阿哥创造好奇的机会。   想知道我是怎样的魔女吗?那就来探索啊!   她不想在四阿哥面前立人设,毕竟是要长长久久生活在一起的人,她可以装一年两年,但装不了一辈子。   索性在开始的时候暴露本性,至于四阿哥能不能接受,这就不是淑婉要考虑的事情了。   她还没有天真到想要四阿哥的爱情,她也不奢求四阿哥会为了她洁身自好。   将来四阿哥身边会出现更多更漂亮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只守着淑婉一个人?   不要说爱情是唯一的,现实一点。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淑婉的后院有各种风格,不同气质的小鲜肉,她也不会只守着四阿哥一个酷哥。   到那时,淑婉的心会碎成一片一片,每一片都饱含着对一位帅哥的爱意,她的爱情能多得溢出来!   淑婉知道,自己也不是好东西,她不会三心二意,只是因为没有机会罢了。   她和四阿哥就是搭伙过日子,只要能磨合好关系,做一对和谐相处的好室友,这就足够了。   回到阿哥所的住处,四阿哥吩咐宫女摆饭。   早饭很丰盛,味道也好,淑婉吃得很香,比四阿哥还多喝了一碗粥。   四阿哥先吃完,他挺直腰板坐在那里看淑婉吃饭,好像在研究某个深奥的问题。   淑婉吃饭的礼仪很好,看着慢条斯理,几乎不会发出碗筷磕碰的声音。她吃饭又极认真,眼睛只盯着饭和菜,吃得腮帮子圆圆,好像饭菜特别香。   四阿哥想起了宋格格和李格格,跟她们俩吃饭,两个格格的关注点始终在自己身上。   她们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的喜恶,他拿起筷子她们就吃,他放下筷子,她们也跟着停下,根本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吃饱。   淑婉喝光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筷,优雅地擦擦嘴巴。   四阿哥故意逗她,“你吃的也太多了,比我吃的还多!我怎么养得起?”   这种程度的取笑对淑婉来说就是毛毛雨,她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将来就吃的少了,现在没有办法,我正在长身体。”   四阿哥端着茶盏正要喝茶,听见这话大笑起来,差点把茶碗扣在地上。   他不怀好意地凑到淑婉身边,挤到她耳边嘀嘀咕咕。   “确实该长长身体,尤其是这里。”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看淑婉的胸。   淑婉低头看看自己,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妈的,你个土鳖懂个屁,平胸才是真绝色,你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小垃圾!   四阿哥看着禁欲,其实内里也是一个色胚。淑婉有点不喜欢他了,她喜欢那种外表和内里都禁欲的,只有她能挑动禁欲美男乱了呼吸,这样的禁欲系才带感嘛!   淑婉瞪着四阿哥,眼睛像是要喷火。四阿哥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凑得更近,想调笑几句。   这时春儿进来禀报,说两位格格带着小阿哥和小格格过来给福晋请安。   四阿哥的好兴致被打断,心中不爽,脸上也带出来一些。   淑婉瞧见了心中高兴,该!让你臭嘚瑟!   宫女把杯盘碗筷都收拾下去,淑婉才让李格格她们进来。   四阿哥又恢复了冷淡沉默的样子,淑婉瞧着稀奇。   李格格和宋格格都是他的枕边人,听说他很宠爱李格格,难道他跟李格格在床上也是这副样子?   淑婉心很大,看见小妾还有心思想这个。   宫女取来垫子,李格格宋格格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小阿哥和小格格还不满一周岁,乳母抱着孩子跪在地上,代替孩子行礼。   淑婉不喜欢跪别人,也不喜欢看别人磕头,她连忙叫人起来,让秋香和冰香把准备好的见面礼分下去。   人也见过了,礼物也送了,淑婉心里想着该怎么打发她们走了。   四阿哥看着淑婉,咳嗽两声。她是主母,这个时候很该讲两句话。   淑婉跟他全无默契,以为四阿哥嫌礼物太简薄了,心里骂他多事矫情。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我看见你们就觉得投缘,每人再加珊瑚手珠两串,拿回去玩吧!”   李格格和宋格格连忙行礼道谢,四阿哥在心里无奈叹气。   他心道:皇阿玛说的果然不错,媳妇是个憨的。她是主母,这种时候就该拿出当家主母的气派,树立起自己的威仪。李氏有心眼,宋氏好拔尖,媳妇脾气软,手又松,将来恐怕要被欺负。   四阿哥把淑婉脑补成一个爱撒钱的傻妞,至于淑婉说过的魔女等言论,他直接忽略了。   毕竟哪个傻子会说自己傻呢?   淑婉不晓得弹压小妾,四阿哥干脆自己上。   他板着脸对李格格和宋格格说道:“今后这院子里一切都由福晋做主,你们要安分守己,好好伺候福晋。谁敢有别的心思,别怪我不客气。”   李格格和宋格格连说不敢,心里泛起了酸。   虽说她们只是阿哥后院里的格格,是上不得台面的奴才秧子,但奴才也有感情啊!她们在宫里无依无靠,把四阿哥当成了自己的天,结果福晋昨天刚进门,今儿个就变天了。   屋子里弥漫着酸气,四阿哥不去看小妾们哀怨的眼神,他说自己有事,直接离开了,留下淑婉和两个小妾面面相觑。   小阿哥和小格格太小了,淑婉让奶娘把孩子们抱回去,留下李格格和宋格格说话。   淑婉问道:“你们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李格格低眉顺眼地说道:“回福晋的话,奴才要照顾小阿哥,得空了做些针线。”   宋格格笑道:“奴才也喜欢做针线,爷今日戴的荷包就是奴才绣的。”   淑婉挑眉,哎呦喂,挑衅我!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还不等淑婉说话,宋格格又开口了。   “福晋进门晚,不了解咱们爷的喜好。爷喜欢素雅的颜色,比如竹青、月白之类的。他爱清淡的饮食,不喜甜食。”   宋格格看了看桌上的点心,捏着帕子捂嘴笑,好像看见了什么可笑的东西。   “像这样的点心,爷从来不吃的。”   她又看了看淑婉的打扮,“恕奴才多嘴,福晋这身衣裳太艳了,爷恐怕不会喜欢。”   她笑完了再次低眉敛目,温顺服从是她的表象,她显摆自己更了解四阿哥的优越感是掩饰不掉的。   淑婉在心中激动地欢呼,来了来了,宅斗经典场景来了!我已经三天没怼人了,谢谢你主动送上门!   淑婉做作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子,“唉,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么艳的颜色,可是没办法啊!我和四阿哥新婚燕尔,我们俩再不喜欢也得穿上这正红色的衣裳,好歹应应景。”   宋格格脸上一白,心如刀割。   每个女孩子都做过穿着正红色的嫁衣,嫁得如意良君的美梦。   可惜宋格格没这个机会,她这辈子都穿不了正红色。   淑婉精准打击,直击宋格格的痛处。   宋格格被怼了也不肯退缩,她扶了扶鬓角的簪子笑着说道:“福晋说的极是,这样大喜的日子,确实该穿喜庆些。您瞧,奴才今天也应个景,戴上爷赏下的金镶珠翠宝簪。”   淑婉随意瞄了一眼,那簪子确实不错,像是女子的纤纤素手抓着一只如意,如意上挂了一串珍珠流苏,还算新奇有趣。   淑婉只是看看,并不说话。   宋格格以为自己扳回一局,心中得意。   “福晋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不爱听这个?”宋格格假惺惺地道歉,“是奴才多嘴了,奴才笨嘴拙舌,不会说话,您千万别跟奴才一般见识。”   淑婉淡淡地点头,“你说这些,我确实不感兴趣,不如你讲个笑话给我解解闷。”   宋格格脸色不太好看,“大家都伺候爷,同是姐妹,福晋怎拿我当说书的女先生取笑?”   秋香和冰香在淑婉身后站半天了,她们早就看宋格格不顺眼。听了这话,暴脾气的冰香就要站出来替淑婉教训人。   淑婉抬手拦住了她。   “宋氏啊!我觉得你有点钻牛角尖啦!”淑婉语重心长。   “既然是姐妹,你说个笑话逗我开心怎么了?你在家的时候有没有给你爹娘讲过笑话?彩衣娱亲的道理你懂吧!你能给你娘讲笑话,就能给我讲!”   淑婉抬手请宋格格开始她的表演。   哎!我不仅能当你的姐妹,我还能当你爹!   宋格格又不是傻子,怎会听不懂淑婉的言外之意?   她气得心慌气短,肚子里都是话,却不知该怎么说。   其实宋格格在吵架拌嘴上着实没有天分,当面吵架的时候,她情绪先上头,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等回去复盘的时候,她思维敏捷能舌灿莲花,可惜事情已经过去,她只能暗自懊恼,越想越气。   此时此刻就是这样,淑婉觉得自己只是轻轻怼了一下,宋格格就没有战斗力了,实在菜的一匹。   就在这时,四阿哥回来了,他的贴身太监苏培盛端着小托盘跟在四阿哥后面。托盘上面放着一摞册子,还有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他看了屋里的情形觉得奇怪,李格格像木头桩子似的假装自己不存在,宋格格泫然欲泣,好像受了好大委屈。   “这是怎么了?”四阿哥问道。   淑婉忙道:“我们开玩笑呢!宋格格说我们是姐妹,我让妹妹给我讲个笑话,她讲不出,就恼了。”   四阿哥坐在淑婉身边淡淡地说道:“这玩笑不好笑,你是主母,她们是奴才,这算哪门子姐妹。”   此话一出,不仅是宋格格,连李格格的脸都白了。   四阿哥又道:“你若喜欢听笑话,改日我请两个女先生讲给你听。她们讲的笑话未必好,不听也罢。”   李格格和宋格格的脸色更难看了,宋格格几乎要哭出来了。   淑婉假模假式地说道:“你们别多心,爷这是心疼你们呢!不舍得你们受取笑!”   四阿哥的打击还没结束,他对宋格格说道:“大格格身子弱,这些日子你不要出门了,每日净手焚香抄写经书,给大格格祈福吧!”   抄经书就是变相禁足了,宋格格忍着眼泪磕头答应下来。四阿哥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两个小妾赶紧走。   李格格和宋格格走后,淑婉把宫女太监也赶了出去。   她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四阿哥。   虽然她不需要四阿哥保护,但四阿哥替她出头了,她就要及时表达感谢,给出奖励。   她希望四阿哥能形成条件反射,像巴甫洛夫的小狗似的,为了她的奖励,每次都能主动出击,替她宅斗。   “你真好!”淑婉娇声说道,“你刚刚英雄救美的样子可好看了!”   四阿哥故意试探淑婉,“她们俩是伺候我的老人了,你不觉得我不念旧情吗?”   淑婉瞪大了眼睛嚷道:“什么新情旧情!你的情都只能给我一个人!”   四阿哥摇头失笑,傻女子,别的福晋装也要装出贤惠,他们才成亲,没有感情基础,她居然连掩饰都不会。   淑婉还在没心没肺地笑,“呐!你那么英俊地来救我,我要给你一点点奖励!”   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拿捏了一段小小的距离。   “我们可以小小的打个啵!”   四阿哥震惊到了,自己的小福晋很豪放嘛!   他故意逗她,“只是小小的打个啵吗?太敷衍了!”   “那你要怎样?”   四阿哥:“我要白日宣淫!”   淑婉冲他拱拱手,拔腿就跑。   “告!辞!” 第5章   淑婉想跑也跑不掉,也没地方跑。她刚入宫,人生地不熟,她哪里都去不了。   四阿哥把她抓回来,让她不要怕。   “你别跑,我逗你玩呢!”   他把托盘上的册子和匣子拿过来交给淑婉,“这是咱们院子的账册,匣子里是库房的钥匙。从今天起,这些都交给你管着了。”   “我才刚嫁过来,又年轻不懂事,这样好吗?”   淑婉嘴上谦虚着,小手却非常诚实地把账册和钥匙都接了过来。   四阿哥:……觉得这样不好,你倒是把手撒开啊!   “内务府会按时发份例,吃穿用度都不用你管。院子里的奴才都是做熟了的,一切都有旧例在,你依着旧例办事即可。如果有不懂的只管来问我。”   淑婉腼腆地伸出一根手指,“我现在就有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四阿哥笑了,“你我是夫妻,有话直说便是。”   在四阿哥心里,妻子是不一样的。妻子打理好后宅,他在外面才能安心,他愿意给妻子更多的包容和耐心。   淑婉更不好意思了,她脸都红了。   “那……我要问了,你千万别生气哦!你……你的银子全都在这里吗?你有没有藏私房钱?”   四阿哥:“……”   四阿哥觉得他的小妻子在挑战他包容和耐心的底线,这是个什么破问题!   他气得去掐淑婉的脸,“我把家都交给你了,你就问这个?”   淑婉抓着他的手哎呦哎呦,“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坏心思!我问这个也是为了你好啊!”   四阿哥松开手,“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为我好的!”   淑婉一边揉脸一边谄媚地笑,“嘿嘿,男人要出门应酬,手里怎么能没有钱呢!我是想着,四阿哥你这样疼媳妇的一个人,一定是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我保管了。你待我好,我也得替你考虑啊!如果你没有私房钱,那我每个月都给你发零花钱。我是不是特别体贴?”   四阿哥被气笑了,“哼!你确实够体贴啊!”   我是一家之主,你还想给我发零花钱!   淑婉小声嘟囔,“那……你到底有没有私房钱啊?”   这不能怪淑婉贪财,她可以接受四阿哥睡小妾,但四阿哥的钱必须都是她的。   铜臭味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比酷哥还香!这点不容反驳,谁来杠都是她对!   “我确实有私房钱。”四阿哥搂着淑婉的腰,把她揽在怀里,跟她细细地解释。   “我有一个小私库,我在外面的事一律走私库的账。”   淑婉不明白,“你不是还在御书房读书,外面能有什么事?”   四阿哥笑道:“咱们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宫里,皇子越来越多,宫里住不下,咱们迟早要分出去住的。到时候我要做些事情,从家里走账不太方便。这里关系到官场局势,错综复杂一句两句解释不清,你不必知道。”   淑婉明白了,四阿哥的小私库大概率就是用来结交人脉的。他不愿意把小私库交给自己,淑婉也不强求。   她捧着账本认真说道:“你放心,你把家里交给了我,我一定会好好管家的。不是我自吹自擂,我在理财一事上颇有天分,你可是娶对了人!”   四阿哥又想笑了,媳妇刚进门一天,他笑的比半年还多。看见憨媳妇一本正经夸自己的样子,他就忍不住。   淑婉不满地推了他一把,“我在跟你表忠心,你笑什么!”   四阿哥忍住笑意,连忙哄她,“好好好,福晋有才干,那我就等着福晋带我吃香喝辣了。”   四阿哥又取出一个名册交给淑婉,“这是院子里所有宫女太监的名单,他们负责什么,是哪个旗下的包衣,这上面都写的清清楚楚。”   四阿哥指着名单告诉淑婉哪些人是可以信任的,“春儿和夏儿是额娘送过来伺候我的,我用过一段时间,做事还算用心。现在我把她们分派过来伺候你,你先用着,如果觉得顺手就留下,若是她们伺候的不好就送回内务府,让内务府重新派人。”   淑婉做感动状,“你对我真好,事事都为我考虑。”   四阿哥心道:你看起来迷迷糊糊,傻了吧唧,我没有办法,只能万事替你想到前头。但凡你精明一点,我也不会操心这些婆婆妈妈的鸡毛小事。   他问淑婉,“我待你这样好,你有没有奖励?”   淑婉贴过去,给他来了一个大大的啵啵。   啵啵完了,四阿哥还要啵,淑婉把他撵到一边去。   啵个屁啊!她还要把宫女太监聚集起来认人呢!你一个NPC介绍完背景资料还不快点退下,你已经没有经验给我刷了!   淑婉把下人们聚集起来训话,训完话以后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吃过午饭,淑婉和四阿哥睡了会儿午觉,睡醒后她也没闲着,又看起了账本。   这一天从早上起来一直忙忙叨叨,没半刻安宁时候。淑婉昨夜本来就没睡够,白天又忙碌一整天,到了晚上沾枕头就睡着了,四阿哥推都推不醒,共度春宵也就没了下文,只能失落地睡去了。   四阿哥有七天婚假,小夫妻俩刚结婚正是新鲜的时候,俩人挤在一起腻歪了好几天。   皇室的规矩都是第七天归宁,到了第七日,四阿哥陪淑婉出宫回了娘家。   淑婉的身份不同以往,她现在是皇子福晋,将来四阿哥封王封爵,她就是王妃。乌拉那拉氏的人都来了,家里就像过年似的,热闹极了。   四阿哥留在前面,跟淑婉的父亲兄弟,叔叔伯伯说话。淑婉去了后院,跟自己的额娘婶婶,嫂子弟媳聊天。   现在淑婉身份不同了,大家都抓紧机会跟她套近乎,女眷们纷纷称赞淑婉有福气。   淑婉脸上挂着矜持的假笑,敷衍着家里这些亲戚。   淑婉回门,她额娘心里高兴,特意请了京城最有名的一班小戏,还准备了酒席。吃完了酒席,有眼色的打个招呼就走了,那没眼色的还拉着淑婉和她额娘聊个不停。   淑婉借口累了,要回房休息,反正她是皇子福晋,高傲一些也正常。   那些人看正主都走了,留下巴结也没用了,只能告辞离去。   淑婉的额娘送走了客人,忙不迭地来到女儿的院子里。   这回没有外人了,淑婉的额娘看见她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淑婉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开解她。   “额娘,您这后劲儿也太大了,我刚进门的时候您不哭,现在戏也看完了,酒也喝够了,您怎么还哭上了?”   她额娘没好气地拍了她一巴掌,“我不要面子的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有泪我也得忍着!你那几个姑妈都是不省心的货,我刚嫁过来的时候,她们是家里的姑奶奶,矫情又多事!你嫁了皇子,我如今是扬眉吐气了!在你那几个姑姑面前,我就得笑,大声地笑,气死她们!”   淑婉连忙扶额娘坐下,“哎呦!这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您还记着呢!”   姑娘未嫁前在娘家就是姑奶奶,要待她如珠如宝,大户人家的规矩都是如此。   媳妇未嫁前都是娇养的姑奶奶,嫁人后就成了老妈子,她们要孝顺公婆,善待小姑子。一家人吃饭,婆婆和姑奶奶可以上桌,做媳妇的要站在一旁布菜伺候着,等婆婆和小姑子吃完了,媳妇才能吃。   淑婉的姑姑们脾气大,还有点矫情,当年没少给她额娘受气,都这么多年了,淑婉的额娘还记仇呢!   淑婉的额娘说道:“居家过日子过的是什么?就是与人相处!我这个人没有坏心眼,你敬我三分,我敬你五分,大家都和和乐乐。可谁要是欺负了我,我能记一辈子!”   淑婉的额娘意识到自己跑题了,她女儿难得回来一趟,半日的时间都浪费在与亲戚相处上,天黑之前还要回宫,她得抓紧时间聊些要紧事。   “四阿哥待你如何?有没有欺负你?”   淑婉笑道:“他待我可好啦!他特别体贴我,额娘你不要担心。”   淑婉的额娘长长地松了口气,念了好几声佛,“这就好,这就好!你嫁给了四阿哥,他就是你终身的依靠,别人都不重要,只要他待你好就行!”   淑婉说道:“其实嫁到皇家,比嫁给寻常勋贵人家要好。皇宫很大,大家住得也远。皇上很忙,寻常是见不到的,想巴结皇上的人也多,都轮不到我去表孝心。婆婆那里也好说,我只要早晨去请个安,陪着说说话就行了。”   都说远香近臭,离得远了,矛盾自然就少了。   “自古以来婆婆和媳妇就不对付,德妃娘娘待你如何?”   淑婉心道:还能如何,当然是不喜欢我喽!德妃的态度从她派来的宁嬷嬷身上就能看出来。她这个婆婆很会做戏,在外人面前,或者是当着你的面总是轻声细语,关怀备至。只有在细枝末节上,你才能琢磨出她对你的不喜。   比如之前赏下来傻大粗的金簪金镯,还有那个讨人厌的嬷嬷,等到在皇上面前送见面礼,她就知道送好的了。   淑婉想抱怨两句,但想到今后的二三年,她与额娘恐怕都不能相见,现在何必说这些事情惹额娘担心呢!   淑婉故作轻松地说道:“德妃娘娘待我也好,她脾气软和,很好相处。”   “你别唬我,主子随奴才,那个宁嬷嬷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德妃娘娘能坐稳四妃,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淑婉笑道:“哎呀!德妃娘娘再厉害又能如何?她是一宫主位,每天忙得很。那永和宫里上上下下都归她管,宫女太监有没有打架啊,有没有人私下传递啊,偏殿的贵人答应病了,她是不是要去看看啊!她还得给太后请安,陪太后解闷,还得争宠,照顾十四阿哥和公主……她这么忙,哪有时间理我啊?”   淑婉额娘觉得这话有理,便不再担心女儿的婆媳关系,她又问起了四阿哥的小妾。   “他后院有几个女人?有没有死缠着阿哥的狐媚子?”   “就两个,一个李格格木讷呆板,一个宋格格是个缺心眼。”   想起最近丰富的夜生活,淑婉心想,如果说四阿哥后院有狐媚子,大概就是她了。   淑婉的额娘瞪了女儿一眼,她把秋香和冰香叫了进来,“你家主子不会看人,你们跟我说说,那个李格格和宋格格是什么样的人?”   冰香忙道:“宋格格娇俏,李格格艳丽,两人长得都不错。”   秋香又道:“宋格格爱争宠,好拔尖,四阿哥不太喜欢她。前几天四阿哥还为了福晋罚了宋格格。这样的人冲动暴躁,一眼就能看透,倒不足为虑。那个李格格不声不响的,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名堂,感觉她城府更深些。”   淑婉觉得她们小题大做,“那两个格格十八、九岁的年纪,就算有城府也不会到老奸巨猾的程度,你们不用这么紧张啊!”   秋香说道:“奴婢一点浅见,不知说的对不对。后宅里面,城府不用太深,只要会争宠就行了。宋格格好模样,腰肢软声音甜。李格格杏眼桃腮,腰细胸大,比宋格格还漂亮。她们长得又美,又懂得讨四阿哥的欢心,这还不够吗?”   淑婉的额娘上下打量自己的女儿,“你的长相是顶顶好的,这点我不担心。就是这胸……有点太小了。”   淑婉额娘在太字上加了重音,说着还在淑婉的胸上拍了一把。   淑婉抱着胳膊往回退,“额娘!你干什么!”   封建社会的后宅妇人不是应该很保守吗?你在干嘛!   淑婉额娘不屑地说道:“躲什么!你是我生的,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摸过?你这样小,还有脸躲!”   淑婉无语,胸小怎么了?我还在发育,还在长身体!胸小就没有人权了吗?   淑婉额娘说道:“秋香说得对,小妾只要长得漂亮会勾人就行了,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回去多喝点猪蹄汤,好好补补,兴许能补大点!”   淑婉背过身去自闭了,她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淑婉的额娘又嘱咐道:“我说的话你要放在心上!你要趁着年轻有姿色的时候,勾住阿哥的魂儿!抓紧时间生下三五个皇孙,生完了孩子,你的地位就稳了。到了那时,你容颜不如从前也不用怕,有儿子傍身,阿哥想宠谁就宠谁。你有嫁妆有儿子,将来王府都是你儿子的,你还怕个屁。”   淑婉情不自禁地为额娘鼓掌。   精彩精彩,封建社会后宅妇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她把去父留子琢磨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淑婉额娘把秋香和冰香打发到外面去等着,她又对淑婉说道:“还有一件事,你要牢牢记在心底。你不要太看重四阿哥的感情,只要他肯跟你生孩子就行了。”   淑婉笑道:“哎呦!感情的事,哪里受我控制?”   淑婉额娘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你要记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是福晋,你想要自己的儿子成为世子,继承王府!四阿哥去睡小妾你也不要醋,你要大度,要贤惠,要讨得四阿哥的欢心!   太重感情,做事就容易冲动。你太喜欢四阿哥,嫉妒就会让你把气撒在小妾身上,到时候就会惹四阿哥生气。四阿哥厌了你就会顺带厌了你的儿子,即便你儿子是嫡子,他将来把财产多分给庶子,你能怎么办?你管得了吗?”   淑婉额娘恨不得掰开女儿的脑袋让她断情绝爱。   “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你就想想王府的财产,想想金银珠宝,田产庄园!哎呦!快给我倒完茶,我跟你说话要累死了。”   淑婉连忙去倒茶,“今听额娘一番话,如听仙乐耳暂明!您就放心吧!您的叮嘱我都记下啦!”   淑婉额娘说的口干舌燥,连喝三盏茶才觉得好了些。   “你脾气大,说话也难听。花轿抬走后,我就一直担心你不会说话,惹恼了四阿哥。今日见了你,我总算放了心。你之前不愿意嫁入皇家,如今肯收敛脾气,可见四阿哥待你好。你可要知足,要抓紧机会啊!”   淑婉笑道:“我肯收敛脾气,倒不是因为四阿哥脾气好,主要是他长得好看。即便你们给我招赘,恐怕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了。”   淑婉的额娘见过四阿哥,她仔细回忆四阿哥的长相,只记得是个还算清俊的小冰块。   淑婉额娘小声评价四阿哥的长相,“他……他长得倒没有顶顶好吧?”   “怎么会?那就是顶顶好的长相!您不懂!”   那禁欲的气质杠杠的,一般人禁欲不来。   淑婉额娘长叹了一声,她刚才那番话是白说了。她的傻闺女早被四阿哥拿下了,四阿哥明明只是清秀,自家傻闺女非要把他夸成天仙。   这女儿算是废了,以后随她去吧!她的那些金玉良缘,还不如跟后院的驴说! 第6章   新嫁娘归宁必须在天黑之前离开,不可以在娘家过夜。而且宫门有落锁的时间,四阿哥他们必须在落锁之前回到皇宫。   淑婉和额娘只聊了一会儿,外面就催她离开。   即便淑婉心性乐观积极,在这分别的时候也难过得想哭。   “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额娘和阿玛一定要保重身体。只要你们身体康健,我在宫里才能安心。你们也不要担心我,我和四阿哥很合得来。我在宫里过着锦衣玉食,呼奴唤俾的日子,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呢!”   淑婉的额娘强忍住泪,“你说得对,嫁到皇家是你的福气,咱们都要知足!快回去吧!别耽误了回宫的时辰。”   费扬古带着妻子儿子,一直把四阿哥他们送到府外。   淑婉拜别父母,随四阿哥上了回宫的马车。   四阿哥拉着淑婉,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别难过了,再等两三年,咱们就能出宫建府了。到时候你回娘家就方便了,或是想岳母了,把她请到家里来也使得。”   淑婉闷闷地说道:“那是将来的事了,我现在就很想我额娘了。”   淑婉出生的时候,费扬古和妻子都不年轻了,老来得女,费扬古夫妻特别疼爱淑婉。   这个时候的人活到六十多就算不错了,活到七十就是老寿星。说句难听的话,淑婉都不知道阿玛额娘还能活几年。她也想孝敬父母,可惜这个世道不允许。   四阿哥不知道该怎么劝淑婉开心,只能拍拍她的后背算作安慰。   世道就是这样,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有的女孩从前面这条街嫁到后面这条胡同,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娘家几次,更何况淑婉是皇家的媳妇。   淑婉抱怨道:“我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来了,家里乱糟糟闹哄哄,我跟额娘说体己话的机会都没有,时间全都浪费了。肯定是我阿玛想得馊主意,偏他爱显摆,我们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饭说话不好吗?”   四阿哥笑道:“你想的太简单了,亲戚朋友各有各的性格,人多了聚在一起容易生是非,生口角。但是独木不成林,人不能太独了,有姻亲朋友帮衬,日子才好过。乌拉那拉氏是我的岳家,既然做了姻亲,大家就得互相认识一下,将来遇到事情了,不至于连对方是谁都搞不清。”   淑婉:“可我看你对那些亲戚不是很热络的样子。”   四阿哥嗤笑,“我是皇子,为什么要屈尊纡贵迁就他们?有上进心的聪明人自然会做出成绩给我看的。”   淑婉偷偷撇嘴,好一个高贵冰冷的小王子。   回到宫里,四阿哥和淑婉去了永和宫一趟,告诉德妃他们从宫外回来了。   德妃仔细问了回门的情形,知道一切顺利,她也没再问别的。   一夜无事,第二天四阿哥很早就起来了。今天开始他的婚假就结束了,他得回书房念书去了。   四阿哥不在家,淑婉反倒忙起来了。   前几天他们天天黏在一起,院子里没有什么大事,有事也是能拖就拖。宫里的人知道他们新婚燕尔,也没人来打扰。   现在婚假结束,淑婉就得履行主母的责任,她对内要安排家务,对外要跟人交际。   淑婉在心里给自己找准定位,她就是四阿哥的生活助理,她要安排好四阿哥的衣食住行,准备好一日三餐。偶尔潜规则一下老板,过一过和谐的xing生活缓解心理压力。   这样的生活过了小半个月,这日淑婉照例早早起床,陪四阿哥用早饭。等四阿哥出门后,淑婉简单收拾一下,出发去德妃宫里请安。   到了永和宫,淑婉略坐坐就得随德妃去太后的宫里问安。   从太后那里出来,四妃凑到一起说话,德妃打发淑婉回去。   “我要去你惠额娘宫里坐坐,我们说的话,你们小孩子不爱听,你先回去吧!”   宜妃笑道:“还是德妃姐姐疼儿媳妇,老五媳妇,你跟四福晋住得近,你们俩一起回去吧!我今日不用你伺候了,我也跟着德妃姐姐学学疼人。”   宜妃进宫以来就受宠,行事作风比较张狂任性。四妃之中,惠妃荣妃进宫早,是老资历。宜妃和德妃是同一批的,她们之间竞争比较多。宜妃很不喜欢德妃,每次跟德妃说话,话音里都像带着刀子。宫里的人都习惯了,德妃也懒得跟她计较。   德妃对五福晋笑道:“你婆婆刀子嘴豆腐心,她心疼你呢!快跟你四嫂回去歇歇吧!”   淑婉拉住五福晋的手,“谢谢额娘和宜额娘给我们放假,儿媳们告退,额娘们也好好玩啊!”   淑婉拉着五福晋行完礼就跑了,宜妃坏心眼地挑拨。   “这老四媳妇可真实诚啊!让她回去她就回去,也不知道推让两句!”   德妃笑道:“实诚点有什么不好,我不喜欢那种假假咕咕的孩子。”   惠妃笑道:“是啊!都是一家人,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做甚。假意推拒太没意思,只要孝心诚就足够了。”   宜妃没有再犟,只是翻了个白眼。   宜妃口齿伶俐,不仅会哄皇上欢心,还会各种阴阳怪气。但非常神奇的是她生下的五阿哥是个笨嘴拙舌的,娶回来的五福晋更是个闷葫芦。   在回阿哥所的路上,淑婉找各种话题跟五福晋聊天。五福晋只是笑,或者用‘嗯’和‘是’来简短地回答,三句话就能把天聊死。   淑婉只觉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到阿哥所了,她心里长出一口气。   “弟妹,你看路过家门口了,你进来坐坐吧!”   淑婉知道,对于五福晋这种内向性格,与人交流对她来说也是一项苦差事,她肯定会忙不迭地拒绝,然后两人各回各家,皆大欢喜。   五福晋往院子里看了看,过了好半天才用力点点头,“好,麻烦四嫂了。”   淑婉:妹子……你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回到屋里,淑婉刚落座,春儿就进来禀报,说两位格格过来请安。   五福晋肩膀一抖,白嫩的小手不安地搓起了帕子。   淑婉让春儿传话,“我这里有客人,你告诉两位格格,今儿的请安就免了,让她们回吧!”   五福晋不安地说道:“是我来的不巧了。”   淑婉忙道:“瞧你说的,李格格和宋格格没什么要紧事,见与不见都可以。弟妹要料理家务,还要照顾婆母,每天都忙得很,好不容易得空来一趟,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你啦!”   淑婉喊冰香泡茶,“把我珍藏的好茶叶拿来,今儿个做了什么新鲜点心?都拿来!”   五福晋几乎有些惶恐了,“谢谢嫂子,不用这么麻烦。”   “嗨!这有什么麻烦的,家里有啥,咱们就吃啥,我没拿你当外人。”   冰香端上茶点水果,五福晋只是低头喝茶,别的什么都不说。   淑婉又得挖空心思找话题,“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算算日子,也该做新衣裳了。”   五福晋:“是呢!”   淑婉:“我打算做一件狐狸皮的披风,披风边上带着滚毛边,外面的布料就用大红色的,用金银线绣出花纹,毛边用白色的,站在雪地里一定好看。”   五福晋:“确实。”   淑婉:“……”   淑婉喝了口茶,艰难地问道:“弟妹想做个什么样的披风?”   五福晋:“都可以,到时候再说吧!”   淑婉:“……”   五福晋:“……”   场面一度很尴尬,屋里安静的让人窒息。   淑婉实在没办法了,跟五福晋聊天还不如跟小妾聊得愉快。五福晋完全是话题杀手,她就不接话,杠精都拿她没办法。   淑婉都想端茶送客了,她余光扫到自己的嫁妆箱子,突然想起自己的陪嫁里有两副麻将。   “秋香冰香,把麻将拿出来,我跟五福晋玩两圈。”   五福晋满脸疑问,淑婉笑道:“麻将就像玩牌似的,就是一个打发时间用来消遣的小玩意。你应该没玩过,很简单的,我来教你。”   不大一会儿,屋里就支上麻将桌,稀里哗啦的洗牌声都传到了屋外。   秋香和冰香都会玩,五福晋脑子不笨,她也很快弄懂了规则。   新手玩牌手气好,五福晋牌运不错,桌上就数她胡牌次数多。   淑婉输了牌也不生气,反而心里很轻松。   这项益智游戏非常适合五福晋,她只要说碰,吃,胡了,清一色,就足够了。淑婉也不必再找话题,大家都轻松。   众所周知,玩麻将是会上瘾的。   淑婉她们愉悦地打牌,春儿夏儿和五福晋的宫女站在旁边也看得津津有味。   大家谁都没注意时间,等到中午的时候,四阿哥都回来了,淑婉才想起自己忘记传饭了。   五福晋也慌了,她也把午膳这事给忘了。   膳房那边要等主子传饭了,再开火炒菜,不然菜炒的早了,凉了,或是卖相不好了,他们是要受罚的。   淑婉和五福晋两个败家媳妇只顾着玩了,早把传饭的事给忘了。   五福晋红着脸跟四阿哥打个招呼赶紧跑了。   淑婉对着四阿哥讨好地笑,对不起亲爱的,我把你给忘了……很明显,你的魅力不如麻将。 第7章   四阿哥拈起一颗麻将牌,“这是什么?你就是为了玩这个,把我的午膳都忘了?”   “这是麻将,就是玩牌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淑婉谄媚地冲四阿哥笑,她让春儿赶紧传饭,又让夏儿打温水过来,给阿哥擦脸。   “我的爷,你读书辛苦了,快坐下来,我给你捶捶肩。”   四阿哥坐下来,闭上眼睛,毫不客气地享受着淑婉的按摩服务。   “你长进了,出息了,心也玩野了,你眼里还有没有爷了!”   “有有有!”淑婉肚子里肉麻的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我眼里心里都是爷,玩牌的时候都想着您!我想着,这么好玩的东西,我怎么忘了教您玩呢?咱们新婚那几天,您不用读书,有的是时间,咱们玩这个多好啊!可是转念一想,不教您也是对的。如果只顾着玩麻将,爷就没时间跟我谈心说话了。”   她呲着小白牙,嘿嘿傻笑,“我还是喜欢您跟我交心!”   四阿哥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淑婉。   淑婉忙道:“我真的喜欢跟你交心,也特别喜欢你!你看我多爱玩麻将,但是有你陪着,我都把麻将忘了。今天你不在家,五弟妹来做客,她又不爱说话,我才想起来玩麻将的。”   淑婉扁着嘴可怜兮兮地眨巴眼睛,她扯着四阿哥的袖子晃啊晃,“不要生气啦!生气也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嘛!”   淑婉被自己的撒娇音搞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四阿哥却很吃这套。   他掐了掐淑婉的脸,“嘴里全都是喜欢,真不害臊。这要让外人听见了,都要笑话你!”   淑婉歪着脑袋,往四阿哥手上贴了贴,“我不怕笑话,我就是很喜欢你!”   四阿哥被这样直白热烈的告白弄成大红脸,他虚握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两声,遮掩住嘴角的笑意。   “这事不能轻易过去,我得罚你。”   淑婉心里暗骂,你个小瘪三,老娘说了一筐好话,把浑身的绿茶功力都使出来了,你竟然还不满意!你到底还要我怎么茶?泡浓茶都没你这么泡的!   “可以不罚吗?”淑婉可怜兮兮地哀求。   “不行!”四阿哥凑到淑婉耳边说道,“今晚在床上,我想要一个不一样的,你要让我满意!”   淑婉无语,这个色胚!   她咬了咬牙,“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不可以太挑剔,过了今晚,你也不许再提这事,今天这事就彻底过去了!”   四阿哥得意地笑,“我重信守诺,答应你的事情绝不反悔!”   小夫妻俩击掌约定,麻将的事先记在这里,等晚上再说。   淑婉忘了传膳,膳房那里怕饿着阿哥,只能加快手脚,做了几个快手菜。但午膳到底是晚了,四阿哥用完膳后,时间不够午睡,只能在家里略坐坐就得回去读书。   秋香早就把麻将收下去了,四阿哥问淑婉带了几副麻将牌。   “带了两副,一副牌是紫檀的,就是今天我和五弟妹玩的那一套。还有一副牌是岫岩玉的,玉质也好,还是全新的,没用过呢!”   四阿哥说道:“我给你指条路,拿着那副岫岩玉的,下午送到额娘那里。”   淑婉连连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我只顾着瞎忙,忘了孝敬额娘了。可是……只送额娘吗?太后那里不送吗?”   “笨!”四阿哥指点淑婉,“你有这新鲜玩意,当然要想着送给长辈,不然别人要说你不孝顺。但你手里只有两副牌,紫檀那副材质不行,拿不出手,岫岩玉的只有一套。你把岫岩玉的送到额娘宫里,让额娘玩会了,再教给太后。我这就派人做几副牌,岫岩玉的额娘拿着玩,送给太后还要更精致些才好。”   淑婉捧场地说道:“哦哦,还是你想得周到。”   四阿哥教她耍心眼,“之所以先送给额娘,也是想让额娘拿着麻将牌在太后面前得个好。你把牌送给太后,太后固然喜欢,但额娘才是你亲婆婆,你让额娘去卖好,额娘心里高兴,对你有好处。在谁手下,就得服谁的管,明白了吗?”   淑婉还真没想过那么多,她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恨不得把四阿哥的话记下来。   “你好聪明哦!同样是吃米吃面长大的,为什么你这么聪明呢?”   四阿哥被夸得心花怒放,“哼,这算什么,你还有的学呢!”   差不多到时辰了,四阿哥出门去上课,路上正巧碰见了五阿哥。   五阿哥跟他打招呼,四阿哥淡淡地点头,一副老成的样子。   “五弟,一起走吧!”   五阿哥点点头,跟四阿哥并排走,脸色很难看。   “四哥,嫂子她们今天玩的什么?我那个不省心的福晋玩到晌午还不知道回来。”   四阿哥皱眉,“五弟,不过是晚了一顿饭而已,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四阿哥护短,他听见五阿哥的语气就气不顺。他说五福晋不省心,那不就是在说,跟五福晋一起玩牌的淑婉也不省心。   四阿哥可以骂淑婉笨,可以骂淑婉傻,但不能让别人说她坏话。   五阿哥不懂四阿哥的心思,他还在喋喋不休,“天天不让人省心,在家里容不下别人,现在出门还不愿意回家了,真是反了她了!”   四阿哥停下脚步,皱紧了眉头。五阿哥看他严肃的样子,心里有点怕。   “四哥……”   四阿哥拿出哥哥的威严教训五阿哥,“都说人前教子,人后教妻。五福晋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回家仔细教就是了,怎么能拿到外面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五福晋不过是晚了一顿饭,有什么大不了。她忘了传饭,下人也忘了吗?没人提醒她,可见是奴才办事不尽心!”   五阿哥不喜欢木讷的五福晋,他本来只是抱怨两句,想在四阿哥这里找点共鸣,没想到还被哥哥骂了一顿,心里越发不爽。偏偏四阿哥句句在理,他还不能辩驳。   “四哥,我知道了。时辰快到了,咱们快走吧!”   说完五阿哥径直先走了,四阿哥眉头皱的更紧。   这老五,好赖不分,还没规矩!   淑婉并不知道外面的小插曲,她把岫岩玉的麻将牌一颗一颗擦得锃亮,然后用精致的盒子装好,亲自送到了永和宫。   她如果想好好说话,那好听的话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冒。   永和宫里只有她们婆媳二人,淑婉先告罪,说自己粗心大意,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偏忘了拿出来。   “本来是想把这副牌,与我亲自缝的鞋袜一起送来的。但这麻将牌的玩法三句两句说不清楚,我就想着哪日得闲了,我带着麻将过来,陪额娘玩两圈。但是最近太忙了,我又不是那等细心的人,一下子就给忘了。今日我想起这副牌,带着五弟妹玩了两圈。五弟妹现在学会了,等她教给宜妃娘娘,我教会您,这样咱们就有牌搭子了。”   德妃不冷不热地笑,“我平日里闲着就抄经书,捡佛豆,对玩牌之类的不太感兴趣。不过,你送来这个,可见你的一片孝心,我很欣慰。”   淑婉笑道:“我们做儿女的,没有别的心愿,只要额娘开心喜欢就好。您先玩两把,如果觉得好玩,四阿哥就派人去做新牌,以后您去太后宫里请安,还可以请太后一起玩。”   德妃本来不想玩这稀奇古怪的麻将牌,但是想到可以到太后面前卖好,她又心动了。   淑婉带着秋香和冰香教德妃玩了两把,只要学会了,自然而然就能感觉到麻将的魅力和乐趣。   中午那一幕又发生了,德妃玩得入了迷,她的宫女也挤在后面,小声帮德妃出主意,帮她看牌。   宫里尊卑有别,玩牌也逃不过这个规矩。晚辈当然要奉承长辈,让长辈开心。宫女给淑婉使眼色,打手势,告诉淑婉该打什么牌。   淑婉明明就要胡了,也得放弃好牌,给德妃喂牌。   玩了一下午,德妃越晚越开心,淑婉越玩越郁闷。她手里的碎银子都叫德妃赢去了,她还得强颜欢笑,说德妃厉害,赢得好。   玩到黄昏时分,淑婉说要回去准备饭菜,等四阿哥回来,这才得以脱身。   回到阿哥所,淑婉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零钱匣子欲哭无泪。   一匣子零碎银子啊!全没了!   四阿哥回到家里就看见淑婉噘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淑婉心道:还能谁惹我,还不是你那个不省心的娘!她把我的钱都给赢走了!如果她是个和气婆婆,让她赢点钱也没什么。可德妃根本不喜欢自己,感觉自己的小钱钱都所托非人了。   淑婉再傻也知道不能说实话,她捧着匣子,可怜兮兮地说道:“今天陪额娘玩了一会儿,一匣子的钱都没了。明天应该还要玩吧?这样下去,我就成了穷光蛋了。”   四阿哥性格有点极端,他看淑婉好,那是越看越好,哪里都好。这小财迷的样子也是可爱纯稚。   他揉了揉淑婉的脸蛋,“别伤心了,你今天输了多少,我五倍补给你。”   淑婉兴奋极了,“真哒!你真好!”   四阿哥又道:“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很简单!”四阿哥凑到淑婉耳边小声说道,“晚上你表现好点就行了。”   淑婉:呸!色狼! 第8章   宫里没有晚膳,大部分妃嫔都在下午吃些点心垫一垫就完了。   几位阿哥不同,他们要念书,要习武,这都是耗费体力的事情,晚上必须吃饱,不然饿得受不了。这顿饭说是夜宵,其实跟晚饭也差不多。   今晚这顿饭,四阿哥吃的心满意足。虽然他还是板着脸,慢无表情的样子,但淑婉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淑婉食不知味,心里把四阿哥翻来覆去骂了几百遍。   四阿哥吃了七分饱就放下筷子,淑婉看他吃的不多,以为饭菜不合胃口。   “你再来一碗饭吧!今天怎么吃这么少?”   四阿哥意味深长地说道:“今晚有要紧事,不能吃得太多。”   淑婉咬牙,心里被色胚两个字刷了屏。   刚吃完饭,四阿哥就打发宫女们下去,拉着淑婉就要往床上去。   淑婉抱着屋里的梁柱不肯进屋,“你猴急什么!我还没准备好呢!”   “你有什么要准备的,我准备好了就行了。”   淑婉说:“不准备也行,如果你不满意,可不要怪我!”   四阿哥想看看他的小媳妇到底要准备什么,他坐在外间,随便找了本书拿在手里。   “好,你进去准备吧!我在这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嫩雏能玩出什么花样。   淑婉噘着嘴不情不愿地往里间走,她问四阿哥,“你读过西游记吗?”   “读过,这又跟西游记有什么关系?”   “一会儿你就知道啦!”淑婉小声嘟囔,“今天真是便宜了你。”   回到屋里,淑婉拆了头发,给自己挽了个松松垮垮的发髻,然后找了一只偏凤簪在发髻上。   她又仔细给自己化了个妆,昏暗的灯火下,她唇如朱砂,眉如墨画。   做好了头发,化好了妆,淑婉也来了兴致。她脱下衣裳,上身只穿了一件肚兜,下半身只穿了一条罗裙。   没有合适的外袍,她找了一块轻纱料子披在身上。轻纱遮不住她雪白的肌肤,这样遮着还不如不遮,只会让人更想去摸她胳膊上的软肉。   她躲在床上,紧张地放下床帐。“好了!你进来吧!”   四阿哥扔了书走进屋里,就看见床帐已经放下,隐隐约约能看见淑婉在床上斜倚着。   他走过去掀开床帐,眼前的一幕让他屏住了呼吸。   美人柔弱无骨,纤纤玉手支着下巴。她柔弱地抬起头,偏凤上挂着的珍珠流苏在她耳边轻轻晃动,外面的灯火照进来,珍珠和美人都在闪闪发光。   “和尚哥哥,你看我,算不算得上国宝?”   四阿哥:“……你不说话的时候,还像个国宝。”   淑婉:“……”   四阿哥挂好床帐,撩起袍子坐在淑婉身边。他明白了淑婉问他读没读过西游记的用意了,但是……   “和尚哥哥是什么?”   淑婉解释道:“唐僧是御弟哥哥,但你是皇上的儿子,我总不能叫你御儿哥哥吧?难道要叫御子哥哥?”   四阿哥看着自己的小娇妻,满肚子的无奈。   你说她诱人吗?那当然是诱人的。但是和尚哥哥也太……   总之实在让人接受不了。   淑婉不觉得自己毁气氛,她觉得气氛都是四阿哥毁掉的。   “我这样用心准备,你要捧场啊!不要随意打断我!”   她爬起来仔细给四阿哥讲戏,“你是取经的和尚,而我是女儿国的国主,长得又漂亮,办事又聪明,集世间的所有美好于一身。我要把你这俊俏小和尚留下来,让你给我生儿子。你呢!有一点点心动,但同时你又是个坚定的取经人,你要严词拒绝我,懂了吗?”   四阿哥:“……你果然还是不说话比较好。”夸自己夸那么多,还要把我留下来生儿子,真是反了你了!   “你真是个破坏气氛大王!”淑婉不理他,她下地披好薄纱,“我现在要开始了,必须按照我说的办!”   淑婉捏着薄纱,调动好情绪,继续演了下去。   “和尚哥哥。”   四阿哥露出牙疼的表情。   淑婉很具备演员的职业素养,即便是这样,她也能演下去。   “和尚哥哥,你留下来吧!只要你留下,我就与你共享江山,做一对快活野鸳鸯。”   四阿哥没忍住趴在床上笑了起来,淑婉气得推了他一把。   “你严肃点!”   她坚强地继续自己的表演,她看着四阿哥眼波流转,美眸动人,“和尚哥哥,你为什么不看看我?难道我不好看吗?”   四阿哥憋着笑说道:“色即是空,我不能破戒。”   淑婉坐在他旁边,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如果你睁开眼,看我这么漂亮,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四阿哥抓着淑婉的手腕,拉着她倒在床上。   “嗯!国主是很漂亮!既然如此,贫僧就留在女儿国,跟你做一对野鸳鸯!”   淑婉用力推他,“哎呀!你演得不对,你还没拒绝我呢!”   “天色已晚,再说那些废话就来不及了。国主,我这就跟你生儿子!”   床帐落下来,帐子里传来暧昧的声响。   又是一些晋江不能描写的词句,此处应该省略2333个字,希望晋江识趣一点,把省略的字数也算在全文的字数里。   等一切平息后,四阿哥搂着淑婉喘粗气。   淑婉累得发昏,偏凤已经被压坏了,发髻早就散开,发丝和四阿哥的辫子缠在一起。   她戳戳四阿哥没好气地说道:“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谈条件了……”   四阿哥笑得胸膛震动,他小声说道:“其实我只想跟你试试别的姿势,没想到你为了让我满意,这么努力。”   淑婉快被气死,原来就这么简单,是她搞复杂了。   哼,以后再也不玩角色扮演了。这次扮演体验极差,本来想要一个不屈服于美色的禁欲和尚,结果来了一个色胚。以后再玩这个,她就是小狗!   淑婉气得翻身背过去睡了,四阿哥搂着她倒是心满意足,觉得这样的活动可以再玩几次。   恩,前提是他媳妇别说话。   第二天早上,淑婉疲惫地从床上爬起来,她还得去给德妃和太后请安。   她还像往常一样,先去了永和宫,然后再跟着德妃去宁寿宫。   到了太后那里,众人行礼问安,太后点了两个人近前说话,其他人可以随意闲聊。   淑婉和五福晋坐在德妃和宜妃身后,宜妃去陪太后说话,德妃跟旁边的章佳氏聊天。   淑婉看看左右,她小声喊五福晋。   “昨天咱们误了午膳,五阿哥没训你吧?”   五福晋落寞地点点头,“训了。”   “啊!对不住啊!”淑婉歉意地说道,“都怪我拉着你玩,没有看时辰。”   五福晋摇摇头,“不怪嫂子。”要怪就怪天意弄人,让她和五阿哥做了夫妻。   五福晋难得把话接了下去,“四哥没有难为你吧!”   淑婉挺了挺背,她现在腰酸的要命。   “唉,我也受罚了,可残忍了。”   五福晋也是满脸歉意,她以为淑婉也被骂了。   三天以后,四阿哥的麻将做好了,淑婉连忙送到德妃宫里。   德妃挑着请安的时候,把麻将牌送到太后宫里。然后拉着淑婉和章佳氏陪太后一起玩一圈。   章佳氏还算受宠,她已经被封为嫔,只是还没有封号。她生下十三阿哥和两位公主,同时又与德妃交好,在宫里过得很滋润。只是她近两年身体不好,瞧着总是病恹恹的。   德妃精明的很,这样长脸的好事,当然要可着自己人来,虽然五福晋也会打麻将,但她是宜妃的儿媳妇,当然不能带着她。德妃宁可新教一个人,也不要现成的五福晋。   太后接受新事物的速度比较慢,但她身边不缺伶俐的宫女。   有宫女帮着看牌,淑婉德妃和章佳氏疯狂放水,太后总是能赢。虽然太后还是不太懂规则,但赢钱了总是高兴。   其他妃嫔凑近了看,慢慢地也能看懂规则了。   宜妃看得眼热,德妃刚刚讲了,四福晋带着五福晋玩过这个。宜妃有些迁怒儿媳妇,她小声骂儿媳妇蠢。   “既然知道四福晋有这样的好东西,你就应该早点叫人做出来,咱们先拿来跟太后卖好。一点成算都没有,真是笨!”   五福晋麻木地听着宜妃骂人,这东西本来就是四福晋的,她半路抢功劳算什么?她可做不出那样没脸的事来。   打完两圈,太后有些累了,让大家都散了吧!老太太很大方,她赢了钱,又赏了些绸缎首饰给德妃她们。一来一去,德妃她们不仅没亏,反而赚了许多。   得了东西,淑婉心里高兴,她跑回家里跟四阿哥炫耀。   “瞧瞧,瞧瞧,太后多疼我!给了我这么多好东西,你有得过这样好的赏赐吗?肯定没有!因为你没有我讨人喜欢!”   四阿哥发现她的小妻子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夸自己就算了,居然还敢踩自己。   “唉,我确实没有四福晋讨人喜欢,只希望晚上能跟四福晋多亲香亲香,沾沾四福晋身上的讨喜。”   淑婉脸上一红,“呸!你又不正经!你再这样,我就不要理你了!”   四阿哥拉着淑婉,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我喜欢你才乐意跟你不正经,你看我对别人有这样吗?”   淑婉提醒自己不要太过沉溺,但心里还是不由地泛起丝丝甜蜜。   “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就是有点油嘴滑舌的倾向,刚成亲的时候,他多正直的一个人啊!再这样不禁欲,她可就不喜欢了!   淑婉突然想起了五福晋,“今天我跟五弟妹闲聊,她说错过午饭那日,五阿哥训她来着。”   四阿哥冷笑,“老五好赖不知,五福晋是皇阿玛指给他的妻子,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虽然五弟妹有些沉默寡言,但该给的体面还是要给的。他倒好,天天把后院的格格捧上天,宠妾灭妻,不知所谓。”   四阿哥骂完了五阿哥,还要带上宜妃,“老五这是随根,上梁不正下梁歪。”   宜妃在宫里比较霸道,四阿哥很不喜欢她张狂的行事风格。   淑婉突然有些庆幸,幸好她嫁给了四阿哥。   虽然四阿哥也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总比宠妾灭妻的强。   李格格宋格格毕竟是先来的,她们占了先机,如果四阿哥心里没谱,淑婉就算是个天仙,是个勾人的妖精,恐怕也要受不少委屈。   四阿哥对淑婉说道:“现在你知道跟着爷有多享福了吧!以后对爷好点!”   淑婉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嗯嗯嗯,我一定加倍对你好,给你准备好吃的,给你准备爱喝的茶,还给你做衣裳。只是我手脚慢,今年做的衣裳,只怕你要明年才能穿上。”   “宫里能缝衣服的绣娘多着呢!我不用你做衣服,你嫁给我就是来享福的,不用你做那些粗活!”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四阿哥去咬她粉嫩的耳垂,“你在床上放开点就行了。”   淑婉真想拿棍子把四阿哥的脑壳敲开,这人瞧着xing冷淡,怎么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她还要怎么放开,她再放开床都装不下了!   德妃献出麻将后,这个游戏就在宫里风靡起来。   宫妃生活寂寞,她们除了请安算是件大事,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像淑婉她们还能打理家务,每天忙忙叨叨还算充实。   宫妃不用管事,宫务轮不到她们管,她们只要吃好喝好,每天等着皇上来就行了。可惜宫里的女人那么多,皇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   像惠荣德宜四位妃子地位已经很高了,但她们已经不是容颜最美的年纪,孩子也生了好几个,皇上见她们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即便见面大多数时候也只是说说话,聊聊家常。   麻将给宫妃们的生活添了几分乐趣,大家东一撮西一撮,自己凑牌搭子。   连皇上都听说了麻将,他还和后妃玩了几把。他意志坚定,只是玩过知道规则如何就不玩了。而且他觉得这东西玩物丧志,不许年幼的皇子玩,免得带坏了他们。   淑婉也有牌搭子,五福晋似乎爱上了麻将,每天闲着没事就来找淑婉玩麻将。   刚开始淑婉以为五阿哥训斥了五福晋,五福晋以后恐怕不会再碰麻将了。   没想到五福晋不仅来了,而且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几乎到了沉迷的地步。   这日,五福晋和淑婉一同回阿哥所。   大福晋,太子妃和三福晋叫住她们二人。   太子妃笑道:“你们俩关系真好,每天都手拉着手一起回家。你们到底忙什么呢?也不来找我们说说话?”   五福晋腼腆地笑,“不敢打扰太子妃,我们俩回去玩麻将。”   她这样说话略显生硬,淑婉连忙替她描补。   “让太子妃和两位嫂子见笑了,我们俩特别迷这个。玩的不好,瘾倒是挺大。这不,每天回去不是急着照顾家里,而是急着打牌。四阿哥训我好几次了,我只是改不了,阿哥渐渐地就随我去了。”   大福晋说道:“早就听说这麻将牌是四弟妹想出的玩法,四弟妹真是聪慧。”   淑婉连连摆手,“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具体是谁想出来的,我也不太清楚。”   三福晋笑道:“不管是谁想出来的,四弟妹玩的早,肯定也玩得好,不如咱们几个一起玩两圈。”   这里有五个人,打麻将只需要四个人,多出一个人却不好办了。   太子妃笑道:“你们玩吧!我还有事呢!不过我也想去看看热闹。”   淑婉忙道:“那好呀!大家都去我那里吧!我这就吩咐人提前回去,把牌桌支上。”   秋香和冰香快步走回去准备茶点和摆放牌桌,淑婉带着妯娌们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东西都准备好了,淑婉笑着说道:“都说牌桌无父子,赌场无大小,既然在我家玩,咱们就得按我的规矩行事。”   大福晋等人都笑了,“你倒是说说你的规矩。”   淑婉心道:太子妃不玩,那就不用让着她了。既然要打牌,那就打个痛痛快快,她可不想再让着谁了。   “咱们牌桌上,凭本事赢钱,不许让着别人,也不许出老千。既然要玩,那就放开了玩,说话也可以不分尊卑,没大没小。”   淑婉指着自己说道:“我先做个示范,给你们打个样。”   说着扔了一张二条,下家是三福晋,她看着牌,琢磨着该怎么打。   淑婉手指敲着桌子,“哎呀!你倒是快点啊!我等得花都谢啦!” 第9章   三福晋扔出一张幺鸡,“哎呦,怪不得要立规矩,原来在这等着呢!”   淑婉狡猾地笑,“牌桌如战场,你们算牌的时候,我故意说些讨人嫌的话,扰乱你们的心神,这样我不就赢了!”   大福晋笑道:“弟妹真是好算计,我们偏不让你如愿,今儿非要把你的银子全赢走!”   太子妃坐在一旁饮茶瞧热闹,“大嫂你们放心出牌,我去偷看四弟妹的牌,给你们通消息。”   三福晋忙奉承道:“那敢情好,有您在,我们赢定了!”   淑婉假意起身,“哎呀!那我不玩了!你们喝点茶就回去吧!”   大福晋支使宫女去摁住淑婉,“快别让她跑了!”   宫女们嘻嘻哈哈地围住淑婉,淑婉坐下笑道,“早知如此,今儿就不请你们来了。”   五福晋小声说道:“你这叫自作自受。”   五福晋这句话堪称点睛之笔,寡言少语的人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效果更加犀利。   太子妃等人都笑了起来,淑婉抱怨五福晋,“你这个叛徒,我白跟你好了!”   五福晋抿嘴腼腆微笑,屋子里的气氛欢快极了。   淑婉说了输赢各凭本事,她就真的没有放水。她拿出看家本事,把妯娌们杀的片甲不留。   三福晋有些小气,输得快要恼了。   “四弟妹打牌真厉害,那天在太后那里怎么还输了呢?太子妃,要不你来玩一会儿吧!看看四弟妹还能不能赢。”   言下之意就是说淑婉欺软怕硬,遇到太后太子妃这种身居高位的人就不敢赢,只会欺负她们这些没权没势的。   淑婉几乎要笑了,这是输不起了啊!   “不会吧!不会吧!三嫂跟太后玩牌的时候不让着吗?”淑婉冲她竖起大拇指,“我真佩服三嫂,我可不敢这样!”   三福晋也不敢赢太后啊!她连忙解释道:“我哪有……太后是长辈,咱们做小辈的输点银子算什么,只要能哄太后开心,把嫁妆输进去也是应该的啊!”   淑婉笑道:“三嫂说的对,三嫂真孝顺,我得向三嫂学习。”   三福晋脸上挂着假笑,总觉得这话不像夸奖像嘲讽。   谁都不愿意一直输,五福晋开始带头耍赖。她出错了牌就腼腆地笑,手却毫不客气地伸出来把牌拿回去。   大福晋不许,“可不许耍赖。”   五福晋小声说道:“刚刚只说不能让着别人,不能出老千,没说不能耍赖。”   大福晋三福晋还是不依,五福晋又道:“我换了这颗牌就能胡了。”   大福晋立刻同意了,“好!你把牌收回去吧!只要不是四弟妹赢就行!”   三福晋也连连附和,淑婉嚷道:“你们急了,你们急了!是不是玩不起了?”   五福晋不吃那套,她只管出自己的,推了牌就胡了。   五福晋笑着冲淑婉摊开手心,管她要钱。   淑婉白了她一眼,取了钱拍在她手上。   “我算是被你给骗喽!你就好比进京赶考的张生,我崔莺莺都以身相许了,你却跟大嫂三嫂好了,留下我这个傻丫头在乡下傻等,你才是最狠的那个啊!”   太子妃笑得前仰后合,“这个说法俏皮,只盼着你多做几次崔莺莺,让五弟妹她们赚得盆满钵满。”   五福晋开了个坏头,大福晋和三福晋也开始玩赖。   淑婉一直玩一直输,她还嘴欠,她被三个妯娌合伙欺负,还敢挑衅呢!   “呦呦呦!就这就这就这!你们合伙也没用啊!”   “啧,你们这样不行啊!我三岁时候上牌桌都比你们强!”   三福晋气得想拧她的嘴,“你玩牌就玩牌,哪儿那么多话啊!”   淑婉:“瞧嫂子说的,我不说话,您多寂寞啊!”   玩到最后,妯娌们都赢了,但似乎又没赢,都被淑婉烦的够呛。   等牌局散了,在回去的路上,三福晋对大福晋说:“以后再不跟四福晋玩了!”   大福晋笑道:“我觉得蛮有意思的。”   四阿哥回来的时候,春儿正在收拾牌桌。   他问淑婉,“今儿又和五弟妹玩牌了?”   “恩,还有大嫂和三嫂,太子妃坐在一旁看着我们玩。”   四阿哥看淑婉能打开交际局面很是欣慰,他为人高傲,不太合群,但他还是很看重人脉的。他轻易不与人相交,能交下的必定是与他有益且忠心的。   “跟嫂子们相处的如何?”四阿哥随口问了一句。   他觉得淑婉诙谐可爱,相信她一定能得到太子妃等人的喜欢。   淑婉哪里知道四阿哥对她的期望,她和妯娌相处只管自己高兴,属于自杀式社交,今天能在一起玩,明天还不知道怎样呢!   她笑嘻嘻地说道:“马马虎虎吧!”   四阿哥道:“这样谦虚,那一定是相处得很好了。”   淑婉想了想,用力点点头,“嗯!就是很好!”   今天我赢了上半场,又用骚话赢了下半场,四舍五入就是全赢!开心!   在淑婉眼里,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麻将局,但这个麻将局对其他几位福晋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太子的毓庆宫里,太子问太子妃跟四福晋相处得怎么样。   太子妃笑道:“四弟妹幽默诙谐,很好相处。”   太子点点头,“老四每次见我都恭恭敬敬的,是个懂规矩的。将来老四从御书房出来,会为我办事,你多照应老四媳妇。”   太子妃笑着答应下来,太子又提起了自己的侧福晋。   “天气变凉了,你给侧福晋送些皮料,让她做几身好衣裳。”   太子妃听了这话胸口发堵,她和四福晋一样,嫁进来的时间晚。淑婉是早早定亲,但错过一次选秀就耽误了。她是早早选秀,早早定亲,但太子大婚的礼仪不好确定,一直拖到今年才大婚,只比淑婉早几个月。   侧福晋陪伴太子多年,她深知太子喜好,各种温柔小意,事事都依着太子,太子当然要偏疼她一些。   太子妃也想事事依从太子,做个温柔可人的解语花。但有些事情太子未必是对的,有些话别人不方便说,太子妃必须出面劝谏。侧福晋全部的生活都围着太子转,她不必管太多,很多事也轮不到她掺和。   太子妃想起淑婉说话的方式,笑着对太子说道:“不是吧,不是吧!侧福晋跟您那么多年,连一点子皮料都没攒下?”   她同情地叹息两声,似乎是在为侧福晋惋惜。   太子急了,他宁愿别人说他昏聩,也不愿意别人说他苛待自己的女人。   “你胡说什么!我每年围猎回来都有送皮料!”   太子妃挑眉,“真的吗?”   太子激动地说道:“当然是真的,毓庆宫什么没有,我还不至于克扣一点皮货料子。”   太子妃体贴极了,“哦,是我想岔了,太子别介意。我这就开库房取料子,难得分一次东西,不好厚此薄彼,每个格格也拿两块料子吧!不管东西好坏,总是太子的一番心意。”   那句‘难得分一次东西’刺了太子的心。   他不高兴地说道:“算了!不分了!平时没差了她们的东西,到了换季的时候内务府也会分料子。今年就算了,俭省一些吧!”   太子妃笑着附和道:“太子英明,我全听您的。”   太子心里不太舒服,具体哪里不舒服又说不出来,他起身去了前面书房。太子妃目送太子离去,心里畅快极了。   看来以后要多去四弟妹那里走动,跟她好好学说话。   五阿哥的院子里也不太平,五福晋打完麻将回家,她居住的正房闹哄哄的,似乎有人在吵架。   “这是我们福晋的菜,凭你也配吃吗?”   “爷已经说了,今儿个在我们格格那里用饭。我们格格不配吃,难道爷就不配吃了吗?”   五福晋皱紧眉头,她身边的宫女骂道:“大胆!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岂容得你们在这喧哗放肆!”   五阿哥的侧福晋刘氏看见五福晋盈盈下拜,“给福晋请安。”   五福晋嫌恶地移开眼,“到底怎么回事?”   五福晋的宫女连忙说道:“福晋,咱们正房已经传膳了,刘格格闯进来,要把咱们的菜拿走!”   五福晋眉头皱的更深,正房是她的居所,这种私人的地方除了她的贴身宫女,谁都不能随意进来,刘格格这样做,分明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刘格格柔柔地说道:“福晋,五阿哥今日要在奴才这里用饭,可是奴才知道的太晚了,没有准备,只能到福晋这里来借几道菜。福晋,您也不希望五阿哥饿着,一定能理解奴才的是不是?”   五福晋气得咬紧了牙关,恨不得撕了刘格格。   这时五阿哥回来了,他看见院子里乱糟糟的,众人都聚在一起,心里很是不耐烦。   “都挤在这做什么?”   刘格格吸吸鼻子,眼眶红红掉下泪来。   五阿哥冲五福晋嚷道:“你又欺负她作甚!她一个柔弱女子,你怎么总是跟她过不去!”   五福晋气得脑子一热,冲过去给了刘格格一巴掌。   五阿哥更是生气,“他塔喇氏!你大胆!当着我的面你就敢打人!”   五福晋也怒了,“我就是打这个贱人了,你看不惯就休了我!”   四阿哥和五阿哥的院子紧挨着,隔壁的吵嚷声传过来,四阿哥院子里的宫女太监全都趴在墙下听壁角。   四阿哥和淑婉从屋里走出来看见这一幕,四阿哥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他御下极严,最讨厌下人不守规矩。   他想要叮嘱淑婉好好管理下人,刚扭过头来,就见淑婉冲了出去。   “你们这帮昏了头的王八羔子!不好好干活就知道看热闹,阿哥的事也是你们听得的?再让我看见你们不守规矩,我把你们砌进墙里!”   四阿哥:“……”虽然粗鄙,但也算有效。   宫女太监吓得一哄而散,淑婉回过头来让苏培盛和春儿等人退下。   “我听着像是隔壁五阿哥院里吵架呢!你们全都回屋去,假装不知道,不然五阿哥该臊得慌了。”   四阿哥欣慰地点点头,屏退下人这个举动很不错,这样才能保全主子的颜面嘛!主子再不好,也不能让下人看了笑话。   所有人都下去了,只剩四阿哥和淑婉留在院里。   淑婉快走几步,颠颠地跑到墙根下侧耳听壁角。隔壁院子哭闹成一团,她听得不甚清楚,她垫着脚往上蹦,亏她平衡力好,穿着花盆底也没摔跤。   四阿哥无奈地看着她,淑婉冲他招手,“你抱我起来啊!墙太高了,我看热闹都看不见啊!” 第10章   四阿哥阴沉着脸走过去,像是要吃人似的,淑婉瞧见了根本不怕。   这位姐实在大胆,她还张开手臂让四阿哥抱她呢!   四阿哥想骂,但媳妇乖乖张手要抱的样子实在乖巧可人,他又舍不得。   他瞪着淑婉,希望用自己严厉的眼神震慑住她。   淑婉不管那些个,她扁着嘴不耐烦地晃晃胳膊,催促他快点抱!   四阿哥没有办法,他握住淑婉的手,拉着她去隔壁院子。   这可把淑婉激动坏了,她搂住四阿哥的胳膊狂吹彩虹屁。   “还是你厉害,你居然要带我进他们院子里看热闹。”   淑婉:我只听个壁角就算了,你居然带我去听现场版!   淑婉又道:“咱们进去看热闹,不会被打出来吧?你放心,如果五阿哥敢动手,我来保护你!我是谁啊!我是将门虎女!”   淑婉举起胳膊,做出一个大力水手的动作。她和四阿哥手牵着手,顺带着把四阿哥的胳膊也举起来了。   四阿哥没好气地放下胳膊,把淑婉的另一只胳膊也摁下去。   “看什么热闹!你这个做嫂子的靠谱一点,咱们是来劝架的!”   淑婉撇嘴,满脸的不高兴。   四阿哥心道:他媳妇确实是将门虎女,真是够虎。   来到五阿哥的院子里,淑婉立刻变脸,脸上写满了忧心忡忡。看她担忧的样子,好像五阿哥不是她的小叔子,而是她的亲生儿子,变脸速度堪比川剧变脸演员。   刚进院子,就有太监迎了上来。   淑婉疾走几步,招呼太监跟她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隔壁听见动静,赶紧让下人们都躲进屋里,急急忙忙地喊四阿哥一起过来看看。听这声音,似乎是五阿哥和福晋吵架了是不是?这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呢?”   四阿哥木着脸看淑婉表演,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想给她鼓鼓掌。   四福晋她真的好会演,说的跟真事似的。不知道是谁,刚刚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过来迎接的太监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五阿哥的院子就这么大,刘格格仗着五阿哥的宠爱,欺负福晋口舌笨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事情是明摆着的,但他只是个太监,有些话不该他来说。   “奴才只管看门迎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阿哥福晋请这边来,奴才送您二位进去。”   进到院子里,四阿哥看见眼前的一切皱紧了眉头。   五福晋红着眼死死地瞪着五阿哥,格格刘氏捏着帕子捂着脸凄凄切切地哭。   五阿哥指着五福晋的鼻子骂,一大堆宫女嬷嬷太监站在旁边看。   如果此情此景是一道论述题,那么四阿哥会用一万字来批评论述其中的错误。   四阿哥是一个很看重规矩的人,对他来说,不论做人还是做事都要体面。   夫妻打架很正常,关起门来随便打,但出了门就得相敬如宾,和和气气的。   五阿哥他们就站在院子里吵,周围的院子全都听见了。别的阿哥笑话不说,居然还让一群宫女太监站在这看热闹,这也太丢人了!   四阿哥松开淑婉的手,上前摁住五阿哥的肩膀。   “老五!”   五阿哥看他来了,脸上红了一下。   “让四哥看笑话了,你跟四嫂回去吧!”他指着五福晋咬牙切齿地说道,“今儿我非要好好教训这个善妒的女人!”   淑婉斜了五阿哥一眼,这是小叔子,她不方便动手,如果是她亲弟弟,她非得上去给他一脚。   还教训善妒的女人,我呸!我还想教训你这个不检点的贱男人呢!   淑婉上前搂住五福晋的肩膀,她笑着说道:“五弟和弟妹给我们夫妻一个面子,这晌午的太阳这么大,我们顶着烈日过来劝架,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   淑婉指了指五福晋的贴身宫女,“你们两个去打水来,给阿哥福晋洗洗脸,去去火气。”   她又指着围在这里的宫女太监说道:“都散了吧!不过是夫妻打架,不用你们守在这劝架了。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多大点事儿啊!你们聚在这里,知道的说你们担心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看热闹呢!”   此话一出,宫女太监哪还敢围着,大家赶紧散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只剩下五阿哥、五福晋,还有刘格格和她的两个宫女。   四阿哥满意地点点头,淑婉的举动正合他心意,这才是贤妻呢!   宫女太监都走了,留在这里的刘格格和她的宫女就非常扎眼了。   淑婉早就听说了刘格格的名号,今日一见觉得五阿哥的审美不过如此,这小绿茶还没有宋格格长得好看呢!   淑婉指着刘格格笑道:“这是谁的丫头?看你脸颊红肿,应该是被打了。恐怕是犯了错,惹主子生气了。既然有错,还不去廊檐底下跪着,杵在这干嘛呢?我刚刚的话都白说了?好没规矩!”   五阿哥皱眉道:“四嫂!她是我屋里的格格刘氏。”   淑婉捂住嘴巴做惊讶状,“哎呀!五弟,真对不起,是嫂子眼拙。仔细看看……确实,她身上的衣裳料子和首饰都挺不错的。”   淑婉笑着对五福晋说道:“还是弟妹大度,这样的好料子也舍得赏人,我是做不到的。只是可惜了这好料子,刘格格有点黑呢!撑不起来这身衣裳。”   刘格格感觉淑婉的话就像巴掌扇在她另一半脸上,五阿哥也气得够呛。   四阿哥呵斥淑婉,“不会说话就闭嘴。”   淑婉讪讪低头,用大家都能听见的音量嘟囔着:“我也没说啥啊!就说两句实话。”   四阿哥给五阿哥道歉,“你四嫂憨直,不会说话,你不要介意。”   淑婉是嫂子,五阿哥就算不满也不能怎样。   他故作大度地摆摆手,“四哥严重了,不至于的。”   宫女打好洗脸水,请阿哥福晋进屋洗脸。   五阿哥夫妻的矛盾还没有解决,四阿哥他们也不好立刻就走。   淑婉支使五福晋的宫女往自己院子里跑一趟,让春儿夏儿她们把饭菜端过来,他们留在五阿哥院子里边吃边聊。   五阿哥夫妻去洗脸收拾,宫女引着四阿哥和淑婉去前面的正厅等着。   过了一会儿,收拾妥当的五阿哥和五福晋进了正厅。   四阿哥看他们并排走进来脸上带了些笑模样,他刚想说几句劝勉的话,但看见跟在五阿哥身后的刘格格,他脸上的笑模样唰的就没了。   五阿哥实在不是个聪明人,他根本没注意到四阿哥的冷脸,毕竟四阿哥在外面一直冷冰冰的,他都习惯了。   他指着刘格格的脸对四阿哥说道:“四哥,你看看刘氏被他塔喇氏打的!脸都肿了!这毒妇!”   淑婉抬手捂住四阿哥的眼睛,五阿哥不解地看着她。   “嫂子这是什么意思?”   淑婉看了看刘氏的脸,又不忍地移开了眼。   “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我怎么能让你四哥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四阿哥一把掐住大腿,嘴唇动了一下,又飞快地抿成一条直线。真是好险,他刚刚差点笑出声。   五阿哥不高兴了,“四嫂,你怎么说话的!”   淑婉遗憾地说道:“对不起哦,五弟。你四哥后院里有两个格格,都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人。我以为阿哥们的后院都是这样的,没想到五弟你这里……”   她惋惜地摇摇头,似乎对五阿哥充满了同情。   她又嗔怪五福晋不会办事,“你瞧你,对五阿哥太不上心了,漂亮宫女那么多,你也不给五阿哥张罗几个好看的。”   她又对刘格格笑道:“你也不要自卑,做人嘛!外表不重要,心里美才是真的美。你这次也算因祸得福,被打的半张脸圆鼓鼓红扑扑的,看着就是比另外半张脸好看。你原本的面相太刻薄了,女人嘛,还是脸圆一点有福气!”   听了淑婉这番话,五福晋心中畅快,像烈日炎炎的三伏天喝了冰水似的。   刘格格也像喝了一桶冰水,只不过是在三九天喝的,从上到下透心凉啊!   五阿哥也气得够呛,四嫂这嘴真够刻薄的,偏她是嫂子,他还没法说。   五福晋说道:“四嫂,今日我从你那里回来就看见刘格格带着人往我的屋子里闯。她们说今儿个阿哥要在她那里用饭,她要把我的饭端过去。我山珍海味都吃过,难道还差那两道菜吗?我气的是她们不经我允许,就闯我的院子!”   四阿哥听了大怒,他拍桌质问五阿哥,“这就是你院子里的规矩?妾室擅闯福晋的正房?”   五阿哥脸上红红白白,“这……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淑婉心想,四阿哥毕竟不是五阿哥的亲哥哥,宜妃和德妃关系又不好,四阿哥像训儿子似的骂人,五阿哥恐怕会埋怨他多管闲事。   淑婉连忙拍了拍四阿哥的胳膊,让他息怒。   她对五阿哥说道:“五弟啊!先让刘格格回去上药吧!虽然她脸上红扑扑的怪好看,但你也得让她抹点药止疼啊!”   五阿哥不耐烦地挥手让刘格格下去,这刘格格被宠坏了,她捂着帕子呜呜咽咽,看着五阿哥就像看一个负心汉,像是责怪阿哥不替她做主,最后还是她的宫女把她拽走了。   淑婉招手让五福晋坐下,她笑着说道:“谁家两口子都要吵架的,我和四阿哥也吵,只是好面子,不敢让人知道。”   五阿哥脸色好看了些,人就是这样,丢脸以后发现大家都一样,尴尬就会少一点。   “让四嫂看笑话了,是我治家不严。”   确实是五阿哥的错,但有些话不能顺着他说。   “五弟不要自责,你读书又忙又辛苦,哪还有精力操心这些?人与人的交往是相互的,你给别人十分好,别人就该用十分的好回馈你。但有些人是不惜福的,你给十分好,她还想要二十分,三十分,不然就是你偏心。”   四阿哥附和道:“那刘氏就不是个好东西,你是猪油蒙了眼吗?怎么就是看不出!主子一起说话,她居然敢跟过来,她把自己当什么了?当自己是五福晋吗?”   淑婉又摁住四阿哥,你这样凶,好心也要被人嫌弃。   “五弟别介意,我和你四哥真是一家人,都不会说话,都很直,但我们的心是好的。我觉得呀!妻妾和睦,她们齐心服侍你,你在外面做事才没有后顾之忧。说实话,五弟妹做得很不错了,她除了话少一点,再没别的毛病了。”   五阿哥扭头看看五福晋,五福晋根本不理他。   淑婉又道:“五弟妹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也不能逼着她生出一张巧嘴。你不要看五弟妹说了什么,你要看她做了什么。这些年你待她有几分好?她又为你做了几分?”   这样一想,五阿哥瞬间就愧疚了。   这些年他待五福晋大概只有一分好,还是看在她是福晋的份上,要在外人面前做戏。   可是五福晋料理家务,打点他的吃穿,从来没有半点纰漏。她辖制不住刘格格不是她管不了,而是他偏心的结果。   淑婉感觉自己劝的差不多了,喊来宫女让她们上菜端饭。   “你们下午还要读书呢!赶紧吃饭吃菜,别误了上课的时辰。” 第11章   午休时间不多了,四阿哥和五阿哥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急匆匆地上学去了。   淑婉也没有久留,她送四阿哥出门的时候,顺道回了自己的院子。   晚上,四阿哥和淑婉换了衣裳躺在床上,四阿哥又说起了白天的事。   “老五越来越糊涂,今天你就不该拦我,让我把他骂醒才好!”   淑婉叹道:“你当我不想骂人吗?论骂人的口才,我比你强多了。可他是你兄弟,不是你儿子。他做错了事,自然有皇上、太后和宜妃娘娘管教,你凭什么管?”   四阿哥皱眉,“我是他兄长!皇阿玛他们顾不到,我就能管教他!”   淑婉扭头背着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是紫禁城警察啊!长得挺瘦,管得倒宽!   腹诽完了,淑婉扭回头轻声细语地劝四阿哥。   “我知道你是皇宫里最热心肠,最善良的男孩子,但我怕你的好心被人辜负。五阿哥已经成家立业,他已经是当阿玛的人了,你像训小孩子一样训他,他心里能乐意吗?”   这下四阿哥不吭声了。   淑婉接着劝道:“就好比你犯了错,大阿哥当着我和宋格格的面把你骂了一通,你心里能舒服吗?别说你,就是我听见了心里也不舒服。”   她趴在四阿哥的肩膀上,温温柔柔的样子像极了知情知意的解语花。   “兄弟姐妹们成家后,感情就不比从前了,做事得有分寸感。即便是您的亲兄弟十四阿哥,你也不能呼呼喝喝的,他是十一二岁的大孩子了,知道要面子了。”   四阿哥慢慢点头,“你说的有理。”   四阿哥教训五阿哥真的是为他着想吗?   也是也不是,四阿哥看着冷淡,实则性子霸道。他心里有一套行事准则,别人也得照着他的准则办事,不然他心里不舒服。   在他看来,妾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真正能成为自己助力的是福晋。福晋不仅要满足他的事业需求,还要满足他的感情需求。妾可以宠,但不能越过福晋,除非福晋做的不到位。   他觉得自己挺有道理,觉得骂五阿哥几句,讲几句道理,五阿哥就会听他的。但是凭什么呢?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五阿哥就是要偏宠小妾,就要做个宠妾灭妻的渣男,你管得着吗!   淑婉轻轻拍了拍四阿哥的胸膛,“说到底,这都是别人家的事。你在书房读书辛苦,不要浪费精力操心别人的事了。秋天正是进补的时候,明天我给你煲一锅老鸭汤,好不好?”   四阿哥在淑婉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好,都听你的。”   过了一会儿四阿哥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淑婉睁开眼睛,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她大腿夹着棉被,卷走了所有的被子,让四阿哥暴露在空气中。   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呢!还得让老娘费尽心思劝你,冻你个王八犊子,把你冻清醒些才好!   第二天早上四阿哥刚醒就去捏淑婉的脸。   “你这个坏丫头,昨晚把被子全卷走,害得我半夜冻醒。”   淑婉无辜极了,“啊?那你有没有冻坏啊?要不今天请假吧!我去请太医过来。”   四阿哥不许,“不是什么大事,喝一碗姜汤去去寒气就好了。”   淑婉温柔小意地送四阿哥出门,好像昨晚故意卷被子的人不是她。等四阿哥走了,她像往常一样出门请安。   宁寿宫里,妃嫔们奉承着太后,顺便互相阴阳一番。如果不去细细追究她们的遣词造句,场景还是非常温馨和乐的。   淑婉躲在德妃身后看辩手们唇枪舌战,不成想话题突然转移到五阿哥夫妻吵架的事上,连她都被点了名。   “四福晋,听说你昨天去劝架了?”   问话的人和宜妃有过节,宜妃曾经从她那里截走皇上。眼下五阿哥丢脸就是宜妃丢脸,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五福晋羞得满脸通红,她和五阿哥夫妻之间的事被传得人尽皆知,这已经很丢脸了,偏偏这些人不来问她,非要去问四福晋,这样的举动让五福晋更加难堪。   淑婉偷瞄五福晋一眼,她勉强笑道:“我和四阿哥一起去的,说是去劝架,其实不过是在那里用了顿饭。他们夫妻自己就和好了,哪用得着别人劝!”   淑婉努力找补,这些人还有话说。   又一个嫔妃笑道:“我听说的可不是这么回事。五阿哥偏疼妾室,那妾室被宠的无法无天,居然敢闯福晋正房,不让福晋吃饭。”   太后听了这话登时大怒,先帝独宠董鄂妃,害得她一辈子无宠无子,无依无靠,她这辈子最恨小妾,五阿哥的所作所为正好触到了她的雷区。   “竟然有这样的事?老五忒糊涂!怎么能让小妾爬到福晋头上?”   五福晋口齿不甚伶俐,脑子却不笨。她也想看五阿哥被骂的狗血淋头,但她和五阿哥夫妻一体,五阿哥身上有了污点,她也得不了好。不说别人,宜妃就饶不了她。   “太后,不是,不是这样的……”五福晋焦急地解释,无奈口才有限,磕磕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   宜妃也急了,她对太后说道:“太后,五阿哥是在您眼前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这里一定有误会!”   其他妃嫔说道:“人都是会变的,五阿哥八、九岁的时候就离开太后,去了阿哥所。谁知道他这些年跟着谁,又学了些什么?”   宜妃沉着脸说道:“你什么意思?你是瞧不得五阿哥好是不是?”   这人捂着嘴笑,“呵呵,宜妃姐姐怎么急了?妹妹不过就事论事罢了,我也没说什么啊!”   德妃轻轻拍宜妃的胳膊,“妹妹别急,大家都是为了五阿哥好。如果他真的偏疼妾室太过,让他改正就好了嘛!”   她回头看淑婉,“你昨天去了五阿哥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五阿哥他们为什么吵架?”   淑婉深吸一口气,心里不停输出脏话。   你们这些人在宫里都闲出屁来了,人家两口子打架管你们屁事!又管我屁事!干嘛把我拉进去?一边是正经婆婆,一边是住在隔壁的牌友邻居,你们让我怎么说?   淑婉心念急转,她笑呵呵地说道:“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夫妻吵架双方都有错。俗话又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笨嘴拙舌的,你们让我说,我也说不明白。”   她对太后笑道:“太后,不如您把五福晋留下,一会儿再请五阿哥过来。您亲自断案,让他们夫妻把事情说开了,这样岂不是好?”   太后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恩,我这就派人去书房接人。”   五阿哥要到晌午的时候才下课,等到那时来请安的妃嫔们早就散了,哪还有人旁听。   看不了宜妃和五阿哥的热闹,众妃嫔都有些不悦,德妃的脸拉得尤其长。刚刚她已经给儿媳妇铺好台阶,这败家媳妇一脚把台阶踹了个稀烂。   淑婉还故意气德妃,“额娘,我刚刚说那些话是不是特别圆滑,特别机灵。这样既保全了五阿哥的颜面,又不至于让场面太尴尬,我很聪明吧?”   德妃冷笑一声,她看都不看淑婉一眼,直接乘轿辇离开了。这是德妃第一次给淑婉甩脸子。   不知道太后是怎么审的案,下午的时候,五福晋拎着一大堆礼物送到淑婉院子里。   “多亏了嫂子,不然五阿哥肯定要遭皇上训斥。”   淑婉摆手,“东西都拎回去吧!我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   五福晋是个知恩图报的,她非要把东西留下。淑婉拗不过她,只能收了。   还没说几句话,大福晋和三福晋就来了。三福晋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着三阿哥后院的两位格格。   妯娌几个聚在一起就是为了打麻将,春儿夏儿连忙把牌桌摆好,摆上茶水瓜果,请淑婉她们入座。   三福晋带来的两个格格扶着三福晋坐下,一个站在左边打扇,一个站在右边端茶盅。   三福晋的指甲染得红艳艳的,她翘着兰花指一边抓牌一边炫耀。   “咱们做正室的要大度宽和,但也不能宽和太过。爷们把后院交给咱们,咱们就要拿得起事,管得住奴才。”   三福晋摊开手,“茶。”   站在右边的格格连忙奉上茶盅,茶盅还没碰到三福晋的手心,三福晋就撤回了手。   “哎呀!你想烫死我啊!”   啪的一声,茶盅摔得稀碎,淑婉的心也跟着摔得稀碎。   那格格不顾地上还有残茶和碎瓷片,扑通一下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   “福晋恕罪,奴才不是故意的!”   三福晋皱眉,“去院子外面跪着!连伺候茶水都不会,你还怎么伺候爷?”   那格格受了委屈也不敢哭,磕了个头跑到外面回廊下跪着去了。   三福晋又对五福晋笑道:“五弟妹,你不要一味地软弱。后宅就是这样,你强她就弱,你弱她就强。你是福晋,须得摆出福晋的威严才是。”   五福晋紧紧地捏着麻将牌,咬着下唇脸色难看得紧。   三福晋看似好心,其实就是来看她笑话的。她笑话五福晋笼络不住男人,管不住后院的奴才。   淑婉心里也腻歪得紧,你笑话人干嘛到我家来耍威风?我的茶盅是宋代官窑的瓷器,好好的一套茶具,你偏给我摔碎了,我看你是有什么大病! 第12章   淑婉一边理牌,一边想着怎么怼人。   这时大福晋开口了,她让三福晋收着些。“专心打牌吧!我等你出牌等半天了!”   三福晋扔出一张六万,“大嫂夫妻恩爱,当然不知道五弟妹的难处了。我是好心,看见五弟妹受小妾欺负心里不落忍,这才多说了两句。”   她看着五福晋不怀好意地笑,“我相信五弟妹一定能理解我的好意,对吧?”   五福晋勉强扯扯嘴角,笑容比哭还难看。   淑婉实在看不下去了,她突然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大福晋连忙哄她,“哎呦,四弟妹,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   她心道:受欺负的五福晋还没哭,你哭什么?   三福晋冷笑道:“是啊!好好的日子哭什么?怪晦气的。”   她踢了踢脚边的茶盅碎片,“快点把这里收拾了才是正经,千万别扎到我!”   淑婉抽抽搭搭地说道:“对不起,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个人。那是康熙二十八年的冬天,一场大雪落下,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淑婉捂着心口眼神哀伤,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淑婉擦擦眼泪,饱含感情地开始讲述那凄惨的故事。   “雪停的时候比落雪时冷多了,那日我随着母亲去舅舅家做客,阳光照在雪地上,亮得晃人眼。积雪还没踩实,路面很滑,马车缓缓地往前走。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破旧单衣的小姑娘摔倒在马车前。”   淑婉比划出一尺宽的距离,“当时她的头离马蹄只差这么一点点。”   大福晋惊呼,“哎呦,可真够险的!”   淑婉叹道:“我和母亲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姑娘冻死在雪地里,于是带着她折返回家里。等那姑娘醒了,母亲问起她的身世,她趴在床上泣不成声。”   说着淑婉又掉了两滴泪。   三福晋听得着急,“你快点说啊!老是哭什么?”   淑婉:“那姑娘身世可怜,我忍不住替她难过。她家境贫寒,八岁时候被卖到夫家当童养媳。她的小丈夫有几分本事,十八岁就中了举人,从此家里吃喝不愁。可能是少年发达,人就变得轻狂。她的小丈夫另娶妻子,让她从妻变成了妾。”   大福晋气得连麻将都不想打了,她一把推翻了牌,义愤填膺地替那位姑娘打抱不平。   “世上竟然有这样负心薄幸的人?这样的臭男人就该被世人唾骂!”   大福晋到底是名门大户的姑娘,骂人都斯斯文文的。   淑婉继续编故事,“那姑娘不愿意做妾,但无人替她做主,她只能忍了下来。新夫人娘家殷实,丈夫宠爱,她看不惯丈夫的童养媳,故意耍阴招治害人。那姑娘忍无可忍,从夫家偷跑出来。她跪在地上向我额娘哭求,求我额娘借她些银子。”   大福晋听故事听得真情实感,她认真替那位姑娘考虑。   “唉,一个年轻女子,没有丈夫亲友依靠,她拿了银子又能去哪里呢?”   淑婉道:“我额娘也是这样说的,那姑娘说,她宁愿出家做姑子,也不要过受人磋磨的日子了。邻居还骂她,说她自己没本事,管不住男人能赖谁。可丈夫是举人老爷,她能有什么办法呢?没吃过别人的苦,就随便对人家的生活指手画脚,这种人比那做丈夫的还可恨呢!”   话音一落,大福晋和五福晋一起看向三福晋。   三福晋脸上一僵,她咬牙切齿地问:“四弟妹,你什么意思?”   淑婉纯良无辜地说:“我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想起了一段往事罢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姑娘这样握住我额娘的手,凄厉地说道。”   淑婉紧紧握住三福晋的手,指尖用力到把三福晋的手攥得发白,她哀怨地看着三福晋,非常用心地表演。   “好心的夫人,请你借我三百两银子好吗?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我先用二两银子吃一顿饱饭,然后用剩下的二百九十八两银子,买下四福晋的宋代官窑茶盏。”   淑婉一抹脸,哪还有哀怨的模样?她摊开手管三福晋要钱。   “三嫂,二百九十八两银子,您是现银还是银票?”   三福晋气得脸色发白,“好哇!你说了这么一大通,原来是在这等着我!不过是摔了你一只茶盅,你就要讹我的银子!”   五福晋轻声细语地说道:“宋代官窑的瓷器就是这个价。”   三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去宫外的银楼都能打一个金项圈了。   三福晋不愿意掏这个钱,她冷笑道:“四福晋真是了不起,你才进宫几天啊!这就暴露了斤斤计较的本性!我这个做嫂子沾不到你的光,将来也不敢登你的门!”   淑婉笑道:“三嫂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是用现银还是银票啊?你要是没带钱,用东西抵也行!我不挑的!”   五福晋也变得犀利起来,“四嫂刚进门,给阖宫上下都送了礼物。我进宫这么久,却没收到过三嫂的东西。”   三福晋气得喘粗气,站在她身后的小妾吓得僵住了,手里捏着扇子都忘了扇。   那小妾心中叫苦不迭,福晋们打架,她们小妾就要遭殃。三福晋在四福晋这里吃了亏,回去后肯定要折磨她们。   淑婉又想到一个气人的办法,她让春儿把宋格格李格格请来。   “三嫂喜欢让后院的格格们伺候,其实我也喜欢。这不嘛!为了让李格格宋格格更能拿得出手,我给她们置办了好多行头。衣裳首饰胭脂水粉,这些都是我嫁进来以后给她们重新添置的。”   阿哥所的院子不大,春儿招呼一声,李格格和宋格格很快就来了。四阿哥对自己的女人不小气,她们的衣着打扮确实比三阿哥家的小妾精致许多。   何况她们姿色不错,即便是同样的衣裳料子,穿在她们身上都要好看三分。   淑婉让李格格给她揉肩,“三嫂,瞧我又把话扯远了,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啥时候付钱?”   三福晋再也忍不住了,她眼眶发热,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四福晋咄咄逼人要她给钱,她不是拿不出三百两银子,只是忍不下这口气。四福晋又把小妾们喊来,彰显正室夫人的大度宽和,又把自己比了下去。   三福晋推开麻将冲出房间,她的小妾连忙跟了上去。   淑婉还追在她身后喊,“三嫂,别忘了付钱!你如果手头紧,那我就要去找三哥啦!”   三福晋顿住脚步,眼泪真的流下来了。   她气得跺脚嚷道:“回去就派人给你送来!”   五福晋心脏鼓动,觉得今天总算扬眉吐气了。   大福晋瞧了半天热闹,也算心满意足。   她轻飘飘地劝了淑婉一句,“你得罪她做什么?回去她肯定要跟三阿哥诉苦了。都是妯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淑婉笑道:“谢谢大嫂关心,三嫂告状也没关系的!谁家还没有老爷们了?三阿哥不高兴,让他找四阿哥去啊!”   跟我有啥关系嘛!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家庭主妇啊!   大福晋虚点她两下,“唉,你啊!”   牌局进行不下去了,大福晋也回家了。   淑婉打发李格格和宋格格回去,她和五福晋说会话。   五福晋很激动,她握住淑婉的手,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四嫂,多谢你,多谢你!没出嫁的时候,我在家里千娇百宠,嫁人以后没有人对我好,也没人替我做主。”   说着五福晋就要哭了。淑婉刚怼完人,可不想再哄人了,她都有点累了。   “哎呦,多大点事儿呦!不值得你这样!”   她摸摸五福晋的手,觉得有点皴了。   她顺势转移话题,“秋天来了,天气干燥,手脚容易干裂,你得好好保养。我照着古方做出来一种润手油,特别好用。你跟我到正房来,我送你一罐。”   正房里,四阿哥在里间翻箱倒柜找东西。外间传来说话声,有一个声音是他媳妇,另一个声音似乎是五福晋。   “四嫂,多谢你送我润手油。你又安慰我,又送我东西。”   淑婉大方地摆手,“一罐子油而已,不值什么。”   五福晋抿抿嘴,强压住心里的酸涩。   “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我不擅长管家,我真的没有办法。四嫂,你又聪明又能干,怪不得把家里打点得井井有条。”   淑婉心道:瞧你这话说的,这不是故意给我机会吹牛皮嘛!   她装作不在意地样子摆摆手,“嗨!我就是操心的命,我脾气也大,所以院子里上上下下都怕我。家不是讲理的地方……”   所以我做人的基本原则就是不讲理。   “在外面我要给四阿哥面子,其实我才是一家之主。”淑婉指了指屋里的装饰摆设,“你看这屋里,我说怎么摆就怎么摆,他得听我的!”   五福晋崇拜地看着淑婉,“四嫂真厉害!”   淑婉看似谦虚,实则嚣张地说道:“唉,能者多劳嘛!其实我也不愿意管这些琐事,但谁让我是一家之主呢!我必须得担起责任来!”   待在里间的四阿哥不翻东西了,他也不想回去上课了,他得跟淑婉好好聊聊一家之主的事。 第13章   吹牛使人快乐,吹牛一时爽,一直吹牛一直爽。   况且五福晋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她现在好崇拜淑婉,淑婉说什么她信什么。   “俗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和四阿哥也算凑合了。他温和好说话,我脾气比较大,我们俩性格互补。家里大事小情都由我做主,四阿哥只要照着我说的做就行了。”   虽然很崇拜淑婉,但五福晋理智尚存,她忍不住质疑淑婉的话。   “四嫂,你说反了吧!我感觉四哥有点凶……我看见他瞪眼就害怕,比看见我阿玛都怕!倒是四嫂很温柔,你脾气好,心肠也好。”   淑婉摆摆手,“哎,在外面我要给四阿哥做脸面,我就算装也要装出小媳妇的样子。等回到家里,他就得听我的,我让他往西,他不敢往东!我让他跪搓衣板,他不敢跪算盘珠子!”   “哦!”五福晋发出恍然大悟的惊呼声。   她是真没想到,四阿哥看着凶巴巴的,他居然惧内!感觉自己知道了很了不得的秘密!   五福晋叹道:“还是四哥这样的男人好,他在外面威风,在家里体贴。”   不像五阿哥,外面的人都夸他敦厚和善,回到家里对自己的妻子冷若冰霜。   想到这里,五福晋又想哭了。   她嫁人就想有个终身的依靠,可是五阿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本是嫡妻,在家里却像是一个招人厌烦的摆设。   五福晋的自尊不允许她在别人家里哭哭啼啼,她强撑起笑容跟淑婉告辞。   “四嫂,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嫂子得空了去我那里坐坐,我院子里有个嬷嬷做得一手好点心。”   淑婉笑道:“有时间我一定去,我最爱吃点心了,咸的甜的我都爱。”   淑婉起身送她,五福晋不让。   “嫂子不用麻烦了,有宫女引路就够了,你这样客气,我以后可不敢来了!”   五福晋强按住淑婉,不肯让她送。淑婉拗不过她,把她送到正房门口就回来了。   淑婉转身折回屋里,眼前冒出来一个人,吓得她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外面的宫女以为出事了,连忙进来查看。   四阿哥冲她们摆摆手,宫女们看见他的冷脸吓得拱肩缩背又退了出去。   屋里大变活人,淑婉被吓得不轻。   她看看门口,又看看窗户,“你从哪儿进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   四阿哥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聪明伶俐的四福晋不是一家之主吗?作为一家之主,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听到一家之主这四个字,淑婉再愚钝也明白了。   她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心里暗骂奴才不顶用。四阿哥提前回家,这些人都不知道提前跟她通个气。   淑婉转了转眼珠子,指着四阿哥恶人先告状。   “你居然偷听我说话,此举非君子所为,你都不觉得羞愧吗?”   四阿哥要被气笑了,“你倒是会恶人先告状,正房是你我二人的居所,难道我来不得?”   淑婉又换了个角度抨击他,“你逃课,你不是好孩子!”   “讲经学的先生病了,告了假,今天我们可以自有活动,我回来换身厚点的衣裳。”   四阿哥把一切漏洞的堵住了,不给淑婉留下任何指责他的机会。   淑婉不能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四阿哥了,但这并不代表她认输了。像她这样的奇女子,总能找到翻身的机会。   淑婉眼神放空,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前面。   “为什么?为什么我突然看不见了?我真是无助极了!我知道,我答应过阿玛,答应过四阿哥,要做一个好人。可是无助和绝望已经把我撕成一片一片的了!哦!天呐!谁能来告诉我,一个破碎的我,怎么做一个破碎的好人!”   淑婉演完了,抓着帕子捂着脸就往外跑。   四阿哥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把她拖了回来。   “你要去哪儿?”   淑婉假惺惺地哭道:“对不起,我要走了。我要去太医院治好我的眼睛,只有这样,我才不是破碎的,我才能努力做个好人。”   四阿哥嘴角弯了一下,又连忙抿直。他待人待己非常苛刻,不仅爱生别人的气,还爱生自己的气。   可是他好像很难生淑婉的气,她惹事也让人觉得可爱。   淑婉在四阿哥怀里扭来扭去,“喂!你快放开我,不要耽误我的治疗时间啊!”   四阿哥冷笑,“你惹了事还想跑?刚刚是谁说自己是一家之主,又是谁说让我跪搓衣板和算盘珠!我今天必须收拾你,让你长长记性,不然你还反了天了!”   淑婉急了,“你想干嘛?难道你想动手?打老婆的男人最没出息,我警告你小心点,我可是将门虎女!”   四阿哥笑了,他媳妇又娇又爱美,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铁血气质。   “你哪点像将门虎女?凭你一顿能吃三碗饭?”   淑婉脸红了,“不就吃你家点大米嘛!你居然嫌我!”   她翻身正对四阿哥,“看我黑虎掏心掌!”   说着小手钻进四阿哥的咯吱窝挠了两下。   可怜四阿哥铁骨铮铮一硬汉,偏偏长了痒痒肉。   他胳膊一缩,淑婉像滑不留手的活鱼似的,呲溜一下就跑了。   四阿哥也不去追,他站在门口冲淑婉喊道:“我看你能逃到什么时候,有本事你别回家!”   逃出阿哥所,淑婉在皇宫内院里闲晃。   秋香和冰香刚刚不在屋里,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四阿哥和福晋吵架了。   “福晋,四阿哥都生气了,您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出来好吗?您不哄哄四阿哥吗?”   淑婉很硬气地摆手,“凭什么让我哄他?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秋香了解淑婉,她知道劝说无用,所以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冰香比秋香更犀利些,她问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福晋,您不肯回家,中午饭在哪儿吃?”   淑婉:“那就……逛到饭点再回去。”   她一路闲逛,一直逛到了御花园。正巧碰见了领着两个女儿赏菊花的章佳氏。   淑婉上前行礼打招呼,章佳氏笑着点头。   “真巧啊!四福晋也来赏花?”   淑婉笑道:“不赏花,我就是闲溜达。”   章佳氏笑了起来,宫里难得见到四福晋这样的直爽人。   皇上喜读诗书,教导皇子要求他们满汉皆通,文武双全。宫里的女人们也学着附庸风雅,即便不懂也要学着胡诌几句。   像刚才的问答,换一个人肯定会答是来赏花的,还要念几句诗,赞颂菊花的高洁。   淑婉想起中午还没有饭辙,她试探着问道:“娘娘这就要回去吗?”   “是啊!这就要回去了。我身体不好,走得慢,回去歇一歇喘口气差不多就该用午膳了。”   章佳氏与德妃交好,四福晋又是德妃的儿媳妇,章佳氏还蛮喜欢淑婉的,她随口客气了一句。   “四福晋要不要去我那里吃?皇上赏了几只螃蟹,你过来尝尝啊!”   淑婉挑眉,这不就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嘛!   她腼腆地笑了笑,“谢谢娘娘,我不喜欢吃螃蟹。”   章佳氏刚想开口表达惋惜,她就听淑婉说道。   “但我可以吃别的!我跟您一道走,给您添麻烦了哈!”   章佳氏:“……不麻烦。”   两位小公主互相对视一眼,这个嫂嫂好像听不懂客气话呢!   饭桌上,章佳氏和女儿们还在优雅地用蟹八件拆着螃蟹。淑婉已经捧着饭碗暴风吸入两碗米饭,以及若干菜肴。   两个小公主被她非同寻常的饭量震慑住了,连螃蟹都忘了吃了。   章佳氏取笑道:“怪不得跟我回来了,四阿哥是不给你饭吃吗?”   淑婉捏着帕子优雅地擦嘴,“娘娘好小气,我这是正常饭量,吃得多才能身体壮。四阿哥从来不嫌我吃得多,今儿我得罪了阿哥,吓得跑了出来,不然谁稀罕吃娘娘这里的饭?”   章佳氏笑道:“哎呦呦,好厉害的一张嘴,你吃了我的饭,还要说我的不是!”   “唉!做人嘛,就是要两面三刀!”   章佳氏捂着嘴笑,淑婉拿过蟹八件帮两位小公主拆螃蟹。   “你们痛快地吃,我吃完了,我帮你们拆蟹肉。”   吃完了饭,淑婉留在章佳氏这里说话消磨时间。   过了一会儿春儿过来报信,说四阿哥已经走了,福晋可以放心回去了。   淑婉听说煞星走了,跟章佳氏和两位公主客气两句告别离开。   等她走后,章佳氏的大女儿问道:“额娘,四嫂好奇怪哦!她张扬又任性,四哥那么看重规矩,会不会讨厌她?”   章佳氏淡淡地笑,“四福晋性格张扬,你喜欢她吗?”   “喜欢!她好有趣,跟别人都不同!”   “你会喜欢她,你四哥也会喜欢。”   章佳氏搂住两个女儿,“这世道很不公平,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只能从一而终。要想在一群女人之中脱颖而出,那就得有些真本事。或是长得漂亮,或是家世极好,或者是性格有亮眼之处。即便行事有些出格也不要紧,只要能抓住丈夫的目光,他会为你小小的出格开脱的。”   淑婉不知道章佳氏和她的女儿们是怎么评价她的。她回家后让秋香给她拿衣服。   “就那套黄色的,有头纱的那套衣服。”   秋香臊得脸通红,“福晋,那衣裳穿不得,下面的裙子还行,上面只是……只是一件肚兜……胳膊肚皮都露出来了。”   冰香也劝道:“您别想那套见不得人的衣裳了,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哄四阿哥消气吧!”   淑婉嘴硬地说道:“凭什么我哄他!要哄也是他来哄我!”   她心虚地撇开眼,这哄人不得在床上哄?你们这些黄花大闺女知道啥! 第14章   趁着四阿哥还没回来,淑婉躲在房里梳妆打扮。   她加深眉眼轮廓,让自己看起来颇有异域风情。然后取出一条红宝石的璎珞,当做额饰戴在头上。   化完妆,淑婉仔细照照镜子,满意地点点头。   秋香和冰香帮淑婉换了衣裳,淑婉爬上床,撩起头纱遮住脸,摆了一个诱惑的姿势。   “你们看我,美吗?”   秋香忙奉承道:“当然美了!福晋的美貌是数一数二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阿哥见了一定喜欢!”   冰香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这装扮好看是好看,可四阿哥那么正经的一个人,能喜欢这样的装扮吗?您打扮得太妖艳了,一看就不像良家妇女!”   淑婉咬牙差点飙出脏话。   四阿哥正经?我呸!他是正经人,我就是闷葫芦!想要他正经,除非天上下红雨,太阳从西边出来!   淑婉没好气地赶她们出去,“走走走!快点出去,别待在这碍我的眼!对了,你们两个守住门口,除了四阿哥,不许放别人进来,春儿夏儿也不可以!”   冰香取了件披风递给淑婉,“福晋放心,这不用您嘱咐,您穿成这样不方便见人,我们知道轻重的。您把这件披风穿上,屋里凉,您别冻着了。”   淑婉也觉得胳膊肚皮冰冰凉的,她不想生病喝苦汤药,连忙把披风穿上。   秋香又问道:“福晋,四阿哥回来要吃晚饭的,您看晚饭怎么摆呢?”   淑婉给秋香抛了个媚眼,她摸着嘴唇诱惑地说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他回来第一件事肯定是先吃我……”   秋香和冰香出去后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去。   春儿和夏儿心里不太安稳,大家都知道上午的时候福晋和四阿哥吵架了,福晋中午没回来,下午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来,也不肯让别人进去。   四阿哥和福晋吵得这样凶,春儿她们有点害怕。伺候人的活计不好干,最怕主子心里不高兴,把气撒在奴才头上。   春儿讨好地对秋香笑,“两位姐姐,福晋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请太医?”   秋香随便编了个借口,“福晋只是累了,没什么胃口,歇一歇就好了。你们俩回去吧!今天我和冰香值夜!”   春儿和夏儿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只能忐忑不安地下去了。   刚刚放学的四阿哥心情不错,傍晚时分越来越冷,但他的心里却是火热的。   他的小妻子被他抓住了把柄,她白天能躲在外面,就不信她晚上还不回家!看他今天怎么罚她!   想到这里,四阿哥情不自禁地加快脚步。   他刚进院子里,一个穿着紫色衣裳的宫女扑通一声跪在他眼前。   “四阿哥!奴才是李格格身边的宫女燕来,小阿哥病了,求四阿哥去看看吧!”   四阿哥不由地皱紧眉头,小阿哥是他第一个孩子,还是男孩,他当然重视。可惜这个孩子生来体弱,看着不像好养活的样子。   四阿哥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他抬抬下巴,让宫女起来。   “走吧!过去看看。”   春儿和夏儿在四阿哥的院子里算是老人了,她们俩有意结交,这院子里大部分宫女太监都是她们的朋友。   四阿哥前脚刚进了李格格的屋子,后脚就有人给春儿夏儿通风报信。   “两位姐姐,李格格派人去门口守着,把四阿哥劫走了!”   春儿夏儿一听就急了,四阿哥和福晋本来就在闹矛盾,现在李格格横插一杠,四阿哥和福晋什么时候能和好?   春儿立刻转身要回去告状,夏儿拦住了她。   “你先别急,让我问个清楚。”   夏儿问报信的人,“李格格是怎么劫人的?”   “听说是小阿哥病了,请四阿哥过去看看。”   夏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打发报信的回去,然后跟春儿一起去给淑婉报信。   李格格的屋子不如正房敞亮,可能是怕孩子冷着,屋里烧着炭盆,只是炭很一般,烧的时候有些呛人的烟气。   小泥炉上熬着药,窗户都关着,屋里闷闷的全是药味。   小阿哥躺在床上昏睡着,李格格穿着素净的月白色旗装守在床边,头发上只簪了两根银簪,脸颊苍白,楚楚可怜。   她见四阿哥来了,胡乱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连忙过来行礼。   四阿哥不是个冷血的人,看见李格格这样可怜,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扶起李格格,“孩子得了什么病?有没有请太医?”   李格格又掉起了眼泪。   “已经请过太医了,小阿哥只是得了风寒,有些发热。太医说发热风寒是小病,只是小阿哥太小了,不能给他吃药。”   说着李格格趴在四阿哥肩膀上痛哭,“孩子还那么小,他的小脚丫还没有我的手掌大。看着他烧得脸颊通红,我这个做额娘的心都要碎了。”   李格格哭得那样伤心,四阿哥也不好立刻推开她。   他心中有些酸软,李格格是个守规矩的,她以前在自己面前温柔恭顺,做事没有半点错处。虽然跟宋格格争宠的时候,小心思太多,但这与她是个慈母一点都不冲突,今天她这样失态一定是担忧孩子所致。   四阿哥任由李格格趴在他肩膀上哭了一会儿,他轻轻拍拍李格格的后背聊做安慰。   “别哭了,我去看看小阿哥。”   李格格脸上一红,连忙行礼为自己的失仪道歉。   看清小阿哥的样子,四阿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小阿哥又瘦又小,别人家的小孩子胳膊手腕像藕节似的,他是皮包着骨头,看着可怜极了。   四阿哥问李格格,“福晋呢?孩子病了,她没过来看吗?”   李格格犹豫了一下,孩子生病这事她根本没有通知福晋。   她想趁机抹黑福晋,在四阿哥面前上眼药,说福晋不关心庶子。但是仔细想了想,李格格放弃了。   这样告状不够稳妥,她的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如果四阿哥知道了真相一定饶不了她。   想明白这些,李格格怯怯地说道:“我……我不敢打扰福晋,福晋好像在生气。她下午回来后就关在房里不出来,也不见人。我见不到福晋,没有办法,只能瞒着福晋偷偷请了太医。”   四阿哥眉头皱的更紧了,两条眉毛之间挤出来两条竖纹。   李格格了解四阿哥,他这样的表情就是动了怒了。她在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福晋年轻貌美家世好,听说她不怕四阿哥的冷脸,在四阿哥面前很放得开,这样的美人四阿哥怎么会不喜欢?   而她只是四阿哥后院的一个格格罢了,连玉碟都没上,能依靠的只有这个病恹恹的儿子。   今天李格格听说四阿哥和福晋吵架了,她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   她本来打算亲自去门口堵四阿哥,然后与四阿哥温存一番。最好再给福晋上个眼药,挑拨他们的关系,让他们多闹几天别扭。   没想到小阿哥突然生病了,李格格觉得这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李格格娇娇怯怯地说道:“爷,小阿哥这里有我照顾,您累了一天了,快回正房休息吧!”   四阿哥摇了摇头,“等孩子烧退了我再回去。”   李格格这招以退为进奏效了,她站在四阿哥身后得意地笑了笑。   福晋厉害又能怎样,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女脾气都大。皇阿哥没几个好脾气的,福晋想耍小性子让四阿哥来哄她,那是不可能的,四阿哥不吃这套。   她这样任性,迟早有一天要招四阿哥厌弃。   正房里,淑婉估摸着四阿哥已经放学了,但是她左等右等,四阿哥总是不来。   这时,春儿和夏儿求见,秋香和冰香不让她们进去,春儿和夏儿急得快要跟她们吵起来了。   淑婉听见喧闹声,放下床帐让春夏二人进屋来。   “出什么事了,你们吵什么?”   春儿夏儿以为福晋已经换了衣裳准备睡了,虽然现在睡是早了点,但她们也没多想。   春儿焦急地说道:“福晋!李格格派宫女守在门口,把四阿哥劫走了,听说是小阿哥病了。福晋,您快过去看看吧!”   按照常理来说,淑婉是嫡福晋,是庶子名义上的母亲。孩子病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应该去看一看。   但是淑婉不想去,那又不是她生的孩子,她又没有母性泛滥,别人的孩子她根本喜欢不起来。再者孩子病得也太凑巧了吧?不早不晚,偏在这时候病了。   夏儿上前一步说道:“福晋!奴才以为您今晚不能去。”   淑婉挑眉,“哦?为什么不能?”   “奴才刚刚问过了,李格格那边偷偷请了太医。按照规矩,小阿哥病了,李格格应该通报给您知道,然后由您派人去请太医。她私自请来太医,就是故意瞒着您。   您又怎么知道小阿哥生病的消息呢?是我们偷偷禀报给您的,那是不是说,您一直派人盯着四阿哥的行踪?   既然李格格没有把小阿哥生病的事过明路,您就可以假装不知道。四阿哥问起来,您也有话说。”   夏儿平时很沉默,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大通话,令淑婉刮目相看。   刚刚得知四阿哥被截走的消息,淑婉是震怒的。但她现在不生气了,能发现像夏儿这样聪明的小美女,不比惦记臭男人香多了?   她笑着说道:“你们报信来的很及时,你们两个都有赏。春儿,秋香,冰香,你们三个回去歇着吧!夏儿留下陪我说话!”   其他三人都出去了,淑婉轻轻撩起床帐,斜倚在迎枕上冲夏儿招手,“夏儿,你过来嘛!” 第15章   床帐掀开,夏儿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异域美人冲自己招手,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福、福晋,您……”您怎么穿成这样?   淑婉还在冲她笑,“愣着做什么?你快过来嘛!”   夏儿同手同脚地走过去,僵硬的像块木头。   “福晋……”夏儿站在床尾,脑子一片空白,除了喊福晋,再不会说别的了。   淑婉爬过去拉她的手,纤腰微微塌下去,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端的是香艳无比。   “来,你别站那么远,上床来嘛!”   夏儿噗通跪下,“福晋,奴才不敢!您放过奴才吧!”   上床?这是四阿哥的床,是她能上的吗?爬上这张床就等于爬上了断头台啊!   淑婉看她紧张成这样,也没有再难为她。   她对夏儿说道:“行了,起来吧!去搬一把椅子放在床边,咱们俩说说话。”   夏儿战战兢兢地坐在脚踏上,“奴才坐在这里就行了……”   淑婉趴在床上,双手托着腮,脚丫调皮地晃来晃去。   “夏儿,你入宫多久了?”   夏儿坐直身体,飞快地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一般主子问这个问题就代表主子有意把她培养成心腹,接下来的回答至关重要。   夏儿是个聪明且有上进心的宫女,要想在皇宫里过得好有两个选择,一是成为皇上或者阿哥的女人,二是成为主子的心腹。   成为皇上阿哥的女人她就从奴仆变成了主子,成为主子的心腹,其他人会看在主人的面子上高看她两眼。   像德妃娘娘身边得力的宫女嬷嬷比不受宠的答应常在过得还要滋润。   夏儿有仔细考虑过自己的前途,她不想做四阿哥的女人,她觉得四阿哥有些刻薄,做他的女人要听话懂事守规矩,不能争不能抢不能痴心妄想。   夏儿搭上阿哥就是想争想抢,不然还有什么搞头。   四福晋入宫后,夏儿把目标转移到四福晋身上。福晋年轻貌美,脾气有点娇纵,偏四阿哥就吃她那套。   看秋香和冰香的样子就知道四福晋对身边人有多好,这样看来做福晋的心腹可比做四阿哥的女人强多了。   她一直在寻找机会,想得四福晋青眼,今天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但机会来了,她又不敢接了。   夏儿思考的时间有些长,淑婉挑起她的下巴提醒她回答问题。   “你怎么走神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夏儿回过神来,连忙答道:“奴才进宫有五年了,最开始在永和宫做洒扫宫女,后来一步一步往上升,侥幸做了二等宫女。再后来德妃娘娘把奴才和春儿派到四阿哥身边伺候。您进宫后,四阿哥让我们来伺候您。”   淑婉听完真诚地夸奖道:“哇!你好厉害,能让德妃娘娘把你派到四阿哥身边。”   夏儿干巴巴地笑了笑,“福晋谬赞了。”   夏儿心里好慌,她入宫多年,也算见过很多世面了。   深宫寂寞,她听说有些不得圣宠的妃嫔和无法排解寂寞的宫女会结成对子,像夫妻一样……   福晋对她,不会有那种想法吧?   夏儿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当初德妃娘娘派她来,也有给四阿哥送女人的意思,只是四阿哥没接受,把她和春儿当成了普通宫女。   如果福晋真的有那种心思……   夏儿偷眼打量,看见淑婉纤细有致的躯体咽了咽口水。   倒也不是不可以……   淑婉没有读心术,她哪里知道有人馋她身子。   她问夏儿,“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夏儿舔舔嘴唇,把自己不该有的念头都压下去,她实在不敢跟四阿哥抢人。   “奴才想求个恩典,希望福晋开恩,等奴才二十五岁的时候能出宫回家。”   “我觉得二十五岁是好年纪,可在世人眼里,二十五岁就是老太婆了。”   夏儿随便编了个借口,“奴才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发小,入宫前他与奴才约定好,等奴才出宫就成亲。”   淑婉无奈摇头,“小姑娘,现实一点吧!男人的话信不得,即便他愿意等你,他家里人愿意让他等吗?况且你和他十多年不见面,再深的感情也要淡了。”   夏儿心道:我当然没那么傻,我出宫是不想这辈子一直伺候人罢了。   淑婉劝夏儿理智一点,“做人要为自己好好打算,可不能感情用事。”   夏儿斗胆说道:“那福晋您呢?四阿哥都去李格格那了,您有什么打算?”   您跟我在这闲磕牙有什么用?您快点想办法争宠啊!   淑婉问她,“你有什么好办法?”   夏儿站在福晋的角度仔细想了想,“您千万不能跟四阿哥闹脾气,您是福晋,必须得贤惠。您越大度就把李格格显得越小家子气。若是四阿哥问您为什么不去看小阿哥,您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千万别露馅了!”   淑婉戳戳夏儿的脸蛋,“笨!一味地装贤良可行不通!”   她拍拍床板,“今晚四阿哥应该不会回来了,来,你脱了衣裳,上床陪我睡。”   夏儿吓得连连摆手,“这这这不合适!”   “我们都是女人,睡在一起有什么不合适的!难道你是女扮男装?”   夏儿从脚踏上滚下来,不停地往后退。   这时外间传来开门声,秋香冲里面喊道:“福晋,四阿哥回来了。”   夏儿心里有些慌,她回头看福晋,只见福晋满脸泪痕,抱着膝盖可怜兮兮地坐在床上。   夏儿:???哭得太快了吧!   四阿哥走进里间,看见嘟着嘴做赌气状的淑婉和跪坐在地上的夏儿,心里不太痛快。   在他眼里,淑婉这是跟自己生气了,他不回来,她就把气撒在奴才身上。   淑婉哑着嗓子让夏儿出去,“你回去睡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夏儿匆匆行个礼退出了正房。   四阿哥冷声问道:“怎么,委屈了?”   淑婉跳下床,抱住四阿哥的腰哭道:“你去哪儿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等了你一晚上,还派人去门口迎你,可一直不见你回来……”   淑婉抬起头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也不敢擦,怕把眼妆擦花了。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在五福晋面前胡说。我只是……只是有点虚荣,我想让大家看看,你对我又多好……可是你都不回家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说了,你消消气好不好!”   淑婉扯了扯自己的头纱,“我特意打扮成这样等你回来,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那我不穿了,我这就换衣裳。”   四阿哥赶紧搂住淑婉,“我没有生你的气。”   在李格格的房里,四阿哥确实有点生淑婉的气。不是气她不关心庶子,而是气她不在意自己。   上午他们俩吵架不过是半真半假的玩笑,淑婉回家后一直不出门,还生他的气,这让四阿哥觉得不爽。   他又没做什么,至于气那么久吗?   但是此刻听了淑婉慌乱的哭诉,看清她身上的服饰妆容,四阿哥的气全消了。   他的妻子如此地在意自己,下午回来不肯见人一定是躲在屋里偷偷梳妆打扮,只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   四阿哥低头轻轻吻了淑婉的额头,“我没有生你的气,不要哭,也不要害怕,我不会不要你。”   “真的吗?那你放学去哪儿了?”   四阿哥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不好回答,如果他直说去了李格格那里,淑婉会哭的更厉害吧!   他委婉地答道:“小阿哥病了,我去看看。”   淑婉问道:“病了?严重吗?请太医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四阿哥觉得这个问题更难答了,“李格格可能是太着急了,忘了告诉你了。”   淑婉不理会李格格,只问关于孩子的问题。   “什么病,严重吗?我这就换衣裳去看看。”   四阿哥拦住她,“不用去了,孩子只是发热,已经退烧了。”   他摸了摸淑婉的腰和肩膀,“怎么穿这么少?身上冻得冷冰冰的,快点上床盖上被子。”   四阿哥抬手去抹淑婉的眼泪,把淑婉精心准备的眼妆糊成一团黑。   淑婉看见四阿哥手上的黑印轻声尖叫,“啊!我的妆!”   她抬手遮了一下,赶紧跑到水盆边洗脸。   淑婉一边洗脸一边假哭嘤嘤嘤,“你快走!那么丑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我不要见到你!”   四阿哥笑着挤过去洗手,“没关系,我不嫌媳妇丑。”   淑婉拿毛巾捂着脸,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   “讨厌你!”   四阿哥攥住她的小拳头把她拉到怀里。   “是谁刚才哭哭啼啼地说离不开我的?这么快就翻脸了?”   淑婉低头假装羞涩,“我才没有哭呢!”   “好,你没哭,是我记错了。”四阿哥搂着淑婉上床,给她盖上被子,“你今天这身扮得是谁啊?”   淑婉做出一个射箭的姿势,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演的是天竺的玉兔精,用弓箭射一个和尚做驸马。”   “这么喜欢西游记啊!又让我当和尚。”   淑婉:嗯,我就喜欢让你禁欲一点,可惜你总不能如我的愿。   四阿哥帮淑婉拆了头饰,脱了衣裳,自己也脱了外袍钻进被窝里。   这样可怜可爱的媳妇就躺在身边,他实在忍不住想亲近亲近。   淑婉往他身边挤了挤,靠在四阿哥的胳膊上乖乖地看着他。   “四阿哥,今晚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着好吗?我害怕……我怕你又不喜欢我了……”   四阿哥:“只是躺着?”   “嗯!这样抱着不说话感觉好温暖,好安心!”   四阿哥心想,今天惹媳妇哭了一场,她只有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那就依着她吧!   四阿哥搂住淑婉,让她躺在自己的肩膀上。淑婉黏过去抱住他的腰。   小样!今天就只给抱,不给睡,压死你!憋死你! 第16章   淑婉枕着四阿哥的胳膊,香香甜甜地睡了一夜。   同床的四阿哥瞪着眼睛,几乎一夜未睡。   被枕着的那条胳膊又酸又麻,这种难受的滋味几乎要把人逼疯。   四阿哥尝试过挪开淑婉的脑袋,但每次他刚一动作,淑婉就会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然后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哼哼唧唧地求他不要抛弃自己。   虽然肩膀已经没有知觉了,但四阿哥还是没有推开淑婉。没有办法,他就是舍不得,他就是吃这套。   一直到后半夜,淑婉总算睡熟了,四阿哥才把她挪开,让肩膀恢复了自由。   第二天四阿哥早早起床,准备去上学,他眼圈青黑,时不时地掩住嘴巴打个哈欠。   淑婉迷蒙地睁开眼,她看见四阿哥立刻精神了。   她坐起来笑眯眯地看着四阿哥,好像他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四阿哥看她这样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拉开被子盖住淑婉裸露的肩膀。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淑婉眨巴着眼睛说道:“你不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冷,就醒了!”   她心里头想的却是:你在屋里走来走去洗洗刷刷,我还睡个屁!你当我愿意起来吗?我一会儿还得去给你那个不省心的娘请安呢!呸!黑暗的封建社会!   在心里输出完脏话,淑婉抱住了四阿哥的胳膊。   她愧疚地揉了揉四阿哥的肩膀。   “对不起,昨晚我太任性了,我是不是把你的胳膊压麻了?要不要紧啊?”   四阿哥连忙哄她,“没事!胳膊一点都不麻,你太瘦了,一点分量都没有。”   淑婉甜甜地笑了,“你没事就好!你觉得我瘦,那我以后多吃点!”   想到淑婉平均每顿三碗饭的饭量,四阿哥连忙阻止她,“倒也不必,你现在这样正正好好。”   不能再吃了,再吃就养不起了。   被四阿哥肯定了,淑婉的甜言蜜语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倒,“你喜欢我,所以觉得我哪里都好!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但我愿意为了你一一改正。”   她又扑过去亲了亲四阿哥的脸颊,然后害羞地低下头,“我也喜欢你,你是全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甜言蜜语的杀伤力巨大,从来没有人向四阿哥这样直白热烈地表达喜欢。   在皇上眼里四阿哥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脾气硬,甚至有些反复无常。在德妃眼里,四阿哥虽然孝顺,但跟自己不太亲近,她更喜欢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儿子。   李格格和宋格格非常努力地争宠,但她们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多生几个孩子有个依靠,并不代表她们喜欢四阿哥。   只有淑婉,总是用真诚热烈的目光去看他。   四阿哥紧紧地抱住淑婉,心中溢满甜意。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淑婉拍拍四阿哥的胳膊,让他松开自己。   “你该走了,不然上学该迟了。”   四阿哥不舍得松开淑婉,此时此刻他的感情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只想久久地沉浸在这温情中。   淑婉的额头搭在四阿哥肩膀上蹭了蹭,嫩嫩的脸蛋又跟四阿哥贴了贴。   “要不你今天不要去上学了,我派人跟先生告个假。”   四阿哥叹了口气,他用很强的意志力松开了淑婉。   “不行,学业不能荒废。今日贪图享乐请了假,明日肯定还想请。”   淑婉心道:啧,这狗男人还算有点优点,还挺好学的呢!   淑婉做出贤良淑德的模样,“那你快去上学吧!我在家等你回来。”   四阿哥摸摸淑婉的头,转身就要走。淑婉突然想起,得罪三福晋的事还没说,这事若是让四阿哥从别人嘴里听来可不太好。   她抓住四阿哥的衣角,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先不要走!我……我还做错了一件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四阿哥坐回来搂住淑婉的肩膀,“哦?你还做了什么坏事?”   淑婉小心翼翼地说道:“昨天大嫂、三嫂和五弟妹过来玩,三嫂奚落五弟妹,故意打碎了我的茶盅,我让她赔我银子,好像还把她气哭了。”   四阿哥:“好像?”   “她离开的时候背对着我,说话声音带着点哭腔,我感觉她应该是哭了……”淑婉又补充道,“我没想气哭她,是她太小气,宋代官窑的茶盅,我只要了三百两银子而已,是不是不贵?”   虽然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四阿哥敢肯定,三福晋被气哭肯定不是因为三百两银子。三福晋嫁妆丰厚,谁会在乎那三百两银子,肯定是淑婉促狭,拿话编排人了。   四阿哥去捏淑婉的脸,“你啊!就知道给我闯祸!”   淑婉拍开四阿哥的手,“谁闯祸啦!三嫂敢跑到咱家砸茶碗,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不把你放在眼里,她如此猖狂,我岂能饶她!”   四阿哥笑道:“三哥跟三嫂好得蜜里调油,三嫂回家告状,三哥肯定要来跟我啰嗦。你在家里倒是安稳,我怎么办?”   淑婉坏心眼地撺掇他们兄弟打架,“三嫂他们蜜里调油,咱们两个油里调蜜,三阿哥去找你,你可不能怂了!”   淑婉举着小拳头给他加油鼓劲,“你一定能打败三阿哥!你是最棒的!”   四阿哥抬手把淑婉的头发揉成鸡窝,她闯出祸来让他收拾残局,“你这个坏丫头!”   四阿哥站起来抚平衣摆的褶皱,他问淑婉:“那只摔坏的茶盅在哪儿?”   淑婉不明白他为什么也问这个,“茶盅已经摔成碎片,用不得了,当然是收起来扔掉了。”   四阿哥笑道:“我来教你一招,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摔坏的东西不要丢了,人家好歹付了钱,记得给人家送回去。”   四阿哥说完就笑着离开了,淑婉坐在床上击掌赞叹。   不愧是他,真够损的啊!   四阿哥走后,淑婉差不多也该起了。   梳洗打扮换好了衣裳,淑婉没有去永和宫,而是先去了李格格的住处。   李格格和宋格格住在正房后院的东西配殿,两人的房间是相对着的。离得这样近,对面发生了什么都能知道个大概。   淑婉走进后院,随便往宋格格的住处瞟了一眼。却见宋格格的屋子开着窗,宋格格抱着孩子站在窗前。   宋格格当然也看见了淑婉,淑婉是福晋,她每次出门最少带两个大宫女,两个小宫女,有时候再加两个小太监。这么一群人进了后院,宋格格怎么可能看不见。   她看见淑婉像见鬼似的,咣当关上了窗。   淑婉冷笑一声改了主意,她先进了宋格格的屋子。   宋格格放下孩子,连忙过来给淑婉行礼。   淑婉不理会她,先去看孩子。   小格格还不满周岁,小小的婴儿瞪着眼睛看着淑婉,嘴里啊啊额额的说话。   淑婉摸了摸孩子的手脚,又打开孩子的襁褓,用胳膊贴了贴孩子的腿,全都是冰冰的。   淑婉让奶娘把孩子包好,她转身对宋格格笑道:“你真是好雅兴,这大清早的就抱着孩子站在窗前赏景。”   宋格格勉强笑道:“奴才跟着爷学了几句诗词,今日兴致来了,加上屋里有点闷,便抱着孩子站在窗前透透气,教她读两句诗,希望她将来能成为一个才女。”   “哦?读了什么诗啊?”淑婉问。   宋格格低头想了想,“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淑婉笑了,“确实是好诗。”   宋格格松了口气,看福晋的样子,她的用意福晋应该是没看出来,或者是不愿意跟自己计较。毕竟小格格不是福晋亲生女儿。   宋格格还在兀自庆幸,淑婉轻轻走到她面前,一巴掌扇了过去。   宋格格栽倒在地,耳朵一声嗡鸣,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都能感觉到皮肤迅速地肿了起来。   等耳鸣声稍稍减弱,宋格格听见淑婉说道:“你这样的人,也配做母亲?你这样的垃圾,比茅坑里的脏东西还要让人恶心。”   宋格格脸上又疼,心里又臊。   她也不想害自己的女儿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四阿哥现在只喜欢福晋,她必须得使出一点手段,不然就要被四阿哥遗忘在这后院里了。   她跪在地上想要辩解,淑婉却不想跟她啰嗦,直接去了对面李格格的屋子里。   李格格那边已经知道福晋来了,李格格站在门口迎接,看见淑婉连忙行礼。   淑婉同样没理会她,直接去看了小阿哥。   小阿哥的烧已经退了,现在睡得很安稳。   淑婉把李格格叫过来,问她小阿哥吃了什么药,得了什么病,李格格一一答了。   淑婉叫春儿过来,“你去太医院跑一趟,请一个儿科圣手过来。虽然小阿哥的烧退了,但也不能轻忽。”   春儿领命去了,李格格连忙行礼跟淑婉解释。   “福晋恕罪,昨日小阿哥病了,您不在家,奴才心里着急,所以私自请了太医,请福晋罚我吧!”   淑婉笑了,“罚你?”只怕我前脚罚了,后脚四阿哥就要找我毛病,觉得我故意找茬,不够大度不能容人。   毕竟李格格是慈母心肠,犯了点小错有什么呢?最要紧的是小阿哥无事就好嘛!   淑婉弯下腰轻轻碰了碰李格格的脸颊,李格格吓得往后躲了一下。   淑婉笑道:“别怕,我要出门请安了,别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第17章   淑婉觉得宫里的人多少都有点大病,这个病就叫逮个屁嚼不烂,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   又是请安的场景,又是一群女人唇枪舌剑。   德妃说:“女人啊!还是要温柔和顺才好,爷们在外面拼杀,咱们女人要照顾好家里的上上下下。”   攀附着德妃的一个嫔说道:“姐姐说的极是!男人在外面不容易,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   她看着五福晋,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因为家里男人的一句话就闹得满城风雨,这可不太好。”   宜妃沉着脸没说话,她当然知道德妃她们嘲笑五福晋就是为了嘲讽她,但她还是忍住了脾气,没有吭声。   只要没说她儿子就行,儿媳妇被奚落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   宜妃对五福晋也有很多不满,她不会说话,木讷,无趣,难怪五阿哥不喜欢。   昨天皇上还训五阿哥来着,让他对妻子好一点。   宜妃更是因此迁怒于五福晋,若不是她矫情,把事情闹大,皇上也不会得知此事,五阿哥也不会受到训斥,自己也不会被德妃等人奚落。   五福晋无助地坐在宜妃身后,眼睛含着泪水,却不敢哭。   如果她哭了,这些人更有话说了。她们又没有指名道姓,她凭什么哭?   这时荣妃说话了,替五福晋解了围,“听说四福晋昨儿玩牌,赢了三百两银子呢!”   淑婉笑了,这位婆婆真好,来帮儿媳妇出气来了。果然啊!男人就是靠不住,她以为四阿哥会跟三阿哥直线对决,没想到最后还是得靠自己。   “荣妃娘娘说笑了,这得打多大的麻将才能赢三百两啊?是三嫂不小心砸碎的我的茶盅,非要赔给我。”   三福晋暗暗咬牙,真会说瞎话,谁要赔你了?是你管我要的!   她咬牙笑道:“我可没有四弟妹说的那样大方,我想赖账来着,偏四弟妹小气,怎么都不肯呢!”   荣妃笑道:“四福晋确实促狭,什么好东西,值三百两银子?莫不是你讹我儿媳妇?”   五福晋讲义气地替淑婉解释,“那是宋代官窑的瓷器,很珍贵的。”   三福晋笑道:“也不知道四弟妹给五弟妹灌了什么迷魂汤,五弟妹这么帮她。四弟妹多阔啊!能摆出宋代官窑的瓷器,还怕人摔吗?”   淑婉拍手笑道:“糟糕糟糕!我讹三嫂的事被大家都知道了,这可了不得了!”   淑婉起身走到太后身边,用蒙语说道:“太后,我昨儿讹了三嫂三百两银子,一会儿我拿来分您二百两,您可要护着我,别让三嫂打我。”   太后喜欢小辈跟自己亲近,也知道淑婉在开玩笑。   她笑着说道:“能白得二百两银子,这很好啊!”   太后又对三福晋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这里面也有你的孝心!”   三福晋干巴巴的笑,心里郁闷极了。她不差钱,但是赔了银子又让四福晋在太后面前卖了好,她这心里舒坦不起来。   请安结束后,德妃跟章佳氏一起回去了,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淑婉一眼,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淑婉还是照例跟五福晋一起回家。   回去的路上,五福晋紧紧地拉着淑婉的手。   “要是我也像四嫂一样漂亮会说话就好了,我真是太笨了。”   五福晋心情不佳,她觉得宫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淑婉很能理解五福晋的心情,身边的人对她全是否定,没有人在乎她,没有人护着她,这样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淑婉拉住五福晋的手晃了晃,“你怎么能这么想?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你讲义气,性格也好,跟你相处很自在很轻松。”   淑婉又夸五福晋好看,“你的眼睛又大,睫毛又长,鼻子也翘,这是标准的美人长相!”   五福晋脸红了,“从来没有人夸我好看……我、我脸盘子大。”   这个确实,五福晋脸盘有点大,身上有些圆润,但谁规定只有瘦才好看的?   这样圆圆的才有少女的娇憨感觉啊!   淑婉照实说了,“你这样很少女,很可爱,脸上没有肉就不好看了!”   她拍拍五福晋的肩膀让她振作起来,“你已经足够好了,你不需要去改变自己!也不需要长出一张巧嘴!不懂事的长舌妇才会每天唠叨,真正有深度有内涵的人不会随便开口。”   面对别人的讥讽,五福晋能忍住眼泪。但是听见淑婉的夸奖,五福晋忍不住了。   她趴在淑婉肩膀上静静地流眼泪。   五福晋想起在闺中时候看过的话本,英雄会在美人落难的时候出现。   四福晋就像话本里的英雄一样,她夸奖自己,真诚地喜欢自己。她的阿玛额娘都没有这样夸过她,此刻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   五福晋怕哭湿了淑婉的衣裳,她抹掉眼泪,不舍地跟淑婉告别。   “我要回去了,我……我忍不住了,我要回家哭一会儿。”   淑婉笑了,“回去哭吧!躲起来不要让人看见,美人落泪最让人心疼,你不要再散发魅力了。”   五福晋捂着脸跑了,她在心里疯狂尖叫,四嫂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啊!如果她是男人,自己愿意跟她私奔到天涯海角。   哄好了五福晋,淑婉回到家里派人去请李格格和宋格格过来。   另外又派人去查昨天是谁看门,又是谁请太医,是谁引路,把相关的人全都抓起来。   李格格和宋格格很快就到了,淑婉请安的这段时间里,她们心中忐忑,坐立不安。   福晋虽然是笑着的,但看起来好吓人,不知道福晋打算怎么处置她们。   淑婉让李格格和宋格格跪下,然后打发宫女太监出去。   屋里只剩她们三个,淑婉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天气越来越冷,四阿哥和我还没烧炭,小阿哥和小格格屋里都烧起了炭盆。”   李格格忙道:“都是爷和福晋体恤孩子年幼,福晋一片慈母心肠,奴才替小阿哥铭记在心,将来小阿哥长大了也会孝顺嫡母的。”   淑婉笑道:“你紧张什么,你屋里的炭还是我拨过去的呢!”   淑婉端着茶盏叹了一声,“不知是不是炭盆烧得太旺了,宋格格大清早的就开了窗,抱着孩子站在窗口。”   宋格格怕了,怂了,她趴在地上磕头求饶。   “求福晋宽恕,奴才一时糊涂,想着小格格病了,也许四阿哥就能过来了。我……我是看小阿哥病了,李格格使了法子把四阿哥勾引过来,我才动了歪心思。”   李格格快被宋格格气死,她昨天故意截走了四阿哥,但行事还算谨慎,就算福晋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宋格格自己作死,偏要拉上她。   李格格连忙澄清,“福晋明察,小阿哥体格弱,发热生病也是常有的。小阿哥是从奴才身上掉下来的肉,奴才怎么舍得让他生病?他病了,奴才恨不得以身代之!”   宋格格拉着李格格不放手,她不甘心自己受罚,一定要拉一个伙伴共沉沦。   “你这狐媚子敢对天发誓吗?发誓你没有借着小阿哥生病的事勾引四阿哥!昨天你故意派人去门口截走了四阿哥,不然小阿哥病了,你应该第一个报给福晋知道!”   李格格辩解道:“福晋昨天不在家!”   宋格格:“福晋不在家,奴才死绝了吗?你不会告诉给正房的奴才知道?”   淑婉把茶盏放下,在桌上磕出响声,吓得宋格格松开李格格的手,两人老老实实地低头,不敢再说话。   “不必吵了,事情很清楚,我看得很明白。李格格想借着小阿哥争宠,宋格格看见了也起了歪心思,想把小格格弄病了,然后把四阿哥引过去。你们两个真是有心机有智谋,堪比女中诸葛啊!”   淑婉拨弄着手上的玉镯,“今天我跟你们说几句金玉良言,如果记不住,将来出事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淑婉笑道:“你们两个,乖乖在家看孩子,衣裳首饰生活用品不会少了你们的,但你们不能争宠,也不能往四阿哥身边凑。”   李格格不服气,她鼓起勇气反驳道:“福晋,我们是德妃娘娘派来伺候爷的!是为了给爷开枝散叶的,您……您不能霸着爷!”   淑婉笑得更加温柔,“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我能容得下小妾,但必须是那种听话的小妾!”   李格格倔强地说道:“奴才已经生了小阿哥,福晋容不下我们,您就不怕奴才告诉四阿哥吗?”   淑婉彻底冷了脸,“你又误会我了,我怎么会容不下小阿哥?我哪有那么残忍?我只是容不下你罢了,因为你不听话。你也说了,你是为了给爷开枝散叶的。宫里别的没有,女人很多,不差你这一个。”   淑婉挑起李格格的下巴,“你消失了,还会有更漂亮的进来。小阿哥也会被别人抚养,你说……刚进门的格格,愿不愿意抚养一个小阿哥呢?”   淑婉扭头看了眼宋格格,“宋格格,我说的对不对?”   虽然是白天,但屋子里有些昏暗。淑婉抿着红唇微笑,像极了鬼怪传说中的美女蛇。   外表美艳,心如蛇蝎。   宋格格连连点头,“福晋说什么都是对的。”   淑婉又笑了,“好了,话我都说完了,你们俩回去吧!”   正房的门打开,阳光投射进来,正好停在淑婉的红唇上面。淑婉的眉眼藏在阴影里,只有红唇微微挑着,那抹红色像极了鲜血的颜色。   李格格和宋格格瞄了一眼,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正房外面,一群宫女太监被摁在木凳上。   春儿看见李格格和宋格格出来,迎上去请她们留步。   “福晋说了,院子里的奴才粗心大意,很应该管教管教。请两位格格留下观看,等板子打完了,你们就能走了。”   李格格宋格格被强行留下,她们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身上越来越冷。   板子打在身上发出闷闷的响声,被打的人都被堵住了嘴,只能从闷哼声和暴起的青筋看出他们的痛苦。   李格格和宋格格吓得花容失色,等到行刑结束,两人飞一样地跑了。 第18章   院子里打板子的声音渐渐停下来,淑婉喝了盏茶,又吃了两块点心,这才慢悠悠地出去。   秋香搬了把椅子放在院里,冰香扶着淑婉坐下,又给她塞了个手炉。   淑婉捧着手炉端端正正地坐在院子中间,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我和四阿哥成婚后的第二天就给你们训过话,我说了,端起这碗饭就得做好分内的事,但你们似乎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李格格请太医越过了我,你们竟然敢把人放进来!这次来的是太医,下次来的又会是什么人?万一是刺客,你们担当的起吗?”   被打的宫女太监连连求饶,口里嚷着再也不敢,求福晋开恩之类的话。   淑婉知道,这些人求饶不过是本能反应,他们根本没把淑婉的话放在心上。   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做事放松了一些,有什么大不了的?皇宫内院多安全,怎么会有刺客?   他们见识有限,不明白那些繁琐的规矩自有它存在的道理。   他们大约以为淑婉是杀鸡儆猴,故意收拾他们震慑后院的两个格格。   他们这样想也不算错,淑婉不仅想震慑住李格格和宋格格,她还要震慑住别的奴才,这是她立威的好机会。   淑婉冷声说道:“我不信佛,不信因果,不讲慈悲。在我手底下做事,做的好有赏,做的不好就罚。我不管你们曾经伺候过谁,也不管你们在宫里有多体面,只要犯在我手里,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把他们吓唬住了,淑婉让他们回去上药。另外又派人顶替他们的活计,顶班这段日子,月例银子归顶班的人所有。   命令一下,有人欢喜有人愁。   院子里的活计有好坏之分,有的轻省,有的容易得赏钱,被罚的人很怕养伤这段时间活计被人抢了,顶班的人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临时工作变成固定的。   收拾完小妾和奴才,淑婉起身回屋,特意指了夏儿进来服侍,其他人不用跟着。   秋香和冰香还像往常一样做自己的事,春儿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和夏儿一起伺候福晋,现在夏儿得了福晋的青眼,她该怎么办呢?   进了屋,淑婉踢掉脚上的鞋,斜倚在软榻上休息。   夏儿捡起她的鞋摆正,然后坐在脚踏上给淑婉捶腿。   “福晋,请恕奴才多嘴。两位格格和院子里的奴才确实可恨,但您收拾了他们,四阿哥回来不会生气吧?”   夏儿已经决定追随淑婉,所以事事都替淑婉考虑,说话也不像以前似的藏着掖着。   她很替淑婉担心,“您心里是痛快了,万一李格格宋格格跟四阿哥告黑状,您该怎么办呢?昨晚您刚哄好了四阿哥,今天又惹四阿哥生气,这……”   您总不能再搞一套伤风败俗的衣裳吧?同样的法子,用了一遍又一遍,四阿哥未必还吃这套。   淑婉故意调戏夏儿,给夏儿抛了个媚眼,“怎么?你担心我啊!”   夏儿很无语,她当然担心了!她刚成为福晋的心腹,紧接着福晋就失宠了,她还混不混了?   “福晋,您别开玩笑了。奴才说句难听的话,您千万别恼,用美色诱惑阿哥,不是长久之计。李格格是院子里的老人了,她的话四阿哥是肯听的。”   淑婉笑了,“你说的有道理极了,以色侍人确实不能长久,但我没有用美色诱惑阿哥啊!我可是正经人!”   夏儿在心中腹诽,你是正经人,那我就是大善人!   夏儿好奇地问道:“福晋,您昨晚怎么把阿哥哄得回心转意的?”   淑婉白了她一眼,“山人自有妙计,这岂能告诉你?等教会了你,是我当福晋还是你当福晋?”   夏儿连忙跪下赌咒发誓,“福晋!奴才这辈子只为您做事,绝不会做出勾引阿哥的事来!若是奴才有违誓言,就叫奴才烂心烂肺不得好死!”   淑婉摆摆手让她起来,“行啦!不过一句玩笑话。你安心替我做事,等你二十五了,想回家就回家,我会送你一笔退休金,总不会亏待你。”   夏儿再次跪下磕头道谢,“多谢福晋!奴才一定为您好好办事,绝无二心!”   “起来吧!听说你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我会给他们找个私塾上学念书。能不能学成要看他们自己,将来你弟弟们有出息了,你也跟着沾光。”   夏儿心中一凛,她没想到福晋居住在深宫里,竟然能查到她的家世背景。   她替弟弟们向福晋道谢,这次心诚多了,不知道是因为感激,还是因为恐惧。   四阿哥午休的时间不够长,只够他吃一顿饭,睡一个短短的午觉。   淑婉没有提起上午发生的事,她陪四阿哥午休,然后还像平常一样送他出了门。   到了晚上,四阿哥回到家里,淑婉像花蝴蝶一样飞了过来,殷勤地服侍他洗脸洗手换衣裳。   “呦!今儿是怎么了?”   四阿哥有点不习惯,平常他回到家里,淑婉也会迎上来,但她不会亲自动手替四阿哥脱衣裳、递毛巾。   她会让宫女们服侍四阿哥,她站在一旁看着,陪四阿哥说话。   淑婉说道:“我亲自服侍你,这还不好吗?”   淑婉去解四阿哥衣领的盘扣,扣子有点紧,淑婉拽了拽衣领,小手拧了好半天,总算把扣子解开了。   四阿哥深吸一口气,他握住淑婉的手,不让她乱动。   肯亲自服侍他的柔情蜜意很好,但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淑婉的饭没白吃,她手劲太大,拽衣领那两下差点让四阿哥上不来气。她拧扣子的时候还拧到了四阿哥脖子上的肉,真是疼啊!   四阿哥笑道:“这点小事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就行。”   他打发宫女出去,自己洗了脸,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常衣裳。   躺在软榻上,四阿哥放松地叹了口气。   读书也是个辛苦活,在课堂上他要坐得笔直挺拔,不能失了皇子的威严体统。这样坐上一整天,好人也要变残废。   淑婉细细打量着四阿哥的神色,她看四阿哥心情还不错,立刻挺直了腰板。   她背着小手,昂着脑袋在四阿哥面前走来走去,那骄傲的样子,像是娇养的波斯猫。   四阿哥笑了,“你这又唱的是哪出啊?”   淑婉昂着头傲娇地说道:“今儿我做了一件大事!我打了院子里的奴才!”   四阿哥觉得好笑,“我以为是多大的事呢!你是主母,管教下人不是应该的吗?你厉害一点就对了,不然管不住下面的人。”   四阿哥知道,淑婉打人应该是因为李格格私请太医的事。   他的后院里有外男随便出入可不是小事,即便淑婉不罚,他也要罚的。   得到四阿哥的肯定,淑婉得意地笑了一下,紧接着又露出心虚的表情。   “我……我还打你的小妾了!我打了宋格格一巴掌,还吓唬了李格格!”淑婉梗着脖子,像一个叛逆的熊孩子。   四阿哥愣了一下,“为什么打人吓人?”   “今天早上我去后院看小阿哥,偶然看到宋格格抱着孩子站在窗前吹风。现在的天气多冷啊!小格格的手脚都是凉的,冻得够呛。我气不过,就……就轻轻打了宋格格一巴掌。”   淑婉轻轻挥手,给四阿哥表演自己‘轻轻’的力道有多轻。   “我怕李格格有样学样,也拿着小阿哥争宠,所以把李格格也骂了一通。”   淑婉凶巴巴地说:“我打人骂人都是很有道理的,你不许反驳!以后,我就是家里的母老虎,看谁还敢惹我!嗷呜!”   她举着爪子,呲着小牙,看起来不像母老虎,像装凶的小奶猫。   四阿哥抓住淑婉的手,把她拉进怀里蹭了又蹭。他的小妻子装凶的样子太可爱了!   蹭完了可爱的福晋,四阿哥板着脸训她,“想当母老虎?难道你还想爬到我头上?反了你了!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谁才是在上面的那个!”   四阿哥抱起淑婉往里间走,淑婉嚷道:“不行不行!我就是要在上面!”   四阿哥停住脚步想了一下,“爬到我上面也不是不行!今天就是这个了!”   后院里,李格格时不时地往门口张望。   伺候她的宫女劝道:“格格,四阿哥去了正房,应该是不会来了。”   李格格不死心又往门口看了一眼,“福晋打了那么多人的板子,她不敢瞒着四阿哥。只盼着四阿哥能明辨是非,千万不要被福晋迷惑。”   宫女心想,四阿哥对福晋正是新鲜喜欢的时候,福晋抢占先机,先抹黑李格格一通,四阿哥当然会先入为主向着福晋。   宫女劝李格格放宽心,“四阿哥一直都很明白事理,他一定会为您主持公道的。”   李格格失落地收回视线,“指望着四阿哥是不成的。福晋搞出这么大的动作,明儿个宫里就会传出风声,只盼着德妃娘娘能明察秋毫,替我们这些可怜人做主。”   她又对宫女说道:“准备佛经和纸笔,我要多多抄经,为小阿哥祈福。吩咐下去,最近咱们的人都安静些,不要去跟福晋硬碰硬。” 第19章   李格格心情很矛盾,说出来的话也前后冲突。   她不停地看着门口,企盼四阿哥突然出现为她做主。但理智上她又十分清楚,四阿哥已经被福晋迷住了,根本不愿意理她。   李格格只盼着德妃娘娘能出面管管福晋。自古以来婆婆媳妇是天敌,李格格未嫁前就知道,在婆婆眼里,儿媳妇没有一个是好的。   福晋在正院打人动静不小,也许德妃娘娘会对福晋的举动产生不满,然后狠狠地处罚福晋。这也算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怨气。   想到这里,李格格又忍不住替自己感到悲哀。   她在宫中没权没势,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她受到福晋的威胁和压迫,竟然只能盼着德妃娘娘讨厌福晋替自己报仇。   这样的期盼比天上的云还要虚无缥缈。   更让人心酸的是,她也算德妃娘娘的儿媳,但在娘娘眼里根本没她这个人,她连被讨厌的资格都没有。   宫女磨好墨,铺好纸,李格格收起自怜自艾的心思,专心抄起了佛经。   小阿哥是她最后的依靠,她一定要把他好好抚养长大,把他培养成四阿哥最优秀的儿子。   正房里,四阿哥和淑婉针对你上还是我上的问题进行了反复又激烈的讨论。   讨论结束后,四阿哥和淑婉洗了澡,两人开始享用迟到的晚餐。   屋里只有他们夫妻俩,也就不必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了。   四阿哥给淑婉夹了一块鱼肉,“你今天做的很好,你是当家主母,就该拿出主母的威严。你外面看着厉害,实则嘴硬心软,我之前还担心你被奴才糊弄住。今天你发了威,以后奴才们就不敢小瞧你了。”   淑婉要麻了,这位哥对自己有很大的误解啊!嘴硬心软?说的是我吗?我可是一顿三碗饭,真人PK也不怕的硬汉啊!   不过被这样误解,那真真是极好的,淑·硬汉·婉垂着头无限地娇羞。   “我就知道你是最懂我的!在家的时候,我额娘说我淘气像个假小子,其实我又怕血又怕痛。今天他们在外面打板子,我都不敢看!我一直躲在屋里,等外面打完了,这才壮着胆子出去。我强撑着训了话,手都是冰凉凉的。”   四阿哥心疼了,他握住淑婉的手。   “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要出去,让秋香和冰香代你训话就是了,都是一样的。”   淑婉点头装乖,“嗯嗯,我都听你的!”   淑婉冲四阿哥甜甜地笑,心里爽到爆。   这就是做绿茶的快乐吗?把帅哥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爱了爱了!   淑婉哄住了四阿哥不代表万事大吉,在宫里,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后劲都很大。   被淑婉扇了一巴掌,宋格格病了,她高热不退,据说已经烧迷糊了。   看样子她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发热,但她不敢派人禀报,害怕打扰到四阿哥和淑婉相处,愣是等到四阿哥去上学了,她才派人通知淑婉。   淑婉得知此事连忙派人去请太医,生怕宋格格烧出毛病来。   眼看着快到请安的时辰,淑婉不能在家里等着了,她让夏儿代表她去宋格格那里守着,万一宋格格不好了,立刻派人报给她知道。   在宁寿宫里,妃嫔们还像往常一样唇枪舌剑,冷嘲热讽。   淑婉惦记着宋格格,耳朵里听着这些人说那些没用的废话,心情越发地焦躁,恨不得暴露本性,把这些人全都怼一遍。   好不容易熬过请安的时间,淑婉急匆匆地回到阿哥所。   夏儿早就从宋格格那里回来了,她估摸着请安快结束了,特意跑到门口去迎淑婉。   看见夏儿,淑婉顾不上别的,连连催问宋格格的病情。   夏儿扶着淑婉,请她稍安勿躁。   “太医说宋格格是风寒入体,忧惧太甚引起的发热。现在宋格格已经吃了药,发了汗,没什么大碍了,福晋放心就是。”   淑婉松了口气,“没事就行。”   不怪淑婉大惊小怪,宋格格发热后硬挺了一夜,淑婉很怕她烧坏了脑子,或者烧出肺炎。这里可没有快速退烧的药,更没有抗生素。   回到正房,屋里都是自己人,冰香愤愤地骂宋格格晦气。   “她是病了,又不是哑了,派人来报一声有那么难吗?她不想活了就干脆利落地抹脖子,偏要烧得说胡话了才来禀报,她死了不要紧,她的贱命不值钱,连累我们福晋被人说闲话她担当的起吗?”   淑婉喝令冰香闭嘴,“这也怪不得宋格格,我刚打了她巴掌,她怕我也是正常的。”   昨天她刚刚警告过宋格格不许争宠,当晚四阿哥歇在淑婉这里,宋格格哪敢过来打扰?万一福晋以为她是故意卖惨争宠,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宋格格确实不太聪明,但笨人不经意间出的昏招更让人难以招架。万一她真的出事了,淑婉也落不得好。   即便四阿哥不指责淑婉,淑婉心里也会有疙瘩,就好像是她故意害了宋格格似的。   淑婉懊恼地揉揉额头,“给宋格格送点补品,夏儿帮我盯着点,让她好好养病。”   秋香跟在淑婉身边多年,比淑婉的亲娘还要了解她。她看出淑婉心里的纠结,连忙柔声劝慰。   “宋格格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做人却有些糊涂。不论如何,身体是最要紧的,不能因为畏惧您,连病都不瞧了。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身体好了,才能谋划以后嘛!可见她这人分不清楚轻重缓急。”   夏儿也道:“秋香妹妹说的极是,宋格格敢抱着亲生女儿吹冷风,是个心狠的。昨儿个福晋也没说什么,她居然被吓病了,胆子也太小了。她又自私,对自己又不够狠,出了事能怪谁?”   道理淑婉都懂,只是遇事不顺,心里有些郁闷。   中午四阿哥回来吃饭,淑婉把宋格格生病的事说了。   四阿哥的反应很平淡,“她想害小格格生病,自己反倒病了,这是报应,你不必管她。”   其实四阿哥本想把小格格从宋格格那里抱到正院来,但想到小格格身体弱,不一定能活到成年,四阿哥不想给淑婉平添麻烦,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   淑婉不知道四阿哥的好意,她现在心里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暗骂四阿哥是狗男人,就算是炮友病了也得去送点感冒药吧?他看都不看一眼,真是个渣男。   后院的两位格格也暗搓搓地打听着正院的消息,宋格格等着四阿哥来探病,李格格等着四阿哥来看小阿哥。   结果左等右等,四阿哥还像往常一样去御书房读书了,都不曾派个太监过来探望一下。   两位格格彻底冷了心,后院的事不看对错,只看宠爱。谁得了宠,爷更偏向谁,谁就是有理。   看来四阿哥完全被福晋迷住了,眼里心里再也看不见她们了。   下午的时候,淑婉闷在房里做绣活,四个宫女陪她说话解闷。   刚刚绣出两片竹叶,永和宫里来人了,说是德妃娘娘请淑婉过去说话。   德妃不喜欢淑婉,除了请安的时候跟她聊两句,平时几乎不会召见她,也不知道这次是为了什么事。   到了永和宫,淑婉碰见了老熟人,教她宫规的宁嬷嬷出来招呼她,给她上茶点。   宁嬷嬷笑道:“奴才负责调教新来的宫女,平时不在德妃娘娘近前伺候,许久不见福晋,福晋风采更胜往昔。”   淑婉知道这个嬷嬷是个笑面虎,她也端出笑脸,笑颜相对。   “原来是这样!我还奇怪呢!我经常来永和宫,却一直没见过你。”   宁嬷嬷笑道:“福晋别急,以后可能天天都见面呢!”   淑婉觉得这话奇怪,还不等她细想,德妃娘娘就来了。   淑婉恭敬地行礼,德妃免了礼,却不让她坐下。   “今日叫你过来,是想给你一个人。”   德妃冲宁嬷嬷招手,让她站在淑婉身后。   “宁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她心细懂规矩,以后有她照顾你和四阿哥,我也能放心了。”   淑婉回头看了宁嬷嬷一眼,原来她刚才的话是这个意思。   宁嬷嬷蹲身给淑婉行礼,温顺的像只小绵羊。   四阿哥院子里有宫女有太监,就是没有上了年纪的嬷嬷。   正常来说,皇子从小由奶娘保姆照顾,身边不会缺了嬷嬷。照顾四阿哥的几位嬷嬷是孝懿皇后选的,不知道为什么,全都出宫养老去了。   淑婉带了两个年轻丫鬟,并没有带嬷嬷进宫,这就使得四阿哥的院子里全是年轻的宫女。   淑婉不喜欢宁嬷嬷,她笑着婉拒德妃的美意。   “谢谢额娘,宁嬷嬷说她负责调教新来的宫女,我们院子里都是入宫很久的宫女,并没有新宫女给宁嬷嬷调教。”   德妃板着脸,猛的一瞧跟四阿哥确实很像。   “宁嬷嬷不仅会调教宫女,养生调理,照顾孩子,她都会。你和四阿哥还年轻,身边没有经验丰富的嬷嬷可不行,以前是我疏忽了,现在想起来了,必须给你们一个信得过的。”   德妃慢慢抿了口茶,开始跟淑婉算账。   “听说四福晋很了不起,发了好大的脾气,把院子里的奴才都打了,这事传得满宫皆知!你是福晋,管家要以理服人,这样暴戾会遭人诟病的,说出去我和四阿哥都颜面无光!   这事还没平息,我听说小阿哥和宋氏又病了。他们畏惧你,连太医都不敢请,差点丧了命!你瞧你干的好事!真要出了事,你给他们赔命吗?”   淑婉舔了舔后槽牙,真想扑过去咬死这个老太婆。   听说听说,你上了岁数耳朵倒挺好使!不仅会听说,还会艺术加工呢!   我什么时候要害人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德妃又道:“你跟着宁嬷嬷,好好学学管家和为妻之道。以后不许再出现类似的事情,咱们皇室可不能有爱打人的福晋!”   淑婉笑了,“额娘一片慈母心肠,我代四阿哥谢过额娘好意。您信得过宁嬷嬷,我也跟宁嬷嬷相处过,她确实是极好的嬷嬷,没有做过妻子,却懂为妻之道呢!只是有些事情,媳妇不太明白,您听说了那么多,却都是不实之言,您到底是听谁说的呢?”   淑婉心道:臭老太婆!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中国好儿媳的风采! 第20章   作为一个撕逼小能手,淑婉深谙一个道理,撕逼的时候一定要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她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巨大白莲花,她有错?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淑婉做足了委屈的样子,“额娘请听我细说,李格格照顾小阿哥不周到,导致小阿哥生病,下人们不懂事,他们不来报我,随便请了个太医领到后院。他们不守规矩,差点耽误了小阿哥,我岂能不罚?假若他们误了我的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小阿哥是四阿哥的子嗣血脉啊!轻忽不得!”   德妃还是训斥淑婉做事不谨慎,“教训奴才可以,但打人板子就是你的不对。奴才也是爹生妈养的,你怎能随便打人?皇上以仁和治天下,后宫也是如此。道理在你这边,你跟奴才们讲明白就是了。”   淑婉想给德妃鼓掌,这是纯纯的胡扯,亏她好意思说出口。   宫规道理在那里摆着,如果讲道理有用,就没有触犯宫规这回事了。   宫女太监不是木偶,他们是人,是会思考的。他们畏惧主子吗?并不!真正让他们畏惧的是主子手里的权力。罚月俸、骂两句根本不痛不痒,只有真正让他们疼了,他们才知道厉害。   如果主子耳根子软,没有决断,这些所谓的奴才能把主子当成傀儡,在背后随意操控。   在宫里生活就是时时刻刻都在博弈,跟丈夫博弈,跟婆婆博弈,跟奴才博弈,稍有松懈就会落到下风。   以仁和治国治家不过是话术精心包装过的遮羞布,皇上杀的人还少吗?德妃就没罚过奴才吗?   淑婉觉得德妃虚伪至极,简直厚颜无耻。   她在心里MMP,嘴上还是甜甜的。   “额娘说的极是,是儿媳考虑不周。皇上宽和,万一让他老人家知道我打人板子了,确实不太好。以后……我偷偷打,绝对不叫人知道!”   德妃:“……你听不懂话吗?我说不许打人!”   淑婉做出惶恐的样子,“是!是!儿媳愚笨,没有领会额娘的意思,额娘勿怪。”   我听见了,但又不是完全听见了。让我收手不再打人?不可能的!亲娘的话我都不听,我能听婆婆的?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不然别想控制我!   德妃张嘴还要训斥淑婉,淑婉使出打断技能,抢占先机诉说自己的委屈。   “额娘,打人的事先不说。那个宋格格比李格格还可恶,李格格只是照顾不好小阿哥,宋格格居然抱着小格格吹冷风,以此来争宠!幸好苍天有眼,孩子没事,她却病了。四阿哥还说呢!这就叫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德妃深吸一口气,越发瞧不上这个儿媳妇。   好一张巧嘴,叭叭叭叭的,浑身是理。做婆婆的说她两句,她听着就是了,哪儿那么多话。   德妃张嘴又要说话,淑婉再次抢先开了口。   “额娘!到底是谁污蔑我?我们院子里的事,您是从哪里听来的?我觉得吧!皇宫里主子奴才一大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有那些个坏东西见不得别人好,故意挑拨咱们的婆媳关系!您可千万不要听信谗言啊!”   连着被淑婉打断话头两次,德妃心里又憋又堵。淑婉一通搅和,她原本想说什么都忘了。   德妃来不及回忆自己的腹稿,她看淑婉停下了,连忙开口说话,很怕再被淑婉抢先。   “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蛋,能传出这样的流言,你肯定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很可能是你行事暴戾,惹得下面的人怨声载道,才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你须得事事做到完美,才能压服住众人。”   这话完全是强盗逻辑,一个人没有做错事,只因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就给人定了罪,这不是欺负人吗?   淑婉酝酿了一下,捏着帕子就开始哭。   “我不怕流言蜚语,只要额娘信我就行。在我心里,额娘就像我的亲娘一样。别人误会我没关系,只要亲近的人肯信我,我什么都不怕!”   德妃心中气闷,这完全是鸡同鸭讲。她指责淑婉做的不好,淑婉的脸上竟全然不见羞愧的神色。她让淑婉做到完美,淑婉反倒要求她相信自己。   这……这算什么事?   德妃又道:“小阿哥和小格格虽不是你生的,但你是嫡母,是她们的额娘,你不能当甩手掌柜。小阿哥还病着,小格格身体也弱,你要为孩子多积福报,打人见红多晦气,你也不怕冲撞了孩子!”   淑婉捏着帕子嘤嘤嘤,“额娘说的极是!我待两个孩子像亲生的一样,我是太着急了,就忘了积福报的事了,还是额娘想的周到。不过应该没大碍吧!宋格格虐待女儿遭了报应,若是小阿哥被冲撞了,也该应到李格格身上,没关系的!”   德妃:“……”   这下德妃是真的无话可说了,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打了人,最后报应到李格格身上,你可真会盘算啊!   德妃不想跟淑婉说话了,甚至不想再看见淑婉。   她疲惫地闭上眼,按了按额头,“你回去吧!最近除了请安不要随意走动,待在家里抄写金刚经,消业培福,为小阿哥增添福慧。”   淑婉习惯性地杠她,“抄经文?可是额娘,我不信佛啊!”   德妃忍无可忍,她撕碎了温和的面具大声吼道:“之前不信就从今天开始信!我信佛,四阿哥信佛,宫里上上下下都信佛,你也得信!你真是蠢笨如牛!我悉心教导你,你不许还嘴!给我滚回去抄经!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门!”   淑婉似乎吓呆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秋香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淑婉回过神匆匆行礼,逃命似的离开了。   宁嬷嬷刚要追上去,德妃喊住了她。   “你去了四阿哥的院子,替我好好盯着四福晋。哼!我看她颇有主意,鬼精鬼灵的,你放开胆子调教她,你是我的人,对她不必客气!”   宁嬷嬷郑重行礼,“是!请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办好这项差事!”   回去的路上,淑婉抽抽搭搭的,不停地抹泪。   秋香心疼极了,福晋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福晋,您别哭了,公道自在人心,小阿哥和宋格格已经退了烧,这事就算过去了,您别放在心上。”   淑婉捏着帕子嗔她一眼,她小声说道:“傻丫头,这眼泪是流给别人看的。”   德妃是个好面子的人,还会做面子工程。在外面,她一直是温柔婆婆的形象,即便瞧不上淑婉也会尽力回护。不像宜妃,她看不上五福晋就任由她被人奚落。   今天淑婉淌眼抹泪地从永和宫离开,路上遇见好些宫女太监,今天晚上德妃训斥儿媳的消息就会传到别的嫔妃那里。   德妃是长辈,淑婉不能明怼,但是别的妃嫔会抓住机会替淑婉报仇的。   淑婉忍住了不眨眼,又是几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的眼泪可不能随便流,一定要哭的有价值,没有价值的泪水留着洗脚都嫌凉。   宁嬷嬷顾不得收拾东西,也顾不上跟永和宫的朋友后辈告别,她紧赶慢赶,总算追上淑婉,跟她一起来到了四阿哥的院落。   淑婉抹着泪,装作精神不济的样子跟宁嬷嬷周旋。   “姑姑跟着我算是受委屈了,你今天刚到,不急着近前伺候。一会儿我派几个小宫女去帮您收拾衣裳行李,再让春儿陪你在院子里转一转,熟悉一下。”   宁嬷嬷笑道:“奴才不是什么金贵人,不需要休息。等奴才把行李搬来,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好就来伺候福晋。”   淑婉淡淡地说道:“随姑姑的便吧!我乏了,要回去休息了。”   春儿陪着宁嬷嬷,淑婉回到正房,夏儿找了一套雪青色的家常衣服请淑婉换上。   “福晋,奴才与春儿一起入宫,一起被分到四阿哥的院子里,她见奴才得了福晋的青眼,心里也羡慕得紧。福晋您慧眼识珠,您看春儿如何?”   淑婉反问她,“你觉得春儿如何?”   夏儿很会揣摩主子心意,她观察淑婉好一阵了,觉得她跟自己人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夏儿也学着投其所好,变得坦诚。   “春儿人缘好,嘴巴甜,跟谁都能联系上。她心眼不坏,奴才攀上了您这棵大树,当然希望小姐妹也能攀上来。”   淑婉笑道:“我信得过你的眼光,只是我从没见过她的本事,她想攀上来,须得递一个投名状。”   夏儿笑了,“奴才明白了,奴才代春儿谢过福晋。”   秋香和冰香相视一笑,春夏二人更熟悉宫里的环境,有她们帮着福晋,福晋的日子才能更好过。   她们也不怕春夏二人跟她们俩争,她们和福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春儿夏儿再厉害也敌不过。   秋香给淑婉泡了盏茶,“福晋,一会儿四阿哥就回来了,您怎么跟他说去永和宫的事呢?”   冰香乱出主意,“随便敷衍过去得了,四阿哥那么忙,哪有时间管婆婆媳妇吵架?”   夏儿觉得不太好,“这不是婆婆媳妇吵架,这是婆婆训斥媳妇。婆婆发威了总得有个缘由,咱们福晋没有错,是婆婆偏要找茬。”   秋香忙道:“当着四阿哥的面,可不能这样说!福晋说婆婆的坏话,恐怕四阿哥不会高兴。”   冰香说:“可是不说清楚,咱们福晋多委屈啊!”   夏儿叹道:“感觉成婚好累啊!又要伺候夫君,又要管家,又要孝顺长辈,又要忍气吞声,还要忍受后院的小妾。”   淑婉笑道:“哎呦,夏儿姑娘是在同情我吗?你不是等着二十五岁出宫嫁人吗?怎么又觉得成婚累了?”   秋香和冰香取笑夏儿,笑话她心里想男人。   夏儿被臊个大红脸,“那……那是我随口说的。福晋也说过,青梅竹马没准早就娶了别人。我只是随便感慨一句,觉得嫁人后难做人罢了。”   淑婉正色说道:“不!我一点都不觉得难,我就喜欢和别人斗!在与别人吵架这种事上,我几乎没有败绩,李格格宋格格我全然不放在眼里。”   何况四阿哥不说话不上床的时候又那么帅气,只是那种矜持尊贵的气质就把她勾住了。床下禁欲床上奔放,若是错过了四阿哥,那才是终身遗憾。   “虽然有的时候事情多,心情会变得焦躁烦乱,但总体来说还是开心的。我最喜欢看见别人恨我恨到咬牙切齿,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别人越生气,我就越快乐!”   淑婉在心里偷笑,哇偶,我好变态哦!   这时有个小宫女进来禀报,“福晋,春儿姐姐让奴才过来传个话,宁嬷嬷非要去看小阿哥和小格格,她拦不住。不知道李格格和宋格格会不会借机说您的坏话,请福晋早做准备。”   淑婉低头想了想,李格格和宋格格应该没那么蠢。   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淑婉才是她们的主母,这辈子她们都得在淑婉手底下讨生活。   如果为了一时爽快得罪了淑婉,那可就太傻了。   淑婉让小宫女下去,秋香给小宫女塞了一把铜钱,算是赏她的跑腿费。   小宫女欢欢喜喜地出去了,秋香烦恼地叹了口气。   “宁嬷嬷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福晋跟她学规矩的时候她就特别严厉,如今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冰香:“这就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夏儿问淑婉:“福晋,现在您还觉得快乐吗?”   淑婉斜眼看她,小同志,你胆子很大嘛!竟然学会我的怼人技能,反过来调侃我了!   淑婉冲她假笑,“我当然开心啦!我已经想到了对付宁嬷嬷的办法。夏儿啊!我看你根骨绝佳,头脑清明,是个百年一遇的天才,我决定了,就由你去对付宁嬷嬷吧!”   夏儿:福晋饶我一命,我错了! 第21章   宁嬷嬷就像新来的女主人似的, 在四阿哥的院子里转了个遍,犄角旮旯都巡视到了。   她去后院看望小阿哥和小格格,李格格宋格格见到她十分的客气。宰相门前七品官, 宁嬷嬷是德妃娘娘的人, 李氏宋氏可不敢得罪。   宁嬷嬷细细询问小阿哥小格格的饮食起居, 李格格和宋格格谨慎的答了,除此以外什么都没说。   淑婉所料不错,李格格和宋格格根本不敢说她的坏话。   谁也不知道宁嬷嬷会在这里待几天,她回到永和宫还是德妃娘娘的心腹,可李格格她们还要长长久久的在福晋手底下过日子。   宁嬷嬷像空降领导似的到处检查,淑婉已经派人去永和宫把她的行李包裹取来了, 又派人给宁嬷嬷收拾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   人已经被德妃送来了,退是退不回去的, 不如大方一点,做的好看一些。   等四阿哥从御书房回来, 淑婉一边帮他换衣服, 一边跟他讲宁嬷嬷的事   “我太年轻了, 额娘不放心我,特意把宁嬷嬷送过来帮衬。”   四阿哥微微皱眉,他不喜欢别人往他院子里塞人,即便是亲生额娘也不行。他已经成家了,最讨厌这种被人盯着管着的感觉。   “额娘说要给人, 你就答应了?”   这话未经思考脱口而出,四阿哥很快反应过来, 自己说了句废话。   长辈赐人是为了淑婉好, 淑婉根本没法推辞, 推辞就是不知好歹。   淑婉叹道:“我也不想答应的, 宁嬷嬷是额娘身边的老人了,据说办事靠谱,什么都懂。我把她带走了,额娘那里用人的时候恐怕会不顺手。只是……”   淑婉抬头看四阿哥,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被人欺负的小狗。   “只是小阿哥宋格格病了,我又打人板子。额娘说我不积德,管家手段太过凶残,所以才把宁嬷嬷送过来教我。”淑婉低头抠手,“对不起,是我做事不周,给你和额娘添麻烦了。”   四阿哥轻轻抚摸淑婉的额头,“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   在四阿哥的印象里,淑婉一直都是活力满满的样子。   那日她打了宋格格,虽然害怕他责怪,但依然强撑着自己高傲的样子,像一只色厉内荏的小狐狸。   今天她蔫头耷脑的,真是让人不习惯。仔细看看她的眼睛还是红的,可见是哭过了。   四阿哥搂住淑婉的肩膀柔声问道:“额娘骂你了?”   淑婉连连摇头,“没!没有!额娘没骂我!只是教了一些管家管人的规矩,并没有骂人。”   “那怎么哭了?眼睛都红了。”   淑婉扭过头去,“谁哭了?你看错了!我可不是听话的好孩子,被训两句就要哭天抹泪擦鼻涕。”   四阿哥低头亲了亲淑婉的眼睛,淑婉乖乖在四阿哥的肩膀上蹭了蹭。   “都是我不好,我不会管家,不会管人。这些倒罢了,我还不会说话,不会看人脸色。”   四阿哥柔声哄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四阿哥觉得德妃有些吹毛求疵了,俗话说管家三年猫狗都嫌,主子太软弱怕是要被奴才骑到头上来。   淑婉的一顿板子先震慑住下人,以后再以理服人也来得及。   这些日子里,四阿哥也在观察淑婉的管家能力。   自从她接手家务,家里的奴才各司其职,每个人都有轮休替补,这一个病了还有下一个顶上。   分工也变得明确,每个人的活计都差不多,很小的一件事也能找到负责的人,不会出现互相推诿责任的情况。   四阿哥劝淑婉不要自责,“咱们已经成家,再过二三年就要搬出去住了。一家有一家的过法,额娘有额娘的处事风格,咱们有咱们的行事规矩。额娘是长辈,她说话你听着就是,别太往心里去。长辈嘛!尊着、敬着、孝顺着就对了。”   淑婉又在四阿哥的肩膀上蹭了蹭,觉得他说话真好听。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别管老太婆,忍两年就出宫了,咱们该咋过就咋过。   淑婉在心里庆幸,幸好她嫁给了四阿哥,他简直是最适合自己的人。   他理智清醒,愿意尊重正妻,不像五阿哥似的,只管自己高兴。   再有淑婉娇气可爱的绿茶风格正好得了他的喜欢,换一个男人未必肯吃这套。   这也是淑婉运气好,算是捡漏了。   四阿哥总是冷着一张脸,吓得小妾宫女都规规矩矩的,大家都以为这位爷喜欢温顺规矩的女人。谁能知道他其实是个闷骚呢?   淑婉从四阿哥怀里钻出来,脸上有点红。   “你不要安慰我,我今天惹额娘生气了,你越温柔,我越愧疚。”   “哦?”四阿哥笑着问道,“你跟我说说,你怎么惹额娘生气的?”   淑婉小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额娘了。额娘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说小阿哥和宋格格都病了,但慑于我的威严,不敢请医问药耽误了病情。这样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我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解释清楚。”   四阿哥沉下脸来,心里不爽。这样不实的消息是从哪儿传出去的?再者宋格格是今天早上请的太医,消息未免传的太快。   淑婉接着说道:“额娘说打人不好,恐怕会冲撞了小阿哥。我劝额娘放宽心,人是我打的,小阿哥是李格格在照顾,若论因果,报应也该报到李格格身上。”   四阿哥也为淑婉的逻辑所折服,她打人,然后报应到李格格身上,她有考虑过李格格的感受吗?   “你这因果论的有趣!”   淑婉觉得自己的理论一点毛病都没有,“为母则刚,李格格当然要保护孩子了!”   “你是嫡母,你不保护他吗?”   淑婉不客气地说道:“不能!我将来还要生孩子呢!谁的崽谁负责!”   四阿哥摇头失笑,她说话太直了,但凡她装一装大度,说几句软话,额娘都不会生气。   四阿哥问道:“除了这些,你跟额娘还说了什么?”   淑婉苦恼地摇摇头,“再没别的了!额娘平时说话轻声细语的,今儿个都跟我喊起来了!”   淑婉瞪着眼睛给四阿哥学了一下德妃式的怒发冲冠。   “你给我滚!回去抄经祈福!滚!”   淑婉的小表情逗笑了四阿哥,他想矜持一下,不要笑得太大声,可越是压制越想笑。气音从鼻腔里走,几乎笑出了猪叫声。   淑婉攥着小拳头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我被婆婆讨厌了,你很高兴是不是?”   “好了好了,别气了,婆婆不疼你,夫君疼你。”   四阿哥拉着淑婉跟她黏糊,这时春儿在门外敲门。   “爷,福晋,宁嬷嬷求见。”   四阿哥不经意地翻白眼,真是扫兴!   他拉着淑婉坐下,“让她进来吧!”   宁嬷嬷不愧是调教宫女的老牌嬷嬷,她微低着头进门跪拜行礼,一举一动优雅恭谨,带着特殊的韵律,就好像有乐队给她奏乐打节拍似的。   再看看淑婉身边的四个宫女,秋香和冰香只能做到行礼不出错,春儿夏儿比她们强点,但是跟宁嬷嬷比起来就是不中用的黄毛丫头。   宁嬷嬷跪在地上挺直腰背,嘴角含着笑,看起来温柔可亲。   “奴才奉德妃娘娘的命令,过来伺候四阿哥和福晋。奴才虽然老了,但腿脚耳朵都好使。四阿哥和福晋尽管使唤,奴才一定竭尽全力,不辜负主子的恩典。”   四阿哥的脸上还是招牌的冷淡表情,没有感激也看不出欢迎的意思。   “姑姑是额娘的心腹,来我们这委屈你了。这院子里宫女太监一大堆,不缺人手。嬷嬷只管陪着福晋说话逗趣,别的不用你管。”   宁嬷嬷惊讶地抬起头,她没想到四阿哥居然不愿意她管事。   宁嬷嬷又看了淑婉一眼,看来福晋是提前给四阿哥吹过枕头风了。   淑婉忙道:“姑姑,四阿哥是好意。这些年你伺候额娘辛苦了,现在到了这个年纪,也该好好享福了。姑姑懂得多,你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多,有你在我身边提点着,我心里也踏实。等我们出宫开府了,姑姑也随我们出宫,我给姑姑盖一个院子,姑姑在那里养老享清福。”   宁嬷嬷连道不敢,德妃娘娘都不能出宫让儿子媳妇伺候,她何德何能,哪配有小院子养老?   “谢福晋好意,奴才低贱,能一直伺候着四阿哥和福晋就是奴才的福分了,不敢奢求太多。”   宁嬷嬷接受了四阿哥的分配意见,她以后贴身伺候淑婉,别的不用她管。   虽然没有揽到管家大权,宁嬷嬷有点失望,但德妃娘娘的吩咐是调教福晋,这个结果倒也可以接受。   淑婉笑道:“姑姑刚来,我给姑姑准备了接风宴,一会儿让夏儿她们陪姑姑喝两杯。太仓促了,接风宴有点简单,姑姑不要嫌弃。”   宁嬷嬷行礼谢恩,“福晋太客气了,奴才是来伺候人的,这怎么好意思?”   秋香扶住宁嬷嬷的胳膊,“嬷嬷才是太客气了呢!你伺候娘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给您准备个接风宴是应该的!”   冰香笑着扶住宁嬷嬷的另一只胳膊,“这顿接风宴是我们福晋自掏腰包,嬷嬷可一定要领情,我们也想借您光,喝一顿酒解解馋呢!”   四个宫女像劫人似的,簇拥着宁嬷嬷出去了。   四阿哥说道:“你倒是大方,还给她准备接风宴!现在人都走了,谁伺候我啊?”   淑婉:“我啊!我不是人吗?我来伺候你呀!”   四阿哥心道:就凭你掐人脖子的伺候手法,到底是你伺候我,还是我伺候你?   淑婉觉得屋子有点暗,又从里间拿出一盏灯放在桌上。   她皮肤莹润洁白,烛光照在她的脸颊上,好像一颗珍珠在发光。   四阿哥心里一热,怪不得都说灯下看美人,果然好看。   他凑到淑婉身边,贴着她的脸,咬她的耳朵。   “宫女不在也好,咱们俩到床上去,我来伺候福晋,如何?”   淑婉捂着耳朵瞪他一眼,“呸!登徒子!厚脸皮!我不要你伺候,我还要抄经呢!”   淑婉取出一大摞纸,“你闲着没事帮我裁纸磨墨,最近一段时间我要清心寡欲,这样抄经才虔诚!”   四阿哥长长地叹了口气,亲娘害我啊!   第二天清晨,淑婉感觉到四阿哥起床了,她抬起胳膊遮住眼睛没有动弹。   这时她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淑婉放下胳膊,睁开眼睛就看到宁嬷嬷站在她的床头。   淑婉嘴角微动,小声骂了句MMP。   这人有病吗?居然站在人家床头盯着她睡觉。   “宁嬷嬷,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样吓到我了。”   宁嬷嬷毫无诚意地说了声奴才有罪。   “福晋,阿哥已经起来了,您也该起了,您还得伺候阿哥穿衣呢!”   四阿哥往这边瞟了一眼,“福晋昨晚抄写经书一直到三更天,我让她多睡一会儿。我也用不着福晋伺候着穿衣,这么多奴才是干什么的。哪有主子干活奴才歇着的道理?”   宁嬷嬷笑道:“四阿哥误会了奴才的意思,服侍夫君是为妻之道。作为妻子,应该在夫君还未起床的时候便起来准备热水和早饭。当然了,宫里不需要福晋亲自烧水煮饭,但服侍穿衣梳头这种事还是应该由福晋来做,福晋做的肯定比奴才仔细。”   四阿哥把擦脸巾摔进水盆里,“嬷嬷挺有趣,没嫁过人居然懂得为妻之道。”   宁嬷嬷哑了,她想起昨天福晋也说过类似的话。她心道,四阿哥他们俩真不愧是夫妻,说话都一个调调。   淑婉掀开被子,慌慌张张地起身,“姑姑说的有理,服侍夫君是做妻子的本分,我这就来!”   她趿拉着鞋子,跑过去给四阿哥编头发。   三股辫很好辫,淑婉把四阿哥的头发梳顺。她动作很轻,没有弄疼四阿哥。   四阿哥满意地点点头,还别说,媳妇伺候的感觉确实不一样。   淑婉把头发分成三份,分了好几次都不够均匀。   四阿哥等得不耐烦,“还没梳好吗?”   淑婉笨手笨脚地编辫子,“爷不要急,我马上就编好了!”   她加快动作,不小心刮住了发丝,扯疼了四阿哥的头皮。   “嘶!”四阿哥疼得倒吸冷气,“你到底会不会编?”   淑婉急得要哭了,“我……我以后会多多练习的。”   她好不容易把辫子编好了,四阿哥站起来就要走,淑婉又把他拉回来了。   “爷,还是让夏儿重新梳一遍吧!”   四阿哥皱眉,抓住辫子扯到眼前。   他细细的辫子上面松,下面紧,粗细不均,难看极了。   四阿哥白了淑婉一眼,淑婉颤着身子低下了头。   夏儿麻利的把辫子打散,重新给四阿哥梳好头发。   四阿哥浑身散发着冷气,吓死个人,淑婉战战兢兢地送他出门,头都不敢抬起来。   临走前,四阿哥冲淑婉冷笑,“我几乎以为宁嬷嬷是我的岳母了,她说话比我说话还管用呢!”   宁嬷嬷慌张跪下,“四阿哥恕罪。”   她的提议完全没有问题,谁能想到福晋手这么笨!   淑婉怯弱地行礼道歉,“对不起,我再不敢了……”   四阿哥冷哼一声,甩袖出了家门。   淑婉返回里间,不换衣服也不梳妆,趴在床上哭天抹泪。   “我自嫁给阿哥以来,从未跟阿哥红过脸。今日因为些许小事,我惹得阿哥大怒,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阿哥!”   宁嬷嬷尴尬极了,“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没想到福晋不会伺候人。福晋别难过,奴才仔细教您,您总能挽回阿哥的心。”   春儿咬了咬下唇,昨晚夏儿跟她说了,要想得福晋青眼,须得忠心,还得使出看家本事,让福晋刮目相看。   眼下,机会不就来了!   “都说嬷嬷见识广,怎么这会儿糊涂了?四阿哥刚刚为什么生气?因为福晋只听你的,没听四阿哥的!这会子你还让福晋跟你学伺候人,您是怕四阿哥不够生气啊!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宁嬷嬷皱眉,她在德妃身边极得脸,不论谁见了她都得给她几分脸面。一个黄毛丫头,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真是奇了怪了,这丫头昨天陪着自己闲逛的时候瞧着挺乖巧的,怎么今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春儿心里也在打哆嗦,这可是德妃身边的嬷嬷,主子都要让三分!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主子身边不缺奴才,要想出头可太难了。富贵险中求,她今日就演一个忠心护主!   “嬷嬷冲我瞪什么眼睛?福晋又不是我惹哭的!您老人家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吧!马上就要请安了,福晋还穿着里衣呢!”   春儿梗着脖子小声嘀咕,“亏得还是伺候娘娘的人呢!心里一点成算都没有!”   宁嬷嬷大怒:“你!”   淑婉拉住宁嬷嬷的手,“嬷嬷,她还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她扭头呵斥春儿,“好没规矩,怎么能这样跟嬷嬷说话?罚你两个月的月银,看你还敢不敢!”   春儿讪讪地闭了嘴,宁嬷嬷心里舒服多了。   淑婉擦干眼泪,梳妆打扮后去永和宫请安。   今天太后身体不太舒服,免了大家的请安。德妃不想见儿媳妇,连面都没露,让宫女打发她回去了。   回到家里,淑婉简单吃了点东西开始处理家务。   宁嬷嬷站在淑婉身后看她处理事情,看了半天只有一个感想——慢!   一页账本子宁嬷嬷已经看了三遍了,淑婉还在看。   极小的一件事,淑婉也要刨根问底,问个半天。   宁嬷嬷看着她处理事情,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   怎么这么慢?简直能把人急死!可淑婉理事没有错处,她又不能说。   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被消磨过去,中午四阿哥回来午休,对淑婉还是带搭不理的。   淑婉小意温柔地伺候着,又是布菜又是舀汤,可惜四阿哥不领情,对她一直没有好脸色。   到了午睡的时候,宁嬷嬷等人都退下了。   四阿哥像偷情似的,看见这里没人,一把抱住淑婉,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媳妇受委屈了,宁嬷嬷还老实吗?”   淑婉鬼精鬼灵地皱鼻子,“我是谁啊!能让宁嬷嬷欺负了去?你走以后,我就装哭,春儿把宁嬷嬷好一顿损。我今日才知道,春儿长了这样一张利嘴。”   四阿哥笑道:“春儿忠心护主,我有重赏!”   “我已经赏过了!”   四阿哥:“你赏你的,我赏我的。”   淑婉噘嘴,“不行!我的钱是我的,你的钱也是我的!”   四阿哥捏淑婉的鼻子,“淘气!霸道!”   他按倒淑婉又偷了个香,“不说他们了,陪我睡觉!”   淑婉挣扎,“不要!我要清心寡欲!”   午休时间太短,四阿哥不想清心寡欲,奈何时间不允许,只能多亲两下过过瘾。   春儿夏儿住一间屋子,夏儿拿出一个银锭子塞进春儿的手里。   春儿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儿笑道:“恭喜春儿姑娘啦!福晋说了,你今早说的那几句话格外动听,这是赏你的。福晋还说,你会说话就多说些,千万不要憋着。”   春儿捧着银锭子双眼放光,这不是普通的赏钱,这是她搏出来的富贵啊!   春儿翻出一个精致荷包,把银锭子仔细装好。   “让福晋请好吧!我还有更厉害的呢!”   春儿激动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脑子里琢磨着各种骂人的俏皮话,就等着下午大展身手了。   午睡时间快到了,春儿夏儿去叫四阿哥和淑婉起床。   看见春儿,四阿哥难得温和地说道:“上午春儿护着福晋,做得很好,有赏。”   春儿喜得合不拢嘴,她在四阿哥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头一次得了四阿哥的笑脸。   “爷,奴才没有别的能耐,骂人还是会的。我又想了好多骂人的话,保准把宁嬷嬷骂得找不着北!”   淑婉微微摇头,这个春儿啊!她确实嘴巧,会夸人也会骂人,只是心眼不太够用,不如夏儿聪明。   上午宁嬷嬷得罪了四阿哥,春儿骂人正好戳到四阿哥的痒处。   现在宁嬷嬷又没做错事,凭什么无缘无故骂她?   宁嬷嬷不是好相与的,她知道自己得罪了四阿哥,一定会想办法扭转四阿哥对她的糟糕印象。   宁嬷嬷到底是德妃娘娘的人,四阿哥不看僧面看佛面,基本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夏儿心思细,可以替淑婉筹谋。春儿虽然不如夏儿聪明,但她嘴巴利索,倒是可以压服院子里的小宫女小太监。   淑婉指着春儿笑道:“你这丫头吵嘴吵上瘾了,尊老爱幼的道理都不懂吗?宁嬷嬷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你别欺负她。去把经书和纸笔拿来,下午不用处理家事,我要继续抄经书。”   春儿有点失落,她中午准备了那么久呢!没想到用不上了……   四阿哥笑话淑婉,“抄经?你改邪归正了?你有那个定力吗?”   淑婉瞪她,“你瞧不起谁?你念念我的名字!”   四阿哥不明所以地念了一遍,“淑婉?”   “对,淑婉,说明我又贤淑又温婉,对于我这样的大家闺秀来说,抄经算什么?你快去上学吧!等你回来,我再教教你,什么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四阿哥快要笑死,“好好好,我就等着福晋教我了!”   四阿哥走后没多久,宁嬷嬷就过来了。   她寻思着福晋下午没事,应该去看看小阿哥和小格格。   作为正妻,不论嫡出的孩子还是庶出的孩子,只要是四阿哥的血脉,福晋都应该一视同仁。   昨天宁嬷嬷去李格格和宋格格那里看过了,李格格不太会养孩子,屋里闷热闷热的,小阿哥待着未必舒服。   宋格格自己都病恹恹的,怎么照顾小格格?   依着宁嬷嬷的意思,福晋应该把两个孩子接到自己的正房照顾。   不过她初来乍到,还没有摸清情况,不宜做这些大动作。而且四阿哥并没有看在德妃娘娘的面子上,给她优待。   她得先得到四阿哥的信任,让阿哥看到她的价值,让阿哥做她的靠山,才好管教福晋。   宁嬷嬷来到正房,刚要行礼问安,就被夏儿拦住了。   她拉着宁嬷嬷到外面说话,“嬷嬷先别出声,福晋沐手焚香,准备抄经。抄经的时候可不能有人打扰,不然显得不虔诚。”   宁嬷嬷掀开门帘,悄悄往里面看。   淑婉洗干净手,用布巾擦干,然后点了一支香,双手捧着佛经默默诵读。   宁嬷嬷满意地点点头,福晋虽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好在听话。   等她抄完经书,再说看孩子的事吧!   宁嬷嬷对夏儿说道:“福晋抄经需要清净,你们都出去,我在这里守着福晋。”   夏儿笑道:“那就辛苦嬷嬷了,有您守着福晋,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眼下正好到了领月例银子的时候,我和春儿去领银子。福晋那里有些针线活要做,就交给冰香和秋香好了。”   宁嬷嬷笑道:“你安排的很妥当,你们去忙吧!”   夏儿她们离开了,宁嬷嬷给淑婉泡了一壶茶,放在淑婉的手边。   淑婉不信宗教,但她敬畏神佛,抄写经书的时候特别虔诚。   金刚经大约有五千多字,淑婉在抄写前先诵读一边。   抄书的字体必须用正楷,她一笔一划,专心致志地写。若是写错了字,抄窜了行,她就把这页纸扔掉,重新再抄一遍。   这般专心致志,宁嬷嬷看了却不停摇头。   不为别的,还是太慢了!   宫里的妃嫔几乎都信佛,大家都为皇上或者为孩子抄过经书。   宁嬷嬷见过德妃娘娘抄写经书,同样是虔诚的净手焚香,德妃娘娘抄写的经书又快又好。   笔尖在纸上游移,流淌出一个又一个方方正正的字体。笔尖摩擦在纸上的刷刷声,让人听了心里平静。   宁嬷嬷最爱看德妃抄经书,她能站在那里看一天。   现在,宁嬷嬷看着淑婉抄经书,觉得自己的这个爱好没了。   这不怪宁嬷嬷矫情,看别人抄经解压,看淑婉抄经升血压。   淑婉是大家闺秀,她母亲是宗室贵女,她从小接受优良的教育,正楷写得漂亮极了。   别人晃动手腕,三下两下就写完一个字,淑婉提着笔,一笔一划地描啊描,不像写字,像描花样子。   描出来的正楷确实漂亮,那又有什么用?能把人急死!   金刚经字数多,一次抄不完,每次停下都要做回向,要念回向文。   淑婉写着写着毛笔掉毛了,她揪掉毛,手上沾了墨汁,她就要停下,洗了手重新诵读金刚经,然后继续抄。   又过了一会儿,她想如厕了,她再次停下,方便完了,把净手焚香诵经的流程再做一遍。   宁嬷嬷看不下去了,“福晋,抄经虽然要虔诚,但也不至于这样繁琐。”   淑婉认真地批评了她,“嬷嬷,抄经当然是越虔诚越好。礼数多,佛祖不会怪罪。”   她拈起笔,想了想又把笔放下了,做了回向,重新舀水洗手。   宁嬷嬷要急死了,“福晋,您怎么又洗手了啊?”   “抄经一定要心平气和,摒弃杂念。我每次抄经前诵经一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心态进入到那种无妄无我的境界里。”   淑婉警告宁嬷嬷不要再跟她说话了,“你不要打扰我修行!”   淑婉满脸的无欲无求,好像佛光普照,要把她带到西方极乐世界了。   其实她心里暗暗发笑,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上午淑婉处理家务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每次她磨磨蹭蹭,宁嬷嬷脸上的表情就像便秘似的。   淑婉想起未嫁时候,在家看侄子读书练字的情形了。   她的侄子调皮捣蛋样样接通,一到读书的时候就犯困。   淑婉看着他写功课,只是写五篇大字,他能从半头晌磨蹭到后半夜。   抠手指,抠纸,抠笔,抠砚台,抠鼻孔,他身边所有的东西都能抠一遍,就是不肯写作业。   当时把淑婉气的,抽断了两根鸡毛掸子。   现在淑婉成为了自己曾经讨厌的人,她磨蹭的功力,不到侄子的十分之一,但这已经足够折磨宁嬷嬷了。   宁嬷嬷以前负责教导新来的宫女,可能是工作的原因,她身上有点老师的气质,喜欢说教,有点强硬,总是希望学生们跟着她的步调走。   教导宫女不仅仅是教她们守规矩,还要教她们伶俐快速地干活。   比如擦地这种简单的洒扫类工作谁都会做,但怎样快速安静地把地面擦干净也是一门学问。   宁嬷嬷真想狠狠地管教福晋,可惜她不是淑婉的婆婆,更不是淑婉的亲娘。   淑婉洗了手,再次坐在桌前。   她心道:磨洋工的感觉就是好啊!她必须慢点抄,她早晚有一天要把宁嬷嬷赶走。将来德妃再让她抄经,她就可以少抄几本应付过去。没办法,她成亲第二天敬茶的时候就说过了,她做事慢。德妃不信可以问宁嬷嬷嘛!宁嬷嬷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摸鱼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是现在就把未来的鱼规划好了!   淑婉慢吞吞的抄经方式把宁嬷嬷折磨够呛。   宁嬷嬷时不时地看向门口,心想夏儿她们怎么还不回来?   这四个丫头心也太实了,她说在这里伺候,她们都不知道过来打个替班吗?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宁嬷嬷估摸着四阿哥应该快回来了,她总算可以解脱了。   奴才们吃御膳房的大锅饭,主子的餐点马虎不得。   四阿哥马上就要回来了,可福晋还在一下一下描花样,晚饭又该怎么安排呢?   宁嬷嬷不太清楚四阿哥的口味,不敢自己做主。   她看看外面,夏儿她们还没回来。她又看了看淑婉,被折磨一下午的怨气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站在淑婉面前,淑婉在认真抄经,真的没有注意到她。   宁嬷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她抬手推了淑婉一下。   “啊!”淑婉吓了一跳,她右手的毛笔在纸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印迹,左手条件反射冲宁嬷嬷扇了过去。   宁嬷嬷也被吓到了,她不过是在淑婉肩上轻轻拍了一下,至于吓成这样吗?   她捂着手背揉了揉,福晋劲儿还挺大的,她的手都拍红了。   “福晋恕罪,奴才不是故意吓唬您。您看看这时辰,眼看着四阿哥就要回来了,您应该为四阿哥准备膳食了。”   淑婉放下笔,她低头看见纸上那道长长的墨迹,心里戾气横生,恨不得把宁嬷嬷吃了。   她摸鱼磨洋工容易吗?就她描花样的手法,这一篇经文起码要描一个时辰。   她好不容易放空思绪,认真抄点经书,宁嬷嬷这一巴掌就把她的劳动成果给拍没了。   夏儿等人听见尖叫声连忙进来查看。   淑婉叹了口气,“宁嬷嬷,我敬你是永和宫出来的,处处给你留面子。我派人帮你取行李,又给你收拾一个好房间。你也去过宋格格的屋子,你的房间比宋格格的还好呢!”   宁嬷嬷忙道:“多谢福晋照拂,奴才知错了,请福晋恕罪。”   “知错?我看你是明知故犯!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不要跟我说话,不要打扰我修行。你倒好,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我的肩头,把我的经书都毁了。你这是干什么?吓唬我玩?”   春儿可算找到了发威的机会,她站出来说道:“宁嬷嬷,亏您还是永和宫的老人呢!您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刚入宫的小宫女都不至于这样。您这样可有点丢德妃娘娘的人了。”   宁嬷嬷气得咬牙,又是这个小丫头!她的年纪给自己做女儿都嫌小呢!她竟敢如此跟我说话!   夏儿站出来和稀泥,“宁嬷嬷别理春儿!她向来直爽,有口无心的。您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别跟她一般见识。”   宁嬷嬷不想忍,她是德妃娘娘派来的人,凭什么要受一个小丫头的气?   “呵,春儿十七岁了吧?她这样的年纪可不小了!做宫女,最要紧的是谨言慎行。跟我比起来,她确实年轻。有些道理,她现在还不明白,等她老了就懂了,只是不晓得她能不能活到懂事的那天。”   淑婉不悦地敲敲桌子,“宁嬷嬷,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懂事啊!我在跟你讲你的问题,你数落春儿做什么?你还威胁她短命!怎么?你是刺客,你要荆轲刺春儿啊?”   宁嬷嬷强忍住怒气,给淑婉行了个礼。   “奴才知错了。”   淑婉:“哎呦,亏得你长了一张嘴,不然我都看不出你的悔意!春儿说的没错,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做事还不如小宫女。早上的时候你惹阿哥生气,还想教阿哥做事。现在更是厉害,居然还敢跟我动手!”   宁嬷嬷可不敢认罪,这罪名她可担不起。   “福晋!您借给奴才熊心豹子胆,奴才也不敢跟您动手啊!奴才只是想让您歇一歇,不要太劳累了!”   宁嬷嬷慌张跪下,淑婉站起身,觉得这样怼人更有气势。   可能是起的急了,淑婉眼前一黑,又做回椅子上。   秋香冰香冲过来扶住她,夏儿眼珠一转,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宁嬷嬷,你太过分了!你做错了事,福晋不过说你两句,你居然把福晋气晕了!”   秋香也哭道:“福晋您醒醒啊!为了这么一个人气坏了身体不值得啊!”   冰香更狠,她嚷嚷着喊人,要把宁嬷嬷绑起来送回永和宫。   一口又一口黑锅往宁嬷嬷身上扣,宁嬷嬷觉得明朝的诏狱都不敢这样冤枉人。   她不停地辩驳,“我没有!我没有啊!”   可惜她只有一个人,春儿她们四个轮番往她身上扣黑锅,她寡不敌众,有口说不清。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四阿哥黑着脸走了进来。   春儿忙道:“四阿哥!宁嬷嬷把福晋气晕了!”   四阿哥连忙去看淑婉,他搂住淑婉的肩膀,胳膊穿过她的膝弯把她抱到床上。   放下淑婉,四阿哥揉了揉胳膊。   说实话,他媳妇有点沉。   淑婉偷偷睁开一只眼,手指挠了挠四阿哥的大腿。   四阿哥嗔怪地看她一眼,似乎是责怪淑婉装晕吓唬人。   淑婉吐了吐舌头,她也不想晕的啊!她本想直接怼的,像这种在男主角面前装晕的戏码,明明是后宫争宠才会用的。   淑婉在心里给宁嬷嬷道歉,对不起哦!宁嬷嬷!让你变成了宫斗剧的恶毒女配! 第22章   四阿哥让夏儿去请太医, 好好的福晋怎么会晕呢?   春儿添油加醋说是宁嬷嬷给气晕的,她还把抄坏了的佛经举起来给四阿哥看。   “福晋辛辛苦苦写了一下午,这一道墨迹把整张经书都毁了。”   宁嬷嬷气得双手哆嗦, 她挺直了腰背跪下请罪。   “奴才有罪, 请四阿哥责罚。”   她知道此时此刻求饶解释是没用的, 四阿哥不喜欢她,春夏等人都向着福晋。她就好比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逃不出去,翻不了身。   宁嬷嬷跪下请罪,屋里安静下来,四阿哥思考着该怎么罚宁嬷嬷, 躺在床上的淑婉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她想惩罚宁嬷嬷吗?说实话,她不太在意, 罚不罚都行。宁嬷嬷不过是一个讨人嫌的嬷嬷,她跟淑婉之间没有利益冲突。   淑婉故意找茬对付她, 只是不想让宁嬷嬷拿捏住她。如果事事都听宁嬷嬷的, 那她就得伺候四阿哥洗脸梳头穿衣服, 吃饭喝水上厕所,每天像个老妈子似的跟在四阿哥屁股后头转悠。   她嫁到皇室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学女德的!   反正她已经撒了气,不如先放过宁嬷嬷,等她下次犯错, 数罪并罚,效果更佳。   做好了打算, 淑婉就准备醒过来了。   小说里女主都怎么醒的来着?好像是先‘嘤咛’一声。   淑婉起了玩心, 她可是穿越者, 必须也得嘤咛一下, 撑起穿越者的牌面。   她闭上眼睛,“嘤……嗯?”   感觉嘤的好奇怪,没有娇软脆弱的感觉,像老太太牙疼哼哼……   因为这声‘嘤’四阿哥差点笑场,他坐在床边扶起淑婉。   “你感觉怎么样?我正要派人去请太医呢!”   淑婉翘起兰花指,扶着额头表示虚弱,“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的,不用请太医。我可能是饿了吧!所以才会晕倒!”   四阿哥吩咐夏儿摆饭,淑婉让宁嬷嬷回去。   “你是宫里的老人了,我相信你刚才不是故意的。姑姑今天辛苦了,你回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宁嬷嬷心中更加郁结,四阿哥不在家的时候,福晋和丫头把她训得灰头土脸,现在当着四阿哥的面,福晋又变得善良大度起来了。   宁嬷嬷忍着气,磕头谢过福晋,慢慢退出了正房。   淑婉心中感叹,宁嬷嬷真是好涵养,这都能忍!若换做是我,必定要像泼妇一样闹一场。   宁嬷嬷退下了,夏儿她们出去准备摆饭,屋里只剩下四阿哥和淑婉。   四阿哥有点担心淑婉的身体,“你是真的晕还是装晕,要不还是请个太医过来看看吧!”   淑婉有点不好意思,“不用请太医,我也没有故意装晕。可能是坐的久了,站起来的时候又太着急了,我眼前一黑,坐回椅子上,夏儿她们太紧张,以为我晕倒了,我便借势……装了一下下。”   四阿哥捏住淑婉的鼻子,“以后不许装病!”   他刚才看见淑婉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以为她真的病了呢!吓得心里咯噔一下!   淑婉乖乖点头答应,“嗯嗯嗯,以后我不会调皮啦!”   等饭菜摆好,四阿哥让夏儿等人下去,他和淑婉边吃边聊。   成亲后,四阿哥不再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现在最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跟淑婉闲话家常,他的话也越来越多。即使是吃饭喝水这样的小事,也能聊得津津有味。   “喏,今晚你喝粥吧!你晕倒了,是病人,应该吃些清淡的。”   四阿哥把白粥和炒青菜推到淑婉跟前,把荤菜挪到自己这边。   淑婉不由自主地吧嗒吧嗒嘴,“你不是喜欢清淡的食物吗?”   四阿哥一本正经地说道:“今日读书辛苦,想吃点荤。”   淑婉捧着粥碗,喝一口粥,看一眼肉,可怜极了。   四阿哥心中暗笑,他看着淑婉嘴馋的样子,嘴里的肉都变得更加美味。   “太后是很和善的老人家,也很疼我们小辈。有一次,皇阿玛带我们出去围猎,七弟受伤了,不方便挪动,便留在宫外休养。太后很惦记,特意派了几个太监去看望七弟。”   淑婉心不在焉地听着,“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此时此刻,我的脑,我的心,我的灵魂和我的肉体都深深地被那盘糖醋排骨所吸引。   那红亮亮的颜色,油润润的光泽,明目张胆地展露着它的美味。   四阿哥给淑婉夹了块肉,淑婉吃了肉总算有心思听他说话了。   “皇阿玛怕太后担心,仔细叮嘱下去,如果太后的人到了,好生招待,多多奉上吃食,一定要把那几个太监打点好。”   淑婉不能理解,“几个太监而已,至于吗?”   “那不是普通太监,那是太后身边的太监。皇室与小门小户不同,在宫里,亲母子也不能住在一起。小门小户一大家子挤在一个院子里,虽然矛盾多多,但更加亲近。与太后朝夕相处的不是皇阿玛,是那些太监。太后性格单纯,太监宫女说什么她信什么。”   所以皇上叮嘱下面的人好好招待那些太监,免得他们回去乱说,惹太后担心。   “同样的道理,大户人家长辈身边的丫头比姨娘还得脸,小主子见了都要喊一声姐姐,命人奉上一盏香茶。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长辈的心腹,人家回去在长辈面前进几句谗言,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招了长辈的厌恶,这就不值当了。”   淑婉明白了,四阿哥是借着太后的事,教她处事的道理。   皇上那么厉害的人都惯着太后身边的太监。她进门没多久就得罪了婆婆的心腹,这可不算明智。   四阿哥劝淑婉忍一忍,“宁嬷嬷虽然讨厌,但不会一辈子跟着咱们。你可以欺负她,打她骂她也使得。可你今天收拾了她,明天额娘就会为了她收拾你。”   淑婉撇嘴红了眼圈,“我讨厌宁嬷嬷……嫁人前是她教我宫规,我规矩学得可好了,但她就是不肯让我歇息。我阿玛想最后看我一眼,她却不让我们父女相见。我们爷俩隔着门板才说了两句话,她就跑出来把我阿玛赶走了。你说她可不可恶?”   “确实可恶。”   淑婉又道:“我没有很欺负她,是她做事不谨慎,不能怪我。”   四阿哥看淑婉委屈就觉得心疼,他无底线地说道:“你说得也对,都是她的错,不提她了,扫兴!”   淑婉吸吸鼻子,盯着四阿哥的菜眼珠都不转。“我好难过,必须吃口肉才能好。”   四阿哥哭笑不得,他把菜挪回淑婉跟前,“馋猫一样,快吃吧!”   淑婉一边啃排骨,一边打量四阿哥的神色。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问的不对,你千万别恼。”   四阿哥眉眼含笑,“你我夫妻,你问什么都可以。”   淑婉:“你跟额娘的关系好吗?”   四阿哥眉梢眼角的笑意消失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额娘待我不错,替我操心婚事,打点一年四季的衣裳和各种生活用品,别的阿哥有的我也有。”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额娘尽到了责任,只是偏心幼弟罢了。不过他也知足了,他有人照顾,比那些没娘的阿哥公主强多了。   淑婉想了想说道:“我已经得罪了宁嬷嬷,让我不计前嫌,低三下四地跟她和解,那是不可能的。我还想依着我的性子来,你呢,对宁嬷嬷好一些。”   四阿哥皱眉,他为什么要对宁嬷嬷好?宁嬷嬷又不是天仙。   淑婉剥了一只虾喂进四阿哥的嘴里,“你知道婆婆喜欢什么样的儿媳妇吗?你知道怎样改善婆媳关系吗?”   四阿哥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不论什么样的儿媳妇,婆婆都不会喜欢!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是有道理的。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被陌生女人抢走了,婆婆能乐意吗?”   四阿哥一点就通,“所以要想改善你和额娘的关系,就得靠我喽!嗯……下次去给额娘请安,我帮你多说点好话。”   “错!大错特错!你越是夸我,额娘越是讨厌我。正确的做法是,你在额娘面前贬损我,越夸张越好,贬损到额娘都觉得过分才行呢!”   四阿哥不太信,“这能行吗?”   “试试就知道啦!你明天抽出时间安抚一下宁嬷嬷,就说你知道她受委屈了。然后找茬跟我吵架,吵得越厉害越好。等你给额娘请安的时候,你就努力编排我。”   “我说你不好,额娘会训斥你的。”   淑婉骄傲地说道:“没关系,我不怕挨训!从小到大,我挨的训写出来有二十四史那么厚。多亏了阿玛额娘和教书先生的训斥,是他们的训斥成就了今天的我。你看我现在,多么会聊天,训我一句,我对付一句,再训一句,我对付两句。”   反正最后被气死的不是我!   四阿哥无奈摇头,“我们四福晋还有这样的丰功伟绩呢?合着你在我面前一直是装乖!”   淑婉给他抛媚眼,“哪有!我在你面前是真乖!我超爱你哒!”   四阿哥拿起湿帕子斯斯文文地擦干净嘴和手,“好,让我看看你的超爱是有多爱!”   他拿起湿帕子在淑婉脸上手上呼噜一遍,抱起淑婉就要上床。   淑婉不肯就范,“不行不行!我要清心寡欲呢!”   “清什么心?明天咱们就得吵架了,今天必须抓紧时间了!”   淑婉和四阿哥在房里胡天胡地,宁嬷嬷写了一张条子,在前院和正房之间的小门那里找到一个太监。   “把这个交给永和宫看门的太监小梁子。”   那太监冲宁嬷嬷点头,“嬷嬷放心,一定不会误了您的事!” 第23章   在淑婉看来, 每天早上请安就像唱大戏,唱的还是撕逼大戏。   今天轮到淑婉了,众人刚刚落座, 还没来得及互相问好寒暄, 荣妃娘娘就开战了。   “听说前天四福晋哭着从永和宫里跑出来。”   德妃往身后瞟了一眼, 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下撇,明显是生气了。   宜妃开心极了,前几天这些人都追着五福晋冷嘲热讽,今天终于换人了。   “荣妃姐姐是不是听错了?德妃姐姐向来和气,怎么会让儿媳妇哭着离开永和宫呢?”   德妃抿着唇,心里想着该怎样解释。   淑婉看准时机, 开口替婆婆解围。   “荣妃娘娘,宜妃娘娘误会了, 那日额娘叫我过去,是关心我呢!额娘慈母心肠让我想起了娘家, 回去的路上, 我没有忍住, 掉了几滴眼泪。”   德妃的脸色好看了些,这个儿媳妇总算没有糊涂到底。做人就该这样,打断了胳膊也得往袖里折,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宜妃意味深长地笑了,“哦, 想家了啊!”   这听起来就是一个蹩脚的借口,四福晋为什么不能回到阿哥所再想家?偏要在离开永和宫的路上流泪。   三福晋还记恨着三百两银子的事呢!   她抓住机会奚落淑婉, “四弟妹啊!德妃娘娘待你不好吗?还是说四弟待你不好?你怎么还想家了?”   淑婉惊讶地捂住嘴, “啊!三嫂入宫后没想过家吗?你在娘家一定过得很艰难吧!”   屋里响起窃笑声, 三福晋的视线来回扫视, 可惜屋子里主子丫头一大堆,根本找不见是谁在笑。   淑婉又道:“怪不得荣妃娘娘和三哥待三嫂这样好,原来是为了弥补三嫂幼年的伤痛。”   屋里的窃笑声更大了,三福晋又气又臊,满脸通红。   荣妃娘娘笑着替儿媳解围,“四福晋真会说笑,你三嫂在娘家被人当做珍宝一样疼爱。只有在和睦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才能像你三嫂一样孝顺体贴。”   她看向德妃,转移话题,“我很好奇,德妃妹妹和儿媳妇说了些什么,惹得四福晋都想家了。”   德妃温温柔柔地笑,“并没说什么要紧的话,无非就是关心几句,问她在宫里习不习惯。”   宜妃冷笑,“四福晋入宫这么久了,才问人家习不习惯。”   淑婉笑道:“额娘说的都是家常话,但话里话外的慈祥体贴像极了我的亲娘。不管这关心来的或早或晚,我都心中感激。”   德妃回头,与淑婉相视一笑,此时此刻她们俩就是紫禁城的模范婆媳。   章佳氏说道:“四福晋说的的,不论早晚,有人关心就比没人关心要强。宜妃姐姐,你说是不是啊?”   众人看向宜妃,大家都知道,宜妃对自己的儿媳算不上好。   宜妃翻了个白眼,这些人都是说别人能耐。章佳氏也有儿子,她倒要看看,将来章佳氏怎么对待自己的儿媳。   这时太后开口了,“老四媳妇想家了啊?唉,我也想家,我想回草原去。”   过于单纯的性格,再加上语言不通,太后跟妃嫔们根本聊不到一块去。   她看不懂妃嫔之间的争风吃醋,也听不懂她们的冷嘲热讽。她只是单纯的想家了,随便感叹一下。   太后唠唠叨叨地说起草原的好,“这个时节,草原应该已经落雪了,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淑婉笑着奉承,“那一定好看极了!我从小到大一直长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色。”   淑婉的捧场让太后高兴极了,“日子还长着,以后总能见到的!草原可漂亮了,春天草发芽,绿茸茸的,像毯子一样铺到天边。再等些日子,各种花都开了,那就更好看了,我还会用野花编花环呢!”   “太后手真巧,我笨笨的,编出来的花环特别丑。”   太后笑道:“等明年花开了,咱俩去御花园摘花去,我教你编花环!”   御花园的花都是精挑细选的名种,大概只有太后敢摘了编花环。   淑婉凭借自己会蒙语的优势,把太后哄得开开心心的。其他人瞧见了心里嫉妒,但又无可奈何,谁让他们没这个本事呢!   还有些人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不能跟淑婉结仇。她口齿伶俐,脑子够用,还能讨好太后,能结交是最好的,即便不能也尽量不要得罪。   请安结束后,德妃让淑婉随她一起走。   在路上,德妃没有感谢淑婉替她解围。在德妃看来,保存彼此的颜面是淑婉应该做的,不值得谢。   她找淑婉是要吩咐一件大事。   “李格格宋格格年纪太小,身子也弱,不堪重用。从今天起,你把小阿哥和小格格抱到你那里去教养。”   淑婉懵了,这是强行找事呢!   “额娘,我也没比李格格大很多啊!我还没生过孩子,恐怕照顾不好小格格和小阿哥。”   “谁都不是天生的老妈子命,不会就去学。你是两个孩子的嫡母,就该承担起这份责任!”   这份责任淑婉可担不了,那两个孩子又瘦又弱,谁知道养不养得活?这个年代连青霉素都没有,也许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人的命。   养孩子是最耗费精力的事了,淑婉必须得不错眼的看着。孩子磕了碰了病了,淑婉都要担责任。等她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孩子懂事了,跑去孝顺亲娘了,淑婉就成了白打工的了。   不等淑婉推脱,德妃沉着脸一锤定音。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也不要跟我谈条件!照顾好丈夫孩子才是女人的本分,那些谄媚逢迎,油腔滑调趁早收了吧!”   骂完儿媳妇,德妃带人先走了。   淑婉苦恼地叹了口气,长辈压人真讨厌啊!   五福晋从后面追了上来,“四嫂,你等等我!”她拉住淑婉的手,“德妃娘娘是不是骂你了?”   “咦?你怎么看出来的?”   五福晋心道:我婆婆经常骂我蠢,她们这些做婆婆的,骂人的时候都是一样盛气凌人,离得老远我也能分得清。   五福晋劝淑婉想开点,“那是长辈,咱们做儿媳妇的只能忍着了,等熬成婆婆就好了。”   淑婉笑道:“是!等我熬成了婆婆,我就可以欺负儿媳了。”   五福晋磕磕巴巴地解释,“四嫂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是开玩笑的。”   五福晋想起自己被骂时候的无助感,对淑婉也生出几分同情。   “四嫂,我们去打麻将吧!”打麻将就能开心了。   淑婉拒绝了,“唉!不行啊!我得回家带孩子。”   五福晋看向淑婉的肚皮,恩?四嫂什么时候生了?   淑婉回到家里,脱了鞋子,倚在软榻上喝茶吃点心。宁嬷嬷进来服侍,看见淑婉懒洋洋的样子不禁皱眉。   刚刚德妃娘娘都说了,让她养育小阿哥和小格格,福晋怎么还赖在软塌上不动弹?   她想开口劝诫,想到福晋那张利嘴,她又忍住了。   福晋肯定不敢违抗德妃娘娘的命令,她也不必催,福晋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如果福晋违逆德妃娘娘那就更好了,到时她不必写纸条偷偷告状,直接跑回永和宫告状更加痛快!   淑婉吃饱喝足了,她擦干净手指,让宁嬷嬷去后院请人。   “把李格格宋格格请来,今儿中午大家伙在正房一起用饭。”   中午,四阿哥回到家里,发现正房里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不同种类的香粉味道掺在一起让人闻着头痛。   四阿哥吩咐春儿开窗,又命李格格和宋格格的宫女出去候着。   淑婉解释道:“今天请安回来,娘娘吩咐我一件要紧事,关系到小阿哥和小格格。我拿不定主意,想跟您商量商量,顺便把李格格和宋格格也喊来了。”   李格格和宋格格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淑婉很快印证了她们的猜测。   “额娘说李格格宋格格年纪小,照顾不好孩子,让我把两个孩子接过来教养。”   四阿哥皱眉,心里埋怨额娘多事。   他和福晋刚成亲没多久,正是甜甜蜜蜜的时候。他最近天天歇在福晋这里,一是福晋有趣可爱,二是为了早日生下嫡子。   福晋的肚子还没动静,额娘把庶子庶女送到福晋眼前,这不是碍福晋的眼吗?   四阿哥坚决不同意,“这么冷的天,再过半个月差不多就要落雪了,孩子那么小,折腾什么?”   宋格格连忙说道:“爷说的极是,孩子太小了,身子也弱,禁不起折腾。正院的房子也得重新收拾,那火炕好久没烧了,冷不丁烧起来烟气重,孩子受不了。”   宋格格清楚地知道,她抱着小格格故意吹风的事情败露后,她就再没机会受宠了。四阿哥是个有原则的人,她触及了四阿哥的底线。小格格是她最后的依靠了,她不敢失去小格格。   李格格也不想让福晋养孩子,那是她的依靠,谁知道福晋会不会磋磨自己的孩子?   在场的人除了宁嬷嬷,没有一个人赞同德妃的决定。   宁嬷嬷不能眼看着德妃娘娘的命令被人忽略,她站出来劝四阿哥。   “四阿哥,娘娘都是为了您好。屋子冷,多烧点炭就是了,火炕冒烟,命人重新搭炕就行了。琐碎小事有奴才们做,等到一切都安置好了,把小阿哥小格格抱来就行了。”   淑婉冷笑,“宁嬷嬷,你在教阿哥做事?”   宁嬷嬷连道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闭嘴,按照四阿哥的话办事。”   淑婉又对四阿哥笑道:“我是孩子们的嫡母,不会当甩手掌柜。下午我命人在后院给我收拾一间屋子,孩子们不方便搬家,我挪到后院陪他们就是了。”   淑婉露出一个甜美纯善的笑容,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做恶毒残忍的后妈啦! 第24章   当天晚上, 四阿哥回来后去前院用饭休息。这是他和淑婉成婚后,第一次没有在正院留宿。   他在书房练了会字,然后派苏培盛把宁嬷嬷请来。   宁嬷嬷见到四阿哥恭恭敬敬地行礼, 动作非常标准。   她心中忐忑极了, 说实话她有些怕四阿哥。   这位爷可不是好脾性的人, 他每天都板着一张脸,对下面的人也稍显刻薄,做错一点点事就要横眉冷对。   宁嬷嬷和四福晋不对付,四福晋和四阿哥新婚燕尔,正是甜蜜无间的时候,宁嬷嬷很怕四阿哥为了福晋收拾她。   四阿哥拿起湿帕子擦了擦手, “嬷嬷在我这辛苦了。”   宁嬷嬷谦恭地答道:“阿哥严重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四阿哥开门见山地说:“我是不希望福晋照顾小阿哥和小格格的, 她没生育过,根本不会照顾孩子。小阿哥和小格格本就体弱, 让她养坏了怎么办?”   宁嬷嬷说道:“福晋聪颖, 应该很快就能学会照顾孩子。现在先练练手, 等以后福晋怀了小阿哥,照顾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四阿哥慢吞吞喝了口茶,“但愿如此吧!额娘已经下令,我也不好推脱。先让福晋试试,做不好再另说。”   宁嬷嬷笑道:“阿哥请放宽心, 福晋动动嘴就行,动手让奶娘她们来就是了!”   四阿哥点点头, “嬷嬷懂得多, 办事也仔细。你多费心, 福晋顾不到的地方, 你多替她想着。你来照顾孩子,我才能放心。”   宁嬷嬷满口答应下来,心里充满了干劲。她无儿无女,生活也没什么奔头,就希望得主子器重,活得比别人体面一些。   四阿哥专门把她叫来叮嘱,足见对她的器重和信任。她一定要把差事办好,显出自己的本事!   四阿哥烦恼地揉了揉额头,“额娘平时甚少管我院子里的事,这次突然让福晋把孩子接过来,也没跟我商量商量。不知道是哪个贱奴才撺掇的,让我抓到了,一定让他好看!”   宁嬷嬷心里一寒,这事就是她撺掇的,万一让四阿哥抓到了,她可就完了。   宁嬷嬷缩了缩肩膀,也不敢出声表忠心。她在心里暗暗决定,最近得小心些,离永和宫远一点,更不能托人传递消息。   晚上四阿哥就留在书房睡了,床上只有自己,没有温香软玉在怀,四阿哥有点不习惯。   正房里,淑婉开心极了。终于!终于轮到她一个人睡了!   跟四阿哥一起睡好烦啊!他火气旺,跟他一起睡太热了。这样的深秋季节,挨着他睡觉都要出一身的汗。而且四阿哥睡觉的时候还喜欢黏着淑婉,要么拉着手,要么搂着腰。   太粘人了,一点都不冷酷,一点都不禁欲!淑婉有点渣,她已经尝试过四阿哥的肉体,现在都不太爱睡他了!腻了!   今晚四阿哥不在,淑婉早早爬上床,开心地在大床上滚来滚去,睡得又甜又香。   第二天早上,苏培盛伺候四阿哥起床洗漱。淑婉躺在大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别说伺候四阿哥,她连送都没去送。   淑婉睡懒觉的举动又惹得宁嬷嬷不满。   这可真是个懒媳妇!丈夫辛辛苦苦早起去读书,做妻子的居然心安理得睡懒觉?   这种不守女德的行为,宁嬷嬷不能忍,她豁出去被骂也要喊福晋起床!   “福晋,阿哥都去读书了,您也该起来了。”   淑婉没有起床气,宁嬷嬷喊了她就起了,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烦。   这宁嬷嬷好像有病,每天积极地要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四阿哥的老婆呢!   淑婉不痛快,也不想让宁嬷嬷痛快了。   她吩咐道:“宁嬷嬷,后院的房间收拾的怎么样了?以后我就在后院料理家务,得空了就近照顾孩子。那间屋子以后要常用,你一定要收拾干净了。各种摆件软垫都放上,火炕烧旺点,炭盆也燃起来,茶水点心也不能少。”   宁嬷嬷得了吩咐,不情不愿地领着小太监小宫女去后院收拾。   淑婉梳妆打扮后,还像往常一样去给德妃请安。   见了德妃,她还欠欠地跟德妃汇报呢!   “额娘,听了您的指示,媳妇回去就跟四阿哥商量了,看看哪天合适,把小阿哥和小格格接到我的院子来。四阿哥觉得现在天寒地冻的,孩子太小了,这样挪动容易着凉。所以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让媳妇搬到后院去。现在屋子已经选好了,等收拾利索了,媳妇就能照顾两个孩子了。”   德妃冷笑,这是在邀功还是在气我?我看你是在炫耀我儿子护着你吧!   德妃瞪淑婉一眼便不再理她,淑婉就像看不出婆婆不待见似的,贴着德妃身边嘚啵嘚。   一会儿夸德妃的首饰好看,一会儿夸德妃的气色好,一会儿又说今天的太阳好,邀请德妃一起去御花园转两圈。   德妃快被她烦死了,她皱眉怒道:“你就不能安静会儿!”   淑婉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这里是去宁寿宫的路上,来来往往都是后宫的嫔妃。   德妃深吸一口气,她丢不起那个人。   她只能强压住心里的不爽,勉强对淑婉露了一个笑脸。   “你安静些吧!唠唠叨叨的,让人看见了笑话。”   淑婉回给她一个笑脸,这才闭上了嘴巴。   请安结束后,淑婉回到阿哥所,宁嬷嬷出来迎接。   她告诉淑婉,房间已经收拾利索,请福晋移步后院看一看,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宁嬷嬷立刻就改。   淑婉闲着也是闲着,便随宁嬷嬷去了后院。   看见宁嬷嬷收拾好的房间,淑婉不得不夸一句,不愧是有着多年服务行业经验的老服务员,瞧瞧人家的效率和质量。   软塌上摆着全新的迎枕,椅子上也铺着蟒缎的垫子。   炕桌上的水晶盘里摆着佛手熏屋子,旁边还有一架绣着海棠花的小屏风。   小泥炉上坐着热水,炕已经烧好了,屋里暖意融融。   淑婉都忍不住夸她,“不愧是永和宫出来的人,瞧这屋子收拾的,真齐整!”   她指着秋香等人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们几个就算好的,但跟人家宁嬷嬷一比,你们可差得远啦!”   秋香忙去奉承宁嬷嬷,“求嬷嬷教我们两招,有您这两下子,我们也不会招福晋嫌弃了。”   宁嬷嬷被夸了,心里有点高兴,又觉得淑婉秋香她们脸皮厚。明明之前对自己冷嘲热讽,几乎要撕破脸了,现在又来夸她,真是反复无常。   虽然宁嬷嬷对秋香的奉承有些鄙夷,但做事的劲头更足了。总想干出点成绩来,让福晋她们佩服夸赞。   宁嬷嬷彻底掉进淑婉PUA的陷阱里,企图在淑婉的打击中翻出那么一点点夸奖和鼓励,想想实在可怜。   淑婉让春儿夏儿把账册和算盘拿来,让她们吩咐下去,以后有事到后院来禀报,不必去正房了。   她带着宁嬷嬷,秋香和冰香去看看小阿哥和小格格。   李格格的屋子里闷闷热,她穿着单衣还要时常擦汗喝水。   淑婉上前看了看小阿哥,孩子正在睡觉,小胸脯一鼓一鼓的,脸上带着红晕。   淑婉摸了摸孩子的手脚,“这不行啊!屋里太热了,而且小阿哥的手脚都是干的!”   李格格连忙解释道:“这是太医叮嘱的,小阿哥风寒入体,不敢让屋子里凉下来,小阿哥受不住。”   淑婉不懂医术,但她在家的时候有帮着额娘照看侄子。她额娘说过,小孩子怕热,太热容易长疹子。小孩子的手脚最好是潮乎乎的,如果太干了,可能是发烧了。   小阿哥这样的症状,淑婉不敢疏忽,她让秋香和冰香去请太医来,最好多请两个。   “小阿哥的病还没好,多请两个太医过来诊个平安脉,你放心,我也放心。”   李格格知道福晋是好意,连忙行礼谢过淑婉。   看过了小阿哥,淑婉去对面看小格格。   宋格格身体不错,上次高热过去,现在身体已经痊愈。小格格正要洗澡,宋格格抱着孩子,奶娘在给孩子调洗澡水。   小格格看见有人来了,指着淑婉呃呃啊啊的说话。看着虽然瘦弱,但很有精神。   宋格格抱着孩子给淑婉行礼,淑婉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让她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接着忙。”   嫡母不好当,养别人的孩子难,养生母还在的孩子更难。   现在孩子还小,病了摔了都是淑婉的责任。等他们长大了,淑婉说轻了不是,说重了落埋怨,怎么都不好办。   淑婉打算走马观花地看一看,宋格格和李格格是孩子们的生母,她们照顾孩子最仔细不过,她随便应个景,过些日子想法子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   奶娘脱掉孩子的衣服,把小格格轻轻放进去,先给孩子洗头。   小格格刚进水里就不停地挣扎,哭闹不休。   宋格格连忙给淑婉解释道:“福晋,小格格从小就不喜欢水,惊扰到您,还请您恕罪。”   淑婉笑了,“你也太小心了,那是个孩子,我能跟她计较吗?”   宋格格讨好地笑笑,转身回去哄孩子。   “小格格不哭,额娘在这里呢!很快就洗完了,你乖一点哦!”   孩子还没到懂话的年纪,她听不懂宋格格在说什么,哭的更大声了。   淑婉皱了皱眉,让宁嬷嬷上前帮忙。   三个大人好不容易帮孩子洗完澡,宋格格把孩子抱起来就晃。   “乖乖,乖乖,不哭哦不哭!咱们是女孩子,不洗澡多不雅啊!乖哦,不哭了!”   宋格格横抱着孩子颠来颠去,淑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走过去把孩子接过来,“有你这样看孩子的吗?孩子这么小,你抱着她颠,脑子都晃坏了!”   宋格格心道,福晋真是多管闲事,你没养过孩子,你知道什么?   “福晋不晓得,小格格就喜欢别人这样晃她,这样晃一晃她就不哭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淑婉哭笑不得,“好家伙,那是困了还是晃晕了?宁嬷嬷,扳着宋格格的肩膀晃她!让她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淑婉心中感叹,我倒是想做恶毒后妈,结果亲妈比我还恶! 第25章   淑婉抱着孩子在屋里慢慢地走, 右手放在孩子背上轻轻地拍。   小格格的哭声渐渐变弱,她趴在淑婉的肩头,好奇地看着淑婉发髻上摇来晃去的步摇流苏, 还伸出小手去抓。   淑婉抱着孩子转过身来, 她看见宁嬷嬷把手搭在宋格格的肩膀上, 忍不住怼她。   “宁嬷嬷,你干嘛呢?给宋格格按摩呢?”   宁嬷嬷尴尬地低头,她在宫里这么多年,扇过别人的巴掌,打过小宫女的手板,唯独没有晃过别人。   淑婉凉凉地看着宁嬷嬷, “嬷嬷,你到底行不行啊?”   宁嬷嬷的自尊心长在很奇怪的地方上, 听到淑婉质疑哪还能忍?   她紧紧抓住宋格格的肩膀,把她摇得像破碎的风车。   小格格趴在淑婉肩上, 她看不见母亲的惨状, 天真烂漫地勾着步摇流苏咯咯地笑。   淑婉骂宋格格没脑子, “孩子和大人一样,宁嬷嬷晃你,你难受吗?你难受孩子就难受。你觉得你没用力,可孩子才多大?这样小小的一个人,你用三分力气都够她受得了。”   小格格扯住流苏, 把淑婉的步摇拽下来了。淑婉怕步摇戳到她,连忙把步摇抢过来。   她摸到孩子的小手滚滚热的, 眉头一皱, 看向那盆还没来得及倒掉的洗澡水。   淑婉放下步摇, 把手伸进澡盆里探了探。   “宋格格, 这孩子还活着可真是命大啊!你的脑子是扔进护城河里被王八吃了吗?洗澡水这么热,你想把孩子烫死啊!”   宋格格委屈极了,“福、福晋,恕罪。”   淑婉挥手,宁嬷嬷放开宋格格,让她认错说话。   宋格格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解释,“福晋,水热乎些,孩子洗得干净,也不容易着凉。”   淑婉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水热洗得干净?你是秃噜猪,还是烫鸡毛啊!内务府送来的香胰子是干嘛用的?摆着给你看的吗?孩子小,跟大人是不一样的!她的皮肤比你薄,她不抗烫!”   淑婉让宋格格和奶娘去摸澡盆里的水。   “以后小格格的洗澡水照着这个温度来!小格格在盆里扑腾一遍,刚又晾了好一会儿,现在这个温度才合适,可想而知这水刚刚有多烫!一群糊涂种子!”   淑婉把孩子放在炕上,让宁嬷嬷看着,别让孩子掉地上。   她让奶娘跪下,“你生过几个孩子?都是你带大的吗?”   奶娘战战兢兢地答道:“奴才生过两个孩子,老大是奴才带大的,老二是婆婆在带。奴才生完老二就进宫当差了。”   “你给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洗澡的?”   “没……是……差不多吧!”   淑婉不耐烦地敲敲桌子,“想好了再答!”   奶娘慌了,“奴才给孩子洗澡的时候,水温是会低一点……但是,但是没有低很多!”   她说完前半句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这样的回答福晋不会满意,她只能尽力描补。   “奴才提醒过宋格格,可是宋格格不肯听劝,奴才也没办法。”   淑婉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宁嬷嬷,一会儿把她送回内务府,给小格格换一个奶娘。”   奶娘吓得直哭,“福晋,奴才知道错了,求福晋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奶娘是包衣出身,如果她被退回去,她丢了脸面,婆婆丈夫也要埋怨的。   宋格格傻乎乎的还不愿意换人,“福晋,她做的不错,我已经用习惯了……”   淑婉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宋格格这样天真的人。   “宋格格,你喜欢求情卖好也不必赶在这个时候。你敲一敲你那不开窍的脑子,让它稍微动一动。如果奶娘只生过一胎,之前没带过孩子,或是一直用滚热的水给自己的孩子洗澡,我都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可她明知道孩子洗澡要用温水,却瞪着眼睛,由着小格格哭闹。”   宋格格这才反应过来,她瞪着奶娘,恨不得生吞了她。   奶娘跟淑婉哭诉,把责任都推到宋格格身上,“福晋!福晋!我只是个奴才,怎么照顾小格格还是宋格格说的算,奴才根本犟不过她!求福晋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吧!”   淑婉可以容忍奶娘的无能,但不能忍受奶娘心肠坏。不满周岁的小孩子,疼了难受了根本说不出。就是陌生人瞧见了都会忍不住提醒一句,更何况她还是奶娘。她不过是觉得水不算太热,烫不坏孩子,觉得孩子难受一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淑婉不理会奶娘,她对宋格格说道:“如果你非要这个奶娘,那就别换了,反正小格格是你的女儿。”   宋格格忙道:“换!我换!多谢福晋替小格格着想!”   淑婉喊人,外面进来两个太监,把奶娘堵住嘴,拖了出去。   宋格格看了看小格格,“福晋……”她小心翼翼地问,“新奶娘还不知要多久才能送来,小格格怎么办呢?”   淑婉冷笑,居然还有脸问我怎么办?那又不是我生的,难道让我抱到正房去擦屎擦尿?做什么美梦!   淑婉余光扫到宁嬷嬷身上,“宁嬷嬷,四阿哥的子嗣不容闪失。你懂得多,麻烦你留下照顾小格格一段时间,等内务府选好了新奶娘,你再回到我身边。”   宁嬷嬷不愿意接手,她是奉德妃娘娘的令,过来调教福晋的,沦落到宋格格身边,万一回不去了怎么办?   “福晋,奴才不太懂得照料孩子,刚刚都没有发现水温的问题……”   淑婉故作惊讶地说道:“姑姑怎可妄自菲薄?你可是德妃娘娘亲口夸过的,娘娘说了,姑姑是全能的,什么都懂。再说带孩子很简单的,姑姑不会可以学嘛!”   正巧秋香和冰香回来了,淑婉对宋格格说道:“我把宁嬷嬷借给你了,你待宁嬷嬷要尊敬!知道了吗?”   宋格格欢欢喜喜地答应下来,德妃娘娘身边的人一定是好的,她觉得自己捡到便宜了。   淑婉起身去对面看太医给小阿哥诊脉,宋格格待宁嬷嬷客气极了。   “嬷嬷渴不渴?我这就让小丫头上茶!”   她热情地取出专门为四阿哥准备的茶叶,宁嬷嬷只能回给她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秋香她们带回来两个太医,他们给小阿哥诊过脉,一起给淑婉行礼。   “小阿哥肺气上亢,火气较旺。小阿哥太小了,吃不得药,只能静养着,经常观察着。这屋里……有点太热了,小阿哥少穿一点,多通通风比较好。”   李格格惊诧极了,“上次你说不要让小阿哥受凉!”   太医尴尬极了,他确实说过不要让小阿哥受凉,但这屋里太热了啊!大人待着都难受,何况孩子。   淑婉说道:“李格格太担心小阿哥了,所以有些矫枉过正。奶娘给小阿哥换一件薄衣服,被子也不要盖了。火盆挪远一点,不必把炭夹出去,让它慢慢降温。”   太医忙道:“福晋这样处置很妥当。”   淑婉请两位太医去对面给小格格瞧一瞧,请平安脉这种事不能厚此薄彼。   秋香冰香引着太医去了宋格格那里,淑婉留下跟李格格说话。   “都说关心则乱,这话果然不错。”   李格格愁眉不展,“是奴才糊涂,多谢福晋提点。”   “我再提点你一句,你和奶娘宫女排个顺序出来,轮班守在小阿哥身边。小阿哥睡觉,你们也要瞪着眼睛盯着他,明白了吗?”   李格格心里有些慌,“福晋,不至于此吧?”   淑婉心里不太放心,小阿哥喘气呼噜呼噜的,淑婉怕他肺部有炎症。这里没有消炎药,只靠奶娘喝药和小阿哥自身的免疫力,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痊愈。   淑婉不敢多说,怕李格格多想。   “小心无大错,你身边的宫女,加上小阿哥身边的宫女嬷嬷,大概是够用了。你多劳累,等小阿哥病好,我重重有赏。”   太医很快为小格格诊好脉,小格格除了瘦弱些,并没有别的毛病。   宋格格放心了,淑婉也放心了。   经过初步查看,淑婉对两个孩子的生活状况感到忧虑。以前她以为孩子由亲妈照顾,总不会出问题,没想到亲妈也不靠谱。   李格格和宋格格都太年轻,这里没有专门的育儿书籍,也没有网络媒体供她们查阅资料,更没有宝妈群让她们交流经验,她们就靠着奶娘的经验和自己的摸索照顾孩子。   现代社会老一辈的爷爷奶奶照顾孩子都未必科学,奶娘的经验也不一定是正确的。   淑婉只能经常过来看看孩子们,毕竟她也是个半吊子,不敢假装权威。   晚上四阿哥回来用饭,让淑婉多给他准备几套短打衣裳,方便骑马射箭的那种。   淑婉觉得奇怪,“这都快入冬了,骑马多冷啊!你们的课程不改一下吗?明年穿暖花开了再练骑射多好啊!”   四阿哥摇头,“皇阿玛增加了骑射课程的时间,皇阿玛自有他的用意,我们听着就是了。”   淑婉这样没良心的小渣女都忍不住心疼四阿哥。   “天寒地冻的,你们还要骑马射箭摔跤。身上活动着,发着汗,外面冷风吹着,再把湿透的棉衣冻住……哎呦,这哪是皇子该过的日子?”   四阿哥笑了,“你娇滴滴的大小姐,还懂这个?”   “我怎么不懂?我阿玛是武官,他冬天训练兵士,回来帽子上后背上都是白霜。棉衣都冻硬了,放在地上都能立住。”   四阿哥没再继续说这个,他扭头四处看了看。   “宁嬷嬷去了宋格格那里,我们还要吵架吗?吵架她也看不到,她怎么传话给额娘知道?”   这是淑婉的计划,等四阿哥给德妃请安的时候,就可以借着吵架这事说媳妇的坏话了。即便德妃不会因为儿媳妇被夫君抹黑而产生怜悯之心,她能更心疼四阿哥也是好的。人际关系总要多相处才有进步。   “宁嬷嬷不传,也有别人传。吵架还是要吵的,最好吵得大声点!”   四阿哥抹干净嘴巴,上下打量着淑婉。   “好吧!我都听福晋的,咱们这就上床吧!”   淑婉:“哈?吵架就坐着吵不行吗?难道坐着影响您发挥?”   四阿哥振振有词地说道:“夫妻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不上床怎么吵?”   淑婉:what?我信了你的邪,你这个小帅哥坏得很! 第26章   淑婉快要失去对四阿哥的兴趣了, “你就不能清心寡欲一点吗?开口闭口就是那事,你不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吗?”   你如此不知自爱,不懂禁欲, 我就要不喜欢你了!   四阿哥摘下手腕的佛珠, 一只手拨弄佛珠, 另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他脊背挺直,一副庄严的模样。   “你不想要吗?”   淑婉眼睛乱瞟,那倒也不是……   淑婉瞪四阿哥,你就是馋我身子,你下贱!   四阿哥还骚里骚气地解开了衣领,露出精致的锁骨, “你到底要不要啊?”   淑婉拍桌说道:“要!”   哼!我要睡你!榨干你!让你知道人世间的险恶!   淑婉乃是将门虎女,身体素质过硬, 但床上运动太耗费体力,她忙活一晚上, 没把四阿哥榨干, 先把自己榨干了……   第二天起床, 淑婉腰酸背痛腿抽筋,恨不得让太医院给她开一剂十全大补汤,让她快快恢复生龙活虎。   不同于淑婉的颓废,四阿哥神清气爽,好像那个吸饱了精气的小妖精。   他还劝淑婉打起精神来, “咱们该吵架了,你仔细想想, 从哪里吵比较好。”   淑婉快被气死, “我都这样了, 你还要跟我吵!”   四阿哥系好衣扣, 按住淑婉的肩膀,凑到她眼前笑。   “四福晋昨晚生龙活虎,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淑婉气得炸毛,“谁不行了?我很行!我看是你不行了,吵架的理由还要我来想,你怎么做人丈夫的?”   四阿哥老神在在地说道:“我这个做丈夫的,床上厉害不就行了。”   淑婉快要被气死,她回想起刚成亲那天被四阿哥迷住的自己,就想时光倒流,回去呼死自己。这是禁欲吗?真正的禁欲衣裳勒的紧紧的,连手腕子都不露,非要人扒了衣服才行。   四阿哥他禁了个屁!他就是个闷骚!大闷骚!在外面装得像个人似的,实际上骚的不行,恨不得自己扒了衣裳!呸!不要脸!   淑婉抓起枕头砸了过去,四阿哥抬手接住,笑得荡漾极了。   “今天被福晋砸了枕头,就算吵过架了吧!”   他把枕头扔回床上,搂住淑婉的脖子,飞快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我走了,家里交给你了。”说完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正房。   阿哥福晋黏糊的时候,秋香冰香就像木头人似的缩在角落。这会儿四阿哥走了,秋香笑着打趣,“阿哥跟福晋感情真好,想必再过不久福晋就能怀上小阿哥了。”   淑婉白了她一眼,“就你多嘴。”   淑婉坐在床上想了想,“冰香,秋香,一会儿你们出去就说我和四阿哥吵架了,但不要太刻意,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秋香忙道:“奴才们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您和四阿哥的感情明明很好,为什么要传出这样的话呢?”   淑婉笑道:“你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   宫里规矩多,除了逢年过节,成年皇子不能去后宫给母亲请安,都是福晋替他们请安尽孝。这是为了避嫌的缘故,后宫有许多年轻貌美的嫔妃,成年皇子进后宫不太方便。   眼下离的最近的节日就是除夕过年了,现在第一场雪还没落下,淑婉不想等那么久。   如果四阿哥找机会给德妃请安,那就得等到十月初一,十三阿哥的生日了。   章佳氏位份不高的时候,十三阿哥是养在德妃娘娘那里的。   按照规矩,十三阿哥可以在生辰那日去给德妃和章佳氏请安,四阿哥可以借着弟弟的光,往永和宫去一趟。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日子了,淑婉得抓紧时间跟四阿哥吵架,他们身上是有吵架KPI需要完成的。   冰香和秋香做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她们进进出出的,阿哥所的人很快就知道四阿哥和福晋吵架了。   至于吵架的原因,冰香秋香闭紧嘴巴不肯说,其他人还要赞她们一句嘴巴严,不愧是福晋调教出来的人。   去请安的时候,德妃被淑婉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你这是半夜做贼去了?这副憔悴样子也不知道抹点粉遮一遮。”   淑婉也不像平时那样嬉皮笑脸了,“额娘见谅。”   淑婉只回复了这一句,德妃娘娘暗自纳罕。她的儿媳妇改性子了,难道是被儿子带好了,学会沉默寡言了?   对于这个儿媳,德妃从头到脚都不喜欢。   因为她,四阿哥比别人晚成婚好几年。她也不够乖巧,训她一句,她能辩十句。德妃最讨厌别人跟她犟嘴,淑婉恰恰是最会犟嘴的那种人。   德妃不喜欢这样巧言令色的儿媳妇,四阿哥是个实诚孩子,娶了这样的媳妇恐怕要受欺负。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媳妇压住?   德妃凉凉地对淑婉说道:“你出来行走,代表着阿哥的脸面,容貌仪态都要好,不能让人挑出错处。”   淑婉落寞地垂下眼,“额娘说的是,媳妇受教了。”   德妃:“……”她居然不顶嘴了,还有些不习惯呢!   接下来的几天,淑婉都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德妃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仔细查问。   阿哥所这边,宁嬷嬷也是每天挂着黑眼圈,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福晋把奶娘赶走了,她们当时没拦着,大家都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奶娘走了就没奶喂孩子了。   小阿哥的奶娘奶量够用,可小阿哥在吃药,她的奶小格格吃不得。   没有办法,宁嬷嬷催内务府尽快选一个好奶娘进宫,小格格这边只能先用羊奶凑合着。   小小的婴孩与大人不同,大人一天吃两餐三餐就够了,婴儿只能吃奶,而且消化得快,一天吃好几次,连晚上都要醒好几回。   小格格人不大,嘴巴却挑,奶的味道变了,她如何能忍?瘦瘦小小的一个人,扯着嗓子哭,几乎要把嗓子哭哑了,把宋格格心疼的直掉泪。   宁嬷嬷自从当了小格格的奶妈子,晚上没睡过整觉。她的日常就在喂奶、擦屎、换尿布、陪玩之中来回切换。   宁嬷嬷一直觉得自己挺能干的,觉得看孩子挺容易的,直到她成了奶妈子,她才知道看孩子有多难。   劳累辛苦她能忍,但是晚上频频被吵醒真的忍不了。她被吵醒后很难入睡,好不容易睡下,很快又被再次吵醒,再这样下去她就要疯了。   宁嬷嬷去找淑婉,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想换工作的意愿。   淑婉装作心情不好的样子打发她回去,“你是德妃娘娘的人,宋格格不敢很使唤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嬷嬷再忍几天吧!新奶娘很快就能进宫了,到时候嬷嬷就可以还像以前那样享清福啦!”   她不高兴地嘀咕,“谁的日子又好过了?我每天忙着料理家务,照顾孩子,不过是饭菜不合口了些,四阿哥就要挑我毛病,我跟谁说去?”   宁嬷嬷换工作不成,还得了一通冷嘲热讽。她听说四阿哥跟福晋吵架,心里就觉得痛快。   痛快了的宁嬷嬷当然要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德妃娘娘知道,她以为德妃会像她一样痛快,结果她猜错了德妃娘娘的心思。   德妃偏心,会装,好面子,欺负儿媳妇,她有诸多缺点,但她是个母亲。   做母亲的都盼着儿子好,四阿哥天天跟福晋吵架,想必心里也是不痛快的。皇上调了他们的课,增加了骑射的课程。他每天骑马射箭那么辛苦,回到家里心情又不好,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滋味?   德妃忍不住埋怨淑婉,都怪她不够温柔贴心,不然四阿哥怎么会跟她吵架?   德妃思考着该怎么改变淑婉的性格,她还没想出办法,就到了十月初一。   十三阿哥来给德妃请安,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也来了。   十三阿哥给德妃磕头,德妃送给他一套新衣裳当做生辰礼,“胤祥又长大了一岁,个子也变高了,要好好读书,好好练武,长大了为你皇阿玛效力。”   十三阿哥笑着接过那套衣裳,“谢谢德额娘,这套衣裳一看就是德额娘亲手做的,我要留到过年再穿。”   德妃开心地笑了,“傻孩子,一件衣裳罢了,做好了就是给你穿的。你喜欢,等过年的时候,额娘再给你做一套。”   德妃拉着十三阿哥细细问他阿哥所的近况,问他奴才听不听话,课业重不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十三阿哥都一一答了,德妃看时辰差不多了,放他去章佳氏那里。   “快去给你额娘请安吧!你额娘肯定等急了。”   十三阿哥笑着拜别德妃和两个兄弟,等十三阿哥走了,十四阿哥扑到德妃身边,跟额娘腻歪。   “多亏了老十三过生日,我总算能进来看看额娘了!”   德妃摩挲着儿子的脖颈,满脸爱怜,“那是你哥哥,不许叫老十三!”   十四阿哥只是笑,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十三哥脾气好,他们年龄相近,就叫他老十三又能怎样。   四阿哥皱了皱眉,他想开口呵斥,但想到淑婉曾经说过的话,他又把嘴闭上了。   十四弟不小了,正是要面子的年纪,他开口呵斥,十四弟会不开心,额娘恐怕也会不高兴,还不如假装看不见。   四阿哥紧皱的眉头没有逃过德妃的眼睛,她问道:“怎么皱着眉?谁又惹你了?”   十四阿哥太了解哥哥了,他冷笑道:“还能是谁,我呗!四哥总是看我不顺眼,他肯定是嫌我喊老十三了!”   四阿哥不能管教弟弟,心里正烦着,十四阿哥这一通顶嘴,让他眉头皱的更紧。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心里的火气。   “十四弟爱和十三弟开玩笑,这都是小事,我并没有看不顺眼的意思。只是最近家里有些乱,我心里不平静。” 第27章   十四阿哥双眼放光, 四哥后院起火了,看热闹的机会来了!   “咳咳,四哥。”十四阿哥强忍住笑意, “家里怎么了?四嫂对你不好吗?”   希望四嫂是个母老虎, 好好管管四哥。   四阿哥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德妃在十四阿哥的后背上拍了一下。   “不许胡说!”   德妃推小儿子一把,让他去隔壁吃点心, 先回避一下。这是四阿哥后院的隐秘事,十四阿哥最好不要听。   十四阿哥不想走, 他还没看见热闹呢!他趴在德妃腿上拧来拧去地撒娇, 德妃严厉地瞪着他,十四阿哥这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四阿哥垂下眼,手搭在膝盖上蹭了蹭。额娘永远不会用这种亲昵的方式与他相处, 他也永远不会趴在额娘的膝头撒娇。他们母子之间隔着太多, 注定不会亲密无间。   德妃抚平衣裳的褶皱, “你后院的事,我有所耳闻, 听说你和四福晋吵架了。你不是很喜欢她吗?怎么会吵起来?”   德妃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些埋怨的。自从四阿哥成亲,他就一直歇在正房,把李格格宋格格抛在脑后, 眼里只有淑婉一个人。   可是德妃特别不喜欢淑婉,她完全不是德妃想要的那种温婉贤良的儿媳。   她以为把宁嬷嬷送到阿哥所,教导四福晋做事, 四阿哥就会明白她的意思,结果四阿哥根本不给宁嬷嬷面子, 还处处护着淑婉。   德妃冷笑, 不听老人言, 吃亏在眼前。让你宠着福晋,现在遭报应了吧!   “额娘不是个恶婆婆,只要你媳妇是个老实本分的,她有再多的缺点,额娘也不会跟她计较,都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可你看看你媳妇,仗着自己嘴巧,长辈说一句话,她就要顶一句。你出去看看,谁家的媳妇敢跟婆婆这么说话?”   四阿哥皱眉,他没想到她们婆媳矛盾这么深。他来时淑婉反复叮嘱他,要多说她的坏话,但四阿哥实在不愿意张口诋毁淑婉。   他觉得淑婉挺好的,活泼俏皮,为人诚恳,有话直说,从来不搞那些虚的。   德妃看四阿哥皱着眉头不说话,她忍不住冷笑,“瞧你眉头皱的,我说你媳妇,你不愿意听了?”   四阿哥回过神来,连忙否认,“没有,额娘说的都对。儿子昨夜没休息好,有点走神。”   四阿哥没有护着淑婉,德妃转嗔为喜。   “我听皇上说了,最近骑射的课程增加了,你们比以前更加辛苦,你要保重身体啊!你跟福晋吵架,心情肯定好不了,晚上就去……就去李格格那里歇着吧!你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若是骑马的时候,你也这样魂不守舍,万一摔了可怎么办?”   四阿哥:“小阿哥的病症反反复复,李格格要照顾孩子。宋格格心肠不好,我懒得理她。”   德妃忙道:“我再赏给你一个格格吧!你筋疲力尽回到家里,总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你啊!”   “额娘,我与福晋成亲还不到半年。”   “唉!”德妃叹了口气,“瞧我,昏了头了!”   婆婆往儿子房里塞人是很正常的,但一般不会给新婚夫妇送小妾,这不是明摆着挑拨他们夫妻关系不和嘛!   德妃是要脸的人,她立刻息了送人的心思。   四阿哥临出门前,淑婉不放心他,特意写了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她的缺点。四阿哥记下来就行了,不用自己动脑。   “淑婉就坏在嘴上了,她不说话时,礼仪姿态谁也挑不出错,一开口就让人生气。”   德妃感同身受,恨不得拍手附和。“就是这样!”   四阿哥回想一下纸上的内容,又加了点自己的理解。   “淑婉就是外面看着好,其实是个笨人。”   德妃不赞同儿子的说法,“她笨?她再精明不过了!”   四阿哥说道:“只是刚开始看着精明,相处久了就知道了。她针织女红做的一般,别人三天能做完的活,她要做七天。不论做什么都慢腾腾的,您让她抄佛经,这么多天了,她每天晚上都虔诚地抄,到现在还没抄完一本。”   “这个我听她说过,她真的有这么慢?”   四阿哥做出疲惫无奈的样子,“比额娘想象中的还要慢!额娘让她照顾两个孩子,她搬到后院,一边看着孩子,一边料理家务。我的院子才多大,能有多少事情?只是孩子和家务,就让她忙得陀螺一样,都顾不上我的事了。”   德妃惊讶极了,“竟然是这样!”   四阿哥叹道:“宁嬷嬷教她服侍夫君,她给我系扣子,勒的我脖子痛,给我梳辫子,抓掉好几根头发,最后宫女又重新梳了一遍,不然没法见人。她实在笨得很!额娘细想,若她是个聪明的,必定会恭谨地侍奉您,哪敢惹您生气呢?”   德妃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但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四阿哥:“她的小聪明都在口才上了,讨好别人的时候,嘴巴甜的像抹了蜜,气人的时候,嘴巴像装了把刀子。”   德妃用力点头,觉得儿子总结的太对了。   四阿哥问道:“额娘,您能不能收回成命,让宁嬷嬷回到永和宫?她想把福晋培养成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可福晋没那个天分。她现在忙得团团转,根本没精力管我的事情。我每天累得要命,实在没精力管她。”   德妃到底是疼儿子的,“好,就依着你的意思来。以后福晋只管照顾你,别的不用她操心。”   她叹了口气,“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聪明人是笨人的奴才,你的福晋是个有福的。”   四阿哥笑了,“还有一句老话,宁愿和聪明人打一架,也不和蠢人说一句话。淑婉不聪明,额娘别理她就是了。”   德妃心道:除了不理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她是皇上选的儿媳妇,没有犯过大错,总不能休了她。唉!摊上这样的儿媳妇,只能忍了。再过两年四阿哥他们就搬出去了,她眼不见心不烦,只是苦了四阿哥了。   德妃让儿子近前来,她拉着四阿哥的手,絮絮叨叨地开解他。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你的福晋虽然笨,但我看比三福晋和五福晋强。三福晋掐尖要强,五福晋笨嘴拙舌,她们还不如你媳妇呢!你如果不喜欢她,那就远着她,不要总是跟她吵架。吵架容易动肝火,她生气,你也生气,对身体不好。”   四阿哥连连点头,表示受教了。   他看着自己与母亲交握的手,从他记事以来,他和母亲从来没有这样亲近过。   他小时候脾气很大,像爆炭一样,皇阿玛说他反复无常,喜怒不定。他为了讨皇阿玛喜欢,渐渐改了脾气,把情绪都压在心底。   他不会像十四弟那样表达欢喜忧愁,额娘也是个内敛的人,看见他的冷脸更不会主动凑上来。   所以……促进母子关系要靠福晋吗?   德妃拉着四阿哥的手絮絮叨叨,她的贴身宫女轻声提醒道:“娘娘,差不多到时辰了。”   德妃松开四阿哥的手,“瞧我,只顾着说话,都忘了时辰。”   她命人把十四阿哥请来,嘱咐他好好吃饭,好好读书,就让他和四阿哥一起回去。   十四阿哥不满地抱怨,“额娘只顾和四哥说话,都把我忘了。”   想到自己不仅没看上四哥的笑话,而且没跟额娘聊上几句,十四阿哥的嘴巴噘的老高。   德妃充满歉意地说道:“等下次你们再来请安,额娘只陪你说话好不好?快回去吧!你们不能在后宫待太久。”   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一起行礼告退,德妃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兄弟俩的背影都看不见了,德妃才怅然地转身回屋。   “去派人传话,让宁嬷嬷回来吧!我派人过去,本意是想帮帮四阿哥,不成想倒给他添了许多麻烦。”   宫女领命去了,德妃端起茶盏喝口水润了润喉咙,她放下茶盏,突然愣住了。   她询问贴身伺候她的姜嬷嬷,“我……是不是被骗了啊?”   姜嬷嬷长了一张圆脸,看起来很和气的一个人。   她笑着说道:“娘娘聪颖,怎么可能会被骗呢?”   “就是我的好儿子骗了我!他口口声声说四福晋不好,可说到最后四福晋不必照管孩子了,我派去的宁嬷嬷也要被送回来了!四福晋还像以前一样逍遥自在!”   姜嬷嬷尴尬地笑,“有吗?奴才愚钝,没看出来。”   德妃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四阿哥是委屈自己的人吗?他如果真的厌了四福晋,他会跟我说吗?他早就把四福晋撇在一边,理都不会理的。哼,他是不想我难为四福晋,故意在我面前说媳妇的坏话,这招叫以退为进!”   姜嬷嬷还是笑,也不给德妃出主意,“那……您还让宁嬷嬷回来吗?”   德妃沉吟片刻,“话已经说出去了,让她回来吧!以后再不管四阿哥院里的事了!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可不做挑拨他们夫妻的坏人!” 第28章   德妃娘娘派来的小宫女很快就到阿哥所了, 看门的太监引她到后院拜见福晋。   小宫女长得很讨喜,眼睛弯弯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奴才给福晋请安, 德妃娘娘让我过来传个话。最近四阿哥的课业越来越忙, 福晋又要照顾两个孩子,没有精力顾着四阿哥。德妃娘娘体恤福晋辛苦,让您先放一放两个孩子的事, 专心照顾四阿哥。”   淑婉有点懵,四阿哥给德妃吃洗脑丸了?他只是去请了一次安, 德妃居然改主意了!   淑婉最初的目的只是想加深四阿哥与德妃的母子关系。   两个关系平平的同事会因为一起吐槽老板变成好朋友。互为情敌的两个人, 可能会因为竞争对手的出现而喜结连理,一起出柜。   由此可推,亲情淡薄的母子一起吐槽媳妇, 便会产生共鸣, 加深感情。   不过……他们的母子之间的感情加深地太快了吧!德妃对儿子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吗?   难道这就是母子天性?只要稍微激发一下, 母爱就会膨胀?   淑婉不能理解,但这并不妨碍她开心, 终于把烫手山芋甩出去了!   小宫女又道:“德妃娘娘还吩咐了一件事,宁嬷嬷来阿哥所有一段日子了,娘娘离了她很不方便, 要召她回去。”   淑婉眼睛一亮,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最让她烦心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那两个病弱的孩子,第二件就是多管闲事的宁嬷嬷了。   现在两件烦心事都没了, 她又可以吃喝玩乐打麻将了!   淑婉和和气气地跟小宫女说了几句话, 让她转达自己对德妃娘娘的敬意。   秋香准备了赏钱, 亲自送小宫女出去。   内务府已经挑了几个奶娘的人选,明天就能送来,让淑婉过目。   宁嬷嬷没有留下的价值了,淑婉命人请她过来,今天就撵她走。   淑婉拿着笔在账册上写写画画,宁嬷嬷进来行礼问安。   “给福晋请安,福晋安康。”   这声音沧桑又疲惫,淑婉忍不住停下笔,抬头打量宁嬷嬷。   这一打量不要紧,淑婉被宁嬷嬷吓了一跳。   刚到阿哥所的时候,宁嬷嬷面颊红润,精神头十足,是个很体面的嬷嬷。   今日再看,宁嬷嬷黑眼圈快耷拉到下巴壳子上了,双眼无神,脸颊凹陷,像是饿了三天的难民。   淑婉冲她假笑,“呃……姑姑照看小格格辛苦了,你在宋格格那里,她待你可好?”   宁嬷嬷抬头看淑婉,眼神中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哀怨和控诉。   她违心地说道:“奴才不辛苦,宋格格待奴才也好……”   淑婉心虚地笑,“待你好就行,哈哈,哈。那个……德妃娘娘刚刚派人传话过来,娘娘说离了你,她觉得百般不便,想让你回去,姑姑你看……”   不等淑婉说完,宁嬷嬷就抢着说道:“奴才愿意回去!”   可能是觉得自己太急迫了,宁嬷嬷赶紧往回描补。   “福晋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奴才在这里没有用武之地,回到永和宫,还能有些用处。”   淑婉跟她客气两句,“姑姑过于自谦啦!你在这可帮了我大忙了!”   宁嬷嬷连道不敢。   淑婉又道:“明天新奶娘就到了,麻烦姑姑再辛苦一天。你来的时候我给你准备了接风宴,你走了我也得给你准备送别宴。明儿我让小宫女帮姑姑收拾东西,晚上您吃一顿酒,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回永和宫。”   后天?宁嬷嬷哪里能等到后天?她是一刻钟都不想待了。   “不必劳烦别人!福晋不必准备送别宴,奴才担当不起。明日新奶娘来了,奴才就走,真的不用劳师动众。多谢福晋好意,小格格该吃奶了,奴才先行告退。”   说完,宁嬷嬷行了个礼,两条腿倒腾地飞快,逃命似的离开了。   淑婉赞了一句,“宁嬷嬷好腿脚!”   春儿抓紧机会拍马屁,“福晋越来越有威严,宁嬷嬷是被您的威严震慑住了。”   淑婉劝春儿放弃,“马屁拍得很好,下次不要拍了。”   淑婉心里明镜似的,宁嬷嬷哪里是畏惧她的威严,她是累怕了。   看孩子可不是个好活,照看皇子皇孙更不容易。   小孩子吃喝拉撒睡都要别人照顾,他还要探索世界,一不小心就会受伤。家长必须时时看护,还要不停地陪他说话,教他走路。   没有照顾过孩子的人觉得看孩子有什么难的?他们没有体会过一夜醒来五六次的痛苦,也没有体会过孩子哭声环绕的烦躁,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   宁嬷嬷照顾小格格就更难了,这是皇室子嗣,出现丁点差错她都要受罚。万一出了大差错,她辛苦侍奉德妃娘娘多年的功劳也保不住她。   淑婉摩挲着账册自言自语,“要不要把宁嬷嬷留下来呢?”   冰香离淑婉比较近,她听见淑婉的话,登时就嚷开了。   “福晋是没睡醒吗?把宁嬷嬷留下来做什么,给您添堵?”   秋香也劝道:“福晋,您可不能心软啊!”   夏儿也上前一步,“宁嬷嬷刚来的时候何等嚣张,她仗着德妃娘娘的势,想压服住您,若不是福晋有智谋,恐怕小阿哥和小格格都住进正院了。”   春儿看了看三位同事,她觉得她们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她只能用力点点头。   “福晋,她们说得对啊!”   淑婉:嗯,这句话跟俺也一样有异曲同工之妙。   “好了,不必劝了,我自有我的道理。”   中午,四阿哥回来用饭,他刚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同。   家里的摆设变了,统统换成了古董。冷盘菜肴已经摆上了桌,都是四阿哥喜欢吃的菜。茶盏水汽氤氲,香气扑鼻,是他最爱的茶叶。   最重要的是,福晋亲自给他打帘子,亲自给他解披风。   “爷!”淑婉这一声爷,转了三个弯,把四阿哥的鸡皮疙瘩都激起来了。   “好好说话!”   淑婉含羞带怯地扫了他一眼,“嗯,都听爷的!”   这下四阿哥不仅是鸡皮疙瘩起来了,连头发都要炸开了。   淑婉上前解他的衣扣,服侍他把外面的大衣裳脱了。   四阿哥握住她的手,让她上一边歇着去。好端端的,他可不想被勒脖子。   “说说吧!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谁做亏心事了?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四阿哥坐下喝了口茶,水温刚刚好,泡茶的手艺也不错。   “若不是做了亏心事,你会这么殷勤?”   四阿哥早就看透他的小妻子了,嘴甜的像抹了蜜,但本质上是个小懒虫。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倒,落到实处的行动没几个。   像今天这样殷勤的伺候,更是从来没有过的。   拿今日的膳食举例子。   四阿哥不重口腹之欲,他擅长忍耐,不喜欢别人摸清看透他,阿哥所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口味。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淑婉自己爱吃什么,但每一餐,桌上肯定有一半的菜肴是他喜欢的,另一半必定是淑婉喜欢的。   他的小妻子能琢磨出他的喜好,但绝不会为了他委屈自己。   这样的性格,四阿哥也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   淑婉谄媚地给四阿哥揉肩膀,“夫君~您今天辛苦啦!我没有做亏心事,我是在奖励你啊!”   四阿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奖励我?”   “相公~”淑婉又换了个称呼,她黏黏糊糊地说道,“难道您还不知道吗?你请过安后,额娘就召回了宁嬷嬷,还说两个孩子不用我管了,以后人家只要精心伺候你就行了!”   四阿哥意味深长地说:“哦,原来只有我帮四福晋解决了问题,四福晋才肯伺候我啊!”   淑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举起小拳头捶他胸口,“讨厌!看破不说破嘛!”   四阿哥:“……”这么快就承认了,好歹糊弄我一下啊!   淑婉笑道:“不跟你开玩笑了,我就是特别好奇,你是怎么劝说额娘的?为什么额娘听你的话?你快教教我,等我学会了,我就去骗你的老丈人和丈母娘。”   四阿哥再次无语,他媳妇的思维方式真是清奇。   “我没有劝额娘,只不过按照你的叮嘱,抱怨你几句。”   当然,这里面也蕴含着一些说话的技巧。四阿哥抓住德妃心疼他没人照顾的心理,不然德妃没那么快松口。   “哦,这样啊!”   淑婉托着下巴想了想,“那肯定就是母爱了!做母亲的,最怕儿子跟她离心了,你越跟额娘亲近,额娘越疼你。以后坏事我来做,好事都归你!”   四阿哥笑了,“那我便先谢过四福晋了!不过……我今天帮了四福晋这么大一个忙,福晋拿什么谢我呢?”   四阿哥拈起筷子敲了敲盘子,“只是这些可不够。”   淑婉得了便宜就翻脸不认人了,“谢什么谢?你以为这全是你的功劳吗?我辛辛苦苦罗列自己的缺点,你以为这很容易吗?若论起功劳,我要占一大半!”   淑婉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有一股子自恋的水仙味。   “唉!像我这样优秀的人,哪里会有缺点呢?我编出满满一张纸的缺点,心灵都受到伤害了!”   四阿哥:“……”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呢! 第29章   淑婉得意洋洋地自恋着, 恨不得立刻揽镜自照,欣赏自己绝世的容颜。   四阿哥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刚成亲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淑婉又娇又软又甜, 她会忐忑地询问四阿哥喜不喜欢她的妆, 还说最好看的样子只留给四阿哥看。   淑婉斜睨着他,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刚成亲的时候,我当然要装一下啦!现在我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还装什么装?”   四阿哥:……   淑婉拍拍手让人上菜,她对四阿哥笑道:“爷, 今天中午都是您喜欢的菜。屋子里的摆设也都是按照您的喜好布置的, 不仅清雅,而且贵,都是古董呢!您要好好珍惜我的谢意!”   四阿哥反问:“如果我不珍惜呢?”   淑婉很平静地回答他, “不珍惜也不会如何, 只是我的感激很短暂, 只有中午这一小会儿。你不珍惜,到了晚上就没了。”   淑婉随手拿起一个万历朝的葫芦瓶抱在怀里, “等您上学去了,我就把这个收起来。这玩意好贵的,摆在这万一被摔碎了就不好了。”   四阿哥没好气地捏淑婉的脸, “小气!看我晚上回来怎么收拾你!”   淑婉才不怕他呢!他说这话不过是代表着晚上有丰富的夜生活了。   呵,谁会害怕夜生活呢?   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来,淑婉先给四阿哥舀了一碗汤。   “明天新奶娘到了, 宁嬷嬷就要回永和宫了。”   四阿哥接过汤碗,“这事你自己做主就好, 不用问我。”   淑婉想踹他, 好一个甩手掌柜。   淑婉说道:“我在想着, 要不要把宁嬷嬷留下来。她做事老道,她留在阿哥所,额娘那边也放心。”   四阿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诚心实意想让宁嬷嬷留下,还是怕她回去告你的状?”   淑婉心虚地嘿嘿笑,“瞧您说的,我是个很惜才的人,我让宁嬷嬷留下,完全是因为欣赏她的能力!”   四阿哥笑着看她,好像在说,你编,你接着编。   淑婉装不下去了,“好吧!好吧!我……我是有点怕她回去告我黑状。”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但只有一点点怕!”   实际上,淑婉不仅仅怕宁嬷嬷告黑状,她都不敢让宁嬷嬷出现在德妃眼前。   宁嬷嬷刚来阿哥所的时候,皮肤红润有光泽,现在脸颊凹陷像难民。   人家德妃娘娘养一个白白胖胖又体面的嬷嬷容易吗?她看见宁嬷嬷又干又瘦的样子不得气炸了啊!   淑婉不敢放宁嬷嬷回去,她怕把婆婆气晕过去,她可不是那等不孝顺婆婆的恶媳妇。   四阿哥不太在意宁嬷嬷的去留,他的精力都放在外面,家里的事他懒得操心。   “你觉得宁嬷嬷好,那便让她留下。只是用人的时候注意点,不许她把院子里的事情拿到外面去说。”   四阿哥不希望自己的地盘上有别人的眼线,即便是亲生额娘的眼线也不行。   淑婉举手保证,“您放心!我一定让宁嬷嬷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一个小宫女进屋放下两盘甜点,淑婉把其中一盘挪到四阿哥眼前。   “这盘桂花蜂蜜山药糕不是很甜,一会儿你吃完了饭,再吃两块这个。现在这个时节吃这个正合适,补正气。”   四阿哥给淑婉夹了两块,“你也吃。”   小宫女送完菜就出去了,她把托盘放回茶房,见周围没人注意到她,快步往后院走去。   她跑到宁嬷嬷的住处,在门上不急不缓地敲了六下。   宁嬷嬷很快打开房门,让小宫女进来。   “这不早不晚的,你怎么来了?有没有人看见你?”   小宫女忙道:“嬷嬷放心,这个时候大家都在伺候主子吃饭,没人注意到我。我刚刚上菜的时候,听见福晋说,要让嬷嬷心甘情愿的留下。我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关系到嬷嬷的前途,我不敢耽误,从福晋那里出来,我立刻跑来给您报信。”   宁嬷嬷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把她心都浇凉了。   福晋好恶毒,这些日子她还不够安分吗?福晋竟然还不肯放过她。   宁嬷嬷取出一个精美荷包,往里面塞了两锭银子。她把荷包递给小宫女,谢谢她过来通风报信。   小宫女接过荷包欢喜极了,“多谢嬷嬷,我该回去了,一会儿阿哥福晋吃完了饭,我还得收拾碗筷呢!”   宁嬷嬷笑道:“我知道你忙,就不留你了。如果福晋那里有别的消息……”   小宫女攥着荷包积极地说道:“我一定及时报给嬷嬷知道!”   小宫女悄悄地来了,又悄悄地走了。   宁嬷嬷坐在桌边,看着吃了一半的饭菜发呆。   她来到阿哥所的时候踌躇满志,再想不到会有今天。   别的福晋对待婆婆赏下来的嬷嬷都客客气气的,四福晋倒好,她是真把自己当奴才使唤。   宁嬷嬷有好多年没吃过这样的辛苦了,她现在累得腰酸背痛,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睡一觉。   宁嬷嬷可不敢留在这,她怕死在阿哥所。最近她耳鸣头晕,很怕哪天厥过去救不回来。   不过这事很难办,四福晋是主子,她是奴才,她的小细胳膊哪能掰过福晋的大腿。   要想逃过福晋的魔爪,还是得靠德妃娘娘。   宁嬷嬷铺纸磨墨,给德妃写了一封诚挚恳切的信。   在信里,她不好直说自己不想在阿哥所待了,她只能说思念旧主,听说能回到永和宫,心情激动又迫切,恨不得立刻飞回德妃娘娘身边。   写完了信,宁嬷嬷托人把信送出去。   回到后院,宁嬷嬷心里还是不能平静,总觉得这样不够保险。   福晋想留她,肯定要找她谈话,她当面拒绝福晋,似乎不大好。不如先躲一躲,等明天奶娘到了,她立刻就走。   宁嬷嬷跟宋格格请假,“小格格的面霜快用完了,奴才去内务府取一些回来。”   宋格格忙道:“这点小事不必劳烦嬷嬷,我派个小宫女去就好了。”   宁嬷嬷:“……”   宋格格也反应过来了,宁嬷嬷不是想跑腿取东西,人家是想出去转转。   宋格格很不好意思地笑了,“那、那就麻烦嬷嬷跑一趟了,嬷嬷最近辛苦了,你不必急着回来,多在外面转转。”   宁嬷嬷谢过宋格格好意,她走后没多久,夏儿就来找她了。   后院各处都找不到宁嬷嬷的身影,夏儿从宋格格那里打听到宁嬷嬷的去处,便回去跟淑婉复命。   “听宋格格说,宁嬷嬷这些日子辛苦了,她让宁嬷嬷去内务府取点东西,顺便出去散一散。”   淑婉若有所思,“这么巧!我好不容易找她一次,她居然不在。”   夏儿笑道:“宁嬷嬷明天就回永和宫了,宋格格为了卖好,让她出去散散很正常。”   淑婉冷笑,“凭宋格格的脑子,她有这份心吗?”   夏儿语结,这话好有道理。   冰香给淑婉端来一盏茶,“说句逾越的话,宋格格确实不聪明。宁嬷嬷看着小格格没白没黑地熬,瞧着都快脱相了,宋格格也不知道找个人替换一下。”   夏儿笑道:“宋格格不聪明是真的,宁嬷嬷尽职尽责也是真的。以前我和春儿在永和宫就听说过宁嬷嬷的事,她做事认真极了,所以德妃娘娘特别看重她。”   淑婉心道:知道她做事认真,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她对夏儿笑道:“你去门口堵着,看见宁嬷嬷回来,就算是绑,你也得把她给我绑回来。”   夏儿笑了,“是,奴才这就去抓人!”   可怜的宁嬷嬷在外面游荡了一下午,她掐算着时间,估摸着四阿哥差不多回家了,她才回到阿哥所。   四阿哥回来了,福晋得伺候阿哥,应该没时间理她了吧!   她刚踏进阿哥所的门,夏儿就从暗处冲出来,一把抓住了她。   “嬷嬷真是让我好等,福晋请你过去呢!嬷嬷随我走一趟吧!”   宁嬷嬷被吓了一跳,她挣开夏儿的手,可怜巴巴地找借口。   “不行不行,小格格那里等人伺候呢!”   夏儿笑道:“嬷嬷别骗我,你一整个下午都不在,小格格那里也好好的。您快随我来吧!福晋说了,就算是绑,也要把您绑去呢!”   宁嬷嬷听见这话脸都青了,夏儿连忙补充道:“嬷嬷别怕,福晋找你是好事呢!”   宁嬷嬷直到晦气,自从她落到福晋手里,哪还有好事?   淑婉听说宁嬷嬷回来了,立刻抛下四阿哥去见她。   搞得四阿哥差点怀疑自己的魅力,难道已经比不上一个嬷嬷了?   夏儿把宁嬷嬷带到东厢房等着,淑婉很快就到了,夏儿端来茶水就退出去了,屋里只剩淑婉和宁嬷嬷两个人。   虽然宁嬷嬷极力忍耐,但表情里还是透露出一丝哀怨。   淑婉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就是她逃,她追,她插翅难飞!   听见淑婉的笑声,宁嬷嬷更不自在了。   对她来说,这也许就是恶魔的笑声,是厄运的开端!   淑婉笑着问道:“嬷嬷今天逃得很辛苦吧?”   宁嬷嬷脸上堆起笑容,“福晋这话是什么意思?奴才听不懂。”   淑婉把茶盏推到一边,她收了嬉笑的神色,“我跟嬷嬷也算熟人了,我很忙,也没时间跟嬷嬷绕圈子。我想让你留下,以后一直留在阿哥所。”   宁嬷嬷嘴里发苦,心里斟酌着该怎么拒绝才算得体。   淑婉说道:“嬷嬷别急着拒绝,我是真心请嬷嬷留下。您也看见了,四阿哥院里没有年长的嬷嬷,我们都年轻,很多事没有经验。”   宁嬷嬷笑道:“福晋身边缺人,找内务府补上就是了。奴才追随德妃娘娘多年,舍不得离开旧主,希望福晋能理解。”   “看来嬷嬷是不信我啊!”   淑婉想了想说道:“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但是给嬷嬷赏赐或者涨月例银子,嬷嬷未必稀罕。我给嬷嬷开出的条件是,我给你养老。”   宁嬷嬷挺直的腰背不自觉地往前倾,“养老?”   “是!再过二三年,四阿哥出宫建府,嬷嬷随我们一起出宫。等你到了五十五岁,我给你买房置地,让你在宫外安家。到时候你就不用伺候人了,雇两个丫鬟婆子照顾你饮食起居,再收一个养子给你养老送终,你觉得如何?”   宁嬷嬷疯狂心动,这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宫里的嬷嬷太监最怕什么?最怕老无所依。   身体硬朗的时候,一切都好说。如果哪天病了、瘫了,被撵出宫去,他们无处可去,更无人照料。   有些嬷嬷岁数大了,离开皇宫去大户人家当教养嬷嬷。看着是体面,但哪有自己当家做主来得痛快?如果不是没办法,谁愿意伺候人!   淑婉又道:“嬷嬷不用担心我骗你,我还没有那么无耻。你我之间的矛盾,其实是我与德妃娘娘的婆媳矛盾,如果嬷嬷成了我的人,我们就没有矛盾了,对吧?”   宁嬷嬷被淑婉绕蒙了,她竟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全然忘了之前淑婉是怎么欺负她的。   给宁嬷嬷展示了自己的诚意,淑婉又开始打感情牌。   “四阿哥是德妃娘娘生的第一个孩子,第一个总是有些特殊的。娘娘一直惦记着阿哥,只是为人含蓄内敛,不知该怎样表达。你是德妃娘娘信任的人,有你在这里,德妃娘娘也能安心,这也算是替娘娘分忧了。”   宁嬷嬷心情激荡,觉得这是从天而降的大馅饼,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而且留在四阿哥这里,也算全了她与德妃娘娘的主仆情谊,并不算背叛。   她连连点头答应下来,“福晋知遇之恩,奴才无以为报,只能尽心尽力侍奉福晋和阿哥。”   她想起送出去的那封信,又有点发愁。   “只是……德妃娘娘那里,会放人吗?”   淑婉让她放宽心,“明日请安,我来跟德妃娘娘说。”   回到房里,四阿哥阴阳怪气地问她,“终于舍得回来了?”   淑婉叹道:“我早就想回来了,可是俘获中年女子的心,真的好难啊!”   四阿哥脱了衣裳,捧了一本书靠在床头装模作样地学习。   淑婉卸妆,拆头发,洗脸,涂面霜,忙活了半天才爬上床。   四阿哥已经等不及了,他扔掉那本书,扑过来搂住淑婉就要亲。   “居然敢冷落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淑婉板着脸推开他,“今晚不可以!我要好好想想,该如何俘获另一个中年女人的心!”   四阿哥捏住淑婉挺翘的小鼻子,“呵,四福晋的口味与众不同,竟然喜欢中年女子。”   淑婉:“对啊!明天我要去讨好额娘,我不该喜欢她吗?”   这下四阿哥没话说了,他松开淑婉的鼻子,翻身躺了回去。   淑婉贱兮兮地说道:“如果跟阿哥亲热一番就能得额娘喜欢,那我可以跟阿哥亲热一整夜!”   四阿哥翻回来,略显激动地看着她。   淑婉慢吞吞地补充道:“可惜,阿哥没有这样的作用,那就对不起喽!”   淑婉把被子拉到脖子的位置,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她嘴角带着微笑,安详地闭上眼。   四阿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反了你了,我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用!”   被子里传出模糊的笑闹声,过了一会儿笑闹声渐渐小了,床帐遮住了一切。   第二天淑婉早早起床去请安,比以往任何一次请安都要早。   到了永和宫,德妃娘娘看见她依旧没有好脸色。   她已经穿好衣裳,化了妆容,宫女正在给她戴首饰。   德妃取了一枚绿松石的戒指戴在手上。   “真是难得,四福晋竟然来的这么早。”   淑婉小心地陪着笑,“额娘恕罪,以前是淑婉不懂事。”   “呵,四福晋言重了,你哪有罪?”   宫女端来一盘鲜花停在淑婉面前,伺候德妃梳妆的宫女退到了一边。   淑婉左看右看,想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德妃这是要她伺候着簪花。   淑婉无语,就这么点小事,直说不就行了,让她猜半天!   再说了宫女做事不比她利落,你有这打哑谜的功夫,这整整一盘子的花都插完了。   淑婉拈起一支暗红的芍药,“额娘,您喜欢哪一朵?这朵芍药怎么样?我觉得跟您身上绛紫色的衣服很配。”   德妃撇嘴一副瞧不上的样子,过了半晌,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罢了,就这朵吧!”   好像她为了给淑婉面子,做了好大的牺牲。   淑婉一手捏着花,一手按住德妃的脑袋,手上使劲,把德妃按得脑袋一晃荡。   德妃嘶了一声,扭过头去瞪淑婉,“蠢材!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淑婉吓得往后退了两步,“额娘息怒,我、我拔下来,重新给您戴。”   德妃摆手让她离自己远点,她可不敢使唤这儿媳妇了。四阿哥说的果然不错,她手脚太笨了。   宫女上前把花摘掉,给德妃抿好头发,又重选了一支簪在德妃的发髻上。   淑婉打量着德妃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额娘,媳妇有个不情之请。”   德妃冷笑,“原来是有事求我,怪不得呢!今天请安来得这么早。”   淑婉腼腆地笑了笑,“额娘,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来得更早一点,伺候额娘梳洗。”   德妃连忙阻止她,“不用了,还像以前一样就行!”   她怕自己被淑婉伺候死了。   淑婉没有跟她纠结早晚的问题,她提起了宁嬷嬷。   “宁嬷嬷不愧是从永和宫里出来的人,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颇有章法。儿媳看她行事,受益良多。我……”   德妃打断她,“受益良多的是你还是宋格格?宁嬷嬷不是在宋格格那里伺候着吗?”   “都有!都有!我受益了,宋格格也受益了,我们院子里的人都受益了!额娘,您最疼我们小辈了,能否割爱,让宁嬷嬷留在我们院子里呢?”   德妃没想到淑婉会管她要人,昨天她收到宁嬷嬷的信了,字里行间都是想回永和宫的意思。看样子她和四福晋相处的不是很愉快。   “宁嬷嬷留在你们院子做什么?还做奶妈子?”   淑婉连忙否认,“当然不是了!宁嬷嬷留在我身边,提点我做事,帮我管着下面的宫女太监。”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又补充道:“以后宁嬷嬷从内务府领一份银子,我再给她发一份,从我的月例里面走账。”   德妃觉得这样也好,淑婉不是很靠谱的样子,宁嬷嬷留在四阿哥那里,她也能放心些。四阿哥那里的事情,她也能及时知道。   从另一个角度讲,淑婉跟她讨人,也代表了她跟自己服软的意思。   德妃被四阿哥套路了,不再为难淑婉,不用她抱养庶子庶女。淑婉投桃报李,留下了宁嬷嬷。   她们双方各退一步,算是和解。   这样一想,德妃心里舒坦多了。儿媳妇还算有些可取之处,知道不能跟婆婆一味硬顶。   “你这样诚恳的求我,我也不好拒绝。宁嬷嬷那里是什么意思?她愿意跟着你吗?她可是陪伴我几十年的老人了,我得考虑她的想法。”   淑婉心想:几十年?您才多大岁数啊!真能瞎掰!   她知道德妃这是松口了,连忙笑着说道:“我提前问过宁嬷嬷,她是愿意的,只是舍不得额娘。”   德妃叹道:“既然她也愿意,那就随了你的愿吧!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见不得我有好东西,什么都想讨回去。”   淑婉笑着奉承,“还不是因为额娘这里风水好,您身边出来的人就是厉害,一个顶十个!”   德妃不吃淑婉嘴甜这一套,“油嘴滑舌!我把丑化说在前头,宁嬷嬷给你了,你和四阿哥要善待她。如果你待她不好,我可不会饶了你!”   淑婉举手保证,“额娘放心,我一定会对宁嬷嬷好,绝对不会欺负她!四阿哥也不会欺负她,我会保护宁嬷嬷的!”   德妃心道:我的儿子我当然放心,我最不放心的是你!   她伸出胳膊让淑婉扶她,“走吧!别磨蹭了,该给太后请安了。”   淑婉谄媚地上前扶住德妃的胳膊,她心里骂婆婆是装逼犯。   中年女子真难讨好! 第30章   婆婆, 谜一样的生物,极难讨好,爱使唤人, 古代媳妇任劳任怨也少有攻略成功的案例。失败的案例数不胜数, 最著名的就是孔雀东南飞。   淑婉比较坚强,她不会自挂东南枝,她想把婆婆挂枝头上。   今日德妃娘娘算是得意了, 儿媳妇服软了,她抓住机会, 可劲地使唤。   平时她坐轿辇去宁寿宫, 今天非要走着去,还必须是淑婉扶着。   她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了,淑婉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路上不论遇到了谁都要跟人家打个招呼说两句话, 还要不经意间展示一下儿媳妇的温顺体贴。   到了宁寿宫, 那就更了不得了。这里是臭显摆的最佳秀场, 德妃可算是找到场地了。   宜妃说话奉承太后的时候,德妃侧过身, 冲淑婉摊开手。   淑婉不明白她的意思,摊手是干啥?要钱?她低头去解腰间的荷包,里面有几颗散碎银子。   站在她身后的德妃的宫女看不下去了, 她弯腰提醒淑婉,“福晋,娘娘是要您递茶。”   淑婉:“哦……”   她身体前倾, 手指贴在茶杯上试了试温度,然后端起来, 挪了半尺远的距离, 放在德妃手心里。   德妃优雅地端起茶盏, 茶水沾沾嘴唇就放下了。   淑婉:我实在看不懂……何必呢,装逼有那么快乐吗?   “德妃姐姐好滋润啊!儿媳妇像丫鬟似的伺候着,真是好福气!”   听见这刻薄犀利的言辞,就能猜到说话的人是宜妃,她的性格就是直来直去的,最看不惯德妃装模作样。   德妃故意气她,“宜妃妹妹说得对,我这儿媳妇确实好。当初为了娶她,四阿哥多等了三年,如今看来,这三年确实值得。”   宜妃又是冷笑又是翻白眼,其他嫔妃只当没听见,该喝茶的喝茶,该吃点心的吃点心。   太后能感觉到宜妃和德妃在谈论淑婉,她让宫女给她翻译。   了解了宜妃德妃的对话,太后笑着说道:“老四媳妇确实好!我也喜欢!”   有太后夸赞,德妃更加得意。她支使淑婉站到太后身边去服侍太后,陪太后说话开心。   淑婉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德妃真是她的好婆婆啊!自己使唤还不够,她还想分享一下嘞!   请安结束后,德妃和章佳氏一起回后宫,总算是放过了淑婉。   跟在后面的五福晋瞅准机会追上淑婉,“四嫂。”   淑婉拉住小伙伴的手,五福晋用力回握,两人做媳妇的心酸尽在不言中。   “四嫂最近在忙什么?总不见你出来,咱们好久没打麻将了。”   这几日五福晋很寂寞,大福晋曾邀请五福晋一起打麻将,但是讲义气的五福晋拒绝了,她觉得背着四福晋出去打麻将是一种背叛,她宁愿忍受孤独。   淑婉叹道:“唉,还能忙什么,就家里那点事呗!你呢?最近过得好吗?”   五福晋勉强笑笑,“还是老样子,我现在看开了,五阿哥爱宠谁就宠谁,我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淑婉也不知该怎么劝,只能转移话题,“你再多等我两天,等我忙完了,咱们俩玩点新鲜的。”   五福晋很好哄,她听说有新游戏就高兴了,心里已经开始期待。   淑婉回到阿哥所,顾不上休息就开始处理家务。   内务府把奶娘候选人带来了,淑婉让宋格格过来跟着一起挑。   这些奶娘家世清白,没有疾病,选谁都差不多。淑婉问她们几个问题,剔除一个说话不诚恳的,又剔除一个说话没条理的,剩下的让宋格格自己选。   宋格格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选了一个面相老实,话也少的秀气奶娘。   选完了奶娘,管事的宫女太监过来回话。   这个说四阿哥书房的窗纸破了,需要重新糊裱。那个过来说小阿哥又发烧了,想请太医过来看看。   最烦的是各种人际关系,四阿哥舅舅的儿子快成亲了,按理说四阿哥该送些礼物。但是这礼物该怎么送呢?前两年佟国舅家里也有喜事,那么是送同样的礼物,还是次一等的呢?   如果送同样的礼物,恐怕会有人说四阿哥瞧不起佟国舅,孝懿皇后白养他一场。如果送次一等的,恐怕又有人说他忘了生母的恩情,只顾着巴结佟佳氏。   皇室宗室和高门大户的人际关系比蜘蛛网还乱,拿淑婉举例子,她额娘是宗室闺女,她和四阿哥还算拐弯的亲戚呢!   这乱七八糟的关系理都理不清,偏偏还不能含糊过去,体面很重要,绝对不能失了礼数。   淑婉处理完别的小事,拿着库房的单子发愁送礼的事。   夏儿过来问道:“福晋,宁嬷嬷过来了,您要不要见?”   淑婉连忙放下礼单,“快请!”   宁嬷嬷瞧着精神头不错,她笑着给淑婉行礼。   “福晋,小格格的事情我已经跟新奶娘交接好了。”   淑婉很欣赏她的办事效率。   “嬷嬷办事就是麻利!以后嬷嬷就是我的人了,咱们有话提前说清楚,免得以后麻烦。”   “福晋请说。”   “我不喜欢别人管着我,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嬷嬷可以劝诫,但我不一定会听。”   宁嬷嬷心想,之前我是代表德妃娘娘,督促你做一个好媳妇,那时候不得不硬气点。但现在我只想混到岁数出去养老,谁还要管你?费力不讨好。   宁嬷嬷笑着答应了,“是,奴才记住了。”   “我屋子里的衣裳首饰和古董摆件由四个大宫女管着,嬷嬷不必操心这些小事,你只管跟在我身边,帮我料理家事。”   宁嬷嬷有点惊讶,她没想到福晋会让她帮着管理家务。   衣裳首饰固然值钱,但这些是福晋的,又落不到宁嬷嬷的腰包。   料理家务就不一样了,管家代表着权力,到时候四阿哥院子上下都会想法子巴结她。   这也代表着福晋对她的信任,她真的成了福晋身边的红人了。   宁嬷嬷不太敢接这个活,她怕这是福晋故意试探她。   “奴才没有才能,怕耽误了福晋的事。”   淑婉微笑,“没关系,耽误事就受罚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宁嬷嬷:“……”合着受罚的不是您。   淑婉不逗她了,“我就这点要求,嬷嬷应该能做到吧!”   宁嬷嬷不敢谦虚了,“福晋放心,您交代下来的事情,奴才一定能做到!”   “很好!那么我就来考考你!”   淑婉把库房存货的单子递给她,“德妃娘娘侄子,四阿哥的表兄弟要成亲了,你说送什么礼物好?”   宁嬷嬷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处,“这得跟佟国舅家的礼单做一下对比,千万不能越过去,但薄一些德妃娘娘未必高兴。”   淑婉说道:“依着过去的旧例,送给佟佳氏的礼要厚三分。”   毕竟人家才是真国舅,德妃再受宠也不过是妾。   宁嬷嬷想了想说道:“依着奴才的意思,还是照着以往的规矩来。凭佟国舅的官职和爵位,理应多给几分尊重。这件事最为难的地方不在礼物的多寡,您也不必在意世人的议论,最为难的是要考虑德妃娘娘的心情。”   巧了,淑婉考虑了好多,唯独没考虑德妃的心情。   宁嬷嬷叹道:“娘娘能有今天不容易,她希望自己的荣宠能让娘家沾点光。”   淑婉笑着点头,似有赞叹之意。宁嬷嬷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不该在新主面前提旧主。   她连忙把话题拉回来,“奴才以为,福晋应该多备一份礼物,悄悄送到德妃娘娘那里,请德妃娘娘转交。两份礼物加起来跟佟国舅的一样,外面不显,但该有的心意都表达出来了,娘娘应该会高兴。”   淑婉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就按嬷嬷说的办,我有了嬷嬷,就像刘备有了孔明,简直是如虎添翼。”   她指了指宁嬷嬷手里的单子,“一事不烦二主,嬷嬷把礼单拟出来吧,辛苦你了!”   说完,淑婉溜溜达达回去休息了。宁嬷嬷站在那里愣神,她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她好像成了福晋的苦力。   福晋不会把所有家务都交给她吧?   淑婉没歇多长时间,四阿哥就放学回来了。她心情不错,特意站在正房门口迎接四阿哥。   四阿哥瞧见她站在门口,快走几步过来拉住她的手。   “外面冷,以后你不要出来等了。还好,手还是热的。”   淑婉笑道:“我最怕生病,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养生,杯子里泡枸杞,泡菊花。我还经常锻炼,所以我的手脚总是温热的,我身体可棒了!”   四阿哥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这才慢慢松开。“你这样很好,要继续保持。”   淑婉皱着鼻子笑,突然感觉到鼻尖一凉。她抬头往天上看,一片又一片雪花缓缓落下。   “啊!下雪了!”   四阿哥抬手接了一片雪花,“恩,今年的第一场雪。”   淑婉突然严肃地对所有人说道:“你们都退到房里去,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要跟阿哥说,所有人不许偷听,更不许偷看。”   夏儿等人连忙躲了,四阿哥心里有点慌,“出什么事了?”   淑婉比划一下自己和四阿哥的身高差,她踩上一个台阶,抓住四阿哥的衣领,嘴唇轻轻贴了上去。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初雪降临,我想吻你。” 第31章   雪越下越大, 片片雪花落下,非常善解人意地给淑婉他们隔出一个空间。   淑婉孩子气地仰着头,雪花落在脸上化开, 冰冰凉凉的。   这样看久了会有一种错觉,好像她迎着雪花在往天上飞。   四阿哥还沉浸在那个吻里, 没有回过神来。   说实话, 那个吻只是贴贴嘴唇而已, 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四阿哥的心为这个吻悸动。   他摸了摸嘴唇,又看向淑婉。他的小妻子仰着头看雪,双手摊开接雪花玩。   那副纯真无忧的样子, 好像刚刚大胆的举动不是她做的。   四阿哥踏上台阶,揽住淑婉的后颈, 珍惜地在她的嘴唇上贴了一下,又贴了一下。   他想用更激烈的动作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又不敢。   这青天白日的,还是在院子里, 万一被人看见了, 对淑婉名声不好。   他哑着嗓子轻声对淑婉说:“快回屋吧!别冻坏了。”   回到屋里, 夏儿等人围过来,帮四阿哥和淑婉拍掉身上的雪花, 又捧来手炉和热茶, 让他们暖手。差不多到时间了,宫女们轮番进屋上菜。   屋子里人来人往,四阿哥想跟淑婉说几句私密话, 但总是找不到机会。   一直等到他们上床午睡, 四阿哥才找到机会。   “刚刚……你为什么要亲我?”   淑婉眨眨眼, 你是我男人,我当然是想亲就亲喽!但这样的大实话不太适合说出来,会显得很不浪漫。   淑婉想了想开始胡编乱造,“因为有一个古老的习俗,每当初雪落下,一定要亲吻身边最英俊的男孩子。”   四阿哥侧躺看着淑婉,他没有意识到,此刻的他脸上满是笑容,那温柔和软的样子,好像他天生是一个暖男。   他问淑婉:“如果下雪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呢?你随便找一个人亲?”   淑婉:“那怎么可能!”   四阿哥脸上的笑意更浓。   “随便找怎么可能找到俊俏美男,当然要仔细找啦!”   四阿哥气得咬牙,这个好色的坏丫头。   淑婉不再撩拨他,她认真地说道:“其实仔细找也是找不到的,因为四阿哥是全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孩子了。别的男人姿色普通,平平无奇,只有四阿哥是好看的。”   四阿哥心脏鼓动,被不知名的情绪填得满满的。   淑婉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好啦!快睡觉吧!我陪着你呢!”   四阿哥快要融化在温暖的被窝里,他搂住淑婉,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   躺在床上,四阿哥根本睡不着,他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到了去上学的时间,淑婉还没有醒,四阿哥爱怜地亲亲她的额头,自己悄悄地起身离开了。   下午练习骑射的时候,四阿哥状态奇佳,射箭百发百中。   三阿哥察觉到弟弟的好心情,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打趣道:“你今儿出门捡到钱了?这样高兴,手气也好。”   四阿哥冲三阿哥笑了笑,“没有捡到钱,但也差不多。”   三阿哥都愣了,他抬头往天上看,难道太阳往东边落了?四弟居然对他笑了!   淑婉午觉睡得舒服极了,四阿哥走的时候没有吵醒她,她足足睡了一个时辰。   宁嬷嬷拿着礼单进来,春儿正在给淑婉打理头发。   看见淑婉慵懒无力的样子,宁嬷嬷就想叹气。福晋太懒了,谁家的媳妇像她似的,午觉睡一下午!   宁嬷嬷张嘴就想劝,但想到福晋说过不喜欢别人管她,宁嬷嬷连忙把说教的想法压下去。   “福晋,礼单整理好了,请福晋过目。”   淑婉抬手把礼单接过来,礼单分成两份,一份是明面上送过去的,另一份是交给德妃,由她私底下补贴的。   淑婉细细看过,心里很满意。   “嬷嬷做事老道,这份礼单很周全,就照着这个准备吧!”她问宁嬷嬷,“不知这个时候德妃娘娘有没有空闲?”   宁嬷嬷想了想,“娘娘下午会小睡一会儿,然后住在永和宫的贵人常在会过去陪娘娘说话逗趣。若是皇上要去,娘娘还要准备接驾。奴才以为,福晋最好还是明早请安的时候把礼单递上。”   淑婉点点头,“好,就听嬷嬷的。”   宁嬷嬷舒了口气,看来只要不跟福晋作对,福晋还是很好相处的。   宁嬷嬷还想跟福晋讲讲德妃娘娘的一些习惯喜好,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叫嚷声。   夏儿出去查看,很快回到屋里。   “福晋,外面是服侍李格格的宫女,她说小阿哥情形不太好。”   淑婉心里发慌,小阿哥的病迟迟不见好,他可千万别出事。   春儿飞快把头发拢好,插上两根簪子,没有过多地装饰。秋香取来披风给淑婉穿上,冰香掀起门帘,众人跟着淑婉急匆匆地往后院走。   刚下完雪,地上湿滑,淑婉走得太急,差点跌了一跤,幸好秋香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宁嬷嬷劝道:“福晋别急,您稳住了,底下的人才稳得住。”   淑婉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继续往前走。   她也想稳住,但谈何容易?她确实不喜欢庶子庶女,也不喜欢当后妈,但小阿哥那么小,谁能冷眼看着一个降生没多久的小生命就这样消失?   “我记得上午请了太医对吧?”   一直跟在后面的李格格的宫女上前答道:“回福晋的话,太医一直都在。小阿哥反反复复地发热,太医也无能为力。”   淑婉让夏儿跑个腿,“你去找两个机灵的小太监,一个去太医院再请几个擅长儿科的太医过来,另一个去通知四阿哥。”   刚进后院,淑婉就听见李格格压抑的哭声。   淑婉连忙进屋去看,太医停下手里的事情给淑婉行礼。   “福晋,小阿哥高热不退,各种法子都试过了,全都不管用,只能试试烈酒擦身了。”   淑婉不太赞同,“孩子太小,用酒恐怕受不住。”   太医也急得满头是汗,“臣无能,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李格格一味地哭,身边的事全然不理,淑婉看了看小阿哥,只能点头。   “行,你试试吧!”   太医往酒里掺水,然后给小阿哥擦身,高热暂时退了,但小阿哥还在昏迷中,奶娘给他喂奶都不张嘴。   不大一会儿又来了三个太医,四阿哥也从外面回来了。   “孩子怎么样了?”   淑婉刚要说话,李格格从床边,嗖地一下扑到四阿哥的怀里。   “爷,你总算回来了……小阿哥他、他高热不退,怕是……”   四位太医连忙低头,压低声音讨论小阿哥的病情。   淑婉没忍住瞪了李格格一眼,她扭过头去,不看他们搂搂抱抱。   太医们轮番诊脉,他们商量了一会儿,一起过来给四阿哥行礼。   “臣等医术不精,四阿哥和福晋早做准备吧!微臣这就开方子,给小阿哥喂一点药,但是能不能起作用,就要看天意了。”   李格格听了这话,柔弱地晕倒在四阿哥的怀里。   她今日穿了一件牙白色的衣裳,衣襟上绣着藕色的玉兰花,配着她苍白的脸颊,当真是我见犹怜。   太医们移开目光,一起斟酌着方子的剂量。   四阿哥黑沉着脸,抱起李格格把她送回房里。   淑婉吩咐宫女奶娘准备好炉子,药罐和水,准备给小阿哥熬药。   又找了一个腿脚快的小太监,让他在门口等着,等太医开好药方,他立刻去药房取药。   药熬好了,也灌下去了,但小阿哥最终还是没有醒来。李格格晕了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过来再看一眼。   四阿哥和淑婉守在这里,直到小阿哥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淑婉心里很难受,眼睛红红的,忍不住想流泪。虽然这不是她的孩子,但她还是见不得这种场景。   四阿哥低声说道:“别哭,小孩子难养,宫里都是这样的。”   屋里一大堆宫女太监,淑婉偷偷勾住他的手指。“我知道你难受,你回屋去吧!偷偷哭也没人看见,剩下的事情我能料理清楚。”   四阿哥摇了摇头,“还是你回去吧!你心太软,见不得这个。小阿哥从出生起就经常生病,我心里早有准备。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算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四阿哥撵淑婉离开,淑婉不放心他,离开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四阿哥冲她勉强地笑了笑,还挥了挥手,淑婉看他应该能撑得住,便离开了后院。   回到正房,宁嬷嬷给淑婉冲了一杯蜂蜜水。   “福晋,您心里难受,奴才都知道,但饭还是要吃的。奴才擅自做主,让膳房做了些好克化的吃食,一份送到您这里,一份送到后院给四阿哥。”   淑婉问:“李格格那里呢?”   宁嬷嬷摇头,“据说还没醒。”   淑婉冷笑,“她倒是会晕。”   冰香附和道:“可不是嘛!正正好好晕倒在四阿哥的怀里,好像四阿哥的怀抱是她的床!”   春儿也说道:“这种时候还想着争宠呢!真是贼心不死,不要脸!”   夏儿怕淑婉听了心里不舒服,便把这事往小了说。   “这些日子李格格衣不解带地照顾孩子,受了刺激晕倒是很正常的。她未必想着争宠,即便她真的想争,也不敢在福晋面前碍眼啊!”   宁嬷嬷笑道:“你们啊!见识还是浅了!”   她对淑婉说道:“以奴才浅见,李格格是个聪明人。对她来说,这个时候不争,以后就没机会了。四阿哥待福晋好,冷落了李格格。没有了孩子,李格格想见四阿哥一面都很难。左右孩子是保不住了,干脆利用四阿哥最后的怜惜,赶紧再生一个。”   秋香叹道:“这未免太冷血。”   宁嬷嬷淡淡地说道:“没有宠爱和孩子,李格格的日子比你难过多了。你觉得她冷血,但她是为了生存。”   她劝淑婉不要心软,“福晋千万不要同情她,反过来若是她得意了,您贵为福晋,日子也不会好过,您看五福晋就知道了。宫里就是这样,像一个战场,谁心软,谁就输了。依奴才看,李格格还是不够狠。若她够狠,刚刚就不该晕,她怕了,躲在屋子里不敢看。其实,比起晕倒,守在小阿哥床前哭,才能真正得到阿哥的怜惜。” 第32章   淑婉感叹, 真是不能用老眼光看人,谁能想到宁嬷嬷居然是个宫斗高手呢!   “啧啧啧,嬷嬷你很懂嘛!”   宁嬷嬷谦虚地笑了笑, “跟在德妃娘娘身边,见的多了, 懂得也多了。”   在宁嬷嬷眼里, 四阿哥后院的争斗就像小孩子打架似的, 幼稚得可笑。   总共才三个女人,宋格格不聪明,之前犯了蠢,现在也老实了。李格格空有心计, 手段却算不得厉害。   福晋算是占尽了优势,她长得好看, 四阿哥也喜欢,院子里里外外都被福晋把控着。如果这样还能被别的女人抢了风头,那才是没天理了。   夏儿走到宁嬷嬷身边,扶她坐下。   “嬷嬷见多识广, 您再多说一些, 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春儿等人都围了过去, 宁嬷嬷本来就喜欢说教,看见有人捧场便来了兴致。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我做洒扫小宫女的时候, 一群小丫头片子还要拉帮结伙互相排挤呢!斗来斗去,还是个扫地的,居然也能斗个头破血流。小宫女尚且如此, 宫里的娘娘们为了荣宠, 当然斗的更厉害了。”   秋香给宁嬷嬷倒了杯茶, 她小声问道:“嬷嬷,听说后宫为了争宠,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宫里有没有下毒害人的?”   宁嬷嬷接过茶盏,捧着暖手。   “告状、上眼药是有的,下毒害人是不可能的,宫里管得严,上哪儿弄毒药去?皇上圣明,很会平衡后宫的关系。现在的四妃不像从前那样受宠,但皇上有了新欢也没忘了她们,时常过去关心探望。有时候皇上去了塞外,还会特意给娘娘写信呢!那些新人可得不到这份体贴。”   宁嬷嬷开了个头就收不住了,她不自觉地开始说教。   “福晋,您现在正是年轻娇艳的时候,想留住四阿哥当然不难。可人总有老的时候,您得多为将来打算。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生下嫡子。”   淑婉把手搭在小腹上,“这事得看缘分,不是我想有就能有的。”   宁嬷嬷放下茶盏,神秘兮兮地凑到淑婉身边,“奴才知道些生子秘方。”   淑婉忙凑过去侧耳细听。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德妃娘娘生了好几个孩子,也许她真的有秘方呢!   宁嬷嬷小声说道:“首先是要多同房,福晋够受宠,这点不用担心。”   淑婉点头,这是常识。   “其次是要养好身体,身体好了,生下的孩子才健康。”   淑婉接着点头,这话很有道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请一尊送子观音,每天虔诚的拜菩萨。”   淑婉:“……”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这就好比有人说,我能撬动地球,你当时就信了,傻呵呵地等着奇迹,然后对方说,你拜菩萨就好了。   淑婉尊重别人的宗教信仰,但她就算了,生孩子这事还是她自己来吧!   宁嬷嬷看出淑婉的不以为然,她都替淑婉着急。   “福晋,您听奴才一句劝吧!奴才跟着您,当然希望您过得好。”   淑婉摆手,“我知道嬷嬷是好意,但我不信这个,嬷嬷不必再劝。”   宁嬷嬷叹道:“福晋什么都好,就是太倔了。女人啊!还是温柔顺从一些才好!您看德妃娘娘,这些年一直荣宠不衰,就是因为她识懂事,谨慎,让皇上省心。您别看宜妃娘娘嚣张,她只敢在小事上耍耍性子,到了真章,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宁嬷嬷的话或许有道理,但淑婉不能认同。   皇上是皇上,四阿哥是四阿哥,他们是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自然有着不同的喜好。   再者德妃和淑婉的立场也不同,德妃位份再高,终究是个妾。对于皇上来说,妾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可以温柔,不论怎样都可以,但必须守规矩。   皇上对后宫女人的喜欢都很克制,他小心地维持着后宫的平衡,绝不会出现一个人专宠的局面。   淑婉是正室嫡妻,她是个有主见的人,性情中藏着几分高傲,她做不出低三下四,温柔顺从的模样。   如果面对四阿哥,她只会是是是,好好好,兢兢业业地管家理事,她和苏培盛有什么区别?   淑婉看了看屋里的西洋座钟,时针走到了九的位置。   “这么晚了,不知道四阿哥还回不回来。”   夏儿等人不敢说话,此时此刻也许四阿哥正搂着李格格轻声安慰,福晋等也是白等吧!   淑婉让夏儿把抄了一半的经书拿出来,“左右无事,我抄会经书,你们累了一天了,都回去睡吧!”   宁嬷嬷听见抄经书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福晋抄经书的磨蹭劲儿,身上心上全都开始发痒。   她连忙起身往外走,“奴才去膳房看看,这么久了,饭菜怎么还没送来,他们做事越发不经心了。”   刚走到门口,小宫女就敲门来送饭了。   宁嬷嬷顿了一下,她讪讪地说道:“秋天干燥,福晋还要熬夜抄经,奴才去给您熬点清热润燥的甜汤。”   她不等淑婉说话,急急忙忙地溜了。   春儿噗嗤一声笑了,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淑婉叹道:“看来我对宁嬷嬷的伤害很大啊!”   淑婉随便吃了些东西垫肚子,然后洗手、漱口、焚香,认认真真地坐在灯下抄经书。   差不多三更天的时候,四阿哥突然回来了。   他看见淑婉披散着头发,素着脸坐在灯下,心里一下子就静下来了。   他快走几步,用力抱住淑婉。   淑婉轻轻拍他的肩膀,“我派人给你送了吃的,你吃了没有?”   四阿哥轻轻摇头,淑婉叹气,“你不乖哦!不吃饭怎么能行?”   四阿哥松开她,“你也不乖,怎么不去睡?”   “我担心你,睡不着。”   四阿哥笑了一下,他握着淑婉的手,在脸上贴了贴。   “李格格怎么样了?醒了吗?”淑婉问。   “醒了,一直在哭。”四阿哥的语气里带着些不耐烦。   李格格想抓住机会复宠,但她用错了方法。她一直在跟四阿哥诉说自己的委屈,诉说自己的伤心,想让四阿哥怜惜她,安慰她。但她忘了,四阿哥也伤心,他已经很难过了,哪有精神去安慰李格格?   淑婉不再提别人,她问四阿哥要不要喝甜汤。   “宁嬷嬷煮的银耳莲子汤,用小砂锅炖的,放在小泥炉上,还是温热的,现在吃正好。”   四阿哥从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吃饭,连水都没喝。淑婉提起银耳莲子汤,他才感觉到自己饿了。   “来一碗吧!”   淑婉去舀汤,四阿哥看着桌上的经书发呆。人和人就怕比较,还是媳妇好,抄经书祈福等他回来,还会给他送饭留汤。   银耳炖的时间长,已经化成了透明的胶质,莲子粉糯糯的,舌尖一抿就能化开。   四阿哥不爱甜食,但他饿极了,觉得这碗汤尤其好喝,比御厨做的还好。   汤都喝完了,四阿哥意犹未尽。   淑婉说道:“我派人煮点东西给你吃吧!”   四阿哥拦住她,“不必麻烦了,我们赶紧睡吧!明天还有的忙。”   躺在床上,四阿哥的手隔着被子,放在淑婉的肚子上。   “如果我们俩有了孩子,我不求他才智过人,也不求他上进,即便他做个纨绔子弟也无所谓。只要他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地长大就好。”   淑婉握住四阿哥的手,“你放心,他一定会平安的。”   夫妻俩谁都没有睡好,第二天早早起来,去给皇上和德妃报信。昨天晚上四阿哥已经派人给皇上和德妃传信了,但这么大的事,还是得亲自去一趟。   永和宫里,德妃娘娘戴着抹额靠在软塌上,脸上没有涂脂粉。   淑婉给她行礼问安,德妃有气无力地抬手。   “起来吧!今日咱们娘俩不去宁寿宫请安了,我已经派人打过招呼了。”   德妃不想去请安,孙子的夭折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她生了好几个孩子,但不是每一个都平安长大。   淑婉劝德妃不要难过,“额娘请保重身体,我们知道您伤心,但是……您的身体最重要,四阿哥在阿哥所很惦记您。”   淑婉劝了好久也不能让德妃开怀,她疲惫地摆摆手,让淑婉赶紧回去。   “我知道阿哥所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处理,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   淑婉行礼退下,回到阿哥所正巧看见秋香把月事带包起来,全部塞进柜子里。   宁嬷嬷跟在淑婉身边,自然也看见了。   她惊喜地捂住嘴,“福晋,奴才问一个逾越的问题。您是不是……有喜了?”   淑婉笑了一下,让她不要声张,“我的月事一向准,但这个月没来。”   宁嬷嬷脸上笑开了花,“这可是大喜事,奴才这就请太医过来给您把脉。”   “别去!”淑婉不想声张,“再等等,现在不是好时机。如果下个月还没来月事,差不多就稳了,咱们再请太医不迟。”   四阿哥正为了小阿哥的事烦心,淑婉这个时候传出喜讯,四阿哥心里未必有多少喜意。   李格格现在也正是难受的时候,淑婉不想扎她的心。   谁知道失去了孩子的母亲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是小心一些才好。   宁嬷嬷不太放心,“我想起来了,福晋昨晚差点滑了一跤,还是请太医看看吧!”   淑婉摸了摸肚子,“我不痛不痒的,应该没事,以后我会更加小心的。”   宁嬷嬷明白淑婉的顾虑,她心里觉得福晋胆子够大的。宁嬷嬷不能请太医,只能悄悄地照顾淑婉,不许她碰寒凉的食物,也不许她喝茶,香料胭脂等物也要仔细检查,生怕出了差错。   因为四阿哥心情不好,院子里从上到下都变得安静沉闷。   淑婉每天顺着四阿哥说话,各种温柔小意。李格格那边她也劝慰安抚,做足了正室大度体贴的姿态。   过了半个月左右,淑婉突然把宁嬷嬷叫过来了。   “嬷嬷,去请太医吧!”   宁嬷嬷愣住了,“您不打算瞒着了?福晋,现在还不算好时机吧?”   淑婉叹气,“有一点见红了……” 第33章   宁嬷嬷吓得汗都出来了, 孕妇见红可不是好事。   她奔出去找了个腿脚快的小太监,让他快去请太医。   小太监领命去了,宁嬷嬷又折返回来, 扶着淑婉让她平躺在床上。   “福晋啊!您别怪奴才嘴碎,您胆子太大了!前些日子就该请太医的!李格格突然丧子确实可怜, 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扎别人的眼。可您肚子里是嫡子, 再怎么谨慎小心都是应该的!她是什么身份, 您又是什么身份,从来没有高位之人忍让卑贱之人的道理!”   宁嬷嬷又忍不住怪自己,“也怪我,奴才多劝几句就好了。您还年轻, 有些事情您没经历过,怀孕生产对女人来说是一道难闯的关, 您得保护好自己。”   淑婉这个当事人比宁嬷嬷冷静地多,“那天不过是脚滑一下,没摔着,也没抻着。如果要出事, 早就出事了, 等不到今天。也许……我并没有怀孕, 只是月事推迟了,这也是有的。”   淑婉心态很好, 能生就生, 生不出来也不要紧,她有嫁妆有产业,还是嫡福晋, 怎么都能过得好。   做人不能太执着, 会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生孩子要看缘分, 肚子里的孩子没有那么脆弱,脚滑一下不至于流产。   淑婉轻轻摸了摸肚子,多想无益,还是等太医看过再做打算吧!   太医很快就到了,淑婉伸出手,宁嬷嬷放下床帐,还在淑婉手腕上搭了一条帕子。   太医默默诊脉,宁嬷嬷盯着太医的面部表情,希望看出蛛丝马迹。   太医问了些问题,淑婉仔细答了。   过了一会儿,太医抬起手刚要说话,四阿哥从外面进来了。   太医连忙行礼问安,四阿哥皱紧眉头。   “福晋哪里不舒服?”   宁嬷嬷忙道:“回四阿哥的话,福晋肚子不太舒服,所以请太医过来瞧瞧。”   太医有点怕四阿哥,说话声音都变轻了。   “恭喜四阿哥,贺喜四阿哥,福晋有喜了。”   四阿哥瞪大了眼睛,“当真?”   太医心道:这话问的,我哪敢骗你。   “千真万确,四阿哥若是不放心,可以再请一位太医过来重新诊脉。”   四阿哥被狂喜击中,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好,好好好!”   四阿哥快步走到床边,拉住淑婉的手。   他隔着床帐,想跟淑婉说几句话,但憋了半天,他只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淑婉忍不住笑,她小声骂道:“笨蛋。”   四阿哥开心地快找不到北了,但太医不得不给他泼一点冷水。   “四阿哥,福晋胎像有些不稳,日常生活中要多多注意。”   四阿哥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很严重吗?要吃药吗?”   太医摇头,“看福晋的脉象,月份还浅,可能很快就要害喜了,吃了药恐怕没胃口吃饭。臣开一些药膳,比汤药和丸药好吃一点。福晋这些日子最好在床上静养,不要随便下地。”   四阿哥又问:“福晋怎会胎像不稳?”   四阿哥有点阴谋论了,淑婉身体一直很好。宫里的人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做的出来,四阿哥不得不多想。   太医解释道:“从脉象上看,福晋近日心情郁结,有些劳累,加上休息的不好,所以胎像不稳,有点见红。福晋底子好,只要静心养胎,应该没有大碍。”   四阿哥稍稍放心了些,他让宁嬷嬷好生送太医出去,还给了丰厚的赏钱。   他撩起床帐挂好,坐在床边抱怨淑婉。   “你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是不是?”   淑婉自知瞒不过,只能点头承认,“你怎么猜到的?”   “这些日子宁嬷嬷管着你的吃喝,连茶都不让喝了。刚开始我没多想,太医诊脉的结果出来了,我又不是傻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四阿哥心里有点不舒服,怀孕这么大的事,淑婉居然不告诉他。   淑婉拉着他的手撒娇,“我隐约有一点感觉,但不能确认。”   这时宁嬷嬷进屋了,听见淑婉这话,她立刻跪下请罪。   “请四阿哥责罚,都怪奴才没有劝好福晋。李格格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福晋怕这个时候说出有孕的消息,会让李格格更加难过。再者福晋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怀孕了,怕最后空欢喜一场,让四阿哥更加难过。”   宁嬷嬷不愧是见惯了宫斗的老选手了,她解释了淑婉不告诉四阿哥的缘由,又不经意间给淑婉树立了为四阿哥和李格格着想的大度形象。   四阿哥心里那点芥蒂消失了,他紧握紧住淑婉的手,“你啊!你不能老是委屈自己啊!”   淑婉温柔地笑,“为了你,我不觉得委屈。”   若不是见红了,淑婉才不想把怀孕的事传出去。   怀孕前三个月要小心,她想等三个月后胎坐稳了再往外说。   四阿哥让宁嬷嬷起来,“嬷嬷这些日子看好福晋,不要让她下地乱动。麻烦嬷嬷往永和宫跑一趟,给额娘报喜。”   这种道喜的活肯定有赏钱拿,宁嬷嬷不在意赏钱有多少,她想沾一沾喜气,顺便去看看德妃娘娘。   宁嬷嬷欢欢喜喜地去了,到了永和宫,德妃听说她来了,立刻让她进屋来。   德妃笑着抱怨道:“这么久都不回来一趟,四福晋给你灌了迷魂汤吗?回永和宫的路你都找不到了。”   宁嬷嬷笑道:“奴才轻易不回来,回来就给您报喜。四福晋有喜啦!已经两个多月了!”   德妃和儿子一样,开口就问:“当真?”   宁嬷嬷道:“千真万确!奴才可不敢骗您!”   德妃大喜,“哎呦!太好了,我的嫡孙要来了!来人,开库房,我要选些东西送到阿哥所!”   德妃娘娘又问道:“四福晋胎像如何?”   宁嬷嬷皱着眉叹了口气,“不太稳当,太医让卧床静养。您不用担心,太医说了,不用吃药,吃点药膳就行了。”   “你回去告诉她,最近不用来请安了,把胎养好是正经。”   德妃小声嘀咕,“怎么会胎像不稳呢?”   “最近阿哥所事情多,李格格成日里哭天抹泪的,还要福晋安慰她。四阿哥心情不好,四福晋也跟着烦心。”   德妃暗骂李格格不懂事,她一个后院的格格,难道要阿哥福晋都围着她转不成?   德妃命宁嬷嬷伺候好淑婉,“阿哥所的事你多操心,不是顶要紧的事,不必告诉福晋。怀孕时候的忌讳你都知道,不用我再嘱咐。你照顾好福晋,只要她平安生下小阿哥,我重重赏你。”   宁嬷嬷连忙答应下来。   德妃笑道:“哎,幸好当初把你留在了阿哥所,不然我还不放心呢!”   宁嬷嬷心里苦啊!   德妃娘娘只看见她站稳了脚跟,何曾看到她遭的罪?她在阿哥所受了好些委屈才有了今天啊!这身上的肉刚长回来一些,不然她就是一具骷髅啊!   德妃慢悠悠地用茶碗盖撇茶水上漂的浮沫。   “惠妃、荣妃她们的儿子成婚早,我不跟她们比。可怜宜妃妹妹儿子成婚好几年,五福晋的肚子还没动静呢!”   嫡出庶出确实有差别,但对于普通皇子来说差别不大。有嫡子就立嫡子为世子,没有嫡子就立庶子,只要后继有人,这方面没什么分别。   德妃是跟宜妃争惯了,不论多小的事都想争一争。   宁嬷嬷一味地奉承,“娘娘有福气,您不是那等刻薄的婆婆,平时积德行善,子嗣上的运道自然就比别人好。”   德妃抿着嘴矜持地笑,“你啊!就会哄我!来人,给宁嬷嬷赏,她巴巴地来报喜,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淑婉怀孕,德妃恨不得把这个喜讯传得满宫皆知。   很快太后和皇上那里就知道淑婉怀孕了,各种赏赐流水一样送到阿哥所。   四阿哥的后院,李格格的贴身宫女端来一碗参汤放在李格格面前。   李格格端起汤一饮而尽,她皱紧了眉头,显然不喜欢参汤的味道。   她最近在调理身体,太医说她气血虚,她这里有四阿哥之前赏下的人参,每天切几片煮汤喝。补足了气血,她才能生孩子。   “今天外面有点吵。”李格格说道。   宫女有点为难,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福晋……有喜了,四阿哥说每人赏一个月的月例,院子里的宫女太监都在聊这事……”   李格格呆住了,她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嘴里的苦味一直蔓延到心里。   “真羡慕她,她倒是好命。生来就是贵女,美貌,家世,宠爱,她要什么有什么。现在她有了身孕,等生下阿哥就更了不得了。”   宫女也跟着叹了口气,“人家是福晋,羡慕不来。”   李格格瞪着眼,眼底通红,她就是不甘心。   为什么她的儿子没了?福晋却怀孕了?   福晋拥有了那么多,为什么不给她留一点活下去的余地?她只想要四阿哥一点点宠爱,只想要一个依靠而已啊!   李格格趴在桌上哭了一会儿,宫女提醒她小心点。   “四阿哥正在高兴的时候,您这样哭,四阿哥知道了会生气的。”   李格格更加难过,这是什么世道,她连哭都不能哭。   她把帕子按在脸上,粗鲁地擦干眼泪。   “你帮我做一件事!”   宫女连忙表忠心,“奴才进宫以来,只有格格对我好,格格尽管吩咐,奴才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李格格红着眼抓住宫女的手,“悄悄散播一个消息。我的孩子,是被福晋肚子里的孩子克死的!”   宫女怕了,“这……这不行!格格,若是被人发现了……”   “那你就不要让人发现!”李格格说,“你不是说什么都肯为我做吗?我没要你赴汤蹈火,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吗?况且流言而已,流言是查不到源头的,谁知道是你传的呢?”   宫女苦着脸点点头,“是,奴才这就去办。” 第34章   自从四阿哥知道淑婉怀孕了, 他就从酷哥变成了磨叽老妈子。   茶叶都收起来送到他书房去,他也不喝茶了,免得福晋看见了也想喝。   院子里的人不许大声说话, 不能惊扰到福晋。   他晚上也不在正院留宿了,要去前面书房睡。   淑婉扯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不想跟你分开。”   四阿哥很吃甜腻腻撒娇这一套, 他有些犹豫了。   “我留在这, 你会睡不好。”   太医说了,淑婉胎像不稳跟休息不好有关。最近他们睡得很早,只是四阿哥心情不好,夜里总是醒。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吵得淑婉也没法睡。   淑婉哼哼唧唧像小狗似的撒娇,“我不管, 我要你陪我!”   “唉,真拿你没办法。”   四阿哥嘴上抱怨着,身体却非常诚实地脱了衣裳,爬上了床。   淑婉挤到四阿哥怀里, 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拍两下再躺好, 就像拍松枕头似的。   四阿哥尽职尽责地做枕头, 只是胳膊有点僵,不敢抱淑婉。   淑婉拉着他的手, 放在自己的腰上。   “你软和一点嘛!这样躺着不舒服。”   四阿哥捏她的鼻子, “你还真把我当靠垫了!”   说完还是尽力放松身体,让淑婉躺得更舒服一些。   淑婉捏着帕子在指尖转啊转,“你说……孩子生下来, 会长得像你还是像我呢?”   四阿哥很愿意陪她说这些无聊的话。   “听说儿子像额娘, 女儿像阿玛。”四阿哥有些得意地摸摸自己的脸, “孩子不论像谁都不会丑的。”   淑婉不赞同他的话,“还是像我好一点,我明明更好看。”   四阿哥捏住她的脸蛋,“谁好看?”   淑婉连忙求饶,“你你你,四阿哥最好看,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美得让人冒大鼻涕泡。”   四阿哥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话!”   “夸你的话啊!四阿哥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孩子!”   四阿哥心中泛起甜蜜的涟漪,两人搂在一起静静地待了一会儿。   四阿哥突然说道:“以后不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瞒着我好吗?”   “可是那时候你在伤心。”   “你怀孕是喜事,我听了开心的事就不会伤心了。”   淑婉说道:“悲伤和欢乐不能中和,这不是煮菜,盐加多了就加水。我想让你有时间释放悲伤,就当是好好告别了。”   四阿哥在淑婉的额头珍视地吻了一下,心里默默地对她说谢谢。   这一夜四阿哥和淑婉都睡得很好。   接下来淑婉就过上了在床上吃吃喝喝睡睡的生活。   没有怀孕的时候,淑婉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趴在床上,和被窝紧紧拥抱。   她还年轻嘛!年轻人总是睡不够。   可是现在她遵医嘱必须躺在床上,她又躺不住了。   从早到晚除了如厕的时候她能下地,其他时候都要躺在床上,洗脸吃饭都有人递到床边。   这样干巴巴地躺一天,身上的骨头都酥了。   闲着无聊,淑婉想看书打发时间,宁嬷嬷不准,说看书伤眼睛。   她难得勤快,想做点针线,宁嬷嬷还是不许,说孕妇不能做针线。   管管家里的事行吗?快要过年了,院子里各种琐碎事情也不少呢!宁嬷嬷说有她和四个大宫女在,院子里的事不用福晋操心。   那么请几个人来陪她说话总行了吧!她跟五福晋说好了一起玩,结果这些日子连面都没见到。   宁嬷嬷还是不许,她说四阿哥谢绝所有访客到访,不许任何人打扰福晋养胎。   淑婉无聊地要发霉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我怎么样啊!我快要憋疯了!”   宁嬷嬷急忙劝道:“福晋别上火。”上火对胎儿不好。   “四阿哥特意请来两个会说书的宫女,您要不要听她们说书?”   宁嬷嬷满脸不情愿,淑婉笑了,“嬷嬷这是什么表情,你不喜欢听书吗?”   宁嬷嬷笑了,“宫里的人谁不爱听书看戏,奴才是不想让福晋听书。”   “为什么?我平躺着听书也不行?”   宁嬷嬷忽然压低了声音,用解释神秘学现象的口吻,玄而又玄地说:“福晋,奴才觉得孩子在母亲肚子里也能听见外面说话。说书的什么浑话都讲得出,不适合孩子听。”   淑婉上下打量宁嬷嬷,哎呦不错哦,嬷嬷你的胎教思想很先进嘛!这小心谨慎的态度,让我恍惚以为怀孕的是你。   宁嬷嬷讪讪地笑,“其实四阿哥请来说书宫女的时候,奴才就想拦着了。可是四阿哥紧张您,奴才想着,如果四阿哥眼睁睁地看着您受累,什么都不能做,恐怕心里会不舒坦,所以奴才就没有很拦着……”   淑婉给宁嬷嬷鼓掌,您真是掌握了语言的艺术。   高情商:不为你做点事,四阿哥会难过。   低情商:我不敢反驳四阿哥。   淑婉笑着摆手,“算了,不听书了,咱们聊天吧!春儿她们都去忙了,就咱们俩聊。”   宁嬷嬷还挺愿意跟淑婉聊天的,淑婉不故意难为人的时候挺好相处,没那么多讲究,即便说错了话也不要紧。   宁嬷嬷打心底觉得淑婉比德妃好伺候。   “嬷嬷,你到了二十五岁的时候为什么不出宫呢?”   宁嬷嬷想起从前,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没办法,谁愿意留在宫里呢?宫里的日子不好过,那些后宫主子今日得宠明日失宠,她们都朝不保夕的,何况她们这些奴才。   宁嬷嬷压住心底的失落,脸上又挂满笑容。   “奴才是个实心人,干活从来不会偷奸耍滑,德妃娘娘看重我,我也舍不得娘娘,所以就留下了。”   淑婉顺情说好话,她赞了一句,“嬷嬷是个忠心的,德妃娘娘好眼光。”   “唉!其实奴才也有私心。二十五岁,不老不小的年纪,出宫嫁人大约只能当填房。凭奴才的家世,出宫嫁人也找不到好人家,还不如留在宫里。奴才是德妃娘娘的心腹,现在是您的心腹,那些小宫女小太监见了我都上赶着巴结呢!”   淑婉叹道:“嬷嬷也不容易。”   “福晋心善,所以觉得奴才不容易。跟别人相比,奴才已经很幸运了。您还肯带奴才出宫,给奴才房子田地养老,这在宫里可是独一份!”   淑婉正色说道:“这是嬷嬷应得的,你做事稳妥可靠,所以才能得到我的赏识,我做出的承诺是对人才的嘉奖,这并不是幸运。”   这话在宁嬷嬷耳朵里像仙乐似的,她觉得福晋太会夸人了。   “不敢当福晋的夸奖,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宁嬷嬷好似千里马遇到了伯乐,诸葛亮遇到了刘备,她爱说教的毛病又犯了,她想直言劝谏,还想忠言逆耳。   “福晋,您别怪奴才多嘴,您现在怀孕了,该跟四阿哥分房睡了,也该……也该给四阿哥准备两个可靠的女人。”   淑婉立刻生气了,好个宁嬷嬷,我夸你是人才,你让我主动给丈夫安排小三,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她翻身冲着里面,摆明了不想沟通。   宁嬷嬷暗骂自己得意忘形,刚刚还好好的,她偏要多嘴惹福晋生气。   她懊恼地在嘴上拍了两下,“福晋,都怪奴才多嘴,您千万别生气,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   淑婉翻回身平躺,“嬷嬷以后不要跟我说这类的话了,我不会主动帮四阿哥纳妾的。”   宁嬷嬷小声说道:“这……这是善妒……”   “我哪里善妒了?我怀孕辛苦,胎像又不稳,我心里害怕,让丈夫陪着我怎么了?我这里为了给他生孩子,难受的要命,他跟别的女人风流快活,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可是大家都这样过来的……规矩如此,妻子怀孕了,夫妻不能同房。”   宁嬷嬷是真心替淑婉考虑,“您是不是担心新格格更得宠啊?奴才看您身边四个宫女长得都不错,她们也够忠心,不如……”   “不可以!”   淑婉绝不可能主动给四阿哥塞女人,如果德妃要塞人,她不会拦。四阿哥要纳妾,她也不会拦。   但她不会为了所谓的大度体贴,或者为了固宠去给四阿哥纳妾。   成婚以来,四阿哥从来没有去后院留宿。既然有希望,她为什么不能让四阿哥为她守身如玉?   再者男人要出轨,谁也拦不住。如果某一天,四阿哥不喜欢她了,她要靠着另一个女人吹枕头风才能维持这段婚姻关系,那未免太可悲了。   “嬷嬷,我做事自有我做事的道理,有些事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你只要听我的就行了。”   宁嬷嬷讪讪地点头,“是,奴才再不敢多嘴了。”   本来想好好聊聊天,结果聊得两个人都不开心。   淑婉没搭理宁嬷嬷,她看着床帐上绣着的石榴花纹发呆。   如果四阿哥一开始就雨露均沾,淑婉只会把他当上司,不会把他当丈夫。但他一直独宠淑婉,淑婉就想使尽手段,得到他的真心。   可惜真心易得,四阿哥干净的身子不好得啊!   这些皇子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他们把身体和心灵分得好清楚,他可以疯狂喜欢一个人,同时也不耽误他宠幸别人。   尤其是淑婉十月怀胎,这中间不能行房事,四阿哥恐怕忍不住。   淑婉冷笑:呵,男人。 第35章   淑婉像蹲监狱似的在屋里憋了十天。   这期间, 四阿哥请了好几次太医,每次太医过来,四阿哥都要在场。他仗着自己读过几本医术, 还要跟太医辩论一下妇产科的医理。   淑婉缩在床上,即便有帘子隔着, 她都能感受到太医不想上班的怨念。对太医来说,四阿哥这种半懂不懂还较真的病人家属最讨厌了。   直到今天,太医恨不得拍胸脯打包票, 说福晋这胎没问题了,四阿哥才放过了太医, 也放过了淑婉,终于允许她下地了。   宁嬷嬷拿来一双平底软鞋,淑婉穿着走了两圈, 鞋子合脚又暖和, 正适合她穿。   四阿哥让淑婉走慢点, “你刚下地,小心着点,别冒冒失失的。”   “不是我冒失,分明是你太小心。太医三天前就说没事了, 偏你道理多,让我多躺了这几天。你又不会怀孕,根本不知道这么躺着有多难受。”   四阿哥说道:“你懂什么!那些太医都是老油条了, 话都在嘴里含着, 十句里面只肯说三句。只剩下三句话也要说的云山雾罩,让你似懂非懂。近几日我读了许多医书, 虽然还不会把脉, 但分辨他们的话还是能的。你不必听太医的, 听我的就对了!”   淑婉笑着摇头,她知道四阿哥是为了她好,但他也太婆妈了。太医都怕担责任,小毛病也得往大了说。太医说她能下地,那肯定就是能了,结果四阿哥比太医还小心。   四阿哥面带憧憬地说道:“我这也是跟皇阿玛学的,我记得小时候生病,皇阿玛拿到药方后,每一味药都要跟太医仔细商量斟酌。最后皇阿玛改了两味效果霸道的药,太医们都很佩服。”   淑婉想翻白眼,那是皇上,他要改药方,太医哪敢拦着?不要命了?你没被你爹治死,算你命大啊!   淑婉虚伪地夸奖四阿哥,“怪不得呢!四阿哥心思又细,又好学,原来是随了皇上。”   淑婉的马屁拍到了正地方,四阿哥心里得意极了。   “我幼时由皇额娘抚养长大,能经常见到皇阿玛,可能是这个缘故,所以我比其他兄弟更像皇阿玛一些。”   淑婉敷衍地假笑,“哦,原来是这样啊!”   淑婉慢悠悠地在屋里走圈,活动活动筋骨,四阿哥瞧着总觉得不放心。   “你别走了,停下来歇会儿。你刚好点,别累着。”   淑婉听话地坐下了,心里觉得四阿哥好烦,他比宁嬷嬷还啰嗦。   “我的胎象稳了,也该给太后和额娘请安了。明儿我跟你一块起来,不能误了请安的时辰。”   四阿哥有心想让淑婉多歇几日,但今天太医打包票说四福晋没事了,如果淑婉还不去请安,恐怕会遭人闲话。   四阿哥打消了给媳妇请假的念头,他提醒淑婉坐轿辇。   “之前天气不冷,你走着去请安也无妨。现在你怀孕了,别顶着冷风走在雪地里。”   淑婉连忙答应下来,“四阿哥放心,我知道轻重。”   四阿哥看着淑婉的肚子,轻轻地摸了一下,“听说两三个月的孕妇都会恶心呕吐,咱们儿子很乖,没让你受这个罪。”   淑婉得意地笑了,“我的孩子当然好啦!他在肚子里待着就知道心疼额娘了!”   夏儿进屋询问何时摆饭,她提到饭,淑婉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四阿哥捂嘴忍笑,淑婉脸颊通红。   “不是我饿,是孩子饿了……”   四阿哥放柔了声音哄她,“对,是孩子饿了,我们四福晋才没饿呢!”   他吩咐夏儿立刻摆饭,“没听见小阿哥肚子叫了吗?还不快点把饭菜端上来!”   夏儿低着头忍笑出去了,淑婉攥着小拳头捶四阿哥肩膀。   “你真讨厌!”   四阿哥握住淑婉的手,“是是是,我最讨厌,福晋别捶了,仔细手疼。”   淑婉眨巴眨巴眼睛,小手蠢蠢欲动,目标是四阿哥的肚子。这些日子四阿哥坚持锻炼,腹部肌肉线条越来越明显,近几日淑婉最喜欢摸着腹肌入眠。   四阿哥早就看穿了淑婉的小心思,他攥着淑婉的手,小声说道:“你老实点,别总是勾我。”   淑婉撇嘴暗骂他小气,不就是腹肌嘛!摸两下又不会怀孕!   宫女把饭菜端进来,秋香舀了一碗鸡汤放在淑婉眼前。   “福晋,这是今日的药膳,您多吃一点。”   鸡汤虽然带着点药味,但并不难喝。淑婉端起汤碗,打算一口气闷了。汤碗刚碰到嘴唇,一股鸡毛没退干净的腥味窜进淑婉鼻子里,她干呕了一下,一点胃口都没了。   “这汤有股鸡毛味,快拿走!”   膳房的人哪敢糊弄主子?收拾鸡鸭鱼肉肯定要仔细清洗的。   四阿哥舀汤喝了一口,并不觉得汤有怪味,很鲜,还带着一点药材的微苦。   宁嬷嬷说道:“可能是福晋到了害喜的时候了,闻不得荤腥味。”   淑婉又试了试桌上的荤菜,果然半点都吃不得。四阿哥把荤菜挪走,把素菜挪到淑婉面前。   淑婉戳着碗里的米闷闷不乐,她喜欢吃肉,现在碰不得荤腥心里很难接受。   “为什么突然害喜?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四阿哥等人都笑了,宁嬷嬷说道:“怀孕的时候都古怪着呢!有些人怀孕后,以前爱吃的东西一口都吃不下,反倒是不爱吃的当成了宝。还有人脸上长斑,变得黑黢黢的,不过这也不是坏事,听说长斑的大多怀的是儿子。”   四阿哥看看淑婉的脸,还是白白净净的,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他心想,如果这胎怀的是女儿也没关系,不论是儿子女儿,只要是淑婉生的,他都喜欢。   淑婉夹了块菜心塞进嘴里,寡淡无味像青草,她真的不爱吃。   “这孩子真不禁夸。”淑婉叹道,“我刚刚还跟阿哥说呢!孩子在肚子里就知道心疼额娘,结果这才多大一会儿,他就让我吃不下饭了。”   宁嬷嬷笑着劝道:“儿女都是债,您先提前习惯习惯吧!”   淑婉叹气,“嬷嬷说的对,以后生气的时候多着呢!”   四阿哥心里不赞同,但并没有反驳。他看着淑婉的肚子,眼里满是柔光。   他的孩子,一定是又听话又乖巧,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用过饭后,淑婉撒娇要摸腹肌,四阿哥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出卖色相哄媳妇午睡。等媳妇睡着了,四阿哥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快到申时的时候,五福晋过来探望,那时候淑婉刚睡醒。   夏儿请五福晋在外间稍坐,淑婉换了衣裳,梳好头发才出来见她。   “让你笑话了,我现在越来越懒了,我午睡刚醒。”   五福晋抿嘴笑,“嫂子别这么说,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嫂子休息了。”   “不打扰,你不来找我,我也想去找你。上次约好了一起玩,可我这里总有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五福晋院子里看着平淡,实际上那些恃宠而骄的格格没少给她添麻烦。   “过日子不都是这样吗?一件事接着另一件事。”五福晋连忙笑道,“不过嫂子怀孕是喜事,生了儿子就好了。”   若是别人说这种重男轻女的话,淑婉听了心里肯定会不舒服。但说这话的是五福晋,淑婉心里只剩下同情。   五福晋不太会说话,她也没坏心,她就是这样想的。五福晋也想早点生个儿子,这样她在五阿哥的院子里才能站住脚。   淑婉拿出自己准备的新游戏哄五福晋开心。   “我早就想找你玩这个了,可惜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这个游戏特别好玩,叫大富翁。”   淑婉让秋香和五福晋的贴身丫头坐下陪玩,这个游戏比麻将更简单,大家轮流投骰子就行。   “最近宫里有什么新鲜事吗?我这几天躺在床上养胎,宁嬷嬷怕我劳神,什么都不肯说。哎呀!这块地是我的了!”   五福晋手一抖,骰子滚落到地上,“没!什么事都没有,还是老样子!”   淑婉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情绪不太对。   “冰香,把骰子捡起来。五弟妹,你再扔一次吧!”   五福晋专心扔骰子,不敢跟淑婉对视。   淑婉笑道:“我现在胎象稳了,明天开始我又要去请安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啊!”   五福晋好像很焦虑,“不能再等些日子吗?天冷路滑,你又怀着身孕。四阿哥那样疼你,你让他帮你告假!”   “弟妹,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事情瞒我?”   五福晋低着头抠手指,“没有。”   春儿进来通报,“福晋,大福晋三福晋来看你了。”   “快请!”淑婉暂时放过五福晋,先跟大福晋和三福晋打交道。   大福晋和三福晋进屋笑着道喜。   大福晋和和气气地说了许多好听的话,淑婉跟她关系平平,听了心里也熨帖。   听说大阿哥的性格刚烈如火,他们夫妻俩的性格还挺互补的。   稀奇的是,今天三福晋也没有阴阳怪气,见到淑婉就是笑。   “四弟妹是有福气的人,刚进门就怀孕了,德妃娘娘和四阿哥都宠着,宫里的女人谁不羡慕!”   淑婉跟她商业互吹,“三嫂肯定不用羡慕我,三哥和你相敬如宾,荣妃娘娘把你当亲闺女,你们婆媳之间相处得就像亲母女一样,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三嫂呢!”   大福晋笑着打趣,“你们两个快别互相吹捧了,这样能说会道,快喝点茶润润喉咙吧!”   众人落座,秋香泡了茶过来,淑婉端着杯子喝白水。   三福晋眉毛一挑,脸上的笑都变成了幸灾乐祸的笑。   “四弟妹最近知不知道外面的事?”   淑婉知道正戏来了,她笑着说道:“我安心养胎,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三福晋叹道:“宫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流言蜚语,说你这一胎……唉,那些话,嫂子都不敢跟你说。”   四福晋看向五福晋,五福晋瞒着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了。 第36章   五福晋忐忑地偷瞄淑婉, 正好跟淑婉的目光撞上。她连忙低头,不敢和淑婉对视。   “三嫂……”五福晋怯怯地说道,“四嫂这有一种新鲜游戏, 我们别说话了,一起玩这个吧!”   大福晋也笑着打圆场, “四弟妹这里总是有许多新鲜玩意,快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三福晋捧着茶盏,笑眯眯地不说话。   淑婉冷声说道:“三嫂先把话说清楚, 咱们再玩也来得及。我这一胎,到底怎么了?”   大福晋瞥了三福晋一眼, 心里埋怨她多事。她是专门过来道喜的,被三福晋这么一闹,好像她也是过来看笑话的。本来是结交人的好事, 让三福晋搞成了得罪人。   “三福晋消息好灵通。”大福晋为了撇清关系, 已经把称呼从三弟妹变成了三福晋。   “我这人爱串门, 后宫都走遍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大福晋看向五福晋,“五弟妹,你听说过吗?”   五福晋连连摇头, “没有!”   三福晋冷笑,嫌大福晋不讲义气。大家都是皇子福晋,她们干嘛怕四福晋?你们怕她, 我可不怕, 我才不想看她得意。   淑婉说道:“看来只有三嫂听到流言了,麻烦三嫂跟我说明白吧!”   此时淑婉让三福晋说, 三福晋又不肯了。   “唉, 四弟妹还是不要打听了, 那些话我听着都难受,何况弟妹还怀着身孕。我提起这事是想让弟妹心里有个防备,如果出门听见什么混账话,千万别放在心上。”   淑婉冷笑,“看来我还得感谢三嫂,只是我心眼小,心里存不住事,既然知道有人议论我,那我一定要打听个清楚明白。夏儿!”   “奴才在!”   “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什么传言。”   五福晋连忙拦着,“流言蜚语罢了,当不得真,更不值得为这个生气。”   大福晋也跟着劝,“五弟妹说的对,都是一些闲人嚼舌,不要理他们。”   夏儿只听淑婉的,淑婉让她去打听,她立刻就去了。她知道自己是淑婉身边的红人,她出门打听肯定没人敢说实话,这个时候就得靠人脉了。她认识一个小太监,人缘好,够机灵,让他出去打听肯定没问题。   小太监看见夏儿笑得见牙不见眼,“夏儿姐姐快来坐,我今天去膳房溜达,做点心的大厨偷偷塞给我几块点心,我拿给你吃。”   “小宁子,你不必忙了,我不是来吃点心的。”   “姐姐找我有事?”小宁子拍拍胸脯,“姐姐尽管吩咐,没有我小宁子办不成的事!”   夏儿说道:“你出去打听打听关于福晋的流言蜚语,打听清楚了立刻回来报我。”   小宁子本来还笑着,听见这个要求,一下子就苦了脸。   “夏儿姐姐,不必出去打听,那些传言我都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啊?这要是让福晋知道了,那可是要出事的。”   “关系到福晋肚子里的孩子,我能不问吗?”   小宁子挠挠后脑勺,“原来姐姐已经听到风声了,那我就不瞒着你了。外面传言说福晋肚子里的孩子,克死了李格格的小阿哥,还说那孩子天生命硬,会克到别人。”   夏儿怒极,“放屁!是谁说的,看我不撕了他的嘴!”   小宁子无奈叹气,“姐姐别生气,传来传去早就不知道是谁传的了,现在只有福晋和四阿哥身边的人不知道了。”   夏儿抱怨道:“你知道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我哪敢啊?之前福晋胎象不稳,万一她听到这个消息出事了怎么办?”   小宁子只是一个没背景的小太监罢了,他只想好好活着,可不敢惹事。   都是奴才,夏儿也能理解小宁子的心理。   “这事瞒不住了,三福晋过来故意提起这事,还吞吞吐吐,不肯说明白。福晋派我出来打探,回去我必须得把流言告诉给福晋知道。小宁子,最近你小心点,别往主子身边凑。”   小宁子急了,“我不在主子身边伺候,肯定波及不到我。夏儿姐姐,你怎么办?你贴身伺候福晋,主子心情不好,咱们做奴才的……”   夏儿心烦地摆摆手,“福晋脾气好,从不拿我们撒气。行了,不说了,我得回去了。”   夏儿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正房里安静极了。   淑婉沉着脸坐在那里,特别有压迫力。大福晋受不了这窒息的气氛,几次挑起话题,试图缓和气氛,可惜除了五福晋没人附和她。   每一次话题尴尬地中止,屋里的气氛都会更加窒息,最后大福晋也不吭声了,随它去吧,她是无能为力了。   过了一会儿夏儿回来了,她行过礼后,战战兢兢地说道:“传言说,福晋肚子里的孩子命格不太好……”   淑婉骂道:“你是中午吃的饭还没咽下去吗?含含糊糊说什么呢!如果不会说话,那就去当洒扫宫女,做那个不用开口,正适合你!”   夏儿吓得抖了一下,她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全说了。   “匆忙之间,奴才只打听到这些。”   淑婉深吸一口气,抬手捂住了心口。她早就猜到传言不会是好话,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的一瞬间,心里的火气直接顶到了脑门。   淑婉红着眼睛瞪三福晋,“你是故意的。”   三福晋假惺惺地说道:“弟妹,我是好意,我今天过来只是提个醒。我早就说了,别听那些流言,弟妹犯倔不听劝,可别赖在我身上。”   淑婉咬着牙,恨不得立刻喷死她。她努力平复心情,好不容易压下心里的怒气。   在宫里吵架打架是没用的,她现在占着理,如果跟三福晋撕扯起来,她原本有道理也变成没道理了。   今天她非得让三福晋长个记性,让她知道有些人不能惹。   淑婉皱紧眉头,捂着肚子唉声叫了起来。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宁嬷嬷吓得连忙去扶淑婉,“福晋,福晋您撑住!来人,快去请太医!”   大福晋等人都慌了,屋里乱成一团。   大福晋生过孩子,经验多些,她让淑婉放松,深呼吸,不要急。   淑婉是资深演技派,她肚子一点都不痛,但眼泪是哗哗地流。   “大嫂,我肚子好痛,我的孩子怎么办?”   大福晋拉着她的手劝她,“弟妹别怕,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你别怕,太医马上就到了。”   她问宁嬷嬷有没有安胎药,宁嬷嬷苦着脸说道:“太医说福晋吃了药恐怕会吃不下饭,福晋一直吃的都是药膳,所以并没有准备安胎药。”   大福晋骂道:“糊涂!不用汤药,保胎丸得备下啊!”   “保胎?”淑婉紧紧抓住大福晋的袖子,“大嫂,你的意思是……是说我的孩子会滑胎吗?”   五福晋也挤过来劝慰她,“四嫂别怕,你这么善良,人又好,肯定会没事的!”   三福晋见情形不对,带着宫女悄悄往外面走。   五福晋余光瞥见了,立刻冲过去抓住她。   “你别走!都怪你!如果不是你乱说话,四嫂也不会出事。”   三福晋用力挣脱,“你别乱说话啊!我只是好心提醒,是她偏要去乱打听。”   要怪就怪四弟妹没用,这样就受不了了,滑胎了也怪不了别人。   三福晋瞪了五福晋一眼,甩着帕子往外走,五福晋张开手拦住她,不让她离开。   “不准走!你害了四嫂,你别想逃!”   此时三福晋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势,她有些心虚,正急着逃跑,看见五福晋挡在前面碍事,她用力推了过去。   五福晋没想过她会动手,她穿着花盆底,一下子就被推倒了。五福晋的宫女看主子受了欺负,哪里还能忍,她顾不上扶起五福晋,冲过去就要打人,嘴里还嚷嚷着。   “我跟你们拼了!”   三福晋倒是机灵,她见情势不对,赶紧躲在宫女后面。她的宫女不得不迎上五福晋的宫女,双方打了起来,屋里乱作一团。   淑婉着急了,她让秋香去扶五福晋。   “你们动作小心点,再去请骨伤科的太医来,看看五福晋有没有摔坏。”   大福晋急得满头汗,“你都这样了,别管她们了!来人,都愣着干什么,快点劝架啊!”   四阿哥回到家里,站在院子里就听见屋里乱糟糟的。   他心里发慌,淑婉还怀着孕,千万别是她出事了。   四阿哥连忙跑进屋里,刚掀开门帘,他就看见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五福晋,还有几个宫女互相挠脸揪头发。   四阿哥忍无可忍,他吼道:“都住手!”   众人听到男人的吼声连忙停下来,三福晋臊得满脸通红,她的宫女跟人打架还让小叔子看见了,这简直太丢脸了。   三福晋冲四阿哥笑了笑,“四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四阿哥冷着脸看她一眼没说话,三福晋很怕他,低着头往外走。   五福晋心中愤恨,她平时也怕四阿哥那张冷脸,今天却不知道怕了。   “四哥,就是三嫂故意挑拨,害得四嫂肚子疼!”   三福晋哪敢留下,脚下步子更快了。   秋香冰香扶起五福晋,四阿哥顾不上别人,他冲到淑婉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淑婉,你没事吧?”   淑婉一边流泪一边摇头,“我没事,我没事……”   她看了眼大福晋,“大嫂,多谢你陪着我,你回去吧!一会儿太医来了就好了!”   她又让夏儿和春儿送五福晋回家,“是我连累弟妹受苦了,弟妹先回去休息,我让人去请太医。”   大福晋心中不忍,“都这个时候了,你别管我们了。”   五福晋也劝道:“是啊!四嫂,我没事的,摔了一跤而已,不用请太医。”   四阿哥冲大福晋和五福晋点点头,“劳烦大嫂和五弟妹了,这里交给我就行了,我会照顾好淑婉的。”   淑婉也劝她们回去,“我这里没事的,这时候大哥和五弟也该回家了,你们不在,大哥五弟会着急的。”   淑婉这样说了,大福晋和五福晋这才离开。   离开四阿哥的院子,大福晋往右走,五福晋往左走。   两人分开后,大福晋的宫女小声说道:“福晋,三福晋也太过了,四福晋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大福晋冷笑,“她小心眼呗!也许她还记恨着上次摔碎茶盏赔了三百两银子的事。”   宫女叹道:“可怜了四福晋,怀孕生子多难啊!万一这胎出了事,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怀?”   怀孕这事谁也说不准,万一滑胎后伤了身体,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四福晋这辈子就毁了。   宫女说道:“四福晋真是个体面人,她都那样了,还顾全着您和五福晋呢!”   “是啊!她确实是个周全的体面人,但愿她这胎能保住吧!”大福晋说道,“你看着吧!这事没完呢!四阿哥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以后咱们院里的人都离三福晋远点,这人脑子有病,别连累了咱们。”   四阿哥的院子里,淑婉捂着肚子,紧咬着下唇。   四阿哥紧紧握着她的手,心里急得不行。   “太医呢?怎么还没到?”   淑婉坚强地笑,“别急,我感觉好多了,肚子不疼了,我会没事的。”   “别骗我,你的嘴唇都快咬破了!”   四阿哥问宁嬷嬷,“到底怎么回事?三福晋到底说什么了,福晋怎么会被气得肚子疼?”   宁嬷嬷激动地讲述前因后果,她愤怒地说道:“四阿哥,三福晋太过分了,您一定要给福晋做主啊!”   四阿哥心里也气,恨不得冲出去把三福晋抓过来打一顿。   淑婉又开始流眼泪,“四阿哥,孩子是无辜的,他真的没有克到李格格的小阿哥。前些日子我都见红了,我的孩子很脆弱的,他根本不会克到别人。”   四阿哥连忙哄她,“你说什么胡话,咱们的孩子是最好的,他最乖最听话,怎么会克人?你别听他们瞎说。我这就派人去查,等查到了立刻打死!”   淑婉流着泪连连摇头,做足了贤惠识大体的模样。   “别,别这样,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越是拦着,他们越要说。阿哥就当没听过这些话吧!我也假装没听到,咱们不要管别人了,我只想求孩子平安生下来。”   四阿哥心疼极了,总觉得有钝刀子在挖他的心。   他红着眼睛亲淑婉的手指,心里恨极了多嘴的三福晋。   太医气喘吁吁地赶来,宁嬷嬷放下帘子,给淑婉手腕上搭上手帕,太医坐下喘匀了气,开始给淑婉诊脉。   帐子后面隐隐传来四福晋哭泣的声音,宁嬷嬷站在一旁解说。   “福晋听了一些混账话,生了好大的气,就开始肚子疼。”   太医面无异色,心里却犯嘀咕。四福晋脉象平稳,不像是胎不稳的样子。   太医诊脉诊了半天,四阿哥等不及了。   “福晋这胎有没有大碍?到底能不能保住?”   太医心里斟酌了一下,既然四阿哥也认为福晋这胎不稳,那就顺着他说吧!谁知道四福晋到底疼不疼呢?   太医说道:“回四阿哥,福晋怒极攻心,情绪比较激动,所以导致腹部疼痛。幸而福晋身体底子好,这胎暂时没有大碍,但也不能轻忽。臣给福晋开两剂安胎药,福晋先喝着,如果还不舒服,臣再过来。”   太医想了想,宫里的女人假装肚子疼能是为了什么?肯定是为了争宠。   他连忙补充道:“吃药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情绪稳定,心情愉悦。请四阿哥陪在福晋身边,她现在正是脆弱的时候,需要您安抚陪伴。”   四阿哥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开方子吧!”   淑婉挑眉,这位太医很懂事嘛!   宁嬷嬷送走了太医,四阿哥坐在床边,握紧了淑婉的手。   “听见了吗?太医说你底子好,咱们的孩子会没事的。”   淑婉吸吸鼻子,擦干脸上的泪痕,“嗯!等我生完孩子,我会锻炼身体,把自己养的壮壮的。”   四阿哥被逗笑了,“急着养壮点,再给我生几个是吗?”   淑婉红着脸啐他,“谁要生了?你想得美,怀这个就很辛苦了!”   四阿哥又开始心疼淑婉,确实辛苦,先是躺了十天,现在又开始害喜。   “你安心在家养着,我替你告假,明日的请安不必去了。”四阿哥冷笑,“三嫂别想逃掉,这事我一定要告到皇阿玛那里,请他主持公道。”   淑婉做足了绿茶的样子,“这样不好吧!你是小叔子,去告嫂子的状,似乎不太像样,将来你和三阿哥也要有隔阂了,还是不要伤了兄弟和气。”   四阿哥不悦,“你就是太心软了!她都欺负到家里来了,难道你就认了?你不为了自己想,也得为了孩子着想。”   听见四阿哥提起孩子,淑婉转变了态度,她坚定地点点头。   “四阿哥说得对,为了孩子,我也得争一口气!”   四阿哥心道:都说为母则强,这话果然不错。   “你不要想太多,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淑婉依赖地看着他,“恩,我都听你的。”   四阿哥耐心地哄着淑婉,跟她聊起书房的趣事,尽量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她想起三福晋的事。   等药熬好了,四阿哥盯着淑婉吃药。淑婉苦不堪言,只能笑着把那碗苦汤汁咽下去。   可惜她孕吐反应很大,强忍着喝进去,不大一会儿又吐出来了。   四阿哥看她难受,不敢再逼她喝药。他怕淑婉出事,这一晚搂着淑婉,几乎没睡,就怕她半夜嚷肚子疼。   幸好淑婉一夜无事,第二天他顶着个黑眼圈,早早起来告状去了。   淑婉睡得很熟,四阿哥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等她刚起床,就看见宁嬷嬷一张苦瓜脸。   淑婉打发夏儿她们出去,她问宁嬷嬷。   “又出什么事了吗?嬷嬷怎么这个表情?”   宁嬷嬷苦笑,“没,没出事。”   “没事你怎么这个表情?谁欺负你了?”   宁嬷嬷张了张嘴,她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   “福晋啊!您别怪奴才多嘴,奴在有几句话想跟您说。”   淑婉笑了,“嬷嬷又要忠言逆耳了!我知道你的心,你的话虽然没道理又不中听,但你的心是好的,是向着我的。我不怪你,有话就说罢!”   宁嬷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福晋,您昨天是装肚子疼吧?”   “呦,被你看出来啦!”   宁嬷嬷说道:“奴才感觉,您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不至于因为三福晋说了一句话,您就开始肚子疼。”   “你的感觉是准的,我确实是装的。”   宁嬷嬷夸道:“您装得真像,刚开始奴才都被骗过去了。恩……奴才能理解您装肚子疼的意思,您是想吓唬吓唬三福晋,省得她以后再多嘴。可是,您没必要骗四阿哥吧?您没看见他今早有多憔悴,肯定是担心您,一夜没合眼。”   淑婉指了指杯子,让宁嬷嬷给她倒水。   “嬷嬷很体贴四阿哥。”   宁嬷嬷否认了,“不是奴才体贴四阿哥,说实话,四阿哥不是在德妃娘娘身边长大,奴才没有照顾过他,我跟四阿哥没有交情。我是觉得,福晋对夫君缺少点东西……”   “缺关怀,有的时候甚至故意让他受苦。”   宁嬷嬷只是笑,“这是您说的,奴才可什么都没说。”   她兑了温水,递给淑婉,淑婉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德妃娘娘说宁嬷嬷懂为妻之道,但我觉得你的为妻之道实际上是为奴之道。宁嬷嬷,夫妻之间也需要博弈,尤其是我和四阿哥这种新婚夫妻。”   宁嬷嬷只听说过三从四德,只知道女子侍奉夫君要细心体贴,她从未听过这种言论,简直骇人听闻。   淑婉笑道:“家不是讲理的地方,也讲不清道理。夫妻之间肯定有一方处于主导地位,四阿哥是皇子,表面上他肯定是主导,但我也不能完全丧失主动性。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人都是不懂得珍惜的,无怨无悔的付出大多时候不会得到回报,只有让对方源源不断地付出,他才会珍惜。他珍惜的不是我,是他的付出。宁嬷嬷,你能明白吗?”   宁嬷嬷:我不明白,我大受震撼。 第37章   “这、这是什么道理?”宁嬷嬷不能理解, “您是从哪儿听来的?”   难道这就是你们家的家风?那费扬古大人真是受苦了。   淑婉抿嘴笑,“这还用人教?只要有心总能琢磨出来。”   宁嬷嬷笑着附和两句,心里并不赞同, 福晋的观念和她一直以来的想法南辕北辙。   淑婉当然看出宁嬷嬷的不以为然,她不想以后再听见宁嬷嬷唠叨贤良淑德之类的话, 干脆给她洗洗脑,帮她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宁嬷嬷,我问你, 皇上最喜欢哪位皇子?”   宁嬷嬷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皇上当然最喜欢太子啊!”   “为什么呢?”   “这还用说?因为他是太子啊!”   淑婉笑,“你说的对,但也不对。太子由皇上亲自抚养长大, 皇上每天必做的两件事, 一是给太后请安, 二是查看太子学业。其他阿哥谁有这个待遇?假若皇上闲来无事,坐在那里发呆回忆过去,可能他的记忆里大部分都是太子吧!”   宁嬷嬷感叹道:“确实,谁养的谁疼嘛!”   就算是养条狗, 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何况太子是个人。太子孩童时候肯定有许多可爱瞬间,想必皇上现在想起, 心中也是柔软的。   德妃娘娘和四阿哥不也是如此吗?四阿哥不是德妃娘娘养大的, 他在娘娘面前,明显不如十四阿哥受宠。   淑婉问宁嬷嬷, “如果嬷嬷去做生意, 一下子投入成千上万两银子, 后续还在不断地往里扔银子,嬷嬷会怎么经营?”   宁嬷嬷双手合十直喊阿弥陀佛,“哎呦!那我肯定日夜不合眼地盯着,一步都不能离开!”   “人的感情和做生意是一样的,投入地越多,越舍不得放弃。”   淑婉摸摸自己的脸,说起一个不相干的话题,“宁嬷嬷,你说我会受宠到什么时候呢?”   宁嬷嬷连忙笑道:“福晋生的美,性子也好,会一直受宠的。”   淑婉很理智,“呵,怎么可能?人心易变,我不可能一直年轻貌美。将来这院子里还会有更年轻更娇艳更会哄人的女孩子进来,到那时,四阿哥早就把我忘在脑后了。”   宁嬷嬷劝道:“福晋千万别这么想,四阿哥是个念旧情的人。”   淑婉觉得这句话很讽刺,念旧情?如果他真的念旧情,现在受宠的就不是她,而是李格格。   男欢女爱,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淑婉看得很明白,四阿哥对后院女人的感情只停留在‘宠’这个层面,还没到‘爱’的地步,他对淑婉也是一样的。   可能他对淑婉有一些特殊,但这还不够,淑婉想要这份特殊多一些,再多一些。   “我现在筹谋的,就是四阿哥的旧情。我要让他为我付出,为孩子付出,他付出的越多,将来越舍不得放手。”   淑婉对宁嬷嬷笑了笑,“我最后再说一次,嬷嬷不必管我和四阿哥是怎么相处的,我自有我的道理。”   宁嬷嬷羞愧地点点头,“是奴才多事,给您添乱了。”   “嬷嬷别自责,我知道你是好意,再者跟你聊这些也挺有意思的。”   宁嬷嬷突发奇想,“福晋,如果当初德妃娘娘入宫,有您这份心计,是不是会更加受宠啊?”   “咦,你这个想法倒是有趣。”   淑婉把自己带入德妃当时的情况想了一下,“恐怕不行。”   德妃家世不好,上面有好多高位份的妃嫔压着,根本不能像淑婉这样任性造作。   那时候的皇上已经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美女,他只想要省事不添乱的女人,没时间也没心思哄女人。   皇上有过三任皇后,如果他真心爱过谁,大概就是三位皇后中的一个吧!可惜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现在很难再喜欢谁了。   德妃只能是德妃,不可能成为他的爱人。   淑婉委婉地说道:“皇上似乎很喜欢守规矩的女人,德妃娘娘是真正的温婉贤惠,正好是皇上喜欢的类型。她若是像我一样任性,反倒不好了。”   宁嬷嬷觉得此话有理,心里隐隐地有些欢喜。   她这些年跟着德妃娘娘,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早就形成了女人要听话,要仔细服侍夫君的观念。一下子让她接受淑婉的思想,她真的接受不来。   现在淑婉告诉她,自己的做法在皇上的后宫玩不转,宁嬷嬷又高兴了。原来不是自己的思想太落后,这事得分情况的。   屋里的炭火快烧完了,宁嬷嬷开门喊小太监进来添炭。   夏儿一直守在屋外,她知道福晋和宁嬷嬷在说私密话,所以一直守在门口。现在宁嬷嬷开了门,她也进了屋。   “福晋,您想吃点什么?”   淑婉摇了摇头,她一点胃口都没有。昨天她真的有被气到,虽然没有肚子疼,但心里还堵得慌。她不是机器人,就算一遍又一遍地劝自己要想开点,她依然很难受。   “不吃了,今天我起得晚,再等一等,我跟四阿哥一起用午膳。”   宁嬷嬷听见了不依,“福晋,您可不能这么糟蹋身体,您不吃,您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吃呢!”   夏儿也跟着劝,“福晋,您好歹喝点粥垫一垫啊!”   淑婉拗不过她们,勉强喝了点粥,吃了一小块馒头。   这跟淑婉平时的饭量相去甚远,夏儿劝淑婉再多吃一点,淑婉摆摆手,让她把饭菜撤下去,她实在吃不下了。   这边宫女们收拾桌子,那边四阿哥就回来了。他看着几乎没动过的菜盘子,眉头皱的紧紧的。   他问淑婉:“怎么只吃这么一点?”   淑婉虚弱地笑了笑,“我不饿,等午膳的时候再多吃一些吧!”   夏儿告状,“四阿哥,福晋说她吃不下,要等您回来才吃呢!宁嬷嬷和奴才劝了又劝,福晋只喝了半碗粥,吃了一点点馒头。”   淑婉假意呵斥她,“就你多嘴!”   四阿哥让夏儿等人都出去,他搂着淑婉的肩膀劝她想开点。   “你别难过,我在皇阿玛面前告了一状,三哥代三嫂给我赔了不是。皇阿玛狠狠地呵斥了三哥,你没看见,当时三哥脸都青了。最早今天下午,最迟明天早上,三嫂一定会准备厚礼登门道歉,这样你总能出气了吧?”   淑婉吸吸鼻子,又开始掉眼泪。   “谢谢你,你替我出气,得罪了兄长,我……我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四阿哥被哭得心肠都软了,“我们是夫妻,我保护你是应该的,这也值得你掉金豆豆?别哭了,哭红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淑婉根本没把三福晋放在眼里,三福晋实在算不得聪明,昨天的事不论是告到太后那里,还是告到荣妃那里,三福晋都得不了好。   告到皇上那里更了不得,三福晋故意在怀孕的弟妹面前挑拨,害她差点流产,这是品行败坏。恐怕皇上想让三阿哥休妻的心都有了。   三福晋不足为惧,让淑婉畏惧的是宫中的流言蜚语。   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私底下大家都说四福晋这胎命硬,难道四阿哥把所有人都抓起来打死吗?   淑婉恨死了散播谣言的人。   淑婉捏着帕子擦眼泪,但泪珠子还是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四阿哥,要不……让太医给我一碗堕胎药吧!”   四阿哥大怒,“你糊涂!孩子好好的,这是做额娘该说的话吗?”   “可是我怕啊!孩子还没出生就被人扣上了命硬的帽子,将来宫里谁有了好歹,都要怪罪在孩子头上,我的孩子何其无辜?我辛辛苦苦地怀孕把他生下来,不是让他受罪的。与其被人污蔑冤枉,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来到这个人世间。”   命格这种事比较玄乎,根本说不清。   成年人谁都可能出现意外,今天摔了一跤,明天病了一场,如果全怪在孩子身上,孩子的未来就毁了。   淑婉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身上有污点。   四阿哥也想到了这点,“你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等查到是谁故意传播谣言,我立刻把他们打死,杀鸡儆猴。宫里每天都有许多事情发生,等孩子生出来,大家早忘了这茬了。”   淑婉闷闷不乐地点头,“但愿如此吧!”   四阿哥把她搂在怀里,亲昵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淑婉咬着牙,眼睛里哪还有泪水?她阴恻恻地看着墙面。   不论是谁,敢害她的孩子,她绝对不会饶了他。   别说她不信命格命里,就算她的孩子真的克人,她也要保住他! 第38章   三阿哥的正房里, 三福晋趴在桌上痛哭,三阿哥背着手,不耐烦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别哭了!嚎的让人头疼!”三阿哥骂道, “你还有脸哭,好好的日子不过, 你非要去作死!”   三福晋跟三阿哥感情很好,她平时爱使小性子,三阿哥都能包容她。今天三阿哥气得狠了, 三福晋也不敢撒娇了。   她小声辩解道,“我没想到四福晋那么不中用, 我又没说什么……”   三阿哥猛地回头,指着三福晋的鼻子骂。   “你没说什么?你差点把人气得流产!你要是诚心气人,四福晋还不得被你气死!”   三阿哥抚掌大笑, “好啊!好啊!我今日才知道自己娶了个厉害媳妇, 铁齿钢牙能杀人于无形啊!”   三福晋被说的满脸通红,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好心提醒弟妹,让她不要出去乱打听。她不肯听劝,我有什么办法……”   三阿哥心里越来越不耐烦, 他们是夫妻,朝夕相处谁不知道谁。   他知道三福晋掐尖要强,可是做人或多或少都有缺点, 三阿哥能够包容妻子一点点的不完美。三福晋掐尖要强又不会掐到他的头上, 三阿哥不是很在意,他没想到三福晋会惹出这样的事来。   最让三阿哥生气的是, 都这个时候了, 三福晋还在狡辩。他们是夫妻, 彼此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如果承认自己讨厌四福晋,就是故意气气她,没想害她的孩子,三阿哥也能理解。三阿哥和兄弟之间也有竞争,也会故意使坏。可三福晋一直在推卸责任,还在装模作样,三阿哥真是受不了了。   “你少装了,到底是不是故意,咱们心知肚明,你别拿这些烂借口糊弄我。”   三福晋扁扁嘴,哭得更伤心了。自从她与三阿哥成婚后,三阿哥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她是不是要失宠了?   三阿哥听着哭声心里越发烦躁,他喊来三福晋的宫女,让她去三福晋的库房里挑选礼物,反复强调礼物一定要贵重。   三福晋顾不得哭了,“阿哥,你开我的库房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赔礼道歉!”   道歉的礼物必须从三福晋的嫁妆里出,三阿哥要让三福晋涨点教训,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胡闹!   三福晋不敢反抗,她扁着嘴,心里老大不乐意。她不想道歉,去了肯定要受到四福晋的折辱,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三阿哥跟三福晋一张床上睡了这么久,看她表情就猜到她的想法了。   他不禁冷笑,“你不乐意去是吧?可以!你可以不去,你就在家待着吧!”   三福晋欣喜地瞪大双眼,“真的吗?”   她轻轻扯了扯三阿哥的袖子,娇声说道:“还是你疼我。”   三阿哥冷着脸把袖子扯回来,“今天老四告状告到皇阿玛那里,你闯的祸,我吃了一顿训斥。这也行,我们夫妻一体嘛!皇阿玛是我老子,别说训几句,打几顿也是天经地义的。”   三福晋又羞又愧,“是我给阿哥添麻烦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三阿哥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以后了,你不去道歉,皇阿玛肯定以为你不肯认错,没准会让我休了你。你归家后,除了名声不太好,靠着嫁妆过日子也能过得不错。我这里你不用担心,犯错的不是我,皇阿玛不会怪罪。等下一届选秀,皇阿玛再给我指个新人,我又做新郎官了。”   三福晋这下子怕了,“我、我没说不去道歉……三阿哥等一等,我这就去库房挑礼物。”   三福晋的陪嫁里有一个和田玉的送子观音,三福晋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然后不舍地递给宫女,让她包起来,一会儿送到四福晋那里。   宫女也舍不得,这尊玉观音玉质极好,如羊脂一般温润,杂质极少,通体无暇。   “福晋,换一个吧!这个送子观音等您怀孕的时候供奉起来保胎多好啊!”   三福晋叹了口气,“皇子福晋的位置都快保不住了,还要这些俗物做什么?包起来吧!”   宫女不信三阿哥会休妻,“这……大清朝开国以来,从来没听说过皇子休妻的,三阿哥是在诓您吧?”   “休妻哪轮得到三阿哥做主?如果皇上下旨,三阿哥也护不住我。这事不能心存侥幸,如果我道歉不拿出诚意,万一真被休了,我也活不下去了。大清朝第一位被休的福晋,说出去家族蒙羞,我也没法见人了。”   宫女也苦着脸点头,“福晋说的是,奴才这就把东西包好。”   除了送子观音,三福晋又挑了几个贵重且寓意好的摆件。   礼物放进精致的木盒里,三阿哥看过礼物,满意地点点头,立刻带着三福晋去道歉。   此时四阿哥搂着淑婉静静地待着,宫女在门外通报,说三阿哥和三福晋来了。   四阿哥问淑婉要不要见,“他们应该是来道歉的。”   淑婉用力搂着四阿哥的腰,连连摇头,“不要!我不要见三嫂!我一看见她就生气!”   “好好好,生气就不见了,我让他们回去。”   “别!”淑婉通情达理地说,“我生三嫂的气,但三哥并没有得罪我,也没有得罪你。你出去见他们,给三哥一个面子。你记得,态度要和软些。三哥来道歉,你别让兄长下不来台。”   四阿哥笑道:“得此良妻,夫复何求。”   他心里越发地怜惜淑婉,她受了这么大委屈,还处处替我着想。   淑婉还记着五福晋为了她摔了个屁墩,五福晋闷葫芦的性子未必会跟五阿哥说,五阿哥没心没肺的,就算知道了可能也不会替五福晋做主。   她连忙对四阿哥说道:“昨天我嚷着肚子疼,三福晋抬腿就要走,五弟妹为了拦住她,还被三福晋推倒了。你跟三哥说一声,让他和三福晋去给五弟妹道个歉。”   四阿哥点点头,“你放心,等三哥他们走了,我准备些礼物,送到五弟妹那里谢她。”   淑婉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四阿哥扶着淑婉,让她躺下歇会儿,“你现在不宜多思多虑,快睡一会儿吧!这些小事我会处理好的!”   淑婉听话地闭上眼,四阿哥给她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三阿哥和三福晋在正厅等着,四阿哥大步走进来,三阿哥连忙站起来迎过去。   “唉!四弟,我真是无颜见你,真是对不住你!”   三福晋低着头站在三阿哥身后,三阿哥一把将她扯到前面来。   三福晋小声道歉,“对不住四弟,我不是故意的……”   三阿哥瞪了三福晋一眼,道歉都不会,一点都不诚恳。   他转过头,脸上满是愧疚,变脸变得极快。   “四弟,这事都怪我!我寻思着妻子管家生子着实辛苦,得让着点。咱们都是男人,我想四弟应该明白我。我啊!平时太惯着你三嫂了,把她惯得口无遮拦。今天我带着她来给你和弟妹赔礼道歉,四弟千万不要跟她这个妇道人家见识!”   三阿哥见四福晋没出来,忍不住问道:“四弟妹还好吗?太医怎么说?”   四阿哥拱拱手,“她还好,只是身上不舒服,昨夜几乎没睡。早上用过饭了,才刚睡下。太医说只能静养,也开了药,但她害喜,喝了药就吐个干净。”   三阿哥尴尬极了,在心里把三福晋一顿臭骂。这败家娘们,她这不是害人吗?这事道歉了也不算完,如果四福晋这胎没保住,老四那么小心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三阿哥说话越发诚恳,“都怪我们,都怪我们啊!我们两口子心里难安啊!”   他拿出那尊玉观音,“这个四弟供起来,给四弟妹保胎。弟妹需要用什么,你派人跟我说,龙肝凤胆我也给你弄来!”   好东西拿出来,四阿哥脸上也带了两分笑模样。   “三哥太客气了,我知道这事跟三哥没关系。”   三阿哥听这口风就知道了,一直是他说话,罪魁祸首还没说话呢!   他使劲儿怼了三福晋一下,三福晋连忙道歉。   “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口无遮掩乱说话的,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三福晋的道歉并不能让四阿哥满意,但是想到淑婉的嘱咐,四阿哥还是大度地表示了原谅。   “三嫂言重了,一家子骨肉兄弟,这事就算过去了。”   三阿哥大喜,他没想到记仇的老四这么轻易地原谅了他们。   “多谢四弟宽宏大量,不计前嫌。”   四阿哥淡淡地笑了一下,“昨天我和福晋睡不着,她劝我说,不要揪着此事不放,咱们是兄弟,不要因为这件事生了芥蒂。眼看着快过年了,咱们兄弟别别扭扭的,长辈们看见了也会烦恼的。”   三阿哥叹道:“弟妹大度,别说寻常女子,许多男人都不如她。”   四阿哥笑意更深了些,三阿哥夸淑婉就好像夸他似的。   四阿哥又对三阿哥说道:“三哥,还有一件事麻烦你跑一趟。”   “四弟尽管开口,我一定做到!”   “三嫂昨天把五弟妹推倒了,这事本来不该我多嘴,但五弟妹是为了护着我的福晋才摔倒的,我不得不跟你提一下。”   三阿哥扭头瞪三福晋,“这事你怎么没说?”   三福晋要哭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三阿哥快要被气死了,又是这句话!不是故意的有什么用?四福晋差点流产,五福晋摔倒在地,人都得罪光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就能把事情含糊过去?   三阿哥指着三福晋,气得手直哆嗦。   “等回家咱们再掰扯这事!”   他让宫女回去拿礼物,一会儿他和三福晋直接去五福晋那里道歉。   四阿哥请三阿哥和三福晋坐下喝茶,他跟三阿哥请教骑射的事。   三阿哥看着文质彬彬,像个酸腐文人,其实箭法特别好,命中率比大阿哥和太子还高。   四阿哥轻易地原谅了三阿哥,又问到了他的长项,三阿哥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哥俩聊得有来有去,三福晋坐在一旁,忐忑不安地揉着帕子。   过了一会儿,三福晋的宫女带着一堆礼物过来了,三阿哥起身告辞。   四阿哥拦住他,提议大家一起去。   “我也准备了些礼物,用来感谢五弟妹的。不如咱们一起,如果五弟生气了,我也能帮着打个圆场。”   三阿哥拱手道谢,“还是四弟讲义气,那咱们就一起去!”   三人刚走到五阿哥的院门口,正巧碰见刚放学的五阿哥。   “三哥,四哥,三嫂,今日下帖子了吗?你们怎么来了?对了,三哥四哥,你们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三阿哥叹道:“我是来道歉的……”   五阿哥笑道:“这我就看不明白了,三哥道哪门子歉?”   四阿哥皱眉,“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三阿哥给三福晋使眼色,让她出来解释。   三福晋尴尬地说道:“对不住啊!五弟,昨天……我把弟妹推倒了。”   三福晋把昨天的事讲了一遍,四阿哥又补充道:“昨天我的福晋请了太医给弟妹诊治,这么大的事,五弟怎么会不知道?”   五阿哥吞吞吐吐地说,“昨天太累了,没心思管家里的事。”   他很少歇在福晋的房里,更不会主动关心她,家里的事他一概不管,后院的格格们也不会告诉他五福晋的近况,除非是给五福晋上眼药。   五阿哥请大家进屋坐,又派人去请五福晋过来。   等五福晋到了,三阿哥赶紧站起来道歉,“弟妹,真是对不住啊!你嫂子她……”   他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把礼物盒子往前推了推。   “昨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这些东西请弟妹收下。”   五福晋羞得脸都红了,“三哥,这使不得!”   她进宫以来,除了四阿哥四福晋,还没有人对她这么客气呢!   四阿哥也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推了出来,“这个请弟妹收下,昨天连累了弟妹,真是不好意思。”   五福晋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太医已经瞧过了,我没摔坏,不用送礼物。”   五阿哥也帮腔,“是啊!她皮糙肉厚的,又不是瓷娃娃,摔一下也摔不坏。两位兄长把东西都拿回去吧!不用这么客气!”   三阿哥和四阿哥无奈地看了五阿哥一眼,这个弟弟算是傻到家了,便宜送上门都不知道接着,还有点里外不分。   五福晋连连推辞是心底赤诚,脸皮薄。五阿哥推辞算怎么回事?摔倒的又不是他!   三阿哥和四阿哥强行把礼物按下,纷纷提出告辞。四阿哥说淑婉那里需要人陪着,三阿哥说不好打扰。   五阿哥留他们用饭,“正好是饭点,兄长们别走了,就在这吃吧!”   三阿哥笑道:“不留了,我得回家好好跟你嫂子谈谈。”   三福晋苦着脸,觉得今天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三阿哥又道:“按理说,赔礼道歉应该先递帖子,再上门。但我怕来得晚了,显得我们心不诚。我早上刚挨了皇阿玛训斥,回去就挑礼物,先去四弟那里道歉,然后直接就过来了,有怠慢之处,五弟妹千万别挑理。饭就不吃了,改日三哥做东,请你们吃饭!”   难得有人好声好气地跟自己说话,五福晋受宠若惊。   “三哥太客气了!不用的!”   五阿哥苦留不住,只能送三阿哥他们离开。四阿哥先回了自家院子,三阿哥停了一下,把五阿哥叫到身边来劝了两句。   “五弟啊!有句话我得劝劝你,你别嫌弃三哥啰嗦!你不喜欢五福晋,没关系,多纳两个格格嘛!但是在外面,你得尊重你媳妇。咱们是皇子,要的是体面!你不尊重你媳妇,别人能尊重她吗?夫妻一体,她体面了,你才体面!”   三阿哥对三福晋也有诸多不满,但出门道歉的时候,三阿哥还是冲在了前头。他只说三福晋被他惯坏了,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绝不会说三福晋坏、恶毒之类的话,更不能让别人瞧不起三福晋。   关起门来过日子,三福晋是好是歹他都忍了,但出门必须体体面面的,不能让别人看他的笑话。   三阿哥是一片好心,觉得五阿哥对待五福晋有些过分了,可惜五阿哥听不进他的道理。   “她又蠢又笨,我倒是想尊重她,可她哪点值得我尊重啊?”   三阿哥被气个仰倒,好嘛!他刚劝完,这人又在说福晋坏话。   “行吧!随你的便了,我回去了!”   路上,三阿哥走在前头,三福晋稍微偏后一点,让他半个身子。奴才都走在后面,这里没有别人,三阿哥小声训斥三福晋。   “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顺遂了,额娘护着你,我也护着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三福晋吸吸鼻子就要哭,三阿哥呵斥道:“憋回去!在路上哭出来,你不嫌丢人?”   三福晋捏着帕子摁了摁鼻子,拼命忍着泪。   “你跟四福晋学学,那才是贤妻呢!”三阿哥狠下心来要吓唬三福晋,“老四最记仇了,若不是四福晋劝着,就你,哼,老四能逼着你给他下跪!”   三福晋还不以为然呢!哪就那么严重了?四福晋不是没流产吗?   “你别以为我危言耸听,老四的性子,皇阿玛都训斥过,倔得像头驴。老四娶了媳妇,做事比以前和缓多了。瞧瞧人家娶的老婆,劝着丈夫,不要兄弟失和。都已经快要滑胎了,还记着帮过她的弟妹。你瞧吧!以后五福晋得把四福晋当成亲姐姐一样!”   三福晋不服气,她小声说道:“她最会装模作样了。”   “好啊!你倒是给我装一个啊!你的孩子快被害死了,你能装出来吗?”   三福晋跺脚抱怨,“你怎么能咒自己的儿子!”   “呵,我不过说一句,你都气成这样呢!你想想你是怎么对四福晋的!”三阿哥冷笑,“如果四福晋是装出来的,那更了不得!忍常人不能忍,这才是能做大事的人!”   能做大事的淑婉根本没睡觉,四阿哥离开后,她就睁开眼睛了。   她让其他人都下去,只留下了宁嬷嬷。   “拜托嬷嬷一件事。”   宁嬷嬷忙道:“福晋言重了,您有事只管吩咐,哪里用得上拜托这么严重的词?”   “这件事情机密,秋香她们太年轻,除了嬷嬷,别人做不好。”   宁嬷嬷最喜欢别人夸她有本事,“您说!奴才一定能做到!”   “趁着四阿哥还没抓到散播流言的人,你也传一波谣言。就说……小阿哥冲撞了我的孩子,所以导致我见红。”   宁嬷嬷明白了,“您是想来一波反转。”   “是,把受害人换一下,把我的孩子说的可怜一些。尽快传出去,趁着四阿哥还没抓人打板子,让流言反转。”   淑婉抱着胳膊自言自语,“现在是最好的时机,等四阿哥抓人了,大家就会以为四阿哥是听不得有人编排小阿哥。”   “福晋放心,奴才在宫中有些人脉,传几句话而已,奴才的朋友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宁嬷嬷问道,“奴才再联络一下苏培盛可好?他是四阿哥的心腹,四阿哥一定把追查流言的差事交给他了。奴才让他先缓一缓,咱们这边传播流言还是需要些日子的。”   淑婉不太敢用苏培盛,夫妻之间也需要隐私,她也不希望四阿哥收买她身边的人。   四阿哥每次来正院都让春夏秋冬伺候,苏培盛把人送到门口,给淑婉请个安就回去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来接四阿哥。   “最好不要联系苏培盛,更不能收买。四阿哥肯定不希望妻子盯着他,摆布他。”   宁嬷嬷心想,那这件差事就有点难度了。   淑婉想了想说道:“嬷嬷不用愁,我会直接跟四阿哥说的。”   “哎呦喂!这可不行啊!”宁嬷嬷快愁死了,“您在四阿哥面前要保持形象,妻子都是善良的,单纯的。没有男人喜欢心眼子多的女人,更没人喜欢蛇蝎毒妇。”   淑婉笑了,“嬷嬷觉得我是毒妇?”   宁嬷嬷在嘴上拍了两下,“奴才失言,福晋莫怪。福晋啊!您总是有很多道理的,但这回您可一定要听我的!没有一个男人喜欢聪明女人,他们都希望女人像小鸟似的,每天只要在笼子里唱唱歌,打扮得美美的。一旦女人比男人还聪明,那就离失宠不远了!”   宁嬷嬷愁得眉毛揪成一团,淑婉都被逗笑了。   “嬷嬷说的是至理名言!您放心,我又不傻,我会委婉一些的!” 第39章   四阿哥回到家里, 淑婉命人摆饭。   四阿哥一边洗手一边骂五阿哥蠢,“里外不分,五福晋嫁给他真是倒了大霉。”   淑婉给他递擦手的帕子, “五阿哥又做什么了?”   四阿哥扶淑婉坐下,“三哥三嫂去道歉,我去送谢礼,五弟直接替弟妹拒绝了, 还说她皮糙肉厚摔不坏。你听听, 这是人话吗?”   淑婉笑了笑,四阿哥是做哥哥的,他骂五阿哥是猪都可以,但淑婉是做嫂子的,就不能附和了。   “我听老辈人说, 有些男人开窍晚, 五阿哥应该就是这种类型了。虽然成家了,但还是像小孩子一样, 喜恶都挂在脸上, 过几年开窍就好了。”   四阿哥摇头, “宫里的人哪有开窍晚的?他就是蠢!”   淑婉淡淡地笑,其实不是五阿哥蠢, 他是太后带大的, 太后心思单纯,她哪能教出城府深的孩子?当初皇上把五阿哥交给太后抚养, 就已经做好五阿哥被养废的准备。   最开始太后有太皇太后护着, 后来有皇上护着, 她都不懂后宅的弯弯绕绕, 怎么教导五阿哥?   想来也是造化弄人, 太后年轻时候吃够了小妾的苦头,她教出来的孩子却宠妾灭妻,多么地讽刺。   四阿哥给淑婉舀了一碗药膳补汤,“你喝不进安胎药,好歹喝点补汤,不然我不放心。”   淑婉接过碗,眉头拧在一起,油腥味和药味混在一起,闻着就恶心。   她捏着鼻子,一口气把补汤喝干,四阿哥连忙夹了一块豆腐塞进淑婉嘴里,帮她冲一冲味道。   淑婉捂着胃静坐了一会儿,四阿哥小心问道:“感觉怎么样?”   淑婉脸色一变,捂着嘴冲到后面,把刚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宁嬷嬷拍着淑婉的后背,四阿哥倒水给淑婉漱口。   淑婉恹恹地说道:“你快回去,吐出来的秽物多脏啊!气味也不好闻!”   四阿哥叹道:“我怎么会嫌弃你?”   可能是怀孕的人更加多愁善感,四阿哥这一句话让淑婉红了眼眶。他是皇子,生来高贵,寻常男人见妻子呕吐可能都躲得远远的,四阿哥却不嫌弃她。   四阿哥服侍她漱口,还帮她擦眼泪。   “瞧你,这么点小事也要哭,你羞不羞?”   淑婉带着哭腔说道:“谁哭了?犯恶心的时候大家都要掉眼泪的。”   四阿哥忍不住笑,“好了,是我说错了,福晋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还想吐吗?”   淑婉摇头,“不吐了,都吐干净了,我又饿了。”   两人回到前面继续吃饭,淑婉只挑清淡的素菜吃,饭量也不如以前,只吃一小碗饭就说饱了。   四阿哥心里发愁,淑婉胃口不佳,饭量也小,她吃这么少,孩子能长大吗?再者太医开的保胎药和药膳她都喝不下去,胎儿能稳吗?   “我再请两个太医过来,你喝不进保胎的汤药,我让太医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针灸保胎。”   淑婉不想扎针,她是装肚子疼,不是真肚子疼,孩子没事,她何必遭那个罪。   “阿哥别忙了,昨天我肚子疼了一会儿,晚上就不疼了,也没见红。昨晚睡得也好,就是总做梦。您也知道,太医最爱吓唬人,一点点小病都要夸大成不治之症。我不想扎针受罪,阿哥饶了我吧!”   淑婉眼睛转了转,把话题往孩子的命格上引。   “宁嬷嬷说,怀孕的人最忌多思多想。我看开了,也不乱想了。孩子能不能保住……就随缘吧!”   淑婉无奈地笑,“雁过留声,传言总会有消失的一天,但那些诽谤的话肯定会在众人心里留下印迹。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没病没灾,我很怕,我怕某天我病了,别人会说是孩子把我克病的,孩子心里该多难过啊?”   淑婉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如果孩子真的保不住了,也许对他来说是一件幸事。”   四阿哥气得把茶盏重重地撂在桌上,“你又说这种丧气话!孩子还好好的,你这个当额娘的偏要咒他!”   “他是我肚子里的肉,你当我愿意咒他?”淑婉冲四阿哥发脾气,“你只让我把孩子生下来,你有为他的将来考虑过吗?你有本事摔茶盏,你倒是出去堵住别人的嘴啊!堵不住嘴也行,你让他们改口,说我的孩子不是命硬,只有别人克他的,他从来不克人,你去说啊!去啊!”   说完,淑婉回到里间赌气躺下,四阿哥生气去了前院。   四阿哥和福晋吵架,奴才们吓得噤若寒蝉。   淑婉躺在床上,脸冲着里面,瞪着眼睛发呆。   宁嬷嬷搓着手,在她床前转圈圈。   “福晋……”宁嬷嬷小心翼翼地开口,“您别怪奴才多嘴。”   淑婉噗嗤一声笑了,这个宁嬷嬷啊!她喜欢教人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不容嬷嬷多嘴,嬷嬷也多嘴多回了,有话快说吧!不要憋坏了!”   宁嬷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福晋,不是奴才大惊小怪,您不是说要委婉地和阿哥说这事吗?怎么吵起来了?四阿哥有点……有点爱生气,您这样他该记仇了!”   “嬷嬷以为我会怎样委婉地说,哄着劝着让他牺牲小阿哥的名誉?还是拐弯抹角地试探?四阿哥不傻,那样哄劝试探,四阿哥即便依着我的意思做了,心里也会一直记着。就他那个性子,恐怕要记到地老天荒。   还不如这样闹一场,我可没提小阿哥半个字。我说的话都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无心之失。   小阿哥是四阿哥第一个孩子,意义不同。再者那可怜的孩子已经去了,四阿哥怎么忍心往他身上泼脏水?有些事情,不逼一下他,他是不会做的。”   以四阿哥的聪明才智,他肯定会想到跟淑婉相同的逆转谣言的方法。想必他现在正陷入矛盾之中,不知道该保护可怜小阿哥死后的名誉,还是保住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淑婉坐起来,宁嬷嬷连忙拿来靠枕放在淑婉背后。   “宁嬷嬷,你盯着点前院,四阿哥在查谣言源头的时候,你想想办法,引着他们往李格格身上查。”   “福晋也怀疑李格格?说实话,奴才也怀疑她呢!您怀孕是大喜事,宫里上下谁会跟您过不去?想来想去也就是李格格了,那些传言对她最有利!”   “嬷嬷说的不错。”淑婉垂着眼睛,眼神冰冷,像冬日湖面上融不化的寒冰。   她不用去查,也不需要证据,不管李格格是否无辜,淑婉就是要搞她!有人要害她的孩子,淑婉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淑婉让宁嬷嬷开窗通通风,宁嬷嬷给她盖上厚厚的棉被,把窗户推开了一条小缝。   冷冽的寒风吹进屋里,淑婉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外面的红墙青砖。怪不得都说宫里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她进宫还不到半年,已经学会心狠手辣了。   淑婉自嘲地笑了笑,心狠手辣也挺好,也许她天生就适合当一个蛇蝎毒妇。   当天晚上,四阿哥没有回正院歇息,接下来的几天他没有踏进正院一步。每次太医来诊脉,他都把人叫过来,细细询问福晋的情况,但他本人不去看淑婉,也没有传递过一句关心的话。   宁嬷嬷刚开始还能稳得住,后来渐渐有些慌了,她劝淑婉放下身段给四阿哥道歉,淑婉没理她。   淑婉心态很好,她非常沉得住气,每天按时吃饭,早睡早起,除了闻到油腥味就恶心,其他一切良好。   淑婉这里岁月静好,短短几日,宫里发生了很多变化。   当日,四阿哥跟皇上告状,皇上虽然怜惜未出世的孙子,但也没太当回事。他的孩子越来越多,孙子孙女也有好几个了,流言的事让四阿哥处理就好,他没有精力管。最后皇上给淑婉送了些赏赐,算是弥补,德妃娘娘跟紧皇上的步伐,也给淑婉赏了些好东西。   淑婉这里有人安慰,三福晋那里凄风苦雨。   三阿哥被训斥后,把火气撒在三福晋头上,背着人的时候骂了好久。还把她扔在一边,宠起了后院的几个格格。   对于三福晋来说,失宠就是最大的惩罚。为了挽回三阿哥的心,她亲自下厨熬制补汤,结果送到三阿哥那里,被三阿哥赏给格格喝了。   三福晋不死心,她投其所好,给三阿哥写起了情诗。三阿哥看都不看,直接退回来。   荣妃娘娘也没有放过三福晋,她把三福晋叫到自己宫里。她不打人也不骂人,只给三福晋立规矩。   荣妃娘娘吃饭,三福晋布菜,荣妃娘娘渴了,三福晋倒茶,荣妃娘娘累了,三福晋坐在脚踏上捶腿。   这一通折腾,三福晋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   罪魁祸首李格格最近很开心,福晋怀孕了又怎样,先是见红,后是被人气得差点流产,这胎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就算保住了也没用,那孩子刚出世就背负着克死兄弟的名头,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当她听说福晋乱发脾气,气得四阿哥不去正房了,李格格更高兴了。福晋自乱阵脚,她的机会又来了!   李格格掏出私房钱,托人淘换到两瓶玫瑰露,既可以敷脸抹手,又能兑水直接喝。她鼓足了劲头,要好好保养,争取趁虚而入,挽回四阿哥的心。   她这边还没找到机会接近四阿哥,宫里的流言渐渐就变了。   大家都说,其实是小阿哥克到了四福晋的孩子,不然好好的,四福晋怎么会见红呢?他们还听说,小阿哥过世那天,四福晋差点摔了一跤,这肯定是被冲撞了。   再说了,命硬的孩子克的是别人,自己一定很健康。四福晋肚里的孩子哪像命硬的样子?四阿哥四福晋身体都好着呢!连那个瘦瘦弱弱的小格格都没生病!   李格格听到这个消息气得摔了一套茶具,可惜她屋里的一切摆设都不属于她的私产,最后她能自掏腰包让内务府补上。   李格格气得快疯魔了,为什么福晋那么好命?为什么老天爷都向着她?明明已经让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背上了命硬的名头,结果他这么轻易就甩脱了。   流言愈演愈烈,四阿哥突然抓了几个人,狠狠地打了板子,遏制住宫中的流言。宫女太监明面上不敢议论,私底下都说,四阿哥舐犊情深,不忍心让别人议论过世的小阿哥。   李格格听说后感动极了,果然,四阿哥心里还有她。   当晚,李格格打扮得花枝招展,壮着胆子去前院书房求见四阿哥。   苏培盛看见李格格来了,拦着她,不许她见四阿哥。   “格格别为难奴才,四阿哥正在忙,谁也不见。”   李格格娇娇弱弱地抿了抿耳边的碎发,“苏公公,我过来送点吃的,你让我看阿哥一眼,我放下东西就走。”   她的贴身宫女递过来一个精致的荷包,苏培盛瞄了一眼,还是不肯让路。   “请格格回去吧!”   李格格暗暗咬牙,心里大骂苏培盛是狗奴才。   这时,一个小太监从书房里跑出来,他告诉苏培盛,四阿哥让李格格进去。   苏培盛弯腰让开路,李格格瞟了他一眼,得意地笑了一下。   四阿哥正在练字,李格格进屋行礼,然后把食盒放在桌上。   “爷,这食盒里面都是您爱吃的,您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再写吧!”   四阿哥还在写字,不看她,也不说话。   李格格咬了咬嘴唇,心里斟酌着该怎么打开话题。   “爷,我是来谢您的,多谢您替小阿哥做主。”   她捏着帕子,无声地垂泪。宫里的女人都很会哭,她们知道真情实感地哭嚎,眼泪鼻涕一起下来难看极了。哭的时候一定要克制,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擦泪的时候要小心,不能擦花了脸上的妆。   四阿哥放下笔,用湿帕子擦了擦手。   “你说说,我怎么替小阿哥做主了?”   “宫里那些长舌妇说,是小阿哥冲撞了福晋。天地良心,小阿哥是个乖孩子,他也没见过福晋几面,怎么会冲撞到福晋呢?那些人坏透了,小阿哥都已经去了,他们还要编排他!多亏爷雷厉风行,收拾了那些小人,不然咱们的小阿哥不知还要受多少编排!”   四阿哥冷笑,“小阿哥受编排,罪魁祸首不是你吗?”   李格格呆住了,“爷……我不明白……”   “如果不是你最开始用小阿哥攻击福晋,散播谣言,别人怎么会反过来编排小阿哥?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能怪得了谁!”   四阿哥知道,反转的谣言是他散出去的,他要诈一诈李格格,看她到底有没有悔过之意。   李格格被巨大的恐慌笼罩,她觉得自己做得很隐蔽,四阿哥怎么会查到?   不会的!她的宫女没有被抓,宫女找到的帮手也没被抓,四阿哥没有证据的!   “爷,我冤枉!小阿哥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会利用他?爷,肯定是有人故意害我,我是清白的啊!”   四阿哥问:“谁会害你?”   “可能是宋格格,也可能……也可能是福晋!因为福晋不想让她的孩子背负克人的名头,所以要拿小阿哥做筏子。”   四阿哥失望地闭上眼,小阿哥活着的时候,被李格格利用争宠,现在死了李格格还要利用他攻击福晋。   “你回去吧!”四阿哥又拿起了笔,“我会派人在你屋里修一个佛龛,你每日潜心礼佛,抄写经书。”   “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苏培盛带人进来,把李格格拖了出去。   李格格的宫女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又进来两个太监,把她也拖了出去。   李格格浑浑噩噩地被拖走,她没吭声,太监们没堵她的嘴。   路过正院,李格格发了疯似的往正院冲。   她破口大骂,骂福晋是妖精,骂她不要脸,勾走了四阿哥的魂。   抓着李格格的太监吓得肝胆欲裂,赶紧找布料往李格格嘴里塞。   李格格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那两个太监,冲到正院门口拍门。   “你出来!你个狐狸精!你不要脸!你勾走了阿哥还不够,你还要害我的孩子!害我失宠!你出来!出来啊!”   李格格的声音传到院子里,春儿撸起袖子对淑婉说道:“福晋别怕!这种小贱人交给我,看我骂死她!”   气急的她都注意不到改自称了。   宁嬷嬷也气得够呛,她出去喊来太监宫女,带着一群人急匆匆地往外面走。   “你们都是木头桩子吗?还是谁给你们下了定身咒!外面有人放肆,还不快去堵了她的嘴,把她就地打死!”   宁嬷嬷冲过去打开大门,李格格受惯性往前扑,连带着拉着她的两个太监也摔了进来。   宁嬷嬷骂那两个太监是废物,“两个人都抓不住她一个,也不知道堵住她的嘴,你们怎么办差的?”   太监连连道歉,“嬷嬷对不住,您不知道她力气有多大。”   李格格还要往正房冲,“福晋!你出来!我要跟你说话!我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秋香问淑婉,“福晋,您要见见她吗?”   淑婉捧着书随便乱翻,“见她做什么?她又不是天仙!”   淑婉不知道李格格为什么发疯,但猜也能猜到,她这样疯狂,大概是被四阿哥厌弃了。   宫斗过程中的手下败将,见了又能如何?这又不是拍电视剧,女配下线的时候还得来一波回忆杀,还得论出个是非对错,高低贵贱。   难道她还要给李格格一个机会,说什么我这一生原本就是不值得?   有病吧!   屋外乱成一锅粥,好几个宫女太监摁住了李格格,夏儿的好朋友小宁子解开自己的汗巾子塞进李格格的嘴里,把她的嘴巴堵个严严实实。   他不用在主子跟前伺候,平时也不太讲究,那条汗巾子好几天没换了,味道不是很好。带着味道的汗巾子怼到李格格嗓子眼,她差点翻白眼晕过去。   宁嬷嬷赞赏地看了小宁子一眼,记住了他的模样,觉得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   正院发生的混乱很快传到前面去了,四阿哥知道李格格发疯冲进淑婉的院子里,一边呵斥苏培盛不会办事,一边急急忙忙赶到正院。   他来的时候,正院的骚乱已经结束,好像李格格从未出现过。   四阿哥担心淑婉受到惊吓,他快步走进正房。宁嬷嬷等人给他行礼,淑婉坐在软榻上,捧着一本书在烛光下轻声地念。   “舍得回来了?”淑婉娇声抱怨。   四阿哥有些不自在,“没吓到你吧?”   “怎么会?我早就知道四阿哥的小情人厉害,怎么可能会被吓到?一个敢抱着病弱的孩子吹冷风,另一个就更厉害了,两三个太监都摁不住!她不该做你的小妾,应该去做满洲的巴图鲁。”   四阿哥更不自在了,他坐在淑婉对面,耳根都红了。   “你怀着身孕,怎么还看书?这样对眼睛不好。”   淑婉说道:“我在给孩子做胎教呢!先教诗三百,然后教四书五经,最后给他读写史书。我不求他读书习武有多厉害,只希望他能懂事明理。我的要求不高,将来他能考个状元回来就行了!”   四阿哥被逗笑了,“这要求还不高?”   他摊开手,“把书给我,我给你念,这样不伤眼睛。”   淑婉把书递给他,四阿哥看清书页上的字,脸更红了。   “这……这不是我写的诗吗?”   四阿哥脚趾蜷缩,羞得恨不能把自己团成一个球。这是他写的诗集,上面有他从小到大,写过的所有的诗。   年纪小的时候,觉得自己文采斐然,这样的诗集应该印刷一万份,让世人传颂。后来长大了,看得懂好坏了,知道自己的文采做不了大诗人,这份诗集就用来收藏,偶尔翻一翻,看看自己的进步。   现在被淑婉翻出来,四阿哥只觉得羞耻,她还念出来给孩子做胎教,那就更羞耻了。   “孩子这么小,胎教没有用。你若实在无聊,我命人倒腾些话本子,给你打发时间。”   淑婉哀怨地说道:“孩子的阿玛不来陪他,我只能拿诗集糊弄糊弄他喽!”   四阿哥知道,这是淑婉跟他和好的信号。   他低头笑了,“以后孩子的阿玛天天都来陪他。” 第40章   四阿哥和淑婉和好了, 小夫妻俩在一起柔情蜜意,一起期盼着新生命的到来。   相比之下,李格格就很悲惨了, 她成了促进他们感情的催化剂。   如果她没有跑到淑婉的院子里发疯,四阿哥也没那么快跟淑婉和好。   彻底失宠的李格格被关了起来,以前服侍过她的宫女太监都被调走,四阿哥派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看着她。   李格格不甘心, 她还年轻, 她不想一辈子关在屋子里与青灯古佛为伴。但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她的不甘心一点用处都没有,她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绝望的李格格变得歇斯底里,她出不了门就开着窗子破口大骂。   她骂淑婉是狐狸精,一身小妾的本事, 没有半点容人之量, 勾搭阿哥,霸占阿哥的本事比青楼女子都厉害!   对面的宋格格也遭到了波及, 李格格骂宋格格是蠢蛋。说她不珍惜自己的孩子, 小格格居然还活着。而李格格照顾小阿哥谨慎极了, 偏老天不长眼,让小阿哥去了。   李格格趴在窗前嚎啕大哭, 撕心裂肺地询问老天爷, 为什么不把恶毒的宋格格和福晋收了去?   宋格格听见李格格骂人哪里能忍?   她冲出去就要跟李格格动手。   两个嬷嬷拦住宋格格,请她回去安静待着。如果她非要跟李格格打架, 嬷嬷们也不拦着。只是打完架就得像李格格一样侍奉菩萨了。   宋格格被吓了回去, 她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这样就听不见李格格叫嚷声了。   两位嬷嬷守在门口, 任由李格格胡言乱语。   李格格骂了许久, 没人过来围观,也没人过来跟她辩论,同样的词汇语句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渐渐地她也骂不下去了。   李格格坐在桌边喘了口气,她提壶给自己倒茶,结果茶壶是干的,一滴水都没有。   李格格重重地放下茶壶,“那两个婆子,进来煮茶!”   外面进来一个嬷嬷,她麻木空洞的眼神让人想起荒郊野岭破败庙宇里的神像,李格格心里一寒,不禁抖了一下。   “格格,四阿哥吩咐了,奴才们是来看守你的,不是来伺候你的。”嬷嬷说话的声调没有一丝起伏,“你想喝茶可以自己动手煮,或者忍着不喝。”   李格格大怒,抓起茶壶冲嬷嬷砸去。   “狗奴才!我失宠了也是四阿哥的格格,我也是主子!”   嬷嬷歪头躲过茶壶,她淡淡说道:“格格说得对,正因为你是主子,我是奴才,所以您能在屋里发脾气,奴才还得在外面吹冷风。”   说完,嬷嬷敷衍地点点头,又推门出去了。   李格格气得趴在桌上呜呜哭,那位嬷嬷跟同伴打了声招呼,离开了一会儿。   李格格哭得累了,抓住茶杯要往地上砸。   嬷嬷哐当一下打开门,一群孔武高大的太监闯了进来。   李格格吓了一跳,她顾不上发脾气,抓紧手上仅有的茶杯护在自己身前。   “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快给我出去!反了你们了!”   嬷嬷指挥太监们把值钱的摆件都搬出去,不仅是明面上摆着的,连李格格收起来的摆件都得拿走。   李格格羞愤至极,她的箱子里装的都是私人物品,平常都由自己最信任的宫女看管,她的东西岂能让那些粗使太监碰?   “都给我放下,快放下,谁让你们拿我东西的?是福晋吗?她怎么这样狠毒!我都已经失宠了,为什么还要折辱我?”   嬷嬷掰开李格格的手心,把茶杯抢了过来。   太监们很快就收拢好东西,把屋里的摆设都搬走了,墙上连一幅字画都没留。   现在李格格说话,屋里好像都带着回声。   嬷嬷拿了一套普通白瓷的茶具放在桌上。   “格格,奴才看您火气很大,怕您失手摔坏东西,割伤了自己,所以给您换了一套摆设,您先凑合着用吧!”   说完她离开屋子,哐当一声把门关上。   李格格僵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发疯一样开始摔东西。白瓷茶具摔了个粉碎,椅子凳子全部踹倒,连床帐和褥子都扔到地上踩得都是脚印。   门外,嬷嬷和同伴闲聊。   “我就猜到她要摔东西,那么好的摆件,摔了多可惜。”   “嗨,宫里失宠的人都是这两招,早就猜到了。”   李格格把能摔得东西都摔了,屋里一片狼藉,她头发散乱,瘫坐在地上喘粗气。   褥子被踩脏了,用不得了,李格格喊嬷嬷进来换被褥。   她打定主意要好好闹一场,她不如意,谁也别想安生。   嬷嬷还是那副麻木的样子,好像没看见屋里一片狼藉。   “格格有什么吩咐?”   李格格:“没看见褥子脏了吗?给我换被褥!”   嬷嬷:“格格又忘了吗?奴才只负责看门。”   “褥子脏了我怎么睡?”   “奴才不知,这不是奴才分内之事。格格也说了,您是主子,我是奴才。主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奴才没有说话的份。不过奴才得提醒您一句,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没到发份例的时候,有破损也不能添置。”   这位嬷嬷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不管李格格是什么想法,她径直出去了。   李格格闹的动静不小,虽然正院听不到,但住在李格格对面的宋格格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趴窗户缝看着对面,心里慌得不行。   屋里没有别人,只有她的贴身宫女,小格格和新来没多久的奶娘。   宋格格愁眉苦脸地说道:“福晋好可怕,你们看李格格让她逼得。以前温温吞吞的一个人,被福晋逼成了泼妇!”   奶娘瞪大了眼睛,这位宋格格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宫女也附和道:“是啊!那两个嬷嬷看起来也很凶,四阿哥也不管吗?”   奶娘抱着小格格后退两步,她想回家了,跟这样脑子不清楚的主仆待在一起,她会受牵连的吧!   回家是不可能的,奶娘只能充当狗头军师,好好劝劝宋格格。   “格格,奴才听说李格格做了很过分的错事,昨天被四阿哥堵了嘴送回来,这事跟福晋应该没关系。”   宋格格很惊奇,“咦?你从哪里听来的?”   奶娘无奈极了,双方门对门,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呗!   “今早小格格想到外面去,不出门就哭闹,奴才抱着小格格出去玩的时候听别人说的。”   小孩子越大越有心眼,小格格长得瘦弱,心倒是很野,每天都要出门溜两圈,不然就要哭。   宋格格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   宫女说道:“看来李格格是做的很过分了,不然四阿哥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奶娘心道:福晋抓人就是狠毒,四阿哥抓人就是李格格过分。这两人真是……   奶娘劝宋格格对福晋尊重些。   “格格在家的时候,您的娘家一定很和睦吧!肯定没有妻妾相争的事!”   宋格格欢喜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阿玛额娘关系可好了,家里没有姨娘,兄弟姐妹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奶娘笑道:“难怪格格这样天真烂漫!奴才娘家的阿玛和婆家的公公都纳了妾,奴才入宫做奶娘,奴才的夫君也纳了妾。在奴才看来,福晋是顶顶好的正室嫡妻了。”   奶娘是包衣奴才,但并不代表她家境窘迫,有些包衣人家比旗人还富有,只是社会地位不高。   奶娘继续说道:“奴才的婆婆每日都要妾室立规矩,那几位姨娘从早上一直站到晚上,如果公公歇在姨娘房里,姨娘还要服侍公公,一整天都没有闲着的时候。奴才进宫有一段时间了,除了初一十五,格格好像很少主动去正房请安。”   宋格格脸上一红,“福晋身边的奴才多着呢!用不着我伺候!再者,福晋也不愿意见我。”   奶娘在心里摇头,朽木!当真是朽木!在人家手底下,就得受人家管。福晋不愿见你,你在门外行个礼嘛!平时机灵一点,懂事一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小格格打个冷战,奶娘连忙去摸她的尿布,看她有没有尿。   像宋格格这种一根筋的人,不去请安也好,免得她说错了话,讨好福晋不成,反倒得罪了人。   “像格格这样明哲保身也是好的,只要您不添乱,福晋不会欺负您的。奴才听说,李格格好像是背后诋毁福晋,所以被四阿哥给罚了,具体是怎么诋毁的,大家都不敢议论。格格多敬着些福晋,千万别步了李格格的后尘。”   奶娘劝了几句,本意是让宋格格尊敬福晋,不要再说福晋恶毒之类的话。   宋格格却想了很多。   她再笨再蠢也知道,从她抱着孩子吹冷风被发现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得宠的希望了。   她可以守着孩子过一辈子,可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她是要嫁人的。   小格格不是嫡女,四阿哥对她只是淡淡的,将来到了年纪,四阿哥和福晋会给她找好人家吗?   奶娘提醒了宋格格,得宠是不可能了,为了小格格她得讨好福晋。希望福晋看在她殷勤的份上,将来能给小格格找个好人家。   宋格格难得聪明了一次,第二天她把小格格包的严严实实的,去正院给福晋请安。   宁嬷嬷看见宋格格的时候很诧异,天上下红雨了?这位格格怎么来了?   宋格格讨好地冲宁嬷嬷笑,“嬷嬷,好久不见了,我来给福晋请安。”   宁嬷嬷回去通报,淑婉本不想见她,但听说她是抱孩子过来的,就让她进来了。   “这大冷天的,怎么抱孩子过来了?”淑婉问道。   宋格格谄媚地说道:“小格格想念嫡母了,奴才抱她来给您请安。”   淑婉:“……”   小格格只会吃奶,她怎么会想念一个偶尔才能见到的嫡母?   春儿低着头弯着腰给宋格格端茶,她不敢站直了,怕宋格格看见她上扬的嘴角。   春儿笑点太低,淑婉怕她真的笑出声来,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她出去。   淑婉又对宁嬷嬷说道:“嬷嬷不是要代替我给德妃娘娘请安吗?你快去吧!小心别迟了!”   宁嬷嬷和春儿出去了,秋香和冰香领着小格格和奶娘去隔壁屋子待着。   “好了,现在没有别人了,有话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只要不过分,我会答应的。”   宋格格尴尬地笑,糟糕,让她搞砸了。她真的只是过来请个安!   “福晋,奴才只是想到有一阵子没来请安了,不是来求您办事的。”   淑婉不信,“这么冷的天,请安还要抱着小格格?”   宋格格说道:“福晋不是怀孕了嘛!奴才听说怀孕的时候,多看看别的小孩,也能生个一样的……”   宋格格卡住了,宫里的女人谁不希望生出来的孩子都是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她生的是女儿,又病病歪歪的,跟吉祥寓意不沾边。   她这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宋格格赶紧描补。   “不是,奴才是说,多看看孩子,能、能生出更多更好的孩子。”   淑婉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半晌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来消遣我的。”   宋格格吓得魂都要飞了,“不不不!奴才没有那个意思!福晋,奴才嘴笨,您是知道的,奴才只是说错话了,其实奴才待您的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鉴!”   淑婉:“你的心意跟我表白没有用,你得跟四阿哥表白。”   宋格格更慌了,“奴才没有要争宠的意思!福晋您真的误会了!”   她嘴巴张开又闭上,脑子乱成一团,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嘎巴着嘴,最后慌张地跪下,结结实实给淑婉磕了个头。   “奴才真的是来请安的!奴才给您磕头了!奴才告退!”   磕完头逃命似的带着孩子跑了。   送走了宋格格,秋香冰香进屋问淑婉。   “福晋,宋格格突然来请安,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冰香说道:“李格格被关起来了,咱们院子里风平浪静的,福晋又没苛待宋格格,她能遇到什么难事!”   淑婉恍惚地说道:“听说……她只是来请安。”   快中午的时候,宁嬷嬷才从永和宫回来。   淑婉给她讲宋格格请安的事,主子奴才笑得前仰后合。   淑婉笑道:“刚开始我以为她是有事求我,又不好意思开口,没想到她真的只是来请安。”   宁嬷嬷说:“可能宋格格看到李格格的下场,她有些怕了。这样也好,让她更安分些。”   淑婉摇头,“我看她是突然开窍,知道为小格格打算了,不然干什么把小格格抱来呢?”   宁嬷嬷想了想,点点头,“福晋说的有理。”   宁嬷嬷开门,命人把东西拿进来。一群小宫女端着托盘进来,把东西放在外间的桌上。   宁嬷嬷解释道:“这些东西是德妃娘娘赏下来给福晋安胎的。”   淑婉做出感激的样子,“额娘真好,一直惦记着我。我太不孝了,这么多天了,也没去给额娘请安。”   下面的人顺着淑婉说好话,“天冷路滑,福晋身子重,德妃娘娘特意免了请安。福晋若是这样想,岂不是辜负了德妃娘娘的心意。”   淑婉让秋香去库房看看,挑几件好东西送到永和宫。   等其他人都出去了,淑婉摆弄着桌上的东西,问了宁嬷嬷一个问题。   “德妃娘娘是不是跟你细数了我许多的不是?”   宁嬷嬷尴尬地笑,“福晋多心了。”   淑婉笑道:“不是我多心,是娘娘不喜欢我。”   德妃爱说她的坏话就由她去,淑婉一点都不在意。   只要是人就有喜恶偏向,让人背后讲两句怎么了?又不会掉一块肉。   德妃娘娘受宠这么多年,又养大这么多孩子,她脑子不笨,肯定不会在外人面前编排她,顶多跟心腹抱怨两句。   宁嬷嬷只是笑,摆明了不想出卖旧主。   淑婉笑道:“嬷嬷不说我也能猜到,无非是德妃娘娘说我善妒,想给四阿哥塞女人。”   宁嬷嬷脸上一僵,“福晋聪慧。”   淑婉仔细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有各种材质的如意,这个是让淑婉拿着把玩的,让她万事如意,寓意很好,图个吉利。   还有一些温补的药材,是送给淑婉安胎用的,可惜淑婉害喜,喝不进药。   还有几匹绵软透气的布料,这是给孩子做衣裳用的。   “德妃娘娘是个体面人,心里烦我烦得要命,到真章的时候却能面面俱到。”   宁嬷嬷很好奇,“德妃娘娘已经在物色人选了,福晋不着急吗?”   “我为什么要着急?我怀孕了,李格格被关起来了,宋格格早就失宠了。没有人伺候四阿哥,应该是阿哥着急,我急什么?”   憋的又不是我!   宁嬷嬷刚才还想探究一下福晋的想法,听了福晋的话,她又开始恨铁不成钢了。   “福晋啊!”   听见这三个字淑婉就想笑,这是说教的号角。   “您可长点心吧!四阿哥是皇子,三妻四妾是平常。为了您的名声着想,您也不能拦着阿哥宠幸别的女人!您正怀着孕,新来的格格趁虚而入,等您生完孩子,新格格已经给四阿哥吹了许多枕头风,您再想像现在这样霸着四阿哥可难了!”   “新格格?哪来的新格格?宁嬷嬷别吓唬我,我现在这胎可不稳当,德妃娘娘敢给我塞人吗?”   宁嬷嬷没话说了,让淑婉猜到了,德妃娘娘确实不敢给四阿哥塞人,害怕淑婉受刺激流产。   “原来福晋什么都知道。”宁嬷嬷讪讪地说道。   淑婉摸了摸肚子,深感日子艰难。   “这只是一时的,怀胎十月,我总有胎象稳当的时候。十个月啊!四阿哥能为了我忍十个月吗?”   宁嬷嬷劝她想开点,“年轻的时候,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忍过去就好了。等四阿哥老了,他就知道嫡妻和小妾谁更好了。”   淑婉想翻白眼,等他老了,我也老了,我就没有激情了。我就想趁年轻的时候多睡睡他!等他老了,变成干巴老头子了,再禁欲又有什么用?他这个人都没法子用了!   中午四阿哥回来了,虽然他还板着一张脸,但淑婉能感觉到他心情不错。   “阿哥出门捡到钱了?怎么这样高兴?”   四阿哥摸摸脸,“还是你懂我,什么都瞒不过你。今天下午不用去上学了,我在家陪你。”   “又不是逢年过节,怎么突然放假了?”   皇子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上学的时候,除了逢年过节和生日,几乎没有假期。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四阿哥顿了一下,“皇阿玛召见几位教骑射的师父,没人陪练,我们自然就放假了。”   淑婉没太在意,她甜腻腻地撒娇。   “你放假我也好开心,我就想你每天都陪着我,我每天都很烦恼呢!一会儿觉得夫君陪我是天经地义,一会儿又觉得耽误夫君上学的我是个坏女人。”   四阿哥捏她的鼻子,“今天你不用矛盾了,我一直陪着你。”   用过了饭,淑婉躺在床上准备午睡,四阿哥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准备练字。   四阿哥对淑婉说道:“下午我没事做,不用午睡养精神。你安心睡吧!我坐在这里陪你。”   床边靠窗户那里是淑婉的梳妆台,四阿哥把首饰盒往里面推了推,在那一点点地方铺纸写字。   淑婉侧身枕着手,呆呆地看着四阿哥的侧脸。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这话果然不错。四阿哥认真写字的时候好帅,好有范,好有型,好酷,好禁欲!   可惜啊!最近他太暖了,都不酷了,让人没有欲望!   淑婉不禁叹了口气,她又反思了一下,只喜欢禁欲酷哥的自己,是不是太渣了?   如果四阿哥在她怀孕的时候冷酷无情,她肯定要痛骂渣男。现在冰山变暖男,她又嫌弃人家太暖。   果然渣的不是别人,是她啊!   听见淑婉叹气,四阿哥连忙放下笔,“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淑婉叹道:“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有点感慨。四阿哥你,未免太英俊了吧!”   四阿哥耳朵脖子都红了,嘴角却是上扬的,“你、你又说这种话!太不矜持了!”   淑婉看着羞涩的四阿哥,心里突然有一点愧疚。这位酷哥未免太好调戏了。 第41章   淑婉捧着脸专注地看着四阿哥, 好想他就是整个世界。   好想,好想把这位爱害羞的酷哥变成自己的所有物啊!   让他只能注视到自己,只能深爱自己。   如果能获得他的爱, 那么我愿意做一个卑劣的竞争者,排除异己,无恶不作。   四阿哥认认真真地练着字,一笔一划落下的很慎重。   但只要看到他的字就会明白, 他的心并不平静。那些字横不平竖不直, 曲曲弯弯宛如孩童写的字。   淑婉沉迷美色,干躺着睡不着。她实在躺不住了,起身去看四阿哥写字。   四阿哥在她过来的一瞬间抓住自己练习的作品揉成一团。   “你过来干嘛?还不去睡!”他凶巴巴地说。   淑婉哼唧,“没有美色相伴,我孤枕难眠啊!”   四阿哥佯装恼怒, “好色之徒!你是当家主母, 要庄重!”   “我不!我要好色,我要撒娇, 我要美男子给我讲故事哄我睡。”   “真拿你没办法, 下次不许这样了!”   四阿哥嘴上抱怨着, 胳膊却诚实地搂住淑婉的腰,跟她一起上床躺着。   “你想听什么故事?”四阿哥问。   “我想听痴男怨女缠绵悱恻的故事。”   “哼, 瞧你这点出息!”   四阿哥六岁进学, 每天背书练字骑射习武,忙得不可开交, 哪有时间看痴男怨女的话本子?皇上也不许他们看这些, 免得移了性情。   四阿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故事, “要不……我给你讲西厢记的故事吧!”   淑婉很失望, “我不想听这个, 一个富家小姐被小白脸骗财骗色,听了就上火!”   四阿哥搂住她,在她挺翘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你出去打听打听,爷什么时候给别人讲过故事了?给你讲就不错了,你还敢挑三拣四!”   淑婉扁嘴,“明明是你不会讲故事,还赖我挑三拣四……好吧!好吧!自家男人不讲理,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喽!”   四阿哥听了觉得好笑,到底是谁宠着谁啊!   淑婉说:“除了戏文,你应该是没听过好故事了,让我给你讲一个香艳的故事吧!”   她咳嗽两声清清嗓,“从前有一座山,山里有一个女土匪!她长了一张楚楚动人的美人脸,眉毛淡淡似江边薄雾,嘴唇红红像吃了死孩子。”   “噗……哈哈哈!”   淑婉软嫩嫩的小手去捂四阿哥的嘴,“你不许笑!”   四阿哥根本忍不住,越忍着越想笑。   淑婉要恼,“你再笑我就不讲了!”   四阿哥忙捂住嘴巴,“好好好,我不笑了,请福晋继续讲吧!”   “女土匪生了一张美人面,但她的后背像面案一样宽!腰像水缸那样粗!”   “嚯!那还能看吗?”   淑婉不悦地抿嘴,你是来听故事的,还是来当捧哏的?   四阿哥听她不讲了,扭头就看见她嘴巴噘得老高,他连忙保证,“我不说话了,你继续讲。”   淑婉傲娇地哼了一声,继续讲那个香艳的故事。   “女土匪不能总在山上待着啊!她得下山去打劫啊!这一日,她劫到一只肥羊公子,这公子不仅有钱,而且长得非常俊俏。女土匪动心了,于是把他绑到山上,要祸害了他!”   四阿哥心道:腰似水缸的土匪,确实辱没了俊俏公子。   淑婉缓缓地把手放在四阿哥微微敞开的领口。   “那女土匪一把撕开俊俏公子的衣裳,她凶狠残忍地说: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哒!”   说着,淑婉一把撕开四阿哥的衣领,还把小手伸进四阿哥的怀里。   四阿哥:“……”   淑婉继续描述和扮演这‘残忍暴力’的场景。   “女土匪把手放在嫣红的咪咪上,公子苦苦哀求:壮士,你饶了我吧!”   淑婉期待地看着四阿哥,四阿哥看看她,又看看在身上作乱的小手。   四阿哥不肯配合说台词,淑婉遗憾地叹了口气。   “然后,女土匪把小公子酱酱酿酿,又酿酿酱酱,两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好了,故事讲完了!我困了,要睡觉啦!”   淑婉非常自然的把手从四阿哥衣襟里拿出来,她翻身平躺,双手搭在肚子上,嘴角挂着恬静的笑容,好像刚刚耍流氓的不是她。   四阿哥气得在淑婉耳朵上咬了一口,“你别嚣张,看你生完孩子我怎么治你!”   淑婉闭着眼睛抿嘴笑,呵!当我怕你!我生孩子还得过好几个月呢!到时候你早忘了这茬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四阿哥变得很忙,午饭晚饭都没时间回来吃。   淑婉问他做什么去了,他只是搪塞。   淑婉的正房似乎成了客栈了,四阿哥每天晚上回来睡觉,第二天早上又早早地走了。   为了和四阿哥多一点相处的时间,淑婉不再睡懒觉,每天早上起来陪四阿哥吃早饭。   淑婉最近总是犯困,四阿哥怕她睡不够,不让她陪着。淑婉坚决不肯,四阿哥只能由她去了。   四阿哥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其实,他心里也希望淑婉能多陪陪自己。   这日,淑婉送走了四阿哥,返回屋里靠在软塌上闭眼歇息。   宁嬷嬷取来一条薄被盖在淑婉的身上。   淑婉睁开眼睛,“不用盖这个,屋里炭火足,我不冷。”   宁嬷嬷笑道:“这被子薄,盖着不会太热的,搭在肚子上就不会受风着凉了。”   淑婉听话地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宁嬷嬷皱紧了眉头,又拿出那句开场白。   “福晋啊!”   “怎么了?”   宁嬷嬷烦恼地说道:“您说四阿哥最近做什么去了?他早出晚归,成天不见人影,不会是……不会是外面有人了吧!”   淑婉愣了一下,然后放声大笑,宁嬷嬷太会脑补了吧!   “我的好嬷嬷,你多虑了,四阿哥不是那样的人!”   淑婉笑得快喘不上气,宁嬷嬷站在一旁心里着急。   她真是一个爱操心的嬷嬷,比淑婉还关心她的婚姻状况。   “福晋别怪奴才多嘴,女人怀孕的时候,正是男人学坏的时候!”   淑婉笑着跟她解释,“嬷嬷的话确实有道理,但四阿哥绝不会做出偷吃这种事。后宫未婚的女子大多是宫女。她们可都是皇上的女人,四阿哥相中了某个人也不敢偷偷摸摸的,他不会做不敬皇上的事。”   宁嬷嬷不好意思地笑,“是奴才糊涂了!四阿哥看上了谁,直接跟皇上要人就行了,那么大的儿子要一个宫女,皇上肯定会给。”   淑婉还算了解四阿哥,他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道德水准很高。他绝不可能勾搭宫女,更不可能勾搭后宫嫔妃,他的道德标准不允许。   四阿哥完全没必要偷吃,他可以合法纳妾,谁也挑不出毛病,淑婉都没有理由拒绝。既然能正大光明地纳妾,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呢?   这些日子他早出晚归一定有别的原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瞒着自己。   难道……他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可最近没什么特殊的日子啊!她的生日还早呢!   淑婉像解谜一样,推算着最近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日子。   春儿进来通报,说五福晋来了,问淑婉要不要见。   淑婉忙道:“当然要见,快请五福晋进来!”   淑婉顾不上推算日子了,她掀了薄被,趿拉着鞋去迎五福晋。   “你今天没去请安吗?外面冷不冷,快到炕上坐。”   火炕烧得热乎乎的,五福晋脱了披风,跟淑婉亲亲热热地挨着坐。   外面寒风凛凛,屋里暖意融融,这个时候与好友喝着香茶,聊着闲话,再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事情了。   五福晋靠着迎枕,发髻上步摇流苏乱晃。   “今天外面可冷了,太后不想见人,免了请安。宜妃娘娘不愿意见我,我也不愿意在她那里立规矩。我闲着没事,过来看看你。”   五福晋眉梢眼角满是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淑婉刚想问她遇到了什么喜事,五福晋竹筒倒豆子似的主动说出来了。   “五阿哥他们年后出征,我现在就开始高兴了!他不在家可太好了,那几个格格没了靠山就能消停一段时间,我就省心多了。”   淑婉心里一紧,五阿哥他们去出征?他们指的是谁?   淑婉笑道:“你们毕竟是夫妻,五阿哥出征你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是皇子,又不用冲锋陷阵。他们待在后方,涨涨见识罢了,这活我都能做!”   五福晋喝了口茶,“我巴不得五阿哥多受点苦呢!他就知道欺负我!”   淑婉低头细细思索,前些日子,四阿哥等人的骑射课程突然增多,当时淑婉没有在意,现在看来是为了出征做准备。   淑婉不说话,五福晋突然反应过来,她与五阿哥关系不好,盼着他赶紧离家,但淑婉不是啊!   她和四阿哥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四阿哥要出征了,淑婉肯定很担心。   五福晋连忙劝道:“四嫂,你千万别担心,四哥他们不用指挥打仗,肯定不会有危险的。这次皇上亲征噶尔丹,除了四阿哥和五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也得去,他们俩还没娶媳妇呢!皇上肯定会护好他们的!”   淑婉心口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出征打仗可不是小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四阿哥他们在后方,应该不会伤到性命,但受伤吃苦肯定是免不了的。   她勉强打起精神来,“弟妹不用劝我,我没那么脆弱。”   五福晋叹了口气,四嫂肯定是舍不得四哥。   “唉!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四嫂怀着身孕,身上不舒服,四哥不该出远门的。”   淑婉轻声呵斥,“弟妹慎言!”不论皇上好坏都不是她们能议论的。   五福晋自悔失言,她捂住嘴巴四处看了看,屋里只有宁嬷嬷和她的心腹宫女,她稍稍放心了些。   “我知道错了,再不敢乱说话了!”   淑婉想去大福晋那里一趟,大阿哥出征打过仗,淑婉想去跟大福晋取取经。   “五弟妹要不要一起去?军队的粮草有朝廷管着,按理说不用特意准备行李,但皇子应该有些特权吧!我没经历过这事,想问问大福晋。”   五福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情愿,“我不想去……出征打仗又不是游山玩水,带那么多东西,那不成了出门享受?”   五福晋心里是有怨气的,她只是嘴巴笨,又不是傻。五阿哥待她不好,她才懒得替五阿哥费心。   五阿哥身边的太监爱收拾什么就收拾什么,她才不管。免得费心费力收拾了,他又要挑三拣四,嫌东嫌西。   淑婉能理解五福晋的心情,换成是她,她也懒得替五阿哥操心。   淑婉不过随口一问,她又提起别的话题。   “咱们不说那些了,眼看着快要过年了,你有准备裁新衣服吗?打算做个什么样式的?”   五福晋又高兴起来,“我打算做一身正红色的衣裳,新年嘛!就图个喜庆!只是图案还没想好……”   淑婉让宁嬷嬷拿花样子来,“我这里有一些新鲜花样子,咱们一起看看。”   淑婉和五福晋研究衣裳首饰,消磨了上午的时光。   下午,淑婉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去了大福晋的院子。   淑婉的突然到访让大福晋感到惊讶。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大福晋上下打量淑婉,这位弟妹怀孕着实艰难。太后和德妃都免了她请安,她怎么到自己这来了?、   宫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被害妄想症,大福晋怕淑婉讹她。   这位弟妹正是金贵的时候,谁见了都害怕!   淑婉笑道:“我是有事求嫂子。”   大福晋干笑两声,“这……弟妹说笑了,咱们都是一样的,我能替弟妹做什么啊?”   “大哥勇武,以前出征打过仗。我想请教大嫂,出征的时候给大哥的行李里头装了些什么。”   大福晋松了口气,原来就这点小事啊!   “四阿哥年后才走,弟妹现在就开始收拾东西了?可真够心急的!”   大福晋请淑婉坐下,命人冲一碗藕粉给淑婉喝。   “这个比白水好喝,也好消化,孕妇适当吃一点对身体好。”   淑婉笑着喝了一口,“谢谢大嫂,这个很好喝。”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可真够客气的。你是双身子的人,想知道什么派人过来说一声,我去你那里多好,免得你冻着。”   淑婉抿嘴笑,大福晋是嫂子,不是宫女嬷嬷召之即来。求人问事还得让嫂子登门,哪有这样的礼数?   “谢谢嫂子关心,我坐轿辇来的,一点都不冷。”   大福晋不再说别的,她专心给淑婉传授经验。   “皇上亲征的时候,与士兵将领是一样的待遇。如果这几天不用打仗,全体官兵只吃一餐饭,皇上也只吃一餐。如果选好了地方安营扎寨,一定是所有的帐篷都搭好了,皇上才会进帐。”   皇上尚且如此,皇子们当然要效仿了。   大福晋叹道:“大阿哥出征回来,脸上手上黑的像炭,身上瘦了一大圈。”   淑婉感慨道:“没想到做皇子也这样辛苦。”   “谁说不是呢!”大福晋意识到自己扯远了,连忙把话题拉回来。   “虽说待遇和普通将士一样,但毕竟是皇子,还是有些特殊待遇的。皇子可以多带些东西,他们有自己的营帐。”   大福晋掰着手指头跟淑婉细数,“可以多带几套换洗衣裳,洗漱用的盆子之类的东西也带上。常用的茶具就别带了,累赘不实用……”   大福晋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淑婉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   一直聊到快天黑的时候,淑婉才告辞回家。   刚走进正院,四阿哥就迎了出来。   “你去哪儿了?再晚一些天都黑了,天黑路滑,万一你摔着了可怎么办?”   淑婉瞥了他一眼,蹲身行了个礼,径直进屋去了。   四阿哥挑眉,他又不曾惹她,这又是在发什么脾气?   淑婉脱了披风,没理四阿哥直接进了里间。   四阿哥小声问宁嬷嬷,“我哪里惹到福晋了?”   宁嬷嬷小心翼翼地说道:“奴才不敢说,您自己问福晋吧!”   说完宁嬷嬷抱着披风,带着宫女们退出了正房。   四阿哥:亏你还是我额娘宫里出来的嬷嬷呢!居然只向着福晋,不向着我。   四阿哥进里间哄媳妇。   淑婉正在拆发髻上的首饰,四阿哥站在她身后帮她拆。   四阿哥摘掉发髻上的凤钗,两缕头发挂在凤钗翅膀上。   淑婉疼的直吸气,“你好恶毒!我不过是不理你,你竟然要薅秃我!”   四阿哥气得掐她的脸,“我好心服侍你,你居然骂我恶毒!”   淑婉愤愤地瞪他一眼,“最毒妇男心,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四阿哥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你到底怎么了?我何曾惹到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淑婉不理他,看着很硬气的样子。她拆着头上的发簪,拆着拆着扁着嘴哭了。   “呜呜……你要出去打仗了,你都不告诉我……呜呜呜,你就是、你就是不把我当你媳妇!”   四阿哥刮掉的两缕头发搭在淑婉的额头,淑婉扁着嘴,哭得眼睛脸颊红红的。她这副样子跟梨花带雨完全没有关系,但瞧着可怜又可爱的。   四阿哥又觉得她可怜,又想笑。   “好了好了,不哭了!是哪个不懂事的告诉你的?看我怎么收拾他!”   淑婉抬手抹眼泪,“你不认错,你还要收拾别人!呜呜呜……这事还用别人特意告诉我吗?阖宫上下都知道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四阿哥搂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在肩膀上轻拍。   他以为最近淑婉不用去请安,天天待在家里消息闭塞,他已经叮嘱过前院的人,不许把出征的消息捅到福晋那里,没想到还是让淑婉知道了。   淑婉哭得直打嗝,“你上次跟我说,说我不该有事瞒你。轮到你了,你却要瞒着我了。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怕我担心你,但是你不跟我说,我更担心……”   四阿哥抱着她晃,“乖,不哭了好吗?你这胎怀的艰难,刚开始见红,后来又受了气,差点流产。我不敢告诉你,怕你担心。”   四阿哥顿了一下,“孩子没了可以再要,但若是伤了身体,你要养多久才能好?”   宫里有好多嫔妃滑胎后就不能再生了,还有人因为生子丧了命,四阿哥不敢赌命。   淑婉的哭声停了下来,她没想到四阿哥会说这样的话。   宫里的人恭贺淑婉的时候,都说她有福气,刚成亲没多久就怀孕了。还有人恭贺她这一胎是个胖小子。   连亲近的秋香和冰香也总是念叨,这一胎是男孩就好了,福晋多吃点,多喝点,一定要养好这一胎。   大家的态度有时候让淑婉恍惚,好像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生产工具。   四阿哥也希望这一胎是男孩,也总是紧张淑婉的肚子。   淑婉以为四阿哥看重嫡子,胜过于看重她。   原来……她比这个孩子重要吗?   淑婉刚开始哭,是半真半假。她不过是撒撒娇,让四阿哥多哄哄她。   现在淑婉哭不出了,但心中酸涩,如果吃了千斤橄榄。   “我比孩子还重要啊?”淑婉坐直身体,哑着嗓子轻声问他。   四阿哥还是板着脸,但他眼神温柔,好似春水。   “是!你比孩子重要。”   像是烟花在眼前炸开,淑婉的耳朵里全是嗡鸣声。   如果说以前她对四阿哥只是占有欲,那么这一刻,她想破开心里的坚冰,向四阿哥交出她的爱意。   “谢谢你,你不要担心我,我很勇敢的!你安心出去打仗,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只要你惦记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四阿哥扶着淑婉的肩膀,额头和她的额头贴在一起。   “我不论在哪里都会惦记你。”四阿哥笑道,“这回不哭了吧?别人哭起来柔柔弱弱的,你嗓门那么大,像是要喊破天!”   淑婉抱怨道:“你懂什么,我这才是真哭呢!哭就是要眼泪鼻涕一起流,她们都是装的!” 第42章   淑婉刚刚哭得小花猫似的, 四阿哥命人打水,亲自给淑婉洗脸。   他浸湿布巾再拧干,大手把布巾按在淑婉脸上揉搓。   “唔……”淑婉脑袋后仰, 乍着手去推四阿哥,“你这是谋杀亲妻!”   四阿哥重新浸湿布巾,这回放轻了擦脸的动作。   “娇气,我根本没使劲。”   淑婉嚷道:“好家伙!你没使劲都这样了!要是使劲了, 我的脸皮都要被你蹭没了。我的爷, 你是在洗脸,不是在刷马屁股!”   哪有人这样打比方的?四阿哥扶着腰,笑得上不来气。   他擦两遍觉得差不多了,抬手把布巾扔进水盆里。   四阿哥捧住淑婉的脸,“让我看看, 脸擦干净了没有?”   淑婉乖乖仰头让他看, 可能是刚刚哭过,淑婉的眼睛越发清澈。她懵懂无辜地看着四阿哥, 四阿哥感觉心头狠狠地跳了几下。   他咳嗽一下, 故意逗淑婉, “恩,干净了, 但也哭得变丑了。”   淑婉气得捶他, “才不是哭得变丑!是你把我擦毁容了!”   淑婉越生气,四阿哥越想笑, 逗她可太有意思了。   “你还不知足?”四阿哥板着脸说道, “你出去打听打听, 谁家的爷们儿给女人洗脸?”   淑婉心想, 就你这手法, 我还不愿意让你擦呢!   她扁了扁嘴,“好吧!谢谢阿哥给我擦脸,为了表示感谢……”   淑婉抬手,“我允许你亲吻我的手指!”   四阿哥气得抓住淑婉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把你惯得,胆子越来越肥了!   晚上,四阿哥和淑婉洗漱完了上床睡觉,淑婉非要四阿哥搂着她睡。   四阿哥把她搂在怀里,让她枕在自己的肩膀上,“越来越娇气!”   “不是我娇气,是我很懂你!你就是很喜欢我,就是想抱着我。我怕你不好意思说,特意给你这个机会!”   “歪理!”   淑婉问他:“你出去打仗不会遇到危险吧?”   四阿哥劝她安心,“我们跟着皇阿玛,怎么可能有事?”   出征的时候,皇上身边是最安全的了。   大福晋和五福晋也是这样说的,但是只有听见四阿哥亲口说,淑婉才觉得放心了些。   “今天我去找大嫂了,问问她以前给大哥收拾行李都装了些什么。”   四阿哥恍然,怪不得今天淑婉回来这么晚。   “行李物品让苏培盛准备就行了,你不用操心。”   淑婉叹道:“我怎么可能不操心?年后天气还冷呢!越往北天气就越冷,听说京城花开的时节,草原还会下雪呢!我得多给你准备几套衣裳,这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我还得给你准备些薄衣裳。”   四阿哥笑道:“不用准备薄衣裳,打仗要轻装简行,带那么多东西会遭皇阿玛训斥。等天气暖和了,派人把东西送到草原就行了。”   “咦?还可以送东西?”   “瞧你这话问的,我们是去打仗,又不是去隐居。皇阿玛和太子要经常通信,处理政务。到了换季的时候会有人过来取衣服,你可以把信塞在衣服里送过去。你放心,我们这些皇子饿不着也冻不着。”   四阿哥这样说,淑婉就放心多了。   “你缺什么少什么就写信告诉我,我想办法给你弄来。”   四阿哥搂着淑婉,心里笑她天真。他们住在宫里虽不缺吃喝,但吃穿用度都是有数的,并不像宫外那样自由,她能弄来什么?   淑婉又道:“明日开始,我要去给太后额娘请安。”   四阿哥皱眉,“太后和额娘已经免了你请安了,你就别去了。”   “不行啊!今天我出门去找大嫂了,我既然能去嫂子那里串门,没道理不能给长辈请安。若是不去,恐怕会遭人诟病。”   四阿哥不太愿意让淑婉出门,外面天冷路滑,她一大早就出门,陪着坐半天,多累啊!   “想表孝心不急在这一时,这些日子你虽然没去请安,但经常往永和宫送东西。额娘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记着,她不会怪你的。”   淑婉心道:呵呵,德妃是你亲娘,在你眼里她当然是真善美喽!   “额娘不怪我,但别人会议论我的。你就让我去请安吧!太医不也说了嘛!我的身体没问题了,胎象也稳当了,出去请安就当散散心,天天待在家里闷得很。”   四阿哥犟不过她,“好吧!你想去就去吧!”   淑婉开心地笑了,她侧身仰头看四阿哥,“你真好,我再给你个奖励吧!”   四阿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什么奖励?亲吻你的手指?”   “不!美丽的我有很多花样,咱们换一个!”   淑婉坏笑着伸手滑进他的下衣摆,盖在四阿哥的腹肌上。   “奖励就是爱心摸摸!我摸着你的肚皮,哄你入睡!”   四阿哥低头,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他看不见那只作怪的小手。   自从他加强锻炼后,淑婉就爱上了他的肚子,时不时的就要摸两下。   四阿哥冷着脸把她的手拿出来,“这是给我的奖励还是给你自己的奖励?不许作怪,睡觉。”   淑婉:哼!小气!   第二天淑婉和四阿哥一同起床洗漱,用过早膳后,四阿哥把伺候淑婉的太监宫女都喊来,吩咐他们照顾好福晋,又亲自检查了淑婉的轿辇,这才出门去上学。   淑婉抱怨他婆妈,心里却很甜蜜,不是所有男人都有这份细心的。   坐着轿子来到永和宫,德妃娘娘连忙命人端水端点心,还给淑婉的椅子上铺了两层垫子。   她行动上确实很热情,说出来的话就不太好听了。   德妃温温柔柔地笑,“自从你怀孕后,我好像就没见过你了。你今日怎么想起来请安了?我还以为要等到你出了月子,我才能再见到你了。”   她话里话外指责淑婉不把她放在眼里,仗着有孕在身,故意不来请安。   淑婉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满满的祖安话。   请请请,请个屁,给你请安你就安了?你能活到长生不老吗?我看你天天不找茬就不能安。   她把涌到嗓子眼的祖安话咽了回去,她已经怀孕了,马上就要做母亲了,不能随便怼人。她要做一个温柔又坚定的母亲,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淑婉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淑小葵!你可以不怼人的!   “额娘体贴我们小辈,免了我的请安。您好心照顾我,我却不能不懂事。太医说我的胎象已经稳了,所以我又来请安了。”   德妃笑道:“当真好了?别又出了问题。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娇贵着呢!别人可赔不起!”   “现在是好了,除了……有些害喜,容易犯困,闻不得油腥味,不能喝茶,不能劳累,不能生气,其他的都还好。”   德妃撇嘴冷笑,那么多人生过孩子,偏她娇贵事多。   “我算了算,你这个月份,快显怀了吧!”   “是呢!太医说,过完年肚子就要鼓起来了。”   德妃摆出一副为你好的表情,“现在你胎也稳了,肚子也渐渐大起来了,也该为四阿哥考虑考虑了。”   淑婉大概猜到德妃要说什么了,她装听不懂。   “额娘是指……给四阿哥收拾出征的行李吗?这个我已经在准备了,我昨天特意去向大嫂讨教。”   德妃不悦地皱眉,“我不是说这个!之前你胎象不稳,我怕你多心,没有说你。现在你说你身体没问题了,那我就直说了。你也该给四阿哥安排两个格格了。”   淑婉用力抠手指甲,“这……这是媳妇的不是。前些日子,我们院子里一直不消停,我真忘了这事了。”   德妃意味深长地说道:“最好是真忘了!你啊,对四阿哥的事一点都不上心!你不能伺候阿哥,总得给四阿哥安排两个知冷知热的人。你是孕妇,总霸占着阿哥算怎么回事?别人知道了是要笑话你的。”   淑婉忍了又忍,最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额娘说的对,回去我就跟四阿哥商量。”   听到淑婉的保证,德妃心里畅快了许多。   “时辰差不多了,走吧!去宁寿宫!”   到了宁寿宫,因为淑婉很久没来,自然受到一番关注。   宜妃娘娘笑道:“听说四福晋昨儿去找大福晋串门去了?怪不得呢!今儿过来请安来了。”   宜妃暗搓搓地拱火,意指淑婉不敬太后,要不是出去串门露馅了,她还在家装柔弱呢!   淑婉笑道:“宜妃娘娘莫不是千里耳?我的事这么快就传到您耳朵里了。”   淑婉蹲身给太后行礼,“太后,现在我身体好了,过来给您请安了。孙媳不孝,在家躲了这么久才出来看您。”   太后看见淑婉就高兴,“快起来快起来!你身子重,别蹲着啦!快过来让我看看!”   太后让淑婉到眼前来,“哎呦!你瘦了,也憔悴了,我看你还是在家养着吧!”   淑婉摸了摸脸,她最近养的挺好的,没胖也没瘦。脸上憔悴可能是因为她今天没涂粉没化妆。   太后就是传说中的钢铁直女吧!她看不出化妆和素颜的区别,只觉得淑婉憔悴了。   淑婉笑道:“我觉得我还挺好的,太后疼我,所以看我憔悴了。”   太后不赞同地摇头,“确实是黑了瘦了,你以前不长这样!”   淑婉有点怀疑自己,我化妆和素颜的差别有那么大吗?   跟太后聊了两句,淑婉到德妃后面坐下。   三福晋瞄了淑婉一眼,愤愤地扭过头去。到现在,三阿哥还没有原谅她,婆婆荣妃也不像以前那样关心她了。四福晋干嘛来请安?她在家里憋一辈子多好!   一群女人,一群竞争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坐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当然是战争了!   幸好宫规森严,皇上又是个端水大师,后宫的女人才没有打起来。   只是太后脾气好,加上语言不通,这些女人凑在一起难免要阴阳怪气。   淑婉乖乖坐着,听婆婆绵里藏针地跟别人吵架。   众人吵了一会儿,话题聊到淑婉身上。   惠妃问淑婉:“四福晋嫁进来还不到半年吧?”   淑婉忙笑道:“是!您记性真好。”   惠妃笑,“不是我记性好,太子妃是六月份嫁进来的。马上就要过年了,算一算就是整半年。你在太子妃后面嫁进来,自然是不到半年了。”   惠妃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太子妃说道:“太子妃进门比四福晋还早呢!你可是被四福晋比下去喽!”   太子妃脸上一僵,她握住椅子扶手,骨节发白。   “惠妃娘娘不要取笑我,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惠妃做关心状,“这怎么是取笑呢?成亲生子,天经地义,难道你不想尽快为太子生个嫡子吗?”   宫女把惠妃的话翻译了一下,太后听懂了也连连附和。   “是啊!惠妃说的对,太子妃也要抓紧啊!”   太子妃脸都白了,她是太子妃,身份高贵。当着大大小小妃嫔的面,讨论她生孩子的事,这让她觉得难堪和屈辱。但惠妃是庶母,算是长辈,她又不能发火,不然就是跋扈。   太子妃只能冲太后笑,表示太后说的都对。   淑婉很同情太子妃,但这种情况下,她也无能为力。   之后的请安时间,太子妃不发一言。倒是向来安静的惠妃成了话篓子。   一会儿说今年的炭火不好,烟气重,一会儿又说今年进上来的衣裳料子比去年的差。   荣妃宜妃连连附和,连德妃都跟着点头。   这几个人关系平平,今天说话倒很投契。   请安结束后,德妃让淑婉直接回去,她出来陪着这么久,也该回去歇歇了。   淑婉确实很累,不用请安的日子里,她想躺就躺,想坐就坐。今天出来请安,她要一直并着腿端坐,脸上要挂着淡淡的笑意,还要时刻提防别人抛过来的刻薄问题。   不仅身体累,心也很累。   回到阿哥所,淑婉拆了头发,换了衣裳就睡,连午饭都错过去了。   等她睡醒了,宁嬷嬷命人煮面。   “您睡得熟,奴才不敢打扰,午膳都放凉了。奴才想着,午饭重新热了味道就不好了。于是让膳房揉面放着,再熬一锅鸡汤,把油都撇干净。等您醒了,煮一碗热乎乎的鸡汤面,然后配着酸萝卜吃。”   淑婉让春儿给她挽头发,“哎,我本来都不爱吃鸡汤了,但让嬷嬷这么一说,我觉得这鸡汤面一定好吃极了。”   宁嬷嬷欢欢喜喜地说道:“您稍微等等,鸡汤面很快就好。”   夏儿和秋香把面端上来,还摆了一桌子小菜。   淑婉夹了块酸萝卜放进嘴里,酸味很正,嚼一嚼有香油的香味。   淑婉又喝了口面汤,鸡汤鲜美,没有一点油花和腥味,确实不错。   “吃东西就像这样简简单单的才好,有些厨子拌个小菜要放一堆调料,连油都是用各种香料炸出来的,吃着可腻味了!”   冰香吐槽她,“四阿哥就喜欢清淡的,福晋刚嫁进来的时候怎么说的?没滋没味,厨子连调料都舍不得放,难不成那调料用是他月例银子买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淑婉拍桌佯装恼怒。   “好啊!敢揭我老底,你这个月的月例没了,宁嬷嬷拿着买调料去!”   冰香忙笑道:“福晋饶了奴才,奴才知道错了。想来想去,还是没滋没味的饭菜好吃!”   众人笑成一团,小宫女进来通报,说五福晋来了。   秋香等人连忙去迎接,五福晋进屋看饭桌子摆的满满当当,脸上一下子就红了。   “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四嫂吃饭了。”   淑婉招手让她坐,“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吃饭的时辰不对。我最近容易犯困,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困了,总是睡不够。请安回来我就睡了,一直睡到现在。”   淑婉命人再取一副碗筷,“弟妹,你也陪我吃点。”   五福晋连连摆手说吃过了,冰香给她盛了面。五福晋看淑婉吃的那样香,自己也忍不住吃了起来,不大一会儿一碗面也吃完了。   吃完饭,宫女服侍五福晋擦嘴漱口。五福晋看着面前的空碗,脸又红了。   淑婉假装没看见她脸红,她随便找了个话题,跟她聊起了太子妃。   “今天早上,我看太子妃那样难堪,我都替她着急。”   五福晋顾不上害羞了,她也跟着附和道:“是啊!低了一个辈分,说话都硬气不起来。”   “惠妃娘娘平时不爱说话,今天怎么跟太子妃较上劲了?”   五福晋叹道:“四嫂前些日子没来请安,消息不太灵通。前些日子,皇上把打理后宫的权力交给太子妃了。”   淑婉很惊讶,但仔细想想也能理解皇上的选择。   宫里没有皇后,四妃都是妾,以前太子妃没进门就罢了,现在太子妃嫁进来了,当然要让身份高贵的儿媳妇管家了。   五福晋接着说道:“以前宫务由四妃一起管着,你管一点,我管一点。现在不能管事了,几位娘娘心里可能不太舒服吧!”   淑婉心想,何止是不舒服!宫务虽然琐碎,但那是权力啊!宫务在手,做事都方便许多。现在权力没了,谁能甘心?   不过她们只能挤兑挤兑太子妃,皇上不可能把宫务收回来。   五福晋打心眼里觉得太子妃不容易。   “咱们这个小院来来去去才有多少事情?这样我都觉得不耐烦,何况太子妃管着后宫那么多事情!她和太子成婚晚,太子更宠侧福晋,对她只是面子情。她不像你和四哥那样恩爱,要想怀孕哪有那么容易?”   五福晋凑到淑婉身边说道:“四嫂,我觉得我的日子已经很艰难了,但跟太子妃一比,我这算得了什么啊!有时候我跟五阿哥生气了,我就想想太子妃,心气就顺了。”   淑婉:好家伙,原来你的快乐建立在太子妃的痛苦之上!   其实淑婉能理解五福晋的心情,这不过是很可悲的精神胜利法。太子妃的苦难并不能让五福晋过得更好,她只是通过比较,获得一点安慰罢了。   嫁入皇宫的女人都像漂泊无依的浮萍,她们就像远嫁了似的,明明亲人就近在眼前,却不能相见。   费扬古每天都要来乾清门上朝,他和女儿的距离那么近,却一次都见不到。   没有亲人在身边,就好像没有了依靠。婆家人是一家人,她们是外来者。   淑婉还好,她有个体贴的丈夫,像五福晋没人照顾着,在宫里谁都想欺负一下。   五福晋和淑婉感慨着,这时宫女进来通报,说太子妃来了。   五福晋心里有点慌,这未免太巧了,她们刚还在背后嘀咕太子妃,她这就来了。   太子妃进屋,淑婉和五福晋连忙行礼。   见了礼,问过好,大家坐下一起喝茶。   太子妃笑道:“好久没来四弟妹这里了,我一直想来看看你,但总是忙,好不容易得空了,便过来看看。”   淑婉忙道:“太子妃虽然忙,但东西送的勤。您送来安胎的东西我都收到啦!若是常常有好东西给我,您不过来也行的!”   太子妃捂嘴笑,“哎呦!那我以后还是常常过来吧!可没那么多好东西给你!”   太子妃笑的欢,其实她心情很差。上午惠妃说她不生孩子,四妃一起念叨东西不如从前,话里话外就是在指责她管理宫务后,故意把东西变成次品。   真是笑话!她只管着后宫,内务府采买东西跟她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还会把好东西截下来?她可是太子妃,眼皮子还不至于浅到这个程度!   再者她只有一个身子,截下来那些东西她用的过来吗?   中午回家,太子妃跟太子抱怨了两句。   按理说,夫妻之间说这些都是很正常的。结果太子听完摔了筷子就走,他嫌弃太子妃心眼小,眼睛里只看得到那些鸡毛蒜皮。   太子妃只觉得一股恶气堵在胸口,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鸡毛蒜皮?过日子不都是这些鸡毛蒜皮?   谁能风花雪月?侧福晋吗?   是!做太子妃的已经把侧福晋的吃喝拉撒全都打理好了,她只要伺候好太子,顺着太子的意思说话就行了。她万事不用操心,当然能风花雪月了!   太子妃气得午饭都没吃完,她本意只是跟太子抱怨一下,她不期望太子替她出头,这毕竟是女人之间的事,也不需要太子出头。   太子只要说一句,你辛苦了,太子妃都能开心起来,继续任劳任怨地为他做事,一心一意地为他打理后宅。   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所受的一切委屈都是鸡毛蒜皮,太子妃就觉得心灰意冷。   年关将近,宫务比以往多得多,太子妃没有心情去处理,她想来想去来到了淑婉这里。   记得那日打麻将的时候,淑婉很会阴阳怪气地损人,太子妃也过来跟她学学。   等她学会了,即便不能说作为长辈的四妃,难道还不能怼太子吗?   太子妃笑着说道:“宫里嘴巧的人多了,但都没有四弟妹说话风趣。四弟妹说话利索,也教教我们吧!”   太子妃说的比较委婉,五福晋就很直白了。   “是啊四嫂!我就想跟你学学怎么跟人吵嘴!我嘴笨,跟别人拌嘴总是输。一吵嘴脑子就一片空白,有时候脑子里有话,却一句都说不出。”   五福晋的话正碰到太子妃的心口上,她其实也想听这个。   淑婉笑了,五福晋想学会了怼小妾,怼五阿哥。至于太子妃,联想到上午发生的事,淑婉就猜到她想学什么了。   她刚要说话,宫女进来通报,说大福晋来了。   大福晋是惠妃的儿媳妇,大阿哥和太子也不对付,但太子妃和大福晋的关系倒还可以。   她们俩都是温和有礼的人,相处的时候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疏远却有礼貌。   大福晋看见太子妃脸上带着些不自在,今天惠妃把太子妃顶了一顿,大福晋见到太子妃有点不好意思。   众人互相见礼,大福晋笑道:“你们是下了帖子吗?人到的好齐啊!”   淑婉说:“我今天是教书先生,她们来跟我学习,我们要开始讲课了,大嫂要听听吗?”   大福晋指着淑婉笑,“好狂的口气,你有什么本领?也能教我吗?”   淑婉得意地仰着头,“我嘛!长了一张巧嘴,谁听了我说话,都要怕我三分,我这个本领,大嫂服不服?”   这个本领淑婉请安的时候可是展示过的,大福晋当然服气。   “好啊!那我也跟你学学!”   “我教课可不是白教的哦!等我生孩子了,你们的礼物可得厚一些!”   太子妃笑道:“知道啦!你快讲吧!”   淑婉清清嗓子,严肃地说道:“今天,我们就讲一讲语言的艺术!什么是艺术呢?任何一项技艺,都能发展成艺术!首先要熟练,熟练之后,要练得超凡脱俗,差不多就是艺术了。”   淑婉喝了口水润润喉咙,“说话也是有讲究的,怎样说话让人春风拂面我就不讲了,相信大家都有独到的见解。今天我主要讲一下,怎样得体地与人辩论。”   通俗地来讲,就是如何怼人。   “在辩论的时候,我们很容易受到情绪的影响,对方让我们生气,让我们激动,我们的脑子和嘴巴像是分了家,要么说不出话,要么口不择言。   所以,辩论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生气,要心平气和。心里平静了,说话也能平静。   第二个重点是戳人痛点,如果后院格格敢顶嘴,不要疾声厉色。我们是皇子福晋,是有身份的人,你们只要说一句,不要再说话了,你的丑吵到我的眼睛了,保证她们立刻闭嘴!”   五福晋恍然,她攥紧拳头,嘴里嘀嘀咕咕,似乎是在背诵重点。   太子妃笑道:“弟妹肚子里全是俏皮话,丑还能吵到你的眼睛?”   大福晋也笑,“这样的俏皮话我可想不出来,你教这个不实用,我没有急智,想不出来!”   太子妃和大福晋都属于随便听听的状态,五福晋与她们不同,她完全是高考冲刺的状态,她恨不得做笔记,把淑婉的话全都记下来贴在墙上,每天反复朗诵。   “四嫂,我也想不出那么多俏皮话,我该怎么办?”   淑婉耐心指点好学的五福晋,“这个要靠平时的积累了。当两个人吵起来的时候,情急之下当然想不出什么有趣的话。你可以每天想一句话记下来,然后反复背诵。等到吵起来的时候,不用多想,金句脱口而出。”   五福晋的眼睛刷的亮了起来,此时此刻淑婉在她眼里就是人生导师,指路明灯。   “多谢四嫂!我悟了!”   “当然,这个方法也有一个缺点。金句记得太牢,有时候不分场合脱口而出,很容易得罪人呢!”   五福晋用力点头,“四嫂放心,我会把握好的!”   太子妃和大福晋笑着喝茶,她们表面不好学,其实心里也在不停地思考金句。   之后淑婉又跟她们分享了一些小技巧,妯娌们相处愉快,回去的时候都觉得收获满满。   打发走了太子妃她们,淑婉跟宁嬷嬷聊起了正事。   “四阿哥年后就走,我想给他准备一些东西。咱们不能出宫采买,份例里的东西又不够,嬷嬷有没有门路?”   宁嬷嬷问:“福晋想要什么?”   “我想要羊毛,牛肉,还有牛奶。”淑婉想了想又说道,“也不一定是这些,现成的奶干奶酪,纺好的羊毛线,还有现成的牛肉干。”   宁嬷嬷皱眉,“嘶,现成的恐怕买不到。奶干奶酪和牛肉干都是蒙古人平常爱吃的,太后就喜欢这些,旗人都很少吃这个。这些东西不是包子油条,吃的人少,所以没有专门卖这个的,做了卖不出去啊!”   吃这些的人家都是自己做,做一点够吃就行了。   淑婉问:“羊毛线呢?”   “嗯……羊毛线应该是有的,这个可以用来织地毯。福晋买这个做什么呢?”   淑婉低头研究了一下脚下的地毯,这是毛毡的,看起来材质比较粗硬。   “我想要软一点的,粗细均匀的羊毛线,给四阿哥织点东西。肉干和奶酪也是给四阿哥准备的。我听说出征的时候,并不是每天都能吃饱,有时候一天只能吃一餐,我怕阿哥饿着。”   奶干和牛肉干不容易变质,还抗饿,四阿哥每天装一些放在荷包里,饿了就偷偷拿出来吃一块,总比干饿着强。   宁嬷嬷满意地笑了,福晋终于有点贤良淑德的样子了。   “原来您这些东西都是为四阿哥准备的,奴才这就出去打听打听。我想,给内务府的采买太监塞一点银子,这些东西他们肯定能弄来!”   “我的银子放在哪里嬷嬷都知道,你去拿吧!只要内务府的人把东西准备好,不拘多少银子。”   宁嬷嬷拿着银子去了,到底是资历老的嬷嬷,人脉就是广。内务府的人买不到现成的肉干奶酪,但他们告诉淑婉,他们会找人制作的,等四阿哥出发前肯定能准备好,东西一定又新鲜又好吃。   羊毛线也拿来了,据说是现纺的,按照淑婉的要求,细且软,一点都不扎手。   淑婉提了一嘴,说想要一些细长的签子,内务府的人送来了一大捆细细的木签,光滑极了,没有一点毛刺。   淑婉跟宁嬷嬷夸他们会办事。   “瞧瞧,东西准备的又快又好。哎呦,我才发现,这毛线还染了不同的颜色呢!”   宁嬷嬷笑道:“福晋啊!您像散财童子似的,给了那么多钱,他们能不尽心吗?像您这样大方的主顾可不多!”   淑婉:你的意思是我当冤大头了呗?   宁嬷嬷又道:“再者能攀上福晋的机会可不多,将来四阿哥是要出宫建府的,跟您搭上关系,将来去四阿哥的府里也是好差事。”   淑婉摇摇头,“行了,不管他们,我先想想该怎么织。”   淑婉很久没有织毛线了,怎么起头都忘了。   几个宫女没见过这些,纷纷围到淑婉身边,看她怎么做的。   “好像是这样套在上面吧?”淑婉小声嘀咕。   冰香拿了一根木棍,又取了一团线。   “福晋,我觉得应该是这样。”说完手指翻飞,把毛线套在木棍上,正是淑婉想要的效果。   淑婉:……咱俩到底谁会织毛衣?   “对,就是这样,我想把这个分成四份,让它成一个圈。”   淑婉织了几针,冰香看两眼就懂了。   不只是她,春儿她们也懂了,只有淑婉还迷糊呢!   淑婉:原来最笨的是我,我已经开始怀疑穿越女主的身份了。   淑婉想给四阿哥织个手套,年后出发天气还冷,骑在马上,握着缰绳,肯定冻手。   棉手套虽然保暖,但就一个巴掌,没有毛线手套灵活。她想织一双五指的手套,这样做事更方便。   织手套要织出手指,一会儿要加几针,一会儿又要减几针,最后还要锁边,非常麻烦。   淑婉织这个并不熟练,幸好夏儿等人手巧,大家一起研究,好歹织出来一个成品。   这双丑兮兮的手套是按照淑婉的尺寸织出来的,织好后淑婉戴在手上活动了一下。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你们都学会了吧?谁织的好?给四阿哥织一双。”   宁嬷嬷不赞成地说道:“福晋,这是您苦心想出来的,应该您来织!”   秋香也笑道:“是啊福晋!您织出来的手套,代表着您的柔情蜜意啊!”   说完春儿等人一起笑了起来。   淑婉骂道:“你个小蹄子!还敢取笑我了!”   宁嬷嬷笑着劝她,“秋香这话有理,四阿哥把您织的手套戴在手上,每次低头看手都能想起您。”   淑婉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织呢!你们看看我的手艺,这块松了,那块紧了,这么丑的手套,四阿哥戴出去不丢人吗?”   冰香嚷道:“有情能使饮水饱!四阿哥看见手套,什么都忘了,哪还美丑啊!”   众人又笑了起来,淑婉气得抓起一团毛线扔到她身上。   “臭丫头,看我今天不打你!”   宁嬷嬷笑着劝淑婉息怒,千万别抻着了。   “福晋,不管美丑,都是心意,您好歹织点什么。”   淑婉叹道:“好啦!我知道了,我不织手套,我给阿哥织一件毛衣。”   毛衣大片大片的都是平针,很简单,至于袖口领口的地方,让秋香她们帮忙。反正毛衣穿在里面,外面又看不到。   刚刚受到宁嬷嬷的启发,淑婉又想到一个好主意。   她打发春儿等人出去,只留下宁嬷嬷说话。   “按理说,好东西都应该献给皇上。我这次就不显摆了,嬷嬷去永和宫一趟,拿着线和针,教教德妃娘娘织手套。”   宁嬷嬷一想就明白了,淑婉是想给德妃娘娘卖好。   “福晋这主意好,德妃娘娘一定高兴。”   淑婉得意地笑,倒不是她想讨好德妃。德妃给皇上织手套柔情蜜意的,对吧?平时她那么凶,在皇上面前就小女人了。感觉就像在看婆婆的笑话似的,莫名的有点爽。   淑婉严肃地对宁嬷嬷说道:“手套算不得好东西,但我这都是为了娘娘啊!”   并没有类似于看热闹之类的小心思!   宁嬷嬷感慨地说道:“我懂福晋的孝心!现在这个时候,德妃娘娘应该是有空的,奴才这就去永和宫。”   淑婉连连点头,“去吧!去吧!替我给娘娘问好啊!”   宁嬷嬷没有怀疑淑婉的用心,她把毛线和针包好,开开心心地去了永和宫。   淑婉理着线,心里盘算着日子。   过年的时候不能动针线,她们也不能给四阿哥织东西了。   如果干活够快,毛衣三天就能织完。除了毛衣,再给四阿哥织点什么呢?   要不……再多织几双手套,把宋格格和院子里的宫女们都喊来织。   等四阿哥走后,他拿着这些手套送给兄弟们戴,或者是赏给自己亲近的将士,这也算一件实用的小礼物。   骑马的时候肯定冻脚,还应该给他织一双毛袜子,穿在靴子里肯定暖和。   对了,还得织一双护膝。算了,直接织毛裤得了。   天冷的时候让四阿哥穿棉的,稍微暖一点了穿毛线织的。   这一身都是毛线,四阿哥岂不是成了毛线勇士了。   淑婉自己想着想着,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干脆再织一件毛裤衩,让他外穿当毛裤超人! 第43章   直到月上中天, 四阿哥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   最近他特别忙,大军即将出征,他奉命掌管正红旗大营。皇上召见将领大臣的时候, 他必须到场旁听。有时候皇上还会考他,四阿哥不敢分神,全程保持专注,还得跟着皇上的思维不停思考。   累了一天回到家里, 四阿哥感觉脑子都不会转了。   淑婉早就派人烧好了洗澡水, 四阿哥泡个热水澡,身上舒坦多了。   洗完澡,四阿哥换上里衣,盘腿坐在床上,辫子散开晾头发。   “你记不记得, 有一天下午我们放假?其实那天是皇阿玛让我们回家跟福晋说一声出征的事, 顺便让我们松快松快。唉,就松快了一下午, 那天以后到现在, 每天忙得头晕眼花。”   淑婉说道:“我说呢!那天不年不节的, 你们怎么就放假了,原来是这样。你当时还瞒我呢!”   她脱鞋上床跪坐在四阿哥身后给他按肩膀。   “你辛苦劳累, 我瞧着也心疼。但是好男儿志在四方, 出去一趟涨涨见识总是好的。就算你不喜欢打打杀杀,舞刀弄棍, 那去看看大漠风光也好啊!”   淑婉叹了口气, “唉, 我这辈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看看大漠孤烟呢!”   四阿哥转身握住淑婉的手, “以后有机会了, 我带你去。”   淑婉没把四阿哥的承诺放在心上,她随口应了一声,“好!那我就等着了!”   她让四阿哥转过身去坐好。   “我的手劲大,给你好好按一按,解解乏。我在家的时候总给我额娘按,手艺可好了。”   四阿哥笑着转回身去,“你随便按按就行了,别把自己累着。”   淑婉只是笑,不说话。   她手劲确实大,而且她还会找穴位。四阿哥觉得脖子都软了,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淑婉探头看了他一眼,手慢慢从脖子挪到了肩膀上。   她稍稍比量一下四阿哥肩膀的宽度,又比量一下四阿哥的腰围,心里默默估算着毛衣的大小。   淑婉轻轻叹了口气,最近四阿哥瘦了许多,要不然她拿着旧衣服比照着做就行了,何必偷偷摸摸地量尺寸。   淑婉的小手在四阿哥身上摸来摸去,四阿哥睁开眼睛无奈地说道:“别再摸了,再摸就摸出火了。”   淑婉脸红了一下,“谁、谁摸了?我是在给你按摩!你态度端正一点,不要胡思乱想!”   四阿哥转过身捏住她的下巴调笑道:“还装!福晋不是最爱摸我的肚子吗?有机会就对我上下其手,小色狼!”   四阿哥扶着淑婉慢慢躺下,脸离她越来越近,淑婉紧张地攥着拳头,脸更红了。   要做羞羞的事吗?已经过了三个月,也算稳定了,倒也不是不行……   四阿哥抖开被子给淑婉盖上,盖得严严实实,一直捂到她的嘴角。   “你这胎怀的辛苦,不能做那种事。快睡吧!睡着了就不想了。乖啊!”   淑婉:“……”   你说谁呢?到底谁有火气啊!你这么搞,好像我很想要似的!明明我只是很单纯的量个尺寸而已啊!   淑婉哼了一声,翻过身去闭眼睡觉。   四阿哥趴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荤话,什么生完孩子满足你之类的,把淑婉气的啊!   别等生孩子了,你等我织完毛衣的!你看我扎不扎你!   第二天请安回来,淑婉抓紧时间织毛衣。   宁嬷嬷把毛线分下去,正院里的宫女人手一份,大家都来织手套。   这些手套是给别人戴的,不讲究尺寸,织大一点就行。   宋格格听说正院忙起来了,也颠颠地跑过来,说要为福晋分忧。   虽然宋格格不知道正院在忙什么,但她知道讨好福晋的机会不能放过。   淑婉本想让她跟宫女一样去织手套,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妥当。   宋格格是四阿哥的女人,她织的手套,做的针线不能给别的男人用。男女大防很严,她不能让四阿哥戴上绿帽子啊!   于是淑婉让宋格格给四阿哥织一双毛袜子,如果织不出来,做一双棉的也行。   宋格格听说是给四阿哥做针线,心里更乐意了,拿着毛线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零活都安排下去了,淑婉专心跟毛衣较劲。   当时宁嬷嬷她们建议淑婉给四阿哥织手套,淑婉不愿意,说自己手艺不好,偏要去织毛衣。   现在毛衣织了一半,淑婉又后悔了,织毛衣是简单,但毛衣大啊!她针脚不均匀的毛病全都暴露出来了!   织毛线手劲要均匀,松紧一致毛衣织出来才漂亮。淑婉挑线的时候一会儿松一会儿紧,有时候紧的针都插不进去,木签子被她折断了好几根。   她拆了织,织了拆,宫女们把毛线都织完了,她才将将把毛衣织好。织完的这一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   晚上,四阿哥和淑婉相对而坐,闲话家常。   “明天就是除夕了,咱们俩加上宋格格和小格格一起吃顿年夜饭,这就算过年了。不用放李格格出来,让她好好抄经悔过。”   淑婉连忙答应下来,“好,我都听你的。”   这是淑婉来到皇宫后的第一个新年,她有点好奇。   “为什么年夜饭大家不聚在一起吃呢?我在家的时候,男眷和女眷分开坐,中间有屏风隔着。一大家子喝酒聊天,看戏行酒令,可热闹了。”   四阿哥解释道:“宫里人太多了,规矩也多。像我们这种已经成家的皇子,不适合与后宫嫔妃坐在一起吃饭。只有未成年的皇子才能去明晚的宴会。我们是大年初一跟皇阿玛一起吃饭,你们去后宫和太后嫔妃们一起吃。”   淑婉又问道:“跟皇上一起吃年夜饭好玩吗?”   四阿哥笑道:“跟皇阿玛一起吃年夜饭,当然是很荣耀的。皇阿玛提酒,大家都要行礼谢恩。饭菜都很好,就是容易凉。”   “哦!这样啊!”   淑婉冲四阿哥点头,做出一副我懂你的样子。   “四阿哥放心,明天的年夜饭虽然不够荣耀,但肯定能吃好吃饱。”   四阿哥笑着摇头,他的小福晋啊!天真可爱好像长不大似的。   “对了,四阿哥,我有一个好东西送给你!”   淑婉下地掀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扁扁的包袱。   四阿哥好奇地把东西接过来,“这是什么?”   淑婉笑道:“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祝你健康平安,青春永驻。”   最好永远都有八块腹肌给我摸!   四阿哥没想到过新年还有礼物,他很感动,又很惭愧,他什么都没准备。   包袱用姜黄色的绸缎裹着,大红色的丝带捆上,系了一个蝴蝶结。   四阿哥拆开包袱,里面是一件厚实的衣服,是他从未见过的材质。   淑婉提起衣裳,刷拉一下抖开。   “当当当!好看吗?”   四阿哥看了半天,非常违心地说道:“好看……”   有很多词语能够形容这件衣服,唯独好看二字,跟它没有半点关系。   淡蓝色的毛衣一块针线粗,一块针线细密。淑婉提着它,四阿哥用肉眼就能观察到它凹凸不平的纹理。   可能是染色技术不过关,毛线染色很不均匀,织成衣服后,这个蓝颜色看起来脏兮兮的。   淑婉乖巧地眨着眼睛,“四阿哥,这是我亲手织的,你喜欢吗?”   四阿哥再次违心地说道:“喜欢……”   淑婉欢呼:“那你穿上试试好不好?”   “这……不用试了吧!”四阿哥干笑,“看起来就很合身!”   淑婉再三地劝,“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身?试一试嘛!不合适我再改嘛!”   四阿哥禁不住淑婉撒娇磨她,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把毛衣套上了。   套上毛衣,四阿哥扯着衣襟,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淑婉仔细打量他,伸出大拇指用方言赞道:“咦,你这个男娃长得还怪带劲的嘞!”   四阿哥气得揉搓淑婉的脸,“你这个坏丫头,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我早就该猜到了,你每次乖巧的撒娇,心里都不怀好意!”   四阿哥挤着淑婉的脸蛋,把她挤成小鸡嘴。   淑婉噘嘴说道:“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这毛衣我织了拆,拆了织,弄了好几天呢!那天我给你按摩就是想借机量量尺寸,结果还被你污蔑好色。我为了这件毛衣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   四阿哥扯着衣领不自在地扭扭脖子,“唉!家里那么多好衣裳料子,你做一件正常的衣服不好吗?”   淑婉看着他穿毛衣的土鳖样就想笑。   “四阿哥此言差矣,正常的衣裳怎么配得上你?要做就做最特殊的,最特别的爱,给最特别的你!哈哈哈哈哈!”   四阿哥摁住淑婉的脖子,用力亲了上去。两人气息纠缠,淑婉很快就被他亲的乱了呼吸。   停下来后,四阿哥问淑婉,“还敢不敢笑了?”   淑婉嘴唇红润泛着水光,眼眸水润带着几分媚意。   她乖乖摇头,再也嚣张不起来了,“我不敢了,我知道错了。”   四阿哥脱掉毛衣,淑婉又取出来一双手套。   “织衣裳用的线是羊毛线,保暖,也还算软和。其实最开始我只想给你织一双手套,你戴上这个试试。”   四阿哥把手套戴上,棕黄色的毛线,针脚还是一样丑,但是尺寸合适,比棉手套更灵活。   淑婉说道:“我想着,骑马的时候戴这个肯定方便。我还织了一双露手指的,你可以留着,等天气半冷不热的时候戴。”   这个比毛衣实用,四阿哥戴着手套笑得心满意足。   “我命好,娶了个贤妻!”   淑婉斜眼看他,“呦,现在不嫌弃我织得丑了?你要是想要好看的,也有,宁嬷嬷她们织了好多呢!”   四阿哥笑着哄她,“哦?还有比福晋织得更好看的?不可能!福晋织的就是最好的!”   虽然知道四阿哥是哄她开心的,但淑婉听了还是很欢喜。   “我让宁嬷嬷她们织了好多手套,你出征的时候拿去送人赏人都使得。我知道我做活不好看,所以最开始我让宁嬷嬷给你织了一双好看的。   但是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于是织了这件毛衣。一边织我一边后悔,我没那个金刚钻,偏揽了个大活,于是我又织了两双手套。你不喜欢那件毛衣扔在家里好了,把手套戴上就行了。”   四阿哥轻轻地吻她的额头,“辛苦你了。”   淑婉笑道:“这有什么辛苦的,你还跟我客气。”   四阿哥把毛衣和手套放在一起,珍重地包好。从小到大,他的衣服都是内务府做的,不论是孝懿皇后还是德妃,两位母亲都没给他做过衣服。   他能理解,内务府的匠人做衣服更加精致华美,他也不缺衣服穿。   淑婉做活慢,针织女红很一般。宁嬷嬷等人能把活做得又快又好,本来淑婉可以不用做的,做了也未必能得到四阿哥的喜欢,但她还是不辞辛苦去做了。   直到今天四阿哥才知道,他确实不缺衣服,但他缺那份笨拙诚挚的心意。   第二天,四阿哥把毛衣和手套拿到前院交给苏培盛。嘱咐他临行收拾东西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两件东西放在行李里头,千万不能漏下。   淑婉并不知道四阿哥要把那件丑毛衣带上,她正在梳妆打扮,准备去请安。   过年对于宫里的人来说是一件体力活,他们要到处请安磕头,若不是有蒲团铺着,跪一天腿都肿了。   今天淑婉跟着德妃先去给太后请安磕头,太后讲两句话,嘱咐大家和谐相处,明年多给皇家开枝散叶。   听完太后讲话,淑婉随德妃一起回到永和宫。她不能像往常一样直接回阿哥所,因为四阿哥给皇上请安磕头后,会来到永和宫,他们夫妻俩一起给德妃磕头。   这个时候,十四阿哥和五公主也在,德妃的子女算是聚齐了。   德妃嘱咐四阿哥出门万事小心,到了军营多听少说,做事要谨慎,然后嘱咐淑婉好好养胎。   勉励十四阿哥的时候,德妃脸上带了些笑意。   “你啊!最淘气不过!跟你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的话你总是当成耳旁风。”   十四阿哥跪在那里脸上笑嘻嘻,“额娘冤枉我,我明明最听话了!”   五公主跪在他旁边捂嘴笑,德妃笑骂道:“算了吧!你就是个泼猴!明年你能安安静静的,我就知足了!”   德妃、十四阿哥和五公主都笑了起来,四阿哥木着脸,好像跟他们不是一家人。   德妃瞄到四阿哥那张木板脸也笑不出了。她随便勉励五公主两句就算完了。   磕完头大家还不能散,一家骨肉难得聚在一起,好歹坐下聊一会。   德妃让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坐近点,询问他们的近况。大多数时候都是十四阿哥和德妃娘娘在说话,四阿哥偶尔附和两句。   五公主怕淑婉觉得受到了冷落,特意找话题跟她聊天。   “虽然都在宫里住着,我和四嫂却很少见面。”   才十三岁的五公主温文有礼,端庄贞静,若不是长相还稚嫩,看起来就像成年人一样了。   淑婉忙笑道:“是啊!我和妹妹请安的时辰不同,总是碰不到一块去。妹妹平时都做些什么?”   五公主笑道:“早起上课,念书识字,下午和姐妹们一起玩耍,有时候过来陪陪额娘。四嫂送来的麻将很有趣,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妹妹喜欢就好,我还有一个玩具,一会儿差人给你送过去。”   德妃突然笑道:“你们嫂子小姑子聊得有来有去,到底在聊什么呢?”   淑婉答道:“我问妹妹平时做些什么。”   五公主含笑点头。   德妃见她们聊得投契,突然想到一件事。   五公主已经十三岁了,再留三五年,她就要嫁人了。   之前的几位公主大多嫁到了蒙古,五公主恐怕很难留在京城。   德妃住在深宫内苑,消息闭塞。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能出宫建府,做事会更方便得多。   若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每年多送些年礼,多关心关心五公主,告诉草原那边五公主是有人撑腰的,想来五公主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男人心思粗,未必能想到这个,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娘都忘了,更何况是妹妹。这事还是得靠五公主自己,她跟嫂子搞好关系,对她的将来有好处。   德妃笑着说道:“你们姑嫂和睦,我很欣慰,以后你们经常走动。你们年纪相近,肯定能聊到一块去。”   淑婉和五公主连忙答应下来。   请安结束后就没别的事了,四阿哥和淑婉回家垫垫肚子就去睡觉了。今天晚上要熬夜守岁,他们提前补眠。   睡醒了就该吃年夜饭了,宋格格抱着小格格喜滋滋地过来,看妆容服饰应该是精心打扮过。   淑婉瞧见了在心里撇嘴,这小浪蹄子好有心机,幸好我比她还浪还心机。   她睡醒给自己化了一个心机素颜妆,实际上化了,看起来又没化。这种靠素颜就能艳压的小技巧不是谁都会的!   可惜,宋格格看不懂淑婉的小心机,她精心打扮是因为过年,过年总得打扮得喜庆一点。喜滋滋是觉得阿哥福晋没忘了她,她的待遇比李格格强多了。   淑婉的媚眼算是抛给瞎子看了。   开饭前,四阿哥讲了几句话,无非是希望新的一年越过越好。吃饭的时候,三人行个酒令算作消遣,可惜人太少,总感觉冷清。吃完了饭,四阿哥以小格格熬不得夜为借口,打发宋格格带孩子回去。   又只剩四阿哥和淑婉两个人了,四阿哥摸摸淑婉的肚子。   “今年稍微有点冷清,明年孩子出生了就热闹了。”   淑婉笑道:“到时候孩子淘气吵闹,你又想念此刻的清净了。”   “不会!我绝不会嫌弃孩子吵闹,孩子越多越好,越热闹日子越红火。”   淑婉想起白天时候的事,德妃娘娘他们像一家人,四阿哥像是捡来的。   四阿哥想要许多孩子,是不是也渴望着有自己的家呢?   淑婉忍不住劝道:“四阿哥,以后你多笑一笑好吗?”   四阿哥挑眉,“我在你面前笑的还不够多吗?”   淑婉笑着摆手,“我是说让你在别人面前也多笑一笑。今天额娘和十四弟、五妹妹说话,大家都在笑,只有你板着脸。”   四阿哥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冲淑婉摇了摇头。   “他们说的话并不有趣,我为什么要笑?我也笑不出来。”   四阿哥心道:我只想对你笑,你说的话才是真的有趣,不论说什么我都爱听。只看着你,我就想面露笑意。   淑婉不知道四阿哥心中所想,但她有被这个直男解释无语到。   原来四阿哥你不缺爱,你是缺德妃娘娘的毒打啊!   “好吧!”淑婉妥协了,“不爱笑就不笑,只要你开心就好。”   太监小宁子过来问话,“阿哥,福晋,到时辰了,要不要放炮仗?”   四阿哥忙道:“去前院放,不许吵到福晋。”   小宁子领命下去了。   四阿哥问淑婉,“这个小太监眼生,以前没见过。”   “宁嬷嬷瞧他机灵,刚提拔上来的。他也帮着织手套来着,织出来的手套比宫女做的还好。”   很快外面响起爆竹声,烟火升上天空,把窗纸映出各种颜色。   淑婉拉着四阿哥的手撒娇,“我们出去看看吧!我想看烟花!”   四阿哥不许,“你怀着孕,声音那么大,小心吓到你!”   “我哪有那么娇气!走嘛!走嘛!你最好啦!”   四阿哥没办法,只能取来披风,把淑婉包的里三层外三层。出去了也只能站在门口看,不许去前面。   四阿哥捂着淑婉的耳朵,嘭的一声,烟火冲上云端,在天空炸开一朵灿烂的花。   淑婉看了一会儿,扭过头去看四阿哥。   烟花灿烂的颜色映在四阿哥的脸上,他认真地看着天空,脸上是成熟男人的坚毅,眉眼间还有一丝少年人的恣意。   四阿哥也回头看她,“不是来看烟火的吗?怎么又看我了?”   炮仗声太大,淑婉被捂着耳朵听不清他说话。   她傻乎乎地笑着喊道:“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我更喜欢你了!”   虽然周围很嘈杂,但四阿哥还是听清了淑婉的话。   他心脏鼓动,心跳声比炮仗声还要大。 第44章   紫禁城里, 已经成家的皇子们都在和妻妾一起吃年夜饭。淑婉和四阿哥柔情蜜意地看烟火,其他人妻妾满堂,那是另外一种热闹了。   太子的毓庆宫里, 太子妃起身提酒,侧福晋和格格们都站了起来。   “祝太子年年如意,岁岁安康。”太子妃笑着举杯。   太子淡笑着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太子妃敬完酒就轮到侧福晋和格格们了。   侧福晋李佳氏先站了起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胭脂色的衣裳, 夜里烛光黯淡,胭脂色看起来和正红色很像。   太子妃瞧见了低头冷笑,李侧福晋小心思倒挺多。   李佳氏脸圆圆的,眼睛很大,长相很是娇憨讨喜。   她举杯笑道:“太子殿下, 妾身没读过多少书, 不像太子妃那样会说话。妾身只希望太子殿下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说完仰头把酒都喝干, 娇俏地吐吐舌头。   “啊!好辣啊!”   太子笑着招手让她过来, 从盘里捡了一颗蜜桔剥开, 取出一瓣喂到李佳氏嘴里。   “你啊!不会喝酒就别逞强,喝点蜜水玫瑰露不好吗?”   李佳氏摇头不依, “妾身要和太子喝一样的!”   她蹲身行礼, “太子殿下,妾身最近练了一支舞, 想给太子、太子妃和其他姐妹助助兴。”   太子一听就来了兴趣, 宫里的女人都很守规矩, 对于她们来说, 唱歌跳舞不是正经女子该做的事。今日不论李侧福晋跳的好坏, 太子都高兴。   李佳氏又对众人笑道:“今天过年,在场的都是自家姐妹,我献丑了,姐妹们别笑话。”   众人都笑着附和,“这里没有外人,只当玩了,谁会笑话你呢?”   大家把话说的很漂亮,在心里把李侧福晋一顿臭骂。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常见到太子,过年家宴是吸引太子注意的好时机。大家都穿上新衣服,戴上最好的首饰,为了除夕这一顿饭,她们精心准备了很久。   李佳氏敬完酒不腾地方,这种行为和占着茅坑不拉屎是一个性质的。   坐在后面的格格们快恨死李佳氏了,她已经够受宠的了,还不知足!她磨磨蹭蹭地跳个舞,其他人有样学样再跟太子吟诗作对,磨蹭下来年夜饭都结束了,她们这些不受宠的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没了!   与李佳氏交好的两个格格弹琴吹笛,李佳氏手执团扇,在琴声和笛声中翩翩起舞。   说实话李佳氏跳舞很一般,不过是扭两下腰,转几个圈,团扇遮脸再慢慢露出眼睛,给太子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   太子看得津津有味,娇俏可人的侧福晋费心讨好他,他当然高兴,他看的不是舞蹈,而是人。   坐在一旁的太子妃看看太子,又看看李佳氏,心里只觉得腻歪。   一曲舞罢,李佳氏娇喘微微,蹲身给太子行礼,“妾身献丑了。”   太子亲自过去扶她,“跳的很好,看得出是下过苦功的,琴和笛子奏得也好,赏!”   李佳氏和两个格格欢欢喜喜地行礼谢恩。   其他侧福晋和格格们脸色都不太好,连太子妃都忍不住露出落寞的眼神。   太子和李佳氏握着手站在那里,好似戏本子里的才子佳人,般配极了,但她才是正室嫡妻啊!   李佳氏心中得意,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太子和她身上,这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李佳氏看向太子妃,你身份尊贵又如何,太子最喜欢的还是我。   “太子妃姐姐面色不虞,可是不喜欢妾身的舞?”   众人都扭头看太子妃,太子妃沉着脸,脸上没有一丝笑模样,好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太子心中冷笑,他不过是多宠李侧福晋一些,她就受不了了。   “大过年的,你闹什么!”   太子不说这话还好,此话一出,太子妃登时大怒。   你们黏糊你们的,没嫌你们碍眼就不错了,难不成还要我真心祝福?你们把我当什么了?   太子妃回想一下四福晋传授的说话艺术,突然笑了起来。   “太子误会了,大过年的,这样的喜庆日子,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怎么会闹脾气呢?李侧福晋刚刚也看错了,我并没有不虞之色。”   李佳氏怯怯地说道:“晚上光线不明亮,可能是妾身看错了吧!妾身还以为,太子妃姐姐不喜欢妾身跳的舞。”   太子妃淡淡地说道:“确实谈不上喜欢。”   李佳氏不由瞪大了眼睛,太子刚刚夸了她,太子妃竟敢这样说!难道她要和太子较劲?   太子妃淡淡地说道:“舞蹈动作太简单,除了转圈还是转圈。琴弹得一般,一首简简单单的曲子错了三个音,笛子吹得还行,就是气息不够。”   太子妃面带歉意,“我实在夸不出哪里好,你跳的舞辣到我的眼睛了。”   其他侧福晋和格格纷纷窃笑。   太子妃起身给太子道歉,“我本想忍忍不说的,李侧福晋偏要问。太子殿下为了节日气氛,违心夸赞,这点我确实不如您。以后臣妾一定好好修炼涵养,争取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李侧福晋也别难过,舞跳的不好,但勇气可嘉。”太子妃偏头让宫女回去取东西,“去把我最爱的那柄团扇取来,赏给李侧福晋。”   她对李侧福晋笑道:“大过年的,没人笑话你。回去好好练习,明年除夕你再跳一次,争取比现在跳的好。”   李侧福晋臊得满脸通红,她哀怨地看着太子,希望太子替她出头。   别的侧福晋早看她不顺眼了,借着机会开始冷嘲热讽。   “姐姐愣着做什么呢?太子妃把心爱之物赏给你,你还不谢恩?”   “是啊!这是太子妃勉励你呢!”   如果只是太子妃开口,太子会帮李佳氏说几句话。但其他侧福晋也开口了,这就是女人之间的事了。   太子背着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从不插手女人争宠的事情,她们要闹就闹,不理她们过一会儿就好了,这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   李佳氏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弃她而去,她只能低头,乖乖给太子妃行礼谢恩。   其他人瞧见心里痛快极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张狂,好像毓庆宫里只有你受宠似的!   除夕过后,第二天大年初一还是拜年磕头。   皇上在前面与儿子兄弟宴饮,太后领着嫔妃公主和孙媳在后面吃酒看戏。   今天是新年,戏台上演的都是吉祥喜庆的戏码。惠妃和宜妃挨着太后奉承着,把太后逗得呵呵笑。   这是太子妃第一次准备宫宴,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淑婉看她忙得额头上都是汗,主动过去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太子妃看她过来眼前一亮,“我这正缺人呢!你来帮我管点事!”   但是看到淑婉的肚子,太子妃又改口了。   “唉,你还是回去坐吧!一会儿我找你说话!你借我两个宫女,帮忙看着烛火。”   今天是阴天,外面阳光黯淡,根本照不进宫殿里,若是不点蜡烛,戏台上的人影都看不清。这时候的蜡烛大多用羊油等物制成,灯芯烧着烧着就变黑了,若是不及时剪去烧黑的灯芯,烛光会变暗,气味也难闻。   宫里有专门照看烛火的宫女太监,太子妃经验不足,留的人手不够。   淑婉把秋香和冰香留下,让她们听太子妃差遣。   她怀着身孕也不跟太子妃客气,太子妃让她去歇着,她就去歇了。   太子妃一直忙到宫宴结束,此时此刻太后已经回去休息了,各种精致菜肴早就撤下去了,桌上摆着一些点心水果。   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戏,大家可以随意走动,互相聊天,再过一会儿就可以散了。   太子妃笑着来到淑婉身边,“多亏你借我两个人,给我省了好多事!”   淑婉站起来给她行礼,“瞧您说的,两个丫头剪一剪灯花,能有多大的功劳?”   太子妃握住淑婉的手,“事情虽小,心意却重。”   太子妃往大福晋和三福晋那边努努嘴,“这么多人,只有你派人过来了,别的人啊!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不怪太子妃多想,都是皇家儿媳妇,多少有点攀比之心。   她们肯定心想,你不是太子妃吗?那让我们看看你有多厉害啊!   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太子妃身份高贵也不能拿她们怎样。   太子妃拉着淑婉坐下,兴致勃勃地跟淑婉聊起了昨晚的事。   “你说的那招太管用了!昨晚有人给太子跳舞邀宠,我按照你教的,说她跳舞辣眼睛。哈哈哈哈哈,你是没看见,当时她脸都青了!你再教我几招更厉害的!”   淑婉笑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空手从我这里套了一招已经不错了,还想让我白教你,那是不能了。”   太子妃笑道:“瞧把你能的,难道你还想让我送束脩,给你敬一杯拜师茶吗?”   淑婉笑着摆手,“不敢不敢,茶不用敬了,也不必叫我师父,但束脩千万别少了。”   淑婉和太子妃笑成一团,不远处的三福晋看见了,跟大福晋发两句牢骚,“你看看她,最会趋炎附势了,马屁精!”   大福晋歪头看了一眼,低头笑笑不说话。   过新年是皇子们一年之中最清闲的时候,他们不用上学读书,只要偶尔出去社交一下就行。   四阿哥很少出门,尽量推掉无用的社交,留在家里陪着淑婉。   他很快就要出去打仗了,这一走还不知道要几个月,没准仗还没打完,淑婉已经生了。   不能陪在淑婉身边,看着肚子一点点变大,四阿哥心里很遗憾。   他最近喜欢把手轻轻按在淑婉的肚子上,感受她的肚子有没有胎动。   “我听说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有胎动了。”   淑婉没生过,她也不太清楚。“不是吧!好像还要再过一阵子。”   四阿哥的手突然弹了起来,好像淑婉的肚子上长了根刺。“他……他好像动了!”   “怎么可能?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啊!”淑婉笑话他太紧张了,“是你的错觉吧!”   四阿哥很笃定,“不是错觉,他就是动了!”   他又把手放在淑婉的肚子上,淑婉笑道:“我都说了,现在他还不会动呢!”   四阿哥捂住淑婉的嘴,不许她说话,“你安静点,我都感受不到了!”   淑婉想叹气,你干脆钻我肚子里跟孩子交流好了!   四阿哥表情凝重地等了一会儿,最后遗憾地摇头。   “他太懒了,完全不肯动。”   淑婉:大哥,这跟懒不懒的没关系好吗?孩子还没发育到那个阶段呢!   四阿哥勉强把注意力从肚子上移开,“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宫里各处挂满各式各样的宫灯,漂亮极了。”   淑婉点点头,他们院子里的灯已经准备好了,明天挂起来就行了,你说这个有什么用意呢?   四阿哥突然有点害羞,他扭过头去,装作不在意地说道:“我也给你准备了一盏。”   淑婉愣住了,“你……给我准备了一盏灯?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四阿哥命人把灯拿来,那是一盏八角宫灯,样式有点普通,上面的八个角垂下八条米粒大珍珠串成的流苏,糊灯笼的纸上画着一个美人,旁边的题词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灯笼已经点燃,灯笼上的美人低眉含笑。灯笼下面的红色流苏晃来晃去,一直晃到淑婉的心尖上,让她有些晕乎乎的。   “这……是不是你亲手做的?”   四阿哥脸上有些不自在,“是我做的……你怎么发现的?”   淑婉提着灯笼开心地笑,“直觉!因为咱们两个心有灵犀一点通!”   淑婉把灯笼放在桌上,仔仔细细地看。四阿哥看她这样喜欢,心里也欢喜。   “你送了新年礼物,我也得送一件东西不是?你别离得那么近,小心看得眼睛疼。这东西你随便玩两天就罢了,做这个容易的很,你若喜欢,明年我还给你做。”   四阿哥说的云淡风轻,实际上为了做这个吃了不少苦头。   他审美情趣极佳,最开始画出来的图纸漂亮极了,可惜他空有品味,没有巧手,做不出漂亮的宫灯。最后改来改去,做成了这样。   淑婉拎着宫灯爱不释手,她命人给她取来披风,非要拎着四阿哥送她的宫灯出去转两圈。   四阿哥无奈极了,“外面还冷着呢!现在又是白天,你拎着它出去有什么看头。”   淑婉不听,“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我要出去显摆一圈。”   宁嬷嬷等人取来披风暖帽给她戴上,淑婉提着宫灯乐颠颠地在院子里转悠。   宁嬷嬷等人围在她身边陪她,淑婉挨个过去问:“你看我的灯笼漂不漂亮?”   宁嬷嬷等人哪敢说不好?就算四阿哥只糊一个平平无奇的红灯笼,她们都得把这灯笼夸出花来。   “漂亮,特别漂亮,福晋拎着这美人灯笼,就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这灯笼和福晋很相称,不仅灯笼漂亮,上面的美人也漂亮,当然了,福晋更漂亮。”   宁嬷嬷等人浮夸的话语让四阿哥脸红,淑婉不同,别人说的越夸张,她越兴奋。   她拎着灯笼就好像拎着个大宝贝,恨不得炫耀地满宫皆知。   淑婉提着灯歪着头冲四阿哥招手,她穿着红色披风,暖帽上的白色狐狸毛把她衬得唇红齿白,四阿哥看着她,心里软成一团泥。   四阿哥走过去拉淑婉回屋,“快别显摆了!五妹妹都比你成熟!”   如果不是怀孕了,淑婉恨不得蹦蹦跳,“我不要成熟!有你宠着,我愿意做一辈子的小朋友!”   四阿哥顾不上院子里有人,低下头跟淑婉额头相贴。   过完了正月十五,四阿哥又忙了起来,出宫的次数也变多了。他掌管正红旗大营,需要去军营里转一转。   经常进出宫门,四阿哥正巧遇到了自己的岳父。   看在淑婉的面子上,四阿哥对费扬古很尊敬,看见岳父连忙下马行礼打招呼。   费扬古连忙还了一礼,女婿是皇子,按照礼仪来说,他不必给自己弯腰行礼。四阿哥这样郑重,看来女儿在宫里过得很好。   费扬古心里高兴,跟四阿哥说话的时候很是亲近。   “阿哥马上要随皇上出征了,在外面万事小心,军营里的门道多,阿哥多听多看。凭阿哥的聪明劲,出去一趟回来,肯定能成为一个良将。”   四阿哥说道:“岳父谬赞,我年纪轻,能跟着皇上和诸位大人学些皮毛就知足了。”   费扬古也是靠军功晋升的,他跟四阿哥传授一些打仗的经验。两人都还有别的事,时间比较紧,只能挑重点说。   “现在京城的冰雪化的差不多了,但北方还很冷,阿哥出征多穿一点。”   说着费扬古注意到四阿哥的手套,“咦?阿哥的手套不错,骑马射箭应该很方便。这是哪个地方进贡上来的?从未见过呢!”   四阿哥笑道:“这是淑婉织的,保暖灵活,骑马戴着这个很合适。”   费扬古酸了,“这样啊!原来是四福晋织的呢!”   怪不得针线这样丑!他这个女儿嫁出去了也不长进,针线活还跟以前一样!他才不稀罕呢!   虽然心里吐槽东西丑,费扬古的酸意却越来越浓。   他这个做父亲的经常出去打仗,后来护卫京城安全,总算不用出去了。但也是个武官,经常得去骑马巡视军营。   他的好女儿不给他做手套,现在四阿哥要出征了,她就琢磨出这样一个好东西。   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四阿哥心里有些得意,看看,这是淑婉为了他费心费力想出来的好东西!连岳父都没有呢!   四阿哥压下嘴角的笑意,“年前福晋命人做了好多手套,一会儿我派人往府上送一些。”   费扬古冷笑,“不用了,阿哥拿着用吧!您出征辛苦,用这个最好了!我这次不能出征,待在京城守好门户就行了,用不着这种好东西。”   告别四阿哥,费扬古满心酸涩地回到家里。   到家后他就开始跟妻子抱怨淑婉,“你看看咱们的好女儿!在家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老父亲受苦,也不知道给阿玛做手套。现在嫁出去了,居然学会做五个手指头的手套了!”   费扬古极力描述拿手套有多好多暖和,多柔软,恨不得把一双手套说成是天生有地下无的宝贝。其实他就看了一眼,只知道五个手指比较灵活罢了。   他的老妻听得满心不耐烦,“四阿哥不是说给你一双吗?”   费扬古:“我不要!那是施舍来的!”   他的妻子冷笑道:“既然不想要施舍的,那就戴着旧手套吧!你也别想女儿孝敬你了,你女儿说了,四阿哥是全天底下最英俊的男人!你这么老,只配戴老手套!”   费扬古:“……”   他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吐槽女儿审美有问题,还是抱怨福晋态度有问题。   二月,皇上披上铠甲,率领大军从北门离开京城,平定噶尔丹。   天空突然飘起雪花,这应该是最后一场雪了。   四阿哥坐在马上,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突然笑了起来。   骑马走在他旁边的五阿哥问道:“四哥,真是稀奇了,你怎么突然笑起来了?”   你的木板脸呢?出征打仗这么快乐吗?   四阿哥笑道:“我觉得下雪是吉兆,所以心里高兴。”   五阿哥小声嘟囔,“这是吉兆吗?从来没听过啊!”   其实四阿哥在想留在紫禁城的淑婉,初雪的时候,他们在雪花下相拥。   现在应该是最后一场雪,可惜不能陪着她,做她身边最英俊的男人。   四阿哥收起笑容,认真看着前方的路。他会努力跟着皇阿玛学习,平安打完这场仗,早点回到京城。   因为还有人等着他回来!   四阿哥轻轻拍了拍前胸,里面穿着淑婉给他织的毛衣。   淑婉站在门口,看着北方。   宁嬷嬷劝道:“福晋,天气还冷呢!您快回去吧!”   淑婉摸着肚子笑道:“再等一会儿。”   肚子里的小生命轻轻动了动,淑婉笑着轻拍一下,淘气,非要等你阿玛走了才学会胎动。 第45章   淑婉觉得, 自己应该是怀了一个叛逆的崽。   四阿哥在家的时候天天守着,孩子一下都不肯动。现在四阿哥刚出发, 这小崽子就动起来了。   月份越大,孩子动的越多,经常半夜把淑婉踹醒。   大多时候,淑婉被孩子踹醒就睡不着了。   记得她刚成亲那会儿,床上突然多了一个人,淑婉各种不习惯。现在四阿哥不在身边,这么大一张床随便淑婉在上面翻滚, 她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睡不着的夜里,淑婉就会想起远方的四阿哥。不知道他吃的好不好, 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最近淑婉和太子妃混得不错, 太子妃大约是看在怼人课程半师之谊的份上,对淑婉很照顾。   德妃对于儿媳与太子妃交好也是乐见其成, 她还嘱咐淑婉好好维持与太子妃的关系,多多迁就奉承太子妃。   淑婉在德妃面前乖乖答应了,到了太子妃面前该怎样还怎样。她与太子妃是平等相交,若是她上赶着巴结奉承, 太子妃还不愿意理她了呢!   太子妃来阿哥所串门, 五福晋也在, 淑婉还跟她们说起这事。   她亲自给太子妃和五福晋端茶,“我婆婆千叮咛万嘱咐, 太子妃是未来国母,一定让我好好伺候着!”   淑婉故意掐着嗓子说道:“太子妃, 您请喝茶吧!”   太子妃摇头叹道:“你这样伺候可不行啊!还不给我跪下!”   淑婉笑道:“太子妃娘娘适可而止吧!给你点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   五福晋抱怨道:“我婆婆也让我讨好太子妃呢!唉!”   太子妃挑眉说道:“呦!你还不愿意?好一个不愿趋炎附势有风骨的小媳妇!你以为谁都能巴结讨好我吗?你出去打听打听, 那么多人上赶着, 我还不愿意理他们呢!”   五福晋低头腼腆一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淑婉笑太子妃猖狂,“你说话越发地犀利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哎!我是弃恶从善了,若是放在以前,我非得和你较量一番!”   太子妃无奈地笑,“你当然弃恶从善了!四阿哥尊重你,体贴你。德妃娘娘是个体面人,为了面子也做不出磋磨儿媳妇的事。你刚进门没多久就怀了身孕。好事全让你摊上了,你何必犀利?”   五福晋心有戚戚,没人疼没人爱才得更要强。   太子妃长叹一口气,太子待她只是平平,后院的侧福晋和格格们都不省心,宫务全都压在她身上。她还得尽心侍奉太后,处理与后宫妃嫔、各位福晋、各位公主的关系。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她不厉害一点怎么服众?   太子妃不愿意把烦心事拿出来说,她跟淑婉说起了别的。   “皇上与太子经常通信,还是八百里加急呢!你们想不想给四阿哥和五阿哥写信?我跟太子说一声,把信夹带在奏折里送过去。”   淑婉觉得这样不太好,“八百里加急送的都是要紧东西,我们送家书不是胡闹吗?”   “你们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两封信能有多重,顺带着送过去又能怎样?”   五福晋也说道:“机会难得,四嫂就送一封信吧!又不是天天送,不会耽误朝廷的正事。”   太子妃:“是啊!最近朝堂无大事,我听太子说送到前线的奏折都少了,所以才问你要不要捎信。四阿哥走后,你们一直没通过信吧?你怀着身孕,四阿哥在外头肯定惦记。”   五福晋闷闷地说道:“我就不送信了,左右没人惦记我。”   太子妃知道五福晋的情况,她不想送就算了,本来太子妃也只想帮帮淑婉,五福晋只是顺带。   淑婉很心动,能往前线送信的机会不多,错过了这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淑婉问太子妃,“送信的人什么时候走?”   “后天早上就走,你尽快写信,最好今晚之前就把信送到我这来。”   淑婉连连点头,“我记住了,谢谢嫂子。”   太子妃和五福晋走后,淑婉坐在桌前开始写信。   提起笔来,淑婉写下四阿哥安好几个字就停住了。   她很少给人写信,总觉得落在纸上的话和平时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同。   若是与四阿哥面对面,淑婉敢大声地说喜欢,但写在纸上就觉得很害羞。好像这样就留下了证据,以后想否认都难了。   淑婉不知道写什么好,笔尖的墨汁滴在纸上晕出大片墨迹。淑婉又换了一张干净的信纸,打算从德妃娘娘写起。   德妃娘娘一切安好,最近在抄经书,祈求皇上和阿哥平安归来,大军旗开得胜。五公主也惦记着皇上和四阿哥,她也在跟着娘娘抄经书。   说完了德妃和五公主,淑婉提起了自己的近况。   她一切都好,太医每隔十天来诊一次平安脉,每次检查结果都正常,请四阿哥不要担心。   闲来无事,她就拿着四阿哥的文章念给肚里的孩子听。可惜她读书有限,有些典故她都不知道出处,想来孩子也听不懂阿哥的锦绣文章。   淑婉还把胎动的故事讲给四阿哥听,写到这里的时候淑婉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在信里替孩子求情,希望阿哥别跟孩子一般见识,等孩子生出来了也不要打孩子的屁股。   淑婉啰里啰嗦写了一大堆,等她写完了才发现,自己竟然写了厚厚一摞信纸。   淑婉脸上发烧,心里暗骂自己肉麻。四阿哥才离开几天,家里又没发生大事,至于写这么多吗?   她重新检查,打算删掉一些没用的话,但翻来覆去看了几次,哪句话都舍不得删。   想了半天,淑婉翻出一个精巧的扁木盒把信装了起来。这盒子上有个精巧的锁头,锁面有几圈刻着汉字的圆盘,只有转动圆盘拼出正确的成语才能把盒子打开。   写好了信,淑婉抽空去了毓庆宫,亲自交到太子妃手里。   太子妃看见装信的盒子还笑话淑婉,“呦,好精巧的盒子,装得这么严实,难道你写的是情书?”   淑婉气得恨不得捶她,“亏你还是太子妃呢!这样不正经!”   太子妃大笑,“哎呦,我们四福晋臊了!你放心,这封信啊,一定完好无损的送到你情哥哥手上!”   太子妃调笑了几句,淑婉实在扛不住,只能遁走。   太子妃把信交给太子,太子很乐意帮这个忙。四阿哥在他面前一直很恭敬,他不介意做一个顺水人情。   八百里加急速度很快,四天以后,信就到了。   四阿哥收到信的时候很诧异,他没想到淑婉会送信来。   盒子上的成语锁很简单,四阿哥记得淑婉说过,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发财。四阿哥把圆环转成财源广进,盒子果然打开了。   四阿哥笑着嗔怪了一句,“小财迷。”   信上只是一些家常话,若是别人看见了,没准还会觉得无聊。但四阿哥却看得津津有味,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读完了信,四阿哥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以前觉得好男儿应该建功立业,成天想着老婆孩子是没出息。可现在的他归心似箭,恨不得扔下正红旗大营,偷偷跑回京城去。   四阿哥坐在帐篷里叹了口气,美色误人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春暖花开。   六月,大军班师回朝,淑婉也快要生了。   四阿哥回来的时候,淑婉领着院子里上上下下在门口迎接。看见四阿哥的一瞬间淑婉就红了眼眶。   四阿哥瘦了,也比以前黑了。脸上干的起皮,嘴唇干裂带着血口。   四阿哥看见淑婉的一瞬间也愣住了,他记得离开的时候,淑婉肚子刚显怀,但脸上身上还是清瘦的。   现在的淑婉脸圆了一圈,肚子鼓得老大,四阿哥都怀疑淑婉的小身板能不能禁得住这么大的肚子。   淑婉带着众人行礼,四阿哥快走几步,连忙把淑婉扶起来。   两人双手交握,一个极白,一个极黑,一个光滑细腻,一个粗糙干瘦。   淑婉忍不住掉下泪来,“阿哥你受苦了。”   四阿哥抬手去给淑婉擦眼泪,看见淑婉白嫩圆胖的脸,再看看自己粗糙的掌心,他又把手收回来了。   “别哭,大男人吃点苦算得了什么。”   淑婉擦了擦眼睛,但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掉。   她命众人散了,让宋格格抱着孩子先回去。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四阿哥先洗洗澡去去乏,中午大家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淑婉挺着肚子要服侍四阿哥洗澡,四阿哥看她弯腰都费劲,连声催促她出去歇着。   淑婉不依,“我得亲眼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不然我不能放心!”   四阿哥笑道:“我一直在后方,怎么可能受伤?你快出去吧!让太监服侍我就行了。”   淑婉还是把他剥光了看了一遍,确定他身上没有伤口才出去了。   四阿哥洗完澡觉得浑身上下都松快了,在外面用水不方便,喝的水都不一定够,哪有水洗澡?   而且塞外风沙大,吹几天就黑了糙了。   淑婉把四阿哥摁在梳妆台前,非要给他抹擦脸油。   四阿哥还挺要面子,“这是你们女人用的东西,我不抹!”   淑婉叹道:“我的爷,这是擦脸霜,薄薄的涂一层,脸上就不干燥了。这不是胭脂也不是水粉,你闻一闻,连香味都没有,怎么就是女人用的东西了?”   四阿哥凑过去闻了一下,果然没有香味。他沾了一点抹在手背上,润润的有点像是獾子油。   “好,那就抹一点吧!”   淑婉抠出一点涂在四阿哥脸上抹匀,“我在家时最喜欢捣腾这些擦脸的东西,这是我改良古方做出来的擦面霜。无色无味,保湿不黏腻,不厚重,比市面上卖的好多了。”   淑婉抹的是自己平时抹的量,结果匀开后发现不够。她又抠出一点,再匀开,发现还是不够。   四阿哥手指头杵进瓶里抠出一大坨,擦在脸上搓匀。他这一指头下去,擦脸霜明显少了小半瓶。   淑婉:“……”   四阿哥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福晋太秀气了,擦半天也擦不完。”   淑婉:我特么想把瓶子扣你脸上!你知道我制作一小瓶擦脸霜费多大劲,用多少原料吗?   淑婉深吸一口气,算了,四阿哥刚回家,不要跟他生气发火。明天把那瓶擦手的送给四阿哥,不许他再用我的擦脸霜!   淑婉刚要去拿护手霜的瓶子,四阿哥的手指头又伸进擦脸霜里杵了一下,然后擦在手背上抹匀。   “你还别说,擦了这个脸上真的软和很多。我手上也擦一点,手有点干,好像都要裂口了。”   淑婉看着缺了半瓶的擦脸霜,勉强笑了笑,“四阿哥你……喜欢就好。”   为了报复,淑婉取出一个带颜色的口脂,沾了一点要给四阿哥涂上。   四阿哥抗拒极了,“这个是红色胭脂,我怎么能涂这个?”   淑婉无辜地说道:“这个油脂多,里面还添了药材。你嘴唇都裂口了,用这个正合适。”   四阿哥死活不愿意,“不行!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涂这个!让别人看见了笑话!”   淑婉劝道:“这个看着颜色重,其实是淡淡的粉,涂上了也不明显,还能显得阿哥气色好。你先厚厚的涂一层,把嘴唇上的死皮软化。等吃饭的时候再擦掉,这样总行了吧?”   四阿哥皱着眉头还是不愿意,淑婉又说道:“我也涂上这个好不好?别人看见了只会以为是你吃了我嘴上的胭脂。”   四阿哥说她不知羞,“大白天,你还挺着个肚子,我就吃你胭脂?我是色中饿鬼吗?”   淑婉佯装恼怒,“你不涂就算了,反正嘴唇裂口难受的不是我。我告诉你,你这样可别想跟我亲嘴,我嫌你嘴巴不够软!”   四阿哥又是觉得生气,又觉得好笑,“还反了你了!”   淑婉扭头坐在床上,抱着胳膊哼了一声。   四阿哥在梳妆台前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在嘴巴上薄薄地涂了一层口脂,“这样你满意了吧!”   淑婉看见他亮晶晶的嘴唇,顿时转嗔为喜。   她取出小巧的西洋镜递到四阿哥面前让他照一照,然后在四阿哥唇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你看看,还是这样更好看!”   四阿哥掐她的脸,心里默默地在小本上记了一笔。   中午家宴,四阿哥把口脂擦了下去,嘴唇上剩下淡淡的粉,看着确实提气色。   用过了饭,四阿哥询问家里近况,又仔细问了小格格的情况。   小格格会说几个字了,宋格格让她喊阿玛,小格格拍着小手,只会喊玛。   四阿哥瞧着很高兴,小格格刚出生的时候身子那么弱,现在不用吃药,能玩能笑,这就已经很好了。   简单的家宴过后,四阿哥和淑婉回房,说起了私密话。   四阿哥说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皇阿玛已经命人选址给咱们建府邸了,再过二三年,咱们就可以搬出去住了。”   “真的!”淑婉激动极了,“宅子在哪里?有多大?”   四阿哥笑她心急,“才刚刚选址,图纸还没画呢!你急什么!”   淑婉认真地说道:“我不是心急,我是期待。住在宫里当然好了,什么都是现成的,柴米油盐都不用自己操心。但是在宫外建府,咱们一点一点亲手布置才更有意义啊!”   四阿哥赞同的点点头,宫里虽好,但这是皇阿玛的家。宫外新建的府邸才是他们真正的家。   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设计,看着自己的家从无到有。   出宫以后做事也会方便许多,淑婉可以回娘家转转,或者是请岳母和以前的手帕交来家里玩。   四阿哥笑道:“出去一趟虽然辛苦,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我们兄弟也算有军功傍身了,看样子,今年年底,或者是明年,皇阿玛就会给我们分封爵位,到时候我就不是光头阿哥了。”   淑婉听了更开心了,“能封个什么呢?”   四阿哥叹道:“我们几个比不上大哥三哥,封个贝勒应该差不多。”   淑婉笑着恭喜他,“那我就先恭喜贝勒爷啦!”   四阿哥去捏她的脸,“皇阿玛还没封呢!你别乱叫!”   “只是在家里叫,你怕什么!”   淑婉揉了揉腰,起身下地走了起来。   四阿哥也跟着下地去扶她,“好好的走什么?别累着了。”   淑婉笑道:“额娘和太医都让我多走动走动,说这样生孩子的时候好生。”   四阿哥低头看淑婉的鞋子,“你这鞋又是怎么回事?宁嬷嬷她们做事越发不尽心,怎么能让你穿这么大的鞋?”   淑婉叹道:“我的爷啊!你不懂就别乱说话!”   她坐在椅子上甩脱了脚上的鞋。   “你看看我的脚和腿,都肿起来了。前两天秋香把你的鞋子拿来,我穿上正正好好。”   四阿哥蹲下去握住淑婉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指摁下去就是一个坑。   四阿哥捧着她的脚,轻轻揉捏,他感性地说道:“辛苦你了。”   淑婉不好意思地把脚收回来,“怀孕的人都这样,我浑身难受的时候也有偷偷骂你,你不用这样……”   四阿哥的感性全被淑婉摧毁了,她真的毁了四阿哥好多温柔。   四阿哥呵斥道:“以后这种时候你不许说话!”   淑婉故意问他,“什么时候?你捧着我脚丫子的时候?”   四阿哥:想把你的脚扔到一边!   四阿哥从小被捧着长大,人家是位爷,好不容易放下洁癖,感动地捧一捧福晋的肿脚,还被福晋这样说。娶了这样的媳妇也是倒了霉了。   淑婉忧愁地看着肚子,“这孩子有点大,也不知道生产的时候好不好生。我怕他长太胖,最近控制饮食,只吃粗粮,每顿吃的也不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都饿瘦了,肚子还是吹气似的长大。”   四阿哥皱眉摸了摸她的肚子,把手腕上的佛珠摘下来戴在淑婉手上。   “这串佛珠从小就跟着我,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它一定会保佑你平安的。”   四阿哥出征回来给德妃请安,回家的时候就领回来一个格格,宫里的女人没有名字,四阿哥只知道她叫武氏。   武氏进门必须给淑婉磕头敬茶,看着武氏清纯的小脸蛋,淑婉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婆婆真是烦死人了,她都要生孩子了,还给她添堵!   四阿哥待武氏很冷淡,她敬完茶后,四阿哥就命人送她去后院了。   四阿哥跟淑婉解释道:“额娘塞过来的,我推了好几次都没推出去。一个格格而已,你别理她,只当养了一只小猫小狗。”   这句话完全没有安慰到淑婉,她对养小猫小狗这种话有PTSD。   毕竟电视剧里的绿茶小三对正室夫人都是这样说的,您只当我是一只小猫小狗,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淑婉只想一口唾在德妃脸上,这老太婆简直恶毒!   李格格被关起来了,宋格格变成了听话小跟班,四阿哥院子里好不容易消停了,这时候又弄来一个清秀佳人,德妃是嫌她日子过得太好了吧!   有这样办事的吗?她拼着命要生孩子,做婆婆的上赶着给她添堵。   淑婉第一次在四阿哥面前表现出对德妃的不满。   “我与武氏无冤无仇,她只是一个格格,我不会跟她较劲。宋格格有的,武氏也会有,我不是容不下人。但额娘这样做事,实在伤了我的心。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在前面拼命,额娘给你塞人,她这是什么意思?希望我生完孩子赶紧死,好给新人腾地方吗?”   四阿哥皱眉,“你说话也太难听了。额娘没有别的意思,你生完孩子得坐月子,额娘应该是觉得后院没人伺候我,所以塞了一个人。”   淑婉冷笑,“阿哥,我说话难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德妃娘娘若想赏人,提前跟你我商量一下不行吗?”   四阿哥觉得头疼,在永和宫里,德妃娘娘说她之前提醒过淑婉,让她给四阿哥纳妾。那时候四阿哥还没出征,但淑婉只当耳旁风。后来四阿哥走了,德妃也没再提这事。现在四阿哥回来了,德妃明确表示,她就是要送个人,杀一杀福晋的威风,让她知道女人不能善妒。   德妃是一番道理,淑婉也是一番道理,两个女人斗来斗去,他在中间受夹板气。 第46章   四阿哥听淑婉发了一通牢骚就去前面了。他觉得不过是院子里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格格, 他能耐着性子听淑婉发牢骚就很不错了。这种后院的琐事根本不是他一个爷们儿该操心的。   四阿哥背着手走了,淑婉更生气了。   他走了是什么意思?嫌她烦了?都不给她一个交代的吗?   宁嬷嬷给淑婉倒了杯温水, 让她消消气。   “福晋息怒,一个格格罢了,模样只是清秀,翻不出大浪来。您千万别因为一个格格跟四阿哥生气,那样会把四阿哥越推越远的。”   淑婉侧身躺在榻上休息,“不用嬷嬷嘱咐,道理我都懂。我现在身子重, 每天都觉得累,哪有闲心跟四阿哥生气?”   宁嬷嬷欣慰地笑, “福晋能这样想就好,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 后院的格格不过是打发时间解闷的玩意儿,在四阿哥心里, 您才是最重要的。您是尊贵人,何必与那些卑贱的人计较呢?那不是拉低您的身份吗?”   淑婉抿着嘴似笑非笑,哼,宁嬷嬷倒是会劝人。   “唉, 我没生气, 也不想跟武氏计较, 只是后院多出来一个格格,心里有点泛酸。嬷嬷先出去吧!我累了, 想睡会儿。”   淑婉闭上眼睛,秋香和冰香给她打扇。宁嬷嬷取来一个薄被给淑婉盖上, 安静地退了出去。   宁嬷嬷刚出去, 淑婉就睁开了眼睛, 她抓起薄被扔在地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秋香笑着劝道:“福晋刚还和宁嬷嬷说不生气呢!这会儿怎么又扔东西了?”   冰香捡起薄被叠好,她骂秋香糊涂。   “糊涂种子!宁嬷嬷能跟咱俩比吗?咱们是福晋的心腹,宁嬷嬷以前是德妃娘娘的人,是叛徒!福晋宠着咱们,脏活累活交给叛徒去做,咱们等着现成的就得了!”   淑婉哭笑不得,倒不必用叛徒这样严厉的字眼去评价宁嬷嬷。   只是她不方便在宁嬷嬷面前说她旧主的坏话,一是为了防着宁嬷嬷跟德妃告状,二是为了避免尴尬,她把德妃骂个狗血淋头,宁嬷嬷附和也不对,反驳又不敢,大家心里都难受。   冰香叉着腰数落德妃的不是,她歪着脖子咬着牙,神态像极了市井泼妇。   “说句公道话,哪家的婆婆像她似的!儿子刚回来就往房里塞人,怎么,她儿子离了女人就活不成了?大家都是女人,谁没吃过怀孕的辛苦?将心比心的道理都不懂,她也配做……那个吗?”   秋香皱眉说道:“行了!隔墙有耳,那位也是你能说的吗?”   冰香无所谓地说道:“我在屋里小声闲话,又没指名道姓,谁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再说了,福晋心里难受,她还怀着孩子呢!这个时候你就得顺着她骂人,骂得越痛快,福晋才越解气!”   淑婉笑着点头,冰香替她骂人,她确实觉得心里痛快多了。   可能女人就是这样,情绪上头的时候不要跟我谈理智和解决办法,陪我一起骂人,让我把情绪发泄出去就行了。   淑婉把手搭在肚子上,感受着孩子的胎动。   “刚开始气婆婆多管闲事,现在我更生四阿哥的气。你们说说,出去一趟给我领个小妾回来。我跟他抱怨几句,他一声不吭去了前面,连一句哄我的话都不肯说。难道是他出去了一趟,我们的感情就淡了?”   有很多人说能斩断爱情的不是时间,而是空间。这几个月他们很少通信,以前的一切都不算数了?   冰香非常硬核地劝淑婉想开点,“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您吃点好的,穿点好的,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秋香连忙去扯冰香的衣袖,“你胡说什么呢!赶紧闭嘴吧!”   她又对淑婉说道:“福晋,奴才说几句不中听的话。就今天的事来看,您在这吃醋泛酸,四阿哥压根没往心里去。   皇上有三宫六院,皇子还没娶亲,院里就有两个格格伺候。可能在四阿哥眼里,院子里多一个格格是很平常的事。”   淑婉不能接受,“难道我就忍了?”   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去跟别的女人睡觉?   秋香叹道:“福晋,德妃娘娘是长辈,赏个格格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您跟谁说理去?如果您告到太后那里,恐怕道理没论明白,太后还得责怪你善妒。”   秋香一针见血地指出来,“您不是生气,您是害怕。您怕四阿哥宠幸武氏,不再是您一个人的了。”   淑婉被秋香戳破了心思,心里觉得难堪,她翻身冲着里面,背对着秋香。   冰香掐了秋香一下,怪她把话说的太狠。   冰香笑着哄淑婉:“福晋别听秋香胡说,四阿哥最在意的人还是你。”   淑婉看着墙面不吭声,只有心里塞了很多人,才要分出高下,选出一个最在意的。   看着淑婉消沉的样子,秋香也心疼,她警告自己不能心软。她必须给福晋泼点冷水,如果她一直心存幻想,将来伤心的日子还多着呢!   “四阿哥是皇子,想往他身上凑的女人多着呢!美人投怀送抱,四阿哥每次都能把持得住吗?皇子纳妾天经地义,他连一丁点愧疚都不会有。您还得笑着迎新人进门,不然就是嫉妒。”   秋香叹了口气,讲起一件旧事。   “奴才是家生子,逢年过节您开恩给我放假,让我跟家人团圆,但我每次都拒了。不是奴才不识好歹,是奴才实在不愿意回家。   我娘和我爹见面就吵,不吵的时候就冷眼相对,好像看不见对方。听说他们刚成亲的时候也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可过日子并不是只有风花雪月,柴米油盐才能让你看清一个人。   您对四阿哥有多了解呢?等出宫建府了才知道吧!寻常夫妻没有小妾掺和还能变成怨偶呢!”   淑婉不悦地说道:“行了,别说了,你们出去!”   冰香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屋里,她张口要留下,秋香拽住她,冲她摇了摇头。   两人出去后,冰香抱怨秋香不会说话。   “福晋怀着孩子呢!你说这些不是刺她的心吗?万一早产了,你担当得起吗?”   秋香强硬地说道:“福晋没有你想得那么娇弱!长痛不如短痛,像你一味地哄着,等晚上四阿哥去了武格格那里,福晋不是更伤心?”   冰香不信,“不会吧!我看四阿哥不是好色的人。”   秋香叹道:“我也觉得四阿哥不像那种人,但这种事谁说得准?按理说,母亲赐下来的格格,比别的格格多几分体面,第一晚上肯定要歇在那里的。”   冰香不吭声了,心里偷偷痛骂德妃。   晚上,苏培盛问四阿哥要歇在哪里。   四阿哥皱了皱眉,心里也很苦恼。   福晋上午刚抱怨过,今晚去武氏那里,福晋恐怕不会高兴。可武氏是额娘赐下来的,如果第一晚不歇在武氏那里,好像对额娘有不满似的。   四阿哥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武氏那里。福晋大度体贴,她应该能理解。   正房那里,小宁子得了消息去找夏儿,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福晋说。   夏儿也犯愁,福晋进宫以来,独占四阿哥的恩宠,现在突然出现的武格格把恩宠抢了,福晋能受得了吗?   小宁子苦着脸一副可怜相,夏儿叹道:“你回去吧!我来跟福晋说!”   小宁子忙道:“不行啊!这不是害姐姐吗?我只是过来跟姐姐讨个主意,并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   夏儿骂道:“让你走,你就走,啰嗦什么!我还得去哄福晋开心呢!”   夏儿赶走小宁子,回到屋里斟酌着该怎么说。   淑婉看见夏儿进来便问道:“是不是四阿哥那里有消息了?”   夏儿勉强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福晋的眼睛。”   淑婉摘掉头上的发簪,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把簪子都掰弯了。   她淡淡地说道:“看见你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四阿哥肯定是去了武格格那里。”   淑婉淡定地把簪子掰回来,“给我拆头发换衣裳,我要睡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武格格那里的事也不必报给我听,我不想知道。”   躺在床上,淑婉翻来覆去睡不着。   在她以为四阿哥能为她守身如玉的时候,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四阿哥并不只是选择了武格格,他还选择了德妃。   可能在他心里,母亲还是比淑婉重要的。   淑婉又想起今天秋香说的话,她的话字字扎心,但确实是金玉良言。   她趁早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安心做一个合格的四福晋吧!   人不是机器,有些事情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直到后半夜,淑婉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早上,冰香乐颠颠地来报喜。   “福晋,有好事,您要不要听?”   淑婉懒洋洋地给自己戴耳坠,“呵,我能有什么好事?”   她拍拍自己的肚子,“我的孩子还要过几天才出生呢!”   冰香笑道:“福晋,真的是好事!昨晚四阿哥只是在武格格那里睡了一觉,没有叫水,武格格的元帕还是一片雪白呢!”   淑婉嘴角忍不住上翘,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又没了。   “以后四阿哥跟后院格格的事不必往我这里报,类似的事我也不想听。”   冰香连忙答应了,心里却很想不通。   淑婉往脸上扑了点粉,遮住青黑的眼圈,让自己看着体面一点。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四阿哥这次是忍住了,以后呢?他每次都能忍住吗?   淑婉不想听他跟后院格格的故事,好的坏的都不想听。   早膳后,武格格来给淑婉请安敬茶,四阿哥不在,宋格格也不在,看起来一点都不郑重。   武格格年纪还小,虽然极力忍着,但脸上还是流露出几分哀怨。   淑婉喝了茶,随便赏了点东西就打发她出去了。   等武格格走了,淑婉偷偷松了口气。幸好她产期将近,不用去请安,不然她还要听那些八婆冷嘲热讽。   晚上四阿哥回来了,照旧歇在淑婉房里。   直男且大男子主义的他总算跟淑婉解释了一下。   “昨晚只是在武氏那里睡觉,你别多想。”   说完这句,四阿哥就闭嘴了。他心里忐忑,总有一种做错事的感觉,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没错。   歇在武格格屋里,给了德妃面子,只是盖着被子纯睡觉,给了福晋里子。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好,真正做到了一碗水端平。   淑婉瞥了他一眼,擅长骂架的她第一次说不出话。   你说他没心吧?好像又有心。你说他有心呢?他的行为又让淑婉不爽。   淑婉气得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招蜂引蝶!你最好一直这样乖,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四阿哥:“反了你了!还想收拾我!”   淑婉挺着肚子嚷道:“那你来收拾我啊!你收拾啊!孩子可是看着呢!”   淑婉的大肚子戳到四阿哥的手上,肚子鼓出一个小包包。四阿哥吓得把手收回来,放在胸前。   “他踢我!”   淑婉被他瞪大双眼握拳头的样子可爱到,她忍笑说道:“现在你知道我们娘俩的厉害了吧!”   “行!知道了!你们俩都是我惹不起的人!”   淑婉和四阿哥又和好了,但淑婉总觉得和以前相比差了点什么。   过了半个多月,淑婉还没生,太医来诊脉都着急了。   他让淑婉多下地走走,如果还不发动,那就只能喝催产药了。   淑婉腿脚都肿了,肚子也沉重,走路比平时都累。   这天,她在外面转了一会儿,回到屋里秋香给她揉腿,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淑婉知道自己做梦了,梦里她回到了现代。   她待在一座高层公寓,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坐在电脑前打游戏。   “你是谁啊?”淑婉问道。   小男生把键盘敲得啪啪响,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是所有人都得不到的爸爸!”   淑婉:“……”   擅长撕逼的淑婉居然没有生气,她坐在小男生身后,静静地看他打游戏。   看他徜徉在召唤师峡谷里,把队友敌人喷了个遍。   等到游戏结束,小男生回头问淑婉:“你家有钱吗?”   淑婉看不清他的脸,她大声说道:“我家当然有钱,我老公未来还会做皇帝!”   小男生说道:“我看你是在吹牛逼!”   他轻轻点了点头,“行吧!会吹牛逼的人,才是真懂生活的人,就你家了!”   他说完这话,淑婉就醒了。   秋香还在给淑婉捏腿,她看淑婉睁开眼睛,劝她去床上睡一会儿。   淑婉说道:“不睡了,我刚刚都睡过了,还做了个梦。”   秋香觉得难以置信,“可您只是闭了会儿眼啊!”   淑婉说道:“我感觉……我刚才做了个胎梦。”   “胎梦?你都梦到什么了?”   淑婉说话的时候,四阿哥正好走到门口。他听见淑婉做了胎梦,快走几步冲了进来。   “你快跟我说说。”   淑婉挑拣着说了一下,“梦见一个小男孩,问咱们家有钱吗?我说有钱,他说,那就是你家了。”   四阿哥笑道:“看来这胎是个男孩!他长什么样子?他有没有说他是谁?”   淑婉:他说他是你得不到的爸爸……   淑婉舔舔嘴唇艰难地描述,“他没说他是谁,我还看他玩了会儿游戏。”   四阿哥激动地笑,一个小男孩在玩游戏,多么天真童趣的画面啊!   “恩,他一定像是年画里,金童一样的娃娃。”   淑婉:你非要这么想……我也不好拦着……   四阿哥笑道:“这个胎梦是个吉兆啊!咱们的孩子是个有来历的!”   淑婉:什么来历?召唤师峡谷的王者吗?   因为这个胎梦,四阿哥明显激动起来。他盯着淑婉的肚子看,时不时地问她发动了没有。   淑婉被问得心烦,肚子疼的时候就喊他了,不要总是问问问!   淑婉没把胎梦当回事,晚上睡觉的时候甚至还打起了欢快的小呼噜。   四阿哥激动地睡不着,一会儿爬起来看看淑婉,一会儿又起来给她盖盖被子。   睡不着的四阿哥闭着眼睛养神,突然听见淑婉哼哼。   “怎么了?”   淑婉嚷道:“肚子疼,感觉和平常不太一样,可能是要生了。”   四阿哥披上衣服连忙喊人,产房早已经准备好了,接生婆已经在四阿哥的院子里住了好久。   产房里面的被褥都是崭新干净的,孩子用的东西也是高温煮过,太阳晒过的。   淑婉觉得自己还能动,她换上衣服,让四阿哥扶着自己走进了产房。   疼痛断断续续持续到天亮,四阿哥命人去给皇上、太后和德妃报信。   长辈们派的宫女嬷嬷很快就到了,结果她们看见四福晋穿戴整齐,又从产房里出来了。   四阿哥也懵了,“你、你出来做什么?”   淑婉也有点尴尬,“现在又不疼了,接生婆让我出来吃点东西,多走一走……”   在场的人都有点尴尬,刚才火急火燎的说要生了,他们急急忙忙地过来,又不生了,这……   德妃娘娘派来的嬷嬷笑道:“这种事也是常有的,福晋多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生孩子。”   众人连忙笑着附和,都劝淑婉多吃一些。   长辈们派来的人已经来了,总不能立刻就走。   他们在产房外面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大家都以为四福晋是虚晃一枪,今天应该是不会生了。四阿哥也劝他们先回去,结果还没出门,淑婉那边就喊疼。   淑婉以前只听说过生孩子疼,但没想到会疼到这个地步。   她只觉得身体都要碎成两半,恨不得拿脑袋去撞墙。   她疼得嗷嗷叫,心里疯狂飙脏话。接生婆还不许她喊,让她留着点力气。   淑婉恨不得啐到她脸上,这么好的卖惨机会能放过吗?闭着嘴四阿哥知道我疼吗?   想到这里淑婉又想哭,她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啊?这里没有无痛,想骂脏话骂丈夫都不行,她已经疼的快死了,脑子里还算计着卖惨这种争宠小伎俩。   淑婉忍不住心酸地掉下泪来,心里祈祷这种酷刑赶紧结束。   四阿哥在外面急得团团转,淑婉喊一声,四阿哥的脸就黑一层。   下人都离他远远的,生怕他迁怒到自己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儿啼哭响起。秋香满脸喜色地从产房走出来。   “恭喜阿哥,贺喜阿哥,福晋生了个男孩儿,母子平安!”   四阿哥绷着脸,但紧握着的拳头泄露了他的心情。   众人都凑过来贺喜,四阿哥让苏培盛准备赏钱,一个都别落下。   苏培盛先给皇上等人派来的嬷嬷宫女赏银,这是沾喜气的好事,大家欢欢喜喜的收了,然后告辞离开,说要回去报喜。   接生婆帮淑婉清理干净,夏儿等人帮淑婉擦了擦汗,换了一床干净被褥。   等众人把屋里收拾好了,才让四阿哥进来。   奶娘把孩子放在四阿哥怀里,四阿哥小心翼翼地抱着。   红彤彤的皮肤,肿肿的眼皮,脸蛋还没有四阿哥的拳头大,身上软软的,像棉花。   四阿哥把孩子抱进里间,坐在床边给淑婉看。   “你快看!真是一个壮实孩子!”   淑婉笑着看了孩子一眼,又抬头白了四阿哥一眼。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孩子的爹挺烦人。   只顾着看孩子,不知道关心关心老婆。   四阿哥叹道:“就是长得不太俊,你看这肿眼皮。咱们俩都是双眼皮,他怎么是单眼皮呢?”   如果不是孩子在四阿哥手里,淑婉非得咬他一口。   “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等长开了就好看了,不许你说我儿子丑!”   四阿哥摇头叹道:“以后你只管做慈母,我得做个严父。你看看你,现在就开始睁眼说瞎话,以后还了得!”   淑婉骂道:“你烦不烦,你不会说话就出去!”   四阿哥笑道:“好了,是我的错,我不会说话,四福晋原谅则个!”   说着,他感觉胳膊一阵温热濡湿。   淑婉探手摸了一下,孩子尿了。   淑婉大笑道:“看到没!你说儿子丑,他不高兴啦!”   四阿哥:“……” 第47章   四阿哥的衣袖和下摆湿漉漉、热乎乎的, 他低头看着儿子,脸上的表情臭臭的。   刚尿完的小朋友睁开肿眼皮, 斜着眼看四阿哥,好像在说,你谁啊就敢给我使脸色,尿你是给你面子。   淑婉本来只是低声轻笑,看见儿子的小眼神实在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阿哥别生气,童子尿大补, 你儿子是为你好呢!”   四阿哥无奈地看着淑婉,看他出丑她就这么开心?   他喊奶娘过来给小阿哥换尿布, 自己回房去换衣服。   淑婉躺在床上摸了摸肚子,生完孩子肚子就空了, 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掏出去了,空落落的很不舒服。胸部也涨涨的, 好像有奶水了。   奶娘换好尿布,淑婉让她把孩子放到自己身边,然后打发她出去。   屋里没有别人,淑婉像做贼似的解开衣襟, 给孩子喂奶。   肿眼泡的小婴儿闭着眼睛噘嘴吃奶, 小脸蛋鼓鼓的, 淑婉只是看着他就觉得心满意足。   在她心里,从今天开始四阿哥就不是最英俊的仔了, 她儿子才是!   四阿哥换好衣裳过来,看见淑婉在喂奶吓了一跳。   他连忙把床帐放下来一半, 遮住淑婉和孩子。   “你怎么亲自喂奶?奶娘呢?”   淑婉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让他不要声张。   “我打发奶娘出去了, 这是我的初乳,孩子喝了不容易得病。”   四阿哥很不赞同,“歪理!奶水是精血所化,喝你的奶就是在喝你的精血。你又不是乡野农妇,亲自喂奶有失身份!”   “哎呀,你好啰嗦,只给他吃点初乳,又不是天天吃。”   这边吸不出乳汁了,淑婉让四阿哥帮她把孩子抱到另外一边。她身上难受,不方便抱孩子。   四阿哥犟不过她,只能皱眉去抱孩子。新生儿软软的,四阿哥拖着孩子的头和屁股,两只胳膊端的直直的,轻轻地把孩子放在淑婉里侧。   淑婉让他小心点,“孩子得抱着,不能捧着,他会动的,万一他打挺了,你这样会摔到他的。”   四阿哥抿嘴不吭声。   是他的错觉吗?感觉孩子出生了,福晋对他就敷衍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这会儿为了给孩子喂奶,还背对着他,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   喂完了奶,淑婉把衣襟拢好。孩子吧嗒吧嗒嘴,闭着眼睛睡着了。   淑婉歪着头看着孩子,脸上满是温柔。   “怀孕的时候只觉得累,总想着赶紧生吧,赶紧生吧,生完就轻松啦!我好像从未想过孩子会长什么样,今天看了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他长这个样子啊!不愧是我的孩子,长得最俊了!”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同,孩子不是四阿哥生的。他虽然高兴,但对刚出生的小阿哥还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他淡淡地说道:“哪里俊了?长得不像你,也不像我。”   淑婉气道:“一会儿咱俩打麻将吧!我看你挺会杠的!都杠上开花了!”   四阿哥连忙哄她,“别气别气!是我说错话了,福晋别恼!”   他心道,别人生完孩子都累得昏睡过去,他的福晋不仅不睡,还有力气跟他吵嘴。   四阿哥这会儿终于开窍了,知道关心福晋了。   他问道:“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淑婉哼哼唧唧,“怎么可能不累?只是全身上下都疼,想睡也睡不着。”   四阿哥柔声说道:“我给你揉揉吧!”   淑婉看看他的手,断然拒绝,“不要!你的手太粗糙了!”   四阿哥能够确定了,不是错觉,福晋就是不喜欢他了。   四阿哥看一眼睡得正香的儿子,他没想到有一天还要跟儿子争宠。   淑婉兴致勃勃地问四阿哥,“你打算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四阿哥叹了口气,这是他的嫡子,他当然想亲自给孩子取个名字,寄托自己对孩子美好的愿望,但不行啊!   “他是嫡孙,肯定要皇上亲自取名。宫里的孩子不好养,一般都是等孩子大一些了,才给赐名。皇阿玛儿子多,孙子也多,我猜应该是三五年以后,皇上翻翻书,想出一堆名字按顺序赐名。”   淑婉心中不满,我把儿子当成大宝贝,结果在皇上那里只能混一个批发来的名字。   “阿哥先给孩子取个小名吧!还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赐名,总不能一直小阿哥小阿哥的叫着吧!”   四阿哥来了兴致,“你想给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寓意他长命百岁的,还是寓意他有才华有前途的?”   淑婉不假思索地说道:“听说贱名好养活,小名不用太好听,就叫狗蛋、铁柱之类的名字就行了。你觉得叫小喷子怎么样?”   非常符合我儿召唤师王者的身份!   四阿哥:“……你还是睡觉吧!”   取了这样的小名,孩子以后不用出门了,出门必定受嘲笑。   淑婉笑嘻嘻,“我生了个好大儿心里高兴,我还不想睡。对了,太子妃早就说了,洗三宴由她来主持。你看我人缘多好!”   四阿哥温柔地把她耳边的碎发捋到后面去,“是,福晋帮我维系人脉,是我的贤内助。”   “洗三和满月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的,我儿必须有这个排面……”   刚说完不想睡的淑婉,嘟嘟囔囔地睡着了。   四阿哥在她身上轻轻地拍了两下,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被子。   他把孩子抱出来,免得孩子醒了吵到淑婉。   抱着孩子来到外间,四阿哥细细打量襁褓里的婴儿。   可能是看习惯了,也可能是四阿哥的父爱突然觉醒,四阿哥看儿子,越看越顺眼。   肿眼泡是孩子没长开,嘴巴有点大是有福气,男人嘴大吃八方嘛!耳垂厚就是福缘深厚!   四阿哥抱着孩子,心里把孩子夸了又夸。   奶娘过来说道:“四阿哥,小阿哥该吃奶了。”   四阿哥想到小阿哥刚吃过淑婉的奶,这会儿再吃可能会撑到。   他抱着孩子不肯交给奶娘,“不用喂,我听宁嬷嬷说过,刚出生的孩子不急着喂奶。”   “这……”奶娘一脸为难,又不敢反驳四阿哥的话。   她心想,算了,听四阿哥的吧!小阿哥一顿不吃也饿不坏。   四阿哥抱着孩子越看越喜欢,突然又感觉到袖子一片濡湿。   他把孩子放下,不甚熟练地解开襁褓,结果看见一滩黑绿色的屎。   这下子四阿哥的脸色比这摊屎还黑了。   奶娘连忙喊来宫女,让她们打水给小阿哥清洗。   四阿哥黑着脸问道:“这……怎么是这个颜色?”   奶娘尴尬地解释道:“四阿哥,这是小孩子的胎便,第一次都是这个颜色。奴才看您……衣袖上沾了一点,还是赶紧去换了吧!”   短短的一会儿,四阿哥又要换第二套衣服了。   他气得在孩子身上戳了一下,这不孝子。   四阿哥这一下可戳坏了,不孝子嗷的一声哭了起来。   淑婉听见哭声就醒了,她躺在里间喊道:“孩子怎么了?怎么哭了?”   四阿哥冲奶娘等人连连摆手,不许她们说实话,不然淑婉一定会笑话他。   他冲里间喊道:“没事,孩子拉了,哄哄就好了。”   淑婉放心了,她疲倦地闭上眼睛接着睡。   四阿哥小声嘱咐奶娘和刚打水进来的宫女,不许她们跟福晋说小阿哥拉在他身上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下这样的命令也够幼稚的,四阿哥咳嗽两声飞快跑回去换衣服了。   孩子的洗三宴办得很热闹,太子妃和五福晋帮着张罗,大福晋帮忙招呼客人,三福晋看大家都去帮忙了,在座的都是后宫嫔妃和宗室女眷,她也不好闲坐着,也去帮着做了点事。   洗三宴结束后,五公主过来探望。   淑婉见她来了很高兴,五公主温柔和善,很好相处,她比德妃讨喜多了。   “快过来坐,我坐起来难受,你容我失礼,让我躺着跟你说话吧!”   五公主笑道:“嫂子太客气了,咱们怎么方便怎么来!孩子呢?我想看看,刚才离得远,都没看清。”   淑婉让宁嬷嬷把孩子抱来,宁嬷嬷把孩子放在小床上,五公主趴在围栏上看。   “好小啊!”五公主伸手比了比,“和我的胳膊差不多长。皮肤好红啊!不是说小孩子都白白胖胖的吗?他怎么是红的?”   淑婉笑道:“刚出生的时候更红呢!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再过两个月就白白胖胖的了。”   小阿哥瞪着眼睛,蹬着腿。新生儿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五公主来的时机比较好,难得小阿哥是清醒的。   这孩子瞪着五公主看,时不时地打个哈欠。   五公主开心地笑道:“嫂子,他在看我呢!”   她跟小阿哥打招呼,“嘿,我是姑姑啊!”   小阿哥吧嗒吧嗒嘴,很不给面子地转过头去。   淑婉说道:“据说小孩子刚出生是看不清的。”   五公主不信,“真的吗?可我觉得他在看我啊!”   淑婉笑道:“小孩子要一点一点地发育,等他大了,听见声音就会扭头去找,看见新奇的东西,眼珠会随着转。如果孩子不找也不看,可能是耳朵眼睛有问题,这个时候做父母的就要小心了。   一岁以后,孩子该学着走路和说话了,刚开始说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以后就流畅了。不同的阶段要做不同的事,就像你现在,正是读书的好时候。”   五公主笑道:“嫂子懂得真多,我从来没听别人说过这些。”   她招手让宫女过来,宫女拎着一个小包裹,交到宁嬷嬷手里。   “这是我亲手给孩子做的小衣裳,我的女红很一般,嫂子别嫌弃。”   宁嬷嬷笑着把包袱打开,放在淑婉面前。淑婉拿起小衣裳细细打量,口中赞叹不绝。   “你太自谦了,这些小衣裳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若你的女红只是一般,那我的针线活就更没法看了。”   这些小衣裳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柔暖透气,上面没有刺绣,拼接的地方都锁了边,不会磨到小孩子娇嫩的皮肤。   淑婉摸着爱不释手,五公主腼腆一笑,低头去看小阿哥。   小阿哥自由自在地躺在小床上蹬腿,五公主问道:“嫂子,我记得大嫂子生完孩子,给孩子都绑腿了,你不绑吗?”   淑婉叹了口气,因为绑腿这事,淑婉跟宁嬷嬷吵了好几次。宁嬷嬷差点要告到德妃娘娘那里,淑婉威胁她,如果告到德妃那里,她就别想留在阿哥所,将来的养老福利也没了,宁嬷嬷这才消停了。   一向喜欢忠言逆耳的宁嬷嬷坚持要给孩子绑腿,说这样孩子长大了腿直,不会罗圈腿。   淑婉心想,罗圈腿能赖孩子吗?他们小小年纪,骨头还没长好就得学着骑马,腿能直得起来吗?   她坚持不给孩子绑腿,就要他自由自在的。   他要学着翻身,学着爬,每一个蹬腿的动作都是一次练习,把他绑住了,他什么时候学会爬?   将心比心,大人被绑住腿还难受呢!何况是孩子。   孩子不哭不会说,不等于他不难受。   淑婉随便编了个借口,“我看孩子绑着难受,就这样吧!”   五公主只是笑笑没说话,她年纪虽小,却很懂得做人要有分寸感的道理。   嫂子不愿意给孩子绑腿那就不绑,也不必跟额娘说,说了也是婆媳吵架。   这是嫂子的孩子,又不是她和额娘的孩子,人家想怎么养就怎么养。   五公主陪淑婉说了会儿话就回去了,刚出了正院,就看见一个清秀女子在和四阿哥说话。   看这清秀女子的装扮,比宫女华丽,看样子应该是四阿哥的妾了。   看见四哥和小妾说话,五公主有点尴尬。   她低头行了一礼,“四哥。”   四阿哥与妹妹相处的机会不多,彼此之间也不熟。   “这就要回去了吗?”   五公主点头笑了笑,“恩,小侄子很可爱,他现在睡了,我看嫂子也累了,这就回去了,以后得空再来。”   四阿哥冲妹妹笑了一下,虽然这笑意很浅,可以忽略不计。   “你嫂子跟你合得来,以后常来玩。”   五公主连忙答应下来。   兄妹俩尬聊几句,各自分开,四阿哥进了正院,那个清秀的格格被晾在正院门口。   五公主回头看了一眼,她轻轻叹了口气。不论嫁谁都逃不过给丈夫纳妾。尤其是王孙公子,今儿喜欢这个,明儿喜欢那个,反正家里有钱有权,想纳多少妾都可以。   五公主稍稍有些烦心,蒙古那边的王公大约也是这样,这世上为什么就没有一心一意的男人呢?   被晾在正院门口的武格格也很心酸。   她本来只是永和宫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虽然也做过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模样只是清秀,飞上了枝头也是一只麻雀,做不成凤凰,平时做做梦就够了。   没想到德妃娘娘看中了她的老实,把她塞到了四阿哥的院子里。   武格格跟着四阿哥去阿哥所的时候,心里非常激动。她是德妃娘娘赏下来的人,自然别的格格更体面些。   现在福晋马上就要生了,接下来福晋还得坐月子,不能伺候阿哥。宋格格李格格都不受宠,那么,这几个月她就可以独占阿哥宠爱了!   她精心沐浴梳洗,当晚等来了四阿哥,结果四阿哥接下来的举动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四阿哥只是睡了一夜,还把她赶到软塌上去睡,她连床都没爬上去。   这样的事当然瞒不过贴身宫女的眼睛,看着洁白的元帕,武格格就猜到了,这事肯定传得院子里都知道了。   那几日武格格都不敢出门,好像所有的人都在背着她说她的闲话,所有人都在嘲笑她。   那日以后,四阿哥再没来过。   武格格消沉极了,她的宫女坐不住了。   在宫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都是有上进心的人,既然分到武格格名下,当然要为武格格打算。她得了四阿哥的欢心,她们才能跟着沾光。   武格格又不像宋格格,人家毕竟有女儿傍身,日子过得不差。   武格格什么都没有,她不赶紧趁着福晋没法伺候四阿哥的时候上位,等福晋出了月子,她就彻底没机会了。   武格格受到贴身宫女的鼓动,特意派人打听了四阿哥进出正院的时间。然后细细地装扮了一下,守到正院门口跟四阿哥偶遇。   宫女打听到洗三这天,四阿哥不用上学,等宴席散了,四阿哥会回来的比平时早一点。   武格格掐算好时间,站在正院门口等着,守在正院门口的太监看见她嗤笑一声。   武格格被人看穿了,登时脸如火烧,恨不得立刻扭头回去。   她的宫女揪住了她,为了恩宠,丢人算得了什么!现在回去不是前功尽弃了!   四阿哥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看见武格格愣了一下。   “这是谁?”四阿哥问苏培盛。   只这一句话就让武格格脸上血色全无,四阿哥居然不记得她,还有比这更让人觉得屈辱的吗?   宫女蹲身行礼,偷偷扯了扯武格格的衣摆。   武格格连忙行礼,“奴才是德妃娘娘赏下来的武氏。”   四阿哥想起来了,“哦,你回去吧!没事别乱走。”   武格格想解释一下,五公主就从里面出来了。   四阿哥跟五公主聊了两句,把她扔在正院门口就走了。   武格格再也忍不住了,她快步走回去,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她再也不要争宠了,丢死人了!   看门的小太监把事情说给夏儿听,夏儿又讲给淑婉听。   淑婉淡淡地说道:“这有什么,不过是武格格跟阿哥说了两句话,瞧把你们紧张的。”   说完她拎起被子盖住嘴角的笑。   哇!这也太爽了!她就喜欢四阿哥这种拒绝狂蜂浪蝶的方式!   淑婉拍了拍小床的栏杆,她跟自己的好大儿打个商量。   “儿子,一会儿你阿玛过来的时候,你给他笑一笑好不好?”   四阿哥换掉满身酒气的衣服,他进门就听见淑婉在跟儿子打商量。   “你说这些好像孩子能听懂似的。”   淑婉骄傲地说道:“当然能听懂了!我儿子最聪明了!”   四阿哥趴在小床边上看孩子,“儿子,给阿玛笑一个。”   小朋友噗的一声,放了个屁。   这一屁不仅让四阿哥黑了脸,他还把自己吓到了,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奶娘忙抱起来哄,她赔笑着说道:“孩子太小了,好多刚出生的孩子都被自己的屁吓哭过,这都是正常现象。”   奶娘拍着哄了哄,小阿哥渐渐就不哭了。   四阿哥沉着脸看儿子,这小崽子,每次跟他互动都跟屎尿屁混在一起,欠揍!   小孩子长得很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小阿哥也从红皮肤的肿眼泡变成了白白胖胖的小团子。   四阿哥给孩子取小名,翻了半个月的书,还没选好。   最后淑婉说,你最喜欢翻到的哪一个字?   四阿哥说喜欢康字。   淑婉拍板,小名就叫康康,也可以叫康宝,寓意就是健健康康。她不指望儿子能有经天纬地之才,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   淑婉知道,以后四阿哥是要做皇帝的。康宝是嫡长子,如果没有意外,就该由他来继承大统。   继承人没有政治才能是不行的,但淑婉管不了那么多。养孩子太难了,他们从小到大不知会遇到多少危险,不知会生多少场病。   淑婉也希望孩子能聪明有才华,但此时她不敢奢望太多。康宝他能不能做皇帝都无所谓,只要一辈子平安富贵就行了。   淑婉坐的是双月子,第一个月她只管休息养身体。第二个月她开始适当地减少饭量,每天抽出时间做些运动。   她毕竟是靠脸吃饭的,没有了漂亮脸蛋和完美身材,总有一天四阿哥要奔向别的女人的怀抱。   她生孩子的时候正是夏天,宁嬷嬷不许她沐浴,不许她洗头,可把她憋坏了,感觉自己都要变臭了。   平时淑婉只能用布巾擦擦头发,擦擦身体。这回出月子了,她好好洗了个澡,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换好衣服,梳好头发,淑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虽然还比生产前胖,但她身姿丰满,比生孩子前多了几分风韵。 第48章   既然出了月子, 就该给太后和德妃请安了。   正巧天气不错,淑婉让奶娘把小阿哥包好, 抱着孩子一起去请安。   今天德妃娘娘穿了一件秋香色的衣裳,上面绣着大片的芍药花。衣裳是好看的,但颜色偏暗,显得过于庄重,跟德妃一向温柔的气质不太搭。   德妃是故意这样穿的,这样穿衣服显得有气势。她已经决定了,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淑婉。   去年她就提醒过淑婉, 既然怀孕不能伺候四阿哥,那就给四阿哥安排一个可心人, 结果淑婉全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德妃实在看不下去,等四阿哥出征回来, 就给他送了个格格。   结果呢?四阿哥就在格格房里歇了一夜,之后再没去过了。   德妃不认为这是儿子洁身自好, 她觉得肯定是淑婉善妒霸占着四阿哥。   如此嫉妒,怎配为皇子福晋?   淑婉再厉害,她只有一个肚子,一辈子能生几个?她凭什么拦着别的格格给四阿哥开枝散叶!   德妃沉着脸扶了扶发髻上的金簪, 今天她一定要让淑婉知道什么叫规矩。   淑婉来到永和宫, 接待她的嬷嬷本来拉着一张脸, 打算按照德妃娘娘的指示,让她在外面站一会儿。   还没开口, 嬷嬷就看见了奶娘怀里的小阿哥。她心思急转,脸上立刻挂满了笑意。   “福晋稍等, 娘娘还在收拾, 奴才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嬷嬷快步走进屋里, 她告诉德妃小阿哥来了。德妃哪还顾得上教训淑婉。   她连声催促,“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小阿哥请进来啊!”   嬷嬷轻声问道:“那……四福晋呢?”   德妃顿了一下不情不愿地说道:“也请进来吧!”   嬷嬷请淑婉进来,淑婉笑意盈盈地给德妃行礼。   德妃看都不看她一眼,满口喊着好孙儿,从奶娘怀里把孩子接过来。   德妃把襁褓解开,抱着小阿哥逗他笑,任由淑婉在那里蹲着。   淑婉表情不变,脸上挂着温婉柔和的笑意,心里不停地骂死老太婆。   德妃晾了淑婉一会儿,“老四福晋快起来吧!让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淑婉起身腼腆地笑了笑,“怎么会呢!宫里谁不知道额娘疼我!您是看见了孙子,眼睛里只有他,把其他人都忘在脑后了。”   德妃笑了一下,都说隔辈亲,这话果然不假。她虽然不喜欢淑婉,但这不影响她喜欢孙子。   “我们的小阿哥长得真俊啊!瞧这好模样,将来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淑婉伸头看了儿子一眼,就这小鼻子小眼的,哪儿好看了?   德妃抱怨淑婉莽撞,“孩子还这么小,你就敢抱出来乱走,万一吹了风,或者冲撞了什么可怎么办?”   淑婉忙笑着解释道:“我看天气挺好的,不冷不热,没有风,所以才敢抱出来。”   德妃冷哼一声,没有理她,只管抱着小阿哥,握着孩子的小手逗他玩。   小朋友很给德妃面子,他不哭也不闹,也没有尿在德妃身上。他就乖乖地看着德妃,时不时地打个哈欠,蹬个腿卖个萌。   淑婉笑着凑趣,“四阿哥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康宝,希望他平安健康。”   “这名字取得好!”德妃一点都不嫌弃这名字俗气,“他们年轻人都想建功立业,等到了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了,健康平安才是最大的福气!”   “额娘说的对。”   嬷嬷上前提醒德妃,“娘娘,快到时辰了,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淑婉问道:“额娘,要不要抱着孩子去宁寿宫?”   德妃骂道:“糊涂!太后不曾说要看曾孙,你抱过去作甚?再者宁寿宫里那么多人,身上都涂了胭脂水粉,万一熏到孩子怎么办?小孩子娇贵着呢!你照顾康宝的时候精心一点,不要总想着霸占四阿哥!”   淑婉讪讪地低头,“额娘教训的是。”   德妃娘娘把康宝留在永和宫,吩咐奶娘和她身边的嬷嬷好好照顾孩子,她们请了安很快就回来。   去宁寿宫请安没什么新鲜的,无非是一群女人聊八卦。众人见淑婉坐完月子,不咸不淡的关心几句。   请安结束后,刚出宁寿宫,德妃就皱紧了眉头。   刚刚还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现在天空布满阴云,还刮起了小凉风。   德妃叹了口气,淑婉主动说道:“额娘,媳妇得麻烦您一次了,您看这突然变天了,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下雨。能不能让康宝在您宫里住一晚?等到天气好了媳妇再接回去。”   别说是住一晚,住十天半月都行,德妃还没来得及好好跟孙子亲香,哪里舍得把孩子送回去。   德妃心里是千肯万肯的,嘴上却要抱怨几句。   “我早就说了,孩子这么小不能随便抱出来!行了,你别操心了,我生养过好几个孩子,康宝我肯定会照顾好的,你回去吧!”   说完德妃就扔下淑婉,坐上轿辇飞快地赶回永和宫。   康宝今天很精神,一直没有睡。德妃回来的时候,他正在蹬腿吐泡泡。   德妃让奶娘退开,她坐在床边,握着小阿哥的小脚丫贴在鼻子上。   “祖母的康宝,快让祖母亲香亲香!哎呦!我们康宝的脚丫都是香的!”   奶娘心里暗笑,果然是谁家的孩子谁疼,德妃娘娘这样尊贵的人,稀罕孙子的样子和自家婆婆没有区别。   德妃看康宝没有绑腿,她不悦地问奶娘。   “小阿哥绑腿的带子呢?还不快点给他绑上!”   奶娘慌张地解释道:“四福晋……四福晋不许奴才给小阿哥绑腿。小阿哥从出生起就松快惯了,现在绑也来不及了,他会不高兴会哭的。”   德妃皱紧眉头,心里抱怨淑婉不懂事。   这不省心的儿媳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争宠上,不会看孩子还乱出主意!   奶娘轻声补充道:“小阿哥的腿长得挺直的,可能是不绑腿自由惯了,小阿哥比别的孩子灵巧很多,有时候他脑袋会侧过来,想要翻身呢!”   德妃叹了口气,她这里没有现成的绑带。再者只在这里绑一天,淑婉回去了,又把绑带偷偷松开,还不如就一直松开算了。   德妃握着小阿哥的拳头晃了晃,“我们康宝真是命苦啊!摊上一个不让人省心的额娘!”   奶娘深深地低头,这是皇室婆媳的矛盾,她最好假装没听到。   另一边,淑婉回到家里,秋香给她端来热气腾腾的牛乳茶。   屋里只有她和冰香,秋香不忿地说道:“那位还是长辈呢!每天见了您就沉着一张脸,好像您有多不孝似的!”   淑婉看得很开,“谁让四阿哥不去睡小妾呢!谁让我善妒呢!人家是长辈,说什么都有理,咱们小细胳膊,拧不过人家的大粗腿。”   冰香不服气地说道:“您就不该抱孩子过去,她不是喜欢孙子吗?就让她一直见不着!您巴巴的,上赶着把小阿哥送过去,人家也没给您一个好脸色看啊!”   秋香呵斥冰香,“怎么说话呢!好大胆的小蹄子,你还想教福晋做事了呢!”   淑婉笑着摆摆手,“行了秋香,咱们三个来到宫里相依为命,话说的深了浅了都不要紧。冰香说的也有道理,如果我的婆婆公公都是普通人,我就按照冰香说的做,你们不是喜欢孙子吗?我偏不让你们见,馋死你们!”   淑婉喝了口牛乳茶,“但我的公公是皇上,我就不能这样做了。不论嫡出庶出,皇上已经有好几个孙子了。皇上也不老,他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儿子。咱们看着康宝觉得稀罕,皇上未必稀罕。   康宝太小,不能出席宫宴家宴。我估摸着要等他六七岁了,才能在过年的宫宴上见皇上一面。在众多的皇子皇孙,皇上的侄子侄孙里面,康宝怎么脱颖而出啊?   我见不到皇上,阿哥倒是能见到,可那都是正式场合,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抱着孩子见皇上吧?现在看来,只能让康宝时常待在永和宫,看看能不能偶遇皇上了。”   冰香感慨道:“福晋心眼子真多!”   淑婉嗤笑,“这算什么心眼,这叫碰运气。”   德妃位份高,但早就不像年轻时候那样受宠,皇上也很少去了,谁知道康宝能不能见到皇上。   就算见到了,他那么小,除了吃就是睡,能给皇上留下什么印象?   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抓住微小的机会试一把。   这就像买彩票一样,皇上的金大腿在那里摆着呢!抱一下试试呗!万一就中了呢!   可能是淑婉运气不错,也可能是康宝运气好。   今天皇上真的到永和宫去了。   太监提前给德妃传了信,德妃娘娘欢喜极了,特意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裳,精心打扮一番,看起来温柔似水。   今晚月色很美,德妃站在永和宫门口。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好像映着一湾清凌凌的泉水。   虽然淑婉总在心里骂她是死老太婆,其实她今年还没到四十岁。   皇上看见风韵犹存的美人,心里也觉得熨帖。   他拉着德妃的手进了屋,刚坐下就看见躺在软榻上的康宝。   “这……这是老四家的孩子吧!”   德妃笑道:“正是,臣妾刚刚看着他睡觉,皇上要不要抱一抱?”   皇上摆摆手,“孩子睡着了,别折腾他,我过去看看。”   康宝平躺在那里,睡得美滋滋的,一会儿撇嘴笑一下,过一会儿又撇嘴笑一下。   皇上笑道:“这小子,正在做美梦呢!”、   德妃满脸慈爱,“听说小孩子在梦里在学东西呢!学得好就笑了,学得不好就要哭呢!”   皇上淡笑着点点头,并不像德妃那样喜欢康宝。   他的儿子孙子太多了,看见小孩子也不觉得稀罕了。   当然,如果是太子的嫡子,在他眼里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皇上问道:“老四的孩子,怎么在永和宫里?老四媳妇把孩子扔给你看着?”   德妃连忙解释道:“今天老四媳妇出月子,她看天气不错,特意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看看。我们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回来的时候就变天了。我怕孩子吹到风,不许她抱孩子回去。”   德妃笑道:“说句实话,皇上别笑话我。这是老四的嫡子,我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把孩子抱过来养!”   皇上笑道:“谁家的孩子谁稀罕,有个郡王,天天夸自己的孙子长得俊,聪明伶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今年过年他把孙子领来让我看,我一看,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胖子。都已经六岁了,还没学到四书呢!就这样一个普通孩子,被那郡王当成了宝!”   德妃跟着笑,“看来,我跟那郡王是一个样了,我就觉得康宝是最俊的!”   “康宝?”   德妃笑道:“是四阿哥给孩子取的乳名,盼他健康平安。”   皇上点点头,没有过多评价。   德妃问皇上,“您劳累一天了,小厨房煮了些宵夜,皇上要不要用一些?”   皇上点点头,“恩,你陪我用一点吧!”   厨房把宵夜端来,皇上脱了鞋,盘腿坐在康宝前面,太监把小炕桌放在软榻上,皇上和德妃相对而坐。   说是德妃陪着吃,其实德妃全程都在伺候皇上,自己就吃了两口。她要看着皇上的眼色,布菜的时候夹皇上喜欢的菜。皇上吃完了要递水伺候他漱口,还要送上热毛巾擦嘴。   淑婉此刻不在这里,如果她看见了,必定要啐一口,大骂一声:惯的你!   德妃是妃,不是皇后,自然要温柔小意地伺候。但是其他皇子和福晋吃饭,福晋也要注意观察夫君的神色,注意丈夫喜欢吃什么。   只有淑婉,不管你爱吃不吃,只要我喜欢,桌上必须有这道菜。布菜更是不可能,还是那句话,爱吃不吃,不想自己夹菜就馋着饿着。   吃完了宵夜,德妃奉上香茗,请皇上用茶。   皇上刚喝了一口,就感觉到身后有人在抓他的衣服。   他放下茶盏回头一看,康宝抓住他的衣摆,使劲往自己嘴里放。   皇上笑着把衣摆抢救回来,“这可不能吃啊!你这小家伙手劲儿还挺大!”   德妃连忙跟皇上炫耀,“康宝可结实了,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有的脖子还是软的,立不起来。但他已经能立起来了!奶娘喂完奶,给他拍嗝的时候,他的小脑袋就立起来到处看,可好玩了!”   宫里的孩子不好养,皇上就喜欢壮实的孩子。   他来了兴致,伸手去戳康宝的小手,被康宝一把攥住。   皇上试着把手抽出来,感受到康宝小拳头的力量,他笑着说道:“恩,将来肯定是满洲的巴图鲁,劲儿真大!”   康宝喜欢握着自己的手指,皇上没有强行把手指抽出来。   康宝瞪着眼睛看着皇上,看了一会儿歪着脑袋抓起皇上的手指往嘴里塞。   他的手还不太好使,费了好大得劲才把皇上的手指塞进嘴里。   德妃不好意思地说道:“皇上,孩子淘气,我把他抱走吧!”   皇上摆手,“不用,男孩子嘛!淘气一点才好呢!是不是啊?康宝!”   康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津津有味地啃着皇上的手指,可能是味道不太好,他把手指拿出来,歪着嘴干呕一下,接着又把手指塞了回去。   小嘴巴里没有牙齿,只有软软的牙床,软软的小嘴啃着手指,好玩极了,皇上闷闷地笑了起来。   康宝努力往皇上手指上涂口水,孩儿他娘正在换衣服,勾引孩儿他爹。   唉,成年人的快乐是什么呢?夜生活啊!   那么,成年女人的快乐是什么呢?睡小鲜肉啊!   时隔大半年,淑婉终于能开荤了。   不要怪淑婉好色,人不好色枉为人啊!   喜欢小鲜肉和漂亮小姐姐有错吗?没有!我们只是在欣赏美!   心理医生告诉大家一个科学道理,多和漂亮小哥哥困觉,有利于心理健康!   心理医生还告诉大家,上面这科学道理是作者编的,大家可以选择性理解。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淑婉出月子了,她今天就要睡四阿哥,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高端的勾引,往往需要更繁复的方式。   淑婉给自己做了一件紫色丝绸的吊带连衣裙,显得她前凸后翘的那种。她特意洗了个头发,用丝带卷起来绑好,松开以后就是性感大波浪。   生完孩子她丰腴很多,尤其是前胸,看着比以前强多了。   她照例缩在床帐里,像一个狐狸精,等着自己的猎物上门。   猎物四阿哥毫无防备心地回到院子里,他先去康宝的房间看了一眼。   康宝的房间是空的,连常用的物品都不在。   四阿哥连忙回到正房,进屋先问儿子。   “康宝在正房吗?这么晚了,你还留他在这?”   淑婉侧躺着,尽量展示自己S形的曲线身材。   “孩子在额娘那里,今天我抱着孩子去请安,后来变天了,我就把孩子留在那了。”   四阿哥皱眉,“你也太粗心了!”   孩子留在德妃那里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可他出去一整天,回来看不见儿子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下次不要把儿子抱出去了,别冲撞了。”   淑婉伸手在床上挠了两把,不解风情的臭男人。他就不馋吗?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快点掀床帐啊!还在这唠唠叨叨!   “知道了!”淑婉拉着长音说道,“以后不抱孩子出去了,等他大一些了,见人就怕生,见人就哭,那样就好啦!”   四阿哥眉头皱的更紧了,淑婉阴阳怪气什么,他并不是那个意思。   夏儿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她把热水兑好,领着春儿等人都出去了。   四阿哥自己脱了外袍,非常不满地说道:“你身边这几个宫女越来越没规矩了。”   他还没有洗漱,这几个宫女先出去了。   淑婉哀叹一声,感慨今晚的勾引计划实在不顺利。她的沟都挤出来了,四阿哥都不往床帐这里看一眼,还在唠叨这些婆婆妈妈的小事。   淑婉撩开床帐,“这位爷,不是她们不懂规矩,她们几个,特别懂!”   四阿哥扭头看淑婉,顿时就呆了,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淑婉赤着脚下地,撩了一下披在肩头的大波浪。   “这位爷,我来伺候你,好不好啊?”   四阿哥眨眨眼,冷淡地撇过头去,“不必了,说实话,你长得不像良家妇女。”   淑婉挑眉,哎呦!今晚你还矜持上了呢!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咽口水!   “哦?既然您不愿意,那就算喽!”   淑婉打开柜子,翻出一张纸撕下来一块。   她看着四阿哥,把鲜红的唇印盖在上面。   淑婉把纸条塞进四阿哥的衣领,“如果你哪天改变了主意,可以凭着这个来找我哦!”   四阿哥把纸条拿出来,“你这样风流,就不怕哪天我伤了你的心吗?”   淑婉眯着眼睛笑道:“哦!你真可爱!没有人能伤到我的心!”   淑婉伸出手指,在四阿哥的胸前画了个圈,然后提着裙摆转身。   还不等她上床,四阿哥从后面一把搂住了她。   他一边吻着淑婉的后颈,一边说道:“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淑婉笑道:“这还用学,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还不知道吗?”   四阿哥把淑婉放在床上,自己站在床边急切地脱衣服。   淑婉不肯让他上床,“你还没洗脚呢!快走开啦!”   四阿哥冷笑,“等不了了,咱们先算算总账!”   床帐放下,淑婉还在抱怨,“也就是我不嫌弃你脏!你知足吧!”   床帐晃动,挡住一些即使晋江分了级也不可以描写的事情。   过了许久,床帐里传来淑婉娇声求饶的声音。   “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贪图美色,我以后做一个好人!”   四阿哥咬牙说道:“晚了!我的账还没算完呢!”   “咱们俩还有什么账啊!”   四阿哥说道:“你摸我肚子的账,女土匪抢俊俏书生的账,还有你气我的账,咱们今天必须一笔笔算清楚!”   淑婉快要哭了,“你还想让我扮女土匪?不行不行!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第49章   可能……人都是会变的吧!   前一天, 淑婉还说人不好色枉为人。今天她就说,我们不该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早上醒来,淑婉浑身酸痛, 好像跑了一个全程马拉松。   她深刻地反思自己, 为什么要贪欢好色?   四阿哥年轻力壮就要睡他吗?一滴精十滴血,昨晚差不多血流成河了, 她这不是害人吗?   再说了, 明知今天要早起给婆婆请安, 昨晚为什么不节制一点?   哦!这个怪不得淑婉, 是四阿哥不够节制。   淑婉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 脚下蹭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   她的手伸进被窝摸了摸,摸出一条紫色裙子。   原本泛着流光的平滑丝绸变得皱巴巴的,想到裙子变皱的原因, 淑婉老脸一红,团吧团吧将裙子卷成一团重新塞回被子里。   啥也不说了,她真是一个肮脏的大人。一会儿就把裙子拿去烧了毁尸灭迹。   四阿哥已经梳洗完毕换好了衣服,衣服扣子系得严严实实的, 看着像是一个品行端方的君子。   他捋平衣袖的褶皱, 走到床前把那条裙子翻出来。   “藏起来做什么?这衣裳挺好看的, 你多做几件吧!”   淑婉忙把裙子抢过来,“你不知羞!”   淑婉呵斥道:“耽于美色的人都是没出息的人!从今往后,我们都不许做那种事了!以后晚上睡觉,你和我都裹得严严实实, 连脚丫子都不许露出来!”   四阿哥弯腰, 和淑婉脸贴着脸, 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昨晚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的腿一直勾着我……”   淑婉瞪大眼睛捂住四阿哥的嘴, “不许说话!禁言!忘掉脑子里的一切!再见!”   四阿哥闷闷地笑,抓住淑婉的指尖轻轻咬了一下,然后直起身来扯了扯衣领,笑着出门了。   淑婉只觉得电流直冲脑瓜顶,把她都电傻了。   刚刚四阿哥看起来好像斯文败类啊!有点点帅呢!   淑婉在四阿哥斯文败类的气质里沉溺了一会儿,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去请安。   今天淑婉来的有点晚,到了永和宫连坐都没坐,直接随德妃去了宁寿宫。   在宁寿宫请完安,淑婉又随德妃返回永和宫。   德妃照旧是看不上儿媳的,她揪住淑婉一点点错处就没完没了。   “我们的四福晋越来越厉害了,请安的时辰都能误了,看来是没把我这个做婆婆的放在眼里。”   淑婉非常没诚意地认错道歉,“儿媳知错了,请额娘责罚。”   “责罚?我哪敢责罚你?去年我让你抄经书,今年了还没给我呢!”   淑婉瞪着大眼睛无辜地说道:“那个是要交上来的吗?我不知道啊!我抄的经书在菩萨面前供奉了一阵子,然后拿去烧掉了。”   事实确实是如此,只是经书就抄了一份,淑婉深知偷懒技巧。   德妃冷笑,“呵,过去的事我懒得跟你计较。就说今天的事,康宝那么小,第一次离开额娘在外面过夜,你都不想孩子的吗?也不知道早点过来看看!我从未见过像你一样狠心的额娘!”   淑婉:“额娘说的有理,媳妇知错了,是媳妇想的不够周到。我以为康宝那么小,还不会认人呢!他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只要奶娘在他身边就行了。再者他又没去危险的地方,他在额娘这里,媳妇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德妃气得差点掰断自己的长指甲,“好啊!好!我真是娶了一个好媳妇!”   淑婉腼腆地笑,“媳妇愚钝,当不起额娘的夸赞。”   淑婉这一笑,彻底惹恼了德妃。   她每句答话开头都在认错,后面都是在犟嘴。   德妃入宫多年,除了最开始做庶妃的时候艰难一些,后来她得了皇上的喜欢,哪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狡诈诡辩!谁教你这样跟婆婆说话的?”   德妃抚着胸口,好像快气晕过去了。   淑婉扑通一声跪下,捏着帕子就开始哭诉。   “额娘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夸我是好媳妇吗?”   缩着脖子站在一旁的宫女嬷嬷心里吐槽,那是反话,四福晋听不出来吗?   淑婉哭道:“媳妇知道错了,虽然媳妇愚钝,还没想明白错在哪里,但媳妇真的知道错了。我哪里做的不好,额娘只管直说,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淑婉满脸泪痕,好像自己受了好大的委屈。   看着淑婉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德妃只觉得无力。   老四媳妇就像一块滚刀肉,打不得,骂不过,罚了还偷懒。   德妃也想过让淑婉白天留在永和宫里,在她身边立规矩。天天让她倒茶倒水伺候婆婆,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可是去年淑婉刚进宫没多久就怀孕了,胎象又不稳。   现在孩子生完了,德妃又不敢让她立规矩了。   就冲她装傻充愣、狡言擅辩的样儿,留在这里不知道是折磨谁呢!   宫女轻拍德妃的后背,给她顺气。   德妃捂着心口说道:“罢了,四福晋浑身是理,我管不了你。你赶紧走吧!你离我远远的,我还能多活几年。”   淑婉哭道:“额娘这样说,儿媳更加无地自容了。”   她假意哭两声,飞快地擦掉眼角的眼泪。   “额娘,儿媳这就抱康宝回去了。康宝昨天给您添麻烦了,儿媳告退。”   “慢着!”德妃喊道,“谁让你把康宝带走了?我喜欢康宝,你回去吧!康宝在我这里多住几天!”   淑婉迟疑了,“康宝闹人,会不会耽误额娘休息?万一额娘累着了,那就是我和康宝的罪过了。”   德妃不耐烦地挥手,让淑婉赶紧走。只要不看见淑婉,她肯定能长寿。   淑婉还要说话,德妃身边的嬷嬷连哄带劝把她送出去了。   这位福晋赶紧走吧!再不走娘娘就要被你气死了!   等淑婉走了,德妃命人把康宝抱过来。   刚满两个月的婴儿,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睡觉。   康宝咕哝着小嘴睡得正香,德妃抱着他满脸慈爱。   “我们康宝多可爱,怎么就摊上那么一个额娘?以后你要像你阿玛似的,乖乖的,可千万别学你额娘!”   另外一边,淑婉带人离开永和宫,秋香和冰香频频回头。   秋香说道:“福晋,德妃娘娘不会虐待小阿哥吧?”   冰香脸上也满是忧心的神色,好像康宝被扔在了龙潭虎穴。   淑婉淡淡地说道:“秋香姑娘多虑了,康宝是德妃娘娘的亲孙子,她怎么会虐待康宝呢!”   冰香抱怨淑婉无情冷酷,“福晋像后娘似的,奴才已经一天没看见小阿哥了,现在就想得紧。可是福晋呢?就这样把小阿哥抛下了!”   冰香看淑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渣男。   淑婉无奈叹气,她刚气完婆婆,她的宫女就来气她,真是天理轮回报应不爽啊!   “康宝是我生的,我能不想吗?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嘛!康宝在德妃娘娘那里,自有他的好处。”   冰香急了,“可您刚得罪了德妃娘娘啊!德妃娘娘不会把气撒到小阿哥身上吧!”   “唉,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德妃娘娘又不是魔鬼。”   淑婉敢跟德妃犟嘴,自然有她的道理。   德妃太要脸了,她其实有很多手段,只是不方便在淑婉身上使,因为一旦做的过激,外人就会看她们婆媳的笑话,这对德妃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她也只能口头上说说淑婉,说不过只能自己生气。   淑婉也不愿意讨好婆婆,德妃那样的人,你姿态放得越低,她越要蹬鼻子上脸。   婆婆为什么讨厌儿媳妇?因为对于婆婆来说,儿媳妇是个外人。婆婆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磋磨儿媳妇,但大多数却狠不下心磋磨孙子。   况且皇室对嫡出有种执念,康宝是嫡孙,德妃娘娘更不可能害他了。   淑婉有仔细琢磨过德妃这个人,她其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从争宠和教育孩子这两方面来说,她是后宫的佼佼者。   位份升得快,是四妃之一。刨除孩子的性格不谈,她培养出来的儿女都很出色。   她为什么非要针对淑婉呢?一是因为她没把淑婉当做家人,二是因为淑婉的种种行为与她的理念完全不符。   德妃的思想与宁嬷嬷相近,她觉得女人就该恪守本分,好好服侍男人,相夫教子。   淑婉更加自我,她不觉得自己是四阿哥的附庸,她要最大限度地让自己过得舒服。   淑婉相信,德妃一定会把儿媳妇和嫡亲的孙子分得很清楚。把康宝交给德妃,淑婉很放心。   秋香忧心忡忡地说道:“德妃娘娘不会在小阿哥面前说您坏话吧!”   “说就说喽!孩子那么小,他能听懂什么?娘娘又能说几天?她总不能一直不让我把孩子抱回去,就算我愿意,四阿哥还不乐意呢!”   淑婉心道:趁着这两年,让德妃娘娘好好跟孙子相处吧!等他们搬出宫了,德妃娘娘再想见孙子就难喽!   离开永和宫,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淑婉把首饰摘吧摘吧,甩了鞋子躺在床上咸鱼葛优躺。   躺着躺着就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淑婉闻到饭菜的香味,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四阿哥优雅地夹了根小白菜。   “醒了?过来吃饭吧!”   淑婉挠挠头发,洗了洗手,顶着凌乱的发髻端起了碗。   四阿哥皱起了眉头,“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邋里邋遢的,哪像个皇子福晋?   淑婉有气无力地说道:“如果你晚上不让我那么累,我就有精力打扮了。”   四阿哥呛了一下,他瞪了淑婉一眼,屋里还有人呢!她怎么能说这种话!   淑婉反瞪回去,现在知道害羞了,昨晚干嘛去了?既然已经做了好色之徒,白天为什么要装正人君子?真是虚伪!   四阿哥转移话题,“康宝呢?还没接回来吗?”   淑婉叹气,“我今天惹额娘生气了,额娘把我撵走,说要多留康宝几天。”   她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四阿哥意味深长地笑。   淑婉嚷道:“你笑什么?我惹怒了额娘,你就这么开心吗?婆媳关系不好,就是做儿子的无作为,四阿哥应该承担一大半的责任。”   四阿哥让服侍的人都出去,他笑着点了点淑婉。   “你少跟我装!你刚嫁进来的时候,我还能信你是无心之失,不小心气到了额娘。现在已经成亲一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吗?装傻充愣你最在行,我看你是故意气人。”   淑婉就是故意的,但四阿哥没有证据啊!她就不承认。   “我没有!我只是愚钝,你少污蔑人!”   四阿哥嗤笑一声,没有理她。   婆媳吵架这种事,四阿哥不想管,不论他帮谁都有不是。幸好他不用经常给额娘请安,如果天天都能见到额娘,那他不用干正事了,每天处理婆媳矛盾就行了。   四阿哥的笑让淑婉有点不安,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不在意的意思吗?那……她以后是不是还可以气德妃啊!   两人没有再交谈,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   饭后喝茶的时候,四阿哥说起另外一件事。   “十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大哥他们搬到宫外去住,咱们也出宫凑个热闹。你准备一些礼物,恭贺大哥乔迁之喜。”   淑婉激动极了,“我也能出宫吗?”   四阿哥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出宫吃酒都带着福晋,我怎么可能不带你?你别只顾着高兴,出宫也不能到街上去逛,早上出发送礼吃酒,晚上宫门落锁之前就得回来了,没有时间逛街。”   淑婉说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出去就惦记着逛街。我是想看看大哥大嫂府邸是什么样子,回来想想咱们的府邸应该怎么建!”   “说的有理!”四阿哥也开始期待,“图纸有专人画好,咱们提些意见就行。屋舍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盖的多和盖的少的区别。最重要的是府邸的布局,哪里盖花园,哪里建习武场,哪里建康宝的院子。”   “还有屋里的装饰,不能一味地富丽堂皇,那样就俗了。”   说着淑婉就开始犯愁,“房子是皇上建的,那屋里的摆设家具是咱们自己掏银子吗?”   四阿哥摇头,“家具摆设,移栽花木,还有各种帐幔,都是内务府置办的,咱们搬家直接进去住就行。皇阿玛会发十二万两银子的安家费,出宫第一年,府里鸡鸭鱼肉,衣裳首饰的份例还是由内务府发。”   听见银子的数目,淑婉的眼睛就刷的亮了起来,眼珠子好像都映出银元宝的模样。   她还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呢!   她娘家还算富有,她又是皇子福晋,所以嫁妆比较丰厚,但也只有五千两。   十二万两银子……那得多大一堆啊!   淑婉感叹道:“原来,我们出宫以后,就成了有钱人啦!”   四阿哥笑话她没见识,“这些银子听着很多,花起来就像流水一样,等咱们出去你就知道日子艰难了。”   淑婉不信,“十二万两呢!你是吃金还是吃银?我在家的时候也管过家,你少糊弄我!我娘家那么多人口,十二万两银子够我们一大家子花好多年呢!”   淑婉警告四阿哥,“你不许私藏小金库哦!咱们家的钱都归我管!男人有钱就变坏,我不能让你太有钱了,不然你就要出去花天酒地了!”   四阿哥翘着二郎腿只是笑,他不跟淑婉犟,就等着看她管家花银子的时候了。   “好啊!钱都交给福晋管着,我花一两银子就管福晋要一两,绝对不藏小金库!”   淑婉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她送上一个爱的亲亲。   “真乖!这是给你的奖励!”   四阿哥摁住淑婉的后颈用力亲了上去,“只是刚才那样贴贴可不算奖励,这样才是!”   淑婉当天下午就准备好恭贺大阿哥乔迁之喜的礼物,第二天请安的时候传出大福晋怀孕的喜讯,淑婉又准备了一份礼物,亲自送过去道喜。   说来也巧,几个妯娌都到了,大家聚在一起,大福晋热情地招待她们。   “你们都尝尝这几种点心,我从惠妃娘娘那里讨来一个宫女,她最会做点心了。”   淑婉等人都不饿,但都很给面子地夹了一点尝了尝。   点心小巧玲珑,有甜的,有咸的,有酥皮的,有油炸的,一口一块,吃起来很方便。   太子妃笑道:“甜而不腻,还有浓郁的奶香,确实不错。”   三福晋用帕子擦了擦嘴,“我更喜欢咸口的点心,做的确实好,惠妃娘娘对大嫂真好。”   大福晋笑道:“比不得三弟妹和荣妃娘娘,宫里谁不知道你们像母女似的。”   三福晋矜持地笑了笑,去年的事情彻底平息后,荣妃接受了三福晋的频频示好。婆媳俩又像以前一样亲密,只是三福晋还记着婆婆冷落她的事,婆媳关系到底回不到从前了。   吃了这个教训,三福晋也不敢再任性,现在见到淑婉也能和和气气地打招呼说话了。   淑婉和五福晋也连连夸好,大福晋笑着劝她们多吃点。   “我再让宫女做一些,一会儿你们带回去。”   淑婉笑道:“那敢情好,我就喜欢连吃带拿。”   大福晋笑骂她是破落户,手扶在腰后面,摁了几下。   太子妃和大福晋挨着,她正巧看见了,于是笑着调侃道,“大嫂,你这才几个月,就得扶着腰走路了?”   大福晋笑道:“太子妃莫要取笑,我只是腰酸罢了,怀孩子的时候都这样。”   三福晋说道:“我怀孕的时候倒不觉得腰酸,但生产完就觉得身体大不如前了。”   淑婉也点点头,“是呢!总觉得累,还容易出汗。太医说是气血虚,开了些调理的药,吃着也没什么效用。”   五福晋看看大福晋,又听了淑婉等人的话,突然不想生孩子了。感觉生孩子好辛苦,五阿哥根本不值得她辛苦。   大福晋笑道:“生孩子伤身啊!我去请安一定要坐轿辇,不然根本走不动。”   大福晋虽然还是笑着,但淑婉总觉得她笑容里有几分苦涩。   这个年代没有有效的避孕方式,大福晋刚进门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压力肯定很大。   宫里不兴打胎,大福晋只能一直生。   一连生了五个,大福晋的身体也熬坏了。   淑婉劝了一句,“怀孕辛苦,大嫂最近多休息,千万别劳累。”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搬家的日子要不要往后挪一挪?大嫂别怪我多嘴,怀孕的时候尽量少操心。刚搬家,大事小情都要大嫂处理,住在宫里会好一些。”   淑婉一直盼着跟四阿哥出宫过自己的小日子,但是如果她像大福晋一样怀孕了,她一定会推迟出宫的日子。   宫里确实不如宫外自由,不论做什么都有人盯着。阿哥所的院子屋舍也小,不够敞亮。   但住在宫里省心啊!吃穿用度有人分配好了送过来,下人也不多,管理起来也方便。   德妃虽然讨人嫌,但她可以帮着照顾康宝,给淑婉减轻压力。   等怀孕生完孩子,还可以在宫里好好做个双月子。大福晋和惠妃关系不错,完全可以让婆婆帮帮忙。   太子妃也劝道:“我也赞同四弟妹的话。大嫂别嫌我们多管闲事,我们也是好心。住在宫里,所有东西都是现成的,你也省心。搬出去住,尤其是刚刚搬出去,家里家外一大堆事情,你要耗费多少心神?”   首先府里的奴才就多出三倍不止,看门的,管厨房的,管车马的,这些都是新添的奴才。   其次还得管账,府邸大了,开销也大了。内务府发吃食用度,但大阿哥他们不想买点什么吗?   大福晋揉着腰笑了笑,“我知道太子妃和四弟妹的好意。只是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帖子都发出去了,不好更改。”   大福晋都这样说了,太子妃和淑婉不好再劝。她们俩对视一眼,低头喝茶。   回去的时候,淑婉和五福晋同路。   五福晋说:“其实……大嫂也是想留在宫里生孩子的。”   “咦?你怎么知道?”   五福晋说道:“我听宜妃娘娘说的,她们消息更灵通些。大福晋想留在宫里,大阿哥不愿意,大福晋拗不过,只能随他的意了。” 第50章   五福晋很感慨, “大嫂很不容易。”   “是啊!”淑婉附和道,“怀孕本来就辛苦,她还要照顾孩子, 处理家务。对了, 惠妃娘娘不管吗?”   五福晋摇头,“说到底, 那是大哥大嫂的家事, 惠妃娘娘怎么管?”   “也对, 儿子媳妇年纪那么大了, 还怎么管啊!”   惠妃娘娘是个很高冷的人, 平时很少说话,除非真的惹到了她。   她与大福晋相处很有分寸感,她很少干涉大福晋和大阿哥的生活, 这点比德妃强多了。   五福晋不想聊大福晋了。   大福晋再辛苦,大阿哥对她还是很好的,很少宠幸小妾,孩子都是大福晋生的。   五福晋是不辛苦, 可日子孤孤单单的, 还要受丈夫婆婆的气, 也是难熬。   “很快要到重阳节了,御花园里好多名贵的菊花。四嫂,明天我们一起去赏花吧!”   淑婉忙笑道:“好啊!我去永和宫把孩子抱出来,咱们一起去。”   “康宝那么小, 会不会受冻着凉啊?”   “不会的!小孩子火气旺, 不碍事, 孩子不能一直待在屋里, 出去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   两人一边闲话家常, 一边往回走。   回到家里,淑婉料理完家务,捧着热茶跟宁嬷嬷闲话家常。   “唉,大福晋也够可怜的。”   宁嬷嬷听见这话,几乎笑出声来。   “福晋啊!您真是善心无处发了,大福晋哪里可怜了?”   淑婉说道:“嬷嬷今日没跟我一起出门,你是没看见。大福晋腰酸,坐在那里忍不住偷偷按揉。她规矩学得好,行走坐卧优雅大方,堪称楷模。若不是疼得受不了,她怎么会当着我们的面揉腰?”   “福晋此言有理,但也不至于同情大福晋吧!”宁嬷嬷笑道,“怀孕的时候总有各种各样的反应,腰疼也是正常的。”   淑婉放下茶盏,不悦地哼了一声,“你也不想想大福晋生了几个孩子了,这些年她接连着生,身体受得了吗?大阿哥也不知道疼人,媳妇怀孕了,还想着搬家的事呢!再拖个一年半载搬家不行吗?”   宁嬷嬷觉得淑婉小题大做,“瞧福晋说的,大阿哥哪里不疼人了?宫里谁不羡慕大福晋!她刚嫁进来,头几胎都是女孩儿,大阿哥待她一如既往,也没让小妾生孩子,这还不够好吗?”   淑婉发现自己跟宁嬷嬷的思维差了十万八千里,宁嬷嬷觉得大阿哥给大福晋体面就是对她好了,而淑婉觉得这远远不够。   宁嬷嬷受封建思想荼毒太深,淑婉跟她说也说不明白。   她厉声对宁嬷嬷说道:“宁嬷嬷!想想是谁给你发工钱!以后跟我聊天说点我爱听的,说不出来就给我出去!”   宁嬷嬷心道:我的工钱是皇上发的……   她讪讪地笑,“那……那奴才还是……还是出去吧!”   淑婉:“……”靠!至于吗?   宁嬷嬷实在不能理解淑婉的观点,更说不出违心的话,于是提出告辞。   这让淑婉更加愤怒,等四阿哥回来了,淑婉跟他聊起大福晋的事,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样的意见。   四阿哥低头想了想,“大哥的做法不算错吧!”   淑婉:“哈?”   “请帖已经发出去了,怎能轻易更改?新家早就布置好了,有宽敞明亮的大房子,谁还乐意住在宫里?正好大嫂怀孕了,住在新家里,心情会更加愉悦,对养胎也更好吧!”   四阿哥与宁嬷嬷的想法是一样的,“大哥对大嫂很不错了,大嫂之前连着生的都是女孩,大哥都没让妾室怀孕,这还不够好吗?”   听完四阿哥的话,淑婉表情很平静,只是拳头硬了。   狗男人!原来你也是一样的货色!   “所以,如果我像大嫂似的,怀孕的时候正巧赶上搬家,四阿哥也不肯为了我,留在宫里多住一年喽!”   四阿哥虽然是直男,但也察觉到了问题的危险性。   “这……这得看你胎象稳不稳吧?你身子弱,如果胎象不稳当,那就在宫里多住一阵子。如果你像大嫂似的,已经生了好几个了,那我就不担心了。”   淑婉深吸几口气,压制住心里的火气。   “今日请阿哥容我放肆,我要好好跟你讲讲道理。”   四阿哥笑了,他以为淑婉跟他闹着玩呢!   “好!福晋请讲吧!为夫洗耳恭听!”   “女人生孩子就像鬼门关走一遭,这话阿哥听过吧?”   四阿哥点头,“当然。”   “我来跟阿哥讲讲女人怀孕会遇到哪些危险。有些女人怀孕初期腹痛难忍,实际上是胎儿长错了地方,我们姑且称之为宫外孕。这种情况胎儿长不成,孕妇也会遇到危险。   怀孕后期,有些女人会出现头晕目眩的症状,胎儿在腹中可能会发育迟缓。   孩子在肚子里会胎动后,我们就得时时注意。胎动过快,孩子可能会有问题,胎动过慢,可能是窒息了。   有些孩子比较调皮活泼,在肚子里转啊转,就把脐带绕在了脖子上。   肚子里的羊水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不然孩子也会出问题。   孩子出事了,怀胎的女人能好吗?要么就是流产,要么就是胎死腹中,若是胎盘或者某样东西没排出来,那更遭罪。”   这些只是九牛一毛,有些毛病淑婉还没说呢!   四阿哥脸色有些古怪,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宫里一年到头总有人怀孕,但好像没出什么事吧?   “怀孕时候的艰难暂且不说,生完了孩子,大部分女人都是气血两虚。精气都给孩子了,自己的就不够用了!我生孩子以前壮的像头牛,现在腿脚也开始怕冷了。”   四阿哥不禁低头去看淑婉的脚,她穿吊带裙光脚勾引自己的事在脑中浮现。   四阿哥心道:她怕冷吗?真没看出来。   淑婉叹道:“大福晋接连生了那么多孩子,身体都垮了,她还不知道保养呢!依我看啊,她就不该再生了。”   四阿哥让她少操心别人家的事。   “大嫂身体如何,她心里有数。宫里的太医都是名医,气血虚了,补就是了。”   “补?消耗那么多,她补得回来吗?你以为吃点人参鹿茸就够啦!那些个劳什子补药味道又不好,哪个好人吃那个? ”   淑婉气得恨不得去拧四阿哥胳膊上的软肉。   “怀孕本来就很辛苦了,大嫂还得料理家务。她刚住进新府邸,那么大的宅子,她想料理清楚,且得等一阵子呢!她还要操心孩子们的事,她是铁人吗?她不累吗?”   四阿哥板着脸,心里有些不悦。那都是外人的事,你跟大阿哥吵去啊!跟我吵什么!   淑婉心里替大福晋委屈,生生生,她大好年华,人生价值只剩下生孩子了。   淑婉委屈巴巴地抹眼泪,“若是女人也能考科举,上战场,我才不嫁人呢!我可以闻鸡起舞,凿壁偷光,每日发愤图强,做出一番事业来!”   四阿哥无奈,这怎么又哭上了?他又没说什么,有什么可哭的?   他递上帕子让淑婉擦眼泪,淑婉抢过帕子,还瞪他一眼。   “你脾气越发大了,亏你嫁给了我,嫁给别人,你一天挨八顿打。就算你能出去闯一番事业,你能做什么?你这样凶巴巴的跟上司说话,就别想着前途了,上司天天跟你穿小鞋,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   淑婉吸吸鼻子,她只是物伤其类罢了。再者眼泪是女人的武器,她刚吼完四阿哥,只要掉几粒金豆豆,四阿哥就舍不得生她的气了。   她想了想娇声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跟阿哥说话。但是……天生我材必有用,阿哥也不要小瞧我,若我出门做事,我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的!”   淑婉成功转移了四阿哥的注意力,他笑着问道:“那你说说,你能做什么?”   “嗯……朝廷有个理藩院是不是?”   “是,掌管蒙古西藏等事物,负责与他们接洽。”   淑婉坚定地说道:“我能去理藩院!不就是跟蒙古西藏打交道吗?我最擅长跟人打交道了,肯定能做好!”   淑婉认真的样子让四阿哥发笑。   他问道:“如果两个蒙古部落发生了冲突,他们到理藩院找你评理,你会怎么做?”   淑婉想了想,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她嫩手拍桌子,另一只手叉腰大吼。   “吵屁吵!再吵滚出去!不知道和睦相处的道理吗?再敢吵架,皇上就帅兵,把你们都吞并了!每人交一份认错的奏折,两个部落的人靠墙边手拉手半个时辰!”   四阿哥咳嗽起来,他没喝水,但被口水呛到了。   他的福晋真是厉害!理藩院交给她,那大清前途无量啊!   淑婉问:“我这招怎么样?”   四阿哥竖起大拇指,“是刚进理藩院就会被轰出来的水平。”   轰出来以后,两个蒙古部落就会去暗鲨你。   淑婉小声嘀咕,“皇上那么会打仗,多吞两个部落又怎么了!我这是给朝廷发兵的机会……”   四阿哥艰难忍笑,想不到他的小福晋还有点穷兵黩武的劲头。   淑婉又道:“其实……我对理藩院也不是很感兴趣,我比较适合做生意。”   “你打算做什么生意?”四阿哥问,“卖兵器?”   淑婉跺脚,“不是!我可以做吃食或者胭脂水粉的生意!如果做吃食生意,我只做一样。比如只蒸馒头,或者只卖面条。每天早上早早起来,把该准备的东西都装上车,然后推着我的小车去做生意。卖完了东西,回来洗锅刷碗,去采购第二天用到的材料。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攒够了钱,我就盘一家小店,雇一个伙计!”   淑婉感叹道:“我这叫白手起家,置办下一分产业,真是了不起。”   四阿哥笑道:“我的四福晋真好哄,一个馒头铺子就知足了。”   “你不懂,这叫平平淡淡才是真!”   淑婉插科打诨把大福晋的话题岔过去了,但她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她再次意识到,她和别人的想法都不同。她跟宁嬷嬷不一样,跟四阿哥也不一样。   宁嬷嬷深受女德思想影响,这辈子可能都改不了。四阿哥是男人,他永远都不需要生孩子,疼不到他身上,他更不能理解女人的辛苦。   甚至疲惫的大福晋都不会接受淑婉的好意。   她是个要强的女人,搬新家的请帖已经发出去了。如果别人听说突然改日子是为了让大福晋好好养胎,肯定有人背后议论,说大福晋娇气。   大福晋肯定不会给别人议论她的机会。   淑婉心烦了一阵,便不再理会这事了。说到底那是别人的家事,人家夫妻自己都不在意,她频频去劝只会惹人厌烦,让人觉得她没有分寸感。   她还是好好带孩子,跟五福晋一起赏菊花吧!   请安结束后,淑婉跟德妃请示了一下,说要带着孩子跟五福晋一起去看菊花。   德妃老大不愿意,“孩子那么小,看什么菊花?现在天气慢慢转凉了,别再冻着孩子。”   淑婉笑道:“可是额娘,我都跟五福晋说好了啊!再者好几天不见,我想孩子了,四阿哥也想呢!四阿哥天天回来问我孩子有没有接回来。”   德妃有些心虚,她确实不能拦着儿子看孩子……   最开始她是真的喜欢康宝,加上讨厌淑婉,所以强行把孩子留在永和宫。但是后来,她发现皇上也挺喜欢康宝,最近来永和宫的次数都多了,她就更舍不得放康宝走了。   不过,她也知道,留康宝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不妥当,宫里会有人说闲话,她是祖母,没资格养孙子。皇上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不高兴,觉得她不懂规矩。   她能得宠这么多年,靠的是什么?是守规矩,识时务啊!   德妃不悦地说道:“你都跟五福晋说好了,我还能拦着不成?来人,让奶娘抱着孩子跟四福晋回去吧!”   淑婉笑着跟德妃道谢,刚出门就听德妃急切地喊道:“以后多带康宝过来!”   淑婉窃笑,“是!额娘放心,媳妇记住了!”   屋里,嬷嬷问德妃,“要不要把小阿哥抱过来,让您再看一眼?”   德妃摆摆手,“唉,算了吧!看了就更舍不得了。”   好几日没见康宝,淑婉想得紧。   她从奶娘怀里接过来,捏着康宝的小手在脸上贴了贴。   “额娘的小宝贝,可想死额娘了!”   来到御花园里,五福晋看见康宝也喜欢得紧。   “他好乖啊!呀!他对我笑了!”   淑婉把康宝的小手塞进包被里,他叛逆的小手又伸了出来。   淑婉摸了摸,小手滚热,就随他去了。   淑婉说道:“这孩子长得一般,但性格不错。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除非难受了,不然很少发脾气。”   五福晋看着孩子,心里羡慕极了,她也想生一个乖巧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奶娘看了淑婉一眼,心里不断吐槽。   福晋对小阿哥的认知有偏差,其实小阿哥挺好看的,皮肤那么白,大眼睛,小嘴巴,只是还没长开罢了,但脾气真的算不上好。   别看他小,他也是位爷,饿了的时候,奶娘慢了一步他就大哭不止。让他吸奶也不吸,一定要哭够了,哭的大人心烦气躁了,他才停下乖乖吃奶。   今日御花园人很多,大家都知道御花园里有新栽的菊花,都出来赏菊了。   看见淑婉抱着孩子,都过来看。   美人环绕,康宝很给面子,冲每个人都笑了笑。   众人瞧着喜欢,纷纷围了上来。还有人偷偷掐了一朵菊花,递到小阿哥眼前玩。   胭脂水粉味把淑婉和康宝淹没,她忙说要带着小阿哥回去吃奶,赶紧抱着孩子溜了。   回去的路上,淑婉跟五福晋道歉,“早知道不带康宝出来了,这么多人看他,连累得你也没个清净。”   五福晋笑道:“这有什么!其实菊花没什么好看的,再名贵也只是一朵花罢了,还是康宝更有趣一些!”   中午,四阿哥回到家里,淑婉像献宝似的把孩子抱出来。   四阿哥看见儿子,凑过去在康宝脸上吸了一口。   吓得康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淑婉恼了,“你不能亲孩子的脸!也不能戳!”   想了想,淑婉还是不放心,她又补充道,“以后你干脆别碰他的脸!你这样他会不停流口水的!”   淑婉像母狼护着小崽子似的,四阿哥连忙保证道:“好好好,我以后不碰行了吧!”   他问:“你怎么从额娘那里把孩子抢回来的?”   “额娘不忍心看我们母子分离,主动让我把孩子带回来!”   四阿哥嗤笑一声,“算了吧!额娘那么喜欢这小崽子,怎么可能主动把孩子送回来?”   淑婉把孩子交给奶娘,气得在四阿哥的胳膊上掐了一把,“你说谁是小崽子呢?这是你儿子!”   四阿哥心道:我没有这样不孝顺的儿子,刚出生就在我身上又拉又尿,还放屁崩我。他额娘又不许我亲,又不许我戳。   四阿哥抬起手想在孩子脸上戳一下,想起淑婉的嘱咐,他该戳孩子的手背。   肿眼泡,塌鼻梁,这小崽子长得丑,还挺受欢迎的呢!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大阿哥乔迁新居的日子。   淑婉提前把孩子送到永和宫,央求德妃帮她照看。   德妃抱着康宝就不撒手,她轻轻亲了亲康宝的小脸蛋。   “我的乖孙,你额娘真狠心,这么多天了,也不抱你来看看我。”   淑婉笑道:“今天我跟阿哥出门,麻烦额娘帮忙照顾康宝。”   德妃愿意极了,“把孩子留在我这,你就放心吧!”   她贴了贴康宝的小脸蛋,“我的乖孙太厉害了,脖子都能立住了,都可以竖着抱了!”   德妃难得对淑婉有个好脸色,“小孩子长得真快,之前还没这么结实呢!”   淑婉笑道:“他现在可淘气了,放在床上,他脑袋偏过来就想翻身。可惜不会使劲,总是翻不过来。”   德妃又开始夸大孙子,“我的乖孙真厉害,翻身都比别人早。”   淑婉心道:滤镜太厚了吧!他已经四个月了,也该会翻身了,有的小孩比他翻身还早呢!   淑婉再次感谢德妃,然后就回去准备出门了。   德妃让奶娘把带来的东西打开给她看,奶娘打开包裹,里面都是孩子用的东西,还有她的一点行李。   德妃看完满意的点点头,这些东西可不是待一天两天就能用完的。看来这次淑婉很有眼色,她又可以多留康宝几天了。   上次康宝走了,皇上还问呢!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   德妃抱着康宝晃了晃,“我们康宝最招人喜欢了!”   淑婉和四阿哥坐上马车往宫外去。淑婉吩咐小宁子不用跟着他们,让他出去转转,买一些古朴又不俗气的小玩意带回宫里。   如果看见品质好的首饰,不用看价钱,直接买回来。   四阿哥取笑她败家,“出门一趟,你不花点钱就不甘心是吧?”   淑婉故意叹了口气,“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四阿哥说道:“难道你想让我买?钱都在你那里,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呗!”   淑婉搓搓手指,“你不是还有小金库吗?”   “哦,原来四福晋惦记着我的私房钱呢!”   淑婉白了他一眼,“我是四福晋,我家大业大,还差你那仨瓜俩枣?那些东西不是给我买的,是给额娘和五妹妹买的!”   四阿哥直接来了一句,“黄鼠狼拜年。”   淑婉扑过去就是一顿掐!   “你说谁是黄鼠狼!你这样说,以后可别想跟我亲近了!”   四阿哥连忙哄她,“是我说错话了,福晋原谅我吧!你跟额娘不对付,你怎么想到要给额娘买东西了?”   淑婉挑眉说道:“你叫一声好姐姐,我就告诉你!”   四阿哥脸红了一下,“明明我比你大!”   淑婉双手抱臂,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我就要听你喊,好!姐!姐!”   四阿哥从脸到耳朵,到脖子,都红了。   淑婉瞧着稀奇,在床上他不脸红,喊一声好姐姐就臊成这样?   可惜啊!他也是这样,淑婉越想逗他。   今天她非要听到这声好姐姐! 第51章   淑婉靠在四阿哥身上磨他, “你喊一声嘛!又不会掉块肉,快点!快点嘛!”   四阿哥扭过头去不为所动。   淑婉倚在他的肩头蹭啊蹭,揪着他的衣袖歪缠。   四阿哥被她磨的没有法子, 再让她这样磨下去, 衣裳袖子都捏得皱巴巴的,他就没法见人了。   “好啦!快松手!”四阿哥无奈地说道, “我叫还不行吗?”   淑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四阿哥, 耳朵贴了过去。   四阿哥的耳朵更红了, 他舔舔嘴唇, 用极小的声音说:“好姐姐……”   淑婉用力地抱了四阿哥一下, 然后攥紧拳头激动地跺脚。   啊!真是可爱!   外面驾车的车夫听见车厢里面哐哐响还以为出事了呢!   他连忙问道:“四阿哥,福晋,可是出事了?”   淑婉赶紧坐直, 端起身为福晋的架子。   “没事,四阿哥脚麻了,跺跺脚而已。”   四阿哥:“……”   车夫忙问道:“四阿哥,您要不要下地走一走?”   四阿哥瞄了淑婉一眼, 对车夫淡淡地说道:“不用了。”   淑婉嘴角含笑, 一本正经的, 像个可靠人。   四阿哥搂住淑婉的腰,把她拖到自己身边。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淑婉拍开他的手,捋平衣服上的褶皱。   “你放尊重些,我可是良家女子!”   四阿哥偷瞄淑婉纤细的腰。   良家女子?等晚上回去就不是了。咱们夫妻两个, 谁也别想良家。   “马车里不方便, 我不同你闹了。你跟我说说, 为什么突然想给额娘买东西了?”   淑婉给五公主买东西可以理解, 她跟五公主处得来。可是她突然给德妃献殷勤, 这就很奇怪了。   淑婉笑道:“看在你今天这么乖的份上,姐姐就教你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四阿哥:“……”   淑婉解释道:“虽然阿哥一年到头都在读书,但总有出宫的机会。额娘入宫以后,除了随皇上出行伴驾,不能踏出皇宫半步。即便出门了,她也不能到处闲逛。   你们这些爷觉得大街上的东西粗鄙无趣,可这些东西对宫里的娘娘们来说,那真是新奇极了!咱们俩好不容易出宫一次,总不能空着手回去,额娘还帮咱们看孩子呢!”   四阿哥笑着握住淑婉的手,心里很是感动。   他虽然接触不到后宫,但也隐隐约约察觉到,额娘不太喜欢淑婉。淑婉难得出宫一趟,不想着给自己买些东西,却还惦记着额娘,这怎能不叫四阿哥感动?   四阿哥拍了拍淑婉的手,“委屈你了,也辛苦你了。”   淑婉笑道:“这有什么委屈辛苦的?只是多花点银子罢了!再说了,我总是不经意间惹怒额娘,怎么说也该买点东西哄哄她!这次哄完了,下次再气她,然后再哄,然后再气……这样循环往复,我们婆媳的关系总能继续维持下去!”   四阿哥:“……”   四阿哥的感动都白费了,他还不如拿着感动去喂狗。   接下来的路程,四阿哥没有跟淑婉再说话,他怕闷出内伤。   来到大阿哥的府邸,门房殷勤地引着四阿哥和淑婉进去。   四阿哥去了前院,淑婉跟婆子去了后院。五福晋已经到了,过了一会儿三福晋也来了。   大福晋笑意盈盈地招待她们,淑婉看着大福晋忍不住暗暗吃惊。   大福晋瘦了好多,眼窝都凹进去了,虽然脸上敷了粉,但仍然能看出她暗黄的肤色。   淑婉刚张口要问,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今天是乔迁的好日子,问人家是不是生病了,多少有些晦气。   她笑着说道:“恭贺大嫂乔迁之喜了!刚刚我进了二门,坐着小轿过来,偷偷掀开帘子看过,这府邸修的真气派。舒朗大气,看着心里就敞亮。”   三福晋也笑道:“是啊!好齐整的宅院!”   五福晋笑着点头附和。   大福晋笑道:“你们不用羡慕,再过二三年,你们也要出宫了。尤其是三弟妹,你家的府邸已经在建了,没准比我的房子还气派呢!”   三福晋连连摆手,“建宅子的事都是我们家那位爷再管,我哪懂那些?我们家爷是个酸腐文人,满脑子风花雪月,还不知道他会把宅子盖成什么模样呢!”   淑婉笑着打趣,“风花雪月好啊!也许就建成一个江南园林了!到时候你们一个舒朗大气,一个小桥流水,我就跟我们爷说说,也不必花费皇上的银子了,直接搬到你们两家轮流去住好了!”   大福晋笑着摆手,“你可别来!你这一张嘴,那么多俏皮话,你来住了,岂不是要让我笑破肚皮。”   三福晋笑道:“大嫂不敢收,我就更不敢了!”   众人玩笑了一回,大福晋命人去请格格阿哥过来,给几位婶婶请安。家里来了客人,他们也得见见人。   不大一会儿,五个可爱的小朋友过来了。   四个俏丽可爱的女孩子,最大的才八岁,唯一的男孩子才一岁多,刚学会走路。   小朋友们乖乖给淑婉等人行礼,连最小的男孩子也捧着小手晃了晃。   淑婉等人连忙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大福晋拦着不让给。   “我请你们来吃酒,不是让你们破费的。”   三福晋笑道:“休要做出那副假模假式的样儿,我们做婶婶的,给点东西怎么了?”   淑婉把准备好的手串塞进几个格格的手里,“好孩子,拿好了,千万别被你额娘抢走了!江湖传说,总有那黑心的爹娘,抢走小孩子的压岁钱和礼物。”   大一点的格格能听懂淑婉的话,她捂着嘴巴咯咯地笑,觉得四婶婶说话真有意思。   大福晋气得去拧淑婉的嘴,“一会儿我就把你送的东西拿出去砸了,你离我女儿远点,别教坏了她们!”   妯娌几个闹了一会儿,大福晋起身去招呼别的客人。   今天大阿哥不只邀请了几位兄弟,后院里,除了淑婉等人,还有各位宗室福晋,还有一些与大阿哥交好的官员夫人。   孩子们也走了,除了几个小的可以回去玩耍,大一点的格格还得招呼来做客的小朋友。   太子夫妇没来,只送了礼物。淑婉猜测,太子是看不上大阿哥,所以不愿意出席给他做脸。   淑婉和两个妯娌聊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比如今天比去年暖和,再比如今年宫里流行什么样的衣裳样式,衣袖的滚边用什么花样好看。   聊了一会儿,侍女请她们去花园里转一转,淑婉三人同时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尬聊了。   大阿哥府邸修的不错,花园子很大很气派,里面栽种的全是名贵花草,可惜现在天气转凉,树木的花叶早就落了。为了保持观赏性,树枝上挂满了绢绸做成的花,看着是挺好看,就是太糟践东西了。   来逛花园的福晋夫人们连声夸赞,说花园子修得好,修得气派。   淑婉心里不以为然,但嘴上也不停地说好听话。   淑婉以为跟三福晋尬聊就够无趣的,没想到花园子里更加无趣。她现在是皇子福晋,好多人上赶着巴结。   这些人从妆容到首饰,再到衣着,最后是孩子,把淑婉夸了个遍。淑婉听得脚趾抠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她那早已经消失的羞耻心,在今日又复活了。   淑婉恨不得骂她们一通,搞清楚!你们是来参加大福晋的宴会,你们去夸她啊!找我干嘛?   事实上,大福晋、三福晋、五福晋身边围着的人都不少,大家都挺忙的。   好不容易逛完了园子,吃完了酒席,大福晋请众人去前面看戏。   淑婉跟五福晋挨着坐,总觉得耳边清净了。   戏台上唱的咿咿呀呀,众人认真看戏,淑婉慢吞吞地剥核桃仁,有一搭没一搭地看。   五福晋小声说道:“这一班小戏唱的真不错,我听说是大阿哥派人专门从南面买来的小戏子。前面唱戏的戏班子是现在京城最受欢迎的祥乐班。”   祥乐班这种属于自己组的戏班子,有专门的演出场地,或者出去到达官贵人家里唱堂会。小戏班子是专门为女眷们准备的,因为戏班子里好多成年男人,不能进达官贵人的后院,所以用未成年的小孩子组成小戏班,专门给女眷唱戏。   小戏有的是大戏班自己培养的,有的是大户人家出去买人,然后请教习来教。不管是哪种方式,这些小孩子都挺不容易的。教习教导的方式很粗暴,学不会就是打,因为他们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淑婉叹了口气,她问五福晋:“我发现你消息很灵通啊!我都没听说,你就听说了?”   五福晋狡猾地笑了笑,“四嫂太会说话,别人总觉得你不能保守秘密。我就不一样了,我沉默寡言,大家都爱把听来的小秘密跟我说。四嫂放心,以后我听来的消息,不说给别人听,专门讲给你听!”   淑婉竖起大拇指,“好弟妹,够义气!”   看完了戏,时候不早了,淑婉等人提出告辞,大福晋一直送到二门,淑婉看她虽然还笑着,但脚步虚浮,好像都要站不住了,心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回到宫里,淑婉命宁嬷嬷去永和宫报信,就说他们都平安回来了,让德妃娘娘不要担心。只是天色已晚,不方便去接孩子,麻烦德妃娘娘照顾康宝。   宁嬷嬷去了永和宫,并没有见到德妃娘娘。皇上来了,德妃去后面小厨房看看给皇上准备的补汤。   宁嬷嬷拜托相熟的嬷嬷替她传话,然后就回去了。   德妃端着汤回来,嬷嬷把宁嬷嬷的话转告给她听。   德妃听了点点头,“他们平安回来就好。”   屋里,康宝穿着红色的小袄子蹬腿玩,小胖腿踹得飞快,自己躺在小被子上都快转圈走了。   皇上脸上淡淡的,抬手给他翻了个身。   康宝小手拄在床上,胖嘟嘟的小脸仰的老高,脚丫子踹来踹去,努力把自己翻回来,但怎么翻都做不到。   他也不哭,憋着脸使劲,脸都憋红了。   德妃娘娘刚进门就看见这一幕,她连忙把大孙子翻回来。   她忍不住嗔怪皇上,“皇上,康宝还小呢!”   皇上有点不好意思,他狡辩道:“我看看他会不会翻身。”   德妃敷衍地笑笑,“正常孩子这个时候是该会翻身了,康宝已经在练习翻身了,皇上再等两天吧!”   皇上摸了摸鼻子,故作淡定地转移话题,“恩,给我盛汤吧!正好我饿了。”   皇上和德妃玩孩子,淑婉和四阿哥在洗漱换衣服。   淑婉把头上脖子上手上的沉重首饰都摘下去,一边跟四阿哥聊家常。   “你们前面的祥子班唱得怎么样?”   四阿哥纠正她,“是祥乐班!唱得还算不错,大哥命人拿银锭子往台上扔赏钱。”   淑婉惊讶极了,“哇!真够阔的!”   四阿哥冷笑,很看不上大阿哥的土豪风格。   淑婉叹道:“从大哥那里回来,我就在反思自己,我是不是太抠门了?他们那样花钱,我都心疼死了!”   淑婉掰着手指头跟四阿哥算,“这个季节明明没有花,非要用绢绸做假花挂树枝上,这得多少钱啊!那些绢绸糊窗户做衣服不好吗?还有那班小戏,买人要花钱,请教习要花钱。哦,对了,那身行头更得花钱!”   淑婉觉得自己小市民的思想简直刻在了骨子里,想想真是挫败呢!   “唉,我这么抠门,简直不像皇子福晋!”   四阿哥心里欢喜,觉得自己跟淑婉般配极了。   “你这不叫抠门,这叫节俭!别说你看不惯,我也看不惯。”   四阿哥心道:不过是搬个新家而已,瞧他显的。皇阿玛还没封他爵位呢!仗着自己有点军功,简直了不得了。   请亲戚朋友热闹热闹就算了,他还请了那么多朝中大臣。他什么意思?以为自己出宫就能招揽大臣,与太子抗衡了?   淑婉摘了首饰,把头发打散,只松松地编一条辫子就行了。   她也提到来赴宴的官员家眷太多了,“有点一呼百应的意思。”   四阿哥那样能忍的人居然吐槽了一句,“凭他也配?”   淑婉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往外看了一眼。外面没有人,屋里也没有人,他们俩都是谨慎的人,一般说家常话的时候都会打发下人出去,做事宁可自己动手。   淑婉关了窗户问道:“阿哥不看好大阿哥?”   “皇阿玛春秋正盛,太子聪慧,做事稳妥周到,有明君之相。大哥总觉得自己是长子,不比太子差什么,总想跟他争一争。他也不想想,太子的额娘是谁,他的额娘又是谁!   不过……大哥也不是全无优点。他对皇阿玛极忠心,皇阿玛让他如何便如何,有时候他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一定要帮到皇阿玛,所以皇阿玛喜欢他。”   四阿哥擦完脸,把毛巾扔进水盆里。他走到淑婉身后,抓着她的粗辫子玩。   “大哥爱争就争去,咱们别理他们,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皇阿玛渐渐地会给我分派更多的差事,我与太子关系还算不错,总之前程差不了,你和康宝只管放心享福就是了。”   淑婉心道:看来这位爷现在还没有抢皇位的想法。   她抬头冲四阿哥甜甜地笑,“好!我就等着享福了!”   当天晚上,四阿哥和淑婉又是甜蜜和谐的一晚,进行了许多不让作者描写的事情。   至于四阿哥有没有找淑婉算‘好姐姐’的账,有没有逼迫淑婉喊好哥哥,这种事咱们没看到,咱也不敢写。   第二天淑婉拖着疲惫的身体去请安,回来后让小宁子把买回来的东西拿给她看。   小宁子是个人才,出去一个人,拉回来一大车。   淑婉看见堆了满桌的东西都惊了,“你一个人,怎么背回来的?”   小宁子不好意思地笑,“福晋,钱是个好东西,只要有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奴才先去最大的银楼买了一套贵重首饰,奴才提出要买些别的东西,东西太多不好拿,掌柜当即分给我两个伙计。等奴才把东西都买好了,掌柜又雇车,拉着东西送我到宫门口。到了宫门口就容易了,给看门的侍卫大哥塞点钱,这些小玩意都是不犯忌讳的,他们乐不得地帮我搬。”   淑婉摇头失笑,“做得很好,一会儿给你发赏钱。”   宁嬷嬷笑道:“福晋,这都是给德妃娘娘买的?依奴才浅见,您赶紧把东西送过去吧!送礼也得赶着好时候,昨天小宁子找人搬东西,肯定有人看见了,这送晚了恐怕会有人觉得您怠慢。”   淑婉忙道:“嬷嬷说的有理,咱们下午就去送。”   想了想,淑婉又觉得不好。   “嬷嬷,我有一个更好的法子,你帮我参详参详。”   淑婉招手让宁嬷嬷附耳过来,她在宁嬷嬷耳边说了些话。   下午,永和宫,德妃娘娘歇了个午觉,起来后打算去看看康宝。   她身边的嬷嬷笑着说道:“娘娘先别去看康宝,四福晋准备了一个新鲜玩意,奴才已经派人去请五公主了,你们娘俩一起去看看吧!”   德妃冷笑,“老四媳妇?她能送什么好东西!她不气我,我就烧高香了!”   五公主很快就到了,嬷嬷捧出来两只匣子,里面有银锭子,还有散碎银两和铜钱。   德妃又是冷笑,“她就送这个?有零有整的,确实有新意。”   五公主笑着劝道:“额娘先别急,四嫂又不是傻瓜,送礼怎么可能只送银子?”   嬷嬷笑着请她们移步,刚出屋门,德妃就看见院子里多出来好几个小桌子,上面用绸缎当桌布,桌上摆着好多小玩意。有泥人,有风车,有灯笼,有风筝……像是一个小集市。   嬷嬷解释道:“四福晋说,昨儿她和四阿哥出门了,四阿哥孝顺,特意命人去采买一些新鲜有趣的东西拿回来给娘娘和公主玩。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都摆在桌上了,娘娘和公主随意选,可以用匣子里的东西付钱,还可以讲价。”   五公主兴奋极了,她从小到大还没逛过街呢!   “怪不得匣子里的钱有零有整的,原来是为了买东西。”   摆摊的都是宫女太监,他们也愿意做这样的活。不仅能在主子面前露脸,德妃和五公主买东西的钱就是他们的赏钱,他们这是无本买卖,谁不愿意?   小宁子也混在其中,他机灵活泛,已经开始学着小贩招呼客人了。   “心善的夫人小姐看看小的卖的东西吧!这样式也好,还便宜,您满京城打听去,我这里的东西最好了!”   五公主带着宫女笑着走到小宁子的摊位前,“你这个笔筒要多少钱?”   “小姐好眼力,这是树根挖的笔筒,古朴大方,最适合您这种识文断字的才女了!小本生意,您给小的一两银子就行!”   五公主招手让宫女付钱,宫女打开钱匣子有点为难。   “公主,奴才不知道哪个是一两银子……”   小宁子忙道:“小姐哎!您都不讲价的吗?这东西就是个树根子,出城挖一挖到处都是,顶多费点人工,哪里值一两银子?”   五公主被逗得咯咯笑,“你倒有趣,让你占便宜,你还不乐意了?”   说完随手捡了一块银锭子扔给小宁子。   德妃站在台阶上,笑着看女儿买东西。   嬷嬷笑着凑趣,“娘娘,四阿哥多孝顺啊!还有这种巧思!您看五公主,今天多高兴!”   德妃瞥了嬷嬷一眼,“罢了,少糊弄我吧!这怎么可能是四阿哥弄的?他们男人哪有这份细心?以前四阿哥出去多少次了,从来没想过给我买东西,跟福晋出去一趟他就开窍了?这是四福晋弄出来的,打量我不知道呢!”   “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的法眼。”   德妃叹了口气,她身居妃位,见识过不少好东西。街边买来的东西除了有些野趣,到底粗糙,入不得眼,只是这份心思实在难得。   她盼着丈夫儿子能有这份心,结果却是借了儿媳妇的光。   唉,以后还是对四福晋好一点吧!就冲着这份心意,也不能太刻薄了。 第52章   德妃娘娘在心里默默决定对儿媳妇好一些, 然后便和女儿一起沉浸在这小小的集市里,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   形式大于实际的小集市很快就被买空了,摆出来的小玩意儿分成几份, 德妃自己留一份, 五公主留一份,还有一份德妃分给同住在永和宫里的贵人答应,章佳氏和她的女儿们也得了一份。   分完了东西, 嬷嬷又取出两个精美的匣子展示给德妃看。里面是一些精致的首饰珠花。比路边摊的东西精致, 也更加贵重。   属于德妃娘娘的那份典雅大气, 属于五公主的那份清新可爱。   嬷嬷笑道:“这是京城最流行的花样, 娘娘和公主可还喜欢?”   五公主抱着首饰匣子爱不释手,向来难讨好的德妃娘娘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恩,还不错。”德妃矜持地说道, “虽然不如宫里的东西精致,但这也算好的了。”   五公主笑道:“我更喜欢四嫂买来的首饰,宫里做首饰的匠人爱炫技,为了显摆自己的手艺, 只一味地繁复, 我不喜欢。”   德妃笑着打趣道:“不喜欢也没关系啊!你早晚有一天要嫁人的, 等你出宫成家了,想买什么都依着你。”   五公主臊得满脸通红,她扭着身子撒娇,“额娘故意打趣我, 我不同您说了。”   说完蹲身行礼, 抱着首饰匣子逃命似的跑掉了。   德妃捂着嘴笑, 笑着笑着又有些怅然, “唉,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五公主也长大了,再过几年她也要离开我了。”   嬷嬷劝道:“娘娘别难过,女孩子长大了总要嫁人的,只要公主能嫁得良婿,那比什么都强。”   德妃无奈地笑了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想嫁个好夫婿可太难了。还是老四媳妇命好,老四看着冷冰冰的,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他对媳妇好啊!不宠小妾,也由着老四媳妇花钱。   提到四阿哥夫妇,德妃娘娘就想起了康宝。   “去看看康宝醒了没?如果醒了,抱来给我看看。”   康宝醒了好一会儿了,刚吃完奶,换完尿布,正是精神的时候。   奶娘把他放在榻上,康宝侧着身,瞪着大眼睛,啃着肉乎乎的手手看德妃。   他小手攥成拳头,堵在嘴角嗦地津津有味,口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把拳头涂的亮晶晶。   德妃爱怜地看着康宝,“哎呦,祖母的小乖乖啊!你这样可不行啊!口水流的到处都是,这多脏啊!”   她轻轻拽着康宝的小胳膊,要把他的拳头拿出来。康宝还挺有劲,小嘴啃着拳头就是不肯松。   德妃适当地加大力气,刚把拳头拔出来,康宝哇一声就哭了。别看他小小的,圆圆的,像个门墩儿,但他嗓门大着呢!只要开始哭就不肯停了!   皇上离老远就听见孩子的哭声了,他摆摆手不要太监通报,自己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康宝了?”   德妃连忙行礼,她讪讪地说道:“他啃手把口水弄得到处都是,我不想让他吃手了,他就生气了。”   皇上乐了,“小孩子嘛!都要吃手的,你拦着他做什么?”   皇上把康宝抱起来哄,“好啦好啦!男儿有泪不轻弹,康宝是男子汉,不要再哭啦!”   康宝把沾满口水的小手按在皇上的嘴上,他扭过头继续哭。好像在说,小爷伤心了,今天不管谁来哄我,小爷都要哭!   德妃连忙去给皇上擦脸擦嘴,又给康宝把手擦干净。   皇上笑道:“这小家伙,脾气还挺大!”   德妃怕皇上嫌康宝闹人,只能端着笑脸赔笑,“康宝古怪着呢!他平时几乎不哭,若是哪里不顺心了,他要哭个半天,怎么哄都没用,等他哭够了,自己就停了。”   德妃话音刚落,康宝的哭声就变小了,又过了一会儿他果然不哭了。   皇上笑道:“好倔的脾气,像老四。”   泪水挂在康宝的睫毛上,他泪眼朦胧地看看皇上,又伸出小手摸了摸皇上的脸。   他张开小嘴啊啊哦哦,好像在跟皇上告状。   你看你小老婆,她嫌弃我脏,不让我吃手。   皇上问道:“你跟我告状呢?”   康宝:“哦哦。”   “祖母欺负你了?”   “啊……哦……”   “以后祖母再欺负你,我替你做主好不好?”   康宝聊够了,不理他了,他伏在皇上肩头又开始啃手。   德妃笑道:“这孩子,还会告状了呢!”   可能自家孩子怎么看都是可爱的,皇上开始毫无逻辑地夸康宝。   “康宝比寻常的孩子都聪明,以后一定有好大出息!”   德妃听了觉得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她家康宝就是聪明,其他皇子皇孙都比不上。皇上金口玉言,他夸孩子将来有大出息,就算孩子长大了是个纨绔,皇上看见康宝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对他也会比别的皇孙更照顾一些。   德妃觉得老四媳妇别的都不遂她的心,但舍得把孩子送来这一点做得很好。   康宝趴在皇上肩头,把手嗦得吱吱响。皇上拍着孩子后背,注意到宫殿里多了几样从未见过的东西。   皇上指了指桌上的根雕,又指了指门口挂着的小灯笼。   “这些不像是宫里的东西。”   德妃连忙解释道:“昨儿个是大阿哥的乔迁宴,老四和他媳妇出宫吃酒,这些是他们从宫外带回来的。”   皇上笑着夸奖道:“他们两口子很有孝心。”只是怎么没我的份?   德妃一瞬间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这里只有她和五公主的,老四媳妇好像没给皇上和太后准备东西。   她尴尬地笑,心里埋怨老四媳妇做事不周到。   “老四媳妇粗心,东西一股脑地都送到我这来了。我给永和宫里的妹妹们分了一些,又分出来一些准备送给您和太后。您的那份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您千万别嫌弃。太后的那份我准备明日请安的时候亲自送过去。老四媳妇很有些巧思,她不是直接送东西过来,而是让宫女太监在院子里摆摊做买卖,把这些小物件卖给我。”   皇上大笑,“那你就吃亏了,说是送你的东西,还要你花钱来买。”   “我倒是没亏,老四媳妇送来了零钱,那卖货的小太监还教我讨价还价呢!最后银子都便宜了太监宫女,东西都归了我和五公主,老四媳妇又出钱又出力。”   皇上很重视孝道,一直以孝治天下。他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嫡母毕恭毕敬,每日给嫡母请安,给子孙后代和后宫妃嫔做表率。   他也一直在营造太后是大家庭家长的气氛,他出宫寄信回来,一定要让太子拿着家书先念给太后知道。如果千里迢迢送了东西回来,也一定要送到太后那里,由她来分配东西的归属。   淑婉无意间的举动正好迎合了皇上的喜好,虽然他们第一时间没有给皇上送礼,让皇上有点介意。   德妃有帮淑婉描补,但皇上又不傻,宫里的好东西第一时间都要送给皇上和太后,哪里用德妃在中间分配?有些事情皇上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第二天淑婉去请安,出发之前她得意洋洋,还跟四阿哥吹牛。说德妃娘娘一定感动极了,恨不得当场认她做亲女儿。   四阿哥让她悠着点,不要乐极生悲。淑婉冲地上呸呸呸,还骂四阿哥太扫兴。   来到永和宫里,淑婉已经准备好接受德妃娘娘的夸赞。   结果德妃见到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做事也太粗心了!买了那么多东西回来,为什么不先给皇上和太后送去?昨晚皇上来了,看见屋里的东西脸色很难看,幸亏有我帮你描补,不然皇上就生气了!”   德妃说话的时候心里有点心虚,最开始她也没想起皇上,只顾着高兴了……   淑婉愣了,皇上也不稀罕这些吧?   她怏怏地承认错误,“额娘教训的是……是我做事不谨慎……”   想了想,她又有一点不甘心。   淑婉忍不住替自己辩驳,“可是,额娘啊!那些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随便摆着玩的,把这些东西送给皇上也太寒碜了吧!我送不出手啊!这本来就是给您和五妹妹准备的,别人都没有的!”   听淑婉说别人都没有,德妃心里有点高兴,但该骂还是要骂的。   “糊涂!”德妃骂道,“你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皇上可以不喜欢,但你不能不送!不管东西好坏,你不能落下皇上和太后啊!怎么这么不懂事?”   “是……”淑婉蔫哒哒地承认错误,“是媳妇做事不谨慎了……”   淑婉乖乖承认了错误,德妃娘娘这才转嗔为喜。   “行了,把你那些不情不愿都收了,我把我的那份东西分出来一些给了皇上,又挑出一些送给太后。咱们请安的时候带上,太后那么疼你,看见东西一定开心。”   淑婉连忙点头称是,心里也在埋怨自己头脑简单。   她刚开始只想买几件东西哄哄德妃和五公主,没想到小宁子搬回来一大车,她冷不丁灵光一现,想起历史上的乾隆在圆明园摆摊,她现学现卖,拿这招去哄婆婆。   就这样越搞越大,越搞越大,现在惊动了皇上,还要惊动太后,这实在不是淑婉所愿。   去宁寿宫的路上,淑婉偷偷叹气,宫里的日子好心累啊!   德妃把准备好的东西献给太后,一个劲儿地说四阿哥夫妻的好话。   “他们夫妻俩想着难得出宫一趟,好歹带一点东西回来,礼物简薄了些,太后您别嫌弃。您留着自己玩,或者拿去赏小宫女都好。”   太后看着这些零七八碎的东西就觉得稀罕,“哎呦,我可舍不得拿去赏人!”   淑婉劝道:“太后,没什么舍不得的!我和四阿哥出门时间紧,没时间亲自去挑,这些是小太监选了雅而不俗的买回来的,您不用太珍惜,随便玩,没关系的!”   德妃气得回头瞪了淑婉一眼,傻兮兮的儿媳妇!哪有这样说话的!正是在太后面前卖好的时候,你就应该说买这些东西花费了好大的力气,付出了好多银子。不知道好好表现,还故意拆自己的台,傻不傻?   难得看见德妃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好些人都偷偷笑了起来。   淑婉讪讪地闭嘴,小心地缩在德妃后面不吱声了。   太后瞧见淑婉的熊样也笑了,她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傻,淑婉这样说话才是实在话,不掺假。   “这些东西都很好!”太后说道,“我谁也不给,全都拿到我的卧房,每天看三遍!”   太后这样说,淑婉都不好意思了,她最开始真的没有想到太后……   太后还夸淑婉孝顺,“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想着我。”   淑婉笑着摆手,“您别夸了,我真的没做什么,不值得您这样夸奖。”   德妃恨不得堵住淑婉的嘴,儿媳妇不会往自己脸上抹金,那么就让她来!   德妃笑道:“老四媳妇向来孝顺,还特别友爱,她对五公主可好了,经常去看五公主,还给她送东西,她们两个好的像亲姐妹一样。”   淑婉努力维持着端庄的微笑,“额娘谬赞了,五妹妹脾气好,对我很包容。”   “老四媳妇就这点不好,太谦虚了。”   接下来,德妃娘娘开始向众人展示淑婉的各种优点,孝顺谦虚友爱都是前戏,接下来又夸她聪明,会带孩子。   总之就是把各种优点往淑婉身上堆砌,不用管矛不矛盾,只要夸就完事了。   淑婉笑得脸都快僵了,她头一次看见德妃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这令人窒息的夸夸环节……   就在淑婉以为,要等到请安结束才能终止这场酷刑,宜妃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了。   她心中不忿,不就是送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嘛!有什么了不起!所有人的风头都被老四媳妇抢走了,那还了得!不就是儿媳妇吗?谁没有啊!   宜妃开始夸五福晋,福晋脸皮比较薄,宜妃的夸奖让她脸红,红得都快滴血了。   请安好不容易结束了,淑婉和五福晋手拉着手逃回阿哥所。   五福晋叹道:“我真的看不懂,这……这也太幼稚了……”   淑婉叹道:“你看不懂,难道我就看得懂了?”   这跟村东头泼妇吵架没什么差别啊!只是说话的嗓门要低些,更加阴阳怪气一些罢了。   淑婉回到家里,像一条咸鱼一样躺在床上。   她与德妃无冤无仇,还用礼物贿赂婆婆,为何婆婆恩将仇报,要让她社会性死亡?   淑婉觉得自己得适当病一下了,接下来的十天半个月,她都不敢见人了。因为善良友爱聪明谦虚孝顺的她太羞耻了……   四阿哥回到家里,淑婉还在假装咸鱼,她完全不理会四阿哥,更不用说下地迎接了。   四阿哥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太医?”   淑婉虚弱地说道:“我抑郁了,我不能见人了……”   “抑郁?”四阿哥没听说过这个词,“你到底怎么了?”   淑婉叹道:“今天我去请安,在永和宫,额娘把我一顿臭骂,去了宁寿宫,额娘当着众人的面,把我夸了又夸。”   淑婉把细情讲给四阿哥听,“我做事不周到,我承认。但额娘的夸奖我真的受不住,总觉得很羞耻,不敢见人了……”   四阿哥劝道:“这有什么,不过夸你两句,受着就是了。再有忘记给太后和皇阿玛准备东西,我也有疏忽的地方,不能只怪你一个人。”   四阿哥的安慰对淑婉来说根本没用,没有体会过那种羞耻的人是无法明白淑婉的心情的,这些都是永不磨灭的黑历史啊!这段记忆总会在记忆中熠熠生辉的!   就很像小时候过年,家长看客人来了,非要孩子背首诗,跳个舞。又很像大学时候回来,学了心理学亲戚就问你能不能看出别人心里想啥,学了计算机就让你修电脑,学了农学就让你看看他的花种得咋样。   淑婉翻过身深深的自闭了,四阿哥又劝了好久她都没反应。   四阿哥想了想叹道:“你这样就受不了了?你很该跟皇阿玛学一学。”   淑婉问道:“皇上怎么了?”   “你知道皇阿玛的桌案上有很多请安折子的吧!那里面无甚大事,基本上都是歌功颂德的话。”   说到这里,四阿哥突然咳嗽两声,脸上有点窘迫。   “我……我也写过很多歌颂皇阿玛的诗句。”   听见这话,淑婉不自闭了,她翻身回来,眼睛瞪得比灯泡还亮。   “你也写过?”淑婉摊开手,“拿出来给我看看!”   快给我康康你是怎么拍马屁的!   “那……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淑婉冷笑,“我不信!你不告诉我,我贿赂苏培盛,让他去偷!”   四阿哥气得骂她没良心,他拿自己举例子,她反倒想看他的笑话!   “闭嘴!做梦吧你!”   四阿哥命人摆饭,淑婉自己爬起来,嘴里还嘟嘟囔囔,“你肯定是把拍马屁的文章诗句都藏起来了,我给儿子做胎教的诗集里根本没有。”   四阿哥心道:虽然拍皇阿玛的马屁是正常操作,大家都这么做,但拍马屁的文章诗句到底不如情感自发的诗句来得真情实感,他怎么会把那些诗句收集到自己的优秀诗集中?   淑婉被四阿哥治愈了,第二天又像往常一样去请安,请按时候的话题又换了,淑婉觉得大家应该是都忘了,心里自在多了。   过了几日,淑婉去太子妃那里串门,太子妃见面就打趣她。   “哎呦呦,这不是我们又孝顺,又谦虚,又友爱小姑子的四福晋吗?真是稀客啊!”   淑婉气道:“你再这样说,我以后可不会来了!”   太子妃笑道:“没关系,你不来,我就找你去嘛!”   淑婉白了她一眼,太子妃命人上好茶来。   宫女端来茶水放在淑婉面前,给太子妃的却是一盏白水。   淑婉心道:难道……太子妃怀孕了?   太子妃摆摆手,命下人都出去。淑婉今天只带了夏儿和秋香,她冲夏儿她们点点头,两人也跟着出去了。   太子妃的宫女们招待夏儿和秋香去茶房取暖喝茶,屋里只剩下太子妃和淑婉。   太子妃含羞笑道:“宫中这些人里,我与你最好,我信得过你的人品,这事我不瞒你,我有孕了!”   淑婉拍手笑道:“呀!恭喜你啊!这下可好了,你的日子更好过了。”   这个孩子对太子妃来说很重要,有了这个孩子,太子妃的地位会更稳固,只是淑婉依稀记得,太子妃没生下嫡子,好像只生了一个女儿。也不知是生产伤了身子,还是不得太子喜欢。   她忍不住劝道:“怀孕的时候切忌多思多虑,你只管吃好睡好,养好身体就行了,别的一概都不要管。底下的人犯了错,你也不要生气,等生完孩子,有多少账不能算?如果实在忍不住,用雷厉手段打发了就是了,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太子妃笑道:“我从娘家陪嫁来的嬷嬷也这么说。”   太子妃感叹,四福晋口齿伶俐,但确实是个实心人,待人真诚。四阿哥像个闷葫芦,四福晋又是这样的性格,他们夫妻倒很互补了。   淑婉又问道:“有没有跟皇上和太子说?你可以先不对外说,但最好不要瞒着皇上和太子。”   有他们暗中保护,太子妃这一胎也能坐得稳些。   太子妃笑道:“说了,皇上和太子已经知道了,只是现在还不想公布出去。”   “那就好,等满了三个月,胎坐稳了,再公布出去也不迟。”   太子妃说道:“我还是希望再晚一些再说,越晚越好。”   淑婉也能理解,这是太子妃的头一胎,很可能是太子的嫡子,皇上的嫡孙,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看太子妃的样子,恨不得孩子出生再宣布。   这时,宫女敲门求见。   太子妃让她进来,宫女低头递上一个帖子。   “太子妃,大福晋派人传话进来,说她小产了,最近一段时间不能进宫了。”   太子妃和淑婉听了同时皱紧眉头。 第53章   “怎么会小产?”太子妃语气不是很好地问道。   宫女敏感地察觉到太子妃的不悦, 她低着头,越发地恭顺。   “往宫里递话的人说不知道……”   “呵!”太子妃冷笑,“罢了, 我也不想知道, 你下去吧!”   宫女弓着腰麻溜地出去了,太子妃喝了口白水, 明显没有了刚才的谈兴。   淑婉看了看太子妃的脸色, 识趣的说起了别的。   但太子妃心情不好, 不论淑婉说什么, 她都提不起兴致, 就连淑婉讲孕期注意事项,她都没心思听。   淑婉看今天是聊不下去了,于是起身告辞。   太子妃淡淡地答应了, 让她以后经常来玩。   淑婉走后,太子妃的陪嫁嬷嬷进屋陪她说话,陪嫁的宫女给她捶腿。   太子妃不高兴地说道:“当真是晦气,我正跟四福晋说我怀孕的事, 偏大福晋这个时候小产了, 好像成心跟我作对似的。”   宫里的人大多迷信, 太子妃也是如此。她好不容易怀孕了,最忌讳听到那些不好的消息。   宫女说道:“太子妃放心,一会儿我就去好好教训教训传话的丫头,真是没眼色。”   太子妃骂道:“教训她有什么用!又不是她让大福晋小产!”   嬷嬷瞪了宫女一眼, 这丫头只长个子, 不长脑子。太子妃是听见了不好的消息, 心里犯膈应, 你罚宫女有什么用。   嬷嬷笑道:“太子妃别气, 大福晋是大福晋,跟咱们没关系。去年四福晋怀孕,她院子里的李格格……闹出那样的事,四福晋都见红了,生出来的小阿哥照样白白胖胖,壮壮实实的。”   太子妃一想也对,她完全没必要忌讳这些,四福晋长得又瘦又纤细,怀孕的时候又那样糟心,生出来的孩子那么健康。大福晋是已经分家了出宫的妯娌,离自己那么远,就更不必在意了。   嬷嬷哄太子妃放宽心,太子妃派人把消息传给惠妃知道,然后便把大福晋的事抛在脑后。   今日四阿哥有些疲累,他晚上回到家里,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躺下了。   淑婉让他趴在床上,一边给他按摩,一边跟他聊家常。   “我的好阿哥,你今天是不是很累啊?”   四阿哥趴在枕头上,闭着眼睛笑,“是啊!你的好阿哥很累。”   淑婉弯腰在他脸上‘啾’了一下,“这样有没有好点?”   四阿哥睁眼看她,“只是这样就完了?”   淑婉无辜地说:“对啊!你还要怎样?难道你想……”   淑婉摇头,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好像在说,你这个小妖精太淫乱了!   “四阿哥,你不要闹哦!看在你今天太累的份上,我就不宠爱你了!”   四阿哥翻身坐起,“反了你了!”   说完把淑婉扑倒在床铺上,把淑婉亲得脸颊绯红,身上发软。   亲完了,淑婉把四阿哥推开,躺在床上喘粗气。   “今天不可以,今天我要跟你说一个天——大的秘密!”   四阿哥勾住淑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算了吧!你能有什么秘密?”   淑婉跟他卖关子,“你不是说你累了吗?如果你累了,我是很体贴的,我会明天跟你说这个大秘密。”   四阿哥捏淑婉的脸,“快说!”   淑婉抓住四阿哥的手,让他赶紧松开。   她心道:又见识到了男人无处安放的自尊心,听不得别人说他不行,连体贴他劳累都不可以,啧啧啧!   淑婉趴在四阿哥耳边小声说道:“这个大秘密就是……太子妃怀孕了。”   听前半句的时候,四阿哥还在不以为然地把玩淑婉的手指尖,他以为淑婉又想出什么新花样要闹他呢!听到后半句四阿哥不淡定了,太子妃怀孕可不是女人生孩子那么简单。   “当真?”四阿哥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淑婉皱眉看他,“你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你比听见我怀孕还激动呢?”   四阿哥解释道:“我能不激动吗?如果太子妃这胎是个男孩,他就是皇太孙啊!”   淑婉坐起来冲四阿哥摊手,“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哪天康宝做了皇太孙,我再激动也来得及啊!”   四阿哥:“……”此言有理,无法反驳,我好像也激动不起来了呢!   小夫妻俩重新躺下,四阿哥问淑婉:“你怎么知道太子妃怀孕了?”   “我招人喜欢,太子妃特别特别稀罕我,所以她什么话都乐意跟我说。太子妃怀孕这事只有皇上和太子知道,我只告诉了你,你千万别传出去。”   四阿哥看了妻子一眼,心道:你也太小看我,我哪有那么傻!   四阿哥对淑婉说道:“你别得意,太子妃跟你合得来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太子允许授意,她才敢跟你说。”   “啊?不会吧?”淑婉不太相信,“我们是好朋友啊!”   四阿哥在心里偷偷骂淑婉傻,皇宫里哪有纯粹的友谊。淑婉看着机灵,让她阴阳怪气地骂骂人,打理后宅确实是一把好手,但她对朝堂的事太不敏感了。   “太子妃肚子里是皇太孙,有了皇太孙,太子的地位会更加稳固。说句难听的,假如太子先皇阿玛离世了,有皇太孙在,这皇位就轮不到别的皇子。”   淑婉明白了,“难怪太子妃对这一胎那么小心,我看她好像过了三个月也不想公布呢!”   “三个月后肯定要公布的,皇阿玛那里等不了,消息公布出来,也能稳固朝堂。”四阿哥叹了口气,“肯定是太子授意太子妃的,太子妃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肯定会告诉我,太子这是在向我表达信任。”   还有几句话,四阿哥没有说。太子妃这一胎肯定会怀得很辛苦。大哥一直盯着太子,如果有机会,大哥肯定不希望皇太孙出生。   惠妃是宫里的老人了,想做一些动作也不是难事。   不是四阿哥把人往坏处想,实在是皇位诱惑太大,不过是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谁会在意?   淑婉抱住四阿哥的胳膊,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四阿哥。   “太子想拉拢你,看来我男人很优秀啊!如果你想跟着太子干,那就接受吧!如果不想跟着太子,那就拒绝。不管你是个优秀的亲王,还是一个招猫逗狗的闲散皇子,我都超级超级喜欢你!”   四阿哥摸了摸淑婉的眼睛,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像是印在了他的心里。淑婉咯咯地笑,拍着他的胸膛说他坏。   “别闹我,我都不敢睁眼睛了。”   淑婉又道,“不过太子的招揽方式我不太喜欢,兄弟之间,弄这些弯弯绕绕的,他也不嫌麻烦。如果是我,我就直接找你,然后说:老弟啊!跟着哥一起干,哥给你爆灯!”   四阿哥轻声问:“爆灯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相中你的意思啦!”   四阿哥搂住淑婉的腰,难得跟她聊起了外面朝堂的事。   “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是想跟着太子做事的。我不想只靠着身份分封爵位,我想做一些实事。皇阿玛儿子太多,要想出头不太容易,哪有那么多好差事分给我?唉,尤其是我太过沉默,不会阿谀奉承,在皇阿玛面前并不显眼。我最羡慕八弟,他左右逢源,皇阿玛喜欢,学堂的师傅也喜欢。”   淑婉惊讶地张嘴,哦,原来年纪轻轻的四阿哥居然最羡慕八阿哥!好劲爆的消息!   四阿哥说道:“太子是储君,跟着他总能捞到差事。将来他登上皇位,我是贤王辅佐他,肯定比别的兄弟强。”   淑婉知道,太子现在瞧着还好,将来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发生改变,最后被废。在她看来,跟着太子并不是最优的选择,但她也不敢乱出主意。她不了解朝堂的情形,对历史只知道个大概,靠着记忆里那一点点东西,随便指导四阿哥,恐怕会产生不好的后果。   她想了半天,最后说道:“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都支持你。只有一点,你跟着太子干活,那你也是太子的兄弟,不是他的党羽。如果太子某些举动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直接跟他说,别太客气了。”   淑婉紧紧攥住四阿哥的手,“这是我的经验之谈,你要在最开始就设定好自己的底线。我拿自己举个例子哈!我去年刚入宫的时候,不论是谁说我,我都要笑嘻嘻地怼回去。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是刚进门的小媳妇就忍气吞声了!你看现在如何,谁都不敢调侃我!”   四阿哥淡淡地说道:“所以额娘说你,你也怼回去了?”   淑婉:啊哦!说露馅了!   她不自觉地松开四阿哥的手,翻身平躺。   “我……我再教你一些官场老油条才知道的成功秘诀。你要学会推卸责任,如果出了错了,不要勇于承担,一定要把责任推出去!即便真是你错了,你也要理直气壮地否认。你要相信我,如果你这次不推,下次他们就会拿你当替罪羊,反正你是皇子,做错了事又不会怎样。”   四阿哥不接话茬,他重复问了一遍,“所以你也怼过额娘了?”   淑婉心虚地翻身不理他,“哎呀你好烦,我这么善良的人跟你传授经验你都不听。算了,我要睡了。你不识好人心!”   四阿哥听出淑婉在骂他是狗,他扯开淑婉的衣领,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   让你说我!   第二天起床,淑婉拉低衣领,看见肩膀还有红色的牙印,气得在四阿哥身上锤了两下。   昨晚咬的,今天还没消印迹,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四阿哥摸摸鼻子有点心虚,他是咬得太狠了。   “咳咳,今天我出宫办点事,中午不回来了,你自己吃饭吧!”   淑婉瞪他,“你最好晚上也别回来了,看见你就烦!”   去宁寿宫请安结束后,淑婉随德妃去了永和宫,看看康宝。中午四阿哥不回家,她在婆婆这里蹭顿饭。   康宝现在活泼极了,奶娘架着他的胳膊,他就在奶娘的腿上像小皮球似的蹦。可能是他还小,也可能是太胖了,每次蹦都笨笨的,没有别的孩子那样灵活。   德妃笑眯眯地看着康宝,又开始了无脑夸。   “瞧瞧,瞧瞧,我们康宝多灵巧啊!他真是又结实,又聪明,这样的好孩子,谁看了不喜欢?他这么大一点点就会蹦了,肯定很早就能学会走路。男孩子早点走路好,早点走路将来有出息。如果是女孩子晚点走路比较好,那样有福气。”   淑婉忍不住替儿子尴尬,他还这么小,就要经受德妃的无脑夸,真是童年艰难啊!   淑婉安静的坐在那里,她没有参与德妃夸赞康宝的环节,德妃很不高兴。   “你这当额娘的可真是的,都不晓得夸夸我们康宝。好孩子就是夸出来的,你懂不懂啊?”   淑婉心道:好孩子就是夸出来的?婆婆你的育儿观念很前卫啊!   “呃……额娘都夸那么多了,我嘴笨,再夸不出什么了……”   德妃看着淑婉,恨铁不成钢。   “怎么会夸不出?说到底还是你这个做额娘的对康宝不上心,把他扔在我这里就不管了。你去看看,宫里哪个福晋像你这样舍得孩子!”   淑婉淡淡地问道:“那我把康宝接回家?”   德妃:“……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戳不到淑婉的痛点,德妃心里就郁闷,她忍不住又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我昨天夸你几句,你脸都红了,至于这么害羞吗?今天夸夸康宝,你又受不住了,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做人不能太含蓄,该显摆的时候还是要显一显的,不能让宫里的人小看了去。”   康宝跳累了,奶娘把他放在榻上,他扳着自己的脚脚玩。   德妃指着康宝说道:“当然了,夸奖这事也得讲究分寸。在外面,我就不能太夸康宝了,也不能显摆皇上对康宝的喜爱,免得刺了别人的眼。”   淑婉忙道:“多谢额娘指点,媳妇记住了。”   德妃看着康宝感叹道:“在宫里,想养活一个孩子可太难了。听说大福晋小产了,也够可怜的了。”   “额娘也听说啦?”   德妃说道:“宫里的消息传得飞快,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说了。”   淑婉叹道:“其实大福晋刚怀孕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怀相不好。还没显怀呢!就开始腰酸背痛了,等到肚子大了,能撑得住吗?我劝她在宫里养胎生子,不说别的,有惠妃娘娘帮衬着,总比出宫强。但大福晋他们已经决定了,我也没有再劝。”   德妃忙道:“你这个傻子,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嘴巴闭得紧紧的,千万别劝。你是好心,别人未必领情。一样米养百样人,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那恩将仇报的,脑子有病的人,多得是呢!你好心劝大福晋,万一她现在做小月子胡思乱想,觉得是你咒她呢?”   淑婉苦笑,“这……不会吧!”   “呵,你们年轻福晋在家里是姑奶奶,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人心险恶见识得太少。你们妯娌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倒也罢了。像在皇上的后宫里,你何曾见过嫔妃之间说过实在话?我们闲着无聊,宁可吵架骂人,也绝不会说一句落在实处的话。”   淑婉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   她冲德妃笑笑,起身行了一礼,“多谢额娘指点。”   看来礼物没白送啊!以前德妃跟她也从来不聊这些有用的实在话!   “你是嫁了个好夫婿啊!”德妃语气泛酸,“不是我自夸,四阿哥是个实在孩子,你全心全意对他好,即便惹他生气了也不要紧,他永远记得你的好。”   淑婉连连点头,心里还是有点无语,这不还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接着德妃开始批评大阿哥,“那是个心宽的粗人,表面看着对大福晋是好,其实心宽的没边了,只好在了面上,根本不懂得疼媳妇,跟皇上一点都不一样。”   皇上是个极体贴的人,别看他女人那么多,但大多数嫔妃都念着他的好。   元皇后在的时候,有一次病重,据说太医都觉得皇后可能要不行了。当时皇上陪着太皇太后在温泉庄子疗养,得知消息快马加鞭赶回来,元皇后见到皇上心中欢喜,病竟然渐渐地好了起来,可见元皇后有多爱皇上。若是皇上对她不好,又怎会如此?   每次皇上出行,必定会往宫里寄信,四妃都收过皇上的信件。以前德妃不会写满文,为了给皇上写信,专门学会了满文,还特意练了字。   骂完大阿哥不像皇上,德妃又开始骂大福晋傻。   “只知道生孩子,不知道保养身体,事事都依着大阿哥。夫君的宠爱确实重要,可身体垮了,她有命享福吗?都已经生下嫡子了,那就好好养着,孩子若能健康长大当然好,长不大就从侧福晋格格那里抱养嘛!偏要自己生,还要面子逞强。现在累得小产了,怪得了谁?大家都过自己的日子,谁能心疼她?”   淑婉觉得婆婆有点不对劲,她这是……解放天性?哇!她好能吐槽哦!除了她说话的时候还是轻声细语的,完全感受不到德妃以前温柔娴静的样子了。呵呵,婆婆,你再不拿我当外人,你就崩人设了。   德妃突然扭头看向淑婉,“我跟你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别跟大福晋学,贤惠一点,大度一点,一个人生孩子是生不过来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淑婉:听到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您没崩人设。还是熟悉的配方,只是味道变了,以前是强迫她大度纳妾,现在披上了为你好的外衣。   淑婉假笑,“额娘说的对极了,媳妇记住了。”   至于要不要听你的,那就再说了。   德妃也瞧出淑婉没有诚心接纳意见,她冷笑一声,命人摆饭。   “快摆饭吧!吃完饭请四福晋回去,我这里容不下她!”   淑婉:“……”被嫌弃了。   晚上,四阿哥回到阿哥所,淑婉帮他解开披风,摸了摸他冰凉凉的手,又塞给他一个手炉。   “先暖暖手,喘匀了气。”淑婉连声发问,“你的手怎么这样凉?手套呢?怎么不戴?是嫌手套丑吗?”   四阿哥笑道:“手套有别的用处。”   四阿哥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包,手套绑在纸包外面,用来保温。淑婉摸了摸,纸包还是热的。   “这是什么?”淑婉问。   “你猜猜!”   淑婉凑近了闻闻,“嘶,有点像我以前在宫外吃的肘子……”   四阿哥笑道:“就是那个!”   淑婉惊讶极了,“你……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家肘子?”   四阿哥有点害羞,他专门去跟岳父打听过了。   “我就是知道,你别问了。”   四阿哥把肘子扔给秋香,“拿去切了,趁热端来给你主子解馋。”   淑婉心情很复杂,有点高兴,有点茫然。   她解开四阿哥的衣裳,纸包没包好,四阿哥贴身放着,里面的衣裳都沾上油了。   淑婉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反正不是她洗衣服,衣服脏了就脏了。四阿哥特意给她买肘子,她在挑三拣四就显得很讨人厌了。   四阿哥去捏淑婉的脸,“这样安静,你怎么不说话?”   淑婉随口说道:“我高兴傻了,你就像白胡子老神仙一样,你为什么知道我想吃这家的肘子呢?嗖的一下,从怀里一掏就变出来了!你怕他凉了,还用手套包好……白胡子老神仙,你怎么这么贴心呢?”   淑婉嘴甜,四阿哥听了心里高兴。他顺势在淑婉脸上揉了揉,“谁是白胡子老神仙了?我哪里老了?”   “就是那个意思,表扬你很厉害的意思!”   四阿哥有点不好意思,他躲开淑婉的眼神,小声说道:“你那次说,宫里没意思,难得出宫一趟,买些礼物比较好。我想着,你在家的时候可能父兄陪着还能去街上转转,吃点东西,你在宫里,应该没有在家的时候自在。我好不容易出去一次,总要带些东西回来……”   四阿哥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不好意思。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秋香怎么还不回来,我都饿了。” 第54章   四阿哥不好意思了, 淑婉也红了脸,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跟四阿哥要礼物的意思, 她没想到四阿哥会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还特意跟岳父询问淑婉的喜好。   她低着头,说话像蚊子哼哼,“我……我去给你拿衣服。你瞧你, 衣裳都沾油了。幸好天黑看不清,不然多丢人……”   淑婉进里间拿衣服, 四阿哥也跟了进去。   看淑婉这么害羞,四阿哥反而觉得没那么臊得慌了。   淑婉打开衣柜拿衣服,四阿哥从她身后贴了过去。   他含笑问道:“你瞧你,在床上大大方方的,给你买个肘子怎么就脸红了?”   淑婉生气气,这人怎么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气氛这么好,他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比如说两句媳妇辛苦了,再不济你霸道一点, 直接亲我也行啊!   气得淑婉抓着衣服摔在四阿哥身上,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好像我是臭流氓!”   淑婉白了他一眼去了外间, 四阿哥笑着把衣裳换了。   秋香做事很麻利,肘子很快就切好了, 不知道是谁摆盘, 盘子上还摆了一朵萝卜刻的花。肘子卤的很漂亮,猪皮红润透亮, 肘花带着细腻的纹理, 只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四阿哥换好衣裳出来吃饭, 把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四阿哥夹起一片肘子肉放在淑婉的碗里,淑婉夹起来咬了一小口,还是以前熟悉的味道。   四阿哥问:“好吃吗?”   淑婉连连点头,“恩,好吃!比我阿玛给我买的还好吃!”   四阿哥听了心里欢喜,但他嘴上还调侃着,“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话在家说说就罢了,可不能让岳父知道,不然岳父定是要伤心了。”   淑婉:“只要你不做叛徒,你岳父怎么会知道?”   淑婉又夹了一片肉,放在嘴边小口小口的吃着。   四阿哥看她磨磨蹭蹭的样子就难受,他皱眉说道:“你若不喜欢吃就算了,别为难自己。”   这样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不像是喜欢的样子。宫里好多人都不喜欢吃肥肉和猪皮,宋格格李格格从来不碰肘子,偶尔年节有肘子,她们只夹一点瘦肉就算完了。   四阿哥心里有点失落,又有点疑惑。按理说岳父是不会骗他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淑婉笑道:“我喜欢吃这个,但肘子只有这一盘,吃完就没了,我要一点一点的品味,不放过一点点味道。”   见淑婉这样珍惜,四阿哥又欢喜起来。   “一份肘子罢了,不至于这样。你想吃就吃,明天我派人再去给你买。”   淑婉连忙拦住他,“可别!东西虽好,也不能总吃。再说了,宫里又不是没有厨子,你派人出去买,让人听见了以为我多轻狂呢!”   四阿哥看着淑婉,笑得像个憨憨,“好,以后我出宫了再给你买别的。”   淑婉笑着给他夹了一片肉,两人对着笑,像一对无忧无虑的小傻子。   吃完了饭,四阿哥和淑婉躺在床上,聊了些家常话。   两人提起大福晋小产的事,四阿哥说道:“大哥瞧着心情很不好,听说大嫂这次小产亏了身子,以后恐怕很难再有身孕了。”   淑婉叹气,“那大阿哥是因为大嫂不会有孕而难过,还是为了大嫂而难过呢!”   四阿哥搂住淑婉,让她躺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把大哥想得太坏了,毕竟是少年夫妻,大哥当然是担心大嫂了。”   淑婉心中冷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四阿哥继续说道:“宫里擅长妇科的太医都被大哥请去给大嫂治病了,他还到处延请名医,不知道有没有用。”   淑婉只捡着好听话说,“大嫂吉人自有天相,大哥对她这么上心,肯定会没事的。”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四阿哥在她额头上温柔地亲了一下。   “好好睡吧!我陪着你呢!”   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四阿哥的晚安吻太温柔,淑婉闭上眼睛,不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四阿哥看着已经睡熟的淑婉,心里默默地想,他一定会珍惜淑婉,不会像大哥一样。   四阿哥又在淑婉额头吻了一下,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熟了。   今天两个人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睡觉,但四阿哥心中莫名地感到满足。   因为一份肘子,淑婉的好心情持续了很久,即使请安的时候糟心婆婆又挑刺了,她也没觉得烦。   人嘛!高兴的时候就想炫耀一下,可是淑婉无处秀恩爱。   跟婆婆秀,无异于找死。跟妯娌秀,那是在结仇。   没有办法,淑婉只能跟自己的四个心腹宫女秀。她都不敢让宁嬷嬷知道,怕宁嬷嬷偷偷去告密。   正房里,淑婉端坐在桌前,让秋香磨墨,她要题字作画。   冰香帮着铺纸,摆笔架,她笑着调侃淑婉。   “福晋,您快往外看,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您已经一年多没动过笔了,怎么今儿个突然上进了?”   秋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福晋在家的时候就不愿意读书,以前总找各种借口逃课,总是被太太骂,这事现在想想还觉得有趣呢!   淑婉提起笔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俩敢笑话我!好大的胆子!都给我到门边站着去,互相捏对方的脸!”   秋香和冰香站在门口,面面相对,两只手捏着对方的脸,滑稽得很。   春儿笑着奉承淑婉,“秋香姐姐她们作死,可让我逮到机会献殷勤了。奴才给福晋磨墨!福晋蕙质兰心,别说一年半载不动笔,十年八年不动笔也能写出好字来。”   冰香被捏的咧着嘴,她骂道:“好坏的小蹄子,敢踩着我往上头去,看我一会儿饶不饶你!”   春儿笑着躲在淑婉身后,“福晋您看,冰香姐姐威胁我呢!您快管管她!”   淑婉伸胳膊挡在春儿身前,她笑着指着冰香说道:“好嚣张的丫头,都失宠了,还敢猖狂,明儿我就随便找个人把你嫁出去。”   春儿夏儿起哄,冰香臊红了脸,她急得直跺脚,“福晋太坏了!”   淑婉连连摇头,这丫头不行啊!跟在自己身边脸皮还这么薄!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谢谢您啦,我想要一个腰力好且强壮的!   笑闹了一通,春儿等人安静下来,淑婉提笔认认真真地写字作画。   她在家的时候也学过琴棋书画,可惜她太懒,付不下辛苦,水平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样样稀松。   淑婉先在右上方写下‘赞美肘子’四个字,然后在正中间画一个圆,这就是盘子了。再画上一片一片的肘子肉,中间是一朵萝卜花。   她想描出肘子肥瘦均匀的样子,可惜水平不佳,画来画去都是一团黑乎乎的墨迹,不过好歹能看出肘花的形状样子。她的水平只能糊弄糊弄外行人,在行家面前就不值一提了。   淑婉也不为难自己,画个大概让人能看懂就行。   淑婉画完了,提起来展示给大家看。   “本福晋的才艺如何?”   四个宫女很为难,宫里古董字画有很多,她们是见过好东西的,有一定的鉴赏水平。虽说这是福晋画的,但她们实在做不到违心夸赞。   夏儿艰难地说道:“福晋笔触细腻,可惜奴才没见识,心里只觉得好,却不知道该怎么夸。”   春儿很想讨好福晋,但她真的夸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附和一句。   “奴才也是这样以为的。”   秋香和冰香跟淑婉一起长大,说话就随意多了。   “福晋,这画奴才帮您收藏起来吧!”   冰香说话更直接,“是啊!挂出来多丢人啊!”   淑婉:“……你不会说话就出去,好吗?”   冰香实在不能理解, “福晋,不过是一份肘子,您至于这么高兴吗?那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又不是没吃过……”   “你不懂!”淑婉语重心长地说道,“金啊玉啊的,我自己有,四阿哥也有很多,好东西多了,再值钱的东西也变得不值钱了。我看重的不是一份肘子,看重的是四阿哥的一片心意。能有人记住你无意间的一句话,努力为你实现,这才是最让人感动的。”   四个宫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紧接着淑婉口风一转。   “当然了,你们只能羡慕我和四阿哥的绝美爱情了,毕竟我的优秀你们学不来,你们未来的夫君也比不上四阿哥。”   淑婉嘚瑟地哼着曲,冰香板着脸行了一礼,“福晋,奴才突然想起来厨房还煮着汤呢!奴才告退了!”   淑婉阿哥所的院子根本没有厨房,平时煮点甜汤都是在茶房用小泥炉和小砂锅煮的。   秋香也行礼告退,“奴才也去看看汤。”   夏儿说:“奴才去搞点香菜,出锅的时候正好放。”   春儿说:“我去搞点香葱。”   淑婉不满地皱眉,啧!这届宫女完全不行,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我都把机会摆在她们面前,都不知道拍我的马屁!   晚些时候,四阿哥回来了,淑婉拿出自己的画作请四阿哥欣赏。   四阿哥看着这幅画,先是沉默,接着是长久地沉默。   淑婉还挺骄傲,“我允许你夸我!”   四阿哥想了又想,“这幅画……我很感动……”还有点羞耻……   感动的是淑婉把他做过的事都记在心里,羞耻的是……在他眼里,这幅画也太难看了!那个字也很丑!   四阿哥的书法在众多皇子中是佼佼者,看见这样的字实在忍不了,好像身上都长了虱子。   他磨墨提笔,把淑婉的字改了一下,看着果然舒服多了。   淑婉笑着问道:“你要把画改一下吗?如果改了的话,这副画就是咱们共同完成的。”   她激动地问道:“这样一来,有没有琴瑟和鸣,夫唱妇随的味道?”   四阿哥拒绝了,“不、不改了,这样就很好了……”   这画实在拯救不了,如果他上去改两笔,这幅画就成了中间一个黑色圆盘了。   淑婉举着画吹了吹,“等它干了,我就送到内务府,让他们给我裱起来!”   四阿哥大惊,“不可!”   淑婉:“为什么?”   四阿哥:我丢不起那个人啊!这个画在闺房里戏谑赏玩还行,拿出去裱是要让人笑话的!   他心智急转,想到一个很好的借口。   “所谓财不露白,咱们感情好,只咱们俩知道就行了,别说出去扎了别人的眼。你看隔壁的老五,他们夫妻各过各的,根本不像两口子。你又与五福晋交好,如果让五福晋知道了恐怕心里更难受了,以后你们怎么交往呢?   况且宫里总有那种坏心眼的人,见不得别人好。他们看咱俩好,没准要跟皇阿玛进谗言,说我院子里的格格少。你能推脱了额娘的要求,但你能抗旨不遵吗?为了咱们俩好,你忍耐忍耐,自己在家里偷着乐就行了。”   之前淑婉高兴,有点上头,听四阿哥这么一说,她也冷静下来。   她做出一副小绿茶的样子,乖乖地说道:“好,我脑子笨,我都听你的。”   这回四阿哥放心了,他把干透的画折起来,藏在了箱子底。   “你这笔字也该练一练了,我觉得我字写的不差,你练好了字,才算夫唱妇随吧!”   淑婉狡辩道:“你也看过我抄经,我的小楷写的可好了,就是大字行书写的没筋骨!”   四阿哥说道:“还是练得不够,若是基础扎实,那不论写什么字都是好看的。”   淑婉撇嘴,不愿意练。   “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吗?夫妻二人不能都太巧了,总得有一个笨的,这样才能互补,才能长久。”   四阿哥摇头失笑,“歪理!算了,你不愿意就罢了。”   四阿哥拉着淑婉坐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阿玛今天召见我们,封赏的事定下来了!”   淑婉跟着激动,“那你封了什么?”   “封的贝勒。”   淑婉起身道个万福,她笑着拉长音行礼,“贝勒爷您福寿安康!”   四阿哥把她拉回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促狭!”四阿哥笑道,“仪式大概定在明年三月,你先别急着让下人改口,让人听见了觉得我轻狂。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云淡风轻,等到封赏仪式举行完了,咱们再庆贺不迟。”   这种事情淑婉都听四阿哥的,她又问道:“其他阿哥封的什么?”   “大哥三哥封了郡王,还没赐下封号,其他兄弟一直到老八都是贝勒。”   “七阿哥和八阿哥也被封为贝勒啦?他们年纪不大吧!”   四阿哥笑道:“也不小了,亲事早就定下来了,也快娶媳妇了。”   虽然只是封为贝勒,但淑婉也替四阿哥高兴。   “虽不能大张旗鼓地庆祝,但咱们俩可以悄悄庆祝啊!你想要什么礼物?”   四阿哥想了想,“我想养一条狗,之前也养过,那条狗得了病死掉了,我心里难过,一直都没有再养。”   淑婉笑道:“这还不简单!明儿我就替你寻一条,别人问起来,我就说是我想养,这样就没人会说你玩物丧志了,皇阿玛知道了也不碍事。你喜欢什么样的狗?”   “嗯……阿哥所院子太小,养一只哈巴狗吧!”   淑婉笑道:“你放心!保证给你选一只最漂亮的!”   宫里有养猫养狗的地方,里面的猫狗干净又漂亮,都受过训练,不挠人也不咬人。淑婉答应了四阿哥,便亲自来选。   养猫养狗的太监殷勤极了,听说淑婉想要哈巴狗,连忙把所有的哈巴狗都抱出来供淑婉挑选。   这些小狗都肉嘟嘟的,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淑婉对猫猫狗狗没多大兴趣,看见这么多可爱的狗狗,一时间犯了难。   太监笑道:“福晋若是不知选哪个好,奴才有个建议。”   他抱起来一个最小的狗,肉嘟嘟的肚子,无辜的圆眼睛,两只耳朵和眼圈都是纯黑的。   “这狗最小,也最壮实,最机灵。您别看它小,我们已经训好了,可听话了,不咬人的!”   淑婉觉得这狗挺可爱的,顺势就要了这只。   养狗的太监把狗送到阿哥所,还附带了狗窝垫子等物。   淑婉让小宁子养狗,小宁子嘴巴甜,抓住养狗的太监哥哥、哥哥地叫,跟人家讨教养狗的知识。   四阿哥中午回来,淑婉像献宝似的把狗狗抱出来。   “当当当~喜欢吗?如果不喜欢我再去选一只。”   四阿哥看见这狗喜欢极了,从淑婉怀里接过来恨不得在狗的脑门上亲两下。   “喜欢!我有福晋,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淑婉笑着捶了他一下,“行啦!别贫嘴了,快放下狗,先去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四阿哥把狗放在脚边,一边吃一边夹肉喂狗。   淑婉看着就觉得不顺眼,这人怎么像小孩似的,看见新鲜东西就挪不动眼睛,就不能吃完饭再跟狗狗玩吗?   再说了狗能吃那么多盐吗?   “四阿哥。”淑婉柔声劝道,“先吃饭吧!这狗已经喂过了,吃多了会积食。”   四阿哥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他又看了狗一眼,这才安静吃饭。   吃过了饭,歇一会儿就该睡午觉了。淑婉已经躺在床上了,四阿哥还抱着狗在玩。   他还跟狗聊天,“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叫百旺?不好,太俗气!要不叫……虎头?这个威风!”   淑婉在床上翻了个白眼,呵呵,虎头还不如百旺呢!   四阿哥唠叨一中午,淑婉被他吵得睡不着。   淑婉想说他来着,想想又按捺住了脾气。可能是养狗第一天比较兴奋,以后就好了。   过了几天,四阿哥拿回来一个小包袱。   淑婉问道:“这是什么?”   四阿哥:“几件衣服。”   淑婉瞧见了心里高兴,这包袱不大,看着也轻,像是棉衣。应该是四阿哥专门给康宝定制的衣裳,没想到这人还挺细心的。   淑婉兴冲冲地打开包袱,提起衣服一看,这衣裳有耳朵,有尾巴,这特么的根本不是给人穿的!   淑婉深吸一口气,“四阿哥,这是……专门给康宝做的衣裳吗?”   四阿哥惊讶地看着淑婉,好像以为她眼睛瞎了。   “这衣裳有尾巴,你没看见吗?怎么能给康宝穿?这是给虎头做的衣裳!”   淑婉假笑,“虎头……”   “对啊!你送给我的狗,我给它取了这个名字,好听吗?”   淑婉忍耐着脾气跟四阿哥讲道理,“四阿哥,狗狗是不需要穿衣服的。一个是它住在屋里,二是他身上有皮毛,不怕冷。”   四阿哥举着衣服给淑婉看,“我知道它不怕冷,但它穿上这个一定好看。你看这上面,绣着这么多麒麟纹路,多威武!你看这扣子多平整,穿上肯定舒服。这衣裳我命人改了好几次,花了不少银两呢!”   “花了多少?”   “不多,前后返工了几次,大概就二三百两吧!”   淑婉脑袋发晕,扶着椅子赶紧坐下。真是个败家爷们儿啊!二三百两做一件狗的衣服,她的衣服还没值二三百两呢!她的衣服还没有返工好几次呢!   “阿哥,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平时练字都要在空白处写满,不浪费一点纸张。你怎么舍得给狗做一件二三百两的棉衣呢?”   淑婉不能理解四阿哥的思维,四阿哥也不能理解淑婉。   “我天天都要写字,那些都是好纸,我当然要俭省一点。但虎头一辈子才能做几件衣裳,当然要做得结实一点,好看一点。”   淑婉:“在返工的时候,裁下去的料子,浪费的绣线,这不都是钱吗?你不觉得浪费吗?第一次做好了将就着穿不就行了?我的衣裳都没有来回返工。”   “既然要做,就要做好,当然不能将就。以后你的衣裳不合适了也得返工,不要勉强自己。”   淑婉:……呵呵,被教训了呢!   淑婉不想跟四阿哥吵,但她真的不能接受四阿哥的消费观。他这算什么?薛定谔的节省?   淑婉返身回屋,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满桌的首饰胭脂,突然又有点理解四阿哥了。   这大概就跟她上辈子买化妆品是一个道理,眉笔十块钱的就行,但精华和粉底液一定要贵。   可能狗就是四阿哥的粉底液…… 第55章   淑婉坐在梳妆台前生了会闷气, 她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她为什么要嘴欠问四阿哥想要什么礼物,为什么要主动去挑狗狗回来, 她这不是自虐吗?   现在四阿哥回家就跟狗玩, 还给狗做衣裳,整日和狗混在一起,他对康宝都没这么上心。   呵, 谁能想得到,这狗满脸褶子, 却比后院的格格还厉害呢!天底下最厉害的绿茶也敌不过它吧!   淑婉不想因为狗的事跟四阿哥吵架,那样会显得她没度量,好像她连一只狗都容不下。夫妻相处需要忍让磨合,四阿哥喜欢养狗总比喜欢养小妾强,她还是忍一忍吧!   冷静下来的淑婉想到自己刚刚一言不发回到里间,不知道四阿哥会不会生气,她还是赶紧出去哄哄。   淑婉掀开帘子准备道歉,外间却一个人都没有。淑婉心里有点慌, 难道四阿哥觉得她恃宠而骄, 去别的格格那里了?   她忙把秋香喊进来,“四阿哥呢?”   秋香不明白福晋为何这样慌张, 她连忙答道:“四阿哥在院子里逗狗呢!福晋有什么事吗?”   淑婉推开房门,一股寒气涌了进来, 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四阿哥和他的爱宠在院子里玩耍, 爱宠虎头已经穿上了新衣,四阿哥手上还拿着两件。   四阿哥提着衣裳逗狗玩, 小狗追着衣裳活泼地蹦来蹦去, 肉嘟嘟的小短腿可爱极了。   淑婉回头看向桌子, 果然,装衣服的小包裹已经空了。   好呀!真好!他不是做了一件衣裳,他是做了三件,一件二百两,三件就是六百两,四阿哥可真棒啊!   他也没有因为淑婉突然进屋就生气了,人家哪有心思关心淑婉呢?人家四阿哥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爱宠呢!   淑婉气得摔上房门回到屋里,她未出阁的时候,额娘经常因为花钱等琐事跟阿玛争吵。   当时淑婉很不理解,阿玛有一点小爱好不是很正常的吗?花点钱就花点钱呗!家里又不是没钱花不起。   现在淑婉成家了,四阿哥养狗了,淑婉终于明白额娘当时的心情了。这不是爱好的问题,也不是花钱的问题,这是思想观念的问题!   六百两银子啊!拿去做点什么不好?他拿去给狗做衣裳。   按照规矩,贵妃一年才能得六百两银子,四阿哥给狗做了三件衣服,花完了贵妃一年的俸禄!   家里有钱也不能这样挥霍啊!这么造作,金山银山也得败光了。   四阿哥还好意思说大阿哥挥霍,呸!他们兄弟都是一样的货色!   淑婉气得胸口起伏,心脏乱跳,秋香连忙倒了盏茶放在她手边。   “福晋喝口茶,消消火。”   淑婉仰头,把一盏茶都喝干,她忍不住跟秋香抱怨。   “三件小衣裳,几百两银子!你说说离谱不离谱!他想做衣裳,跟我说一声,我库里有上好的衣裳料子,你们几个手艺都不错,难道还不能给狗做一身衣服?”   秋香轻拍淑婉的后背,“主子的事,奴才不敢议论。您若是对四阿哥花钱的方式不满意,不妨直接跟四阿哥说清楚。只是夫妻之间要忍让宽容,您千万别带着气跟四阿哥说话。四阿哥挺讲理的,你们有话好好说,把说开了就好了。”   若是淑婉带着气说话,不论她的话多么地有道理,四阿哥都不愿意听了,话没谈拢,搞不好还要吵架。   宫里的夫妻跟外面的夫妻可不一样,外面的夫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宫里的夫妻是稍有嫌隙就要被小妾钻空子,能不吵架还是不要吵。   淑婉叹道:“不仅仅是花钱的事,我现在后悔让他养狗了。天天回家围着狗转,狗是他亲儿子吗?”   秋香劝道:“如果花钱的事能说开,那么养狗的事也能说开,福晋您先试着跟四阿哥心平气和地谈谈嘛!”   淑婉想了想,“不了,先不谈,明天我去把康宝接回来。”   第二天请安结束,淑婉没有回阿哥所,而是跟着德妃去了永和宫。   德妃早就猜到了淑婉的来意,“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想接康宝回去吧!”   淑婉坐在德妃的左手边,她赔笑说道:“什么都瞒不过额娘……康宝在您这住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媳妇很想他,四阿哥也想孩子了。”   德妃冷笑,“算了吧!你说这种话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你们夫妻生下孩子就不管了,还能想孩子?”   淑婉尴尬地笑笑,不怪德妃说她,她确实心大,把孩子扔给婆婆就不管了,德妃爱咋养就咋养。   德妃捧起热茶暖了暖手,“听说四阿哥养了一只哈巴狗?”   “额娘消息灵通,确实有这么回事。”   淑婉心里有些不舒服,住在宫里就这点不好,没有隐私,屁大点事都能传到德妃这里。   德妃说道:“你们养了狗,我可不放心让你们把康宝带回去。狗多脏啊!再怎么驯养也带着野性,万一咬到我们康宝怎么办?”   淑婉连忙保证,“额娘放心,狗住在狗舍里,有专人喂养,不会让狗进正院的。”   德妃低着头,转着手上的茶盏,“想来想去,我还是不放心。”   淑婉有些不耐烦,又觉得奇怪,以前接康宝回去,德妃都很好说话,今天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儿媳能理解额娘为了康宝的一片苦心,康宝住在您这里,媳妇也是一百个一千个放心。您把四阿哥,十四阿哥和五公主养的那样优秀,媳妇恨不得让康宝一直住在永和宫,受您的教导。只是……康宝还小,以前不认人就罢了,等他慢慢懂事了,还不知道父亲长什么模样,那……那多不好啊!”   德妃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吭声,淑婉低着头,做出忐忑的模样。   屋里只有西洋钟嗒嗒嗒钟摆晃动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德妃说话了,只是话题跟康宝毫不相干。   “听说,四福晋嫁妆丰厚,命人在内务府定了几套狗穿的衣裳。”   德妃的宫女附和道:“娘娘,奴才们也听说了呢!那几套衣裳可了不得,返工数次,用的都是好料子,后宫的小答应都没狗穿得好呢!”   屋里的宫女都笑了起来,她们笑得淑婉坐立不安。   德妃笑着问淑婉:“听说狗是四福晋送给四阿哥的,狗的衣服也是四福晋送的,四福晋真是财大气粗啊!”   “我没……”淑婉刚想解释,又把话咽进肚子里。   这口黑锅她只能背下,她做狗衣裳只是女人没见识胡闹,顶多骂她一句奢靡。若是让人知道狗衣服是四阿哥做的,恐怕四阿哥要挨皇上训斥,骂他不学无术。   淑婉和四阿哥是利益共同体,四阿哥的名声明显比淑婉重要。四阿哥名声好了,他是优秀勤奋的皇子,淑婉还能妻凭夫贵。淑婉背上败家的名号,别人只会背后嘀咕几句,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子福晋。   淑婉深吸一口气,起身给德妃行礼。   “都怪儿媳胡闹,请额娘责罚。”   德妃愣了一下,她想了想说道:“回去闭门思过,太后那里我会替你告假。带着康宝回去吧!好好教养孩子,别整天搞那些花里胡哨没用的东西!”   淑婉乖乖认错道歉,带着儿子回家了。   等淑婉走了,德妃把宫女打发出去,只留下一个心腹嬷嬷给她捶腿。   守在她身边的还是那个圆圆脸,笑眯眯有福相的嬷嬷。   德妃闭着眼睛躺在榻上,她问道:“嬷嬷,你说那几件狗衣裳真是老四福晋做的吗?”   嬷嬷笑道:“娘娘心里不是知道了吗?”   德妃叹道:“一开始,我真以为是她做的,可把我气得不轻!败家媳妇,花那么多银子给狗做衣裳,就为了讨四阿哥的欢心。只知道搞这些小花样拉拢阿哥,不像个正室福晋,倒像个只会勾引人的侧室。”   嬷嬷接话说道:“但您看到四福晋那样惊讶,就知道不是她做的了。”   “是啊!肯定是四阿哥打着她的名号去做的衣裳。”德妃抱怨道,“这个老四,这么大的人了,皇上刚说要封他贝勒,他就开始胡闹!”   嬷嬷笑道:“奴才没想到四福晋会把这事忍下来,她可不是能受屈的性子。”   德妃笑了,“她把这事认下来,我反而高看她一眼。嫡福晋就得这样,要懂得顾全大局,四阿哥好了,她才能好。唉,这媳妇也不是一无是处,以后待她好一点吧!”   嬷嬷是德妃的心腹,说话也更自在。   她笑着调侃道:“上次四福晋送您礼物,您也说要对她好一点呢!奴才可没看出您待四福晋哪里好了。”   德妃笑骂道:“你这个老东西也来打趣我!我对她还不好?让她闭门不出就是对她最大的好了!若是她明天去请安,别人的吐沫星子非得淹死她!等这事过去,宫里又有别的新鲜事了,她再出来吧!”   外面天气冷,奶娘用被子把康宝裹起来,只露出眼睛和鼻子。   康宝乖乖趴在奶娘肩头,大眼睛咕噜咕噜盯着淑婉看。   淑婉笑着逗他玩,“康宝,我们要回家了,高不高兴啊?”   康宝扭头不看她,小帅哥非常地高冷。   淑婉也扭过头去,康宝又把头拧了回来,继续偷看淑婉。   回到家里,淑婉等人直接去了康宝的房间。   奶娘把被子打开,康宝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淑婉摸了摸康宝的小手,“我的乖宝,今天这么乖啊!”   奶娘笑道:“可能是好久没回到家里,小阿哥不太习惯。若是在永和宫,刚放下小阿哥就得翻身。”   淑婉心里有点难受,她总是不在孩子身边,亲生儿子跟她都不亲了。不过她也不后悔,宁嬷嬷跟她透露过,皇上经常去永和宫看康宝,她所做的事不是没有意义的。   奶娘又道:“福晋,母子亲缘不能断绝,您毕竟是亲娘,过一会儿小阿哥就跟您熟悉了。”   淑婉点点头,“恩,我知道。”   淑婉逗着康宝玩,还拿出自己亲手缝的布老虎。康宝太小了,手还不太好使,他翻过身,小手在布老虎脑袋上抓啊抓,也不知道在抓什么。   冰香皱了皱眉,她跟秋香使了个眼神,秋香退后两步,悄悄离了小阿哥的房间。   她把春儿夏儿和宁嬷嬷叫到自己房里来,跟她们商量事情。   “福晋今天生气了。”   今天跟着淑婉去请安的是秋香和冰香,宁嬷嬷连忙询问细情。   “早上出去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生气了?谁惹福晋了?”   夏儿聪敏,隐隐约约能察觉到福晋生气的原因。   “可是因为四阿哥养狗的事?”   宁嬷嬷不信,“虎头是福晋亲自去选的,不过是个畜生,福晋怎么会为了一条畜生而生气?”   秋香把永和宫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内务府说狗衣裳是福晋做的,福晋为了四阿哥,只能认了。你们不了解福晋,她平时生气一会儿就好了,真生气的时候表面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就像烧了一团火,非要把人烧成灰才罢休。”   宁嬷嬷感叹道:“福晋做的很对,这才是贤内助该做的事。”   夏儿皱眉沉思,春儿站在宁嬷嬷身后冲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秋香站在对面看了个正着。   说实话,春儿这个白眼翻到了秋香心里。宁嬷嬷有时候真的太讨厌了,大家都在想着怎么平复福晋的怒气,偏她称赞福晋受气受得好,简直有病。   夏儿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咱们做奴才的帮不上忙,还得看四阿哥。”   想哄好福晋,一定要知道福晋为什么生气,生谁的气。   这是谁惹的祸,还不是四阿哥!只要四阿哥认错了,福晋的气应该就消了。   秋香发愁,“四阿哥是主子,咱们总不能按着他低头认错吧!”   宁嬷嬷好歹出了一个靠谱的主意,“一会儿我去正院门口等四阿哥回来,先跟四阿哥通个气,让他哄哄福晋。你们这些丫头太爱大惊小怪了,哪有不吵架的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再大的气,上了床就好了。”   秋香等人臊得满脸通红,春儿骂道:“嬷嬷老没正经的!居然跟我们说这些!”   说着三人一溜烟地跑了。   宁嬷嬷心道:啧啧,还是太年轻,那些个太监还得站在皇上窗户底下听墙角呢!这有什么稀奇的。   中午时候,四阿哥回来用午膳。宁嬷嬷拦住他,提醒他福晋生气了,让他哄哄福晋。   四阿哥没想到做几件衣裳居然会传到德妃耳朵里,更没想到会连累淑婉。他知道这次错全在自己,所以很是心虚。   从门口到正房,这一条短短的路上,四阿哥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跟淑婉道歉。   推开正房的门,四阿哥心虚地咳嗽两声,他抬起头刚要开口,发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宁嬷嬷连忙从后面追了过来,“四阿哥,福晋在小阿哥的房间呢!”   四阿哥又拐去康宝的房里,康宝趴在床上,小手挥舞,两条腿蹬来蹬去,好像很想往前爬。   淑婉还像往常一样,笑意盈盈地过来跟四阿哥说话。   “阿哥回来啦!我今天刚把康宝从额娘那里领回来。”   四阿哥仔细打量她的神色,瞧着也不像生气的样子。他原本已经做好道歉的准备,突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指了指康宝,“我……我看看儿子。”   康宝看见父亲并不是很激动,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又扭过头去蹬腿玩。   四阿哥看见儿子很是欢喜,他拍了拍康宝的肥屁股。   “看样子是挺能吃啊!真壮实!”   淑婉笑着提议道:“四阿哥,不如今天中午就把饭摆在康宝的房里吧!”   四阿哥很久不见儿子也很想念,对淑婉的提议他当然无条件接受。   康宝现在对大人的食物不是很感兴趣,但他喜欢看别人吃饭。德妃吃饭他就哼哼唧唧地要围观,有时候还要拍拍桌子,抓一抓饭碗。   四阿哥夹起一块肉递到康宝嘴边,淑婉连忙阻止他。   “孩子太小了,现在只能喝奶,不能吃肉,阿哥别逗他了。”   四阿哥笑着点头,“我知道,不用你嘱咐,我就是让他尝尝咸味。”   淑婉看了他一眼,笑得更甜了。   用过了饭,四阿哥回去睡午觉,淑婉留在康宝屋里看孩子。   午休时间平平无奇,好像往常一样。四阿哥彻底放心了,看来就是宁嬷嬷小题大做,他觉得淑婉根本就没生气。   晚上,四阿哥回到家里,先是洗手换了身衣裳。康宝在正房玩耍,四阿哥看了一眼,然后把狗领到正房来玩。   淑婉命奶娘把康宝抱回去,把宁嬷嬷和宫女都打发出去。   “四阿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您谈谈。”   四阿哥见她这样郑重,便让小宁子把狗领出去了。   “你要跟我说什么?”   淑婉问道:“阿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打算换福晋了。”   四阿哥皱眉,“这怎么可能?是不是谁在你面前嚼舌头了?”   “没有人嚼舌头,只是最近阿哥只跟虎头玩,我以为我失宠了。”   四阿哥摇头失笑,“你真是掉进了醋缸里,连狗的醋都吃。”   淑婉取出两张纸,照着上面念了起来。   “虎头来家里的第一天,四阿哥中午没有午睡,晚上跟我说了两刻钟的话,剩下的时间都在跟虎头玩。   第二天,四阿哥依然没有午睡,晚上跟我说了大概二十句话,其余时间依旧是陪虎头。   第三天,虎头有些不舒服,你命人去请兽医,亲自盯着人给虎头熬药。   中间的几天跟之前是重复的,我就不说了。   今天,康宝回家,您中午回去睡午觉,晚上逗了康宝两句。   四阿哥,您看看,是我吃飞醋吗?明明是我敌不过虎头侧福晋吧!”   四阿哥:“……胡说!什么侧福晋!”   虎头是公狗!不对,那是狗,怎么会成侧福晋!   当然……他偏爱虎头,确实有点心虚。   淑婉叹了口气,“四阿哥别怪我胡言乱语,以前我觉得您挺宠康宝的,现在看见虎头,我才知道什么叫真的受宠。跟虎头一比,康宝都不像您亲生的儿子。”   四阿哥斥道:“胡闹!只是虎头刚来,我一时新鲜罢了。”   “一时新鲜会变为一直怜爱,您在虎头身上投入这么多关注,将来康宝踢它一脚,您是不是还要打孩子?”   四阿哥坚定地否认了,“怎么可能?康宝是我的亲骨肉!”   淑婉木然地说道:“我敞开心扉和四阿哥谈话,还请阿哥不要糊弄我。猫狗就像小孩子一样,好多人都把猫狗当成家里的一份子。您把虎头当成儿子养,对待儿女还有偏心的父母呢!   我实在不敢信您,您打着我的名头去内务府给虎头做衣裳。今天额娘狠狠地训斥了我,将我禁足在家里。我入宫以来,勤勤恳恳操持家里。您向来勤俭,我也不敢挥霍,总是算计着该怎么精打细算,把日子过得既体面,又省钱。   现在我的名声都毁了,禁足也好,我也不敢出去见人了。那些答应贵人穿的衣裳还没有狗体面,请安的时候,我见到她们,哪有脸跟她们相处?”   四阿哥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心里不安极了。淑婉这番话把他说的又羞又愧,四阿哥有点大男子主义,他想给淑婉遮风挡雨,不想让淑婉给他当替罪羊。   “是我做错了,明天我就派宁嬷嬷往额娘那里递话,还你清白。”   “还是算了吧!澄清以后,就是四阿哥你玩物丧志。让皇上知道,本来板上钉钉的贝勒也要丢了,下面的弟弟成了贝勒,您因为养狗还是光头阿哥,那样多难看啊!”   四阿哥握住淑婉的手,“委屈你了。”   淑婉把手抽了出来,“背黑锅不委屈,真正让我委屈的,是我和康宝娘俩都争不过一条狗。”   四阿哥:“……你说话未免太难听了。”   “人最怕换位思考,四阿哥设身处地站在我的角度想一下。我出去一天,回来只顾着跟狗玩,我还给狗做了一件衣裳,一件能做你的三四件衣裳。您是什么感受?”   四阿哥:“……” 第56章   淑婉说话并不好听, 但四阿哥理亏,完全无法反驳。   四阿哥气弱地问道:“你到底想怎样啊?”难道要我跪下来道歉?   淑婉说道:“阿哥是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揪着一件事不放, 只会胡搅蛮缠的女人。”   四阿哥并不赞同, 他觉得淑婉挺会胡搅蛮缠的。但事已至此,争辩这些没有意义,赶紧把福晋哄好, 让这件事快点翻篇才是最要紧的。   “这是当然,福晋胸襟远超旁人。”   淑婉又道:“阿哥问我要怎样……我有些想法, 又怕说出来阿哥不愿意照我说的做。”   被人拿捏住的滋味太难受了,可谁让四阿哥害淑婉禁足了呢!他只能不停点头,表示福晋说什么都对,他一定听话。   淑婉这才露出今天晚上一个笑容,让四阿哥看到了哄好媳妇的希望。   “人又不是神仙,哪有不犯错的呢?犯了错改了就好了。其实我很能理解阿哥,您读书办差很是辛苦,回到家里跟虎头玩一会, 心里就松快多了。您没有出去吃喝嫖赌, 跟狗玩一会怎么了?我觉得这不算玩物丧志。”   四阿哥笑道:“福晋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   淑婉捏着帕子掉起了眼泪,“我只恨自己无能, 不能为阿哥解忧,还比不上一条狗……”   四阿哥看见淑婉流泪就发愁, 到底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怎么又哭上了?   四阿哥不知道怎么劝, 只能等淑婉哭够了再说。   淑婉掉了几滴泪,擦干了眼睛继续说道:“阿哥已经是做父亲的人了, 一举一动都是孩子的榜样。养狗不是大事, 但太过沉迷终究不好。我建议您列一个时间表出来, 规划好每一日的空闲时间,比如每日抽出一个时辰陪康宝,再抽出一个时辰陪虎头,您看如何?”   四阿哥当然愿意,“我还以为……你要把虎头送走呢!”   淑婉惊讶地说道:“您怎么会这样想我?我知道自己有缺点,爱耍小性子,但不至于连一条狗都容不下吧!何况那是你的爱宠,送走了它,你多难过啊!我怎么舍得你伤心?”   四阿哥感动地无以复加,他拉住淑婉的手,“得妻如你,夫复何求啊!”   淑婉低头含笑做害羞状,心里骂四阿哥放臭狗屁!   既然都夫复何求了,你倒是把狗送走啊!虚伪的男人,呸!   “只有一张时间表,若是不能按时执行,那就是一张废纸。”淑婉提出要监督四阿哥,“由我来监督四阿哥,阿哥觉得可行吗?”   四阿哥哪敢不愿意?媳妇替自己背黑锅,又替自己想办法,又主动监督,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四阿哥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淑婉拿出笔墨纸砚,跟四阿哥商量着定下一张时间表。   四阿哥回家必做的两件事,一是练字,二是跟狗玩,偶尔处理一些突发的琐碎事情。   在淑婉重新制定的时间表里,练字和陪狗玩的时间是不变的,在她的坚持下又加了一条,四阿哥每天必须回来陪伴康宝,除非孩子去了永和宫。   小孩子长得很快的,他们一天一个样子,总在不经意间偷偷长大。之前淑婉想让康宝和皇上多接触,却忘了让康宝和四阿哥培养感情。她要及时止损,让康宝在父亲的陪伴中健康地长大。   四阿哥对这个时间表没有意见,淑婉又提出了惩罚规则。   “如果你没有按照时间表做事,就要接受相应的惩罚。假如你今天超过了陪虎头玩耍的时间,第二天你就不能见虎头了。前一天超出了多少时间,第二天就要扣掉双倍,不知我说明白没有?”   四阿哥问:“如果练字的时间也超了呢?要扣掉第二天练字的时间吗?”   “不是哦!”淑婉遗憾地摇头,“我会扣掉你陪伴虎头的时间,相应的把练字时间延长。”   四阿哥觉得这不公平,“练字对自身有益,超过了时间也没关系吧?怎么能扣掉虎头的时间呢?”   “因为在皇上和额娘眼里,阿哥是不会学坏的,肯定是别人带坏了阿哥。咱们家里谁能带坏阿哥?肯定是虎头了,所以罚的时候肯定要罚虎头。”   四阿哥:哼,不让我见虎头,那不是罚它,那是罚我!   淑婉劝四阿哥接受现实,“幸好事情没闹大,若是让皇上处置虎头,虎头恐怕就成死头了。只要你一直按照时间表做事,谁敢说您玩物丧志呢?”   四阿哥不是很情愿地接受了。   淑婉看他不情愿的样子觉得很新奇,四阿哥一直都是老成持重的样子,总是让人忘了他还是一个少年人。   最后,四阿哥还是接受了淑婉的安排,他相信自己的自控力,不过是按时间表做事,那还不简单!   四阿哥觉得他已经按照淑婉的话做事了,淑婉现在肯定原谅他了。   他凑到淑婉身边,伸手搂住淑婉的腰。   在床下,有些话四阿哥不好意思说,但上了床就不一样了,放下床帐,说些甜言蜜语,淑婉肯定就忘了这茬了。   四阿哥贴在淑婉耳朵后面蹭,淑婉坚定地推开了他。   “不行哦!四阿哥,我在禁足呢!不能跟您同房!”   四阿哥不能理解,这是什么逻辑?禁足和同房有冲突吗?   淑婉觉得有冲突,老娘被禁足了,丢了面子又受气,老娘不愿意睡你。   “什么时候解禁了,咱们什么时候同房。额娘对我独宠一事有诸多不满,阿哥体谅体谅我吧!若您觉得睡书房不舒坦,您就去找宋格格和武格格嘛!”   淑婉故意把不能同房和德妃联系在一起,反正四阿哥不能去后宫求证。四阿哥果然误会了,他以为分房睡是额娘的意思。   淑婉斜眼看四阿哥,这一刻,四阿哥作为直男的求生欲觉醒了。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睡书房挺好的,正好可以安心读书!”   淑婉叹道:“那就请阿哥去书房读书吧!我累了,要睡了。”   四阿哥亲亲淑婉的额头,“你好好睡,被子里多放几个汤婆子,晚上不要踢被子。”   淑婉扶着四阿哥把他往外面推,“好的,知道了,我会的。”   四阿哥被推出门外,他还要嘱咐两句,淑婉咣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差点把四阿哥的鼻子夹了。   四阿哥吓得摸了摸鼻子,看来福晋真的被气坏了,脾气真大。   德妃跟其他人说淑婉病了,至于是真病还是假病大家心里都清楚。   也有像宜妃一样的人不甘寂寞,借着给狗做衣服的事找茬,都被德妃不软不硬地怼了回去。   外人以为被生病的淑婉肯定躲在家里偷偷的哭,实际上淑婉的日子比她们想象的开心多了。   她不用请安,也不用早起陪四阿哥用早膳,每天睡到自然醒。   起床后也不必费心去想今天穿什么衣裳,搭配什么首饰,她只管挑着喜欢的来,随便簪一两根簪子就行了,轻巧又舒适。   白天料理一下家务,陪康宝玩一会,等康宝睡着了,她抽空画几张图纸,琢磨着给康宝准备几件玩具。   内务府有专门给皇子皇孙制作玩具的工匠,他们造出来的玩具华丽精巧,但淑婉并不喜欢,觉得不适合康宝用。   康宝太小,像风筝、蛐蛐罐、围棋等玩具他根本玩不明白。淑婉想给他做一套积木,一些大小不一的套环,或者是一些套在一起的套杯。   等康宝能坐起来了,就可以玩着套环,锻炼他的动手能力。   淑婉掰着手指算计着日子,过年的时候,康宝就六个月了,差不多也该添辅食了,这里没有现成的米粉卖,她得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自己做出来。   淑婉不仅仅要操心康宝,还得操心四阿哥。   今天是他执行时间表的第一天,他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看淑婉和康宝。   康宝长这么大,在自己家里没住过几天,他看见四阿哥觉得很陌生,翻过身去背对着四阿哥。   四阿哥戳他的肥屁股,他只是扭一扭,也不肯回头。   四阿哥陪着儿子枯坐了一个时辰,看着康宝哭,看着淑婉陪康宝玩,看着康宝啃手流口水。   到了一个时辰,四阿哥像下课的学生似的,立刻就跑了。   秋香很是不解,“奴才瞧着,四阿哥对您挺好的,按理说也该爱屋及乌,喜欢小阿哥才是。可他怎么对小阿哥这么冷淡?好像还不如……”   好像还不如对狗好!   秋香不敢把话说完,淑婉却能领会她的意思。   “你不喜欢猫狗,自然不能理解四阿哥。许多人养狗是把它当成了亲人,四阿哥喜欢狗,又好多年没养了,突然有个乖巧的宠物,他当然喜欢。虎头还是小狗,肉嘟嘟的,那么可爱。而且太监把虎头训练的很好,它聪明懂事,知道怎么做才能讨主人欢心。”   冰香吐槽道:“没想到咱们还挑了一只心机狗回来。”   淑婉摇头失笑,“差不多吧!男人都这样,孩子不是从他肚子里钻出来的,又不用他看孩子,对孩子能有什么感情?那只心机狗知道讨好四阿哥,咱们的康宝太小,他只管依着自己的性子来,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当然没有小狗讨人喜欢了。”   康宝把手从嘴里拿出来,冲淑婉笑了起来,手指沾着口水,拉出一条长长的丝。   淑婉无奈地给康宝擦手,“你瞧你,这样脏兮兮的,难怪你阿玛嫌弃了。”   秋香问淑婉:“福晋,您不生气了吗?昨天……昨天奴才感觉您生了好大的气,都不敢问您。”   淑婉核善地笑笑,“不啊!我昨天也没生气呢!你看错了!”   秋香和冰香连连点头,赔着笑脸。   明白了,您是还没撒气呢!   离开康宝的屋子,四阿哥命人把康宝抱到他书房去。   一人一狗玩得好不快活,到时间了,苏培盛小心提醒四阿哥,该停下来练字了。   四阿哥和虎头正在玩扔球的游戏,虎头叼着球跑到四阿哥腿边蹭了蹭。四阿哥冲苏培盛摆手,“我再陪它玩一小会。”   这一小会儿就是半个时辰,等四阿哥回过神来,心里惊讶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这世上有吞噬时间的怪兽吗?   四阿哥问苏培盛,“你怎么不提醒我?”   苏培盛委屈极了,我提醒了啊!提醒好几次了!您随便摆摆手,把我打发了,我能怎么样啊?我难道还能摁着您不让您玩吗?   四阿哥连忙命他把虎头送走,“不许告诉福晋我超时了,一定要替我保密!”   苏培盛连连点头,这是自然,他又不傻!   苏培盛是不傻,但淑婉也不傻。她早就猜到四阿哥的狗瘾没那么好戒。   以前四阿哥确实是个自律的人,但养狗对四阿哥的吸引力太大了。他就像一个水坝,以前没开闸的时候,水面平静无波,现在闸门开启,必定会涌出巨浪。   淑婉派夏儿等在前院门口,苏培盛抱着狗出来,正好撞见了夏儿。   夏儿笑道:“苏公公送狗回去啊!您辛苦了呢!时间我记下来了,四阿哥超时半个多时辰,我把零头抹去,只记下半个时辰好了。”   苏培盛连忙拉住夏儿,喊她好姐姐。   “好姐姐通融通融,今天我忘了提醒四阿哥,明天肯定不会了!”   夏儿皱眉道:“您这可就是胡搅蛮缠了!我都已经抹掉零头了,你还不满意!再拦着我,我可要加一刻钟了!”   苏培盛没办法,只能认了,“唉,好吧!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吧!”   送走了狗,苏培盛回来复命,告诉四阿哥,他刚出门就被夏儿姑娘逮到了。   四阿哥也是无奈,“算了,明天多练练字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到了第二天,四阿哥就后悔了,看不见虎头,他心里难受啊!   练字的时候也不能专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夏儿给淑婉出主意,“您去书房堵着吧!奴才听书房当值的干弟弟说,四阿哥看不见虎头,心里猫抓似的呢!没准四阿哥会偷偷去看狗!”   淑婉笑道:“不急,等四阿哥动了,我再动,我得抓他个现行。”   不管淑婉表现得多么胸有成竹,心里终究是很无语。   狗的魅力就那么大吗?比她还大?她都不肯跟四阿哥上床了,他都不知道上火吗?   这种事不能细想,仔细想就是魅力不如狗。   淑婉估摸着时间,冲到狗窝果然抓了个现行。四阿哥看见她都呆掉了,他怀疑自己的院子里有淑婉的内奸,不然怎么又被抓到了!   他刚要质问淑婉,是不是安插了奸细盯着他的行踪。淑婉快他一步,先质问起来。   “这就是阿哥说的,要给康宝做榜样吗?我太失望了!”   说完淑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像四阿哥这种人,最怕别人说他不守信用,眼下福晋被气跑了,他哪还有心思逗狗?他赶紧追到正院去跟淑婉解释。   淑婉气哼哼地坐在床上,四阿哥拉着她的手说尽了好话。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守信用,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淑婉扭过头去,四阿哥又跑到她对面。   “我发誓,我再也不去找狗玩了!”   淑婉气道:“赌咒发誓有什么用?你让我监督你,却不肯按照约定好的规则办事,既然您舍不下虎头,一开始就不要骗我!你有耐心陪虎头玩,给它做衣服,却不肯腾出时间陪陪康宝,难道康宝还不如一条狗吗?依我看,你跟你的狗过就好了!我和康宝都是多余的,我该给你的狗腾地方!”   四阿哥怒道:“你胡说什么!”   淑婉委屈地吸吸鼻子,“你还为了狗凶我!”   四阿哥知道自己理亏,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道歉,好像他不论怎么说都像狡辩。   淑婉突然抬头,目光盈盈看向四阿哥。   “阿哥先去外间稍坐,我换一身衣服。”   已经成亲一年多了,四阿哥当然知道淑婉的眼神是在给他发出邀请的信号。   他心中一热,看来福晋是想给他台阶下,那真是太好不过。   他美滋滋地去外间坐着,淑婉放下帘子,在屋里点了许多蜡烛。   帘子上映出淑婉慢慢脱衣服的倩影,魅惑,诱人。   脱完衣服,倩影消失,四阿哥心中怅然。   过了一会儿,淑婉吹熄几盏灯,柔声喊着四阿哥的名字,让他进屋来。   四阿哥站在帘子前激动地搓了搓手,他满怀期待的掀开帘子。   里间,淑婉歪着头,俏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她梳了两个低马尾,额角的碎发蓬松地翘着,头上戴了两个毛茸茸的白色耳朵。   她身上穿着一件抹胸,下面是一条极短的裙子。淑婉背着手扭了扭,屁股后面蓬松的大尾巴跟着甩了甩。   这件衣服她早就做好了,之前想玩某种play,还没来得及,就出了养狗的事。   四阿哥咽了咽口水,感觉鼻子有点痒。   淑婉攥着拳头放在脸颊,故作可爱地嘟嘟嘴,四阿哥疾走几步,搂住了淑婉。   “穿成这样,你也不冷。”他嘴上这样正经,手却不客气地往尾巴上摸。   淑婉笑着问道:“我这个样子,你喜不喜欢?”   四阿哥迫不及待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喜欢,当然喜欢!”   他拉着淑婉就要上床,淑婉轻轻把他推开,“别这么猴急嘛!”   她问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可爱,还是虎头可爱?”   “你是我的福晋,怎么能自降身份和它比?在我心里,你是最可爱的。”   为了达到某种邪恶的目的,四阿哥夸人的话就像不要钱一样往外吐。   淑婉听完这些好听的话,笑得花枝乱颤。她的皮肤特别白,露出的锁骨和纤纤玉腿好像在发光,四阿哥眼睛都快看直了。   淑婉一边说话一边把四阿哥往外推,“好了,听见您这番话,我就放心了。看来我在阿哥心里还不算一无是处。您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四阿哥急了,“你……你不留我睡?”   淑婉冷下脸来,“你做什么美梦呢?你天天跟狗混在一起,搞得我都怀疑自己的魅力了,还得扮狗来取悦你,你还想留下来睡?你有没有良心啊!”   “你穿成这样……”不就是勾引我么?居然还不许我留下?   四阿哥心里有一点委屈。   “我浪我的,关你什么事?你以为是额娘让我们分房睡吗?不是的!是我不想跟你睡!”   淑婉回屋抓起四阿哥的枕头砸在他身上,“跟你的狗去睡吧!你以为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管□□不需要感情的木头吗?怎么?还不想走?好啊!我现在就喊,四阿哥不顾我的意愿,要折磨我了!”   四阿哥捂住淑婉的嘴,“别喊别喊,我走还不行吗?”   他慌里慌张地往外走,他前脚迈出房门,后脚淑婉就把门摔上了。   正院里有几个人看见四阿哥抱着枕头,连忙把头低下。   四阿哥不自在地把枕头往身后藏,他以为娶了个美娇娘,没想到是个河东狮。就因为一只狗,他从一家之主变成了随便推出门外的懦弱男人。   四阿哥背着手,把枕头藏在身后。回到书房,苏培盛看见枕头都惊呆了。   “四阿哥,这……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多出来一个枕头呢?   四阿哥尽力描补,“福晋怕我在书房睡不习惯,特意把我喜欢的枕头送来。”   苏培盛:您少骗我,分明是您自己把枕头提回来的。不过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假装信了吧!   第二天,淑婉起床后,看见她的宫女都欲言又止的。   她不爽地说道:“憋着什么屁呢?有屁快放!”   秋香叹道:“福晋,您昨晚跟四阿哥吵架了吧?您不把四阿哥哄回来吗?”   淑婉怒道:“哄个屁!怎么不见谁来哄我啊?”   淑婉一大早就把屎尿屁挂在嘴边,秋香也不敢劝了。   淑婉说道:“去把虎头抱来!”   冰香忙道:“福晋,您可不能杀狗啊!四阿哥会跟您翻脸的!”   “谁说我要杀狗了?叫你去你就去!”我就是要看看,那条狗到底有什么魅力,能把四阿哥迷得神魂颠倒! 第57章   小宁子把虎头抱来了, 淑婉看虎头的眼神与她看后院格格的眼神一模一样。   不!那眼神明显更恶毒一些!打量的时候带着三分鄙薄,三分漫不经心,还有四分的厌恶。   小宁子看福晋神色不善, 心都跟着提起来了。现在他负责照顾虎头, 如果狗出事了,四阿哥饶不了他!   小宁子赔笑道:“福晋,虎头很乖的, 您摸摸它的头,它就会打滚给您看。”   “我为什么要看它打滚?闲的吗?”   小宁子讪讪地闭嘴, 淑婉白了他一眼,抬手在虎头脑袋上拍了两下。   虎头伸舌头喘了喘,骨碌翻了两下,然后举起爪爪作揖。   小宁子笑道:“福晋,您看它多机灵!”   淑婉假笑,“是,它确实机灵,以后你多跟狗学学。”   小宁子:“……”   他偷偷抬头看夏儿, 夏儿冲他微微摇头, 别讨好福晋了,除了挨骂, 没结果的。   淑婉把狗抱起来,揉揉它的肚子。虎头乖乖把肚皮露出来, 爪爪缩起来, 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讨好地看着淑婉。   以前它跟四阿哥这样玩的时候就会有小肉干吃,它期待地等着女主人给小肉干。   淑婉冷着脸不理它, 虎头又是作揖, 又是打滚蹦跳, 使出浑身解数,只为讨女主人欢心。   小宁子看得心酸,这狗也太努力了,他自觉非常有上进心,但也没做到虎头这个地步。如果他有虎头的三分努力,他大概已经是福晋身边的红人了吧!   淑婉冷眼看着虎头,完全不在意它的表演。   她对众人说道:“都别在这杵着了,去膳房准备一下,我中午要吃锅子。羊肉要片的薄薄的,在开水里烫一下就能熟。蘑菇木耳豆腐都来一点,现在是冬天,没什么新鲜菜,就上一点白菜吧!最后……”   淑婉指向虎头,“把它留下。这个时节,吃一锅热热的狗肉汤是最好的。”   小宁子吓得眼泪都飙出来了,他刚要求情,秋香就捂住了他的嘴,冰香薅住他的衣领,两人一起把小宁子往外拖。   春儿和夏儿连忙跟上,出去后,春儿焦急地问道:“咱们都不劝劝福晋吗?若是真把虎头炖汤了,四阿哥会跟福晋决裂的!”   秋香笑道:“你跟着福晋一年多了,难道还不了解福晋的秉性?福晋正在气头上,火气大了点,说话冲了点,但还没到丧失理智的地步。再说了,满人不吃狗肉,你们忘了?”   冰香对小宁子笑道:“福晋刚才不是冲着你,你别生气。”   小宁子忙道:“哎呦!冰香姐姐言重了,我怎会生气?我恨不得变成开心果,逗福晋开心呢!可惜小的没本事,不能替福晋分忧。”   夏儿说道:“行了,别在这贫嘴了,快去准备羊肉锅子去吧!”   屋子里,淑婉把狗举起来恶狠狠地说道:“你还不化出人形!快承认吧!你就是一个狗精!”   虎头:“汪汪!”   “呦!还敢不承认!小心我派道士来抓你!”   淑婉把狗放在腿上,虎头乖巧地把头搭在淑婉的臂弯。   淑婉拽它的耳朵,“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平平无奇一只狗?装得像个祸国妖妃似的!”   虎头去舔淑婉的手,把她的手舔得湿漉漉的。淑婉嫌弃地把手在狗衣服上擦了擦。   “噫,你脏死了!”   淑婉跟狗玩了一会儿,四阿哥回来了。   他进屋便问道:“你身边的人呢?擅离职守,他们怎么伺候的?”   他看见虎头很惊讶,紧接着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你也觉得虎头很可爱是不是?”   淑婉假笑道:“是啊!很可爱,这狗虎头虎脑的,看着就很好吃!”   四阿哥:“……”   淑婉:“阿哥不是问我身边人都哪去了吗?他们起锅烧水去了,一会子就能端来一锅滚烫的葱姜水,咱们直接把狗宰杀了,片成薄片涮肉吃。”   四阿哥劝道:“别啊!虎头还小呢!不能吃……”   他不敢狠劝,说话弱声弱气的,瞧着很卑微的样子。   淑婉白了他一眼,好好的一个酷哥,为狗卑微,他可真有出息啊!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狗小一点才好呢!这样肉才嫩!”   四阿哥真是拿淑婉没办法了,这是他第一次哄女人。没娶亲之前,他在宋氏李氏那里不高兴了,甩脸就走,不管自己有理还是没理。反正宋氏和李氏得受着,她们还得想法子把自己哄回来。   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淑婉把狗放在地上,虎头颠颠去蹭四阿哥的脚,让他陪自己玩。   四阿哥根本不敢看狗,脚都不敢动,生怕激化矛盾。   淑婉看见四阿哥的表现心中满意,这人还算有救,没有一条路跑到黑。   “阿哥今天回来的很早啊!”   淑婉说话的时候脸上带了些笑意,四阿哥见她软化了态度,心里偷偷松了口气。福晋总算肯给他台阶下了。   “我担心你还在生气,怕你气坏了身子,所以假装头疼,跟先生请了假。”   淑婉说道:“骗人可不好,阿哥以后别这样了!”   她嘴上这样说,脸上加深的笑意出卖了她的内心。   四阿哥看得分明,他笑着说道:“我可以抽时间用功,但不能冷落了你啊!”   “哼!你只会嘴上哄我!”   “怎么会?”四阿哥从怀里取出一个琉璃镯子,镯子通体碧绿,纯洁细润通透极了。不同于普通手镯的圆润光滑,这只琉璃镯子做成了竹节的形状,和它通透碧绿的颜色很相称。   这样通透的琉璃很难烧,本来是四阿哥好不容易寻来,准备明年淑婉过生辰时候送她的礼物。淑婉生辰在五月份,那时候天气也热了,戴这个正好,看着眼睛清亮。   淑婉收到礼物气就消了一大半,她翘起手,让四阿哥帮她把镯子戴上。   她肤色白,手腕细,戴上这只镯子好看极了。   四阿哥夸了又夸,说淑婉肤如凝脂,说这样好的镯子只配淑婉戴它,把淑婉夸得心花怒放。   这时夏儿等人回来了,淑婉看时辰差不多了,命她们摆桌子吃火锅。   四阿哥偷偷冲小宁子摆手,让他把狗抱走。   夫妻俩和和气气吃完了饭,挤在一起说了会私密话。夏儿等人松了口气,阿哥和福晋总算和好了,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四阿哥找借口请一会儿假还可以,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帮着遮掩一下,请多了先生就不敢瞒着了,肯定会报给皇上知道。   下午四阿哥去上课,淑婉笑着送他出门。   她笑着提醒四阿哥,“阿哥送我东西,又肯放下身段来哄我,我很高兴。但是我的气只消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要看阿哥平时怎么做了!”   四阿哥笑着握住她的手,“福晋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生气了。”   两人笑着互相道别,刚离开阿哥所的院子,四阿哥就跟苏培盛抱怨。   “女人啊!口是心非,还那么难讨好!我低声下气,做到这个地步,她还不满意!明明很喜欢我送的礼物,却说自己只消了一半的气!”   苏培盛赔笑道:“阿哥,好男不跟女斗,您是男子汉大丈夫,多让着点福晋吧!”   他心道:福晋敢在您面前嚣张,还不是您惯得!   四阿哥点头,“你说得对,好男不跟女斗,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不跟女人一般见识的四阿哥开始严格践行时间表,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陪康宝玩,淑婉也在一边陪着。如果康宝睡着了,他就陪着淑婉说一些家常话,告诉她最近宫里发生了什么,不会让淑婉消息太闭塞。   之后是练字读书的时间,他把常用的书籍文具搬到正房来,他在桌边写字,淑婉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做针线,偶尔给他磨墨剪灯花。夫妻俩谁都不说话,却感觉非常地静谧温馨。   练完字后,四阿哥也不陪狗玩了,有时候他会画两幅康宝的画像,有时候会处理一些前面的琐事。   他嘴上说的很硬气,说福晋麻烦难哄。身体却很诚实,他怕老婆生气,连爱宠都不敢搭理。   淑婉对四阿哥的举动很满意,他总算学会看老婆眼色了,值得鼓励。   淑婉看四阿哥的表现,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终于肯让四阿哥回正房睡了。这一刻,四阿哥心中溢满了难以言说的成就感。   如果淑婉知道,她一定会大发慈悲告诉四阿哥,玩攻略游戏刷好感度都是这样的,恭喜你把进度条刷满。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要过年了,淑婉的禁足也结束了。她得出门走动走动,准备过年的各种事项。   淑婉能出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孩子去给德妃请安。都说隔辈亲,德妃这么长时间没看见康宝,应该很想他。   果然,到了永和宫,德妃居然站在门口迎淑婉。她看见淑婉怀里的被子卷,几乎是冲了过来。   她从奶娘怀里把孩子接过来,嘴里还埋怨淑婉。   “这么冷的天,你干嘛折腾孩子?”   淑婉心道:我能抱着孩子来看你,你就偷着笑吧!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笑着解释道:“今天太阳晒得暖和,康宝也想您了。”   德妃笑道:“你就会哄我,这么小的孩子,他知道什么是想念吗?”   德妃把孩子放在榻上,先扶着腰喘了口气。这孩子加上被子得有将近二十斤了,真沉啊!   康宝感觉到自己躺下了,开始努力挣扎,把自己从被子里挣脱出来。   德妃连忙把孩子抱出来,康宝仔细看了看她,小胳膊举着找平衡,脑门贴在德妃的脸上蹭啊蹭。   德妃欣喜若狂,“你们看见了吗?我的康宝还记得我呢!”   淑婉也觉得奇了,康宝记性不错啊!宋氏生的小格格这么大的时候可不记人,隔上几天她就不认得淑婉了。   康宝抬起头看看德妃,脑袋咣当一下又砸在德妃脸上蹭。   德妃搂着康宝,激动地快要掉眼泪了。   “还是我的康宝孝顺,还记得祖母。”   淑婉:“……”至于这么激动吗?这样就孝顺了?太好哄了吧!   屋子里的奶娘宫女嬷嬷都笑着凑趣,“小阿哥好记性,隔了这么久还记得您!”   “娘娘照顾小阿哥尽心尽力,小阿哥当然跟您亲了!”   淑婉也笑道:“自康宝出生起,大部分时间都是额娘在照顾孩子,他在家跟我可没这么亲近。若不是今日把他抱来,我都不知道他会额头抵着人撒娇。”   德妃被哄得心花怒放,觉得自己所有的辛劳都没有白费。   她笑着抱怨淑婉,“你们夫妻俩甩手掌柜似的,都已经是做了阿玛额娘的人了,还是不让人省心!你们心宽,万事不管,我当然要多操心一些!”   淑婉笑着称是,“辛苦额娘了。”   德妃逗了会儿孩子,康宝很给面子地冲她笑,还坐在她怀里拉了泡屎。   德妃让奶娘下去给孩子换尿布,换完尿布洗完屁屁,康宝就睡着了。   德妃让孩子睡在她屋里的炕上,然后打发奶娘和伺候的人都出去。   “你这几日一直待在家里,有件事不知道你听没听说,太子妃怀孕了。”   淑婉心道:哎妈呀,这事我老早之前就听说了。   她笑着说道:“四阿哥跟我讲了,媳妇已经派人送去了厚礼。”   德妃满意地点头,这儿媳妇虽然善妒了些,但在料理家务和人情往来确实是一把好手。   她提醒淑婉跟太子妃搞好关系,“太子深得圣心,你与太子妃交好,对四阿哥也有益处。咱们女人不能为官做宰,但也不是吃干饭的,维持好人脉关系,用处大着呢!”   所以德妃虽然看不惯宜妃,却从来不阻拦淑婉跟五福晋交好。   淑婉知道德妃在教她做事,德妃是宫里的老人了,她的意见还是很宝贵的。   “额娘的话,媳妇铭记在心。”   德妃说道:“闲着没事,去太子妃那里转一转,不能太谄媚,也不能太疏远,这个度你自己把握。”   德妃教了淑婉许多话,等康宝醒了,德妃陪着玩了一会儿就让淑婉把孩子带回去了。   一来快过年了,康宝最好留在阿哥所,跟四阿哥过一个团圆年。二来过年的时候来请安拜年的人太多,人来人往,她怕惊到康宝。   是以德妃虽然有诸多不舍,还是让淑婉把孩子抱回去了,还告诉她以后不必抱孩子来了,天寒地冻的,把孩子冻着不值当。   过年没什么新奇的,还是像去年一样,磕头拜年吃宫宴,无趣且累。   倒是有一件喜事,四阿哥忘了跟淑婉说。他们宫外府邸的位置已经定下来了,图纸也画好了,四阿哥看过,处处都满意。就连砖石瓦块都运过来了,只等开春就能建房子了。   淑婉对房屋建筑没有要求,她知道四阿哥有强迫症,他对建筑,瓷器等等有很高的审美,在这些事物上,他特别吹毛求疵。   他都觉得满意,那新府邸的图纸肯定没问题。   淑婉觉得奇怪,“怎么突然之间办事这样利索?”   四阿哥说道:“没法子,老七老八今年成亲,宫里快住不下了。皇阿玛急着撵咱们出去呢!我估摸着,明年差不多就能搬家了。”   “这么快!”   四阿哥笑道:“皇阿玛在上面催,底下的人点灯熬油也得办事啊!三哥他们今年搬,五弟他们差不多跟咱们一起搬家。”   “五弟的府邸离咱们近吗?”淑婉想跟五福晋做邻居。   四阿哥摇头,“不算近,倒是老八的府邸跟咱们挨着。”   “八阿哥还没成亲呢!府邸位置就选好了?”   四阿哥的声音变得低沉,“八弟会说话会办事,当然讨皇阿玛喜欢。”   淑婉明白了,四阿哥天天拉拉着脸,皇上不喜欢跟他玩,皇上喜欢嘴甜的。   四阿哥自嘲地笑了笑,“皇上显示恩宠,会让自己喜欢的皇子在宫里多留几年。我不受宠,刚成亲就得搬出去。”   哪个孩子不想得到父亲的疼爱,可惜四阿哥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排行在中间的孩子最容易受到忽视。小时候虽然借着孝懿皇后的光,在皇上身边长大,但他性格不讨喜,并没有能从皇上那里获得更多的关注。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他是安静的,沉默的,皇上的孩子那么多,他很难出头。   人的性格很难改变,淑婉不想让四阿哥学着嘴甜,他只要做自己就好。   “阿哥的孝心我是知道的,你从来不说那些虚的,从来都是实实在在地做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现在皇上注意不到,总有一天他会看见阿哥的孝心。再者咱们尽孝是为了什么?讨皇上欢心?得皇上的赏赐?不是的!您是发自内心地想孝敬父母,不管有没有回报,我们只管孝顺就对了。”   四阿哥没想到淑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笑着拉住淑婉的手,心里一阵轻松,“你说得对!我们问心无愧就好了!”   淑婉又道:“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其实我更喜欢去宫外住。阿哥所的院子还是太小了,如果有了自己的府邸,咱们的正院肯定大多了,还能有自己的小花园,还能请亲戚朋友吃饭听戏,多自在啊!”   四阿哥笑道:“好!希望早点搬出去,我们住大房子!”   过完年没多久,七阿哥娶亲,又过了两个月,八阿哥娶亲。   皇上对七阿哥只是一般,该给的东西都给了,该教的也教了,但并不是很喜欢。因为七阿哥有点跛,之前皇上还一直想把他过继出去,过年都没带着他祭祀。七阿哥的生母也迟迟没有晋升位份。   七阿哥的婚礼比较简单,七福晋看着也是一个很沉默的人,别人说话她只是一笑,每次开口都很谨慎。   八阿哥的婚礼比七阿哥体面多了,他的生母虽然位份不高,但他从小是惠妃养大的。惠妃很会做人,把八阿哥的婚礼办得体体面面,连皇上都夸她贤惠。   淑婉对八福晋很好奇,她独得八阿哥专宠,应该是个很泼辣的女人吧?   第二天八福晋和八阿哥去给太后请安,淑婉坐在德妃身后看热闹。   八福晋明艳大方,说话声音干净清脆,一看就是个利落的人。   宫女给她介绍在场的嫔妃福晋,八福晋和她们互相见礼,然后奉上礼物。姿态优雅,不卑不亢,一看就知道她家教极好,不论见到谁都能说几句好听话,与人打交道的能力也是上佳。   太后就喜欢这样大方的女孩子,拉着八福晋的手就是一通夸。   她还指着淑婉说道:“你看你,被比下去啦!”   淑婉忙起身笑道:“以前我觉得自己嘴巴挺巧的,规矩学的也好,今天看见八弟妹才知道我是个破落户,以后再不敢在太后和诸位娘娘跟前现眼了。”   八福晋笑道:“四嫂过谦了,我刚入宫,很多规矩都不懂,还请四嫂教我。”   淑婉推辞道:“有什么可教的呢?太后和娘娘们都是极慈爱的,你只管像在家时候一样就行了。”   太后忙道:“对!淑婉这话说得好!宫里的人都很随和,你像在家一样就行!”   八福晋笑着点头答应了,淑婉在心里撇嘴,随和个屁。皇上管得严,宫斗都没有施展空间,只有一群爱吵嘴的老娘们。此处不是紫禁城,是紫禁城菜市场!   认完了人,磕过了头,八福晋第一次请安很快就结束了,大家各回各家。   接下来,八福晋就像淑婉她们一样,每天按时来请安就好了。   七福晋和八福晋是前后脚进宫的新媳妇,难免会被人放到一起比较。   七福晋不爱说话,别人就把她归到五福晋一流,觉得没什么大出息,就是一个普通女人。   八福晋就不一样了,行事大方爽朗,有见识,会办事,会拉拢人。众人背后偷偷点评,觉得她以后会是八阿哥的助力。   不过她有一件事很遭人诟病,她每日只跟在惠妃身后,请安的时候见到八阿哥的生母卫氏只是点点头就算完了。   很多人说她捧高踩低,人品不佳,只是面上看着随和罢了。 第58章   大福晋出宫后, 逢年过节和初一十五都会进宫请安。   今日又是初一,众人给太后请安结束后,时间还早。淑婉和五福晋张罗着玩麻将, 大福晋和三福晋听见了便凑了过来。   淑婉不好冷落了刚进宫的弟妹,她随口发出邀请, 但被七福晋和八福晋拒绝了。七福晋说家里有事, 八福晋说身上不舒坦。   五福晋邀请大家去她那里玩牌,今天中午五阿哥不回家,大家留在五福晋那里用饭, 吃过了饭继续玩, 岂不美哉。   妯娌四个都觉得好,大家一起往五福晋的住处去了。   牌桌支起来, 水果点心都摆好, 四人一边抓牌一边闲聊。   三福晋笑着说道:“大嫂不在, 咱们牌局都凑不起来。”   淑婉附和道:“可不是嘛!太子妃快生了,年后就很少出门了, 我们总是三缺一。”   其实淑婉和五福晋经常一起玩牌, 只是不愿意带上三福晋罢了。三福晋嘲讽五福晋, 故意气淑婉的事, 大家都没忘呢!   在宫里, 大家面上过得去就行了。私底下相看两厌也没关系,但表面上必须和和气气。所以今日三福晋主动凑过来约着打牌, 五福晋大方地邀请众人到她这里, 大家都是体面人, 虚假的情谊也得维护一下。   大福晋说道:“宫里新进来两个弟妹, 你们可以找她们玩啊!总不至于连牌局都凑不上!”   三福晋意味深长地笑,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我还是喜欢跟你们玩。”   三福晋这种人放在职场里,就是那种很喜欢欺压新人的老油条,明明新人跟她没关系,工作范围也不重合,更不涉及利益冲突,但她就是喜欢挑剔新人的毛病。   淑婉说道:“两个弟妹刚进门,对宫里还很生疏,不敢出门随便乱逛。新人腼腆,咱们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倒是大嫂你,往常你都陪着惠妃娘娘,今儿怎么有时间跟我们一起玩了?”   大福晋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八弟妹聪慧体贴,有她奉承惠妃娘娘,我自然能松快些了!”   她让宫女给她换一盏茶,“把这换了,不拘什么,哪怕是白水也好,我现在喝不了茶,喝一点点都要心慌失眠。”   五福晋忙问道:“大嫂,红枣枸杞桂圆泡水能喝吗?”   大福晋笑道:“能的,最好再放一块冰糖。”   五福晋命人换水,大福晋自嘲地笑笑,“自打上次小产,我这身子越来越不中用了。失眠胸闷是常有的,不论春秋冬夏,手脚总是冷的。唉,可能是上了年纪了,身体大不如前。”   “啧啧啧!”三福晋说道,“大嫂说这话真应该打嘴!最好让惠妃娘娘听听!大嫂,你才多大,就敢说自己上了年纪!”   淑婉问道:“大嫂,你身子不适,有没有请太医调理身体?”   大福晋道:“怎么没有?苦汤药喝了一堆,只是没什么效果。”   五福晋劝道:“祛病如抽丝,慢慢养着总会好的。”   淑婉附和道:“是啊!养病嘛!最关键的就是养这个字,按时吃饭,少生气,每天抽出时间在院子里走一走,发发汗,多晒太阳,平时注意饮食休息,慢慢地身体就好了。”   “看来四弟妹还挺懂养生的,太医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宫女端来桂圆红枣茶,大福晋抿了一口,心里满是无奈。这些道理她早就听过了,只是她身子亏得厉害,再想补回来就难了。   人在生病的时候,尤其是长期处于不健康的状态下,心理状况跟健康时候有很大差别。大福晋也是如此,她现在更容易悲观失落,明明知道不应该,但想法总往死胡同里钻。   她心情低落地说道:“人啊!活着也怪没意思的。我现在成了人老珠黄的病秧子,大阿哥不需要我了,现在八福晋入宫了,婆婆那里也用不着我献殷勤了。”   大福晋说这个可不像话,万一她的话让大阿哥和惠妃娘娘知道了,肯定会生事端。   三福晋看热闹不嫌事大,她笑着问道:“大阿哥有新欢了?嗨,男人嘛,都是贪花好色的。至于八福晋,那人一看就长了一副精明相,大嫂可得防着她。”   三福晋说话就奔着挑事去的,淑婉暗骂她是挑事精,然后扭过头来哄大福晋。   “大嫂说笑了,谁家不是这样的?你跟大哥这么多年的夫妻,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见面了能有什么话说?别说是你,我跟四阿哥成亲才两年,现在已经没话聊了。你跟惠妃娘娘也是如此,现在有八福晋替你尽孝,那还不好吗?正好你有时间来跟我们打牌!”   五福晋也劝道:“人与人之间总要分出亲疏远近,八福晋奉承得再好,到了要紧时候,惠妃娘娘肯定是向着大嫂的。”   淑婉笑道:“五弟妹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所以啊!大嫂别想那么多,能乐一天是一天,只要你高兴就好。”   听了淑婉和五福晋的话,大福晋心里好受许多,她感激地冲淑婉和五福晋笑了笑。   既然提起了八福晋,三福晋就想聊八卦了。   “咱们的八弟妹可是个厉害人物,人家才入宫几天,把太后哄得服服帖帖。”三福晋看向淑婉,“四弟妹可要小心啦!”   淑婉低头看牌,随手扔出一张四万,“三嫂说笑了,八弟妹还能吃了我不成?我有什么要小心的。”   “以前咱们妯娌你最讨太后欢心,现在变成了八弟妹,你就不着急?”   淑婉说话滴水不漏,“多一个人孝顺太后,这是好事啊!我急什么?”   三福晋冷笑,觉得淑婉虚伪。   五福晋替淑婉解围,“我感觉七弟妹跟我是一个性子的,都不爱说话。”   三福晋笑道:“是啊!五弟妹记得常去七弟妹那里走动走动,联络联络感情。”   五福晋跟着淑婉长进了许多,她不轻不重地怼了一句,“不用了,我先跟三嫂处明白再说吧!”   三福晋不悦地抿抿嘴,随手扔出一张二饼。   大福晋忙笑道:“多谢三弟妹了,我吃!胡了!”   三福晋笑着给钱,心里更气闷了。   中午,五福晋留大家吃饭,三福晋硬是推辞了,她不想跟她们玩了,越玩越生气。   用过了饭,三个妯娌去东侧间的炕上或躺或坐,一起聊家常。   大福晋叹道:“三弟妹性子越发古怪,有些话都不敢跟她说了。”   淑婉在心里翻译了一下,三弟妹大嘴巴,有些八卦不敢跟她聊。   “新进宫的两个弟妹都是万里挑一的大家闺秀,我跟七弟妹相处不多,跟八弟妹熟悉一些,总能在惠妃娘娘那里见到。”   大福晋叹了口气,“八弟妹是个孝顺的人,每天早早到惠妃娘娘那里候着,经常伺候娘娘梳洗,我是万万及不上的。”   论起八福晋,大福晋也是怨气满满。   她在宫里住的时候,伺候惠妃也算尽心。可八福晋更有眼色,更殷勤,就把大福晋比下去了。惠妃当然知道亲疏远近,可是大福晋只把孝顺做到了八分,而八福晋做到了十分,她心里免不了有点小意见。   八福晋就是新任内卷王,她的光辉都是别人衬托出来的。   大福晋对淑婉说道:“八弟妹入宫后经常去太子妃那里陪着聊天说话,你啊!也被比下去喽!”   大福晋是给淑婉提个醒,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子妃和四福晋处的好,现在内卷王去抢淑婉的业绩了,大福晋提醒她注意点。   淑婉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八弟妹喜欢交际,那就随她去吧!”   她与太子妃算是君子之交,她不谄媚,太子妃也不高傲,高兴了在一起聊几句,不高兴就各回各家,下次再见,是比较轻松的一种状态。   八福晋乐意巴结就去,淑婉也不能拦着人家上进。   大福晋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眼看着太子妃快生了,咱们也该准备礼物了。”   五福晋叹道:“可不是嘛!宫里人情花销太大了,今儿给这个送礼,明儿给那个送礼,每个月只送礼就好大一笔支出。”   大福晋笑道:“送的多,收的也多,总有办法收支平衡。”   大福晋没有说的太细致,出宫以后来钱的路子就多了,反正淑婉她们出宫以后就知道了。   一大早就进宫,玩了一上午的牌,大福晋身体虚弱,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五福晋给她盖好被子,和淑婉一起出去了。   大福晋睡醒后去惠妃娘娘那里道别,然后就出宫回家了。   晚上,四阿哥回到家里,对淑婉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他说话都阴阳怪气的,“四福晋真是逍遥自在,跟妯娌们打牌吃酒,风流快活,让我一个人独自用餐。”   淑婉觉得他发小脾气的样子很可爱,他这是埋怨自己冷落了他吗?   淑婉捧着他的脸说道:“哦!亲爱的!对不起,是我冷落了你!”   “什、什么亲爱的?这……真是!真是不知羞!”四阿哥斥责道,“以后不许这样说话!”   淑婉点头,明白明白,你害羞了嘛!哎呦,都老夫老妻的了,在床上那样奔放,一句亲爱的就受不了了,啧啧啧!   “好吧好吧!以后我不说就是啦!”   四阿哥心里有点遗憾,偶尔说两句……也不是不可以。   吃过了饭,两人陪着儿子玩了一会儿。   康宝快一岁了,也懂话了,每天像哈士奇一样,热衷于淘气拆家。   明明还站不稳,他就急着走路了,站起来就是一个屁墩,再站起来迈出一步又是一个屁墩。陪他玩一会儿,相当于锻炼三小时。   四阿哥一个精壮男人,陪着玩一会儿都直呼受不了。   四阿哥打发奶娘把儿子抱出去,他心情激动地跟淑婉聊起了八卦。   “你听说了没有?八福晋把八弟后院的格格给打了。”   淑婉也跟着激动起来,哇!今天是八卦吉日吗?到处都是八福晋的瓜,这个瓜尤其劲爆。   “我的天呐!八福晋这么猛的吗?在皇宫里居然敢打人!”   四阿哥挑眉说道:“以后你别只顾着打牌,这么重要的消息还得让我告诉你。”   淑婉殷勤地给四阿哥捶肩,“四阿哥能者多劳嘛!我人缘不佳,除了打牌,没人愿意跟我聊这个。”   四阿哥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好吧!我细细地跟你讲讲这件事。八弟后院里有两个格格,自从八福晋入宫,这两个格格就失宠了。八福晋对这二人很严苛,每天必须去正院立规矩,有时候一站就是一整天。今日中午,八福晋和八弟在一起用膳,两个格格布菜,有个格格给八弟夹菜的时候冲他笑了笑,八福晋就醋了,把那格格训了一顿。八弟维护了两句,八弟妹就把两个格格都给打了。”   淑婉竖起大拇指,“哇!女中豪杰啊!”   试问哪个福晋在后院不想这样‘快意恩仇’呢?八福晋这种状态简直是人间理想!   不过打人的时候是爽了,后续肯定会有麻烦的吧!八福晋这样霸道,婆婆不管吗?   八阿哥的生母出身不好,但人家现在好歹是个嫔,惠妃娘娘这个养母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吧!   再有就是八阿哥的态度了,妻子这样霸道,八阿哥会生气的吧!   淑婉问四阿哥:“八阿哥是不是特别生气?”   皇子都是爷,一个个心高气傲。八阿哥未必把那两个格格放在心上,但八福晋类似占有的行为举动一定会惹八阿哥不痛快。   四阿哥突然笑出了声,“哈!老八是生气了,但他也怂了!他居然先给八福晋道歉了!”   四阿哥幸灾乐祸,“想不到啊!老八那么会办事的一个人,居然怕老婆!瞧他那点出息!”   淑婉刚开始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她凉凉地问道:“怎么?在四阿哥心里,怕老婆很丢人吗?”   四阿哥感觉有哪里不对,他下意识地否认道:“没有,我没那么想。呃……老八怕老婆丢人,因为他媳妇不贤良。别人怕老婆就不丢人了,喜欢老婆才会怕嘛!”   淑婉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四阿哥心中哀叹,我哪配笑话老八?我也怕老婆啊!   家丑不能外扬,八福晋打人的事情被瞒了下来,但宫里的宫女太监几乎全是情报人员,这事最后还是传了出去,第二天德妃就开始跟淑婉八卦这事。   “八福晋打人的事听说了吧?善妒到这个份上,也是罕见!”   德妃第一次承认自己看人走了眼,她一开始觉得八福晋很不错,会伺候婆婆,说话利落飒爽,很有满洲姑奶奶的风格,现在才看出来,飒爽是真的,霸道也是真的。   有八福晋作对比,德妃看淑婉更顺眼了。虽然善妒,但做事更加大方,只看宋格格和武格格的吃穿用度就知道了。   永和宫里好多小宫女都想进四阿哥的后院呢!不用伺候阿哥,月例更多,还有宫女伺候,还是半个主子,谁不乐意?   德妃心里有些奇怪的优越感,还是我的儿媳妇手腕高杆,比那个只知道打人的强多了。   德妃心里得意,淑婉心里焦虑。   淑婉承认,她善妒,她就想霸占着四阿哥,目前来看,她还算成功。   不过……德妃故意提起八福晋是在点她吗?她又要给四阿哥后院塞人?   淑婉想办法转移话题,她把自己的胖儿子献了出来。   “今天我把康宝也带来了,他现在还站不稳就急着走了。”   奶娘弯腰架住康宝的胳膊,康宝穿着红色的小褂子,笑嘻嘻地呲着小牙在地上出溜。小胳膊端着找平衡,走得七扭八歪。   康宝走得歪歪扭扭,德妃却感动极了,“我们家康宝真壮实,瞧瞧,还没到周岁就会走了。”   康宝小手拍拍自己,他不大理解德妃的话,但知道德妃在夸自己。   淑婉笑道:“他现在懂话了,不好糊弄了。谁夸他漂亮聪明,他就拍拍自己,前两天四阿哥问,谁是笨蛋啊?康宝就指了指四阿哥。”   德妃捂着嘴笑,“哎呦,我们康宝太聪明了!比你十四叔小时候聪明多了!”   淑婉笑着看康宝,好儿子,再努力一些,更可爱一点,好好讨你祖母的欢心,卷死你十四叔!   康宝走了几步,趴在德妃的腿边不肯走了,德妃把他抱起来,让宫女把水果削成小块喂给康宝吃。   “八福晋进宫这些日子,我冷眼打量着,琢磨出一些事情。她这人,初看是极好的,但不能深交,她太功利,也太自傲,全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现在八福晋是宫里的风云人物,太后和太子妃都说她好。德妃劝淑婉放宽心,不要跟她攀比。   “你别理她,这样出风头,未必是好事。”   八福晋讨好太后,讨好大福晋,讨好太子妃,恨不得把好处都占了。   德妃以前觉得淑婉不够殷勤,明明得了太后和太子妃的喜欢,却不抓紧攀附过去。现在觉得淑婉这样就很好,给自己留余地,给别人也留了余地。   淑婉谢过德妃的好意,她现在与德妃相处得越来越投契。德妃偶尔会损她两句,但更多时候都是在指点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其实淑婉做事并不是给别人留余地,她只是懒而已。大家就当普通朋友处着,彼此之间还是不要太亲密了。   淑婉跟新入宫的七福晋八福晋不咸不淡地处着,过了几天,八福晋突然下帖子,邀请妯娌们去她那里坐坐。   淑婉觉得挺神奇,这是出了多大的事,还值得她郑重地下拜帖?   淑婉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八福晋的院子,三福晋五福晋和七福晋也在。   淑婉笑道:“八弟妹是请咱们吃酒吗?快把酒端上来,我来迟了,先自罚三杯。”   三福晋笑道:“瞧把你馋的,你在家的时候没酒喝吗?”   “自家的酒哪有别人请的好喝?我就喜欢那不花钱的酒!”   五福晋和七福晋抿着嘴低头笑,八福晋说道:“请嫂子过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商量,等商量完了,好酒好菜管够。来人,给四福晋上茶!”   宫女端来一盏茶,用的不是寻常的盖碗,而是一个精美的白色玻璃杯,外面切磨出莲瓣花纹,琥珀色的茶水盛在杯里撞出好看的水波,像一盏诱人的蜜水。   淑婉又抬头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墙上挂着的是古画,博古架上摆着的应该也是古董,椅子上的垫子是崭新崭新的,看来八福晋布置房间的时候费了些心思,她也不怕宫女太监洒扫的时候,把古董碰坏了。   淑婉低下头把玩着杯子,八福晋笑着说道:“这是我嫁妆里带的莲瓣白玻璃杯,玻璃的东西终究不如玉石的好,拿它盛水就是图个新鲜。”   淑婉挑眉一笑,没有接茬。   八福晋这种炫富方式很高明,淑婉也学到了,以后家里有了好东西,必须摆出来,然后说几句贬低的话。   啊?这个很珍贵吗?这只是普通货色啊!大惊小怪就是你没见过世面了!   其他几位福晋的杯子也是玻璃做的,三福晋端详着杯子不停地夸赞。   “哎呦,现在玻璃的东西多稀罕啊!大部分都是洋人进上来的,少部分是宫廷御用的巧匠和洋人一起做出来的。”   八福晋笑道:“洋人的东西不过看个新奇,终究没有咱们自己的东西好。”   七福晋对喝茶的器皿没兴趣,她淡淡地问道:“弟妹,你下帖子请我们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瞧我,差点忘了正事!今天请嫂子们过来,是想跟嫂子们商量商量送礼的事。眼看着太子妃就要临产,我想着,不如咱们妯娌几个一起送一份大礼。”   三福晋笑着问道:“一起送礼?这……送什么好呢?”   八福晋说:“我是这样想的,金玉俗物没什么稀罕的,恐怕入不了太子妃的眼,不如我们每人出一份银子,送到宫外,救济那些贫苦百姓,给孩子积福积德。这样一来,百姓也得了利。”   三福晋等人都不说话,八福晋说道:“我算过了,每人出五百两银子就够了,如何搭粥棚,如何施舍,我已经算好了,几位嫂子不用操一丁点心。”   淑婉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八福晋这是把她们都当傻子了吧!   你抻头张罗,我们出钱,最后功劳算谁的?   这种人淑婉见的多了,自己爱往上巴结,偏要拉上别人,到最后领导问的时候,她出的主意,她统筹规划,好像没有她出面,事情都办不成。最后领导只记住她了,别人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呵呵,连银子数目都算好了,这是笃定她们会同意了? 第59章   对于八福晋的提议, 三福晋很心动。   一般来说,生孩子送礼都送金手镯金项圈等物,关系亲近的会送两件亲手做的小衣裳。   不过施粥给孩子积福听起来更好一些, 显得更有诚意。这样有诚意的礼物,太子妃一定喜欢。   “哎呦呦, 八弟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样好的主意, 我们怎么没想出来?”三福晋笑着说道,“既然是一起送礼,那不能事事都让八弟妹张罗。你想出了这么好的主意, 在宫外施粥的事就交给我吧!”   淑婉掩嘴低笑, 瞧瞧,大家都不傻, 都知道抢功劳。   八福晋似乎早就料到三福晋会这样说, 她笑着把三福晋的话堵了回去。   “三嫂, 宫外我已经布置好了,三嫂不用再忙了。”   三福晋:“大嫂不在宫里, 咱们妯娌几个我最大, 我得多照顾着弟妹们才是啊!这繁琐的活我还是我来做吧!”   八福晋:“三嫂太客气了, 我是最小的, 哪能劳烦嫂子呢?”   淑婉懒得听她们扯皮, 她插话说道,“三嫂和弟妹们慢慢商量, 施粥的事我不参与。”   七福晋忙道:“也不用算上我。”   七阿哥并不受宠, 在宫里就像隐形人一样, 将来前途有限。七福晋不想讨好太子妃, 她只想早点分出宫去, 过自己的小日子。   五福晋也说道:“我也不参与了。”   八福晋预料到有人会跟她争功, 但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大家不想跟她一起施粥。   “这是为何?若是我有想的不周到的地方,各位嫂子尽管提出来,咱们慢慢商量嘛!”   五福晋不悦地皱了皱眉,八福晋说话的方式态度令她不爽。听起来是商量的语气,但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好像她特别厉害,她的计划全无漏洞。   七福晋低垂着眉眼,说话轻声细语的。“多谢八弟妹的好意,我已经准备好了贺礼。”   五福晋也道:“我也是这样!”   她见淑婉不吭声,还替淑婉解释了一下。   “想必四嫂也是这样,我小的时候,额娘就教导我,做事不能拖,不能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咱们早就知道太子妃的产期了,哪能等到日子将近在准备礼物?”   八福晋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呢!既然礼物已经准备好了,那就多送一份嘛!俗话说得好,礼多人不怪,多出几百两银子,给孩子积福,还能让京城的贫苦百姓得利,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七福晋找不到借口推脱,只能搬出七阿哥做挡箭牌。   “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得回去问问阿哥和额娘。”   八福晋笑了,笑容有几分讥讽,还有几分得意。   “七嫂莫哄我,你是当家主母,几百两银子的事还要问七哥?你这个家是怎么当的?”   七福晋脸上闪过恼怒的神色,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恢复成往常木讷的样子。   “总之,我要问过七阿哥再说。”   七福晋像块难啃的骨头,认准了自己的道理就不松口。   八福晋看向淑婉和五福晋,“四嫂和五嫂呢?你们也要回去请示四哥五哥?七嫂刚嫁进来没多久,她事事请教丈夫还情有可原。四嫂和五嫂嫁进宫里好几年了,总不能还没得到管家大权吧?”   八福晋笑着看向五福晋,“总不会是管家大权落到了妾室手里头吧!呵呵呵……”   八福晋这是使激将法,故意说这话戳五福晋的肺管子。大家都知道,三阿哥和三福晋还算恩爱,四阿哥和淑婉院子里的格格就是摆设,就连七阿哥对待七福晋也是很尊重的,唯独五阿哥宠妾灭妻。   五福晋当时就攥紧了拳头,她的宫女们也面露不忿之色。   淑婉冷笑,八福晋若是没说这话,她还肯好说好商量,给她一个体面。既然她非要纠缠不休,今日非得撕了她的脸,扔在地上踩两脚。   “呦呦呦!”淑婉开始阴阳怪气,“八弟妹问这个干嘛?你还想管我们院里的事啊!你是蜘蛛精吗?好长的手啊!”   八福晋懵了一下,她激五福晋,关四福晋什么事?   三福晋抿着嘴笑,捧着茶盏看热闹。只要四福晋不针对自己,她看四福晋骂人也挺有趣的。   八福晋缓过神来笑道:“四嫂说笑了,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四嫂和五嫂开不起玩笑,今日知道了,我以后我就不会了。”   “呵!我来给八弟妹讲讲开玩笑是什么意思,说话让人发笑才是开玩笑,你看看谁笑了?你以为你很幽默吗?不会说话就谨言慎行!你说话的声音又不像黄龄鸟,你当我愿意听吗?”   八福晋抿紧嘴唇,怒火中烧,她坐姿更加端正,看着正气凛然的。   “我有了好主意,好心好意来请几位嫂子商量事情,没想到四嫂不仅不领情,还要羞辱我,不知这是何道理!难道你们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吗?”   淑婉甜甜地冲她笑,“我们家的家教就是,遇到那种听不懂人话的小垃圾啊!就不要太客气!八弟妹,八福晋!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们玩什么聊斋啊!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你以为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别人就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了?”   八福晋咬紧牙关,死不承认。“我不明白四嫂在说什么,我是一片好心。罢了,既然四嫂不领情,以后再有好事,我也不敢找四嫂了。”   “哎呦!好事?亏得你说得出口!我的好弟妹,你快闭嘴吧!我不把话挑明了说,是给你最后一点体面。我这人一肚子的难听话,如果弟妹愿意听,我能住在你这,给你讲一年都不重样。”   淑婉白了她一眼,冲五福晋和七福晋招手,“两位弟妹,时候不早了,让我们感谢八弟妹的茶点,今日就到此为止,该告辞啦!”   五福晋看着淑婉,就像看拯救她的绝世英雄,眼睛里都放光。七福晋更冷静些,但崇拜的表情也是没有丝毫遮掩。   淑婉冲三福晋摆手,“三嫂跟八弟妹好好聊吧!”   三福晋笑道:“还聊什么啊!都这个时候了,我也得回去了!”   八福晋气得狠了,不肯送她们出门,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淑婉走出去两步,转回身来对八福晋笑道:“八弟妹,你这屋子收拾的真好,以后有空我还来!”   淑婉等人还没走远,就听见里面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三福晋叹道:“唉,可怜了那些好茶具。”   淑婉笑道:“瞧三嫂那点出息,人家都说了,洋人的东西不如本土的东西好用,砸了就砸了嘛!你倒替人家心疼了!”   三福晋促狭地说道:“四弟妹说得有理,人家财大气粗,我替人家操哪门子心?”   三福晋回了自己的院子,五福晋邀淑婉和七福晋去她的院子里坐坐。   五福晋命人上茶上点心,她笑着说道:“咱们也太坏了,刚刚还说时候不早了,现在又聚到一起喝茶。”   淑婉认真说道:“那明显是我找的借口,如果她非要当真,就是她不礼貌了!”   五福晋心里畅快极了,“刚刚四嫂说的太好了!就是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是不得五阿哥宠爱,但我没犯错,我依然是五福晋,是她的嫂子,她凭什么嘲笑我!”   七福晋附和道:“就是啊!再不济咱们也是嫂子,哪里轮得到她来取笑!你们瞧瞧她趾高气昂的样子,好像除了四妃和太子妃,谁都不如她!”   七福晋对八福晋的怨气很深,她和八福晋差不多同一时间进宫,两人成了对照组。   七阿哥沉默,腿脚不好。八阿哥会处事,人缘好,他随了生母,长相也好。而七福晋这边呢,木讷无趣,平平无奇。八福晋又会奉承,又有眼色。   双方一比,谁更优秀一目了然,七福晋两口子完败。   每个人都有自尊心,老是被八福晋压一头,饶是七福晋心性淡薄也有点受不住了。   今天淑婉站出来怼人,虽然主要是替五福晋出头,但七福晋也感受到了被保护的感觉。   她觉得在淑婉身边很有安全感,忍不住把心里话往外倒。   “皇子福晋的身份有高有低,但大家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都是知书达礼懂规矩的。我自幼读书,针织女红,琴棋书画,样样都通,刚满十岁就跟着额娘学管家,我哪里比八福晋差了?我也想得太后喜欢,我也想展示自己的才华,可情况不允许啊!   唉,七阿哥不受宠,我婆婆也不受宠,我们想要过得好,就得安安静静的,不能蹦出来扎皇上的眼。八福晋凭什么瞧不起人?她也不看看别人家里是什么情况。”   淑婉和五福晋同情地点点头,确实,七阿哥的日子确实艰难。可能在皇上眼里,身有残疾的七阿哥是他的污点。   八阿哥生母的出身不好,但还算受宠。八阿哥自己也争气,他长成一个翩翩如玉的君子模样,四阿哥经常夸他会办差。丈夫给力,八福晋确实有嘚瑟的资本。当然,她娘家地位高,这也是她腰板比别人直的原因。   七福晋发了一通牢骚,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住,我说这些让两位嫂子见笑了。”   五福晋摆摆手,“这有什么,闲着没事说家常话罢了,没人会笑话你。”   她扭头问淑婉,“四嫂,你今天骂了八福晋,她不会报复吧!”   淑婉根本不把八福晋放在眼里,“她想怎么报复?她能怎么报复?顶多是在太后和太子妃面前告我一状。”   淑婉心道:我还能怕了她?告状就告呗!太后太子妃随便训斥,皇上训斥也无所谓,训一顿不痛不痒的,她从小到大挨训挨得多了,只要她没有羞耻心,训斥就不能伤害她。   七福晋说道:“如果她告状,我们就作证,说是八福晋先不敬嫂子的。咱们三个人,她只有一个人,肯定是咱们说话分量重。至于三嫂……三嫂的性子,可能会冷眼旁观吧!”   淑婉觉得七福晋真是个妙人,这就已经想好怎么作伪证了!人才啊!   五福晋冲七福晋竖起大拇指,觉得她的提议好极了。   淑婉三人已经串好口供,但等了两天,没等到八福晋告状,倒把太子妃的孩子等出来了。   太子妃生产,生下一个女儿,毓庆宫里一片欢腾,其他阿哥的恭喜声也显得更真诚了。   淑婉猜测,大阿哥心里应该是松了口气,嫡孙没生出来,他私下里肯定乐疯了。   洗三那日,淑婉去赴宴,大家都去看刚出生的小格格。   孩子还小,看不出像谁,举行仪式的时候孩子一直在哭,淑婉瞧着都心疼。   成年人就知道祸祸孩子,这个洗三仪式不知道能起多大作用,倒是把孩子洗得嗷嗷叫唤,那么小的孩子,可别哭哑了嗓子。   仪式结束后就是吃酒了,等酒席散了,淑婉求见太子妃,太子妃连忙命人把她请进来。   太子妃躺在床上,神态憔悴,她没有上妆,瞧着没有以前漂亮了。   她疲惫地笑了笑,跟淑婉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抱怨。   “我还没生的时候,你隔好几天才来一趟,我还当你把我忘了呢!现在我刚生完,产房里血腥气重,你居然不嫌弃,还来看我。我都不知道了,你是跟我好呢!还是跟我不好!”   太子妃怀孕的时候特别小心,淑婉也跟着小心,她很少来找太子妃,生怕惹上麻烦,卷到事端里。现在太子妃生完了,她就没有顾虑了,当然是想来就来了。   淑婉笑道:“你别想太多,我跟你就是普普通通的妯娌关系。我喜欢的妯娌多着呢!你想见我得排队!”   太子妃笑着啐了一口,“好没脸的小媳妇,就会往脸上贴金,你嘴巴这样坏,大概只有我能忍得了。”   “是是是!太子妃大人有大量,求您以后多多包容,我还跟您做好朋友!”   “既然你跟我好,那礼金就不能少。”太子妃问,“我的孩子出生了,你都送了我什么?”   “哎呦!我备的礼可厚了!”淑婉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听,“有上好的阿胶鹿茸,最是滋补,我跟你好才送你的,别人可不敢送。再就是两只金项圈,四只金手镯,还有两本画册。   这册子是空白的,你要自己往上填,比如写一段孩子成长的日记,哪天会走了,哪天会自己用筷子了,这些都值得记录下来。我给我家康宝就是这样弄的。你在孩子脚丫上涂上印泥或者是朱砂,然后在扉页上按一个小脚印,等她长大了拿出来看,多有趣啊!”   太子妃从未见过这个,深感新奇。“难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我在家的时候,父母那样疼爱,他们也没想过要给我记录小时候的事情。”   淑婉心道:这个年代的人不讲究这些,也不鼓励大家回忆童年。他们鼓励孩子快快长大成家立业,只管往前奔,从不回头看。他们并不觉得童年如何珍贵。   淑婉笑道:“小时候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时光有几年呢?当然要记录下来啊!”   淑婉送的礼物很合太子妃心意。   “还是你送的礼物好,八福晋命人在京城施粥,给小格格积福。”太子妃叹了口气,“太子听了很喜欢,我很不满意。”   太子妃想一举得男,不仅太子受益,她在宫里也能站稳脚跟。可是天不遂人愿,她生了个女娃。   若是生了男孩,大张旗鼓地施粥倒也使得,可她只生了个女儿,闹得这样张扬,太子妃总觉得不像话。   太子妃说道:“我未嫁之时,听家里的老人说,孩子太小,不宜宠着惯着,更不能去庙里点大的长明灯。因为孩子小,生在这样的人家已经很有福气了,老人怕福气太多,孩子受不住。”   淑婉附和道:“我也听说过,还有人说贱名好养活。”   “对,很多人家都会给孩子取个粗鄙的小名。”太子妃叹道,“我的女儿只要平平安安长大就好,没想到八福晋闷不吭声搞出这么一件事。她是好心想讨好我,我没法说她,心里气闷得很。”   淑婉只是听着,不说话。   太子妃笑道:“你在我这里少装乖,你骂八福晋的事早传到我耳朵里了。听说最开始八福晋想拉上你们几个,你毫不留情地给拒了。”   “可不止!我还训她来着!”淑婉捏着帕子翘起兰花指,给太子妃表演一个泼妇骂街。   “当时我就是这样,指着她的鼻子骂,我说她是蜘蛛精,腿长,又骂她是狐狸精,跟我玩聊斋。哎呦呦,你是没看见她的那个脸色呦!”   太子妃说道:“四福晋越发地霸道了呢!”   太子妃这话没有丝毫的杀伤力,她表明了对八福晋不满,淑婉还怕什么?她们俩才是一伙的!   “我霸道?呵,你是没看见,咱们的八弟妹比我更霸道呢!那日说是叫我们过来商量事情,说大家一起凑份子,施粥给孩子积福。她说话的时候,连个问句都没有!正常商量事情,你是不是该问一句,几位意下如何?你们觉得怎么样?她直接说,我觉得这样很好,我们就这样做吧!这是商量事情该有的态度吗?”   淑婉喝口水润润嗓子,“我觉得吧!施粥是件好事,孩子虽然还小,但善有善报,今天施舍出去的粥水,明天都会化为孩子的福报。可我不愿意跟八福晋共事,她大包大揽,出了问题我们几个跟着受埋怨,事情办得漂亮就是她的功劳。我又不傻,有那份银子,我直接给你家小格格不就行了,干嘛交给她啊!”   太子妃笑着伸手,“你说这话我爱听,既然你要给我家格格银子,你倒是掏出来啊!”   淑婉抓住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她陪笑道:“嗨!孩子还小,给了银子也是你花掉了,我又不傻!等孩子懂事了,我再给银子也不迟!”   太子妃白她一眼,“抠门就直说,别找那些借口。难道你几百两银子都掏不出来?”   “哎呀,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啊!”   太子妃笑着撵她出去,“快走快走,不掏银子就离了我这里!”   “得嘞!”淑婉笑着行了个礼,“我告退了,您随意!”   淑婉乐颠颠地往家走,一边走一边开心。   八福晋精明又如何?你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太子妃不领你的情!   四阿哥今天也去毓庆宫喝酒了,他没有跟太子说话,回来的比淑婉早一些。   他现在酒意上涌,身上有点热,于是命人给他拧了一条冷毛巾敷在额头上。   淑婉连忙上前关心,“你怎么了?头疼还是发热?”   “没事,酒喝的急了些,现在有点热。”   淑婉把冷毛巾摘下来,“可不行这样冷敷,我这就派人去给你煮醒酒汤。”   宁嬷嬷早就去煮汤了,根本不用淑婉操心。   四阿哥斜眼看淑婉,“你出门捡钱了?什么事这样高兴?”   淑婉无辜地说道:“高兴?我有吗?可能是太子妃母女平安,我为她高兴吧!”   四阿哥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对吧!我看你是因为骂了老八福晋才这样高兴。”   淑婉有点心虚,她只是想保持自己在四阿哥眼中温顺柔弱的形象(并没有不存在),所以她没把怒怼八福晋的事讲给四阿哥听,没想到四阿哥消息还挺灵通的。   “我哪有招惹八福晋,都是她欠,上赶着找骂……”   四阿哥:“哦,那她的爱好还挺特殊的。”   淑婉谄媚地笑,“可不是嘛!”   四阿哥冷笑道:“别装了,八阿哥已经把所有的事都跟我说了!”   淑婉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怼人的小喇叭也到位了。   “八福晋她不讲武德啊!大家都是顶天立地的娘们儿,吵架吵输了找丈夫算什么英雄好汉!”她问道,“八阿哥有没有歪曲事实?你有没有骂回去?”   四阿哥无语极了,这是什么道理?你骂了人家,还不许人家告状?   四阿哥不说话,淑婉戳他咯吱窝,“你倒是说话啊!你有没有骂回去?”   四阿哥无奈地问道:“如果我没骂回去,你待如何?”   “当然是找上门去,跟他们夫妻大战八百回合!在吵架这事上,我就是吕布吕奉先!”   四阿哥:“三姓家奴?”   淑婉:“……我天下无敌!” 第60章   淑婉气得戳四阿哥的肚子, 臭男人说话这么难听,真是欠教训!   淑婉戳了几下更生气了,他的腹肌没有以前好摸了!   近期没有战事, 骑射课程也减少了,四阿哥不喜欢骑射习武, 现在没人督促, 他当然是能歇着就歇着,腹肌也从分明变得模糊。   淑婉掀他衣服,看他界限模糊的腹肌。   四阿哥笑着把衣服盖上, 拉着淑婉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你别急, 等爷喝完了醒酒汤就满足你。”   淑婉心道:你骂我三姓家奴还想睡我?做什么白日梦呢!   淑婉改戳他的胸脯,“你真想满足我, 就杀到八阿哥的院子里, 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这样我才心满意足呢!”   四阿哥笑骂道:“没想到啊!我居然娶了一个搅家精,故意挑拨我们兄弟关系。”   淑婉心道:他们兄弟之间能有什么情谊?全都是塑料情。   淑婉用小拳拳捶他胸口,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当搅家精!我就要你去打人!”   四阿哥握住淑婉的手, 搂住她的腰, 把她困在怀里。   “我不去, 我怕皇上训斥!”   淑婉笑道:“皇上是你老子, 骂你两句又不会掉块肉。即便他把你关在牢里也不怕,我打扮得妖妖娆娆, 去给你送饭!”   四阿哥翻身压住淑婉, “败家媳妇, 我看你是欠教训!”   说着摁住淑婉把她亲得气喘吁吁。   宁嬷嬷端着醒酒汤过来, 走到门口隔着湘妃竹帘就听见里面暧昧的声响。宁嬷嬷笑着摇摇头, 端着醒酒汤又走了。看来屋里不用人伺候了, 醒酒汤也用不上了。   房间里,淑婉软在榻上,眉目含春,鬓发散乱。四阿哥躺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摩挲。   淑婉还不服气呢!“你说不过我,就只会用这一招,真是卑鄙!”   四阿哥懒洋洋地说道:“卑鄙又怎样?管用就行!”我说不过你,难道还不能堵住你的嘴?   淑婉翻身趴在四阿哥怀里,“我有点好奇,我没跟八阿哥接触过,但总听别人说八阿哥脾气好,是个君子,这样的人也会告状吗?”   “他不是来告状的,他是来道歉的。”   “道歉?”淑婉不信,八福晋被气成那样,她跟八阿哥告状的时候一定疯狂地抹黑自己。八阿哥听完都不生气的吗?居然还来道歉?   四阿哥说道:“老八说他的福晋心直口快,并非有意跟你起冲突,他说心里过意不去,特意代替福晋跟你道个歉。”   淑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八阿哥莫不是活佛转世?他未免太大度了吧!我跟你讲哦!当时我当着三嫂,五弟妹,七弟妹的面,把八弟妹好一通损,半点情面都没有留。换做是我,我才不会原谅呢!”   四阿哥嗤笑,“哼,老八道歉的时候还有别人在,我看他不是诚心道歉,他就是想显示自己心胸开阔。”   四阿哥觉得八阿哥想借着这个事踩他一脚,若是诚心道歉,为什么不找个没人的地方,偏要当着几位宗室堂兄弟的面谈这件事?他那样说话,显得淑婉凶悍无礼。   淑婉激动地坐了起来,“我就知道他没憋好屁!他跟八福晋不愧是夫妻,都喜欢踩着别人彰显自己。你当时是怎么回复的?”   “那么多人都在,我能怎么说?”   他只能说无妨,不碍事,妯娌口角,不值得兴师动众。   淑婉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她的男人,怎么能不会怼人?   “我来教你一招,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别给他面子,专门往他痛处戳。你就跟他说,八弟确实应该道歉,你说你怎么就管不了福晋呢!怕媳妇也不能由着媳妇性子来啊!”   大家都隐隐约约听说过八福晋暴打格格的事,八阿哥对此事一点反应都没有,既没有冷着八福晋,也没有跟她吵架。宫里好些人都说他怕老婆,惧内无疑是八阿哥的痛点。   四阿哥笑了,“福晋说的对极,为夫受教了!”   淑婉在四阿哥脸上亲了一口,“你好好伺候我,我能教你的多着呢!”   今晚就让你涨姿势!   当天晚上,四阿哥秉持着认真严谨的态度,跟淑婉老师探讨各种姿势的奥秘,最后取得了生命的圆满大和谐。   辛苦了一夜的淑婉,第二天还得爬起来去请安。   四阿哥平举胳膊,让春儿夏儿伺候他穿衣,木板脸上露出几分满足。   淑婉心中暗骂,床上的我像个蜘蛛精似的,为什么床下的我却成了被吸干精气的书生?这不公平!   四阿哥心满意足地走了,淑婉像行尸走肉一样去请安。   德妃看见淑婉第一句就问:“你昨晚做贼去了?眼圈黑成这样,也不知道用胭脂水粉遮一遮。”   真是太不得体了!   淑婉无奈地笑了一下,她皮肤白,稍微有点黑眼圈就会很明显。   “额娘,我已经遮过了,遮不住啊!”   德妃嫌弃地瞟了她一眼,“一会儿缩在我身后,不许吭声!”   德妃嫌淑婉邋遢,给她丢人。   到了宁寿宫,淑婉低着头随着德妃行礼问安。入座后,她用帕子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淑婉刚打完哈欠,眼中有些水汽,她眨巴眨巴眼,抬头就看见八福晋扶着惠妃娘娘进屋。   卫氏位份低,请安自然要来得比四妃早。她看见八福晋和惠妃娘娘‘婆媳和睦’,连忙低下头,不敢让旁人看见她眼里的羡慕和酸楚。   淑婉眼睛的余光正好扫到卫氏,她心想,卫氏也够难的,已经封为嫔了,儿媳妇照样瞧不起。   淑婉在看卫氏,卫氏在关注八福晋,而八福晋正在看淑婉。   昨天八阿哥用迂回的方式在四阿哥面前告了状,八福晋看淑婉眼睛泛着水光,眼圈青黑,就以为她昨天受到四阿哥训斥,所以今天神情憔悴。   八福晋觉得解气,又觉得不够,她还想更解气一点。   众人坐下闲聊,不免提起了太子妃刚生下来的小格格。这位小格格是皇上的嫡孙女,刚出生就比别的孩子尊贵。   提起这位小格格,众人都是夸赞。这个说小格格长得好,那个说小格格有福相,明明才出生几天,像个红皮肤的小猴子,愣是被这些人夸成了国色天香。   太后乐意听这些好听的话,笑得像朵花一样。   老人家虽然喜欢嫡孙女,但重男轻女的思想作祟,她免不了提起了生男孩的事。   “过两年再生一个男孩那就更好了!”   八福晋过来凑趣,“太子妃是有福之人,小格格看着也是一脸福相,生男孩肯定不成问题,太后您就等着抱曾孙吧!”   太后听了这话更加欢喜,淑婉听见这话却觉得难受。   生孩子是一个人的事吗?太子不配合怎么生?再说这事又跟刚出生的小格格有什么关系?   淑婉看八福晋不顺眼,听见她说话都嫌晦气。   众人提起小格格,免不了提到八福晋施粥为小格格祈福的事。因为施粥,八福晋在宫里出了好大的风头。   “八福晋何处想来?施粥可是一个顶顶好的主意,听说筷子立在粥锅里都不倒。”   “是啊!八福晋夫妻俩真是实诚人,说是施粥,不如说是施饭。”   听着众人的夸赞,八福晋骄矜地点点头。   “我们夫妻不敢居功,只是想为小格格和百姓们做点实事。”   八福晋看向淑婉,“当时我邀请四嫂一起,可是四嫂拒绝了我。”   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聚集在淑婉身上,五福晋和七福晋担忧地看着淑婉,三福晋嘴角挂起一抹笑,准备看好戏。   八福晋很聪明,她没有扯上别的福晋,只针对淑婉。她相信别的妯娌如果聪明,就不会下场趟这趟浑水。   惠妃笑道:“四福晋,这是一件好事,你怎么没参与?”   淑婉笑道:“八弟妹找我的时候,主意已经想好,人手也安排好了,估计连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都准备好了,只要我掏点银子就能参与。我这个人啊!天生不爱占便宜!人家都准备齐全了,我去凑什么热闹?”   淑婉捏着团扇慢慢地摇,脸上的笑容有几分讥讽。   五福晋替淑婉说话,“当时八弟妹也邀请了我,我也不好意思占弟妹的便宜。”   七福晋也说道:“我也是如此。”   八福晋没想到五福晋和七福晋会帮着淑婉说话,她心中冷笑,愚蠢的义气。   淑婉笑道:“若是五弟妹和七弟妹想出这个主意,她们不请我,我也得占这个便宜。不过八弟妹就算了……”   八福晋问道:“我怎么了?还请四嫂把话说清楚。”   淑婉云淡风轻地说道:“八弟妹急什么?我说这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我只是不爱跟你处罢了。”   八福晋脸上一僵,不论是宫里还是宫外,一家子背地里斗成了乌眼鸡,表面上也要维持和睦假象。八福晋也讨厌淑婉,但她只敢暗搓搓地给她挖坑,根本不敢像淑婉这样把话挑破。   在场的嫔妃也惊讶极了,她们彼此之间都是对手,为了皇上的宠爱,恨不得生吃了对方,但从没有人敢说不爱跟你相处这种话。   八福晋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我邀请四嫂一起施粥完全出自好意,四嫂不领情,我也不敢有意见。但四嫂说不愿意和我相处是什么意思,我自认并没有做过对不起四嫂的事情,四嫂为何这样说?是我哪里得罪了四嫂吗?”   淑婉惊讶地捂嘴,“哎呀!瞧你这话问的!我不爱跟你处,你就该反思自己,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怎么反过来问我?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你让我怎么说?”   八福晋气得咬牙切齿,从来!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德妃不紧不慢地训斥淑婉,“行了,你瞧瞧你,怎么说话的?”   她冲八福晋笑道:“好孩子,你四嫂心直口快,说这些都是无心的,你别放在心上。”   德妃是长辈,八福晋不能跟她犟嘴,她看向惠妃,指望着惠妃帮她出头,却见惠妃正在和荣妃说话,好像一直都没注意到这里。   八福晋又看向太后,太后闭着眼睛点着头,打着瞌睡。   八福晋委屈极了,关键时候,一个靠得住的都没有。   这时候,卫氏说话了。   “四福晋心直口快不是缺点,但这样说话未免太伤人了。”   德妃笑道:“我会劝她改正的,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性子肯定不好改。”   德妃看向众人,“既然太后累了,咱们就跪安吧!众姐妹以为如何?”   众人一起点头,轻轻起身行礼,按照顺序往外退,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卫氏先出去了,八福晋快步追了出来。   她别别扭扭地给卫氏行礼,“刚才……多谢额娘替我解围。”   卫氏想拍拍儿媳的肩膀安慰一下,手抬了起来又缩了回去。   她知道,即便自己是嫔,因为出身依然被人瞧不起。在宫里最尊贵的是满八旗的女子,她的出身就像满八旗的家奴。八福晋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那样高贵的身份,怎么愿意低下头去伺候她这样一个婆婆呢?   卫氏叹了口气,“你不用谢我,只是……以后你远着点四福晋吧!她入宫两年,我冷眼打量着,这位福晋才学一般,脾气不太好,胆子也大。她就像滚刀肉,谁也别想欺负到她头上,那真是砍也砍不烂,切也切不断,当初三福晋就在她身上吃了大亏。”   其实卫氏想的是,八福晋这样的高傲小姐根本斗不过四福晋。   八福晋还是不服气,“难道四阿哥和皇上也管不了她吗?”   “当然能管,只是她不会在意。如果不放在心上,皇上和四阿哥的训斥又算得了什么?”   最开始德妃也不是没想过法子整治她,可是有用吗?没用!人家四福晋还是我行我素。反倒是德妃被四福晋整治明白了,现在又是帮着带孩子,又是帮着她说话。   卫氏不知道八福晋有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她叹了口气,让八福晋回去伺候惠妃。   “你们相处得挺愉快的,不要因为今天的事心里生出芥蒂。你不回去,前面的辛苦不就白费了?”   卫氏冲她笑笑,转身离开了。   她好心好意劝八福晋回去讨好惠妃,但八福晋是聪明人,聪明人最爱多想。   八福晋以为她讨好惠妃惹得卫氏不悦,刚才的话是在故意提醒她,所以八福晋直接回了阿哥所,没有像往常一样送惠妃回宫。   她不想和惠妃产生矛盾,但卫氏刚刚帮她说话,她也不能忽略卫氏的意见。不如今日先回去,讨好惠妃不差这一时半刻,还是先平息卫氏的不满吧!   就这样,聪明的八福晋往阿哥所走,半路上又遇到了淑婉。   淑婉跟五福晋和七福晋在一处,她们三个横着站成一排,正好把宫道堵住了,像是三个刚上初中的不良少女来堵人。   淑婉上前笑道:“八福晋最近很风光啊!日子过得风光了,胆子就变大了。”   八福晋怒道:“你们想干什么?”   她不是娇小姐,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八福晋的宫女连忙站出来,挡在主子身前。   淑婉说道:“啧啧啧,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皇宫,我们能干什么啊!咱们是妯娌,我当然是来跟你联络感情喽!”   八福晋冷笑,“四福晋不是说不愿意跟我相处吗?”   “嗨,多联络联络,也许就愿意相处了!”   五福晋说道:“如果试过了,还是不愿意相处,那就是八弟妹真的讨人嫌。”   七福晋:“是啊!八弟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回去后别闲着,要多多自省才好。”   五福晋的话还只是假设,七福晋直接给八福晋定性了。   八福晋气得快说不出话了,这几人无耻,居然合起伙来欺负她!   淑婉说道:“哎呦哎呦,你要哭啦?不会吧不会吧!我们还没说什么,八弟妹就生气啦!你也太小心眼啦!”   五福晋:“你嘲讽我过得不如小妾的时候,怎么不哭啊?”   七福晋说道:“你说我当不得家,做不得主的时候怎么不哭啊?”   淑婉:“原来八福晋只能让别人吃亏,只能让别人做她的垫脚石,衬托她的光辉,她是半点亏都不能吃的!”   淑婉,五福晋和七福晋一起啧啧啧,那个表情,那个阴阳怪气的语气,可以拿到课堂做成教学案例。   淑婉等人也没有太过分,她们讽刺完了,三个人手拉手走在宫道上,宫女婆子跟了一大堆,把路全都堵上。   她们在前面慢悠悠地走,八福晋想从这条路回家?可以啊!跟着她们身后慢慢晃吧!   八福晋气得转身往回走,她要去太后那里告状,今日她非得闹一场!   五福晋看见八福晋往回走,心里有些忐忑。   “她应该是去宁寿宫告状去了吧?太后会怎么罚我们?”   七福晋也有点担心,但更多的是痛快。   “罚就罚吧!反正我心里畅快了!不给她一点教训,她以为全天底下只有她一个聪明人呢!”   淑婉讲义气极了,“你们把责任都往我身上推,一个人受罚总比三个人受罚好。”   七福晋摆手,“那不行!出事了咱们一起扛!”   五福晋也说道:“对!咱们就像桃园三结义似的,必须讲义气!”   桃园三结义?淑婉心想,那我是谁?爱哭的刘备?也行,爱哭的女孩子运气不会太差。   淑婉三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如果八福晋去告状了,一会儿太后宫里的人可能会请她们过去,但她们也不能在这等着啊!宫道上多晒啊!   回到自家小院,淑婉拆掉几件沉重的首饰,躺在榻上眯了一会儿。   等她睡醒了,还不见有人来抓她,淑婉心里开始犯嘀咕。   八福晋到底有没有去告状呢?她效率不行啊!   淑婉头发睡乱了,夏儿拿着篦子帮淑婉抿头发。   “福晋,您容奴才多嘴,今天您在请安时候回击两句就行了,干嘛还返回去堵八福晋呢?宫里不兴这样的。”   那么幼稚的手段,除了让八福晋生气,没有别的作用了。若是八福晋告状,福晋得不了好。   在宫里,大吵大闹不吓人,背地里害人才可怕呢!   淑婉说道:“我也知道我幼稚,可我喜欢啊!这样更解气啊!背地里暗搓搓的下绊子,有什么趣儿?害了人没准对方还猜不到是你呢!我也不怕八福晋报复,她和我隔得远,膳房都不是一个,她想往我饭菜里吐口水都做不到。至于八阿哥会不会找四阿哥麻烦,那我就不关心了,那是爷们之间的事。”   “哼,四福晋可真体贴啊!”   四阿哥大步流星走进来,刚刚淑婉的话他都听见了。   他捏淑婉的脸,“你又闯什么祸了?”   淑婉扑倒四阿哥怀里,抱着他的腰开始假哭。   “阿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淑婉顺便摸了两下四阿哥的腰,虽然比以前粗了一点点,但手感还不错。   四阿哥把她从身上撕下来,“不许胡闹,快说说,到底怎么了?”   淑婉乖巧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我发誓,我真的没做什么!都是……”   四阿哥:“都是八福晋欠,上赶着找骂!”   淑婉:“……恭喜你,你都会抢答了。”   四阿哥戳了戳淑婉,“不怪夏儿说你,你这笨脑子,报复人就会堵着人冷嘲热讽?不痛不痒,她岂会怕你?”   淑婉扁着嘴可怜巴巴地眨眼,她表面装乖,心里不以为然。   听说八福晋在外祖家很是受宠,几位舅舅对她极好,像养亲生女儿一样。八福晋受宠惯了,就像个熊孩子。淑婉不觉得八福晋这种熊孩子会轻易认输服软。   “那四阿哥说该怎么办?”   “简单!”四阿哥不在意地说道:“你们不过是妯娌之间的口角,太后不爱揽事,她在中间和稀泥,你认个错就行了。至于堵人这事,你别承认,五弟妹和七弟妹肯定站在你这边,你们都不承认,八弟妹指控也没用。”   淑婉刚才也是这个主意,这里没监控,她怕个球!   这时,宁嬷嬷皱着眉进来传话。   “福晋,阿哥,皇上传召。”   淑婉:啊哦! 第61章   淑婉无辜地看向四阿哥, “惹到皇上真不是我本意……”   你快看我真诚的卡姿兰大眼睛!   四阿哥无奈,“你跟我装乖也没用,看皇上一会儿怎么罚你!”   淑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才不怕呢!   皇上是公爹,不是亲爹, 淑婉是他儿媳不是他女儿。皇上想管教儿媳也得把握分寸,淑婉犯的不是大错, 他不能休了淑婉, 更不能打她。   既然是这样, 淑婉还怕个球啊!   皇上传唤怠慢不得, 春儿夏儿一起动手给淑婉戴头饰, 淑婉整理衣服, 让宁嬷嬷取点心来。   “阿哥多少吃一点,你累了一上午了, 不知道皇上会骂多久, 你先吃东西垫垫。”   淑婉还有心情往唇上补胭脂,四阿哥心不在焉地干噎了两块点心。   淑婉给他倒了碗茶, 让他顺顺。   “皇上叫咱们过去, 你紧张了?”   四阿哥承认了,“有一点。”   皇上不是普通的父亲, 他是皇父,四阿哥这个做儿子的,在皇上面前也要像普通臣子一样仔细斟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只要是皇子都怕皇上训斥,特别是某些训斥会被记载下来,那岂不是要传到后世去?他也是要面子的啊!   淑婉劝四阿哥放宽心, “是我犯的错, 皇上要骂也是骂我, 到时候你一推二六五,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四阿哥摇头,哪有淑婉说的那么容易,他们夫妻一体,福晋犯错,他这个做丈夫的哪能推脱责任?   四阿哥喝水润了润喉咙,夫妻俩收拾妥当,一起出发。   轿辇已经备好,但行进的方向并不是乾清宫。   四阿哥问传话的太监,“皇上在宁寿宫?”   太监好声好气地答道:“是的,皇上在太后那里,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四贝勒去了就知道了。”   淑婉夫妻俩很快就到了宁寿宫,太监引他们进去,五阿哥夫妻和七阿哥夫妻已经到了,都在地上跪着,却不见皇上和太后。   四阿哥拉着淑婉跪下,淑婉扫了一眼,屋里站着很多宫女太监,五阿哥他们都低着头,不敢交头接耳。她也恭顺地低下头,安静地等待皇上。   给四阿哥传话的太监转身去了正殿,跟皇上复命。   “皇上,阿哥福晋们都到齐了。”   皇上和太后正在吃饭,皇上擦了擦嘴,慢悠悠地问道:“四阿哥和四福晋有什么异常?”   “并无异常,瞧着很镇定。”   皇上摆摆手,让他先下去。   太后对皇上笑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啦!我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我很喜欢老四媳妇,老八媳妇我也喜欢,我偏向哪个都不好。”   皇上无奈苦笑,您不想得罪人,就把得罪人的事交给我?   按理说,儿媳妇吵架这种琐事不必皇上出面,但太后不想管,太子妃在坐月子,皇上不能拂了太后的意思,只能把这件事情接下来。   太后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过去吧!”   皇上笑了笑,给太后夹了点菜,“不急,先晾晾他们。皇额娘尝尝这道菜,味道不错。”   被晾着的几对小夫妻越等越心焦,他们担心皇上责罚。   淑婉也心焦,因为她饿了。方才出门的时候她只顾着提醒四阿哥吃点心,却忘了自己也是一上午没吃东西。   不知等了多久,皇上和太后总算到了。   淑婉等人连忙磕头行礼,皇上扶着太后坐下,宫女上茶,等皇上慢吞吞地品了茶,才让淑婉等人起身。   “老八媳妇说你们三个做嫂子的故意欺侮她,你们三个怎么说?”   皇上伸手指向淑婉,想了想又挪到五福晋身上,“老五媳妇,你先说。”   五福晋紧张极了,她从小就是乖孩子,对于皇权父权都畏惧极了。   “我……”五福晋用力搅了搅帕子,“媳妇最胆小不过,从来没有欺负过别人……”   五阿哥不耐烦地说道:“在皇阿玛面前你也敢撒谎?宫里那么多人,八弟妹为什么不告别人,偏要告你!做错了事就快点承认,趁早改了你的臭毛病!”   五阿哥觉得福晋不懂事,特别是她跟四福晋凑到一起后,脾气越发大了。要么就不说话不理他,要么就拿话堵他。   现在五阿哥对淑婉也有很大意见,觉得是淑婉带坏了五福晋。   五福晋本来很紧张,她确实欺负了八福晋,也说了她两句,她在皇上面前否认此事,确实有欺君的嫌疑。   但现在五阿哥训了她,她一点都不紧张了。她想明白了,她思维通达了。人善被人欺,她就是脾气太软和了,所以谁都想欺负她,连最亲近的丈夫也是如此。   五阿哥的话就像火苗一样,点燃了五福晋心里的篝火。   她大声喊道:“我没有做错事!我没有!”   五福晋说话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洪亮,五阿哥都愣住了,成亲多年,他从未听过五福晋这么大声说话。   五福晋挺直腰板,目视前方,“我没有欺负八福晋!请安结束后,我与四嫂,七弟妹一起回去,在宫道上遇见八弟妹说了几句话。妯娌见面我总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我们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我不明白八福晋为什么要诬陷我!”   五福晋带着哭腔说道:“自我进宫以来,只有别人欺负我的,我从来没有欺负过别人!”   说完这些话,五福晋腿脚发软,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但心里是前所未有地畅快。   皇上惊讶地看着五福晋,不论是前朝后宫,有很多人在他面前撒谎,五福晋这样激动,看起来应该说的是真话,皇上心里的天平先偏向了五福晋。   皇上又让七福晋说话。   七福晋低眉顺眼地说道:“事情始末正如五嫂所说,我没有要补充的。”   皇上最后让淑婉说,“老四媳妇有要补充的吗?”   淑婉想了想说道:“有!皇阿玛明鉴,我真的没有欺负八弟妹,但我和八弟妹的关系确实不好。”   皇上问:“怎么个不好?仔细说说。”   “此事缘由比较琐碎,请皇阿玛听我细说。   最开始要从太子妃生孩子,八弟妹请我们过去商量送礼的事说起。八弟妹要凑份子送到宫外施粥给孩子积福,她已经把人手都准备好了,我们只要掏银子就行。事情是好事,但我们早已经把礼物备好,也不好意思占刚过门弟妹的便宜。   我们推辞后,八弟妹便不高兴了,对着我们冷嘲热讽。说七弟妹当不得家,几百两银子的事还要向七阿哥请示,又讥讽五弟妹家里没规矩,居然让小妾当家。我脾气不好,当时就顶了她几句,没想到这就埋下了矛盾的根源。   今天早上,有娘娘夸八弟妹聪颖,居然想出施粥积福的好主意。我当时安安静静地听着,八弟妹故意点我,说我不愿意参与。我没想到她这样小心眼,不就是没如了她的意?她竟然这样记仇!我又顶了她几句,当着后宫众位娘娘和妯娌的面,我说不愿意与她相处。   接下来就跟两位弟妹说的一样了,请安结束后,我和两位弟妹一起回家,路上遇见八弟妹,寒暄两句就分开了。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请皇阿玛明鉴。”   四阿哥看了淑婉一眼,他不明白,淑婉细说这些前情有什么作用,在她的叙述中,她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这样皇上不会讨厌她吗?   四阿哥想不明白,但不妨碍他给媳妇求情。   他撩起袍子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皇阿玛宽恕,是儿子惯坏了福晋,回去后儿子一定耐心劝导。”   七阿哥也跪了下来,替七福晋求情。丈夫都跪下求情了,淑婉和七福晋当然也得跪下了。   五阿哥看看四哥,又看看七弟,拉着五福晋也随大流跪下来。   皇上没有急着叫他们起来,他喝了口茶,命人把八福晋和八阿哥请进来。   过了一会儿,八阿哥扶着八福晋进了屋。八福晋捏着帕子遮着脸,看见淑婉等人都跪着,八福晋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看来皇上还是偏向自己的!   八阿哥和八福晋给皇上行礼,皇上让淑婉等人起来。   淑婉等人起身后看向八福晋,还不等他们互相见礼,淑婉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八福晋脸颊肿起来老高,脖子上还带着一道道指甲划过的痕迹。她身后的两个宫女也很凄惨,像是被人揪着撕打了一顿。   皇上说道:“老八媳妇,你把请安后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   八福晋立刻红了眼眶,她吸吸鼻子故作坚强地说道:“请安结束后,三位嫂子在半路堵我,她们蛮横霸道,揪住我就动手,我只带了两个贴身宫女,她们人多势众,我们根本打不过。我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惹恼了几位嫂子,让嫂子们这样害我!”   淑婉明白了,她这是使苦肉计故意害我,跟古早言情剧故意跳水池是一个操作。   哦呦!感觉好low啊!   四阿哥冷声质问道:“既然是双方互相撕打,为何只有你的宫女受了伤?其他三人以及她们的宫女没有丝毫伤口,衣服发饰也是整洁服帖。”   八阿哥强势护妻,“四哥,她们人多势众,突然之间按住我的福晋和宫女,她们身体较弱,怎么敌得过?”   七阿哥说道:“虽然被按住了,挣扎之间总会留下物证吧?难道撕打半天,这些女人连一只耳环,一根簪子都没掉吗?”   八福晋的宫女举起一只耳坠,“这是当时奴才趁她们不注意,悄悄摘下来的!”   那只耳坠下面垂着一颗小小的珍珠,春儿吓得捂住耳朵,她的耳坠怎么会在八福晋宫女的手里!   众人都看向春儿,春儿噗通跪在淑婉脚边。   “福晋明鉴,奴才没有打人,我也不知道耳坠是什么时候丢的!”   四阿哥说道:“首饰不牢固,安安静静地坐着可能都会丢失,一只耳坠不足以作为证据。既然你们被按住了,反抗的时候一定是先抓住其他人的衣袖。春儿衣袖的刺绣花样平整,不像与人撕打过。”   八阿哥说:“她已经回去这么长时间,也许换过衣服。”   四阿哥问:“那请八弟妹说说,冲突发生之时,大家都穿着什么衣裳。”   八阿哥:“我的福晋柔弱胆小,事发突然,哪里记得这些?”   四阿哥说道:“我福晋今早出门请安就穿的这件衣裳,当时请安的人那么多,总会有人记住她们穿的是什么。”   八阿哥说道:“请诸位娘娘过来,未免太兴师动众,我们这里,还有人证!”   皇上摆摆手,他的贴身太监忙喊道:“传人证!”   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走了进来,他们跪下后,八阿哥说道:“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其中一个品阶最高的太监说道:“当时奴才领着徒弟去办差,拐弯走到那条宫道上就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奴才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领着徒弟过去看。刚走到跟前,那群人呼啦一下散了,只剩八福晋和她的两个宫女坐在地上,形容很是狼狈。”   宫女说道:“奴才们也是办差路过那条宫道,当时奴才们看见几位福晋,刚要退到路边行礼,然后就看见三位福晋带着宫女伤人。奴才们赶紧去劝架,没劝成不说,还被推倒在路边,现在肩膀还是青的。”   八阿哥拱手请皇上做主,“三位嫂子有任何不满尽可以直说,为何要这样折辱人?宫中向来和睦,儿子从未想过,在自己家里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淑婉说道:“八贝勒爷先别急着定我们的罪,我们没做过的事绝不会承认,我还有个问题要问。”   “四嫂问就是了!”   八阿哥长相俊秀,此刻的他正气凛然,衬得淑婉像个反派。   淑婉转身问那几个宫女太监,“既然你们是目击证人,那就说说我们是怎么打人的?说的具体一点,哪个先动手,哪个后动手,谁是打得最厉害的,打得是哪里。”   太监宫女畏惧地看了淑婉一眼,“最先动手的是……是您,打得最厉害的……也是您。”   他们指认是某几个宫女按住了八福晋,又指认四福晋是扇八福晋耳光的人。   皇上身边的太监说道:“皇上,他们几个的话,跟八福晋的话一模一样,没有出入。”   淑婉上前说道:“皇阿玛,证词一模一样才是最大的问题。人的记忆力是有限的,听两位公公说,他们远远地看见有人围着,所以才上去看,既然是这样,他们怎么知道我动手最厉害?”   太监忙道:“福晋,您这身草绿的衣裳最显眼,扇人嘴巴的动作也很好认。奴才等从小不知挨过多少打,扇嘴巴这样的动作肯定是认识的。”   “好,就算是这样。每个人的注意力都是有限的,你可能注意到这里,她可能注意到那里,那样慌乱的情境下,你们不可能注意到全局。怎么证词会是一模一样的呢?”   八阿哥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没有分开审问,他们几个互相印证了一下,记忆有些错乱也是常事。”   “好吧!八贝勒爷说是就是吧!”淑婉看向皇上,“恳请皇阿玛给我最后一个机会,让我进行案件重演。”   听了四阿哥和八阿哥的争辩,此时皇上心里已经有谱了。不过老四媳妇说的案件重演还挺有趣的,他没见过,想瞧个新鲜。   “八弟妹娇弱,我不敢劳动她。”淑婉指向那四个人证,“你们四个站起来,假装自己是八福晋和她的两个宫女。”   太监小心翼翼地说道:“四福晋,我们是四个人,八福晋她们是三个人。”   淑婉笑道:“多一个少一个都不妨碍。”   太监宫女们看了看皇上,起身往后站了站。   其他几位阿哥退到两边,给他们腾出地方。   淑婉说道:“你们四个一起上吧?”   四个人证面面相觑,一起说道:“奴才们不敢。”   “好吧!那我直接上了,正好也符合八弟妹突然遭到袭击的情景。”   说完,淑婉活动活动手腕,一拳击到打头太监的面前,眼前突然出现的拳头吓得太监直冒冷汗,他眼睛盯着淑婉的拳头都成了斗鸡眼。   淑婉没有打实,拳头拐弯变爪,抓住太监的肩膀一卸,咔吧一声,太监的肩膀脱臼了。   淑婉没有停顿,趁着太监没有反应过来,把他往后一甩,抓住他另一只胳膊,从肩膀到手肘再到手腕全都卸了。   在场的人听到嘎巴嘎巴几声脆响,那太监就哀嚎着倒在地上。   淑婉走向下一个太监,那太监吓得转身就跑。淑婉快走几步,咔嚓咔嚓卸了他的左胳膊,接着一脚拌向他的腿,直接让太监来了一个一字马。太监嗷呜一声,还能用的右胳膊不知道是按左胳膊还是按腿。   剩下的两个宫女看得肝胆俱寒,其中一个宫女吓得闭着眼睛尖叫,两只胳膊甩成了风火轮。   淑婉轻轻松松绕到她身侧,抬脚一勾,宫女往后仰,淑婉搂住她的腰,给她缓冲一下,扔在了地上。   只剩最后一个宫女了,她目光呆滞的看着淑婉,噗通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求福晋饶恕,奴才再不敢了!”   淑婉笑着问道:“不敢怎样了?”   宫女慌乱摇头,不敢说话。她怕刚从四福晋手里活下来,转眼就落到八福晋手里不得好死。   淑婉走回去,给两个太监关节复位。   她起身优雅地向皇上行礼,“皇上明鉴,我只跟八福晋吵过几句嘴,绝没有动手打过她。您也看见了,凭儿媳的手段,根本不用五弟妹和七弟妹助阵,也不需要宫女帮我按着人。”   八阿哥和八福晋都傻了,尤其是八福晋,她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狠心扇自己耳光,还把脖子挠出血痕。   可谁能想到四福晋这样凶残,那两个太监力气不小,她就那样轻描淡写,轻轻松松的就解决了?   八福晋急得后背都是汗,她从未听说过四福晋武艺这样好。现在糟了,四福晋那样厉害,何必跟她不讲体面的撕扯,她陷害不成恐怕要遭到皇上训斥了。   四阿哥等人也惊讶极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几位阿哥都看得出来,淑婉这几招精妙得很,起码比四阿哥强多了。   五阿哥心想,怪不得四哥那样疼老婆,原来是打不过!   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七阿哥,两人都给四阿哥送上同情的目光。   四阿哥心情很复杂,他跟福晋一个被窝里睡了两年,竟然不知道媳妇有这样的能耐。   皇上鼓掌笑道:“不愧是将门虎女,好武艺!”   他指着四阿哥笑道:“你被比下去啦!”   一直当背景板的太后也鼓掌笑了,“老四媳妇好厉害!是勇士呢!”   淑婉严肃地说道:“媳妇在家的时候,阿玛经常教育我,习武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好勇斗狠,而是为了强健体魄。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我一根筋,脾气爆,是一个无脑的莽夫,一直以来都是四阿哥包容我,私下里教我为人处世,我才没有招人笑话。本来我不想打人的,我只想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但我受不了这种冤枉。”   四阿哥的心情一下子舒畅了许多,他也是真的好哄。   皇上点点头,“你阿玛教的好,老四也做得好。”   夸完了淑婉,皇上就该做出决断了。   “乡野之地的孩子都知道兄弟齐心,你们从小读书,有大儒教导,还不明白兄弟和睦的道理,我很难过。”   众人连忙跪下,“儿子/媳妇知错。”   皇上又道:“今年老三要搬出去,明年老四老五也搬家。你们兄弟们在一起能住几年?现在我还活着,等我没了,你们兄弟之间是要决裂吗?”   众人忙又磕头,“儿子/媳妇知错。”   太后叹气,“哎呀!你们这样,你们这样很不好!不要气你们皇阿玛!”   众人连忙称是。   皇上说道:“今日的事情到此为止,就此翻篇,你们握手言和,今后嫂子有嫂子的样,弟媳有弟媳的样,不可再生事端。”   众人磕头,“谨记皇阿玛教诲。”   皇上命众人起身,淑婉率先给八福晋道歉。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这个人嘴巴坏,希望八弟妹不要跟我计较。”说罢,淑婉行了一礼。   淑婉是很放得下姿态的,蹲一蹲又不会掉块肉,她又不是敬八福晋,她是行礼给皇上看。   八福晋蹲的比淑婉还深,“嫂子严重了,都是我的不是。”   五福晋和七福晋也来道歉,八福晋赶紧回礼。   现场一派和气融融,太后拍手笑道:“好好好,这样就好,以后再不准吵架了!”   皇上说道:“希望你们不是当着我的面做戏,以后我不在,也要这样和睦。这件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几个都有错,我这样说你们服不服?”   皇上是老大,他说是啥就是啥,淑婉等人怎敢不服。   皇上说道:“老四媳妇是嫂子,不懂关照弟妹,罚你抄写女戒女德,再抄几本经书,磨一磨身上的戾气。”   淑婉连忙行礼,“媳妇知错,甘愿受罚。”   皇上又对八福晋说道:“你不尊敬嫂子,也得受罚,就罚你半年的月例吧!”   八福晋松了口气,这个处罚不算严重,她嫁妆丰厚不靠月例过日子。   皇上让五福晋,老四、老七、老八夫妻先回去,单独留下了五阿哥。   五阿哥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事不是都解决了吗?留下他做什么?   皇上没理会这个儿子,他让太监先把那几个人证拖下去。太监不用问就知道该把他们拖到哪儿去。   皇上面前的茶水凉了,他命人换热的上来。他注重养生,即便是夏日炎炎,他也很少用冰的东西。   殿里的冰盆咣啷一声响,里面的冰块化了,摞在上面的冰块滑到了水里。   五阿哥站得累了,肚子里又饿,他看了看太后,想让抚养他长大的祖母帮他求求情,皇阿玛到底要说什么事啊!   皇上说道:“你看太后做什么?是不是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五阿哥小心地说道:“儿子愚钝,请皇阿玛指点。”   “你对太后和宜妃孝顺体贴,对兄弟们友爱关怀,人人都夸你和气敦厚,你为什么不对你福晋好一点?”   五阿哥不肯承认,“儿子自问对她还算好……”   “刚刚在这里,老四老七老八都知道护着媳妇,唯独你,第一句话就是数落五福晋!五福晋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她是打你还是骂你了,你要这样对她?你对外人都能好好说话,为何非要伤害自己的妻子?”   因为皇上这番话,五阿哥反思了一下。确实,他好像对福晋总是没有好态度。   皇上说道:“我冷眼看着,五福晋不讨你欢心,只是因为她不善言辞,不懂得讨好你。你可以把她当摆设,去宠你喜欢的格格。但你只因为她不善言辞就对她冷言冷语,你不觉得过分吗?”   五阿哥连忙认错,“儿子知错,儿子再也不敢了。”   皇上疲惫地摆摆手,“回去反思吧!别在这碍我的眼了!”   五阿哥连忙退下,皇上烦恼地揉揉额头。五阿哥是太后养大的,这件事情按理说也该由太后管,但太后实在指不上。他是又当爹,又当妈啊!   太后对皇上笑,“皇上真厉害,大家都信服你说的话。我就不行了,我看着老五跟媳妇不好,只能干着急,我不会劝。”   皇上笑道:“皇额娘只管享福就好,有我在呢!等太子妃出了月子,你有事尽管找她。”   太后这个人万事不操心,她实在不是个聪明人,她年轻的时候有太皇太后护着,年纪大了有皇上护着。   据说先皇不喜欢她,总想找借口废掉她。当时太皇太后病了,太后也不晓得去给她的保护伞侍疾,先皇抓住了她的把柄,差点就要废了她,幸好太皇太后拦住了。   皇上拿这个嫡母没办法,只能尽力护着。再者他也希望嫡母能长命百岁,他缺少父爱,也缺少母爱,太皇太后去了,他最亲近的长辈只剩下太后一人了。   皇上笑着问太后,“现在老四媳妇和老八媳妇,你喜欢哪个?”   太后笑道:“哎呀!那还用说嘛!我当然喜欢老四媳妇啦!当年我是没有她那两下子,若是我有那个能耐,我肯定要捶先皇几下出出气!”   皇上:“……” 第62章   皇上觉得, 太后可以不用这么实在,有些话更适合放在心里,不适合说出来。先皇对太后确实不太好, 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啊!   皇上无奈苦笑,“皇额娘, 如果抛开老四媳妇的武力不谈,你更喜欢老四媳妇还是老八媳妇呢?”   太后仔细想了想, “若是没出这件事, 我更喜欢老八媳妇, 她殷勤周到, 深得我心。现在嘛!我当然更喜欢老四福晋啦!做人就得像她一样爱恨分明, 看不惯就当面说出来, 绝不背后耍心眼。”   太后心思单纯,玩心机总是输家, 但宫里就是玩心机的地方, 她很容易受人挑拨说错话办错事。八福晋诬告淑婉,正好触到了太后的雷点, 她最烦八福晋这种人。   淑婉直来直去, 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很对太后的脾气。而且她据理力争,卸人胳膊逆风翻盘的情节就像戏文里演出来似的, 太后很容易代入到淑婉的角色里,她也觉得莫名的爽。   太后问皇上,“你觉得老八媳妇好还是老四媳妇好?”   皇上笑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八媳妇固然可恶,但老四媳妇也不是善茬,她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她说是发生了口角, 您看她把老八媳妇气成那样, 可想她当时说话有多难听。”   太后很不赞同, “你说的不对,老四媳妇凭什么要吃亏?都是皇子福晋,她为啥要让着老八媳妇?说到谦让,也该是老八媳妇尊敬老四媳妇!我没看到老四媳妇有什么错处,我看都是老八媳妇惹出来的事。”   太后认为皇上偏心,“你就是偏心老八和他媳妇,她故意构陷老四媳妇,你就该把她拖出去打板子!只罚半年月例,不痛不痒的。老四媳妇被冤枉了,你还罚她抄书!”   太后斜眼看皇上,好像在无声控诉他的不公平。   皇上无奈,“皇额娘,眼前的好,未必是好,眼前的坏,未必是坏。”   太后听不懂也想不明白,但她信任皇上。“行吧!只要皇帝你心里有谱就好!”   几位阿哥福晋一起回去,表示他们和睦相处,没有生出芥蒂。   八阿哥诚恳地赔罪,“我们年轻不懂事,误会了三位嫂子。明日我备下酒菜,还请兄长和嫂子们给个机会,让我们弥补一下。”   四阿哥扯扯嘴角,给了他一个不屑地冷笑。   “八弟不必费心了,我最近肠胃不好,吃不了你的酒菜。”能跟你顺路回家已经是给你脸面了!   七阿哥面无表情地说:“我也一样。”   五福晋摆了摆手,“抱歉,我最近没时间。”   八阿哥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既然几位兄长嫂子不方便,那我下次再请大家。”   众人互相道别,各回各家。回到家里,每个人的反应也很不同。   五福晋最心宽,她见识过淑婉的本领,对她越发佩服,恨不得立刻冲到隔壁,跟淑婉学个三招两式。至于被皇上留下的五阿哥,她一点都不关心,是好是歹跟她有什么关系?   七阿哥和七福晋回到家里松了口气,七福晋说道:“没想到八福晋对自己那么狠,居然打肿了自己的脸,还挠花了脖子,她不怕破相吗?”   七阿哥说道:“今日多亏了四嫂,能免于处罚也是侥幸。以后你离四福晋和八福晋都远着些。”   七福晋不能理解,“远离八福晋是应该的,为什么要远着四福晋?”   七阿哥:“我怕你被揍。”更怕你跟着学坏,回来揍我。   八阿哥的院子里沉默冷寂,八福晋亲自斟茶,给八阿哥赔罪。   “对不起,是我不谨慎连累了你……”   八福晋脸颊红彤彤的,一侧是掌掴后的红肿,另一侧是羞红的。她在八阿哥面前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   她的外祖父立下汗马功劳,资历深厚,八阿哥的生母身份低微,她嫁给八阿哥,无形中拉高了八阿哥的地位,让他在朝中多了一份助力。   八福晋是高傲的,她嫁人后小院里里外外都是她说了算。八阿哥脾气好,大事小事都依着她,连她打了格格也不过是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   但今天的事情不是打了格格那么简单,她构陷四福晋不成,还被皇上知道了。八阿哥一下子得罪了三个兄弟,今天她必须低这个头。   八阿哥木着脸,没有接这碗茶。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自己错在不谨慎?”   八阿哥不肯接茶,摆明了是不肯接受道歉,八福晋立刻恼了。   你心里不痛快,难道我就很开心吗?   八福晋哐当一声把茶碗撂在桌上,溅了一桌子的水。   “我又不是诸葛亮,我哪里料到四福晋会武?”   八阿哥只觉得头痛,“你还不明白,你当初就不该随便招惹别人!给太子妃送礼,你一个人不能送吗?偏要叫上别人,你一是为了省银子,二是让人看看,你是这些妯娌中的领头人。你以为天底下只有你最聪明,可别人也不是傻子!”   八福晋冷哼一声进了里间,八阿哥追过去说道:“你觉得自己身份高贵,别人都该让你一头,但你别忘了,你们都是皇家的儿媳妇,大家都是一样的!在家我可以让着你,但出了这个门,你安亲王外孙女的身份也不管用!”   八福晋气得掉眼泪,“胤禩!你有完没完!皇上只罚了我半年的月例,你揪着我的错不放,到底是什么意思!”   八阿哥冷笑,“我倒是希望皇上能罚重点!这样轻轻放过,后面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说完,八阿哥摔了帘子就走了。   八福晋脸上脖子上火燎燎地痛,她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宫女上前小声劝道:“福晋别哭了,先擦点药,处理一下伤口吧!”   在宁寿宫的时候,八福晋为了等皇上过来,也为了让苦肉计显得更真实一点,愣是忍着疼痛没有擦药。   八福晋哭道:“连奴才都知道关心我,他却甩脸子出去了……”   宫女绞尽脑汁劝道:“福晋别恼,贝勒爷只是在气头上,他那么疼您,等气消了一定会回来给您道歉的。”   八福晋恼怒地说道:“他回来道歉我也不会接受的!”   宫女问:“福晋别说气话,您的伤口需要处理,我去请个治外伤的太医吧!”   八福晋连忙拦住她,“请什么请!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吗?随便拿药涂上就罢了,这个月我都不要出门见人了!”   四阿哥和淑婉回到家里,宁嬷嬷连忙带人把饭菜摆上。淑婉指派小太监去书房替四阿哥告假,就说皇上有事找贝勒爷,今天会到的晚一点。   吃饭的时候,四阿哥一会儿摸摸淑婉的胳膊,一会儿摸摸她的后背,一会儿又去摸摸她的腿。   淑婉气得拍他的手,“白日宣淫,你个色魔!”   四阿哥摇头叹道:“明明摸着挺软的啊!怎么那么大力气?随手一扯就能掰断一个粗壮太监的胳膊。”   “我用的是巧劲,不是蛮力。”   淑婉让伺候的人都出去,她撸起袖子让四阿哥看她的肱二头肌。   “看到没有?我一直都在偷偷习武,然后惊艳所有人!”   淑婉心道:像我这种穿越女,没点技能都不好意思出门!   “你以为我什么技能都没有吗?你也太小瞧我了!”   四阿哥说道:“我以为你的技能是骂人。”   淑婉:“……你这样想也没错,但那是天赋技能!武艺绝佳是我后天努力的成果!”   四阿哥不在意地笑着摇头,“天赋技能?骂人算是什么天赋技能?”   淑婉眨眨眼睛,“阿哥不信?那我教阿哥几句骂人的话!”   四阿哥无所谓地点点头,“行啊!你教啊!”   淑婉心眼坏,先给他舀了碗汤。“来,阿哥喝汤,你一边喝,我一边教。”   四阿哥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今天的汤很不错。   “我先教你第一句,以后有人冥顽不灵,你就说他,老鸹啄牛屁股——认准一门!”   “噗——”   四阿哥嘴里这口汤均匀地喷在桌上,桌上的饭菜就此吃不成了。   淑婉矫揉造作地捏着帕子捂嘴,“啧啧啧,阿哥好脏哦!我们康宝吃蛋羹都不会这样乱喷的!”   四阿哥气得掐她的脸,“你这坏心眼的丫头,你是故意的!”   淑婉讨饶,“阿哥饶了我,饶了我吧!我再教阿哥一句有用的话,再不敢戏弄阿哥了!”   “你说!”   “还有一句歇后语,小野猫倒上树——虎逼朝天!”   淑婉说完,撒腿往外跑,四阿哥捞住她的腰,把她拖回来咯吱她。   “你可真行啊!”   淑婉缩着肩膀笑得上不来气,她嚷道:“你快放开我,不然……不然我要使用后天技能啦!”   四阿哥气得咬她的脸,在她脸上留一个深深的牙印。   “你还想打我?反了你了!”   淑婉嚷道:“你还不去刷牙,你把我脸上的胭脂水粉都啃掉了!”   四阿哥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才放开她,“坏丫头!”   四阿哥去漱口,淑婉用湿毛巾擦脸。   “我打人的时候,你看见五阿哥和七阿哥的眼神了吗?”淑婉弯腰大笑,“他们在同情你!好像我每天都打你似的!”   四阿哥也是无奈,从今日起,他惧内的名声大概要传遍宫廷内外。四阿哥觉得自己不算惧内,他只是疼媳妇,老八才是真正的怕老婆。   桌上的饭菜不能吃了,四阿哥也不想吃了。时候不早了,他得去书房,再晚一点就该放学了。   他对淑婉说道:“我去上学,你偷偷练武瞒着我的事,等我晚上回来再好好审你。”   淑婉冲他甩帕子,“好!阿哥慢走,我会提前准备好口供的!”   四阿哥点点她的鼻子,整理好着装仪表出门去了。   这段时间,前朝政务不多,皇上比平定三藩的时候轻松多了,闲暇时间也多了。   他留在宁寿宫里陪太后聊家常,快天黑的时候,皇上命人通知惠妃,他今晚去惠妃那里留宿。   惠妃得到消息欣喜若狂,她年纪比较大,早过了争宠的时候。四妃之中,皇上更喜欢去德妃和宜妃那里,上一次皇上到她这里来还是两个月前。   惠妃娘娘抓紧时间沐浴梳妆,命小厨房做些拿手好菜。皇上出发后,有太监先过去通报给惠妃知道,惠妃整理好自己,带着宫女太监站在延禧宫外接驾。   远远地看见皇上的轿辇过来,惠妃嘴角带着笑容,矜持优雅地行礼。   皇上下轿子亲自扶惠妃起来,惠妃笑着道谢,看见皇上身后站着的美人,惠妃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回过神来连忙笑道:“皇上,您瞧我,看见水灵清秀的姑娘就呆住了。您身后的两位姑娘可真漂亮,这是您新纳的庶妃吗?”   皇上淡笑着说道:“她们两个不是庶妃,咱们进屋慢慢说。”   宫女上完菜就下去了,惠妃命人好好招呼那两位漂亮姑娘。屋里只剩惠妃和皇上,惠妃站起来,挽着袖子给皇上布菜。   “皇上,出了什么事吗?您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   皇上:“哦?这你也看得出?”   惠妃笑道:“不是臣妾故意揣摩您的心思,臣妾伺候您这么多年了,您高兴了,生气了,臣妾能看不出来吗?”   皇上叹道:“有酒吗?”   “有的!上等的玉泉酒,臣妾这就命人送来!”   酒很快就端上来了,皇上喝了一杯,深深叹了口气。   惠妃的心跟着提了起来,皇上自控力极强,除了逢年过节喝两杯,平时是不碰酒的,他还常说酗酒的人没出息,不能成大事。   今天不年不节,也没喜事,皇上主动要酒,一定是出事了。   惠妃心道:皇上到她这里借酒消愁,难道是大阿哥闯祸了?   皇上叹道:“都说多子多孙是福气,我看儿女多了都是债。”   惠妃心里一沉,皇上提到儿女了,看来肯定是大阿哥闯祸了!   惠妃跪在地上认罪,“皇上,可是大阿哥惹您生气了?这孩子打小就犟,臣妾溺爱他,疏于管教,臣妾有罪。”   皇上扶她起来,“不是老大,是老八。”   惠妃没有站起来,直接弯腰又磕了个头。   “八阿哥是我一手带大的,他犯了错都是臣妾的责任。”   皇上手上用力扶她起来,“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老八这孩子很好,谦逊,温和,办事能力强,只有一点不好,他惧内。”   惠妃松了口气,原来问题出在八福晋身上。   惠妃叹道:“八阿哥这孩子心肠软。”   皇上把玩着手里的玉石酒杯,“听说老八媳妇很霸道,刚入宫没多久,当着老八的面,打了他的两个格格,有这事吗?”   惠妃轻轻摇头,“这……臣妾不曾听说过……”   惠妃是知道的,但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了,就代表她对八福晋的霸道行径坐视不理,她才不要担这个责任。   皇上不管惠妃话里的真假,他今日过来不是找惠妃麻烦的。   “老八媳妇太嚣张了,长此以往,老八还不得被她压得抬不起头?今日我带来的两个宫女,长相好,规矩也好,你把她们送到老八院子里去。”   惠妃连忙答应下来,“是!臣妾明早就让八福晋把人带回去。”   皇上想到八福晋红肿的脸,对惠妃摇了摇头,“她应该是来不了的,你派人把那两个宫女送过去吧!送得热闹体面点!”   惠妃赶紧答应下来。   皇上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连一个内宅妇人都压服不住,这可不行啊!”   惠妃低下头,假装没听到。   皇上吃完东西就走了,惠妃脱掉华服,摘掉首饰,坐在床边发呆。   她的贴身嬷嬷坐在脚踏上给她打扇,“娘娘,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又走了呢?”   惠妃自嘲地笑笑,“我已经年老色衰,皇上为什么要留在我这呢?”   “娘娘尽胡说,您保养得当,跟大福晋站在一起,比大福晋还年轻呢!”   惠妃叹了口气,大福晋身体不好,也是让她操心。   她问道:“那两位姑娘安顿好了吗?”   嬷嬷忙道:“她们是皇上送来的人,奴才们不敢怠慢,已经收拾好了房间,还派了两个小宫女伺候她们。”   惠妃打起精神吩咐嬷嬷办事,“你带人去我的私库挑东西,照着我发嫁宫女的标准再厚两层,记得备两份,这是给那两个宫女的嫁妆。明天你请八福晋过来,如果她不来,你带着人,把那两位姑娘风风光光地送到八阿哥的院子里。”   嬷嬷觉得奇怪,“那两位姑娘原来是送给八阿哥的!这却奇怪了,皇上从来不管后宫的事。再者,也没有公爹给儿子塞女人的道理啊!八阿哥他们才成亲几天?皇上是怎么想的呢?”   惠妃怒道:“嬷嬷慎言!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容不得你质疑!”   嬷嬷吓得连忙跪下,“奴才失言,请娘娘责罚。”   惠妃解释道:“八福晋应该是犯了很严重的错,所以皇上借着我的手往八阿哥院子里塞人,算是对八福晋的一点警告。你明天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八福晋到底做了什么。”   嬷嬷连忙答应下来,惠妃坐在床边出了会儿神,她喊来宫女磨墨铺纸,给八阿哥写了一封信。   惠妃心里藏着事,一直到后半夜才睡下。   淑婉和四阿哥也是后半夜才睡,两人针对淑婉隐瞒武力的事情进行了深刻的探讨。   傍晚,四阿哥放学回来,淑婉缩在康宝的房间里不肯出来。   四阿哥也不着急,他让宁嬷嬷把饭摆在康宝的房里,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饭。   康宝现在一天吃两顿辅食,他喜欢自己动手,淑婉塞给他一个勺子,由着他舀饭抓饭,只要他能送进嘴里就行。   康宝今天的晚餐是烂乎乎的面条,里面有嫩嫩的蔬菜,只放了一点酱油,没有放盐。他左手抓着鎏金勺子,右手直接伸到碗里,抓起一把塞进嘴里。嘴巴胸前全是黏糊糊的汤汁,四阿哥看了直皱眉。   “你看看宫里谁像你这样养孩子?我们康宝这样白净,让你养成了小花猫。这搞得脏兮兮的,以后带他出门要被人笑话的!”   淑婉不赞同四阿哥的意见,她有自己的想法。   “康宝不喜欢让人喂,他喜欢自己动手。他只是看着脏,其实小手,桌子,碗筷都是干净的。他现在还小,还没到学规矩的时候,你教了他也不懂,你就随他去吧!你再让他练习一阵子,他肯定能把勺子使得很好。在宫里,奴才们伺候得精心,恨不得把饭捣碎了喂到主子嘴里,我却希望康宝能自己学会穿衣吃饭。”   四阿哥无奈,“他现在还小就算了,由着你胡闹。等他到六岁了,送到前院由我来管!”   淑婉忙不迭地答应了,“好好好,七岁八岁的时候狗都嫌,我先多谢阿哥替我分担啦!”   康宝又抓一把面条塞进嘴里,他伸出小手指了指空掉的饭碗,嘴里‘嗯嗯嗯’地哼哼。   淑婉摸了摸他的小肚皮,“你已经吃了很多了,可不能再吃了,去跟奶娘洗脸去吧!”   淑婉擦了擦嘴巴,“我去拿一罐孩子用的乳膏,洗完脸擦一点乳膏,不长疹子。”   四阿哥不理会,继续吃饭。吃过饭后他等了一会,等了半天也不见淑婉回来。   奶娘已经给康宝洗干净,还给他换了身衣裳。   四阿哥问:“康宝脸上抹东西了吗?”   奶娘忙道:“抹了,是福晋钻研古方,研制出来的香膏,味道很淡,涂了很滋润。”   四阿哥冷笑,好哇!他的好福晋又骗他!明明有乳膏,还说要回去取!   四阿哥起身大步离开,奶娘吓得忙问身边的宫女,“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到底是哪一句惹四阿哥不高兴了?”   宫女也满头雾水,“这……这……你没说什么啊!”   四阿哥怒气冲冲回到房里,春儿吓得差点跪下,“四阿哥,福晋回里间睡下了。”   四阿哥摆手,“你们都出去,我跟福晋有话谈!”   春儿等人连忙出去,四阿哥撩起帘子闯进里间,“我看你躲到什么时候!”   淑婉甩了甩手上的小皮鞭,“躲?我为什么要躲啊!”   四阿哥心里的火气噗的一下灭了,淑婉穿了一身红色劲装,腰肢被宽宽的黑色腰带勒的细细的。她柔顺黑亮的长发被梳成高高的马尾辫,站起身后,发梢在臀间甩来甩去,俏皮又性感。   又是熟悉的角色扮演时间,四阿哥抿着嘴,心里期待极了。   “咳咳!”四阿哥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你以为打扮成这样,我就不审你了?”   淑婉问道:“阿哥还记不记得,我曾经给你讲过一个山贼的故事?”   “当然记得。”   淑婉扔了小皮鞭,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条绳子,把四阿哥捆了个结实。   “哼哼!今天,我就是武艺高强的小山贼,你就是我柔弱不能自理的小书生!”   四阿哥心道:呵!有趣!   淑婉弯腰挑起四阿哥的下巴,“哎呀呀!好俊俏的小哥哥,你须得知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四阿哥冷笑,“我没钱!”   “哇!好刚直的小哥哥!”   四阿哥配合地说道:“我劝你赶紧把我放了,不然我一定告到官府,踏平你的山寨,将你关进大牢!”   “哎呀!我好怕啊!”淑婉笑得很变态,“可惜你越是反抗,我越喜欢!”   淑婉从针线笸箩里取出一把剪刀,把四阿哥的衣裳扣子一颗一颗地剪开。今天四阿哥好配合,他终于有点禁欲书生那味了!啥也不说了,就是赤鸡!   四阿哥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啧,真是败家娘们儿,好好的一件衣裳就这么毁了。   幸亏淑婉的天赋技能不是读心术,不然非得被四阿哥气死。这么赤鸡的时刻,他还惦记一件衣服!就这点出息!   淑婉牵着绳子,拉四阿哥倒在床上。   “小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说罢,她放下帘子开始欢度春宵。   云散雨歇,四阿哥和淑婉搂在一起说话。   四阿哥对于淑婉瞒着他练武的事也没那么介意了。   淑婉趴在四阿哥的肩头说道:“我在习武这方面颇有天赋,许多招式只要教我一遍,我就能做到,兄长们的天赋都不如我。我阿玛总是感叹,若我生成男孩子该多好。额娘不喜欢我练武,她说现在京城教导女孩子都讲究三从四德,我习武的事说出去会招夫家不喜,所以我一直瞒着。”   四阿哥问:“习武不能间断,一日不练前功尽弃,你平时怎么练功?”   “屋里就能练啊!每日在屋里打一套拳,很多锻炼床上就能做。”比如俯卧撑,比如仰卧起坐。   四阿哥点了点头,确实,他们经常在一起,这事是很累,很锻炼人的。   四阿哥在淑婉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我不介意你练武,你想怎么练就怎么练,缺武器了只管吩咐下面的人,让他们帮你弄。”   淑婉回吻了一下,“我就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只有没出息的男人才介意妻子练武!”   四阿哥心道:我也只对你特殊罢了,换成后院的格格试试!   淑婉问四阿哥:“你说……皇上罚我抄书,我该每天抄几本呢?”   “几本?”四阿哥笑道,“你对自己的能力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一天抄几本?你一天抄三页都不错了!”   淑婉翻了个白眼,那是我在磨洋工!德妃吩咐下来的任务可以磨蹭,皇上吩咐的不行啊!她是谁啊?她是欺软怕硬的小天才啊!   “我只抄三页,什么时候才能抄完?皇阿玛能饶了我?”淑婉扁嘴,“我也想被发月例,我不想抄书!”   四阿哥笑道:“你一直没说,我当你明白皇上的意思呢!小傻瓜!你当罚月例是好事吗?皇阿玛罚你抄书表明他还愿意教导你。八福晋犯的事往严重里说,休了她都是应该的。皇上轻轻放过是不想事情闹大,这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皇上给老八定下这门亲事是想让他接手安亲王在正蓝旗的势力,现在事情还没办妥,皇上不会狠罚八福晋。不过,八福晋的日子也不会很好过,这事还没完呢!”   四阿哥所料不错,第二天惠妃娘娘大张旗鼓地往八阿哥院子里送了两个格格。   宫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八阿哥的后院,皇上把八福晋构陷妯娌的事压下去了,众人不知内情,所有人都在疑惑,八福晋是怎么得罪惠妃娘娘了,这才成亲几个月,惠妃娘娘就往八阿哥后院塞人。   惠妃也不知道八福晋做了什么事,她派人去打听,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只知道皇上召见了好几位阿哥福晋,具体因为什么,知情的人谁也不肯说。   八福晋借口生病,跟惠妃和太后告了假。虽然‘病了’,但惠妃派贴身嬷嬷来送人,八福晋总得见一见。   她在屋里放了一扇屏风,嬷嬷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嬷嬷身后的两个人。   隔着屏风,两个宫女娇嫩美丽的面容依稀可见。八福晋攥紧拳头,指甲都戳进了肉里。   嬷嬷说道:“八福晋,这两位姑娘就交给您了。”   八福晋喘着粗气不吭声,八福晋的宫女悄悄提醒道:“福晋,嬷嬷说两位姑娘交给您了。”   八福晋硬邦邦地说道:“知道了。”   嬷嬷怕八福晋祸害两位姑娘,她暗示道:“福晋,这两位姑娘以前曾在皇上身边当差,都是极伶俐聪明的人。惠妃娘娘还给她们准备了嫁妆,望福晋善待她们。”   八福晋这回明白了,这两个美娇娘是皇上给八阿哥准备的,不是后院那两个随便拿捏的普通格格。   “我记下了,嬷嬷回去吧!”   嬷嬷行礼退下,宫女连忙追出来往她怀里塞了些银子。   宫里都是这样,有喜事了得发赏银,八福晋心神恍惚,她们做下人的得替主子想着。   嬷嬷赞叹地看着宫女,奴才是好奴才,可惜没有跟着好主子。   八福晋像是灵魂出了窍,浑浑噩噩地安排了两个新格格的住处。   等中午八阿哥回来,带回来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皇上撤掉了他贝勒的身份,他又变回了光头阿哥。 第63章   奶娘和宫女在陪康宝玩藏猫猫的游戏。康宝玩具一大堆, 有内务府送来的,还有淑婉找人专门定制的,但康宝唯独对藏猫猫情有独钟, 淑婉说他简朴,一块布就能满足了。   淑婉坐在一旁看菜单和座位图, 再过几日就是康宝的周岁宴,前些日子尽忙着跟八福晋吵架, 都没时间操办康宝的周岁宴。   “菜单和座位都没有问题, 就照着这个办吧!抓周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拿来给我看看。”   夏儿忙道:“内务府已经把东西送过来了, 奴才这就去拿。”   宫里抓周用到的东西与宫外不同, 一般是玉扇坠两个, 金匙一只, 银盒一个,还有文房四宝等物。有些人为了让孩子抓到寓意好的物件, 会提前拿抓周的物件塞给孩子玩。   淑婉没有, 她家康宝爱拿什么就拿什么,抓周又不能决定命运。她觉得像养猪崽子一样养孩子就行, 不用太精细。   夏儿把抓周的东西拿过来, 淑婉拿在手里摆弄,每件东西都玲珑精致, 砚台只有半个巴掌大,还蛮有趣的。   宁嬷嬷进屋郑重行礼,“福晋,奴才有很重要的话跟您说。”   淑婉看她这样郑重,心里犯起了嘀咕。   “夏儿把东西收起来, 宁嬷嬷, 随我到正房说话。”   回到正房, 淑婉肃着脸问道:“嬷嬷这样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宁嬷嬷张嘴要说,先是露出一声笑。   “福晋,皇上削掉八阿哥贝勒的身份!”   淑婉愣了一下,紧接着也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嬷嬷去库房里取一瓶酒来,得知这样的喜事,我必须喝一杯!”   宁嬷嬷笑道:“是!奴才一会儿就去取!皇上真是圣明,真是大快人心啊!”   淑婉笑着摆手,“嬷嬷低调一点,八阿哥遇到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遗憾啊!”   “是是是,奴才也替八贝勒爷……哦,不!现在是八阿哥了!奴才也替八阿哥感到惋惜,所以想跟福晋讨一杯酒,借酒消愁!”   “哈哈哈哈哈!对,今天咱们都消消愁!”   中午四阿哥回来用膳,淑婉笑意盈盈站在正院门口迎接。回到屋里,四阿哥洗手,淑婉递帕子,还亲自给他倒水擦汗。   四阿哥觉得事情不对,淑婉懒得很,只要是宫女太监能做的,她绝不会亲自动手,每次她献殷勤都另有图谋。   四阿哥坐下喝口茶润润喉咙,“说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淑婉欠欠地拍了他一下,“哪有!你不要乱讲啦!”   四阿哥:可是你看起来真的很不正常。   淑婉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你听说了没有,八阿哥又变回光头阿哥了,他这个贝勒爷才做几天啊!”   说到这里,淑婉忍不住笑了起来。   四阿哥也笑了,“你的消息还挺灵通!”   淑婉得意地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我想知道就能知道喽!”   宫女端上饭菜,宁嬷嬷送来一瓶热热的烧酒。   淑婉斟了两杯酒,四阿哥说道:“当时我也在,皇阿玛考较我们的字,我和十三弟都得了夸奖。老八的字不如我,但他今天写的不错,比平时写得好。可是皇阿玛看了大怒,说他明知自己字不如人,还不勤勉练习,下旨撤掉他贝勒的身份。”   淑婉笑道:“看来八阿哥还是受了八福晋的连累,皇上今日是故意找茬。”   四阿哥说道:“夫妻一体,八福晋犯错,老八当然也有责任。老八太惯着八福晋了,当初八福晋动手打后院的格格,他就该好好管管。他不仅不管,还先给八福晋道歉,让八福晋以为宫里的人都像老八一样软弱。现在老八受罚也是他活该。”   “我不想寻根究底,反正他们受罚,我就开心!”   淑婉端起一杯酒,四阿哥张开手等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酒杯落到宁嬷嬷手里。   宁嬷嬷蹲身连道不敢,淑婉举杯跟她碰了一个。   “来!嬷嬷!让我们为八阿哥不幸的遭遇干一杯!”   宁嬷嬷和淑婉一饮而尽。   四阿哥问道:“我的酒呢?”   淑婉:“你下午要上课,喝什么酒?上课不喝酒,喝酒不上课!你乖,你不喝!”   四阿哥:“……”   淑婉笑着给四阿哥布菜,“不知道八阿哥和八福晋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也许他们偷偷躲在被子里哭呢!”   四阿哥白了她一眼,气呼呼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菜。你还有心情管别人?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此时,八阿哥院子里的气氛冷得像冰窖。   八阿哥和八福晋一张桌上吃饭,面面相对却没话说。   八阿哥的脸上没有了以往和煦的笑容,他阴沉着脸,瞧着比四阿哥还恐怖。   八福晋站起来给八阿哥布菜,她知道自己连累了八阿哥,再不敢像以前那样骄傲,也不敢发脾气,只能殷勤小意地伺候着丈夫。   可惜八阿哥不领情,他故意绕过八福晋夹的菜,只捡着眼前的两盘菜吃。   八福晋心里气闷,但又不敢发火。   她强撑着笑容劝道:“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阿哥。眼看着四阿哥家的孩子快周岁了,我会备下厚礼给四嫂赔礼道歉的。阿哥别丧气,您才华出众,相信过不了多久,又能恢复贝勒的身份。”   八阿哥拿起帕子擦了擦嘴,“你以为待在书房闷头读书就能分封爵位吗?你知道我为了这个爵位付出了多少努力吗?我非嫡非长,排行在中间,最容易被人忽视。我学着说好话,学着奉承别人,在皇阿玛面前找存在感。别的皇子在大臣奴才面前趾高气昂,我不能,我得礼贤下士,想尽办法跟他们结交。皇阿玛给我安排差事,我成宿成宿睡不着,琢磨着怎么才能办得圆满,让上上下下都满意。”   八阿哥摔了帕子,“哼!若我不努力,我就得再等若干年,和老九老十一起封爵位。若我不努力,我也娶不到你。毕竟你是高贵的安亲王的外孙女,我只是一个普通皇阿哥!”   八福晋忙道:“阿哥别这样说。”   “为什么不说?你不是最知道上下尊卑了吗?我算是什么皇子,我额娘是辛者库出身,你进宫后什么时候给过我额娘好脸色?”   霎时间,八福晋脸上血色褪尽,她又是愧疚,又是心虚。她缺少道歉的经验,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八阿哥起身离开,八福晋想拦却又不敢,最后颓唐地跌坐在地上。   宫女连忙去扶她,八福晋喃喃说道:“完了,全完了……”   八阿哥厌了她,后院新来的两个格格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她们长得又好,又是在皇上身边伺候过的,肯定是极聪慧的,八阿哥肯定要笼络过去了……   八福晋之前告病是因为脸上有伤,羞于见人,现在经历了八阿哥被削爵,被八阿哥训斥,她怒火攻心,这下真的病倒了。   五天后,康宝的周岁宴,淑婉一大早把康宝从被窝里抱出来,给他换上新做的红衣裳,把他打扮得像个大红包。   康宝睡得像小猪似的,怎么摆弄都不醒,淑婉直接抱着他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说来也巧,刚到永和宫,康宝就醒了,他看见德妃就眯着眼笑。   德妃喜欢的不得了,她连连夸孙子懂事。   “我们康宝真聪明,知道谁对他最好!”   嬷嬷端来一个铺着大红色蟒缎的托盘,上面摆着一个小巧的玉如意,还有两本古书。   德妃笑道:“一会儿抓周的时候,把这几件东西也摆上去,看看我们康宝喜欢哪个。”   等抓周结束后,这些好东西就是康宝的了。   淑婉替康宝行礼,谢过德妃的好意。   康宝腻在德妃身上,一会儿贴贴脸,一会儿趴在她腿上,一会儿又晃晃悠悠站起来,围着德妃转圈,没有半刻安静的时候。   德妃一点都不嫌弃康宝淘气,她搂着康宝感叹道:“我们康宝长得真快啊!好像眨眼间的功夫,他就满周岁了。明年你们就要搬出宫了,我就看不到康宝了……”   说着说着德妃红了眼眶。   淑婉心中无奈,老话说的果然不错,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   德妃以前多会伪装啊!好像她无欲无求,心里只有皇上似的。再看看现在,她眼里只有大孙子。   淑婉笑道:“额娘别伤心,我们还要在宫里住一年呢!等我们出宫了,我也会经常带康宝进宫看您的!”   德妃撇过头,压住心中的酸意,“还是算了吧!你们少来几次,我还能松快些。”   淑婉:啧啧,您可真傲娇啊!   康宝在德妃那里喝了一碗热牛奶,然后淑婉带他去了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淑婉很少带康宝来宁寿宫,太后看见康宝很喜欢,她抱了抱康宝,也赏了几件好东西。   给长辈们请完安,淑婉抱着康宝回去。她得抓紧时间做好准备,一会儿客人们就来了。   康宝抓周的仪式不算隆重,宫里皇子皇孙太多了,地方也狭窄,没办法办得太隆重。请客就安排在四阿哥的小院里,来祝贺的客人也不过是宫里的阿哥福晋和公主。   今日天气不错,淑婉在院子里摆了张大桌子,桌上铺一张红布,摆着各种小玩意。太后和德妃赏下来的东西放在中间。   八阿哥想借机跟四阿哥缓和关系,特意拿出皇上赏给他的一块玉璧作为贺礼。   四阿哥连连推辞,“孩子周岁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众位兄弟过来凑个热闹,大家一起聚一聚,随便给两件金银玩器就行。你这个是皇阿玛赏的,太贵重了。”   八阿哥非要塞给四阿哥,“前几天的事,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四哥若是不收,我寝食难安。”   四阿哥推拒不过,只能收下,他把玉璧摆在桌上。奶娘抱着康宝站在桌边,四阿哥对康宝说道:“这是你八叔给的。”   康宝呲牙一笑,冲阿哥噗噗噗喷口水。   大阿哥大笑,“好小子,一点都不给他阿玛面子!”   时候差不多了,四阿哥让奶娘把康宝放在桌上,催促他去拿一件喜欢的东西。   康宝坐在桌上低头揪袜子,对四阿哥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奶娘心里也着急,她不断地催促,“小阿哥,去拿中间的如意,拿弓箭小刀也行。”   康宝终于把袜子揪下来了,他开心地举着袜子给四阿哥看,嘴里‘呜呜啊啊’不知道在说什么。   四阿哥无奈地笑,这孩子,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时,皇上身边的太监过来送赏赐。   他看见抓周仪式刚开始,心里松了口气。   “幸好奴才没有来迟,这是皇上赏下的玉佩和平安锁,送给小阿哥玩吧!”   四阿哥连忙替康宝行礼谢恩,然后把这两件东西摆在正中间。   一直在玩袜子的康宝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蹭蹭两步走到中间坐了个屁墩,然后拿起玉璧直接塞进了嘴里。   幸好玉璧够大,他嘴巴小塞不进去,不然还真的挺危险。   太监笑着说奉承话,“小阿哥真识货,知道哪个是皇上赏的。”   康宝又抓起德妃赏的玉如意,众人又是一顿夸。   淑婉和女眷待在后面,并不知道前面抓周的情形。有伶俐的小太监来回传话,跟她们描述前面的情形,听说康宝抓了玉璧和如意,淑婉松了口气。   虽然这两件东西不知道该怎么解,但寓意总是好的。   三福晋笑道:“四弟妹家的孩子真聪明,这么小就知道该讨好谁。”   这话听着有点阴阳怪气,淑婉也不在意。   她笑着承认了,“那可不,我们家康宝知道谁对他好。三嫂不也送了东西,怎么不见他去抓啊!三嫂以后再大方些,以后再有这种事,康宝肯定先可着他三伯娘的东西拿。”   三福晋白了她一眼,众人哈哈一笑,此事就算过去了。   中午,众人留下吃酒席,淑婉端着杯子到处敬酒。   敬到三福晋这桌,三福晋直接拉着她坐下。   “你也敬了一圈了,快坐下歇歇吃点东西,在场都是自家人,不用你一直照顾。”   三福晋难得说了句人话,淑婉空着肚子喝了几杯酒,胃里有点难受,她顺势坐下,挨着三福晋吃了点东西。   三福晋小声问道:“八福晋倒霉了,是不是你做的?”   淑婉愣了一下,“什么?”   三福晋戳了她一下,“你还跟我装?惠妃娘娘往八弟后院塞了两个格格,八弟被削了爵位,在这之前你和五弟妹七弟妹一起去宁寿宫见了皇上。八弟妹跟你们三个有冲突,五弟妹和七弟妹是不中用的,根本指望不上。你别瞒我,你敢说你跟这事没有关系?”   “真的跟我没关系!”淑婉笑道,“我是哪个名牌上的人物?哪里能让惠妃娘娘帮我?再说了,后院纳妾是喜事,你别说得像是惠妃娘娘害人似的。再者,我是做嫂子的,哪里能管小叔子房里的事。削爵的事更是跟我没关系了,那是皇上的意思,你该回去问问三阿哥。”   三福晋也拿不准淑婉话里的真假,她想了想说道:“听说八弟妹病了,我也该去探探病。”   淑婉还不知道她?名为探病,实为看笑话。淑婉觉得三福晋这人真是能作妖,人家八福晋过得好与坏,跟你有什么关系?现在去看笑话,也不怕将来八福晋报复她。   淑婉觉得八福晋身上有一股狠劲,这种人不会轻易被打倒的。之前她走错了路,将来怎样谁也不知道。   “三嫂,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人家已经病了,你去看望,八福晋还得起来换衣服,又得打扮梳妆,你倒劳动人家受累。听我一句劝,还是算了吧!送点东西过去聊表心意就行啦!”   三福晋嗤笑道:“你倒是好心。”   康宝的抓周宴热热闹闹的结束了,四阿哥在前面被兄弟们灌了些酒,他晃晃悠悠地回到正房,淑婉摁着他给他喂了一碗醒酒汤,很快就睡熟了。   康宝抓周宴后,宫里的宴会渐渐多了起来。   先是太子妃生的小格格的满月宴,然后是三阿哥搬到宫外的乔迁宴。   三阿哥在太子面前一直很恭敬,这次三阿哥搬家,太子居然携太子妃一起出宫为他庆贺。   太子能来,三阿哥觉得荣光极了。当初大阿哥搬家太子没去,今天他搬家太子就来了,说明他跟太子关系好啊!   诚郡王府后院,太子妃坐在上首,众人簇拥奉承,其他几个福晋觉得清闲多了。   五福晋小声说道:“太子妃来了真好,大家都去奉承太子妃了,没有人来打扰咱们了。七弟妹,你是不知道,大阿哥搬家的时候,我们就像鲜花似的,招来一堆蜜蜂。”   淑婉笑道:“你还挺会打比方,都说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你脚下有牛粪吗?”   五福晋说道:“怎么没有!”五阿哥就是一坨牛粪,臭烘烘的讨人嫌!   三人偷偷笑了起来,太子妃坐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她心里埋怨淑婉不讲义气,都不知道过来帮她分担分担。   既然是在新家设宴,三福晋当然要显摆显摆自己家中的布置。   她领着众人在郡王府里转了一圈,三阿哥文武双全,但骨子里有些文人的浪漫思想,他很喜欢江南园林,所以王府也带着些江南园林的特色。   三福晋最喜欢的就是自家的后花园,这里栽种着各种奇花异草,此事虽是夏末,该开的花都开完了,但三阿哥请来厉害的花匠,硬是让花园子里花团锦簇。   三福晋装作不经意地显摆,“这是三阿哥费了好多心思才布置好的花园,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侍弄花草。”   太子妃捧场地说道:“原来这花园是诚郡王对弟妹的一片心意,真是令人羡慕。”   三福晋捂着脸娇羞地说道:“太子妃这样说,我脸都红了。我们都老夫老妻的,什么心意不心意的……”   太子妃笑道:“这是后花园,给女眷盖的,不是给你看的,又能给谁看呢?”   众人跟着起哄,三福晋用帕子捂着脸,好像羞得快说不出话了。   淑婉躲在五福晋身后撇嘴,哼!矫情!做作!   回到宫里,淑婉绘声绘色地给四阿哥描述当时的情形。   她捏着帕子,夹着肩膀扭来扭去。   “当时三福晋就这样,哎呦快别说啦!好羞人哦!其实她心里美死了吧!哼!”   四阿哥趴在淑婉背后,凑过去在淑婉脖子旁嗅了嗅。   “怎么?你嫉妒了?不就是一个花园子嘛!咱们也盖!”   淑婉摇头,“我不要!我不喜欢花花草草!而且我也不要跟三福晋重复!她有花园,我也要有,我成什么了?学人精?”   “恩,也对!咱们得显摆点不一样的!大哥当时显摆自己的戏班子,三哥显摆跟福晋恩爱和他的花园子,咱们显摆什么好呢?”   四阿哥嘴上这样问,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些想法。   淑婉转过身来正对着四阿哥,“咱们的安家银子什么时候才能到手?”   四阿哥说道:“也快了,一般皇阿玛都会提前给,我看来年开春差不多能拿到。”   淑婉又问:“我记得你说过,你要留一部分做私房钱,你打算留多少?”   “嗯……这个我还没仔细算过,这可说不准。”   四阿哥留私房钱是为了做正事,一部分安家银子留在公中,由淑婉分配,用来维持府里的开支。剩下这一部分,他要用来发展人脉。   有些事情要做的隐秘一点,不能从公中的账上走,他得自己立一份私账,至于要花费多少,四阿哥心里也没谱,他没有在宫外生活过,外面人情来往和礼金的数目他还不太清楚。   四阿哥笑道:“你放心,我总不会少了你用来炫耀的银子。”   淑婉冲他瞪眼睛,“谁要炫耀了!你开什么玩笑!在我看来,大阿哥和三阿哥都是败家。戏有什么好听的,一年到头才听几回,为什么要在家里养戏班子?出去请个戏班不就好了?花园子收拾得再漂亮有什么用?花开完了就剩叶子了,没什么好看的,还要专门请人精心伺候。”   淑婉摇晃四阿哥的肩膀,让他清醒一点,“咱们就请大家好好吃一顿就行了,饭菜我不吝啬,别的花里胡哨的一概不用搞。咱们钱太少,咱不用炫耀!”   四阿哥:唉,福晋比他还抠门啊! 第64章   “话虽如此, 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我们都是皇子,大哥三哥那样豪奢,咱们弄得太寒酸会遭人笑话。”四阿哥说道。   “寒酸?我给他们吃顿好饭, 他们就感恩戴德吧!我若是真的抠门起来,他们都得趴在地上哭!”   四阿哥兴致勃勃地问:“哦?你还能怎么抠门?”   淑婉笑道:“那我的办法可太多了, 首先就是分餐制!”   四阿哥听过分餐制这个词,唐朝以前都是分餐, 洋人也是如此。   “搞分餐很麻烦吧!”四阿哥说道。   他们办宴席菜品丰富,加上点心果品等物,饭桌上必定是盘盏堆叠。如果分餐而食,饭菜都摆不下了, 还得购置更多的碗盘杯盏, 那不是更费钱了吗?   淑婉笑道:“分餐制,顾名思义,每个人的餐点都不同。我会按照礼金的多少,将客人分成三六九等。礼金多的,燕窝鱼翅随便吃,稍次一等的给他们吃鸡鸭鱼肉, 再次一等的啃白菜叶子,最次的只有咸菜稀饭。”   四阿哥摇头失笑, “原来是这样分餐!”   淑婉笑道:“不想吃分餐也可以,我搞一个拍卖餐。”   “拍卖?”   淑婉说:“对,拍卖就是价高者得!谁付的银子最多, 能拔得头筹,便有机会与四贝勒爷一起用餐。他不仅能亲眼见到四贝勒, 还能细细聆听四贝勒的教诲。”   四阿哥伸手戳淑婉的脑门, “你怎么有那么多奇思妙想?”   淑婉连连摆手不敢居功, 这些都要感谢上辈子信息大爆炸,并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四阿哥抱起淑婉,他坐在椅子上,让淑婉坐在他腿上。   “我看福晋不是抠门,你是生财有道啊!”   淑婉得意地点点头,“嗯……你这么说也不算错!我还有好多赚钱的法子呢!你要不要听一听?”   四阿哥说道:“好啊!说来听听!”   “我发现,发财最快的办法就是办喜宴。你看康宝周岁,虽然没有大办,也没有请很多客人,但收了不少礼金,好多人都是礼到人没到。等明年咱们出宫了,办喜宴就更方便了。咱们保守一点,先每个月办上十场!”   四阿哥把头埋在淑婉肩上闷闷地笑,“十场!咱们家有那么多喜事吗?”   “当然有了,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嘛!家里有人过生日,请一场;康宝会说话了,请一场;你得皇上夸奖了,请一场。你看,借口很好找嘛!”   淑婉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觉得这些借口不体面,我也有办法。你多纳几个妾,纳一个办一场,不出一年,咱们家就能变成京城首富!”   四阿哥觉得新奇,虽然淑婉一直都表现得很大度,但四阿哥知道,其实她最是善妒,比老八媳妇还善妒。   只不过八福晋的手段更霸道些,淑婉的手段更和缓,但她们本质都是一样的。   “你这么好心,居然要给我纳妾?”   淑婉扭扭身子,抬手搂住四阿哥的脖子。   “瞧你说的,我一直都很好心!”   四阿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摆明了是不信。   淑婉叹道:“唉,一直以来,你都误会我了。我承认,我是不愿意给你纳妾,但我是为了你好啊!纵欲伤身,我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真的吗?”   淑婉说道:“真的不能再真了!小妾多了,对肾尤其不好!”   淑婉像妖精似的在四阿哥身上摸来摸去,“我对你多好啊!你还不知足?为了让你体会到更多的快乐,我又装妖精,又装山贼的!为了讨好你,我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衣裳,嫁妆底子都快掏空了!”   四阿哥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哼,你还挺委屈!”   “出宫后,我给贝勒爷纳妾,收到的礼金咱们俩五五分成。纳妾后当天就休掉,休掉小妾再办个分手宴,咱们还是五五分账。只要钱到位,奴家一点都不委屈!”   “你就坏爷的名声吧!等你成了京城首富,爷的名声也败坏完了。”   淑婉笑道:“瞧您说的,有了钱,谁还要名声啊!”   淑婉起身去卸妆洗漱,四阿哥抱着胳膊看淑婉洗脸。   刚刚说的敛财方法虽然都是开玩笑,但出宫以后确实该节俭一些。   四阿哥说道:“去过大哥和三哥家里,我回来就算了笔账。这府邸里上上下下主子奴才加起来得上百人,这么多人吃喝拉撒都要银子。不说别的,这一天米面都不知道要吃多少!”   “可不是嘛!”淑婉拿毛巾擦干净脸,“吃喝拉撒只是最基本的,那么大的宅院肯定要翻新维护,出行用的车马轿子也需要保养,屋里的窗纱床帐要定期更换……这些琐碎东西看起来不起眼,加在一起就是一大笔银子!”   四阿哥说道:“府里的进项不多,我的俸禄根本不够花的,除了俸禄就是底下人的孝敬了。”   淑婉皱眉,“若非必要,还是不要收受贿赂了吧?那些人给你银子,肯定是有求于你。”   四阿哥笑了,“底下人的孝敬跟你想的不相干。”   皇上不仅给皇子们封了爵位,还给他们分封了属于他们的势力。   淑婉一直被困在内宅,对外面的事情不是很懂。既然四阿哥说不相干,那她就不管了。   “我未嫁的时候,娘家在京郊和关外都有庄子,每年庄子产的东西都够我们一家子吃用的了。皇上会不会分给我们皇庄啊?”   四阿哥摇头,“应该不会,我看大哥是自己买的庄子田产。”   淑婉想了想说道:“那……我们也买一些田产庄园吧!再买些铺面,租出去收租金也是好的。你身边若是有可用的人,就让他们慢慢去找。咱们明年才出宫,出宫第一年的吃喝用度都是皇上给的,咱们慢慢置办田产,不着急。”   四阿哥点点头,“我让我的奶兄弟去办。”   淑婉和四阿哥不愧是天生一对,都是过日子的人,还没出宫就开始考虑过日子的琐碎细节了。   三福晋搬走后,淑婉觉得宫里冷清了许多。   三福晋这人欠得很,爱掐尖,还爱落井下石,不太讨人喜欢。但她还在的时候,大家吵吵嘴还挺有趣,现在她出宫了,居然还有点不习惯呢!   八福晋的病也慢慢好了,到了入秋的时候,她又出来走动了。   淑婉,五福晋和七福晋不爱跟她相处,八福晋也不喜欢往她们身边凑。大家见面打个招呼,和气的笑笑,这就是极限了。   经历过之前的事情,八福晋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她还像以前一样殷勤地讨好太后,惠妃和太子妃,只是不像刚入宫时候那样张扬。   太后自认看清了八福晋的真面目,对她总是爱答不理的。老人家有点小心眼,任由八福晋百般讨好都没用。   除了这些变化,八福晋还改变了对待卫氏的态度。她现在把卫氏当成亲娘一样孝顺,对待卫氏各种体贴温柔。   在宫里,卫氏还算受宠,只是她自知出身不好,总是怯生生的,像一只温顺胆小的兔子。八福晋待她这样好,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宫里的人大多不知道八福晋之前做过什么,所以看到八福晋的转变,对她的评价越来越好。   八阿哥当然也看到了八福晋的努力,她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为了挽回这个家,为了挽回八阿哥的心,做出这么多努力,八阿哥当然感动。   夫妻俩又重归于好,恩爱如初。   四阿哥回到家里骂八阿哥没出息,“心机那样深的毒妇,他还敢要,记吃不记打,总有他后悔的时候。”   淑婉早就料到他们有和好的一天,“安亲王府还没没落呢!八阿哥不能休妻,也不能和离。不管怎样,日子总得过下去,他和媳妇别别扭扭地过日子,这心里也不舒坦,还不如重归于好,两个人互相磨合着走下去。”   四阿哥不能认同,那种毒妇,就不该给她和好的机会。   这就是四阿哥与八阿哥的不同了,四阿哥的眼睛揉不得沙子,八阿哥比较圆滑,他没那么多讲究。   淑婉说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我做了错事,你气几天也得原谅我,谁让我是你老婆!这世上凑合着过的夫妻多着呢!”   四阿哥说道:“你犯错也是无心之失,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淑婉忍不住笑:“就会哄我!”   四阿哥问淑婉,“最近你好像很少打麻将,你都做什么去了?”   “五妹妹总请我过去,我带着康宝去她那玩,有时候和五妹妹一起去额娘那里坐坐。”   四阿哥叹道:“你有时间多去看看五妹妹,女孩子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只有未嫁的这几年轻松时光。”   “你放心,我在宫里一日,就陪五妹妹开解一日。说来也怪,最近八公主和十公主总去五妹妹那里玩。”   “也不算奇怪,八公主和十公主都是章佳额娘的孩子,章佳额娘与额娘交好,我与老十三要好,八公主和十公主自然和五妹妹交好。”   淑婉点了点头,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以前她也总去五妹妹那里,怎么不见八公主和十公主呢?   几日后是秋分,淑婉带着康宝去永和宫玩。   五公主,八公主和十公主都在,淑婉带着三个小姑子做杏苏茶。   秋天干燥,杏仁滋阴,能发散风热,还有美容利湿的功效。   杏苏茶只需要紫苏,甜杏仁和甘草,配方简单又温和,正适合秋天喝。   小泥炉支起来,把杏仁和洗干净的新鲜紫苏叶一起倒进滚水里,稍微煮一会儿,最后加入甘草,再煮一小会儿就可以起锅了。   五公主先给德妃倒了一盏,然后又倒了一盏递给淑婉。   淑婉笑着推辞道:“你们先喝,不用管我!”   八公主笑道:“长幼有序,还是嫂子先喝。”   淑婉谢过八公主的好意,她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茶水有点紫苏叶的清香,又有甘草的甜味,可惜淑婉不喜欢甘草,也不喜欢紫苏,喝着就像青草煮水似的,没滋没味的。   德妃笑道:“这还是我没进宫的时候,娘家传下来的茶方呢!养生要顺应时令节气,现在天气转凉,早上起来热乎乎地喝一碗这个茶最好不过。”   众人连忙附和,“娘娘说的极是。”   八公主笑道:“喝完了身上暖洋洋的,喉咙也不干了。”   德妃笑道:“这茶就是润燥的,还是我们八公主识货。”   喝完了茶,众人陪着康宝玩耍。   康宝现在走得很稳当了,只是不爱说话,淑婉教他喊阿玛额娘,他高兴了喊一声阿和额,大多时候都当淑婉和四阿哥是空气。   满语里面奶奶是玛姆,淑婉教了几次,康宝总是对她爱答不理,根本懒得学。   淑婉推测德妃应该也教过许多次,但是也失败了。   淑婉昨天教康宝喊奶奶,这位酷酷的小朋友一次就学会了,今天她得来德妃这里显摆显摆。   康宝追着五公主跑,宫女追在他身后护着,怕他摔了。   淑婉过去逮住他,康宝在她怀里扭来扭去,不肯让抱。   淑婉忙道:“康宝康宝,祖母呢?快喊奶奶!”   康宝不闹了,站在淑婉怀里指着德妃奶声奶气地喊:“奶奶奶奶奶……”   德妃听见这声奶奶捂着嘴感动极了。   淑婉忙道:“昨天我教了一次他就学会了。”   德妃笑道:“原来我们康宝不是不会喊人,是我们教的太难了!哎呦,我的好孙孙,快过来让奶奶抱抱。”   康宝颠颠跑到德妃身边,抱着她的大腿咯咯笑。   八公主笑道:“康宝好聪明啊!长大了一定是个孝顺又有出息的孩子。”   德妃搂着康宝笑道:“你小时候比康宝还聪明呢!将来肯定能觅得佳婿。”   五公主捂着嘴笑,八公主脸上一红,躲到了淑婉身后。   康宝跟三位姑姑一起玩,累得呼哧呼哧地喘粗气,额头上都是汗。   十公主拿小帕子给他擦汗,还兑了温水给康宝喝。   玩了一会儿,康宝累了,抱着德妃的腿,趴在她的膝盖上闭上眼睛。   德妃冲众人摆手,把康宝抱起来哄睡。   三位公主行礼告辞,德妃冲她们点头,示意她们先回去。   等康宝睡熟了,德妃把他放在软榻上,她们婆媳去外间说话。   淑婉说道:“最近八妹和十妹跟五妹妹走得很近啊!她们小姐妹玩得挺好的呢!只是……八妹妹好像特别殷勤,我最不擅长跟这种人相处,因为自己不伶俐,总怕被伶俐人算计了去。”   八公主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还是天真一些比较可爱,带着成人式的世俗会显得不太讨喜。   德妃叹了口气,“你别这么说,都是可怜孩子,咱们能帮尽量帮。”   淑婉皱眉,“出了什么事吗?”   “章佳氏身体不好,一年里有半年的时间都在养病。她现在凭着一口气撑着,能多活几天算几天。”   章佳氏是十三阿哥、八公主和十公主的母亲,十三阿哥还好,皇子比公主受重视,他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两位公主就难了,她们年纪还小,生活在后宫,还不知道能依靠谁呢!   德妃说道:“两位公主很懂事,八公主嘴巴甜,很得皇上喜欢。十公主比较沉默,不如八公主受宠,这孩子心眼实,你看她照顾康宝的时候多细心。   以前两位公主很少出来闲逛,还那么小就知道守在母亲身边侍疾。现在出来频频走动,应该是章佳氏的主意。   趁着现在广结善缘,将来……也好有人照顾。”   淑婉也跟着德妃叹了一声,两位公主确实可怜。   从德妃那里知道了内情,淑婉待两位公主多了几分真诚。   淑婉觉得做公主比做皇子惨多了。   做皇子不管将来会不会搅进夺嫡之争,也不管会不会落得圈禁的下场,起码他们前半生有权有钱,轰轰烈烈过。   公主们从出生起就闷在紫禁城里,皇宫虽然大,但也由不得她们乱走,平时只能去宁寿宫请安,去御花园逛一逛。   公主们平时学的都是女戒女德,还有顺治皇帝命人编成的《内则衍义》一书,再就是学一学满语、汉语、蒙语,学一肚子封建伦理纲常。   皇宫像个牢笼,禁锢了公主们的自由,但皇宫也是她们的保护罩,在这里她们锦衣玉食,过着优渥的物质生活。   如果能一直优渥下去倒也罢了,偏偏皇上要稳固统治,把她们嫁到蒙古去。   清朝初期的公主们大部分还算长寿,中期后期的公主们香消玉殒的就比较多了。   五公主她们受到的都是封建伦理纲常的教育,与蒙古贵族的思想有很大的差异。皇上虽然会提前给她们建好公主府,尽量提供与皇宫一样的生活环境,但思想上的差距会让公主们陷入巨大的孤独感之中。   远离故乡,长期处于抑郁的心情中,公主们活得长才怪了。   怀着对公主们的怜惜,淑婉得了好东西就命人送到三位公主那里,跟三位公主的关系越发亲厚。   这日,淑婉在家中看账本子,章佳氏派人过来,请淑婉过去坐坐。   账本子什么时候都能看,章佳氏毕竟是长辈,人家诚心相邀,不去不好。   淑婉提着新出炉的点心,去了章佳氏的住处。   章佳氏穿了一件茶色的夹袄,站在门口亲自迎她。   淑婉忙笑着请安,“瞧您,居然亲自迎出来,真是折煞我了。”   章佳氏笑了笑,“别人来了我不管,你来了我一定要出来迎接的。”   进到屋里,淑婉先闻到一股药味。她放下点心,对章佳氏说道:“您看,这是我那边膳房刚出炉的点心,不油腻,好克化,您尝尝。”   章佳氏摸了摸,“呦,还是热的呢!”   她喊来宫女,让她们赶紧拿下去摆盘。   章佳氏捂着心口长出了口气,她脸上涂了些胭脂水粉,但依然遮不住她蜡黄的脸色。   她脸颊都凹进去了,脖子手腕细的吓人。淑婉刚进宫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没想到短短两年,她被病情折磨成这样。   章佳氏笑道:“我听八公主和十公主说了,你经常给她们送好东西,多谢你肯照拂她们。”   “嗨!都是一些小玩意,送给妹妹们玩的。”   章佳氏笑道:“宫里那么多公主,你只给她们俩送,我就承你的情。”   章佳氏特意请淑婉过来,就是为了谢她,弄得淑婉挺不好意思的。   “实在不敢当,我在宫里住不了多长时间,现在能照顾的时候,我就多照顾几分,将来我出宫了,想照顾也不能了。”   淑婉说的是大实话,将来她出宫,顶多初一十五回来请一次安,若是有别的事,一两个月不来也是常有的。她虽然怜惜两位公主,但两位公主将来还是得靠德妃娘娘,靠淑婉是靠不住的。   章佳氏叹了口气,“我是知道的……我这身子是不中用的,我每天按时吃药,尽量吃饭,就是想多活一阵子。可惜宫里的太医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她只是撑着这口气,替公主们多做些打算。她不仅只求过淑婉,宫里跟她关系不错的嫔妃,她都求过了。   “我请你来,一是为了道谢,二是想等公主出嫁后,你和四阿哥能经常写信给她们,让她们知道娘家还有人。”   说到这里,章佳氏低下了头,她心中酸楚,几乎说不下去了。   “可惜我家世一般,久居深宫,一根草一根针都是皇上给的,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谢你。”   说完章佳氏起身给淑婉行了一礼。   淑婉吓得连忙起身避开,又给章佳氏还礼。   “您是长辈,别这样,我受不住。”   章佳氏笑了,“我没什么可以报答的,只能给你行礼了,你有什么受不住的?”   她正色说道:“我不敢有太多要求,只要公主们出嫁后,你能给公主们写封信就好。”   淑婉忙道:“您放心,您的要求我一定办到。”   章佳氏稍稍放了心,这些人里,她觉得四福晋是最靠谱的了。   她心道,我还得嘱咐嘱咐十三,让他跟四阿哥交好。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妹妹们着想。 第65章   淑婉回家把章佳氏的事情跟四阿哥说了, 四阿哥听完心里也不太好受。   “怪不得十三弟最近总是闷闷不乐,原来是章佳额娘病情加重了。”   淑婉说道:“我劝章佳额娘保养身体,劝她不要灰心, 她只是摇头,说现在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四阿哥叹道:“若是真的不好了, 十三弟的日子恐怕更难过。在宫里头,有额娘和没额娘差别大了, 你看老十就知道了。奴才们伺候他,只要饿不着冻不着就行了,没人操心他的前途。老十没人管,每天吊儿郎当地跟在老八老九后面胡混, 学业上一塌糊涂。”   “十弟不是小孩子了, 他胡混也有他的道理。他舅家是钮祜禄氏,多么显赫,若是他像你一样优秀自律,再和大臣们常来常往,别说太子了,连皇上都要怀疑他居心不良。”   四阿哥点头微笑, 别的话他没仔细听,只听见那句‘像你一样优秀自律’。   淑婉继续说道:“要说可怜, 两位公主才可怜呢!你们男人在外面怎么都好说,两位公主将来嫁到蒙古,人生地不熟的, 生活习惯也不太一样,出了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四阿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女孩子早晚要嫁人, 出嫁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娘家离得近又如何?难道她受了委屈, 我跑到她家里瞎搅和?前脚我恐吓额驸,后脚两人又和好了,闹得我里外不是人。”   淑婉冷笑,“我看你就是没把妹妹们当回事,等到小格格出嫁时候,你再看。哼,到那时你肯定恨不得住在女婿家,每天替你闺女盯着女婿。”   四阿哥有点心虚,他咳嗽了一下,“这……女儿和妹妹到底不太一样……”   淑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四阿哥说不下去了。   “其实我也能理解阿哥,你们兄妹一年才能见几次,心里清楚这是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实际上跟陌生人差不多。”   四阿哥道:“可不是!别说八妹妹十妹妹了,五妹妹我都不是很熟悉。”   “熟不熟悉无所谓,到底是兄妹,能照顾就照顾一下。章佳额娘要求不多,不过是妹妹们外嫁后多给写几封信,不是什么大事。”   四阿哥点头,送信是小事,他们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到时候送钱送东西都使得。   说到银子,四阿哥想起另外一件事。   “你嫁妆里有多少现银?”   淑婉算了一下,“我手头现银不多,这两年花了不少,大概还有……三千两的银票。”   四阿哥说道:“你先拿出来给我用用,等皇上发了安家银子,我再还你。”   淑婉起身去拿银子,嘴里还取笑四阿哥。   “我就知道小白脸子不能信,不知是跟哪个坏胚子学的,知道骗媳妇的嫁妆了。”   四阿哥配合地跟她玩笑,“拿了你的银子,我出去养小老婆!”   淑婉冲他瞪眼睛,“哎呦喂!你别只养小老婆啊!这毕竟是我的银子,你再给我养个小汉子!”   淑婉把装银票的盒子递给四阿哥,四阿哥笑着问道:“你也不问问,我拿你的银子做什么去。”   “总不能是真的养小老婆吧!”   淑婉做作地用帕子捂着脸,“唉,爷们的事,我哪里敢管?若是你真要养小老婆,我也无法,谁让我是个大度的正房太太呢!唉,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得不到的男人就像攥在手心里的沙子,风一吹就散了。”   四阿哥把淑婉搂到怀里掐她的脸,“我就纳闷了,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么多俏皮话?”   “唉,有些话我本不该跟你讲的,但谁让我喜欢你呢!今日就跟你坦白了吧!其实,我是投胎转世,带着前世的记忆。”   四阿哥冷漠脸,“哦,你上辈子是什么人啊?”   “你猜猜看,保证你猜不到。”   四阿哥心道:我猜你上辈子是媒婆,又会说好话,又会跟人吵架,除了媒婆,实在想不到别的,应该还是良心很坏的那种。   四阿哥笑着哄她,“我猜是貌若天仙的公主。”   “不对!你大胆一点,猜的离谱一点!”   “那就是街口卖豆腐的豆腐西施。”   四阿哥往漂亮上猜,把淑婉哄得心花怒放。   “好啦好啦!别夸了,再夸我就害羞了!”   四阿哥问:“所以你上辈子到底是什么?”   淑婉痛快地答道:“是皮皮虾!”   四阿哥没听说过这种生物,“皮皮虾?”   “对,因为上辈子是皮皮虾,所以这辈子我很皮。”   四阿哥:“……”   四阿哥摁住淑婉一通深吻,眼看着要对她进行爱の惩罚。   让你皮,让你皮皮虾,就是欠教训。   淑婉举手求饶,“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上辈子是豆腐西施,求大王饶命!”   四阿哥掐掐淑婉的鼻子,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乱说。   玩闹够了,四阿哥跟淑婉解释挪用她嫁妆银子的缘由。   “我派人去买庄子田产,最近看了许多,很少有合心意的。前几日下面的人找到一处好田产,就在京城附近,面积够大,相连的一片沃野。我很中意,只是银子不凑手,我不想错过,所以先借你的银子用一用。”   买田容易,但在京城附近买田就难了。京里的王公贵族都想在京城附近置办田产,有人卖田大家都争着买。   四阿哥原本的计划是先派人打听着,等年后得了安家银子,再买下合心意的田地。没想到会遇见这么好的田,四阿哥无论如何都想拿下。   买房买地是正事,淑婉当然全力支持。   “银子你随便用,区区不才,别的没有,就银子多。实在不行,我把我的金项圈银项圈都拿出去当了,又能换一大笔现银。”   四阿哥笑道:“那我就靠福晋了!”   “好说好说!”   淑婉嘴上大方,心里还是有点唾弃自己的。   唉,她也是有一些恋爱脑的,钱就这样给出去了。都说嫁妆是女人的底气,现在她底气没了。   算了!就当包养四阿哥了吧!只是包养的价格有点贵,感觉凭四阿哥的颜值,有点配不上这个价格……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没什么可说的。   过完了年,还在正月里头,皇上发了南巡的诏书,命令一切供给在京城准备,不要骚扰民间。   这次南巡太后也去,随行的还有几位阿哥,不过没有四阿哥。   刚开始四阿哥还有些失落,后来想想不去也好,府邸已经建好,现在就剩收尾了。   正好皇上不在,他可以经常出宫,去新府邸看看。   太后皇上不在家,宫里的气氛变得轻松许多。   嫔妃们不必每日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不见面自然就没有矛盾了。大家都缩在自己的屋里过自己的小日子,闲着无事跟相好的姐妹说说话,做做针线,总的来说还是很惬意的。   德妃让淑婉把康宝送到永和宫来,一是她闲着无聊,二是想让康宝多陪陪她,等皇上南巡回来,淑婉她们就要搬到宫外去住了,德妃想见孙子就难了。   皇上二月份启程,五月份回京。四阿哥和淑婉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搬家。   搬家前,淑婉去关系比较好的长辈妯娌那里道别。   章佳氏送了些礼物,提前恭贺淑婉乔迁之喜。她的身体时好时坏,还是那样的瘦弱。   章佳氏跟淑婉笑,“都说冬天难熬,我去年冬天都熬过来了,大约今年冬天也是能熬过去的。”   淑婉劝她别多想,“好多人多灾多病反而长寿,没准您活得比我还长呢!”   章佳氏笑了,“那我先谢你吉言了。”   去过章佳氏那里,淑婉又去太子妃那里坐坐。   太子妃的小格格身体健康,活泼可爱。太子妃急着再生一个儿子,可惜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等你搬走了,我在宫里更没意思了。”太子妃怏怏不乐地说道。   “别这样说,我走了,自然还有更好的妯娌嫁进来。想巴结你的人多着呢,怎么会没意思?”   太子妃嗔道:“你这人,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大老粗!俗话讲,知心人难求,你以为谁巴结我,我都要理吗?”   淑婉笑道:“最不爱跟你们这些娇小姐说话,感情太丰富太细腻,我搬个家而已,你这样伤感,好像我以后再不进宫了似的。”   淑婉又说了几句笑话逗太子妃开心,太子妃勉强笑笑,心里还是不痛快。   宫里的人际关系比较复杂,其中还夹杂着纷繁复杂的利益关系。   太子妃喜欢淑婉直来直去的性格,四阿哥又是太子的人,她才敢真心相交。以后再嫁进来的妯娌恐怕不会有淑婉这样的人了。   淑婉终究要搬出皇宫的,太子妃不再想这个,她问起了另一件事。   “你家康宝有三岁了吧!你肚子还没动静吗?”   淑婉摇摇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太子妃叹气,“我也是这样,心里愁得慌。”   “你别发愁,生孩子得看缘分,越着急越怀不上。”   太子妃说道:“你当然不愁了,有康宝在,别的女人生了孩子总越不过康宝。我只有一个女儿,心里总是不踏实。”   没有儿子,太子妃总觉得没有底气。再者太子妃也不希望侧福晋和格格生的孩子成为皇太孙。   淑婉低头不说话,太子妃的话淑婉没法接。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她不好多嘴。   从太子妃那里回来后,淑婉又去了几个妯娌那里道别,她们之间倒是没什么离愁别绪,反正大家都要出宫,到时候就能在宫外见了。   离宫那天,宁嬷嬷带人在家装车,淑婉领着康宝去宁寿宫和永和宫拜别长辈。   太后和德妃嘱咐他们好好过日子,说了些勉励的话。   淑婉领着康宝回到阿哥所,然后与四阿哥一起离开住了将近四年的家。   他们的小院子变得空空荡荡,将来还会有别人住进这里。   至于现在,淑婉他们要离开这里,去宫外开始新的生活了。   搬家的车队太慢,主子们先到新府邸去,搬家车队在后面慢慢走。   马车走了好久才到新府邸,淑婉掀开车帘子,仔细打量着她的新家。   朱红色的大门漆得崭新崭新,门口有两只石狮子威风凛凛。淑婉和四阿哥的马车从正门进去,其他人的车从侧门走。   新府邸修的很大气,四阿哥扶着淑婉下车,带她从前院到后院都走一遍。   前面修了很多小院子,正中间是四阿哥办公的院子,紧挨着的几个院子是给孩子们修的。   四阿哥不知道他们将来会有多少孩子,但读书的院子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前面还有一些小院子,这些是留给四阿哥的门客住的。   后院,四阿哥指了两个偏僻院落,分给宋格格和武格格一人一个。   还有几个雅致的小院和绣楼是留给小格格住的。四阿哥不仅做好了生儿子的准备,也做好了生女儿的准备。   再往后就是花园子了,里面的花草不算名贵,但繁密茂盛,错落有致,看着也是很不错的。   转了一大圈,四阿哥带着淑婉去了他们的正院。   正院面积最大,雕梁画栋,盖得比四阿哥前院的书房还漂亮。最重要的是正院隔壁有一个小型演武场,淑婉每天可以在那里练武。   淑婉看见演武场的时候都惊呆了,演武场后面的屋子里有各种兵器,这里还有小茶房,淑婉在外面练武,伺候的下人可以在茶房给淑婉煮茶喝。   淑婉问道:“你……你是后来修改了图纸吗?我记得刚开始图纸上没有这个。”   “习武就像练字一样,一日不练就手生。你偷偷躲在屋里练未免太辛苦,咱们搬了新家,又不是没有空地,何必委屈自己。”   淑婉心里又酸又甜,嗓子眼像是被棉花堵住了。   四阿哥这话说得轻巧,但大多数男人都不喜欢妻子太强势。   四阿哥笑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家里,不必拘束。”   因为身后跟着许多伺候的人,淑婉不好意思亲亲抱抱,只能偷偷勾了勾四阿哥的手指,表示感谢。   新府邸面积不小,淑婉和四阿哥转完一圈,拉行李的车队已经到了,宁嬷嬷和夏儿等人正在指挥大家搬东西。   宁嬷嬷已经收拾出来一间干净屋子,她请淑婉和四阿哥去休息,外面他们来收拾就行。   四阿哥和淑婉躺在榻上,靠在一起。   淑婉搂着四阿哥的腰撒娇,“唉,你真好!”   四阿哥闭着眼睛嘴角含笑,“你仔细说说,我哪里好?”   “哪里都好!你给我盖大院子,还给我盖演武场,我在家的时候我阿玛就够宠我的了,但还是比不上你。”   四阿哥笑道:“真是女生外向,岳父听见这话可是要恼的。”   “唉,他恼也没办法,你就是很好很好的!”   四阿哥睁开眼睛说道:“我还可以更好一点!”   淑婉心想,还能怎么更好?难道是要跟我讨亲亲?这么温馨感动的时刻,亲亲可以有。   淑婉微微仰头,闭上了眼睛。   四阿哥从怀里摸出来两张纸,笑着伸出手指在淑婉嘴上点了一下。   淑婉觉得触感不对,她睁开眼睛,眼前是两张地契。   淑婉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田地的位置是在京城附近,地契上的名字居然是淑婉的姓氏!   四阿哥说道:“这是之前借你银子买的地,写了你的名字,就是你的私产了。”   淑婉:“可是……可是你借的钱已经还了啊!”   四阿哥笑道:“怎么?送上门的私产你不想要?”   淑婉连连点头,“想要想要,很想要。”   她翻来覆去把地契看了好几遍,然后叠一叠折一折塞进自己的暗兜里。   淑婉扑过去在四阿哥的脸上叭叭叭地亲,“我就说嘛!你最好了!只是……你把地给了我,咱们府里的地呢?”   “我派人另买了,你不用担心。”四阿哥双手交叠放在后脑勺,他懒洋洋地问道,“既然我最好了,你是不是应该对我好一些,给我点奖励?”   “你想要什么?”   四阿哥拉着淑婉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然后跟她咬起了耳朵。   淑婉眼波含媚,脸上越来越红。等四阿哥说完,淑婉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   “你不正经!”   “啧,换个姿势而已,有什么不正经的。”   淑婉飞给他一个白眼,“你做梦去吧!地契已经到了我手里,谁还要讨好你!今天你跟康宝睡去吧!”   说完,淑婉整理整理衣裳,去隔壁看宁嬷嬷她们收拾东西。   四阿哥躺在榻上叹了口气,“唉,失策啊!”   他记住了,以后得先讨奖励,后给好处。   正房的布局跟宫里差不多,只是面积更大,柜子更多。   康宝还住在淑婉的院子里,四阿哥说了,等他六岁的时候就搬到前院去。到时候给他请先生启蒙读书,教他骑马射箭,再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娇惯他了。   康宝还没去前院,淑婉已经开始心疼了。可是她也无可奈何,皇家的教育方式都是这样的,四阿哥小时候比康宝还惨呢!   康宝还不了解自己将来有多么辛苦,换了新家的他没有半点不适应。   太监宫女忙着搬东西收拾屋子,他小小的个子到处乱窜,故意去撞那些搬箱子的太监。奶娘宫女只能追在后面护着,嘴上柔声劝他注意安全。   淑婉看见了又气又怕,万一太监没抓住箱子砸到康宝,后果不堪设想。淑婉把康宝抓过来训了一通,然后扔到隔壁,让他去空着的演武场玩。   搬到新家琐碎事情太多了,只收拾东西就弄了两天。   新府邸很大,原来阿哥所的奴才都带出来也不够用,内务府又分派下来许多人,淑婉还得把人都叫来,给他们立规矩。   刚开始肯定有许多不顺利,比如职责分工混乱,比如新来的奴才不知道四阿哥和淑婉的脾性,喜欢嚼舌根,再比如有人喜欢聚赌,有人偷东西……   种种事情数不胜数,淑婉只能一点一点地去理。   等淑婉理清了府里的事情,还来不及休息,她就得各处下帖子,请大家来府里做客。   太子很看重四阿哥,所以乔迁宴当天他带着太子妃来了。   大阿哥是独自来的,据说大福晋病了。其他阿哥福晋都是夫妻俩一起来的。   太子妃见到淑婉很高兴,一直拉着她说话,其他人笑呵呵地听着,偶尔插一句嘴。   三福晋还像以前那样喜欢阴阳怪气,“四弟妹这乔迁宴办得……稍显无趣了些。”   太子妃笑着说道:“宴席不都是这样吗?有戏有酒就是好宴,三弟妹觉得无趣,是觉得点心茶水不好,还是因为这里没有名贵花草啊!”   淑婉附和道:“诚郡王为了三嫂种了满院子名贵花草,想来没有花草就着,三嫂都吃不下饭了!”   众位福晋捂着嘴闷闷地笑。   三福晋勉强笑了笑,“太子妃、四弟妹说笑了。”   淑婉笑道:“我这里没有名花名草,但我这里有京城最好的一班小戏,请三嫂凑合着看看吧!”   三福晋撇嘴笑了笑,再不敢跟淑婉乱顶了。   淑婉请太子妃点戏,好戏开锣,众人集中精神看戏,五福晋凑到淑婉身边说话。   “你瞧三嫂,你说她怎么就不长记性,明知道敌不过,还总是言辞之间找你麻烦。”   淑婉笑道:“可能这其中有许多乐趣吧!”   五福晋问道:“刚刚我听你说,四阿哥为你盖了一个演武场,你为什么不炫耀一下?办乔迁宴不就是为了炫耀吗?”   淑婉摇头失笑,“你是被大嫂三嫂她们带歪了,乔迁宴是请客人们聚在一起热闹热闹。过日子就是个人顾个人,自己过得好就行了,何必让外人知道?”   “四嫂说的有道理,等我搬出去了,我也跟你一样,请个戏班子,席面弄的好一点,办得中规中矩就行。”   淑婉劝道:“唉,这事你别学我,我跟四阿哥喜欢低调行事,所以办得中规中矩,觉得不让人笑话就很好了。怎么办酒席是你们的家事,你回去问问五阿哥的意思,如果五阿哥想办得张扬一点,你就依着他的意思来。”   五福晋嫌弃地撇撇嘴,五阿哥不喜欢她,她还不喜欢五阿哥呢!   “我不愿意跟他说话,看不见他,我的日子过得更顺心。不过他最近变了许多,起码不跟我吵了。”   五福晋跟淑婉学五阿哥平时的样子。   “他就这样,我有事找他,他就皱眉,紧接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眉毛又舒展开了,嘴角往上提,满脸都是假笑。他以为他很和气,在我眼里他狰狞极了,眼角褶子都堆成了山。”   五福晋的形容太形象了,说完她和淑婉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第66章   皇上教训过五阿哥, 让他对福晋好点。   可能五阿哥和五福晋上辈子是仇人,五阿哥看五福晋百般不顺眼,每次见面都想对她冷嘲热讽。   自从得了皇上的教训, 五阿哥比以前收敛了许多,他看见五福晋也会好声好气地说话了。   可是五阿哥的耐心只有一点点, 只要五福晋开口,不论她的话对与错, 他都想唱反调。紧接着他又想起皇上的教诲,赶紧又变成温和脸,然后再暴躁,再温和, 如此循环往复, 像是吃错了药,又像是面部神经坏死。   五福晋刚进宫时,年纪还小,现在她长大了,比以前更有主见,她不再祈求五阿哥回心转意, 甚至开始讨厌五阿哥。她每天自己找乐子,过得很惬意。   五福晋对淑婉说道:“等到搬家的时候, 我象征性地问问五阿哥的意见。如果他执意铺张,那我也不理会他的意思,全部按照我的心意来!我是当家主母, 酒宴是我费心筹备的,当然是我说了算!”   淑婉冲她竖起大拇指, 她就喜欢五福晋这种霸气!男人不能太惯着!   看完了戏就是酒宴了, 淑婉像花蝴蝶一样各处招呼, 席间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小问题,淑婉劝酒聊天的时候还要处理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再没时间跟妯娌们说话了。   酒宴结束后,淑婉送客人们离开。太子妃拉着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有空常回宫看我。”   淑婉连忙答应下来,“一定!”   三福晋假客气两句就告辞了,五福晋也没说什么。她让淑婉耐心等等,再过几个月她也出宫了,到时候她们互相串门。   七福晋也没有太多的话,八福晋对淑婉笑道:“听我们的家阿哥说,将来我们的府邸应该是跟四嫂家挨着,到时候我要经常过来打扰四嫂了。”   淑婉笑道:“住得近好啊!住得近我们互相麻烦!”   她在心里啐了一口,我乔迁大喜的日子,你告诉我这么个消息,真是晦气!   送走了妯娌们,还要送宗室亲戚,最后还有一些官员的家眷,淑婉笑着送人,脸都笑僵了。   把客人都送走后,秋香冰香指派侍女太监收拾杯盘碗盏,淑婉回到屋里歇一歇。   脱掉沉重华丽的外衣,摘掉头上的发饰,淑婉换了一身竹青色的家常衣裳,发髻上只别了几朵绢花。   宁嬷嬷给淑婉倒茶,春儿夏儿坐在脚踏上给淑婉捶腿。   淑婉让她们都别忙了,“你们也忙了一天了,都挺累的,去坐着休息吧!”   这次办酒宴淑婉发现了一个问题,前院管事的太监都是内务府拨下来的人,后院管事的女人也都是生面孔,而且管事的人手不够,淑婉只能让秋香冰香去帮忙。   现在府里还能凑合,将来四阿哥想夺嫡了,府里内外像筛子似的都是漏洞,这不是上赶着给对手机会吗?   内务府拨下来的人先留用看看,能用的用,不能用的趁早换了,最好让她身边的这四个大宫女转职成后院管事。   一是信得过,二来也是为她们着想,她们总不能做一辈子伺候人的活。   淑婉脑子里想着这些琐碎事情,四阿哥从外面回来了。   淑婉起身,和夏儿春儿一起给四阿哥换衣裳。   衣服拿到手里潮乎乎的,淑婉抬头一看,四阿哥前胸后背都汗湿了。   淑婉忙让宁嬷嬷拿干净衣服过来,又命春儿打盆温水,给四阿哥擦身子。   “待客的衣裳绣花叠着绣花,又闷又厚,当真恼人的很。”   四阿哥叹了口气,“夏天就这样,没办法。今天咱们府里还有冰盆,等以后我得了差事,衙门里可没有冰,那时候更难熬。”   淑婉问:“那府里能往衙门送冰吗?”   四阿哥笑道:“我是皇子,当然有这个特权,只是你把冰都送出去了,府里用什么?”   淑婉心道:我还是钱太少,如果我是很豪的富婆,谁还在乎那点子冰啊!   四阿哥让宁嬷嬷等人出去,他擦了擦身上,换了一件轻薄的衣裳,舒服地叹了口气。   淑婉拿着团扇给四阿哥扇风,“我听八弟妹说,他们的府邸就盖在咱们旁边。皇上是怎么想的呢?”   四阿哥听到这个消息也郁闷得很,老八就算了,老八媳妇不是个好相与的,真不愿意跟他们做邻居。   “皇上可能是想让我们兄弟和睦相处吧!又或者是没有别的地方建府?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你也别觉得心烦,大家关起门来过日子,不理他们就完了。”   淑婉笑道:“恩恩,我记住了,以后我躲着他们走。”   当然了,如果他们非要撞过来,淑婉也绝不会手软。   四阿哥又叹了口气,“你收拾些礼物,这两日咱们抽空去大哥府上,看看大嫂。”   这一二年里,大福晋经常生病,可能病刚好,过了几天又病了,大阿哥也很烦心。   “大嫂病得很重吗?大哥是怎么说的?”   四阿哥:“大哥只是摇头,他说今天是咱们的好日子,不适合说这些。大哥是好酒量,今天兄弟们喝酒的时候,他却滴酒未沾,听戏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我估摸着大嫂这次可能病得比较重。”   淑婉也叹了口气,“我一会儿就去收拾礼物,明天咱们就去看望大嫂。”   淑婉准备了一些滋养补品,第二天坐上马车,和四阿哥一起去了直郡王府。   四阿哥提前递了拜帖,大阿哥知道他们要来,特意留在家里等他们过来。   下了马车,四阿哥去前院书房和大阿哥说话。仆妇准备了轿子,淑婉坐轿去后院探望大福晋。   大福晋穿着茶色的衣裳,靠坐在床头。   她看见淑婉笑着冲她招手,“你快过来坐,我身上不爽利,实在没力气下地,你容我失礼吧!”   淑婉连忙上前去扶她,“瞧你说的,我是来看你的,又不是跟你假客气来的,咱们妯娌之间没那么多讲究。你老老实实地躺下,我坐在床边跟你说话。”   淑婉扶着大福晋躺下,她摸到大福晋的衣裳随手捻了捻,她身上的布料柔软透气,就是太厚实了,不适合做夏装。   “你穿这个不热吗?要不要换一件衣裳?”   大福晋笑着摇头,“不用换,我穿这个正好,并不觉得热。你瞧,我身上还盖着棉被呢!”   淑婉低头一看,还真是!别人都在过夏天,大福晋又是棉被又是厚衣裳,像是在过冬。   大福晋叹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特别的怕冷。大阿哥恨不得打赤膊,我恨不得把棉衣夹衣都穿上。”   侍女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床边,淑婉抚平衣裳后摆慢慢地坐下。   “是不是气血亏损太过?太医怎么说?”   大福晋说道:“唉,不过是那些话,什么亏了,淤堵了,心肝脾肾都有问题。太医说话云山雾罩的,我懒得听,也听不懂。他们开了药我就吃,我这身体就这样了,慢慢养着吧!”   大福晋说得豁达,眼神却很麻木,好像没有了光,淑婉看见心里一沉。   “都说病来如山倒,祛病如抽丝,大嫂还年轻,慢慢养着总能养好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要药有药,要补品有补品,阿胶鹿茸当饭吃都能供得起。”   大福晋笑着摆手,“供得起也不想吃,每天三顿药,胃口都坏了,饭都吃不下,更吃不进补品了。”   “我只是打个比方,说的夸张了一点,补品这东西不能乱吃,该怎么补,还是得听太医的话。大嫂放宽心养着,你家大格格已经十一岁了吧?是个大姑娘了,也该学着管家了。有孩子帮忙,你也能轻松些。”   大福晋笑着点头,“我家大格格可能干了,现在家里就是她管着。”   淑婉夸道:“真厉害,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只会淘气。”   大福晋既为孩子感到骄傲,又觉得心酸。她身体不好,孩子也跟着着急。如果不是她身子骨不中用,孩子也不必那么辛苦。   大福晋眨眨眼,勉强压住眼中的湿润。   她打起精神笑着问道:“昨天你们办乔迁宴,我去不上,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快跟我说说,宴席热不热闹?”   乔迁宴其实没什么可讲的,淑婉告诉她请了哪个戏班子,唱了什么戏,酒席上都有什么。   大福晋跟她讲哪个戏班子哪出戏好,聊着聊着大福晋就累了,闭着眼睛睡着了。   淑婉悄悄起身告辞,派人去前面问问四阿哥走不走。大福晋的侍女和嬷嬷留她吃饭,“四福晋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好歹用过饭再走。”   淑婉笑道:“不留了,家里还有一堆事情呢!”   侍女苦留不住,只能送她出去,还请她经常过来。   “大福晋看您来了,精神头都好了很多,麻烦四福晋常过来转转,陪陪我们福晋。”   淑婉随口答应下来,前面传话的人也回来了,四阿哥也不肯留,要跟淑婉一起回去。   大阿哥亲自送他们离开,四阿哥和淑婉告别大阿哥,一起上车回家了。   在马车上,四阿哥问淑婉,“你看大嫂身体如何?”   淑婉皱眉,“我看不是很好。我进屋的时候大嫂坐在床上等着,后来躺在床上跟我聊天。大嫂是个好面子的人,若是她能起来,必定要换了衣裳打扮齐整在外间接待我。这么热的天,她穿着厚衣裳,还盖着棉被,我觉得是气血亏得太过,体内阳气不足吧!”   很多老年人气血虚怕冷,大福晋年纪轻轻就这样怕冷,淑婉总觉得不好。   四阿哥没说什么,只是皱眉。   淑婉又道:“听大嫂说,现在大哥府上都是她家大格格在管家,这孩子还挺懂事的。伺候的嬷嬷送我出来的时候又是留饭,又是让我常来。人家病得起不来床,我哪好意思留下吃饭?常去看看还行,去了陪着说会儿话再回来。”   其实去探病也很麻烦,淑婉这边要先套马车,带上一堆宫女嬷嬷去至郡王府。到了直郡王府马车换轿,进了后院陪大福晋聊一会儿再出来,这样来回一折腾,一上午的时间全没了。   四阿哥皱着眉点点头,“有空你就去看看吧!多留一阵子吃顿饭也没什么,你还能教教大格格管家。”   淑婉点头答应下来,“好,都听你的。”   这些日子又是准备搬家,又是准备乔迁宴,淑婉累得腰酸背痛,连着歇了好几天,但总觉得缓不过劲儿,根本没心思去探望大福晋。   她每天昏昏沉沉总是睡不够,腰总是酸的,也开始怕冷。淑婉派人拿帖子去请太医,她寻思着请人看看,没病当然好,有病就赶紧治。顺便给府里的人都把把脉,就当按时体检了。   宁嬷嬷放下帘子,在淑婉的手上搭了一条帕子。   太医细细地诊脉,又问了淑婉许多问题,比如有没有哪里痛啊,每天睡眠如何啊,月事多久没来了?把宁嬷嬷都问得不耐烦了。   “这位大人,你不是在诊脉吗?你什么都看不出吗?”   太医慢吞吞地捋捋胡子,“这位嬷嬷,我是太医,但我不是妇科的太医。我诊出了福晋是喜脉,只是不敢确定,所以要多问几句。”   宁嬷嬷瞪大了眼睛,“喜脉!当真是喜脉吗?”   太医笑道:“确实是喜脉,只是微臣擅长的不是妇科,福晋最好还是再请两个擅长妇科的太医过来,给您说说孕期注意事项。”   宁嬷嬷喜得直喊阿弥陀佛,淑婉心里也甚是欢喜,她觉得这个太医还挺有意思的,命人给了丰厚的赏银。   这太医确实挺俏皮,他深深地打躬作揖,“福晋以后有事尽管招呼,微臣愿意为四贝勒爷府上效力。”   他不是乐意给四贝勒效力,他是乐意给银子效力。   宁嬷嬷送太医去给宋格格和武格格请平安脉,回来后就嚷着要给宫里送信。   淑婉心道,这位嬷嬷还挺惦记旧主的,有点啥好事就念叨着告诉德妃知道。   她笑着说道:“我命人备车,嬷嬷替我往宫里跑一趟吧!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皇上,太后还有德妃娘娘知道。”   宁嬷嬷太喜欢这个差事了,进宫道喜不仅能看见德妃娘娘,还能得赏钱,谁不喜欢啊!   宁嬷嬷笑得牙花子都快露出来了,“好好好,福晋安生躺着,我这就进宫报喜。”   这次怀孕,淑婉不打算瞒着了,现在她住在自己的府里,宋格格天天守着小格格过日子,武格格胆子小也不敢作妖。没有人敢害她,她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秋香问道:“福晋,要不要给贝勒爷传信?”   淑婉摇了摇头,“贝勒爷晚上就回来了,我亲自告诉他。”   淑婉怀孕,府邸上下喜气洋洋。宋格格和武格格得了消息连忙过来道喜。   宋格格是真心替福晋感到高兴,这两年她跟着福晋越过越好,她和小格格的吃穿用度仅次于贝勒和福晋。   福晋这人好伺候,她不用小妾立规矩,也不会苛待小格格。每次去正院陪着福晋说说话,打打麻将,惬意的很。   这哪里是伺候人?明明是消遣去了!现在让宋格格去争宠她也懒得去,跟着四阿哥没有跟着福晋痛快。   武格格没有宋格格看得开,但若是要她争宠,她也是不敢的。她不怕福晋,她是怕四阿哥。   四阿哥在他们面前可太吓人了,像个冷面判官,还没说话,先瞪眼睛,吓得人心肝乱颤。   宋格格和武格格到淑婉跟前奉承,妻妾坐在一起越聊越开心。聊得正高兴的时候,宋格格和武格格发现马上就到四阿哥回家的时间了,急匆匆地结束话题,赶紧告辞离开。   她们跑路的速度,就跟半夜十二点魔法马上消失的灰姑娘一样快。   淑婉忍不住摇头笑,看来宅斗最后还是得靠男人。   宋格格和武格格很会掐时间,她们刚走四阿哥就回来了。   他是比较怕热的体质,到了夏天苦不堪言,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   淑婉笑嘻嘻地凑过去,“我有件喜事要告诉你,你先猜猜看啊!”   四阿哥瞟了她一眼,“这有什么难猜的?你有了呗!”   淑婉看向夏儿等人,“你们谁告诉他的?”   夏儿等人连连摆手,“您说了要亲口告诉贝勒爷,奴才们可不敢先说,没准是前面的人说的。”   春儿说道:“我看是苏公公说的!”   外面传来苏培盛的声音,“奴才冤枉!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春儿姑娘,你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春儿脸上一红,她冲外面喊道:“你怎么还没走?下次我会注意的,一定等你走了再给你泼脏水。”   众人笑了起来,四阿哥笑着跟淑婉解释道:“刚刚是我乱猜的,你在家里能有什么喜事?最多就是怀孕,果然被我猜着了。”   四阿哥擦完脸换了衣裳,扶着淑婉去里间说话。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说擅长妇科的太医来了。   四阿哥连声说道:“快请进来!”   太医进屋细细地诊脉,诊完脉后先给四阿哥和淑婉道喜。   “福晋胎象很稳,不必吃安胎药,放宽心情,正常饮食就好。”   太医说了许多孕期禁忌,四阿哥命人拿纸笔细细地记下来。   四阿哥给了丰厚的赏银,让苏培盛送太医出去。   淑婉打量着四阿哥的神色,他捏着禁忌事项的单子,眉头微微皱起,淑婉感觉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兴。   “这张单子有那么好看吗?我已经怀过一次了,该怎么养胎我心里有数,你不用太紧张。这次怀孕胎象比上次好,咱们搬出皇宫,宅子又大,又清净,这胎肯定好养,你就别担心了。”   四阿哥勉强笑笑,“唉,我总是放心不下。”   淑婉笑道:“生孩子罢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前几天四阿哥跟淑婉去直郡王府探病,大阿哥跟四阿哥聊了许多。   大阿哥很后悔,说刚成亲那几年,不该急着跟福晋要那么多孩子。太医说大福晋频繁生子亏了身子,现在想养回来就难了。   大阿哥说起这事的时候脊背都弯了,那样刚硬的汉子,在四阿哥面前眼睛都红了,瞧着很是可怜。   现在淑婉怀孕了,四阿哥心里有些害怕,怕淑婉像大福晋一样亏了身子。   四阿哥害怕也不敢跟淑婉说,怕她也跟着胡思乱想。   他笑着说道:“咱们的府邸离太医院有点远,来回请人太麻烦了。我派人去城里寻一位名医养在府里,这样用人方便。另外……大福晋那里你不要去了,出门得坐马车,路上不平坦,别颠坏了你。”   再者大福晋还病着,淑婉怀着孕,别过了病气。   淑婉知道四阿哥心里藏着事,他不愿意说,淑婉也不想寻根究底。   她乖乖点头,“好,我都听你的。只可惜你送我的演武场一时半会儿是用不上了,自打搬到这里来,我就刚进府的时候去了一次。”   四阿哥忙道:“幸好没去!多亏府里事情多,你没时间练武。前几天你不知道自己怀了,若是练武的时候抻坏了怎么办?”   四阿哥现在想想都怕。   淑婉觉得他大惊小怪,“我经常运动,身体已经习惯了,不会抻到了,我跟那些娇小姐可不一样。”   四阿哥心道:是,你比娇小姐们有主意多了,以后得让宁嬷嬷一直看着你。   宁嬷嬷从宫里带回了长辈们的赏赐,太后和皇上赏了些金银玩器。德妃娘娘知道淑婉怀孕了,高兴极了,赏了一尊白玉观音给淑婉保胎。   她还让宁嬷嬷带话回来,让淑婉最近不要进宫请安了,更不许坐马车出门。   四阿哥也把宁嬷嬷叫去,仔细叮嘱了一番,不许淑婉干这,不许淑婉干那。   淑婉心想,她平时是有多调皮,德妃和四阿哥都不放心她。   淑婉在家里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每天处理一下府里的琐事,陪着康宝玩耍,顺便教一教礼仪规矩。   康宝是个非常好伺候的小朋友,有的吃,有人陪玩他就满足了。   只是最近他有点烦恼,奶娘和宁嬷嬷不许他靠近额娘,她们说额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他不能扑到额娘怀里撒娇了。   康宝举着勺子舀饭吃,他的小手很好使,脸上没有沾到一粒米。   “为、为什么不能额娘,抱抱我?”康宝一边嚼饭,一边问道。   他现在已经是个很有逻辑的小朋友了,最爱问为什么。只是有时候表达不清,有点颠三倒四的。   淑婉笑道:“因为额娘怀了小宝宝,再过几个月,你就有弟弟或者是妹妹了。”   康宝歪着头想了想,“不要好吗?”   “不能哦!因为额娘想生孩子。”   康宝皱紧眉头,他跟淑婉商量,“不要吧!”   淑婉:“不行哦!这是我的肚子,我想要就要,你说的不算。”   宁嬷嬷笑着问道:“小阿哥,为什么不想要弟弟啊?”   “他不让额娘抱抱!”康宝长叹一口气,“他耽误事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淑婉让他闭嘴赶紧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好好吃饭,不许说话了!”   康宝小眉头皱的更紧了,“为什么?阿玛吃饭的时候,说话?”   他不知道淑婉这种行为叫做双标,但他知道问为什么。   淑婉祭出家长常用话术,“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赶紧吃饭!”   康宝吃完东西玩了一会儿就困了,淑婉等他睡熟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歇个午觉。   还没来得及躺下,大阿哥府里派人传话,说大福晋没了。 第67章   淑婉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都懵了, 她和大福晋不算亲近,但前几天她还跟大福晋见过面,冷不丁听说人没了, 淑婉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淑婉愣在那里,大福晋跟她打麻将, 聊闲篇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   宁嬷嬷看淑婉愣住了, 只能替她问话。   “前些日子我们福晋还去看望大福晋来着,当时大福晋精神还不错,怎么突然之间就……”   淑婉回过神来,“是啊!怎么会这么突然?”   来报信的嬷嬷满脸哀戚, “四福晋也知道, 我们福晋近两年身体不好。太医也说过,想治好很难,只能细心保养着。郡王请遍了名医,也没有用。前几日,福晋病情突然恶化,汤药针灸都不管用, 到了昨天,连水都喝不进去了, 今天早上我们福晋就……”   淑婉长叹一声,劝他们节哀。   “直郡王可还好?孩子们呢?府里现在谁管事?”   嬷嬷说道:“王爷哀痛不已,阿哥格格们哭成了泪人, 大格格现在强忍着悲痛打点上下。”   淑婉又叹了口气,“我这就派人通知贝勒爷, 我现在怀着身孕, 不方便出门, 替我给府上的主子们道个恼。请郡王阿哥和格格们节哀,大福晋也不希望他们过于悲痛,熬坏了身子。”   嬷嬷连忙答应下来,送完信就走了。   午觉是睡不成了,淑婉靠坐在软榻上发呆。   宁嬷嬷倒了杯白水放在淑婉手边,“福晋别太伤心了,生老病死是常事。以前我在宫里的时候,今儿个嫔妃没了,后天皇子公主夭折了,就是德妃娘娘的孩子也不是每个都长大成人了。”   经历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伤心不起来了。像皇上,当初孝懿皇后的女儿夭折了,皇上也是无可奈何。他是天子,但面对自然规律也是毫无办法。   淑婉说道:“我倒不是很伤心,我跟大福晋相处的时间不多,没多少交情。只是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很震惊,毕竟那是很熟悉的人……   说起来也是不凑巧,我这个时候怀孕,想帮忙都帮不上。大嫂家的大格格还小,平时处理一下家里的琐事还行,婚丧嫁娶这类大事她没经历过,恐怕处理不了。”   宁嬷嬷劝道:“哎呦!我的福晋,您还怀着孕呢!还没过三个月,胎还没坐稳呢!可不能去直郡王府,免得被冲撞了。直郡王府里有长随,有管事,怎么着都能把事情办好,您就别操心了。”   “也是……”淑婉问宁嬷嬷,“你派人通知四阿哥了吗?”   宁嬷嬷:“已经派人通知去了,还送了素服,您就放心吧!”   四阿哥在外面得了消息没有回府,换了衣裳直接去了直郡王府。   淑婉没睡,一直在家里等着,四阿哥直到月上中天才回来。   淑婉听说他回来了,去门口迎人,看见四阿哥身上的衣服愣了一下。   “你这是……洗了澡回来的?”   四阿哥点头,“我在前院洗了澡,换了衣服,免得冲撞了你。”   四阿哥挺迷信的,淑婉浑不在意。   “没事的,不至于这么小心。大哥府上怎么样啊?”   四阿哥说道:“刚开始有点乱,后来老八领着媳妇来了,八福晋去帮忙料理,看起来顺当多了。后来宫门快落锁了,老八和他媳妇就回去了。有内务府的人在,不会出岔子的。大哥是极受宠的皇子,内务府的人不敢不尽心。”   淑婉点点头,“那就好。”   四阿哥看着淑婉,心里很不放心。   他随口说道:“大家都说大福晋就是生孩子时候坐下的病……”   听到这句话,淑婉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四阿哥最近紧张焦虑的原因。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四阿哥连忙否认,“你跟大嫂不一样,你这隔了两年,大嫂是头年生完,第二年又生。我才不担心你呢!”   想了想他又叹道:“唉,只是有一点担心。”   淑婉笑着劝道:“你也说了,我生这胎中间隔了两年,只要不是频繁的生,不会有问题的。再者也不能把孩子打掉啊!打掉更伤身,还不如生下来呢!”   四阿哥抿了抿嘴,有些话他不好意思说,其实他不怕淑婉生孩子,真正怕的是失去淑婉。他今天看到的大阿哥脸上都是胡茬,眼眶青黑,像丢了魂,那落魄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受皇上器重的郡王。   四阿哥搂着淑婉,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爱惜又珍重。   大福晋的葬礼办得很风光,大家都说直郡王爱重大福晋,说他们夫妻伉俪情深。   淑婉听了只想冷笑,人都不在了,再风光又有什么用?   八福晋也出了些风头,她在直郡王府显摆了自己管家的能耐,得到许多人的赞扬。   三福晋来淑婉这里串门,还跟淑婉抱怨来着。   “大哥真是舍近求远,你现在怀孕了,不能坐马车,不能去那种场合,大哥就该来找我啊!怎么去宫里找八弟妹呢?我也住在宫外,找我不是更方便!再说了,我跟大嫂做了多少年的妯娌,我们关系多亲近啊!八弟妹入宫的时候,大嫂他们都搬出去住了,根本没有交集!”   淑婉只是笑,“三嫂喝口茶,这是新茶,味道还算不错。”   淑婉心道:三福晋能说出这种话,就像得了十来年的脑血栓似的。不管大福晋和八福晋有没有交情,她们都是惠妃娘娘的儿媳妇。惠妃养大了八阿哥,八阿哥就相当于惠妃的半个儿子,人家两兄弟自然比别的兄弟更亲近。像这种大事当然要先去找八福晋了!   三福晋喝了口茶,挑剔地说道:“啧,这茶太一般了,味道太淡了。”   淑婉笑道:“原来三嫂喜欢喝浓茶,下次我让人泡得浓一点。”   三福晋又道:“说起来,大哥对大嫂算得上是情深义重了。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大嫂这辈子也算圆满了。”   淑婉快要吐了,有爱情当然很好,但是如果让大福晋来选,她应该更乐意好好活着。   夏儿端来一碗酥酪放在三福晋面前,“三福晋请用酥酪。”   三福晋抬头看看夏儿,笑着点了点头,“好标致的丫头!”   她促狭地冲淑婉眨眨眼,“这是给你家贝勒爷准备的吧?你可真精明,有这样漂亮的丫头笼络着,你怀着孕也不用担心四阿哥变心了。”   淑婉:“呕……”   她真的忍不住了,这些日子她吃荤腥都没吐,这回让三福晋整吐了。   三福晋到底怎么回事?越来越像村口的长舌妇,她简直是有什么大病!应该拿门缝夹一夹她的脑袋,给她治一治。   三福晋嫌弃地撇撇嘴,“你……你真是……”   淑婉毫无诚意地道歉,“对不住啊!三嫂!我这到时候了,害喜了,实在忍不住。你也是怀过孩子的,应该能理解。”   三福晋干笑两声,“理解,呵呵,理解,我……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三福晋起身要走,淑婉连忙拦她,“三嫂别走啊!你再陪我说说话!我成日憋在家里,无趣极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别急着走啊!”   淑婉把酥酪往她身边推了推,“你吃了酥酪再走啊!”   酥酪白白嫩嫩的,舀起来有点像那个呕吐物。   三福晋捂着嘴哕了一下,“不了不了,改日再说吧!你不用送了,告辞!”   三福晋带着人急急忙忙往外走,淑婉追在后面送她。   “三嫂,你说说你,怎么走得这么急?前面马车还没套好吧!你再等等呗!你刚刚恶心了,是不是也怀了?”   三福晋越走越快,“不用送了,你快回去吧!”   淑婉停下脚步,她遥遥喊道:“三嫂啊!你走太快,我追不上就不送了。你回去后记得请太医看看,怀孕是大事,千万别疏忽了!”   宁嬷嬷引路送三福晋出去,秋香等人捂着嘴偷笑。   淑婉让人端水来给她漱口,“三福晋享受不了酥酪,端来给我吃。”   三福晋来了一趟,淑婉就开始害喜。   她的反应比怀康宝的时候严重很多,不仅闻不了油腥味,任何奇怪的味道都闻不了。   带熏香的衣服都不能穿,带香味的头油擦脸油一概不能用,闻着就要恶心,食物有一丁点不新鲜她都能吃出来。   四阿哥命人把带香味的东西都换掉,每次回家先去前院书房沐浴,洗掉汗味再回来。   他还调侃淑婉,说她的鼻子比虎头鼻子还灵。   淑婉害喜的反应很大,过了一个多月,她能吃荤腥了,但依然闻不了怪味道。   四阿哥花大价钱请了一位名医留在府里,大夫说淑婉这种反应是正常的。有些人害喜的反应可能一直持续到快生孩子的时候,每个人体质不同,情况也不同。   淑婉劝四阿哥别紧张,这一胎怀的很顺利,不会出问题的。   她刚说完这话,没过几天宫里就传出章佳氏离世的消息,皇上追封她为敏妃。   淑婉得知这个消息,心里又是一阵烦恼。   “出宫前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四阿哥说道:“章佳额娘这些年身子早垮了,不过是放心不下孩子,一直撑着。”   这种情况大家都预料到了,虽然伤心,但情绪还算稳定。章佳氏这些年受病痛折磨,活得实在辛苦。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交好,这种时候他直接住在了十三阿哥那里陪着兄弟。   按理说章佳氏是长辈,淑婉虽然怀着身孕,这种时候也该进宫磕头。   但皇上亲自下旨,免了淑婉进宫。   章佳氏临终前跟皇上商量了,这不是什么喜事,孕妇都不必来了。皇上知道,她这句话是为了四福晋说的。   淑婉接到旨意哭了一场,怀孕的人本来就爱多愁善感,知道章佳氏为她说的话,心里更是受不了。   四阿哥在宫里住了几晚,等事情都料理妥当才回来。   四阿哥刚回来,宁嬷嬷就跟他告状,“贝勒爷,福晋最近不听我的。吃的也少了,也不爱动了,我们怎么劝都没用。”   淑婉笑道:“嬷嬷好快的一张嘴,还学会告状了!我胃口不好,吃不下饭,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我又不是猪,天天呱唧呱唧地吃。我就不信,你们没有胃口坏的时候!”   四阿哥皱眉,“你是因为章佳额娘的事吧?你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就白白浪费了她的一片心。”   淑婉不高兴地说道:“我就是吃不下饭!我有什么办法,强吃进去也得吐出来!你放心,过几天我心情好了,自然就能吃得下饭了。”   四阿哥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淑婉问道:“怎么了?”   四阿哥摇头,“没事!”   “你休想瞒我!我了解你,你面无表情我也能猜到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也不算出事……”   四阿哥见瞒不过了,只能实话实说。   “皇上要巡视永定河堤,大哥,我,还有老十三,我们三个随行。”   巡视河堤是要紧事,淑婉不能拦着。   她小声嘀咕,“怎么选了你们三个?”   四阿哥说道:“大哥和十三出去走走,也许心情能好一点,皇阿玛可能是这么考虑的。”   “出去巡视河堤是正事,我不会拦你,去了能多学点东西,这样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家里这么多人伺候着,我又不是头一次生孩子,不会出问题的。”   四阿哥心道:你说得容易,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四阿哥叹了口气,“真是奇了怪了,你怀孕的时候我总是不在。”   “嗨呀!怀孕就是大肚子,你在我身边也帮不上忙,只要生孩子的时候你在就行了。”   四阿哥虽然不放心,但也只能这样了。皇上已经决定好巡视河堤的人选,四阿哥因为媳妇怀孕就不去了,肯定会遭到皇上训斥。   这种离不开媳妇的行为,听起来多没出息啊!   十月份秋高气爽,淑婉已经怀孕六个月了,肚子微微鼓起,孩子的胎动也越来越频繁。   淑婉给四阿哥收拾了行李,四阿哥随圣驾一起出发。   这一走就是一个月,京城下雪的时候,四阿哥他们才回来。   四阿哥回来的那天,淑婉带着宋格格和武格格到门口迎接。   她里面穿着胭脂色的衣裳,外面披着秋香色的披风,斗篷帽兜有一圈白色兔毛,围在淑婉脸庞显得她白嫩可爱。   四阿哥离得老远就下了马,他怕离得近了,马匹惊到淑婉。   淑婉带着众人行礼,四阿哥连忙过来扶她,“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做什么,在屋里等着多好。”   淑婉笑道:“别家福晋都是在门口等着,我也不能比别人差啊!”   四阿哥盯着淑婉看,眉梢眼角都是笑。   宋格格和武格格虽然无心争宠,但看见四阿哥和淑婉恩爱,心里也忍不住发酸。   谁不想要甜甜的爱情呢!   四阿哥摆摆手,打发宋格格和武格格回去。他自己拉着淑婉的手,慢慢地从前院走回正院去。   淑婉笑道:“你们回来的好快,我以为还要等一阵子呢!”   “这都算慢的了,永定河离京城不算远,我们也不用沿着河边全走一遍,挑着重要的位置看一看就行了。圣驾太慢,若是全程骑马,我早就回来了。”   四阿哥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小盒子,“这次出门没去繁华的地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河堤附近巡视。这是我路过集市随便买的小玩意,粗鄙了些,你拿着逗康宝玩吧!”   四阿哥说的平淡,但眼底藏着期待,他像是买来礼物送人的小朋友,急着像别人展示自己的心意。   淑婉笑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可爱的小泥人。小泥人穿着红色的衣裳,粗短的胳膊和腿,看着憨态可掬。   淑婉把泥人拿出来仔细看,“好可爱啊!我特别特别喜欢,谢谢阿哥!”   四阿哥腼腆地笑了笑,特别纯情。   “小玩意,不值什么,你拿着哄儿子。”   “不要!康宝那坏小子破坏力可大了,他肯定会把小泥人弄坏的!我才不跟他玩呢!”   四阿哥笑话她,“你多大的人了,还跟儿子吃醋,你羞不羞?”   “你这么大的人了,送礼还送小泥人,你羞不羞!”   “可你很喜欢这个啊!我是照着你的喜好买的,说到底还是你幼稚。”   “我才不幼稚,是因为你送的,所以我才喜欢,所以我才变幼稚,所以最幼稚的还是你!”   四阿哥掐她的脸,“哼,歪理!算了,我说不过你!我让着你!”   四阿哥把泥人接过来装好放进盒子里,他拉住淑婉的手给她暖手。   “回去慢慢玩,仔细冻坏了手。”   回到屋里,淑婉脱了斗篷,把小泥人拿回来,满屋子的转悠,看看放哪里合适。   不能放太低了,康宝看到了肯定闹着要玩,也不能放太高了,那样淑婉就看不见了。   转了几圈,淑婉把小泥人放在梳妆台上,藏在放梳子的盒子里。   这样康宝看不见,淑婉每天都能看见。   四阿哥看她在屋里转圈圈就想笑,“幸而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若是什么金银珠宝,你还不知道藏哪里了呢!”   淑婉看小泥人好好躺在小盒子里,满意地点点头。   “你少瞧不起我,我可会藏东西了!”   屋里没有别人,淑婉笑呵呵地走过去摸了摸四阿哥的脸颊,然后低头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今年下雪的时候最英俊的男孩子不在我身边,我给他补上。”   四阿哥闷闷地笑了起来,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你亲错了地方,应该亲在这里!” 第68章   四阿哥回家了, 淑婉高兴,下面的人也跟着高兴,大家欢欢喜喜地准备过年。   今年淑婉他们从宫里搬出来了, 过年的方式也得改一改。   在宫里一切有内务府准备,淑婉不用操心,该贴对联的时候贴对联,该去赴宴的时候去赴宴。   现在不同了, 他们搬出来了。因为是出宫第一年,内务府把过年用的东西送过来,其他的事情都要淑婉自己操心。   快到腊八的时候,淑婉就吩咐厨房准备泡豆子煮腊八粥。   腊八那天, 厨子早早起来煮粥, 粥里放的东西比较随意,凑够八样, 或者十六样都行。   煮好后, 阖府上下都吃腊八粥。还要多准备出几份, 分享馈赠亲友。   送出去的腊八粥要讲究一点, 府里的厨子很有巧思, 他用雪花白糖在粥上撒出‘福’‘喜’‘寿’等字, 再撒一点青丝和红丝,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淑婉夸了几句,厨子得了夸奖非常高兴, 要给淑婉单独做一碗,淑婉连忙拒绝了。   白糖撒出来的字在粥上很容易化,所以厨子是没少撒, 那是淑婉承受不住的甜度, 这份甜蜜还是送到亲戚们那里吧!   淑婉派人把腊八粥送出去, 亲戚们回赠的腊八粥也送到了。   有的人家用了精致的容器,有的人家放了许多种米和干果,还有的人家也像淑婉家一样,用糖撒个寓意吉祥的字样。大家都挺费心,争取把平平淡淡的粥熬出花样。   四阿哥早上喝粥之前,先把粥供到佛前。喝过粥后,四阿哥便出门去了,今天有冰嬉,他也得到场去看。这既是嬉戏,也是练兵。   宫里也要熬腊八粥,皇上会分给皇子,宗室还有看重的大臣,太监们送粥过来,淑婉还得给大笔赏银。   私底下淑婉跟四阿哥吐槽,“这哪是赏赐?分明是讹诈,有那笔银子,我能买多少米了!”   四阿哥说她小气,“不过是几两银子的打赏,不给多丢人!咱们喝的不是粥,喝的是皇阿玛的恩典。”   淑婉说道:“恩典是极好的,就是不咋好喝,还不如我自己煮的粥。”   过完了腊八,大概到腊月二十左右,钦天监会选一个吉日,皇上封笔,官府封印,大家一起放假,等正月时候再由钦天监选出吉日,恢复办公。   四阿哥现在没事了,天天待在家里陪淑婉。   可能是远的香,近的臭,以前四阿哥不在家,淑婉总想让他陪着,现在他留在家里,淑婉又嫌他烦了。   四阿哥管淑婉管得太严了,不准出去吹风,要多穿衣裳,不准这个,不准那个,比宁嬷嬷还要烦人。   淑婉实在受不了,她劝四阿哥去找虎头玩。   “虎头总看不见你,多寂寞啊!你去陪虎头玩吧!再给虎头做两件衣裳,冬天来了,虎头冷!”   四阿哥恼了,“怎么?你嫌我烦?我都是为了谁?我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你为了我好,但你管的也太多了!我给你拿布料,我给你出银子,我给你找绣娘,求你快去陪陪虎头吧!”   四阿哥气得想打人,他去陪虎头玩的时候,淑婉吃醋,现在他不想陪虎头,只想陪她,她还嫌自己烦,她怎么那么难伺候!   “你等着的!你等生完孩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淑婉无奈叹气,她老公真记仇!   “好阿哥,你体谅体谅我好吗?我挺着十来斤的肚子,经常喘不上气,孕妇身上又热,我心里燥啊!你少管我一些,我还能舒坦点。”   四阿哥掐了掐她的脸,“哼!真是难伺候!”   说完他就出去了,真的去前院给虎头设计衣裳去了。   四阿哥走了,淑婉耳根子清净多了。她扶着腰在屋里走来走去,锻炼身体。   她问宁嬷嬷,“接生的产婆找好了吗?”   宁嬷嬷说道:“找好了,再过两天就接进府里。”   “产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喜炕都挖好了,里面放着筷子,寓意着赶快生。被褥都是新做的,被面,褥子面用的是细棉布,提前用滚水煮过。”   淑婉点点头,“那就好。”   宁嬷嬷笑着问道:“福晋,你也太着急了,现在才八个月,离生产还有段日子呢!”   淑婉笑道:“生孩子的事哪说得准,有的时候提前生,有的时候往后推。提前准备下来,我心里踏实。有些人怀孕总是早产,我感觉我是往后推迟的体质。”   屋里慢慢暗了下来,淑婉开门一看,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   四阿哥还没回来,淑婉命人拿斗篷过来,她去前院看看,然后跟四阿哥一起回来。   宁嬷嬷劝她不要去,淑婉心里有点慌,觉得自己一定要去。   她捂着心口,勉强笑了笑,“地上的雪都扫干净了,我去前面走走。看这样子是要下雪了,还不知道能下几天,若是这会儿不出去走走,明天就出不去了。”   夏儿等人也跟着拦,但淑婉有一种直觉,非要到前面去。   到了前院,看门的奴才不让淑婉进去。   那小太监赔着笑脸,“福晋,贝勒爷在里面谈正事呢!不方便见您!您先回去,等贝勒爷忙完了,奴才立刻通报,送贝勒爷回正院。”   淑婉心里犯起了嘀咕,“外面又没打仗,皇上都封笔了,四阿哥还有什么正事?”   小太监笑道:“这……奴才只是个看门的,有什么正事,贝勒爷也不会告诉奴才啊!”   淑婉往里面看了看,站在门口不肯走。   小太监苦着脸愁坏了,“福晋……请您移步到厢房坐坐?”   淑婉摆手,“不去,我就站在这里等着。”   小太监看向宁嬷嬷等人,你们是福晋身边的人,你们倒是劝劝她啊!   宁嬷嬷笑道:“福晋,这小太监说得对,您别在这站着吹冷风啊!去厢房坐着烤火多好啊!您还怀着孩子呢!”   淑婉皱眉站在门口,根本不理会宁嬷嬷的话。   这时,院子里出来一个小厮,淑婉看他的衣着打扮就知道了,这是她娘家来人了。   淑婉闯了进去,小太监不敢拦,连忙追了过去,宁嬷嬷等人赶紧跟上。   淑婉指着那小厮喝道:“你站住!你过来做什么来的?”   小厮有点慌,“奴才……奴才是来……给贝勒爷问安。”   “不年不节的,为什么过来问安?”   四阿哥听见淑婉的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皱着眉,让小太监送那个小厮出去,然后扶着淑婉让她到书房来,“你进来,我跟你说。”   进了书房,四阿哥让淑婉坐下歇口气。   淑婉说道:“你最好不要瞒我,我不是傻子。不年不节的,我娘家为什么会来人?我刚才在正院就心神不宁的,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出事了?”   四阿哥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跟淑婉说。   “岳父他……刚刚过世了。”   刚才他还在偷偷庆幸,庆幸淑婉把他赶出正房,这样送信的人直接来了前院,他就能瞒住淑婉了,没想到瞒来瞒去还是没瞒住。   淑婉眼前一黑,“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淑婉完全没有办法接受,“我阿玛虽然上了年纪,但身体一直都很好,前些日子我还往娘家送腊八粥来着!”   “岳父用过午膳后说累了,回屋歇息后,再没有醒过来。不过他应该是没有痛苦,你……你不要太难过……”   淑婉扶着额头,“你说得轻巧,我怎么……我怎么可能不难过?”   不像是大福晋和章佳氏,她们长时间缠绵病榻,大家都有个心理准备。   费扬古是突然间离世,前一天还好好的,这种最让人难以接受。   淑婉木然地坐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费扬古陪伴她的情形在淑婉脑海中乱窜,压得她心口难受。   “我额娘怎么样?”淑婉问道。   四阿哥说道:“岳母很伤心,她怕你难过,特意嘱咐我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淑婉吸了吸鼻子,“别说了,我回去换衣服,我要回娘家。”   宁嬷嬷连忙劝道:“福晋,您还是别去了,眼看着就要下雪了,天冷路滑不好走,您还怀着身孕。”   淑婉冷声问道:“所以我连阿玛最后一面都不能见是吗?”   宁嬷嬷叹了口气,扭头看四阿哥。   四阿哥劝道:“你别激动,让秋香冰香代替你去看一眼吧!”   “对不起,这事我不能听你的,那是我亲生父亲,我必须回去看看!”   几个人轮番地劝,淑婉打定主意,就是不听。   四阿哥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咱们说好了,今天去一次,之后不许再去。”   淑婉点头,“我答应你。”   淑婉和四阿哥回去换衣裳,穿好素服,车马已经备好,两人一起去了淑婉的娘家。   四阿哥带足了侍卫,排场很大。到了后,四阿哥扶着淑婉下车,和她一起去敬香。   淑婉来到灵堂哭成了泪人,上过香后,四阿哥就让宁嬷嬷扶着她去后院了。   淑婉的额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她的嫂子弟媳一起料理事情。   淑婉来到后院,所有女眷都给她行礼,淑婉的额娘也从床上挣扎起来给女儿行礼。   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淑婉按住母亲,哭着说道:“您生我养我,怎么能给我行礼呢?”   额娘说道:“礼不可废。”   淑婉的嫂子弟媳围过来劝道:“福晋节哀,别哭坏了身子,您还怀着身孕呢!”   嫂子们和弟媳说话又温柔又体贴,处处都为淑婉着想。热水手炉准备齐全,吃食点心也是淑婉在家时候喜欢吃的口味。   淑婉听了却只觉得腻烦,假如她不是皇子福晋,她的好嫂子好弟妹也不会这样周到热心。   “嫂子们和弟妹都去忙吧!我跟额娘单独说几句话。”   淑婉这样说了,其他女眷才出去了。   她的额娘叹道:“你不该回来的。”   “您说得容易,不回来我这辈子心里都不舒服。”   她额娘仰头看着床帐,“人这一生都要经历这些,我们该觉得庆幸,你阿玛没遭罪,他做过大官,儿女也多,享过福。女儿还做了皇子福晋,将来你就是王妃了,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您看得真开,那您怎么病倒了呢?”   淑婉额娘:“……嫁了人,说话越发难听了,都是四阿哥把你惯得。”   淑婉叹了口气,“是,四阿哥待我确实很好,阿玛给我找了份好亲事。”   “你已经看过我了,现在就回去吧!等我养好身体,我去贝勒府看你,你不用来看我。你的这些兄弟们日子太富足了,没经受过磨砺,也没什么才干,以后帮不上你的忙,更帮不上四阿哥的忙。这种亲戚随便处处就行了,有余力就照顾照顾,没有余力,不用死气白咧地拉拔他们。”   淑婉一边抹眼泪,一边笑了起来,“瞧您这话说的,哪像亲娘说的话。”   别人家里,恨不得高嫁的女儿把娘家背在背上,淑婉的额娘倒好,催着淑婉甩脱没用的亲兄弟。   “我这是为了你好!太照顾娘家的女人,迟早要遭姑爷的厌弃。你本来就不会说话,再拉拔娘家,日子岂不是更难过了!”   淑婉的额娘插科打诨,让淑婉心中稍稍好受了一些。   额娘叹道:“回去吧!你怀着孕呢!别再来了!”   淑婉擦干眼泪,和四阿哥一起回了贝勒府。   走到半路,突然下起了雪,淑婉掀开帘子看看雪花,转回身靠在了四阿哥身上。   “谢谢你……”   四阿哥拍拍她的头,“别难过,我陪着你。”   回到家里,淑婉擦干眼泪,正常吃饭,正常睡觉。虽然情绪低落,偶尔发发脾气,但总体来说,状态还算可以。   四阿哥请太医给淑婉诊脉,胎象很平稳。这样四阿哥就放心了,他最怕淑婉受到刺激,提前生产。   淑婉回娘家看了一眼,没有留下遗憾,心里好受许多。她强迫自己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每天认认真真地养胎,尽量不去想别的事情。   马上就要过年了,三十前一天晚上,淑婉准备好吉服,挂在屋里,过年的时候四阿哥他们得进宫祭祖。   淑婉问四阿哥:“你要不要戴上护膝?有的时候会站在外面,应该很冷的。”   “不用戴着,大部分时间是在屋里,戴上那个太热了。”   淑婉突然停下摸了摸肚子,“我记得接生婆已经接到府里了是吧!”   四阿哥点头,“是啊!你不是着急吗?我都没让接生婆在家里过年。”   淑婉叹道:“我也不用挺着肚子进宫拜祖宗了,送我去产房,我感觉我要生了。”   四阿哥连忙喊人。   淑婉已经生过一次了,产房和产婆也已经准备好了。宁嬷嬷等人都有经验,大家各司其职,现场乱而有序,只有四阿哥急得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四阿哥命人去请太医,又把府里养着的大夫请来。   “我问你,福晋不是还有些日子才生产吗?怎么提前发动了?”   大夫也是愁,“这……这提前生产也是有的,呃,都是正常现象。”   四阿哥觉得这不是正常现象,“福晋肯定是受了刺激,心情不好,影响到孩子了,所以提前生产。你这个庸医,这都没诊出来!”   大夫一边擦汗一边委屈,那宫里的太医也给福晋把脉来着,他们也没觉察出福晋受刺激啊!胎象就是很稳,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夫只能劝道:“贝勒爷息怒,福晋身体底子好,月份也大了,一定能平安生产。”   四阿哥瞪大夫一眼,没搭理他。若是福晋出了问题,他一定辞了这个庸医,砸了他的招牌!   淑婉肚皮发紧,胎动频繁,肚子一阵一阵的疼,但总是生不下来。   这阵子疼痛过去了,淑婉问宁嬷嬷,“阿哥在哪里?”   宁嬷嬷忙道:“贝勒爷在院子里站着呢!”   “康宝呢?”   “奴才们怕您生产吓到小阿哥,奶娘抱着他去前院书房了。”   淑婉想了想说道:“让四阿哥去前院陪着康宝睡觉,祭祖是大事,最好不要告假。”   宁嬷嬷为难地说道:“四阿哥未必肯听奴才的啊!”   淑婉说道:“唉,你尽力劝吧!我感觉现在跟生康宝时候一样,只是肚子疼,还有力气说话,也有力气吃饭,孩子就是不肯出来。他在外面等着,恐怕要等一夜。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   接生婆也说道:“宫口还没开,恐怕还有的等。”   宁嬷嬷只好出去劝四阿哥,“您在外面冻着,福晋也不能安心。小阿哥没去前院住过,冷不丁过去,小阿哥肯定害怕。您还是去前面歇息吧!等福晋快生了,奴才跑到前面喊您起来。”   四阿哥不肯走,宁嬷嬷苏培盛和秋香等人轮番地劝。   “您留在这福晋不放心,她一边疼,一边还得惦记您。”   四阿哥无奈,他站在窗下往里面喊了一句,“淑婉,别害怕,不舒服了立刻派人去叫我。”   淑婉深吸一口气,勉强用轻松的语气说道:“知道啦!你快走吧!”   四阿哥去了前院书房,把康宝抱到他的床上,跟孩子一起睡。   康宝问:“额娘呢?”   “额娘在生弟弟,你在这里乖乖的,等明天弟弟就生出来了。”   康宝叹了口气,“哎呀……”   四阿哥笑道:“哎呀什么?”   “不想要弟弟,把弟弟……扔吧!”   四阿哥问:“你要把弟弟扔了?”   康宝点点头,“扔吧,额娘过来陪我睡!”   四阿哥掐掐他的小鼻子,“别想美事了,把弟弟扔了,你额娘也该陪着我睡。”   康宝换地方睡很兴奋,他在床上滚来滚去,玩了好久才睡着。   他抱着四阿哥的胳膊,像一只小火炉,热乎乎软绵绵。   四阿哥瞪着眼睛毫无睡意,隔一会儿就把苏培盛喊来,询问后院的情形。   苏培盛来来回回地派人去问,然后禀报给四阿哥知道。   到了后半夜,四阿哥实在撑不住了,迷迷糊糊地刚要睡着,一股湿热让他清醒过来。   他爬起来一摸,原来是他儿子尿床了。   四阿哥叹了口气,喊人进来换被褥,换衣服。   康宝睡得像小猪似的,由着奶娘把他剥光换衣服。   折腾了一通,四阿哥也不想睡了,他让苏培盛看着康宝,他去后面看看淑婉。   走到正院门口,宁嬷嬷正好从正院出来。   “贝勒爷您来得正好,福晋就要生了,您快去看看吧!”   四阿哥快走几步,正院里点了许多灯笼,把院子照的亮堂堂的。   产房偶尔传出几声痛呼,四阿哥攥着拳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一直到天光发亮,淑婉总算把孩子生出来了。   产婆把孩子包起来,众人向四阿哥道喜。   “恭喜贝勒爷,贺喜贝勒爷。福晋生了个阿哥,母子平安啊!”   四阿哥喜不自禁,连声喊道:“好好好!都有赏赐!”   他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两个太医,“咦?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太医们心道:我们早就到了,守着一夜了,感情您才看见。   四阿哥笑道:“你们也有赏,宁嬷嬷急得封个大红包。”   太医们笑成了一朵花,“多谢贝勒爷,恭喜贝勒爷。”   大夫心中幽怨,我也陪了一夜啊!骂人可着我来,赏人怎么没有我了?   淑婉累的狠了,生完孩子看一眼就闭眼睡了。   四阿哥打发太医和大夫去前院休息用饭,他换上吉服,坐上马车去宫里祭祖,顺便报喜。   皇上得知淑婉在大年三十生了孩子也很高兴,他对四阿哥说道:“你府里妻妾少,只有一儿一女,现在又添一个,还是嫡子,这是好事。你福晋刚生产完,进不了宫,你去永和宫给你额娘请安,给她报个喜讯,让她也开心开心。”   皇上派人提前去永和宫打招呼,然后派人送四阿哥去后宫。   永和宫已经提前清场了,只有德妃和五公主在。   四阿哥恭恭敬敬地行礼,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德妃知道。   德妃听了果然高兴,但嘴里还是忍不住抱怨几句。   “听说你岳父没了,你还带着你媳妇去了她娘家?”德妃冷笑,“哼,你媳妇向来有主意,你都管不了她。”   四阿哥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额娘误会了,是儿子执意带她回娘家。毕竟是福晋的生父,回去看一眼就算尽孝了。”   四阿哥回护淑婉,加上这种一板一眼的回答方式,惹得德妃很不高兴。   “你就糊弄我吧!你是个稳重孩子,知道深浅,若不是你媳妇任性,你能带她回去?她还怀着身孕呢!这次早产肯定是当时冲撞了!她可真是厉害,丝毫不把皇室血脉当回事!”   五公主笑着劝道:“额娘,都说夫妻两个只会越来越像,我看四哥稳重,四嫂也挺稳重的啊!早产是常有的,未必是冲撞了,若是要冲撞,去的当天恐怕就得生了。再者母子平安,还是年三十出生,这不是很好的时辰吗?”   德妃瞟了女儿一眼,这女儿真不像话,胳膊肘往外拐。   “就算没有冲撞,她也不该回去!当初敏妃离世,她都没回宫看看,说她是孕妇,现在她亲生父亲这样,她就回去了,这不是不敬敏妃吗?她这样做,让宫里其他人怎么看?”   四阿哥低着头,不耐烦地皱眉,本来他心里挺开心的,额娘说这些有的没的,搞得他好心情都没了。   四阿哥不吭声,德妃看他木头似的就生气。   “你怎么不说话了?”   四阿哥木木地说道:“额娘说的都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事情已经这样了,儿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还请额娘宽恕,别再计较。”   德妃:“你!”   五公主连忙出面打圆场,“其实你们两个都没错,都是想把日子过好。额娘是关心则乱,别人不会指出四哥四嫂的错处,只会偷偷看你们的笑话,额娘说得严重一些,也是教导四哥,为四哥好的意思。   四哥呢!比较刚直,额娘也是知道的。他已经知道错了,只是说话不会拐弯,语气也不够缓和,听着不太顺耳。”   五公主笑道:“说起来,四嫂怎么忍着四哥的呢?你在外面跟活阎王似的,谁看了谁不害怕?连我都怕四哥呢!”   四阿哥抿嘴微微笑了笑,“多谢五妹妹替我解释。我看着吓人,相处久了就不怕我了。”   四阿哥冲德妃先低了头,“就是五妹妹说的那样,儿子嘴笨,面冷心热。额娘的教诲儿子已经记下了,下次再不敢犯错了。”   儿子女儿都给自己台阶下,德妃不敢再摆谱了。   大过年的,闹得不愉快,大家心里都不痛快。德妃很迷信,她坚信年根年头的时候,一家子人一定要开开心心的,不能吵架不能生气,不然来年一年都不顺当。   德妃也有些后悔,孩子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她干嘛说这些呢!   德妃忙道:“你和淑婉都是好孩子,我就是怕你们走错了路,所以不停地叮嘱。咱们做人就是得谨慎,不能让人看了笑话,抓住把柄。你跟十三阿哥那样好,你也不希望跟他有隔阂的啊!”   四阿哥点头笑道:“额娘说的极是。”   抱怨了一通,德妃开始问正经事。   “孩子早产身体怎么样啊?淑婉身子如何?”   四阿哥忙道:“孩子和淑婉一切都好,孩子很健康,只是比康宝轻了一点。”   德妃笑道:“孩子长得像谁?”   “太小了,还看不出什么。”四阿哥脑子灵活了一瞬,“不过看嘴巴和下巴很像额娘。”   德妃听了果然喜欢,“哎呀,一定是个极漂亮的孩子!等他大一点了,一定带进宫里给我看看。”   四阿哥又提起了康宝,“康宝很想额娘,在家玩的时候,经常提起您。有了新玩具就会提一句,这个要留给祖母玩。”   德妃更高兴了,“我的康宝啊!我果然没有白疼他!”   “昨天晚上,康宝和我一起睡的。福晋在正院生产,怕喊叫声吓到康宝,所以让我带着康宝去前院睡。”   德妃点头,“你福晋做得对,女人生孩子血腥气重,不该让男人陪着。”   “儿子这一宿几乎没睡,康宝睡觉翻来翻去,一会儿头冲着我,一会儿头朝下,脚朝上,一会儿又踹我一脚,到了后半夜,他尿床了,我又把他抱起来,命人换衣服换褥子。”   德妃和五公主听着康宝的趣事捂着嘴笑,德妃笑道:“好淘气的小子,长大了肯定是好样的。”   四阿哥陪着德妃聊了一会儿,时辰差不多了,四阿哥不能久留,带着德妃的赏赐离开了永和宫。   五公主跟他一起走,路上,五公主笑道:“四哥变了好多。”   四阿哥淡淡地说道:“有吗?”   “有啊!”五公主说道,“四哥没成亲的时候,我也跟四哥一起请安,当时我大气都不敢喘,四哥板着脸,好像再跟额娘讨债,你远远没有十四好说话,我们想亲近也亲近不起来。”   四阿哥摸摸脸,他当时有那么吓人吗?   五公主笑道:“现在不一样啦!感觉你娶了四嫂,越来越活泼了!也会说笑话了,也会哄人了,虽然还是爱板着脸,但没有以前看着吓人了。你看刚才,我给你台阶下,放在以前,你是绝不肯跟额娘妥协的,肯定是冷若冰霜,一言不发,比顶撞额娘更加气人。   现在你又会讲康宝的趣事,又能拿捏住额娘的心思,说孩子下巴嘴巴像额娘,这不都是变化吗?”   四阿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也对,以前……我好像确实不是这样……”   五公主叹道:“若是我将来的额驸像四哥一样就好了,婆媳之间争吵是要靠儿子来调解的,我看四哥做得就很好。当然啦,四嫂也很厉害,额娘很难讨好的,四嫂居然把额娘哄得服服帖帖。”   四阿哥笑了,“确实,你四嫂是很好。”   五公主:“……”   五公主心里叹道:四哥好烦啊!不过是夸了一句,瞧把他乐得!还跟我炫耀上了!怪不得有婆媳矛盾,怪不得有讨人嫌的小姑子,看到四哥这样,我都想做讨人嫌的小姑了!   五公主瞬间没了谈兴,非常敷衍地跟四阿哥道别了。   四阿哥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妹妹,他也不在意,出宫后马上回家,和淑婉过团圆年。   淑婉已经醒了,太医和大夫诊过了脉,脉象平稳,一切健康。   四阿哥回到家里脱下沉重的吉服,急匆匆地跑到产房看老婆。   淑婉笑道:“从宫里回来啦!”   四阿哥点头,“是!额娘夸你呢!说你生孩子有功!”   淑婉嗔了他一眼,“你少哄我!额娘怎么会夸我?她肯定是说我这不好,那不好。婆婆嘛!见了儿子哪有不告状的!”   四阿哥心道:原来都让她猜着了。   “不!你生孩子,就是有功。”   淑婉回了个笑脸,“我不图有功,我喜欢孩子才生的,尤其是跟最英俊的你生!” 第69章   四阿哥命人把年夜饭摆在产房里, 桌子就支在炕边。淑婉坐在炕上吃,他坐在桌边吃。   宋格格和武格格随意,她们可以凑到一起吃, 也可以关起门来在自己的院子里乐呵。   宁嬷嬷最看重规矩,她劝四阿哥三思,“贝勒爷,年夜饭最隆重不过了。产房血气重, 您是男人本不该进来。您进来看看福晋和小阿哥就赶紧出去吧!年夜饭还是摆在别处比较好!”   四阿哥的脾气可比淑婉坏多了,若是宁嬷嬷这样劝阻淑婉,淑婉一定会跟她讲好多大道理,把宁嬷嬷绕晕, 但四阿哥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宁嬷嬷闭嘴了。   “这府里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   宁嬷嬷连忙躬身行礼, “奴才这就下去准备。”   年夜饭非常丰盛,虽然淑婉这个女主人忙着生孩子, 没时间操持家务, 但宁嬷嬷秋香等人不是吃素的, 有她们在, 贝勒府各处井井有条。   饭菜摆好, 年夜饭的香气往淑婉鼻子里飘, 而她的小炕桌上只有红枣小米粥,煮鸡蛋,还有一碗没放盐的鸡汤。   春儿扶起淑婉让她靠在枕头和软垫上, 拿着小勺一口一口喂淑婉喝粥。   淑婉对四阿哥笑道:“你把年夜饭摆在我旁边,是故意馋我的吧?”   四阿哥也笑了,他不是故意馋淑婉, 只是想跟淑婉在一起团圆。他连康宝都没抱过来, 奶娘带着孩子在前院过年呢!   四阿哥拿起筷子在桌上扫视一圈, “我看看哪道菜是你能吃的。”   淑婉疲惫地摆摆手,“不用看了,基本都是不能吃的。我现在不能吃凉的,不能吃油腻的,不能吃硬的,而且也没什么胃口,喝点小米粥就行了。”   淑婉喝了一碗小米粥就吃不下了,春儿挑了几块炖得烂烂的鸡肉喂给淑婉,她吃了两块也不吃了。   四阿哥皱眉,“怎么吃的这样少?我记得你生康宝的时候比现在吃得多。”   淑婉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太累了吧!我没有胃口也不能硬往嘴里塞。”   四阿哥点点头,他吩咐春儿去厨房留饭,如果福晋饿了,灶上一定要有热乎的粥饭。   淑婉坐着不舒服,让春儿扶着她躺下。   她笑着对四阿哥说道:“阿哥慢慢吃,我躺着陪你说话。”   四阿哥心情不错,他拿着酒壶自斟自饮。   他笑着问道:“我奇怪很久了,你为什么管我叫阿哥呢?”   他看别的兄弟们的妻子都管丈夫叫贝勒爷,他不介意淑婉直呼他的名字,但淑婉一直管他叫阿哥。   淑婉挑眉笑了笑,她让伺候的人都出去。   “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思,叫阿哥的时候不能带上排行,这样感觉你是我一个人的小阿哥,特别亲近。而且我听说南方有些地方情哥哥情妹妹互相称呼就是阿哥,阿妹,好像到了节日,还要互唱情歌。”   淑婉促狭地笑:“你什么时候给我唱个情歌啊?”   四阿哥忍不住嘴角上扬,但很快他又把笑意压了下去。“凭什么我先给你唱?应该你先给我唱才对!”   “好吧!好女不跟男斗,我让着你,先给你唱一首。”   淑婉咳嗽两声清清嗓子,“阿哥阿妹情意长,昂——昂——昂——好像流水日夜响,昂——昂——”   “快别唱了,快别唱了!”四阿哥连连摆手,表示受不住。   淑婉刚生产完,昨晚疼得厉害的时候,喊得嗓子都哑了。今天她扯着破锣嗓子,把好好的一首情歌唱成了驴叫,原本婉转悦耳的歌曲变得粗噶难听,这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淑婉问四阿哥:“听完我的歌,你感不感动?”   四阿哥:“……”感动全都吓没了,只剩下不敢动了。   “现在轮到你了吧!阿哥快给我唱个小曲儿啊!”   四阿哥咳嗽两下,“那个……今天进宫见到了皇阿玛,皇阿玛还夸来着,说孩子出生的时辰好。以后康宝就是府里的大阿哥,我想想该怎么给刚出生的孩子取个小名。”   淑婉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这是逃避,赤果果的逃避!   “唉,取什么小名都好,哪怕叫羊粪蛋呢!我也没意见!”   四阿哥:“这是什么怪名?说出去孩子都没面子。”   “你不肯唱情歌,我还觉得没面子呢!”   四阿哥低头夹菜,“别开玩笑!说正经事!”   淑婉想了想,她所期盼的,不过是孩子平安康健。平宝,安宝好像都不太好听,要不就叫……   “叫健力宝吧!又健康,又有力气!”   四阿哥念了两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皱眉看了淑婉一眼,觉得取名这事还是得靠自己,不能让淑婉参与。   四阿哥说道:“取名的事不急,等我翻翻书再说。你安心在家坐月子,近两三个月不必进宫请安,时不时的派宁嬷嬷进宫看看就算尽孝心了。咱们又多了一个儿子,你照顾两个孩子肯定会更加辛苦,我……”   屋里响起了轻轻的呼噜声,打断了四阿哥的话。   他扭头一看,淑婉歪着脑袋睡着了,两只胳膊露在外面,睡姿略显豪放。   四阿哥扶正淑婉的头,把她的胳膊塞回被子里。   没有淑婉陪着说话,这一桌子精致的饭菜都变得索然无味。   四阿哥随便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然后去正房取了几本书,坐在淑婉旁边看书守岁。   炭盆散发着融融暖意,四阿哥坐在淑婉身边,心里觉得踏实温馨。   他倒是踏实了,只是可怜了康宝和新出生的小阿哥,年三十里,他们的额娘起不来身,他们的阿玛不管他们。   大年初一,四阿哥去宫里赴宴。淑婉让奶娘们把两个儿子抱过来。   康宝被裹成一个小团子,奶娘脱了他的外衣,让他散去身上的寒气才允许他进屋看淑婉。   淑婉笑着问康宝:“昨天晚上跟谁睡的啊?”   康宝笑嘻嘻地说:“奶娘!”   “阿玛呢?”   “不知道!”   淑婉问奶娘,“昨晚上是怎么过的?”   奶娘略显尴尬地说道:“奴才伺候大阿哥吃了年夜饭,还吃了饺子,到了睡觉的时间就服侍阿哥睡下了。屋里的门窗都用棉帘子挡住,外面的鞭炮声没有惊到大阿哥。”   淑婉摸着康宝的头叹了口气,她小声嘀咕道:“可怜了我儿,亲爹像后爹似的,都不管你。”   奶娘低着头,假装听不到。   康宝问:“弟弟呢?”   淑婉笑道:“弟弟睡着了,你去看看吧!”   奶娘牵着康宝的手,带他去小床边上看弟弟。   康宝看见弟弟先是皱眉,他指着弟弟说道:“丑。”   淑婉差点笑岔气,“再等一阵子就好了。”   “扔好吗?”康宝再次执着地说道,“丑啊!”   淑婉抬手挥了挥,“不许扔弟弟,再敢这样说,我就打你屁股。”   康宝站在小床边看弟弟,看了一小会儿就厌烦了,吵着嚷着要出去玩。   淑婉困倦,她让奶娘看好康宝,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没过多久忽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问春儿,“我睡了多久了?”   春儿忙道:“您才睡了一刻钟,再睡一会儿吧!”   淑婉嘴上答应着,却毫无睡意。   淑婉刚刚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刚睡着,心里突然紧了一下,脑子里又想起了她的阿玛。   他最宠淑婉,只要在他能力范围内,他都依着淑婉。   当初淑婉不想嫁进皇室,他不怕皇上训斥,直接去跟皇上说。淑婉想习武,他也依着女儿。   淑婉根本无法接受阿玛的突然离开,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不让四阿哥担心她,每天强颜欢笑,做出接受事实的假象,其实心里一直都没迈过去这道坎。   淑婉闭眼假寐,不论睡得着还是睡不着,闭着眼睛躺着吧!   刚出生的这位小阿哥洗三正好赶到正月初二,大家都忙着过年走亲戚,四阿哥没有声张,请了几个关系不错的亲戚朋友吃顿饭就算完了。   他喜欢低调,不喜欢炫耀铺张。他认为孩子还小,为了孩子好也不能太张扬,怕孩子压不住太多的福气。   小阿哥还算好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一天有十二个时辰,他恨不得睡十个时辰。   可是孩子也不是每天都好伺候,眼看着就要满月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阿哥开始不停的哭,非要淑婉抱着哄才肯停下。   淑婉心情低落,经常失眠,她精神不佳还得照顾孩子,每天累得麻木,脸颊上的肉都没了。   四阿哥瞧着心疼,他请太医给淑婉和小阿哥诊脉。小阿哥是肚子胀气所以才哭,给他暖暖肚子揉一揉就好了。至于四福晋,她是心情压抑,肝气淤堵,必须得喝点药调理。   四阿哥得知淑婉的病情,心中担忧。他去产房看望淑婉,夏儿正在给淑婉梳头发。   梳子梳下去,大把大把的头发往下掉,淑婉呆呆地看着桌面,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快秃了。   夏儿无奈地看向四阿哥,福晋这个样子,到底怎么办才好啊? 第70章   淑婉察觉到夏儿停下了动作, 她随口问道:“怎么不梳了?”   淑婉回头看,夏儿心里一慌,把梳子往身后藏。可惜她藏晚了, 淑婉已经看到了。   梳子上挂着的头发很是碍眼,淑婉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心里更难受了。   她强撑着笑了笑,“唉, 我当是多大的事情呢!不过是掉几根头发,刚生产完的女人都这样,过些日子就好了。”   四阿哥看着那些头发心里很难受。   他记得淑婉很珍惜自己的头发,每次洗头先通一通头发, 洗干净吸干水分后, 在发梢抹上桂花油,轻轻地揉搓均匀, 让头发慢慢吸收。   现在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淑婉心里一定很难受。   四阿哥冲夏儿伸手, “把梳子给我。”   夏儿把梳子递过去, 四阿哥摘掉梳子上的头发, 站在淑婉背后帮她梳头发。   四阿哥动作很轻, 淑婉抿嘴笑道:“我真是好命,阿哥亲自伺候我梳妆。”   四阿哥笑了笑,“我不是白伺候你的, 这事得记下来,将来我连本带利找你讨回来。”   “你随便记账,反正我是不认的。”   四阿哥梳好头发, 给淑婉编了一条大辫子, 然后盘起来用一根玉簪别住。   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阿哥又哭了, 奶娘怎么哄都没用,只能抱来找淑婉。   四阿哥看了奶娘一眼,让她出去。他对淑婉说道:“这个奶娘比康宝的奶娘差远了,我再换一个新的。”   淑婉抱着孩子,在他的脊背上轻轻拍。   她叹道:“不是奶娘的错,我让康宝的奶娘带过,孩子也是哭。咱们家孩子天生闹人,就认准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人的。”   淑婉拍着哄了一会儿,孩子果然不哭了,他小手抓着淑婉的衣襟,闭着眼睛慢慢睡着了。   淑婉抱着孩子不敢放下来,一旦放下孩子肯定会醒来接着哭。   四阿哥心道:还是得换一个奶娘试试,总这样熬下去,淑婉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四阿哥冲淑婉伸手,“我来抱着吧!你躺回床上歇一歇。”   淑婉犹豫了一下,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把孩子放在四阿哥的臂弯里。   小朋友扁了扁嘴,皱紧了眉头,不满地哼哼了两下,但也没有哭,只是皱着一张脸,带着不满继续睡了。   淑婉笑了,“这个不乖的小孩子,就知道折腾大人。”   夏儿扶着淑婉回去躺下,四阿哥抱着孩子坐在床边跟她说话。   淑婉问道:“阿哥不是要给孩子取名吗?还没想出来吗?”   四阿哥对这事确实不太上心,这几日他当然看出淑婉的疲惫,看得出她越来越不开心。   他每天愁着淑婉的事,哪有心思给孩子取名?   四阿哥想了想说道:“要不就叫小宝吧!他哥哥是康宝,他是小宝,两个都是宝。”   再者取名小宝也是不希望淑婉再生的意思了,淑婉怀孕就起波折。怀康宝的时候见红,三福晋和李格格闹事。怀二胎的时候大福晋,章佳氏和岳父都离世了,淑婉还早产了。   四阿哥是有些怕了,不敢再让淑婉生孩子。   听见儿子的小名,淑婉笑着摇头,这也太敷衍了。她想给孩子取个小名,可是脑子里空空一片,什么都想不出。   淑婉无奈摇头,“好,就叫小宝吧!阿哥,说起来您也该给小格格取个名字了。”   四阿哥实在没有取名的心情,他摇了摇头,“再等等吧!”   “小宝快满月了,这满月宴该怎么办呢?”淑婉问道。   “满月宴你不用操心,我已经吩咐了宁嬷嬷,有秋香冰香帮忙,她会办妥当的。”   淑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次办满月酒,五弟妹会来吧?我好久没看见她了,她搬出宫了,也不找我玩。”   “你忘了,五福晋他们还没搬出宫呢!去年章佳额娘去世,他们搬家的日子延后了。”   淑婉拍了下脑袋,“嗨,瞧我,日子都过糊涂了。你之前跟我说过,我怎么就忘了呢?”   四阿哥心中又添了一层忧虑,淑婉的记忆力越来越差,生孩子前她不是这样的,刚入宫时候的账本她都有印象。   四阿哥柔声劝道:“我让太医给你开了些调养身体的药,你记得要按时吃。”   “我又没病,吃什么药呢?苦汤汁喝进肚子里,连饭都不想吃了。”   四阿哥笑道:“都是些补药,喝了身体恢复得更快,你不是最爱美了吗?你不想早点恢复身材吗?等你调养好身体,我带你出宫去猎场骑马。”   淑婉兴致缺缺,“我不想动弹。”   四阿哥更愁了,以前淑婉不是这样的,怎么生了孩子像变了一个人。   他陪着淑婉坐了会儿,淑婉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四阿哥抱着孩子去了外间,这小东西看着小,但抱着也挺累。   他又软又绵,像是个面团子,四阿哥不敢用力抱,只能端着胳膊。可他看着小,加上包被什么的也快九斤了,四阿哥抱着他不敢动,压得胳膊发麻。   四阿哥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夏儿跟着他出来了。   夏儿小声说道:“福晋这几日情绪越来越不好,奴才看着心里发慌。她总是看着床帐发呆,除非小阿哥哭了,不然福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福晋的记性也越来越差,您刚刚也看见了,她都忘了五福晋搬家的时间了。”   四阿哥无奈说道:“我当然知道,昨天我跟她聊起三哥的事,她居然忘了诚郡王被贬为贝勒的事了。”   三阿哥因为章佳氏去世不到百日,擅自剃头被皇上责罚,不仅他受了罚,连他府里的长使都受了连累。   当时淑婉还偷偷骂三阿哥来着,说他不尊重人,现在却把当时的事忘了。   夏儿问四阿哥:“贝勒爷,福晋这个样子,该怎么办啊?”   “先喝着药,时常请太医来看看。福晋心情不好,影响到身体了,你们尽量逗她开心。”   四阿哥知道,岳父去世后,淑婉心里就像压了一股火气,这股火没发散出来,只能在体内烧,把她自己闹病了。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淑婉能放开心胸,想通事情放过自己就能好了。可是这说得容易,想做却难了。   为了让淑婉高兴,四阿哥往淑婉娘家走了一趟。   淑婉的兄弟们看四贝勒来了,非常热情殷勤地招待他。四阿哥去拜见岳母,只见淑婉的母亲躺在床上,头发全白了,脸颊凹陷,身上只有骨头没有肉。   她见了四阿哥笑了笑,还细细地问淑婉好不好,贝勒爷好不好,两个小阿哥好不好,客气有礼极了。   四阿哥耐着性子一一答了,他突然明白淑婉像谁了,她跟岳母一模一样。明明心里已经很痛苦了,表面上却云淡风轻,维持着体面。   四阿哥劝岳母保养身体,没坐多长时间就走了,淑婉的兄弟们苦苦挽留也没有用。   离开岳母家,四阿哥无奈叹气。   他本意是想接岳母去家里住几天,安慰安慰淑婉。有些话淑婉不肯跟别人说,肯定是乐意跟亲生母亲说的。结果岳母病得比淑婉还重,看到母亲瘦成这样,淑婉的心情肯定更加糟糕了。   亲情感化的路子走不通,四阿哥只能走豪迈路线了。   他去京城里有名的银楼看了看,铺面上卖的金银首饰在他眼里很一般,完全比不上宫里的精致。   他回到家里亲自画设计图,然后送到银楼定制首饰。   银楼拿到图纸快哭了,这也太难做了,若是银楼里的师傅能做出来,他们也不必待在这里了。   四阿哥不管那么多,他不想要内务府做,他去找了内务府,给淑婉做首饰的消息一定会传到后宫。上次给狗做衣裳的事已经让他张了教训,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四阿哥改了两次图纸,银楼勉强接下这个大订单。   四阿哥觉得只做金银首饰还是太俗气了些,开始琢磨着送些别的。   四阿哥的体贴淑婉当然能感觉得到,这两日她极力回应四阿哥,希望他不要为自己担心,可惜效果甚微,她和四阿哥之间好像总是隔着什么。   她觉得回应四阿哥就是为了四阿哥好,但四阿哥觉得淑婉明明心里不舒服,她可以直接跟他抱怨,甚至是跟他争吵都可以,这样疲惫地回应他,明显是拿他当外人。   两个人明明是为了对方好,关系却远了一些。   不过四阿哥也没有放弃淑婉,他现在跟着太子办差,每天从衙门回来,不去跟同僚喝酒,也不理会一起共事的三阿哥。   下了班就回家,风雨无阻。   这日,三阿哥拦住了他,“我说老四,你这一天天都在忙什么?今儿个我做东,大家一起喝酒,你也去啊!”   四阿哥冷着脸说道:“我回家有事,改日再跟三哥喝酒。”   三阿哥笑了,“你能有什么事?难道你也看孩子?老四,不是我说你,做男人的不能被媳妇拿捏住了,你得有点自己的主意。”   三阿哥冲四阿哥挤眼睛,“你是不是怕媳妇啊?”   三阿哥是故意调侃四阿哥,现在宫里有个传言,四贝勒独宠四福晋是因为怕老婆,据说四福晋一拳能打倒一头牛!   四阿哥脸上的表情更冷了,老三好烦!活该被贬! 第71章   四阿哥心中不悦, 表情越发冷酷,三阿哥都有点怂了。   他在心里嘀嘀咕咕,这个老四怎么回事?越来越严肃了。   三阿哥又劝了一句, “你家小阿哥的满月酒办完了,你回家也是闲待着。衙门里也没什么事,都挺清闲的。现在正是和同僚朋友出去吃酒联络的时候,四贝勒, 给哥哥个面子,一起走吧!”   四阿哥冷笑,“我不敢跟三哥一起吃酒,我不怕福晋, 我怕三哥。”   三阿哥心里有点得意, 难道老四是怕了我身为兄长的威严?   他笑呵呵地问:“这话怎么说的?你怕我什么啊?”   四阿哥:“我怕三哥倒霉,身上的霉运传给我!”   说完冲三阿哥拱拱手, 骑上马甩了甩鞭子走掉了。   三阿哥急了, “……嘿!这人!你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 还咒我!”   四阿哥回到府里先去了前院, 苏培盛捧来一个黑漆描金嵌染牙的首饰盒。   梳妆盒为方形, 有两个对称的小门, 盒子四周和顶端有茶花蝴蝶等图案。这些图案是用象牙雕成,然后染色,粘上或嵌在盒子上, 非常精美。   四阿哥拉开首饰盒的小门,里面是三层抽屉。   逐个拉开抽屉,四阿哥取出里面的首饰挨个看了起来。   苏培盛小心问道:“贝勒爷, 您看这首饰还行吗?还用不用改了?”   四阿哥取出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看, 一个接头都不放过。   看了一会儿, 四阿哥把首饰放好,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的不错,正是我想要的样子。”   苏培盛松了口气,贝勒爷总算是满意了,总算不用拿回去改了。别说银楼的掌柜和工匠改首饰改到疯魔,连他都觉得崩溃。四阿哥的图纸极精细,要求又多,时限还短,太难为人了!   四阿哥让苏培盛捧上盒子,随他一起去后院。   淑婉照旧是坐双月子,算算时间也快出月子了。小宝快两个月了,没有月子里那么闹人了。   淑婉穿着豆绿色的夹袄坐在炕上,头发挽起来只戴了一朵绒花。   四阿哥进屋,淑婉懒得起身迎他,照旧坐在炕上。   “这么早就回来啦?”淑婉问道,“前些日子小宝满月宴,三嫂说三哥衙门里可忙了,你跟三哥不是一个衙门的吗?三哥负责做什么的,他为什么那么忙?”   四阿哥脱掉斗篷冷笑道:“他?他每天请人吃酒能不忙嘛!”   淑婉明白了,原来三阿哥是出去浪了。   “阿哥好像很少出去交际,阿哥不要总是在家陪我,你也出去逛逛。”淑婉劝道,“我知道阿哥是为了我好,但我不想耽误阿哥的正事。”   说实话,四阿哥在家里,淑婉更不舒服。四阿哥知道淑婉心情不好,总是迁就她,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   他这个样子,淑婉瞧着心疼,只能尽力去迎合他,装出一副高兴开心的样子,她装的特别累,还不如让她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四阿哥笑道:“三哥交的人大多是趋炎附势的小人,没什么可交的。现在来看,回家陪你才是最大的正事。”   淑婉很给面子地冲他笑,她表现得这么高兴,四阿哥脸上的笑意却散了。   “我给你拿来一个好东西!”四阿哥打起精神,让苏培盛把首饰盒放下。   淑婉看见首饰盒就明白了,“你这是给我买了新首饰?”   淑婉做出惊喜的样子,“谢谢阿哥!”   她现在就像一个木头人,很难高兴起来。如果是以前,她一定开心地跳起来,扑到四阿哥脸上亲。   但是现在看见这个精美的首饰盒淑婉的心里几乎没有任何波动。   打开盒子,淑婉很给面子地哇了一声,“这盒子就很漂亮了。”   拉开第一层抽屉,红色的绒布上放着一支桃子碧玺发簪。   金簪顶部是粉色碧玺雕琢成的小桃子,小桃子的顶端有翡翠做成的叶片,簪身上还有其他颜色的碧玺镶嵌,碧玺旁边有细小的米珠。   淑婉摸了摸顶端的小桃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桃子好像一颗桃心。   “真可爱,我都是两个孩子的额娘了,戴这个太俏皮了。”   四阿哥把簪子取出来戴在淑婉的头上,“你还小呢!戴这个正合适!”   淑婉含羞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心里溢出一丝甜蜜。   四阿哥示意她拉开第二层抽屉看看。   “这个比桃子的发簪还好看。”   淑婉拉开第二层抽屉,里面是一支芙蓉花的金簪,芙蓉花瓣层层叠叠,是用极细极细的金丝拧成的花瓣,如云如雾带着镂空,看起来漂亮极了。   淑婉惊讶地捂住了嘴,“好精巧的手艺,真漂亮!”   四阿哥心中得意,“我从宫外找的匠人,他们自然比不上宫里的匠人,不过脑子还算好使。我画了图纸,他们改了好几次,总算能入眼了。”   淑婉捧着芙蓉花仔细地看,四阿哥抢过来插在她的发髻上,催促着她把第三层抽屉拉开。   第三层也是一支发簪,只不过前面两支胜在精巧有趣,这第三支看起来更庄重。   它是菱形的金质底托,正中间镶嵌一块红宝石,周围是一圈碧玺,再往外又是一圈珍珠,最外层又是一圈碧玺,非常富贵大方。   淑婉举着发簪笑道:“等以后进宫赴宴的时候,我就戴上这个,保证让三嫂她们都看红了眼。”   说完,她把发簪放了回去。   四阿哥心里不太舒服,“你不喜欢吗?”   淑婉愣了一下,“我当然喜欢啊!我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个,但我知道你派人改来改去,一定费了很多功夫。你这样用心,我怎么会不喜欢?”   淑婉总是这样郁郁寡欢,四阿哥心里也很不痛快。大家都想开开心心地过日子,身边有个负能量集合体,谁也高兴起来?   四阿哥沉着脸说道:“你不喜欢就直说,不必为了讨好我,说这么多违心的话。”   淑婉连忙解释道:“我没有,阿哥你误会了,我只是……”   “我没有误会!”四阿哥打断了她,“你是我的福晋,你是高兴还是难过,我能看不出吗?”   就像你总能从我的面无表情里,解读出我的心情一样。   “你不高兴就说出来,我会体谅你。你装作高兴的样子,你心里不舒服,我心里也不舒服!”   淑婉叹了口气,“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说不出别的了。   四阿哥深深看了淑婉一眼,抓起披风摔门出去了。   苏培盛弯腰行礼,赶紧追出去跑掉了。   淑婉把第三支簪子拿出来,然后下地照了照镜子。   四阿哥那个愚蠢的直男根本不会给女人戴发簪,桃子发簪直直地插在淑婉头顶,好像淑婉被人从百会穴戳了一剑似的。   淑婉照着镜子,扯扯嘴角,笑了一下。   秋香给淑婉倒了盏茶,“福晋,您别难过,四贝勒可能是在外面受了气,心情不大好。”   淑婉摇了摇头,“不怪四阿哥,是我的错。”   她想让自己坚强一点,却没想到这样的假装会伤到四阿哥。   也对,他们是夫妻。淑婉能一直霸占着四阿哥,也是因为她擅长处理与四阿哥之间的亲密距离。   一直以来,淑婉不拿四阿哥当外人,她不会像奴仆一样伺候他穿衣吃饭,时不时地还要撒撒娇,让四阿哥伺候伺候她。   同时她又不会过分干预四阿哥的事情,给他保留了私密的空间和自由。   这一次,淑婉不想让四阿哥跟着她难受,却忽略了四阿哥也想帮她分担的诉求。   他们是夫妻,让四阿哥帮她分担也是应该的,她不该硬撑的。   想通了的淑婉思考着该如何挽回四阿哥的心,还没等她想出好办法,第二天四阿哥又来了。   这次他还带来了别的礼物。   两个粗使嬷嬷抬来一只大木箱,四阿哥坐下敲了敲箱子。   “过来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秋香上前把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的湖绿色的瓷器。   有茶具有花瓶,还有笔洗等物,总之屋里能用到的都齐全了。   淑婉这回是真的惊讶了,“这……你是从哪里淘换来的?”   “民间找个烧窑的,只要钱给够了,东西自然就有了。”   四阿哥取出一个莲瓣的盘子,“到底不如宫里的技艺,不能细看,还是粗糙了些。”   淑婉连忙命宫女把瓷器摆上。   把原来的粉彩瓷器撤下去,湖水绿的瓷器摆上,屋子里瞬间清雅起来,好像那抹颜色融进了心里,化解了心中的烦躁。   “多漂亮啊!”淑婉感叹道,“这样好的颜色你还嫌粗糙?”   四阿哥心道:颜色确实好,但手艺还是糙了点。   淑婉问四阿哥:“做首饰几个老师傅一起做,倒还能赶工期。烧瓷器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好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四阿哥低头笑了笑,“头年就开始准备了,本来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没想到工期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   淑婉眨眨眼睛,压住眼底的湿意。   “多谢你……除了谢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四阿哥叹道:“你我是夫妻,说这个做什么。”   淑婉还是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四阿哥把伺候的人都撵出去,淑婉都哭了,怎么能让他们在这盯着看。   四阿哥走过去搂住淑婉的肩膀,让她趴在自己的胸膛上。   “哭吧!实在难受就哭出来……”   淑婉搂住四阿哥的腰,趴在他胸口呜呜咽咽。   “对不起,我也不想难过的,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想我阿玛,我想额娘……”   四阿哥轻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宝康宝一样哄她。   淑婉哭道:“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我真的真的,真的很难过……但我怕自己的坏心情也影响到你。”   四阿哥劝道:“我是你丈夫,我不怕你的坏心情,我会保护你的。”   淑婉哭道:“谢谢你,这些日子一直包容我,我只是……只是很难控制住自己。我想开心,呜,但我开心不起来。”   “开心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自己,你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我脾气也不好,我也爱生气,你也一直包容我了啊!”   淑婉为自己的禁欲美男狡辩,“不、不是这样的,我的阿哥是最完美最英俊的!”   淑婉哭得直打嗝,四阿哥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这样夸人可真让人受不住。   当晚,淑婉哭够了,趴在四阿哥的怀里睡着了。   四阿哥抱着她躺下,陪她安静地睡了过去。   宁嬷嬷站在屋外急得转圈圈。   福晋还没出月子,现在还住在当初生产的房间里。虽然现在没有血腥气,但四阿哥是男人啊!不能住在产房里啊!   宁嬷嬷想来想去要冲进去提醒四阿哥,夏儿连忙拉住了她。   “嬷嬷这是作甚!贝勒爷和福晋好不容易和好了,你去捣什么乱?”   宁嬷嬷怒道:“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福晋还没出月子,不能跟贝勒同房!”   春儿呛她,“嬷嬷说什么胡话?贝勒爷和福晋不过是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罢了,这有什么?在哪儿睡不是睡?”   宁嬷嬷指着春儿骂道:“一边待着去!我是福晋院子里的掌事嬷嬷,用不着你教我做事!”   春儿不依,“你……”   秋香拉住了春儿,“哎呀!大家别吵,都是伺候福晋的人,吵来吵去伤了和气。”   秋香对宁嬷嬷说道:“福晋刚和贝勒爷和好,心情应该也好了许多。嬷嬷想进去提醒贝勒爷就进去吧!至于福晋和贝勒爷会不会生气我们就不知道了。”   冰香叹道:“至于福晋生了气,会不会把您送回宫里,不给您养老,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四个大宫女都走了,留下宁嬷嬷站在门口。   宁嬷嬷在门外转了两圈,最后为了养老计划,还是悻悻地回去了。   第二天,四阿哥早起出门,淑婉还没醒。   四阿哥拿着衣服鞋袜,轻手轻脚地去外间梳洗。   昨天穿过的衣裳自然是不能再穿了,春儿和夏儿拿来换洗衣裳,服侍四阿哥穿衣梳洗。   四阿哥小声叮嘱她们,“福晋难得睡了个好觉,你们不要打扰她。福晋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你们尽量满足,不许违逆。”   想了想,四阿哥又补了一句,“小阿哥包好抱到别的屋去,哭闹就让奶娘好好哄着,不许抱到福晋跟前打扰福晋休息。”   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只能说四阿哥不愧是亲爹。   春儿夏儿连忙答应下来,四阿哥走后没多久,淑婉就醒了。   她看身边空了,忍不住问春儿,“四阿哥呢?”   春儿笑道:“贝勒爷已经出门去衙门了,他吩咐奴才们不要打扰福晋。福晋,您昨晚睡得可好?”   淑婉叹了口气,“睡的时间很长,只是一直在做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唉,帮我梳妆打扮吧!拿一身鲜亮的衣裳来!”   “唉!好嘞!”春儿欢天喜地答应下来。   福晋已经好久没有仔细打扮过了,每天都是一件浅淡颜色的衣裳,有时候头发上一件首饰没有,也不肯好好打扮。   现在福晋又有了打扮的心思,大约是看开了!   春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夏儿等人,四个大宫女翻箱倒柜,打开梳妆匣,取出胭脂水粉,比打扮自己还积极。   梳好头发,戴上首饰,嘴唇上涂了胭脂,淑婉瞧着气色好多了。   她微微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发际线好像往后移了,她得小心啊!   “以后给我准备姜水洗头发,听说用姜水洗头生发,我也试试。”   秋香笑道:“想要姜水还不容易,贝勒爷这段时间急得什么似的,恨不得把龙肝凤胆都给您找来。”   冰香:“现在您想开了,贝勒爷也开心了,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了。”   淑婉叹了口气,“想开?哪有那么容易?其实我这心里还堵得慌呢!只是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低沉下去,所以努力强迫自己振作起来。要想恢复到以前,大概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淑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不过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会比以前更勇敢!   淑婉转身吩咐道:“去准备早膳吧!把府里的账册拿过来,我要看。自从我怀孕后,府里的账册就很少看了,现在我快要出月子了,也该把家里的事捡起来了。”   秋香等人分头行动,等早膳摆上了桌,一摞账册摆到了淑婉手边。   宁嬷嬷上前笑道:“福晋,这账册是按照从后往前的顺序摆的,放在最上面的账册是近几日的账目。请福晋过目。”   最近一段时间是宁嬷嬷替淑婉办事,她是一文钱都没贪的,她问心无愧。   宁嬷嬷觉得自己管事管得挺好,她挺直了胸膛,等着福晋夸奖。   淑婉喝了口粥,随手翻开第一本账册,在账册前面有上一个阶段的结余,淑婉看了看府里公中银钱的余额,嘴里这口粥都喷了出去。   宁嬷嬷连忙上前拍淑婉的后背,“福晋,您呛着了是吗?春儿,快拿水过来,给福晋顺一顺。”   春儿端来一杯温水,淑婉咕咚咕咚喝干,指着余额给宁嬷嬷看。   “嬷嬷,我是不是生完孩子眼睛出了问题。我记得最开始公中账面上有五万两银子,现在怎么只剩一万多两银子了?”   宁嬷嬷连忙解释道:“福晋眼睛没问题,这账面上也没记错。刚开府的时候,贝勒爷拿钱买房置地,肥沃的田地产出的好粮食是供咱们府里吃的,所以得买种子,雇人种庄稼,这都需要花银子。   还有几块地租出去了,只是还没收成,租出去的那点银子也不够什么。   买的铺面有些屋子太破败了,租不出去,咱们还得派人收拾。   除此以外还有人情往来,还有小阿哥的满月宴洗三宴,咱们府上的乔迁宴……   府里开销太大,所用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眼看着皇上也不会再供给府上,所以钱花得像流水似的。”   淑婉皱眉敲桌子,“那也不至于只剩了一万两啊!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也不过二三十两!”   宁嬷嬷无奈苦笑,真是管家难啊!以后再不揽这样的活计了,钱又没花到她身上……   宁嬷嬷感觉委屈,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跟福晋说。”   “什么事?”   “四阿哥从公中的账面上支了些银子,您的首饰和瓷器就是四阿哥从公中走的账。”   淑婉:完了,不感动了!我以为他是花自己的私房钱哄我开心,原来是拿我俩的共同财产哄我呢!   淑婉顾不上吃饭,她抓起账本开始翻,终于让她翻到了,去年六月份,四阿哥从账面上拿了三千两银子,过了两个月又拿三千两。   前些日子拿了一千两,这个应该是做首饰的钱。   淑婉扶着额头笑,“呵,呵呵,我说银子花那么快!前前后后四阿哥取了七千两银子!”   宁嬷嬷也惊了一下,她平时管事,但轮不到她看账本,她只能估算个大概,没想到四阿哥居然拿了这么多!   淑婉回头看屋里的瓷器,她又伸手把头上的芙蓉花簪子拔了下来。   昨天看这些瓷器,清新淡雅,如一汪冰泉让人心中惬意,今天再看,心里全是火气!   淑婉举着簪子对宁嬷嬷等人笑道:“看到没有,就三个簪子,一千两银子!咱们的四阿哥应该是被骗了啊!收拾家伙,跟我去砸了他们的铺面!”   宁嬷嬷夏儿等人连忙去拦,夏儿说道:“福晋息怒,到底是怎么回事,您问清楚再说啊!对了,苏培盛今天没跟四阿哥出门,奴才这就喊他过来。”   苏培盛很快就到了,路上夏儿提点他,说福晋生了好大的气,让他说话小心点。   苏培盛到了后,恭恭敬敬地给淑婉磕头行礼。   “给福晋请安,福晋安康。”   “我不安康,阿哥被骗了,你们还蒙在鼓里呢!”   淑婉举起簪子说道:“我承认,这簪子是好看,但三根簪子一千两?疯了吗?还有这些瓷器,是哪个窑烧出来的?居然能花六千两银子!”   苏培盛心道:这就说来话长了,但我知道今天我恐怕很难活着走出去……四贝勒爷也难了…… 第72章   苏培盛跪在地上想哭, “福晋先消消气,此事说来话长,您容奴才慢慢解释。”   淑婉冷哼一声, 让春儿搬来凳子。   “苏公公请坐,今天我很闲,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听你慢!慢!说!”   苏培盛苦着脸战战兢兢地坐下,只敢在凳子上搭边坐。   他咽了咽口水, “福晋,阿哥没有被骗,这三根簪子不值一千两,但仔细算算确实是这个价。”   淑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这些发簪里包含着四阿哥的心意, 所以它价值更高是吗?值不值一千两银子只看我心里的想法是吗?我看它值, 他就值,我看不值就不值?”   淑婉冷笑, 你读书不多倒挺唯心呢!   苏培盛连忙解释道:“福晋误会了!这三根簪子用料并不贵, 不过是一些细小的珍珠, 一些碧玺, 一些金子。真正贵的是工费, 您看这做工, 多精细啊!”   “你以为我没打过首饰是吗?在京城,三百两银子就能打一个镶嵌珠玉的金项圈!材料工费都包进去了!金项圈多重?金簪子又有多重?你当我傻了好糊弄吗?”   苏培盛扑通一声又跪下了,“福晋息怒, 奴才发誓,奴才真的没有骗您!这三根簪子是贝勒爷亲自设计,工艺难度比较大, 而且要得特别急, 几位工匠不分昼夜熬了好多天才做完。   做好以后, 贝勒爷看了不满意,又打回去让他们重做。这样反反复复改了三次,最后贝勒爷总算满意了。   来来回回修改的工费,加上返工会产生一些材料的损耗,最后……最后算来算去,总共花了不到一千两。剩下了一点银子,贝勒爷赏给跑腿的人了……”   淑婉:“……”   宁嬷嬷看了淑婉一眼,她见淑婉不说话,于是替淑婉问道。   “去年贝勒爷支了六千两银子,都拿去做什么了?”   苏培盛小声答道:“给福晋订做瓷器了。”   淑婉指了指桌上摆着的茶具,“就是这个瓷器吗?”   “正是!为了这一套瓷器,贝勒爷费了好多心思。贝勒爷不敢用内务府的人,内务府人多眼杂,他怕内务府走漏了消息,对福晋的名声不好,所以派人寻了一个有名的烧窑师傅。   这烧窑也是很耗费钱财的,而且为了烧出贝勒爷想要的瓷器,免不了要反复试验。为了这一套瓷器,只烧窑的木头就用去了几十车。烧坏的瓷器砸碎了挖个深坑居然埋不下。   除此以外还有人力,运送的费用,所以这套瓷器花了不少银子。”   淑婉揉了揉耳朵,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烧坏的瓷器是什么样的?裂口了吗?”   苏培盛:“有的是烧裂了,有的是上面有瑕疵。贝勒爷对您的事情很上心,拿到的每一件瓷器都细细检查,发现有瑕疵立刻拿出去砸碎埋了,再命人重新烧。”   “有瑕疵品是只砸一只有瑕疵的,还是一箱子都砸了?”   苏培盛说话越来越小声,“当然是一箱子都砸了……不是同一窑出来的,烧出来的釉色会有细微的差异。这套瓷器是给您用的,肯定不能落到外人手里,所以只要一只有瑕疵,一箱子都砸碎……”   苏培盛话里带了许多‘当然’‘所以’等词汇,但并不代表他认同贝勒爷的消费观。   说实话,当苏培盛看着钱财像流水一样流走,他的心也是就很痛的,虽然那些钱不是他的。   苏培盛非常理解福晋此刻的心情,但他希望福晋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找自己的麻烦,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小太监啊!   淑婉深吸一口气,她顾不得仪态,两腿一蹬,脑袋后仰靠在椅子上。   除了‘服气’二字,她再说不出别的了。   “前前后后七千两银子,加起来能买多大一片地!闹到最后,就剩下一箱子瓷器和三根簪子……”   淑婉腾地一下坐直了,指挥宁嬷嬷等人把瓷器和簪子都拿走。   “快点收起来不要让我看见,不然我心里受不了!”   淑婉捂着眼睛,宁嬷嬷等人立刻把东西换掉。   苏培盛恭顺地跪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福晋迁怒于他。   等东西都撤下去了,淑婉把手放下,又恢复了端庄的坐姿。   “辛苦苏公公跑一趟,你先回去吧!等晚上阿哥回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公公心里有数吧?”   苏培盛连连点头,“奴才有数,奴才心里特别有数!福晋尽管放心!”   苏培盛得了允许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跑没影了。   淑婉翻了个白眼,骂了句脏话,“跟他主子一个德性!”   宁嬷嬷劝道:“福晋别生气了,贝勒爷是为了您才花了这么多银子啊!这些钱贝勒爷没拿出去吃喝嫖赌,您这样想,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   淑婉幽深的眼眸死死地瞪着宁嬷嬷,“只有银子拿回来,我的心里才能好受,嬷嬷能替我把银子找回来吗?”   宁嬷嬷低下头不说话了。   淑婉冷笑,呵,嬷嬷!跟男人一样,平时嘴上说得好听,提到钱就变了个人!   秋香冲宁嬷嬷和春儿夏儿使眼色,让她们找借口先出去,她和冰香劝劝福晋。   宁嬷嬷她们借口说要去看看两位阿哥,然后离开了房间。   秋香先给淑婉泡了一杯菊花茶,“福晋喝点茶消消火气,宁嬷嬷古板,但有一句话她说对了。这笔钱贝勒爷花在了您身上,总比他拿着银子出去胡乱挥霍要好吧?”   淑婉敲桌划重点,“你要注意,那是七千两!七千两银子啊!四舍五入就是一万两!够咱们府上吃一年了!”   秋香无奈地说道:“可是……钱已经花出去了,您生气也于事无补啊!”   冰香也劝道:“您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的爷们舍得花出去几千两银子,只为了哄福晋开心?摊上贝勒爷这样的丈夫,您就知足吧!”   淑婉怒道:“嘿!你们是他的陪嫁丫头还是我的陪嫁丫头,怎么还向着他说话呢?都给我出去,这个月的月例银子没了!”   秋香和冰香也被赶了出来,宁嬷嬷她们迎了上去。   “怎么样啊?福晋还生气吗?”   秋香无奈点头,“福晋还罚了我们俩的月例银子。”   春儿咋舌,“福晋轻易不会罚人,看来她是很生气了。”   夏儿发愁,“福晋最近本来就身体不好,现在又生气了,那不是更糟糕?我去请太医给福晋瞧瞧吧!”   宁嬷嬷拦住了她,“解铃还须系铃人,福晋生贝勒爷的气,最后还是得贝勒爷去哄,咱们就别瞎掺和了。如果贝勒爷哄不好,咱们再想办法也来得及。”   秋香笑道:“嬷嬷不愧是见过世面的老人,关键时候还是您稳得住,若是您不在,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早就慌了。”   秋香马屁拍到了正地方,宁嬷嬷听了她的话心里熨帖。   她心道:我也不是总像昨天一样没眼色。   她笑着对秋香等人说道:“你们呀,还有的学呢!”   晚上四阿哥回来了,淑婉得了消息,去正院门口迎他。   四阿哥看见淑婉连忙快走几步,过来拉住她的手。   “你还没出月子呢!出来做什么?现在天气还冷,你身子虚,小心着凉。”   淑婉笑道:“一般坐月子只有一个月就够了,我是双月子,也不差这几天。这些日子天天闷在屋里,我想出来走走。再者阿哥昨天送了我那么好的礼物,我也有礼物,迫不及待地想送给阿哥。”   四阿哥听了这话心中欢喜,再没有比自己的心意得到回应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四阿哥拉着淑婉的手回到屋里,进屋后他脱掉斗篷,搓着手,迫不及待地等着淑婉准备的礼物。   淑婉冲他笑了笑,把立在门口的木板扔在地上。   四阿哥仔细看了看木板,心中茫然,“这是什么?”   淑婉捂嘴假笑,“哦!阿哥应该是没见过这个,这个叫搓衣板!”   淑婉把搓衣板拿起来展示给四阿哥看,“普通杨木制成,上面有一条一条地纹路,膝盖跪在上面,特!别!疼!”   四阿哥震惊,“你好大的胆子,你敢让我跪这个!”   淑婉抱着搓衣板吼了回去,“你也好大的胆子,你不跟我商量一下,从公中支出来七千两银子!”   四阿哥愣了一下,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淑婉说的七千两银子是怎么回事。他是分批次支的钱,根本没把这些银子当回事。   “我不是一次支的!”四阿哥摆摆手,差点让淑婉把他带偏了。   “那七千两银子最后还不是花在了你身上!你气什么!”   淑婉:“那是公中的银子,是一大家子的花销。你也不管账面上剩了多少钱,随随便便就拿走几千两,万一银子支没了,咱们一家人都喝西北风去吗?”   “怎么会没有?去年刚出宫,账面上五万两银子,难道一年就花没了?”   四阿哥有点生气了,他好心好意送东西,结果淑婉为了几个钱跟他吵架,当真让人寒心。   “现在账面上只有一万多的银子,剩下的钱都拿去买房置地了,产业虽然置办下了,但时间太短,暂时还看不到收益。等您再支取个三五千两,咱们家今年不用过日子了!您别忘了,今年皇上可不会给咱们发吃的喝的了!”   四阿哥张口结舌,他没想到钱这么不经花。   “这……我看你心情不好,只是想让你开心!”   淑婉心道:你说话蛮好听,但我觉得你不仅仅是想送我礼物,你就是想做甲方。瞧瞧你改方案改的,要不是你有钱,那些匠人的唾沫星子都得淹没你。   淑婉叹了口气,冲四阿哥摊开手。   “你想要什么?”四阿哥问。   “要钱啊!”淑婉说道,“阿哥的好意我心中感激,但分家银子你拿了大半做私房钱,你想送我礼物让我开心,就不能用公中的银子,得用你的私房钱才显得有诚意嘛!”   四阿哥无奈,“好好好!一会儿我就让苏培盛给你送银票,这样行了吧!四福晋?”   淑婉笑了,“这还差不多!”   四阿哥抱怨道:“这就让你高兴了?才七千两银子就能哄你高兴,早知道我直接把银子给你,也省得我费一番周折。”   淑婉歪头看他,“送银子和送东西不冲突啊?为什么你不能把那套瓷器塞满银票送给我呢?”   四阿哥:“……你可真是贪得无厌啊!”   淑婉把搓衣板塞进四阿哥怀里,然后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虽然你乱动公中银子让我生气,但我还是很感激你,谢谢你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我,关心我,现在我全好啦!我不难过了,浑身上下都是劲儿,感觉怎么都使不完!”   四阿哥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哼,算你还有点良心!”总算没让他的心思白费。   四阿哥一手拎着搓衣板,一手搂着淑婉往里间走。   淑婉站在原地不动弹,“你干什么?你拉着我去哪儿?”   “回里间说话啊!”   淑婉用力把他往外推,“对不起哦!我还没出月子呢!不能跟你同房,那样不合规矩!”   “昨天咱们睡在一起,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抱着我不撒手!”   淑婉无辜地眨眼睛,“昨天是昨天,今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决定痛改前非啦!”   淑婉把四阿哥往外推,还拍了拍他手里的搓衣板。   “今天晚上委屈阿哥跟搓衣板一起睡吧!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看见它,你就想起我了,也算聊解相思之情吧!”   淑婉连推带搡把四阿哥撵了出去,四阿哥捧着搓衣板四处看了看。   院子里的奴才看见他赶紧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四阿哥抱着搓衣板回了正房,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真是夫纲不振啊!说嘴打嘴,以前他瞧不起老八受福晋辖制,现在自己也受了福晋辖制,这都是笑话老八遭的报应啊!   跟四阿哥吵了一通,淑婉竟然觉得自己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她不再发呆,也不会突然之间就想哭了。   她觉得以前的自己又回来了,她恢复运动,像以前一样精心打扮,也有力气管孩子,料理家务。   出月子后,淑婉每天去演武场练武,四阿哥送给她的演武场终于有了用处。   看见淑婉情绪越来越好,四阿哥便跟她提起了岳母。   演武场里,淑婉在空地打拳,四阿哥背着手站在一旁聊天。   “你在月子里的时候,我去探望岳母。她看起来不是很好,跟你当时的情形差不多。当时你身体不好,怕你知道了心里难受,所以没敢跟你说。”   淑婉停下动作,“怎么会?前几日我还派人回娘家看过,派去的下人说我额娘身体不错。”   四阿哥说道:“岳母估计是强打起精神,做个样子,她怕你跟着忧心。我觉得你还是回去一趟亲眼看看,你和岳母是亲母女,是假装过得好还是真的过得好,你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淑婉凑到四阿哥身边抱抱他,“多谢你,你这个姑爷比我这个亲女儿还要贴心。”   这话四阿哥很爱听,他矜持地笑了笑,“都是一家人,不必言谢。”   得了四阿哥的提醒,淑婉派人去送帖子,第二天坐上马车回娘家去了。   淑婉的嫂子们热情地迎接,好像淑婉未嫁的时候她们关系很好似的。   看见嫂子们巴结的样子,淑婉心里就不耐烦。   这样殷勤,背后另有目的,有的是想给夫君儿子找个好差事,有的是想让女儿在选秀的时候受些关照。选秀这个倒好说,为了孩子着想,这个要求并不是很过分。   最过分的是希望女儿或者亲戚家的姑娘能选进后宫的!   这也太不拿淑婉当外人了!淑婉是皇子福晋,是皇上的晚辈,不是皇上的娘,她哪能干涉得了选秀的结果?这本书可不是太后画风与众不同!   淑婉虚与委蛇,应付了几句就要去看母亲。   几个嫂子连忙送她过去,送到门口淑婉冷淡地说道:“我知道嫂子们都有事忙,你们不必陪我了,我去跟母亲说几句私房话。”   淑婉下了逐客令,她的嫂子们讪讪地笑了笑,纷纷行礼告退。   来到母亲的屋里,淑婉刚进门,她的额娘便要行礼。   “给贝勒福晋请安。”   淑婉连忙去扶她,她嗔怪地说道:“我是您的亲生儿女,您跟我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   “福晋,礼不可废!”   淑婉登时红了眼眶,“行了!别行礼了!您这样我心里难受。”   她的额娘笑道:“成了人上人,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她的额娘细细打量淑婉的神色,“不错!气色还好!我是知道你的,表面叽叽喳喳看着心大,其实心眼像针尖似的,有什么事就闷在心里。我总怕你心事太多,闷坏了自己。”   淑婉揉揉眼睛,“额娘不也是这样?我若不来,还以为万事大吉呢!没想到您瘦成了这样!您怎么不跟我说呢?”   淑婉的额娘轻轻摆手,“我老了,瘦一点好,瘦一点精神!太胖了瞧着笨!”   淑婉摸了摸母亲的胳膊,绫罗绸缎下面像骷髅一样,这哪里精神了?   淑婉扶着额娘坐下,她坐在额娘身边。   “这次来,我得好好跟您算算账!您身上不舒服就该告诉我知道,我派人来问安,你居然还瞒我!若不是四阿哥跟我说你身体不好,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她的额娘叹道:“四阿哥真是个好丈夫,皇子们多么高贵,他还知道来看看我。当然了,我也知道看我是顺便的,主要是想让我去贝勒府陪陪你。可是我老了,挪不动了,麻烦四阿哥白跑一趟。”   “既然知道自己老了,就更该保养身体!”   淑婉的额娘连连点头,心里却是连连叹息。好话谁都会说,做起来却难啊!   淑婉的额娘每次回答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女儿的话题她不想接,只管谈女儿的近况就好了。   “四阿哥虽然没有仔细同我说,但我也看得出来,你早产是受了刺激,坐月子的时候郁郁寡欢,身体肯定是出了问题。现在看你精神不错,可见是走出来了。”   淑婉看着屋里的摆设,突然计上心头。   “唉,这多亏了四阿哥,他对我可好了,看我不高兴,每天都早早回家哄我,衙门里的事也不太上心。我劝过两次,让他以公务为重,但他总是不听呢!”   淑婉的额娘:“……”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呢?   淑婉接着笑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阿玛和皇上让我嫁入皇家,四阿哥好大方哦!为了哄我开心,他花了一千两银子定了几件首饰。因为不是宫里的匠人,感觉手艺一般,不过也还算不错啦!”   “一千两银子?”额娘问道,“哪家铺子啊?定了几件首饰?”   “定了三根发簪,具体是哪个铺子我没问。反正东西好看就行了,问铺子干什么?那样显得我好市侩,好俗气!”   额娘:市侩?俗气?我真想一嘴巴呼你脸上!   淑婉摸着指甲继续说道:“去年阿哥给我订了一套瓷器,因为阿哥要求比较高,今年才把瓷器做好。这套湖水蓝的瓷器可漂亮了!四阿哥特别宠我,不允许瓷器上有一丁点瑕疵,但凡有一点点瑕疵,整套瓷器都要摔碎。”   淑婉的额娘颤声问道:“花了多少啊?”   “不多!六七千两银子吧!这个价钱很合适啦!额娘,那可是烧了好多次的瓷器,特别的珍贵。”   “是官窑吗?”   “不是哦!就是民间的一个窑,四阿哥派人请了个老道的师傅,请师傅花了不少银子呢!”   淑婉的额娘实在忍不住了,她一巴掌拍在淑婉的肩膀上。   淑婉肩头一麻,她额娘不是心情郁郁,瘦成了人干嘛?怎么手劲这么大?   淑婉的额娘骂道:“你在家的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做了皇子福晋,你就飘了,小一万两银子你都不当回事了!你这样,四贝勒爷府上早晚被你们败光了!”   淑婉的额娘捂住心口,不行,她还不能倒下,她得把闺女回炉重造,不然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四阿哥! 第73章   淑婉是揉着肩膀回到家里的。   在娘家, 她的额娘抓住她的肩膀一顿锤,恨不得把女儿的脑袋按进水盆里好好洗一洗。   “七千两银子啊!当初置办你的嫁妆都没花到七千两!一套瓷器,几根簪子就花了一副嫁妆的钱, 你也太败家了!”   淑婉纠正道:“不是我花的,是你姑爷花的。”   “你不主动要,四阿哥会主动给吗?”额娘冷笑,“呵, 男人都是懒驴子,抽一下动一下。必定是你撒娇卖痴讨礼物,四阿哥才大手大脚地花钱!”   淑婉:“……”   一时间不知道是喊冤枉,还是吐槽额娘对男人犀利的评价。   淑婉的额娘苦口婆心地劝, 恨不得把勤加持家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塞到淑婉脑子里。   “四阿哥虽是皇子, 但他非嫡非长,也不太得皇上喜欢。若是皇上看重他, 你们现在还在宫里住着呢!皇上不会养你们一辈子, 你们分家出宫了, 就得精打细算的过日子了!   钱是最不经花的, 若是没个算计, 上百万的银子也不够你们挥霍的!尤其是你们人情往来比较多, 一年到头十二月,每个月都得送礼吧?你回去算算,送礼的银子可能比你们府里吃喝花费还要多!   再者你们都是当阿玛当额娘的人了, 不能只图自己高兴,你们得为孩子们着想啊!两个小阿哥将来要娶媳妇,你们府里还有一个小格格要嫁人。   嫁妆好说, 五六千两银子差不多够了。两个小阿哥娶媳妇的聘礼也好说, 满打满算一万五的银子也足够了。可是你们不能帮着娶完媳妇就不管了啊!你总得给孩子们留点财产啊!皇上打发你们出宫的时候还给安家银子呢!你们好意思给孩子们留空壳子府邸吗?”   淑婉笑道:“额娘, 道理我都懂,我是您教出来的,管家理事差不了!我们已经买房置地了,我们花的多,赚的也多啊!”   淑婉的额娘又捶了她一把,“我是病了,但我还没老糊涂呢!你们去年才出宫,刚买了田地,今年就能看见回头钱了?”   淑婉额娘:没有人可以在金钱方面愚弄我!   淑婉:“……明年,明年就能看见收益了!”   淑婉的额娘深深叹了口气,她扶着额头,觉得脑袋有点晕。   “哎呦,我身子不行,实在教训不动你了,你回去吧!”   淑婉心道:额娘今天受的刺激应该是够了,看她骂人活力四射的样子,心态确实是变了,看样子不会郁郁寡欢了。   淑婉起身弯腰对母亲轻声说道:“您先休息,改日我再来看你!”   如果您还是郁闷,那我就把虎头穿新衣的故事讲给您听。   淑婉的额娘抬头看她,“最近不用来了,好好在家待着!”   她起身送淑婉离开,然后握住淑婉的手殷殷叮嘱。   “孩子啊!你可不能做教唆男人花钱的狐狸精啊!那可不是咱们的家风,咱们不能对不起皇上和四阿哥啊!”   淑婉:“……行,我会注意的!”   淑婉今日的生活很精彩,来的时候是尊贵的贝勒福晋,回家的时候背负着狐狸精的骂名。   晚上四阿哥回来了,主动问起岳母的近况。   “岳母身体如何?”   淑婉先是叹气,“精神还算不错,只是瘦的不成样子。”   四阿哥皱眉,“岳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他请个好太医。”   淑婉低头想了想,“先不急,我额娘是心病,主要还是心情不好,若是不能疏散心中郁气,不论看多少太医,喝多少汤药都无济于事。”   虽然额娘没说,但淑婉猜测,她心情不好多多少少跟家里的兄嫂弟妹有些关系。   阿玛悍勇,但溺爱子女,兄弟们老老实实地做个富家子弟还算凑合,论起能力,只有五哥还算不错。   嫂子们和弟妹只想投机取巧,觉得淑婉现在是‘王妃’了,就该给娘家多行方便。   淑婉回去一趟,嫂子弟妹便巴结上来。额娘天天在家里,不知道她们要怎样啰嗦呢!   淑婉叹了口气,四阿哥也跟着叹了一声。   四阿哥心道:岳母还是放不下岳父啊!真是忠贞刚烈的女子!   他看了淑婉一眼,淑婉和岳母很像,大约也是一样的忠贞。   四阿哥提议把岳母接过来住几天。   “自从搬到宫外,岳母还没来过府里,也没见过外孙。不如咱们俩把岳母请来住上一段时间,等开春后花园里的花就渐次开了,岳母住在花园旁边的听雨轩,既清静风景又好。”   淑婉有些心动,谁还不是个宝宝了呢!她也想让额娘来陪着她。不过……   “再等等吧!最近这段时间我不敢见额娘,今天我气她来着!”   四阿哥皱眉,他不赞同地说道:“岳母身体不好,你怎么还气她?”   “我不是气她,我是以毒攻毒。”   淑婉像说书一样跟四阿哥描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额娘郁郁寡欢,好像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我故意炫耀你给我定做瓷器和首饰的事情,我额娘一下子就从天上的仙女变成了地上的凡人。”   淑婉叉着腰,非常浮夸地骂人。   “我把你养这么大,教你相夫教子,不是让你败家去了!你这么败家,我怎么对得起皇上,怎么对得起四贝勒?你可少花点吧!你们府里的小阿哥小格格还要娶媳妇嫁人呢!”   四阿哥摸摸鼻子,他不太敢信。   “岳母哪有这么凶悍?”   淑婉笑道:“我额娘确实不凶,是我表现得夸张了一点。”   屋里没有别人,淑婉一下子扯开自己的衣领。她白皙光滑的肩膀上有个青黑的印子。   “看到没有?你那个不凶的岳母捶的!”   四阿哥看见印子倒吸一口凉气。   淑婉说道:“我额娘说我败家,气得直捶我!”   四阿哥心疼了,他拿来活血祛瘀的药膏给淑婉涂上。   “岳母真是的。”四阿哥抱怨道,“是我花钱买东西,她打你做什么!”   “因为贝勒爷不会有错啊!有错的只能是我,是我鼓动贝勒爷给我花钱!”   淑婉把衣领扯大一点,方便四阿哥涂药膏。   “所以啊!我请求四贝勒爷以后花钱注意点!您这样大手大脚,别人不会认为您有错,只觉得我不会持家。”   四阿哥心虚地点头,“知道啦!不要再提花钱的事了!”   四阿哥搓热双手,按揉淑婉的肩膀,把药揉开。   他心想,最近确实不能请岳母过来,等岳母忘了这事再请她不迟。   四阿哥不想请岳母,但岳母自己送上门来了。   淑婉的额娘给她写信,希望能到贝勒府小住一段时间,请四贝勒爷应允。   信已经收到了,四阿哥哪好意思拒绝?   没有办法,四阿哥让淑婉收拾院子,他亲自去接岳母回来。   淑婉把靠近后花园的听雨轩收拾出来,那里离花园近,空气好,阳光也好,最适合上了年纪的人居住。   下人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里面的被子褥子都是崭新的。   四阿哥把岳母接来,淑婉在门口迎接,夫妻俩直接把老太太送去了听雨轩。   四阿哥只有在淑婉面前才有说有笑,在别人面前都是矜持冷淡的模样,在岳母面前也是如此。   他问岳母,“您看这里还满意吗?”   淑婉的额娘四处看了看,她忙笑道:“多谢贝勒费心,这里很好了!今天贝勒爷亲自去接,还给我准备这么好的院落给我住,我这辈子都没这样体面过!”   听了岳母的话,四阿哥心中高兴。   “岳母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淑婉很想您,一直惦记着您!”   “好,多谢贝勒爷好意!有这样的好住处,我都乐不思蜀了,就算您赶我,我也不想回家了!”   淑婉笑道:“咱们别在院子里说话了,现在倒春寒呢!赶紧进屋吧!”   淑婉命厨房准备了好酒好菜,府里的人都知道福晋娘家老太太来了府里。   宋格格和武格格主动过来问好,老太太长,老太太短,叫的特别亲热。   淑婉额娘看四阿哥的两个小妾这样乖巧,心中很是满意。   她偷偷夸奖淑婉,“我没白教你一场,这辖制小妾的本事,尽得我的真传。”   淑婉笑道:“您这话说得不对,明明是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家里那些姨娘哪有我府里的格格听话!”   “呵,夸你胖你还喘上了!你辖制小妾的本事只有五分,剩下的五分是四阿哥愿意给你脸面,有四阿哥这样的夫婿,你就知足吧!”   淑婉:“……”   凭什么啊!四阿哥的黑锅是我的,我做出的业绩都是他的!   淑婉的额娘在府里住了几天,很快就摸清了府里的行事风格。   淑婉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她爱美,也爱孩子,但在花钱一事上是有节制的。   康宝玩腻了的玩具她还留着,打算留给小宝用。   衣裳首饰换得也不频繁,每个季度都做新衣裳,但旧衣赏也不会扔,旧衣赏换一个搭配,看着依然亮眼好看。   在管家方面,淑婉也做得很好,各种物品市价多少她都知道,府里的东西以实用为主,并不算奢靡。   考察过女儿的工作情况,淑婉的额娘在心里满意地点头,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女儿,管家的一把好手。   接着淑婉的额娘又开始考察四阿哥。   四阿哥也是个节俭的人,内务府送来一些扇子,他还说这些东西没有用处,从江南进贡这些实在是浪费。   他爱写字,但对于纸笔没有什么要求,只要用着顺手就好,并不会要求笔墨纸砚都是名贵的。   淑婉的额娘准备再住几日就回家了,女儿女婿够合拍,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那天淑婉跟她说的话,估计是希望她振作起来,故意气她的。   就在老太太准备提出告辞的时候,四阿哥暴露了。   淑婉的额娘看到了虎头,还看见了虎头身上的衣服,和虎头正在玩的玩具。   小宁子带着虎头去花园遛弯,正好遇见了淑婉的额娘。   小宁子连忙行礼,给老太太问好。   老太太看小宁子眼生,他又嘴甜,老太太忍不住问他在哪里伺候。   “我没见过小公公呢!”   小宁子忙笑道:“老太太容禀,奴才以前是福晋院子里伺候的,后来福晋送贝勒爷一只狗,奴才就开始照顾贝勒爷的狗。”   “狗?”   小宁子笑着指了指身后,“您往那看,石头后面的不就是吗?虎头,虎头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一只肥肥壮壮的小狗颠颠跑了过来,它举起前爪给淑婉的额娘作揖。   淑婉额娘上了年纪,眼睛有点不好使了,她眯着眼睛看了看,“这……这是狗吗?怎么还穿着衣裳?”   小宁子笑着把狗抱起来,“是穿着衣裳呢!老太太您看,这是新做的夹袄,这个时节给虎头穿这个正合适!”   老太太伸手摸摸布料,这柔软顺滑的面料……比她做鞋的料子还好。   “呵,真是费心啊!”老太太嘲讽地说道。   小宁子没听出老太太嘲讽的语气,他兴致勃勃地给老太太介绍。   “这是进上来的料子,在别处都买不到。您再看看这做工,这针脚,这是福晋身边的大宫女做的呢!”   淑婉额娘:“……现在这个世道,狗过得比人还好。”   小宁子没心没肺地笑,“嗨,别处的狗自然不行,但这是贝勒爷的狗啊!当然金贵了!”   淑婉的额娘笑了笑,“是啊!狗仗人势嘛!”   说完老太太走掉了。   小宁子:“……”最后一句话听着不太好听,他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得知了虎头的地位,老太太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又旁敲侧击打听瓷器和发簪的事情,秋香和冰香没有瞒着她,一五一十地说了。   老太太心中气闷,捶了捶胸口。她捶不了四阿哥,只能捶捶自己了。   她以为四阿哥是个好夫君,现实就给她一计重击。   唉!人无完人啊!   四阿哥不是简朴,他是奢侈的不明显!   淑婉的额娘开始隐晦地提醒四阿哥节俭的道理。   吃饭的时候,老太太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许多平民百姓饭都吃不上,饥一顿饱一顿的,我们餐餐鸡鸭鱼肉的,很该惜福。”   四阿哥随口附和,“岳母说的对。”   “所以养宠物也好,定做东西也罢,都得有分寸,不要在这些东西上浪费。”   四阿哥:“……”话有所指,好像是在说我。   喝茶的时候,淑婉的额娘又说话了。   “喝茶不过是消遣,最好还是喝白水,茶喝多了容易走了困。不论是吃饭还是饮茶饮酒,都得节制,不能过了那个界限。养狗也是一样的,狗身上皮毛丰厚,穿着衣服,狗自身的抗寒能力就消退了,对狗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四阿哥:“……”好像又是在说我。   淑婉笑眯眯地捧着茶盏不说话,她就看四阿哥怎么对付他年事已高的岳母。   四阿哥当然有办法对付岳母,他派自己的媳妇替他出头。   淑婉不肯,“我额娘说的又不是我,为什么要我劝她?”   四阿哥:“你是她亲女儿,亲母女比较好说话!”   淑婉扯开自己的衣领,露自己的肩膀头子。   “你还想我额娘打我啊!”   四阿哥心虚:“我没有……”   那毕竟是岳母,是长辈,他不好办啊!   淑婉笑道:“到底是谁想请岳母来家里小住的,现在你又嫌弃岳母啰嗦管着你了?”   四阿哥搂住淑婉:“我是你夫君,你不帮我吗?”   “帮你有什么好处?”淑婉问。   四阿哥没脸没皮地说道:“我会在床上更卖力点。”   “呸!好没脸的话!谁要这好处?我可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   四阿哥笑了,“好好好,福晋是正经人,是我不正经,你快点想想办法吧!我是没辙了!”   淑婉笑道:“我可不能白帮忙,你的私房钱要交出来一些!就交……五千两吧!”   “嚯!请你出手够贵的!”   淑婉得意地说道:“你也可以自己赶岳母回家啊!我也可以不挣这五千两银子!”   岳母说话拐弯抹角的,还满脸慈爱,四阿哥可不想跟她正面交锋。   她是长辈,又不是自己的亲娘,都没办法发火。   四阿哥跟淑婉打成了五千两的交易,第二天淑婉直接去找她额娘。   “您小住也住够了吧?啥时候回家啊!”   老太太骂道:“白养你一场,我才住几天就要赶我走!”   淑婉笑道:“不是我要赶你,是您太爱管闲事了。您天天叨咕狗啊,定制瓷器的事啊,四阿哥都怕了你了。”   老太太抱怨道:“这怪得了我吗?四阿哥也太能花钱了!”   简直是个散财童子!亏他在外面名声好,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瞒住的!   淑婉笑道:“四阿哥为人有点较真,他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做事如此,对喜欢的东西也是如此。他喜欢狗,那就给狗最好的,他喜欢我,那就给我最好的。”   老太太牙都酸掉了,“真是不知羞!大白天的,喜欢什么的就挂在嘴边!你够没出息的,把自己和狗放在一个位置上!”   淑婉笑道:“只要他肯对我好,跟狗一个位置又怎样?有多少纨绔子弟喜欢古董玉石,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妻儿,四阿哥这样就很不错啦!”   世上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有的喜欢金银,有的喜欢权势,有的看不破爱恨情缘。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四阿哥就这点小爱好,倒也无可厚非。   老太太叹了口气,“算了,你们过日子,我掺和什么呢?不过我还是得劝你一句,男人不能太惯着,男人手里也不能太有钱,你得管着点。不然四阿哥花惯了,越花越多,将来你再想管就管不了啦!”   淑婉心道:他的私房钱还有别的用处,我怎么管?   但她还是跟母亲保证道:“您放心吧!我会管着四阿哥的!再说了,有您这两日委婉提醒,他以后花钱会注意的!”   淑婉的额娘又住了几天就回家去了,岳母走了,四阿哥大大的松了口气。   总算不用听岳母温和的唠叨了。   四阿哥心情舒畅,办差都有劲儿了。   几日后,皇上召见所有皇子,四阿哥兴冲冲地进宫了,到了晚上,他阴沉着脸回到家里。   下人看他脸色不好,吓得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夏儿等人伺候四阿哥梳洗后颠颠地跑了,留下福晋平息四阿哥的怒火。   淑婉笑道:“这是怎么了?谁给我家阿哥受气了?让我这悍妇替你报仇去!”   四阿哥心里生着闷气,听见淑婉的话也忍不住笑了。   “皇上给我受气了,你进宫找他去吧!”   淑婉:“哦,原来是皇上啊!那……那算了!”   四阿哥:“你不是要给我报仇吗?怎么,怕了?”   淑婉狡辩道:“我没有怕!我是为你着想,那是你阿玛,我打了他,你多心疼啊!对吧?”   四阿哥伸手捂住她的嘴,“快息了声吧!让人听见,以为咱们夫妻大逆不道呢!”   淑婉站在四阿哥身后给他揉捏肩膀,“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我开解开解你。”   四阿哥愤愤地说道:“今天皇阿玛测试我们文笔武艺,我文试还行,武艺上就……哼,皇阿玛当着众兄弟的面把我训了一顿。”   四阿哥有些宅男属性,不爱出门,不爱骑马打猎。被皇上骂一顿,本来就心情不好,还是当着兄弟们的面被骂,丢了面子更让他难以忍受。   淑婉劝道:“嗨!你文学上已经很厉害了,就不必武艺好了吧!总不能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再说了,一家子里头就得互相配合,你文化好,我武艺好,这样才般配呢!”   四阿哥笑道:“尽说歪理!”   四阿哥叹了口气,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弟弟们比他年纪小,骑射却比他好,这让他很下不来台。   他也没打算让淑婉知道这事,他不希望淑婉知道他不完美的一面。   “眼下就该知耻而后勇,抓紧时间练习武艺,下次把面子找回来!明日开始,我跟你一起去演武场。”   淑婉趴在他肩头说道:“我有锻炼身体的好法子,不用去演武场,你要不要试一试啊!” 第74章   淑婉有好办法?那当然要试一试了!   与淑婉成婚后, 四阿哥就没见过她练武,但她武艺没有落下,肯定是有简单速成的办法。   四阿哥笑着拉住淑婉的手, “你有好办法?快说!”   淑婉笑道:“骑射习武须得日日练习,主要是练习基本功,锻炼自己的身体。起码要保证自己有力气拉开弓,握得住剑。我知道你喜静不喜动, 但练武这种事没有捷径可以走。你平时处理公务累了的时候起来活动活动,既能松散筋骨,又能练习基本功。”   淑婉直起身脱了外面的衣裳,“我演示给你看。”   淑婉只穿着里衣, 用布条把松散的裤腿和衣袖束起来。她把屋里的凳子随便摆了一下, 脚下一点跳到凳子上开始练拳。   她拳法圆融,坚韧有力, 走到四阿哥旁边, 四阿哥似乎都感受到了拳风。   她脱了花盆底, 穿着袜子在凳子上辗转腾挪, 如履平地。   打完一套拳, 淑婉收了势, 走到四阿哥面前。   “你看,只是打一套拳,浑身就热了起来。你不喜欢练武, 专门抽出时间来练习肯定会觉得麻烦,感觉不愿意练。这样抽空去做,既能节省时间, 又能达到目的。”   四阿哥有点失望, 办法是好办法, 可他以为淑婉出的是懒人教程,躺着就能练出成果的那种,没想到最后还是得自己去练。   四阿哥笑着点点头,做出附和的样子,但淑婉看出他只是敷衍。   淑婉低头笑了笑,“我再给你展示一下,平时我是怎么练手臂力气的。”   她跳起来,抓住里间外间隔断的横梁,然后做了几个引体向上。   “看到没?只要你想练,屋里这些东西就够用了。阿哥要不要试试?”   四阿哥不感兴趣地摇摇头,“不了,你生的瘦弱,抓着横梁也不碍事,我太沉了,恐怕横梁禁不住。”   淑婉笑着拉他的手,“哎呀!横梁禁不住,我还有别的法子。你来嘛!我们一起锻炼嘛!”   淑婉拉着他往床上拽,四阿哥刚开始不情不愿,但坐在床上就积极起来。   这个锻炼方法好!虽然有点累,但快乐!   四阿哥搂住淑婉的腰就要亲,淑婉捂着他的嘴,把他推到一边去。   “你等等,我还没准备好呢!”   听到准备这个词,四阿哥就明白了,今天肯定是又要扮演什么了。   他喜欢!   四阿哥放下床帐,仰躺在床上。   “好!你尽管去准备,我就在这等着,绝对不会偷看!”   淑婉抿嘴笑了笑,然后悄悄退开,换了一身锻炼时候才穿的窄袖劲装。   过了一会儿,淑婉穿戴好了,站在床边喊道:“我准备好了,四阿哥可以掀开帘子了。”   四阿哥兴冲冲地掀开帘子,他看见淑婉一身劲装裹得严严实实,嘴角的笑意都消失了。   “啧……”   四阿哥很是不悦,他以为淑婉会打扮得像小妖精似的勾引他,结果穿得这么严实,手腕脚腕都没露出来,没有看头。   不过……腰带系得不错,勒的小腰细细的。   四阿哥对淑婉的装扮不甚满意,淑婉看见四阿哥的打扮笑弯了腰。   这位爷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倒是穿着裤子,但他也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淑婉指着四阿哥笑道:“原来我换衣服的时候,阿哥躲在床上也没闲着,哈哈哈!”   她伸手指刮脸颊,“丢丢丢,不害羞!”   四阿哥脸红了一下,“我在床上换衣服怎么了?难道犯了律法吗?”   淑婉挂起床帐,“没有没有,这样打赤膊更适合锻炼,阿哥这样极好,我特别喜欢!”   四阿哥抓起里衣要穿,淑婉抢过来一把扔在地上。   她爬到床上把四阿哥脱下来的衣服都扔出去,然后摁着四阿哥的肩膀让他躺下。   四阿哥挣扎着要起来,淑婉摁住他不让起来。   “别淘气,我要教你习武啦!你要好好学哦!”   淑婉趴下,两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按在四阿哥脸颊旁边。   她趴在做一个俯卧撑,然后在四阿哥的嘴上亲一下,再趴下又亲一下。   四阿哥双手规规矩矩地贴在大腿两边,裤子被他抓出了褶皱。   淑婉做了几个俯卧撑,小臂贴在床上,胳膊肘支撑着身体趴在四阿哥身上。   “怎么样?俊俏的小郎君,你学会了吗?”   四阿哥翻身压住淑婉,“太简单了,一学就会!”   四阿哥和淑婉在床上探讨武学精要,经过一晚的双、修,四阿哥的武艺有了一点点提升。   第二天,四阿哥早早出门去工作,淑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夏儿服侍她梳头洗脸,她随口说道:“这府里只有福晋您能劝好贝勒爷了,昨天贝勒爷沉着脸回来,大家都吓破了胆。苏培盛贴身伺候贝勒爷这么多年都挨了训斥,没想到福晋劝一劝,贝勒爷的心情就好了。”   春儿附和道:“是啊!福晋最厉害了,今儿早上贝勒爷喜气洋洋地出门,跟昨天晚上一比较,就像两个人似的。”   夏儿问道:“福晋,劝贝勒爷很难吧?奴才悄悄跟您说,咱们府里的人,谁见了贝勒爷不害怕?我们几个昨天担心了一宿。”   淑婉摆摆手云淡风轻地说道:“贝勒一点都不吓人,他在外面做事辛苦,难免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甩个脸子发个脾气,大家多多体谅就是了。贝勒爷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劝他一点都不难。”   淑婉扶了扶腰,劝人不难,就是有点耗费腰力。   在屋子里锻炼虽然好,但练着练着容易跑偏,最后发展成妖精打架,所以四阿哥还是放弃了双、修这条路,按照正常方法,去隔壁演武场跟淑婉一起锻炼。   锻炼身体不可能很快看到成效,只能脚踏实地一点一点来。   眼看着快到十五了,淑婉往宫里递了牌子,准备进宫给德妃请安。   自从淑婉怀孕,她就没有进宫了,只是偶尔派宁嬷嬷代表她去宫里看望德妃。   现在淑婉出了月子,也该恢复请安了,不然德妃恐怕会不高兴。   到了十五那天,淑婉早早出门进宫请安,这次并没有带上康宝。   虽然带上康宝,德妃的态度会好一些,但是康宝还小,很多规矩还不懂,说话没个禁忌,胆子还特别大,万一他调皮捣蛋做错了事就不好了。   他不像刚出生那会儿,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喝拉撒,哪怕尿在皇上身上也没有人怪他。   到了皇宫,淑婉先去给德妃请安。   德妃看见儿媳果然没有好脸色。   “贝勒福晋快起来吧!你又生了个小阿哥,是有功的人,可不能行这样的大礼。”   淑婉忙赔笑道:“额娘说笑了,我万万不敢居功。都是额娘宽宏,免了我的请安,让我安心养胎,不然我生孩子哪能这样顺利呢?”   德妃看着淑婉,皮笑肉不笑。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会说话,也越发会敷衍我了!你住在宫外,我管不了你,你就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腊月的时候挺着个大肚子乱跑,早产了只能怪你自己。幸好上苍庇佑,皇嗣无事。”   这话说得着实难听,淑婉脸上的笑意都淡了。   “额娘说的对极。”淑婉抬起头故意气德妃,“可能是媳妇上辈子做了许多好事,所以不论怎样都能逢凶化吉。”   德妃冷笑,这儿媳妇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淑婉假惺惺地笑,这婆婆越看越讨人厌!   婆媳俩许久不见,初次交锋算是不分胜负,你戳我一刀,我戳你一刀,谁也没占到便宜。   到了宁寿宫,淑婉跪下给太后磕头。   “许久没来请安了,孙媳给太后磕头。”   太后看见她很高兴,“唉,请不请安不重要,你好好养胎才最要紧!我虽然没生过,但我知道,怀孕的人不能受颠簸,不能坐马车。”   太后对所有人说道:“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地给皇室开枝散叶,不来请安也使得。”   德妃笑道:“太后慈爱,关心小辈,但小辈乐意侍奉您,也是他们的一片心。”   宜妃笑着调侃德妃,“德妃姐姐,对太后娘娘来说,最大的孝顺就是就是给皇室开枝散叶了,德妃姐姐还有机会,你可要努力啊!”   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德妃耳根一红,“妹妹又取笑我!”   她倒是想生,可皇上也不来找她侍寝了啊!   淑婉趁着大家注意力转移的时候入座,五福晋笑着看她。   她小声说道:“四嫂,真不容易,咱们总算见面了!”   说完小手探过来,要跟淑婉拉拉手。   淑婉笑着跟她勾勾手指,她们才多久没见,怎么像做贼似的。   请安时候不方便说话,淑婉和五福晋拉拉手就算招呼过了。   前面嫔妃们互相挖坑试探,德妃不着痕迹地吹了一波自己爱护儿媳的事迹。   无非就是不让淑婉进宫请安,让她月子坐久一点,好好养身体。   淑婉配合着表演婆媳情深,她演的腻歪,别人看着也腻歪。   等虚伪的请安时间结束后,德妃让淑婉跟着她到永和宫里。   “刚才赶着去请安,有些话没来得及说。康宝和刚出生的二阿哥怎么样了?”   淑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德妃说的二阿哥指的是小宝。   “多谢额娘关心。”淑婉连忙说道,“康宝和二阿哥都好。康宝正在学规矩,只是他太调皮,规矩学的很慢,所以我不敢带他进宫,怕他调皮不守规矩惹人笑话。   二阿哥也好,这孩子比康宝娇贵,睡觉的时候不能有一点声音,稍有一点不如意就哇哇大哭。”   毕竟没见过小宝,德妃还是更喜欢康宝。   “康宝还小呢!不急着学规矩,你们不要太拘着他!一个小孩子罢了,即便有哪里做的不对,也没有人会笑话他,你也太小心了。”   康宝没有进宫,德妃还是很遗憾。   说完这话,德妃又改了口。   “罢了,不来宫里也好,宫里说话做事都得小心,康宝进宫才是拘束呢!”   淑婉就猜到德妃会想念康宝,所以她带了东西进来。   “额娘请看这个。”淑婉从怀里取出一张叠好的纸,“我在教康宝认一些简单的字,这是康宝写的。”   淑婉把纸递给宫女,宫女呈给德妃。   德妃笑着接过那张纸,脸上的笑意与请安时候有天壤之别,一看就知道发自真心。   小孩子智力还没发展好,康宝只能写一些简单的字,比如‘大’,比如‘永’,还有几个字缺胳膊少腿。   最复杂的就是正中间的祖母二字,居然一笔不差写对了。   德妃看着这篇字,眼睛都要湿了。   她连声赞道:“好好好,好孩子,写的真好,真有天赋,像他阿玛。”   淑婉:“……”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德妃快要哭了,“我的好孙儿,出宫了也没忘了我。”   淑婉忙道:“康宝忘了我也不会忘了您啊!毕竟是您一手带大的!以前康宝总在您这里,我就像甩手掌柜似的,现在又生了一个自己带,我才知道带孩子有多辛苦。”   听了这话德妃心里高兴了些,她这个儿媳妇是讨厌了点,但胜在嘴甜会说话。   “唉,你们啊!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隔了一年变得疏离的婆媳关系又缓和了,德妃开始提点淑婉。   “今年是太后娘娘的六十大寿,虽然太后的生辰在下半年,但你们现在也该准备起来了。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我听皇上的口风,他会给太后好好过一次寿。”   宫里的人做事都看皇上的脸色,只要跟着皇上的步调做事,总是不会出错的。   既然皇上表现出对太后寿辰的重视,那么大家也得重视起来。   淑婉连连点头,“多谢额娘提点,媳妇记下了!”   这种时候就体现了后宫有个得宠额娘的好处,皇子也不可能每天都能见到皇上,尤其是搬出宫的皇子,隔好久才能见皇上一面,宫里的消息也很难传到宫外。   但皇上几乎每天都要去后宫,后宫的妃子们闲着没事就琢磨皇上的心思,消息比皇子们灵通。   如果没有德妃提醒,淑婉准备太后寿礼的时候顶多比往年厚两分。但是现在有德妃提醒,淑婉就得回去琢磨琢磨,该怎么准备一份既有诚意,又不寒酸的礼物。   嘱咐完正经事,德妃留淑婉在永和宫用了午膳,然后就打发她出宫去了。   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也没有机会跟五福晋和七福晋聊天。   淑婉也急着回家看孩子,只能等下次机会了。   回到家里,淑婉把太后过寿的事情跟四阿哥说了。   四阿哥也很烦恼,要想礼物出彩,那就得花大钱去搜罗新奇名贵的物件,要么就是自己做,这样显得有诚意。   夫妻俩一时间想不到好办法,只能派人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稀奇的珍宝。   太后的礼物不着急,反正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准备。   但是送给五福晋和七福晋的乔迁礼物该准备起来了,两家前后脚都搬出皇宫。   搬好家,五福晋下了帖子,请大家去五贝勒府上吃酒看戏。   淑婉得了消息高兴极了,特意打扮了一番去赴宴。   这次太子和太子妃没来,在太子眼里,五阿哥没有拉拢的必要。   他汉话都说不好,办事的能力只是一般,太子瞧不上他。   五福晋一个人忙成了陀螺,只有大家专心看戏的时候她才能清闲一会儿,跟淑婉和七福晋说说话。   “唉,搬一次家可把我累坏了。”五福晋挺直腰板偷偷捶腰。   “平时不觉得,搬家的时候才知道,这院子里的东西怎么那么多!我又要收拾东西,又要准备乔迁宴,可把我累坏了。”   七福晋附和道:“五嫂说的极是,我前天刚搬出来,现在东西还没收拾利索呢!我家贝勒爷嫌我收拾的慢,他也不看看,就他那些东西就够我归整的。   我也不能甩手把事情全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他们只要把东西塞起来就好了,谁管你之前这东西放哪儿,到时候找不见了,我们家那位爷又得说我。”   “嗨,咱们俩是一样的!”五福晋问淑婉,“四嫂,你当时搬家的时候也这样吗?”   淑婉笑着摆摆手,“这……没有,我们家贝勒爷的东西都是他使唤下人收拾的,我只管收拾好正院的东西就行了。”   五福晋和七福晋羡慕极了。   七福晋拍手说道:“瞧瞧人家的爷们,自己的东西自己归置,哪像咱们俩的爷,那可真是爷,万事不管,什么都找媳妇!”   淑婉并不想秀恩爱来着,她连忙解释道:“我们家的爷要求比较多,我办不来,只能让他自己劳神了。”   五福晋说道:“我们家的爷也要求多,事情还要推给我,简直可恶至极!”   淑婉不想听五福晋和五阿哥的爱恨情仇,她指着戏台连忙转移话题。   “五弟妹请来的戏班子不错啊!你们看这扮相,这身段,都是顶顶好的。”   七福晋笑道:“光顾着说话了,还是四嫂眼睛尖,耳朵灵。”   七福晋问五福晋,“这是哪家的戏班子,等我办宴席,我也请这个。”   “季庆班,还算凑合。”五福晋建议七福晋请另外一个戏班子,“听说他们的戏更好,你可以派人去看看。”   七福晋吩咐身边的宫女帮她记下戏班的名字,“等回去我就派人去看。”   五福晋叹道:“请戏班花了不少钱呢!我看见安家银子,心里高兴极了,觉得自己发财了,可是才过了几天啊!我心里就慌了,搬出宫来花费太大了,安家银子多,但我感觉不够花呢!前面几年能支撑,以后可怎么办呢?”   七福晋忙道:“真的吗?十二万的银子都不够?”   淑婉劝她们放轻松,“虽然花费多,但不至于落魄。若是咱们都落魄没银子使,京城的官员们都该住到猪圈去了。”   淑婉分享自己的经验,“你们可以置办些产业,以后田产有了出息,府上有了进项,就不怕坐吃山空了。再者皇上也不会看着儿子吃苦受穷的,你们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七福晋笑道:“我明白四嫂的意思了,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穷一生。现在出宫了,就得看咱们算计着过日子的本事了!”   五福晋小声吐槽,“我们家那位爷可不像会算计的样。”   谈到金银钱财,淑婉突然有了个想法。   “咱们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嫁妆银子,不知拿出去做生意可不可行?”   五福晋说道:“我名下有两间铺子,生意就是不温不火,做买卖有赚有赔,没有好掌柜,生意也不好做,还不如多买一些田地呢!”   七福晋也是这样想的,她们不能出门抛头露面,做生意还是得有个可靠的人守着在行,她们身边没有这样的人。   虽然五福晋和七福晋不赞成,但淑婉却越想越心动。   “可靠掌柜不难找,我让我们家贝勒爷帮忙,肯定能找到合适的人。我也不打算投很多银子,就拿着私房钱,当消遣似的玩一玩。”   五福晋问:“四嫂打算做什么生意?”   “嗯……”淑婉随便想了想,“胭脂水粉的生意?我在家就喜欢调制胭脂水粉,还有各种油膏,都是按照古方做的,效用还算不错。”   七福晋说道:“四嫂用的那些胭脂水粉我见过,你送过我几瓶。嫂子别怪我泼冷水,那些胭脂水粉一看就是好东西,都是上好的材料,只是成本太高,恐怕很难卖出去吧?”   现在市面上最好的胭脂水粉买一套也就一两银子左右,淑婉的成本可能就值一两银子了,她肯定会定很高的价格,谁会买呢?   淑婉说道:“便宜的东西我也会做,就是材料差点。贵的东西卖给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卖得特别特别贵,从来不降价,以后谁用我的胭脂,就是身份的象征,这样他们总会买吧?”   五福晋总结道:“我明白了,四嫂这个就是忽悠冤大头的!我也跟着四嫂干,咱们俩一起做买卖,我也喜欢找冤大头!” 第75章   淑婉和七福晋都笑了起来, 七福晋笑道:“五嫂喜欢冤大头,我也喜欢,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冤大头啊?”   五福晋腼腆地笑了笑, “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我的意思是,如果四嫂想做生意,我一定支持!”   虽然五阿哥不喜欢五福晋,但他从来没有在物质上苛待过五福晋, 家里的管家大权一直在五福晋的手里。   成亲这么多年,五福晋没有动用过自己的嫁妆,她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富婆。   五福晋说道:“我手头还算宽松,千八百两的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与别人合伙做生意我不放心, 跟四嫂一起做生意我是一百个一千个放心。”   淑婉只是一时意动, 没想到五福晋这样捧场。   她握住五福晋的手,“承蒙你看重, 回去我就琢磨做生意的事, 等我定下章程再来找你商量细节。”   七福晋说道:“那……也算我一个, 我不图挣大钱, 咱们一起做个小买卖, 就当消遣了吧!”   淑婉笑道:“有七弟妹加入那当然更好了!只是七弟妹的想法得改一改, 咱们做生意就要赚大钱。我们先开一个小买卖,然后扩大门面做一个大买卖,最后全京城的买卖都是咱们的, 最后的最后,买卖开遍全国,我们比那些盐商还有钱!”   这不过是淑婉的玩笑话, 七福晋笑道:“等咱们发家了, 也像历史上的富豪一样, 烧火做饭不用柴火,用蜡烛。”   淑婉摆手,“哎,现在蜡烛又不是稀罕物,咱们用绫罗绸缎烧火做饭,一顿饭吃八十道菜,烧个上百匹绸缎!”   五福晋笑话她们两个,“做买卖还是没影的事呢!你们祸害东西倒商量得有来有去,说的像真事似的,幸好戏台上锣鼓声响,这要让人听去了,我都替你们害臊。”   淑婉拉着五福晋的手笑道:“了不得了!七弟妹不知道,以前五弟妹可淑女了,几乎不怎么说话。现在这一句一句的,说得我都哑口无言了!”   五福晋说道:“这多亏了四嫂教的好,跟着四嫂,我也学会说话了!”   淑婉欣慰地点点头,“真是我的好弟子,只是你也别得意,若是我们遭人笑话了,一定把你也拖下水。”   三人叽叽呱呱聊得开心,戏台上这出戏唱完了,五福晋命人打赏。   戏班子的人出来磕头说吉祥话,然后退场换衣服,准备下面一出戏,来赴宴的宾客们趁着这时候去更衣。   三福晋和八福晋也凑过来说话。   八福晋笑道:“几位嫂子聊什么呢?好热闹!”   经历过构陷几位福晋的事情后,淑婉她们跟八福晋只维持着表面情谊,见面打个招呼,平时几乎不打交道。   三福晋不知细情,跟八福晋关系还算不错。   五福晋脸上的笑容变得疏离客套,“没聊什么,不过是一些过日子的闲话罢了。”   三福晋撇嘴,“五弟妹这样就没意思了啊!说点过日子的闲话能把你们乐成这样?大家都是妯娌,你有话跟四弟妹七弟妹说,为什么不能说给我和八弟妹听听?”   八福晋表情有些失落,她按住三福晋的胳膊。   “三嫂,嫂子们关系好,她们说体己话,咱们还是别打听了。”   八福晋主动转移话题,“今日的戏很不错,五嫂真是好眼光,很会选戏班子。”   五福晋看见三福晋和八福晋的做派心里就不舒服。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有亲疏远近,她和好友之间的体己话,凭什么要告诉她们?   三福晋爱欺负她,八福晋假惺惺的,她就是不爱跟她们相处,这又怎么了?她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又没碍着她们!   七福晋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她和五福晋是一样的。家里那位爷不争气,不能讨皇上喜欢,才华也不算出众,还不尽力去争,她们做福晋的在妯娌面前都抬不起头。   淑婉笑道:“我跟八弟妹真是心有灵犀,刚刚我也在问这个戏班子呢!戏不错,唱腔和身段也好,刚刚七弟妹也夸呢!”   七福晋附和道:“是啊!我们刚才就聊这个呢!我记性不好,还让下人帮我记住这戏班的名字,等过几日我家摆酒,我也请这个戏班。”   淑婉笑着打趣三福晋,“三嫂现在越来越好打听了,我们聊个戏班子你也要问!”   三福晋也不恼,“嗨!我就是这么个脾气!”   气氛缓和下来,三福晋问八福晋,“听说前些日子皇上考较皇子们的学问,八阿哥得了皇上的夸奖呢!”   八福晋低头含笑,她谦虚了几句。“也是侥幸了,兄长们那天发挥地不好。八阿哥住在宫里,师傅们管得严。两相对比就衬出八阿哥来了。若是几位兄长使出全力,八阿哥也出不了头。”   三福晋说道:“哎,万事贵在坚持!我们家爷每天不论多忙都要读书习武,所以这次才没有挨训!八阿哥能一直坚持,得了夸奖才是应该的!”   八福晋笑了笑,然后看了淑婉一眼。   淑婉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她捏了一块点心狠狠地咬了两口。   她翘着兰花指,托着点心问五福晋。   “这点心是不是掺了莲花?”   五福晋看了一眼点心,茫然地说道:“没有啊!这是玫瑰豆沙馅的,里面没有莲花!”   三福晋笑道:“四弟妹这是怎么了?连点心都吃不出来了,莲花怎么能做馅料?再说了,现在这个时节哪有莲花啊!”   淑婉放下点心捂嘴笑了,“哦,多谢三嫂解惑,可能是我的嘴出了问题,吃着这点心有股子白莲花的味道。”   淑婉把吃了一半的点心扔在碟子里,好像倒了胃口似的。   大家虽然不明白白莲花的意思,但都察觉到了淑婉的阴阳怪气。   酒宴结束,四阿哥和淑婉一起坐马车回家。车上,夫妻俩并排坐着,四阿哥闭目养神,淑婉打量他的身材。   衣裳宽大,看不出真实的内在,淑婉看了两眼直接上手摸。   肚子还是有点软,消失的腹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现。   四阿哥摁住淑婉的手,他闭着眼说道:“别闹,回家再说!”   淑婉生气地说道:“我等不到回家,我现在就要说!今天八福晋故意在我面前炫耀八阿哥得了皇上夸奖,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她得了夸!”   淑婉在四阿哥的软肚皮上捏了一下,“回去练武时间加倍,我陪你练习骑射,下次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四阿哥睁开眼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老八媳妇怎么这样讨厌!这事已经过去了,她又翻出来干什么!   淑婉最开始知道他被训斥的时候,根本就是毫不在意的态度,现在好了,被老八媳妇挑拨的,现在还要延长练武的时间!   四阿哥叹了口气,“老八怎么就不能管管他媳妇?”   淑婉撇嘴,“男人嘛!谁不好色!别的不说,八福晋长得还是蛮好的,娇俏明艳。”   四阿哥:“歪理,我就不好色!”   淑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是!你是不好色,你好角色扮演!   淑婉心道:若不是我会打扮,会精分,府里的庶子庶女都一大堆了。   回到府里,淑婉和四阿哥换好家常衣裳。宁嬷嬷给他们端来醒酒汤,淑婉让秋香磨墨,她要写字。   出门赴宴免不了要喝酒,女眷那边还好,一般是低度酒,若是关系不算亲近,也不会过分劝酒。   四阿哥在前面就有点招架不住了,敬酒的人太多,有些人沾沾嘴唇就行,有些人位高权重,必须给几分面子。   淑婉没喝解酒汤,四阿哥把两碗解酒汤都喝了。   他脑袋昏沉沉的,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今儿真是难得,四福晋也开始发愤图强了?居然拿起了纸笔。”   今天在看戏的时候,淑婉突然有了些经商的灵感,她怕自己明天忘了,所以回到家里就急着写下来。   淑婉低头写字不说话,四阿哥站起来摇摇晃晃去看她写的东西。   “商业计划?”四阿哥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淑婉推了他一把,“你上一边去,你挡住我的光了。我打算跟五弟妹七弟妹合伙做点小买卖,我先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过几日约着五弟妹七弟妹商量商量。”   淑婉闷头写,四阿哥站在她身边看。   看了一会儿四阿哥就笑了起来,淑婉恼怒地看他。   “你笑什么?俯卧撑做了吗?拳打了吗?射箭了吗?赶紧做事去!”   四阿哥笑着拿起她的纸,“你这根本就行不通!你看看你列出来的货品,唇脂一两银子一盒,擦脸霜二两银子一罐,这也太贵了!”   “你懂什么?我走的是高端路线,专门坑有钱人……呃,专门为高端人士定制!我不骗穷人的钱!”   四阿哥点点头,“好志向!好心胸,有忧国忧民的胸怀。但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一个月才几两银子的月钱,你知道吗?   我听我的奶兄弟念叨过,他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月钱,根本不够花。一个出门行走的少爷一个月才五两银子,住在家里不用出去应酬的大户小姐月例银子就更少了。”   淑婉也很苦恼,“可是……我的成本高啊!唇脂可以卖便宜点,擦面霜可不行!做那个需要好多名贵药材呢!”   四阿哥把纸扔在桌上,“你就别折腾了,家里不缺你吃,不缺你花,何必费心费力去做买卖?   你的东西成本高,价格贵,除了想巴结你的,没有人肯买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一个月估计只有一二两银子的月例,难道都拿来买胭脂了?钱都花光了,她拿什么打赏下人?   我见过你做胭脂水粉的过程,又是蒸又是煮,工序极其繁琐,你得雇多少人给你做胭脂啊?雇的少了忙不过来,雇得多了成本又增加了。   还有各种材料,那么多好药材,要花多少钱?你到哪里去收?   药材倒是好说,最麻烦的是制胭脂需要的鲜花。花开花落跟着时令走,等花都谢了,没有你想要的花了,你拿什么做胭脂?客人想要这种胭脂,你拿不出,你又该怎么办?   你那些胭脂唇脂时限太短,过不了多久就要发霉,你卖出去了,人家拿到家里没用几天就用不了了,你的招牌就砸了。若是还没卖出去,东西就发霉了,你这不是白赔?”   四阿哥说了一大堆,说得淑婉脑袋发蒙。   “啊……求你别说了,好麻烦啊!”淑婉痛苦地揪头发!   四阿哥笑着捏了捏淑婉的后颈,“好了,别为难自己了,我累了,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刚刚写字,墨汁不小心沾到淑婉的手腕上,现在墨迹已经干了。   淑婉搓了搓手腕,果然啊,世界给她打开了怼人这扇门,就顺手关上了经商这扇窗。   她承认,自己是没有经商头脑的,看来只能靠着四阿哥飞黄腾达了。   过了几日,七福晋下帖子邀请大家赴宴。   五福晋还问起了经商的事。   淑婉尴尬地笑,“回去我写了自己的经商计划,被我们家贝勒爷好一通嘲笑。说我眼大心空,写出来的计划根本行不通。我也不是有毅力的人,他说了一通,我就懒得琢磨了。”   七福晋笑着喝茶,她也觉得淑婉经商的主意行不通,只有五福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崇拜四福晋,觉得她无所不能。   五福晋劝道:“四嫂别气馁,不过是玩玩而已,现在这个开店的主意不成,咱们还可以想别的。总有适合咱们的。”   七福晋只是笑,并不附和。   淑婉叹了口气,“唉,再说吧!过些日子再看看!今年是太后娘娘六十岁大寿,再过半年,就到太后娘娘的寿辰了,咱们也该准备寿礼了。”   五福晋忙道:“对对对,这是要紧事,轻忽不得!我现在正犯愁呢!太后过寿,咱们送什么好呢?”   七福晋说道:“这……往年送什么,今年再厚几层不就行了。”   五福晋摇头,“听说皇上准备大办一场,咱们做小辈的更得尽心啊!”   七福晋连忙谢过五福晋,“多谢四嫂五嫂提醒,若是你们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七阿哥的生母实在不得宠,她都没住进东西六宫,平时几乎见不到皇上,消息也不太灵通。   说到送礼这事,大家都犯愁。   “送金银珠宝显得没诚意,太后什么都不缺,送金银珠宝,银子没少花,太后还不一定喜欢!”七福晋叹了口气,“若是投其所好,我又不知道太后喜欢什么?”   五福晋和七福晋一同看向淑婉,淑婉连连摆手。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淑婉连忙澄清,“虽然太后喜欢我,但我很少往太后身边凑,你们是知道的。”   七福晋又看向五福晋,“五阿哥是太后养大的,五嫂知道什么内部消息吗?”   五福晋连连摆手,“太后对我淡淡的,我也不知道太后的喜好。我们家爷粗心,我问过两次,他说太后就喜欢蒙古来的东西呗!毕竟科尔沁是家乡!你们听听他这话说的,我也知道太后是科尔沁来的,科尔沁的东西多了,我能送什么啊?”   三个人一起叹了口气。   另一桌,三福晋和八福晋凑在一起说话。   七福晋看了一眼转过头来,“看看人家两个妯娌,聊得有来有去的。别的不说,八福晋确实有眼色,会讨好人。之前太后对她淡淡的,现在太后对她的态度和软了许多。这次太后过寿,她应该是铆足了劲儿要得太后夸奖了。”   七福晋看了淑婉一眼,她觉得淑婉够笨的。既然能得太后青眼,那就该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表现,她白白错过了机会。   七福晋叹了口气,她是没长那七巧玲珑心,不然一定把太后哄得服服帖帖。   淑婉不知道七福晋的腹诽,她大大咧咧地说道:“唉,送礼难啊!不过有八弟妹在前面打头阵,我们准备得差不多就行了。反正出彩的总是别人,咱们送礼不挑出错来就行。”   五福晋笑着附和道:“四嫂说得对!咱们不出错就行!”   七福晋:“……”   七福晋很无奈,为什么她的盟友都没有上进心啊?   淑婉她们在讨论太后的寿礼,前面的阿哥们也在聊这事。   八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八哥,你有想法了吗?”   “暂时没有,还在跟福晋商量。”   九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八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听老婆的话了。   八嫂确实有些小聪明,但也不必事事都听一个女人的啊!   九阿哥忍不住说了一句,“八嫂一个后宅妇人,她能知道什么啊!”   十阿哥也说道:“是啊!八哥,你别老听八嫂的!”   八阿哥:“……”弟弟们真不给面子……   他笑着说道:“你们还没娶妻,夫妻之间就得和睦相处,有事情当然得有商有量的,不能独断专行。”   九阿哥懒得听这些大道理,他摆了摆手。   “八哥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们俩还是光棍呢!等娶了媳妇再说这个不迟!咱们就说送礼的事,我们俩好说,年纪还小,都没成家,自己写一幅寿字,或者是画一幅画,打一套拳,都能糊弄过去。你已经成家了,你得好好想想啊!”   十阿哥附和道:“是啊!上一次皇阿玛也不知道发了什么脾气,居然夺了你的爵位。这次太后过生辰,你抢个头彩,没准皇阿玛看你有孝心,又恢复你的爵位呢!”   八阿哥心中苦笑,哪有那么容易?夺去爵位的事情跟八福晋有关,他一直没敢跟老九老十说。他们本来就对福晋有意见,他怕说了这事,老九老十更瞧不上福晋。   他和八福晋毕竟是夫妻,是绑在一块的关系。他只能尽量包容和影响福晋,不能扔下福晋置之不理。   再者安亲王府对他是个助力,他不能把这个助力弄丢了。   八阿哥看了看四阿哥,四哥倒是个办实事的人,做事认真,对福晋也好。   可惜她的福晋阿玛去世后,对于四哥来说,他就没有福晋娘家的助力了。再能干也是独木一根,将来很难有发展。   八阿哥想这些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他笑着对两位弟弟说道。   “多谢你们费心为我考虑,我会仔细琢磨的。即便不能因为寿礼恢复爵位,以后我也会好好办差,争取做出几样事情,让皇上看见。”   十阿哥说道:“八哥,咱们兄弟之间说什么谢啊!我和老九就是不学无术,若不是命好生在皇家,长在宫外就是混混。你出息了,我们也跟着沾光。”   九阿哥拍了十阿哥一下子,“谁是混混!爷天生金贵着呢!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没出息!”   十阿哥不客气地拆台,“你金贵?你就是学八哥,想学着他温文尔雅,但你学不来!画虎不成反类犬,你知道吧!”   九阿哥气得抓起一块点心扔在十阿哥身上,“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十阿哥:“你瞧你瞧,一句话就让你原形毕露了吧!”‘   十阿哥和九阿哥在不远处打闹,大阿哥和四阿哥坐在一起专心看戏。   大阿哥说道:“听说你挺疼你福晋的。”   四阿哥愣了一下,不明白大阿哥为什么说这个。   “大哥……”   大阿哥叹道:“没事,我就是随口说说。疼媳妇是好事,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就是感叹,你大嫂在的时候,我还是太混账了,不关心你大嫂,现在……人没了,我后悔也晚了。”   四阿哥心情复杂,“大哥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了?”   大阿哥看着戏台,眼神空洞,“皇阿玛跟我说续弦的事,我一时有感而发吧!”   四阿哥不会安慰人,“大哥,大哥别多想,日子总要过下去。”   大阿哥说道:“是啊 !日子总要过下去……你好好疼媳妇吧!让你媳妇好好养身体,我现在看明白了,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皇阿玛让我续弦,我推辞了,再过几年再说吧!   我家的大格格也慢慢地大了,现在也能料理家务了,我不想给她娶个后娘,不想给她添堵。” 第76章   大阿哥还没有从丧妻之痛里走出来, 皇上建议他续弦,但他实在接受不了。   四阿哥看大阿哥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他们兄弟俩心里都清楚,再过两年, 大阿哥不愿意也得续娶,不是为了别的,就为了王府里的几个孩子们也得再娶一个福晋。   四个格格年纪都不太大,她们需要福晋教养, 将来出嫁时候的名声才好听。   大福晋留下的病弱小阿哥也得有人照顾,大阿哥受皇上器重,经常要离开京城为皇上办差。几个小格格年纪还小,怎么照顾小阿哥?   四阿哥不会劝人, 只能尽量陪着大阿哥。   在宴席上他跟大阿哥多喝了几杯, 回家的时候走路都晃了。   回到府里,苏培盛等人扶着四阿哥躺下, 帮他脱了衣裳鞋袜。   四阿哥闭着眼睛打发苏培盛等人出去, 他不要别人照顾, 就要淑婉服侍。   淑婉把毛巾浸在热水里, 然后拧干, 她摆摆手让下人们都出去, 她亲自给四阿哥擦脸,喂醒酒汤。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现在这样服侍你。”   四阿哥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微眯着眼睛看淑婉。   “我不要别人服侍,我就要你。”   淑婉把毛巾糊在他脸上,随意搓了搓, “是!您就是不想看见我歇着。”   四阿哥扁了扁嘴, “你嫌弃我……”   淑婉心道:哎呦喂, 这还怎么委屈上了?   四阿哥在家里一直大爷似的,好像什么事都扛得住的硬汉,今天怎么这么脆弱?   淑婉连忙哄他,“好了好了,我说错话了!不委屈了啊!来,亲亲好不好?”   四阿哥轻轻眨眨眼,淑婉就当他答应了。   昏黄的烛光下,四阿哥慵懒娇气,瞧着特别可爱。淑·禽兽·婉内心的黑暗蠢蠢欲动。   她先是低头给了四阿哥一个缠缠绵绵地吻,然后趴在四阿哥肩膀上问他。   “今天出门看戏吃酒不高兴了吗?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怎么醉倒会撒娇了呢?   四阿哥小声说道:“你不要死好不好?”   淑婉心里发软,她上辈子很小很小的时候特别喜欢问父母同样的问题,就好像小孩子总希望喜欢的人能长长久久地陪着自己。   “放心,我不会死的,我出生的时候就有高僧给我算过卦,我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命数。”   四阿哥好像是放心了,他轻轻闭上眼睛。   “那就好……”   淑婉问他,“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啊?”   四阿哥好像昏睡过去了,淑婉推了推他,他也没说话。   今日四阿哥看着娇娇弱弱的,任人摆布的样子非常诱人。   淑婉猥琐地把手摸进四阿哥的裤子里,过了一会儿淑婉愤愤地呸了一声。   “到底是喝了多少啊!居然不行!”   兽yu没有得逞,淑婉洗了手卸了妆,愤愤不平地睡去了。   第二天起床,淑婉问四阿哥,“昨天在七弟府上到底怎么了?你喝了那么多酒,还跟我撒娇呢!”   四阿哥身体僵了一下,“胡言乱语!我何时撒娇了!”   “你只让我照顾,这还不算撒娇吗?”   四阿哥不自在地抿抿嘴,“你照顾我不是应该的吗?哼,我不跟你计较!”   说完四阿哥就跑了,连腰间的荷包配饰都忘了挂了。   淑婉纳闷,这位爷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淑婉独自用的早膳,吃过饭后,她去看孩子。   康宝是个乖宝宝,他几乎不用淑婉操心。   奶娘教他规矩他就学,吃饭也不挑食,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小宝比他哥哥娇气许多,吃奶的时候揪着奶娘的衣服不撒手,小脚丫还要踹来踹去,奶娘摁着,他就开始哭闹。   现在他已经会趴着了,最喜欢的活动就是趴在床上,脑袋摇摇晃晃,小拳头都塞进嘴里啃。有时候啃得不满意了也要哭,总而言之,小宝就是个爱哭的娃娃。   康宝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观察弟弟,每次都是站在康宝的悠车旁边看他,但却一言不发。   淑婉有点好奇,“你每天都这样看弟弟,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康宝背着小手郑重点头,“看出来许多。”   淑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么,大阿哥能跟我讲讲吗?”   康宝是个很有条理的小朋友,他伸出手指说道:“第一,他没有我长得好看!”   淑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故意逗康宝。   “真的吗?我怎么觉得小宝比康宝好看呢?你看他大眼睛多漂亮?”   康宝皱紧眉头,“额娘,你的眼睛好像出问题了,我去找大夫给你治。”   淑婉:“……不必了,额娘觉得自己的眼睛还看得清。你再说说,你还看出弟弟什么了?”   康宝:“第二,他是个没用的人,他只会拉粑粑,放屁,吐奶。所以额娘我们把他丢掉吧!”   淑婉怀孕的时候康宝就想把弟弟丢掉,到了现在还想把弟弟丢掉,真是个执着的小朋友。   淑婉笑着勾勾他的手指,“不行啊!弟弟是额娘千辛万苦生出来的,丢掉了他,额娘会难过。请你为了额娘,容忍一下不完美的弟弟,好不好?”   康宝想了半天,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好吧!我这是给额娘面子!”   淑婉把康宝搂在怀里跟他贴贴,“谢谢康宝为我着想,你真是额娘的宝贝蛋!”   康宝仰起头搂住淑婉的脖子,“额娘,只让我做宝贝蛋,弟弟不能做,可以吗?”   “嗯……好吧!康宝是宝贝蛋,弟弟是额娘的小宝宝,这样你看行不行?”   康宝想了半天,觉得宝贝蛋比小宝宝好像强一点,他也就答应了。   “也行!”   淑婉看了看时间,“昨天背的诗还记不记得?用不用额娘再教你几遍?”   康宝挣开淑婉的怀抱,背着手站在屋子正中间。   “不用!额娘我都记住了,我现在就背给你听!”   康宝摇头晃脑,奶声奶气地开始背诗。小朋友很聪明,一个字都没记错。   淑婉捧场地鼓掌,把康宝夸了又夸。   康宝开心地问道:“额娘,我能去玩了吗?”   “当然可以了,去外面玩吧!”她又对奶娘等人说道,“好好看着大阿哥,别让他磕了碰了。”   孩子们这边没有问题,淑婉去隔壁院子处理家事。   作为福晋,淑婉看似悠闲,实际上每一天都很忙。   早上起来,她要花很长时间梳妆打扮。因为她是福晋,一定要打扮得庄重得体,即便是在家里也不能太素淡了。   她也只有确定今天不出院门,才会摘掉沉重的首饰,穿没有纹饰的衣裳。   白天她要料理家务,现在他们搬出宫来了,人情往来的事情比在宫里的时候多了许多,今天这家成亲,明日那家生子。怎么送礼,送多少礼都要淑婉自己斟酌。   还有奉承巴结四阿哥的人,这些人的礼物哪些能收,哪些不能收,有些淑婉都搞不明白,还得请教四阿哥。   除了这些,淑婉还得调、教府里和她院子里的下人。夏儿是想到了年纪就走的,再过几年宁嬷嬷也该退休了,淑婉得提前准备接替的人手。   家里的事情太多,淑婉不可能像普通母亲一样每天都守着自己的孩子,想想也有点遗憾。   不过转念一想,她不用每晚起来八遍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她心里又是庆幸。   感谢老天爷,把她嫁到了一个富贵人家。   管事太监给淑婉送来一个帖子,“福晋,这是五贝勒爷府上刚送来的帖子,门房收到了,奴才马上送了进来。”   淑婉点点头,“拿过来吧!”   这是五福晋写的帖子,她说明天闲着没事,想让淑婉这里来串门。   淑婉看见帖子笑了笑,“五弟妹啊!还真是心急!”   她把帖子放在桌上,“送帖子的人走了吗?”   管事太监忙道:“还没呢!他在门房那里吃茶呢!”   淑婉让夏儿磨墨,她立刻回了个帖子,让送帖子的人带信回去。   当天下午,淑婉就准备菜单,让厨房处理食材,做一些拿手好菜。   第二天早起,淑婉把康宝和小宝打扮得像年画娃娃似的,准备带出来见客人。   五福晋来的很快,淑婉去二门迎她。   五福晋下了马车就去拉淑婉的手,“我总算搬出宫来了,去年你不住在宫里,可把我憋坏了!”   淑婉笑道:“以后咱们别怕路远,经常来串门才好!”   两人坐上步辇来到淑婉的院子里,五福晋看见康宝小宝连忙塞红包。   淑婉拦着不让给,“他们洗三满月周岁你都给过了,不用再给啦!”   五福晋坚持要给,“我这个做婶婶的上门来,怎么能空着手?”   “难道你每次来每次都给?快拿回去吧!”   一个偏要给,一个不许给,两人在院子里推来推去。   康宝慢慢走到五福晋面前,把她手里的红包拿了过来。   “谢谢五婶婶。”康宝低头看到这是两分红包,还记得替弟弟道谢,“弟弟也谢谢五婶婶。”   五福晋笑了起来,“康宝好乖,还记得五婶婶吗?”   淑婉冲康宝瞪眼睛,“没有我准许,你怎么伸手就拿?”   康宝奶声奶气地说:“因为额娘说过,又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淑婉臊得满脸通红,她尴尬地冲五福晋笑,“唉,是我没教好孩子,见笑了!”   五福晋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康宝?嫂子先管好自己吧!”   “是是是,以后我必定谨言慎行!”   淑婉对康宝说道:“就这一次,下次不许这样,王八蛋这样的话也不准再说了!”   康宝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知道啦!”   淑婉让奶娘们带着两个阿哥去玩,她们妯娌两个进屋说话。   五福晋眼中有些羡慕,“这两个孩子多好啊!”   可惜她没有自己的孩子……   淑婉知道五福晋心里的苦,她不敢说五福晋想办法生一个这种话。   “唉,你是不知道,孩子闹人呢!你看康宝,我一不小心就教坏了他。幸好你不是外人,听见那些浑话也不计较,若是进宫时候康宝说了这话,我和四阿哥就没脸见人了。”   五福晋说道:“童言无忌,没人会跟孩子计较,你太小心了。”   “确实没人跟孩子计较,但他们会跟大人计较啊!生孩子容易,教孩子难!”   春儿端来茶点,淑婉请五福晋喝茶。   五福晋:“嫂子别嫌孩子烦,有自己的亲骨肉多幸福啊!”   五福晋叹了口气,“有些话我不愿意跟别人说,只愿意跟嫂子说。五阿哥对我比以前好了许多,他不会再随便呵斥我了,仅此而已。   我也想生个孩子,有个依靠,但让我卑躬屈膝地跟五阿哥求,那是不可能的!唉,我就这样,有着嫡福晋的体面过完一生就行了。”   只是……看见别人都有孩子承欢膝下,五福晋心里还是很羡慕。   五福晋对淑婉笑道:“七弟妹有喜了,只是月份还小,不敢嚷出来。”   淑婉轻拍五福晋的手,勉强算是安慰。   “那我就等七弟妹公布好消息的时候再去恭喜她吧!”淑婉劝道,“我知道你日子难,我有儿子傍身,有些话说出来,听着像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你也不必太羡慕别人。”   五福晋笑道:“四嫂,我早就想开了。在宫里的时候我就想开了,我跟五阿哥凑合着过嘛!他宠他的小妾,我过我的舒服日子。将来我老了,也不指望着庶子给我养老,我有丫鬟婆子,也有嫁妆银子,总能过得好。”   五福晋冷哼一声,“我现在就是后悔,后悔醒悟的太晚了!白白受了五阿哥和婆婆那么多羞辱!”   淑婉笑着劝她,“现在醒悟过来也不算晚。”   淑婉打量五福晋的气色,确实,看开了就是不一样,五福晋现在的状态比刚认识她的时候好多了。脸颊红润,精神状态也好。说话也不畏畏缩缩的了,现在大说大笑,豪迈爽朗。   中午四阿哥留在衙门里,不回来用午饭,淑婉和五福晋小酌一杯。   五福晋喝完酒放下杯子,“四嫂,我今天过来,一是出来散心,二是想问问你做生意的事。你真不打算合伙做买卖了吗?”   淑婉叹道:“家里的事太多了,再者我也不缺钱,实在懒得筹划。”   五福晋失落地点点头,“哦,好吧!”   “怎么?你很想做生意吗?”   五福晋点了点头,“我们府里事情不多,我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小生意,赚几个脂粉钱。”   五福晋实在是闲着无聊,家里的事情确实不多,她只要管好账,发好月例银子就行,至于后院小妾的争斗她懒得参与。   她现在跟以前也不一样了,她跟八福晋学了一招,就是打小妾。   谁敢冒头挑衅,她吵架的时候没有急智也没关系,直接让下面的婆子动手掌嘴打手板。   扇耳光和打手板总不会把人打坏,顶多脸上手上肿几天。   五阿哥来找她理论她也不怕,她吵不过五阿哥也没关系。她只有一句话,小妾来挑衅主母的威严,他管不管?如果他非要偏帮小妾,他有本事就休妻!   不用斗小妾,不用养孩子,不用伺候夫君,五福晋在府里闲的发慌,总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我将来老了还不知道能指靠谁呢!嫁妆总有花完的时候,我想多攒点钱,等我老了日子也好过一些。那些庶子不为了别的,为了我手里的银子也得对我好啊!”   淑婉听完很受触动,五福晋想的也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合伙开个买卖。嗯……还是做胭脂水粉的生意吗?”   五福晋说道:“我也不太懂,我听嫂子的。”   淑婉仔细想了想,“我还是想做胭脂水粉的生意,不为了别的,这些东西我自己常做,也会做,不像别的生意,我是两眼一抹黑。”   淑婉想了想四阿哥当时的批评,虽然不中听,但都是很有道理的话。   五福晋说道:“我嫁妆里有一间很好的铺面,位置特别好,原本是开绸缎庄的,我把绸缎庄关了,改做胭脂的生意。”   淑婉笑道:“你先别急,我手头也有好铺面,咱们得先看看京城里其他胭脂铺子是什么样子的,然后再细细斟酌。”   五福晋兴冲冲地给自己斟了杯酒,又给淑婉满上。   “咱们先干一杯,预祝我们生意红火!”   淑婉笑着跟她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淑婉笑道:“八字还没一撇,生意的事情还没影呢!咱们俩就先庆祝起来了!让人知道了肯定要招人笑话!”   五福晋挥手,“谁理他们,我只管自己高兴!”   “对了,要不要让七弟妹投钱啊?”   上次七福晋似乎不是很愿意的样子,淑婉也拿不准要不要让七福晋投钱。主动去要,好像不太好,像是逼人家交钱;不去要,又好像她和五福晋搞小团体不带上她。   三个人的友情真是麻烦!   五福晋不在意地说道:“四嫂不用烦这个,我去跟她说。”   淑婉忙道:“你若是去找她,还有一件事顺便跟她说了吧!上次七弟妹府上乔迁宴,你说太后喜欢科尔沁的东西。   我想派人去科尔沁一趟,或是买些科尔沁的皮料,或是买一些特产,拿回来总是咱们的一片心。再加上一些金银玉器,这样的礼物还算体面。   你和七弟妹是什么打算?要不要跟我们府上的人一起去科尔沁?”   淑婉这样的提议也不算是合伙送礼,就是三个贝勒府的人一起出发一起回来,算是搭个伴。至于具体置办什么礼物,那就自己去想。   五福晋说道:“我们府上就不去了,五阿哥说我们俩现在开始抄经,为太后祈福,到了太后寿辰,这样的礼物也算用心。我去七弟妹那里传个话,问问她是怎么想的,如果她想派人去科尔沁,到时候我让她来找四嫂。”   淑婉笑了,“这样很妥当。”   五福晋在这里消磨了一天的时间,等到天快黑了才离开。   四阿哥回到家里,听说五福晋来了还问淑婉。   “她来做什么?”   “就是来串串门,说说话。”   淑婉得意地说道:“我和五弟妹要做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我们要开启经商霸业啦!”淑婉小手一挥,“到时候你所见之地,都是我们的铺子!你身上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我辛辛苦苦经商得来的。夏天,我给你往衙门里送冰,冬天,我往衙门里送炭火,保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溜光水滑!”   四阿哥笑着捏她的脸,“快让我看看,这是多厚的脸皮,你还想开启霸业?”   不是他瞧不起人,淑婉和五福晋哪个都不像是经商能手。四阿哥觉得她们就是眼大心空。   淑婉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你且等着吧!反正那是我的嫁妆银子,我就要胡花乱花,花光光!等我把嫁妆银子败完了,我就败你的银子!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搅家精!”   四阿哥笑道:“可算了吧!你已经够能搅家的了,快饶了我吧!”   淑婉又提起给太后送礼的事,“我打算派人往科尔沁走一趟,我还问了五弟妹七弟妹要不要去。五弟妹他们家打算抄经给太后祈福,七弟妹那里还没给回复。不知道八弟妹会准备什么?她那样爱钻营,没准憋着劲想拔个头筹呢!”   “问问老七还行,不管他们派不派人,咱们问了就是心意到了。”   四阿哥又嘲讽了八阿哥和八福晋一通,“有心眼不用到正地方,就知道往歪处使。”   淑婉笑着调侃道:“哎呦呦,这个口气可有点酸啊!你是不是觉得人家得了太后的器重,心里吃醋啊!”   四阿哥冷笑,“开玩笑,我怎么会吃醋?他们也配!”   “不知道是谁,骑马射箭一塌糊涂,被皇上训了。但我听八福晋炫耀,说八阿哥得了皇上夸奖呢!有这回事没有啊!”   四阿哥脸上有几分不自在,“他、他不过取巧罢了,我如果一直住在宫里,我也能行。”   淑婉笑着推他去床上,“好了好了,别气了,让我试试你的武功增长没有!”   四阿哥转嗔为喜,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第77章   “我想在山东或者直隶置办个庄子!”   早上起来, 淑婉一边戴耳坠一边说道。   “买庄子?”四阿哥问她,“怎么又想买庄子了?”   前年置办的庄子已经送给她了,去年就有收益了, 比府里置办的庄子强多了。她怎么又想去买庄子,还是去直隶或者山东?   淑婉整理一下垂在耳边的发簪流苏,她笑着说道。   “我听人说,山东和直隶适合种玫瑰花, 我想买个庄子,专门种花。听说云南的玫瑰花也好,可惜离得太远了,不方便运进京城里。”   四阿哥:“……”还说我糟践银子, 你也不遑多让。   “种花做什么?咱们府里一年到头才能用几朵玫瑰花?”   淑婉起身笑道:“种花不是给府里用的, 种玫瑰花是为了做胭脂。你忘了吗?昨天晚上我跟你说了,我和五弟妹要合伙做生意。”   四阿哥不断摇头, 他昨天还以为淑婉是开玩笑的。   “你还惦记着做生意?我都说过了, 你不适合。”   这话淑婉不愿意听了, “你少瞧不起人,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我确实不会做生意, 但我可以学啊!”   淑婉扁着嘴眼神不善,四阿哥想给她泼冷水,忍了忍又把话咽了回去。   “行, 反正是你的嫁妆银子,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吧!”   四阿哥打理好自己,陪淑婉用完早膳就出门。   淑婉照例陪孩子, 处理家务, 等这些都忙完了, 淑婉坐在桌前开始写计划书。   宁嬷嬷给淑婉端来一杯茶,她抿了抿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又端来两盘糕点,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又退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宁嬷嬷上前给淑婉磨墨。   淑婉笑着按住磨条,“好啦!嬷嬷有话就说吧!再不说出来,我怕你憋坏了!”   宁嬷嬷腼腆地笑了笑,“让福晋见笑了,奴才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嬷嬷不是藏不住话,你是个有城府的人,我知道你是不拿我当外人,诚心诚意为我着想。若是嬷嬷不拿我当自己人,你才懒得说话呢!”   淑婉这句话说到了宁嬷嬷的心坎里,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宁嬷嬷感性地说道:“跟着福晋是奴才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您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主子。奴才知道,奴才的想法比较迂腐,常常跟不上福晋。即便是这样,您也不跟奴才计较。”   “这有什么可计较的,一人计短,多听听别人的话,思路更开阔嘛!嬷嬷有话直说便是,我不会生嬷嬷的气。”   宁嬷嬷低头笑了笑,“那……奴才就直说了!女子在家,专心相夫教子,做些针织女红就好了,商贾之事难登大雅之堂。您和五福晋这样的身份,又这样的尊贵,为什么要去做生意呢?”   手里头有几间铺面,或是租出去,或是雇掌柜伙计,一年有些许收益就可以了。大张旗鼓地去做生意,还要买庄子,闹得这样大,肯定会遭人笑话。   淑婉放下笔,“嬷嬷说得对,我们这样的身份,确实没必要做生意。我们吃喝不愁,锦衣玉食,待在家里享受就行了。可是谁会嫌弃银子多呢?   我给嬷嬷算一算,咱们家贝勒爷现在只是个贝勒,诚郡王那样受皇上器重,现在只是个郡王。”   宁嬷嬷连忙替自家贝勒爷辩解,“这只是暂时的,贝勒爷还年轻。毕竟是皇子,再熬几年肯定能升为亲王。”   再不济,皇上不封亲王,等太子登基了也该给兄弟们封王了。看皇上的兄弟们就知道了,他们都是亲王,皇上的哥哥裕亲王多受器重啊!   淑婉笑了,这个宁嬷嬷啊!与其说她忠于自己,不如说她忠于四阿哥。人家四阿哥对她爱答不理的,很少有好脸色,她还处处为四阿哥着想。   “嬷嬷说的都对。”淑婉笑道,“咱们家贝勒爷将来应该会封亲王,你觉得康宝小宝他们会是什么爵位?”   宁嬷嬷:“这……”   “这就不好说了是吧?”淑婉叹道,“如果他们俩争气,康宝可以继承爵位,小宝就难说了。等康宝和小宝生了孩子,爵位还要再低一等。这样一代一代传下去,子孙后辈都成了普通的宗室。   所以啊!靠爵位是不行的,要想一直富贵下去,我得给他们多攒一点家产。只要他们不卖田,不败家,锦衣玉食没问题!”   宁嬷嬷觉得很有道理,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淑婉又是一声长叹,“作为母亲,我当然希望两个孩子能过得好。我的嫁妆不算多,我自己还得花一些,最后也不知道会剩下多少。   我现在辛苦一点,被人嘲笑也没关系。我多赚些钱,将来把嫁妆分成两份,两个孩子一人一半,也算我这个母亲尽到责任了。”   宁嬷嬷连忙奉承道:“福晋真是慈母心肠。”   淑婉挺胸抬头,脸上满是慈母的光辉,“我的这点打算不算什么,相信天底下的母亲都会这样做的。”   宁嬷嬷被淑婉说服了,淑婉派她去厨房看看今天的菜。   等宁嬷嬷走了,秋香和冰香过来笑道:“福晋,您真会说话,宁嬷嬷又被您糊弄过去了!”   淑婉冲她们得意地眨眨眼,“想说服宁嬷嬷很容易,只要你打着为贝勒爷好,为小阿哥好的旗号,不管你说的多假,她都会支持你!”   冰香说道:“这也不算糊弄啊!福晋本来就是为了贝勒爷和小阿哥好。您辛辛苦苦赚了钱,最后还不都是两位小阿哥的!”   淑婉斜眼看冰香,“我看你是脑子里进了水,猪油蒙了你的心。我做生意当然是为了我自己高兴!不能做成就当跟五福晋花钱找乐子了,若是能成,那我就花银子出去挥霍去!”   “您这个做额娘的也太坏了!”冰香抱怨道,“两个小阿哥知道了会伤心的!”   “他们有什么伤心的?现在他们还小,我保护他们,爱护他们。等他们长大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还想骗我的银子花?做梦呢!有本事自己赚钱去!”   秋香和冰香一起撇嘴,就应该让宁嬷嬷看看福晋此刻的嘴脸。   要想开店,就得提前调研市场。淑婉约五福晋一起出门逛胭脂铺子,五福晋欣然应约。   两人约好时间,在胭脂铺子汇合。   逛了几家胭脂铺子,淑婉和五福晋去酒楼包厢歇脚。   “这几家胭脂铺子的货,算是整个京城最上等的货色了。我看都不如四嫂做的胭脂好。”   淑婉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我做胭脂又是蒸又是晒,工序繁琐,材料上佳,你不知道做一小瓶有多费事。有时候为了做一瓶胭脂,我要等好几个月。可惜,如果要做买卖,就不能像我那样做胭脂了,太费时间了,客人们肯定等不及。”   五福晋点点头,“也是,那就删减些工序,做的简单一点。品质跟这几家胭脂铺子一样就行。”   “货品的事先不急,咱们先说七弟妹。你去问她了吗?她要不要入股?要不要往科尔沁派人?”   五福晋摇头,“四嫂若是想往科尔沁派人就尽快吧!七弟妹似乎是有别的想法,只是没跟我说。入股的事我也问了,她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我看她不太愿意,就没有再提起。”   说到这里,五福晋有点不高兴。   “你出宫后,皇子福晋只剩我和七弟妹还有八弟妹。你也知道八弟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不愿意跟她相交,平时都是我和七弟妹在一起。我用真心跟她换真心,但她……但她这样防着我,实在让人心冷。”   自己付出的真心和好意得不到回应,五福晋心里不舒服。   淑婉劝道:“妯娌是妯娌,朋友是朋友。我们将来会有更多的妯娌,但很难跟妯娌做好朋友。”   皇宫就像是一个竞赛场,每个人都想勇夺第一。大家争着抢着,想得到皇上,太后和太子的关注。再过几年,等太子不行了,大家还想扯太子下马,竞争会更加激烈。   现在的皇上也不会制止这种竞争,在他看来,讨好太后,讨好自己是应该的。   他是上位者,下面的人太多,他根本看不见。如果下面的人不争不抢,皇上怎么会看到呢?没有上位者迁就下位者的道理。   五福晋心里还是不舒服,“可是四嫂就不一样。”   淑婉笑了起来,五福晋就像她的小迷妹一样,说话真中听。   “人的缘分是很奇妙的,可能是你我投缘,所以咱们俩无话不谈。但是在别的妯娌面前,我可不是这样的。没准三嫂她们也在背地里埋怨我,说我不识好人心。   你别想太多,人际关系很简单,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淡了,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七弟妹不想跟我瞎掺和,那我回去就派人往科尔沁走一趟。你把心里那点不舒服往别处放一放,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赚钱大业啊!”   五福晋又欢喜起来,“没错!什么事都没有赚钱重要!”   淑婉笑道:“我是这样想的,既然咱们是合伙开店,那就得有分工。我负责置办货物,你负责经营,你觉得怎么样?”   五福晋不是很有信心,“经营的事交给我吗?我没做过啊!”   “你能管好五阿哥的宅子,自然能经营好铺子!我也不是撒手不管,我会经常给你出主意的。当然了,经营的事既然交给了你,我只是出主意,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五福晋低头把玩手里的杯子,还是不太自信。   “我怕我做不好……”   “你瞧你!是你撺掇我做生意的,现在你又怕起来了,难道你想撂挑子不干了?”   五福晋连忙抬头答道:“没有!我要做的!”   “既然要做,那就别怕!你又不用成日里待在铺子里看着,你只管派了自己信得过的掌柜帮你经营就是了!”   五福晋一想也对,就是定期查个账之类的嘛!感觉也不是很难!   “好!经营的事交给我,你来负责货物。”   淑婉拿出一份厚厚的册子,“这上面是我的一些想法,你先拿回去看。有什么问题,咱们下次碰头再谈。”   五福晋拿过册子翻了起来,她看了几页就入了迷,精致的饭菜端上来她看都不看,只顾着看淑婉拿出来的册子。   等她囫囵个看完,扔下册子拍手笑道:“我有预感,咱们的铺子肯定能一炮而红!”   淑婉笑道:“未来的大老板,请吃饭吧!你心里想的像朵花,饭总是要吃的啊!”   淑婉和五福晋开始准备开店的事项。   选铺面,装修,选伙计等事都由五福晋来操办,淑婉选址建作坊,雇学徒和师傅准备产品。   淑婉又打听了靠谱的进货渠道,玫瑰庄子还没置办好,研究产品上市可等不了,只能先从别处进货。   开店的事情琐碎至极,淑婉和五福晋还得抽出时间准备太后的寿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月,淑婉她们的铺子还没开张,太后的万寿节先到了。   万寿节那日,四阿哥,淑婉和康宝天还没亮就起来穿衣服,准备进宫。   康宝困得摇头晃脑,几乎站立不住,奶娘帮他穿好衣服,抱着他让他在怀里睡。   路上,淑婉和康宝坐马车,四阿哥骑马护在马车旁边。   康宝被颠醒了,淑婉让他坐好,然后给他整理整理衣服,不能压出褶子。   “进宫后不许乱说话,一定要有礼貌,看见太后和皇上还有德妃娘娘记得说吉祥话,额娘在家教过你的,你还记得吧?”   康宝挥挥小手,“额娘放心,我会拍马屁,完全没问题!”   淑婉:“……也不许油腔滑调!你就说记住了,知道了不好吗?”   康宝笑道:“知道啦!记住啦!啦啦啦!”   淑婉深吸一口气,“调皮!”   不只是调皮,简直欠揍!康宝这孩子语言天赋不错,两周岁的时候说话就很顺溜了,现在更是了不得,每天话可多了!   淑婉掀开车窗帘子,她冲四阿哥招招手。   “阿哥,骑马冷不冷,进来暖暖吧!都已经十月份了,虽然还没落雪,但大清早的还是很冷的。”   再者你顺便进来教育教育你的宝贝大儿子啊!   四阿哥笑着摆摆手,“还是算了,皇阿玛不喜欢我们太怠惰,还是骑马比较好。”   四阿哥不敢偷懒,这一路上不知道会遇到谁,专门有那种坏心眼的人爱跟皇上告状。   四阿哥觉得还是一直骑马才稳妥一些。   进了宫里,四阿哥去前面,淑婉领着康宝去后宫给德妃请安。   好久不见康宝,德妃看见康宝差点哭了。   她一把抓住康宝搂进怀里揉搓,“我的乖孙,你还记得奶奶吗?”   康宝眼睛转了转,“记得!祖母是康宝最喜欢的人!”   淑婉笑道:“额娘,康宝没忘了您,总是在家里念叨您。这可不是我哄您的,您看看,他在家的时候跟贝勒爷一个模样,可高傲了,我这样搂他,他都不许呢!”   德妃听了这话心中越发欢喜,康宝和淑婉对视一眼,又都扭开头去。   淑婉心中冷笑,她的好大儿是个特虚伪的小孩子,在家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额娘,到了宫里最喜欢的就是祖母。哼,马屁精!   德妃拉着康宝,往他手里频频塞点心果子。   她还让嬷嬷拿来进贡的福桔,这是第一批贡上来的桔子,是皇上特意赏下来的,除了四妃宫里,别处都没有。   “好孩子,快吃这个,这是皇上赏下来的,吃了有福气呢!”   康宝握着桔子想了想,他又把桔子塞给德妃。   “祖母吃!康宝不吃!”   德妃感动极了,帕子摁着眼角,这回是真的哭了。   “我的乖孙,这么小就这么孝顺。”   淑婉奉承道:“听说隔代传,康宝应该是随了您。”   德妃知道淑婉是在胡扯,但这话听着实在悦耳,她对淑婉也难得有了个好脸色。   “你和四贝勒都是好孩子,也很会教孩子,你们都很不错。”   德妃问起了小宝,“怎么不把小宝带进来?”   淑婉解释道:“他太小了,我们住得离宫里也远,我舍不得折腾孩子,所以就把他留在家里了。再者小宝不如康宝小时候听话,他太爱哭闹,我怕带进宫来,惊扰了太后和娘娘。”   德妃点点头,“确实,孩子太小了,天气也冷了,很不必折腾孩子。等他像康宝这样大,再领进宫里给我看,也是一样的。”   德妃还想问问淑婉给太后准备了什么礼物,但这时候五公主和八公主,十公主一起过来了,德妃又把话咽了下去。   三位公主见到淑婉很高兴,淑婉处事周到,到了三位公主的生辰,必定会精心准备贺礼。   东西不一定珍贵,但都是用心准备的。有时候是宫外的小玩意,有时候是淑婉自己做的东西。   五公主觉得嫂子温柔好相处,八公主和十公主感谢淑婉还惦记着她们。   大家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三位公主逗着康宝说话。   等到了时辰,淑婉等人去宁寿宫祝寿。   太后今年整六十,是大寿,皇上准备得很隆重。而且今天赴宴的都是自家人,没有外面的大臣,所以男女大防不严。   众人都坐在一处宫殿内,男女分席。   祝寿第一件事就是磕头,皇上领着众人给太后磕头祝寿,皇上还说了好多吉祥话。   磕完了头,皇上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那是他亲手写的《万寿无疆赋》,亲手写在屏风上进献给太后。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很高兴,“皇帝太费心了,太费心了啊!这就很好了!”   皇上笑道:“皇额娘就是咱们家的主心骨,皇额娘在,咱们家就能太平。”   太后眼睛有点酸,她笑着说道:“我是个有福气的人啊!”   她年轻时候有太皇太后护着,现在年纪大了,还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孝顺她,她这一生也没有遗憾了。   皇上献完礼物,接下来就是裕亲王等人了,其次是众皇子。   大家送的东西都大同小异,各种金银玉器不必说,光是抄经祈福的就有三个。   七阿哥他们是在宫外的寺庙里给太后点了长明灯,不算出彩,但也没跟别人撞同款。   四阿哥献上礼物的时候,太后激动了一下。   四阿哥献上了几顶暖帽,还有一些小玩意,比如羊拐,还有一些科尔沁那边带回来的奶豆腐等物。   都不是值钱的东西,但这些是从科尔沁带回来的,就显出了四阿哥的心意。   看见羊拐,太后笑了起来,摸着那几个染色的羊拐爱不释手。   “我们小时候没什么消遣,就拿这个扔起来,再抓几个接住上面掉下来的羊拐。哎呀,好多年不玩了。”   四阿哥拱手说道:“只要太后喜欢就好。”   淑婉偷偷翻了个白眼,在家话成筐,在这里就这么一句话。白费了我千辛万苦从科尔沁弄来的土特产。   皇上替四阿哥找补了一下。   “老四很好,心诚实在,闷头做事,话也少。”   太后笑道:“是这样的!他跟她媳妇很相配,一个闷葫芦,一个会说话!”   淑婉连忙起身微笑行礼。   太后问道:“你平时话那么多,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淑婉笑道:“为了跟四阿哥更配一点呗!以后孙媳少说话,争取跟四贝勒做一对儿闷葫芦夫妻!”   太后哈哈大笑,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四阿哥送的礼物抢了一个小小的风头,接着八阿哥和八福晋送的礼物算是拔了头筹。   八阿哥送了八十一件礼物,每一件都非常精美。   有些东西一看就是细心定制的,上面镶着绿松石琥珀等物,这是太后最喜欢的宝石。   八阿哥笑道:“九九之数最好,孙儿送了八十一件礼物,这些都是孙儿专门找人定制的,希望太后能喜欢。”   太后夸了又夸,皇上也笑着点头,说这份礼物不错。   太子喝了口酒,看着八阿哥眼神不善。   真是讨厌啊!这种场合抢风头,把他的风头都压过去了。   哼,老八! 第78章   八十一份礼物, 每一件都精美非常,包含着送礼之人的心意。   即便太后不太喜欢八福晋,看在礼物的份上, 也要对八福晋有所改观了。   况且八福晋陷害其他妯娌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人都是健忘的,此刻的太后又觉出八福晋的好了,也愿意替八福晋找借口了。   八福晋当时年轻气盛不懂事, 现在长了教训就学好了嘛!   太后和皇上夸了八阿哥他们一通,其他人笑着附和,至于心里是什么想法,那就不便细说了。   晚辈们送完礼物就可以开席了, 各种点心菜品流水一样端上来, 宫里还准备了歌舞表演。   众人举杯齐声祝贺太后寿辰,太后笑着端起酒杯与子孙共饮。   等敬完了酒, 众人一边吃酒一边欣赏歌舞, 看着轻松自在, 实际上桌上的菜都凉了, 看着好看, 实际上一点都不好吃。   淑婉左边是三福晋, 右手边是五福晋。   三福晋用帕子摁了摁嘴角,她阴阳怪气地说道:“咱们这些妯娌里面,还是八弟妹聪明啊!瞧瞧人家, 送那么多礼物,太后娘娘就算是个铁石心肠也得心软了。”   三福晋心中是有些怨气的,淑婉和五福晋, 七福晋一起抱团, 三福晋就觉得她和八福晋是一个阵营的, 她每次进宫都去八福晋那里坐坐,两人相处得像亲姐妹一样亲热。   现在八福晋为了讨太后欢心把她撇在一边,准备礼物的时候也不提醒一下她,三福晋心里当然会不舒服。   对于三福晋的心思,淑婉多少能猜到一点。   她抿嘴笑了笑,“八弟妹向来聪明,我还记得太子妃生小格格时候,她派人在城里施粥,她这个人总是有许多好主意。”   三福晋笑道:“四弟妹过谦啦!你的想法也不错啊!若是没有八弟妹,四弟妹准备的礼物应该最得太后喜欢。”   “唉,我哪儿比得上八弟妹呢?我准备的东西就是讨个巧,并没什么稀奇的。”   三福晋往右边瞥了一眼,看方向看的应该是八福晋。   三福晋冷笑:“是啊!咱们小气,哪里舍得像八弟妹那样下本钱?”   淑婉低头抿酒不说话,五福晋支着耳朵听,比淑婉还安静。   男女分开坐,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坐席。   康宝和其他皇孙坐在一起,小孩子们更能敞开自己,不像成年人一样心里有许多防备。   他们都是堂兄弟,虽然彼此并不算熟悉,但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小孩子天生好动,皇孙们一会儿跑到这边,一会儿跑到那边。康宝偶尔跟着跑两步,但大多时候都是坐在小凳子上乖乖吃东西。   皇上坐在上面,对下面的情形看得分明。   他突然从上面走了下来,走到了皇孙们的坐席那边。   众人在吃饭喝酒的时候也在时刻关注皇上的动静,看见皇上去看皇孙,所有人虽然还在吃喝玩笑,但心已经跟着皇上飘到皇孙那里了。   皇上第一个关心的当然是太子的儿子弘皙,之后按照顺序关心大阿哥家的孩子。   等轮到康宝的时候,在太监的示意下,康宝认真给皇上行礼。   皇上笑着捏捏康宝的脸蛋,“你还认不认得我?”   康宝腼腆地笑了笑,然后揉揉自己肉乎乎的脸蛋摇了摇头。   皇上无奈地笑了笑,康宝在永和宫住的时候太小了,肯定不记得他,但直接这样回答也太实诚了,跟老四一个样。   皇上笑着问道:“我看你一直坐在这吃东西,是不是宫里的饭菜比家里的饭菜好吃啊?”   康宝回答之前先扭头去找阿玛,四阿哥听不清祖孙俩在说什么,只能无奈地皱眉头。   康宝又去看额娘,淑婉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根本不能给他提示。   皇上故意板起脸,“怎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回答不了,还得看你阿玛额娘?”   康宝抿嘴笑了一下,“我能回答,我就是怕,伤害你。”   皇上笑了,“我不怕你伤害我,你照实说就是了。”   “你家饭不好吃!”   “不好吃你还吃那么多?”   康宝长长叹了口气,“没办法,不吃会饿,就勉强生活。”   皇上愣了一下,紧接着哈哈大笑。   他搓了搓康宝的光脑壳,“你都是跟谁学的?这么小说话就精灵古怪的。”   跟着康宝的小太监还算机灵,他解释道:“阿哥说话早,两周岁的时候就会说很长的句子了,现在大了些,奇思妙想更多,有时候把福晋都说得哑口无言。”   “不错不错!”皇上想了想,把拇指上的玉扳指摘了下来递给康宝。   “这个赏你了!”   太监提醒康宝谢恩,康宝把扳指套在自己的大拇指上。   玉扳指太粗,套在康宝的手指上太松,他攥着小拳头,大拇指竖起来,确保扳指不会掉下来。   康宝握着扳指行了个礼,“谢谢您,下次您再送我一个小的好吗?我戴不住。”   小太监吓得一身冷汗,我的小爷啊!皇上的赏赐感恩戴德的拿着吧!别人都没有呢!您还敢嫌东嫌西的!   皇上并不怪孩子,他笑着说道:“好,下次给你一个更适合你的。”   皇上从皇孙们的席上回来,众人在康宝身上多了几分关注。   五福晋笑道:“恭喜四嫂,皇上很喜欢康宝呢!”   淑婉低头笑了笑,“可能是康宝第一次参加宫里的宴席,所以皇上多了几分注意。”   五福晋一想也对,那个玉扳指应该就是见面礼。   歌舞看得差不多了,太后和皇上先走了。他们走后,宫殿里的气氛热烈起来,众人没了拘束,互相敬酒聊天。   淑婉端起杯子,去给太子妃敬酒。   太子妃忙拉住她,“自从你出宫后,我想见你是越来越难了!”   淑婉笑着摸自己的脸,“唉,我的魅力是越来越大了,连你也舍不得我了。”   “呸,好没脸的话!”太子妃笑道,“我是盼着你来给我解闷,你以为我还想你啊?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性。”   “照镜子?我天天照镜子,我觉得自己挺好看的啊!”   太子妃手指在脸上刮了刮,“羞羞羞,不害臊!”   玩笑了两句,太子妃脸上的笑意突然淡了。她握了握淑婉的手,心里有许多郁闷的事,却没办法说。   一是场合不对,这里人多眼杂,保不齐就让哪个听去了。二来她和淑婉是妯娌,她们关系虽好,却不是亲姐妹,她心里的苦处没办法跟淑婉说。   倒不是信不过淑婉的人品,只是有些话让妯娌知道,自己也会觉得臊得慌。   近两年可能是日子太安逸了,太子变了许多。   太子妃刚嫁进来的时候,太子勤勉能干,以皇上作为榜样,每日读书练武,处理皇上交给他的政务。虽然身边有许多侧福晋庶福晋,但太子在女色一事上很有节制。   可现在不一样了,太子比以前怠惰许多,并不像以前那样勤快,还耽于享受。   毓庆宫里近两年纳了许多格格,太子跟这些格格厮混,太子妃极力弹压,但后院的风气很明显在变差。   太子妃还想再生一个阿哥,可是太子几乎不在她那里留宿,她拿什么生?   太子妃转过头来想拉拢庶子,但孩子已经大了,又在前院住了,她想拉拢也晚了。   太子妃在淑婉手上轻拍两下,“以后有空闲了常来找我玩。”   淑婉看得出太子妃明显有话要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也没有追问,“好,以后有空了,我就去找您说话。”   这时有别人来敬酒,淑婉就从太子妃那里退开了。   另一边,四阿哥也端着酒杯去太子那里敬酒。   太子懒洋洋地跟弟弟碰了碰杯,只沾了沾嘴,杯子就放下了。   四阿哥看了杯子一眼,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太子冷哼一声,“太后的寿辰,风头被老八抢过去了,这像话吗?”   四阿哥扭头看看左右,太子这话实在不应该在这里说。   幸好附近没别人,都是伺候太子的太监,若是让别人听了去,虽然太子不会受罚,但到底不是很好。   四阿哥半低着头,非常谨慎地说道:“八弟心思细,肯下功夫,太后皇上喜欢也是正常的。”   太子看了四阿哥一眼,“你既然都派人去科尔沁了,为什么不弄得好点?拿回来一些暖帽、羊拐,谁稀罕这些玩意?大好的机会都被你浪费了!   你是我的人,你弄得体面了,我脸上也有光。搞成这个样子,让老八占了便宜。哼!”   四阿哥心中不悦,他想了想硬邦邦地说道:   “太子教训得是。没有弄些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并不是我不肯,实在是有心无力。”   四阿哥认真地看着太子,“主要是没钱,我花钱大手大脚,福晋也不太会规划,我没办法像八弟那样奢侈。”   太子:“……安家银子呢?”   “花差不多了,买房置地,烧一些中意的瓷器,福晋买些首饰绸缎,买点喜欢的古董……我们也没买什么,钱就没了。”   太子扭过头去按住额头,难道四弟是想管我要钱?   呵,我住在宫里,一草一木都是皇阿玛给的。毓庆宫的摆设物件虽好,但都是宫里的东西,不能拿出去变卖,我哪有钱啊!   太子冲四阿哥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过日子精细点,别乱花钱!”   四阿哥板着脸行了个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宴席结束后,四阿哥一家三口一起回家。   马车上,淑婉把康宝抱在怀里,四阿哥揉着额头,一看就是喝多了。   淑婉冷嘲热讽,“呦,我们四贝勒爷不是勇武吗?怎么不骑马了?”   四阿哥笑骂道:“我喝多了,你还让我骑马,好狠毒的心肠。”   淑婉冷笑,“你就喝吧!一会儿敢吐在马车上,我就把你推下去。”   她问康宝,“皇上都跟你说什么了?”   康宝奶声奶气地说道:“皇上问我饭好不好吃,我说不好吃!”   康宝连比划带说,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可惜他讲得太细了,情节也是颠三倒四,淑婉和四阿哥愣是没听懂。   淑婉搂住儿子,“好了好了,不用讲了,额娘明白了。”   我还是回去问跟着你的小太监吧!   康宝把玉扳指拿了出来,“这个给阿玛。”   四阿哥笑着逗他,“这么好的东西,你就给我了?你舍得?”   康宝小手一挥,“当然舍得!皇上说给我一个新的!”   有了新的,谁还稀罕旧的!   四阿哥把玉扳指放在淑婉那里,“拿回去找地方放好,等他大了懂事了再给他。”   马车晃晃悠悠,康宝很快就睡着了。   淑婉小声问道:“皇上给康宝这个,康宝是不是太扎眼了?”   四阿哥笑话她爱多想,“最扎眼的是太子家的弘皙,那才是皇上最器重的皇孙,一个玉扳指罢了,你怕什么。”   听到四阿哥这么说,淑婉就放心了。   紧接着淑婉就听见四阿哥叹了口气。   淑婉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八阿哥他们抢了风头,你心里不舒服?也是怪我,我太小气了,好不容易派人去科尔沁一趟,就该弄些好东西回来的。”   四阿哥摇头,“我不在意这个,咱们送礼是孝敬长辈,孝心到了就行了,不必特意去抢风头。我叹的是太子。”   “太子怎么了?”   说到太子四阿哥就生气,他把太子教训他的话跟淑婉说了。   “太子拿我当什么了?我好歹是跟着他办事的兄弟,我敬酒他就沾沾嘴唇!这也就罢了,他嫌老八抢了风头,把他都盖了过去。他不服气就训老八去啊!说我干什么?”   四阿哥心道:太子这样实在让人心寒。   四阿哥又道:“我也没给太子面子,我直说了,我没钱,搞不来像老八那样的大排场。”   淑婉笑了,“你这话说的真及时!”   “事实就是如此!老八厉害,搞了八十一件礼物。但那些东西得花多少钱?我把家底都拿去送礼了,明天我喝西北风去?”   送出去的礼物也别想着太后皇上会反过来补贴他们,如果收了礼物还要送补贴,谁还收礼?自己花钱请去买东西不好吗?   淑婉笑道:“三嫂对八福晋也颇多怨言,她们走得很近,八弟妹得了这样的夸奖,三嫂瞧着也眼热。”   四阿哥冷哼,“让老八他们得意去吧!让他们站得高高的,当一个活靶子!”   淑婉仔细品品,觉得四阿哥这话里有点酸呢!   她笑着开解四阿哥,“其实八阿哥他们这样高调,未必是好事。”   “怎么讲?”四阿哥问。   “就像阿哥说的,他们这样就像活靶子,太子嫉妒,三嫂也嫉妒。你再想想,太后过寿,他们送八十一件礼物,皇上过寿的时候他们送什么?”   四阿哥笑了,可不是嘛!太后有八十一件,皇上过寿的时候礼物不能比太后简薄。   “那些东西可贵着呢!谁家也不是有金山银山,送一次就罢了,难道每次过整寿都送?这次八阿哥送礼,估计是动用了八福晋的嫁妆。用福晋嫁妆的男人,让别人知道了可是要被笑话的。”   四阿哥笑得更开心了,他坏心眼地想,等明天我就找人散播消息,让大家都知道八阿哥用了八福晋的嫁妆。   淑婉劝好了四阿哥,四阿哥投桃报李,关心起了淑婉的生意。   “你和五福晋的胭脂铺子快开门了吧?我去找人给你捧场!”   “不用你操心!那是胭脂铺子,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捧场?我会邀请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去参加开业仪式的,你就别管了。”   太后的寿诞过完了,淑婉和五福晋抓紧时间张罗开张的事。   作坊里已经做了许多货物,目前作坊运作正常,就等着开张卖货了。   五福晋那边,店铺的事情也准备好了,请帖都发出去了。   到了冬月初三,淑婉和五福晋的铺子正式开张。   大清早的淑婉和五福晋就到了店里,没过多久她们的亲朋好友就上门了。   因为是胭脂铺子,上门的都是女眷。   铺子临街,来光顾的贵客们下了马车从正门进去,有小厮引着车夫去后门,从那里进去,里面有马棚和草料。   铺子是一座二层小楼,一楼大厅很宽阔,货架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   穿着统一淡绿色衣裳的丫鬟们会引着夫人小姐去二楼就坐。   二楼也摆着许多货物,看着比楼下的精致许多。   二楼厅里摆了许多桌椅,这是给来做客的夫人小姐们准备的。   桌上有点心水果,还有热茶,屋里燃着火盆。不知道屋子里熏得什么香料,闻着清新淡雅,一点都不腻人。   淑婉和五福晋笑着迎接客人,住在宫外的三福晋也过来凑了个热闹,还送了一份礼物。   淑婉心道:三嫂虽然嘴巴碎了点,出手却很阔绰大方。   三福晋笑道:“你们俩真是有意思,家里金山银山花不完,还要出来做生意。幸亏七弟妹怀孕了,不然也得过来遭罪花钱。”   淑婉笑道:“七弟妹哪里躲得了?她人可以不到,但礼物一定要到。三嫂,我这里准备了顶顶好的戏酒,你又能出来散心,又有酒喝,很该感谢我才是。”   三福晋笑道:“就你促狭!今天我得多吃点,把送来的礼物都吃回来。”   “请吃请吃,你吃的少了,我往你嘴里塞!”   说完话,淑婉又去招待别人。   正好她娘家的嫂子弟妹来了,淑婉连忙让她们落座。   淑婉的嫂子送上礼物,想到淑婉对家里的人都不冷不热的,忍不住刺了她两句。   “福晋,不是嫂子说酸话,你放着舒坦日子不过,出来做什么生意啊!让人知道了,对四阿哥也不好啊!咱们女子,还是守在家里,相夫教子才是咱们的本分。”   淑婉听了这些话心里很不在意,她不管能不能赚钱,她就是有钱,就是玩,谁能拿她怎样?   我们家四阿哥都不管我,要你们管!   淑婉笑道:“嫂子说的有道理,只是天天在家过舒坦日子,也是怪无趣的。我家贝勒爷体贴,孩子听话懂事,我在家实在无聊,出来做个小买卖,不为了赚钱,就为了结交朋友,花多少银子都无所谓,贝勒爷会贴补我的。”   淑婉摁着嫂子坐下,“你跟大家聊会儿,你是自家人,我就不招待你了。”   淑婉的嫂子:“……”   淑婉招呼好客人,然后命人打开窗子。   今天气温不算冷,屋里炭火烧的足,也不觉得很凉。   对面也是一座小楼,二楼临时改成了戏台。   这时突然传来悦耳的笛声,戏台上一群穿着藕荷色纱裙的女子开始翩翩起舞。   她们腰肢柔软,手臂挥舞的时候如春天的柳枝,纱裙飘飘飞扬,好似天上的仙女。   这时候笛声一变,从悠扬变为活泼,清脆的琵琶声加入进来,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中间跳起了舞。   她拿着羽毛的扇子,风吹过来,衣裙飞扬,好似要乘风而去。   等到舞蹈结束,女眷们齐齐叹了一声,心中怅然若失。   三福晋叹道:“还是四弟妹和五弟妹会享受。这哪是铺子开张,你们分明是来邀请我们看表演的嘛!唉,这小腰扭的,啧啧,我看了都要动心。”   淑婉笑道:“怎么样?三嫂来了一趟,不觉得亏了吧?”   三福晋笑道:“谁说不亏?若只是这个,我可亏大发了!”   五福晋忙道:“三嫂别急,后面还有好戏呢!”   舞蹈结束后,又是一出戏。众人看着戏台上的扮相,听着台上的唱词,满头的雾水。   众人窃窃私语,“这是哪出戏,怎么没听过?”   淑婉心道:你们当然没听过,这是我们胭脂铺子特意请人排演的新戏。   这出戏剧情很简单,主要就是为了凸显淑婉胭脂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好。   女主用画眉毛的眉笔涂黑整张脸,然后女扮男装去科考,最后暴露身份,涂上脂粉是个美娇娘。   重点就是刻画女主用了胭脂的美貌,剧情俗不可耐,但胜在这是新戏,大家没看过,倒也看得认真。   淑婉看了一会儿就羞愧地捂住脸,这啥啊这是!这就是植入广告的大戏啊!   她得先甩锅,这不是她排演的,她不能承认! 第79章   戏台上演得热热闹闹, 看戏的女眷们寂然无声。   戏唱到一半,中间休息了一下。   三福晋皱眉问淑婉,“这戏是谁排的?”   淑婉连忙甩锅, “是五弟妹安排的!”   淑婉:对不起了五弟妹,我就是这样一个爱甩锅的小人啊!   五福晋还以为淑婉是想让她出出风头呢!她冲淑婉感激一笑。   淑婉:……请你不要笑,我良心有点痛。   三福晋抚掌笑道,“想不到五弟妹还有这本事, 这出戏排的好啊!”   五福晋:?!   淑婉:……   三福晋笑道:“女扮男装的戏可不多,这出戏很不错,女子扮成男子考取功名,还有许多男子钦慕她的才华。虽然还没看到结局, 但演到这里就很不错了。”   有人附和道:“我同三福晋也是一样的想法, 以往的才子佳人戏码真是看够了,必定是落魄的书生看人家小姐貌美便动了心。还是这个好, 男子动心是欣赏女子的才华。谁说咱们女子不如男人!”   “是啊!咱们女人就该像戏里演的这样, 有才能, 够果断, 可不能像江南女子那般, 矫揉造作, 只知道讨好爷们。”   此话一出,附和者众多。看来这些大户人家的主母多多少少都受过小妾的气。   今日来赴宴的女眷们在家都是娇宠长大的,心中自有傲气在, 大多数都做不到在夫君面前伏低做小。   小妾们的终身都托付在夫君身上,当然要仔细琢磨夫君的喜好,极尽全力讨夫君的欢心。   男人们作为一家之主, 自然更喜欢全心全意侍奉自己的妾室了。   五福晋排的戏全是广告植入, 不见得有多好, 但她排演的剧情正好戳到了诸位夫人的痒处,所以受到了众人的喜欢。若是拿出去给男子看,未必会有这样的效果。   众人的夸赞让五福晋羞红了脸颊,“诸位言重了,这都是四嫂出的主意。”   淑婉不敢居功,她连连摆手,“我随口说了几句话,具体事情都是五弟妹自己做的,跟我没有关系。”   众人殷勤地奉承,夸她们妯娌感情好,露脸的事都往对方身上推,真是谦和。   三福晋抿着嘴淡淡地笑,心里有点后悔。早些年不该得罪四弟妹和五弟妹的,如今冷眼看着,还是她们俩人品好。比八弟妹强多了,那是个嘴巴甜,心里黑的。   可惜后悔也晚了,人已经得罪了,她也不想跟八福晋处了,以后大家见面维持好面子情就行了。   休息时间结束,戏接着唱,结局当然是皆大欢喜,有情人终成眷属。   众人看得心满意足,淑婉命人上菜摆酒。   夏儿换了一身鲜亮衣裳,站在前面给女眷们展示店铺里的产品。   淑婉给产品分为两类,一类是高端线,一类是低端线。   两类产品都是一个系列名称,淑婉取名玫瑰佳人。   这一系列产品都是玫瑰味的,有口脂,螺黛,胭脂,水粉,还有清洁类的牙粉,洗面粉,洗头发的粉末,还有护肤类的玫瑰花露和面霜。   夏儿介绍产品的时候,在场的女眷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并不是很心动,说来说去都是那些东西,她们家里又不是没有。   等夏儿介绍完了,春儿上台来,她随机选了一个丫鬟上来,用铺子里的产品给她上妆。   上妆期间,春儿给众人展示她的化妆手法,还细心地作出解释。   在她的手里,明明只是一个中人之姿的小丫头,愣是被她打扮成一个小美人。   在场的女眷们饭都不好生吃了,看着变了个人的小丫鬟,心里激动极了。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这样的好东西当然要买了!   众人拉住淑婉和五福晋,嚷着要买她们的产品。   三福晋最精明,她一把薅住淑婉,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道:“你开条件吧!我要那个丫鬟!”   淑婉冲三福晋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三嫂,一眼就看中了那个最好的。可惜丫鬟不能给你,丫鬟送你了,我怎么办?”   三福晋叹了口气,她不过是不死心,想试一试。果然,这样巧手的丫鬟,谁舍得换呢!   三福晋斜眼打量淑婉,“怪不得弟妹一直得四贝勒喜欢,原来是有这样巧手的丫鬟助阵啊!”   淑婉看看左右,她转回身笑骂道:“亏你还是嫂子,这么多人,你胡吣什么呢!”   三福晋笑着摆摆手,“罢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这里的东西都包一份给我,等我回家了让丫鬟们好好琢磨琢磨。我就不信了,描眉画眼的事,你能琢磨明白,难道我不能?”   淑婉大方极了,“这还用你开口?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你来捧我的场,我怎么会让你空着手回去?”   另一边,五福晋也在安抚众人,她命丫鬟们把东西拿出来,每人都有一份礼盒。   这里面三福晋身份最高,所以她礼盒里的东西最全。   宴席结束后,淑婉和五福晋送客人们离开。她们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先算起了这次开业仪式的花销。   宫女丫鬟们帮着核算,五福晋拨弄着算盘,心里有些不安。   “唉,开了业不见赚钱,反倒支出一大笔银子。看着送出去的礼盒,我的心都在滴血。”   淑婉心里也不安稳,这次开店投入巨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本。来送礼的人倒挺多,送的东西也够珍贵,可惜送的都是一些珠玉摆件,不是现银,没办法拿出来周转。   她和五福晋都是有身份的人,断然做不出把礼物送出去典当的事。   淑婉叹了口气,这该死的偶像包袱啊!   淑婉心里也愁得慌,但她还是勉强笑着安慰五福晋。   “这是生意前期必要的投入,送礼盒也是为了让大家试一试咱们的产品。咱们毕竟是贝勒福晋,身份高贵,太计较那些蝇头小利,会让人笑话。”   淑婉凑到五福晋耳边小声说道:“你别急,我送的都是小分量的胭脂水粉,包装看着大,其实里面的东西可小巧精致了,用几次就没了。   再说了,我是每个人只送了一套,那一大家子里头不可能只有一个女眷啊!比如做母亲的来赴宴,得了一套胭脂,总得花钱给女儿们也买一套吧!不能让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着啊!”   五福晋笑了起来,“嘿嘿嘿!”   她觉得自己笑声太奸诈,连忙捂住嘴巴。   她冲淑婉竖起大拇指,两个人互相挤眼睛闷闷地笑了起来。   忙活了一天回到家里,四阿哥看见淑婉瞪了她一眼。   四阿哥心道:真是了不得了,淑婉这个做福晋的比他这个贝勒爷还忙!   康宝和小宝也在正房,小宝在榻上翻来滚去,康宝和四阿哥一起下棋。   看见额娘回来,康宝像小燕子似的扑到淑婉怀里。   “额娘,我好想你!”阿玛拉着他下棋好讨厌,他不爱玩这个!   淑婉搂住儿子揉搓两下,四阿哥沉着脸瞪康宝。   “康宝!”   康宝扁扁嘴,连忙从淑婉怀里推开,端端正正给淑婉行了个礼。   “给额娘请安,额娘今天可还顺利?”   淑婉瞪了四阿哥一眼,这人怎么对孩子这么凶!   她低头对康宝笑道:“额娘今日一切都顺利,康宝礼仪学得真好。”   四阿哥让奶娘们把孩子们都带回去休息,淑婉一边换衣裳一边抱怨,“你也真是的,康宝还小,你对他那么凶做什么?在自家屋子里了,礼节差一点也不碍事的。”   四阿哥从她头上拔下一朵珠花捏在手里把玩,“你刚刚没反驳我,怎么现在倒来管我?”   “教育孩子最怕分裂,你教康宝懂礼仪是为了孩子好,并没有错,我虽然不认同,但不能反驳你,不然孩子会以为你的话并不是很对。有分歧咱们俩可以私底下说,但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   四阿哥点点头,“此话有理。”   他心道:以后福晋管孩子,他也不该随便插嘴。   四阿哥把珠花扔进首饰盒子里,他笑着说道:“你们今天好大阵仗,听说你们的铺子里仙乐飘飘,后来锣鼓喧鸣,热闹极了,我都想去看看了。”   淑婉得意地笑道:“你想看我也不带你!我们那里都是女眷,你来干嘛!”   四阿哥靠在椅子上看淑婉卸妆,“听说你给每一个来宾都准备了回礼?你这店刚开起来,钱还没赚到,先花了一大笔银子,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淑婉正为花钱的事心里不安呢!她也怕投进去的钱回不了本,这会子四阿哥还戳她的心窝子,她顿时就恼了。   “谁要你管!我就是要这样大方!”   四阿哥没指望淑婉赚钱,对淑婉和五福晋经商的事也不抱有期待。反正淑婉用的是自己的嫁妆银子,他也无权干涉。   “等你赔了本,你可别找我哭。”   淑婉心里忐忑极了,但嘴上却很强硬。   “谁要找你哭!我财大气粗,送那么点东西伤不了筋,动不了骨。我不仅今天送,我以后还要送!过几日进宫,我就拿着我的胭脂水粉给宫里的太后和太子妃送去!”   四阿哥摇头叹道:“你就犟吧!有你哭的那天!”   淑婉白了他一眼,这人真讨厌!   过几日到了十五,淑婉和五福晋都进宫给太后和娘娘们请安。   淑婉带了好几个礼盒进宫,五福晋那里也是如此。   到了德妃宫里,淑婉取出礼盒交给德妃身边的宫女。   “这是孝敬额娘的,还有三份是送给五妹妹,八妹妹和十妹妹的。”   宫女打开盒子给德妃看,盒子里铺着软缎,上面摆着各种暗红色带花鸟的瓷瓶瓷罐。宫女打开罐子,用盒子里的金勺挑出一点胭脂水粉给德妃看,扑开果然细腻轻薄。   德妃瞧着喜欢,她慢慢点点头,“嗯,东西还算不错,跟宫里进上来的差不多。”   淑婉笑道:“额娘喜欢就好。您这一份礼盒是特殊定制的,里面的瓷瓶金勺都是独一无二的。”   面对淑婉的孝心,德妃脸上并没有多少欢喜的神色。   “怎么突然想做生意了?难道四阿哥还供不起你吃喝吗?与民争利,你也不嫌丢人。”   淑婉早就料到德妃的反应了,她忙把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   “媳妇做生意并不是为了赚钱,前几日开张的时候,媳妇送出去好多份礼品。客人们虽然随了份子,但我也一一还礼了。媳妇好酒好茶地招待,临走的时候也没让他们空着手走。   说起来,媳妇想做生意也是为了贝勒爷。您也知道,贝勒爷不爱交际,他这个人淡泊名利,回到家里要么是教导康宝读书认字,要么就参悟佛法。既然阿哥不喜欢交际,那就媳妇来做好了。   媳妇开了这个脂粉铺子,跟来逛街的福晋夫人多多交际,对贝勒爷也是一份助益。不为了别的,以后消息也能灵通一些不是?”   德妃垂着眼不为所动,淑婉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这……做生意用的都是媳妇的嫁妆银子,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交个朋友。”   听到淑婉没有花儿子的钱,德妃松口了。   “恩,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都是知道的。难为你,还惦记着我和你妹妹们。”   淑婉笑道:“瞧您这话说的,额娘和妹妹是贝勒爷最亲最近的人了,我不惦记您,还能惦记谁?”   淑婉又指着送给三位公主的东西说道:“给妹妹们的东西都是用的粉红色瓷瓶,里面的唇脂也是淡粉色的,涂在嘴唇上像桃花瓣一样娇嫩。不如请妹妹们来试一试吧!”   德妃摆摆手,“太后近两日身体不太舒服,你妹妹们在宁寿宫侍疾呢!”   淑婉忙道:“怎会这样!那我也去侍疾!”   德妃拦着不让去,“你急什么,且轮不到你呢!太后不过是着了凉,清清静静地躺两天就好了。”   侍疾这种事情对宫里的人来说是个极好的差事,陪着熬几天给解解闷,就能得到长辈们的好感。   可惜孝子贤孙太多了,这样好的机会很难抢得到。   德妃对淑婉说道:“你若有心,去宁寿宫门口磕个头就是了。我知道你有好东西还要送给太子妃,磕完头你就去毓庆宫吧!不必来我这里了。”   淑婉告别德妃,先去了宁寿宫一趟,宫女果然拦下了淑婉,说太后想清静两天,不希望别人打扰。   淑婉把礼物留下,在门口磕个头就走了。   到了毓庆宫,太子妃得知淑婉求见,连忙命人请她进来。   淑婉笑着进屋,看见屋里的人嘴角的笑僵了一下。   淑婉连忙又撑起笑容,“好巧啊!原来八弟妹也在。”   真是有点尴尬了,八福晋没随份子,她并没有准备八福晋的礼物。   八福晋消息很灵通,她看见夏儿手里碰着的东西,再结合最近得到的消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笑着说道:“我却觉得是我来的不巧了,正好赶上四嫂上门送礼。”   淑婉笑着怼了一句,“既然知道自己碍眼,还不快快离了这里?免得打扰我贿赂太子妃!”   淑婉从夏儿手里接过盒子,她捧着盒子笑着上前行礼。   “请太子妃过目,这是我准备的礼物,还望太子妃笑纳。”   太子妃亲自把盒子接过来,她指着淑婉和八福晋笑道:“你们啊!惯会玩笑的!”   住在宫里这几年,八福晋长进了许多,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即便淑婉怼了她,即便太子妃在中间和稀泥,她还是笑意融融的样子。   八福晋说道:“大家聚在一起就是要说说笑笑才热闹嘛!”   太子妃把盒子交给宫女,让她收起来,又命人给淑婉泡茶。   八福晋笑着对太子妃说道:“太子妃不把盒子打开看看吗?听说四嫂在宫外开了一家胭脂铺子,想来那就是铺子里的东西了,太子妃让我也开开眼嘛!”   太子妃看了淑婉一眼,八福晋的要求不过分,她不太好拒绝。   淑婉抿了口茶,她放下茶盏说道:“太子妃就给她看看吧!让弟妹眼馋一下!”   八福晋笑道:“什么好东西,也值得我眼馋?今儿我非要看个清楚!”   太子妃点点头,宫女忙把盒子打开。   然后用盒子里自带的小金勺挑出一点粉末给太子妃和八福晋看。   太子妃让宫女把脂粉倒在她手心里,她抹开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不错,不比宫里的差。”   八福晋眼睛转了转,她笑着说道:“仔细论起来,还是四嫂会玩,你怎么想到要开胭脂铺子的呢?东西做得也好!听说四嫂开业那天送了好多份礼物,应该花了不少银子吧?不知这几日收益如何?”   “嗨,万事开头难,现在哪有什么收益?不过勉强维持罢了!”   淑婉说的不是假话,她铺子里的东西定价确实高,平民百姓买不起,买得起的富贵人家有自己固定的采买铺子。   八福晋叹了口气,她摆出一副很关心淑婉的样子。   “四嫂,有一句话,我是为了四嫂好,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淑婉笑着说道:“在你犹豫该不该讲的时候,你心里就明白了,你的话未必妥当。所以,八弟妹还是不要讲了。”   八福晋被怼了一句,气得心里哽了一下。太子妃很认真地看盒子里各种颜色的唇脂,眼睛都没抬一下。   八福晋做出失落的样子,“不过是妯娌们坐在一起说闲篇,四嫂这话像是恼了。我就是觉得男人们在外面不容易,四嫂这样大手大脚不太好。”   淑婉捧着盖碗,用杯盖撇去茶水上的浮沫,轻轻地吹了吹。   她真的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总往她枪口上撞,吃了教训也不长记性。   “八弟妹这话也有道理!哎呀!我也认真反思过自己,我这样乱花钱,是不是不太好?”   太子妃笑着打圆场,“你的铺子刚开张,你也说了,万事开头难,以后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太子妃又对八福晋说道:“咱们就别管她了,让四贝勒去发愁吧!”   淑婉笑道:“我们家贝勒爷一点都不愁,他就爱给我花钱。他啊,从来!不用我的嫁妆,还总问我银子够不够花,不够就去账房支银子!”   淑婉着重强调一下嫁妆,大家都猜得到,八阿哥还没分出府,手里能有什么钱,送太后的寿礼不是八福晋的嫁妆银子还能是哪来的?   八福晋的手掩在袖子里攥成了拳。   太子妃假装没听见,她心想,不愧是四福晋,真是伶牙俐齿。   淑婉还没说完呢!她还有更狠的等着八福晋!   “唉,其实八弟妹说的话很有道理,节俭过日子是对的。毕竟你们还没有孩子,这生了孩子,花销就大了,八弟妹确实得提前攒点。”   淑婉抿了抿鬓发,“我有时候也在发愁,我的钱都花出去了,孩子没得花了可怎么办?八弟妹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你和八阿哥还有几年宽松日子呢!”   听到孩子这个话题,八福晋再也忍不住了,她脸色铁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淑婉惊讶道:“呦,弟妹这是怎么了?咱们不是说闲话吗?我看你像是恼了。”   太子妃心道:跟八福晋前后脚进宫的七福晋都快生了,八福晋肚子还没动静,孩子就是她的逆鳞,你这样说就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她当然要恼了。   八福晋恶狠狠地瞪了淑婉一眼,她给太子妃行了一礼,“我不舒服,先告退了。”   说完蹬蹬蹬甩着帕子就走了。   等人走了,太子妃指着淑婉摇头叹道:“你啊!这张嘴再不肯饶人的!”   淑婉满不在乎地说道:“为什么要饶人?我天生一张巧嘴,就是要拿来说话的!是她先挑事的,我又不是她的娘,凭什么惯着她!”   太子妃叹了口气,“八福晋城府深,心机重,只怕她将来要给你使绊子。”   “随她去吧!假若这一次我软弱退缩了,下一次她肯定会更过分,还不如先教训她一通,让我心里畅快一番。”   太子妃点点头,这话也有道理。   淑婉:“其实我已经够让着她的了,太子妃应该知道吧!我开张她没有给我随份子,所以我也没给她送礼盒。”   太子妃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说呢!怎么没有她的礼盒?刚才我收礼物,心里怪尴尬的。”   淑婉笑道:“她不送礼,我凭什么送她?我刚刚就该这样说,八弟妹也太小气了。你这样心疼银子,连随份子都不肯,未免节俭太过了。你现在随了份子,将来你生孩子,我肯定随双份的礼啊!快点生孩子吧!不然礼都不知道怎么送啦!”   淑婉:让你嘴贱,以后就用生孩子的话题扎你的心! 第80章   太子妃一边笑一边摇头, 四福晋真会戳人心窝子。   八福晋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也不许八阿哥的侍妾生孩子。怀孕生子的事就是八福晋的心病,四福晋提一次, 八福晋就多痛苦一分。   笑着笑着太子妃叹了口气,别说八福晋要发狂,她听了四福晋的话心里也不太舒服。   她跟淑婉同一年入宫,淑婉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 她只生了一个格格。   更让人嫉妒的是四阿哥只宠四福晋一个人,后院的格格们都是摆设。   八福晋拼命弹压小妾,花自己的嫁妆银子给八阿哥铺路,她付出了那么多才得到八阿哥的独宠。但四福晋好像什么都没做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一切。   听见太子妃叹气, 淑婉连忙问道:“太子妃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太子妃笑着摇了摇头, “没,只是最近太累了。”   淑婉劝道:“太子妃一定要保重身体, 不要太操劳了。”   太子妃点点头, “我实在太累了, 想休息了, 就不留你了, 下次你来, 我再好好招待。”   淑婉起身告辞,“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淑婉告辞离开毓庆宫, 之前德妃说了,不必再去她哪里,淑婉干脆坐车回家了。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 淑婉仔细回想太子妃的语气神态, 觉得不太对劲。   八福晋在的时候, 太子妃还跟人家有说有笑的呢!怎么八福晋刚走,她就累了?   太子妃以前可不是这样,她跟自己关系不错,若是累了直接歪着躺着也没关系,今天怎么提前打发自己走了呢?   淑婉皱眉,难道是八福晋一直住在宫里,所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把太子妃的心笼络过去了?   淑婉心道,看来以后当着太子妃的面,还是对八福晋客气一点吧!   她心里有点泛酸,她跟太子妃友谊的小船也不牢靠啊!   回到家里,淑婉命人备饭。宁嬷嬷看见她回来,连忙通知膳房准备午膳。   宁嬷嬷觉得有点奇怪,“以往福晋进宫,午膳都是在宫里用的,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难道德妃娘娘没有留您用饭?”   淑婉并不想把太子妃的事情说给宁嬷嬷知道,她随便含糊了过去。   “娘娘今天心情尚可,我请过安后娘娘让我去找别人玩,可是家里一堆事,我哪有心思玩,便提前回来了。”   宁嬷嬷听了放下心来,她还以为德妃娘娘因为福晋开店的事情恼怒呢!   宁嬷嬷笑道:“福晋早点回来也好,您今早刚走,小阿哥就哭着闹着找您,刚刚才睡下了。”   话音刚落,淑婉就听见刺耳的哭闹声,她叹了口气。   “咱们家的小魔星,真是不让我消停,我去看看他,午膳直接摆在小阿哥的屋子里。”   小宝扶着奶娘的手,颤巍巍地站在炕上,眼泪口水糊了一脸,哭得可怜极了。   淑婉脱掉衣裳,伸手在炭盆旁烤火。   “你稍等一会儿啊!额娘把手烤热了就来抱你。”   小宝哭声小了点,宫女奶娘连忙洗了湿帕子给小宝擦脸。   身上热乎了,淑婉过来抱孩子,小宝乍着手扑到淑婉怀里,然后依偎在淑婉的肩头吭吭唧唧。   淑婉拍着他的后背哄他,“怎么了?还委屈呢?”   小宝委屈巴巴地在淑婉肩头蹭来蹭去,在淑婉的衣服上擦干眼泪,他抬头看着淑婉吭吭唧唧地哭。   淑婉对宁嬷嬷等人笑道:“哼,这是哭给我看呢!这么小就会装可怜了!”   奶娘笑着说道:“小阿哥并不会骗人,这是母子连心,小阿哥离不开额娘。”   奶娘黑白不离身地照顾小宝,她当然分得清小宝是真哭还是装哭。但她也知道,福晋更希望孩子跟她亲,不希望孩子跟奶娘亲近,所以她才故意这样说。   这时外屋的水开了,蒸汽喷着壶盖发出声响,小宝哭声立刻停了,他立刻扭头往外间看,小手放在鼻子下面,似乎在谨慎地思索。   宫女把水壶从小泥炉上挪开,声响没了,小宝扭回头来看着淑婉继续吭叽。   淑婉笑道:“看吧!我就说他在装哭,你们再把水壶放下试试。”   蒸汽的声响重新出现,小宝的哭声又停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纷纷夸小阿哥聪明。   宁嬷嬷说道:“小阿哥这样聪明会撒娇,若是德妃娘娘见了,一定喜欢极了。”   淑婉跟着点点头,小宝确实比康宝聪明,不是会装哭会撒娇这种小聪明。   说他聪明也不太妥当,他应该是那种无意识的生存直觉比较强。   他从出生起就爱哭闹,博取父母的注意力,让淑婉和四阿哥忍不住多照顾他几分。   康宝是个乖孩子,他很少哭闹,很少生病,每天乐乐呵呵,并不依赖父母。   两相对比,四阿哥和淑婉确实在小宝身上投入了更多的精力。   淑婉笑着点点小宝的鼻子,“小粘人精,真会跟你哥哥争宠。”   她反省自己一下,看来以后得多关心关心康宝,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太偏心。   用过了午膳,淑婉开始处理手头的事情。   到了晚上,四阿哥回到家里,问起淑婉进宫的事情。   “你做生意的事情闹这么大,额娘有没有为难你?”   淑婉心里一甜,为难这个词用得好,看来四阿哥还是偏向她的。   “额娘通情达理,怎么会为难我呢?”   四阿哥挑眉看她,“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们婆媳一时好了,一时歹了,那爱恨纠葛比戏文里唱得还热闹。   淑婉得意地笑道:“我做儿媳妇这么多年,难道还猜不透额娘的心思吗?她想让我做一个以夫君为天的小女人,可惜啊,我天生聪慧,才不甘心做一个依附你的小女人呢!   我就跟额娘说,我做生意是为了谁啊?是为了四阿哥呀!我不是在做生意,我是在为四阿哥结交人脉。况且我用的是自己的嫁妆银子,并没有动公中的钱。   我这样一说,额娘果然乐意了。唉,到底是一番慈母心肠,只准许儿媳贴补儿子,不许儿子贴补媳妇!”   四阿哥听完忍不住笑,“前面几句说的挺好,后面一句听着有点阴阳怪气啊!”   “阴阳怪气吗?哼,那你是没听过更难听的呢!”   淑婉把自己给太子妃送礼,然后撞见八福晋的事情说了。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是怎么气人的,四阿哥听完心里只觉得痛快。   四阿哥:“说得好!你是嫂子,不必惯着她!”   “我跟八福晋说了,你愿意为我花钱,这点你可得记住了,若是别人问起,该怎么说不用我嘱咐你吧!”   淑婉又说道:“哼,我很瞧不上八福晋那副轻狂样子!这次做生意,我必定要做出一番成绩出来,不能让她小瞧了去!   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我搞一波年终优惠促销,让大家都来买我的东西。”   四阿哥一边叹息一边摇头,淑婉看见不满极了。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你又要给我泼冷水是不是?我还没开张的时候,你就不看好我,现在还是这样,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淑婉心里抱怨四阿哥不解风情,哪怕你心里不赞同,嘴上说两句好听的也行啊!臭木头都不知道哄老婆的!   四阿哥摇头失笑,“你恼什么?我一句话都没说呢!我觉得你不必搞什么年终优惠,没有必要,你不搞这些,过些日子也会财源广进的。”   淑婉歪头问他,“这话怎么说?”   “我和老五是皇子,想走我们门路的人多了,但皇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攀附上的,要想打通门路,你们的胭脂铺子就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四阿哥之前也没想到这点,在他看来,淑婉和五福晋就是小打小闹,嫁妆银子都赔光了就消停了。   没想到这几日总有人在他跟前提起胭脂铺子,听口风都是家眷去铺子里买过东西的。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正是送年礼,巴结上峰的时候。   四阿哥估摸着冬月生意一般,等进了腊月,淑婉她们的铺子一定财源广进。   四阿哥说道:“你不用降价,你把价钱翻个番也有人买。”   这下子淑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怪不得都想升官发财,手握权力,有了权就有了钱,这样的生活谁不喜欢呢!   “我才不会涨价呢!我做的是正经生意,可不是一锤子买卖。等我们的铺子有了口碑,不仅仅是达官贵人,连平民百姓也得来买!”   四阿哥调笑道:“哦,四福晋改变原则了啊!这回不仅仅骗富人的钱,也要骗穷人的钱了。”   淑婉在他肩上捶了一下,“我就要变,要你管!”   她野心勃勃地说道:“哼,我一定要把我的铺子开遍全国,赚得盆满钵满。等我发财了,我头上戴满金首饰,脖子手腕十根手指全戴金的,扛上十斤金首饰到八福晋门前炫耀去!让她眼馋去吧!”   四阿哥无奈摇头,好家伙,就这点子出息。   淑婉做起了白日梦,白日梦做得可真实了。   她拍着四阿哥的肩膀说道:“等我有钱了,我包养你,你全身上下的行头我包了,你的笔墨纸砚都用最好的,再给你打一个纯金的马桶!”   四阿哥点点头,“谢谢福晋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吧!我怕用了纯金的马桶,我如厕不出来。”   淑婉:“……”切,土包子,连享福都不会!   淑婉的白日梦还没醒,四阿哥的预言就成真了。   还没进腊月,铺子里的生意就红火起来。   许多大户人家都来淑婉的铺子里采买胭脂,还有一些职位稍低的小官员的家眷过来买胭脂。   这些人来买东西都是大手笔,有的恨不得买上几十套产品。这些人买东西都要留下府邸住址和姓名,不怕四福晋和五福晋不知道是谁在变着法子送礼。   淑婉和五福晋商量了一下,她们吩咐铺子里的伙计不许一次性卖太多,最多只能卖十套。   她们是真心实意开铺子,是希望顾客真心喜欢她们的产品,她们不是借着四阿哥和五阿哥的名头出来敛财的。   因为铺子里限购,上门买东西的更多了。大家都能理解,四阿哥和五阿哥是金贵人,皇子们想敛财也得体面一些。一次买的少,那就多来几次嘛!买的多了,两位福晋就有印象了。   还有一部分人是觉得物以稀为贵,这铺子里搞限购,一定是东西太好了,所以不许别人买太多。   就这样,淑婉和五福晋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看这个势头,到明年年中,她们就能回本了。   赚钱的喜悦让人沉醉,这时候又传出了喜讯,七福晋平安生下一个女儿。   淑婉和五福晋准备礼物,参加洗三宴,顺便看望七福晋。   小格格看着很健康,哭声嘹亮,洗三宴结束后,淑婉和五福晋帮着送了送宾客,然后去看望七福晋,三个人安安静静地说话。   七福晋躺在床上,应该是用了些脂粉,看着脸色还算好。   她笑着说道:“这一年我只顾着在家养胎了,没有去看你们铺子开业,心里遗憾极了。”   淑婉说道:“你千万别这么想,孩子更要紧一些。我刚才看了,你家小格格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胎里养得好,所以才这样健康。”   五福晋笑道:“四嫂说得对,开业没什么可看的,又是放鞭炮,又是锣鼓声,万一惊到孩子就不好了。”   七福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你们别瞒我,我都听说了,你们开业的时候有美人跳舞,还排了一出新戏,热闹极了!”   五福晋命人把东西拿出来,“这样的热闹以后总会有的,下次再看不迟。我这次过来,又给你拿了一份礼盒,等你出月子了再用。”   “你和四嫂之前都送过一套了,怎么还送?我只有一张脸,哪涂的过来?”   淑婉笑道:“这是新年礼盒,跟上次送你的不太一样,你用不完就拿去赏人!”   新年礼盒是红色锦盒,红色的底子,上面有祥云纹路。打开盒盖,里面是几个小瓷盒,每一个小瓷盒上面都写着凝妆阁三个字,礼盒里面还有一张花笺,写着产品使用说明。   五福晋兴冲冲地说道:“这是香膏,取一点抹在身上,香气袭人,能保持一整天。”   七福晋眼睛一亮,“确实是个好东西!”   五福晋笑道:“这是我们的新年礼盒了,再过几天就上市。”   七福晋笑道:“原来还不曾卖过这个,我沾了嫂子们的光了。”   五福晋:“这有什么,都是些小玩意,你拿着玩吧!”   淑婉说道:“若是抱着孩子就不要涂这些东西了,小孩子喜欢在母亲脸上身上亲,或者是啃,若是让孩子把这些吃进肚子里就不太好了。”   七福晋连忙说道:“我记下了,多谢四嫂提醒。”   两人又聊了些育儿的话题,淑婉和五福晋看她累了,很有眼色地提出告辞。   晚上,七阿哥过来看女儿。   七福晋笑着撑起身子,把手腕举起来让七阿哥闻。   七阿哥愣了一下,“像是……茉莉花的味道。”   七福晋说道:“今天四嫂五嫂过来,给我送来了她们铺子的新年礼盒,是几款香膏。还有玫瑰味的,橘子味的,栀子花味的,我更喜欢茉莉味的清新淡雅。”   七阿哥一个大男人难得对七福晋的化妆品产生了兴趣。   “拿来给我看看!”   宫女把礼盒拿过来,七阿哥打开盒子挨个闻了闻。   “我觉得还是橘子味的好闻。”   酸酸甜甜的,真有点像橘子,也不知道两位嫂子是怎么做出来的。   七福晋叹道:“唉,四嫂和五嫂送来的胭脂水粉我还没用,但凭着这香膏,想来她们的铺子也能闯出名堂。我都后悔了,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投一点钱的。   我听娘家的亲戚说了,那铺子里的客人有些并不是诚心买胭脂去的。很多都是为了巴结上四哥和五哥,若是咱们也……”   “还是别了!”七阿哥连连摆手,“吃人家嘴软,拿人手短,你知道他们是有什么事情想求你?我没那么大本事,咱们只管安生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不收别人的钱,我也不帮他们办事。”   七福晋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都是贝勒爷,你又比四阿哥和五阿哥差到哪里了?”   七阿哥把香膏扔进盒子里,让宫女收拾好拿下去。   他扭头看自己的女儿,他和额娘在宫里像隐形人一样,他只要守好自己的本分,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他摸摸女儿的小手对七福晋说道:“人家铺子辛辛苦苦开起来了,咱们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再进去插一脚。你趁早忘了这事吧!”   说完他披上自己的披风走了。   七福晋看他一眼,愤愤地砸了一下床。   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淑婉一边准备过年的事,一边琢磨着宁嬷嬷,夏儿等人的去处。   这日,淑婉把宁嬷嬷和四个大宫女叫过来,跟她们谈话。   “我答应过宁嬷嬷,将来她退休,我给她买宅子,每个月发银子,给她养老。这事宁嬷嬷放心,一定黄不了!”   宁嬷嬷感激地行礼,“多谢福晋恩典!”   淑婉摆摆手,让她到一边去。   “接下来就是你们四个了,你们一年大过一年,再过三四年也都二十五左右了,也该想想自己的终身了。你们是想留在府里跟在我身边呢?还是离开贝勒府嫁人呢?”   四个人面面相觑,秋香和冰香一起站出来。   “我们两个自小跟着福晋,愿意自梳做嬷嬷,留在福晋身边。”   春儿和夏儿也忙表忠心,“我们也要留在福晋身边。”   淑婉摆摆手,“我跟你们说这些,不是为了试探你们的忠心。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不喜欢试探别人,我就喜欢直来直去。   你们跟着我辛苦伺候,我不会亏待你们。若你们不想跟着我了,我就大大方方送你们离开,全了咱们的主仆情谊。”   淑婉点了点夏儿,“我记得你当初说过,你是想出宫嫁人的。”   夏儿脸上有些为难,她想了想说了实话。   “当时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我其实没有情郎,只是想做到二十五岁就不做了。可是……可是福晋这样好,贝勒府里也好,我舍不得走了。”   淑婉笑道:“你们就应该像夏儿这样,有一说一,说大实话,我不会生气。夏儿的想法我能理解,你们想想清楚,到底是留下还是离开。”   秋香和冰香立场很坚定,她们再次表示,“我们是不会离开福晋的!”   秋香和冰香跟淑婉一起长大,不是姐妹,但感情胜过亲姐妹。她们也不想去别处,跟在淑婉身边,那里就是她们的家。   淑婉心里酸软,还是她的丫头靠谱。   她放软了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们的心,你们先去一边坐着。”   春儿很少考虑自己的将来,她觉得做福晋身边的大宫女就很好了。淑婉突然问这个问题,她免不了仔细思索,就耽误了点时间。   她看见秋香和冰香站出来表忠心,心里就着急了。平时她跟秋香和冰香关系都不错,没想到她们俩挺会拍马屁,立场这么坚定,她们第一个站出来,现在连福晋对她们都和声和气的。   春儿没有第一个表忠心已经后悔不迭,她总不能比不过立场不坚定的夏儿吧!   她连忙站出来,坚毅地说道:“我誓死追随福晋!如果违抗誓言,叫我天打五雷轰!”   淑婉:这个就有点吓人了,我这并不是什么誓师大会,也不是要出征打仗。   “你……倒也不必如此,不用发这样狠毒的誓言。”   春儿摇头,“不行!不这样发毒誓,我怕福晋感受不到我的决心。”   淑婉:“……我现在感受到了,你,你也去一边坐下吧!”   淑婉心道:好家伙,春儿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感觉自己这里不是贝勒府邸,倒像是黑帮了。你是不是还想剁掉自己的小拇指啊!可怕可怕! 第81章   春儿用狠厉的语言展示了自己的决心, 恍惚间让淑婉以为自己是黑帮大佬。   大家都做出选择了,现在就看夏儿如何选了。   看到了几位同僚的决定,夏儿压力有点大。   她们都选择留在福晋身边, 如果自己坚持离开,那样会显得自己特别没良心。   夏儿犹豫了一下说道:“奴才也愿意留在福晋身边……”   淑婉抬手打断她,“我说过了,有话直说便是, 不用藏着掖着。每个人情况不同,想法不一,你有顾虑尽管说出来。”   夏儿蹙眉满脸愁苦,“福晋和大家都不是外人, 奴才有话就直说了, 奴才还是想到了年纪回到家里。奴才家中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好赌的兄长。兄长就像一个无底洞, 父母年纪越来越大, 还得填补兄长落下的亏空。奴才想回家照料父母, 不能让他们老无所依。”   宁嬷嬷点点头, 她很欣赏夏儿的孝心。   她忍不住替夏儿求情, “福晋, 夏儿也是没有办法,不如您成全了她一片孝心。”   淑婉点了点头,不用宁嬷嬷说, 她也会放夏儿离开的。只是可怜了夏儿,有个好赌的兄长,回到家里日子也难过。   等夏儿回到家里, 恐怕她父母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找婆家, 让她尽快嫁人, 二十多岁的老姑娘等不起了。   嫁人之后,夏儿想赡养父母也是难。   她的婆家肯定不会让夏儿把父母接到自己家里奉养,即便婆家同意了,夏儿的亲生父母想必也是不愿意的。   此时此地的思想观念就是养儿防老,夏儿再孝顺,终究是个女孩子。夏儿的哥哥再不孝,她的父母也愿意跟着儿子过日子。   淑婉让夏儿坐在另一边,“你先坐那里等着,一会儿再谈你的去处。”   淑婉对宁嬷嬷说道:“再过几年嬷嬷就要出去享福了,接下来的日子麻烦嬷嬷帮我料理家事,顺便把秋香和冰香带出来,让她们也跟着学一学怎么做管事。”   宁嬷嬷连忙起身,她脸上笑得像朵花似的。   “福晋放心,奴才一定把自己全身的本事倾囊相授。”   淑婉对秋香和冰香说道:“你们两个从院子里选两个能干的丫头接替你们,等丫头们调\\教出来,你们就跟着宁嬷嬷好好学习。”   秋香和冰香连忙起身答应,两个人一起给宁嬷嬷行礼,管她叫师父,还要给她敬茶。   宁嬷嬷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只是带一带你们,怎么就成了师父了?”   秋香笑道:“达者为先嘛!我们也是懂规矩的,不管您教的是什么,这个拜师礼一定要有的。”   冰香也笑道:“必须拜师,不拜师您藏一手糊弄我们怎么办?”   宁嬷嬷被她们俩缠得哭笑不得,淑婉说道:“嬷嬷就收下她们吧!你收了徒弟,以后随便使唤她们。”   宁嬷嬷假意推辞两句,她无儿无女,有两个徒弟将来时常探望她也是好的。   春儿泡了茶过来,宁嬷嬷和秋香冰香当场认了师徒。   淑婉笑道:“一会儿我从体己里拿些银子出来,给你们办酒庆贺一下。”   宁嬷嬷捂着脸说道:“可不敢贪福晋的银子,既然是奴才认徒弟,自然要奴才掏钱。”   淑婉笑道:“我不过是假客气一句,既然你主动掏银子,那我可不管了啊!一会儿我也去讨杯酒喝!”   宁嬷嬷忙道:“福晋肯赏脸,那是奴才的荣光。别说喝一杯酒,就是您想喝天上的琼浆玉露,奴才也想法子给您弄来。”   热热闹闹地认完了师徒,淑婉又提到了自己对春儿和夏儿的分配。   “春儿还留在我身边伺候,你手巧,梳妆打扮比别人强得多,若是让你去做别的,我头也梳不好了。”   春儿手巧会伺候人,再者她资历老,嘴巴够厉害,也能弹压住下面的宫女太监。她这个人看似伶俐,其实没什么心机,让她去做管事,恐怕会被糊弄住,把她留在淑婉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春儿也喜欢留在淑婉身边,她已经待在正院的日子,并不想让生活中有太大的变化。再者秋香冰香和夏儿去做别的了,她不就是最受福晋器重的人了!   春儿欢欢喜喜地谢恩,“谢福晋恩典,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伺候主子。”   安排完春儿,淑婉让众人都出去,她跟夏儿好好谈谈。   “我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以前居然不曾听你说过。”   夏儿垂着头叹了口气,“奴才不敢说,怕污了福晋的耳朵。”   夏儿心里清楚,家里的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出来除了得到几滴同情的眼泪,并没有别的用处。福晋只知道她家有几口人,都是做什么的,具体事情不仔细打听福晋也不知道,她又何必说那么详细。   淑婉说道:“你别嫌我说话直,你回去了,恐怕也没好日子过。你想照顾父母,你父母未必想让你照顾。”   “福晋说的奴才都明白。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在宫里府里历练这些年,早不是当初懵懵懂懂的小丫头了。”   夏儿面容平静,但言辞间难掩锋芒,像一柄还未开刃的宝剑。   淑婉点了点头,她叹道:“你想走,我不会拦着,只是心里舍不得你。”   夏儿眼中含泪,她吸吸鼻子用袖子抹掉眼泪,“奴才也舍不得您。”   “既然舍不得,那就继续给我办事吧!”   “啊?”   夏儿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忘了哭。   淑婉笑了,“胭脂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我琢磨着再过几年,我再开一家分店,你来做分店的店长。”   “做店长?”夏儿连连摆手,“我……我不行的,我只伺候过人,没做过店长!”   淑婉骂道:“真没出息!刚才还说自己是宫里贝勒府里历练出来的,这会子让你管一间铺子,你就退缩了?不会你就去学,直到学会为止。”   夏儿的心砰砰跳,热血往她头顶上涌,让她有些眩晕。   她不愿意后半生都缩在后宅,不愿意早早嫁人,更不愿意余生都在跟婆家娘家兄长的争吵妥协中过下去。   夏儿用力点头,“奴才一定会努力学的!若是做了店长,绝不辜负福晋的期望!”   紧接着夏儿又想到一个问题,“福晋,奴才寸步不离地跟着您,并没见过您和五福晋商量开分店的事啊!”   淑婉:“恩,是没商量过,这是我脑子里刚刚出现的一个想法。”   夏儿:“……”所以这是福晋给我画的一个大饼?   淑婉笑道:“别着急,分店会有的,你这两年也得学学怎么做生意不是?过几日我跟五福晋说开分店的事,你别担心,这不是糊弄你的。”   夏儿干笑着谢过福晋的恩典,越听越像画大饼。   “呦,谢恩很勉强的样子啊!”淑婉敲桌子,“你搞清楚,我是为了谁才想要开分店的,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夏儿连忙哄她,“奴才并没有敷衍的意思,奴才多谢福晋成全,让奴才既能全了跟您的主仆之情,又能全了奴才的孝心。”   淑婉笑道:“这还差不多!”   安排好自己的四个大宫女,淑婉的正院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首先是伺候的人变了,夏儿秋香和冰香选好了接替自己的人,她们三个资历老的人开始带新人。   其次是府里的管事们都谨慎殷勤了许多,生怕自己被福晋揪住错处,让夏儿等人把自己顶替了!   年跟前是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淑婉不仅要安排府里扫尘,祭灶等事务,还得操心铺子里的事情。   现在淑婉去铺子里查账,或是跟五福晋商议事情的时候都带着夏儿,让她先跟着学。如果将来真的开了分店,还会有掌柜亲自带她一段时间。   快到年三十的时候,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那就是小宝的抓周宴。   这孩子生的巧,正好是年三十。   四阿哥发了请帖,淑婉准备了戏酒,但来赴宴的客人们并不多,大部分都是看完抓周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年三十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哪有时间一直耗在这里?   四阿哥看小宝的抓周宴如此冷清,心里有些失落。   小宝抓了一柄木质小刀放在嘴里啃,一点都不懂他阿玛的忧愁。   “唉,小宝受委屈了。”四阿哥叹道,“康宝抓周的时候比现在热闹多了。”   淑婉体会不到四阿哥的多愁善感,“这已经很好了,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礼物也没落下。要怪就怪你儿子不争气,生的时辰都是大家正忙的时候,若是早一天都比现在强。   哦,对了,有的年份他还过不了生日呢!因为有的年份只有二十九,没有大年三十!”   四阿哥白了淑婉一眼,觉得她有时候像个糙男人似的,一点都不理解丈夫的心情。   当然……有的时候还是挺温柔的,只限于床上。   今年的年三十,四阿哥没有进宫请安。   皇上还是很体贴的,他免了四阿哥进宫,让他在家操办孩子的周岁,毕竟周岁一生就这一次,必须慎重。   由此可见,皇上和四阿哥的想法是相同的,只有淑婉是个没有仪式感的糙汉。   吃年夜饭的时候,武格格宋格格,康宝小宝和一个小格格都在。   宋格格经常带小格格来给淑婉请安,小格格对淑婉并不陌生。她还举着杯蜜水,给淑婉和四阿哥说了一通吉祥话。   吉祥话应该是宋格格教的,小格格口齿伶俐,说的不错。   只不过她说吉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淑婉,好像四阿哥是个蹭吉祥话的多余人物,这让四阿哥有点郁闷。   淑婉笑着拍拍小格格的头,还赏了她两个金项圈。   “小格格好乖,这是额娘赏你的,你拿着吧!”   这时候小格格怯生生地看向四阿哥,等着四阿哥给礼物。   四阿哥脸上僵了一下,看起来表情更冷了。   苏培盛有点慌,淑婉一看就猜到了,四阿哥应该是没准备压岁钱,他大约没想到小格格会把他和淑婉分开,想要两份礼物。   淑婉连忙让春儿拿荷包过来。   “来,这个是你阿玛给小格格压岁钱,一直放在额娘这里,这两个荷包你拿去玩吧!”   康宝问道:“额娘,我的压岁钱呢?”   淑婉忙道:“别急别急,大家都有。”   春儿给康宝和小宝每人两个荷包,里面都是崭新的铜钱,还有金银锞子。   康宝打开荷包数了数,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蚊子腿再小,它也是块肉!”   淑婉:“……”   她突然笑道:“康宝啊!你还太小了,不知道怎么花钱理财。压岁钱就交给额娘吧!额娘帮你攒着,等你长大了再给你。”   说完淑婉强硬地把荷包从康宝小手里撕出来。   康宝:“……”   四阿哥拿着帕子低头擦了擦嘴,忍笑忍得很辛苦。   淑婉招呼大家吃菜,康宝趁淑婉不注意,回头从弟弟手里把荷包抢了过来。   “弟弟乖,你比我还小,不会花钱,哥哥帮你攒着,等你长大了再还给你!”   小宝对钱没兴趣,由着康宝把钱抢走,他专注地啃着手手流口水,想吃桌上的菜。   吃完年夜饭,四阿哥照例把宋格格等人撵走,跟淑婉过二人世界。   淑婉给伺候四阿哥的人都发了一个大红包,苏培盛拿着红包不知道该不该接。   以往过新年,公中会给苏培盛等人发赏钱,但这次是福晋以私人名义给的,苏培盛不知道能不能收。   淑婉笑道:“今年我开了一个脂粉铺子,虽然还没回本,但年前赚了一波。正院里的下人都有赏钱,你们伺候贝勒爷辛苦,这是给你们的辛苦钱,也是让你们沾沾财气。”   淑婉让他们沾沾财气,苏培盛哪还有理由不收呢?   他连忙磕头谢恩,“多谢福晋的赏,奴才以后一定更加尽心照顾贝勒爷。”   淑婉笑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四阿哥喝了几杯酒,现在身上发热,脑袋有些晕,有点飘飘欲仙的意思。   他笑着说道:“四福晋现在阔绰了,出手不凡啊!”   淑婉叹道:“哎呀,有些话只敢跟你说,我是真的没钱啦!”   铺子赚钱了还得投入下一波生产,囤积原材料,花钱雇人,做宣传,哪一样不要钱?本来只想开一个小生意,结果让她们两个败家媳妇搞得越来越大。   四阿哥笑话她,“没钱了还敢大手大脚发赏银?”   “过新年了,大家都知道我赚了一波,我哪能扣扣搜搜的,那不是让人看了笑话?”淑婉抿嘴叹气,“有些事情能省,有些省不了!”   淑婉心道:福晋这个身份也是一种负累啊!偶像包袱太重了!虽然做福晋很爽,但很伤钱。   四阿哥笑着站了起来,他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这盒子我放在床头一个月了,你也不知道打开看看。”   淑婉和四阿哥的东西都是分开放的,淑婉几乎不会去碰四阿哥的私人物品。她一直觉得夫妻之间得保持一些距离,翻看四阿哥的私人物品似乎不太好。   淑婉知道这样回答四阿哥恐怕会不高兴,他会以为淑婉故意跟他划清距离。   淑婉茫然地说道:“我哪知道你放了盒子?”   四阿哥把盒子塞进淑婉手里,“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淑婉打开盒子,一摞银票映入眼帘。   淑婉砰地把盒子关上,“我好像……看到一股金光!差点闪到我的眼睛!”   四阿哥把盒子打开,拿出几张银票在淑婉的眼前甩来甩去。   “并不是你的错觉,这确实带着金光。”   淑婉激动地把银票抢了过来,“这是什么!这是银子啊!你怎么会想起来送我银子?”   为什么送银子?当然是怕淑婉破产啊!   四阿哥说道:“你有多少嫁妆,我能不知道吗?你像散财童子一样往外撒钱,我估摸着你也快没钱了。虽然吃住都是公中的,但你总有用得到嫁妆的地方。不说别的,你的胭脂铺子还得源源不断地往里投银子吧?”   淑婉看见银票激动地不得了,她倒出来数了数,总共是五千两银票,够她挥霍一阵子的了。   俗话说得好,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淑婉终于感受到巨款的魅力了。   虽然是冬天,她咋这么暖和呢?   啊!一定是钱温暖了她!   淑婉扑到四阿哥怀里撒娇打滚,扯着他的衣领晃来晃去。   “呜呜呜,你为什么这么好呢?你简直是全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了!”   四阿哥被她扯得前后摇晃,他握住淑婉手,让她赶紧松开自己,“再勒下去,你就要把我勒没气了。”   淑婉连忙松开手,在他脖子上揉了揉。   “对不起,我的财神爷,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勒坏了。”   四阿哥搂住淑婉的腰上下滑动,“我送了这么好的礼物,你要怎么谢我啊?”   淑婉冲他抛了个媚眼,“死相,当然是给你一个亲亲了!”   淑婉揪着四阿哥的衣领亲了一口,四阿哥很不满。   “一个亲亲就把我打发了?”   淑婉捶了他一下,“亲你一下就不错了,接下来不要打扰我,我要开始数钱了!”   四阿哥:“你不是数过了?”   “钱这种东西不怕数,越数我越开心!”   四阿哥把钱匣子抢过来扔到床尾,摁住淑婉压在她身上。   斯文的他难得爆了个粗口,“数个屁!咱们俩还是在床上守岁吧!”   因为守岁守得太好,第二天淑婉起来眼底下有个黑眼圈,她不得不多抹些粉遮盖一下。   到了皇宫,四阿哥带着康宝去前面,淑婉去后面给德妃请安。   晚上回家,四阿哥告诉淑婉一个好消息,皇上给康宝赐名了。   “康宝大名叫什么?”淑婉迫不及待地问道。   “弘晖!”四阿哥对这个名字很满意,“是个好名字。”   淑婉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恩,这个名字是不错,皇上是不是特别喜欢咱们家弘晖啊!不然怎么大过年的突然赐名?”   四阿哥摇头笑道:“一起被赐名的还有大哥三哥五弟家的孩子,康宝并不算突出。”   淑婉闷闷地点点头,“我还以为康宝是特殊的呢!”   四阿哥笑她想太多,心里也有这样的期盼。   谁不想让孩子在皇上面前留个好印象呢?将来康宝封为世子,皇上多三分喜欢,也许能有个更好好前程呢!   四阿哥又道:“进门还有两件喜事,老九老十要成亲了。”   淑婉点头,“这事我知道啊!后宫的娘娘们都在聊这件事呢!要娶儿媳妇了,宜妃娘娘心情不错,看样子对新媳妇很满意。”   “应该是选秀的时候,宜妃见过了。成亲的事不说,老九老十的宅子也画好地方了。老九在老八府邸后面,跟咱们也不算远。”   淑婉:“啊?他也在咱们家附近?”   “是这样的,等天气暖和了,差不多就该动工建府了。”   淑婉同情地看了四阿哥一眼,这人是什么命啊!府邸周围全是他将来的死对头,您这是被老八老九包围了啊!   淑婉问道:“九阿哥这人怎么样?”   她以为四阿哥会说一大堆贬低的话,没想到四阿哥对他的评价很中肯。   “读书还算灵光,比老十强。为人也够义气,够孝顺。就是心思不放在正地方,喜欢洋人那一套。”   淑婉:“哦,这样啊!”   四阿哥对淑婉说道:“老九倒是个可交之人,以后老八老九搬出来,你不喜欢跟八福晋交际,可以经常跟老九媳妇走动,免得日子无聊。”   淑婉连连摆手,“还是算了吧!八阿哥和九阿哥走得近,人家八弟妹和九弟妹才是一伙的,我去凑什么热闹。再说了,我每天可忙了,你忘了,我还要征战商场呢!”   四阿哥笑道:“你还没忘了金马桶的事呢?”   这时候,缩在一边的康宝举手说道:“额娘,我也要金马桶!”   淑婉拍了他一把,“小小年纪要什么金马桶!”   康宝大声说:“金马桶富贵!咱们是富贵人家,阿玛能用金马桶,我也能用!”   淑婉说出天底下母亲的名言,“我看你像金马桶!” 第82章   因为一句金马桶, 康宝被他额娘气哭了。   明明他长得好看又可爱,哪里像矮矮墩墩的马桶了?而且马桶臭臭的,里面洒了香料也是臭的, 他不要像马桶。   康宝咧着嘴哭得好伤心,四阿哥把康宝抱进怀里轻声安慰。   “好了好了,弘晖不哭了!”   康宝揉着眼睛抽抽搭搭,“谁、谁是弘晖?”   四阿哥:“……”   孩子还小, 虽然知道皇上赐名了,在宫里也磕过头了,但还是不太明白赐名的意义,他只知道自己叫康宝。   四阿哥解释道:“康宝是你的小名, 弘晖是你的大名。”   康宝听明白了, 四阿哥问他,“喜欢这个名字吗?”   “喜欢……”康宝带着哭腔说道, “只要不叫我金马桶就行, 呜呜……”   淑婉:“……”   四阿哥没好气地瞪了淑婉一眼, 看你把孩子惹得多伤心!   淑婉也是无语, 康宝这小子……   康宝很少哭闹, 淑婉见他哭得可怜, 又是道歉又是哄,直到快回家了才把康宝哄好。   热热闹闹过完年,淑婉又开始琢磨着花钱。   她不是想开分店, 她是想派人研究出牛痘之法。   民间有句俗话,生了孩子只一半,出了天花才算完。   在疾病面前, 富贵人家的孩子和穷苦人家的孩子都一样。   再过几年康宝和小宝都得种痘了, 现在种的都是人痘, 不如牛痘之法安全。   以前淑婉没钱没人,未嫁时家里人没有谁把她的话当回事,嫁人后头几年住在宫里,出宫后又忙着安胎做生意,眼看着康宝越来越大,淑婉也得抓紧时间为孩子将来考虑。   淑婉准备之前跟四阿哥说了这件事。   “我听说牧民中挤牛奶的妇人很少有得天花的,好像是因为牛会得牛痘,传染到她们身上,她们痊愈后就能抵抗天花,不再生这种病了。”   四阿哥不信,“你从哪里听来的,简直无稽之谈,不要信。”   淑婉:“……不管是真是假,我想试试。你借给我几个心腹,我置办个庄子养牛养羊,再雇几个好大夫住在庄子里。如果是真的当然好,如果是假的,就当我花钱买个教训。”   四阿哥明显不愿意,他觉得淑婉是被人骗了。   她最近赚了一笔,别人不会算她投入了多少成本,也不会算她人工要花多少钱,大家只看到淑婉发财了,自然想凑过来巴结淑婉,骗几个钱花花。   四阿哥好言好语地劝道:“你现在有钱了,得试着分辨周围人的好坏,那些以前不理你,现在突然围上来的,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人说的话千万不要信。”   淑婉:啊?你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谢谢阿哥提醒,那……买庄子的事呢?你是怎么个意思?”   四阿哥:……合着我刚的话都白说了。   “牛痘的事,你是听谁说的?”四阿哥问道。   四阿哥坚定地认为,跟福晋提这事的人一定不是好东西,他得提前料理了。   淑婉含糊地说道:“不记得是谁说的了……我想着为了孩子好,如果给牛挤奶就不会染上天花,我送他们挤一年的奶都行!”   四阿哥叹了口气,淑婉一番慈母心肠,他不忍心驳斥,她想买庄子那就买吧!即便这事是假的,她作为母亲,买了庄子尽了力,心里也不会遗憾了。   “我会给你买庄子找人手的,你不用担心,种人痘还是很安全的。”   淑婉搂住四阿哥的脖子把他一顿夸,“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大夫一定要请最擅长治痘的,最好是从宫里退下来的太医!”   四阿哥笑道:“好,你放心便是。”   买庄子安排人手这种事还是四阿哥去办比较方便,淑婉身边都是宫女太监,没有那么多可用的人。   因为淑婉买庄子只想养牛养羊,没有那么多要求,所以庄子很快就买好了。四阿哥请来几个老太医,都是年事已高,从宫里退下来的治痘专家。   他们本来在家颐养天年,但四阿哥给的太多了,他们想着去哪里养不是养呢?那就去四阿哥的庄子里养吧!   至于牛痘之法,四阿哥提到这件事都漫不经心的,太医们更不上心了。   四阿哥安排人手的时候,明确地说过,建这个庄子不过是为了安福晋的心,所以庄子上上下下都明白,他们去庄子里做做样子就行了,不必费心费力去研究什么治痘之法。   现有的治痘之法已经很完善了,什么水痘法,旱痘法之类的,根本不必再研究。   淑婉只在城内转悠,自然不知道城外庄子里的事情。   她知道庄子买好了,太医也住进庄子里就安心了,哪里知道别人在糊弄她。   正巧马上到了九阿哥娶亲的日子,淑婉得准备贺礼,还得照顾家里和铺子,根本顾得上庄子里的事情。   九阿哥成亲这日,淑婉和四阿哥进宫喝喜酒。   到了入洞房揭盖头的时候,淑婉也随大流进屋,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   九阿哥喜气洋洋地用秤杆挑起九福晋的盖头,九福晋满脸红晕,抬头看了九阿哥一眼又连忙低头。   她身材瘦削,细细的脖子,窄窄的肩膀支撑着帽子和吉服,看起来辛苦极了。   众人说着吉祥话,淑婉也附和了几句,称赞他们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   看完新娘子,五福晋和淑婉离开,一起去摆酒的宫殿。   宴会上,男人们在前面,女眷们随太后在后宫。   孙子们娶媳妇,太后很高兴。宜妃穿着暗红色的衣裳,满脸喜气。   吃过了酒,第二日淑婉等人早早入宫,看新娘子给太后等人敬茶。   九福晋说话轻声细语的,瘦削温柔的样子不像是京城贵女,倒像是江南佳人。   太后见她这副样子,第一印象一下子就变差了。   曾经吃过温柔女子的亏,太后对这种类型都有心理阴影了。   太后喝了茶淡淡地点头,“很好,跟九阿哥好好过日子,起来吧!”   九福晋有些不知所措,太后只有这一句话吗?   给太后敬完茶接下来就是皇上和宜妃了。   皇上态度温和,多说了几句,就当替太后说的了。   宜妃笑容满面,送了许多礼物,还耐心地安抚九福晋。   “宫里的人都很和气,你来了这就像到了自己家。若是九阿哥欺负你了,你只管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九福晋腼腆低头,“谢谢额娘。”   敬完茶后,众人互相认识,九福晋送上自己准备的小礼物。   等这些流程结束,九福晋的敬茶仪式才算完。   德妃和宜妃都累了,没时间理会儿媳妇,也不用她们请安了,直接打发她们走,淑婉和五福晋一起出了宫。   上马车的时候,五福晋突然说道:“四嫂,现在天还早,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淑婉招手让她上自己的车,“咱们去铺子里看看。”   到了铺子里,淑婉和五福晋也不巡视铺子,也不查账,直接去了后面的小楼。淑婉还命人去附近打包一桌席面回来。   丫鬟泡了茶端上来,淑婉和五福晋脱了花盆底,脚搭在另一把椅子上。   五福晋叹道:“四嫂,我心里不舒服。”   淑婉知道她为何不舒服,同样是儿媳妇,宜妃对九福晋关怀照顾,对五福晋就冷若冰霜。   淑婉能怎么劝呢?她又不能让宜妃改了她的偏心。   “大约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吧!”   “我在家时候就不算受宠,虽然我是嫡女,但父亲明显更喜欢我的庶出妹妹,进了宫还是这样……”   五福晋指着屋子说道,“你看咱们的铺子,又大又气派,我每天都能赚得盆满钵满。开了铺子以后,我觉得日子痛快多了。我现在有钱了,我还能做这么一份事业,谁还敢瞧不起我?但是今天看见宜妃娘娘那样疼九弟妹,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钱财让五福晋扬眉吐气,但有些东西是钱财买不来的。   五福晋一直不开心,住在家里的时候,父亲有更疼爱的女儿,进宫之后,丈夫和婆婆都不待见,还总是欺负她,嫌她嘴不够巧,嫌她处世为人不够灵活。   五福晋一直处在打压之中,即便自己开解自己,现在过得不错,但到底意难平。   淑婉能理解五福晋的痛苦,“我明白你的心,你心里难过,因为你还是想要人喜欢吧!”   长久得不到肯定,会摧毁一个人的自尊心。会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所以别人不喜欢我。又或者,我本身就是一个不值得被喜欢的人……   五福晋抬手遮住眼睛,泪水从眼眶滑落。   淑婉不知道该怎么劝,此时此刻语言苍白无力,她只能静静地陪着。   哭了一会儿,五福晋心情好多了。   她扭头悄悄擦干眼泪,笑着对淑婉说道:“宫里的席面就是吃个意思,菜是凉的,还喜欢用大油,腻味极了,没什么可吃的。今天咱们在外面松散一日,好好尝尝城里的好席面。”   淑婉笑道:“我还订了酒,咱们好好喝两杯!”   五福晋笑道:“那就更好了!”   淑婉命人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她今天晚点回去。然后她陪着五福晋好好喝了一顿酒,喝得熏熏然直接在铺子里睡了一会儿,快到傍晚时候酒醒了才回家。   四阿哥今天到家比较早,他看淑婉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心中很是不悦。   “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还喝酒了,跟谁喝的?”   淑婉双手合十求他原谅,“五弟妹心情不好,我陪她喝了两杯。”   四阿哥骂道:“两杯?这么大酒气,不止两杯吧!你就喝吧!看你明日头疼怎么办!”   淑婉哀求道:“我知道错了,你别训我了!我并没有喝多,下午还在铺子里睡了一觉,我知道轻重的。”   四阿哥不悦地哼了一声,“老五媳妇也张狂起来了,大白天的,拉着嫂子在铺子里喝酒!你们两个女人在外面喝酒成何体统!”   “唉,五弟妹心里不舒服。今天九弟妹敬茶,宜妃娘娘待九弟妹可和气了,五弟妹瞧着心里难受。她丈夫不疼,婆婆不爱,跟娘家的关系也不亲近,心里苦闷都没处说。”   淑婉冲四阿哥讨好地笑,“你再看我,儿子生了两个,还都是聪明健康的好孩子。婆婆虽然爱骂我,但到了真章也是向着我的,最最重要的是我有一个好丈夫,又疼我,又爱我,又喜欢我。我生活在蜜罐里,五福晋来找我诉苦,我不能把她推一边去啊!那样五福晋更难受了,以后肯定不跟我来往了!”   听到这番话,四阿哥好歹消了气。尤其是中间那几句,又疼她,又爱她,又喜欢她,让四阿哥听了耳朵发麻,脸上发热。   “不知羞,胡吣什么!”   淑婉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被哄好了,她笑嘻嘻地扑在四阿哥怀里。   “你就是很爱很爱我,但是你害羞不敢说,不过没关系,我脸皮厚,让我替你来说!”   四阿哥把淑婉往外推,“不知羞,以后不许在外面喝酒,更不许在外面留那么长时间!你是福晋,万一被人知道了行踪会有危险的!天底下反贼多着呢!”   淑婉连连点头,“嗯嗯嗯,我记住了,都记在心里了,不信你来摸摸!”   淑婉拉着四阿哥的手摸自己,四阿哥红着脸掰开她的手,又骂她不知羞。   淑婉心中冷笑,你这人害羞的点也挺奇怪的,天天心里想那种事,现在给你占便宜,你又不占了,还脸红。啧啧啧,伪君子!   四阿哥咳嗽两声,拿出来一封信。   “这是庄子上送来的信,应该是研究牛痘的进展,你看看吧!”   淑婉忙接过来,她问道:“你看了吗?”   四阿哥当然看了,但他摇了摇头,“没看呢!你担心孩子的事情,你先看。”   淑婉不客气地拆了信封,她刚开始是笑着看信,看着看着嘴角的笑意就没了,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四阿哥问道:“怎么了?”   他看这信上的东西写的有理有据,就是说牛痘之法不可行,淑婉哪里不满意。   “庄子上的太医得换了,都是一群庸医!”   四阿哥:“哦?此话怎讲?”   淑婉把信交给四阿哥,“你看,这上面翻来覆去说了许多医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就是说牛痘之法不可信。那些太医有派人挤牛奶吗?有把牛痘挑破种在人身上吗?有观察牛痘在人身上是什么反应吗?什么都没有,就敢说牛痘之法不可信,他们这不是糊弄我吗?”   四阿哥心中连叹自己失误,他是懂医理的,而且觉得太医写的医理清晰明了,他忘了淑婉不太懂这些,看见这个当然不满意。   四阿哥劝道:“你别急着发怒,我明天派人去庄子上看看,吩咐他们好好做事。”   看了这封信,淑婉哪里还能放心?   “不!明天咱们俩一起去庄子上看看。”   四阿哥不愿意去,庄子里又是牛又是羊,气味不好,肯定会有许多蚊蝇,多脏啊!   “这……再过一阵子吧!明天我有事。”   淑婉不想等,孩子的事最重要,而且之前四阿哥说过的,最近衙门里没有要紧的事。   “你不是说衙门里没有要紧事吗?你最近每天回来的都很早,明天请一天假吧!”   “……好吧!”   四阿哥躲不过了,只能同意。   因为庄子里的事,淑婉这一晚上都不曾好好睡觉。第二天她早早起来,催促下人套车。   庄子就在京城附近,倒也不算远。   到了庄子,开门的人看见四阿哥和四福晋来了,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淑婉指着看门人说道:“老老实实呆着,不许进去通报。”   庄子虽是养牛养羊的地方,但前面有几座房屋,看起来收拾得很齐整。   院子里,几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正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好不悠闲自在。   看见外面来人了,其中一个老头坐直了身体。   苏培盛看见福晋阴沉沉的脸,连忙上前喝道:“还不都起来,这是四贝勒和四福晋,快过来见礼啊!”   老头们赶紧起来行礼,淑婉笑着点点头。   “很好,几位太医好生活,我都没有这悠闲时间来晒太阳呢!到底是做太医的人,很会养生嘛!”   几个老头吓得汗都下来了,他们看向四阿哥,又看了看四福晋。毕竟是宫里混过的人,猜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连忙认错道歉,说只是偶尔这样一次,并不敢每天都这么歇着。   淑婉笑着点头,“你们都是宫里出来的人,我是信得过你们的。既然你们只是偶!尔!休息一天,想必这些日子应该积攒了许多研究牛痘的记录了,拿出来给我看!”   太医们吓得直咽口水,可怜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重温小时候师父检查课业时候的恐惧。   记录是没有的,太医们是一边赚钱一边休养来的,谁有闲心记录那个。   他们支支吾吾的,淑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咬牙说道:“很好,都在这等着,一会儿再来收拾你们!”   淑婉带人往后面养牲口的地方去了,太医们把视线投向四阿哥,希望贝勒爷能救救他们。   四阿哥无奈地摇摇头,他随淑婉走开后,苏培盛小声跟太医们承诺,此事结束后,给他们加钱。   太医们这才放心了,行,福晋骂就骂,罚就罚,只要给钱就行。   到了后面养牲口的地方,淑婉更生气了。   牛圈羊圈里根本没几头牛羊,外面还放着一块大石头,上面都是血,还有皮毛,一看就是杀牛杀羊的地方。   淑婉气得眼皮乱跳,饲养的人看见四阿哥和淑婉都吓破了胆。   春儿劝道:“贝勒爷,福晋,这地方又血腥,又腌臜,贵人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还是去前面吧!”   四阿哥也劝道:“是啊!咱们直接回家吧!我让苏培盛审他们,一定狠狠地罚他们。”   淑婉看了他一眼,“不!我亲自来审!”   淑婉去了前面,下人连忙搬来椅子擦干净让淑婉和四阿哥坐。   庄子里的人都聚集起来,跪在淑婉面前。   春儿带了茶叶,给淑婉泡了杯浓茶。   喝了口热茶,淑婉平静多了。   她冷笑着开了口,“我听说,牛这种动物很神奇。在经常杀牛的路口,即便当时没有牛,牛群路过那里,也会集体哀鸣,甚至流下眼泪。   我刚才看了,牛圈外面有一块大石头,那是你们杀牛吃肉的地方吧!你们杀牛的时候,不知道牛圈里的牛是什么想法。真残忍啊!你们也不怕牛的冤魂来找你们!”   下面的人不敢吭声,他们都已经知道了,福晋突然过来,生气骂他们是应该的,只要四阿哥能理解他们的忠心就行了。   淑婉又对太医们说道:“你们是贝勒爷花钱雇来的,不是来这游山玩水的。亏你们是太医呢!一点探索精神都没有,不论牛痘在医理上有没有用,你们就没有好奇心去试试吗?”   最让淑婉生气的是,这些人耽误她事,如果他们只想养老,淑婉不是非他们不可,在民间找几个擅长治痘的大夫就能去研究。   淑婉还可怜那些牛,还不等发挥作用就被人杀了吃肉,更过分的是,她都没吃到肉!   太医和庄子里的人连连求情,请淑婉息怒,说他们再也不敢了云云。   淑婉看他们求情的样子更觉得气,都不是专业演员,求情的样子都让人觉得假。一个个小眼神往四阿哥那里飘,当她猜不到呢!   淑婉最气的就是四阿哥,你不想帮忙你就别帮,花钱雇一群演员糊弄她,还让他们吃了牛肉!   他还以为他演得挺好,哼,若是他真的被这些人糊弄了,这会儿肯定比淑婉还生气,哪能坐得这么安静?   四阿哥,太医,还有庄子里的下人都气人,淑婉胃里胀气,都觉得胃疼。   淑婉拍桌怒道:“你们继续给我研究牛痘,一个都不许走!吃掉的牛你们给我三倍还回来,将来牛长了牛痘,你们的孩子孙子给我来试验!”   众人都吓坏了,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第83章   儿子孙子都是命根子, 送到这里做试验,那不是要了大家的命?   这下子众人都慌了,求情也变得恳切真实, 连四阿哥都有点怕。   他小声劝道:“不至于此吧!这样太残忍了!”   淑婉不满地瞪他,“我置办这庄子是为了谁?是为了天底下的孩童都免受天花疾病的痛苦,他们这样不作为,就是在害人!既然他们不把别人孩子的命当命, 我也不必把他们的孩子当人看。”   四阿哥:“……”   你说得冠冕堂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康宝和小宝。   四阿哥劝道:“咱们是积德积福的人家,这样做有伤天和。”   淑婉强硬地说道:“伤了天和也没关系,等我搞死了他们, 我跟老天爷请罪!”   所有人:“……”   太医们和庄子里的下人看向四阿哥。   是您让我们糊弄福晋的, 您得给我们做主啊!   众人毫不遮掩的眼神让四阿哥心里冒火,都看着我做什么, 我确实让你们糊弄福晋了, 但你们这样敷衍, 被福晋抓了个正着, 难道也要怪我?   四阿哥垂下眼睛不说话, 大家知道贝勒爷是不管他们了, 心中失望至极。   贝勒爷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老太医颤颤巍巍地给淑婉磕头,求淑婉开恩, 饶他们一次。   “老朽辜负了福晋的期望,罪该万死,但家中的孩子是无辜的, 求福晋网开一面。老朽四十岁进了太医院, 在宫中当差二十余年, 于治痘之事颇有研究,若福晋信得过,老朽愿将功赎罪,余生就留在庄子里研究牛痘之法。”   有人带头,其他太医也跟着苦苦哀求,表示愿意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庄子里的下人们心里更慌了,太医们伺候过宫里的贵人,肯定有些人脉,福晋吓唬吓唬,最后肯定是轻轻放下。   但他们不同啊!他们是四贝勒的奴才,身家性命都在贝勒爷和福晋的手里,逃是逃不掉的。   下人们急得哐哐磕头,拼命求饶,一时间院子里到处都是哭声,好像此处不是风景秀丽的庄园,而是刑部审讯的监牢。   淑婉不耐烦地皱眉,春儿上前喝道:“安静!”   院子里的哭声瞬间停了,只剩下微弱的抽噎声。   四阿哥打量着淑婉的神色,又试着劝了一次。   “念在他们是初犯,还是不要太严苛了,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淑婉低头故作沉吟,“好吧!我自然都听贝勒爷的。”   她对众人冷声说道:“贝勒爷心软,给你们求情,不然的话,我是绝不肯饶了你们的!今日的事我先记下了,再有下次,你们全家老小都搬到庄子里来!”   众人连忙磕头谢恩,纷纷表示下次再也不敢了。   发完了火,淑婉开始指导工作。   “牛圈必须重新盖,养牛的时候精心一点,保持牛圈的卫生,我只想看见牛痘,不想看见牛得别的传染病。   留在庄子里的人必须都是得过天花的,没有染过的全都出去!   几位太医记好了,研究的时候必须每天都有记录,谁敢糊弄我,我必定不与你们干休!”   众人连忙答应下来,太医小心翼翼地问淑婉。   “福晋,研究痘症我等都很擅长,只是……没有患者,我们怎么研究呢?”   淑婉皱眉,“你们从未问过此事,我还当你们自己解决了,原来你们连最初的准备都没做!”   太医们吓得把头低得更深了。   四阿哥想了想说道:“这件事你们不必操心,过些日子我把人送过来。”   淑婉被气得头昏脑涨,胃部胀痛。这个庄子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拉着四阿哥就离开了。   四阿哥他们走了,众人偷偷松了口气,互相对视几眼,默然无语。   据说几位皇子中,八阿哥最怕老婆,如今一看,传言果然不可信,明明四贝勒才是真正的怕老婆。   刚才四福晋发怒,四贝勒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不过四贝勒怕媳妇也是情有可原的,四福晋太可怕了!   离开了庄子,坐上马车,淑婉开始暗讽四阿哥。   “庄子里这些奴才真是坏透了!拿着月钱不做事,还敢杀我的牛羊吃肉,简直可恶!贝勒爷就不该饶了他们,他们不遵照你的命令,分明没把你放在眼里!”   四阿哥:“……”   淑婉接着说道:“还有那些太医,他们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收了我们那么多钱,在我的庄子里晒太阳养老。他们把贝勒爷当什么了?我只听过儿子给老子养老的,从未听过贝勒爷给太医养老的!怎么,他们把贝勒爷当儿子了?”   四阿哥:“……行了,越说越难听!”   “阿哥见谅,我今日气昏了头,说话也没了分寸。我认为这些人没把你放在眼里,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淑婉看着四阿哥,眼神意味深长。   “此人在贝勒府一定居于高位,不论是在您那儿还是在我这儿,都有几分面子。我想了一下,不会是苏培盛吧?”   苏培盛在车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紧了紧衣领,心中疑惑。怎么打这么多喷嚏,难道有人背后骂他?   四阿哥都替苏培盛冤枉,“不可能是苏培盛,他没那个胆子。”   “哦,难道是宁嬷嬷?宁嬷嬷为什么这样做呢?我明明是为了府里的孩子们好,嬷嬷没道理拦我啊!”   四阿哥看她越猜越离谱,都猜到宁嬷嬷了,再猜恐怕要猜到宫里娘娘身上,他干脆承认了。   “行了,别猜了,是我指使的!”   淑婉抿着嘴,气哼哼地捏住四阿哥腰间的软肉狠狠地拧了一圈。   “我就猜到是你了!你真是个气我的天魔星,若是不愿意帮我买庄子就罢了,现在庄子也买了,牛羊也买了,还花了一大笔钱雇人,钱都花出去了,你就使唤使唤他们,研究一下牛痘怎么了?偏要白白养着他们,还让他们杀牛吃!”   四阿哥往旁边挪,躲开淑婉掐人的小手。   他无奈叹道:“行啦!别闹我了,我改还不行吗?”   淑婉瞪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但她心里还是气,最后捏住四阿哥的耳朵,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   “嘶!”四阿哥揉了揉耳朵,“你咬哪里不好,偏要咬耳朵。”   万一印子消不下去,让人看见了多难为情。   淑婉冷笑着冲他招手,“那你过来啊!离近一点,我咬在你嘴巴上!”   四阿哥:算了吧!我还要脸呢!   两人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淑婉问道:“要想研究这个,免不了要找人试。这种事闹不好要出人命,你打算怎么办?”   四阿哥说道:“街上那么多乞丐,只要给饭吃,给衣服穿,有地方住,那些人会愿意的。”   这个年头,人命比草贱,淑婉听了心中不忍,又觉得自己伪善。   “不要强抓乞丐,提前跟他们说好,这事是要人命的。若是他们命硬能活下来,我愿意雇师父,教他们一技之长,将来给他们一笔安家银子。至于银子会不会败光,日子能不能过得好,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四阿哥摸了摸淑婉的头,“好,就照你说的办。”   回到家里,淑婉对庄子里的人还是不能放心,想来想去,还是安排自己的人手比较妥当。   她命人找来小宁子,问他有没有得过天花,愿不愿意替她办事。   小宁子听了哪有不愿意的?   奴才们一个劲儿地往主子身边钻营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得主子器重,涨月例银子,让别人巴结。   在宫里的时候,小宁子好不容易挤到福晋身边,可惜福晋爱用宫女,不爱用太监,最后他被派去养狗。   当然了,养狗也是个好差事,不忙,不累,还能经常见到贝勒爷和福晋,能在主子们面前留下好印象,但有上进心的人谁也不想一辈子做个养狗的奴才。   现在淑婉给了这个机会,小宁子二话不说立马答应下来。若是牛痘的事情能成,他也有一份功劳啊!   “福晋的吩咐,奴才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拼了这条命也得帮您把事情办好!”   淑婉说道:“你去了帮我盯着点,别让他们糊弄我。”   “您放心,这事难不倒奴才!”   有小宁子在,淑婉放心多了。   小宁子得了淑婉的吩咐,回去后就开始找人接手虎头的事情。   别看虎头只是一个宠物,但除了小宁子,还有一个小太监伺候它,这只狗比地主家的小姐还金贵。   小宁子回去后开始交代虎头的事,把自己伺候虎头的经验倾囊相授。   跟他一起当差的小太监听着提心吊胆的。   “福晋让你办个差事,你就把这些都教给我了?等那边的差事了结了,你不回来吗?到时候虎头身边可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小宁子笑眯眯地说道:“办完了福晋交代的事,我还得去办别的差事呢!咱们俩关系不错,我又不是那等小气的人,现在把这些教给你,虎头过得舒心,我也能放心。”   共事的小太监心里啐了一声,真是瞪着眼睛说瞎话,一起伺候虎头这些年,你是把自己的诀窍藏得死死的,还敢说你自己不是小气的人?我呸!   小太监说道:“你就那么肯定,办完这件差事,福晋会把你留在身边。万一你差事办砸了呢?万一福晋不要你呢?”   小宁子心道:我这叫破釜沉舟,不给自己留后路,这叫孤勇,你啥都不懂。   他假模假式叹息一声,“唉,你不用担心我。若是办不成差事,我回来在哪里当差都一样,都是效忠主子嘛!”   小太监轻声嘟囔,“真会拍马屁……”   把虎头交给同伴,小宁子拿着自己的私房钱买了些好酒和礼品,送到府里坐诊的大夫那里,向他学习与痘症有关的医理知识。   礼多人不怪,那大夫看见礼品,脸上先挂了三分笑,小宁子嘴甜会哄人,脑子灵活又识字,大夫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把自己知道的知识教给小宁子。   等小宁子去了庄子上,他已经对痘症有了大致的了解,算是半个内行了。   庄子上的人都知道小宁子是福晋的人,是来管着他们的,对小宁子先有三分不喜。   但小宁子懂人情世故,会说话有眼色,不过几日就哄得上上下下都喜欢他。   又过了些日子,立下契约的乞丐们进了庄子,他们年纪都不大,都是没得过天花的小孩子。另外还有两个家境贫困的小孩子,家里活不下去了,干脆来这里碰碰运气。   一切准备就绪,小宁子各处沟通,紧盯着研究的进度,庄子里的研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庄子里气氛紧张,宫里和几位皇子府上还是一片岁月静好。   三福晋那里传出有孕的消息,淑婉特意过去探望。   三福晋很得意的样子,肚子还没显怀就开始扶着腰走路了,恨不得让三阿哥把她宠到天上去。   淑婉很瞧不上她那副轻狂样子,略坐坐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告辞了。   过了几日,淑婉进宫去给太后德妃请安。   从太后那里出来,回到永和宫,德妃又提起了纳妾的事。   “三福晋又有孕了,你也该再生一个了。”   淑婉笑着敷衍她,“怀孕这种事得随缘,我想再过两年应该就有了吧!”   “你一个人一直生对身子不好,这些皇子里面,四阿哥后院的侍妾最少,你也该给阿哥多纳几个妾侍,为阿哥开枝散叶。别人家里儿子孙子一大堆,只有四阿哥那里,两个阿哥一个格格,还是太冷清了!”   淑婉漫不经心地说道:“四阿哥比较节制,家里小老婆太多,阿哥会觉得烦,媳妇不敢擅自给阿哥纳妾。”   德妃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好多次了,淑婉每次都是咬紧牙关不松口,就是不给四阿哥纳妾。   德妃也拿她没办法,软的硬的都试过,淑婉就是不同意。淑婉脸皮也厚,前脚德妃刚骂过她,她低头听着了,后脚还是拉着德妃的手笑呵呵地给她说笑话,跟德妃要点心吃,要茶喝。   德妃也想把淑婉善妒的名声传得满宫皆知,但她是个要脸的人,淑婉背上善妒的名声,她会觉得面上无光,四阿哥脸上也不好看。   所以别人问德妃为什么不给四阿哥后院塞小妾的时候,她还得替淑婉描补。说人家小夫妻俩的事,她懒得掺和。   现在淑婉再一次拒绝德妃纳妾的要求,德妃立刻让她走,不要留在这里碍她的眼。   离开了永和宫,淑婉去找五公主聊天说话。   到了五公主的住处,宫女说五公主去御花园了,淑婉又去御花园找她。   太阳底下,五公主坐在石凳上绣花,宫女在旁边看着。   淑婉远远地冲她笑:“怎么在这里绣花?日头太晃眼睛了,这样会有色差的。”   五公主看见嫂子来了,连忙站起来问好。   “我在屋里已经配好了线,不会乱了颜色的。现在天气渐渐暖和了,待在屋子里太闷,在花园里绣绣花,吹吹风,这样更舒坦一些。”   淑婉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倒是会享受,我去额娘那里请安,你不在,又去你的住处找你,你还是不在,没想到是躲在这里绣花。今天是初一,我好不容易进宫一趟,见你一面却这样难。”   五公主低头含笑,她心想,你和额娘见面肯定要拌嘴,我在永和宫待着多不舒服啊!偏着你额娘伤心,偏着额娘你又不高兴,我两面都为难。   淑婉只是随口说说,心里并不计较这些。   她接过五公主的绣活连声赞叹,“好鲜亮的活计,你这绣花样子我没见过,有没有多余的,借过描一描。”   五公主忙拿出一本册子,“这是我最近新得的花样子,你拿回去用吧!”   淑婉随手翻了翻,“确实新巧,我拿回去描好了,再给你送回来。”   “一份花样子罢了,嫂子喜欢就留下。”   淑婉笑道:“不了,我拿走了,你还得重新描。”   五公主低头绣花,淑婉津津有味地看着花样子,寻思着怎么设计衣裳。   姑嫂两人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假山后面传来说话声。   “八嫂似乎有些不高兴,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淑婉和五公主同时抬起头,听声音,这是九福晋在说话。   假山后面传来八福晋含含糊糊的说话声,“没什么,弟妹不要担心我。”   淑婉和五公主又同时低头忙活自己的,她们可不是有意听墙角,也不想出去打招呼,八福晋她们爱说就说去吧!   假山后面的八福晋心中难受,三福晋又怀孕了,她的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住在宫里,不能去庙里烧香,但平时也有求神拜佛,送子观音前面的香炉堆得满满的,可总是不见效用。   九福晋不知道八福晋因为什么难过,她只能劝道:“有烦心事你就跟我说,我虽帮不上忙,但能帮着嫂子排解排解。”   八福晋想了想苦笑道:“没事,只是看见四嫂,心里有些不舒服。”   五公主皱眉,八福晋怎么说话呢!四嫂又碍着她什么了!   九福晋倒不是很惊讶,她进宫以来,跟八福晋关系不错。免不了的总能听见八福晋说四福晋坏话,现在她已经习惯了。   “四嫂住在宫外,离得远了,倒不必烦心了吧!”   八福晋:“可是咱们两家的住处离四嫂家里很近,再过两年咱们也该搬出去了,想到跟四嫂做邻居,我就有些怕。”   九福晋劝道:“咱们行得端走得正,何必怕她呢?关起门来过日子,好了歹了都跟四嫂不相干。”   淑婉起身,放下花样册子,往假山后面走。   五公主连忙去拽她,宫里讲究个和气,四嫂这样大咧咧地闯出去,这不是叫人难堪,与人结仇吗?   她小声劝道:“四嫂息怒,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淑婉对小姑子说道:“不!是退一步乳腺增生,在让一步,我就得癌了!”   五公主不明白四嫂在说什么,她愣了下神,淑婉就甩开她的手,冲到了假山后头去。   五公主心道:坏了!   连忙追出去帮忙,她怕四嫂一对二吃亏。   “看看咱们九弟妹多会说话?”   九福晋和八福晋听见淑婉的声音吓了一跳,九福晋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她和八福晋待的地方够隐秘,没想到让正主听见了,真是太尴尬了。   八福晋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差,四福晋不是在永和宫跟德妃娘娘说话吗?怎么会在御花园?   淑婉笑道:“九弟妹说得好,非常有道理,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过得好了,过得歹了,跟八福晋都不相干。”   淑婉看见九福晋和八福晋坐在石凳上,她走过去挤在她们中间坐下。   “都是妯娌,有话为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非要在背后嘀嘀咕咕?八弟妹也是奇了怪了,见了我心情就不好,难道我长得太丑?面相太凶?”   淑婉拍手大笑,“哦,我想起缘由了,因为八弟妹害我不成,多次挑衅,被我狠狠地回击了过去,所以八弟妹就怕了我,一件我就心肌梗塞。”   八福晋不知道心肌梗塞是什么,但她知道这不是好话。   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是她怕了淑婉,实在是她理亏到家了,说不出别的话了。   九福晋红着脸道歉,“对不住,四嫂,我们……我们不是……”   九福晋吭哧了半天,最后小声道了歉,“是我们做得不对,四嫂海涵。”   五公主笑道:“这恐怕没法子海涵,九福晋将心比心,假若你是我四嫂,此时此刻听见别的妯娌背后议论自己,你是什么心情。况且八福晋说我四嫂坏话就罢了,她本来就是那样一个人。”   八福晋:“……”   五公主继续说道:“九福晋这样就过分了吧!我四嫂与你交往不多,你成亲的时候,四嫂还送了一份大礼,我家四嫂又不曾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背后议论我四嫂呢?”   淑婉冲小姑子竖起大拇指,很好,会说就多说几句! 第84章   五公主说这些话是在很严厉地质问九福晋和八福晋, 从称呼上就能感受出来。   她不称呼两人为嫂子,而是称呼她们为八福晋九福晋,表示她认的嫂子只有淑婉一个。   九福晋羞得脸上都快烧起来了,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尴尬的时刻。   “是我口无遮拦,我这里给四嫂和五妹妹赔罪了。”   九福晋蹲身给五公主和淑婉行礼,按理说平辈之间不必行这样的礼,她为了展现出自己道歉的诚意, 特意放低了姿态。   五公主站在那里,微笑着受了九福晋的礼。   淑婉在心里疯狂为五公主鼓掌。   妹妹好帅我好爱!这高贵又傲慢的样子,我会在记忆中反复观看一百遍!   五公主作为妹妹不客气地受了九福晋的礼,嘴上说出的话却很客气。   “九嫂太客气了, 都是一家子骨肉, 把误会说开了就好了。我四嫂也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不会揪着一点子小事, 过了许多年也不肯忘怀。”   说罢, 五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八福晋一眼。   淑婉抿嘴偷笑, 她开口对九福晋说话, 眼睛却看向八福晋。   “九弟妹啊!亲戚朋友之间, 难免会有口角误会, 上牙还有磕到下牙的时候呢!若是事事都计较,那还不得累死?八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八福晋抿着嘴, 倔强地不说话。   九福晋眉头微蹙,她走到八福晋身边,把手搭在八福晋的肩膀上。   “四嫂说的有理, 咱们都是一家人, 打断骨头连着筋, 做错了事,跟亲人服个软没什么大不了的,并不算丢人。”   九福晋捏了捏八福晋的肩膀,劝她不要再犟,赶紧道歉。   八福晋气红了眼睛,从小到大,只有别人给她道歉的,她才不要给四福晋道歉!   成亲以来,八阿哥宠她,两个婆婆待她也是客气有礼。凭她的手腕,太后和太子妃也喜欢她。她事事如意顺遂,只有对上四福晋频频吃亏。   八福晋恨死淑婉了,她觉得淑婉跟她八字不合,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八福晋向谁低头都不会向淑婉低头的,她甩开九福晋的手。   “我又没说错话,为什么道歉?四嫂总是跟我过不去,故意欺负我,为难我,你做了这些难道还怕别人说吗?”   说完八福晋甩手就走,她也是破罐子破摔了。淑婉想告状就告吧!她不在乎了!   淑婉冷笑,她冲着八福晋的背影喊道:“八福晋真会颠倒黑白,你积点口德吧!”   八福晋离开的脚步更快了,看着离开的潇洒,但慌乱的脚步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九福晋皱紧了眉头,在她看来,八福晋这样的举动实在不妥当。不论四福晋为人如何,她们背后议论别人就是不对。   道个歉而已,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即便事情闹到太后皇上面前,她们及时诚恳道歉,长辈们也得夸一句懂事。八福晋这样倔强,实在不明智。   九福晋笑着替八福晋描补了一下。   “八嫂这个人脸皮薄,她心里知道自己错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道歉。四嫂宽宏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九福晋又羞愧地补充了一句,“四嫂,咱们妯娌之间的口角,还是不要闹到长辈那里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淑婉的神色,她真的很怕淑婉去告状。   她是刚过门的新媳妇,好事一件没做,因为背后议论嫂子被告到长辈们面前,那多么丢人啊!以后她在宫里也不用见人了!   淑婉摆手笑道:“瞧你紧张的,你以为我真像八弟妹口中说的那样吓人啊!你放心,我不会告状的。以后见面,大家还是亲亲热热的好妯娌。”   九福晋看向五公主,五公主笑着做出保证,“这是几位嫂子之间的事,我肯定不会插手。”   淑婉觉得九福晋够小心的,“你怕什么?你刚才并没有说特别过分的话,就算告到长辈们面前,你也能把自己摘干净了。再说了,不过几句口角,我为什么告到长辈们面前,为了惹他们烦心吗?”   这下子九福晋彻底放心了,她含羞带愧地低着头。   “四嫂宽宏,以前都是我误会四嫂了。”   淑婉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件事到此为止,我还有事先走了,弟妹在这玩吧!”   淑婉和五公主一起走了,九福晋松了口气,回阿哥所去找八福晋。   到了八福晋的院子,宫女请九福晋在偏厅稍候,过了一会儿才请九福晋去了正厅。   八福晋叹了一声,请九福晋坐下。   “我不太方便,失礼之处弟妹勿怪。”   九福晋上下打量几眼,八福晋面色红润,看样子不像是生病,她低头看见八福晋的脚趿拉着一双平底鞋,脚踝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   空气里还有红花油的味道,九福晋什么都明白了。   “呀!嫂子可是扭到了脚,可请太医看过了?”   八福晋抿着嘴,还是一副倔强模样。她急急忙忙地回来,路上不小心崴了一下,坚持回到家里,脚踝肿的老高。   “不用请太医,用红花油揉开,明天就好了。”   九福晋劝道:“八嫂,身体每一件事都不是小事,若是扭伤严重了,你一定要请太医来看看!”   “嗯,知道了。”   九福晋看她这样冷淡,心里不太舒服。   她心想:我替你跟四嫂求情,还低声下气地求四嫂不要告状,你把我扔在那里不管就算了,我登门拜访,关心你的身体,你还这样不冷不热。算了,我又何必上赶着体贴你。   九福晋把淑婉保证不会告状的事情说了,八福晋听完心里松了口气,但她还是倔强地说道。   “哼,这点子小事本来就不值得告到长辈面前。你放心,她不敢告状,若是她揪着咱们的错处不放,只会显得她小肚鸡肠,她那样精明的人,才不肯吃亏呢!”   九福晋听了这话,越发觉得没意思。   她笑着冲八福晋点点头,“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八嫂好好养着,我得闲了来看你。”   八福晋没有多想,她命自己的贴身宫女好生把九福晋送出去。   另外一边,淑婉跟着五福晋去了她的住处。   五公主拉着淑婉一起在榻上歪着,她笑着说道:“四嫂就像炮仗似的,一点就炸。你就不能再忍一会儿,听听八嫂她们还能说什么难听的话吗?”   淑婉拍手嚷道:“这怎么能忍?听了这两句话已经够让我生气的了,再听她说下去,我会被气炸的!乖妹妹,嫂子教你一个道理,有仇就要当场报。现在默默记下,等到将来报仇,这种行为不可取,到那时谁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啊?没准还得以为你故意陷害她呢!”   五公主摇头失笑,她不太赞成淑婉的行事风格,但也没有指手画脚。   她受德妃影响,行事更稳妥,更能忍耐。此时的五公主有年轻时候德妃的影子,只是比德妃更有底气些。   五公主叹道:“也不知道八嫂是怎么想的,宫里人多嘴杂,她居然在御花园里讲究四嫂,这也太不谨慎了。”   有一句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淑婉的思路居然能跟八福晋的思路对上。   “八福晋不是不谨慎,她是心情不好,乱了分寸。三福晋有喜了,她心里不痛快,九福晋一直追问她为何不高兴,她不敢说实话啊!只能拿我来搪塞九福晋了,谁能想到她运气这样差,说坏话让我逮个正着。”   五福晋明白了,她忍不住替八福晋叹了一声。   “其实……我能理解八嫂的心情。她嫁进来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好消息,难免会心急,特别是八哥独宠她一个。若她不得独宠,情况还会好一些。”   淑婉也跟着叹了一声,“确实,八福晋运气不好。”   “我有时候想,身为女子真难啊!独得丈夫宠爱是错,生不出孩子也是错,对庶子庶女不好还是错……可是世上真的有毫无芥蒂接受小妾和庶子庶女的女子吗?”   淑婉很肯定地答道:“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没有!你千万不要苛刻自己,做那一等一的贤良女子。   等你成家了,如果额驸是好样的,你可以稍稍忍让一下。毕竟过日子就是互相磨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棱角,你让着我,我让着你,日子才能过的下去。   假若额驸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必让了,自己怎么高兴怎么过!什么小妾庶子,他们算什么东西,你是公主,他们都得听你的!”   五公主笑嘻嘻地钻进淑婉怀里,“嫂子这话我爱听!”   她趴在淑婉身上闻了闻,“唔,嫂子身上好香。”   淑婉脸上一红,这话说的……怎么跟你哥似的?   淑婉在五公主那里蹭了顿饭,等回到家里,她跟四阿哥告了一状。   四阿哥听完只觉得烦,这个老八福晋怎么回事?怎么总是找淑婉的茬,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四阿哥劝淑婉不要理她,淑婉也答应了。她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跟八福晋老死不相往来。   皇宫里面,八福晋也跟八阿哥告状了。   她当然不敢说实话,她颠倒黑白,说淑婉羞辱她。   八福晋捏着帕子哭,“一想到出宫后,我就得跟四嫂做邻居,我心里直哆嗦。之前是我做错了事,但她要揪着不放到什么时候啊?”   八阿哥当然相信自己的妻子,他听完这话,心中恼怒。   “四嫂确实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康宝抓周我送了厚礼,之后他们家的人情,我一份都没落下,送礼也比别人厚几分。我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她怎么还是不依不饶?”   八福晋搂着八阿哥,哭得梨花带雨。   在八阿哥的印象里,八福晋是极倔强的,很少服软,现在哭成这样,可见是被欺负狠了。   八阿哥拍了拍八福晋的肩膀,“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出这口气。”   有了八阿哥的保证,八福晋心里一下子就畅快了。   她心道:若不是住在宫里,束缚住了手脚,她也不必求八阿哥。这回好了,有八阿哥出手,看四福晋猖狂到几时!   淑婉还不知道八福晋夫妻的小心思,若是知道了,肯定要骂八福晋是疯狗。   明明最开始是她招惹别人,就许她欺负别人,不许别人反击。受了罚不知道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还要追着别人不放,不是疯狗是什么?   谁也不知道八阿哥和八福晋的计划,这样平静地过了些日子,两个月后,十阿哥也成亲了。   十福晋是从草原来的,细长的丹凤眼,高颧骨,很有蒙古人的特色。   她的脸虽然与杏眼桃腮的传统审美不沾边,但很符合高级脸的特点。她的自信和骄傲,让她看起来很飒爽很酷。   可能从小就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十福晋很傲气,不太愿意理人。   几个妯娌都让着她,不理人就不理嘛!她们又不跟十福晋过日子,一年也见不了几次。   参加完十阿哥的婚礼,淑婉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胭脂铺子运转良好,在京城的口碑也极好。淑婉研制的产品质量过硬,上妆比别家脂粉更服帖,更轻薄,谁用了都喜欢。   庄子里也一切顺利,几位老太医发现种牛痘确实有效,这个发现让他们激动不已,几个老头子不眠不休地做记录,做研究。四阿哥真怕他们熬出毛病,又雇了几个年轻的大夫给他们打下手。   这一日正逢初一,淑婉又进宫请安,四阿哥在前面参加朝会。   放在以往,四阿哥就是朝会上的背景板,认真听着大臣们汇报工作就是了。   但是今天,四阿哥刚站好,就有几个御史要参他,准确来说是参他的福晋。   “臣等发现,四福晋在城郊买了一个庄子,又在城内大肆抓捕无辜乞儿,送到庄子上,让乞儿们感染天花。此等行径令人发指,还请皇上明察。”   其他几个御史参的是同一件事,他们还找了人证,是几个小乞丐,他们说那几个乞丐走后再也没回来,应该是遭遇了不测,他们的奏折里夹带了证词。   “皇上,天花肆虐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四福晋用天花坑害人命,万一不小心传染出去,京城再一次天花肆虐,又是一场灾难。臣以为,此事应当严惩!还应追究四阿哥失察之责!”   皇上闭了闭眼睛,儿女都是债啊!老四媳妇不好好做她的福晋,搞这些做什么?   皇上看向四阿哥,“胤禛,你有何话说?”   四阿哥不慌不忙地站了出来。   “回皇上,四福晋买庄子的事,儿臣知道的一清二楚。”   御史迫不及待地质问他,“四贝勒,你明知四福晋此举不妥,不加以干涉就罢了,还故意纵容?”   四阿哥慢悠悠地说道:“有传言说,挤牛奶的妇人感染牛痘就不会再感染天花。人痘之法风险较高,四福晋希望天底下的孩童免受疾病之苦,用自己的嫁妆置办庄子,聘请医术高明的太医去庄子上研究牛痘之法。”   “四贝勒,那些乞儿如何解释?”   四阿哥:“牛痘之法需要有人试验,乞儿们自愿签下契约。参与研究后,有饭吃,有衣穿。太医们亲自诊治,若是试验成功,贝勒府请先生教他们读书学艺,将来发放安家银子。”   这下子皇上不关心四福晋有没有错了,他只关心牛痘之法管不管用。   “牛痘之法可有效果?”   四阿哥难得笑了一下,“第一批测试的孩童有五人,牛痘之法在他们身上确实有效果。”   皇上也笑了,“五人,全部活着?”   “是!不仅活着,种痘过程也不似人痘之法那样痛苦。这五个孩子身体健康,正在庄子里跟着先生读书认字。   庄子里养牛的地方,与人住的地方隔得很远。几位老太医和孩子们待在自己的住处,未感染的,和感染过的都隔开了。庄子里每天都喷洒烈酒,天花绝不会传到城内。”   皇上笑着点点头,“好啊!很好!你倒是能藏,这样的好消息,你应该早点拿出来说的!”   四阿哥拱手行礼,“本来打算再研究一段时间,彻底研究清楚再来禀报,没想到几位御史消息灵通,几个月前的事情都能查到。”   几个御史心里一惊,连忙道歉。   “臣等误会了四贝勒,没想到四贝勒是为了全天下的百姓,没有查清楚,是臣等的失职。”   皇上皱眉不悦地说道:“确实是失职!四福晋用自己的嫁妆银子买个庄子,你们也要去查,看来是朝廷的事太少了,让你们有闲心查这个!”   皇上说这话就是明晃晃地护短了,他只提四福晋买了个庄子,却没提四福晋抓乞丐的事。   大臣们也不会特意去纠正皇上,现在谁还关心乞丐的命啊!牛痘之法比乞丐的命值钱多了,他们恨不得抓走全天下的乞丐送到四福晋的庄子上研究。   谁家都有孩子,家家户户的孩子大了都要种痘,现在有了更好的种痘方法,众人恨不得把四福晋供起来。   皇上立刻命人去太医院找太医,他打算派几个擅长治痘的太医去庄子上接手这件事。   四阿哥说道:“庄子上有详细的记录,太医们去了看过就能明白。”   皇上满意地点头,这样更好,清楚明白,那些记录誊抄一份送进宫里,他也可以看看牛痘之法的进度。   说完了正事,也该论功行赏了。   皇上笑着问四阿哥,“这件事,你是头功,你想要什么赏赐?”   其他皇子大臣看得眼热,这件事成了,四阿哥肯定要升为郡王了吧?这是多大一份功劳呢!啧啧啧,娶了个好媳妇,真是好命啊!   这事也是巧了,谁能想到四阿哥他们就成功了呢!若是没成功,御史参他一本,可够四阿哥受的。   还有人心中庆幸,幸好刚刚他们没有开口落井下石。若是开口了,现在就等着脸疼吧!   这边,四阿哥并没有想到自己的赏赐,他想到自己糊弄淑婉的事,忍不住笑了一下。   “儿臣不敢受皇上的赏赐,此事头功应该是儿子福晋的。”   皇上开了个玩笑,“你啊!倒是疼媳妇!”   四阿哥忙道:“并非儿子疼媳妇,若不是儿子福晋坚持,此事也办不成。”   四阿哥把自己糊弄老婆的事说了,皇上听完很是感慨。   “唉,你啊!比你媳妇缺了些探索的精神。你媳妇说得对,不管真假,总要试一试再说!你看,这件事成了,全天下的孩子都受益。”   四阿哥忙道:“皇阿玛所言极是!儿子不希望福晋的功劳被埋没,但也不敢讨赏。现在只试了五个人,等牛痘之法确定成功,皇阿玛再赏不迟。”   皇上摆手,“你这话说得不对,现在就该赏。以后确定成功了,还要再赏一次!”   皇上心想,若是赏老四福晋应该赏些什么呢?   她是皇子福晋,身份是随着四阿哥涨的,现在还不是封赏四阿哥的时候。   那么……就赏赐她一些金银珠宝,再赏一下她的母亲吧!   “来人,拟旨!封四福晋母亲为多罗格格!另赐珠宝若干……”   后宫里,淑婉坐在德妃后面,脸上挂着笑容,正在奉承太后。   这时,皇上身边的太监过来送赏赐。   “四福晋,过来接旨吧!”   淑婉都懵了,她接什么旨啊?她啥也没干啊!   就像小时候全校点名一样,淑婉心里有点哆嗦。   她咽了咽口水,僵着身体走到前面跪下。   太监笑着展开圣旨,先将淑婉夸了一顿,都是一些好听的词,主要就是夸她贤惠。   淑婉听得一头雾水,她怎么就贤惠了呢?   旨意最后,是一大串赏赐。   淑婉听了更加害怕,皇上这是被人穿了?不然好好的怎么开始送礼了?   这么多金银珠宝,买她的性命都够了。   太监笑道:“四福晋,快谢恩吧!”   淑婉稀里糊涂谢恩,太监又笑着补充一句。   “四福晋,再恭喜您一件事,您的母亲被封为多罗格格了。”   淑婉干巴巴地笑了笑,“是吗?呵呵,同喜,同喜啊!” 第85章   淑婉满心茫然, 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所有人都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突然之间赏赐四福晋。   淑婉接完圣旨迷迷瞪瞪地回到德妃身后坐下,德妃后头看她, 等她解释。   淑婉自己还蒙着呢,只能木愣愣地看着德妃。   传旨的太监笑着解释道:“四福晋置办了一个庄子,请了好几个太医研究牛痘之法。现在牛痘之法初见成效,皇上得知后欣喜不已, 赏赐下来一些金银玉器,给四福晋赏玩。”   太后不太明白,“牛痘是什么东西?”   太监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瞧奴才, 连话都学不明白。这牛痘就跟人痘一样, 种了痘就不得天花了!牛痘比人痘风险低一些,比人痘更安全。”   在场的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大家都知道天花的威力, 也都明白研究出牛痘之法的功劳有多大。   太后双手合十, 一直念佛, “这真是一件大喜事, 依我看, 皇上赏的还是太少了!”   太监解释道:“皇上说了,牛痘之法还不成熟,还要仔细研究, 等研究透彻了,那时候再赏不迟。”   太后摇头叹道:“唉,以后是以后, 现在是现在。来人啊!去我的私库挑些好东西, 等四福晋回家的时候拿上。”   淑婉推辞道:“多谢太后恩典, 牛痘之法只是刚刚见效,将来还不知道会怎样,我当不起您的赏赐。”   太后笑道:“给你东西你就拿着,皇上赏了,我也得赏。”   传旨太监站在一旁帮腔,“这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意,四福晋就收下吧!皇上刚才还说呢,不论牛痘法成与不成,您这份探索钻研的精神就值得褒奖。”   德妃娘娘也笑道:“长者赐不敢辞,你还不快快磕头谢恩。”   长辈们催促着,淑婉不再推拒,连忙磕头谢恩。   她心里觉得奇怪,她和四阿哥已经商量好了,等庄子里的乞儿都试过以后,再由四阿哥写奏折向皇上禀报。   这好端端的,四阿哥怎么突然把事情捅了出去。太突然了,她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淑婉谢过太后,众人纷纷向淑婉道贺,夸她善良,夸她贤惠,把她夸得像天上的仙女似的。   这是淑婉进宫后最出风头的一天了,她矜持有礼地答话,等出宫回家的时候,脸都要笑僵了。   淑婉回到贝勒府的时候,四阿哥还没有回来。   太医院的人去接手庄子上的事情,四阿哥正在跟太医院的院史交接。   淑婉待在家里,耐心等着四阿哥回来,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晚上,四阿哥回到家里,进门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喝了一杯不够解渴,四阿哥还要再倒。淑婉连忙上前按住他。   “怎么渴成这样?这茶都冷了,喝了对肠胃不好。春儿,还不快去泡茶?”   四阿哥舔舔嘴唇把茶杯放下,“膳房有吃的吗?我饿了。朝会结束后只顾着跟太医院的人说话了。”   “有的,现成的牛骨汤,我命人煮一把银丝面,你觉得如何?”   四阿哥点点头,“罢了,都这么晚了,就吃这个吧!”   夏儿冲淑婉点点头,去膳房吩咐。   春儿泡了茶过来,四阿哥一边喝水一边跟淑婉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   “朝会刚开始,几个御史一起参我,说咱们俩罔顾人命,抓乞丐让他们感染天花。”   淑婉皱眉,“哪几个御史啊?怎么这么欠呢?”   “我猜他们背后有人指使。”四阿哥摆手,“算了,这个先不说,我接着讲朝会上的事情。   当时皇阿玛让我解释,幸好前几日庄子上有好消息传来,我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给皇阿玛听,这才逃过一劫。”   四阿哥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呢!   “若是牛痘无用,咱们肯定要受罚的。尤其是你,当时那几个御史盯准了你,说那个庄子是你买的,乞丐是你派人抓的。至于我,顶多治我一个管家不严的罪名。”   淑婉皱眉,“御史参我?难道是胭脂铺子的生意太红火,遭人嫉妒了?”   按理说前朝的事情应该参四阿哥啊!   四阿哥也觉得奇怪,“你们胭脂铺子的脂粉卖得太贵,只有达官贵人买得起。跟你们存在竞争关系的铺子没几家,我派人调查过,都是普普通通的商人。他们手里握着一两个秘方,靠着这秘方过日子。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跟两个皇子较劲。”   淑婉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除了铺子太赚钱让人眼红,我再想不到自己得罪过谁了。”   四阿哥安慰道:“你别怕,也别多想。我派人查查几个御史背后的主子是谁,只要查到这个人,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这时,膳房送来食盒,夏儿等人帮着摆饭布菜。   食盒里一大碗汤面,上面摆着一圈酱牛肉。另外还有几盘清爽小菜,就着面条吃正好。   四阿哥摆摆手让其他人都下去,等人都出去了,他捧着碗唏哩呼噜吃了起来。   那个吃相没有半点皇子的矜持和优雅,可见人饿狠了,乞丐和皇子都一样。   淑婉看他吃的那样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惜现在太晚了,她不敢吃,怕胖。   淑婉托着下巴看四阿哥的吃播,“今天皇上赏了好多东西,太后也跟着赏了好多。皇上还封我母亲为多罗格格呢!我母亲是宗室贵女,但万万没想到会封为多罗格格。”   四阿哥笑道:“岳母这是借你的光了。”   淑婉眼睛一转,突然笑了起来,“皇上没赏你什么吗?”   四阿哥:“没有,皇上本来是想赏我的,我说此事功劳全在你身上,若不是你坚持,我肯定不会研究这个。”   他笑着捏了捏淑婉的脸,“你要记得领我的情!”   淑婉拍开他的手,“谁要领你的请!这本来就是我的功劳!若是靠着你,黄花菜都凉了,你们百八十年也想不到牛痘能预防天花!哼!”   “啧啧啧,四福晋得了赏赐,还飘起来了呢!”   淑婉骄傲挺胸,“没错!我就是要飘,你也拦不住我!”   淑婉装模作样地咳嗽几下,“哎呀,我这功劳实在太大,等牛痘之法确认有效了,我是不是也能封夫荫子了?到时候阿哥升了爵位,可要牢牢记得,那是我给你赚来的!”   四阿哥看她这副嘚瑟的小模样就想笑,“还想封夫荫子?天都黑了,还做白日梦呢!”   “嗨呀!不过说笑罢了!”   淑婉突然收了嬉皮笑脸,变得异常严肃。   “我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别人害我的缘由。”   四阿哥连忙放下筷子,“你说说看!”   “肯定是某个不知羞耻的贵女觊觎你的美色,她故意坑害我,等我被休之后,再取我代之!”   淑婉皱着眉头,竖起手指,摆着‘真相只有一个’的pose。   四阿哥看她两眼,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闲着没事多出去走走,找人打打麻将,别在家里憋傻了。”   淑婉讪讪地把手指收回来,心里骂他没有幽默感。   四阿哥吃了饭去了前院书房,他得抓紧时间派人去查那几个御史的背景,晚了恐怕线索就断了。   淑婉一个人享用大床,夜里也没睡好,脑子里还琢磨着到底是哪个刁民要害她。   接下来的几天,四贝勒府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大家都知道四福晋琢磨出牛痘之法能造福万民,当然要烧热灶过来巴结了!   这可把淑婉忙坏了,她每天都要接待好多人,听着来人的吹捧,找各种话题跟客人尬聊。   后来淑婉实在受不了了,干脆称病,谁也不见。   别的客人可以不见,但淑婉的亲娘是一定要见的。   这一次上门,淑婉的额娘打算在贝勒府里多住几天。她看见淑婉,笑得心满意足。   “当时你出生的时候,红霞满天,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大福气的。现在你看如何,可不是应了我的话!”   淑婉忍不住吐槽,“额娘,我是傍晚出生的,那是火烧云!”   真能吹啊!还红霞满天,火烧云可不是红色的嘛!   老夫人不满地瞪了淑婉一眼,“啧,你这孩子!”怎么拆我的台?   老夫人忽略火烧云之类的话,她忍不住感慨起来。   “唉,这些年我靠着你阿玛和你的哥哥们也没得来这样的封赏。没想到老了老了,靠着我的乖女被皇上封为多罗格格!啧啧啧!人的因缘际会真是奇妙。”   淑婉笑道:“您坚持坚持,活到一百来岁,没准还能被封为公主呢!”   老夫人皱眉,“不许胡说!能封为多罗格格已经很好啦!”   老人家劝淑婉要谨慎,“我都听说了,皇上承诺将来还会有封赏。这几日我也看到了,达官贵人从你家里进进出出。现在看着热闹,但你一定要把持住自己,这个时候一定要比以前更加谨慎才行!”   淑婉郑重点头,“额娘不用提醒我,我都知道的。”   “做人要守本分,做皇室的人更该如此。你们别以为立了大功就了不得了,朝廷里立大功的人多着呢!”   老夫人看看左右,屋里只有她们母女,她凑到淑婉耳边小声说话。   “不用看别人,你只看鳌拜。他的功劳大吧?他也没有谋反的心,可是他太猖狂了!皇上毫不客气地收拾了他,他以前的功绩也没用了。”   淑婉连连点头,“额娘放心,我和四阿哥都不是那种得意便猖狂的人。”   紧接着淑婉叹了口气,“有些话我不敢跟别人说,只能跟额娘念叨念叨了。说实话,这些赏赐是我们该得的,但拿着也觉得烫手。”   淑婉把御史参她的事说了,老夫人大惊。   “这!我竟然不曾听说过这件事!”   “您住在宫外,好多消息都是听别人说的。传话的在您面前只会挑好听的说,挑热闹的说,哪里会提及这个?   我和四阿哥向来低调,从不肯出风头,没想到居然会被别人盯上。找不到害我们的人,我们的心里就不能安稳。”   老夫人打量女儿几眼,指了指淑婉的嘴巴。   “肯定是你这张嘴惹的祸!我绝对不会猜错!”   淑婉无奈,“我的嘴怎么了?我已经很克制自己,很少骂人了!”   淑婉委屈极了,她真的很克制了,克制得这本书都快改名了。   老夫人不信,“你是我女儿,我还不知道你。你这人不肯吃一点亏,遇到事情必定会上前骂两句!幸好四阿哥长得合你心意,不然我都怕你火气上来了,指着四阿哥的鼻子骂。”   淑婉:……我在亲娘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她无奈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咱们娘俩别聊了。我带你去看你的两个外孙,咱们俩尽量不要说话!”   老夫人嫌弃地瞥了淑婉一眼,你不愿意跟我聊,我还不乐意跟你聊呢!我怕你把我气出病来!   晚上四阿哥回来吃饭,看见岳母不在,于是问道:“岳母不跟咱们一起吃吗?”   “哼,你岳母的心都挂在两个乖孙身上了,她说了,不想看见我,她要跟乖孙一起吃!”   四阿哥笑道:“你啊!岳母年纪不小了,你让着点,不要总是跟岳母拌嘴。”   淑婉随口答应了,“知道啦!全天底下最好的女婿!”   四阿哥拿起筷子感叹了一句,“最开始,宫里都是吃两顿饭。跟你成亲后,晚上怕饿改成了三顿。现在已经习惯了,我下午不吃点心,就等着晚上这顿饭。”   淑婉说道:“两顿饭三顿饭都无所谓,只要按时吃饭,每餐有肉有菜饮食均衡就行了。”   四阿哥说道:“有件事必须告诉你,庄子上的事情我甩出去了。”   他开玩笑似的说道:“不为了别的,就为了早点回家陪你吃晚饭。”   淑婉问道:“那……后面的功劳归谁啊?”   四阿哥一边给淑婉夹菜一边说道:“现在还没有定论,眼馋这份差事的人很多。现在太子的人,大阿哥的人,为了抢功,天天在太医院争来争去。   我在太医院这几天,饭也吃不上,水也喝不上,还得帮着打圆场。我想着,干脆放手不管了,反正我们已经得了头功。”   “太子肯定是想让阿哥办这件事的吧!”   四阿哥苦笑着摇头,“太子另有人选。”   淑婉心里不太舒服,这两年抛开四阿哥伴驾的时间,其他时间都是在帮太子办事。   冬季天亮得晚,他早早起来抹黑骑马出门。夏天闷热,他捂得里三层外三层去衙门里做事。   像五阿哥和七阿哥,虽然都领着旗里的差事,但清闲又自在,哪里像四阿哥这样辛苦?   “太子有点过分了吧!”淑婉忍不住抱怨。   四阿哥劝她想开点,“你不该这样想,我为什么要辛辛苦苦为太子办事?因为我不甘心只做一个普通的皇子贝勒。想给太子做事的人多了,他不差我这一个。   是咱们求着人家,太子高傲些也是正常的。我劳累辛苦也不是为了太子,归根到底是为了我自己。”   四阿哥想得很通透,选择权在太子那里,他没资格挑三拣四。况且在太子心里,恐怕也不敢重用他,怕养大他的心。   淑婉勉强笑道:“还是阿哥更有见识。我想,可能在太子心里,你是他的人,这份功劳不必都让你赚去,也给其他人分一点。大约太子觉得都是自己人,分给谁都一样。”   四阿哥笑着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淑婉又问起别的事情,“那几个御史背后的人查到了吗?”   提到这事四阿哥就生气。   “我本打算等你吃完饭再告诉你,若是你现在听完了,恐怕连饭都吃不进去了。”   淑婉噘嘴,“你少小看人!我心胸宽广如海洋,我哪有那么大气性?”   淑婉急着要听,四阿哥心道:那我就试试,看你心胸到底有多宽广。   “牵头的御史跟何卓是同乡,何卓是老八的人。”   淑婉沉默了一瞬,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不用说了!肯定是八福晋指使的!”   她气得在屋里转圈圈,手帕子甩得呼呼响。   “我就说嘛!我人缘不错,从不肯害人,谁会故意陷害我?没想到是那个贱蹄子!”   淑婉冲门外嚷道:“来人!秋香冰香呢?拿大棒子来,去喊人来,都抄起家伙,我今晚教你们棍法,明天随我进宫!”   秋香和冰香闯了进来,“福晋,您这是怎么了?”   四阿哥支着下巴看热闹,他冲秋香和冰香摆摆手。   “福晋在玩呢!你们都出去吧!不用管!”   淑婉讪讪地坐下,四阿哥笑道:“怎么?不演了?”   淑婉嘟嘟囔囔,“谁演了?我是真的准备教她们棍法的!”   “教了棍法进宫打人?”   淑婉:“没……我就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怒。”   四阿哥给她舀了碗汤,“你别急着愤怒,你先想想原因。我跟老八不算亲热,但彼此之间关系不差。就算八福晋背后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他那样精明的人,为什么会帮着福晋陷害我呢?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淑婉纠正他,“不是陷害你,是陷害我!因为前些日子八福晋在御花园,在九福晋面前编排我,我直接冲出去,给她一个没脸。后来我没告状,这件事也没传出去,我以为就算完了,谁能想到八福晋这样小心眼?她肯定是跟八阿哥吹枕头风了,故意说我坏话。”   四阿哥调笑道:“枕头风这样厉害?”   “当然厉害了!”   淑婉坐到他身边,冲他耳朵吹了口气。   “好阿哥~人家受了委屈了啦!你去帮人家揍八阿哥一顿!好不好嘛!”   淑婉甩了甩帕子,“打肿那个龟孙!”   四阿哥搓了搓胳膊,浑身的汗毛像麦浪一样此起彼伏。   “你还是别吹枕头风了。”你没有那个天赋。   淑婉用小拳拳在四阿哥肩膀上乱捶,“那人家的委屈就白受了吗?你都不心疼人家的吗?”   四阿哥坚强地抗住了淑婉的撒娇,他想了半天才慢慢说道。   “咱们先礼后兵,我先约老八谈谈,如果他执迷不悟,以后这兄弟就不必做了。”   四阿哥派人给八阿哥九阿哥发请帖,约他们在酒楼包间见面。   八阿哥收到帖子,当时心里一紧。   九阿哥甩着帖子跟他笑道:“真是难得啊!四阿哥严肃正经,平时都不爱跟咱们一块玩,今儿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他居然给咱俩下帖子。”   八阿哥和九阿哥身边怎么少得了十阿哥?   十阿哥挤过来嚷道:“四阿哥怎么回事?只请你们不请我,怎么着,他瞧不起我啊!”   八阿哥劝道:“没大没小,你们要叫四哥!”   十阿哥:“他不请我吃饭,我就叫他四阿哥!没叫他老四,已经是我客气了!”   九阿哥问八阿哥,“人家下了帖子,咱们去吗?”   八阿哥笑道:“我自己去吧!你们俩就别去了,约在酒楼见面,想来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两个刚娶亲,应该多陪陪福晋,让她们尽快适应宫里的生活。”   九阿哥:“有什么好适应的!住在哪儿不一样?都是吃喝拉撒!老四不知道是什么事,我跟八哥一起去!”   十阿哥嚷道:“你们都去,那我也去!”   八阿哥紧张地攥住了拳头,他又想了许多借口,可九阿哥和十阿哥非要凑热闹,他也没有办法。   三位阿哥出宫来到约定好的地点,发现这家酒楼都被四阿哥包下来了。   九阿哥撇嘴,“啧啧啧,四阿哥现在阔了啊!酒楼吃饭坐在包厢里,还要包场,至于吗?”   十阿哥笑道:“至于!这样请客才显得有诚意,有场面!我喜欢!”   苏培盛引他们去楼上包间,四阿哥站在包厢门口等他们。   看见十阿哥,四阿哥愣了一下。   十阿哥大咧咧地冲他摆手,“四哥,我也来蹭顿饭!”   四阿哥笑着点头,“十弟来了,我当然欢迎,只是……有些事情不太方便当着十弟面前说。”   十阿哥不满意了,“咱们兄弟之间,你有什么话只能当着八哥九哥的面说?”   四阿哥叹道:“我要跟八弟谈一谈八福晋的事,九弟算是中间人。如果八弟不介意十弟旁听,我肯定是不介意的。” 第86章   九阿哥和十阿哥一起扭头去看八阿哥, 八阿哥不由自主攥紧拳头。   八阿哥已经预料到自己的行迹暴露了,但他表面上还是藏得很好。   “四哥的话我不太明白,不知我的福晋怎么得罪了四哥, 我愿意代她给四哥道歉。”   四阿哥在心中讥讽一笑,看来八阿哥是想装傻到底了,那么就让老九老十两个好弟弟见识一下他们八哥是什么样的人吧!   四阿哥看看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咱们先进包厢,一边吃一边聊!”   苏培盛领着小太监们摆菜倒酒,等一切安顿好了,他带人下去, 关好包间的门, 让四阿哥他们安静说话。   “牛痘的事情想必你们都还记得,当日好几位御史在朝会上参我。那时我觉得奇怪, 我买庄子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找几个乞儿签了契约也算不得大事, 这些御史为什么突然盯上了我呢?”   “是啊!那些御史参四哥干什么呢?”十阿哥拿起筷子, 像主人一样招呼大家吃菜喝酒, “咱们动筷子吧!现在不吃, 一会儿菜凉了!”   四阿哥点点头,示意大家夹菜吃饭。   “十弟说得对,自家兄弟别客气, 想吃什么自己夹。”   九阿哥夹了块鸡翅膀扔进十阿哥的碗里。   他心里暗骂,老十就长了个吃的心眼,四阿哥暗指八哥指使御史参他, 你还有心思吃!   九阿哥猜的不错, 接下来四阿哥开始罗列证据了。   “事后, 我查了查那几个御史,据说是一位姓柳的御史撺掇其他人参我。这位柳御史是何卓的同乡,至于何卓是谁,我想八弟心里最清楚。”   不等八阿哥说话,九阿哥忙站出来替八阿哥解释。   “四哥这是什么意思?八哥的为人咱们都清楚,你们无冤无仇,将来还是邻居,他不可能指使底下的人去害你!”   十阿哥也顾不上吃了,“是啊!八哥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八哥手底下的人多了,总不能底下的人做错了事就赖在八哥身上是不是?”   四阿哥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事情是明摆着的,大家都是皇宫里长大的,许多事情给个小小的提示就能猜到全貌。老九老十不知道被老八喂了多少迷魂汤,这都不肯信。   四阿哥本想跟他们分辨个清楚,但脑内灵光一闪,他突然觉得可以换一条思路。   “我当然相信八弟的为人。”四阿哥这样说道,“即便八弟要害我,总得有个缘由吧!咱们兄弟之间向来和睦,我思来想去,只有八弟妹刚入宫的时候,故意陷害你们四嫂这一件事了。”   八阿哥不自在地挪动一下身体。   九阿哥干笑道:“竟还有这种事?我们不曾听说过呢!”   四阿哥说道:“九弟十弟当然不知道,这件事被皇阿玛压下来了。八弟妹把自己的脸打肿了,脖子上挠出几道伤痕,说是你们四嫂,五嫂和七嫂群殴她。”   四阿哥又抿了口酒,假装突然想起来的样子。   “对了,八弟的爵位就是因为这件事丢了的。”   九阿哥和十阿哥对视一眼,他们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   八阿哥勉强笑道:“四哥记错了,皇阿玛是因为我练不好字才削了爵位。”   “哎,是八弟没有领会皇阿玛的意思。因为八弟妹诬陷嫂子而削爵,这种话说出去不好听,损碍你和八弟妹的名声。八弟仔细想想,几篇字没写好而已,不至于让你丢了爵位。但八弟妹买通宫女太监,诬陷三个嫂子,这事就比较严重了。皇阿玛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管好八弟妹,别让她惹出别的祸端。”   八阿哥羞得抬不起头,皇上的用意他一清二楚,不用四阿哥一遍一遍反复提醒。   九阿哥这个人极讲义气,此时此刻他还在替八阿哥描补。   “四哥,这事说起来都是老黄历了,想来八哥之前肯定道歉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八哥想报复也不会隔这么多年才动手啊!”   “前些日子,八弟妹拉着九弟妹在御花园说话,话里话外都是在编排你们四嫂。你们四嫂是个急脾气,九弟妹刚进门,若是先入为主以为你们四嫂是个坏胚子,将来怎么做妯娌?你四嫂忍不住,冲出去跟八弟妹吵了两句。这件事情,九弟知道吧?”   九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这事他是知道的。   当天晚上九福晋就跟他提到此事。九福晋还夸四嫂来着,说四嫂虽然嘴上不饶人,心却不坏,说话做事很痛快。倒是八嫂,看着温柔和气,心眼却有点小。   十阿哥憨笑着打圆场,“这……老娘们的事,想来九嫂也不会跟九哥说。”   九阿哥笑着附和道:“确实,这事我还真没听说。”   四阿哥抬眼看了看两个倒霉弟弟,心里头把他们骂了好几遍。   都有你们什么事啊!一直在这里瞎掺和!   他问八阿哥,“八弟,一直是九弟十弟在说话,你是个什么意思呢?”   八阿哥摇头苦笑,“四哥,我跟你保证,我是绝不会指使手底下的人坑害四嫂的!当年的事,我以为都过去了,没想到四哥还记得。我娶的福晋确实脾气不好,若有得罪四嫂的地方,我在这里给四哥赔罪。自从那件事以后,她已经改了好多,绝不会因为一些口角争执就害别人。”   四阿哥心中不满,你若诚心诚意的道歉,我也不会不依不饶。这样推三阻四是什么意思?   四阿哥冷下了脸,“八弟这样说,看来我是找错了人。我好心提醒八弟一句,何卓是你的人,他突然跟同乡联络,故意坑害我,也许背后有其他人指使,故意挑拨你我兄弟之间的关系。你记得管好你的奴才,别让他糊弄了你。”   九阿哥笑着给四阿哥倒了杯酒,“四哥别气,八哥回去后一定会管好手底下的人。只是何卓毕竟是皇阿玛赐下的,八哥也不好太过分,希望四哥能理解。”   十阿哥也笑着哄四阿哥,“是啊!四哥!你别想太多,你得凡事往好处想,也许那姓柳的是别人指使的呢!何卓跟他只是同乡,又不是他爹,他凭什么听何卓的呢?你说是吧!”   八阿哥只是笑,不说话,四阿哥的表情越发冷硬。   看来八阿哥不仅不愿意道歉,他甚至不肯牺牲何卓,给他一个交代,他更不可能牺牲八福晋了。   四阿哥推开九阿哥给他倒的酒,“这酒我喝不下去,三位弟弟慢慢喝。事情我看清了,人也看清了,恕我不能陪着了,告辞。”   说完,四阿哥起身就走。八阿哥他们三个见他真的气了,连忙去拦。   四阿哥跟淑婉练了这么久也不是白练的,他左挪右闪,躲开他们,快步离开了酒楼。   八阿哥等人一直追到酒楼外面,可惜四阿哥动作更快,他已经坐上马车,离开了这里。   三兄弟只能回到酒楼包厢,九阿哥叹道:“唉,老四气性太大,我们又没说什么,这就走了。”   十阿哥小声嘟囔,“也不怪四哥生气,御史们参四嫂用天花害人,若是牛痘之法没有成效,四嫂就是故意传播天花,此刻大约已经被休了,没准还要被关进大牢里,四哥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这叫什么?”   十阿哥心里补充道:这叫害四哥家破人亡!也就是四哥好脾气,还请八哥过来分辨。换做是我,非得打上门去!   八阿哥脸上发热,就像十阿哥说的,他做事的时候就没想留余地。他知道那个庄子在研究牛痘,理所当然地以为牛痘是无用的,谁能想到牛痘真的会见效,让四阿哥轻轻松松走出了困局。   现在四阿哥找上门来,他是绝不敢承认的。只要他不承认,四阿哥没有证据,也不会拿他怎样,若是承认了,四阿哥岂肯跟他干休!   九阿哥瞪了十阿哥一眼,这事确实是八哥不地道,但咱们跟八哥是一伙的,你怎么能向着别人说话?   他劝八阿哥放宽心,“这事不是八哥做的,八哥不必在意,四阿哥愿意生气就气去,别理他。不过,做兄弟的得劝八哥一句,你得好好管管八嫂了。自从我媳妇嫁进来,八嫂天天跟她念叨四嫂的不好。御花园口角之争我也知道,四嫂没告状,也没四处宣扬,八嫂背后编排人家本来就是八嫂的不对,她怎么还敢害四嫂呢?”   九阿哥这话说的前后矛盾,他前一句说不是八阿哥做的,但心里已经确定了,就是八阿哥在替八福晋出气。   “就是啊!”十阿哥附和道,“八嫂太不讲理了!要我说,媳妇就不能太惯着,八哥就是太惯着八嫂了。”   两个弟弟的话让八阿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九阿哥看他脸色不好,连忙转移话题。   “行了!都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咱们去戏园子听听戏,消遣消遣吧!”   八阿哥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去吧!我先回宫了。”   说完,八阿哥也走了。   屋里只剩下九阿哥和十阿哥了,十阿哥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菜喝酒。   九阿哥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他没好气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呢!”   “哼,我又没害四嫂,我为什么不能吃?”   十阿哥挑衅似的夹了一筷子肘子塞进嘴里。   九阿哥冲他翻了个白眼,“唉,也不知道老四会怎样对付八哥。”   十阿哥吸溜一口酒,“你啊!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摸摸你的良心再说话,这事说到底就是八哥八嫂不讲究!咱们俩刚才帮着八哥描补,已经够讲义气的了,以后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老四报复回去,那也是八哥活该。”   九阿哥:“你怎么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我说的是大实话!八哥就是太宠八嫂了,我今儿才知道,八嫂居然敢买通太监宫女陷害三个嫂子。八哥削爵的时候是哪一年?好像是八嫂刚嫁进来那一年。   你满京城打听去,刚嫁进来的新媳妇哪个有八嫂的胆子?我媳妇,蒙古贵女,刚嫁进来也得端着架子,不敢和别人接触,生怕行差踏错让人笑话了。八嫂可比我媳妇厉害多了!”   九阿哥心想,怪不得九福晋跟他说,十福晋不爱理人,原来是怕露怯。   十阿哥看着憨,话说的在理,九阿哥叹了口气。   “唉,你说得对,我不管了!若是四哥不报复回去,他也不算个男人了。”   九阿哥给自己倒了杯酒,再给弟弟酒杯满上。   “来!他们都走了,咱们俩喝!”   十阿哥举杯跟九阿哥碰了一下,“你这么想就对啦!走一个!”   四阿哥气哼哼地回到家里,他待在前院书房生闷气。   主子心情不好,下面的人也跟着心惊胆战。   苏培盛劝不好四阿哥,便提议让四阿哥去正房坐坐。一物降一物,不论四阿哥生了多大的气,福晋总能把他安抚好。   四阿哥让苏培盛磨墨,“不去正院,我写几幅字就好了。这事不必让福晋知道,让她知道了也不过是多了一个生气的人。”   苏培盛赶紧拍马屁,“贝勒爷对福晋真是太好了,嫁给了您,不知道是福晋休了几辈子的福气。”   四阿哥轻轻踢了他一脚,“闭嘴,安静磨墨,就你话多!”   四阿哥在家生闷气,宫里,八阿哥也是怒火中烧。   他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八福晋,八福晋看他回来,笑着上前迎他。   “今儿不是出宫去了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八阿哥抬起手,又慢慢放下。   八福晋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又看了看他刚放下的手。   “好啊!你要打我!”八福晋怒道,“好厉害的大丈夫,居然动手打老婆,你打啊!打啊!”   宫女连忙上前劝道:“八阿哥息怒,福晋息怒,八阿哥并没有要打人的意思,福晋不要这样说,千万别伤了夫妻之间的和气。”   八阿哥看了宫女一眼,“你带着人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八福晋大声嚷道:“不许出去!我可不敢跟八阿哥共处一室,万一你动手打我呢?我得留个人证!”   宫女看着两个主子左右为难,八福晋强硬的态度就好比火上浇油,惹得八阿哥更加愤怒。   真是笑话,他在自己家里说的话居然不管用了!   他抓住八福晋的手腕把她拖进内室,宫女刚要跟进去,一个太监拉住了她。   太监小声劝道:“好姐姐,我知道你担心福晋,但咱们只是奴才。阿哥福晋是夫妻,这会儿吵得翻了天,一会儿又好得蜜里调油,你进去了就是出气的炮筒,等两个人和好了,谁还记得你啊?”   宫女还在犹豫,太监拉住她一起走了。   内室里,八福晋被八阿哥摔在床上。   八阿哥质问道:“我问你,那日在御花园,是不是你先说了四福晋的坏话?”   八福晋眸光一闪,大声反驳道:“你什么意思?我才是你的福晋,你信别人不信我!”   “我当然信你,我相信你,所以找人针对四福晋。你呢?你利用我对你的信任,把我当枪使!”   八福晋脸色变了又变,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示弱。   她哀声哭道:“我也不想骗你,可是你们谁关心过我?四福晋处处都要压我一头,就因为我年轻不懂事做错了一件事,她就想拿捏我一辈子!你是我丈夫,我想让你帮帮我,这也算错吗?”   八阿哥失望至极,“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骗我。”   八阿哥转身就走,八福晋急忙追了过去。   “八阿哥,你别走,你去哪儿?”   八阿哥大步离开,走到门外,他突然注意到刚刚劝架的宫女。   他记得这丫头是福晋的陪嫁丫鬟,名字叫坠儿。   “你姓什么?”   坠儿小声说道:“奴才姓王。”   “好!从今天起,你就是王格格了。来人,在这个院子里找一间宽敞的,阳光好的房子给她住。去我那里找几件好摆设给她送来!”   追出来的八福晋和坠儿一起愣在原地,小太监提醒坠儿谢恩。   坠儿愣愣地跪下,她还没说出写谢恩的话,八阿哥已经走远了。   八福晋怨毒地看着坠儿,这日子还怎么过?连她身边的人都背叛她了。   坠儿小心翼翼地看着八福晋,忍不住地发抖。   她知道,她成了阿哥福晋吵架的牺牲品,以后的日子恐怕要难过了。   八阿哥给了八福晋一个没脸,接下来的几天一直独宠王格格。   八福晋瞧坠儿越来越碍眼,她想把坠儿挪到后面去,不想让坠儿住在她的院子里,但八阿哥不肯。   八福晋就变着法地使唤坠儿,把她当出气筒。   宫外,淑婉问四阿哥与八阿哥谈得如何。   四阿哥只说没谈拢,将来当远方亲戚处着就是了。淑婉看他做了决定,并没有提出异议,四阿哥心里有谱,她不想干涉太多。   淑婉知道谁想害她,心里有底就踏实了。四阿哥却不肯轻轻放过这件事。   他把宁嬷嬷找来,交给她两幅古董字画,让她把东西送进宫里,请宁嬷嬷替他给德妃请安。   宁嬷嬷带着字画进了宫,到了永和宫后,她与德妃关起门来说了些悄悄话。   过了几日,皇上无意间得知了四福晋和八福晋之间的口角之争,还知道了八阿哥手底下的人接触过几位御史。   这世上很多事情是不禁琢磨的,皇上派人出去打听,发现许多不寻常的细节。   对谁都一样冷淡的四阿哥其实在兄弟中间人缘还算不错,但最近他对八阿哥尤其冷淡,八阿哥找他说话,他总是爱答不理。八阿哥每次上赶着,他每次都拒人千里之外,许多人还替八阿哥抱不平,说四阿哥不讲道理。每次这个时候八阿哥都是摇头苦笑。   还有一个细节,向来宠爱妻子的八阿哥有了新欢,这个新欢还是八福晋的陪嫁侍女。这个刚得宠的王格格也了不得,居然住在八福晋的院子里,可见主仆情深。   一直跟八福晋走得很近的九福晋,近些日子跟八福晋也淡了,她总去找十福晋,倒把八福晋抛在脑后。   这么多细节串在一起,皇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心中恼怒,对八福晋越发不喜。   皇子福晋都是他挑选出来的,都是家世规矩一等一的名门闺秀,八福晋的行为哪里称得上是闺秀?简直是个毒妇!   皇上对八阿哥也很失望,他觉得,不论是八阿哥指使手下害人,还是八福晋瞒着他指使他的手下,这两种行为都很让人失望。   四福晋再不好也是八阿哥的嫂子,八阿哥为了福晋对付嫂子,这与直接残害兄弟手足有什么区别?   若是八福晋瞒着他,直接与他的手下沟通,更显得八阿哥无能。不仅管不好妻子,连手下都管不好。   皇上对八福晋有诸多不满,儿子再不好也是他的亲儿子,但是媳妇就不一样了。八福晋不是他生的,八阿哥变成现在的样子,肯定是八福晋带坏的。   皇上想休了八福晋,苦于手中没有证据,只能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   在他的授意下,贝勒诺尼攻讦安亲王岳乐掌管宗人府的时候不做事,皇上顺势取消安亲王的谥号,降为安郡王。   八福晋听到这个消息就不好了,当时她没站稳,几乎是直直地摔倒在地上。   她昏迷后,八阿哥院子里的下人连忙去请太医。   等太医治好了她,她趴在床上泪如雨下。   安亲王是她的外祖父,她能风风光光嫁给八阿哥就是靠着外祖父。   现在皇上要整治外祖父一家,她的日子更难过了。   众人劝了又劝,八福晋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但接着,又有一个坏消息传来。   王格格当时扶着她摔倒在地上,磕破了胳膊肘。   她正得八阿哥宠爱,其他人不敢怠慢王格格,太医在这里,也给她诊了诊脉,直接诊出了喜脉。   王格格当时又怕又喜,怕的是福晋不肯饶她,喜的是自己将来有了依靠。   做一个有了孩子的格格,总比一辈子做宫女,将来随便配人强。   八福晋得知王格格有喜,气得掐断了养了好几年的指甲。她怨毒地看着王格格的屋子,嘴上却笑得甜蜜。   “去给王格格多送点补品,让她好、好、养胎!” 第87章   今天四阿哥休沐, 他坐在院子里看书,旁边的小茶几上放着一壶香茶。   康宝和小宝在院子里追逐嬉戏,淑婉坐在茶几另一侧捧着脸傻笑。   “嘿嘿, 哈哈哈!”   四阿哥瞥了一眼,无奈地放下书。   “至于这么高兴吗?”   淑婉坐直身体支棱起来,“当然至于啦!八福晋的靠山倒了,我看她以后还狂不狂!”   四阿哥无奈摇头, 媳妇太没出息,只是这样她就满足了。他觉得现在这样还远远不够呢!   这时外面传来喧哗声,宁嬷嬷带着两个小宫女走进院子里。   “给贝勒福晋请安,奴才刚从宫里面回来, 贝勒福晋的孝敬已经送到了, 德妃娘娘还赏了些东西下来。”   淑婉眼睛一亮,“哦?娘娘还赏了东西?快快!咱们进屋看看。”   淑婉叮嘱奶娘们仔细看着阿哥们玩, 她和四阿哥还有宁嬷嬷进了屋, 小宫女们把东西放下又出去了。   桌上的赏赐淑婉看都不看, 她抓着宁嬷嬷问八卦。   “我今日特意派嬷嬷进宫送东西, 就是想看八福晋的笑话。嬷嬷快跟我说说, 八福晋现在如何?”   宁嬷嬷笑着说道:“宫里一切都好, 八福晋听说安亲王被降为郡王晕了过去。不过八阿哥院子里很快又有好消息传来,八阿哥后院有个姓王的格格有喜了,想来这个好消息能让八福晋转悲为喜。”   四阿哥笑着摇头, 宁嬷嬷也跟淑婉学坏了,说话变得阴阳怪气。   淑婉听到这个消息笑得前仰后合,“真是大快人心!她坏事做多了, 现在遭了报应了,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害人!”   宁嬷嬷笑道:“福晋说的极是, 这件事真有点报应不爽的意思。您猜那个姓王的格格是谁?她是八福晋的陪嫁丫鬟。八阿哥和八福晋吵架,这丫鬟去拦着,没想到八阿哥看中了她,当时就纳了她,还把她安排在八福晋的院子里。”   淑婉惊讶极了,“嚯!八阿哥这是变心了?以前他对八福晋多好啊!他还帮着八福晋害人,怎么突然之间他收了八福晋的陪嫁丫鬟?这不是打八福晋的脸吗?”   宁嬷嬷也不知内情,“细情奴才也没打听到,也不知道八阿哥和八福晋到底为什么吵架。据奴才猜测,应该是八福晋坏事做得太多,惹怒了八阿哥吧!”   四阿哥冷笑道:“嬷嬷把老八想得太好了,八福晋不是好人,老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夫妻俩就是一丘之貉。”   两个都是黑心肠的害人精!   宁嬷嬷忙道:“贝勒爷说得有理,八阿哥和八福晋都不是体谅人的主子,可怜了那个王格格,在八阿哥的院子里过得水深火热。”   淑婉点了点头,“是啊!一边是旧主,一边是家里的爷,王格格夹在中间受夹板气。咱们都知道八福晋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敢当着八阿哥的面扇小妾耳光的烈女子。王格格现下又怀孕了,那不成了八福晋的眼中钉肉中刺!”   宁嬷嬷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奴才是见过王格格的,特别灵秀的一个女孩子,可怜了这一朵娇花了。”   淑婉和宁嬷嬷颇为唏嘘,四阿哥没见过王格格,并不能理解她们的感慨。   宁嬷嬷聊完八卦就出去了,淑婉摆弄着德妃娘娘赏下来的东西。   她跟四阿哥感慨,“宫里有人好办事啊!额娘在宫里就是方便!”   四阿哥在心里附和着点头,确实,若不是额娘帮忙,有些话也传不到皇上耳朵里,对付老八也不会这样容易。   四阿哥调侃道:“对于你来说,额娘在宫里就是方便你打听家长里短吧?”   淑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心里清楚就好了,不要说出来嘛!”   德妃赏下来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绸缎布料,并没什么稀奇的。淑婉把东西挪到一边,一会儿让春儿收起来。   “让宁嬷嬷进宫送东西传递消息还是太慢了。”淑婉凑到四阿哥耳边小声说道,“你能不能买通几个太监,让他们给你传消息?”   四阿哥瞄了她一眼,“胆子不小啊!跟宫里私下传递,就为了听几句家长里短?”   “啧!”淑婉不满地皱眉,“你真是小瞧了我!买通太监当然是为了家国大事啊!”   现在太子已经出现昏聩的苗头,淑婉知道等太子倒了,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清净日子过了,四阿哥肯定要去夺嫡的。   买通太监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窥探帝踪啊!得知了皇上的一举一动和想法,四阿哥做事的时候就多了一重把握!   是!窥探帝踪确实大逆不道,可对淑婉来说,大逆不道算什么!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人就是得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四阿哥捏住淑婉脸上的肉扯了扯,“赶紧歇了心思,少去想那些歪门邪道,别像老八媳妇似的走歪了路。”   淑婉把自己的脸蛋抢救回来,轻轻揉了揉。   她白了四阿哥一眼,哼,傻了吧唧的臭男人,根本不知道情报的重要性,竖子不足为谋!   四阿哥嘴上不赞同淑婉买通太监的提议,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他也觉得淑婉说得对,宫里有几个眼线,做事确实方便得多。宁嬷嬷进宫再出宫就要大半天,也不一定能打听到四阿哥想要知道的消息。   太监们就不同了,他们消息更灵通,负责采买的太监经常进出宫门,不会惹人注意,传递消息更加方便。   四阿哥先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他跟淑婉换了个话题。   “御史参我们的事应该到此为止了,我估摸着老八应该不会受罚。咱们没有证据,告到皇阿玛那里,皇阿玛也只是为难。”   淑婉握住四阿哥的手,“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八阿哥毕竟是你的弟弟,虽然他做事不地道,但你是做兄长的,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你不依不饶地揪住他的错处不放,皇阿玛也不会高兴的。做长辈的,都希望兄弟和睦。”   淑婉不是装大度,她是真的不在意。   俗话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那只是理想状态,在现实里,皇子犯了错,皇上肯定帮他百般遮掩。   八阿哥的所作所为皇上心知肚明,他会找由头降安亲王的爵位,找理由惩罚几个御史,但绝不会下狠手整治八阿哥。   嫁进皇室这么多年,淑婉也算了解皇上的处事风格了。   如果皇子们做错了事,他不会直接处罚皇子,而是处罚皇子身边的人,借此给皇子们警告。   八阿哥有没有感受到警告,淑婉不太清楚,不过她已经察觉到这种教育方式的不妥之处。   淑婉提醒四阿哥注意自己的教育方式,不许他跟皇上学。   “咱们家孩子犯了错,可不许你去打伴读。杀鸡儆猴这招只能用一次,第二次猴就不怕了。棍子没打到身上,孩子就不知道疼,下次他还敢犯错。我看八阿哥就是被惯坏了,受罚的是福晋,所以犯错的肯定是福晋,他倒把自己摘干净了。”   淑婉凑近了,跟四阿哥小声说道,“再说一个惯坏的例子,你看太子,他也是这样!”   四阿哥笑道:“我在跟你说正事,你怎么拐到教育孩子的事情上了。”   淑婉满不在乎地摆手,“嗨!两口子聊天,可不就是这样东南西北地乱扯!”   四阿哥叹道:“你倒是想得开,还有心思乱扯。老八夫妻俩就受到这些不疼不痒的处罚,我心里很不服气。你放心,我拿老八没办法,但我可以想办法让皇上休了老八媳妇。”   淑婉连忙拦住他,“可别!你千万别这样!”   “怎么?你同情她?你的心也太软了!”四阿哥不满地说道。   “不是我心软,是你太糊涂!”淑婉问四阿哥,“你在衙门劳累了一天,每天回家的时候高兴吗?”   四阿哥不明白淑婉为什么问这个,他点了点头。   “高兴!不论是谁,回家都会觉得高兴吧?”   淑婉得意地摇晃手指头,“并不是哦!”   淑婉捧脸冲四阿哥抛媚眼,“你回到家里有我这样的美娇娘,温柔体贴,殷勤小意地伺候你,你当然愿意回家喽!有些大人就不愿意回来了,因为家里的老婆凶得像母老虎似的!”   四阿哥笑道:“我家里的是美娇娘吗?我家里的分明是母老虎!”   淑婉伸手快如闪电,捏住四阿哥腰间的软肉拧了一下,又狠狠地转了一圈。   四阿哥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淑婉沉着脸问,“我是什么?”   “美娇娘,美娇娘!”   “这还差不多。”淑婉松开手,送给他一枚白眼。   四阿哥揉了揉腰,这媳妇越来越放肆了,还敢掐他!   四阿哥‘主动’夸淑婉是美娇娘,惹得淑婉芳心大悦。   她继续跟四阿哥科普不能休掉八福晋的必要性。   “现在八阿哥和八福晋夫妻失和,八阿哥为了气八福晋肯定要冷落她,更宠爱王格格。八福晋是个记仇的人,即便她放下面子跟八阿哥和好了,心里还是有一根刺。这夫妻不和,后院不宁,八阿哥还能过得舒坦吗?   你也知道,八阿哥温和有礼,还是挺会哄人的,若是换一个新福晋,两人好得蜜里调油,那不是便宜了八阿哥!”   淑婉在心里祝愿八阿哥和八福晋锁死,一辈子都不要分开。   四阿哥仔细打量淑婉,“看不出来啊!你心里的小心思还挺多!”   淑婉得意挑眉,“那可不!请你尊重我一点,称呼我为当朝女诸葛!”   四阿哥:“……”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呢!   四阿哥针对八阿哥的报复行动暂时告一段落,他暗自打听着宫里的动静,时不时地跟淑婉传达八阿哥后院的八卦。   据说八福晋很大度,王格格怀孕后,各种补品和好东西流水一样送到王格格的屋子里。   不过八阿哥似乎不太放心,他把王格格从正院里挪了出去,挪到了后院,跟皇上赏下来的两个格格挨着。   八福晋甚是不满,又跟八阿哥吵了一架,说八阿哥不信任她。   谈到信任问题,无疑是触到了八阿哥的雷点。上次八阿哥信任她了,指使御史参了四福晋,结果怎么样,他跟四阿哥之间闹掰了,老九老十也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说他做的太过分。   现在八福晋又谈到信任问题,八阿哥更加生气。   夫妻俩关起门来大吵大闹,最后到底是谁吵赢了,谁也说不清。不过之后八福晋就没出房门,直接对外称病。   有人说八福晋是被气病了,也有人说八福晋是被八阿哥打了脸,没有办法见人。   淑婉听着宫里的八卦,就像瓜田里的猹,听得是津津有味。   她深感遗憾,为什么八阿哥他们还不搬出来?若是他们就住在隔壁,她吃瓜的时候不就方便多了!   可能是淑婉内心的期盼被老天爷听到了,皇上突然下旨,让八阿哥搬出宫去住,说是宫里人口太多,房子不够住了。   得知八阿哥他们要搬出来住,淑婉当时就跟四阿哥感慨。   以后她不用听人说书了,每天看看隔壁就有许多精彩故事。   隔壁是八阿哥的府邸吗?不!那是宅斗大戏的大舞台啊!   相比于淑婉的欢天喜地,马上要搬家的八阿哥和八福晋心里很愁苦。   八阿哥办事得力,比其他皇子会邀功,会讨巧,皇上很喜欢他,想留他在宫里多住几年。   内务府都是人精,当然体察到了圣意,所以建八阿哥府的时候也不太着急。在盖房子的时候也是各种尽善尽美,精雕细琢。   现在皇上突然下旨让八阿哥出宫,可是阿哥府里的东西还没布置好,各种收尾工作还没来得及去做,搞得内务府措手不及。   内务府也察觉到皇上隐隐约约对八阿哥的不满,他们抓紧时间往阿哥府里塞东西,做事比从前敷衍了许多。   八阿哥去看过几次,府里的许多东西他都不满意。他提出来内务府忙不迭的去改,态度也殷勤。可是八阿哥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只能由着内务府胡乱布置。   刚刚入秋,八阿哥和八福晋就搬家了。   过了些日子,八阿哥下帖子邀请亲朋好友来吃酒,四阿哥和淑婉也去了。   八阿哥见到四阿哥亲热极了,好像把他当成了亲哥哥。   相比之下,四阿哥就疏离多了,对待八阿哥不冷不热的。   九阿哥和十阿哥帮着八阿哥招呼客人,见四阿哥这样的态度,他们也不敢发火,谁让他们心里亏得慌呢!只能学着八阿哥热情接待着!   在场的人都看得稀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四阿哥成了香饽饽了?   四阿哥在前院有人捧着,淑婉在后院的待遇就差了很多。   八福晋对待淑婉就像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只在刚见面的时候喊了声四嫂,引她去了座位上就不管了。   淑婉也不在意她态度好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茶吃点心,好不惬意。   五福晋七福晋到了以后坐在淑婉旁边,她们三个凑到一起喝茶说话,看着九福晋十福晋帮八福晋招待客人。   七福晋感慨道:“九阿哥十阿哥跟八阿哥的关系真好,人家九福晋和十福晋也帮着招呼呢!”   五福晋点点头,“八阿哥他们三兄弟年纪相仿,自小一块长大,自然关系不错。”   五福晋心道:八阿哥也是会做人,五阿哥还是九阿哥的亲哥哥呢!从来不见他去关心弟弟,搞得九阿哥跟他那么生分。   七福晋看了看在场的宾客,太子和太子妃没来,只送了礼物。三福晋怀着孕,受不了车马颠簸,也没有来。倒是大小官员的女眷没少来,七福晋看了都认不全。   七福晋又打量着八阿哥府里的布置,房子盖得不错,院子规划得很合理,用的材料都是极好的,就是屋子里的布置不怎么样。   七福晋摸了摸椅子上的靠垫,小声对两位嫂子说道:“这是内务府克扣他们了?这里的摆设还不如我家的呢!”   五福晋看了看屋子里挂着的帐幔,“是啊!你们看那个帐幔,我们府里的格格用的就是这种料子。”   淑婉笑道:“这料子就算不错了,挂着落灰,靠着容易脏的料子,用那么好的做什么?”   八福晋看见淑婉笑心里就不舒服,刚才七福晋和五福晋捏着椅子上的布料,指着屋里的帐幔说说笑笑,八福晋以为她们在取笑自己。   “三位嫂子说什么呢?”八福晋冷硬地问道,“说什么有趣的也让我们听听!”   七福晋拿起茶碗的盖子在茶碗上扣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她不满地说道:“没说什么,说你屋子里的布置呢!”   七福晋心中不悦,她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关她八福晋什么事?她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淑婉心道:八福晋受了刺激,感觉性格更偏激了。   她笑着打圆场,“我们在说你屋子里挂的字画呢!那是宋代的名画吧?”   八福晋昂着头骄傲地说道:“确实是宋代的名画,想不到四嫂还有这等眼力。”   淑婉敷衍地笑笑,“画不错。”就是落到你手里白瞎了!   九福晋和十福晋从自家爷们嘴里听说了八福晋的事,九福晋怕八福晋大庭广众之下跟四福晋吵起来,连忙笑着打圆场。   “快别说这些个了!听说八嫂请了一班小戏,我在宫里好久没看戏了,也不知道京城最近有没有新的戏本子,咱们快去看看吧!”   十福晋也说道:“我在草原还没看过戏呢!我也要去看!”   众人跟着附和,鼓动八福晋早点开戏。   八福晋叹了口气,紧接着又打起精神来。   请客之前,八阿哥叮嘱过她,不许她跟四福晋再起冲突,但她就是忍不住。总觉得四福晋说话微笑都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八福晋心道:算了,今天是搬家的好日子,她跟四福晋闹得不好看,伤的是自家的面子。还是早点开戏,不去看四福晋就好了。   八福晋笑着请众人去戏台看戏,这时候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福晋不好了!”   八福晋皱眉,她身边的宫女上前拦住小丫头。   宫女笑道:“真是没规矩,今日是阿哥府里乔迁喜宴,处处都好极了,哪里有不好?”   小丫头吓得自己给自己掌嘴,“奴婢说错了,福晋饶命。”   八福晋扭头对众人笑道:“让大家见笑了,我们刚搬出来,府里人手不够用,买了几个下人,还没有调、教好。”   众人连道不碍事,九福晋笑道:“八嫂才搬家几天啊!能把这么大一个家料理清楚已经很不容易了,换做是我,这么短的时间里,乔迁宴都办不起来。”   八福晋笑着拍拍九福晋的手,“你太谦虚了,我是知道你的,你管家不比我差。”   八福晋招呼大家去前面听戏,“今天有一出新戏,大家一定喜欢。”   淑婉随着众人走了,这里只剩下八福晋的宫女和那个不懂事的小丫鬟。   小丫鬟哭哭啼啼地看着宫女,“姐姐,王格格那里不太好,求求姐姐,快去给王格格请个太医吧!”   宫女不耐烦地说道:“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今儿不舒服,明儿不舒服,别人都怀孕,就她事情多!今天是府里乔迁的好日子,请大夫进府多晦气!你回去给她熬点粥喝,兴许是以前清粥小菜吃多了,现在日子好了,肠胃受不了大鱼大肉。兴许是她把闹肚子和怀孩子的不舒服给弄混了!”   说完,宫女甩手走了,去前面伺候八福晋去了。   小丫头急得呜呜哭,她跑回王格格那里哭诉。   “格格,八福晋身边的宫女姐姐说,今天是府里的好日子,不许请大夫。格格,现在怎么办啊?”   王格格苦笑,她了解福晋,也了解福晋身边的人,看样子,今天是等不到大夫了。   小丫鬟说道:“我……我偷偷出府,去给格格请大夫吧!”   王格格:“请了又能怎样?你根本出不去,请了大夫也进不来。”   小丫鬟咬了咬牙,“那我去前面找八阿哥!”   王格格的泪顺着眼窝流进鬓角里,她费力点了点头。   “你快一点,我怕等不及了。” 第88章   王格格身边的小丫头是外面买来的, 她是个苦出身,从小摸鱼上树,身手很灵活。   前院和后院之间有人守着, 这小丫头跑的飞快,还真让她闯了出去。   小丫头在前面跑,守门的两个太监在后面追。   这丫头不太清楚前院的地形,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后院在看戏, 前院应该也一样。她专门往锣鼓喧鸣的地方跑,路上没遇到什么人,竟然让她闯到了戏班子的后台。   两个太监追得气喘吁吁,他们心里暗骂, 真是晦气,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臭丫头,居然跑得这么快。   其中一个太监嚷道:“别往前跑了!今天这样的日子, 你冲撞了贵客, 小心主子把你乱棍打死!”   另一个太监也劝道:“你好好掂量掂量, 你跑得再快, 你能跑出府吗?我劝你赶紧停下, 事情没闹大, 我们哥俩能帮你遮掩。再乱跑,你就别想活了!”   小丫鬟身子颤了颤,她是害怕的, 但是想到王格格苍白的脸颊和床单上的血迹,小丫头便觉得身上又多了许多力气。   她推开后台的戏子往前台跑,两个太监急得乱嚷。   “快!你们快抓住她, 快点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唱戏的和打杂的都愣住了, 听到这两个太监大声叫嚷,他们才回过神来去抓人。   可惜他们拦得太晚了,小丫鬟已经闯到台前,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八阿哥救命!格格肚子疼得厉害,求您给她请个大夫吧!八阿哥救命啊!”   戏台上正在唱戏的老生被突然出现的小丫头惊得唱跑了调,吹拉弹唱的伴奏停了下来。   追在后面的太监心都凉了,这下可糟了,惊扰了客人们,他们也得受罚。   专心看戏的客人们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他们互相看看,小声地交头接耳。   太监们一拥而上,围堵小丫鬟,把她往戏台下面拖。   小丫鬟敌不过,被扯住了胳膊和腿,又有人去捂她的嘴。   她尖利地喊了起来,“王格格——王格格——”   太监们堵住她的嘴,把她拖下去了。八阿哥的脸色难看极了,他看了看四周,勉强笑着安抚众人。   “治家不严,让大家见笑了。”   来访的客人们帮着说好听话,“过日子都是这样的,总有不省心的下人。”   八阿哥抱拳团团拱手“我过去看看,大家接着看戏。”   戏台上又热热闹闹地唱了起来,九阿哥和十阿哥跟着八阿哥,看看八阿哥需不需要帮忙。   大阿哥想了想也跟了过去,三阿哥戳了戳身边的四阿哥和五阿哥。   “咱们兄弟也去看看吧!”   四阿哥完全不感兴趣,“一个不懂事的丫鬟捣乱罢了,老八能处理好。再不济还有大哥老九和老十在。”   反正他不想去凑热闹。   四阿哥现在烦透了八阿哥,他是不想跟八阿哥沾上半点关系。   可他不愿意凑热闹,不代表别人不想凑热闹。   五阿哥也跟着撺掇,“兄弟们都去了,就剩咱们几个了,不去不好。”   三阿哥拍桌附和道:“老五说得对啊!正是这个道理!老四,别看戏了,咱们赶紧走,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三阿哥和五阿哥拉着四阿哥追出去看热闹,七阿哥想了想,也一瘸一拐地跟了过去。其他宾客也想去,但他们不是八阿哥的亲兄弟,没有那个胆子,只能歇了看热闹的心。   外面,小丫头被绑起来堵住了嘴,跪在冰凉坚硬的石板地面上。   八阿哥看见追出来的兄弟们,心中更加恼怒。   这些无良的兄弟,看热闹不嫌事大。   九阿哥十阿哥请几位哥哥回去,大阿哥瞪他们。   “你俩滚一边去,都是自家兄弟,就许你们俩帮忙,不许我帮忙?我带老八玩的时候,你们俩还在玩尿布呢!”   八阿哥自小养在惠妃娘娘那里,他拿大阿哥一点办法都没有。   既然赶不走大阿哥,那么其他几位哥哥也没法赶走了。   八阿哥一狠心,干脆不撵人了,他们愿意看就看吧!反正已经丢人了,他也不怕更丢丑了。   八阿哥挥挥手让下人把丫鬟嘴里的布拿出来。   小丫鬟能说话了,第一时间就是告状。   “求求八阿哥快派人请大夫来吧!王格格肚子疼,肚子流血了。我去求福晋请大夫,福晋不理我,我没有法子,只能闯到前院来!”   小丫鬟哭着趴到地上,“八阿哥,快救救王格格吧!她就快死了……”   八阿哥心中一寒,王格格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第一个孩子,他怎能不在意?   他立刻派贴身太监去请大夫,“拿着我的名帖去请太医!”   九阿哥忍不住提醒他,“八哥,太医院离这太远了,请了太医一来一回恐怕来不及。”   五阿哥嚷道:“我听我福晋说,四哥府里养着大夫,八弟先把大夫借来用用,稳住这胎。另一边派人接太医过来,两不耽误。”   五阿哥笑呵呵地跟四阿哥撞撞肩膀,“四哥,你说是吧!”   四阿哥斜眼看他,就你嘴欠!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四阿哥也没办法推脱。   他随便指了个人,“你去里面找我的贴身太监苏培盛,让他回府把大夫送过来。”   四阿哥又对八阿哥说道:“我府里的大夫不擅长妇科,他只能帮着看看,能做的有限。”   四阿哥提前把话说清楚,大夫可以借给你,如果王格格这胎没保住,八阿哥可不要怨别人。   八阿哥心中感激,口中连连道谢。   “多谢四哥,只要有大夫就行,这胎能不能保住全看天意吧!”   八阿哥知道,四阿哥肯不计前嫌借大夫已经很不错了,哪敢要求更多?   八阿哥命人把小丫鬟拉下去关起来,三阿哥先拦住了。   “瞒着!事情还没问清楚呢!”   三阿哥问小丫鬟,“瞧你这规矩学的,不像是宫里出来的人。”   总算见到了八阿哥,让他请了大夫,此时的小丫鬟哪里还有刚才的孤勇?   她现在害怕极了,眼前的人都是平常接触不到的贵人,她的心中满是对未来的忧虑和恐惧。   “我……奴婢是买来的丫鬟。”   三阿哥又问道:“你们格格身边就你一个小丫鬟?”   八阿哥提醒道:“三哥,宴会结束后,我会审的,不劳三哥费心。”   三阿哥才不理他,他们兄弟都是表面和气。老八得皇阿玛喜欢,又会笼络人,天天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他早就看不惯了。   现在看热闹的机会送到眼前他怎么会错过?   “哎,老八,我就是随口问问嘛!”   小丫鬟配合地答道:“格格身边还有两个宫女,我不过是洒扫丫鬟。今天是府里的乔迁宴,两个宫女姐姐被福晋派到别处帮忙,格格身边只有我一个。”   三阿哥看向八阿哥,做出一副为八阿哥好的样子。   “老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知道,你刚搬出宫来,府里缺人手,但王格格怀着你的孩子,你缺人也不能挪用她身边的宫女啊!”   三阿哥指向四阿哥,“你缺人跟老四说嘛!老四家就在隔壁!”   四阿哥:“……”   四阿哥站在三阿哥身后白了他一眼,你跟老五一样,欠!   八阿哥脸色更加难看,他挥挥手,命人把小丫鬟拖下去。   “三哥说笑了。”   丫鬟已经被拖下去了,此处也没有热闹可看了。   大阿哥皱着眉冲弟弟们挥手,“行了行了,都回去!老八已经成家分府了,哪里还用你们操心?”   三阿哥在心里撇嘴,大哥在说什么胡话?刚刚就属你看热闹看得起劲。亏你们还是一个额娘教养出来的呢!你也没比我好多少啊!   其他几位阿哥回到前面看戏,八阿哥等着大夫过来。九阿哥和十阿哥想留下帮忙也被八阿哥赶走了。   四阿哥府里的大夫很快就到了,苏培盛还送来两个嬷嬷。   他跟八阿哥说,这两个嬷嬷懂些医术,照顾王格格更加方便。   八阿哥连声夸奖苏培盛细心周到。   一行人来到后院,八阿哥带着人进了王格格的屋子。   此时的王格格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了。   八阿哥看到床上的血迹吓得嘴唇都白了,大夫连忙冲过去给王格格把脉,施针。   等扎完了针,大夫小心翼翼地说道:“八阿哥,这一胎是保不住了。您看这床上的血迹,我们进来之前,孩子就……”   八阿哥扶着椅子坐了下来,他强自镇定,轻声说道:“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   两个嬷嬷让太监去烧水,请八阿哥先移步出去,她们给王格格收拾一下。   八阿哥谢过两位嬷嬷,他让大夫跟他一起出去。   “依你看,王格格因何小产?”八阿哥问道。   大夫最怕被问道这种问题了,这涉及到后宅阴私,他哪敢乱说。   大夫尴尬地笑笑,“这……草民是四贝勒雇来给府里上下看病的,什么都懂点,什么都不精。草民尤其不擅长妇科,水平有限,实在看不出原因。草民刚刚为贵人扎针止血,至于其他的,您还是请太医过来问问吧!”   八阿哥摇头失笑,“是我想岔了。”   这是四哥的人,人家看见麻烦躲还来不及,哪里肯说实话?   过了一会儿,大夫把针取了下来。两位嬷嬷也把王格格收拾妥帖了,太医也到了。   两个嬷嬷和大夫为了避嫌,忙不迭地躲了,最后太医们说了什么,他们也不太清楚。   前院,戏都快唱完了,也不见八阿哥回来。   九阿哥做主又点了几出戏,五阿哥跟四阿哥小声嘀咕。   “四哥,你说八弟啥时候能回来啊!我等开饭都等饿了。”   四阿哥懒得理他,“饿了就吃点心,多喝水!”   五阿哥不满地撇撇嘴,“四哥真会装,八弟后院起火,最开心的就是你了吧!”   谁都不是傻子,最近四阿哥对八阿哥极其冷淡,他们俩的关系肉眼可见地变差。就算是五阿哥七阿哥这种不敏感的人都察觉到他们之间出了问题。   四阿哥捏起一块点心塞进五阿哥嘴里,“闭嘴!”   九阿哥加的两出戏唱完了,八阿哥总算回来了。   他笑着招呼大家吃酒席,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五阿哥又跟四阿哥小声嘀咕,“啧啧啧,老八这份涵养,我是学不来。”   四阿哥嘲讽他,“什么时候五弟学会了少说话,多吃饭,涵养功夫也会好起来的。”   说完四阿哥越过他先走了,五阿哥跟在后面腹诽。   哼,你有什么了不起,你只敢嘲讽我吧!在家里还不是乖得像只小绵羊,害怕被媳妇打!   吃过了酒席,四阿哥和淑婉没有久留,几乎是最早一波离开八阿哥府邸的客人。   坐在车里,淑婉跟四阿哥聊起今天的席面。   “不知道是哪里请来的厨子,菜品很合我的口味,不油不腻,更注重食材的本味。十福晋吃不惯,五福晋嫌味道淡,我却觉得还好。”   四阿哥挑眉,淑婉竟然还有心思聊老八家的饭菜,她难道不知道吗?   “老八的新宠王格格落胎了。”   “啊?”淑婉惊讶极了,“今儿是有一个小丫鬟冲到老八媳妇跟前嚷嚷着救命,我以为是王格格故意给八福晋难看呢!这是妻妾争宠的老把戏了,没想到王格格真的出事了!”   四阿哥:“妻妾争宠的把戏?”   淑婉摸着下巴,装得像一个名侦探。   “你想啊!王格格是八阿哥的新宠,作为新宠,她身边最起码得有两个大丫鬟。她出事了,按理说应该是大宫女去八福晋身边小声禀报,怎么可能只派一个冒冒失失的小丫鬟来报信?”   四阿哥说道:“这回你还真猜错了,八福晋把王格格身边的大宫女调走了,说府里人手不够用。”   “哦,原来如此。”淑婉点点头,又觉得不对劲,“同样是赴宴,为什么你的消息比我灵通?”   四阿哥把众位阿哥一起去看热闹的事说了。   淑婉笑了起来,“你们这些人可太坏了,大张旗鼓地去看热闹。”   “兄弟嘛!不看热闹还叫兄弟吗?再说了,兄弟的笑话总是格外好看!”   四阿哥摘下腕间的手串,捏在手上拨弄,装得像个正人君子。   淑婉:“……”真是塑料兄弟情啊!   回到家里,淑婉和四阿哥刚换下见客的衣裳,洗了把脸,宁嬷嬷就进来禀报,说府里的大夫求见。   四阿哥命人摆好屏风,让宁嬷嬷把大夫领进来说话。   大夫进屋低头行礼,不敢四处乱看。   他低头说道:“王格格似乎是服用了寒凉之物,所以才会落胎。这次落胎伤了身子,能不能再怀就不好说了。”   四阿哥问道:“这话你跟八阿哥说了吗?”   大夫说道:“草民医术不精,不擅长妇科,只给王格格止了血。”   四阿哥满意地点点头,他就喜欢这种机灵又识趣的人。   大夫说完这些就出去了,宁嬷嬷回来对淑婉叹道:“可怜了王格格,我记得她是一个极好的姑娘。做事周到,事事都想到主子前面,不比您身边的几个姑娘差。”   淑婉叹道:“您心疼也没用,那是八阿哥的人。”   淑婉扭头对四阿哥说道:“您等着吧!八阿哥府里还有的闹呢!老话说的不错,妻贤夫祸少,八阿哥娶错了人,烦心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四阿哥咂咂嘴,“我怎么觉得这话不对味?好像是你在夸自己呢!不是我说,你也就是跟了我吧!你换一个试试,谁家爷们能像我似的包容你?”   淑婉不服气,“阿哥这是什么意思?您是看咱们家发财了吧!我看你挺会往脸上贴金的!我怎么了?我是一等一的贤妻!”   淑婉掰着手指头跟他算,“家务我给你打点得明明白白,后院妻妾和和美美,我还在外面赚钱,过年给苏培盛他们包大红包。您出去打听打听,像我这样能干的贤妻,那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四阿哥调笑道:“我往脸上贴金?我看你才会往脸上贴金!你还好意思说妻妾和美,后院的两个格格都被你压成什么样了?一个个像小鸡崽子似的。”   这话让淑婉更不服气,“小鸡崽子?天啊!你知道宫里宫外,有多少人想做我的小鸡崽子吗?   做了我的妾,衣食无忧,我铺子里的胭脂水粉随便用,每年的新品都紧着她们。   衣裳首饰更不用说了,每个季度都做新衣服,衣裳料子随便她们挑。每年新年都有新首饰戴,小鸡崽子们的首饰盒都装不下了。   我还怕她们无聊,隔三差五就请戏班子来家里,随便她们点戏。   我的阿哥呦!我对我亲生额娘也不过如此啦!”   四阿哥:我对后院的关注太少了,竟然不知道这些。   他眼神游移了一下,突然羡慕起后院格格们的生活。   四阿哥说不过淑婉,他只能承认。   “是是是!福晋确实能干!”   淑婉猥琐地笑了,她凑到四阿哥耳边小声说道:“我白天在外面干,晚上回来gan你。”   四阿哥:?!   “真是反了你了!”四阿哥摆手让宁嬷嬷等人出去,抓住淑婉的手腕往床上拖。   “今天晚上让你知道到底是谁gan谁!”   淑婉假意挣扎了一下,然后迫不及待地跟着走了。   四阿哥刚跟媳妇贴贴,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康宝领着弟弟一边砸门一边喊,“额娘额娘!你回来啦怎么不去看康宝?”   小宝也跟着喊:“开门!门!”   四阿哥和淑婉:“……”   四阿哥跟淑婉一起哄孩子,隔壁八阿哥和福晋在吵架。   八阿哥质问道:“王格格的饮食都是膳房单独准备的,哪里来的寒凉之物?”   八福晋咬死不承认,“你怀疑我?我说了不是我做的!王格格是我的陪嫁丫鬟,是我的心腹,我不会害她!你应该去问问皇上赏下来的两个格格,王格格之前她们俩最受宠,况且是皇上身边出来的人,肯定比别人更有手段。”   八阿哥心中更加愤怒,他敢确定,就是八福晋在害王格格。后院完全把控在八福晋的手里,她动点手脚再容易不过。   可惜他抓不到证据……   八阿哥体会到了四阿哥被御史参奏时候的心情了,他心中后悔不迭。当初就不该听福晋的话,更不该针对四嫂。   现在得罪了四哥,他们两家挨着,将来可怎么处?四哥为人不错,也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今天还肯借大夫给他。   八福晋看八阿哥愤怒的样子,心里只有畅快。   她是不可能让别的女人赶在她前面生下八阿哥的孩子的!   八阿哥又问道:“王格格身边的宫女是怎么回事?府里那么多人,为什么要调走王格格身边的宫女?”   “府里人手不够,我也没办法。您也知道,我在外面买了许多下人。可他们都没有受过调、教,只能做些粗活,我也没有办法。”   八阿哥气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问你,你是要跟我作对到底是不是?”   八福晋冷笑,“您说笑了,我哪敢跟您置气作对?”   八阿哥点点头,“好,好极了!明日我就跟皇上请旨,让王格格做侧福晋,上皇室的玉碟。”   八福晋大怒,“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八阿哥笑着看八福晋的眼睛,笑容里恶意满满。   “这里是八阿哥府,是我的府邸,我是这府邸的主人,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要谁做侧福晋,谁就能做侧福晋!”   八福晋气得大叫一声,冲过去要挠八阿哥的脸。   八阿哥一把将她推倒在椅子上。   八福晋哭叫道:“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对你已经忍让够了!”   八福晋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安亲王战功赫赫,当时二人成亲,明显是八阿哥更占便宜。   八福晋在外祖父家,受外祖父和舅舅们的宠爱,比较任性骄纵。但同时,她又有些寄人篱下的感觉,免不了就想事事拔尖,让众人夸赞。   八阿哥是个好脾气的人,不像其他皇子一样唯我独尊,面对强势的八福晋,不由自主地忍让三分,维持家庭的和睦。   他们俩的性格还算互补,可惜八福晋遇到了淑婉。   淑婉跟宫里的人不一样,她不喜欢以和为贵,心里不痛快就得怼回去。   八福晋在她面前屡屡受挫,总是忍不住想找她的茬,要出口恶气,偏偏运气不好,每次都不能如愿。   若是八福晋的小手段起到了效果,想必八阿哥也不会说什么。他们夫妻的感情也会越来越好,俩人合起伙来对付别人,无往不利多么痛快。   可惜八福晋每次都失败,八阿哥也受够了,不想再帮她收拾烂摊子,两个人的矛盾越来越多,直到变成现在这样。   八阿哥面无表情地对八福晋说道:“你外祖父的谥号已经从亲王降为了郡王,你仔细想想清楚,你这辈子是一直靠着外祖父,还是想一直靠着我。   如果你还想好好过日子,趁早改了你的脾气,别再找四福晋麻烦,老老实实地做你的福晋。   我警告你,我不是没有脾气。”   八福晋委顿在地,看着八阿哥只觉得陌生。 第89章   八阿哥警告八福晋, 如果她还想好好过日子,那就安分守己,不许再生事端。   如果她还像以前一样横行霸道, 那么八阿哥也不会惯着她了。   八阿哥撂下狠话去后院陪王格格了,扔下八福晋在屋子里痛哭。   宫女劝八福晋想开点,“一日夫妻百日恩,八阿哥正在气头上, 所以说话难听了一点,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八福晋坐在地上,手扶着椅子腿,趴在椅子上。她额前的头发散落下来, 狼狈极了。   “夫妻恩情?”八福晋哑着嗓子喊道, “他哪里还记得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谊?”   宫女在心里替八福晋着急,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   八阿哥说话难听, 但有一句话没说错, 这府里终究是八阿哥说的算, 福晋的细胳膊拗不过八阿哥的大腿啊!   宫女哪里知道八福晋的心思, 八福晋是娇宠着长大的, 她从未跟别人低过头。   她习惯了高高在上, 此时此刻在八阿哥面前也低不下头来。   八福晋开始反思自己的婚姻,觉得自己嫁错了人。   新婚之时八阿哥的柔情蜜意大约都是假的,在他眼里, 能为他带来助力的福晋才是他想要的人。   他不是喜欢自己才对自己好的,他是在对安亲王的外孙女好。   这一夜,八福晋怀着失望和愤怒在正房枯坐一宿。   接下来的几天八阿哥都歇在王格格的院子里, 一是为了冷落八福晋, 二是为了安抚失去孩子的王格格。   王格格拖着虚弱的身体, 为自己的小丫鬟请罪,求八阿哥饶了那丫鬟的冒犯之罪。   八阿哥怜惜她,哪有不答应的?小丫鬟被放了出来,八阿哥还赏了些银子,夸她忠心护主。   小丫鬟回到王格格身边伺候,但她隐约间总觉得王格格跟以前不一样了。   淑婉对隔壁府里的八卦没有太大兴趣,吃瓜虽然有趣,但日子也得照常过啊!   她自己府里一大堆事,哪有空闲一直盯着别人家里?   明年康宝该读书了,四阿哥和淑婉商量着给他请一个好先生。   四阿哥要求先生学问好,人品佳,淑婉还要求先生讲课深入浅出,说话风趣幽默,课堂上不能太枯燥。   夫妻俩要求太多,见了好几位先生都不满意。   康宝没上过学,他年幼无知,以为上学是件好玩的事情,每天都跑到淑婉和四阿哥面前,问他们先生请到没有。   答案自然是没有,康宝听到这个答案就会大声叹气摇头。   “唉,我到底何年何月才能上学啊?真是愁煞我也,生生让我熬白了头。”   四阿哥在他屁股上拍一下,“臭小子,你老子还没说自己白头呢,你倒是敢!”   淑婉也笑话他,“你现在就偷着乐吧!等你上学了,有你哭的时候!”   康宝小大人似的摇头叹气,“我哪是那等不好学不上进的纨绔?父亲母亲太小瞧我也!唉!”   说完背着手溜溜达达地找弟弟玩去了。   等他出去了,四阿哥笑骂道:“这臭小子,哪里学来这么多逗人笑的话?我看肯定是跟你学的。”   淑婉气得想骂人,“怎么就是跟我学的了?勤奋好学都随你,说闲话就随我?你好不讲道理!”   四阿哥无奈,我也没说勤奋好学随我啊!女人,真是不讲理……   夫妻俩拌嘴说闲话,苏培盛进屋禀报。   “贝勒,福晋,前面有消息传来,八阿哥请旨,把王格格升为侧福晋了。”   四阿哥点点头,“看来王格格小产跟八福晋离不开关系,老八总算硬气一回,这次没让媳妇拿捏住。”   四阿哥摆摆手让苏培盛下去了,淑婉摇头叹道:“以后八福晋的日子不好过了。”   四阿哥毫不同情,“那也是她自己作的,老八整治她就对了,虽然老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让她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天天找别人的麻烦。   “哎,你是男人,不懂后宅的弯弯绕绕。毕竟是夫妻,八阿哥能怎么整治八福晋?不过是冷落一阵子,抬举王格格,吓唬吓唬她。但是后宅的女人们就不同了,她们更知道八福晋的痛点。”   四阿哥不信,“你说得太严重了,八福晋是福晋,后院都在她的掌控中,那些格格侧福晋还敢不敬主母?”   “阿哥熟读史书,你应该知道历史上有傀儡皇帝,还有不顶事的皇后。按照你的说法,他们都是主子,谁敢不敬他们啊?您别看后院小,但也是同样的道理。”   淑婉看四阿哥的茶盏空了,提起茶壶给四哥满上。   “后院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不论是格格还是福晋都想获得阿哥的宠爱。可是阿哥只有一个,宠爱只有那么多,分给你的多了,别人的就少了。为了搏出前程,谁管你是福晋还是侧福晋?只要有机会就得往上爬。   八阿哥以前独宠八福晋一个人,其他格格只能干看着。现在八阿哥冷落了八福晋,那些格格拼了命也得抓住这个机会啊!”   四阿哥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几个格格罢了,能闹出什么风浪?八福晋对后院的格格们很不客气,她们不敢明目张胆跟八福晋作对。”   “阿哥你忽略了一个人,后院的女人还包括了那位王侧福晋啊!”   “她?”四阿哥的语气颇为不屑。   王格格以前是八福晋身边的侍女,若不是八阿哥他们夫妻吵架,哪有她上位的机会?   四阿哥推测,这位王侧福晋品貌应该只是一般,肯定不是八福晋的对手。   “王侧福晋小产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不经事的小丫鬟。那丫鬟出去找人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感受着自己的孩子和鲜血慢慢往外流,那该是怎样的痛苦和绝望啊?经过此事,我不信她心里不怨不恨。再者,她是八福晋的贴身丫鬟,那就更了不得了。”   四阿哥不解,“贴身丫鬟又怎样?”   淑婉笑道:“贴身丫鬟知道主子一切的喜好习惯,有些甚至是八福晋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王侧福晋想害八福晋,那可比别人轻松多了。”   淑婉指了指外面,“我给我的丫鬟安排了很好的出路,但绝不会让她们做你的侍妾。这回阿哥明白了吧?”   四阿哥笑了,“你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原来就是怕我纳妾啊!真是一个醋缸!”   淑婉:……你有没有搞错?我在教你后院宅斗厚黑学,你的总结感想就是这?   “行吧!你要是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听说王格格变成侧福晋后,八福晋就病了。   又过了些日子,三福晋那里传来喜讯,她生了一个女儿,母女平安,请淑婉过两天去吃洗三宴。   淑婉准备了礼物,打扮齐整后跟四阿哥一起去了三阿哥府上,打算吃过席面就回来。   酒宴结束后,还不等淑婉提出告辞,三福晋的宫女过来请她。   “我们福晋想请四福晋和五福晋说说话,不知两位福晋方不方便?”   人家特意来请,淑婉和五福晋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她们随宫女去见三福晋,三福晋看见她们俩极热情地招呼她们。   “快过来坐!许久不见你们,我还怪想的,你俩也不说来看看我。”   淑婉和五福晋面面相觑,她们俩跟三福晋的关系算不得好。   淑婉怀第一胎的时候,三福晋故意气她。五福晋就更不喜欢她了,三福晋总是故意奚落她,实在讨厌。   这些年她们跟三福晋只是面子情,见面说些不痛不痒的闲话就完了。   像进产房聊天这种事,一般都是极亲近的关系才会进来,没想到三福晋会请她们俩过来说话,见面了还这样热情。   其实三福晋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人缘不佳。今天洗三宴,她娘家也来人了,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是想跟妯娌们聊。   思来想去,只有四福晋和五福晋为人厚道,彼此之间更熟悉,所以三福晋就厚着脸皮把她们俩请来了。   淑婉和五福晋坐在床边,三福晋侧着身子面向她们。   一个劲儿地使唤宫女给两人端茶倒水递点心水果。   “你们吃啊!别愣着!”   淑婉笑道:“三嫂家的点心自然是极好的,可惜我们刚吃过席面,实在吃不进去。”   三福晋讪讪地笑:“那就喝茶,这是今年新茶,特别好,你们尝尝!”   淑婉和五福晋面对这诡异的热情实在承受不住,只能喝点茶水,不停地夸茶叶好,水质好。   三福晋看她们喝了茶,实在忍耐不住了。   她连声问道:“听说八弟妹跟八弟吵架了?唉,他们夫妻最是和睦的,好好的,怎么会吵架呢?四弟妹跟他们挨着住,你知不知道啊?”   淑婉长出一口气,这么热情,原来是想问八卦?三嫂真是一个好瓜农啊!如果我办一家八卦报刊,三嫂不得把我当大宝贝一样供起来?   淑婉放下茶盏笑骂道:“三嫂真是的,你巴巴地把我们叫来,就想聊这个?”   三福晋红了脸颊,很是不好意思。   “这……我也知道自己好信儿,这样不好,但是不问心里又痒痒!乔迁宴的事,我只听我们家爷说了个大概,我就想找你们打听打听……”   三福晋也是有一些小聪明的,她知道四福晋和五福晋跟八福晋关系不好,跟她们打听肯定合适。   这事就不好找九福晋和十福晋打听,她们跟八福晋交好,肯定不会说实话。   五福晋笑了笑,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们在后宅,知道的反而没有前面的爷们清楚。”   淑婉不愿意做长舌妇,她含糊地说道:“人家的家事肯定瞒得严严实实的,我虽然跟八弟妹是邻居,但他们家的事情我实在不清楚。”   三福晋心里有些失望,淑婉和五福晋说的跟她了解的都差不多,一点都不劲爆。   淑婉笑道:“唉,我现在快忙昏头了。我家大阿哥明年该上学读书了,我寻思着给他找一个好先生。又想先生学问好,又想先生人品佳,还想先生讲课妙趣横生……我们家贝勒还说呢,你这么多要求,干脆请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教他吧!”   三福晋忙道:“你这样做就对了!孩子的事情马虎不得!孩子的第一位先生尤其重要,这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基础不牢,等以后学到更高深的学问就难了!”   五福晋坐在旁边不吭声,她对育儿问题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又没有孩子。府里的庶子什么时候开蒙,请哪位名师由着五阿哥操心去吧!她才懒得管!   三福晋想了想说道:“我们家爷喜欢跟读书人打交道,皇上让他编书,他接触的人也多。我跟他说说,让他介绍几位靠谱的先生,至于这些先生行不行,你们自己斟酌。”   淑婉感激至极,“哎呦!真是多谢三嫂了!你这可是雪中送炭!”   三福晋笑着摆手,“嗨,这有什么,我家孩子多,我知道请个好先生有多难!”   三福晋凑到淑婉身边小声说道:“如果你真的感激,你再告诉我几个八福晋的新消息。”   淑婉:“……”   您还记着这茬呢?你这是有多喜欢八卦啊!   淑婉哭笑不得地摆手,“我真不知道,一旦有了新消息,我第一个通知三嫂!”   三福晋撇撇嘴,心里给淑婉打了个差评。   四福晋太没用了!住在八福晋隔壁都打听不来消息!   洗三宴过后没几天,三阿哥就给四阿哥推荐了好几个先生。   四阿哥一一考察后,选中了两个做康宝的先生。   到了三福晋家小格格满月这天,淑婉给她回了一份厚礼。   等先生选好了,再过两个多月也快过年了。   四阿哥想了想,干脆让康宝提前上课,让他先适应适应。   要上学的小朋友心里兴奋极了,他管淑婉要新文具,要洒金的纸,要上好的砚台,要皇上赏下来的好墨。   淑婉看见儿子这样的表现心中忧虑,俗话说得好,差生文具多,康宝要这要那,是不是有差生的潜质啊?   就像本文作者,斥巨资买了键盘,每天写六千都吭哧瘪肚,还怪键盘不智能。   淑婉劝康宝,“孩子,你去读书是为了什么?”   康宝飞快答道:“为了跟先生玩!”   “……”淑婉纠正他,“不对!你是为了学习新知识,为建设国家而奋斗!”   康宝铿锵有力地反驳她,“不对!我是主子,我不用建设国家,小乐子,小方子会建设的!”   小乐子,小方子是康宝身边的太监,淑婉叹了口气,深感教育孩子的不容易。   “小乐子小方子要照顾你,他们不用建设国家。你有点志气好吗?你是为了更高远的理想去读书,不是为了玩!”   康宝不明白什么是高远,他低着头默默想了一会儿。   “高远?那我跟先生去放风筝,这样又高又远。”   淑婉:“……”   淑婉扶着额头,感觉有些眩晕。   她在心里感叹,果然,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教育孩子都容易血压升高,心跳加快。   “行了,你回去吧!”淑婉摆了摆手。   我不教育你了,我暂时放弃了,我怕心梗了,没人能救我一条命。   康宝问道:“额娘,那我的洒金纸,新砚台,新笔,新墨呢?”   “……我会给你准备的。”   康宝欢呼一声,“哦!谢谢额娘!”欢呼完他就跑掉了。   差生文具多又能怎样呢?自己的儿子自己惯着呗!淑婉让春儿去准备笔墨纸砚,又命人去编一个新的书箱。   到时候康宝的小太监帮他提着书箱,这样更方便些。   小宝歪歪扭扭地跑进来抱住淑婉的腿,淑婉笑着捏他的小鼻子。   “你啊你!都这么大了,走路像个小鸭子,说话也不流利。”   比你哥哥当时差远了。   春儿把笔墨纸砚拿出来让淑婉挑选,淑婉把小宝抱起来放在腿上。   “小宝,看见没?你哥哥要去读书啦!他净想着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你以后可别学他哦!”   小宝乖乖地‘哦’了一声,小手飞快地抓起一根墨条塞进嘴里。   吓得淑婉和春儿连忙去抠,这玩意可不能吃啊!   淑婉把墨条抢救下来,在小宝屁股上拍了下。   “你们哥俩没一个省心的!”   四阿哥从外面进来,他进屋笑道:“在门外就听见你们娘俩吵架拌嘴了,孩子怎么气你了?”   淑婉把沾着口水的墨条递给四阿哥,“你儿子觉得肚子里没有墨水,给自己添一点。这个你拿去用吧!”   四阿哥笑着捏捏小宝的脸,“傻小子,这玩意不能吃!”   小宝冲四阿哥甜甜地笑,他每天蔫淘蔫淘的,明明知道阿玛额娘在说什么,他就假装听不懂,继续淘自己的。   淑婉让下人把孩子带下去,她问四阿哥,“这还是上午呢!你刚去了衙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四阿哥脱了外衣,懒洋洋地躺在榻上。   “衙门里没事,我应个卯就得了,谁愿意待在那儿?我回来躲懒,若有大事,会有人来报给我知道。”   淑婉很理解,这位爷是翘班了。   “你换身家常衣裳吧!衙门里的衣裳太拘束了。”   夫妻俩正说话的时候,宁嬷嬷进来通报。   “福晋,八福晋派四个嬷嬷过来,说是来送年礼的。”   “送年礼?”淑婉笑了,“现在离过年还有些时候呢!八阿哥府邸又不是远在江南,需要提前出发,免得误了事。他们家就在隔壁,怎么提前这么长时间来送礼?”   宁嬷嬷也摸不着头脑,“那四个嬷嬷很知礼的样子,我问了,她们也没说什么,只说是送年礼。”   淑婉点点头,“行了,叫她们进来吧!”   四阿哥进了里间,把帘子放下,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了。   四个嬷嬷都是同样的衣着,同样的发式,她们恭恭敬敬地行礼,递上一个厚厚的礼单。   “请四福晋过目,这是我们福晋送来的年礼簿子。”   宁嬷嬷接过来递到淑婉手里,淑婉翻开大致看了看。   这份年礼比往年厚了两三层。   “你们福晋费心了,只是今年的年礼似乎比往年厚几分,送来的时候也早了许多。”   嬷嬷弯着腰,低着头,很谦卑的样子。   “我们福晋说了,以前不懂事,总爱跟四福晋吵闹。上次侧福晋小产,福晋才知道远亲不如近邻。四贝勒四福晋宽宏大度,肯借大夫给我们,不然侧福晋只怕活不成了。   我们福晋提前送来这份厚礼,是想跟四福晋道歉,缓和四福晋的关系。”   淑婉笑了,“既然是道歉,你们福晋怎么没来?”   嬷嬷忙赔笑脸,“您也知道,我们福晋最近病了,身体欠佳,吃了许多药总不见好。我们福晋也想亲自登门致歉,但您也知道,距离侧福晋小产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我们福晋怕迟迟不来道谢,会让四福晋觉得怠慢,所以急急忙忙准备了这一份厚礼,希望四福晋能不计前嫌。看在我们福晋年轻不懂事的份上原谅她以前的过错。”   淑婉翻看着年礼单子,这一次八福晋姿态放的很低,她的道歉也算有诚意了。   “年礼我收下了。”淑婉笑道,“我们是妯娌,不论是皇上还是太后,都希望我们妯娌和睦。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过去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至于以后怎么相处,就看八福晋的了。”   嬷嬷偷偷松了口气,她来之前就知道送年礼不是一份好差事,她以为四福晋会刁难她,没想到把自家福晋气得冒烟的四福晋这样好说话。   “四福晋放心,奴才把您的话记牢了,回去就学给我家福晋听。”   淑婉把礼单放在一边,她命宁嬷嬷送这几位嬷嬷去茶房吃茶吃点心,再发一些赏钱。   不论八福晋为人如何,淑婉不想难为几个下人。   四位嬷嬷下去了,四阿哥从里间出来了。   “给我看看礼单。”   淑婉把单子递给他看,她跟四阿哥感慨。   “那几位嬷嬷很有礼貌,很谦卑,来之前肯定是得了八福晋的嘱咐。依我看,隔壁府里肯定是有别的事情发生,不然八福晋怎么突然服软了?”   淑婉心道:啧啧,高傲的八福晋啊,她也不是低不下头嘛! 第90章   四阿哥看完礼单, 随手扔在桌上。他对八福晋近期的遭遇不感兴趣。   他对淑婉说道:“这些东西你安心收下,以后咱们两家不远不近地相处就行了。”   淑婉笑道:“不用你嘱咐,我自然知道。八福晋是个伶俐人, 她应该也清楚。她做过的事,不是送一份厚礼就能轻易揭过去的。”   四阿哥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淑婉想了想又道:“八福晋那里……我回一份礼吧!”   四阿哥有点抠门,他不想回礼。   “不用回礼, 给她回礼就是浪费。”   淑婉劝道:“还是回一份吧!咱们回礼不是给八福晋看的,是给外人看的。”   八福晋和八阿哥虽然闹掰了,但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夫妻一体。现在八福晋道歉示好,在外人看来就是他们夫妻给四阿哥夫妇道歉了。   四阿哥和淑婉当然有不原谅的权力, 但皇上肯定是希望他们兄弟和睦的。   “咱们回一份礼, 就当是哄皇上开心了。”   回礼也得有个名目,淑婉给亲戚们的年礼还在准备中, 突然之间置办不齐全。   淑婉想到八福晋病了后, 她离得这么近也没去看看, 不如送一份礼物, 就当做探病了。   淑婉把宁嬷嬷叫进来, 吩咐她去准备东西。   “既然是探病的礼物, 那么就不用太丰厚,随便送一些布料荷包就行了。最要紧的是不能送药材补品,免得她吃了不舒服, 还要赖在我身上。”   宁嬷嬷笑道:“奴才知道轻重,福晋尽管放心。那么……您是亲自去探病呢?还是奴才代表您去?”   淑婉断然拒绝,“我不去!你也不许去!你随便找两个机灵的嬷嬷送到隔壁就得了。   呵, 我能收下她的赔礼已经很大度了, 若是再亲自去探望, 那我也太给她脸了!我得让八福晋和外面的人知道,维持表面和善可以,想彻底原谅她,没门!我也是有脾气的!”   四阿哥听完这话若有所思,淑婉说得对,他们夫妻也是有脾气的。这件事得想办法传到皇上耳朵里,他得暗示皇阿玛,他们愿意跟兄弟们和睦相处,但兄弟们也不能仗着他们夫妻脾气好就为所欲为。   四贝勒府的下人办事效率极佳,还没到中午,探病的礼物已经送到八阿哥府上。   八福晋在病中也见了四贝勒府的两位嬷嬷,表示郑重。她躺在床上,与嬷嬷们之间隔了一扇屏风。   八福晋看了看礼单,“替我谢谢你们福晋,我这不是大病,不过是天气冷了,不小心着了凉,难为她费心想着我。”   嬷嬷笑道:“我们福晋本想亲自过来,无奈家中事忙,实在脱不开身,八福晋勿怪。”   八福晋冷笑,“我知道她忙!”   宫女冲她眨眼睛,八福晋连忙改了语气。   “咳咳,我知道四嫂忙,一大家子的事情都要她来裁决。我得的是小病,四嫂不用来看我,免得过了病气。你们府里还有孩子呢!得小心些!”   嬷嬷连忙夸八福晋会替人着想,说了一通好话。   两个嬷嬷离开后,宫女扶起八福晋,在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   “福晋,您看四福晋这是什么意思?”   八福晋叹道:“就是接受道歉的意思,以后两家老死不相往来,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这样的结果跟八福晋预想的差不多,她本来也没指望四福晋能原谅她。   她给淑婉送一份厚厚的年礼不是给淑婉道歉,是在给八阿哥道歉。   这份年礼中许多东西都是她从嫁妆里拿出来填补进去的。她在给八阿哥释放和好信号。   你看,我已经知错了,我给四福晋道歉了,我以后会做一个合格的贤惠福晋。   八福晋突然冷笑道:“接下来就看咱们的好阿哥肯不肯原谅我了,哼!”   淑婉猜的不错,不到绝境,八福晋是不肯低头的。   改变八福晋的不是突如其来的某一件事,而是这些日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八阿哥和八福晋大吵一场后,两人开始了冷战。   八阿哥决定不再惯着八福晋,八福晋也不肯认错。   八阿哥为了改一改八福晋的性子,这些日子一直歇在王格格的院子里。   虽然王格格刚小产,不能伺候,但八阿哥就是闲聊天也要待在王格格那里。   而经历了小产一事,王格格也变了许多。   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卑微地仰望着福晋。不再像以前一样,面对八福晋的指责惩罚逆来顺受。   她几乎是无师自通学会了争宠,学会了纠缠八阿哥。   王格格以前是八福晋的奴才,但她也是个人。   她永远都记得失去孩子的痛苦,也记得血流不止身体越来越冷的绝望。   王格格伺候八福晋许多年,她差不多是最了解八福晋的人。   而且她见过八福晋和八阿哥的相处模式,在这段婚姻关系中,八阿哥最开始是处于弱势地位的,他总是不自觉地忍让八福晋,不断为八福晋做出让步。   王格格只是认识几个字,她也没有什么大见识。她凭直觉把自己变成一个柔弱无助的菟丝花,像藤蔓一样慢慢缠住八阿哥,让他为自己付出,让他为自己心疼。   八阿哥毕竟是个高傲的皇子,他在王格格身上找到了被需要的感觉,这和他在八福晋那里的感受完全不同。   原本他要请旨让王格格为侧福晋只是吓唬吓唬八福晋,原本他住在王格格的院子里是为了让八福晋认错,但是现在,八阿哥对王格格充满了怜爱之情。   他请旨让王格格变成了侧福晋,留在她身边的时间越来越久。   八福晋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她恨不得立刻撕了这个侧福晋。   王侧福晋巴不得福晋害她,那样八阿哥更怜惜她了,可惜八福晋到底没有丧失理智。   府里的糟心事让八福晋病倒了,她在病床上反思自己,经过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她终于决定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跟八阿哥道歉言和。   八福晋再不甘心也没有用,她娘家已经失势,八阿哥又不顾念旧情,她若是还不肯低头,以后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一份年礼让八阿哥感受到福晋态度的变化,他又抻了福晋几天,最后还是回到了八福晋的正房。   夫妻俩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说话,谁也没提之前发生的事情,但彼此都知道,他们回不到过去了。   八阿哥的后宅可以写一本厚厚的宅斗小说,四阿哥的后宅也可以写一本小说,小说的名字可以是《霸道福晋包、养记事》,也可以叫《后宅,请男人走开》。   在后宅被隐形的四阿哥不想在皇上面前也变隐形,他偷偷琢磨着该怎么把八福晋送年礼的事捅给皇上知道。   他这边刚打点好关系,八阿哥那里也跟着打点好了。   对于八阿哥来说,让皇上知道这件事的想法更加迫切。他都让福晋道歉了,皇阿玛也该对他改观一些了吧!   这日,皇上批阅奏折有些累了,他休息一下,喝喝茶,跟身边的太监聊聊天。   梁九功笑道:“皇上,近日有个趣事,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皇上不在意地问他,“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梁九功:“眼下离过年还有一段日子,八福晋已经把年礼送到了四阿哥的府上,据说这份年礼拿去娶亲都够了。”   “哦?送这么多礼?”皇上笑道,“看样子,老八两口子是在给老四他们道歉了。”   八阿哥他们夫妻的所作所为皇上心里明镜似的,但梁九功必须假装不知道。   毕竟八阿哥做事不地道,他一个做奴才的不能点评八阿哥的对错。   “道歉?八阿哥和四阿哥好着呢!好好的道什么歉呢?奴才不明白。”   皇上指着他笑,并不拆穿他。   梁九功提完这事就不说话了,皇上想了想问了一句。   “老四他们夫妻是什么态度?”   梁九功笑道:“听说四福晋收了东西,还没回礼呢!”   他明显是收了八阿哥的好处,说话也是向着八阿哥。   副总管太监刘进忠笑道:“奴才听说四福晋虽然没有回赠年礼,但八福晋病了,四福晋送了一份探病的礼物。”   皇上:“她去探病了?”   刘进忠:“没有,派两个嬷嬷去的。”   皇上点点头,“老四媳妇有些脾气啊!”   梁九功看了刘进忠一眼,“奴才消息不如刘公公灵通,还真没听过这事。”   皇上笑着放下茶盏,拿起朱笔继续批奏折,由着梁九功和刘进忠眼神厮杀。   驭人之术在于平衡,底下的人互相竞争,他们就腾不出空闹事了。   而且有竞争才有进步嘛!   今天的事情就是如此,若是只听了梁九功一个人的话,未免有失偏颇,刘进忠也加入进来,他就看到事情全貌了,还能从侧面看出两个儿子的心思。   看样子,梁九功是收了老八的好处了,老八特意跟这个当阿玛的禀告一声,他已经道歉了。   至于刘进忠有没有收四阿哥的东西,他就不太拿得准了。没准是刘进忠故意跟梁九功作对,这事不好下定论。   皇上蘸笔后,捏着笔杆看着奏折,心思却不在奏折上。   老八这孩子聪明,但他有些太聪明了,他的心思没有完全放在正事上,他经常分析自己的想法,琢磨别的官员的心思。他擅长投其所好,总想让别人念他的好。   皇上心中有些不喜,他是帝王,最不喜欢别人揣测他的想法。若是老八肯把这些小心思放在正事上,肯定更有作为。   再有老八这次完全猜错了他的心思,他是道歉了,那又怎样?事情都过去多久了,现在才道歉,早干什么去了!   老八的福晋也让皇上不喜,她为人妻子,总想压老八一头。不能做老八的助力,还总是拖老八的后腿,还撺掇老八,挑拨他们兄弟关系,简直可恶!   皇上叹了口气,在奏折上画了个圈。   他又停下笔想起了老四,老四这孩子,从小就倔,经常无缘无故地发脾气。自从他成家了,看着比以前强多了。   皇上觉得是四福晋的影响,这次的事情,四福晋做主把东西收下,老四也没发脾气。   若是放在以前,老四非得把福晋骂一顿,把那些礼物都扔到八阿哥府邸门口。   看来娶个贤妻很重要啊!同样是独宠媳妇,老四家里就和睦许多,老四在外面也越来越稳重,老八那里就差远了。   对于淑婉派人回礼,但不亲自上门探病的行为,皇上也是赞赏的。   她又不欠着老八两口子,能接受道歉已经是胸怀宽广了。若是她没脾气地上门探病,皇上还要瞧不起她,觉得她是假惺惺地故作姿态。   想完这些,皇上低头批阅奏折,打算今晚去永和宫坐坐,跟德妃聊聊天。   八福晋送年礼道歉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淑婉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年关将至,她比平时要忙的多。府里该置办过年的东西了,铺子里搞了一波年终促销,把旧产品打折出售,准备回笼资金,到了新年推出新品。   秉承着骗有钱人银子的宗旨,铺子里的新产品就是换个更漂亮的包装,里面的东西跟旧产品差不多。   五福晋觉得良心不安,觉得这样太敷衍顾客。淑婉劝她趁早把良心丢掉,谁能天天研发新产品啊?那多累啊!   在忙忙碌碌中,眨眼间就到了新年。   除夕还像往常一样,大年初一,淑婉和四阿哥又带着康宝进宫赴宴。   康宝先跟着额娘来到永和宫给德妃娘娘磕头,然后小太监把他送到前面四阿哥那里。康宝乐不得地去了,那里还有数位堂兄弟,康宝迫不及待地找他们玩。   紧接着淑婉陪着德妃去宁寿宫给太后磕头请安。   宁寿宫里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大家给太后磕了头,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话。   太子妃陪在太后身边,太后周围好些人,有的是宗室福晋,有的是宗室格格。   她们很少进宫,难得入宫一次,当然要聚到太后身边好好问安。   淑婉坐在德妃身边,跟七福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这时八福晋走过来了。   “四嫂。”八福晋主动过来打招呼。   她主动跟淑婉说话,这可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宫里的人都知道,四福晋和八福晋关系不佳,出门赴宴,主人家都得想法子让她们俩分开坐。   淑婉笑着点点头,“八弟妹啊!你这是大安了?”   八福晋温温柔柔地笑,“多谢四嫂一直惦记着,我的病好了。”   三福晋瞧见了,欠欠地过来看热闹。   “呦,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你们做了邻居,你们俩的关系就亲近了。”   三福晋把五福晋和七福晋拉过来,“你们俩啊,可得小心着些!都知道你俩跟四弟妹好,你们小心八弟妹把四弟妹抢跑了!”   五福晋和七福晋干巴巴地笑,“哪有三嫂说得那么严重?”   淑婉指着三福晋笑道:“三嫂别忙着笑别人,你才是最该小心的那个人。八弟妹把我抢走了,以后我就不疼你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三福晋冲淑婉甩帕子,“呸!哪个要你来疼?”   淑婉连连点头,“是是是!嫂嫂自然要让三哥来疼!”   众人哄然大笑,三福晋臊得满脸通红,卷起袖子就要捏淑婉的脸,惹得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太后看见了忙问道:“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怎么还动起手了?”   淑婉笑道:“我不肯疼三嫂,三嫂恼了,在跟我耍小性子呢!”   太后知道她们在闹着玩,也就不想管了。   她笑着说道:“老四媳妇太坏了,你就疼疼你嫂子,快把她搂在怀里吧!这大过年的,可怜见的!”   淑婉冲三福晋张开怀抱,“来吧!三嫂!快到我怀里来,我疼你呢!”   三福晋又是气又是笑,指着淑婉说不出话来。   太后身边的宫女低声问太后,“太后,要不要提醒四福晋她们收敛一点。”   太后笑着摆摆手,“今天来的都是宗族的人,没有外人,不必拘束。这大过年的,这样活泼热闹才好呢!”   太子妃也说道:“几位阿哥福晋都是懂规矩的,玩闹几句肯定就收敛了,不必派人提醒。”   太子妃所料不错,妯娌几个很快就安静下来,又恢复成淑女模样,端着茶盏慢吞吞地喝水。   八福晋主动挑起话题,说起了淑婉和四福晋的胭脂铺子。   她说话的时候轻声漫语,身上再见不到以前倨傲的样子。   “四嫂五嫂开的胭脂铺子极好,我派人去买了今年新上的新品。不仅东西好用,包装也新意十足。”   淑婉客气道:“嗨,你太见外了,你想用胭脂水粉,直接去柜上拿就是了,派人去买太生分了!”   八福晋笑道:“我知道嫂子们是小本生意,年前刚刚搞了一波低价售卖,想必没什么利润。你们的生意就是开着玩玩,散散心。今天送这个,明天送那个,我哪能占嫂子们的便宜?”   五福晋笑道:“弟妹太客气了。”   聊了一会儿,宫女通知八福晋,说惠妃娘娘找她,八福晋就走了。   三福晋没瞧见热闹,心里失落极了。   她叹了一句,“哎呀,八弟妹跟以前相比变了好多啊!”   七福晋附和道:“可不是嘛!八弟妹以前说话和气,但身上还是有股看不起人的劲头,现在不一样了,说话做事都很和气,再瞧不见以前的倨傲。”   三福晋幸灾乐祸,“今时不同往日,她娘家现在不像以前了,八阿哥也有了更合心意的侧福晋,她自然得收敛着点了。”   七福晋轻轻点头,若是八福晋一直得意,她哪能瞧得起别人!   三福晋觉得和七福晋聊得来,拉着她去了旁边,留下淑婉和五福晋坐在一起说话。   五福晋不喜欢八福晋,但她也不喜欢嚼舌根。   淑婉也是如此,有些坏话跟四阿哥唠叨唠叨就算了,还是不要跟妯娌说。   除了五福晋,其他几个妯娌她都信不过。   八福晋刚刚提到新产品的包装,五福晋也聊起了这个话题。   “四嫂的主意太好了,咱们出的新年礼盒可受欢迎了。临近新年的时候,做三十份小包装的盒子,放在一个大盒子里面。然后让人去拆,每一个礼盒东西都是不一样的。   这个包装太有新意了,我今年进宫给宜妃送了一个,头一次得了婆婆的喜欢!”   五福晋有些激动,宜妃那么难讨好的人都喜欢,更不用说别人了!   淑婉连忙解释道:“那可不是我的主意,我不过是拾人牙慧。”   这都是前世商家们想出来的新意,淑婉这是借鉴,可不敢说这是自己发明的,她还要脸。   五福晋不相信,“再没有比四嫂更聪明的人了,我怎么没见京城其他铺子做过礼盒?江南那边,我也没听说有这个新鲜玩意。四嫂就别骗我了,就是你想出来的好法子!”   四福晋怎么解释,五福晋都不听。   五福晋还觉得淑婉应该接手铺子的管理。   “你经营铺子肯定比我强多了,你总是有很多新想法!”   淑婉心道:好家伙,你还想把所有工作都推给我!   “不不不!我是出主意能耐,管人不行,比你差远了!我有主意,你来落实,咱们俩分工合作,多么愉快!”   淑婉一个劲儿给五福晋戴高帽,五福晋听了心里果然熨帖。   她心想,看来我也是有优点了,我也能帮到四嫂!   “那好吧!以后管铺子的事情还是我来做!”   淑婉趁机提起了开分店的事,“咱们铺子发展正好,我想开分店。这分店嘛!就开到江南如何?说实话,我开分店是想多赚钱,再也是想安排一下我府里的丫鬟。她做事机灵,可惜年纪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我觉得嫁人虽好,但比不上做分店掌柜,她也是同样的想法。”   五福晋说道:“四嫂对手底下的人真好,还为她考虑这么多。开分店我是不介意的,不过是往里面砸银子罢了。只是那个丫头可得考虑好,女掌柜可不是好当的。”   “这只是一个大概的想法,还没有细想呢!即便不是为了手下丫鬟,我也想把铺子开到江南去。江南有盐商,他们富得流油,盐商家里的女眷那么多,咱们把铺子开到江南,岂不是发财了!”   五福晋咽了咽口水,淑婉没提还好,提了她疯狂心动。谁不想发财啊! 第91章   江南富庶之地, 盐商们富得流油。他们过着奢侈的生活,变着花样花钱炫富,给女眷们买胭脂水粉的钱就是洒洒水罢了。   淑婉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银子掏出来。   五福晋虽然心动, 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和淑婉约定好,过完年就安排开分店的事。   毕竟赚钱要趁早嘛!   每年宫宴都是一个样子,没什么稀奇的。   今年最稀奇的大概就是八福晋了, 她身上的傲慢骄矜全都不见了,变得像一个普通的内宅主母。   宴会结束,四阿哥他们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吩咐膳房准备吃食。   宫宴的菜端上来就是温温吞吞的, 等太后讲完话, 众人起身敬酒同贺新春后,桌上的饭菜差不多就凉透了。   宫里做菜喜欢放猪油, 菜冷了后, 猪油凝成白霜, 看着就倒胃口。   四阿哥在前面喝了一肚子的酒,回到家里就想吃点热乎乎的汤面。   膳房很快把吃食准备好,四阿哥、淑婉和康宝捧着碗,吃得香甜。   小宝还太小,还没学会规矩,不方便带他进宫。再者四阿哥和淑婉在宫里忙着应酬,带他进宫也没时间照顾他。   小宝跟奶娘宫女太监玩了一天, 好不容易等到阿玛额娘和哥哥回来, 他吵着闹着要到正房来。   小儿子要来, 淑婉哪能不见?   小宝进屋后, 淑婉放下碗筷, 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   “额娘的小宝有没有想额娘啊?”   小宝乖乖点头,“想!”   淑婉在他肉乎乎的脸蛋上贴了贴,“乖宝,额娘也想你了。你在家乖不乖?”   小宝还是点头,“乖!”   他眼巴巴地看着四阿哥和康宝吸面条,吧嗒吧嗒嘴,馋兮兮地点了点自己的嘴巴。   “小宝也要吃。”   康宝故意逗弟弟玩,“唉,小宝,别跟哥哥抢。哥哥在宫里都没吃饱。”   小宝才不管呢!他不停地伸手点嘴巴。   “要吃!”   康宝大声叹气,“你不喜欢大哥了吗?你怎么忍心抢大哥的口粮?阿玛额娘和我进宫都没饭吃,你在家里吃饱喝足,你大哥我可是饿了一天啊!”   小宝听懂了,他看看阿玛,又看看额娘。   淑婉也跟着逗他,她皱眉噘嘴故意卖惨。   “额娘也没吃饭,小宝忍心跟额娘抢吗?”   四阿哥笑着看热闹,由着淑婉和康宝骗孩子。   小宝看看桌上的吃食,又仰头看看额娘,呜地一声哭了起来。   淑婉吓得连忙去哄,“好了好了,不哭了,额娘给吃面哈!不哭了!”   看把孩子馋的,都馋哭了,咱们这样的家庭不止于此。   四阿哥也忙不迭地喊人,“快去给小阿哥盛面去!”   小宝捧住淑婉的脸,他让奶娘把自己房里的点心拿来。   “小宝不吃,小宝的点心给阿玛额娘和哥哥吃。”   淑婉这才明白过来,儿子这是心疼她饿肚子了。   四阿哥把小宝从淑婉怀里抱出来。   “还是我们小宝孝顺,好孩子不哭了,阿玛额娘和大哥都没饿着,你的点心留下自己吃吧!”   四阿哥还埋怨淑婉,“你看你,大过年的,非要把孩子惹哭了。”   康宝有些心虚,明明最开始是他招惹弟弟的。   淑婉瞪了四阿哥一眼。   呵!男人,就会马后炮,我逗孩子的时候,你不也看得很开心吗?   淑婉拿起筷子接着吃面,哼,今天过年,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等着出了正月,我非得翻身做主人!   正月里是一年之中最闲的时候,也是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   闲是因为正月里大家都放假,连皇上都封笔。忙是因为大家忙着走亲戚拜年,吃年酒。   皇子及宗室会轮流摆酒请客,大家凑到一起,沟通沟通感情。   不要以为走亲访友吃酒看戏会很轻松,人多了,说话的时候就得小心些,一句话吐口之前先想三遍。   再有出门见客总要穿一身漂亮衣裳,戴一些贵重首饰。见客的衣裳首饰都不轻便,冬□□裳厚重,一套衣裳首饰十几斤重,挺直了腰板坐一天,谁都要累的。   今年过年没什么新鲜事,只是听说大阿哥快续弦了。皇上和惠妃正在给他相看,没准明年新福晋就能过门了。   这事与淑婉没什么关系,她随便听一耳朵就得了。   出了正月,康宝开始正式读书上课,淑婉在家开始琢磨江南开分店的事。   二月份,小宁子突然传来消息,说想回府。淑婉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派人去接小宁子回府见她。   小宁子进屋利落地磕头行礼,淑婉让他起来,仔细地打量着他。   他穿了一件淡蓝色的棉袄,浑身上下干净整洁,瞧着很精神。   淑婉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可见是历练出来了,瞧着比以前稳重踏实多了。”   小宁子在庄子上帮太医们研究牛痘,各种琐碎杂事,沟通联络的事情都是他在做。   后来皇上虽然拨了别人过去,但小宁子了解全局,做事圆滑妥帖,靠自己的本事站住了脚,没有被别人挤走,一直在庄子待到现在。   可能是因为在庄子里做了总管,小宁子不像以前那样跳脱,站在那里也有些总管太监的派头了。   听到淑婉的夸奖,小宁子连忙笑道:“奴才是福晋的人,所以福晋怎么看都觉得好!”   淑婉笑着摇头,“有些地方变了,有些地方还是没变,还是像以前一样嘴甜。”   淑婉命人看座,夏儿亲自给他搬了个凳子过来。小宁子连忙道谢,谨慎地坐下,屁股就在凳子上搭了个边。   淑婉问他,“现在庄子里的事都完了?你怎么回来了?”   小宁子答道:“大体上是完事了!太医们已经找到种牛痘的最佳办法,来试验的孩子们也都安然无恙。奴才在庄子上的事情做完了,过年之前在庄子外一处庙里住到现在,在庄子里用的东西都烧了,确定自己身上没有脏东西了,奴才才敢回府。”   他把自己的行李都烧了,身上这套衣服都是托别人送过去的。   淑婉点点头,怪不得他是空着手回来的,身上一件行李都没有。   “你也太小心了,庄子上的事情结束后,你就该回来,这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在庙里跟和尚道士过节,多冷清啊!你在外面辛苦了,回来后就好好休息一阵子。贝勒爷很看好你,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前途。”   听到福晋的话,小宁子自然是感激不尽,但还有一件别的事情困扰着他。   小宁子犹豫了一下,跪在地上跟淑婉坦白。   “奴才不敢欺瞒主子,在外面这段日子,有人招揽奴才。”   淑婉笑着问道:“谁啊?”   “有一个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叫魏珠。还有一个太监总管,似乎是太子的人。还有……还有八阿哥的人。”   淑婉忍不住笑了,八阿哥还真是礼贤下士啊!太监都要招揽,还是挖四阿哥的墙角。   淑婉对小宁子笑道:“八阿哥那里就算了,从一个阿哥这里,跳到另一个阿哥那里,有什么趣儿呢?再者,八阿哥只是阿哥,咱们家这位是贝勒爷呢!何况八福晋也没有我有钱啊!”   小宁子连忙表忠心,“奴才万万不敢背叛主子!奴才生是福晋的人,死是福晋的鬼!”   淑婉摆摆手让他起来。   “我是信得过你的,你能主动说起这事就说明你没有外心。你不用害怕,先在家里好好歇几天。”   淑婉命夏儿开箱子给小宁子赏了好些东西,又命人给小宁子准备行李衣裳。   小宁子再次给淑婉磕头,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正院。   淑婉知道夏儿跟小宁子关系好,特意让夏儿去送小宁子回去。   夏儿领着小宁子去了他的新住处,这是一个单间,采光好,装饰也好,比他以前的住处强多了。   “瞧见没,福晋吩咐下来的,我亲自盯着他们收拾的屋子,你看看合不合心?”   小宁子连连道谢,“还是福晋和夏儿姐姐疼我。唉,出门在外,哪里都不如府里好啊!”   夏儿忍不住提点他,“既然知道府里好,你就老老实实地效忠主子,趁早把招揽你的人都忘了。”   小宁子苦笑,说实话,皇上的人和太子的人招揽他,他当然是心动的,谁不想往上爬呢?   “多谢姐姐提点,我明白姐姐好意。我也舍不得离开府里,更舍不得离开姐姐。”   “你少贫嘴了!谁是你姐姐!”夏儿又叹了口气,“有件事你不知道,再过些日子,我就要走了。”   小宁子惊了,“我刚回来,姐姐要去哪儿?姐姐还没到二十五岁吧?现在就要离开吗?”   夏儿笑道:“福晋想在江南开一家分店,我去做女掌柜!”   小宁子冲动地说道:“我也跟姐姐去!”   夏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有趣!别人招揽,你都不肯接受,我一句话没说,你就要主动跟我走!”   小宁子讪讪地笑了笑。   夏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当你亲弟弟一样,等我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小宁子眼睛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恩,我会的。”   小宁子回来没多久,皇上在朝会上宣布了牛痘之法的好处。   牛痘比人痘安全许多,种人痘是让人体轻微感染天花,然后发热出痘,最后痊愈达到免疫天花的效果。   牛痘是让人体感染牛痘,生了牛痘会很快痊愈,以后就能免疫天花。   皇上拿出庄子上的试验结果,大臣们高呼万岁,欢呼皇上圣明,但到了种牛痘的时候,没有几个人敢给家里的孩子种。   皇上对此有些无奈,但他也知道,推广牛痘急不得,改变人们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事的。   现在第一件事是论功行赏,参与研究的太医们都收获了名誉和丰厚的赏赐,后期主持牛痘研究的大臣也升了官。   当然,皇上也没忘了自己的儿子儿媳。   他下旨封四阿哥为雍郡王,康宝和小宝封为固山贝子。皇上给淑婉的娘家兄弟升了官职,最后给淑婉发了一大批赏赐。   收到旨意,四阿哥一家人磕头谢恩。   道贺的人扑向了贝勒府,不,现在是郡王府了。一时间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府邸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了。   有了喜事,淑婉当然要摆酒请众人一起沾沾喜气,但她心里并不快乐。   招待完宾客,淑婉回到屋里卸了妆,穿着单薄的里衣躺在床上,四阿哥掀开被子,躺在她旁边。   四阿哥看她噘着嘴,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觉得奇怪。   “这么大的喜事,你不高兴吗?”   “并不!”淑婉不客气地说道,“封赏的都是别人,我好像什么都没捞到!”   四阿哥侧过身搂住她的腰,“怎么会?我这郡王的位置还是沾了你的光呢!”   淑婉抱怨道:“说的就是啊!你是郡王,我儿子是贝子,我娘家兄弟们也升了官,就我啥也没有!明明办事、出力、花钱的都是我,我怎么最后什么都没捞着啊?”   四阿哥趴在她颈侧闷闷地笑了起来,“别人是妻凭夫贵,我们是夫凭妻贵,你还不满足?”   “不满足!你们可以没有爵位,但我应该有啊!我都想好了,皇上封我一个爵位,封号就是痘!不管是贝子还是贝勒,我都不嫌弃!”   四阿哥笑得更大声了,“逗?逗人笑的逗吧?逗贝勒,恩,这个封号挺好听的!”   淑婉在他身上掐了一把,“你还笑!你封了爵位,我辛辛苦苦招待客人,跟他们赔着笑脸。我累的脚都肿了!”   四阿哥敷衍地点点头,“好好好,一会儿让春儿进来给你捏捏!”   “好啊!你这个男人,你得了好处,连给我捏脚都不肯!”   “我堂堂郡王怎能给女人捏脚?传出去我的脸面往哪里摆?”   淑婉冷笑,“你还想要脸面?我的好阿哥,我得给你泼点冷水了!从今往后,你出去都得小心,别人喊你郡王的时候,心里就在笑话你呢!”   淑婉坐起来捏着兰花指,做出一副做作的样子。   “啧啧啧,瞧瞧,瞧瞧,四阿哥那个郡王得来的太容易了,他是靠媳妇得来的!哼,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四阿哥心口一闷,淑婉这话正说到了点子上,这几日京城里确实有这样的传言,说四阿哥就是娶了个好老婆,靠着老婆才升了爵位。   若是靠他自己封爵,他且得等呢!   淑婉跟四阿哥一个被窝里睡了这么多年,已经把他琢磨得透透的了,看见四阿哥的表情,淑婉心里咯噔一下。   说四阿哥吃软饭的风言风语,她也听说了。   四阿哥待她虽然好,但他毕竟是个皇子,从小的教育和环境,让他很有些大男子主义。   经常被人议论,刚开始他不在意,时间久了他心里肯定会不舒服,这很不利于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淑婉今天晚上也是特意提起这个话题,就是想试试四阿哥的态度。   淑婉舔舔嘴唇,柔柔弱弱地趴在四阿哥身上。   “说句心里话,看见你封了郡王,我心里高兴。若是有人说你吃软饭,我就更高兴了!”   四阿哥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屁股,“最毒妇人心,你就见不得我好!”   淑婉咯咯地笑,“别人说你靠女人,你千万别吭声,你就直接承认!这样别人就知道了,四阿哥怕老婆。那么,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就不敢把家里的好闺女送到你身边啦!   他们得好好琢磨琢磨,四阿哥的福晋那样凶悍,四阿哥又这样怕老婆,那女儿进了他们的家门,又受欺负又不得宠,送过去了也是白瞎了!”   淑婉搂着四阿哥的脖子,“这样,阿哥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四阿哥心里那点不舒服一下子就散了,他摁了摁淑婉的鼻子,说她没出息。   “别人家的男人封王拜相,家里的媳妇乐得找不到北,你可倒好,只想着后宅那点子事情。”   淑婉起身说道:“你不懂!我这叫未雨绸缪!你必须得配合我!咱们家里,除了我,只能有宋格格和武格格,再不许有别的女人出现!”   淑婉捏着四阿哥的袖子擦眼角,她捏着嗓子嘤嘤嘤假哭。   “我是烧糊了的卷子,宋格格和武格格比我还不如,有她们两个衬托,我还能有几分姿色。若是有了别的妹妹进府,她又会读书,又会舞文弄墨,还会跟阿哥吟诗作对,这府里还有我落脚的地方吗?”   四阿哥把袖子扯回来,“行了,别装哭了!”   淑婉眼珠子一转,开始道德绑架。   “我是真伤心,阿哥竟然不肯信!我知道的,都是我的错,是我年老色衰,风韵全无,现在装不得妖精,也不会装山贼,没有新花样了。都是我不好,阿哥不再爱我,我也能够理解。”   四阿哥:“……”   媳妇太爱演,他只觉得头疼。   四阿哥把淑婉拉到怀里,翻身压在她身上,俯身贴上她的嘴唇,让她赶紧闭嘴。   废话不必说了,还是看实际行动吧!   第二日清晨,淑婉睁开眼睛,觉得视线都变窄了。   是她穿越了吗?哦,不是,是她眼睛肿了。   此时的她就像一根脱水蔬菜,身上没有一点水分,完全被榨干了。幸好这是一篇清水文,这要是海棠文?天天这个样子?   哇!不敢想不敢想!   四阿哥神采飞扬地穿衣服,系扣子。   淑婉费力抬手,指着他喝道:“呔!你这吸人精气的妖怪!”   四阿哥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淑婉也跟着笑。   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淑婉的嗓子太哑了,说话都变调了。   淑婉摸摸嗓子,“宝娟!宝娟!我的嗓子!”   一边说着她一边笑。   四阿哥端来热水喂给她润润嗓子。   “宝娟是谁?你又演什么呢?”   淑婉喝了水觉得嗓子舒服多了,“咳咳,没啥,我说着玩的。”   “阿哥,你还记得不记得小宁子的事?你说他是留在府里,还是送到宫里呢?”   四阿哥笑道:“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会安排好他的。”   四阿哥一直想在宫里安插人手,最好还是送小宁子入宫。   不过四阿哥并不喜欢魏珠的为人,他想给小宁子物色一个更好的师父。   四阿哥说不用管了,淑婉就不再操心这件事。   她昨晚累坏了,今天打算在床上躺一天,享受一下赖床懒惰的时光。   四阿哥穿戴整齐,进宫参加朝会。   朝会散了,皇上留下几个皇子,打算考较皇子们的学业功课。   太监们去书房请年幼的阿哥们过来,大阿哥太子等人就在偏殿等着。   闲着也是闲着,兄弟们聊了起来。   三阿哥和三福晋夫妻做久了,习性脾气都相似了。   他笑嘻嘻地问四阿哥,“恭喜四弟啊!你现在的爵位都比我高了!”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若是三哥当时不剃发,咱们两个就是一样的了。”   三阿哥不高兴地撇嘴,这个老四,说话真不中听,哪壶不开提哪壶。   三阿哥铩羽而归,九阿哥凑了过来。   “说起来,四哥是给咱们树立了一个好榜样。四哥封爵,多亏了四嫂啊!以后咱们回家都对媳妇好一点,像四哥一样宠着四嫂,这好运道就来了啊!”   坏心眼的兄弟们哄然大笑,四阿哥有些恼怒。   但是想到昨夜销魂的夜晚,四阿哥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九弟说得对!我能封郡王,多亏了你四嫂!我可能天生有媳妇命,九弟羡慕不来。”   九阿哥:“……”呸!好厚的脸皮!   四阿哥若是恼了,这几位兄弟更有话说了。但他大大方方地承认靠老婆,别人反而说不出话来。   就好像人有底线的时候,总是畏首畏尾,没有底线了,那就无所畏惧。   不大一会儿年纪小的皇子们到了,皇上也到了。   皇上考较众皇子的功课,四阿哥读书练字自然不必说,没想到在骑射布库上面也拔了头筹。   皇上欣慰极了,他这个儿子进步越来越大。   “老四做得很好啊!以前你在骑射上总是不肯下苦功,现在大有进步,可见在家时候也不曾懈怠!”   四阿哥笑道:“我和福晋每日都练武,孩子们也跟着一起练。不敢说有进步,但身体确实越发康健。”   众皇子:啧,有好媳妇了不起啊! 第92章   四阿哥炫耀老婆, 九阿哥促狭,他捂着腮帮子,做出一副牙酸的样子。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看见了也跟着学。   皇上笑着点点他们, “你们读书习武不认真,就知道笑话别人。”   十阿哥憨憨地笑,“我们不是笑话四哥,我们是羡慕呢!是吧, 十四弟?”   十四阿哥附和着点头。   皇上笑骂道:“看来老十四是想讨媳妇了。”   众人哄笑,十四阿哥红了脸。   皇上转过头来夸奖四阿哥,“你现在领了差事,自然比待在宫里更忙些。我是知道的, 你办事较真, 有时候忙起来连家都回不去。即便这样你还能记得读书练武,这种坚持不懈的精神值得褒奖。”   皇上只夸四阿哥, 没有夸奖淑婉。现在好多人都说四阿哥靠老婆, 他不能再夸四福晋了, 那样对四阿哥不好。   说到底,皇上心里还是向着自己的亲儿子。   九阿哥胆子大,在皇上面前向来是混不吝的样子。   他笑嘻嘻地说道:“皇阿玛,我们确实不如四哥,但也不能怪我们啊!谁让我们的媳妇比不上四嫂呢!她们也不会舞刀弄枪啊!”   皇上冷笑,“你别的能耐没有,倒是很会说风凉话。我给你们选的福晋哪个不好?你们偏宠小妾怪得了谁?哼, 你这个样子, 给你娶个天仙也没用。天仙在三伏天里拉你去习武, 你去吗?自己没有毅力, 不要乱怪别人!”   九阿哥讪讪地闭上嘴, 四阿哥看他吃瘪心里更是痛快。   这次抽查功课,四阿哥表现好,皇上赏了他一把弓,是他曾经用过的。喜欢骑射的阿哥们瞧着眼热,恨不得冲过去上手摸一摸。   得了赏赐的四阿哥欢欣雀跃地回到家里,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跟淑婉炫耀自己的弓。   “你看,这把弓如何?”   淑婉接过来拉了一下,“哇!好重的弓!”   四阿哥忙把弓箭抢回来,“我只是让你看看,谁让你拉弓了?”   淑婉心中不满,老娘跟你一个被窝睡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如一把弓?   “呦!”淑婉阴阳怪气地说,“这是谁送你的弓啊?你这么珍惜。”   四阿哥抚摸着弓弦爱不释手,“这是皇阿玛赏下来的,今天皇阿玛抽查功课,我得了夸奖,皇阿玛便把这个送给了我。这是皇阿玛常用的弓,你不要乱碰!”   四阿哥低头看弓,爱不释手。淑婉站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哼!不就是一把弓吗?有什么了不起!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淑婉心中不屑,但也不敢说出实话惹四阿哥生气。   她甜笑道:“恭喜阿哥了,你的努力皇上都看在眼里。”   “是啊!这么长时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四阿哥笑着跟淑婉描述其他人嫉妒的嘴脸。   “我刚刚封为郡王,又得了皇阿玛的夸赞,他们只敢在背地里说些酸话,今儿早上,他们还当着我的面说我靠媳妇。”   淑婉问道:“阿哥是怎么说的?”   四阿哥笑道:“我直接承认了,他们反而没话说了!”   淑婉放心多了,舆论就是这样,越是认真反驳,越没人肯信,大家都只愿意自己想信的东西。   外人说四阿哥靠媳妇,这样听起来更有趣,大家更喜欢揪住这一点作为谈资。   四阿哥也悟出了这个道理,外面的传言不必放在心上,他们说他们的。至于他和福晋怎么过日子,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就算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靠媳妇,那又如何?他这样说,别人倒不敢信了。毕竟他是皇子,最大的靠山当然是皇上。   四阿哥把弓箭递给淑婉,“好好保存,定期保养,别让康宝和小宝看见,免得他们看见了就想要。这么好的东西,断不能给他们当玩具!”   淑婉无奈地把东西接过来,“您放心吧!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给康宝他们玩?”   淑婉命人找锦盒,找绸缎,把弓箭包起来放好。   四阿哥升为郡王,他们的府邸就可以按照规矩扩建一下。   扩建府邸有内务府操办,淑婉得待在家里,盯着内务府操办,一时间又顾不上开分店的事了。   小宁子那里答应了魏珠的招揽,他从皇宫里出来到四阿哥府里,现在又得返回皇宫。   四阿哥本来想给他换一个师父,觉得投在梁九功那里就很不错,但小宁子拒绝了。   他说:“梁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我凑过去了,梁公公也未必看得上我。魏公公就不同了,他虽然贪财了点,为人差了点,但他现在需要我这样的人,我到了他手下才能得重用。”   四阿哥不喜魏珠的为人,但小宁子的话不无道理,干脆由他去了。   淑婉得知小宁子的决定,心里也替他高兴。她自己掏银子,命膳房准备酒席,给小宁子办了一个欢送宴。   参加欢送宴的都是府里有头有脸的下人,或是跟小宁子交好的朋友。   淑婉没有出席,但是她院子里的四个大宫女和宁嬷嬷都去了。   宁嬷嬷笑道:“福晋心善,给我们安排了后路,本以为我是最先离开的,没想到却是你最早离开。”   夏儿笑道:“嬷嬷忘了,福晋打算送我去江南,按理说我才是最先离开的那个,没想到被小宁子抢了先。”   小宁子说道:“我这人最怕离别了,我还是先走吧!免得伤心哭鼻子,让大家看了笑话。”   众人笑他眼窝子浅,秋香说道:“福晋让我转告一句话,她说你还年轻,正是争前途的时候,你留在她身边,前途有限。”   小宁子抹了把眼泪,“我知道福晋是为了我好,秋香姐姐替我转告福晋。小宁子这辈子也不会忘了福晋的恩德。”   众人劝他不要哭,但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欢送宴上大家喝了些酒,苏培盛跟小宁子没什么交情,但他处事圆滑,也跟着过来敬了杯酒。   敬完酒后,小宁子苦苦留他,让他多待一会儿,但四阿哥那里离不开人,苏培盛不敢留。   回去的路上,跟着苏培盛一起过来凑热闹的太监忍不住感叹。   “小宁子这回是一飞冲天了,以后就不能叫小宁子了,得叫人家宁公公。”   苏培盛笑道:“你也是宫里出来的,宫里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   想混出头可难着呢!   “唉,不管能不能混出名堂,福晋待手下的人可真好啊!不过是一个喂狗的太监,走了就走了,还掏钱置办酒席,送他离开。啧啧,酒席不算什么,这份体面可不是谁都有的。”   苏培盛:“这算什么!人家宁嬷嬷再干几年就出府了,福晋已经在给她寻摸宅子了。”   “嚯!送宅子!”   苏培盛叹道:“可不是嘛!送宅子,给银子,将来宁嬷嬷出府买两个小丫鬟伺候,那过得就是老封君的日子啊!”   苏培盛越说越羡慕,四阿哥什么时候能像福晋那样大方体贴呢?   唉,搞得他都想投靠福晋了!   淑婉欢送小宁子,本意是送一送离职的下属,没想到在府里的下人中间刷了一波好感,搞得府里的人都想往她院子里挤。   过了两个月,九阿哥夫妇搬出宫来,邀请大家参加他们的乔迁宴。   淑婉虽然知道九阿哥跟八阿哥是一党的,但她对九福晋印象却很好。   感觉九福晋是个有肚量的人,能屈能伸。她能跟八福晋相处融洽,这就是本事了。   因为这一点好感,乔迁宴之前,淑婉往九阿哥府里递了拜帖,主动询问九福晋需不需要帮忙。   九福晋也没跟她客气,给她回了帖子,请她过来吃点心。   九福晋亲自到门口迎淑婉,还领着她在府里转了一圈。   九阿哥的府邸属于混搭风,既有江南园林的清秀婉约,又有一些西洋式的华丽优雅。   淑婉一边看一边点头,九福晋脸上红了一下。   “让四嫂见笑了,我家阿哥弄的府邸,有些洋人的感觉。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但阿哥从小就对西洋人的东西感兴趣,我也拗不过他。”   淑婉笑道:“其实我也喜欢西洋人的玩意,可惜我家府邸不是我盖的,不然我也盖几座洋人的房子。”   九福晋以为淑婉是在给她台阶下,一时间好感倍增。   到了正房,宫女们端来香茶点心和各种鲜果,九福晋招呼淑婉吃东西。   “都是刚出炉的点心,四嫂尝尝看,这是我家阿哥在从酒楼里挖来的厨子。”   淑婉吃了一块桃花酥,忍不住连连点头,“真不错,甜而不腻,外皮酥酥的,还有一点花香。”   “四嫂喜欢就好,一会儿你回家的时候拎些点心走,拿回去给四哥和孩子们尝尝。”九福晋笑道,“我家阿哥就喜欢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下功夫,不像四哥,心思都放在正事上。”   淑婉低头含笑,左一句我家阿哥,右一句我家阿哥,看来九福晋夫妻的关系很好。   “接风宴准备地怎么样了?我吃了你家的点心,当然得出点力气。”   九福晋笑道:“四嫂真是及时雨,我这里好多事情想不明白呢!”   九福晋拿出一本册子,她蹙眉说道:“请四嫂帮我看看,这样安排座位是否合适?还有宴席上的酒菜,不知道其他几位兄嫂有什么忌口的。”   九福晋入宫的时候,宫里只有八福晋,后来八福晋走了,她只能找十福晋玩。但十福晋是蒙古草原来的,因为文化和生长环境的差异,九福晋和十福晋也聊不到一起去。   她与其他妯娌不太熟悉,很多事情她都不太清楚。她正愁没人指点,没想到淑婉就上门来了。   淑婉看了菜单和座位表连连点头,“你这样安排就很妥当了,至于兄弟妯娌们的饮食爱好,我也不太清楚。我当时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安排的,桌上那么多道菜,总不能每一道都忌口。”   淑婉夸赞道:“你心思真细,我是做不到像你这样周全的。”   九福晋腼腆地笑了,“这是我进门后第一次安排宴会,当然想办得更圆满些。”   淑婉正要说话,九福晋的宫女进来禀报。   “福晋,八福晋来了。”   九福晋连忙看了淑婉一眼,她怕淑婉多想,赶紧说道:“哎呀!八嫂怎么突然来了?呃,这……这真是赶巧了。”   淑婉淡定地笑道:“可能是因为我和八弟妹有缘分,过来串门也要一起。”   九福晋看淑婉不介意,忙命人把八福晋请进来。   八福晋带人进来,三人互相见礼,八福晋朗声笑道:“真是巧了,四嫂也在呢!”   淑婉点头,“是啊!我过来讨点心吃,没想到八弟妹就闻到了味,也跟着过来了。”   淑婉不过是说玩笑话,没想到八福晋脸色一变。   事实上,八福晋确实是闻着味道过来的。她让门房盯着隔壁的动静,听说四福晋出门了,往九阿哥府方向去了,她立刻追了过来,正是应了淑婉的话。   九福晋命人上茶,她在中间笑着打圆场。   “八嫂来的正好,我想问问八嫂,过几日就是我家的乔迁宴了,嫂子看看我安排的座位和菜单合不合适?”   八福晋接过册子看了看,她指着坐席说道:“这一桌不该这样安排,这两个人虽然是姑舅亲,但是很久不曾来往。这一桌也不对,她们两家官职虽然差不多,但一个是太子的人,一个没有靠山,你把太子的人放得那么靠后可不行啊!”   九福晋勉强笑了笑,姑舅亲久不来往又怎样,到底是亲戚,他们正好能隔开另外两个结了仇的儿女亲家。   太子的门人又怎样?他们捧着太子就够了,凭什么捧着太子的人?   再说了,你把太子捧那么高,我看八阿哥也没有给太子脸面啊!   “多谢八嫂,还是八嫂想得周到,我再重新安排一下。”   淑婉捧着茶碗吃茶,坐在旁边假装花瓶。   八福晋拉着九福晋的手,聊得亲热极了。九福晋疲于应付,笑容越来越勉强。   淑婉放下茶盏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两位弟妹慢慢聊着,我家里还有一堆事呢!”   九福晋起身去送,淑婉摁住她。   “你别空着手送啊!说好了送我的点心呢?”   九福晋拍拍额头,“瞧我这记性!”   八福晋笑着调侃道:“四嫂家大业大,还贪图人家几块点心。”   淑婉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白吃白喝更香甜,八弟妹也多吃点啊!”   宫女把点心送来,春儿笑着接过,跟着淑婉一起离开。   淑婉走了,八福晋坐了一会儿也走了。   九福晋的宫女过来收拾桌子。   “八福晋是什么意思呢?没打招呼就上门来,坐了一会儿又走了。”   九福晋叹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她是怕四福晋把我笼络过去呗!”   八福晋的小心眼让九福晋很烦恼,她又不是八福晋的附属物,连九阿哥都不管她的社交,八福晋凭什么管?   自从她搬出宫,八福晋只来了两次,每次过来不过说些不痛不痒的闲话,也从未提点过她。   现在四福晋好心好意过来帮忙,她也跟着过来了,还提一些帮不上忙的意见。   九福晋看着座位图心里烦乱,八福晋提了意见,她就得改,不改就是不给八福晋面子。   可是动了那几个人,其他人也得跟着动,相当于让她重新安排一次,真是太添乱了!   九福晋心里埋怨八福晋添乱,事实上八福晋也想过去给她帮忙的,但实在抽不开身。   现在她忙着跟侧福晋争宠,根本没有余力管九福晋。   侧福晋装柔弱装可怜,八阿哥正好就吃这套,八福晋明艳张扬的性格已经不能吸引八阿哥了。为了挽回八阿哥的心,八福晋也开始装柔弱,可惜效果不佳,总有点东施效颦的感觉。   八福晋院子里的争斗无人关心,几日后,九阿哥府上摆酒,淑婉和四阿哥一起去吃席面。   九阿哥是个会享受的人,他早就命人去江南买来许多俊秀的小孩,又聘请教习教他们唱戏。   不愧是花了大价钱从江南买来的人,这些小戏子唱着昆曲,腔调软糯细腻,像糯米团子一样黏住了客人的眼睛和耳朵。   五福晋坐在淑婉旁边,她感叹道:“论花钱享受,还是九阿哥厉害。你看看,又是买人,又是请教习,又置办行头,这得花多少钱?”   淑婉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啊你!”   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你好歹是贝勒福晋,咱们的胭脂铺子赚得盆满钵满,不过是养一班小戏子,难道你养不起?听着这样绵软的语调,你第一个想法居然是钱!”   淑婉亲昵地戳了戳她的额头,“真是掉进了钱眼里!能不能大方一点?你可比九阿哥有钱多了!”   五福晋小声说道:“我不敢像九阿哥这样花销,咱们俩还得在江南开铺子呢!那得花多少钱?我不节俭一些,开分店银子周转不开怎么办?难道管五阿哥借钱?”   五福晋摇头,“我才不要呢!我怕他分红!”   淑婉凑到五福晋耳边说道:“说实话,我也不敢管四阿哥要钱,我也怕他分红!”   两人贼兮兮地笑了起来,春儿等宫女看见了只觉得莫名其妙。   看完戏,吃完酒,众人去花园子里散散酒气。现在淑婉是郡王福晋了,上赶着巴结的人也多了,淑婉不胜其扰,拉着五福晋躲在花树后头。   “咦?刚才四福晋和五福晋还在这呢!怎么一眨眼不见了?”   “那边有个岔道,兴许是拐到那边去了。咱们还去追吗?”   “唉,算了吧!看人家的样子,好像也是看不上咱们的。”   说话的两人停下脚步,站在花树另一侧说闲话。   “谁都想攀高枝,可是高枝也难攀啊!”   “谁说不是呢!若是走通了四福晋的路子,那就相当于走通了雍郡王的门路。现在京城谁不知道,雍郡王怕老婆!”   淑婉:???   “是啊!谁能想到,堂堂皇子郡王,居然怕老婆!”   “怕老婆也好,我也希望我家老爷怕我,省得他天天睡小老婆。”   “唉,找不见四福晋,咱们去别处坐坐吧!”   “走吧!”   淑婉:“……”简直离谱!   她回头招呼五福晋出去,没想到五福晋拉住了她。   五福晋拉住淑婉问道:“四嫂,四哥真的怕你吗?”   她自言自语地答道:“我觉得四哥是怕的,毕竟你那么厉害,三拳两脚就能卸人胳膊。”   淑婉:“……”   五福晋崇拜地看着淑婉,“四嫂,请你教我御夫之道吧!我也想让五阿哥事事都听我的!”   淑婉:“……我觉得你脑子有些不清醒。”   好搞笑哦!我能有什么御夫之道?难道你想让我开班授课?   我怎么讲课啊!说我和四阿哥床上合拍,所以感情好?会被骂伤风败俗的吧!   淑婉拍了拍五福晋的胳膊,“要不我教你卸人胳膊吧!只要你把五阿哥卸掉胳膊腿,那么他就任你为所欲为了。”   五福晋:“……还是算了吧!我不喜欢不会动的。”   淑婉:“……”   竟然说出这等虎狼之词!你不是我的五弟妹,你到底是谁!   参加完乔迁宴,四阿哥在外面等着淑婉出来,准备一起回家。   到了门口,淑婉看着这条街都是人,忍不住想为四阿哥挽回名声。   四阿哥站在马车旁冲她伸出手,淑婉低着头恭敬地说道:“阿哥先上车吧!”   说完她扶住了四阿哥的手。   四阿哥歪头打量她的神色,“你是喝多了吗?”   说完弯下腰直接把淑婉抱起来,用公主抱把淑婉抱进马车里。   街面上的人暗搓搓地看,淑婉躺在四阿哥的怀里无语凝噎。   “我的阿哥,我给你撑面子呢!你怎么就不知道接一下?”   四阿哥笑了,“我也在给你撑面子啊!我亲自抱你上车,别家的女眷看见了肯定嫉妒地冒酸水。”   淑婉冲他呵呵,笑话他太天真。   淑婉已经预料到了,明天京城的流言就会进化。   四福晋托住雍郡王的手,郡王会意,连忙抱起四福晋。   四福晋驭夫有道,雍郡王在家水深火热。 第93章   四阿哥风评被害, 但他对此一无所知。   淑婉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得想想法子,挽回四阿哥的声誉。   回到家里, 淑婉命人准备热毛巾和醒酒汤,她亲自帮四阿哥换衣服。   她揪着四阿哥的衣领使劲拽扣子,急得四阿哥脑袋直往后仰。   “罢了罢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四阿哥自己动手解衣扣, 淑婉歪头笑道:“唉,我天生命好,不是伺候人的命。”   “对!我是伺候你的命!”四阿哥抱怨道。   想到惧内的流言,淑婉坏心眼地说道:“说起来我们四阿哥确实命苦, 好不容易娶了媳妇成了家, 他居然惧内!”   四阿哥停下脱衣服的动作,“你说谁惧内呢?”   淑婉笑着把花园里听到的话讲给他听, “现在求人办事都求到我头上了, 这个流言肯定流传很久了!”   四阿哥皱眉心中不悦, 他英武有才华,哪有懦弱无能惧内模样?外面这些人尽乱说话!   “罢了,随他们说去吧!”四阿哥安慰自己不要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堵不住外人的嘴。”   他故作大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心里还是很郁闷。   但流言只能引导, 无法控制, 大家都喜欢探究别人的私生活, 这是人的天性。四阿哥总不能挨个解释, 说自己不惧内, 那样只会越描越黑。   上次其他皇子说他借着老婆的光才升了爵位,他爽快的承认了,之后也没人说什么。   他也因此发现了一个规律,做人不必太在意外人的言论,你不去理会,过些日子流言自然散了。你越较真,越心急,外人就会以为戳中了你的痛处,假的也要被人当成真的。   淑婉笑道:“现在的人都是闲的,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爱琢磨别人家的事情。我想着,咱们不必理会这些流言,也不要大张旗鼓地去解释。不如做做样子,让外人看看咱们夫妻恩爱的样子。”   四阿哥耳朵根子有些红,“胡闹!咱们恩爱怎么能让外人看见?”   淑婉:虽然你没说话,但我知道你在想一些色、色的东西!   “我的阿哥,惧内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现在春光正好,咱们一家人出去踏青拜佛,你我夫妻和睦,我敬着你,你敬着我,把惧内变成阿哥心疼老婆,夫妻恩和睦爱,如此岂不是好?”   流言而已,聪明人不会当真,但世上蠢人太多,万一大家都信了怎么办?   淑婉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家福晋,她早就摸清了皇上的心思。   皇上虽然偏宠太子,但他还算是个合格的父亲,当然也具备父亲的缺点。他极其护短,自己的孩子都是好的,错的都是别人。   比如太子犯错,那必定是身边的人带坏了他。八阿哥故意陷害四阿哥,那是因为八福晋挑唆。   如果让皇上知道四阿哥惧内的传言,他不一定会信,但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多疑的他会忍不住猜想,是不是老四媳妇太霸道了,所以才会传出这样不实的消息,搞坏了老四的名声。   四阿哥摆摆手让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他握住淑婉的手说道。   “你我夫妻本来就恩爱,何必做样子给别人看?”四阿哥笑着说道,“我觉得惧内的名声挺好的,这样你这个醋坛子就放心了,不会有人敢往我身边塞人了。”   淑婉笑着回握住他的手,这话听着让人暖心。   “算了吧!我宁可天天喝醋,也不想让你背着这样的名声。”   她笑着挣开四阿哥的手,把布巾浸在热水里拧干,递给四阿哥。   四阿哥笑着接过布巾,抖开贴在脸上就烫了一下。   淑婉:“怎么?很烫吗?”   “当然烫!你是怎么捞出来的?”说着四阿哥自己往盆里添凉水。   这辈子他不指望福晋伺候了,太危险。   淑婉和四阿哥商议好后,过了几日淑婉和四阿哥领着康宝和家里的庶女出门礼佛。   府里的管家早就派人去寺庙里打过招呼了,已经提前清了场,确保四阿哥他们礼佛的时候无人打扰。   在上车下车的时候,四阿哥体贴地扶着淑婉,走路的时候,淑婉始终慢了四阿哥半步。   他们在庙里吃了一顿素斋,整个过程中,淑婉一直是贤良淑德的样子。   不论四阿哥说什么都是好好好,是是是,完全是一副小女人的样子。   又过了几日,四阿哥又领着老婆孩子去围场打猎。   带出来的庶女都穿上利落的骑装,骑在小马上跑了几圈,而擅长骑射的四福晋全程微笑,坐在一旁等着他们打猎回来,然后领着宫女太监摆上丰盛的食物。   康宝射了一只兔子,四阿哥陪儿子转了转,并没有打猎物。   康宝有了收获,心里得意极了,“额娘,今天中午咱们就吃烤兔子!这是我亲手猎到的!”   淑婉温柔地笑,“好!咱们今天中午就吃大阿哥打来的猎物。”   侍卫去收拾兔子点火烤上,淑婉拿出自己准备的午餐。   大格格和康宝是儿童餐,食盒里,大格格的饭菜是一只盖着被子的小熊。被子是鸡蛋煎出来的薄饼,小熊的头是米饭,掀开被子是蘑菇笋丁等物炒出来的菜。   康宝的饭菜是一只盖着被子的小狮子,跟大格格一样,掀开被子是配菜。   大格格看见小熊喜欢极了,“真好看,谢谢额娘,我都舍不得吃了。”   淑婉笑道:“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喜欢这个,回到府里再让厨子做。”   康宝嫌弃地撇嘴,“我不喜欢这个,这都是小女孩喜欢的东西。我是男子汉,可不能吃这个!”   他掀开小狮子的被子更嫌弃了,“这底下就藏了一道菜,太单调了吧!我好歹是贝子,一顿饭怎么着也得四菜一汤吧!”   四阿哥冷笑一声,看着康宝作,等着淑婉收拾他。   果然,康宝话音刚落,淑婉就把康宝的饭抢过来塞给了苏培盛。   “你不喜欢就别吃了!”她对伺候的人说道,“领大阿哥去旁边坐着,他中午不吃饭了。”   太监温声软语地请康宝离开,康宝叫嚷道:“额娘,我说不吃这个,又没说我不吃饭。”   淑婉冷酷无情地说道:“贝子要吃四菜一汤,可惜今儿中午没有汤,既然饭菜不符合贝子的标准,贝子就别吃了。”   淑婉指了指旁边,“一边站着去!别等我动手!”   康宝知道额娘不会惯着他,委屈巴巴地站在一旁。   淑婉又给四阿哥拿饭,她笑着把饭盒捧过去。   “阿哥尝尝,你这份饭菜是我亲手做的,咱们俩的饭菜是一样的!”   四阿哥笑着点头,心里苦的像黄连。   淑婉嫁进来后从未下过厨,看来今儿中午他这顿饭也没法子吃了。   淑婉掀开盒盖,里面的饭菜比两个孩子丰盛多了。   炸的金黄的猪排,水煮的虾仁,白菜叶子卷好的福袋,里面似乎有肉馅,主食是一份炒饭,看起来好吃极了。   大格格心情复杂地吃掉小熊的被子,还是阿玛的待遇最好……   四阿哥惊喜极了,没想到淑婉还有这份手艺,虽然不知道味道如何,但卖相是有了。   康宝站在一旁抻着脖子往这边看,看清了父亲饭盒里的东西,他心里偷偷埋怨额娘偏心。   淑婉又取出来一个食盒,里面是各种小菜。   她摆在大格格和四阿哥面前,“你们敞开肚皮吃,饭菜多着呢!咱们这样的家庭,只带一小盒多寒酸啊!”   这时侍卫把烤好的野兔也拿来了,还送来一只烤鸡,一锅鸡汤。   野鸡是他们打来的猎物,送来给四阿哥他们加菜。   康宝骑马跑了一上午,此时此刻也饿了。   他小心赔笑,“额娘,我吃错了,我肚子好饿,能不能回去吃饭啊?”   淑婉冷笑,“这里没有汤,不符合贝子的身份!”   “那个,那不是鸡汤吗?”   淑婉冷酷地摇头,“不!那不是鸡汤,那是炖鸡肉!是炖菜,不是汤!”   康宝:“……”   大格格低头吃饭,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四阿哥笑着说道:“行了,康宝已经知道错了,他也悔改了,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淑婉刚想反驳,但看到周围一大堆侍卫,她又忍了下来。   她恭谨贤惠地笑道:“好,我都听您的。”   她冲康宝招招手,温温柔柔地说道:“在家我都听你阿玛的,既然他原谅了你,那你就过来吃饭吧!下次再敢这样,我让你阿玛捶你!”   康宝战战兢兢地坐回原位,他捧着自己的小狮子盒饭吃了起来,都不敢去夹别的菜。   这里面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她的额娘绝不可能这样温柔,他的阿玛从来不会干涉额娘管教他。   他们夫妻一定是下了套等着他,等着他再次犯错!哼,我决不能被他们抓到把柄!   大格格关心弟弟,“康宝,你怎么不吃菜?今天的烤兔肉很好吃,这是你打来的兔子呢!你不尝尝吗?”   康宝吃小狮子的动作更用力了,不吃!姐姐不必诱惑他,他不吃!   他不馋烤兔肉,也不馋鸡汤,他这么聪明,肯定不会落入陷阱的!   淑婉猜不到儿子的小心思,她看儿子不吃菜也没管。他不吃兔肉就不吃,没有人求着他。这熊孩子,不教训一顿就不知道好好吃饭!   吃过午饭,四阿哥坐在旁边偷笑。   淑婉看他不停傻笑觉得瘆得慌,“中午的烤兔子和野鸡肉有问题吗?你怎么笑得停不下来?”   四阿哥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出来打猎散散心也挺好的。”   四阿哥心道:外人说得也没错,他确实有点惧内。淑婉在家从来没有这样恭顺过,今天这样给自己做脸,他还觉得挺爽的。恩,以后得经常出门才行啊!   经过了礼佛和打猎两件事情,淑婉暂时不打算出门了。   作秀这种事情不能做得太刻意,她得给别人留下脑补的空间。   暂时休息的淑婉继续准备开分店的事,她已经把夏儿派去了胭脂铺子里做事,让她跟着学学做生意。   夏儿做掌柜,但也得有帮手。夏儿从府里选了两个肯跟着她远离京城的丫鬟,她把这两个丫鬟也带到了胭脂铺子学习,等到了江南,这两个丫鬟就是她的心腹帮手了。   除了管理的人才,淑婉又从作坊里选了几个忠心可靠的师傅伙计。等到了南边,他们要负责新店的产品研发和制作。   从年后到现在,断断续续忙了几个月,淑婉终于筹集好人马,接下来就该送他们去江南了。   五福晋一直掌管着经营方面的事情,她那边也出了一个掌柜和几个伙计。这些人全国各地走南闯北,有着丰富的经验。到了江南夏儿她们人生地不熟,这些经验丰富的掌柜伙计会帮着夏儿打开局面。   等铺子开起来,五福晋的掌柜负责采买原材料等杂物,夏儿主要负责销售,跟各家女眷打好关系。   淑婉和五福晋找人算了一个吉利日子,伙计们开始收拾行李。   春儿等人依依不舍,这些日子春儿和夏儿已经抱在一起偷偷哭了好几次。   她们俩一起分到四阿哥这里,一起伺候淑婉,感情更亲近,现在夏儿走了,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   淑婉照例给夏儿也开了一个欢送宴会,春儿等人哭成泪人,大家抱住夏儿舍不得撒手,恨不得把夏儿绑着让她留下来。   夏儿也舍不得府里的人,但她有自己的志向。临走前,夏儿回了趟家,想把父母也带走,但老两口不愿意离开京城,任由夏儿怎么劝,他们都不肯听。   无奈之下,夏儿只能离开,打算以后经常往家里捎银子,也算她尽了孝心了。   到了离开这日,淑婉一直把夏儿送到大门口。   夏儿跪下磕头,“福晋放心,夏儿一定做出一番事业,为福晋争光。”   淑婉心道:做生意有赔有赚,倒不必逼狠了自己。   但夏儿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她也不好泼冷水。   她笑着说道:“那我就等着夏儿姑娘旗开得胜了!”   夏儿坐上马车离开雍郡王府,淑婉叹了一声,转身回了正院。   夏儿突然离开,淑婉有些不习惯。接替夏儿的宫女名叫春花,淑婉为了叫起来方便,只管她叫小花。   隔了两日,淑婉的母亲过来串门,小花给她上茶,老夫人眼睛有点花,迷瞪着看了半天。   “这是……夏儿姑娘吧!怎么好像变了个模样?”   淑婉噗嗤一声笑了,“多罗格格,这是接替夏儿的宫女,名叫小花。她是鹅蛋脸,比夏儿还高一些呢!下次可别认错了!”   老夫人笑了,“唉,我老了,眼睛耳朵都不灵光了。小花姑娘长得也俊,不比夏儿姑娘差。”   小花笑着蹲身行礼,“多谢老夫人夸赞。”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淑婉摆摆手,让小花等人都出去。   老夫人叹道:“你啊!不知道说你心大好,还是说你太自信。你身边的丫鬟一个赛一个俊俏,她们的穿戴也精致,这样可不行啊!”   淑婉笑话她的老母亲,“您都老眼昏花了,还能看清我的丫鬟长得好呢!我现在嫁妆丰厚,身边的丫鬟穿得太寒酸,我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男人都是贪花好色的,万一四阿哥瞧上了她们有你哭的。”   “不会的,四阿哥不是那样的人。若是他想睡别人,早就睡了,不会等到今天。”   老夫人说道:“那你可以把夏儿留下啊!毕竟是伺候惯了的,四阿哥看习惯了也就不觉得美貌了。这个小花不行!太新鲜!”   淑婉劝老夫人别瞎操心,“您说的都对,可是男人要变心都是一瞬间的事情,我防的了这个,防不住那个。世上女人那么多,我还能挨个防着吗?”   老夫人叹道:“也是……我不过是白操心罢了。”   接着老夫人又振奋起来,“说起来,你也不怕四阿哥变心。毕竟四阿哥惧内嘛!”   淑婉有点崩溃,“流言还没变呢?还说我们家阿哥惧内?”   那我之前的表演岂不是都浪费了?我还特意找人往外传呢!说四阿哥只是太宠爱福晋了,其实四福晋对四阿哥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   老夫人笑着摆手,“传言最开始是四阿哥惧内,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四阿哥疼媳妇,看起来是怕媳妇,实际上是疼到了骨子里。”   淑婉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看来我的布置没有白费。”   淑婉跟额娘说起了四阿哥他们特意去礼佛和围猎的事情。   老夫人拍手笑道:“我就说嘛!好好的传言怎么会变?原来是你搞的鬼!我就知道,四阿哥肯定是惧内的,若不是,他这么多年怎么会只守着你一个?你那身功夫可是你阿玛亲手教出来的,别说四阿哥了,就是太子也得怕啊!”   淑婉:“……额娘,我并没有打四阿哥哦!我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乱讲!”   “嗨,屋里只有咱们娘俩,你何必藏着掖着,我又不会往外说。”   淑婉:“……”   好家伙啊!我直呼好家伙,别人的印象已经改变,唯独我亲额娘陷在谣言里面无法自拔。   淑婉扁嘴,“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我说不通!”   老夫人叹道:“我倒是希望四阿哥在别人眼里一直是惧内怕老婆的形象。”   “这话怎么说?皇上不会希望四阿哥怕老婆的,他可以疼媳妇,但不能怕,这是尊严问题。”   “你说的道理我懂,但四阿哥疼老婆就会变得抢手啊!”   老夫人不高兴地说道:“你以为我今天只是来看看你吗?我是来给你提个醒!现在有好些人都盯着四阿哥呢!你别忘了,今年是有选秀的。”   提到选秀,淑婉心里不太痛快。这些年除了德妃赏下来一个武格格,皇上那里一直没有动静。   每次有选秀淑婉都有点提心吊胆,生怕皇上给四阿哥赏几个格格。   淑婉霸占独宠,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竞争选手太弱。宋格格脑子不够用,武格格胆子小,伸一下头就缩了。这两个人都称不上姿容绝美,如果来一个容貌好,性格好,有文化的才女,谁知道四阿哥会不会动心?   “选秀有皇上做主,我现在烦心也没有用。”   老夫人叹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但你还不许别人想想啦!再者有些人跟皇上关系不错,又心疼女儿,很想把女儿塞进四阿哥后院呢!”   “心疼女儿就让她来四阿哥这里守活寡?他们不知道我独宠吗?”   “知道啊!守活寡也不亏啊!你不会苛待妾室,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有凝妆阁的好胭脂用着,还不用伺候四阿哥。有人供养一辈子,这样的日子多舒坦!”   老夫人心道:若我现在青春正好,我也心动。住在四阿哥后院不用争宠,也不用勾心斗角,每天吃吃喝喝,比出去做正室还舒服呢!做人正室有什么好?照顾一家子老小,还得装贤惠,给丈夫纳妾,给丈夫养庶子庶女。待在四阿哥后院,家族就跟四阿哥挂钩了,这不是投靠雍郡王最好的门路?   淑婉无法理解,“可是一辈子无宠,她们就没有孩子。她们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   这个时候的人最讲究留后了,生怕没儿子给他们烧纸。   老夫人骂淑婉糊涂,“进了这后院,她们就不会争一争吗?万一四阿哥就喜欢她们这个样的呢?”   淑婉简直出离了愤怒,“靠!她们想得美啊!吃我的喝我的,用我凝妆阁的东西,还敢肖想我的男人!”   “搏一搏嘛!万一成功了,不论生男生女,那都不错。再者四阿哥能疼你,那他就能疼别人。如果四阿哥变了心,不疼你了,改为专宠自己了,那更是赚了!”   淑婉:“……我要被气死了。”   老夫人劝她冷静点,“现在只是假想,咱们谁也不知道皇上的想法。我不过是把最坏的情况告诉给你知道。”   老夫人又道:“对了,你的五个嫂子弟妹里面,有三个人跟我暗示,希望让娘家的表妹进四阿哥府里伺候。嘴上说着做帮手,心里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   淑婉:“告诉我都有谁,呵呵,嫂子们完了!” 第94章   淑婉留母亲在郡王府里多住几日, “您在这住几天,玩一玩外孙子,等您玩够了, 我送您回家,顺便见见几位嫂嫂。”   老夫人不肯留下,“算了吧!金窝银窝也不如我自己的窝,我不爱在别处住。你也不要回娘家, 我不想看你跟你嫂子们吵架。”   淑婉有些生气,“她们都算计到我头上了,难道还不许我反击了?”   老夫人没好气地说道:“就凭你的脾气,你怎么反击?必定是回到家里, 把你嫂子弟妹奚落一通。她们都是成年人了, 利益面前,谁还怕几句奚落啊?”   淑婉又是翻白眼, 又是撇嘴。   老夫人皱眉, “别做那怪样子!你是郡王福晋, 天生居于高位,你的话确实有分量。但是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你得用一些委婉且有效的法子,彻底按压住那些不服你的人,让她们不能翻身。”   淑婉必须承认,她额娘说的有道理。   “知道了额娘,我会改的。”   老夫人又补充道:“你要收拾你嫂子弟妹, 我肯定不管, 但你别跟我扯上关系。我现在是老封君了, 靠着你兄弟们奉养。你送我回家顺便骂人, 你嫂子弟妹不就知道是谁通风报信了吗?你这不就把我装进去了吗?”   淑婉笑道:“好啊!我还以为额娘是真的为了我好, 原来你是个细作。在我这里说娘家嫂子的坏话,回到家里又是和气会疼人的好婆婆,好人全让你做了!”   老夫人拍了她一下,“你这孩子!哪有你这么说额娘的?我来你这告黑状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淑婉冲她吐舌头,老夫人摇头失笑,傻女儿,这么大年纪了,还像小孩子似的。   老夫人留下吃了顿饭就走了,淑婉虽然恼恨嫂子们不体谅她,但也没有立刻发作。   一个半月后,夏儿传信回来,给淑婉报平安,说他们已经到达江南,现在住在客栈里,五福晋派来的掌柜出去找门面和他们住的地方,等一切安顿下来,她会再给淑婉写信。   知道夏儿等人平安,淑婉就放心了。   虽说万事开头难,但他们背后有雍郡王和五贝勒当靠山,应该很快就能打开局面。   皇宫那边开始进行第一轮初选,一般来说大选三年一次,今年本来不是大选的年份,但皇上做主加了一届。   有人说皇上是为了给大阿哥续弦,有人说皇上是为了十二阿哥等几个阿哥选福晋。   以前淑婉没心没肺很少关注大选,但这次不同,额娘亲自过来提醒她,说明私下里有许多人都盯上了刚升为郡王的四阿哥。   还有德妃娘娘,她已经很久没有跟淑婉念叨纳妾的事了,恐怕就是在等大选的时候,选一两个八旗出身的姑娘,然后请皇上下旨塞进四阿哥的后院里。   淑婉悄悄打听着选秀的情况,初选刚结束,她娘家二嫂和三嫂就递了帖子,说是过来请安。   娘家嫂子过来,淑婉没有理由不见。   两个嫂子难得上门一次,都不是空手来的。   按照身份尊卑,两个嫂子都要给淑婉行礼。见过礼后,淑婉热情地招呼她们坐下。   “好久没见嫂子们了,大嫂四嫂和五弟妹怎么没来?”   二嫂说道:“大嫂管家,忙得脱不开身。四弟妹和五弟妹……”   二嫂脸上有些为难的样子,三嫂快言快语,“四弟妹和五弟妹说天气越来越热,不爱动弹。”   “哦,原来是这样啊!”   淑婉笑着招呼她们吃茶,心里没把他们的话当真。两个嫂嫂的话不尽不实,很大可能是在故意抹黑别人。   娘家不算和睦,淑婉能够理解。   这个时候讲究宗族,宗族强大才能获得更多资源,没有宗族单枪匹马容易受欺负。京城更是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网,有些小官员为了搏出一条出路,好多人都会找一个靠山,凭着相同的姓氏跟靠山连宗,两家变成一个宗族。   身居高位的大官也愿意接纳这种人来攀亲戚,扩散自己的关系网。毕竟你也不知道现在连宗的人,将来会是什么官职。   生在这个时代,只要父母还在,就不能分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团结起来才能更长久。   但淑婉有五个兄弟,有嫡出有庶出,难免会存在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   兄嫂们成家了,都想为自己的小家获得更多的好处,妯娌之间难免会产生纠纷。   几位嫂子和弟妹之间的冲突,可能比皇室福晋之间的冲突更大。   毕竟皇室已经分好了财产,每个人分出去有安家银子,之后会有一些赏赐,但最重要的财产是太子的,只要有太子存在的一天,别人就不能肖想。   淑婉的两个嫂子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给淑婉看,还一个劲儿地拍淑婉的马屁。   淑婉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心里却提防起来。   聊了半天,二嫂有意把话往四阿哥身上引。   “咱们家的姑奶奶福气大,当初嫁给雍郡王,王爷还只是个阿哥呢!你们看看这才几年,阿哥都变成王爷了!”   三嫂笑道:“可不是嘛!我时常跟我女儿说,你啊,若是有你姑姑的半分福气,那就够使了。”   淑婉客气极了,“侄女们都是聪敏灵秀的好姑娘,福气都在后头呢!”   “那我就谢福晋吉言了。”三嫂笑道,“说起来,不知道福晋有没有听说京城里的传言。大家都说郡王和福晋夫妻恩爱,令人羡慕。”   二嫂笑道:“是啊!好多闺阁中的女孩子都说,嫁人就嫁雍郡王……”   三嫂扯了扯二嫂的衣袖,二嫂连忙掩住嘴巴。   “瞧我!一时失言,福晋莫怪。这……福晋和王爷夫妻恩爱,旁人是插不进去的。”   淑婉低头,笑着摸了摸袖口的绣花,“未出阁的女孩子,说嫁人就嫁雍郡王?这大概不是良家女子吧!八旗女孩子经过选秀后,若是落选了才可以自行婚假。能进我们郡王府的,那必定是留牌子的秀女。说出这话的女孩子肯定不是八旗秀女,两位嫂子别把这种浑话当真。”   两个嫂子对视一眼,三嫂叹道:“这里没有别人,我便喊你一声妹妹。妹妹啊!你的话自然有道理,但是现在盯着王爷的人可多了!大家都知道王爷是个会疼人的,那些既想攀附王府,又想让女儿终身有靠的人家,都想走关系往郡王府里塞人呢!”   二嫂也说道:“是啊!那些人又不是觊觎你嫡福晋的位置,若是家里的长辈豁出脸去跟皇上求一求,他们偏要家里的女孩给王爷做妾,想必皇上是会答应的。”   三嫂叹道:“能塞人进王府的肯定是有背景的官员,若是嫁进来就封成了侧福晋,妹妹的地位会受到威胁的。”   淑婉听得想笑,难为两个嫂子了,这些话想必是在家里琢磨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   “多谢嫂子们关心,不过选秀配人自有皇上做主,我作为儿媳,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了,不敢给皇上和郡王添乱。”   淑婉不肯接茬,二嫂心里有些急。   “妹妹!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可不能一味地贤良,最后害了自己!”   三嫂:“是啊!你不为了自己想,也得为孩子们着想。若是皇上给王爷塞一个侧福晋,两位小阿哥的地位也会受到威胁啊!”   二嫂:“在这后宅里,由不得你不争!坐以待毙就是等着给别人让位呢!”   淑婉歪头问道:“二嫂很熟练的样子,难道你在家中对二哥的妾室……”   二嫂:“没有!”   她吓得连连摆手,“我可没有!我……我都是听多了朋友家里乌七八糟的事,自己琢磨出来的。”   三嫂咽了咽口水,没敢插话。   淑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二嫂的朋友们过得很不好啊!那……我现在这种情况,二嫂三嫂以为该如何破局?”   两个嫂子心里一喜,二嫂忙说道:“咱们女人在后宅里,还是得靠着男人。妹妹年轻貌美,不显老,但是岁月无情,人总有老去的一天,等到妹妹年纪大了,不能伺候郡王了,那些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得了机会。”   淑婉深吸一口气,二嫂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说话,她还没到三十岁呢!什么叫不显老,她根本不老好吗?我不仅不老,我还有少妇风情呢,你懂个屁!   三嫂接着话说了下去,“凭妹妹一个人是拴不住王爷的,不如趁着年轻,给自己找几个帮手。”   “帮手?”   三嫂笑道:“是啊!找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一定要那种身家平白,底细清楚的女孩子。她们得了宠,妹妹即便年老色衰也不怕了,自然有别人替你争宠,帮你看着王爷。”   淑婉点了点头,她额娘说的果然不错,这几个嫂子没憋好屁。   “那么,嫂子们觉得找谁靠谱呢?我这里有几个姿色出众的宫女,她们也够忠心。”   二嫂忙道:“宫女不行!宫女太熟悉你了,若是反水,会给妹妹添麻烦的。倒不如从亲友之中选两三个年轻女孩子。”   三嫂笑道:“说起来,我娘家有几个堂妹,姿色美,性子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见识过什么,比较好拿捏。而且她们都是读过书的,应该能跟王爷聊到一起去。”   二嫂针锋相对地说道:“女孩子读书识字并非本分,还是懂得针织女红,会伺候人的好。”   她冲淑婉笑道:“我娘家有个远房表妹,以前是住在盛京的,近几年投奔到我娘家来。她性格爽朗,没什么心眼,绣工了得,最贤惠不过。”   三嫂笑道:“王府里又不是养不起绣娘。”   二嫂:“呵,读过书应该就是读过女戒女则吧?这种东西能跟王爷聊到一起去吗?”   淑婉坐在一旁,只觉得看了一场好戏。   瞧瞧,瞧瞧,她还没答应,两个人已经为了争夺好处吵起来了。   淑婉瞧够了热闹,摆摆手让她们闭嘴。   “嫂子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我乏了,嫂子们请回吧!”   二嫂忐忑地问道:“那……我们刚刚说的事……”   淑婉凉凉地说道:“过些日子你们就知道结果了。”   淑婉的两个娘家嫂子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雍郡王府,她们回家的时候坐到一个马车里,分析着淑婉的表情和语气,研究她到底答没答应。   “看她那副冷淡的样子,应该是不想答应。”三嫂说道。   二嫂皱眉,“唉,不过是往她府里塞个人,她也太小气了。她家大业大,难道还养不起两个女孩子?再说了,我们又没有恶意。”   三嫂看了她一眼,你的手都插到人家后宅了,人家没把你打出来就不错了,你还好意思抱怨。再者你的娘家表妹肯定是照着小姑子的性子找的吧!以为雍郡王能喜欢这个类型的。哼,想不到你看着大大咧咧,心眼子倒挺多。   三嫂凉凉地说道:“嫂子听听自己抱怨的话,你也不觉得亏心?”   二嫂尴尬地笑了笑,“这……毕竟利益迷人眼,就算得罪小姑子又能怎样?咱们是她嫂子,是她的娘家人,她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三嫂笑了一下,两人说起了五弟妹。   “她最滑头了,临了又不来了。”   “不理她,她不肯冒险,以后有了好处也没她的份。”   客人走了,淑婉甩了鞋子靠在软榻上发呆,春儿把鞋子摆好,轻轻地给她捶腿。   “福晋,刚才我守在门口,屋里的话我都听见了。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您可千万别信她们的。”   淑婉看着她笑,“哦?我觉得她们是为了我好啊!”   “才不是呢!”春儿激动地说道,“这些年郡王待您多好啊!您和郡王肯定能长长久久地恩爱下去。若是您不信郡王,给他塞小妾帮您争宠,郡王才要伤心呢!”   淑婉没想到春儿看得这么明白,她笑着点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被她们骗到的,我还没那么傻。”   春儿笑道:“我也觉得是,福晋聪明绝顶,肯定不会被她们糊弄了。只不过……她们俩为什么敢提这样的要求?她们就不怕福晋恼了吗?”   “唉,恼了又如何?那是娘家嫂子,顶多骂一通,或者吵一架,再或者跟兄弟们告个状,她们挨一顿骂,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果事情能成,那就是天大的好处。她们娘家也攀上了四阿哥。   外人我还可以让你们抄家伙打出去,越亲近的人越不好摆弄。世人都知道,女人嫁出去了也得靠娘家,跟娘家撕破了脸,其他皇子福晋也会笑话我的。”   春儿心中不忿,“难道就这样算了?”   淑婉摸着下巴笑了笑,“当然就不能这么算了,再等几天你就知道了。”   当天四阿哥回来后,淑婉跟他提了些小要求。   “好阿哥,你能不能帮我走走后门?我想给娘家的侄子们走走关系。”   四阿哥心中诧异,他是了解淑婉的,她脾气有些古怪,不喜欢收贿赂,也不喜欢走关系送礼。   这是成亲以来,她第一次为了娘家人求他。   “哪个侄子?”   “二嫂三嫂家的,嗯……五弟妹家的孩子太小了,就不用关照了。”   四阿哥想了想,“你二哥三哥是庶子吧?你不替嫡亲侄子求官职吗?”   淑婉笑道:“嫡亲的侄子不用管他,他有能耐就做官,没能耐就当个富家翁。这庶出的侄子们得好好照料。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官职听起来好听,但做官很累的?或者是军营也行,要每日出操练习骑射武艺的军营。总之不能是闲散官职,一定要很劳累的那种。”   四阿哥明白了,淑婉是故意的,她不是给娘家侄子求差事,她是想治害人。   “你娘家侄子怎么得罪你了?”   淑婉梗着脖子一副骄傲的样子,“他们没得罪我,是他们额娘得罪的,母债子偿,我整治他们也是天经地义的!”   淑婉向来是无理也要辩三分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侄子们好,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他们也该好好锻炼一下,免得吃坏了身子。”   淑婉不肯说,四阿哥也不再问。他也知道,娘家是女子的靠山,想来淑婉也是不好意思把娘家的龌龊事说给他听。   “行,我会看着安排的,你在家等消息吧!”   淑婉抱拳谢道:“多谢王爷,谢谢您这个冷面郡王给我走后门!”   果然啊!再冷酷无情的男人,他的直肠也是温暖的!   淑婉坏笑着偷袭一下,在四阿哥屁股上戳了一下。   四阿哥的脸一下就红了,“你、你干什么?不知羞!”   淑婉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没干什么啊!我在表达谢意。”   四阿哥咬咬牙,“你这个坏家伙!”   说完搂住淑婉的腰,拔萝卜似的把淑婉抱起来扛在肩膀上。   淑婉血液倒流,米珠穿成的流苏在眼前晃来晃去。   “放我下去,我知道错了!我眼睛鼻子嘴巴都错了!”   四阿哥冷笑,“咱们去床上再论对错吧!”   这一晚,淑婉为自己这一手指付出了惨烈的代价,第二天都没爬起来。   又过了几日,到了入伏的时候,淑婉坐在屋里吃西瓜解暑,外面的蝉叫的让人头疼。   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淑婉的两位娘家嫂子求见,看样子气冲冲的,若是福晋不想见,他们就把人赶出去。   淑婉用帕子擦了擦嘴巴,她笑着说道:“糊涂!那是我娘家人,怎么能赶出去呢?还不快请!”   两个嫂子很快就进来了,她们坐在马车里,闷热闷热的,额头上都是汗,妆都花了。淑婉的屋子里放着冰,她又吃着西瓜,看起来舒服极了。   看淑婉这样惬意自在,两个嫂子心里冒火。   二嫂忍耐不住嚷嚷道:“福晋好大的威风,把你侄儿们扔到了军营里。这样热的天气,他们要穿着厚厚的铠甲,在日头底下跑步练习枪法,你这个做姑姑的就忍心吗?”   三嫂小声附和,“是啊!福晋,那可是您亲侄儿。”   春儿上前呵斥道:“见了福晋不行礼,还敢用这种口气跟福晋说话?好大的胆子!”   被宫女呵斥了,两个嫂子都愣住了。她们看向淑婉,淑婉低头吃西瓜,就好像没听见似的。   二嫂心里的火气更盛,“福晋好大的威风,现在您发达了,连娘家人的不认了!”   三嫂更加伶俐些,她直接坐在地上开始撒泼。   “福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以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你也不能牵连到你侄儿身上啊!我们这些个嫂子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你不喜欢我们,我们也没有法子。但你侄儿们跟你是同脉相连的,你怎么忍心看你侄儿们在酷暑下煎熬?”   二嫂心领神会,她也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了起来。   “福晋不喜欢我们两个做嫂子的,那就把我们休了吧!可怜我们在婆家伺候家中老小这么多年,最后要被郡王福晋逼得被休弃啊!”   春儿大怒,“郡王府岂容你们放肆!来人,绑了她们,堵住她们的嘴!”   两个嫂子有些惧怕,但接着听到淑婉的话,她们又不怕了。   “春儿,她们是我娘家嫂子,你这是做什么呢!”   两个嫂子心里松了口气,没错,她们是福晋的娘家人,谁敢动她们?今天福晋不给个说法,她们就出去败坏她的名声!她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淑婉笑道:“两位嫂嫂请起来,说实话,娘家这些人里,我就佩服两位嫂嫂。”   真能作妖,狗胆包天!   两个嫂子起身,脸上有些得意的神色。   淑婉笑道:“前些日子,你们要给我送娘家堂妹表妹,我说过几日会有结果,现在结果来了,两位嫂子怎么还闹起来了?难道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吗?”   春儿站在一旁说道:“两位怎会不满意?贵府的少爷们去了军营历练,将来出征打仗,挣一份军功回来,两位也是诰命夫人了。军营是最磨练人的地方了,福晋把侄儿们塞进去,那是为了少爷们好啊!”   二嫂刚要说话,淑婉打断了她。   “我的好心被两位嫂嫂当成驴肝肺,我也很苦恼。不过没关系,我对嫂子们向来宽容。嫂子们犯错,那就归咎于兄弟和侄儿身上吧!你们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也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再说了,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侄儿们好啊?”   淑婉笑眯眯地说道:“若是我真的有坏心,那么哥哥们的官职和爵位就没了。你们应该知道,哥哥们能有爵位,都是因为我买下庄子,派人研究了牛痘之法。我能让哥哥们升官发财,也能想办法把一切都收回来。”   淑婉最后说道:“我希望你们认清现实,知道手里这碗饭,是谁给的。” 第95章   淑婉伸开手, 欣赏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恩,指甲蔻丹颜色淡了,需要补一补。   “哎, 说起来,我真是天底下最良善的小姑子了。”淑婉感叹道。   “我还未出阁的时候便处处让着嫂子们,从来不给嫂子们添麻烦。我想,大约是我太温柔, 太软弱了,才使得嫂子们忘了尊卑体统。”   此时此刻,两个嫂子心里几乎是同样的想法。   你哪里温柔软弱了?你在家的时候是姑奶奶,吃饭的时候都是你和老太太吃着, 我们站在一旁看着, 还得给你布菜!不称心了,你便冷言冷语阴阳怪气, 你跟温柔和气没有半点关系!   看见两个嫂子不服气的样子, 淑婉彻底冷了脸。   本来额娘劝她拿出委婉和煦的手段, 击中嫂子们的痛处,让她们不敢再妄动。没想到动了侄儿们,两位嫂嫂还是不长教训。   淑婉心道:二位嫂嫂,我给过你们机会了,你们抓不住机会,是你们不争气啊!   淑婉冲春儿使了个眼色,春儿会意, 走到两位嫂子的身后, 哐哐两脚踢到她们的膝弯, 将她们踹倒在地。   二嫂:“你!你好大的胆子!”   春儿喝骂道:“你狗胆包天!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这是雍郡王府, 你面前的是郡王福晋, 来这撒野,你不想活了吗?”   三嫂忙对淑婉说道:“妹妹,我们是你的嫂子啊!咱们是至亲骨肉,你何至于此啊!”   淑婉冷冷地说道:“至亲骨肉?你们想往我后院插人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是你的至亲骨肉?你们以为你们是我的嫂子,我碍于娘家情面不会动你们,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春儿!”   春儿:“奴才在。”   “你是宫里出来的,应该了解宫里的刑罚吧?”   春儿笑道:“福晋算是问对了人,奴才是在慎刑司当过差的,对这些事情可熟了。宫里的奴才做错了事,不兴打得鼻青脸肿的,那样不美观,主子看了碍眼。所以慎刑司有许多折磨人的手段,还不会落下痕迹。”   淑婉兴致勃勃,“哦,你说来听听。”   “奴才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两种法子。第一种是扎针,用细细的绣花针扎进身体里,然后再慢慢□□。刺骨之痛会让人恨不得把皮肉挠下来,但绣花针拔出去没有丝毫痕迹,是很体面的一种处罚方式。”   淑婉笑了,“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更有趣了,将油纸打湿盖在脸上,捂住口鼻,一层一层地往上盖。受罚的人渐渐喘不上气来,等人憋得受不了了,再把纸揭开。奴才最喜欢这个法子,因为油纸揭开的时候,受罚的人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比涂了胭脂还好看。”   淑婉拍手鼓掌,“妙啊!”   她问两个嫂子,“我这个人向来体贴,最不爱强迫别人。那么,你们自己选一种喜欢的吧!”   机灵的小花已经取来了油纸和绣花针,她笑着问道:“福晋,先从那位太太开始?”   两个嫂子吓得面如土色,三嫂机灵一些,她见势头不对连连磕头求饶。   “妹妹!是嫂子们做错了事,你原谅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嫂子们有什么错呢?你们惦记着娘家,至于我哥哥和侄儿们的前途,你们全不在意,更不会在意我这个外嫁的人!”   二嫂也连忙磕头,“妹妹,不,福晋!我们真的知错了!我们给你磕头赔礼了!我们糊涂,仗着福晋好性,就来胡说八道,求福晋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两个嫂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此时此刻,她们终于后悔了。   她们一直以为淑婉虽然是郡王福晋,但她们是淑婉的嫂子,是淑婉的娘家人,她即便生气了也不会拿她们怎样,只要她心里还惦记着娘家。   没想到淑婉这样狠辣,居然要对她们用刑!   淑婉不吭声,由着她们把额头磕肿。   “停下吧!”淑婉弹了弹指甲,“嫂子们这是做什么,额头都磕青了,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把你们怎么着了呢!”   春儿说道:“福晋,就这样轻轻放过吗?这可不是咱们雍郡王府的家风啊!”   淑婉嗔怪道:“你胡吣什么,咱们的家风是以和为贵。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魔鬼,我很少动用刑罚的。”   春儿忙笑道:“是呢!福晋最善良不过了!”   两位嫂子:“……”   淑婉冲春儿招手,“去准备凤仙花,我该染一染指甲了。”   春儿和小花连忙去准备凤仙花和白矾等物,然后分别跪在淑婉身侧,给她染指甲。   两个嫂子跪在一旁不敢吭声。   等春儿小花染完了指甲,已经过去好久了。   淑婉讶异地说道:“呦,两位嫂子还在呢!你们留着干嘛?你们得罪了我,还想在我家吃饭不成?”   “不不不!福晋息怒,我们这就走!”   两人在地上跪了小半天,腿都麻了,没有下人过来扶她们,她们只能互相搀扶,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慢着!”淑婉喊道。   两人心肝一颤,以为淑婉又想到了别的法子折磨她们,顿时脸上一苦。   淑婉捂住眼睛,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来人啊!把她们带下去梳洗一下,拢一拢头发!”淑婉翻了个白眼,“你们这样出去,岂不是丢了我的脸。”   下人领着两人去洗脸梳妆,用粉遮住两人额头上的淤青。虽然遮的不彻底,但是如果不盯着她们看是看不出的。   等两人坐上回家的马车,她们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这小姑子当真不好相与,居然要对你我用刑!”二嫂说道。   “唉,到底是做了郡王福晋的人,比她未出阁时候难缠多了。早知道她这样厉害,咱们俩不该来的!”   二嫂一边揉着膝盖,一边抱怨道:“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你倒怪起我来了!我说今日不该来,你非要来!”   二嫂:“我求着你来了吗?还不是你愿意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直拌着嘴,互相推诿责任。   到家后,两人各回各家,把她们和淑婉的事憋在心里,谁也不敢再提起。   两个嫂子怕了,退缩了,但淑婉还没完。   既然她们敢厚着脸皮跑到雍郡王府要说法,那就不要怪淑婉不客气。   四阿哥回来后,淑婉把嫂子们过来,闹着要说法的事情讲给他听。   四阿哥听完神色很难看,此时他正在擦脸,听到这个消息气得把布巾摔进脸盆里,水花溅了一地。   “她们以为自己是谁?谁给她们的胆子!”   淑婉没想到四阿哥比她还生气,她连忙劝道:“阿哥别气,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阿哥一样讲理守规矩,你是聪明人,别跟蠢人一般见识。”   淑婉心大,万事不过心,吵架的时候是生气的,但只要她吵赢了,她就不再气了。四阿哥不同,他特别爱生气,还特别爱记仇。即便当时吵赢了,发了火,心里还会反反复复地生对方的气,恨不得把人抓过来,把对方撕成碎片。   这是他们夫妻不同的思维方式,就好像是去买东西,遇到了态度不好的服务员。   淑婉跟服务员吵一通,吵完了就扬长而去,之后还能开开心心做别的事情。四阿哥跟服务员吵完架,回去越想越郁闷,会觉得今天倒霉,觉得之后所有事都不顺利。   淑婉柔声劝四阿哥:“四阿哥别跟我娘家嫂子计较,她们觉得您是个香饽饽,恨不得把娘家所有姑娘都塞进您院子里。您不该生气,您该觉得高兴。”   “她们都欺到你头上了,还想插手我的后院,你还让我高兴?”   淑婉笑道:“是啊!你都奔三的人了,行情还是这么好,这不值得高兴吗?怎么不见别人把自家姑娘往其他皇子府里塞呢?还不是因为其他皇子行情不如你。”   四阿哥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啊!就会哄我。”   “这可不是哄你!”淑婉叹着气,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也是要奔三的人了,我心里也急啊!等我颜色不好了,阿哥不喜欢了,那该怎么办啊?”   四阿哥搂住淑婉,“不会的,我永远只喜欢你一个人。”   淑婉心里又甜又酸,她知道,此时此刻四阿哥说的不是甜言蜜语,他说的是自己的承诺。但是人心易变,她不知道四阿哥会喜欢她多久,不知道他会不会厌倦。   等他做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他能抵挡住诱惑吗?   淑婉笑着靠在他的肩膀上,即便他哪天变心了,淑婉也不会怨他。鲜嫩嫩的美人摆在那里,她不敢去赌人性,只希望到了不爱的那天,他们能体面。   淑婉蹭蹭四阿哥的肩膀,甩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   她对四阿哥说道:“我的娘家没办法给阿哥太多助力,阿哥要拼前程,只能靠自己。这些年咱们对他们太好了,养大了他们的心,嫂子们添乱也是给咱们发作的机会。阿哥不用顾忌我,你只管出手教训他们。我不奢求他们能做您的帮手,只希望他们不给你添乱。”   “只是委屈了你。”   淑婉才不说自己不委屈,她不要做深明大义的妻子。   “唉,委屈就委屈吧!只要你交出自己的私房钱,我就不委屈了。”   四阿哥掐她的脸,“你想得美!我是知道你的,你现在可是个小富婆,我的私房钱未必有你的多。”   淑婉连连摇头,“没有了没有了!私房钱一分都没有了!我都拿到江南开分店了!”   淑婉警惕地看着四阿哥,情可以给你,爱可以给你,心可以给你,唯独钱不能给你!   四阿哥又在她脸上掐了一下,“小财迷!”   夫妻俩谈过之后,四阿哥使了些手段,让淑婉的二哥三哥的官职降了一级,还让淑婉五弟失去了久等的好机会。   哥仨官途受害,肯定要使法子打听一下。四阿哥做这事的时候没有瞒着,他们很快就打听到了。   打听到这个消息,哥仨心中茫然,他们是四阿哥的大舅哥小舅子,最近也不曾得罪四阿哥,何至于此啊!   这时,淑婉给娘家传信,跟自己额娘告状,控诉嫂子们的恶行。   淑婉额娘正在等待这个机会,接到淑婉的消息,当即把五个儿子都叫来,抓住这个把柄,把他们都训了一顿。   “我看四阿哥是对你们太好了,让你们忘记了尊卑!老二老三媳妇居然敢往郡王府里塞人,你们好厉害啊!居然敢插手郡王府的事情!”   二嫂三嫂当然要喊冤,“我们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给妹妹一个帮手。”   老夫人骂道:“呸!我女儿成婚后便是独宠,谁稀罕你们送来的帮手!我们家族的姑娘还没死绝呢!即便需要帮手,也用不上你们娘家拐弯的亲戚!”   老夫人又让小儿媳站出来,“你倒是比她们聪明些,只敢心里想想,不敢到郡王府去闹。可是有些事情就是想都不能想的,老五这次错过了机会,说到底就是你害的!”   几个儿子对媳妇也是心存怨气,家里出了个王妃,不知道奉承,偏要去得罪人,还连累了他们。   老夫人又把儿子们骂了一通,“夫妻一体,你们媳妇有这样的想头,你们心里也未必干净。你们也别怪你们媳妇,你们成日里当甩手掌柜,不给媳妇们说说外面的规矩道理,她们待在家里两眼抹黑,肯定要闯祸。回去后管好自己,管好媳妇,郡王那边自有我去调停。”   老夫人叹道:“希望郡王看在我年纪大,辈分高的份上,能给我几分薄面。”   老夫人把儿子媳妇骂了一通,家中上下都谨慎起来,不敢在仗着自己是郡王亲家出去招摇。   两个嫂子跟丈夫诉苦,说福晋已经给过教训了,老夫人现在又要罚!   福晋让她们腿都跪肿了,额头都青了。她们丈夫全都不信,妹妹并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是嘴巴不好而已,并不喜欢动手。你们回家时候额头没青,后来青了肯定是陷害妹妹。   两人的丈夫又把她们骂了一通,搞得两个嫂子更加烦闷。   老夫人从公中的账面上选了许多好东西送到郡王府,她得让儿孙们涨涨教训,接下来两年除了办酒宴,其他时候大家一起过过苦日子。这些东西都是要送到女儿家里的,她一点都不心疼。   娘家的事情平息后,以前坚持认为四阿哥惧内的人也改观了。若是雍郡王真的惧内,他怎会动福晋的娘家?可见传言不实,恐怕他对福晋的宠爱也是虚的。   京城流言的变化,淑婉也有所耳闻,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对四阿哥不会造成影响,干脆甩在脑后,置之不理。   江南那边,夏儿又传了信回来。   她说铺面已经选好,作坊地点也选好了,另外又在当地招了几个伙计。这边说吴侬软语,夏儿带过去的人只会说官话,不得不请几个当地人。现在铺子已经弄好,就等着选日子开张了。   淑婉看了看信件日期,这是将近一个月前的信,现在水路好走,信件到的很快。   淑婉算了算日子,估摸着江南那边的分店应该开张了,就是不知道生意如何。   淑婉算得不错,江南分店已经开张半个月了,可惜生意不好,门庭冷落。   开分店是夏儿离开王府后的第一份工作,她一直期盼着自己能大展手脚,给福晋赚大钱,可惜现实狠狠地泼了她一盆冷水。   她每天守在窗前,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从店铺门前路过,急得嘴角起了一圈燎泡。   五福晋派来的男掌柜名叫水生,他是江南出生,说话温声细语的,做事慢慢吞吞。   他远远地站在一旁轻声安慰夏儿,“夏掌柜,你别急,万事开头难,做生意没有开门第一天就能赚大钱的。”   “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坐在这里等着生意上门!”   水生也很无奈,“夏掌柜,江南生意不好做,尤其是脂粉生意。这边有好几个老字号的脂粉铺子,达官贵人都认老字号,不认新字号。再加上咱们铺子的东西贵,客人们看了都要吓跑了。即便你让他们进来试用,他们也不敢的。”   另一个伙计也说道:“这里不比京城,京城总能见到八旗贵女打马过街,端的是利落飒爽。这边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不敢进店试用咱们的胭脂。即便是青楼里的人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出门。”   夏儿气得捶窗框,“迂腐!”   水生说道:“京城生意好做,因为京城的达官贵人都给四福晋五福晋面子,这里的人离京城那么远,即便想跟两位福晋搭上,也不会来这里花钱,人家直接派人送银子进京城才更显诚意嘛!夏掌柜,你别着急了,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这种小喽啰能掌握的。”   劝完夏儿,水生和其他伙计下楼去了,这里楼上是专门招待女客的,楼下才是男伙计待的地方,专门和各个府邸的采买打交道。   夏儿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她决不能坐以待毙。   过了些日子,淑婉又收到夏儿的信件。   信上夏儿说明了江南分店的难处,说起了五福晋的掌柜希望降价招揽客人,但被她严厉否决了。凝妆阁只有快过期的产品可以打折,但绝不可以降价。   信上,她询问淑婉,可不可以搞一次促销活动,买东西送东西。虽然还是赔本宣传,但好过大张旗鼓地降价。   淑婉看完了信,跑到五福晋府上询问她的意见。   五福晋管理生意这么长时间,早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她现在做事老成,是个赚钱小能手了。   “夏儿说得对,咱们凝妆阁的东西就是好,降价会损害咱们的名声,会让人觉得廉价。咱们的东西必须是高高在上的,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断不能做出那种自毁名声的事情!若是江南分店降了价,对咱们京城的店铺也会造成影响。”   淑婉拍手,“我也是这个意思!降价不符合咱们店铺的宗旨,我们是什么店啊?是专门骗有钱人的店,那些盐商喜欢用什么样的东西?要贵的,能体现身价的!”   五福晋连连点头,“可不就是这个道理!看来我派去的掌柜,还是不如嫂子的丫头,亏他还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还不如一个内宅丫头。”   淑婉说道:“夏儿提议搞一波促销,适当地附送赠品,我觉得意义不大。江南的富户不认咱们的名号,即便做出让步,咱们的胭脂还是贵,客人们还是不会选。得有个契机,彻底打开官员富商的后宅。”   五福晋想了想,“我有个主意,只是未必能行得通。”   “弟妹快说!”   “嫂子应该也听说了,九月份皇上要去江南,咱们能不能……让皇上帮帮忙?”   淑婉上下打量五福晋,“哇!你胆子不小啊!”   五福晋尴尬地笑,“我就是想想……”   她不敢支使皇上,因为一个小小的生意,就去跟皇上讨价还价?她可不敢。   淑婉咬着牙拍了拍大腿,“干了!这件事交给我,我回去想想办法!”   “什么?嫂子我没听错吧?”   “没有!”   “你怎么跟皇上说?写折子?”   淑婉怂了吧唧地说道:“让四阿哥跟皇上说,反正我不敢直面圣上。”   五福晋:“……”   她同情地看着淑婉,“嫂嫂保重,若是四哥打你,我会给你送金疮药的。”   淑婉:“……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妹啊!”   回家后,也不知道淑婉怎么跟四阿哥说的。   过了几日,四阿哥进宫求见皇上。   皇上问他有什么事?   四阿哥小心翼翼地说道:“有一件私事想求皇阿玛。”   皇上冷笑,选秀刚刚结束,皇子们和妃嫔们都在盯着秀女,今儿这个来求,明儿那个来求。   皇上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无非是给自己后院添些人,给自己添几分助力。   对于这样的举动,皇上心里是不喜欢的。   皇上没好气地问道:“说吧!什么私事?”   四阿哥觉得皇上语气不太好,心里也有些发憷,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求皇阿玛,到了江南,赏赐的时候用凝妆阁的东西……”   皇上:“???” 第96章   皇上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四阿哥强忍着羞耻说道:“求皇阿玛去江南的时候,赏赐的时候用凝妆阁的东西。”   皇上沉默了,四阿哥头皮发麻。   为了老婆跟皇阿玛提这样的要求, 真的很令人不好意思。   皇上沉默许久,最后他问道:“凝妆阁是什么?”听着有点耳熟。   四阿哥:“……那是儿子福晋和五弟妹合伙开的胭脂铺子,最近在江南开了分店,只是刚开张, 生意不如京城好。”   何止是不好,简直是没有生意,江南人根本不认这个牌子,还嫌他们东西贵。   皇上无奈扶额, 老四踏实做事, 又不迷恋权力,这是好事。可他为了妻子的一点小买卖就求到自己面前又算怎么回事?   “成何体统!”皇上不满地说道, “一个胭脂铺子而已, 也值得你求到我这里?”   四阿哥哑口无言, 对于皇上来说,胭脂铺子确实是小事。也怪他昨晚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淑婉跟他百般缠磨,他胡乱答应了。   本来他想食言的,欺骗老婆这种损事他又不是没做过,但今早起来淑婉就说了,她会想办法打听的, 如果他不跟皇上说, 她就自己去求见皇上。   四阿哥没有法子, 只能履行承诺。   皇上心情也很矛盾, 四阿哥若是为了求娶侧福晋而来, 皇上会不喜欢他迷恋权势。他为了胭脂铺子而来,皇上又觉得他没出息,还不如为了娶侧福晋来求他呢!   “你福晋和老五福晋在后宅闲着没事,做个买卖赚点零花钱,我是不会管的。你不去做正经事,插手后宅妇人的事很光荣吗?”   皇上说了几本书名,让太监去书房把这几本书找出来。   “拿回家好好读书,多做正事,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皇上把四阿哥骂了一顿,将他赶出宫外。   他跟身边的太监抱怨,“真是越大越回去了,还不如小时候懂事。”   梁九功赔着笑脸不说话,副总管太监刘进忠笑着替四阿哥解释。   “皇上,前几天四福晋娘家兄弟降了职,侄儿们被送到了军营里吃苦,据说都是雍郡王安排的呢!”   皇上:“哦?还有这事?”   “有人说四福晋惹雍郡王生气了,有人说是四福晋的娘家人做了错事。”   皇上是最爱多想的,刘进忠两三句话就让他脑补出了四阿哥所有的心路历程。   想来肯定是四福晋娘家做了些惹老四不痛快的事情,老四为了警告他们,出手给了些教训。   但官场的事不能跟后宅女眷说的太细,即便解释了,后宅妇人也不一定懂。   老四媳妇肯定是跟老四闹了,老四为了家庭和睦,只能委曲求全,进宫替媳妇讨些好处。   皇上很满意脑补出来的剧情,他点头叹道:“费扬古没了,四福晋的娘家不如从前了,想来老四也是不容易。”   皇上让梁九功记下来,“命内务府跟凝妆阁联系,去江南赏赐的东西添上凝妆阁的东西。”   梁九功连忙答应下来,“是,奴才记下了。”   梁九功最擅长揣摩皇上的心思,若是他收了银子,便替送银子的人说话,帮他们扭转在皇上跟前的印象,若是没有银子,他便找皇上感兴趣的话题说。   此时此刻,皇上心情不错,又提起了凝妆阁,他便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皇上,说起来凝妆阁的东西确实好,太后娘娘,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都用这家铺子的东西。年轻些的贵人也喜欢这些,可惜她们住在宫里买不到。”   皇上摇头失笑,“这两个儿媳也太抠了,好东西只送太后和婆婆。”   皇上只是说笑罢了,内务府又不是没钱,他还不至于在脂粉银子上占儿媳妇的便宜。   梁九功也笑道:“皇上呦!两位福晋倒是想送,可惜送不起啊!凝妆阁的东西可贵了,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   他用手比划出茶杯口那么大的圈,“这么一小盒胭脂,最便宜的要一两银子,最贵的那款要五两银子!”   皇上经常出行,他是知道外面的物价的。   “这么贵!五两银子够寻常人家一个月的花销了,还能顿顿吃肉,餐餐有精米白面。”   梁九功笑道:“贵有贵的道理,凝妆阁的东西都是真材实料,里面添加了许多珍贵药材,胭脂里面用的都是新鲜花卉。春夏两季还好说,到了秋冬没有新鲜花了,那东西就更贵了。”   皇上忍不住吐槽,“成本高昂,又这样贵,难怪生意不好。”   梁九功摇摇头,“皇上呦!您真是低估了女人爱美的心,京城的凝妆阁生意可好了,每到出新品的时候,各家各户的采买连夜去排队,生怕抢不到。有些限量版的胭脂和口脂卖完就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出了。   最开始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是为了讨好雍郡王和五贝勒才去买东西,现在都是冲着凝妆阁的名号去的。虽然成本高昂,利润可能很薄,但不至于亏本啊!”   皇上点点头,没想到老四老五媳妇还挺能耐的。   皇上对四阿哥改观了,但四阿哥并不知道。他现在还在懊恼,不该答应淑婉的要求跟她胡闹的,皇阿玛肯定觉得他不干正事。他辛辛苦苦树立的形象都毁了。   四阿哥带着皇上布置的功课回到家里,看见淑婉迎了出来,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淑婉见四阿哥神情不善,猜到他肯定要埋怨自己。她只能赔着小心,满脸笑容地哄他。   “阿哥回来啦!”淑婉掐着嗓子,声音甜的快要流出蜜了,“阿哥您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肩膀捏捏腰好不好?保证捏了过后疲惫全消!”   淑婉伸手摸他的肩膀,四阿哥随手拨开,“不必了,当不起四福晋伺候。”   淑婉僵了一下,她眼珠子转了转,脸上的笑更甜了。   “阿哥,你别生我的气。”   四阿哥翘着脚坐在椅子上不理会她。   淑婉心里暗骂,啧,小白脸子被我宠幸多了,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真是欠调、教!   四阿哥要发脾气,哄也哄不好,淑婉懒得理他,直接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总是要问的,哄好了再问他也炸毛,现在问也是炸毛,还不如先炸了毛,最后一起哄呢!   “铺子的事皇上答应了吗?”   四阿哥眉头皱的紧紧的,“皇阿玛怎么可能答应?都怪你胡闹,害得我也跟着受训斥!”   淑婉笑着在四阿哥脸上亲了一下,“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皇上不答应就算了,今天我亲自下厨,给你赔罪好不好?”   四阿哥推开她,“我稀罕你下厨。”   四阿哥不接受淑婉道歉,淑婉也懒得哄了。   “不想吃就算了,我本来也不是厨子,做的饭菜只是勉强能入口而已。”   四阿哥:……我不过拿乔而已,你这就不耐烦了?你就不能多哄几句?   四阿哥更生气了,偏偏还不知道该怎么指责淑婉。   淑婉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笸箩,里面装着烟丝和纸,她给自己卷了一支烟。   她扔给四阿哥一个火折子,眉毛一挑,示意他给自己点烟。   四阿哥:……   四阿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如果他精通后世的词汇,就知道此时此刻就该骂淑婉是渣女,用完了连哄都不哄就想扔!   虽然心里生气,但四阿哥还是给淑婉点了烟。   淑婉吸了一口,解开第一颗扣子,仰起脖子吐了口烟。   白眼袅袅,她白皙纤弱的脖子藏在淡蓝的烟雾后面,雪白的肌肤从衣领中透露出一点,撩人的很。   淑婉就坐在四阿哥旁边,她也翘着二郎腿,坐姿很不端正,但无端地吸引人的目光,让人觉得诱惑。   直到淑婉这支烟快抽完了,四阿哥才冷笑道:“你在勾、引我。”   淑婉抿唇微笑,“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咱们老夫老妻的,怎么可以用勾、引这么严重的词汇?”   淑婉又吸了一口烟,冲着四阿哥吐烟圈,呛得四阿哥咳嗽两声。   淑婉忍不住微笑,“真是纯情啊!小弟弟,以前没抽过烟吗?姐姐教你啊!”   说完,淑婉又吸了一口烟,抓住四阿哥的衣领,渡到他口中。   淑婉的嘴里有着烟草独特的苦涩味道,这口烟呛得四阿哥鼻酸。   淑婉压着四阿哥的脖子,强势地拥吻,恨不得把他的肉撕咬下去。   一吻结束,淑婉抹了抹嘴唇,她抖掉烟灰,把烟头戳在桌上摁灭。   “啧,小弟弟,味道不错嘛!”   说完她系上衣扣,打开屋门,径直出去了。   四阿哥看看桌上的烟头和烟灰,抹了抹脸颊跑到淑婉的梳妆台上拿西洋传来的梳妆镜。镜子里的他脸颊绯红,嘴唇湿润,眼睛泛着水光,好像被狠狠欺负过似的。   四阿哥啪地把镜子扣在桌上,气得在屋里反复踱步。   “淑婉!很好!你、你完了!你等着!”   给四阿哥进行完爱の惩罚,淑婉乐颠颠地去看小宝。   春儿小心问道:“福晋,四阿哥刚才很生气的样子,您确定没事吗?”   “没事!他刚刚因为胭脂铺子的事生气,不过我已经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春儿放心了,她无意识地问了一句,“您怎么劝阿哥的呢?”   “很简单,做一件更让他生气的事就好了!”   春儿:“……”   您真是老虎屁股上拔毛,会作死啊!   当天晚上四阿哥是如何报复的,此处不便详述。至于淑婉有没有在床上很御姐,此处也不便详述。   四阿哥求皇上不成,淑婉只能另想办法救活自己的铺子。   五福晋听说他们在江南,利用江南的花卉制作胭脂香膏,于是下令让他们把东西运送到京城来。   运送香膏脂粉比运送新鲜花卉方便许多,虽然也增加了成本,但只要东西能在京城销售出去,那就不算亏本。   而且这些花卉是京城没有的,可以作为新品赚一波银子。   至于江南本地市场,还是得另想办法。   淑婉正在琢磨着跟江南地区官员女眷联络起来,凭她和五福晋的面子,江南的官员应该是愿意替凝妆阁做广告的。   只是请那些女眷做推广,淑婉她们就相当于欠下了人情,人情债最难还,搞不好还要牵扯到四阿哥外面事,淑婉实在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时间过得很快,淑婉她们还没行动,皇上便已经出发往江南去了。   而且非常不正常的是,本来随行人员没有四阿哥,但临出发之际,皇上又命四阿哥随行。   这次随行的人有太子,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淑婉匆匆忙忙地给四阿哥收拾了行李,嘱咐他在路途中照顾好自己,遇到事情别逞强。   四阿哥笑着答应了,还说淑婉瞎操心。   四阿哥走后,淑婉觉得府里都冷清了。她吩咐下面的人守好门户,自己也很少出门。   九月份四阿哥他们出发,淑婉以为来回起码要三个月的时间,没想到十月份四阿哥就回来了,回到家后,看样子脸色也不太好。   淑婉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也不肯说,只用路途辛苦,自己有些晕船来敷衍。   “坐船就是受罪,一直待在方寸之间摇摇晃晃,好人也要摇晃出病来。我只是身体不适,让府里的大夫开些药吃两剂就好了。倒是有一件好事,要说给你知道。”   四阿哥不想说实话,淑婉也不刨根问底。四阿哥要转移话题,淑婉就接着他的话说。   “有什么好事?难道你要升官发财了?”   “虽然没升官,但离发财不远了!中途太子病了,皇上为了不耽搁太子病情,中途回宫,但他也没忘了胭脂铺子的事。他派内务府的人在江南采买胭脂,然后赏给江南官员,想必过不久你的胭脂铺子就日进斗金了!”   淑婉激动地欢呼起来,“真的!”   她握住四阿哥的肩膀前后摇晃,“皇上万岁!我们要发财了!”   四阿哥无奈地拨开她的手,“别晃了,我本来就晕船。”   淑婉连忙缩回手,“对不住,我只是太激动了。”   她双手合十,冲皇宫方向遥遥一拜,“皇上真好,儿媳妇一辈子都孝敬你。”   四阿哥嗤笑道:“你这样的孝敬不要也罢。”   有了利益才肯孝敬,这算什么孝敬?   淑婉兴奋地对四阿哥说道:“我在江南分店投了好些银子,这里面还有五弟妹的钱,管理铺子的女掌柜是夏儿,若是不能做出成绩,我都无颜面对五弟妹!   你去江南的时候,我在家里也没闲着。我还跟夏儿说呢!你们尽力坚持,我这边会想办法。夏儿也说了,她也在尽力招揽客人,最近也有些客人上门了,都是用过东西觉得好。等做出口碑,生意自然好转。   可是我哪里等得起呢?现在有皇上帮咱们,咱们就是御用胭脂,那可比什么老字号威风多了!”   四阿哥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你啊!不过一个小买卖,也值得你这样骄傲?”   淑婉瞪他一眼,“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就不怪你了。”   说完她笑嘻嘻地去翻柜子,从箱底拿出一本账册。   “你一直瞧不上我的小买卖,今儿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小买卖有多厉害。”   淑婉翻开账册,给四阿哥看铺子里的流水。   四阿哥看完很震惊,“竟然这么多!”   淑婉得意地说道:“这算什么?铺子刚开张,投资太大,还在江南开了分店,假如稳扎稳打,再过十年,我能把安家银子赚出来。”   “嘶,不过是一间胭脂铺子,怎么会赚那么多?”   “这你就不懂了吧!高官家的女眷用我们的东西,一个是好用,再一个是有面子。只有用这样贵的东西,才能体现身份。   我和五福晋做生意的宗旨就是骗有钱人的钱,有钱人也愿意被我们骗,因为我会给他们来带极致的体验,为他们的身份地位增添光彩。   他们买的不仅仅是一份胭脂,还是一份满足感。”   四阿哥不能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最后他只能嘀咕了一句,“世上冤大头真多。”   淑婉耳朵尖,她听到了这句话立刻反驳道:“你这么说可不对!我说自己骗钱是调侃自己,可不代表我真的在骗钱。我举个例子吧!在别的胭脂铺子,八旗贵女是不屑去的,因为伙计是男的。   我的铺子贵女们就愿意去,因为里面为她们服务的都是女孩子。不仅长得俊,还会吟诗赋词。她们会给贵女们讲胭脂的用法和禁忌,还能用诗词来描绘这款胭脂的妙处。甚至可以跟贵女们谈谈读书的心得。   在别处只是买东西,在我们铺子里买的是体验。走出大门,大家看见这些贵女,几乎都是绕着走的。他们知道从这家铺子出来的贵女是他们惹不起的。”   四阿哥还是不能理解,但他心悦诚服。不管是真骗钱还是假骗钱,淑婉能赚来这么多银子,四阿哥就服她。   四阿哥不买胭脂,也没有体验过铺子里的气氛,淑婉跟他是说不通的。   她也不强求四阿哥一定要听懂,而且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明年皇上五十大寿,咱们得准备生辰贺礼了,我有个想法,不知道阿哥同不同意。”   四阿哥知道淑婉在送礼这方面,向来很有主意。“你说说看。”   淑婉让四阿哥凑过来,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四阿哥犹豫了,“这能行吗?”   “我觉得行,但还是要看阿哥的意见。”   四阿哥叹了口气,“离皇阿玛大寿还有些日子,你让我再想想吧!”   皇上銮驾回京后,京城里安静下来。   消息灵通的人家都变得低调,淑婉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五福晋来雍郡王府做客,她拉着小宝玩了一会儿,小宝很喜欢五婶婶,跟婶婶玩得有些累了,奶娘把孩子抱下去休息了。   五福晋叹了口气,“京城里太寂静了,这种气氛,我还是第一次经历呢!”   淑婉皱着眉头说道:“我家四阿哥也让我最近低调点,不许我随便出门。今年过年不要推新年礼盒了,不能太热闹了,免得扎眼。”   五福晋忙道:“我连年底的优惠活动都想取消掉!”   “那……那就取消了吧!”淑婉咬牙说道,“赚钱不急于一时,等风声过了再搞。”   五福晋小声问道:“京城里到底是怎么了呢?”   淑婉摆摆手,让下人们都出去。   屋里没人了,淑婉才小声说道:“自从皇上从江南回来,京城就不对劲。四阿哥不跟我说外面的事情,但我猜应该是和太子有关。”   “太子?”五福晋恍然,“也对,关系到太子,确实该小心些。可恨五阿哥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也不敢出去乱打听。”   淑婉嘱咐她,“你装不知道,还像以前一样过日子就行。我的消息也不是从四阿哥那里听来的,是我额娘从娘家过来串门的时候说的。”   四阿哥和五阿哥兄弟俩一个德行,只是嘱咐老婆不出门,低调做事,就不肯说外面发生了什么。   幸好淑婉的额娘是老封君,儿子们有事情愿意和老母亲商量商量。   “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到外面说去。太子在德州生病,皇上立刻召索额图去照料。皇上走到泰山,命十三阿哥祭泰山。”   五福晋张大了嘴巴,只这两件事就到处都是问题。   太子病了,自然有御医照料,或者召见皇孙过来侍疾也行啊!怎么能让索额图来呢?   再者十三阿哥才十六岁吧?也没什么功绩,怎么祭泰山让十三阿哥来呢?   五福晋不敢再打听了,“算了,嫂子别说了,咱们安生过自己的小日子,外面的事情就让爷们去操心得了。”   最后她又感叹了一句,“不住在宫里,消息就是不灵通。”   淑婉摇头,“住在宫里有些消息也是不知道的,有些事情皇上不告诉后宫,娘娘们也打听不到。咱们在宫外还自由些呢!”   五福晋心想,自由也是有限的,而且为了活命,还是不要瞎打听了。 第97章   表面上, 皇上提前结束南巡是为了太子,实际是为了什么大家不得而知,只能从细枝末节窥见一丝真相。   京城里安静了些日子, 太子关系到国本,大家只想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不敢搅进皇权的争斗中。   淑婉和五福晋就是安逸派,她们不听不说不看,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尽可能低调度日。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们俩一样,淑婉明显感觉到隔壁八阿哥府和九阿哥府活跃起来。   宫中皇子分为四类,一类是太子, 这一类别只有他一人, 这是太子应有的牌面。第二类是野心派,比如大阿哥和八阿哥, 他们不安于现状, 希望获得更高的位置。   只不过大阿哥把野心摆在明面上, 八阿哥把野心隐藏了起来。   第三类是无欲无求类,五阿哥七阿哥等人就是如此。他们没有野心,不需要事业,存在感稀薄。   最后一类就是四阿哥了,他不奢求能做太子,但他有事业心,希望在朝堂大展身手, 施展自己的才华。   现在太子稍显弱势, 第二类皇子, 如大阿哥八阿哥之流就忍不住了。他们像秃鹫一样盘旋在太子上空, 恨不得撕碎太子, 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淑婉把隔壁的动静说给四阿哥知道,四阿哥听完只是叹气。   淑婉给他倒了杯茶,“我不是睁眼的瞎子,你也不用瞒我,外面的事情我隐隐约约知道个大概。太子和索额图应该是犯了错,正好被皇上抓住了。太子地位不稳当,朝堂就跟着动荡。大阿哥和八阿哥的心思也活络了,我猜的对吧?”   四阿哥看了看门外,“你说话小心点,屋里虽没人,但隔墙有耳,万一府里有别人派来的细作呢?万一康宝小宝听见了呢?”   “是!阿哥说得对!”淑婉无奈,“下人和孩子嘴巴不牢靠,我的嘴巴总是够严的吧?以后再遇到这种事,麻烦您提前跟我说清楚,省的我猜来猜去的。若是领会错了,反而不好。”   四阿哥:“你们女人胆子小,我怕说了你害怕。”   淑婉:“……你对我的印象和现实似乎有很大偏差。”   事实上四阿哥知道淑婉是女中豪杰,敢在皇上面前卸人手腕的那种。但他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觉得女人照顾好家里就行,他作为男人,会为她挡住外面的风雨。   四阿哥独断专行,“总之,你管好家里就行了。”   淑婉:“……”   四阿哥坚持要为淑婉‘遮风挡雨’,隔壁府里,八福晋坚持要为八阿哥分担。   “太子这些年在江南敛财,索额图打着太子的名号拉拢大臣。皇上不会再放纵太子了,八阿哥,咱们的机会到了!”   八福晋言辞蛊惑,八阿哥呵斥她,不许她乱说。   “太子的事,岂是你我能胡乱猜测的?”   八福晋冷笑,“我们夫妻这么多年,有什么话不能说?你心里的想法我都知道,你何必瞒我?”   八阿哥无奈,他不喜欢妻子插手府外的事情,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拿八福晋没有办法,有些时候他还得依靠八福晋。   八福晋在对付侧福晋和妾室的时候处于弱势,因为她太强硬了,做不出伏低做小祈求恩宠的样子。但在朝堂争斗这方面,八福晋是一个绝佳的助手。   她未嫁的时候,外祖父和舅舅们都宠着,有求必应,给她最好的教育。她有大局观,会笼络人心,知道如何用利益结盟拉拢。她还能通过各家后宅的琐事推断出各位大人与谁结盟交好。   八福晋颇有些得意,“八阿哥,你承认吧!你需要我!”   八阿哥静静地看着她,“你我本就夫妻一体。”   八福晋冷笑,夫妻一体?好大的笑话!   “既然夫妻一体,你为什么由着侧福晋羞辱我?”   “王氏对你恭恭敬敬,她哪敢羞辱你?”   八福晋尖利地说道:“她的存在就是羞辱我!”   “你!”八阿哥撇过头去,不想再谈这个。   他和福晋因为侧福晋的事吵过许多次了,他真的不想再吵了,说来说去都是一样的话。   八阿哥不肯吵了,但八福晋还在不依不饶。   “王氏算什么东西?她是伺候我的奴婢,她也配做侧福晋?你分明没把我放在眼里!”   八阿哥冷声说道:“你不要忘了,是你做错了事,她才成了侧福晋。木已成舟,你跟我吵也没有用。”   八福晋气得站起身来,八阿哥笑着说道。   “我劝你不要跟我发脾气,我身边谋士众多,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如果你愿意帮我,那我们还是从前那样的恩爱夫妻,你想想清楚吧!”   八福晋气得胸口起伏,她想了一会儿,也笑了起来。   “好啊!我帮你,我们还做恩爱夫妻。但是有了我,你就不能有侧福晋,你得回到正房来,跟我生孩子!这府里的长子,必须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八阿哥顿了一下,很爽快地点了头,“好!如你所愿!”   夫妻俩相对而笑,站在一起像一对璧人。   只有八福晋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苦,本该属于她的夫君的爱意,居然要用交易的方式换来。   八阿哥说道:“明年三月是皇阿玛五十大寿,这是整寿,现在又是皇阿玛对太子不满的好时候,我们府里送的东西,一定要讨皇阿玛的欢心。”   八福晋笑道:“你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对于京城的达官贵人来说,这个新年不太好过,但平民百姓不知道上面的事情,大家对过节的热情没有丝毫消减。   凝妆阁取消了年终大促,也取消了新品,搞得客人们怨声载道。   淑婉和五福晋没有顾忌客人们的请求,这种时候,她们大张旗鼓地赚钱太扎眼了,可不敢吸引上头注意。   淑婉安心在家准备过年,扫尘祭灶等事不必细说。   她有点太闲了,命人取水冻成冰坨,在院子里做了些冰灯给孩子们玩。   惹得康宝小宝冻得流鼻涕也待在院子里,淑婉让他们回去,他们不肯听,气得淑婉将他们暴力拖走,拉回屋里摁着喂了浓浓的姜汤,辣的他们龇牙咧嘴。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新年,淑婉一家人去宫里赴宴,这次把小宝也带上了。   坐在席间,淑婉有一搭没一搭捡着菜吃,偶尔瞄一眼坐在前面的人。   太后领着女眷们玩笑,她面色红润,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太后没有城府,宫里宫外的事情皇上都瞒着太后。   想来太后也不知道太子在南巡途中病倒的内情。   坐在太后身旁的太子妃笑吟吟地跟人说话,看起来精神不错。   但挂在她身后的宫灯出卖了她,光线不好,烛光映出她的眼袋和深深的泪沟。   宫宴快结束的时候,太后提前回去了,她说自己乏了,也是怕这些小辈因为她在场而拘束。   太后离开后,众人三五成群地说话。   淑婉想了想,拿着酒杯上前,给太子妃敬酒。   “新年吉祥,请太子妃赏个脸,喝杯酒吧!”   太子妃看见她笑了出来,“原来是你!你的酒我偏不喝,谁让你总是不进宫来陪我说话?现在我有更喜欢的弟妹了,你已经失宠了。”   淑婉笑着求她,“好嫂子,求求你多疼疼我吧!我有千百个不好,但我长得好啊!你看在我漂亮脸蛋的份上,你也该多疼疼我。”   太子妃噗嗤一声,笑得停不下来,“你真是没羞没臊,我从未听见过谁这样夸自己的。”   “那么今天太子妃不就见到了,看在我与众不同,又逗您开心的份上,还不喝了我这杯酒?”   宫女给太子妃斟酒,淑婉和她碰个杯,两人一饮而尽。   太子妃叹了口气,“你住在宫外,我们聊天的功夫都没有了。你每次进宫都急匆匆的,伺候完婆婆,你又得回家伺候丈夫孩子。”   淑婉笑道:“咱们不都是一样吗?即便我去毓庆宫看你了,但你掌管宫务,实际上比我还忙呢!”   太子妃拉住淑婉的手,用力握了握。   此处人多嘴杂,有些话她实在不方便说,但身边没有可心的知心的人,她快要憋死了。   太子心性急躁,事事都听索额图的,她每每好言相劝,都要被太子呵斥。   现在皇上明显是厌恶了索额图,太子若是能明白过来,趁早跟索额图划清界限,跟皇上请罪,承认自己之前的错误,还能落个好结果。   可惜太子不肯听她的,觉得她是内宅妇人,什么都不懂,就知道乱出主意。   还说离开了索额图,他这个太子又算得了什么。   太子妃觉得太子糊涂至极,若是按照他的想法,即便他现在登基当了皇帝,只怕也是索额图控制的傀儡。   太子妃长叹一声,事关太子,即便淑婉住在宫里,她也不能跟淑婉说,她只能在心里发发牢骚。   可是心事太多,她觉得快要把自己压垮了。   “宫务就是家事,天天处理这些琐碎事情,实在让人心烦。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脱,真恨不得抛下这些,蒙头大睡,不理外面的俗事。”   淑婉想了想说道:“不理外物当然好,可惜世上没有桃花源。即便有桃花源,也得耕种织布,跟邻居起纠纷。说到底,这世上就没有安静的地方。我们都是俗人,都得处理这些俗物。”   太子妃淡笑,“这倒也是。”   三福晋端着杯子走了过来,“太子妃和四弟妹说什么呢?我听什么桃花源,还有俗人什么的,你们是参禅吗?”   淑婉笑道:“正是在参禅呢!不知道三嫂有没有慧根。”   三福晋连连摆手,“我可没有那个慧根,我就是个俗人,就喜欢喝酒吃肉,我若参禅,佛祖都要笑掉了大牙。”   太子妃羡慕地看着三福晋,她也想做这样的俗人。   三福晋冲太子妃举杯,“太子妃给个面子,也喝了我这杯酒吧!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刚刚我都看见你跟四弟妹喝酒了。”   淑婉笑着替太子妃解围,“太子妃喝我的酒是因为我长得美,三嫂比我可差远啦!这杯酒太子妃可不能喝,你喝了不就代表三嫂比我好看了吗?”   太子妃捂嘴偷笑,三福晋也觉得无语。   “真是再没见过比四弟妹更会自夸的人了,你也不觉得臊得慌。”   淑婉挑眉,“不觉得啊!我每天都照镜子,我可太有自知之明啦!”   太子妃和三福晋都笑了起来。   进宫一趟,淑婉心里对太子妃充满了同情,但对于太子妃的困境,淑婉也是无能为力。   太子在妻妾面前极其强势,太子妃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三从四德,她也不敢跟太子叫板。   她住在宫里,太后皇上都盯着,不如淑婉等人自由。若是她敢跟太子较劲,皇上第一个不饶她。   不像其他皇子福晋,关起门来过日子,谁也不知道他们夫妻是如何相处的。   淑婉对于太子妃的困境无能为力,甚至还有一点点愧疚。   因为将来四阿哥也要加入争夺储君的战争。   淑婉扭头看四阿哥,四阿哥摸了摸脸,“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淑婉笑了,“没什么。”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很快就要到皇上的寿辰了,你想好送什么了吗?”   四阿哥正发愁这事呢!   “听说其他兄弟们都在精心准备,我命人烧了一套瓷器,上面有福禄寿的字样,还有各种吉祥图案,不知道皇阿玛会不会喜欢。”   淑婉:“……”大哥,你对烧瓷器到底有多大的执念啊?送礼就烧瓷器,你上辈子是烧窑的吗?   四阿哥又道:“其实,你跟我说过的想法也不错,我还在犹豫,到底是送瓷器好,还是按你的办法好。”   夫妻俩坐在马车里想事情,过了一会儿,淑婉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个灵感。   “你准备的瓷器都有什么啊?”   “花瓶,还有大碗,可以当摆件。”   淑婉抿抿嘴,“单单送瓷器,似乎简单寒酸了点,应该跟我的想法中和一下。”   淑婉凑到四阿哥耳边嘀嘀咕咕,四阿哥皱了皱眉,最后用力点点头。   “行!就按你说的办!”   正月里,大臣们进献万寿无疆屏风,皇上没有要,只收下了屏风的写册,之后他又巡视了黄河。   太子妃在宫里忙了起来,她得为皇上的万寿节做好准备。   到了正日子,淑婉一家人进宫给皇上请安磕头,恭贺皇上生辰。   一大清早,皇上到万寿宫给太后请安,其他人跪在院子里,给皇上磕头,恭祝生辰。   之后皇上去了前面,免了大臣们的朝贺,下恩旨,免了今年的税赋。   太后领着女眷们在后宫吃酒宴,皇上在前面招待皇子宗室以及大臣们。   各个皇子送礼的环节自然也是最受皇上期待的,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他得看看孩子们是怎么孝顺他的。   大阿哥比较壕,送了一座佛像,外面镀金,仔细看看,五官似乎与皇上有些想象。   三阿哥送的自己写得诗集,他深谙拍马屁的道理,诗集中的表白热烈诚挚,皇上看了很喜欢。   跟大阿哥三阿哥比起来,五阿哥七阿哥的礼物显得平平无奇,但精美昂贵的程度也可以看出,这些礼物是精心准备出来的。   接下来就是八阿哥的礼物了,他送了些金银玉器等珍贵物品,然后还送了一卷手抄的佛经,是他的血和朱砂混合起来抄成的。   皇上看了经书,很是感动,他还骂了八阿哥几句,说他不爱惜身体。   但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心疼儿子了。   跟这些皇子相比,太子的礼物就显得太简单了。   他送的东西跟往年的万寿节所送的礼物没什么差别,只是厚了两分罢了,另外有几卷太子妃亲手绣的经书。可惜在八阿哥刺血抄经面前,亲手刺绣显得不值一提。   四阿哥的礼物混在众多皇子的礼物当中显得很奇怪。   他的礼物是九只大木盒,礼物藏在怪异的木盒里。木盒除了底座,其他几面都有机关,皇上须得将机关一一破除,才能看见里面的东西。   此时此刻皇上哪有时间开机关,他随口问道:“你送的是什么?”   四阿哥低头说道:“儿臣送的是瓷器,打开盒子就能看见。只是做了些机关,博皇阿玛一笑。”   皇上对这种益智类的小游戏也很喜欢,“好好,回去后,我慢慢地拆。”   众皇子大臣没有理会四阿哥的礼物,打不开不让看的礼物有什么稀奇的,故弄玄虚的小手段罢了。   宫宴结束后,住在宫外的皇子们都出宫了。皇上喝了几杯酒,身上冒了些汗。   他回到乾清宫想洗个澡,但看到桌上的木盒子,他瞬间忘了洗澡的事了。   “先看看老四送的东西再去洗。”   他坐在桌前,木盒上的机关有诗句,还有一些成语,这类机关他玩过,很容易就打开了。   但有几种机关,他没见过,有的线索中还掺杂了洋文。   折腾了好一会儿,皇上才把木盒打开,盒子刷拉拉摊开,正好露出里面的花瓶。   这花瓶是暗红色的,釉很细腻,手指摸在上面凉凉的。   皇上点了点头,“很不错的花瓶,老四审美不错,很有眼光。”   梁九功提醒皇上去洗澡,“皇上,洗澡水早就烧好了,您去泡一泡,换身衣裳松快松快吧!”   拆开了一个盒子,皇上就不着急拆其他的盒子了。   他点点头,往后面走,“把这花瓶摆在架子上,对了,去暖房摘几朵鲜花,插在里面养着。”   梁九功连忙答应下来,他跟着皇上往后走,小太监去搬花瓶,突然哎呦了一声。   梁九功骂道:“你这猴崽子,搬个花瓶都不牢靠!看我一会儿打你!”   小太监忙道:“公公别急着打我,这瓶里有东西!”   皇上走过去看,梁九功在他旁边拦着。   “皇上,还是奴才先看吧!”   皇上上前,“老四不是那样的孩子。”   别人会害他,老四不是那样的人。   皇上低头往瓶口里看,他抬手举了一下,还挺沉的。   他搬着花瓶往下倒,倒出来一堆小银锭子。   “嚯!”皇上大笑,“老四这是做什么?”   都说买椟还珠,他是送瓶子还送银子。   皇上不想洗澡了,他被四阿哥勾起了好奇心,开始挨个开箱子。   梁九功笑道:“原来四阿哥还往这里面塞了银子!奴才就说嘛!之前搬这几个箱子,可沉了,我们还以为这是机关沉呢!”   皇上又拆开了一个箱子,里面是一个带盖的大碗,掀开盖子,里面装着珍珠和金锭子。   皇上摇头失笑,“老四真舍得下本钱啊!”   小太监站在一旁看着,他眼睛尖,看见大碗底下压着一张纸,连忙提醒皇上去看。   皇上把纸拿出来,这是四阿哥写的一封信。   皇上看完,又从头看了一遍。   梁九功笑着问道:“皇上,四阿哥怎么说的?怎么好好的,给您送银子呢?这天底下的人谁不知道,皇上是最富有的人,哪里就缺了这点金银珠宝了?”   皇上笑着叹道:“是啊!朕富有四海,大家都争着送奇珍异宝,或者是金银玉器,谁会直接送银子呢?显得没诚意。”   在信上,四阿哥对皇上说,皇阿玛什么都有,实在不知道给皇阿玛送什么。   但仔细想想,皇阿玛富有四海,但很多时候四海不能拿来买东西。   皇阿玛的私库向来是有限的,这些年兄弟们分府出去,内务府想必压力很大。’   四阿哥说自己现在有房有地,家里也宽松,所以给皇阿玛送些银子,皇阿玛需要什么就买什么。   最后,信上还附上康宝和小宝做得打油诗,都是庆贺皇上生辰的。   皇上心中感慨,他实在不知道是夸四阿哥好,还是骂四阿哥好。   骂也是骂他不会过日子,他哪里就缺了四阿哥这点东西了呢?   算了,还是夸吧!   谁让四阿哥说了呢,他送东西不为显摆,也不为别的,只希望皇阿玛开心快乐。   就这份低调的心思,就很难得。 第98章   坐在桌前, 皇上看着桌上的东西发呆。   他在心里问自己,今年最令他满意的生辰礼物是什么?   答案肯定是四阿哥送的礼物。   坐上了皇位,似乎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得。   再怎么珍贵的东西摆在皇上面前, 也只得到皇上偶然侧目。   皇上不在意东西的价值,他更在意礼物所代表的心意。   其他皇子送的礼物没有用心吗?不是的。   四阿哥简单粗暴地给皇上塞钱,这样的礼物很用心吗?似乎没有。   真正打动皇上的不是金银,是四阿哥的低调。   众皇子送礼是为了讨好皇上, 也是送给别人看的,让文武百官和宗室亲戚都看见他们的孝心。   四阿哥不言不语,偷偷送来这么多金银,好像是背地里偷偷补贴他这个老父亲。   皇上摇了摇头, 心里觉得好笑。   他这个做父亲的很少补贴老四, 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老四补贴。   仔细想想,这些年他对老四有诸多疏忽, 委屈了这个孩子。   此刻, 皇上也不想去洗澡了, 他待在桌前,继续拆机关,开盒子,把九个木盒全都打开。   装在盒中的瓷器里,有的放了金银锞子,有的直接装满银票。   皇上去后面沐浴,让太监们留在前面数银子。   等他沐浴完了, 梁九功也带着太监们数完了银子。   “皇上, 奴才称过了金银锞子的重量, 又给珍珠粗略的估个价, 加起来大概有一万两银子呢!”   皇上很惊讶, “老四家底很丰厚嘛!”   梁九功笑道:“四福晋开着那么大的买卖,客似云来,郡王当然有钱了。”   皇上摇头笑道:“你不懂老四,这孩子要面子,他是断不肯花用媳妇的嫁妆钱的。”   梁九功笑着拍马屁,“那这些银子肯定是郡王从王府的账面上省出来的,这份孝心更难得了。”   皇上从金银锞子里抓出来两把塞给梁九功,“拿出去你们分了,四阿哥送钱的事不要往外说。”   梁九功连忙用衣摆接住银子,他笑着说道:“哎呦!多谢皇上,奴才们也沾沾您的喜气。这银子我们可不敢花,一定要长长久久地留着。”   皇上笑着点点他,这个狗奴才,朝中大臣,后宫嫔妃,皇亲国戚,哪个没给他送过礼?当他不知道吗?现在居然把金银锞子当好东西了。   “行了,别拍马屁了。去捡两张银票,明儿个派人出宫去花掉。”   梁九功问:“那……都买些什么呢?”   皇上笑道:“随便买,看见什么好就买什么。这是我儿子孝敬我的,当然要花掉了!”   万寿节宴会结束,皇子福晋们各回各家。   出了风头的人,如大阿哥,八阿哥等兴奋非常。   如五阿哥七阿哥等人只觉得完成了一项任务,心里轻松多了。   九阿哥比较特殊,他为了衬托八阿哥的好,自家送的寿礼平平无奇。现在寿宴结束,他不关心八阿哥的风光,也不关心皇上的想法。   他最关心的是四阿哥送的礼盒机关。   九阿哥府里,九福晋洗完脸,卸了钗环,对着镜子抹擦脸油做保养。   九阿哥脱了鞋子,靠在床上嘀嘀咕咕。   “四哥的机关盒子是找谁做的呢?上面有字,应该是用成语和诗词拼的,但还有洋文,画着星星,这个我却不曾见过。应该派人去打听打听。”   九福晋顿了一下,她擦了擦手,合上擦脸油的盖子。   九福晋心中暗骂,别的皇子想破了头,就为了在万寿节在皇上面前露露脸。九阿哥不上进,甘愿做八阿哥的踏脚石就罢了。从宫里回来,他琢磨的居然是四阿哥做的机关?   九福晋暗自叹息,她在心里劝自己想开点。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她命苦,摊上这样的男人,还是忍了吧!   九福晋还是很宠自家男人的,她轻声说道:“明儿我去问问四嫂,就说家里的孩子看见了,吵着嚷着想要玩。四嫂好说话,我想,她大约是愿意帮忙的。”   九阿哥大喜,“这是最好!还是福晋懂我,等我琢磨明白那些机关,我用机关给你打一个梳妆盒。”   九福晋微微一笑,“我可不要带机关的梳妆盒,我的胭脂水粉还没有机关值钱,我也用不起它。”   九福晋把自己的擦脸油往梳妆匣里放,九阿哥像个多动症儿童,手欠欠地把放进去的瓶瓶罐罐又拿出来看。   九福晋手指摁着桌面,用力到关节发白。   “九阿哥。”九福晋柔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女人家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你们女人看这个东西只看到它好不好用,我们男人透过这个,能看到更多东西。”   说完九阿哥把瓶罐随手扔在桌上,九福晋手指用力,青筋暴起。   九福晋运气,又把东西塞回梳妆盒。   她忍功一流,耐着性子问道:“那您看出什么来了?”   “四嫂和五嫂靠着这个胭脂铺子应该赚了不少钱!”   九福晋的温柔贤淑终于装不下去了,她无奈看着九阿哥,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还用你说?   九阿哥讪讪地摸摸鼻子,这事他也是最近才知道,以前他根本没把一个胭脂铺子放在眼里。   “去年皇上老爷子南巡,虽然没到江南,半路折返回来,但他赏下的东西是江南凝妆阁的胭脂水粉。”   九阿哥心中实在羡慕,“有老爷子帮着吆喝,四嫂五嫂肯定赚得盆满钵满。啧啧啧,也不知道老四是怎么求的皇阿玛。唉,真羡慕老四,娶了个好媳妇。那哪里是媳妇?分明是钱耙子!”   九福晋起身去床上躺下,九阿哥过去扒拉她。   “你这就睡了?我还没说完呢!”   九福晋凉凉地说道:“阿哥跟别人说去吧!我乏了。”   哼,跟你还有什么好聊的!听你夸别人的媳妇?   “哦,乏了就睡吧!”   说完九阿哥吹熄了蜡烛,躺在九福晋身边也睡下了,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九福晋睁开眼睛,冲着九阿哥愤愤地瞪了一眼。她抬脚在九阿哥的臀部比量了一下,恨不得立刻把他踹下床去!   第二天早上,九福晋往雍郡王府递帖子,当天下午,她带着小礼物来到淑婉家里。   九福晋带来的小礼物是四盆海棠花,花朵小巧红艳,摆在屋里很喜庆。   淑婉连忙指挥宫女把花摆在屋里。   “九弟妹送来的花真好,摆在屋里,显得亮堂多了。”   淑婉又命人上茶上点心,搞得九福晋很不好意思。   “瞧我,过来一趟给嫂子添乱了。”   “你也太客气了,我到了你家,你不也是这样招待我的吗?”   九福晋腼腆笑道:“我也不跟四嫂客气了,我这次过来是有事相求。”   淑婉满口答应,“什么求不求的,有事你说话。”   九福晋笑道:“家里孩子不懂事,看见四哥献给皇上的机关盒子精妙,吵着闹着就想要。我厚着脸皮来问问四嫂,做机关的是哪里的工匠?我也给家里的孩子做一套。”   淑婉挑眉,觉得这话逻辑不通。   九阿哥家里的孩子都还小,还没到玩机关的年纪。且都是庶子庶女,庶出的孩子可不敢跟嫡福晋要这要那的。   淑婉想了想说道:“弟妹别瞒着我,不是家里孩子想要机关,是九阿哥想要玩吧?”   九福晋更不好意思了,“什么都瞒不过嫂子,您别看九阿哥已经成家了,他那个脾气,还像小孩子似的。”   别看九福晋说话轻声细语,看着柔柔弱弱,但在夫妻关系中,一直都是九福晋包容着九阿哥。   九阿哥想要机关盒子,她就替他去求人,可见九福晋有多惯着他。   淑婉笑道:“机关盒子罢了,小事而已,都不值得你跑这一趟,你派个婆子丫鬟过来说一声就行了。这事我明天给你回话,我家的事情都是四阿哥操心,等他晚上回家,我给你问问。”   九福晋笑道:“那就麻烦四嫂了。”   说完来到这里的目的,两人面面相觑就没话说了。   他们两家住得近,但因为八阿哥的关系,相处得并不亲近。   其实九福晋还蛮欣赏淑婉的,她擅长隐忍,但偶尔也会羡慕淑婉这种有仇当场就报的性格。因为她做不到,所以特别喜欢看别人张扬。   九福晋想了想,跟淑婉聊起了凝妆阁的胭脂。   这是淑婉的生意,每一个产品都经过淑婉把控,她自然是了如指掌。   两人聊得投契,一直聊到快天黑的时候,九福晋才起身告辞回家。   妯娌俩只觉得关系亲近了许多,淑婉邀九福晋经常来玩,九福晋满口答应下来。   第二天,淑婉派人去九阿哥府上,送去一只机关盒子,还有工匠的姓名和住址。   九福晋收了东西,跟九阿哥说淑婉的好话。   “再没有比四嫂做事更妥帖的人了,你瞧,既送来了盒子,又送来了工匠住址,做事多妥帖。”   九阿哥不屑,“若是真的妥帖,那便把工匠送来,省得我去找。”   九福晋不满地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四嫂又不是你的奴才,你也没在四阿哥跟前鞍前马后,四嫂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错了。”   九福晋难得跟九阿哥说了几句重话。   “您别忘了,当初八阿哥指使御史参四嫂,害的她差点被休,你还帮着八阿哥和稀泥。四嫂愿意跟我打交道,已经是她宽宏大量了。”   九阿哥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件事他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说起这件事,九福晋就忍不住的抱怨。   “你跟八阿哥十阿哥一起长大,你愿意帮着八阿哥,我不拦你。可是我求求你,不要把别的皇子福晋贬进土里。   你总是让我跟八嫂好好相处,可是我跟八嫂根本处不来!八嫂高傲,对我有半分好,都像是施舍,还想让我感恩戴德。”   九阿哥从没见过九福晋这样疾言厉色,老实人突然发火才吓人,他说话都不自觉放低了声音。   “八嫂也没有那么坏吧?”   说起这个,九福晋更生气。   “你是爷,你又不用跟八嫂打交道,你知道什么?”   九福晋冷笑,“八嫂把我当成她养的哈巴狗了,但凡四嫂跟我走得近点,她都要横加干涉。我也是皇子福晋,我跟别人交际不需要她准许!五福晋才是我的嫡亲嫂子,她都没管着我,八福晋凭什么管我?”   九福晋心想:若不是八嫂横加干涉,她跟四嫂一定相处得和睦极了。   九阿哥说不过九福晋,再者他对八福晋的印象也不太好。   他举手讨饶,“好了,你不愿意跟八嫂相处那就离远点。赶明儿我请四哥四嫂来吃饭,谢谢他们给我机关盒子,这样行了吧!”   九福晋这才转嗔为喜,“这还差不多!”   在九阿哥的默许下,九福晋同淑婉和五福晋的关系好了起来。   她们私底下小聚,探讨衣裙首饰和胭脂水粉。   八福晋忙着帮八阿哥开疆拓土,虽然知道九福晋‘叛变’了,但也是无暇顾及。   万寿节热闹一场,京城又恢复了以前的热闹,南巡中断的阴霾似乎也过去了。   错过了新年礼盒,淑婉开始筹办春季新品。   春天万物复苏,百花齐放,新品包装一定得是粉粉嫩嫩的,带着春天清新的气息。   产品也要以清爽保湿为主,为了应付马上要到来的夏季。   因为要研制新品,淑婉去铺子的次数就变多了。   五福晋经常和她在铺子里碰头,聊天的时候说起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你记不记得兵部的曹太太?”   淑婉点头,“当然记得!曹太太可了不得,那是咱们凝妆阁的大客户,每次过来都要买好多东西。”   五福晋叹道:“曹太太好久没来了。”   “是咱们的伙计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她吗?”   五福晋说道:“没有!曹太太最后一次过来是去年十月,伙计说当时曹太太离开的时候还乐呵呵的呢!我想跟咱们铺子应该没什么关系。”   淑婉劝道:“她不来就不来吧!咱们铺子也不差她这一个客人。”   五福晋抱怨道:“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像曹太太这样出手大方,又好伺候的客人可不多。她一个人顶得上三四十位客人。”   淑婉笑着说她小气,五福晋说她不会算计。   两人玩笑的时候,宫女带了一个伙计进来。   伙计兴冲冲地说道:“两位东家,你们猜谁来了?曹太太来啦!她正在外面选东西呢!看样子又是要买不少,她听说过些日子有春季新品,一开口就是订五套。”   五福晋对淑婉笑道:“瞧见没,金主来了,看在她给我送银子的份上,我得亲自接待。”   淑婉想凑热闹,于是一同去。   曹太太正在嘱咐伙计们把她选的东西包起来,她看见淑婉和五福晋,连忙过来行礼问好。   “不曾想两位福晋也在,能见到两位福晋,可见是我运道好。”   五福晋免了她的礼,她笑着问道:“曹太太可是很久没来了。”   曹太太忍不住苦了脸,“我家老爷不许我出门呢!这小半年可把我憋坏了!”   五福晋笑道:“曹大人也真是的,以前都不管的,怎么突然间管起这么多?”   曹太太也是满头雾水,“谁知道呢!去年皇上南巡回来后他就这样了,还总劝我谨慎。我已经够谨慎的了,除了买东西,我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他还想我怎么样啊!”   五福晋和曹太太聊起了胭脂和春季新品,淑婉心中一动,把曹太太的话放在了心上。   聊了一会儿,曹太太意犹未尽地和五福晋告别。   “好不容易见到两位福晋,我心里高兴,本该做东请两位福晋吃饭。可惜家里男人管得严,实在不敢久留。我家老爷不知道发了什么癔症,我求了好几天,他才让我出来一小会儿。   好像好日子要到头了似的,还劝我多买点,说什么,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买之类的话,您说这多晦气!唉,不说他了。我必须走了,回去晚了要挨我家老爷训斥的,下次一定请两位福晋看戏吃酒。”   淑婉和五福晋跟曹太太客气了几句,曹太太行礼告辞,离开了凝妆阁。   五福晋笑道:“咱们铺子这许多客人中,我最爱跟曹太太说话。她本是商贾之女,家里有钱,却嫁了个穷酸读书人。她丈夫争气,中了进士,熬了许多年,好不容易熬到兵部,做了京官。更难得的是曹大人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对曹太太极好。”   淑婉点头,“曹太太说话直来直去,看着没什么城府。简单的人能一直保持简单,可见是有人护着。”   “是啊!”五福晋语气中有几分怅然。   她以前也是一个简单的人,跟不熟悉的人说话都磕磕绊绊的。现在她能撑起这么大一个铺子,可以自然地和任何一位客人交流,都是历练出来的。   淑婉没有注意到五福晋的惆怅,她心里还惦记着曹太太的事。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下次再找你聊天。”   五福晋忙道:“你快回去吧!你家里还有孩子呢!”   淑婉跟五福晋告辞,急匆匆地回了郡王府。   五福晋看着匆匆离开的马车叹了口气,大家都有牵挂,唯独她是孤单一人。   伙计过来问道:“福晋,有一个客人订了上百份春季新品,看着像是拿去倒卖的,咱们卖不卖?”   关系到赚钱,五福晋瞬间把孤单抛到一边。   “看看是谁家的掌柜伙计,如果是外地的铺子,只要不在京城,倒卖就倒卖,咱们也能赚钱不是!”   淑婉回到家里,春儿笑着迎过来,递上夏儿从江南传回来的书信。   淑婉顾不得换衣服,先看信里写了什么。   春儿给淑婉泡了一盏菊花茶,“福晋,江南的生意变好了,夏儿是不是又给您赚大钱了?”   淑婉看完了信,把信纸收起来,放在一个装锁的小匣子里。   她随口敷衍道:“是啊!江南的生意越来越好了,皇上赏赐采买的就是咱们铺子的东西,达官贵人跟风似的买。”   春儿笑道:“太好了,福晋应该很快就能回本了!”   淑婉笑着抿了口水,没有说话。   晚上四阿哥回到家里,淑婉耐心地看他给孩子们检查功课,夸奖小宝的狗爬字有筋骨,指点康宝做文章的几处错漏。又看他陪着虎头玩了一会儿。   等到两人上床躺下,淑婉才问道:“阿哥,你要不要给我讲讲外面朝堂的事情啊!”   四阿哥往淑婉身边蹭了蹭,搂住淑婉的腰。   “如果你睡不着,我们可以做点别的。”   淑婉笑道:“你不愿意说,那我跟你说说。”   淑婉侧身看着四阿哥,屋里光线昏暗,四阿哥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淑婉明亮的眼睛。   “兵部有个曹大人,是个汉人,他娶了个老婆,最爱去我们凝妆阁买东西。她老婆挺有钱的,据说是商贾之女。”   淑婉这么一说,四阿哥就知道是谁了。   商贾地位低下,娶了商贾之女的官员不多。   “她怎么了?”四阿哥问道。   “她没怎么,就是从去年十月份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来凝妆阁买东西。今天抽空来一趟,曹大人还说早去早回,以后可能没机会买了,这类的话。”   四阿哥追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淑婉翻身躺回去,她像是吊四阿哥胃口似的,说起另一件事情。   “今天我收到了夏儿的来信,夏儿说江南分店一切都好,只是她听说了一些不寻常的事。八阿哥派人去江南购买书籍,得到江南才子一致称赞,大家都说八阿哥有好学之心。”   四阿哥忍不住骂道:“他惯会邀买人心。”   四阿哥翻身面对淑婉,他追问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快点说!”   淑婉慢吞吞地拉起被子,一直盖到脖子底下。   “没有了,即便有,我也不想说。我嫁了个好老爷们儿,我家的老爷们儿说了,老娘们儿只要在家享福就好了,外面的事情不用我操心。”   四阿哥:“……我没有说你是老娘们儿。”   淑婉翻身背对着四阿哥,“唉,说与不说都是那个意思,随便吧!我累了,要睡了!”   四阿哥:“……”   这是报复,赤裸裸地报复! 第99章   四阿哥知道, 淑婉就是在记恨他。记恨他前些日子,不让她管府外的事情。   这种情况还能怎么办?哄吧!   可是四阿哥又不想哄,他明明是好心, 是为了淑婉好,不想她太操心,她怎么不领情?   四阿哥戳淑婉的后背,不让她安稳睡觉。   淑婉拨开他的手, 瞪了他一眼。   等她翻身回去,四阿哥又戳她后背。   淑婉气得爬起来瞪他一眼,下床披上衣服,跑到隔壁跟小宝睡去了。   四阿哥起身跟到门口, 守夜的太监问道:“王爷也要去小阿哥房里睡吗?奴才这就去准备铺盖。”   四阿哥干咳两声, “不必了!福晋担心小阿哥,想陪小阿哥睡一晚, 我就不去挤了。”   四阿哥返回去接着睡, 脑子里一会儿是曹大人, 一会儿是江南,一会儿又是淑婉瞪他的模样。   就这样思来想去,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四阿哥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淑婉起得很早,她招呼下人准备早饭。   四阿哥让康宝小宝回自己屋里吃饭,他把下人撵出去,做出不经意的样子, 跟淑婉聊起了曹大人。   “这位曹大人才学一般, 但他脑子灵活, 做事还算周全。加上他花着妻子的嫁妆往上钻营, 算得上是官运亨通。”   紧接着四阿哥叹了一声, “可惜啊!可惜他家底薄,没有靠山,前途有限。”   淑婉给四阿哥夹了一个小笼包,她笑着说道:“阿哥快吃吧!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饭菜都快凉了。”   四阿哥:“……这位曹大人其实是索额图的人。”   “哦。”淑婉很冷漠,好像完全提不起兴趣,“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四阿哥实在聊不下去了,他只能赔礼道歉。   他无奈说道:“我的好福晋,是我错了,我不该说女人只顾着家里就行了,之类的话,请夫人原谅我吧!”   这下子淑婉得意了,她大声笑道:“哼!早这样乖乖认错不就行了,非要跟我拐弯抹角的说话!”   淑婉挤到四阿哥身边哄他。   “你也该改改脾气了,靠媳妇怎么了?这叫夫人社交!你们男人在外面是做大事的,夫人们围着你们转,说话行事就会露马脚。你又不能派人盯着各位大人的媳妇,这种活交给我来做最合适了。”   淑婉捧着四阿哥的脸,呵护他那无用的自尊心。   “你别忘了,我还开着店呢!后宅的夫人小姐最爱到我的店里去,我做这个最合适不过了!”   四阿哥无奈地瞥了淑婉一眼,他捧着淑婉的脸用力揉搓。   “你就哄我吧!我不让你掺和外面的事,不是瞧不起你,是怕你累到!”   淑婉拍拍胸脯,骄傲极了,“我不怕累!我为你痴,为你狂,还能为你哐哐撞大墙!”   淑婉的话愉悦到了四阿哥,他和淑婉互相捧着脸,四阿哥额头跟她顶了顶。   “油嘴滑舌的小骗子!”   “哼!你就知足吧!你让我骗别人,我还懒得骗呢!”   四阿哥松开淑婉,给她也夹了一个小笼包。   “你愿意帮我分担,我不拦着,但有一点你要牢记。探查消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淑婉点头,“我不会特意派人探查消息,只是把反常的事情讲给你听。”   四阿哥点点头,“你做事,我总是放心的。”   接着他跟淑婉讲起了曹大人。   “这位曹大人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了解了。他想往上爬,经常给上峰送礼。后来不知道他搭上了谁,成了索额图的人,像这种依附索额图的官员,朝堂中数不胜数。”   淑婉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万寿节后,京城里又热闹起来,太子那里也很安静,按理说南巡中止的风波已经过去了。这位曹大人为什么还小心翼翼的?”   “可能是他天生胆小,一点点风声就让他吓破了胆。像老鼠一样躲在洞里,再也不敢出来。还有一种可能,索额图在谋划什么,他知道一些内情,这让他感到害怕。”   淑婉凑到四阿哥耳边小声说道:“索额图,不会是要造反吧?”   四阿哥斜睨她一眼,“他没有这个胆子。”   淑婉松了口气,四阿哥又道:“但如果是为了太子,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淑婉:“……”   成功戏耍到淑婉,四阿哥心情愉悦,夹起小笼包吃了起来。   淑婉扁着嘴瞪他,四阿哥捏了块栗子糕塞进她嘴里。   “江南那边你让夏儿多盯着点,江南富庶,太子想在那敛财,八阿哥想在那里收拢读书人的心,那里的形势更复杂。”   淑婉问他,“那……你在那边要不要做什么布置?”   四阿哥想了想,“不用,老八爱装模作样就让他装去吧!我看他不老实,老实皇子怎么会去江南收买人心?他心里肯定有别的想头。”   四阿哥不屑地说道:“他哪里是读书人?假的终究是假的,他的心思都用在拉拢人心上了,哪有时间读书?”   提到八阿哥,四阿哥心里就冒火。   他最会搞礼贤下士那一套,把朝中大臣哄得服服帖帖。   皇上和裕亲王兄弟关系和睦,八阿哥不知怎么讨了裕亲王的欢心,裕亲王总在皇上身边说他的好话。   四阿哥心道:老八长年累月地装样子,看他能装到几时!   四阿哥吃完饭就出门了,淑婉在家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   索额图到底会不会谋反呢?如果他大逆不道了,皇上应该能控制得住吧?   淑婉忍不住想叹气,前些年日子还算安生,往后只怕会越来越乱。到现在为止,四阿哥都没有表现出夺嫡的野心,不知道将来会怎样。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淑婉让春儿磨墨,她给夏儿回信。   信里,她让夏儿多培养一些女伙计,不仅仅是接待上门来的女客,对于有钱的客户,还应该提供□□。这些特意培养起来的伙计不必貌美,但一定要能说会道守规矩。   这些女伙计还有一个任务,在不招客人厌烦的前提下,尽可能去打听事情,若是有什么趣事记得写信回来。   淑婉没有写得太明白,但她相信,夏儿在府里这么多年,她不是普通丫鬟,一定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写好了信,淑婉派人把信送了出去。   她想帮帮四阿哥,收集信息和整理信息就变得尤为重要。   江南那边交给夏儿,消息送回来可以让秋香或者冰香来筛选,她们两个做事,淑婉最放心。   京城这边有点麻烦,凝妆阁是五福晋在管理,店里没有淑婉的人。   淑婉也不好意思往里面安插人手,那样显得她要夺权似的。当初夏儿在那里只是学习做生意,大家都知道她要去江南的。   淑婉寻思着要不要再开一家铺子,随便卖些什么,只要能打探消息就行。   开新店的事得好好筹划,这事急不得。再者淑婉也忙,实在抽不出空来做生意。   这不,前些日子裕亲王病了,皇上亲自去探病。皇子们也不敢怠慢,大家都提着礼物去看望皇叔。   再有五公主的亲事也定下来了,淑婉进宫道喜。   说起五公主的亲事,宫里谁都羡慕。皇上选定的额驸是佟国维的孙子舜安颜。   佟国维是谁?是国舅!去年他六十大寿,皇上亲自作诗赠给他,朝中谁有这份荣耀?   索额图那样嚣张,见到佟国维也得客客气气的,可见佟国维的地位。   现在五公主得了这样一份好亲事,不仅能久居京城,还嫁到了这样显赫的人家,其他公主都看红了眼。   淑婉去永和宫道喜,德妃娘娘也是满脸喜意。   她拉着五公主的手对淑婉笑道:“你妹妹有福气,她能留在京城,这可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淑婉笑道:“可能是额娘慈母心肠感动了上苍,感动了皇上,所以妹妹破例留在了京城。”   德妃指着淑婉笑骂道:“你啊!油嘴滑舌!”   淑婉笑道:“妹妹留在京城,以后可以经常回宫,回来看您。若是额驸对妹妹有不周到的地方,直接让四阿哥打上门去,肯定不叫妹妹受了委屈。”   五公主含羞说道:“嫂子尽说笑话,四哥有正事要做,为了我打上门去像什么话?”   淑婉对德妃笑道:“额娘瞧瞧,还没嫁过去就开始担心额驸了,都不许四阿哥打人,真是女生外向!”   五公主气急,“嫂子真坏,故意歪解我的话,额娘你看她!”   德妃也故意气她,“唔,虽然你嫂子坏,说话却很有道理。你还没嫁过去,就帮着夫家说话啦!”   五公主又羞又急,“你们!唉,我说不过你们!”   德妃笑着摩挲女儿的后背,“好啦!莫生气了!带着你嫂子去你的住处玩吧!我知道的,你们姑嫂总有许多悄悄话,是不能让长辈知道的。”   淑婉和五公主同德妃告别,两人去了五公主的住处。   五公主命人上茶,淑婉笑着问道:“马上就要成亲了,心情如何?”   五公主轻轻叹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像做梦,我从来不敢想象,自己能留在京城。”   淑婉在心里摇头,五公主太谦虚了,小姑娘看着简单,但她不是没有城府。太后皇上都喜欢她,那么多公主里面,单单把她留在京城,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淑婉问道:“这些日子,其他公主免不了要说酸话吧?”   五公主笑着点点头,“这是避免不了的,我只不去理她们就完了。姐妹们也没有坏心,不过是羡慕罢了。看皇阿玛的意思,妹妹们还是要去蒙古的,连大哥家的大格格都被许给了蒙古的王公。我这样幸运,免不了要遭人嫉妒。”   五公主是妥妥的人生赢家模板,额娘是四妃之一,兄长是郡王。婆家显赫,还能留在京城,不必去塞外苦寒之地,宫里头再没有比她更幸运的人。   “我现在……心里有些忐忑。”五公主说道,“说句不害臊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和额驸相处。四嫂,你跟四哥怎么做到恩爱和睦的呢?”   淑婉有些不好意思,“这……我也没什么诀窍,我的经验可能不太适合你。我跟你四哥嘛,我们脾性相投,成亲后相处融洽,几乎没有吵过架。”   淑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特别好看,所以四阿哥舍不得跟自己吵。   “其实你不必烦恼,你是金尊玉贵的公主,额驸家世再好也低你一头。夫妻之间要想和睦,那就得互相忍让,额驸肯定是敬着你的,你也敬着额驸。家里的事情有商有量,一起解决,时间久了,感情自然就好了。”   五公主点点头,“四嫂说得有理。”   “嗨,这样的大道理谁都会说,但做起来就难了。每个人经历不同,性格也不相同,所以夫妻二人相处的时候,免不了磕磕碰碰。就比如我和你四哥,你四哥喜欢养狗,还给狗做衣裳,做玩具,回到家里不陪孩子,就知道跟狗玩。”   五公主笑了,“这事我知道,当时宫里好多贵人心里都不舒服,她们的衣裳还没有狗衣裳值钱。”   “是啊!你四哥这不是得罪人嘛!我当时都快气死了,但是看见你四哥,我就不气了。”淑婉感叹道,“不说别的,你四哥长得是真好。”   五公主:“我四哥?长得好?”   皇子里面,八阿哥随了卫氏,长相最好,再有就是江南王氏生的十六阿哥,不过十六阿哥才九岁,年纪太小,长相还未定下来。   五公主心道:四嫂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是啊!看见你四哥的脸,我就气不起来了。”淑婉腼腆地笑笑,“当然了,我也有缺点,你四哥很包容我。他每次出门都会给我带礼物回来,我爱吃什么,爱穿什么,他都记得。”   五公主笑道:“看不出来,四哥还挺体贴的。”   “那可不!”淑婉开始喋喋不休,跟五公主秀恩爱,讲述四阿哥体贴她的故事。   刚开始五公主还能礼貌地听着,后来渐渐失去了笑容,表情变得麻木。   幸好淑婉不住在宫里,她总是要回家的。她离开后,五公主才觉得耳根子清净了。   宫女进屋伺候,她随口调侃道:“公主和四福晋聊了好久,四福晋有没有跟公主传授御夫之道啊?”   “坏丫头,你也敢取笑我!”   宫女正色道:“不是我取笑公主,只是公主要嫁人了,很该跟四福晋学一学。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四福晋嫁进来就是独宠。您跟四福晋学个三招两式就够您受用的了。”   五公主笑了笑,坏心眼地说道:“四福晋的御夫之术很简单,就是让我求神拜佛。”   宫女不信,“不会吧!奴才记得四福晋不信佛啊!”   “确实是求神拜佛没有错!”五公主坏笑道,“四福晋说了,夫妻和睦全靠丈夫长得好。你快去佛堂烧香吧!在佛祖面前好好求求,希望额驸长得俊,一辈子都能勾住我的心!”   宫女:“……”   日子平平稳稳地过着,凝妆阁春季新品正是售卖,销量节节高升。   看着店里的热闹景象,五福晋提议多招学徒。   “咱们铺子名声在外,外地过来倒卖的商人越来越多。这次的新品订出去好多,差点不够卖。现在作坊里每日点灯熬油地干活,人手不太够用。”   淑婉说道:“那便多雇些人,此事弟妹做主就好。至于倒卖这事,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嫂子快说。”   “咱们名声打出去了,不开分店实在可惜,就好像白花花的银子从手心溜走了似的。   可是开分店成本太高,又得雇人,又得租门面,还得想法子宣传。   我觉得,我们可以在倒卖的商人中选几个靠谱的,让他们做咱们的代理商。”   “代理商?”五福晋问道,“就是代替我们卖东西的商人呗?”   “对!咱们的东西放在代理商的铺子里代卖,我们可以给代理商低价。比如原价五两银子,代理商价格是四两。这样既省心,又能打开外地的销路。”   五福晋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只不过代理商多了,咱们的作坊也得扩大。”   淑婉笑着点头,“生意做大了,当然得扩大生产。除了京城的作坊要扩大,我建议在外地建几个作坊,就建在代理商所在的城里。”   “这……作坊建起来了,跟开分店也没区别了吧?”   “当然有区别了!”淑婉派人取纸笔过来,她给五福晋算笔账。   “扩大了京城的作坊,势必用到更多的原材料。最难弄的原材料就是新鲜花卉,现在京城和附近的鲜花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够用,若是扩大作坊,原材料就不够了,我们肯定要从别的地方进货。   可是鲜花不是布匹粮食,这东西娇贵,不方便运输储存。   我们当然可以把鲜花粗略加工成花露和精油,运到京城,再做成香膏脂粉运送出去。但这样无疑增加了成本。   运送花露精油要银子,把成品送到外地又是一笔银子。如果在外地建立作坊,代理商直接从作坊取货,这样就省下了运输的钱。”   淑婉在纸上写写画画,五福晋明白了她的意思。   “盖作坊不难,找学徒比找伙计容易。外地的作坊还可以使用当地特有的花卉,像江南分店一样,做出当地特色产品。”   淑婉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可是作坊安排在外地,会被人偷了手艺吧!没有了秘方,咱们铺子的根基就毁了。”   “这倒也是,现在作坊里管着秘方的是四阿哥的太监,秘方配比都是他来负责。”   淑婉想了想说道:“大不了让太监们去外地管理作坊,他们身家性命都在主子手里,不敢乱来的。咱们作坊都是流水线生产,每个人只负责眼前这点事,他们不知道制作胭脂的全部过程,想偷师也没那么容易。”   五福晋笑着点点头,“代理商和建作坊的主意不错,咱们商量个章程出来,尽快把这事办好。”   两人商量着代理商的事情,淑婉建议他们的产品全国统一价,代理商不能随意降价,也不能涨价,必须做到全国统一。   代理商多了,质量上一定要把好关,不能出现京城产品质量更好这类事情。   想做他们的代理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   妯娌两个正在说话,太监敲门禀报,说曹太太来了,想请两位福晋吃饭。   五福晋很喜欢出手阔绰,心思简单的曹太太。   她对淑婉说道:“曹太太请客,我是一定要去的,四嫂你去不去?”   曹大人是索额图的人,为了多收集消息,淑婉也答应下来。   曹太太得知两位福晋这样赏脸,欢喜地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命人去酒楼订菜,送到凝妆阁来。   酒菜送来后,曹太太又是斟酒,又是布菜,忙得团团转。   “这京城里想请两位福晋吃饭的人多了,能从北城门排到南城门。我万万没想到,两位福晋这么给面子!”   曹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就这件事,够我吹半辈子的了。”   五福晋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与曹太太投缘罢了。”   淑婉在心里吐槽,是,确实投缘,这份缘全靠曹太太充值花钱。   淑婉劝曹太太坐,“斟酒布菜自然由下人去做,曹太太安心坐下喝酒,快别忙了。”   曹太太推拒两次,淑婉劝得诚恳,曹太太这才小心坐下了。   她端起杯子敬酒,“上次过来买东西,我就说要请两位福晋吃酒来着。今儿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更难得的正巧撞见两位福晋。为了这份缘,请福晋们赏脸喝一杯。”   五福晋和淑婉笑着喝了酒,淑婉问道:“我记得上次曹太太说,曹大人不喜欢你出门买东西,今儿怎么又准许你出门了?”   曹太太摸了摸鼻子,“嗨,家里的银子都放在我手里,我想买就买,谁理他呢?满京城去寻摸,只有凝妆阁的东西最好,我一天不来就心痒痒!”   曹太太岔开话,把凝妆阁夸得天花乱坠,五福晋听了心里高兴。曹太太频频劝酒,五福晋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没吃几口菜就醉了。   淑婉让宫女送五福晋去隔壁屋子里醒酒,好生陪着五福晋。   屋里只有春儿和小花陪着,淑婉把玩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曹太太。   “五福晋醉了,这里没有别人了,曹太太有话直说吧!”   曹太太满脸苦笑,“还真是瞒不过四福晋的眼。”   她提着裙摆跪在地上,“求四福晋发发慈悲,救救我们一家吧!”   淑婉漫不经心地笑,“你求错了人,我是皇子福晋,向来本分,从不过问朝堂的事情。若是曹大人官途出了问题,应该去找皇上,再不济也可以找上峰,实在不该来找我。”   曹太太脸色变了又变。   淑婉又道:“五福晋很喜欢曹太太,觉得曹太太单纯直爽,没想到单纯的你故意把五福晋灌倒了。”   曹太太脸色一变,她连忙磕头认错,“我知错了,我不该利用五福晋,等五福晋醒了,我便去负荆请罪。   只求四福晋怜悯,我娘家是商贾,我丈夫是个穷酸小子,家里没有背景,做了官也让达官贵人瞧不起。   现在我丈夫遭了难了,他天天愁的掉头发。可怜家里的孩子们还小,都还没有成亲。京城里的贵妇人都瞧不起我,我实在搭不上别人,只能厚着脸皮来求福晋了。”   “五福晋更喜欢你,你怎么不求她?”   曹太太咬咬牙,说了实话,“五福晋不得丈夫喜欢,她去求五贝勒,贝勒爷未必肯答应。您受郡王喜爱,郡王在朝堂上也更有威望些。”   淑婉笑着喝了口杯酒,“看来你所求不小啊!”   曹太太小心抬头打量淑婉,“福晋,我家老爷为了升官,攀附上了索额图大人,可是索额图大人他……”   “停!”淑婉笑着打断她,“我还没有答应帮你,你家的事,我也不想听。回去等消息吧!若是郡王想管,我会派人通知你,若是郡王不想管,你回去求神拜佛,另找门路吧!”   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淑婉是后宅妇人,曹太太也不指望她能替雍郡王做决定。   曹太太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谢淑婉给他们家一个机会。   淑婉放下杯子,赶曹太太出去。   桌上的饭菜撤了下去,淑婉去隔壁看五福晋。   “还装醉呢?只吃了那么点东西,你不饿啊?”   五福晋笑着睁开眼,哪有醉酒的模样?   她笑着说道:“人家曹太太摆明了是来求你,我当然要识相一点,给你们腾地方了。”   淑婉翻了个白眼,“在我的店里,花点银子就想使唤我?哪有那么容易!除非她下半辈子的钱,都花在我家铺子里。”   五福晋笑道:“那敢情好,你给她办事,钱花在咱们铺子里,我还能白得一半。”   “还是我对你好吧!回去给我立个长生牌位,早晚烧香磕头,记住了没?”   五福晋骂道:“呸!瞧把你能耐的,也不怕折了寿!” 第100章   淑婉回到家里, 把曹太太的事情跟四阿哥说了。   四阿哥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这位曹大人很滑头,他应该是看索额图不行了, 所以想另换门庭。”   “他想投靠你?这倒是稀奇。”淑婉笑道,“你很少结交大臣的,他放着大阿哥八阿哥不去联络,倒来攀附你。”   四阿哥不悦,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不如老大和老八?”   淑婉赶紧澄清,“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淡泊名利,不爱拉帮结派。”   接着她又耸了耸肩,说出非常渣男的话, “当然了, 如果你非要那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四阿哥:“……”   小小的开了个玩笑, 淑婉脑袋压在四阿哥的肩膀, 跟他黏黏糊糊。   “我们接着刚才的话, 继续聊啊!那个曹大人为什么要攀附你啊?”   四阿哥捏捏她的脸,简单地出出气。   “索额图是太子一党,跟大阿哥是对头,他不敢投靠。即便投靠过去,大阿哥也未必信他。   至于老八,他虽然不挑,什么人都收, 但一个曹大人, 还不值得他对上索额图。曹大人只是一个普通人, 没什么利用价值。”   淑婉问道:“哇, 曹大人瞧不起你哎!八阿哥都不愿意招揽的人, 他凭什么以为你会帮他?”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淑婉说出来莫名地嘲讽。   四阿哥好脾气地解释道,“曹大人不敢确定,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你让他去找别人,你看谁搭理他。”   曹大人没背景没门路,若不是淑婉和五福晋做生意,他连四阿哥都搭不上。   这回淑婉全都明白了,她问道:“那你要接受曹大人的投靠吗?”   四阿哥摘下手腕的佛珠,在指尖拨弄。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可以给他指一条路,至于他将来怎样,就得看他的造化了。我不方便跟曹大人接触,这件事你来帮我办。”   四阿哥告诉淑婉该怎么做,让她传话给曹夫人。   四阿哥本打算晾曹大人几天,但淑婉说,人家曹大人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也不容易的,何必再欺负他呢?   于是第二天,淑婉就派人把曹太太请来了。   坐在淑婉对面,曹太太神情紧张。   “福晋,郡王是什么意思呢?”曹太太强撑着笑容问道。   淑婉抿了口茶,“郡王的意思是,如果索额图有不轨之心,曹大人可以直接上密折告发他。如果索额图没有,那曹大人也可以安心了。”   “这……”对于这样的结果,曹太太无法接受。   这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啊!   “我家老爷真心仰慕郡王,想为郡王效犬马之劳。”   淑婉:“仰慕?这倒不必了。”听起来怪肉麻的。   “郡王一直都是勤恳做事,从不结交大臣。这些年太子对他颇为照顾,凡是太子交代下来的事情,我们郡王总是认认真真地完成。曹大人为官多年,应该是知道的吧?”   在太子眼里,四阿哥是他的人。虽然要紧机密的事情不会交给四阿哥做,但太子依然需要四阿哥这个郡王的支持。   若是四阿哥接受了曹大人的投靠,太子那里说不过去。四阿哥绝不会为了一个普通官员,毁掉他和太子的关系。   曹太太不傻,她当然明白淑婉的言外之意。   淑婉劝道:“要想渡过难关,最后还是要看曹大人自己的选择,别人是帮不上忙的。”   淑婉暗示曹太太,要么就背叛索额图,换一条生路。要么就老老实实等着,看皇上除掉索额图后,会怎么处置他。   四阿哥的建议是让曹大人安心等着,什么都不要做。   “背叛过一次的人,通常都会背叛第二次,这种人谁都不喜欢。索额图门生众多,曹大人只是普通的一个,法不责众,曹大人煎熬一阵子,也许会有转机。”   曹太太很失望,四福晋的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不过她还是献上厚礼,谢过四福晋指点。   淑婉没有收她的东西,“我并没有做过什么,礼物就不收了。若是曹大人能平安度过此劫,你可以到郡王府里,找我说话。”   曹太太再次感谢淑婉,她明白淑婉的意思。如果他们家能平安度过这次风波,曹大人才有机会,做四阿哥的门人。   因为淑婉不收礼物,所以曹太太临走的时候又买了许多东西,花了一大笔银子。   五福晋跟淑婉笑,“这样的好客人,你很该帮帮她。若是她家里落魄了,那就再没有这样大把撒钱的冤大头了。”   淑婉笑道:“你懂什么,现在还不是帮她的时候。若是现在出手,我就变成了小恩小惠就冲锋陷阵的冤大头了。”   淑婉传过话,曹大人应该是领会了四阿哥的意思,之后也没见他去别处钻营。   到了五月份,天气热了起来,淑婉和四阿哥商量着给大阿哥送礼的事。   去年选秀,皇上并没有往雍郡王府里塞人,但他给大阿哥选了个福晋,今年六月份成亲。   继福晋为张佳氏,才十八岁,刚进门就当后娘,大阿哥府里小妾一大堆,也是够难的了。   四阿哥建议贺礼照着旧例来,比九阿哥和十阿哥成亲时候的贺礼厚两分就行了。毕竟大阿哥有爵位,老九老十是光头阿哥。   淑婉答应下来,让春儿去拟礼单。   两人正说着家常话,苏培盛突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王爷福晋容奴才失礼,出大事了,索额图被抓起来了,现在拘禁在宗人府。”   四阿哥猛地站了起来,“这么突然!”   “是啊!一点消息都没有!”   淑婉问道:“四阿哥要不要进宫去看看?”   四阿哥往外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不!不能去!现在是最乱的时候,我们不能搅进去。”四阿哥对淑婉说道,“最近我会尽量在家陪你,哪里也不去。”   淑婉笑道:“这样最好,只当放假了。”   索额图被抓是大事,在朝中牵涉很广。   抛开他的姻亲,朝中一大半官员都跟他有关系。   这些年,他为了太子到处拉拢人脉。若是谁拒绝了他,他甚至说出了要诛杀大臣这种话。   现在他突然被抓,整个京城都动了起来。   大阿哥首当其冲,抓紧时间落井下石。他网罗索额图的罪名,抓住机会让索额图再不能翻身。   八阿哥和九阿哥也在落井下石的队伍里,八阿哥还在进一步筹谋该如何接手索额图的人脉。   太子和索额图的人在想办法营救索额图,绝不能让索额图就这样倒下。   京城里乱成一团,隔壁八阿哥府上来来往往都是人,马车都快排到巷子口了。   四阿哥消极怠工,能躲在家里就绝不出门。虽然他一直待在家里,但外面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   索额图被抓后,皇上说索额图结党营私,议论国事。   这个罪名似乎有些含糊,四阿哥得知后,对淑婉叹道:“若是太子聪明,这一次还是不要救索额图了。”   “可是太子不可能不救啊!索额图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没有了索额图,就没有了臂膀。他明知皇上不会饶了索额图,但也有不得不救的理由。”   “说的也是,太子现在是两难的境地。”   索额图被抓,朝堂动荡,但日子该过还是要过的。   六月份,大阿哥娶妻,淑婉等人都去道喜。   正院里,大阿哥掀完盖头就去前面招呼客人了。   淑婉等女眷陪着新上任的大福晋说话。   三福晋调侃道:“瞧大哥走路带风,喜气洋洋的样子,可见是娶了媳妇,欢喜得很了。”   大福晋张佳氏腼腆低头,耳朵都红了。   淑婉心里吐槽,大阿哥未必是因为娶媳妇心中欢喜吧?索额图倒了,他当然高兴了。   有人问道:“怎么不见郡王府里的阿哥格格们?额娘进门,他们都不来请安的吗?”   屋子里人挤人的,淑婉回头也没找到是哪个人嘴欠。   父亲娶妻,孩子们来凑什么热闹?也不知道是哪个小贱人嘴欠,孩子们给后娘请安能让她捡了乐子?   屋里安静下来,张佳氏脸上有些忐忑。她到底还小,总是担心自己不能与继子继女和睦相处。   淑婉回头冲后面说道:“刚才是哪个在说话?怎么这样不懂规矩?今天是婚礼,明儿才是孩子妾室给大福晋请安的日子。”   她又对大福晋笑道:“大嫂,你成亲,府里来了许多小客人,孩子们得去招呼同龄人啊!小孩子也是客,不能怠慢了不是?明儿个大哥会跟你介绍孩子们的,你不用着急。”   淑婉又拉着三福晋等人介绍她认识。   “这几个都是妯娌,以后打牌看戏你只管找我们几个。那几个是宗室亲戚,我给你介绍。”   有淑婉调停,屋子里又热闹起来。张佳氏感激地冲淑婉笑笑,谢谢她帮忙解围。   到了开席的时候,五福晋和淑婉一起去吃酒。   五福晋小声说道:“这个新大嫂也不像厉害的人,将来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淑婉点点头,现在大阿哥的心思都在争权夺势上,大约没心思跟张佳氏培养感情。大福晋去世后,大阿哥花心得很,对谁都是一个样子。张佳氏这样的妙龄少女恐怕没有办法走进大阿哥的心。   直郡王府前院,大阿哥挨桌招呼大家喝酒。   他来到四阿哥这桌,四阿哥连忙端起酒杯站起来。   大阿哥跟他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四阿哥把酒喝干,笑着说道:“大哥真是好酒量。”   大阿哥搂住四阿哥的肩膀,他凑到四阿哥耳边小声说道:“老四啊!我是很欣赏你的!我也知道,你是个有志向的。这些年哥哥对你如何?还算不错吧!你不要老是闷在家里,你出来帮帮大哥。”   四阿哥只是笑,“多谢大哥好意。”   他摆明了拒绝,大阿哥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来气。   “你啊!哼,你就吊在太子这棵树上吧!”   大阿哥愤愤地找别人喝酒去了,四阿哥淡笑着坐下,慢条斯理地夹菜吃饭。   他才不掺和他们的事呢!他们爱争就争去!   大阿哥婚宴结束后,没过几天皇上出发巡幸塞外。四阿哥不在陪同之列,趁着皇上不在家,他消极怠工,每天都闲待在家里。   这人啊!不能太闲着,闲着就要生事。   四阿哥闲着没事就腻在淑婉身边,一会儿说她冷落了自己,一会儿又拿着淑婉的商业计划胡乱指点,搞得淑婉头都大了。   以前四阿哥天天不在家,淑婉还挺想他,现在四阿哥天天待在家里,淑婉又嫌他烦。   淑婉从四阿哥手里,把商业计划书抢回来。   她不耐烦地说道:“你能不能去找点事做?不要总是对我的商业版图指手画脚。”   为了自己耳根子安静,淑婉豁出去,把儿子和狗献了出来。   “你去指导康宝写字啊!他是你儿子,字写的不好会丢你的脸。或者你去教小宝读书,背千字文。又或者你去陪陪大格格,跟她一起去花园钓鱼。   大格格喜欢钓鱼,没有大人陪着,我不许她自己去钓。再不济,您去跟虎头玩嘛!我给你五百两的零花钱,你去给狗做衣裳嘛!”   四阿哥心里不高兴,“你什么意思?咱们才成亲几年,你就厌了我了?”   淑婉翻白眼,这话说的像怨夫似的。   “我在忙嘛!偏你总是捣乱!小半天过去了,这么一点东西,我还没弄完呢!”   四阿哥指着商业计划说道:“你写的这个东西根本就不行!你得涨价啊!你投入了那么多本钱,东西卖的太便宜了。”   “还涨?再涨就没人买得起了!”   淑婉直呼好家伙,比资本家更邪恶的人出现了,他就是封建土地主!   “今年粮食都涨价了,你的东西当然也得涨。”   淑婉:“行,我谢谢您的建议。”但我就是不改,略略略。   夫妻俩闲磕牙的时候,春儿进来通报,说太子妃送来了帖子,请淑婉进宫说话。   淑婉扭头看四阿哥,“你说我该去吗?”   “前几天大阿哥拉拢我,今天太子妃召你进宫,应该是替太子拉拢我。你跟太子妃交好,为了这份情谊,你该进宫走一趟。”   淑婉不明白,“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拉拢你?我觉得你跟五阿哥和七阿哥都是一样的。”   大家都很低调,为什么只拉拢你?   四阿哥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没能耐的人吗?我的爵位虽说是靠着牛痘之法得来的,但这些年我兢兢业业办差,也配得上这爵位了吧!”   现在皇子当中只有大阿哥和四阿哥是郡王,三阿哥被削为贝勒后,一直都没有恢复爵位,他夹在中间还有点小尴尬。   淑婉心虚地笑道:“我……我是夸你淡泊名利的意思!你就跟仙人一样,吸风饮露,才不稀罕别人的拉拢呢!”   四阿哥气得捏她的脸,“既然知道我淡泊名利,那就不要答应太子妃的拉拢,快点换衣服进宫去!”   淑婉吸冷气揉着脸,“你太用力了,都把我的脸捏红了!”   四阿哥:“这是给你点颜色看看,这样你就不用涂胭脂了。”   淑婉扁扁嘴,她命人备马车,换一身庄重的衣裳,多戴了几件首饰。   临出门前,淑婉笑着冲四阿哥福了福身。   四阿哥笑着去扶她,“老夫老妻的,怎么还客气起来?”   淑婉瞄准时机,刷地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转身就溜。   四阿哥顾及到屋外有人,到底不好意思追出去。   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小色狼!”   进宫后,淑婉坐上轿辇,直接往毓庆宫去了。半路上正巧遇到德妃娘娘身边的两个宫女。   淑婉命人停下,招手让德妃娘娘的宫女过来。   “真是巧了,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   “回福晋的话,奴才们去内务府领这个月的月钱。”   其中一个宫女小声说道:“娘娘说了,太子妃的事万万不能答应。”   淑婉笑着点头,“好,既然领了月钱,那就赶紧回去吧!别让娘娘等急了!”   两个宫女离开后,太监们抬着淑婉继续往毓庆宫走。   淑婉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德妃娘娘在宫里根基不浅啊!太子妃请她进宫一定瞒得很紧,她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到了毓庆宫,太子妃亲自迎了出来,淑婉连忙行礼。   太子妃笑道:“我们之间就免了这些客套的礼节吧!快进屋,外面热,屋里有冰盆,可凉快了。”   屋里四角都摆着冰盆,冰块的寒意驱散了夏日的炎热。   宫女摆上一桌瓜果甜点,在井水里湃过的果子上凝着水珠,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太子妃拉着淑婉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家常话,终于聊到了四阿哥身上。   “雍郡王最近在做什么?太子随皇上去了塞外,朝堂有三贝勒和八阿哥轮流值守,怎么不见雍郡王?”   淑婉斟酌着说道:“郡王火气大,最不耐热。每年夏天都起痱子,喝药涂药都不管用。今年夏天皇上不在京城,四阿哥趁机躲懒。反正有三贝勒和八阿哥在,京城里出不了岔子。”   “原来是这样,前些年真是苦了雍郡王了,顶着酷暑还得公干。”   淑婉嘴角含笑,心里琢磨这句话是嘲讽还是单纯的关心。   太子妃疲惫地叹了口气,“算了,我不绕圈子了。以你我的交情,互相试探就太没意思了。”   太子妃拉住淑婉的手,眼神哀求,“淑婉,帮帮我,帮帮太子。四阿哥是郡王,我们需要他的支持。”   淑婉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口水。   她回握住太子妃的手,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太子妃失望地垂下眼睛,淑婉心里愧疚,但说出的话依然毫不留情。   “太子妃,就像你说的,以我们的交情,这个时候还在互相试探,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咱们就白好一场了。   我实话对你说,我个人是愿意帮你的,但我有自己的家庭,我得为一家老小负责。说句难听的话,即便有四阿哥加入,太子也救不出索额图。”   太子妃叹了口气,“你说的话,我怎么会不明白?”   可是她明白了没有用,还得太子明白。   淑婉端坐在那里,脸上像是凝满了寒霜。   “太子妃,这里没有外人,我们是知己好友,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太子妃早就料到淑婉会拒绝自己,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免不了失望。   她勉强笑道:“你只管说。”   她想,左右不过是那些安慰的话,这种话她听得多了,早就腻了。   淑婉说道:“太子若想改变颓势,第一件事就是不能救索额图,他越要救人,皇上越是愤怒。皇上看重太子,胜过一切皇子,在皇上心里,太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索额图带坏了他。”   太子妃大惊,“慎言!你怎敢妄议朝政?”   “这里有别人吗?”   “那倒没有……”   淑婉点头,“那我继续说。第二,太子不可以再敛财,不可以贪权。他装也要装出礼贤下士,温柔可亲的样子。他必须改变形象,谨慎行事。”   太子妃心脏怦怦乱跳,“你……你说的容易。”   淑婉小声劝道:“皇上才五十,身体也好,太子起码得再忍二三十年。皇上还没老呢!咱们做小辈的就该好好孝敬,怎么能给长辈添烦恼?”   太子妃连忙去捂淑婉的嘴,“你胆子太大了,怎么什么都敢说?”   “我和你要好,没什么话是不能对你说的。我没办法让四阿哥帮太子,但我是局外人,看的比你清楚明白。我只能提点几句,能做的实在有限。”   淑婉这样敢说,字字句句都是为太子妃考虑,太子妃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她拉着淑婉叹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有些话不能乱说,即便是在雍郡王跟前,那些话你也不能说口。你放心,刚刚那些话我都忘了,绝对不会传出去。”   淑婉这般推心置腹,太子妃也不再藏着掖着。   “你说的话,我懂,太子也懂,可是太子做不到,这太难了。太子孤军奋战,底下的皇子们虎视眈眈,大家都在盯着那个位置。   手里有权,皇上不放心;手里没权,太子不安稳。”   淑婉拍了拍太子妃的后背,聊做安慰。   太子妃又道:“至于敛财等事,我也劝过,太子只是不听。他奢侈惯了,皇宫里的东西任他取用,好东西都先紧着他来,他根本改不了奢侈的习性。”   淑婉叹道:“只是苦了你了,你这样清醒,日子比糊涂的人更难捱。”   “是啊!”太子妃眼神麻木,“有时候我希望自己只是个侧福晋,不想那么多,只管自己快活就好。”   淑婉陪太子妃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眼看着宫门快落锁了,淑婉才往家走。   她去了这么久,四阿哥都等着急了。   淑婉刚回家,四阿哥就追着问她。   “太子妃都跟你说什么了?你又是怎么答的?”   淑婉让春儿和小花给她打洗脸水,卸掉头上的首饰。   等她收拾完了,把下人撵出去了,才跟四阿哥聊起宫里的事。   “你猜的不错,太子妃想让你帮太子。我拒绝了,跟她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太子妃听完,跟我说了些不能告诉别人的话,最后我陪她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回来了。”   四阿哥:“……到底是什么话,你倒是说啊!”   “都说了是大逆不道,不能说的秘密,你就不要刨根问底了。”   四阿哥也不强求,“太子妃有没有怨你?”   淑婉想了想,“没有!太子妃怎么会记恨我呢?我们俩都说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话,相互之间不能背叛对方。你放心好了,太子也许会怨你,但太子妃绝不会怨我。”   四阿哥:“……”   淑婉深谙人际关系相处之道,怎样拉进两个人的关系呢?当然是让两个人有共同的秘密了。一次推心置腹,顶得上几百次的表面交流。   拒绝了太子妃,不会让她们疏远,反而更加亲近。   淑婉做事,四阿哥还算放心,她不肯细说内情,四阿哥也不逼她,反正她想说的时候总会说的。   夫妻俩闷在家里,淑婉继续准备外地建作坊的事。   正好四阿哥就在身边,淑婉大咧咧地跟他借人。她让四阿哥拨几个靠谱的太监,帮她管理作坊,掌握产品配方,顺便替四阿哥打听事情。   四阿哥又开始埋汰淑婉,“亏你做着这么大的生意,这种事情怎么能交给太监?交给下面的包衣奴才不比太监强多了?”   包衣是旗人的奴才,旗人都喜欢用自家奴才,觉得比别人可靠。   淑婉跟他抬杠,“万一那些包衣偷了我的配方怎么办?还是太监更靠谱。”   “糊涂!若是贪图配方,不管是包衣还是太监都会偷。利益面前,谁都一样。相比于太监,还是包衣在外面办事更方便。”   淑婉懊恼地拍拍额头,确实,有些人瞧不起太监,觉得太监是无根之人。   太监在外面办事,恐怕会受刁难。若是对方表露出一丝不尊重,太监恼怒起来,可能会故意办砸差事。   “行吧!包衣也行,你给我找几个靠谱的人,送到作坊里跟大师傅学习。如果他们通过了考核,就能做我的作坊掌柜了。”   “呵,我的人也要考核?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淑婉白了他一眼,“我就要考核,我不仅要考他们,我还想考你呢!”   淑婉笑嘻嘻地说:“只有经过本福晋的考验,才能上本福晋的床。”   四阿哥透过窗户门帘往外看,“这青天白日的,你就想那种事了?说吧!你想在哪儿,爷现在就满足你!”   淑婉斜他一眼,呸!臭流氓! 第101章   可能这一年注定不能安稳, 六月份皇上巡幸塞外。出发的时候裕亲王福全虽然还病着,但情况稳定,并且在逐渐好转。   皇上觉得长兄总会好起来的, 于是放心地离开了京城。   谁能想到, 到了六月二十六,裕亲王病情突然恶化, 当晚就病逝了。   消息传到皇上驻跸之地, 皇上悲痛万分, 立刻启程带领众皇子回京。   正值盛夏,酷暑难耐,皇上夜间启程, 白天休息。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去王府举哀, 当场洒泪, 痛苦不已。   在裕亲王府, 皇上见皇子们没有戴孝,连忙吩咐下去, 让皇子们穿孝服。   按照以往的规矩, 王爷去世, 皇子们不必戴孝。宗人府的官员建议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不肯, 一定要让皇子们戴孝。   下人们取来孝服,淑婉等人穿戴上。这样的规格, 仅次于皇太后和皇后的规格了。   接下来的几日, 皇上经常过来祭奠。皇上都来了,皇子们自然不敢怠慢。   淑婉和四阿哥每日早早出门,到裕亲王府待一天, 晚上才回来。   酷暑难耐, 裕亲王府人又多, 冰不太够用,屋子里闷热闷热的。   四阿哥身上又起了痱子,前胸后背,甚至大腿上都起了红疙瘩,看着怕人。   淑婉瞧着心疼,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吩咐下人每天晚上烧洗澡水,里面加上薄荷,让四阿哥睡前泡澡消暑。   在裕亲王府,淑婉他们每天又跪又哭,也不轻松。   这几天膝盖一直是青的,抹药膏也没有用。   四阿哥洗完澡,光着膀子擦头发。他身上的小红点密密麻麻的,不是密集恐惧症,看了也害怕。   淑婉看他一眼赶紧挪开眼,“你这个样子,我都不想让你上床了。”   四阿哥气得直咬牙,“就长了一点痱子,你就嫌弃我了!你忘了夸我俊俏的时候了?”   淑婉摊手,“此一时彼一时嘛!好吧,我承认,我是有亿点点好色。”   四阿哥取出太医院开的药膏,让淑婉帮他抹药。   哼,她越是嫌弃,越要让她抹。   淑婉无奈地把药膏接过来,看着四阿哥满身的红疹子,还有披散开的一小绺头发,以及冒着青色发茬的脑瓜顶。   淑婉深深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她的婚姻危机是一身疹子呢?   “这几天也是苦了你了,以前长痱子只是后背那一小块。”可以假装看不见。   “现在居然长了这么多,什么时候能消下去啊?这也太受罪了!”主要是我眼睛受罪。   四阿哥叹气,“等着吧!再等两天出殡就好了。”   淑婉一边抹药一边说道:“皇上是个重感情的人,这些年对裕亲王也是没话说。他应该是希望你们兄弟像他和裕亲王一样和睦吧!”   四阿哥的思维顺着淑婉的话发散了一下。   皇阿玛确实看重兄弟之情,他对兄弟们好点,应该能讨到皇阿玛欢心。   “你说得对,皇上希望我们兄弟和睦,但我们做不到。他和裕亲王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如果皇阿玛只有我和十三弟两个孩子,我们也能和睦相处。”   可惜皇上的孩子太多了,像八阿哥他们仨这么团结的都少见。   淑婉涂完了后背,让四阿哥转身,给他涂前面。   “我瞧着皇上很憔悴的样子,索额图一事还没个定论,裕亲王又突然离世,皇上恐怕承受不了。”   四阿哥叹气,“咱们做好分内的事,就是给皇阿玛分忧了。”   帝王之家就是这样,四阿哥想关心皇上也不敢明着说,他怕皇上多想,也怕其他兄弟多想。   七月初五,裕亲王出殡,皇上皇太后来到王府痛哭。   葬礼结束后,第二天皇上又继续中断的塞外之行。   皇上走后,京城又安静下来。   四阿哥对外称病,淑婉请来太医,让太医好好给四阿哥调理身体。   四阿哥吃了药,又连着泡了七天薄荷水,身上的红疙瘩总算消下去了。   淑婉继续准备开作坊的事,四阿哥给她推荐了几个人,看着都还不错。   淑婉打发他们去作坊里跟老师傅学习,有两个特别倨傲的,直接被淑婉打发了。   剩下的人不敢仗着四阿哥的势,一个个乖觉得很,很快就明白作坊的操作流程了。   经过考核后,淑婉又把他们送到铺子里,让他们感受一下铺子里的产品和经营模式,然后就打发人去外地开作坊了。   五福晋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她开始调查经常倒卖货物的商人背景,准备挑几个顺眼的,再跟他们谈谈代理商的事情。   淑婉的生意有条不紊地发展,到了八月初,曹太太突然上门求见。   雍郡王府的门槛高,一般来说,像曹太太这种身份的人求见,门房不必通报,直接就挡回去了。   但曹太太不同,淑婉之前心血来潮,跟门房打了招呼,告诉他们如果曹太太上门,必须进去通报。   这回曹太太突然求上门来,想来是有急事,淑婉决定还是见一面。   郡王府的嬷嬷接曹太太进来,曹太太走在郡王府里半低着头看着地面,不敢四处乱看。   到了会客的花厅,曹太太看见淑婉连忙行礼。   淑婉让嬷嬷扶住她,“不必如此,快过来坐吧!你突然过来,是有要紧事吗?”   曹太太扑通跪在地上给淑婉磕头,“我是来道谢的,多谢郡王和福晋救我家老爷。”   淑婉满头雾水,“你应该是搞错了吧!”   曹太太激动地说道:“没有!肯定没搞错!上次您指点我们,让我们不要安心等着。果然,七月份的时候,三贝勒和八阿哥审了索额图,最后只拿下了他的亲信党羽,像我家老爷这种人便轻轻放过了。   后来有人攀咬我家老爷,是郡王保下了我家老爷,保住了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啊!”   说着说着,曹太太就哭了起来。   嬷嬷上前扶她,“夫人快别哭了,怎么能在福晋面前哭天抹泪的呢?再者这是好事,不值得哭。”   曹太太连忙擦眼泪,“是是是,是我失态了,请福晋恕罪。”   这件事四阿哥没有跟淑婉说过,可能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眼就忘了。   淑婉也没放在心上,不仅仅是五福晋喜欢曹太太,淑婉也挺喜欢她花钱的样子。   淑婉笑着说道:“一家老小都平安无事,这是你的福分,以后曹大人为皇上做事要更加尽心才行。”   曹太太一边哭一边笑,“是,我家老爷一定尽心!一定尽心效忠郡王!”   淑婉:“……是效忠皇上!”   “是是是!”曹太太满口答应,但看样子是没往心里去。   曹太太擦干眼泪说道:“福晋,今日我还带了些小礼物过来,都是我亲自准备的小点心,不值什么,请福晋笑纳。”   曹太太送的点心,四阿哥和淑婉是不会吃的。不过礼物已经送来了,到底是一片心意,淑婉就做主收下了。   “好,多谢你了,下午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了。春儿,送客吧!”   曹太太看春儿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她是淑婉身边的大丫鬟。   春儿送她出府,曹太太只觉得面上有光。   她笑着行礼,欢欢喜喜地离开了雍郡王府。   宁嬷嬷命太监把点心抬过来给淑婉过目。   淑婉取笑宁嬷嬷,“嬷嬷越活越回去了,府里又不曾缺了你的点心,人家送这点子东西,你就巴巴地拿来给我看。”   宁嬷嬷笑道:“福晋掀开来看看嘛!”   淑婉掀开食盒的盖子,里面是玛瑙盘子装着珍珠和红宝石,离远了看,就像酥酪。   再掀开下面的盒子,是白水晶的盘子,装着几块通透的玉石。   最后一层是金盘子,里面摆着十几个粉色碧玺雕成的小桃子,可爱极了。   淑婉笑着鼓掌,“了不起,曹太太真是个送礼小天才。”   宁嬷嬷笑道:“太监们拎食盒的时候,奴才就觉得重量不对。石头疙瘩做成的点心也没这么重啊!”   淑婉笑道:“把东西收起来吧!四阿哥出力,东西落在我手里,说到底还是我赚了。”   四阿哥回来后,淑婉把曹太太过来拜访的事说了,还把那盒‘点心’拿出来给四阿哥看。   四阿哥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了,曹大人还算谨慎,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即便我不出面,他吃点苦头也会平安无事的。索额图党羽众多,皇上也不想赶尽杀绝。”   当然,没有四阿哥出面,曹大人只是保住性命,官职恐怕是保不住了。   “既然是你出面保人,东西我就问心无愧地收下了。”淑婉拈了一颗小桃子,“我喜欢这个小桃子,寓意好,雕得也可爱,等妹妹出嫁,送给她添妆吧!”   桃子代表着吉祥,长寿,还能代表男女之间的爱情,五公主成亲,送这个正合适。   四阿哥笑道:“想送就送,只要你舍得。”   四阿哥脱掉外袍,又想起来一件事。   “老九邀我和老五去他那里吃饭,还让我们带上福晋,你想不想去?”   “当然要去了!他好不容易请一次饭,为什么要拒绝?只是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要请客?”   “谁知道呢?”四阿哥嗤笑道,“老九越来越不着调,不干正事,心思都放在商贾之事上,没出息!”   这话淑婉不爱听了,“我也做商贾之事呢!”   四阿哥忙去哄她,“你不一样,你是为了让所有女人都变好看,他是为了与民争利。”   虽然知道是假话,但淑婉听了还是心花怒放。   “看在你说话好听的份上,今晚送你一次角色扮演。”   四阿哥和淑婉度过了一个愉悦和谐的夜晚,四阿哥心想,说一句好听话,竟然还有这样的福利,以后应该学着嘴甜一点。   几日后,淑婉和四阿哥去九阿哥府里赴宴,五阿哥和五福晋已经到了,大家都在等他们。   淑婉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们都到了,是我们来迟了。”   九福晋说道:“四嫂来的不晚,快请坐!”   五福晋笑着说道:“怎么不晚?她肯定是在摆郡王福晋的谱,应该让她自罚三杯。”   淑婉戳了她一下,“坏丫头,尽做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五福晋:“怎么不利己?我看你喝醉了,我就开心了。”   九福晋坐在一旁笑着,心里有些羡慕。她也想有个说笑无忌的朋友。   九福晋笑道:“九阿哥说,今日是家宴,来赴宴的都是自家兄弟嫂子,很不必讲究男女大防。若是两位嫂嫂不介意,咱们六个人同桌吃饭,酒席就摆在花园里。”   四福晋和五福晋面面相觑,她们倒是不介意,不过九阿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时四阿哥和五阿哥也派人来传话,让四福晋五福晋不必拘谨,大家一起在花园用饭。   大家都没有意见,淑婉她们三个便起身往花园去了。   九阿哥的府邸是混搭风,什么元素都能在他宅子里找到。   淑婉在花园里看见了品相不错的菊花,还看见了一个战车,看样子是半成品。   九阿哥过来,拱手给嫂子们问好。   “嫂子们不要拘束,待在这里,就像待在自己家似的,千万别客气。”   众人互相见礼,丫鬟们端来热酒,还有大螃蟹。   九阿哥笑道:“这些螃蟹个头大,膏脂多,哥哥嫂子们尝尝。”   五阿哥比较实在,没那么多心眼。他让下人帮他拆蟹肉,一边对五阿哥说道。   “九弟,好端端的,你怎么请我们吃饭?你是不是遇到难处了?有难处就直说,你这样热情,这螃蟹我也吃的不安心。”   说完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蟹膏。   九阿哥无语,这什么哥哥,我还在铺垫呢!他就来拆我的台!   九阿哥想了想,干脆顺着五阿哥的话往下说。   “不瞒两位哥哥,我确实有些难处。我没银子了,不够花了。”   四阿哥用帕子擦了擦手,“需要多少银子?一万两万我可以借你。”   九阿哥愣了一下,心里有点感动。   他跟四阿哥关系一般,走动也不太频繁。他额娘跟德妃娘娘关系不好,没想到他刚开口,四哥就敢借他银子。   九阿哥抠抠脸,“这……我是开玩笑的,四哥不必当真。”   九福晋忙笑道:“多谢四哥好意,家里还没到捉襟见肘的时候,九阿哥也不是想借钱。说起来蛮不好意思的,我们搬出宫后,才知道一根针,一根线都是要钱的。刚开始花钱,心里没个算计。现在琢磨过来了,就想着开源节流。”   九阿哥接着说道:“就是这样,我想着做点生意,给府里添些进项。那个……”   九阿哥舔舔嘴唇,有些话更不好意思说了。   “那个……四嫂和五嫂的铺子,还需不需要入股啊?”   五阿哥愣住了,他直言道:“你可够不要脸的,那是我福晋的嫁妆铺子,你入股了算什么啊?娘家小舅子?”   九阿哥臊得脸都红了,他在心里埋怨五阿哥,嫌亲哥哥说话难听。   九福晋脸上也很尴尬,九阿哥跟她说,要跟两位嫂子讨教生意经,她才帮着九阿哥说话,没想到啊,九阿哥他想吃现成的!   “不是这样的!”九福晋给九阿哥倒了杯酒,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快喝点酒醒醒酒吧!”   九福晋干巴巴地笑,“四嫂五嫂别听他胡说,你们的铺子已经开了这么多年了,还在江南开了分店,很不必入股了。”   五福晋淡淡地笑了笑,她心里也有点不舒服,觉得九阿哥是想吃现成的。   她偷偷扯了扯淑婉的袖子,这事不能答应,答应了九阿哥,别的阿哥也想入股,她们怎么拒绝?   淑婉抿了口蟹黄,又喝了杯酒。   花园里气氛有些尴尬,淑婉想了想笑着说道:“九弟和弟妹不必觉得害臊,在商言商,商人逐利是本能,九弟想入股,也是正常。”   有人给台阶下,九阿哥长舒了一口气。   唉,他今天是想不要脸的,但他还是低估了亲哥哥的杀伤力。难听的话都被亲哥哥说了,他都没办法狡辩。   “四嫂心胸宽广,我敬四嫂一杯啊!”   说完九阿哥满饮一杯,还亮了杯底,示意自己把酒都喝干了。   淑婉笑道:“我不是在跟九弟说客气话,既然九弟提出想入股,那么此时此刻,你我还有五弟妹,我们三个不是亲戚,都是商人。”   淑婉严肃地问道:“作为商人,九阿哥为什么想要入股呢?你入股后,又能为凝妆阁带来什么呢?你必须拿出诚意,让我看到利益,这样才能说服我和五福晋。”   淑婉摆出商业谈判的架势,九阿哥也认真起来。   他确实有经商天赋,今年也开了两间铺子,说起话来也是言之有物。   “为什么入股?这很简单,因为想赚钱。两位嫂子的铺子我看了,投入太多,成本太高,虽然收益也高,但回报还是太慢。你们铺得太快,江南那边看着红火,其实还没回本吧?如果中间出了岔子,你们的银子就会出现问题,肯定会周转不开。   我入股后,可以分担压力,还能帮你们在全国各处开更多的分店。等到所有铺子成本收回来的那天,收益必定是突飞猛涨。”   五福晋心中一动,铺得太快确实是她们的缺点,不过这桩买卖是她和四福晋嫁妆,她决不允许别人染指。   即便需要别人分担压力,她也绝不会选择九阿哥,他不是一个好人选。   “九弟低估了我们的实力,我们铺子的账本不能给你看,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不缺钱。你是自家人,我把目前的计划告诉你也不妨碍什么,我们正在招代理商,代理商会替我们把东西卖到外地,我们不用开分店,省了好多银子,还不用操心。”   九阿哥咽了咽口水,没想到五嫂也有这么强硬的时候。   淑婉笑道:“冒昧的问一下,九弟入股,能入多少银子?”   九阿哥以为淑婉感兴趣,他连忙答道:“两万两银子,如何?可以占三成的股了吧?”   淑婉为难地摇摇头,“对不住,只怕连一成都占不上。”   “什么?一成都不到?”   五福晋看了淑婉一眼,她领会了淑婉的意思。   “是啊!两万两银子投进来只能溅起一点水花。九弟,你是自家人,我不会骗你。我们的铺子,经过这些年连续不断的投入,大概用了十五万两银子。许多零碎的地方,我们都没记到账面里。”   淑婉附和道:“除了这些流水,还有固定资产没算呢!”   五福晋点头,“江南的铺子,伙计们的居所,作坊的房子……对了,我们产品的包装都是自己做的,做瓷瓶的烧窑是买下来的,也花了不少钱呢!这些都是固定资产。就是拿不走,也挪不动的东西。”   九阿哥难以置信,她们两个女人,哪来那么多钱?   “嫂子们不会是蒙我吧?你们哪来那么多银子?”   淑婉说道:“一边赚钱,一边往里面投钱,时不时地找你四哥,让他补贴。”   五阿哥看了五福晋一眼,“你不会拿着公中的钱,贴补自己的生意吧?”   五福晋咬牙,“没有!不信你回去查账!”   算什么男人!跟四哥比,真是差远了!   最后淑婉总结道:“九弟,如你所见,你的入股对我们毫无帮助。甚至会威胁到我和五弟妹在铺子里的权威。你是阿哥,我们是内宅妇人,出了问题,大家都想找你解决,觉得你人面广,做事比我们方便。你只投两万两银子,最后却成了最大的老板,我们冤不冤?”   九阿哥点头叹气,“确实是,是我想当然了。”   四阿哥心道:你不仅想当然,你还心黑,皮厚,想捡现成的。   生意没谈成,九阿哥却不是很沮丧。他觉得四嫂五嫂真是女中豪杰,说话做事有条有理。尤其是四嫂,虽然拒绝了他,但也让他服气。   九阿哥又高兴起来,他招呼大家吃菜,还介绍起花园里的战车。   九阿哥喜欢西洋玩意儿,淑婉对这些也有些了解。   叔嫂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还说起了洋文,谈起了洋人的医术,别人都插不进话。   酒宴结束,九阿哥热情地送他们离开,还给四阿哥他们每人一个望远镜,招呼四福晋经常过来玩。   四阿哥当时就阴沉了脸,九福晋也气得咬牙。   等人都走了,九福晋气得揪住九阿哥的耳朵,也不管院子里的奴才有没有在看。   “你可真是出息了!你还想入股凝妆阁?你这跟强抢有什么区别?你让我以后怎么跟四嫂五嫂相处?”   九阿哥捂着耳朵连连求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没想到那个破胭脂铺子这么贵,两万两居然都买不下来!我本来打算占个大头,以后我来打理,嫂子们吃现成的分红就行了。”   “呸!谁稀罕你那点分红!你再敢这样,我就回娘家,再也不回来了!”   九福晋松开他的耳朵,怒气冲冲地回去了。   九阿哥揉着耳朵龇牙咧嘴,“嘶,都是跟五嫂学坏了,脾气越来越大!”   淑婉这边回到家里,四阿哥在她面前大骂九阿哥。   “猪油蒙了心,狗屎迷了眼,居然算计嫂子的嫁妆,把他能的!什么东西!”   淑婉浑不在意,“阿哥不要气了,我们都拒绝他了。”   四阿哥气道:“拒绝?你那是拒绝吗?好言好语,跟哄孩子似的,你当时应该严词拒绝,不留一点余地!”   “那样不好,他毕竟是你弟弟,皇上也不希望你们兄弟为了个胭脂铺子吵架。能好言好语地把话说开,何必结仇呢?”   淑婉拍拍桌上的望远镜,“你看,他被拒绝了,还那么高兴,还送咱们东西。”   “是,四福晋博学多才!洋文战车望远镜,什么都懂!”   淑婉抽抽鼻子,“哎呦喂,怎么闻着有点酸啊?难道是四阿哥吃醋了?”   “哼,谁醋了?一家子骨肉说话,我有什么醋的?”   淑婉笑道:“阿哥懂得一些西洋学问,但懂得不多,看见我跟别人聊得欢,心里就酸上了。”   四阿哥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跑回内室坐着。   淑婉笑着追了过去,“再醋一个!我就喜欢你在意我的样子!”   她坐在四阿哥腿上,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我为什么对九阿哥那么客气?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你们家这些男人,都有个臭毛病,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面前。不喜欢一个人,恨不得弄死对方。   九阿哥就是这样,他跟八阿哥好,八福晋那样的人,他也尊敬着。咱们并没有得罪他,但他完全忽视我们的感受。你看他对亲兄弟五阿哥也是淡淡的。   他是个重义气的人,如果他能把这份义气,放在你身上就好了。我想,你先跟他交好试试看,如果有用,你多一个助力。如果没用,就当咱们的好心都喂了狗。”   四阿哥搂住淑婉,在她后背拍了拍。   淑婉总是为他着想啊!   “以后拉拢人这种事,我来做就好。我不想让你为了帮我,说话都变得不硬气了。你做自己就行,还是像以前一样,想骂谁就骂谁。”   淑婉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好,明天我就去九阿哥府里,把他骂一顿,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四阿哥笑着捏她的鼻子,“我是不想你吃亏,没想让你得罪人!”   去九阿哥府上吃一顿饭,四阿哥和九阿哥的关系果然亲密了一些。九阿哥觉得四哥虽然老是板着脸很难看,但为人是没得说,可以交往。   四阿哥觉得九阿哥实在讨厌,跟他相处就是在强自忍耐。   到了九月份,皇上下旨处死索额图,说他是本朝第一罪人。   跟他关系密切的同党,或是被杀,或是拘禁,或是流放。功劳卓著的索额图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这次索额图的案子中,三阿哥和八阿哥负责审讯。八阿哥在审讯的时候,招揽了许多索额图余党。对于这些人的过错,皇上不再追究。   八阿哥拉拢他们,有些人接受了,感谢八阿哥替他们周旋。有些人没有,还是继续忠心太子。   太子失去了索额图,做起事来更加不方便。他对皇上也是怨的,恨皇上封他为太子,偏又不肯放权。   朝堂的事暂时告一段落,有野心的皇子都在暗自行动,希望下一次能把太子拉下马。   转眼到了十月份,五公主出嫁。她成亲的喜庆,将皇宫的阴霾一扫而空。   淑婉给五公主添了好些嫁妆,除了那盘桃子,还有两套头面,几件古董字画。   德妃见了满意极了,连着好几次请安都给了淑婉好脸看。   到了出嫁那日,德妃在宫里哭成泪人,淑婉留在永和宫里劝了好久,害得她都没有参加典礼仪式。   回门的时候,五公主气色不错,谈起额驸,语气中带了几丝甜蜜。   过了一个多月,马上要过年了,五公主突然来找淑婉,说想在她这里住几天。   淑婉诧异,五公主才成亲一个多月,正应该是如胶似漆,甜甜蜜蜜的时候,怎么突然之间要来她这里住?   再者马上要过年了,五公主不应该在公主府准备吗?   虽然心里疑惑,但淑婉什么都没问。   “你来陪我那可是太好了!我正愁没人说话呢!”   淑婉忙吩咐宁嬷嬷收拾屋子,烧炭烧炕。又命人开库房拿摆件,好好布置公主的屋子。   五公主有些不好意思,“我过来给嫂子添麻烦了。”   “瞧你说的,你不是麻烦,你是我的小姑子!”   淑婉热情地招待五公主,茶水点心菜品都是五公主喜欢的。   她就穿着家常衣裳,平时懒懒散散的。五公主来了,她拉着小姑子随便一歪,这样随便,让五公主觉得舒坦。   康宝和小宝没跟五公主见过几面,这两个孩子都有点颜控,看五公主长得好看,就黏黏糊糊围着姑姑转,拉着姑姑陪他们玩。   淑婉见状直喊阿弥陀佛,“好妹妹,求你陪他们玩吧!我都受不了我家的这两个魔星了!”   康宝小宝是自家孩子,虽然调皮,五公主也喜欢。   她对淑婉笑道:“嫂子真不知足,有这么可爱的孩子,还嫌他们磨人。”   淑婉神秘地笑了,“你觉得可爱,那就送给你玩。”   保证你陪玩一天就散架!   晚上四阿哥看见五公主愣了一下,他也没多问,只让五公主安心住下。   五公主心中感动,幸好哥哥嫂子都不过问她的事,不然她羞也要羞死了。   五公主在雍郡王府住了五天,前三天都还好,后面就觉得煎熬了。   刚开始淑婉和四阿哥在妹妹面前还挺矜持,说话聊天有点相敬如宾的味道。   后来可能是熟了,也可能是忍不住了,俩人说笑打闹,甜甜蜜蜜。   一张桌子吃饭,康宝小宝五公主是一边,淑婉和四阿哥是一边。   这边纯真童稚,另一边似乎有桃花盛开。   五公主吃饭的时候都觉得酸气冲天。   哪里来的酸气呢?   五公主:哦,原来是我在酸啊!   住了五天,五公主实在忍不了了,于是跟淑婉提出告辞。   淑婉不肯放她走,“住的好好的,怎么就要走了呢?”   五公主:因为实在是喝醋喝饱了,再喝下去,胃都要喝坏了。   五公主笑道:“出来住了好几天了,也该回家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不在公主府里怎么能行?”   淑婉拦着不许她走,“如果是额驸来接你,我二话不说送你回去。但是你来这里五天了,额驸连句话都没有,我便不能随便放你离开,必定要额驸低三下四的求你,我才许你回去。”   五公主叹道:“公主府里,没有我的传召,额驸不能见我。额驸恐怕都不知道我不在家。”   这个理由淑婉不能接受,“你们是新婚,五天没有传召,额驸都不想想原因的吗?再者他应该每天给你请安吧?五天了,中间还有一天是腊月十五,十五都不请安吗?”   淑婉连连追问,五公主没有法子,只能说了实话。   “我跟额驸吵架了,现在谁也不理谁。”   淑婉问:“为什么吵架啊?”   五公主扭头说道:“我都不好意思说,额驸娶我之前,就纳了许多通房丫头。”   淑婉怒道:“他好大的胆子!尚公主的人也敢有通房丫头?”   五公主无奈地说道:“宫里的皇子十三四岁就有通房丫头了,我不是那种不能容人的,几个丫头而已,我不至于容不下。可是……可是他跟我说,要把通房接进公主府里,还让我把其中一个升为姨娘。”   淑婉气极反笑,“真是……天呐!”   淑婉大怒,“他是脑子被门夹了,然后又被驴踢了,最后淹在了水里吗?他人生经历挺坎坷啊!这种畜生说的话,他是怎么开的口?”   五公主被这一串骂人的话逗笑了,“四嫂说话太促狭了。”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我促狭,是你该进宫跟皇上和德妃娘娘说说这事。让皇上和德妃娘娘敲打敲打他,把他脑子里的水拍出去!给他脑子塑塑型!”   五公主犯起了倔,“我不回去,跟皇阿玛和额娘说了这事,很快满宫的人都知道额驸脑子不好了,我不想让人取笑。”   五公主未嫁前,大家都羡慕她,若是听说她嫁了这样一个额驸,肯定会嘲笑奚落她的。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能为了面子,就放过额驸。你现在退缩了,以后他会变本加厉的。你别忘了,他是佟国维的孙子。佟国维多嚣张啊!皇上的旨意他都敢驳斥。我看额驸就是仗着佟国维的势嚣张惯了,忘了谁才是老大!”   五公主叹道:“四嫂别管了,我会处理好的。”   “你怎么处理?晾着额驸,结果人家都不来接你。你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了,那不是助长了他的威风?”   这个道理五公主当然明白,但她实在不愿意让宫里的人知道她的处境。她还年轻,只想要面子上好看,不管里子破成什么样。   五公主打定主意,就是不肯回宫告状。   淑婉也没有办法,“快过年了,我是想一直留你在这过年的。可是那样就相当于告诉别人,你跟额驸出了问题。这样吧!等你四哥回来,让你四哥送你回去,顺便敲打敲打额驸,如果他肯改过,那自然好,若不肯,咱们再想法子。”   五公主笑道:“谢谢四嫂,四嫂你真好。”   淑婉瞪她一眼,“戴高帽也没用!我还是很生气!”   五公主笑了笑,眉眼中含了些愁绪。   “四嫂,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能嫁给一个知心人。多少王公贵族都是这样,今天爱这个,明儿爱那个。我遇不到良人,我认命。”   “啧!”淑婉叹道,“别啊!别认命啊!做人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乐子,额驸不是想让通房丫头搬进公主府,方便他睡女人吗?这也行,你可以答应他。但你要记住,公主府是你的私产,你的嫁妆,进了公主府,那些小妾啊,通房丫头啊,都是你的人了,必须写卖身契。   在你的地盘上,这些小妾是你的人,你可以怎么办?你可以玩女人了!这叫等价交换,我说的是不是特别有道理?   哎,谁养的小妾,谁可以玩!以前小妾养在额驸家里,那就是额驸的小妾,现在养在你家,那她们就是你的小妾。”   五公主:“……”大受震撼,受益匪浅,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啊!   这时四阿哥走进屋里,他大声质问道:“你在教妹妹什么呢!” 第102章   淑婉:也许我应该有一个宗教信仰, 为啥四阿哥在这个时候出现?肯定是因为他虔诚地信佛,佛祖保佑他。   淑婉脸上有些不自在,“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呢?”   四阿哥冷笑, “我再不回来, 妹妹就被你带坏了!”   四阿哥又对五公主说道:“别听你四嫂的,她满嘴胡话, 不能信她!你是女子, 又是公主, 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好好跟额驸过日子,养小妾玩女人那是你该做的吗?”   五公主抿抿唇, 脸色不太好看。   “知道了四哥, 刚刚嫂子在跟我开玩笑呢!你别生嫂子的气!”   四阿哥背着手, 像个老学究, “你管好自己就行,至于你四嫂, 我自会管教她。”   淑婉瞪他,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怎么对妹妹这么凶!   淑婉心中不喜, 若是她的娘家哥哥敢这么说话, 她非得把亲哥哥拽到演武场,跟他单挑不可!   “阿哥说的也对, 妹妹是该谨言慎行。”   淑婉抿抿鬓角的碎发, 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才成亲一个多月,额驸就要把通房丫头接到公主府,坐享齐人之福。这一定是妹妹姿色不好, 笼络不住额驸。额驸还想让妹妹把通房丫头提成姨娘, 那一定是妹妹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阿哥, 你说是不是啊?”   四阿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他不自在地呵斥了一句,“你少阴阳怪气,拿话堵我!”   淑婉想跟四阿哥杠到底,但考虑到五公主也在这里,为了给四阿哥留面子,淑婉装出一副贤良的样子。   “阿哥别生气。”淑婉柔声道歉,“我也是气得狠了,所以口不择言。咱们妹妹可是公主,额驸这个样子着实不像话。我心里替妹妹着急,所以说话难听了点,阿哥别跟我计较。”   淑婉示弱的样子很少见,四阿哥瞧着一愣一愣的。   五公主怕兄嫂因为她吵架,赶紧出面打圆场。   “四哥四嫂别吵了,我跟额驸拌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不要为我担心。明天我就收拾东西回公主府,快过年了,我也该回去准备了。”   四阿哥皱紧眉头,其实在五公主提着行李过来住的时候,四阿哥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和淑婉背地里讨论过这件事情,淑婉让他不要多问。五公主过来住几天,做兄长的就急着问她为什么来,好像急着赶人走一样。   现在四阿哥有些后悔了,他应该早点问的,居然让五公主的额驸逍遥了这么多天。   四阿哥郑重地对五公主说道:“你是公主,养小妾玩女人是绝对不行的!皇家不可以有如此 yin 乱之事!”   五公主无奈又羞恼地说道:“四哥!我都说了!我和四嫂是在说笑话,我不是那样的人!”   四阿哥咳嗽两声,低声说道:“不过……你在公主府确实无趣,等你明日回去,我……我会给你送几个俊秀小太监。”   五公主:“……”   淑婉:???!你还有脸说我?你送小太监就比玩女人高贵很多吗?都是玩弄别人为乐的封资修毒瘤,咱们半斤对八两好吗?   五公主大为震撼,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古板四哥嘴里说出来的。   “别的不说,四哥和四嫂真是绝配呢!”夫妻俩的思维都很奇特!   四阿哥舔舔嘴唇,心里发虚。他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只是护短而已。   “那个……妹妹回去休息吧!明天我送你回去,顺便见见额驸。”   五公主笑着点点头,“好,多谢四哥。”   “兄妹之间,不必言谢。”   一夜无话,第二天淑婉送五公主上了马车,四阿哥和康宝已经在大门外等着了。   五公主掀开车帘,看见骑在马上的康宝笑了起来。   “康宝今日不读书吗?”   康宝的衣着打扮很郑重,他正色说道:“姑姑回家,我和阿玛一起护送姑姑回去。”   “你还是个孩子,读书要紧,不用你送姑姑。”   康宝:“不!我是个男人,理应保护家中妇孺,这一趟我是必须走的!”   五公主抿着嘴笑了起来,康宝的话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她笑着冲康宝招手,“那你进马车里来坐,外面骑马太冷了!别冻坏了!”   淑婉在一旁说道:“妹妹别管他,四阿哥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左右开弓射猎了,他是个男孩子,不能太娇气!再者他身上的衣服斗篷厚实着呢!冻不坏他!”   淑婉又对康宝说道:“你去公主府不是玩去了,记得给你姑姑撑场子!”   康宝冲淑婉挥挥手,“放心吧您呐!”   四阿哥骑马走在前面,“行了,别废话了,出发!”   四阿哥摆出郡王的谱,前呼后拥一大群奴才跟着。   淑婉看他们都走远了,才折返回府。   四阿哥一行人到了公主府,刚脱掉斗篷,身上的寒气还没散,下人就来通传,说额驸舜安颜求见。   四阿哥当场就黑了脸,舜安颜明显知道五公主这几天去了哪里,肯定也派人守在公主府,盯着五公主的行踪。   既然知道五公主在哪里,他却不去接人,可见他对公主有多么怠慢。   五公主看向四阿哥,“四哥,你看……”   四阿哥说道:“让额驸去待客的花厅等着,我和康宝身上寒气未散,还得烤烤火。”   五公主点点头,下人们连忙照做。   舜安颜被晾在花厅,让他等了半个时辰。花厅倒是不冷,只是连杯茶都没有,让舜安颜很不满。   他是佟国维的孙子,是皇上的外甥,他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五公主不过是德妃的女儿,德妃早些年是他们家皇后娘娘的宫女,有什么了不起的。   干巴巴地等了半个时辰,四阿哥和康宝才慢悠悠地过来。   舜安颜只敢在心里抱怨,见了四阿哥连忙过来行礼,脸上挂着笑容。他虽然傲慢,但也不敢得罪一个年轻的郡王。   四阿哥没有理会舜安颜,他行完礼,四阿哥就把他晾在那了,让他拱着手,撅着屁股。   康宝也没有喊人,他大步走进来,等太监脱掉他的斗篷,又整理了他的衣裳,他才慢悠悠地喊了句姑父。   看他的派头,似乎比四阿哥还大。   四阿哥坐下来,免了舜安颜的礼。   “都是自家亲戚,你太客气了。”   舜安颜嘴上客气着,心里暗骂脏话。他撅在这半天了,现在说这话不嫌晚吗?   他又冲着康宝笑了笑,“大阿哥长高了,瞧着越发精神了。”   康宝摆摆手,“姑父过奖,我确实越来越精神。倒是瞧着姑父黑眼圈有些重,想来是纵、欲过度了。”   舜安颜:“……”   四阿哥淡淡地呵斥道:“康宝,怎么说话呢?”   他极其敷衍地替儿子道了个歉,“他写文章作诗都使得,就是不太会用成语,孩子太小了,童言无忌,妹夫不要在意。”   舜安颜哪敢在意,“大阿哥还小呢!慢慢学就是了!”   四阿哥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对康宝说道:“你又乱用成语,回去看我怎么罚你!再换一个词来!”   康宝手指抵在下巴上,细细想了想,“阿玛觉得,肾虚肾亏这个词如何?”   舜安颜:“……”不如和,更差劲了!   四阿哥骂道:“蠢材!蠢材!回去必定让师父狠狠罚你!”   舜安颜心情差到极点,他看明白了,四阿哥爷俩是来给五公主出气来了。   偏他还得低声下气地伺候着,“郡王别生气,大阿哥还小呢!咱们像他这样大的时候,还在疯玩呢!”   四阿哥冷笑,“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不这样!起码我懂得礼义廉耻和成语!”   舜安颜:“……”   得嘞!今天我还是别说话了!   他不想说话,四阿哥却不能饶了他。   四阿哥笑着问道:“妹夫在公主府可住的习惯?”   “公主府处处都好,自然是习惯的。”   四阿哥笑着点头,“毕竟是内务府建造的府邸。”   康宝附和道:“是呢!皇家出品,必是精品!”   四阿哥:“内务府盖的房子,最适宜居住。康宝说话童言无忌,但有一句话确实没说错。妹夫你黑眼圈有些重,很该好好调养身体。”   舜安颜像小鸡仔一样老实,“郡王说的是。”   “你还年轻,不能亏了身子,不然等年纪大了要后悔的。”四阿哥阴恻恻地笑道,“去请太医开方子吃点药,顺便给府里的人都把个平安脉。”   康宝:“阿玛所言极是,儿子听说,好多后宅姨娘怀了身孕,自己不知道,得了风寒还乱吃药,最后孩子都没保住。”   四阿哥呵斥道:“闭嘴!你是男孩子,男儿志在四方,心思怎么能放在后宅上?有这个时间很该多背书。”   康宝乖乖答应,“是,阿玛教训的是,儿子记住了。”   舜安颜听的后背汗都下来了,他总感觉四阿哥他们在威胁自己。   他们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威胁他会让太医开堕胎药,堕掉他妾室的孩子吗?   四阿哥觉得吓唬得差不多了,他冲身后的太监点点头,让他去通知五公主准备饭菜,他跟额驸喝两杯。   席间他和额驸推杯换盏,好不亲热。额驸提着心吊着胆,附和着四阿哥,把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翻来覆去琢磨一遍。   酒足饭饱,四阿哥领着儿子回家去了。   舜安颜还回不过神,琢磨着四阿哥这般忽冷忽热,隐藏的深意。   晚上,五公主派人去请舜安颜。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额驸,半句不提通房丫头搬来的事情。   舜安颜见了五公主又高傲起来了,“雍郡王今天过来是什么意思?你去雍郡王府里到底说了什么?”   五公主笑不出来了,她是想给额驸一点面子。毕竟四哥刚敲打过他,五公主不想咄咄逼人。   但是看舜安颜的样子,明显是没把四阿哥的话放在心里。   “额驸这话我听不懂,我四哥不过是过来吃顿饭,我让额驸来招待,有什么不妥吗?”   舜安颜气急败坏地说道:“招待?我都快跪下了!四阿哥话里话外都在挤兑我,肯定是你去雍郡王府说了什么!”   五公主:“若是额驸行的端坐的正,别人怎么挑拨都没有用吧?额驸很该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不就是我想纳妾的事吗?男人纳妾怎么了?何况那几个丫头跟了我那么多年,我连个名分都不给,那也太薄情了!”   五公主深吸一口气,你不能对丫头薄情,但为什么要对我薄情?难道我堂堂公主,连丫鬟都不如吗?你我刚刚成亲,你就要纳妾,我的脸面往哪里摆?普通人家的正妻也得进门一年半载,再说纳妾的事吧!   五公主冷声说道:“别的男人可以给通房丫头名分,你不行!你别忘了,你是额驸,我们才成亲一个多月!”   舜安颜冷声道:“那又如何?这是咱们家的事,轮不到雍郡王来指桑骂槐教训我!更不需要他家的大阿哥嘲讽我!”   五公主气得浑身打颤,她想现在就收拾行李,再返回雍郡王府去住。   她喊来嬷嬷,指着额驸恶狠狠地说道:“把他给我赶出去!让他滚!”   陪嫁嬷嬷也气得够呛,她拉着脸喊来两个力气大的太监,直接把额驸拖出去了,她还随手抓了块帕子,堵住了额驸的嘴。   五公主伏在案上,气得掉眼泪。   陪嫁嬷嬷心疼坏了,“公主,您就别要强了,还是回宫告状吧!”   五公主摇摇头,“算了吧!马上要过年了,这样喜庆的日子,我拿这点子乌糟事回宫去说,皇阿玛和额娘过年都不能安稳。再者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又是索额图,又是裕亲王过世,这一整年皇阿玛都不曾安稳,我不能替皇阿玛分忧,但也不能给皇阿玛添堵。”   嬷嬷叹了口气,“公主孝顺,想得比奴才周到。您不想回宫告诉皇上,那就跟四福晋说说吧!”   “罢了,等过完年再说吧!”五公主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自从四阿哥把五公主送回了家,他和淑婉就一直盯着公主府,看看额驸有没有改正。   公主府里没什么动静,淑婉派宁嬷嬷去送东西,顺便问问情况。   五公主只说一切都好,让四阿哥和淑婉不要担心。   听到五公主报平安,四阿哥和淑婉都放心了。   四阿哥还夸自己,“我办事向来靠谱,舜安颜就是欠教训,敲打敲打他就老实了。”   康宝也钻出来夸自己,“我说的两个成语占了一大半的功劳。”   四阿哥无情地把儿子推到一边去,“第二个词根本不是成语,小小年纪就会这些浑话,你是跟谁学的?是不是找打?”   康宝拱手告辞,“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完像猴子似的,蹦蹦跳跳跑没影了。   淑婉笑着说道:“你们父子俩都有功劳,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一道大菜——疙瘩汤!”   她摘掉指尖的护甲,“五妹妹说没事,我就不担心了。夫妻之间还是得他们自己磨合,不可能一直靠着你吓唬额驸过日子。幸好这个舜安颜脑子还没有完全坏掉,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四阿哥笑道:“佟国维的孙子,家教还是可以的。我看他就是没转过弯来,娶了公主,还想像普通王孙公子那样大张旗鼓的娶姨娘?做什么美梦呢!皇阿玛对女婿向来大方,他当了额驸必定官运亨通。官运,女人,只能选一样,总不能便宜都让他占了。”   淑婉:“谁说不是呢!” 第103章   淑婉做的疙瘩汤乃是一绝, 那一个一个大疙瘩,咬一口外面是熟的,芯子是生的, 为食客带来不同的口感体验。   四阿哥咬开一颗含在嘴里, 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吐还是该咽。   康宝偷偷打量着阿玛的神色,舀出来几个大疙瘩放在弟弟碗里。   “弟弟, 你吃!你还小呢!多吃饭长得壮!”   康宝:这疙瘩汤我必不能吃, 吃完就得与恭桶常相伴了。   小宝像四阿哥一样皱眉, “怎么坏事总是找我啊?”   他奶声奶气地说:“吃了这个我会死的!”   淑婉气得在他脑壳上砸了一下,“怎么说话呢?这是额娘做的爱心疙瘩汤!”   小宝愣住了,眼里充盈着泪水。   “额娘……”他颤声问道, “咱们家落魄了吗?雇不起厨子了吗?”   淑婉:“没有哇!”   小朋友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什么呢?   “那为什么要让我吃这种东西害我?”小宝哭着质问道。   淑婉脸上挂不住了, 她难得下厨一次, 父子三人都不给面子。   “好啦!不想吃就不吃了!”   淑婉招手让春儿把疙瘩汤都收下去, 父子三个齐齐松了口气。   她小声嘀咕着,“我只是不擅长做面食罢了, 这都是白面做的呢!真是浪费!要不给狗吃?”   小宝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不要啊!额娘你饶虎头一命吧!”   淑婉:“……闭嘴, 把眼泪给我憋回去!再哭就把疙瘩汤喝光!”   小宝飞快抹掉脸上的泪水, 不敢再吭声。   经过这次失败的疙瘩汤,淑婉决定退出面食界。   她本来想在除夕夜亲自和面包饺子, 但她连面食入门款疙瘩汤都做不好, 还是不要挑战高难度了。   大年初一,按照规矩,淑婉一家人进宫赴宴。   在永和宫里, 淑婉再次见到五公主。   德妃娘娘在跟偏殿的贵人常在说话, 淑婉拉着五公主的手, 小声问她。   “额驸改过了没有?”   五公主低头摸了摸脖子,她含糊着说道:“多谢四哥和康宝替我撑腰。”   “谢什么谢!他是你哥哥,帮你是天经地义的。”   五公主只是腼腆含笑不说话,淑婉总觉得她还有心事。   “妹子啊!今天是大年初一,这样好的日子,我很该说些糙话带坏你。你呢,挑拣着听,觉得有道理,你就照着我的话做。若是觉得没道理,你就当我在给你说笑话。”   五公主笑道:“嫂子有话尽管说,我最爱听嫂子说话。”   淑婉笑道:“咱们皇室的公主们都是极好的,一个个知书达理。如果一直在宫里住着,这样的品性自然是好的。可是公主们终究要嫁人,出嫁以后呢,就得柴米油盐,家长里短。   只是知书达理,那是不行的。你要知道,天底下什么人都有,不是所有人做事都要脸的!你用有脸,去对付没脸,到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你。”   淑婉恨铁不成钢啊!五公主可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她又没有远嫁蒙古,离娘家这么近,简直是公主里面的欧皇!若是她手握王炸,还因为婚姻生活而郁郁寡欢,那淑婉得呕死!   五公主噗嗤一笑,“嫂子也太小瞧我了,我又不是面团,哪会让人随便拿捏?”   淑婉挑眉,好像在反问她,难道你不是面团吗?   五公主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不是没脾气,只是好面子,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狼狈。   “谢谢嫂子提醒,嫂子的话我都记住了。”   五公主道个谢,暗示淑婉结束这个话题。   淑婉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再给你出个主意,你闲着没事,多带些人去街面上逛。专门找婆子多的地方听闲话,听听人家是怎么骂人的。”   中老年妇女最会骂架,五公主很该受些熏陶。   五公主心里暗笑,她堂堂公主,跟婆子们学骂人,岂不失了身份?四嫂最会开玩笑了。   宫里的宴会无甚可说,吃完酒席,淑婉一家人坐马车回去。   四阿哥本来是骑马来的,但是宴会上喝了酒,不方便骑马,所以回去的时候他也坐进马车里。   他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双颊通红,淑婉摸摸他的额头,从车厢里翻出一个水囊递给他。   “喝点蜂蜜水,解解酒吧!水囊放在车厢的炭盆旁边,还不算冷。”   淑婉给四阿哥喂了点水,四阿哥低头喝了,闭上眼睛再次靠在车厢上,眉毛皱成一团。   淑婉伸手去揉他的眉间,“别皱眉,会长皱纹的。”   她笑着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很该注意保养了。再过几年,咱们俩三十岁了,我长得像十八,你长得像八十,人家该笑话你一树梨花压海棠了。”   四阿哥笑了起来,也顾不上生气了。   “你倒是会夸自己,凭什么你像十八,我像八十!”   淑婉把脸凑过去,让四阿哥摸自己的脸。   “我每日早晚认真洗脸,然后往脸上涂玫瑰露,润肤油,时不时地还得研磨珍珠粉给自己敷脸。我付出了这么多,有点回报也是应该的吧?不像你,每天只涂一点擦脸油,有时候忘了就不涂了。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脸,肯定比我老的快!”   四阿哥点头,“好,今年开始,我也跟你一样仔细保养,尽量老得慢些。”   他知道淑婉宝贝自己的护肤品,于是故意吓唬她,“就用你的擦脸油!”   淑婉连连摆手,“别别别,我给你准备一套新的!”   “怎么?”四阿哥虎着脸说道,“我不配用你的东西?”   “不是!你是男人,得用男士专用的护肤品,我的不适合你。”   淑婉:你当然不配用我的东西!你一根手指头杵进去,半瓶子护肤品就没了!将来你做了皇帝也不能用,凭你是谁,臭男人不能用我的宝贝护肤品!   四阿哥看见淑婉紧张的样子就想笑,淑婉觉得护肤品这个话题太危险了,赶紧转移话题。   “那个……你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等回府以后让大夫看看吧!”   四阿哥叹了口气,好心情又没了。   “不必请大夫,我这是被气的!”   “谁又气你了?”   四阿哥:“五公主的额驸,舜安颜!”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还有老十四!”   淑婉挑眉,“他们俩怎么惹你了?”   “老十四那个吃里扒外的!明明知道我跟老八关系不好,居然还往老八跟前凑,好像老八是他亲哥一样!”   淑婉:这……   “十四弟还小呢!老八惯会哄人,十四弟可能是被他温文尔雅的样子给骗了。”   四阿哥怒道:“还小?再过两年就该成亲了,哪里小了!”   淑婉绞尽脑汁替十四阿哥找借口,“男孩子开窍晚,再者八弟说话温声细语的,十四弟倔驴一样,吃软不吃硬,正巧就吃这一套。你跟十四弟见面少,一见面就摆兄长架子,他又是叛逆的时候,觉得自己天纵奇才,将来必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你训他,他肯定不高兴。”   四阿哥冷笑,“他当自己跟小宝一样大吗?谁有耐心哄他!”   淑婉心里叹了口气,她是希望四阿哥能和十四阿哥和睦相处的。   四阿哥帮手太少了,母亲娘家借不上力,妻子娘家也靠不上,好不容易有个亲兄弟,还不乐意理他,感觉他就是在赤手空拳在外面拼。   如果十四阿哥肯理解他,帮帮他,那么四阿哥夺权就轻松多了。   可惜,想让十四阿哥帮忙只是淑婉的一厢情愿,肯不肯与亲哥哥合作,选择权在十四阿哥手里。   淑婉又问道:“十四阿哥就罢了,毕竟是亲弟弟,你也拿他没办法。五公主的额驸又是怎么回事?”   说起舜安颜,四阿哥更生气了。   “他也跟八阿哥打得火热,好像八阿哥才是他亲舅哥。”   这可是新年的宫宴,这样的场合,皇室宗亲都在,五公主额驸这样做就是在明晃晃地打四阿哥和五公主的脸。   淑婉也跟着生气,“舜安颜这是什么意思?”   十四阿哥不甩亲哥哥就算了,虽然生气,但毕竟是亲兄弟,拿他没办法。舜安颜又算什么东西!四阿哥跟他可没有血缘关系!   淑婉怒道:“五公主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嫁给他,他还不知道惜福!”   四阿哥沉着脸说道:“看来我敲打那几句,他是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淑婉小声骂舜安颜不识抬举,烂泥扶不上墙。   她只看到舜安颜下了四阿哥的面子,四阿哥看到了更深的一层。   舜安颜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佟国维的态度,舜安颜亲近八阿哥,那就是佟佳一族亲近八阿哥。这是一个信号,代表着佟佳一族更看好八阿哥,不看好太子。   明明四阿哥才是佟佳皇后养过的皇子,佟佳一族却跑去支持八阿哥,这样四阿哥有些心寒。   这些年他待佟佳氏不算差,逢年过节该做的事一件不差,把佟佳一族当做娘舅家看待。佟佳氏瞧不上太子,那也该帮扶他啊!   四阿哥突然有点晃神,太子还好好的,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四阿哥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危险,连忙把这个念头甩开。   淑婉骂了半天,心里还是不爽快。   她问四阿哥,“十四弟就罢了,皇阿玛和额娘还在呢,也轮不到你来管教。但是舜安颜那边总得有个说法吧?”   四阿哥无力地摆摆手,“能有什么办法?忍了吧!那是五公主的丈夫,难道我冲到公主府去质问他吗?五公主的脸面又往哪里摆?”   淑婉扁着嘴,暗自气了一会儿。   以她看,五公主就是太好欺负了,让舜安颜爬到了她头上作威作福,现在连四阿哥都敢瞧不起。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活在这世上,就该豁得出去。什么脸面,什么规矩,全都是狗屁,五公主就该回宫告状,让皇上狠狠整治了额驸,让他不敢再起别的心思,压制他一辈子才行呢!   她长出一口气,柔声劝慰四阿哥:“你别生气了,为了这种脑子拎不清的人生气,实在不值当。回去我给你煮醒酒汤,你喝上两碗,好好睡一觉,第二天精精神神地起床,什么烦恼都忘干净了。”   四阿哥笑着拍拍她的手,“好,都听你的。”   淑婉和四阿哥互相安慰,尽量忘记宴会上发生的事,但心里还是有一点堵。   另一边,五公主回到公主府,有小太监过来通风报信。   五公主听说了前面酒宴发生的事,气得拍桌站了起来。   “他好大的胆子!”五公主气得在屋里走来走去。   “四嫂说话果然是金玉良言,我本不想惹事,想给大家都留些体面。可惜有的人给脸不要脸,尽做那些没脸的事。我好心给脸面,让人拿起来往地上摔,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顾忌那么多呢!”   “难道公主要进宫跟皇上告状?”嬷嬷劝道,“大过年的,公主进宫告状,皇上心里也不舒坦。惹得皇上难过,这就是公主的不孝了。公主听奴才一句劝吧!再忍忍,再忍些日子,秋后算账不迟!”   “秋后?”五公主冷笑,“才刚过年,我忍到秋后,气都气死了!”   嬷嬷迷信极了,“哎呦,我的公主啊!大过年的,可不能说那个字,快呸几下!”   五公主让报信太监过来,“把教养嬷嬷好生送到后面喝茶,另外派人把额驸请来,我有话说!”   太监簇拥着嬷嬷,把她推了出去,嬷嬷急得满身是汗。   另有太监去请额驸,此时额驸正在跟小丫头调笑,听了太监传话,不耐烦极了。   “公主进宫一天,这么晚了,想来公主累了,我这时候过去,岂不是打扰公主休息?”   太监没想到额驸居然敢这般怠慢公主,连公主的传召都敢置之不理。   “额驸,公主传唤您,您不去可是大不敬!”   额驸大怒:“胡言乱语!我与公主恩爱夫妻,公主怎会因为我一次不去就迁怒于我,分明是你们这些狗奴才乱传话,挑拨我与公主的关系!”   他冲外面喊道:“来人,把这个狗奴才给我叉出去!”   太监被人捂着嘴拖了出去,扔出了额驸的院子。   太监爬起来,冲院子门口唾了一口。   “呸!”   他在公主身边当差这么多年,谁敢对他这么不客气?连四阿哥四福晋见了他都乐呵呵的说话,还给赏钱呢!   这太监被叉了出来,怀恨在心,本来没想挑拨,这回也得跟公主告状了。   小太监一瘸一拐地回到公主院子里,宫女见他只一个人回来,就知道他差事办砸了。   她叹了口气,领着小太监进屋。   太监进屋便倒在地上大哭,“公主啊!奴才无能,没有带回额驸。额驸不肯应召,还肆意辱骂奴才,把奴才从院子里扔了出去……”   他哭得凄凄切切,身上顶多有几块红肿,愣是哭出了骨折的效果。   五公主闭上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气。   “好啊!很好!来人,赏他银子,给他治伤。”   宫女过来问道:“公主,奴才是您的贴身宫女,让奴才再请一次吧!”   五公主压下心中怒火,“不必了,今日他若来了,我训斥几句,将来还能与他好好做夫妻,但他不肯来,此事决不能善了!大过年的,不好杀生,先纵他几日,我看他嚣张到几时!”   过年期间,大家走亲访友串亲戚。五公主很沉得住气,她去各个皇子家里吃酒,脸上还是温婉端庄的笑容,谁也没看出她跟额驸生气了。   额驸见公主没有发作,心里更加得意。   她是公主又如何,脸皮薄,心肠软,就是个普通女人。   额驸做起了美梦,以后他还可以更强势一些,让公主孤立无援,最后像普通后宅妇人一样,给他打理家事,帮他管教妾室。   到时候家中一片和睦,他妻妾成群,如此岂不美哉?   过完正月十五,这个年差不多就过完了,有那清闲的人,还可以继续玩乐,毕竟演个来说到了二月二龙抬头,这个年才算是彻底过完。   五公主是等不到二月二了,到了正月十六,五公主就来到雍郡王府小住。   她到了兄嫂这里,也不跟他们客气,开口就是要收拾舜安颜。   “我是忍不下去了,从过年到现在,我和额驸一面未见。正月初一,我从宫里回来,晚上传他过去,他居然把我的传话太监扔出来了。”   四阿哥大怒,“岂有此理!他竟敢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这事先不提,那日宫宴,我听太监说,舜安颜跟在八阿哥身后跑前跑后,我当时就受不了了!他怎能如此怠慢我的兄长?我本想跟他好好谈谈这件事,没想到他居然敢晾着我!”   五公主跟四阿哥道歉,“四哥,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了委屈。”   五公主说的话让四阿哥心中熨帖,到底是亲妹妹,说话就是中听,比十四弟强多了。   “这事不能怪你,舜安颜脑子不清楚,你跟蠢人说不明白的。”   五公主又对淑婉说道:“这一次我才知道,嫂子说的都是金玉良言。男人就不能惯着,我不该总是端着公主的架子,平白让人家钻了空子!”   四阿哥瞟了淑婉一眼,男人不能惯着哈,我就知道你在带坏我妹妹!   淑婉没看到四阿哥的眼神,她笑着对五公主说道:“妹妹现在能想明白也不算晚。   说实话,我真怕你为了面子,就一直忍耐着。忍着忍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也怕你太软弱,帮扶不起来。   你说说,如果你一味地惯着额驸,我和你哥哥再生气,再敲打,回头你们关起门来过日子,还像以前一样。我和你哥哥也是有劲无处使,还得落你埋怨。”   五公主笑道:“嫂子太小瞧我了,我只是怕麻烦,并不是软弱可欺。”   淑婉问道:“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呢?你来做主,我和你哥哥配合你。”   五公主早就想到法子了,她胸有成竹的说道:“我想请嫂子一家和我们去打猎!”   淑婉和四阿哥:“打猎?”   冰天雪地,四阿哥,淑婉,康宝都穿着狐狸毛的披风,骑马立在寒风中。   五公主穿了一件大红色白狐狸毛滚边的披风,头发系成一条辫子垂在胸前,看起来英姿飒爽。   舜安颜穿了件蓝色斗篷,身姿高大,气质不凡。   皇上选女婿还是很有眼光的,舜安颜看着俊俏又有才华,谁能想到他内里是那样的人呢?   舜安颜骑在马上凹造型,看着是很英俊,心里却全是抱怨。   他嫌五公主多事,冰天雪地的,来这里做什么?现在也不是打猎的季节啊!   五公主笑道:“我在宫里很少有机会出来松散筋骨,今日多谢兄嫂和侄子相陪。”   康宝正色道:“这样的环境更能磨炼我的意志,姑姑叫我过来就对了!”   五公主问:“康宝打算猎点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空手回家就行。”康宝看着舜安颜笑道,“听说姑父骑射功夫不错,不如我们来比赛吧!”   舜安颜心里不屑地冷哼,一个奶娃娃,跟他有什么好比的?   “天冷,雪地里难走,大阿哥还是以安全为要,不要比赛了吧!”   康宝点头,“哦哦哦,姑父怕了我了!”   他一副了然的样子,“我是知道的,现在京城的王公子弟没有出息,看着骑马的姿势很漂亮,其实连弓都拉不开。姑父不必跟我比了,我认输好了。”   康宝这副欠欠的样子让舜安颜想起他那天嘲讽自己肾虚肾亏,他被康宝一激,冲动之下答应了比试。   “不必认输,咱们来认真比试一下,看咱们谁厉害!”   五公主笑道:“我也来比试,四哥也来吧!四嫂来做裁判!”   众人答应下来,淑婉口令一发,众人的马同时冲了出去。   额驸的马冲的很快,舜安颜得意一笑。   这些人谁能比得过他,康宝故意落后几步,他偷偷抽出弓箭,拉弓射了出去。   箭尖擦着舜安颜的肩膀插在地上。   舜安颜吓得汗都下来了,“你做什么!”   康宝毫无诚意地道歉,“哎呀,不好意思,手滑射歪了!” 第104章   康宝毫无诚意的道歉让舜安颜怒火中烧。   “你差点划破我的脖子!”   康宝无辜极了, “对不起哦!我人小力弱,射偏了也是常有的。”   舜安颜怒道:“不会射箭就别射,躲到女人身后去!”   康宝扁扁嘴, 淑婉上前替儿子做主。   “你这当姑父的怎么说话呢?谁生来就会骑射了?你刚出娘胎就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了?”   淑婉瞪着眼睛,做足了刻薄的样子, 她像个熊家长,放肆地胡搅蛮缠。   “这还没出正月呢!大过年的, 康宝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大的人了, 跟孩子计较什么!再者他都已经道歉了, 你还想怎么样?”   吵架时候最让人无力的几句话出现了, 大过年的, 还是孩子,道歉过了, 还想怎样。   舜安颜想怎样?他想揍康宝一顿!他认为康宝就是看他不顺眼, 故意在折磨他。   舜安颜气得直喘粗气, 白烟从鼻孔里往外飘。   四阿哥上前和稀泥, “行了,行了, 别跟孩子和女人计较,咱们继续比赛,不要理他们。”   五公主也驾马上前,“额驸, 我们今天好不容易一起出门, 你不要乱发脾气。”   五公主说话的时候故意加重了‘一起’两个字, 舜安颜明白五公主的意思。   过完年后, 他们夫妻各过各的, 像是住在同一个府邸,却又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今天他们俩难得一起出门,而且雍郡王一家也在,他心里再不满也得忍了,须得给五公主留几分面子。   舜安颜到底不敢把五公主和四阿哥得罪太狠,他咽了咽口水,“罢了,我们继续比试。”   舜安颜抖抖缰绳,马匹蹿了出去。   四阿哥呵斥康宝,“真是沉不住气!”   五公主笑道:“四哥别训孩子,康宝做得很好了。”   五公主和兄嫂们对视一眼,她又摸了摸康宝的头,骑马追了过去。   皇上以身作则,鼓励八旗子弟练习骑射,不忘尚武之风。舜安颜虽然脑子不清楚,但骑射功夫还是不错的。   他命令侍卫去林子里把猎物赶出来,然后众人合围,他擎等着射杀猎物就行了。   现在王公贵族打猎都是这样,侍卫们驱赶猎物,这样他节省时间也节省力气,用在比赛的时候最合适不过。   舜安颜一门心思放在打猎上,刚刚他受了气,只想在骑马射箭的时候把心中郁气发泄出来。太过专注的他,没有注意到跟在身后的几个侍卫都不见了。   跑了一会儿,舜安颜看见前面有一头鹿,顿时激动起来。   他大声喊道:“快!你们分成两拨,去围堵那头鹿!”   舜安颜取箭,但身后迟迟没有动静。他这才注意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乱马践踏雪地的声音了。   他勒住缰绳,转身往后看,身后空空如也,只有寒风吹过树枝留下的呜呜声。   舜安颜觉得事情不太对,他分出去几个侍卫驱赶猎物,但特意留下了几个保护自己。没有自己的命令,他们怎么敢走!   舜安颜调转马头往林子外面走,一手攥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紧弓箭不敢撒手。   走出林子,舜安颜见附近无人,心里松了口气。   他又往外走了几步,耳边突然传来弓弦拉满的紧绷声。他回头一看,惊得浑身冒冷汗。   只见身后的树枝上站满了侍卫,全都用弓箭指着自己。   舜安颜色厉内荏地喊道:“好大的胆子!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忘了我是谁了吗?”   侍卫们不说话,他们站在树枝上一动不动,像是被控制的木偶人,麻木且冷酷。   舜安颜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他无意识勒紧缰绳,马儿往后退了两步。   一支响箭划破寂静射在舜安颜的马前。   紧接着箭矢像下雨一样,铺天盖地射了过来,舜安颜顾不了太多,调转马头转身就跑。   侍卫们跳下树,吹起口哨,几匹披着白布的马从林子里窜出来。众人扯掉伪装的白布翻身上马,呼喝着追赶额驸。此时此刻,尊贵的额驸像猎物一样,惨遭侍卫们的围堵。   舜安颜一边逃一边想着对策,围场这么大,四阿哥一家人不知道去了哪儿,也不知道公主在何处。他必须和公主四阿哥等人汇合,不能落单。   他在脑子里排查自己的仇家,到底是谁呢?有这个胆子,有这个能力买通侍卫,跑到围场来害他?   而且这些人不像是要杀他,身后的箭矢都插在地上,似乎只是想吓唬人。   注意到这些,舜安颜心里放松许多,他甩甩鞭子,加快速度循着马蹄印迹去找五公主。   不知跑了多久,舜安颜听到前面传来说笑的声音,心中一阵激荡。   绕过几棵树,前面侍卫宫女簇拥着的人可不就是五公主!   舜安颜激动地喊道:“公主救我!后面有人追杀我!”   五公主摩挲着弓箭望着他笑,脸颊鼻尖冻得红红的,纯稚又可爱。   舜安颜也冲她笑笑,挥着手往这边跑。   五公主笑着拉开弓,一箭射到了他的胳膊上。   舜安颜眼睁睁看着箭插在他胳膊上,他心里又惊又怒,几乎忘了痛意。   马儿还在往五公主身边跑,舜安颜看五公主又取了支箭搭在弓上,吓得连忙勒马。这时候,一直追在他身后的侍卫们也到了,他们团团围住额驸,一齐搭弓对准了他。   都到这个份上了,舜安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呵,我说嘛!跟过来的人都是公主府的侍卫,谁能买通得了?他们胆敢刺杀我,原来是五公主的意思。”   舜安颜质问五公主,“你到底想干什么?谋杀亲夫吗?”   五公主闭上一只眼睛瞄准,她甜甜地笑道:“额驸你忍一忍,我准头不好,可能会让你很痛苦。”   说罢,箭射了出去,插在额驸的右侧腰腹处。   额驸弯腰哀嚎,五公主一声令下,所有侍卫分批次射箭。   这些箭避开要害,在额驸身上划开一道又一道伤口。   额驸刚开始还能驾马躲一躲,到了后来身上伤口越来越多,他摔下马去,血将地面的白雪染成红色。   五公主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觉得差不多了,让侍卫们停手。   她高高在上,冲额驸冷笑,“额驸这个样子最好看了,像一条丧家之犬。”   舜安颜捂着伤口,额头抵在地面上,心中恨意灼烧。   五公主!即便你是公主,身份尊贵,但你把我当成猎物,如此羞辱于我,我也不能罢休!   五公主摆摆手,侍卫们拿来一张毡子,把额驸裹起来抬走。另有几个侍卫打扫围场,清理掉刚才的痕迹。   侍卫们堵住额驸的嘴,蒙住他的脑袋,把他抬到围场门口的马车上。   过了一会儿四阿哥淑婉带着儿子过来了,四阿哥问五公主:“这样就行了吗?”   五公主笑着点头,“多谢四哥四嫂配合,事情很顺利,你们一家三口接着玩,我就先回去了。”   四阿哥总觉得不放心,“你把全盘计划告诉我,你之后是怎么打算的?你让我们过来帮忙,我们来了,但只有康宝射了一箭,别的什么都没做。我知道你要吓唬额驸,现在吓唬完了,总得有下一步计划吧?你为什么不肯说?”   五公主说道:“麻烦兄嫂侄儿过来,主要是怕侍卫不听我的命令,以防万一的。再者你们也算是我的人证,是预备着将来应付皇阿玛的。   现在计划已经成功,接下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有些事情四哥别打听得太清楚,我不想看着四哥将来成了共犯。”   四阿哥:“……你太倔了!”   五公主笑道:“犯起倔来,咱们兄弟姐妹都是一样的,谁也别说谁。”   五公主笑着道别,四阿哥把刚才打到的猎物都送给了她。   等五公主走了,淑婉对四阿哥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我总觉得妹妹刚才的笑让我心里发毛,身上发冷。”   康宝也点点头,“恩恩,像额娘讲的故事里的巫婆。”   四阿哥呵斥道:“别乱说话!妹妹是皇家公主,从小温顺。她这次就是气狠了,平时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淑婉撇嘴,是是是,你家人都是好人,你妹妹放个屁都是香的。   四阿哥和淑婉领着孩子继续打猎,冬天猎物也不是很多,玩了一会儿就回家去了。   五公主府邸,太监给额驸包扎好伤口,将他抬进五公主的院子里,将他安排在昏暗没有阳光的小隔间里。   五公主问身边的嬷嬷,“额驸身边的人都处理好了?”   “是,贪财的都收买了,忠心的要么关了起来,要么找由头赶回额驸家里。现在额驸身边都是咱们的人。”   五公主点点头,“做得很好。”   陪嫁的教养嬷嬷觉得心惊胆战,这些日子公主的布置她都看在眼里,今天额驸又是被人抬回来的。有些事情她不能细想,细想会吓破了胆。   嬷嬷小心问道:“公主到底是什么打算呢?”   五公主笑道:“嬷嬷心里不是隐隐约约有了猜测吗?为什么还要问?”   嬷嬷身上一颤,连忙低头不敢去看五公主。   五公主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你是我的人,我不会害你,你不用想太多,只要照着我说的做就行了。”   五公主命人取斗篷过来,她披上斗篷,戴上暖帽,去了额驸的房间里。   在五公主进来的那一瞬间,舜安颜控制不住心中的恨意。   “原来是我小瞧了你,你想怎样?你别忘了,我祖父是皇上的亲舅舅!”   五公主笑道:“额驸可是发热烧糊涂了?我还是皇上的亲女儿呢!”   舜安颜道:“呵,皇上的女儿多了,你以为自己很得宠吗?你不过是包衣奴才生的罢了,你以为自己很尊贵吗?亲娘舅只有一个,还是皇上为数不多的长辈。你可以去试试,看皇上是向着你,还是向着亲娘舅。”   五公主瞬间冷了脸,舜安颜得意地笑,他戳中了五公主的痛处!   五公主上前捏住舜安颜的下巴,“真是愚蠢,你现在瘫在这里,手脚都被捆住了,还作死地要激怒我!瞧你得意的,好像皇上的亲舅舅不是你的祖父,而是你!”   五公主从腰间拔出一个小匕首,“若是你不讲究我额娘,我还能对你好一点,但你嘴巴太臭了。”   说完五公主把匕首刺进额驸的嘴巴里搅了起来。   舜安颜不停挣扎,可他越挣扎匕首搅得越快。血水不停地从嘴角溢出来,舜安颜痛极了,脚不停地蹬踹。   五公主拔出匕首扔给身边的宫女,“拿去扔了,这东西脏了,不能用了。”   她笑着对额驸说道:“额驸今天辛苦了,还流了那么多血,必须好好补一补。来人啊!给额驸准备饭菜吧!”   宫女太监把饭菜端来,五公主亲自舀汤喂额驸吃饭。   “瞧我对你多好。”五公主笑道,“你这样脑子不清醒的贱人能娶了我,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五公主一口汤杵进舜安颜的嘴里,“喝吧!这是红枣乌鸡汤,里面还放了人参,特别滋补,正适合你。”   汤水顺着舜安颜的嘴角渗进嘴里,嘴巴舌头更痛了。那汤里不知道放了多少盐,又齁又腥,就是在往他的伤口上撒盐水。   “毒妇!”舜安颜骂道。   五公主抬手,捏出他的脸,一碗盐巴鸡汤全倒在他嘴里。   “不守规矩!我为尊,你为卑,你尚了公主,还以为自己是大少爷呢?”   五公主喊来嬷嬷,“扒了他的裤子,给我打!”   舜安颜嚷道:“你敢!”   五公主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她转身出去,屋里面传出哀嚎声。   嬷嬷和太监在里面打人,宫女跟着出来。   “公主,您饿不饿?奴才这就去准备吃食。”   五公主:“备饭吧!另外给额驸准备一些好药,最好不要留疤。”   宫女问:“要请大夫来看看吗?”   五公主冷笑,“不必了,请大夫容易走漏风声。再者……”我恨不得他立刻病死呢!   额驸被打了一顿板子,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哪里还敢嚣张?   五公主有时间就过来吓唬他,有时候半夜三更,公主的教养嬷嬷还会突然袭击,把他从床上揪起来喝骂一通。   额驸住在这间昏暗的小屋里,身边全是公主的人。刚开始他怕公主带人过来找茬,后来他怕屋里太安静,没人跟他说话,他要憋疯了。   额驸也算是公主府的男主人,但住在这里,总觉得朝不保夕。   额驸受的都是皮外伤,养半个月就好得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他乖得很,五公主稍稍放开了对他的限制,允许他到花厅和自己同桌吃饭。   额驸像犯人似的,他拱肩缩背地问五公主,“公主,您吃什么?我给您布菜。”   五公主笑着指了指汤盆,“给我舀一碗汤吧!”   额驸连忙站起来舀汤,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放在五公主手边。   五公主笑道:“你别忙了,你也吃啊!”   额驸这才敢拿起筷子吃饭。   五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捡着菜吃,额驸不敢看她,低头认真吃饭。   公主用帕子矜持地擦了擦嘴角,“额驸,你没注意到吗?这桌上有两盘菜,我一口没动。”   她扬了扬下巴,“喏,就是放在你眼前那两盘。”   额驸满脸僵硬,“这两盘菜……”   “下了点药,你觉得好吃吗?”   “呕!”额驸弯腰扣嗓子眼。   五公主天真又残忍地笑道:“你别吐啊!都是补身体的药材,吃了强身健体的。”   额驸擦擦嘴角,疲惫地闭上眼睛。这些日子五公主总是这样,总是在他稍稍放松的时候故意吓唬他!   额驸算了算日子,现在都出了正月了,他这段时间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当差,外面居然没有人找他,想来是五公主打点过了。   可是她总不能关自己一辈子!   额驸试探着说道:“公主,我已经知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不敢提纳妾的事了!”   五公主冷笑,“原来你知道纳妾不对,你也知道不该在新婚之际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额驸心里一颤,他不是真的认错,他是怕五公主又要折磨自己。   “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前是我想的不周到!”   五公主:“纳妾不过是小事,我可以原谅你。”   额驸心中一喜,“那……公主何时放我出去呢?我毕竟有差事在身上,总不能一直请假,外面的人会起疑的,对公主也不好啊!”   “呦,你这是为我着想呢!”   额驸已经在这些日子的折磨里学会了说软话,“我已经知道了公主的厉害,再不敢犯错了。公主放心,我出去只是去衙门转几圈,绝不敢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说出去。”   “我谅你也不敢。”五公主笑道,“看在你乖巧的份上,我就放你出去好了。来人啊!送额驸去沐浴换衣裳,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总得打扮得齐整些。”   宫女太监服侍额驸去洗澡,五公主看他离开的背影,满脸寒冰。   此时额驸心急如焚,只盼着赶紧离开公主府,回到家里跟祖父祖母诉苦,哪有心思洗澡?   但他也不敢表现得太急切,只能由着宫女太监伺候。   等他洗漱完,换了衣裳,出了公主府的大门,他站在门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可算逃离了这个魔窟,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额驸快步往隔壁家里走,太监追上去提醒他,“额驸不是去衙门吗?”   他敷衍道:“好些日子没给家里请安了,离得这么近,不去请安是为不孝。”   太监也不拦他,“那额驸骑马走吧!这样走着太慢了。”   虽然两府相邻,但府邸大啊!绕着围墙走过去起码要一刻钟。   舜安颜现在对骑马有些心理阴影,总感觉后面会有人追他。   他摆摆手,让太监往后站,“不必骑马,我走一走,消消食。”   来到隔壁,看门的看见大少爷回来了,赶紧开门迎进去。   他揪住门房,让他挡住跟来的太监。   门房虽然不明白少爷的意思,但还是照做了。   太监们没有追,也没有拦,他们只是幽幽地看着额驸,看得他后背都是汗。   请安当然要先去祖父祖母那里,正好佟国维在家,看见大孙子回来请安心中欢喜。   “你的病全好了?公主说你染了病,怕过了病气,都不敢让你额娘去看你。”   舜安颜跪在地上哭道:“祖父救我啊!我根本没病!是公主把我打了,她把我关在内院折磨我,羞辱我,我今日好不容易逃回来的!”   佟国维和妻子都不敢相信,“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五公主多温柔的一个人,她怎么会打你?”   “孙儿说的句句是真,祖父祖母,你们连我的话都不信吗?”   佟国维他们真的不敢信,这些日子舜安颜没来,但五公主日日都来的。在长辈面前从来不摆公主架子,温柔可亲,夸两句就脸红。   自家孙子是什么德性,佟国维老两口是知道的,家里惯坏了,外面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也奉承着,他就是个霸王。   照他所说,五公主打他羞辱他,他肯定会还手的啊!他哪是吃亏的性子啊!   “不许胡说!五公主不是那样的悍妇,即便是了,她是公主,你是额驸,你也得让着她。”   佟国维这样教训着孙子,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他命人去请五公主过来。   不大一会儿,五公主提着点心盒子过来了。   五公主行了一礼,宫女把点心盒子放在桌上摆开。   五公主笑道:“额驸还没好全,就急着过来请安。我提醒他带着我亲手做的点心过来,他都给忘了。”   五公主笑着嗔了一眼,“你啊!总是毛毛躁躁的。”   额驸的祖母笑道:“公主说得对,他从小就这样。”   佟国维也说舜安颜的不是,“已经成家的人了,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舜安颜快气死了,“祖父,祖母,你们怎么就不信我说的话呢!”   五公主疑惑地问道:“额驸说了什么?”   舜安颜被虐了十几天,看见五公主就腿肚子发颤。   但他不想受折磨了,他还是坚强地说道:“你故意打我,羞辱我,把我关在黑屋子里。”   五公主登时落下泪来,“额驸……”   她哑着嗓子悲声道:“额驸,你怎能如此说我?我是你的结发妻子啊!”   佟国维骂孙子不懂事,他的妻子拉着五公主的手,劝她不要跟舜安颜一般见识。   舜安颜快被气死了,五公主躲在他祖母身后,冲舜安颜眨眨眼。   五公主动动嘴唇,无声地说道:“没人信你的。” 第105章   淑婉和五福晋正在看账本, 外地的作坊陆陆续续建了起来。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淑婉每次看账本都觉得两颗肾凉飕飕的。   “也不知道五公主在忙什么,好像年后就没见过她了, 之前她可是三天两头来咱们这玩。”五福晋说道。   淑婉放下账本,揉揉额头。   “我倒是见了一面,正月十几来着?我们两家人一起去打猎来着,额驸受了点伤, 五公主他们就先走了。”   五福晋看账本也看累了, 她放下账册,跟淑婉说几句闲话。   “嫂子可真有雅兴,冰天雪地的,还有心思去打猎!”   “闲着也是闲着, 强身健体嘛!”   五福晋调笑道:“怕不是强身健体, 是出门棒打夫君去了。”   淑婉嗔道:“啧,你心里知道就行了, 别说出来啊!”   两人笑了起来,五福晋连称自己学到了。“以后我也带五阿哥去围场打猎去,荒山野岭的,最适合动手了。”   淑婉上下打量她,“你这个样子可不行, 回头你跟我学个三招两式,保你横扫千军。”   “那可真是妙极了,嫂子先教教我,等我得手了,再备上厚礼, 拜你为师。”   淑婉笑道:“罢罢罢!你别给我画大饼, 等你学有所成, 哪还记得我啊!”   五福晋嗓子一痒,咳了几声,她喊来太监,让他们换了炭盆。   “这炭是哪儿来的?太呛人了,快换了去!”   太监连忙请罪,“之前的炭烧完了,现买也没买到原来的炭,这是次一等的炭,奴才这就派人去买新炭。”   淑婉说道:“冬天刚刚过去,铺子里存的炭也用得差不多了,此时想买好的也买不到。我府里去年备下许多,一会儿拉两车过来,不必出去买了。”   五福晋也不跟她客气,“麻烦四嫂了,炭送来后,按市价从账面上给你银子。”   “啧!”淑婉心道,自己人还这么客气。   “你当我稀罕这么点银子?你若有心,给我三五千两,到时候我给你吃回扣。”   五福晋笑道:“嫂子真有趣,铺子是咱们俩的,你我二人自己吃自己的回扣,很有意思吗?”   五福晋起身开窗通风,楼下正巧经过一列车队,跟在车队旁边的太监瞧着眼熟,似乎是五公主的太监。   五福晋叫人去外面看看,不大一会儿五公主进来了。   三人互相见礼,五福晋拉着五公主的手笑道:“好久没见你了,你最近忙什么呢?今日出门,路过我这里,若不是我派人请你,你还不肯进来坐呢!”   五公主唇色苍白,满脸苦笑,“五嫂见谅,家中有事,实在脱不开身。”   淑婉和五福晋对视一眼,连忙问起缘由。   五公主捏住帕子,眼泪扑簌簌地掉。   “额驸似乎得了癔症,他不肯在公主府里住,总说我要害他。”   淑婉:呃……好像有些不对劲……   五福晋叹道:“过年时候见他还是好好的呢!突然之间,怎会如此?有请太医吗?有跟皇上和宫里的娘娘说过这事吗?”   五公主可怜兮兮地摇头,“我不敢说,我怕额驸遭人议论。你们想啊,若是太医也确诊额驸得了癔症,别人会把他当疯子的!以后他病好了,别人也会担心他病情复发。现在公主府和佟佳府里都在瞒着。你们是自家人,我才肯和你们说这个。”   五福晋搂住五公主,心疼极了,“这个额驸没福气,早不疯晚不疯,偏偏尚了公主才犯病,这不是拖累你吗?”   淑婉敷衍地附和道:“可不是嘛!”   五公主擦着眼泪,眼皮红肿,“不是额驸没福气,是我没福气。刚定亲的时候,谁不说我运气好,能留在京城,留在父母身边,可现在……现在偏偏是这样!”   五福晋心中更痛,这样好的小姑子,温柔可爱,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额驸。   淑婉静静地看着五公主表演,不是她冷血,她只是觉得不对劲。   额驸疯的太是时候,从猎场回去就疯了,别是五公主给下药了!   五公主吸吸鼻子,“我今日出门,一是给额驸抓药,二是想请几个灵验的和尚道士。我想着,额驸之前还好好的,突然之间变成这样,没准是冲撞了什么。”   五福晋也是有一点迷信的,她连忙推荐自己认识的一个道婆。   “她是有些本事在的,人也够机灵,懂规矩,我这就派人去请她,一会儿直接给你送到公主府。”   五公主连忙道谢,“多谢嫂子,你可帮了大忙了。”   淑婉干笑着摆手,“你是知道的,我不信那些……”   五公主说道:“我知道四嫂不信这些,可是四哥信这个,能不能让四哥帮帮忙?”   “瞧你这话说的,太见外了!我这就派人传信,让你四哥去看看额驸。”   五公主的宫女提醒她,“公主,咱们出来有一会儿了,回去晚了,额驸该着急了。”   五公主起身告辞,“四嫂,五嫂,我还有事,不能久留,两位嫂子见谅。”   五福晋忙道:“唉,别说那些见外的话。你只管忙去吧!我是女眷,不方便探望额驸,你五哥那边我也先瞒着,免得探病的人太多,露了马脚。你若是缺什么少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五公主感激极了,“多谢五嫂替我周全,等额驸好了,我登门道谢。”   宫女扶着五公主离开了胭脂铺子,五福晋送到门口,转回身来打量淑婉。   “四嫂你不对劲,你这人最好打抱不平。你刚嫁进来跟我不熟悉,还肯帮我撑腰呢!现在五公主遇到难事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刚才都是五福晋在跟公主说话,淑婉好像一直游离在外,心思都没放在这里。   这明显不是淑婉的作风,放在以前,五公主受了这样的委屈,淑婉早就炸了,哪会这么安静?   淑婉也知道自己的言行露了破绽,她赶紧描补。   “我……心里想事呢!”   “想什么事?”五公主问。   淑婉随口胡编,“我在想怎么让五公主和离,这样的额驸不要也罢。”   “和离?”五福晋惊讶地嚷道,“这不可能吧!皇家没有这样的先例!”   淑婉本来是随口胡编,但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那额驸得了癔症,即便治好了,谁敢保证他不会复发?将来生了孩子,万一随了额驸,也有癔症怎么办?   再说了,他得了癔症,不怀疑别人害他,居然敢怀疑公主!这像什么话!   正好五公主还年轻,他们也没有孩子。刚刚成亲,也没那么深的感情。不赶紧和离,还等什么啊?”   五福晋被说的哑口无言,总觉得哪里不对,仔细想想又很有道理。   “这……皇上恐怕不会同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公主也不能例外啊!”   淑婉附和着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皇上纯粹是自己看不开,他是皇帝,给自己的女儿多一点特权不行吗?如果公主可以和离,五公主何必弄疯了额驸。   淑婉喊来太监,让他去衙门找四阿哥,请四阿哥来胭脂铺子和自己汇合,然后他们一起去五公主府上。   这样传话让太监摸不着头脑,好好的为什么去五公主府,总得有个缘由吧?   虽然不明白缘由,但他还是一字不落地把话说给四阿哥听。四阿哥听完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肯定是五公主那里出了事。   他顾不得衙门的事情,直接放下手头的事情,接上淑婉,和她一起去了公主府。   马车上,淑婉将额驸得癔症的事情告诉给四阿哥知道。   “五公主就是这样说的,但我觉得奇怪,额驸疯的太是时候。”淑婉凑到四阿哥耳边说道,“我猜五公主给额驸下药了,让他产生了幻觉,所以疯了。”   四阿哥隐隐约约觉得不妥,但他不赞同淑婉说的话。   “你发昏了!妹妹并不是那样的人!”   淑婉:“那你说,无缘无故,额驸怎么就癔症了?难道你不觉得蹊跷吗?”   四阿哥不说话了,“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到了公主府,下人让四阿哥和淑婉等一会。因为额驸不肯随公主回公主府,现在住在佟佳府里修养。   公主此时正在佟佳府里照顾额驸,等给额驸喂过药,公主就能回来了。   四阿哥和淑婉待在公主府里,不安地等待着。   隔壁,五公主端着药碗喂额驸吃药。   “这是补身体的药,你乖乖喝了好吗?”   额驸拍开公主的手,药碗摔在地上,砸得稀烂。   五公主摔倒在地,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额驸怒道:“你少装模作样!这里是佟佳府,不是你的公主府,你不能奈何我!”   这时佟国维和他的妻子,带着额驸的阿玛额娘闯了进来。   佟国维指着孙儿的鼻子大骂,“孽畜!你这没良心的孽畜!怎可如此对待公主?你别以为你病了,我就不打你了!”   额驸嚷道:“祖父,你信我啊!我没有疯,都是五公主编来的谎话,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额驸的额娘连忙上前扶起五公主,“你闭嘴!对公主无理,你还有理了?”   五公主哭道:“不要骂了,额驸只是病了,他说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   额驸的母亲心中不忍,唉,多好的媳妇啊!身份高贵,对她也尊敬,换做别家的贵女,早就闹着回娘家了,谁会这样不离不弃地照顾丈夫啊?   佟国维喊来小厮,“再去熬药,摁住他,一定要让他吃药!”   额驸瞪大了眼睛,“祖父,我是你的亲外孙啊!你为什么不信我?”   小厮拎着绳索进来,额驸眼睛一转,跳下床冲了出去。   结果外面小厮太监一大堆,又把他捆了回去。   一碗药汤灌下去,额驸脑袋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佟国维叹了口气,“公主啊!实在委屈你了。”   五公主低头叹道:“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   佟国维的妻子握住公主的手,“好孩子,你快回去歇一歇。这才几天啊!你都瘦的不成样了!”   五公主呜咽一声,“我先回去了,等下午我再来看额驸。”   说完哭着快步离开了。   小厮丫鬟收拾好地上的碎碗和药汤,佟国维问儿子儿媳。   “孩子变成这样,一定是有缘由的。你们觉得是五公主做的吗?”   两人连忙说道:“不可能的!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额驸的阿玛说道:“这些日子公主忙前忙后照顾着,处处都为这孽障着想,这些您都看在眼里啊!”   佟国维的老妻叹道:“我倒觉得像是公主做的,没有缘由,就是觉得像。”   佟国维板着脸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这孩子这样怕公主,总得有个缘由。”   额驸的额娘问道:“那……那如果真是公主做的,该怎么办呢?”   佟国维说道:“还能怎么办?只能请皇上做主了!”   五公主坐上马车,回到公主府,听说兄嫂来了,脸上忍不住浮现出几分真诚的笑意。   来到会客的正厅,五公主上前给兄嫂见礼。   “都是我不好,让哥哥嫂子担心了。”   四阿哥直接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五公主说:“四哥猜的不错,我把额驸弄疯了。其实他没有全疯,但既然我给他扣上了癔症的帽子,他就别想摘下去了。”   五公主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一个苹果那样轻易简单。   四阿哥倒吸一口凉气,“你!你!”   他只说出一个‘你’字,竟不知道怎么评判五公主的行为。   淑婉站在四阿哥身后,悄悄竖起大拇指。   好妹子,你干得漂亮!   四阿哥回头,淑婉连忙把手指头收起来。   她做出一副严厉的样子,“妹妹,你怎能这样?逼疯额驸这可不是女儿家该做的事情!”   她看向四阿哥,“阿哥,我说的对吧!”   四阿哥:“对什么对!一边站着去!”   他骂五公主不长脑袋,“既然额驸疯了,也该住在公主府里,方便你照料,怎么挪到隔壁去了?佟国维活了这么大岁数,虽然傲慢,但眼力还在。你能保证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   四阿哥骂人骂的凶,但话里话外都是在替五公主想办法。五公主心中一暖,觉得四哥与别的男子不同。   五公主笑道:“四哥教训的对,我自然不敢保证没有破绽。我是故意把额驸留在隔壁的,即便暴露了也没关系。额驸苦苦哀求父母亲人,说自己没病,可惜没人肯信。那么,佟国维跟皇上哭诉也是没用的,皇阿玛,太后,后宫的娘娘们,还有全天下的百姓,也是如此,没有一个人会信他们。”   淑婉问道:“你做好了布置?”   五公主低眉敛目,嘴角含笑,像佛堂里慈悲的菩萨像。   “嫂子,我循规蹈矩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公主,这就是我的布置啊!”   淑婉往后退了半步,哇,可怕!   五公主吩咐宫女准备饭菜。   “今日兄嫂好不容易来一趟,去准备好酒好菜。”   四阿哥摇头叹气,“你跟你四嫂吃吧!我衙门里还有事。”   顺便去打听打听,替五公主善后,免得到了皇上面前,五公主别人揭下画皮。   四阿哥走了,五公主对淑婉笑道:“四哥走了正好,他在这里,咱们俩不能尽兴。”   酒菜摆上饭桌,五公主给淑婉斟酒,自己喝蜂蜜水。   “我现在不敢喝酒,我须得时时刻刻保持清醒。”   淑婉举杯敬她,“啥也不说了,敬你!”   五公主笑着喝了水,她的食指在酒杯上划来划去。   “四嫂,我是不是很可怕?你刚刚退了半步,是怕了我吗?”   五公主也厌恶自己这个样子,她一直都不是小白兔,她是一朵看起来无害的食人花。   不论是皇上还是娘娘,当然都更看重皇子。公主就像是一件摆设,小的时候可爱就好,会哄大人开心。大一点了学会了规矩,温柔贤淑就行。等到了出嫁的年纪,一份嫁妆,一个公主府就打发了,送到蒙古去联姻。   在归宁的公主们的描述里,蒙古倒也不算太差。皇上给的嫁妆,把公主一辈子能用到的东西都准备了,若是怀孕,也可以回京城待产,因为这里有医术最高明的太医。   至于额驸?聊到这里都是一句话,额驸挺好的,很尊重公主。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话了。   五公主猜测,姐姐们应该是跟额驸谈不来的吧?   毕竟从小长大的环境不同,读过的书也不一样,肯定是无话可说的。   五公主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讨皇上欢心,讨太后欢心,讨额娘欢心。即便是嫁到蒙古,总有离京城近的地方,也有离经京城远的地方。   她不敢奢求太多,只要能离京城近一点,能经常回家就行了。   公主们的宠爱也是靠争的,八公主和十公主没了母亲,八公主为了护着妹妹,嘴巴甜,各处讨好示好。十公主在她姐姐的羽翼下,就不如八公主会说话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为了父亲的关心绞尽脑汁。   五公主没想到天上会有掉馅饼的这一天,她留在了京城,嫁到了佟佳氏。她以为新生活来了,没想到额驸会这样不堪。   五公主笑着说道:“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可怕。”   虽然是笑着,心里却是苦的。   淑婉忙道:“可不是嘛!你也太吓人了!”   五公主:“……”你是半点安慰都不肯给我啊!   淑婉接着说道:“你肯定是随了德妃娘娘的性子是不是?我……我说实话啊!以前呢,我对德妃娘娘多有不敬哈!当然也没有很不敬!就是……就是不像别家儿媳妇那样受气。”   淑婉舔舔嘴唇,又紧张地搓了搓手。   “额娘应该是没有生我的气吧?若是额娘真的生气了,那我也不会好好的坐在这里吧?”   五公主哭笑不得,“嫂子……你害怕的地方有点怪,你不怕我,怎么怕起额娘来了?”   “你有什么可怕的?你又不会害我!额驸那样讨厌,我恨不得让你教训得再狠一点!”   淑婉不好意思地笑了,“但是……额娘就不一样了。那是我婆婆,自古婆媳矛盾多!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儿,额娘一定厉害极了!我就说嘛!额娘能成为四妃之一,还生了那么多孩子,养的又这么优秀,肯定是个有城府有本事的女人!   那……我以前的小伎俩,在额娘眼里都是过家家吧?”   淑婉双手合十,念起了佛。   “阿弥陀佛,多谢额娘宽宥!”   五公主笑得前仰后合,“我真想把你这副样子告诉额娘,让她开开眼。”   别人都是狐假虎威,这里是额娘靠着女儿耍威风。   淑婉见她笑得开怀,心里也好受许多。   “这样就对喽!闲着没事多笑笑,别把那种人渣当回事。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要因为那种人毁了自己的心情。”   五公主用力点头,“好!我记住了!”   淑婉给自己斟满酒,“来,我干了,你随意!”   姑嫂二人吃吃喝喝,乐了一下午。   过了几日,皇上突然召四阿哥和淑婉进宫,说是有要紧事。淑婉和四阿哥知道了,一定是五公主的事情被捅到了皇上那里。他们俩连忙换了衣裳,心情忐忑地往宫里去了。   皇宫里,皇上坐在上面,佟国维带着孙子站在右侧,五公主站在左侧。   四阿哥和淑婉进来后连忙行礼,皇上也不叫他们起来。   “听说正月的时候,你们和五公主,舜安颜一起去打猎了?”   四阿哥答道:“确有此事。”   “康宝将额驸射伤,可有此事?”   四阿哥点头,“确有此事,不过康宝不是故意的,他年小力弱,用的是硬弓,有些不准。”   皇上点头,他又问道:“额驸疯了,这是你们知道吗?”   四阿哥点头,“知道一点,不过额驸应该没有大碍吧?妹妹到处延医问药,还请了和尚道士。”   佟国维说道:“皇上,我孙子并没有疯,这一切都是公主的阴谋!雍郡王也摆明了再偏袒公主,请皇上为我做主!”   皇上脸色不太好看,他这个舅舅,实在跋扈。 第106章   皇上觉得佟国维跋扈, 这是事实,却也有点冤枉了佟国维。   作为皇亲,佟佳氏出了两个皇后,这是别的皇亲贵戚比不上的。皇上生母去的早, 他厚待母家亲戚, 算是一种心理补偿。   因为皇上的纵容,朝中大臣见风使舵, 大家都尊敬国舅。在这样的环境下, 再老实的人都得养出几分骄矜之气。   但是跟其他皇亲国戚比起来, 佟国维又算不得最跋扈的那一个。他有勇有谋,做事也有分寸,今日他态度蛮横, 主要是心疼孙子,太过激动所致。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事情还有许多不明了的地方, 还不能下定论,舅舅稍安勿躁。”   他问五公主:“恶意残害额驸,致使他心神恍惚,你认不认?”   五公主垂眸苦笑, 久久不语。   四阿哥和淑婉心里紧张,这个罪名五公主可千万不能认下,若是她认下了, 四阿哥一家就真的成了帮凶了。   即便康宝当时那一箭是无意的,也要被人揣摩成有意。   五公主的沉默让四阿哥和淑婉心头越来越沉,过了一会儿,五公主哀声说道。   “皇阿玛, 我认的……”   四阿哥扭头去看她, 脸上不免带出几分怨怪的神色。   五公主说话声音低哑, 似乎被人掐住了脖子。   “皇阿玛,我都认,是我害了额驸,让他得了疯病,是我恶意残害了他。只是这一切都与四哥不相干,和康宝更没关系。康宝还是个孩子,规矩也学得好,他哪里会害人?害人的是我,都是我不好,我愿意受罚。”   佟国维冷笑,“皇上,这可不是我逼迫公主,这是她亲口承认的!”   皇上心中越发不喜,淑婉心里也松了口气。   五公主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好,她卑微让步,佟国维越这样咄咄逼人,皇上便越向着五公主。   果然,皇上皱眉了,“行了,太医已经去诊治了,是真疯还是假疯,太医回来自有定论。”   佟国维还没有老迈到看不懂皇上的脸色,他见皇上不悦,心知自己仗着长辈身份,逼迫太过。   他连忙低头认错,不敢再说别的。   皇上让他们坐下,又命人上茶。   他问四阿哥:“你妹妹家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四阿哥含糊着说道:“儿子隐隐约约知道妹妹不太开心,偶尔去妹妹府上看看,福晋也经常约妹妹出来喝茶玩牌。至于其他的,儿子实在不清楚,我也问过妹妹,她总是不肯说。”   五公主表情麻木,“我与兄长各自成家,我府里的事情,兄长嫂子很不必知道,就像我也不会关心兄长后院的事一样。”   皇上见五公主是这样的态度,更觉得蹊跷。过了一会儿太医回来了,皇上忙召见了他。   这位太医是皇上的御用大夫,平时只给皇上和太后看病,嘴巴很严,皇上最信任他。   别人问他,皇上身体如何,他一律回答皇上身体康健。即便是太后问他,他也是这样回答,决不肯让别人知道皇上的身体状况。   皇上问道:“额驸病情如何?”   太医有些为难,“回皇上的话,微臣能力有限,疯病很难界定。目前来看,额驸有些惊惧之症。”   佟国维道:“皇上,舜安颜是您看着长大的,他从小胆子大,何曾受过惊吓!”   他瞪着五公主恨声道:“必定是有人日夜迫害,才让他心生惊惧。”   太医又道:“疯病也有很多种,有些人会产生幻觉,可能是幻觉造成的惊惧,不一定是人为。”   佟国维:“这……”   皇上问道:“除了惊惧,还有其他吗?”   太医仔细斟酌着措辞,“额驸身上有些细小的疤痕,看起来是刚刚愈合没多久,四肢,躯干,都有……”   佟国维又觉得自己找到了证据,“皇上!我们家里谁会打他?正月十五过后,我孙儿一直住在公主府里,公主还说他是病了,不许额驸过来见我们!皇上,事情已经清楚了,您还要包庇五公主吗?”   皇上看了看太医,又看了看五公主。证据摆在眼前,皇上也不由得怀疑五公主。   五公主肩头颤抖,她突然放声大哭。   “太医,你来说,那些都是什么伤痕!”   太医难以启齿,“有……鞭痕,烫伤,还有利器所伤,看起来像是……像是闺阁中的……呃,那种事情。”   五公主哭道:“长辈兄嫂都在这里,我今日豁出脸面不要,一定要分说个清楚明白!额驸身上的伤是哪里来的?都是他去烟花柳巷得来的!   年前的时候,他就让我把他的通房丫头接到公主府,还让我将其中一个提成姨娘。我不肯,当时我们才成亲几天,他就有了姨娘,我的脸面往哪里摆?   额驸因为这件事生了我的气,后来,他偷偷接了个人进公主府,我派人打听才知道。他想要的姨娘不是正经丫鬟,是花枝柳巷出来的,我便更不肯了!   再后来,我发现……我发现……他和那个女人……”   五公主捂脸大哭,“我都说不出口!那女人歹毒得狠,额驸被弄得满身伤痕,那女子还给他喂了尽兴的虎狼药,他心神恍惚,状若癫狂,我哪敢把他放出府去?   我把他捆在家中,他便以为我要害他。那日他终于好了,对我软语温存,我心里一软,想着公婆许久不见他了,才放他回到家里,谁想到他是骗我的!”   五公主哭得背过气去,淑婉连忙扶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皇上脸黑的没法看,佟国维捂着心口,被这个‘真相’刺激得心口胀痛。   “不对,这不对!”佟国维问道,“你说有个烟花柳巷的女人,那个女人呢?”   五公主抽噎着说道:“最开始我同额驸生气,正月里几乎没见过几次。等后来额驸出了事,我去找那女人已经晚了,她早卷了额驸的体己跑了。我派人悄悄去查,已经查到些线索,那女人往江南去了。你们若是不信,尽管去查。”   五公主早已做好安排,额驸在烟花柳巷的相好有吗?有的。有出逃的女子吗?也有的。   公主府里随便去查,大家都知道年前额驸要纳妾,年后不给公主请安的事情。   额驸的体己也被公主收起来了,这些银子拿去买通下人,做封口费,正好够了,不用五公主从私房里掏一文钱。   淑婉吸了吸鼻子,陪着五公主抹起了眼泪。   “妹妹太倔强了,受了这么大委屈为什么不说呢?”   五公主哭道:“我不过想维持皇室和佟佳氏的脸面,这种事传出去,谁脸上有光?长辈们年纪渐渐大了,我不能分忧,还拿这种肮脏事污他们的耳朵,这岂不是我的不孝?   我所求不多,我只想维持体面罢了,为什么都要逼我说出来?”   淑婉搂住五公主,也陪着哗哗掉眼泪。五公主咬着嘴唇,强忍着哭声,皇上瞧着越发心疼。   佟国维脸上臊得通红,自家孙子是什么德行,佟国维是知道的。在外办差还算利索,但在闺阁之事上,确实有些放纵。   自个院子里,一水儿的漂亮丫头。五公主说他去花街柳巷,他也是信的。   但说五公主完全无辜?佟国维不信。   别说是高贵的公主,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孩遇到这样的丈夫也要心生怨怼的。   佟国维猜测,应该是孙儿婚后不知收敛,惹怒了五公主,五公主针对他的性格,故意给他设了套。   但这些只是他的猜测,做不得准。再者五公主口口声声是为了皇室和佟佳氏的脸面,他还揪着不放,那就显得他不近人情,不知感恩了。   佟国维心里越发堵了,但还是忍着猜疑,放下身段给五公主道歉。   “是我误会公主了,我给公主赔礼。”   五公主起身避开这礼,“您是长辈,不必向我赔礼,我受不起。”   说完,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这扑通一声摔的很厉害,淑婉连忙去扶,皇上急着让太医去诊治。   四阿哥背起五公主,淑婉和太医陪着去了偏殿。   皇上对佟国维说道:“这事不光彩,我会派人暗访,有了结果会给舅舅一个交代。但我和你都知道,五公主自小善良安静,温柔识大体,她的话是不会错的。”   佟国维深吸一口气,“皇上说的极是,回去我就打死那个孽障,绝不会让五公主再受委屈。”   皇上冷冷地笑了笑,“额驸那边,我会派太医诊治,舅舅不用担心。你回去吧!把这件事咽进肚子里,我不希望京城里传出任何有关五公主不好的话。”   佟国维叹了口气,行礼告退。他心里明白,皇上这次是站在五公主这边,他不会让额驸翻案,暗查只是走个过场,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完全是他们家的错处了。   太医给五公主诊了脉,说她是这些日子忧思过度,今日受了刺激,所以才晕倒了。   皇上命人去永和宫给五公主收拾屋子,让五公主在宫里住一段时间。   德妃娘娘知道女儿要回来住,心里又欣喜,又担忧。   外嫁的女儿很少在宫里过夜,五公主的住处已经分给了别的年幼公主,这会儿皇上开恩让五公主住在永和宫,肯定有别的缘由。   她等了又等,直到天快黑了,皇上和五公主才来到永和宫。   皇上对五公主百般安慰,五公主又大哭一场。德妃这时候才知道,自家女儿在外面居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德妃心里埋怨皇上看人不准,但又不敢开口抱怨,怕皇上恼羞成怒。她只能忍着不吭声,搂着女儿掉眼泪。   皇上看她们母女都是这样隐忍委屈的样子,心中更是愧疚。   他叹道:“过些日子,你和额驸和离吧!我在给你找个更好的额驸!”   五公主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皇室从未有过公主和离的旧例,皇阿玛不要为我开这个先例,免得朝堂上那些穷酸腐儒说皇阿玛不尊礼法。”   德妃哭道:“我的儿,难道你要跟那样的人过一辈子吗?”   五公主叹道:“大约这就是我的命吧!”   皇上心中烦乱,一边是对女儿的担忧,一边碍于礼法。   他起身离开永和宫,“你们母女俩说体己话吧!这件事不急,我再想一想。”   说完,皇上背着手离开了永和宫。   当天晚上,德妃顾不得宫里的规矩,她拉着女儿睡在自己的床上。   夜已经深了,德妃紧握着五公主的手小声问道:“你跟额娘说实话,额驸真的是外面的女人弄疯的吗?”   五公主淡淡地说道:“当然不是,是我把他弄疯的。”   她还笑了一下,“准确地说,他还没有疯。只是周围的人都告诉他,你疯了,那他总有一天会相信的。”   这句话让德妃后背发凉,心中悚然。   “你……你比在宫里的时候变了许多。”   五公主冷声说道:“也许这才是真的我。”   德妃劝道:“好孩子,额娘知道你受了委屈,明儿我去求你皇阿玛,让他再给你选个夫婿吧!你这样下去,扭曲了心性,将来路会越走越窄的。”   五公主:“不!我不改嫁!”   “难道你要跟那样的人渣过一辈子?”   五公主冷声说道:“是!我不仅要留着额驸,我还要垄断佟佳氏的人脉,生一个孩子,继承他们的家业!   说得好听一点,我是公主,说得难听一点,我不过是尊贵一点的老妈子!我不想替某个男人筹谋,我只想为自己筹谋!”   德妃被她这一番话吓得浑身冒汗,“你!你怎么会是这样的性子!”   五公主笑了,“我知道额娘想要温柔体贴的女儿,我是做不到了。你可以多疼疼嫂子,她看着强势,但远没有我心狠,你把她当亲女儿待就好了。”   德妃又气又恨,她忍不住捶了五公主几下。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变了性子,连额娘都不想要了?”   德妃翻过身去咬着衣袖呜咽,五公主温柔地拍着她的肩。   过了一会儿,德妃还是转回身来,“罢了,我管不了你,只能帮帮你了。你做这些有没有收好尾巴?你跟我讲讲,若是还有遗漏的地方,我叫你四哥去帮你收拾。”   五公主笑着搂住德妃,“这才是我的好额娘!” 第107章   自古以来, 疼爱子女的父母都拗不过孩子,德妃娘娘也是如此。   除了五公主,德妃还有一个女儿, 可惜夭折了。从那以后, 德妃更加娇惯五公主。加上五公主乖巧听话,处处体贴额娘, 德妃哪有不疼爱的道理?   夜深了, 心理素质极佳的五公主已经睡熟, 嘴角微弯, 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好像额驸的事跟她毫无干系。   德妃闭着眼睛,脑子里纷纷扰扰, 睡不着觉。   她睁开眼睛看看女儿, 见五公主甜睡的样子, 德妃气不打一处来。她这里愁的上火, 急得想哭, 这丫头倒睡得香甜。   德妃气得想伸手打人,但手停在半空, 终究是舍不得。她抓紧了被子,用力翻个身,假装看不见这不省心的女儿。   第二天,淑婉递牌子进宫,看望德妃和五公主。   出了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她都该进宫看看。   永和宫里,德妃和五公主刚用完早膳。   今日太后身上不爽利, 懒怠动弹, 免了众人的请安, 这更方便淑婉她们说话了。   德妃见到淑婉高兴极了,对她也是前所未有的和气。   “你在家用过早膳没有?若是没吃,我派人给你另做。”   淑婉受宠若惊,“谢谢额娘,我在家吃过了。”   别的可以放在后面再说,淑婉先询问五公主的身体状况。   “妹妹可好些了?今日有没有请太医来看过?”   五公主笑道:“我的身体好着呢,不必看太医了!”   淑婉很不赞同,人生在世,别的都是虚的,只有身体是自己的。   五公主这些日子心狠手辣像个变态,但做变态也是需要体力的。她又得折磨额驸,又得在佟佳一族面前演戏,昨天又在皇上面前哭了那么久……做这些事情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体力和脑力。   “你年轻力壮,有那么一星半点的难受,觉得忍忍就过去了,却不知道现在忽视身体,将来岁数大了容易落下病根。宫里请太医多么方便,你让他们过来把把脉,又不费什么事。”   德妃也跟着劝了两句,五公主忙笑道:“好啦!额娘和嫂子不要劝了,我听你们的就是了,稍晚些我就请太医。”   德妃对淑婉笑道:“你瞧她,越大越不懂事。你们姑嫂投缘,你说的话她还肯听些。”   这话淑婉可不敢认,“瞧额娘说的,妹妹是怕您担心她,所以顺势答应下来。妹妹向来乖巧,宫里的孩子谁比她懂事?”   德妃心中冷笑,人家孩子不懂事,顶多要吃要穿,要攀比。五公主是乖巧,偶然一次不懂事就是要弄疯额驸,还不如那些爱攀比的孩子呢!   德妃同儿媳女儿说了会儿闲话,过了一会儿她派人去请太医,让五公主去隔壁偏殿等着。她说把脉最好在上午,下午就不太准了。   打发了五公主,德妃拉住淑婉的手。   “淑婉,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帮帮你妹妹。”   淑婉忙道:“妹妹的事就是四阿哥和我的事,额娘尽管吩咐。”   德妃叹道:“我劝你妹妹和离,你妹妹不肯,我昨天先答应了她,但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你接她回府住几天,你和四阿哥好好劝劝她。这女人啊!还是得有人疼,有人爱,孤零零一辈子多可怜啊!”   淑婉抿抿嘴,只觉得为难。   在她看来,五公主有钱有势的,没必要再嫁人。但是淑婉现在婚姻幸福美满,实在说不出支持五公主单身这种话来,那样太虚伪了。   再者五公主要不要改嫁都是五公主的事情,她劝着哄着五公主做了选择,将来公主埋怨自己怎么办?   德妃握了握淑婉的手,眼中似有哀求之意。   淑婉只能答应下来,“好,我接妹妹回府住几天,正好康宝和小宝都想她了。”   德妃松了口气,她心想,四阿哥和淑婉甜甜蜜蜜,也许五公主见的多了,心里也羡慕起来,不用别人劝,自己就想改嫁了。   太医诊过脉,说五公主只是忧思过度,比较疲劳,多休息,经常散心就好了。   五公主笑着说额娘和嫂子爱操心,她的身体没问题的。   淑婉顺便提出邀请,“太医也说了,让你经常散心。永和宫不算大,贵人庶妃也多,你住着不是很方便,不如去我那里住几天。”   德妃也在一旁劝她,对于五公主来说,住在哪里都一样,于是便答应去雍郡王府小住。   德妃找了个借口,把淑婉支出去,留下女儿说几句体己话。   “你别急着回公主府,这件事明面上是佟佳一族理亏,必须要让佟佳氏的人郑重其事的道歉,你才能回到公主府。   另外,你住在你四哥那里,跟你嫂子多多亲近。都说患难见真情,这话果然不错,你嫂子帮你许多,你要记在心里。”   五公主玩笑道:“哪里是嫂子帮我?分明是我足智多谋!”   “你有什么智?你有什么谋?你只是长了颗黑心肝罢了!”德妃叹道,“你不明白,兄长好不好,都看嫂子的为人。你四哥肯帮你,都是因为你四嫂不计较。记住额娘的话,跟你四嫂打好关系,将来自有你的好处。”   德妃不好让淑婉多等,她把要紧的话说完,就打发女儿离开了。   淑婉领着五公主回到家里,又是准备屋子,又让膳房准备五公主爱吃的菜,好一通忙乱。   等四阿哥回来,康宝下了课,屋里又是一阵热闹。   用过晚膳,四阿哥打发康宝带着弟弟去玩,他们三个成年人谈正事。   四阿哥问五公主,“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五公主:“维持体面,继续过日子,将来生一个儿子继承家业。我想,只要我的孩子不是蠢笨如猪,皇阿玛应该会让我的孩子继承佟国维的爵位。”   四阿哥:“……你想得倒是长远,额驸的阿玛和额驸还没死呢!即便他们死了,佟国维还有别的儿子。”   五公主不甚在意,“没关系,他们早晚都是要死的,我很有耐心,总能把他们熬死。”   四阿哥疲惫地闭上眼睛,五公主的想法和说话的口吻和以前有很大出入,也许他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妹妹。   五公主笑道:“四哥该支持我才对,你的外甥继承了佟佳氏的势力,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四阿哥攥紧拳头气得想骂人,淑婉看他表情就知道要糟,她连忙握住四阿哥的手,拦住他不让他发怒。   “你们兄妹听我说一句,权势自然是好的,大家都喜欢。可是人的一生不能只想着权势啊!妹妹还年轻,额驸又是那个样子,你跟他过一辈子,即便去父留子,日子又有什么意思?   依我看,不如再换个靠谱的,你跟新额驸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日子过得顺了,你再谋权势也来得及。你生完孩子最少要等十七八年才能看着孩子继承爵位,你有这样的耐心,为什么不把权势先放一放,先试试别的呢!”   五公主笑了,“我明白嫂子的好意,只是我对男人已经不抱期望了。男人都一个样子,家花不如野花香,总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她看了眼四阿哥,“大家都说四哥是个好丈夫,宫里宫外不知有多少女子想嫁给四哥这样的人。可是我在这里住了几天,发现四哥也难缠得很,也就是嫂子受得了他。”   四阿哥不高兴了,这妹妹是捡来的吧?怎么说话呢!   “我怎么了?我哪里难缠了?”   五公主:“四哥节俭,一张纸写完大字还要在空隙里写小字。孩子们写完大字把纸扔了,便要被你训斥。康宝喜欢扇子,我送了许多,最后都被你收起来了,说扇子华而不实,不许他玩。   可是四哥你呢?自己玩狗,还给狗做衣服,做玩具,做狗窝。这个癖好就不说了,大家都知道。咱们再说一个别的,眼镜,你年纪轻轻,眼睛还不花呢!你戴眼镜做什么?玳瑁的,水晶片的,有单片的,有折叠的。收集这么多眼镜,算不算奢侈啊?”   四阿哥哑口无言,淑婉冲五公主摆手,示意她别说了,再说四阿哥要生气的。   五公主偏不肯停,“四哥不会以为自己样样都好吧!说实话,也就是四嫂能容忍你。你这样倔,脾气又大,换做别人,每天都得跟你吵架!哼,反正,我是不愿意嫁给四哥这样的人!”   四阿哥气得要骂人,五公主又道:“哦,对了,我还没说完呢!四哥赚的那点银子,加上下面人的孝敬,恐怕也没多少。你舍得在自己爱好上花银子,莫不是……你在靠四嫂嫁妆养活吧!”   四阿哥的脸色比便秘十天还难看,淑婉夹在中间,又是想笑,又是尴尬。   五公主实在太莽了,她这一串吐槽真是大快人心,四阿哥有时候是很双标的,五公主骂得好啊!   淑婉强压住笑意,嘴角有些抽搐。   “那个……咱们扯远了,扯远了哈!妹子啊!咱们不是在说你嫁人的事吗?”淑婉劝道,“人啊!很容易受环境影响,你跟额驸相看两厌,这日子怎么过?那得多压抑啊!压抑久了,心里就容易出问题,你以后就很难快乐起来了。”   五公主叹道:“多谢嫂子好意,唉,可是改嫁又能有什么好人选呢?我毕竟是成过亲的人了,即便错不在我,那些未婚的青年才俊也不愿意娶我吧!跟额驸凑合着过,我还能留在京城,若是改嫁,万一皇阿玛把我送到草原联姻怎么办呢?”   五公主对四阿哥说道:“四哥别嫌我说话难听,你是皇子,看不到我的苦衷。我嫁人就像投胎一样,命运只在皇阿玛手中,半点由不得自己。你们皇子娶了不喜欢的福晋,还可以宠小妾,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我呢?我倒是想养小倌,皇阿玛也不肯同意啊!”   四阿哥瞥她一眼,“罢了,我管不了你。”   五公主笑了,“四哥不会不管我的,我知道四哥是我的靠山。”   四阿哥:“少拍马屁,滚回去睡觉!”   五公主冲淑婉点点头,笑着往外走。   到了门口,五公主回头坏笑着说道:“四哥,别的不说,你的习惯还是得改改,照你这么花银子,你总有一天要成了嫂子养的小白脸。”   四阿哥气得抓起杯子要砸人,五公主溜得飞快,一拧身连门都关上了。   淑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四阿哥扭头看她。   淑婉连忙坐直,装出正经的样子。   “我……我没有笑你,我就是,就是突然想到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第108章   四阿哥:“我听见你笑了。”   淑婉:“我、我想到开心的事情当然要笑了。”   “你就是在笑我!”   淑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四阿哥心中气闷,过了半晌, 他轻声问道:“你也觉得我麻烦,觉得我靠你养着?”   淑婉仔细品品, 总觉得话里带着些可怜兮兮的意味。   “哎呀, 五公主刚刚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   四阿哥:“你跟着笑出来,说明你也赞同她的话。”   淑婉:啧啧, 这男人也蛮难哄的。   “咱们家账本你是看过的,府里上下用的都是公中的钱,我可没把私房往里面填补。”   四阿哥还是闷闷不乐,“康宝小宝和大格格用的东西很多都是你花钱买的, 我喜欢的东西很多也是你淘换来的。”   “这不是很正常吗?夫妻之间哪算得了那么清楚!”   四阿哥还是阴沉着小脸,一副等着别人来哄的死样子。   淑婉嫌弃地撇嘴,装生气须得娇嫩,你如今几岁了?脸上都快长褶子了,你拉个大长脸,谁乐意哄你!   “差不多行了啊!我累了,我要睡了。”   淑婉也不叫人进来伺候,她自己卸了妆, 拆了头发,脱掉外面的衣裳,只穿着肚兜爬上床睡觉去了。   四阿哥看着她卸妆梳洗,等淑婉上了床,他也跟着上床了。   他还扒拉淑婉, “你别睡, 你把话说清楚!”   淑婉不耐烦了, “有什么可说的,是你妹妹讲究你,又不是我说的。你不服气找你妹妹去,别缠着我。”   四阿哥其实没有生气,他就是故意跟淑婉缠磨。   “不!我就是要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淑婉愤愤说道,“我觉得你也就是跟我过吧!才能吃上大米白面!”   四阿哥本来是闲着没事闹着玩,这会儿真的要气笑了。   “爷是什么身份?还得靠你才能吃上大米白面!”   淑婉:“是啊!因为你老婆我勤俭持家,换做别人你试试?早给你败光了家产,让你吃糠咽菜去!”   四阿哥:“狡辩!”   “我哪有狡辩?你就是我养的小白脸子!”   四阿哥气得脱衣服,要使出绝招爱の惩罚。   淑婉心中不屑冷笑,这狗男人也只有这点手段了。这样的手段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仔细想想,像不像小白脸子拿富婆无可奈何,只能在床上做苦力发泄的样子?   淑婉小富婆发出不屑的冷哼,四阿哥小白脸化身苦力,两人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待云收雨歇,四阿哥搂着淑婉说话。   “我真想不明白,五妹妹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淑婉打了个哈欠,“她这样不好吗?”   四阿哥:“太过狠辣无情,不像个女孩子。”   淑婉仰头看他一眼,“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可别到妹妹面前说,也不许表现出来。妹妹刚出嫁的时候也想做个相夫教子的贤淑女人,可是额驸没给她这个机会啊!   真是奇怪,妹妹只是用额驸对待她的方式,回报给额驸,她哪里狠毒了?”   四阿哥:“听你口风,你还挺欣赏她的。额驸只是想纳妾罢了,这罪过不至于让他疯掉吧?”   淑婉冷笑,“阿哥说得对,妹妹不该把额驸逼疯,她给额驸养几个小的,再给自己养几个面首,那才好呢!”   其实四阿哥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这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男人习惯了女人做附庸。女人也把相夫教子当成本分,就像宁嬷嬷,她自己洗脑了还不够,还想让淑婉也变成标准的女德模范。   “你从未要求我像其他女子一样伺候丈夫和孩子,我出去做生意,你也是支持的。你肯让我自由自在,怎么在妹妹的事情上变得古板起来?”   淑婉劝四阿哥把格局打开,“说句放肆的话,你不仅不该拦着妹妹,还应该想办法帮她。”   淑婉往上挪了挪,趴在四阿哥耳边说悄悄话。   “我插一句别的话,隔壁八福晋这两年安静多了,你猜她在做什么?她在帮着八阿哥处理外面的事情。”   四阿哥立刻说道:“老八糊涂!他府里是没有可用之人了吗?”   淑婉:“咱先不提这样做是否妥当,你琢磨琢磨,八阿哥这是什么意思?自从索额图倒台,八阿哥府邸门口就没消停下来。   五阿哥七阿哥不爱权势,五弟妹和七弟妹绝不可能掺和外面的事情,因为根本没事情可做。像你呢?你是有上进心的,但很多事情关系到衙门,我不清楚,你也不会交给我。   同样是皇子,八阿哥肯定是事情多得忙不过来,加上有些事情跟衙门里没关系,索性就交给八福晋去办,又隐秘,又放心。我是这么琢磨的,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   四阿哥慢慢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八福晋跟你不一样,她是有野心的,也许这是她主动要求的。”   淑婉接着说道:“有些话我是瞎猜的,如果说的不对,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大阿哥盯着太子之位,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八阿哥也没比大阿哥好到哪去。   他去江南买书,做出一副爱读书的样子。他又肯放低身段,结交朝中大臣。谁见了八阿哥都夸一句温文尔雅,端方君子。就连过世的裕亲王都常在皇上面前夸他。   这世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人?大家都有缺点,所谓的完美要么是装出来的,要么是有利益瓜葛,不得不夸。八阿哥极器重的那个人叫何卓对吧?据说八阿哥她女儿养在八福晋身边,吃穿用度堪比皇家格格。你说八阿哥是器重,还是控制?温文端方的君子会用这样的手段?”   四阿哥揉揉额头,“咱们在聊妹妹的事情,你说这些做什么?”   “啧,你急什么,话要一句一句地说!虽然近两年你跟太子走得远了些,但外面的人还当你是太子的人。眼看着太子不往正道上走,其他皇子虎视眈眈,你总得为了将来打算。   若是大阿哥成事了,咱们日子还好过一些,若是八阿哥成事了,别的不说,八福晋就饶不了我!   我娘家无人可用,帮不上忙,额娘家里也指望不上。按理说佟佳氏算你的母舅家,可他们似乎更看重八阿哥。若是五公主掌握了佟佳氏的权柄,你也算多了些助力。”   四阿哥有些心动,“可惜她是个女子,不一定能掌握佟佳氏的权柄。”   淑婉:“亏得她是女子,若是男子,人家自立门户不好吗?谁愿意帮你?说到这个我就想到了十四弟。你对十三弟十四弟都是一样的,逢年过节,每年生辰,礼物一样不落。十三弟明显跟你走得更近,十四弟对你就爱答不理,他更喜欢和八阿哥九阿哥他们混在一起。   你记不记得,去年额娘生辰,咱们在额娘那里见过他一次。我看他说话有条有理,进退有度,对我这个嫂子也是客客气气的。我看他不是跟你不亲近,他是有自己的想法念头。”   十四阿哥年纪虽小,但也是有野心有谋算的。   四阿哥心中烦恼,他皱着眉头去摘手腕上的佛珠,却摘了个空,他这才想起,佛珠在上床之前摘下去了。   淑婉爬起来,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好几串佛珠。   “喏,拿去盘吧!咱们家已经很富贵了,我不求你更有出息,这日子怎么着都能过。妹妹那边我会再劝劝,如果能找个正常人,何必留在佟佳氏?再说夺权也不是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夺来的,佟国维那个老狐狸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淑婉拍拍四阿哥,让他早点睡。   四阿哥给她掖被角,闭上了眼睛。   不大一会儿,淑婉没心没肺地睡着了,四阿哥还在闭着眼睛想事情。   之后几天,淑婉一直在照顾五公主,她也劝了许多次,让五公主抛掉那个不知悔改的额驸,再找一个好的,可五公主心意已决,不肯听劝。   五公主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淑婉也没办法,只能传信告诉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要是能管得了女儿,也不必让淑婉劝了。   她只能叹着气,去找皇上说明情况。   德妃说五公主怕改嫁后对皇室名声有妨碍,也担心自己另嫁让皇上和佟佳氏的姻亲关系产生不好的影响。再者另嫁也不好选夫婿,干脆忍一忍,跟额驸凑合着过日子罢了。   皇上愧疚极了,这些日子他隐约察觉到女儿在额驸的事上动了些手脚。但五公主有这样的觉悟,皇上又觉得对不起女儿。   这事说到底都是额驸的错,他不知检点,惹怒了公主,公主教训他也是活该。现在公主忍气吞声还跟他过日子,不是心疼额驸,是心疼他这个做阿玛的啊!   皇上同意了五公主的请求,他通知佟佳氏的人去雍郡王府里接公主回去,又赏了许多东西安慰五公主。   佟国维心里老大不愿意,额驸听说还要受五公主折磨,当时就昏了过去。可惜君命难违,额驸就算是得了绝症,也得风风光光接回公主再去死。   五公主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天气渐渐转暖,宫里又开始选秀了。   德妃娘娘召淑婉进宫,跟她提前透个消息。   “今年选秀,皇上有意往雍郡王府里塞人。”   淑婉:这就过分了啊!如此美妙的春光里,非得给我添堵是不是?   德妃说话的时候也觉得不好意思,女儿出事后,淑婉跑前跑后,想尽办法逗五公主开心。儿媳妇出了这么多力,突然告诉她后院要添人,德妃也觉得自己过分。   “不是我要给你添人,这是皇上的意思。四阿哥现在是郡王,后院小猫三两只,除了嫡子,只有一个格格,皇上也看不过眼了。不只是你们府里,别的府里都添人……”   德妃快要说不下去了,总觉得自己越描越黑。 第109章   这么多年来, 淑婉和德妃的婆媳关系还算不错,除了在四阿哥纳妾的问题上有些小矛盾。   经过五公主的事情后,德妃对淑婉彻底改观, 觉得皇上果然有眼光,这个儿媳妇娶得好。   五公主恶意逼疯额驸, 此种行为在这个时代何等的离经叛道。   她是个女孩子,想找兄长帮忙, 最好是经过嫂子传话。   万一淑婉是那等古板刻薄的嫂子, 她才不会帮忙呢!说不准还要在四阿哥耳边吹枕头风, 让四阿哥离这个胆大包天的妹子远一点。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 兄长好不好,还是得看嫂子的为人。   德妃娘娘叹了口气,“这次真不是我给你添堵,你想想, 除了武格格, 这几年我再没有给你添过人。”   淑婉也能理解,“是, 这几年,额娘一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咱们娘俩吵吵闹闹,从没有认真生气过。”   淑婉这样通情达理, 德妃更加高兴。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懂我。你只管放心,虽说选人最后是皇上太后做主, 但我这个做额娘的也能说两句话。我挑那些长相普通,家世低微的女孩子。送到你们府上也不过是多一双筷子, 白养着罢了。”   淑婉笑着跟德妃道谢, “还是额娘疼我。”   婆媳俩和和气气地说话聊天, 德妃又留淑婉在宫里吃了午饭。   在宫里,淑婉乐呵呵的,脸上都是笑模样,到了下午,坐上回家的马车,淑婉立刻变了脸。   随她一起进宫的宁嬷嬷缩在马车门口当壁画,一声不吭,生怕淑婉把气撒到她身上。   回到府里,秋香和冰香过来给淑婉请安。她们俩现在是府里的内院管家,每天都拿着府里各种杂事来请淑婉示下。   淑婉懒得换衣裳,她立即处理事情,等各种杂事都安排下去,她起身歪在了榻上。   春儿冲秋香冰香努努嘴,示意福晋心情不好。   秋香和冰香挤眉弄眼,春儿偷偷指了指后面,又扇了扇鼻子,示意在吃后院的醋。   秋香冰香二人联想到淑婉今日进宫,立刻明白了春儿的意思。   秋香上前给淑婉揉肩,冰香坐在脚踏上给淑婉捶腿。   “福晋心情不好吗?要不要我请几个说书的女先生,给您讲几段解解闷。”秋香笑道。   淑婉支着额头,满脸丧气。   “说书的能讲什么?无非是富家小姐穷小子,富家公子穷姑娘,说来说去都是情情爱爱,没甚趣味。我想听凡人得道成仙的故事。”   秋香忙道:“想来这样的故事也是有的,奴才这就派人去找。”   淑婉:“哦?有杀夫证道,飞升仙界的故事吗?此时此刻我就想听这个。”   秋香:“……”   按理说只要有钱,我就能找到,但还是算了,我怕郡王弄死我。   冰香给秋香使眼色,让她往后,哄福晋开心还是得看她!   “福晋。”冰香讨好地笑,“您以前经常教导我们,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开心了,吃顿好的就开心了,如果不行,那就吃两顿。这眼看着该准备晚膳了,今天晚上您想吃什么?”   “哦,都这个时辰了啊!”淑婉换了个姿势,“今天晚上吃苦瓜炒蛋,苦瓜汤,苦瓜酿肉,凉拌苦瓜。去药房弄点蒲公英,煮了当茶喝。”   冰香:“这……都是苦的啊?”   “有问题吗?”   冰香忙答道:“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只是小主子们可能吃不来……”   淑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多吃点苦,败火。”   冰香劝道:“福晋,这一桌子菜不能都是苦的吧!您好歹加点别的菜,或者添一道甜汤也行啊!”   “那就添一道莲子甜汤吧!”   冰香笑道:“莲子甜汤好啊!清热降火,强心安神。”   喝了平心静气,最适合福晋了。   淑婉跟她表演了一个皮笑肉不笑,“连子甜汤,顾名思义是黄连,枸杞子煮的汤。你现在管着厨房,你去准备吧!”   冰香快哭了,“那得放多少糖啊?”   淑婉:“为了俭省,你放一勺糖就够了。”   冰香:真是苦煞我也!   冰香和秋香都败下阵来,宁嬷嬷冲她们俩摆手,让她们都出去。福晋气一阵子就好了,她们俩可别上赶着当炮灰了。   晚上四阿哥回来了,康宝也下课了,奶娘把小宝领过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四阿哥坐在上首,看着满桌子绿油油的苦瓜,嘴里泛苦。   “今儿是什么日子?谁上火了?”   淑婉笑着给四阿哥夹了一片凉拌苦瓜片,“没有人上火,我想着阿哥在外面做事不容易,孩子们读书也辛苦,所以给你们弄些好吃的。”   康宝举着筷子不知道吃哪个菜,“额娘,苦瓜也算不得好吃的啊!”   淑婉冷声道:“怎么不算?现在是春天,苦瓜还没下来呢!你知道买这许多苦瓜需要多少银子吗?”   淑婉夹了许多苦瓜放进康宝的碗里,“吃了,都吃光!”   小宝看看额娘,又看看哥哥,很乖觉地去夹菜吃。   他呲着小牙冲淑婉笑,“额娘,我有乖乖吃菜!”   康宝斜着眼,不屑地打量弟弟。他嘴唇动了动,骂他是马屁精,最会争宠的小坏蛋。   平时小宝靠着这招争宠,百试百灵,可惜今天不是时候。他额娘今天就是个大炮,无差别的攻击。   “吃饭不是自己的事吗?你吃饭是给谁吃的,给我吃的吗?”   小宝:“……”   康宝幸灾乐祸,该!让你卖乖!   爷仨都看出来淑婉情绪不对劲,三个人都让着她,不肯跟她争吵。   吃完这顿苦瓜宴,康宝借口教弟弟读书,拉着小宝飞也似的逃了。   四阿哥捏着茶碗盖拨了拨茶汤,“今儿谁惹你了?怎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即便有人惹你了,你也不该跟孩子们发脾气啊!”   说完四阿哥喝了口茶,噗的一下全吐出去了。   “这是什么东西!”   有些苦,有些涩,还有一股草叶味道。   淑婉:“蒲公英水,我怕味道不够,特意命人多煮了一会儿,让味道完全发散出来。”   四阿哥看看手上的茶碗,又看了看媳妇。   “你啊!你就折腾我吧!”   说完哐当一声把茶碗撂在桌子上。   四阿哥长叹一声,“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给我个准话!”   “最近在选秀呢!额娘跟我说,皇上心疼儿子,要给您赐下几个格格。”   四阿哥心道:这真是无妄之灾。   “皇阿玛赏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从未跟皇阿玛讨过人。”   淑婉冷笑,“年轻娇嫩的小丫头送到府里,还不是便宜了你!冤有头债有主,我跟你发脾气有什么不对?再说了,我也不敢跟皇上较劲啊!只能欺负欺负你喽!”   四阿哥:“……你越来越不讲理了!”   “好哇!这还没纳小的呢!你就开始嫌弃我了!这府里若是多了几个解语花,哪里还有我的位置?我就真成了糟糠之妻了!”   四阿哥明白了,此时此刻他不该说话,由着淑婉抱怨就对了。   淑婉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他,“我真是不明白了,你人品长相只是普通,怎么就成了香饽饽了?呵,我不仅要防着府里的,还得防着外头的。谁家的爷们儿像你这样不省心?”   不给老婆安全感,这种男人就是不检点!   四阿哥不正经地笑,“我为什么是香饽饽,你不知道吗?你每天晚上把我搂那么紧。”   淑婉:“……你别耍流氓啊!我才没有搂你!”   四阿哥凑到淑婉耳边低沉地笑,“不仅搂的紧,非得挨着我,才睡得香甜。”   淑婉嘴硬,“我没有!”   “有或没有,咱们晚上睡一觉就知道了。”   淑婉一巴掌推开他,“离我远点!我今晚上不睡了!”   “哎呦,心虚了不是?睡一觉你就知道我是香饽饽了,又不费力气,你怎么不试一试呢?”   四阿哥脱了衣裳上了床,他光着膀子露出腹肌,自己还摸了两下。   “最近疏于锻炼,腹肌都不太明显了。”   淑婉扭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吸溜,腹肌还是挺明显的。   “知道自己懈怠就好好习武,跟我说有什么用?我能代替你习武吗?你跟小宝一个德行。”   四阿哥笑了一下,趴在床上做起了俯卧撑。   他俯身起来,故意喘粗气。淑婉听得心里直痒痒。   “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呼……锻炼总会有声音的。”四阿哥叹道,“你不过来指导一下吗?”   淑婉往后瞟了一眼,“既然是你求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说完昂着头,上了床,还把床帘放下了。   床帐里传来四阿哥的声音,“锻炼身体而已,为什么要放下床帐?”   淑婉:“你少废话!大家都是这样锻炼的!”   夜间锻炼是极好的,第二天早上起来,淑婉和四阿哥都神清气爽的。   四阿哥不是那等朝三暮四的人,他在心里记了下来,改日府里进了新人,他就把这些人安排得远一点,免得淑婉吃飞醋。   四阿哥上工去了,康宝过来给淑婉请安。   淑婉问他昨夜睡得好不好,有没有踢被子。   康宝一一答了,然后凑到淑婉身边小声说话。   “额娘,我知道你为什么让我们吃苦瓜了!”   淑婉帮他整理整理衣裳,“那你说说是为了什么啊?”   康宝:“我都打听到了,皇上要给阿玛赏新人。自古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额娘生气也是应该的。额娘放心,我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自然是向着你的!”   淑婉把儿子搂到怀里揉搓,“我的好儿子!真乖!”   康宝:“额娘,我觉得你应该给阿玛一些教训!从明天开始,你跟阿玛分房睡,给他点颜色看看!”   淑婉一把推开自己的傻儿子,让你阿玛独居,给别的女人机会呗!再说了,他独居了,我……我摸谁的腹肌去?   “去去!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我跟你阿玛好着呢!滚去读书去!”   康宝:额娘,我是为你好啊!到底为什么啊! 第110章   府里添人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皇命不可违,淑婉也没有办法阻止。   天要下雨,男人要变心, 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淑婉并不是很担心,她跟四阿哥过了这么多年,知道他的为人。   他们夫妻俩相互扶持走到今天不容易,四阿哥是个重情的人, 只要淑婉不辜负他, 他绝不会负了淑婉。   选秀的事先不谈, 淑婉和四阿哥又得抽出时间去赴宴了。   宫里人情往来比较多,十阿哥和十福晋要搬出皇宫了, 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也快娶亲了。   与其他皇子相比,十阿哥在宫里住的时间比较长。   一般来说, 只有受皇上宠爱的皇子才有这个待遇,十阿哥能在宫中久居却不是靠自己, 而是靠福晋。   皇上对十阿哥还算宠, 但不是最宠。皇上担心十福晋不懂京城的规矩, 不会料理家务和交际, 所以多留他们两年,让他们适应适应。   现在十福晋适应的差不多了, 皇上便把他们扫地出门, 给其他年纪更小的阿哥们腾地方。   十阿哥夫妻俩可太愿意出宫去住了, 十阿哥可以找八阿哥和九阿哥玩,十福晋可以随意逛街串门, 比待在宫里自由多了。   出宫以后, 十福晋准备差不多了便广发请帖, 邀请大家来吃乔迁宴。   淑婉听说这次赴宴, 有好几位福晋都会带着侧福晋出席。她想了想,命人给宋格格裁剪新衣裳,准备赴宴那日带上宋格格。   这边上午刚吩咐下去,下午宋格格就来谢恩。   宋格格笑道:“多谢福晋恩典,一到换季您就给奴才裁衣裳,奴才柜子里都塞不下了,福晋不要再破费了。”   淑婉摇头,“换季衣裳是必须要有的,这次裁的是出门见客的衣裳。”   淑婉上下打量宋格格,“你在家中的穿戴太素净了,出门可不能这个样子。”   宋格格扶了扶发髻上的绒花,“金银首饰太重了,在家里戴着沉甸甸的。福晋喜欢节俭,我们也得跟着学才是。”   可能是长了岁数,阅历也跟着增长,宋格格比以前通透多了。她一门心思抱淑婉大腿,还琢磨出一些职场的道理。   对待上司,一定要投其所好。上司节俭,她们也得节俭。   淑婉笑道:“你和武格格长得好,还年轻,在该打扮的年纪就该打扮起来,很不必学我。”   宋格格只是笑笑,并不把这话当真。   淑婉在家,最爱绒花和通草花,发髻间再插一支四阿哥送的金簪就够了。   福晋只戴一根金簪,还是四阿哥送的,她们满头珠翠像什么话?   淑婉命人去翻箱子,“我记得有人送给我一套祥云图案的头面,你们找出来,给宋格格带回去。”   宋格格连忙推辞,“不敢再拿福晋的东西了,这些年您没少赏奴才东西,我那里有许多首饰,足够了!”   “那套头面不值什么,是外面的人送来的,我并没有戴过。这次带你出去应酬,一是我听说其他福晋都带着人,二是让你出去认识几个侧福晋,你跟她们打好关系,看看京城勋贵人家的家风。”   宋格格有些迷糊,“您这是……”   “大格格今年十岁了,再过几年就该谈亲事了。咱们家的孩子,最好能找一个门当户对,家风严谨的人家。等大格格大了再找就晚了,现在咱们就悄悄摸底,对京城的勋贵有个简单的了解。”   宋格格感动极了,“还是福晋想的周到!其实……奴才想着,如果大格格能嫁到福晋的娘家,那就是很好的姻缘了。”   淑婉皱眉,“我的娘家吗?”   宋格格笑着点头,“还有谁家能比福晋娘家更知根知底?大格格嫁到您的娘家,这是亲上加亲,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   淑婉皱着眉,心里不是很中意。她出嫁这么多年,很少回娘家,对于侄子们的品行不是很了解。   “这事以后再说,大格格还小,京城勋贵这么多,咱们慢慢看。”   到了十阿哥请客这天,淑婉和宋格格盛装打扮,四阿哥在外面骑马,她们妻妾共乘一辆马车。   下人看见四阿哥来了,连忙进去通报。   十福晋亲自出来迎,淑婉和十福晋不是很熟悉,彼此之间客客气气的,有些生疏。   十福晋不太会说客套话,她直接说道:“听说四嫂和五嫂关系好,五嫂已经到了,四嫂去找她聊天吧!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下人要,当自己家一样,不要客气。”   这样爽快利索,倒是投了淑婉的脾气。她最讨厌那等说话弯弯绕绕,半天说不到重点的人。大家这样直来直去的,不用猜彼此的心思,这样多好!   “好!弟妹尽管去忙,不必管我。”   屋子里,五福晋,七福晋和九福晋已经到了,三个人正在闲聊,看见淑婉,大家互相见礼。   淑婉笑道:“我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了,没想到你们来得比我还早。”   九福晋说道:“我想过来帮帮十弟妹,没想到十弟妹这里样样妥帖,我没有用武之地了。”   十福晋在草原的时候也做过招待客人准备宴席的事情,她在宫里待了两年,规矩也学得不错,这种小场面她应付得来。   她知道草原和京城贵妇说话行事方法不一样,但她不管那些,她是高贵的福晋,其他人不过是客人。主人想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客人们听话就行了。   这是来自草原的贵女的自信和底气。   妯娌几个闲聊几句,不大一会儿三福晋和八福晋一起进来了。   八福晋笑道:“我来迟了,嫂子们勿怪。”   众人笑了笑,笑着说她来的并不是很迟。   大家刚刚坐下,不大一会儿大福晋到了,众人又起身,互相见礼。   淑婉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她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默契地带了侧福晋和妾室。   大福晋年纪不大,生的也瘦弱,她穿着华丽的衣裳,面色肃然,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她身后站着一个年纪很大,看起来有些老迈的妾室。   那妾室衣着打扮只是普通,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了,恐怕会以为她是大福晋的嬷嬷。   淑婉心想,大福晋应该是压服不住侧福晋。这样的场合,侧福晋出来就该伺候正室福晋,即便侧福晋已经上了皇家玉碟。   大福晋只带着这样一个妾室出来,恐怕是使唤不动侧福晋。   大福晋还是太嫩了,换做淑婉,动不了侧福晋她也不会带这样一个妾室出来,会显得自己弱势,好像只能找一个不受宠的妾室耍威风。   三福晋,七福晋带了侧福晋出来,她们俩在后院说一不二,出门还是很威风的。   五福晋带了一个妾室,长相普通,但穿着打扮很亮眼,看着老实巴交的。   九福晋也带了个妾室,九阿哥府里只有妾,没有侧福晋。   最后再看八福晋,她是今天最威风的人了。   她把府里的王侧福晋带出来了,只把她当老妈子使唤,一会儿倒茶,一会儿剥水果,一会儿嫌水冷了,一会儿嫌水果剥的不好看,看着没有食欲。   这位王侧福晋没有露出半点不满的神色,她乖乖伺候着,只是偶尔在八福晋责骂的时候有些委屈。   众人品着茶,目光却若有若无地往八福晋那边瞟。   三福晋阴阳怪气地说道:“呦!八弟妹好福气,府里的妹妹伺候得真周到啊!”   八福晋抿着嘴笑,“让三嫂见笑了。”   她微微侧身说道:“不过是奴才罢了,伺候主子是应当应分的。”   王侧福晋低着头,不敢反驳。   三福晋笑道:“虽说是奴才,但毕竟是上了玉碟的。嫂子说话直,你别介意。她与你一起伺候夫君,你们同为姐妹,这样使唤就太过了。你又不是养不起丫鬟,何必非得使唤她呢?”   八福晋:“嫂子胸怀宽广,看得出来,你与侧福晋情同姐妹。我不如嫂子,不好勉强自己。”   王侧福晋抬头看了三福晋一眼,眼中似乎有泪意。   三福晋张张嘴,扭过头去不看她们。她说不过八福晋,也不愿意替王侧福晋出头,还是装聋装哑比较好。   淑婉瞧够了热闹,轻轻放下茶盏。宋格格弯着腰,连忙送上帕子。   淑婉犹豫着接过帕子,心里觉得奇怪,往常宋格格也谄媚,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有眼色。   宋格格笑道:“福晋觉得,今日帕子的熏香还可以吗?若是不喜欢,奴才下次换一种。”   淑婉疑惑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让你帮我熏帕子了?   她嘴上附和着说道:“还可以,不必换了……”   宋格格让十阿哥府里的小丫鬟打水来,她洗干净手,慢条斯理地给淑婉剥水果。   现在正是吃枇杷的时候,枇杷是南方的水果,运到京城可不容易。十阿哥请客也是下了本钱的,不知道从哪里买来许多好枇杷。   枇杷皮难剥,一不小心就弄得汁水淋漓,剥皮的时候很容易在果肉上留下指甲印。   宋格格取了一把削水果的小刀,轻轻削去外皮,切成小块放在碗里,还给淑婉放了一个小银勺。剥完的水果表皮干净,她手上也没弄上汁水,看起来赏心悦目。   “福晋,您这两日嗓子干,吃这个最好了。”   淑婉点点头,“恩,放下吧!”   宋格格收拾好桌面,低眉顺眼地退到淑婉身后。   八福晋看了看宋格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还是四嫂会调、教人,瞧后院的格格,多会伺候啊!”   淑婉今天懒得搭理她,她随便敷衍了几句。   “还行吧!弟妹谬赞了。”   说完,淑婉扭头跟七福晋聊起了育儿,大家府里都有孩子,没有嫡子还有庶子呢!这个话题是最能带动气氛的!   妯娌们随便聊了一会儿,大家去找相熟的贵妇闲聊天。到了看戏的时候,十阿哥府上专门留了位置,给侧福晋和妾室们坐,桌上茶水点心一样不少。   宋格格等人去别的桌听戏,只有王侧福晋坐在八福晋身后的凳子上,在八福晋听戏的时候也得时时刻刻伺候着。   三福晋五福晋和淑婉坐在一桌,三福晋瞧见这一幕不屑地撇嘴。   “瞧瞧,你们都瞧瞧,她好大的威风!大家都有侧福晋,就她最会摆谱!”   三福晋往侧福晋那桌看了一眼,似乎是想把侧福晋叫回来,给自己撑面子。   淑婉忙道:“咱们可别跟她学,瞧着小家子气!”   五福晋也附和道:“是啊!王氏还是她的陪嫁丫头呢!这样不能容人,当初王氏白跟了她一场。磋磨侧福晋什么时候不好?非得今天?京城的贵妇都在,这又不是八阿哥的乔迁之喜,闹着一出多难看啊!”   三福晋一想也对,“哼,她越厉害,我就要越大方!不就是做戏吗?我也会,一会儿我就对侧福晋嘘寒问暖,非得把她比下去!”   淑婉无奈地笑:“我的好三嫂,你跟她较什么劲?今日是十弟妹的好日子,咱们过来听戏吃酒的,你只盯着那边,戏都没有好生看,白瞎了十弟妹请来的戏班子了!”   三福晋说道:“我不像你们心宽,我最小气不过了。这么多妯娌,我最瞧不上她。她比咱们多什么了?每天高高在上的,好像我们都不如她似的,我就瞧不惯她那副样子!”   八福晋确实有点瞧不起人的意思,她现在不仅管着八阿哥府里的内务,还管着八阿哥外面的事情。她随意去前院,对着八阿哥外面的事指手画脚,八阿哥大部分时候都听她的。   八福晋也确实有些本事的,她对前朝的事情有见解,心也够狠,是有几分治害人的本事。   现在的八福晋不是以前的八福晋了,娘家败落了她也不怕。她现在瞧不起一切内宅妇人,她觉得自己进入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而淑婉等人一辈子只能缩在后宅里,跟其他女人争风吃醋,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   看看王侧福晋,她之前受宠,现在也受宠,可是那又如何?她要带着王氏出席宴会,故意在众人面前折辱她,八阿哥也无可奈何,他对王氏的宠爱何其可笑!   因为八阿哥需要她,一个人,有了独特的价值,她就不怕被抛弃。   八福晋认真看戏,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她知道会有人议论她,但那又怎样?她不在乎这些,她善妒,八阿哥是惧内,大家都别想要好名声,多么公平!   至于对八阿哥的爱意,早在八阿哥宠爱王氏的时候就没有了。   看过了戏,众人去吃酒。侧福晋和妾室们在偏厅用饭,宋格格站在淑婉身后,要伺候她用餐。   淑婉皱眉,“你这是做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伺候过用膳了?怎么,你觉得离了你,我连饭都不会吃了?”   宋格格连忙笑道:“福晋误会了!奴才知道福晋疼我,但奴才也得给您长脸啊!”   她瞟了一眼八福晋和王侧福晋,“您看看八福晋。”   王侧福晋挽着袖子,手里拿着筷子准备给八福晋布菜。   宋格格笑道:“人家有侧福晋伺候,您也不能丢了牌面啊!”   淑婉眉头更紧了,八福晋有些太过分了。大家带妾室和侧福晋出门并不是折辱她们来的,有的是喜欢这个侧福晋,带她出来散散心,有的是大家都带了妾室,自己也随大流带一个。   王侧福晋从进门就没闲着,不光要应付八福晋的挑毛拣刺,还要忍着别人打量的目光。   她进门到现在,除了听戏的时候坐了一会儿,一直都是站着,脚上穿的还是花盆底。这么长时间,她没喝一口水,没吃一点东西。等她伺候八福晋吃完饭,这宴席也该散了,她吃什么啊?吃别的侧福晋剩下的?   宋格格说道:“奴才蠢笨,但也长了眼睛。八福晋是显摆来了,让大家都瞧瞧,她管妾室有一套。您不比她强多了?可不能让她把您比下去。   奴才虽然没伺候您用过饭,但伺候过大格格吃饭,道理都成一样的,保证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你伺候完我,你吃什么?”淑婉问道。   宋格格笑道:“随便吃几块点心垫一垫就好了,要不就忍着,等回家了再吃。”   这时候,丫鬟上酒,王侧福晋往旁边躲了躲,正巧站在宋格格身后,把她和淑婉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淑婉说道:“不必你伺候我用饭,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是吃酒席,你不能空着肚子回去。咱们不要攀比那些虚名,你是我带出来寻开心的,不要跟她们学。   去吧!去你的座位上,跟各家侧福晋和妾室聊天说话,交交朋友。你是我的人,不要唯唯诺诺,不要把姿态放得太低!”   宋格格还要坚持,淑婉冲她瞪眼睛,宋格格连忙退下。   王侧福晋往淑婉那边看了一眼,心里羡慕极了。   原来这天底下的侧福晋和妾室也是能分出三六九等的,高一等的能遇到个好主子,能被带出来散心。低一等的就是她自己,只能做牛做马。   八福晋看王侧福晋久久没有回来,扭头看了一眼,王侧福晋连忙上前,不敢再想别的,专心伺候八福晋用餐。   酒足饭饱后,众人各回各家。   王侧福晋回到府里,先让丫鬟给她取些点心来。她实在饿得受不了,八福晋根本没给她用饭的时间,后来好不容易放她去吃饭,侧福晋那桌只剩残羹冷炙。   那些侧福晋和妾室的用餐礼仪都不错,饭量也不大,桌上还有整个的肘子,半条没夹过的鱼。如果王侧福晋还是个丫鬟,她才不在乎那些,肯定就吃了。   但她现在是侧福晋了,她可以不顾自己的脸面,却要顾忌八阿哥的脸面。   若是她今日吃了别家侧福晋剩下的饭菜,明日八阿哥就得抛弃她。十阿哥府里的人说要去重新准备,但八福晋留给她用饭的时间不多,她哪有时间吃新鲜热乎的饭菜?   丫鬟苦着脸说道:“侧福晋,今日您随八福晋出门赴宴,膳房没有送点心过来。”   王侧福晋愣住了,“没有点心啊?算了,给我倒杯水吧!”   喝了水,肚子里更饿了,丫鬟都听见侧福晋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了。   丫鬟忙道:“侧福晋等等,奴才这就去膳房给您拿吃的。”   侧福晋叹了口气,“你去试试吧!大约是要不来的。”   丫鬟急急忙忙地出去了,王侧福晋对另一个丫鬟说道:“以后机灵点,在屋子里藏些点心。”   丫鬟忍不住摸了摸眼泪,“是,侧福晋,奴才记住了。侧福晋……谁家侧福晋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啊!”   侧福晋还没失宠呢!怎么就这么苦了?就是主子身边的二等丫鬟也不止于此啊!   过了一会儿,去膳房的丫鬟无功而返。   侧福晋叹了口气,脱了鞋子,丫鬟们上前给她揉脚。   王侧福晋轻声说道:“若我是四福晋的人,那该有多好?” 第111章   第一轮选秀结束了, 宫里抓住空档,给十二阿哥办婚礼。   十二阿哥是由太皇太后的侍女苏麻喇姑抚养长大,他平易近人, 温和谦恭,在宫里比较低调,与其他皇子关系都不错。   淑婉提前准备好礼物,到了婚宴那日,她和四阿哥早早起床,一起进宫道贺。   十二阿哥的婚宴很热闹, 一直深居简出的苏麻喇姑也出现在宁寿宫,陪着太后和众女眷说话。   太后坐在上首,苏麻喇姑坐在太后身侧的凳子上, 两人言笑晏晏,聊得很开心。   苏麻喇姑在宫里地位比较特殊,虽然她是奴才,但她是太后太后的心腹,又是皇上教导满蒙文化的老师,宫里的人都尊她敬她, 不敢有丝毫怠慢。   女眷们坐在一起, 有的在听太后和苏麻喇姑说话, 有的和身边的人闲话家常。   五福晋还是挨着淑婉坐,她拍拍淑婉的胳膊, 让她往对面看。   今日八福晋进宫赴宴,又带上王侧福晋了。这位可怜的侧福晋站在八福晋身后,像丫鬟似的。   五福晋轻声说道:“你瞧, 又把侧福晋带出来了。”   淑婉笑道:“侧福晋是上了玉碟的人, 她带侧福晋入宫也不算失礼。”   “谁管她失礼还是有礼, 我只是可怜那个侧福晋,落到这种人手里受尽欺负。”   淑婉其实也看不惯,八福晋欺负人像是有指标似的,一天都落不下。   “算了,假装看不见吧!咱们不是她的亲娘老子,人家也不愿意听咱们啰嗦。”   五福晋叹了口气,扭过头去,假装看不见。   众人聊了一会儿,太后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打发他们去闹洞房。   到了十二阿哥的院子里,正好赶上十二阿哥掀盖头。   众人闹了一通,跟新娘子认识一下,然后一起去吃喜酒。   宫里的酒宴安排了歌舞,大家看着歌舞,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东西。   王侧福晋照例站在八福晋身后倒酒布菜,坐在太后旁边的苏麻喇姑看不过眼了。   苏麻喇姑的桌子凳子比太后矮一截,但她坐的高,看得远。   她笑着对太后和四妃说道:“主子们原谅奴才老眼昏花,那个穿着打扮很不错,却站在福晋们身后的人是谁呢?奴才竟然没见过。”   太后和四妃远远一望就知道苏麻喇姑在说谁了。   宫规森严,等级分明,王侧福晋算是主子,她的衣着打扮是按照侧福晋标准来的,比普通宫女华丽许多。   八阿哥是惠妃的养子,惠妃连忙答道:“额涅妈妈,那是八阿哥的侧福晋。”   苏麻喇姑笑了,“好俊俏的姑娘,八阿哥有福气。那是谁家的格格啊?”   惠妃有些难以启齿,王侧福晋以前是八福晋的陪嫁丫头,是外面买来的。按理说这样的人不配做侧福晋,幸好她家里的父母不是奴籍,所以八阿哥操作了一下,帮他们一家子抬了旗,变成了包衣。   惠妃含糊着说道:“侧福晋是王佳氏。”   苏麻喇姑虽然老迈,但脑子还没糊涂。她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大概是侧福晋家世不好,便没有追问下去。   她不问,不代表有人不会说。   宜妃笑着说道:“额涅妈妈,王佳氏侧福晋是八福晋的陪嫁丫头,她们主仆情深。瞧见没,王佳氏成了侧福晋,还像以前一样伺候主子呢!呵呵呵!”   惠妃的手拢在袖子里攥成了拳头,心里埋怨宜妃话多嘴欠。   苏麻喇姑假装听不懂宜妃的嘲讽,她笑着装糊涂,“和和气气的好,好啊!”   德妃荣妃打岔说起了别的,惠妃招手,让宫女附耳过来。   惠妃的宫女悄悄走到八福晋身边,跟她转告惠妃的话。   “娘娘说了,请王侧福晋去后面坐。”   八福晋虽然不愿意,但也不敢在这个场合违抗惠妃的话。   她瞟了王侧福晋一眼,“你惯会装模作样装可怜,博同情。既然是娘娘发话,你便去后面坐吧!”   王侧福晋蹲身行礼,谢过八福晋,又感激地冲惠妃的宫女点点头。她坐在后面,抿了一小口茶,总算能歇口气了。   酒宴结束后,良嫔让八福晋别急着回去,跟她一起去寝宫坐坐。   到了良嫔的住处,她把下人都打发出去,留下八福晋说几句话。   “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有见地的女子,我这个做婆婆的远不如你,也不好意思教导你。”   八福晋对婆婆的感情很复杂,最开始她瞧不起这个身份低微的婆婆,但良嫔对她确实不错。   这么多年了,良嫔对她这个儿媳妇哄着劝着,一句重话不敢说。   有时候八福晋恨八阿哥无情,但却不能将自己对八阿哥的恨,牵连在良嫔身上。   “额娘只管教训我,我不敢反驳。”   “你这个福晋做得很好,我没什么可教的。只是……你以后对王氏好一点。”   良嫔怕八福晋生气,她连忙解释道,“你管教府里的人,我不会插手,但今日苏麻喇姑看见了,提了一句。你也知道,皇上极敬重她,皇上管她叫额涅妈妈,大家都跟着这样叫。若是额涅妈妈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你和八阿哥都不好过。”   八福晋恍然,怪不得惠妃过来帮王氏说话,原来是这个缘由。   良嫔苦口婆心地劝她,“孩子,咱们女人名声最要紧。那王氏好歹伺候你一场,你念在她辛苦一场的份上,不要太为难她。你为难她,只有一时的痛快,但在别人眼里,你是不能容人,那就不好了。”   八福晋恨王氏恨得要命,她才不管是一时痛快还是长远痛快,只要王氏活着,她就要一直折磨她。   良嫔看八福晋冷漠的神色,就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或者……你在家的时候怎样对她都行,只是别带出来,更别让人看见。”   这个八福晋还是能做到的,她乖乖点点头,“额娘放心,我记下了。”   良嫔留住了八福晋,另一边德妃留住了淑婉。   宫女要上茶,德妃告诉她不用上了,直接把人都打发出去了。   “我跟你说几句话,用不了多大功夫,也不留你喝茶了,免得前面四阿哥等急了。”   淑婉笑道:“额娘留我有什么事吗?”   德妃也不啰嗦,把今日苏麻喇姑提到王侧福晋的事说了出来。   淑婉点头,“王侧福晋今日遇到贵人了。”   德妃说道:“额涅妈妈算什么贵人,她住在深宫里,王侧福晋住在宫外,八福晋欺负人,她瞧不过眼提一句罢了。但王侧福晋是八阿哥的人,额涅妈妈还能一直护着她不成?说句难听的,额涅妈妈这么大岁数了,也没几年好活了。”   淑婉问道:“那额娘跟我说这个做什么?说实话,我也很同情王侧福晋,她没做侧福晋的时候,我就蛮喜欢她。她做事周到,不用主子提点,事事都能想到主子前面。   可她现在是八阿哥的人,我看不过眼也不能插手小叔子府里的事啊!”   德妃叹道:“真是个傻子!我没让你插手八阿哥府里的事。王侧福晋现在过得艰难,你看不过眼就帮帮她嘛!”   “我……我怎么帮啊?为了她跟八福晋吵架?”   德妃笑骂道:“真是个草包美人,平时瞧着机灵,到了真章这般无用!你除了口齿伶俐会骂人,你还会什么?你会赚钱啊!你私底下想想办法,接济接济王侧福晋。”   “这……听说八阿哥还蛮宠她的,她应该不差银子吧?”   德妃又骂道:“糊涂种子!你看不出来吗?八阿哥的宠都是虚的,八福晋那样欺负王氏,八阿哥不知道吗?他假装不知道罢了!”   淑婉说道:“八阿哥离不开八福晋,府里府外都是八福晋帮忙管着。不过我看王侧福晋衣着打扮都很鲜亮,八阿哥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不会太抠门吧!”   德妃摇头,一副不屑的样子。   “你回去偷偷打听打听,王侧福晋一个月有几两月钱。我猜,最多不过三两银子。你想想,三两银子在阿哥府里够干什么的?王侧福晋家世寒微,没有陪嫁银子。府里又是八福晋管着,我看她想吃饱饭都成问题。”   淑婉点点头,若有所思。   德妃接着说道:“我不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你也不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帮王侧福晋也要注意分寸,不要把她当亲闺女似的管太多。   我为什么让你帮她?因为老八两口子和四阿哥不对付,八阿哥在朝中名声不错,不知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你多一个帮手,四阿哥就多一条后路。如果王侧福晋肯帮你,那是咱们的运气,若是她不肯帮忙,你也不要愤懑。   人算不如天算,你不要算计着哪个人能帮你,你再去结交,那样就晚了。你要在能力范围内,多结善缘,没准就有用得到的那天。”   淑婉起身郑重行礼,“多谢额娘教诲,还是额娘厉害,媳妇拍马也赶不上。”   德妃笑道:“罢了,不用这样郑重,咱们娘俩闲聊天而已。我这些经验,也是年轻时候绕了许多弯路,自己慢慢琢磨才想明白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不用我指点,你自己就想通透了。我乏了,你也回去吧!别让四阿哥等得太心急。”   淑婉行礼告退,出了宫门,与四阿哥汇合,一起回家去了。   四阿哥已经在宫外等了很久,他见淑婉出来,随口抱怨了一句。   “做什么去了?出来这么慢。”   淑婉笑道:“我先送额娘回永和宫,所以出来晚了。”   两人同乘马车,淑婉举起双手,竖起八根指头。   “阿哥,你在这里有安排人吗?”   四阿哥看见淑婉的手势就想笑,怎么这么像小宝初学算术的样子,还掰手指头。   “你问这个做什么?”   淑婉说道:“我想打听点事,隔壁侧福晋一个月多少月例银子呢?”   四阿哥联想到宫里选秀的消息,立刻想歪了。   “咱们家不封侧福晋,再添人都是格格,你不用打听这个,我的醋缸福晋。”   淑婉拍了他一下,“哎呀!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如果在隔壁安排了人手,你帮我打听打听王侧福晋的状况。”   四阿哥问:“你打听她做什么?”   “你别管了,等你打听清楚了,我再跟你说!”   四阿哥伸出手指敲了敲脸颊,“恩,明白吗?”   淑婉无语极了,她掏出帕子在四阿哥脸上粗暴地擦了几下。   “都老夫老妻的,还搞这种交易,你帮我不是应该应分的吗?”   说完嘟着嘴凑了过去。   四阿哥扭头,像章鱼似的吸住了她,淑婉气得捶他肩膀,四阿哥身上硬邦邦的,砸的手疼。   车厢里响起暧昧的声响,淑婉羞得脸都红了。   马车粼粼,还有侍卫和太监的脚步声,这样淑婉不禁想起了小黄书中描写的马车play,这下子不仅脸红了,连脖子都红了。   亲完这一口,四阿哥笑着倚在车厢上。   “呦!脸红成这样呢!”   淑婉:“……”哼,老司机很了不起吗?   回到家里,春儿扶着淑婉下马车,四阿哥在淑婉身后慢悠悠地蹦了下来,还挺活泼。   淑婉一直低着头,春儿弯腰看了一眼。   “哎呀!福晋,您这是怎么了?嘴唇怎么肿了?明明在宫里还是好好的呢!”   淑婉那个臊啊!本来没人注意她,春儿这么一嚷嚷,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都集中过来了。   春儿还描述地挺详细,宫里的时候还好,坐车回家就不好了,时间地点都介绍清楚了!   淑婉气得甩开春儿的手,“没事,吃东西过敏了,回去抹点膏药就好了。”   “过敏?啥叫过敏?”   淑婉用帕子捂住嘴,恨不得用目光杀人。   四阿哥虽然没听说过这个词,但他大概能猜到意思。   他走过来笑着替淑婉解围,“今日宫里有一种特殊的果子,是南方贡上来的,有些人吃了会不舒服,福晋应该就是如此。你去让大夫开两剂清热解毒的药,吃了药应该就好了。”   春儿今天单纯极了,她信了四阿哥的话,赶紧跑去找大夫抓药。   回到屋里,淑婉气哼哼地说道:“清热解毒的药你自己喝吧!你现在最该清热解毒!”   四阿哥欺负了淑婉,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听了淑婉的话,他笑呵呵地说道:“好啊!我喝就我喝,到时候我用这药,跟你喝个皮杯!咱们有苦同吃!”   皮杯就是口对口喂酒,淑婉咬牙啐了一口。   老不正经!   虽然四阿哥不正经,但办事却很靠谱。   他很快就查到了王侧福晋的月例,还打听到了她日常的生活细节。   王侧福晋一个月三两银子,身边有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每年都打新首饰,衣服是每个季度三套新衣。   听起来物质条件不错,实际上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八福晋控制着府里上下,她不许王侧福晋过得好,下人们当然要听令。   王侧福晋没有私房,她想存钱也存不下。只要八阿哥有几天没来,膳房送来的东西就是馊的,根本没法吃。王侧福晋想吃一个鸡蛋都要花银子去买,有时候花钱买都买不到。   除了买饭,王侧福晋还得打赏下人。   衣服和贵重首饰都是有数的,不能拿出去典当,王侧福晋身着华服,却饥一顿饱一顿,生生弄坏了肠胃。   四阿哥打听到这些也是很震惊的,他没想到一个侧福晋,居然过的这么凄惨。   “最毒妇人心啊!老八媳妇真是恶毒。”   淑婉斜他一眼,“你骂人就骂人,不要把所有妇人都带上。你们男人恶毒起来,我们女人拍马不及!”   四阿哥不跟她犟这些,他问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淑婉把德妃娘娘当日的话重复了一遍,“还是额娘心思细,有见地,我是万万想不到这些的。”   四阿哥慢慢点了点头,额娘虽然偏心,但还是关心他的。   四阿哥问淑婉:“你打算怎么接济王侧福晋?”   “我想在隔壁后院安插几个人手,偶尔帮帮王侧福晋,传递东西也方便。这是一条暗线,我还打算弄一条明线。我跟八福晋不对付,我直接出面不太好,容易引起八福晋的注意。我打算让后院的宋格格武格格帮帮我,让她们跟王侧福晋打好关系。”   “你的主意很妥当,就按你说的办吧!”   四阿哥心想,宋氏和武氏不算最好的人选,宋氏爱犯糊涂,武氏不擅交际,不一定能办好这件事。可惜眼下没有可用的人,只有她们二人身份适宜。   四阿哥又说起另一件事,“康宝年纪不小了,该种痘了。”   听到种痘二字,淑婉脑子嗡嗡响。   “我小时候种痘可难受了,发热,都烧糊涂了。额娘阿玛又不能陪在身边,当时可难过了。人都是这样,越是生病的时候,越脆弱。”   四阿哥劝道:“你放宽心,牛痘安全多了,康宝搬去别的院子住几天,很快就回来了。”   康宝到了年纪,也该种痘了,再者今年府里会添人,四阿哥也不知道新进府的格格们是什么样的人。   府里人多了,就容易出纰漏,四阿哥想赶在府里添人之前,让康宝种完痘。   淑婉虽然舍不得,但也知道这是康宝必须经历的一关。   她说道:“我去收拾院子,再供上痘疹娘娘。”   四阿哥把淑婉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   “你别怕,牛痘比人痘安全,你若是不放心,可以站在院门外跟康宝说话。”   淑婉点点头,“我知道了。”   淑婉很快收拾好院子,让康宝住了进去,派春儿进去照顾他。   康宝知道种痘是大事,他也知道牛痘之前,有许多小孩子种痘没熬过去。   连着许多天都见不到额娘和阿玛,康宝心里有些害怕。但他看淑婉红着眼睛像是要哭,很坚强地安慰她。   “额娘放心,牛痘而已,小事一桩,我很快就能出来了。”   淑婉勉强笑了笑,“好孩子,真勇敢!你进去吧!等你好了,我和你阿玛过来接你。”   康宝冲淑婉摆摆手,蹦蹦跳跳地进了院子里。   院门关上后,淑婉没忍住,还是哭了出来。   四阿哥在一旁搂住她轻声安慰,只是他越安慰,淑婉哭得越大声。   回到正房,淑婉找来当初研究牛痘时候,太医们写的记录。   看着那些病例安然无恙,淑婉心里也轻松许多。她早晚给痘疹娘娘上香,祝祷康宝平安无事。时不时地去康宝的院子外,问他有没有不舒服。   人的感情没办法控制,淑婉知道牛痘安全性高,但夜里做梦,还是经常惊醒。   她梦到康宝没熬过种痘,小小年纪就去了。她也没有生下小宝,四阿哥更喜欢年氏。自己像管家婆一样管着府里上下,以后管着宫务,但总是孤孤单单的。   每次惊醒都是做着同样的梦,梦醒后淑婉满心怨愤,看见四阿哥睡得香甜就忍不住把他推醒,然后狠狠捶两下。   四阿哥也是满心的无奈,他也担心儿子,淑婉怎么老是拿自己出气?   幸好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很久,到了第十天,院子里的太医传来好消息。   康宝身体底子好,现在牛痘已经结疤,等血痂脱落就完全好了。   淑婉听到这个消息高兴极了,当即命人去外面买一炷粗的香回来。   府里的下人也挺有本事,很快就扛了三炷将近一人高的香回来。   淑婉点香又奉上供品,感谢痘疹娘娘保佑。   又过了四天,康宝可以出来了,淑婉和四阿哥一起去院门口接他。   院门打开,康宝像小炮弹似的蹦了出来。   “阿玛,额娘,我就说了,我可厉害的,种痘而已,小事一桩!”   淑婉捧着他的脸打量了一下,这粉白圆润的样子,双下巴都出来了。   “你……在院子里每天都做什么啊?”   康宝:“额娘不是知道吗?你每天都来问的啊!春儿姑姑陪我玩,小太监们摔跤给我看。您说在里面熬着辛苦,不用读书,也不用习武,不能累到我。”   淑婉:所以你小子在里面养了一身膘,你额娘我在外面心疼地瘦了两圈。   淑婉越想越气,抬脚在康宝屁股上踹了一下。   康宝:???我知道爱会消失,但这也太快了! 第112章   康宝不理解, 母亲对他的爱为何这样短暂。从他出院子,到他被踹, 这才几句话的功夫,爱就没了?   四阿哥搓了搓康宝的脑壳,被踢一脚而已,你知足吧!你阿玛这几天可是天天被你额娘踹醒呢!   淑婉说道:“这半个月你除了吃就是玩,学业都荒废了。现在出来了,下午就去念书吧!”   “额娘……”就不能多给我一个下午,让我缓一缓吗?   淑婉摸了摸康宝肉嘟嘟的下巴,嫌弃地撇撇嘴。   儿子都是债, 疼他做什么!   她冷酷地说道:“滚回去读书, 尽快把这些日子落下的课业全补回来!”   康宝看向四阿哥,无声地向他求助,四阿哥歉然一笑。他尊重淑婉的教育理念,父母一方在教导孩子的时候,另一方尽量不要反驳, 避免教育的分裂。   康宝见父亲母亲都不疼自己,只能扁着嘴,怏怏不乐地读书去。   小宝正在书房临摹字帖,他看见康宝进来, 扔下手里的笔,欢呼一声扑过去抱住了康宝。   “大哥你回来啦!我好想你!”   康宝用力回抱, “唉,不管你是嘴甜还是真心想我, 大哥都很欣慰。”   小宝笑道:“是真心想大哥!”   康宝拍了拍小宝的肩膀, “好弟弟, 看在你嘴甜的份上, 大哥教你个乖!等你种痘的时候,记得装柔弱点,装可怜点,这样额娘还能多疼你几天。”   小宝懵懵懂懂地看着哥哥,康宝叹了口气,“算了,你还小,我跟你说了,你也未必懂。等你种痘的时候,我再嘱咐你就是了。”   兄弟俩正在说话,苏培盛过来了,他是过来传话的。   “郡王说了,大阿哥这些日子落下许多功课,而且也没有练字。现在既然痊愈了,也该勤奋起来。福晋也说了,过些日子就是大阿哥的生辰,今年生辰,一家子人聚在一起吃一碗长寿面就行了。”   康宝:好嘛!这待遇一年不如一年!   康宝是六月中旬的生日,他刚过完生日没几天,宫里就传出旨意,赐钮祜禄氏、耿氏于皇四子藩邸。   钮祜禄氏和耿氏年纪都不大,都是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她们进府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雍郡王府里什么都有,按照规矩她们也不能带嫁妆进府。不过那是明面上的规矩,大多数人家都会偷偷陪送一点体己银子。然后雍郡王府一顶小轿把人接进来,喜酒都不必摆。   四阿哥是一心一意只想跟淑婉过日子,他也知道淑婉是个醋缸,所以在男女之事上很谨慎。   两个格格入府,当天晚上四阿哥还是照旧歇在正院。第二天钮祜禄氏和耿氏来敬茶,他才知道这二人的长相。   耿氏窈窕苗条,虽然还有些青涩,但也掩盖不了她的美貌。钮祜禄氏脸蛋圆乎乎,肉嘟嘟,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   四阿哥板着脸说道:“以后好好伺候福晋,安分守己,自然有你们的好处。行了,敬茶吧!”   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耿氏和钮祜禄氏都不敢看他,两个格格低着头敬了茶,像是两只缩着翅膀的鹌鹑。   四阿哥接过茶盏,茶水沾沾嘴唇就放下了。   耿氏和钮祜禄氏瞧见了,心里更加委屈。   两人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未嫁的时候都幻想过自己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四阿哥和四福晋琴瑟和鸣的故事她们都听说过,当时听着羡慕极了,现在轮到自己围观,心中很是苦涩。   淑婉还不屑跟两个小姑娘计较,她笑着喝了茶,每人赏了一对玉镯子。   “你们两个在这里还像在家时一样就行,咱们府里人口少,大家都是好脾性的人,很好相处。”   淑婉给她们介绍,“这是宋格格,这是武格格,她们都是老资历了,你们叫姐姐就行,有不懂的问她们就好。”   宋氏武氏和她们互相见礼,两位老资历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两个新人。   敬完茶,淑婉就打发耿氏和钮祜禄氏离开了,四阿哥照旧出门办差。   府里多了两个人,但好像也没什么影响。两位新格格老实巴交地缩在自己的屋里,平时几乎不出门,连后院的花园子都没去过,日子过得谨小慎微。   淑婉偷偷观察着,耿格格看起来更机灵些,钮祜禄格格脾气好,性格好,别人说什么都好好好,行行行。   又过了几日,凝妆阁那边送来新做的样品,请淑婉过目。   淑婉看了看,发现有好几种样品都是重复的。   “怎么送来这么多?”   送货的仆妇连忙解释道:“奴才出发前,正好遇见了五福晋。五福晋说了,您府上添了新人,样品多送来两套,免得不够分配。”   淑婉有个习惯,新出的样品拿到后院让宋格格和武格格试用,还让她们写试用感受。新研制的产品都是经过多人使用后,确保没有问题才会做成样品。武格格宋格格提的意见大多是针对产品包装和使用体验方面的。   五福晋知道淑婉的习惯,她怕东西不够分,特意让人多拿两套。   淑婉笑了起来,“还是五福晋想的周到!”   打发走送货的仆妇,淑婉命人跑腿,把样品给后院的格格们送过去。   “胭脂水粉一人一份,这个新出的管状口脂只给宋格格和武格格送去。”   小花问道:“福晋,还剩下两套口脂,您打算赏给谁?”   淑婉笑了,“不送给谁,我自己留着。”   以前只有两个格格,淑婉简单粗暴地一碗水端平,宋格格和武格格都没有怨言。   但是现在不行了,隔了这么多年,府里进来两个新人,她们家世一般,也不曾生育子嗣,淑婉断断不能把新人和旧人按照一个标准对待。   正院的嬷嬷按照吩咐给格格们送东西,第一个去的就是宋格格的院子。   看见凝妆阁的新品,宋格格和武格格一起凑了过来。   嬷嬷笑道:“没想到武格格也在这里,您那一份是送到院子里,还是现在就交给您呢?”   武格格不是很敢使唤福晋的嬷嬷,她忙道:“我那一份放这就行,一会儿我就带回去了。”   嬷嬷蹲身道谢,“多谢格格体恤,这样奴才就少跑一趟了。”   宋氏和武氏摆弄着手里的东西爱不释手,她们俩并不缺胭脂水粉,但是女人嘛,同样的胭脂,换了不同的包装,也会莫名地想再买一套呢!   嬷嬷笑着介绍道:“这次新品的主题叫一江春水,盒子包装有一种雾霭绕江天的感觉,朦胧诗意。”   武格格打开包装盒子,她笑着说道:“嬷嬷不愧是伺候福晋的人,说话也比别人好听。我不懂朦胧,也不懂诗意,我最爱打开盒子的时候。”   宋格格举起一支管状口脂,“这是什么?”   “哦,福晋说了,这个叫口红,就是装在管子里的口脂,这样旋一下,它就出来了。不用的时候再旋转回去,合上盖子,放进荷包里,随时取出来补颜色,比普通口脂方便。”   武格格也取出一支口红,外壳是金属的,沉甸甸的,管子很细。她打开盖子旋转出来看了一下,口脂不是很多。   这不是淑婉抠门,实在是条件有限。口脂不尽快用完,很容易变质,每只口红分量不大。现在没有塑料,用生铁还容易生锈,这些口红管子是用银子做的,外壳有雕花。   武格格假装不经意地问道:“这些东西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那里有没有?”   嬷嬷答道:“胭脂水粉是有的,不过没有口红。您二位也看见了,这口红的壳子是银子打的,这东西又这样精致,不可能人人都有。”   宋格格和武格格对视一眼,心里很满足。   还好还好,没有白跟福晋一场,若是新来的小丫头都能跟她们平起平坐,那她们这些年白讨好福晋了。   嬷嬷离开宋格格的院子,拿着东西去了耿氏和钮祜禄氏的院子。她们俩一起进府,四阿哥图省事,让她们俩住在一个院子里。   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看见赏下来的胭脂心情有些激动。   她们俩未出阁的时候,家里舍不得给她们买这样好的东西。耿格格只在过生日的时候,得到一套胭脂水粉,还不是最新款。钮祜禄氏是用的额娘剩下来的一套胭脂。   这几日她们梳妆的时候,用着凝妆阁的东西都欣喜不已,现在看见新品更是难掩激动。   嬷嬷对她们二人说道:“宋格格和武格格那里还有一套口红呢!”   耿氏眨眨眼,她不知道口红是什么,又不好意思问,怕嬷嬷笑话她没见识。   钮祜禄氏直接问道:“嬷嬷,口红是什么啊?”   嬷嬷说道:“就是放在细管子里的口脂,哎呦,那壳子精致极了,用起来也比口脂方便。这口脂有好几种颜色呢!满满当当摆一排,只看壳子就赏心悦目。”   钮祜禄氏心里像猫抓一样,满脑子都是口红,手里的样品礼盒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了。   嬷嬷送完东西就离开了,钮祜禄氏小声说道:“耿姐姐,咱们……去拜访宋格格好不好?”   耿氏腼腆地点点头,“进府这么久了,也不曾跟两位姐姐聊家常,现在离用午膳的时候还早呢!咱们这就去看看吧!” 第113章   两个新入府的小鹌鹑过来请安, 宋格格连忙派人去请。   趁着宫女请人进来的空档,宋格格嘱咐武格格看她眼色行事。   武格格来不及细问,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已经进来了。   她们俩还挺客气的, 进门先送上自己做的针线。   “这是我们亲手做的荷包, 两位姐姐拿着玩吧!”   宋格格和武格格连声夸赞,“好鲜亮的活计,针脚也细密。”   宋格格让她们俩坐,又命丫鬟倒茶来。   宋格格使了个眼色, 丫鬟取出最好的茶叶, 泡了一壶茶, 给四个人倒上。   茶水清香四溢,回味甘甜。   耿格格喝了茶笑着夸道:“好清香的茶!”   武格格看了宋格格一眼, 她刚才喝的可不是这个茶,怎么还厚此薄彼呢?   宋格格摸了摸发髻上垂下来的步摇流苏, 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这是福晋赏的茶叶,我是不懂这些的, 福晋赏什么, 我就喝什么。”   武格格配合地说道:“这样的好东西只有姐姐这里才有,我那里都没有呢!毕竟姐姐追随福晋多年, 福晋嫁进来就是姐姐一直陪着。”   宋格格捂着嘴咯咯笑, “武妹妹说的不错, 我虽愚笨, 但福晋是个念旧的人。”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了, 咱们郡王也是念旧情的人。”   宋格格和武格格又询问两个新妹妹住的是否习惯,又问她们有没有想家, 寒暄了几句, 钮祜禄氏点到了正题。   “听说福晋赏赐口红送给两位姐姐, 我没见过世面,从未见过口红的模样,不知能不能开开眼?”   宋格格大方地摆摆手,“唉,这有什么,你尽管瞧就是了!”   丫鬟打开口红礼盒,银制雕花的口红齐刷刷摆了一排,只是瞧着就觉得炫目。   宋格格打开一只给耿氏她们看,“你们瞧,这样转一转,口脂就出来了。”   丫鬟捧来小巧的梳妆镜,宋格格对着镜子涂了一下,轻轻抿嘴,嘴唇均匀地染上颜色,显得宋氏气色都好了。   “你们看如何?”宋格格问道。   耿氏叹道:“比普通的口脂更方便!”   钮祜禄氏赞扬地更直白,“真好看!真漂亮!”   宋格格更喜欢钮祜禄氏这样直白的赞美,她把口红都打开,给她们一一展示颜色。   她像凝妆阁的店员似的,每一只亲自试色,让耿氏她们看看效果。   “看!我皮肤不算白,涂这只口红更合适一点,显得气色好。武妹妹比我白,涂这个玫红色更合适。我记得福晋说过,光线不同,口脂的颜色也不一样。”   说着宋格格站到了门口,侧身对着太阳,“你们看看,是不是感觉不一样了?”   耿氏笑道:“宋姐姐懂得好多,我们都不知道这些。”   “不是我懂得多,是福晋懂得多!”宋格格笑道,“等你们在府里住的久了,自然就知道了。”   此时此刻武格格大概知道宋格格的意思了,她是想帮福晋收拢这两个新人,让她们投靠福晋。   这样一来,大家都是福晋的人,没有人敢跟福晋作对,更不会有人去争宠。   武格格心道,其实不用宋格格出力,在府里住的久了,大家自己就知道郡王靠不住,自然而然就投靠了福晋。不过出些力也好,这样能在福晋面前卖个好,这不大不小也算个功劳。   差不多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宋格格让丫鬟拿银子去膳房点菜,今天她做东,请两个新妹妹吃饭。   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年纪小,脸皮薄,不太好意思。宋格格强按住她们俩,不肯放她们回去。   “我又不是母老虎,难道还能吃了你们?”   武格格也劝道:“大家伙凑到一起吃顿饭罢了,都住在这个府里,何必这样生分?”   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不好再推拒,只能连连道谢。   宋格格弄了些果酒,酸酸甜甜蜜水一样,喝多了也只是头晕脸热,并不醉人。   “两位妹妹太腼腆了,咱们住在一个府里,就该经常走动。你们别怕,咱们府里的人都好相处,福晋更没的说,那是一等一的好人。你们不用怕她,只当亲姐姐似的处着就行。”   耿氏笑道:“福晋看起来和气极了,就是郡王有些吓人。”   她对自己的丈夫还是很好奇,忍不住想多打听一些。   宋格格干笑两下,“郡王……郡王也是挺好的。咱们吃菜,吃菜啊!”   耿氏看宋格格的表情就明白了,郡王不是有些吓人,应该是极其吓人,不然像宋格格伺候郡王多年的老人了,怎么提到郡王还是这种表情。   武格格端着酒杯突然叹了口气,“唉,咱们这种人,命苦啊!”   饭桌上的气氛立刻冷了下来,宋格格干笑道:“妹妹喝多了吧!说什么呢!”   在郡王府里做格格,那是福气,苦什么苦?苦也得说成甜的!   武格格手支着下巴,很惆怅的样子。   “唉,咱们四个算是命好的,郡王和福晋都是好人,不缺咱们吃,不缺咱们穿。小日子过得比隔壁府里的侧福晋强多了。”   宋格格领会了武格格的意思,武格格是想用隔壁侧福晋的例子吓唬这两个新人。   福晋让她和武格格想办法接济隔壁府的侧福晋,但她们彼此之间连面都见不到,根本没办法接济。现在正好拿王侧福晋的例子,吓唬吓唬两个小丫头。   宋格格像找来的托似的,也跟着叹了口气。   “两位妹妹应该听说过隔壁府的侧福晋吧?”   耿格格点点头,“隐约知道一些,八阿哥和八福晋少年夫妻,琴瑟和鸣,那侧福晋本是八福晋的陪嫁侍女,却爬上了八阿哥床。”   宋格格和武格格震惊极了,“外面居然是这样传的?”   钮祜禄氏也点点头,“恩恩,大家都说那个侧福晋不知感恩,背叛旧主。”   宋格格叹道:“你们不是宫里的人,不知道这些秘闻也情有可原。那位侧福晋也是个可怜人。”   说罢,宋格格开始夹菜吃,不再提这位侧福晋。   耿氏和钮祜禄氏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现在宋格格又不说了,两人急得心里痒痒。   “宋姐姐,那侧福晋到底怎么个可怜法呢?”   宋格格摆摆手,“这事不适合说,你们别打听。”   钮祜禄氏央求武格格,“武姐姐,求求你,告诉我们吧!我们绝对不往外说!”   武格格笑着摆摆手,“宋姐姐不敢说,那就我来说!”   她叹道:“她确实是八福晋的陪嫁丫鬟,却不是主动爬床。一个丫鬟而已,八阿哥要她做格格,她敢说话吗?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我只隐隐约约听说个大概,就不跟你们细讲了,免得误导你们。   最近八福晋经常带她出去赴宴,宋姐姐跟着福晋出门,她都看见了,那位侧福晋还像丫鬟似的伺候着。穿得光鲜亮丽,恐怕在家里饭都吃不饱,八福晋对她很刻薄。”   钮祜禄氏感叹道:“好可怜啊!都已经是侧福晋了,八阿哥不帮她吗?”   武格格说道:“毕竟是隔壁府的事情,谁知道呢?”   宋格格叹道:“这就是得罪福晋的下场,我记得那次赴宴,她一直伺候八福晋,跟来的丫鬟婆子都能去吃饭,唯独她不行。”   耿格格眸光一闪,慢慢低下了头。   钮祜禄氏满脸同情,还在心疼那位可怜的侧福晋呢!   吃完这顿饭,耿格格和钮祜禄氏回去休息。武格格也宋格格去了福晋的院子里。   淑婉还没有午睡,她在跟秋香和冰香商量事情。   宋格格和武格格进门行礼问安,宋格格看秋香和冰香也在,知道福晋有事要忙,她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直接表功。   “多谢福晋送来的东西,我见了爱的不行,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刚刚耿妹妹和钮祜禄妹妹过来看口红是什么样子,我拿给她们看了,还细细地告诉她们,只有好好伺候福晋,才能有这样的好东西。”   武格格也不甘示弱,“我还跟她们说了隔壁府里侧福晋的事情,想来两位妹妹心里会有些触动。”   宋格格看了武格格一眼,“福晋,这事我也说了,毕竟您把接济隔壁侧福晋的大事交给我了。您放心,我会尽快找到机会,把银子塞到那侧福晋的手里。”   武格格忙道:“福晋,宋姐姐自然是好人选,但我看起来更柔弱一些,不会让人起了防备之心。”   宋格格上下打量她,“武妹妹刚入府的时候确实纤细柔弱,现在嘛……呵呵,可能是府里的伙食太好了。”   武格格咬牙,“姐姐看错了吧!我还像以前一样啊!”   淑婉笑着打断她们俩的话,“你们两个都很纤弱,我看都挺好看的。我正打算请几位福晋来家里做客,到时候你们两个帮忙招呼其他府里的客人。”   到时候就是你们的舞台了。   宋格格和武格格一起笑着行礼,“是,请福晋放心。”   现在天气炎热,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   淑婉下了帖子,请妯娌们过来散心,想带孩子就带孩子,想带小妾就带小妾,大家一起来看戏。   阿哥们就不必来了,这次是女人和小孩的聚会,不招待各位阿哥。   大热天的,谁也不愿意穿着厚衣裳坐在那里看戏,跟人寒暄社交。但淑婉只邀请女人,不邀请皇子,妯娌们觉得挺有趣。   那些爷们今儿有交际,明儿有饭局,经常出去吃吃喝喝。现在好了,有人只请她们女眷,不搭理你们这些爷,这种宴会自然是要去的。   淑婉在府里早就准备好了,看戏的地方摆够了冰盆,门窗都拆下来,保证通风。   有太阳的地方用竹帘挡着,晒不到太阳,也不会太热。   淑婉人缘还不错,除了宫里的十二福晋出不来,其他福晋都来了。   这种使唤侧福晋的机会,八福晋当然不会放过,她把王侧福晋也带来了。   戏还没开场,淑婉拿着戏单让妯娌们点戏。   八福晋笑道:“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四嫂怎么想起来请客了?”   淑婉冷笑,“难道我还少了你的酒吃?请你来看戏吃酒,你只管乐就完了,说那么多做什么!”   三福晋笑着帮腔,“是啊!有人请客,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只管吃你的就完了!”   戏开场后,众人专心看戏,淑婉发现家里摆宴席也有好处。   康宝小宝是小主人,坐在前面招待堂兄堂弟,大格格招呼堂姐堂妹,这样可以锻炼孩子们的社交能力。   康宝小宝平时跟哈哈珠子和伴读在一起玩,玩伴还是太少了。   淑婉花重金请的小戏班,唱腔身段都是极好的,大家都听得入了迷。   淑婉回头往侧福晋和小妾那边看了一眼,不知道宋格格她们有没有联络到王侧福晋。   宋格格和武格格也在发愁,刚刚淑婉让王侧福晋坐到后面去,跟侧福晋她们坐在一起。   八福晋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拦着。她是不在意王侧福晋的,她逃不脱自己的手掌心,这会儿歇一歇,到了吃饭的时候,她还是得站着。   到了这里,一切都进展地很顺利,但是王侧福晋戒备心很重,宋格格和武格格怎么搭话,她都很少开口。   宋格格她们别说接济银子了,跟她说话都难。   她们又不能一直盯着王侧福晋,那样太怪异,会让其他人疑心的。旁边七福晋和九福晋府里的格格们还总是跟她们聊天,谈论戏台上的唱腔,宋格格和武格格不好冷落她们。   宴席结束后,淑婉把宋格格和武格格叫了进来。   “怎么样?”   宋格格和武格格摇了摇头,“让福晋失望了,王侧福晋很难讨好,她很不爱说话。”   淑婉点点头,她已经做好失败的准备,毕竟隔壁府里的格格突然接济自己,论谁都是要疑心的。只是没想到,宋格格她们还没到塞银子那一步就失败了。   “这件事不好办,你们已经做的很不错了,下次再找机会吧!”   淑婉刚要打发宋格格和武格格离开,钮祜禄氏突然求见。   淑婉命人把她带进来,钮祜禄氏乖乖行礼。   她抿着嘴笑,脸颊有个可爱的酒窝。   “福晋,奴才今日自作主张,给隔壁府里的王侧福晋送了点东西。”   “哦?你送了什么?八福晋怎么说?”   钮祜禄氏笑道:“送了几本花样子,奴才是当着八福晋的面送的,还在八福晋面前开了箱子。八福晋看了也不理会,说这东西好,让王侧福晋好好收着。”   淑婉问道:“你怎么想起来给王侧福晋送花样子了?”   “我们坐在一起吃点心,聊起了针线活。奴才见她针线不错,于是便想起送几本花样子。对了,前几日,宋姐姐和武姐姐说,王侧福晋在隔壁府里吃不饱。我在花样子底下塞了一袋藕粉,一袋油茶面。”   淑婉笑了,“你这两样东西送的好,以后有机会,再送一些也没关系。”   “真的吗?”钮祜禄氏高兴地说道,“奴才怕送错了东西,会给福晋惹麻烦。既然福晋说送的好,那奴才以后经常送!”   宋格格和武格格不屑地撇撇嘴,哼,倒叫这丫头抢了头功! 第114章   “钮祜禄妹妹很机灵嘛!”宋格格捏着帕子捂嘴假笑, “福晋还没开口呢!妹妹就能替福晋解忧了!”   武格格也笑道:“妹妹很会察言观色嘛!还是说,妹妹从别处打听到了福晋的心意。”   淑婉从未跟钮祜禄氏提过接济王侧福晋的事,宋格格和武格格心中嫉妒, 故意提起钮祜禄氏行为中的破绽。   钮祜禄氏无辜又慌乱,“没……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可怜王侧福晋,想帮帮她而已。我不知道福晋也想接济王侧福晋。”   宋格格揉了揉帕子, “原来是妹妹心善!福晋啊, 钮祜禄妹妹这点倒很像咱们家的人,心肠好。”   淑婉假装听不懂宋格格和武格格的阴阳怪气。   她笑着夸奖钮祜禄氏, “你跟王侧福晋聊得来, 送点花样子和藕粉算不得什么, 这是你们私底下的交情,我不会插手。”   钮祜禄氏连忙点头, “是, 是我同情王侧福晋,送东西的事情和福晋总有关系。”   “你们也累了一天了, 都回去歇着吧!”淑婉笑着把她们都打发走了。   淑婉换了一件淡蓝色的竹布衣裳,这件衣裳没有半点花纹, 但穿起来很凉爽透气。   春儿帮她卸掉钗环, 乌油油的头发挽一个髻, 额前散落一些碎发, 看起来非常清爽。   宁嬷嬷站在一旁陪着淑婉说话,一边打着扇子。   “福晋看钮祜禄氏如何?”   “看着像憨厚, 仔细琢磨琢磨, 又觉得过于机敏。”淑婉问道, “钮祜禄氏家里如何?”   宁嬷嬷笑道:“家中有好几个姐妹, 姿容都不错,据说她是最圆润的那一个。算起来,她的姐妹里,数她选秀后,嫁得最好了。”   淑婉笑了,“圆润?那就是跟美貌不沾边喽!”   “还没长开呢!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宁嬷嬷笑道,“奴才觉得,钮祜禄格格应该是真机敏,假憨厚。姊妹多的人家,难免要争父母的疼爱,争得多了,自然知道怎么讨人欢心了。”   宁嬷嬷觉得钮祜禄氏不像误打误撞,倒像是琢磨出了什么,她故意接近王侧福晋,以此来讨福晋的欢心。   宋格格和武格格在府里除了没有夫君的宠爱,福晋在物质条件上从未有过亏待,她们的小日子过得堪比大户人家的小姐。   在这样的环境下,两人长进有限,做事也未必稳妥,没准就让钮祜禄氏察觉到了线索。   淑婉又问道:“你觉得耿氏如何?”   宁嬷嬷想了想,“精明外露,比不上钮祜禄格格。”   春儿在淑婉发髻上簪了一朵芙蓉花,淑婉看着镜子点了点头。   “耿氏也不是笨人,只是年纪还小,只知道外放,不知道收敛。咱们新进府的两个格格啊,都不是省油的灯,先晾着她们,看将来如何吧!”   淑婉回头对宁嬷嬷说道:“再过些日子,嬷嬷就要出府了,宅子我已经买好了,家具摆设也齐全,锅碗瓢盆都有。这几日你抽时间去宅子里看看,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我说,我命人去准备。”   宁嬷嬷忙道:“福晋,这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能有个安身的地方就很好了!我一把老骨头了,用不上那些好东西。”   “东西算不得顶好的,只不过胜在是全新的,用着干净。等你出府的时候,我给你准备宴席送你,让秋香冰香她们去陪你住几天,给你暖暖房子。”   宁嬷嬷感激地不知如何是好,“这……福晋大恩,奴才这辈子都还不清,只能来世再报答了。”   宁嬷嬷要跪下给淑婉行大礼,淑婉忙让春儿扶住她。   “嬷嬷不要这样,这些年你尽心尽力做事,这是你应有的回报。我亏待谁,也不会亏待自己人。”   淑婉想了想又道:“夏儿在南方,我暂时不管她。春儿秋香冰香都不小了,也该成家了。这两年我也在看,前院那些奴才少有能配得上她们的,嬷嬷离开以后,帮忙打听打听,有没有那一等一疼媳妇的好男儿,介绍给我的三个丫头。”   春儿羞红了脸,“福晋!我是一辈子不嫁人的,我就在府里伺候你!若是嫁人了,我还怎么进来服侍您呢?”   淑婉叹道:“我又不是要发卖你,选人肯定要选你喜欢的。”   宁嬷嬷笑道:“春儿她们这样的品貌,配个做官的都使得,福晋放心,奴才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跟她们共事这么久,大概知道她们的喜好,奴才选人一定错不了!”   “行,你先看着挑人吧!”   宁嬷嬷叹道:“福晋,等奴才走了,三位姑娘也成家了,您身边岂不是无人可用了?小花还算不错,但她像闷葫芦似的,恐怕管不住别的小丫头小太监,还是得再提拔几个大丫鬟。”   淑婉也跟着叹了口气,“好丫头难找,之前秋香和冰香推荐的几个丫头,有的给了大阿哥,剩下的给了小阿哥。别的丫头要么不合我意,要么做事不利索。挑人也得靠缘分,再看看吧!平时伺候的人是够的,就是大事上帮不上忙。”   宁嬷嬷叹了口气,福晋说得容易,皇室宗族最容易发生大事了。   淑婉这边在安排人员调动,隔壁八阿哥府里,王侧福晋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衣服都没心思换,累得躺在了床上。   留在府里的两个丫鬟一个倒水,一个捧着木头盒子。   “侧福晋,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啊?”   王侧福晋叹道:“花样子,隔壁郡王府新来的格格给的。福晋看见了,让我照着花样子,给八阿哥做三双鞋,半个月后就要。”   捧着木头盒子的丫鬟嘭地把盒子摔在桌上,“半个月做三双鞋?这不是要您的命吗?给爷们做鞋,得绣花,得裁剪,针脚也得细密,这么费功夫,半个月能做一双鞋就很了不得了。”   奉茶的丫鬟骂道:“你这丫头,发了疯了!这可不是你撒气的地方!快看看桌子有没有砸坏,砸坏了你来赔吗?”   小丫鬟扁着嘴,轻轻把木盒挪开,“还好,没有划出印子。隔壁府里的格格真多事,闲着没事,她送什么花样子?我们侧福晋跟她有什么关系!”   王侧福晋疲惫地说道:“行了,别嚷了,让福晋听见,又是一场是非。隔壁府里的格格没有坏心,很可爱,很没心机的一个小姑娘而已,她喜欢我的针线,随便跟我聊了几句。她心眼实,想送我几本花样子而已。   如果福晋待我好,别说一箱子花样子,送十箱她也不会让我做鞋。她就是想磋磨我,这些年,我做的活计还少吗?”   王侧福晋说道:“把箱子打开,我看看是什么花样子。”   她挣扎着起身,往桌边挪去。   丫鬟扶着她走了过去,“侧福晋,您还是在床上歇着吧!我把花样子拿过去。”   王侧福晋笑道:“我现在不比从前了,以前伺候那位的时候,别说站一天不吃饭,站三天三夜都没事的,现在身子养娇贵了,动一动就觉得累。”   丫鬟眼睛有点酸,觉得侧福晋可怜。她不是身子养的娇贵,她是落胎加上福晋折磨,硬生生熬坏了身体。   箱子打开,丫鬟取出花样,王侧福晋翻看起来。   王侧福晋失望地摇头,“唉,跟家里的花样子也没什么不同,都是最近时兴的。”   丫鬟惊叫了一下,“呀!这下面有东西!是藕粉和油茶面!”   “侧福晋,这两样东西好!有了这个,您就不用饿肚子了。听说藕粉养肠胃,每天吃一碗,肠胃也舒服了!”   “可是……隔壁府里的格格为什么送这个呢?”   丫鬟把藕粉和油茶面拿出来,王侧福晋看着这些东西发愣。   两个丫鬟猜了起来。   “是不是丫鬟马虎,放错了箱子?”   “不会吧!郡王府的丫鬟做事这样不经心吗?”   “故意放的?她们怎么知道咱们侧福晋吃不饱。”   王侧福晋赶紧打断她们,“别乱猜了,是我狼吞虎咽吃点心,那格格自己看出来的。她是好意,想接济我。”   丫鬟们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她倒是好心,这样心善的人可不多。”   王侧福晋吩咐她们把东西收起来,“不许让别人知道,藏起来,以后实在顶不住了,偷偷吃一点。下次还不一定有这样的东西呢!”   “侧福晋现在要不要用一碗?”   “不了!今天不饿,你们出去吧!我想睡一觉。”   丫鬟们都出去了,王侧福晋坐在桌边发呆。   隔壁的格格送这个东西必定有缘由,今天宋格格和武格格对她也尤为热情,难道是……四福晋授意的?   王侧福晋点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若是没有四福晋授意,格格们明哲保身,没有人会理她的。一见如故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皇室里面,只有利用,没有感情。   就像八阿哥对自己似的,嘴上说得好听,但是每当八福晋磋磨她的时候,八阿哥就消失了。   王侧福晋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把耳坠发钗等物摘下去。   她知道,四福晋跟八福晋有过节,承蒙四福晋看得起,她得向四福晋展示自己可利用的价值。   会不会被八阿哥发现,被发现后八阿哥会不会杀了她?这些她全都顾不上了,只要能给八阿哥和八福晋使绊子,她心里就畅快了!   王侧福晋思考着能和隔壁沟通的方法,淑婉也在想办法往隔壁府里安插人手。   这种人最好家世干净,能待在后院,最好能经常和后院女眷搭上关系。   淑婉写了封信,传到江南,夏儿给她找了两个合适的人选。   第一个人是个寡妇,姿容秀丽,是个极好的绣娘,手艺好,做事利落痛快,很会讨大户人家夫人的欢心。   第二个人是个尼姑,长相慈眉善目,能把深奥的佛理讲得深入浅出,很会化缘。   夏儿打听到八阿哥在江南采买的管事,然后又转了好几个弯,那个采买主动把这二人请到了京城。   这二人在江南贵妇圈中有些名气,采买的人很放心,觉得自己办了一件好差事。   过了一个月,王侧福晋快熬瞎了双眼,才做好三双鞋,当然受到了八福晋的训斥。   眼看着要进八月份了,也该裁剪秋衣了,八福晋从不在裁衣服做首饰这种明面的事情上刻薄人。正好府里有个新裁缝,八福晋让她去量尺寸,这就方便了裁缝和王侧福晋见面了。   量尺寸的时候,裁缝借着量衣裳的遮挡,往王侧福晋手里塞了一张银票,还小声告诉她,实在过得辛苦,可以求神拜佛。   很快,王侧福晋借口礼佛,又跟尼姑搭上了线。   淑婉靠裁缝和尼姑与王侧福晋通讯往来,目前王侧福晋提供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消息,并没有什么用处,淑婉也不知道将来王侧福晋会不会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些日子里,除了王侧福晋的事,淑婉还张罗着送宁嬷嬷离开。   当初答应宁嬷嬷让她退休,现在当然要履行承诺。   淑婉在宁嬷嬷的房间里安排了席面,府里大大小小的管事不管忙还是闲,都过来敬了杯酒。   淑婉也到场了,吃了一杯酒,给宁嬷嬷撑面子。   府里上下再次感慨福晋待人厚道,手头大方,从来不打人。当然了,这些人还得在心里抱怨一句,跟着四阿哥就没这样好了。   福晋都去送行了,后院的格格们也去吃了杯酒。   回去的路上,宋格格和武格格小声嘀咕。   “咱们俩在宫里住了几年,出宫住了几年,宫里宫外见过这么多人,就数咱们福晋最大方了。一个老嬷嬷罢了,出府给买宅子,以后按月发银子,虽然无儿无女吧!但宁嬷嬷认了干女儿,将来也算有依靠了。”   武格格叹道:“唉!可不是嘛!说句上不得台面的话,有时候我都想做福晋的丫鬟了。”   做丫鬟将来可以嫁人,不嫁人等熬到老了,有钱有房,这多好啊!她们做了格格,吃穿是不愁了,但是这辈子也望到头了,没什么变化了。   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听不太清楚,但是隐隐约约听到几个词,大概能猜到宋格格她们说的话。   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对视一眼,心思有些浮动。   宁嬷嬷欢送宴结束后,淑婉挑了一个好日子,送宁嬷嬷出府。   过了几日,淑婉觉得府里的格格们殷勤了许多。   以前初一十五来请安,现在这几位格格每天早上都来。她们来的时间也巧妙,都是四阿哥刚出门的时候。   宋格格是带着大格格过来问安,让大格格给淑婉表演一下昨天学到的东西。   大格格浑身僵硬,像是过年时候被推出来表演的可怜小孩。   淑婉笑道:“大格格过来,别听宋格格的,你读书骑射是为了明理健体,不是用来表演的。你有了强健的体魄,有了饱读诗书的气质,这样就足够了。”   大格格感激地点点头,“是,女儿谨记额娘教诲。”   宋格格知道自己做了蠢事,连忙替自己描补。   “哎呀,我没见识,不懂这些,还是福晋明理,大格格在我这里,都耽误了。都是福晋这些年辛勤教导,大格格才没让我养坏了。呵呵……”   宋格格上前轻轻推了推大格格,“以后跟着福晋好好学,你能学到福晋三分,就够你受用一辈子的了。”   大格格觉得宋格格怪怪的,但她也不能拆亲娘的台。   她只能干巴巴地笑:“是,我记住了!”   淑婉想了想说道:“大格格也确实到了学管家的年纪,之前你的院子都是自己来管,我看你管的很不错,现在也该学着管更大的院子了。”   宋格格更加激动,“跟着福晋学,大格格肯定错不了!”   她又催大格格谢恩,“快谢谢福晋,你说以后好好学,不辜负福晋的期望。”   淑婉抿抿嘴,嫌弃宋格格肉麻。   “行了,别说话了,去,坐那点心去!”   宋格格干笑着退下,武格格又上前了。   “眼看着要入秋了,秋天干燥,奴才接了许多荷叶上的露水,又用了蜜糖,白梨,红枣,枸杞,桂圆等物,给福晋炖了一碗梨汤。”   淑婉回想了一下学过的知识,心里在想露水到底干不干净。   “我刚用过早膳,不是很饿,你先放着吧!”   武格格失落地冲淑婉眨眼睛,“是,奴才下次换个时间给您煮汤。”   说完哀怨地下去了。   耿格格笑道:“武姐姐好细心,奴才不会做梨汤,但是会吹笛子。福晋,今日天气不错,风和日朗,您要不要听一曲?”   淑婉挑眉,“这……不听了,等中秋时候,你再吹吧!到时候阿哥也在,大家伙都在。”   耿氏也哀怨起来,谁要吹给四阿哥听呢?四阿哥又不分宅子,不送口红……   钮祜禄氏送上一双花盆底鞋,“我不如宋姐姐,有生儿育女的功劳,也没有武姐姐的厨艺,更没有耿姐姐有才华。奴才只会做一些针线活,这是奴才进府以后才开始做的鞋子,福晋要不要试一试?”   众人都看了过来,钮祜禄氏做的鞋精致极了。侧面是玉兔捣药的图案,还有祥云环绕。脚尖是一颗红宝石,旁边坠着短短的珍珠流苏。   想来穿上这双鞋,走路的时候红宝石闪耀,珍珠流苏跟着晃动,一定可爱极了。   淑婉见过了许多好东西,看见这双鞋也爱不释手。   “好精巧的手艺,好细的心思。”   宋格格笑道:“钮祜禄妹妹真大方,红宝石的成色真不错,哪里来的红宝石?家里陪嫁的吗?”   宋格格心里把她骂得狗血喷头,又是这臭丫头,看着脸圆圆的,像个憨厚的人,怎么心机这样深?做鞋子?真是废了好大功夫!   耿格格和武格格心里也不畅快,做鞋罢了,好像谁不会似的。不就是手艺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钮祜禄氏连忙解释道:“宋姐姐误会了,按照规矩,我是不能带嫁妆的。出嫁的时候,额娘偷偷塞给我一百两银子,再没有别的了,这个我不敢瞒着福晋!   这鞋子上的红宝石,是从福晋送我的头面上拆下来的。我看这红宝石颜色好,想着我是不配用的,也只有福晋配用它。”   说完钮祜禄氏展颜一笑,又露出可爱的小酒窝。   耿格格心中危机感很重,看来她一直小瞧了钮祜禄氏。她想着一起进来的,大家互相照应,可以和宋格格武格格这种老资历能对抗一下,没想到钮祜禄氏自己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她帮忙。   她看着天真幼稚,但她很会说话。   说出红宝石的来历,也把自己私有的嫁妆过了明面,这样不藏私的样子,想来福晋是喜欢的。   对了,她还夸福晋一通,说只有福晋配用红宝石!   耿格格想到自己首饰匣子里的红宝石发簪,心里有些难受。她怎么就想不到这样的好主意呢?   淑婉笑道:“好了,首饰而已,没什么配不配的,给了你,你就用,我喜欢看你们打扮漂漂亮亮的。”   淑婉吩咐道:“来人啊!给钮祜禄格格拿一套首饰过来,把那个头面补上。”   宋格格等人更恨了,钮祜禄氏她还赚了! 第115章   后院格格们的四人小团体出现裂痕了。   钮祜禄氏凭一己之力, 集中了其他三位格格的仇恨。其他三位格格彼此之间也不能再信任,大家都是勾引福晋的小妖精,彼此之间只能竞争, 再没有合作的可能。   宋格格不太沉得住气,她忍不住讥讽道:“钮祜禄妹妹虽然年轻,但心思灵巧,我们是远远比不上的。”   武格格笑道:“是啊!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 可没有这么多心眼。”   钮祜禄氏脸上一白,无措的样子像一只可怜的小白兔。   武格格连忙道歉,“哎呦, 妹妹别恼,是我不会说话, 我说你心眼多是夸你呢!没有说你蓄意讨好的意思!”   钮祜禄氏勉强点点头,“是, 我明白姐姐是有口无心的。”   耿格格笑道:“武姐姐也太小心了,钮祜禄妹妹不是小气的人,绝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   钮祜禄氏微微侧着头,这个角度正好能让淑婉看见她眼里的水光。   “是,闲聊罢了, 我不介意这些的。”   淑婉:“……来人, 把窗子打开,通通风, 我有点闷。”   这屋子里的绿茶味道超标了, 真让人受不了。   宋格格三人是咄咄逼人,当着面阴阳怪气的茶, 钮祜禄氏是以退为进的散发茶香, 算起来还是钮祜禄格格技高一筹。   美人们为了自己争风吃醋, 这种艳福淑婉实在无福消受。   “跟你们聊聊天还蛮有趣的,可惜我这里事情多,抽不出时间。”   四位格格闻弦音知雅意,宋格格忙起身道:“不敢耽误福晋的正事,我们先走了,福晋闲了就叫我过来解闷。”   钮祜禄格格怯怯地说道:“奴才没有才干,只会做些针线活,福晋有需要尽管吩咐下来,奴才一定尽心尽力。”   淑婉笑着点头,“好!你们都回去吧!”   四位格格离开正院,刚出了院门,宋格格就开始摆前辈的谱了。   “钮祜禄妹妹,我是府里的老人了,又比你年长,有些事我得叫你知道。”   钮祜禄格格乖巧地说道:“姐姐有话请讲。”   “这做人呢!不能太掐尖要强!你是新人,太露脸可不是好事。”   钮祜禄格格装傻,“谢谢姐姐教诲,可是……我也没做什么露脸的事啊!”   “你!”宋格格气得不知该怎么说她。   她总不能直说,钮祜禄格格做了鞋子讨了主母欢心,把她压下去了。宋格格也是要面子的!   宋格格甩了甩帕子,“妹妹听不懂就算了,我是好言相劝,妹妹悟性不好,我也没办法!”   武格格上下扫一眼钮祜禄格格,也甩着帕子离开了,连招呼都懒得打。   钮祜禄氏看向耿格格,耿格格笑了,“妹妹的心智城府,我这辈子都赶不上,妹妹真让人刮目相看。”   钮祜禄格格带着哭腔说道:“耿姐姐,你怎么也……我不是……”   耿格格冷笑,“妹妹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我乏了,先回去了,妹妹慢慢走吧!”   其他三位格格都走了,钮祜禄氏吸吸鼻子,慢吞吞地挪回自己的住处。   耿格格已经回到自己的屋里,还紧闭了门窗。   钮祜禄格格往她房里看了一眼,又落寞地收回视线。   回到房里,钮祜禄氏的丫鬟哄她开心。   “格格,府里是福晋管着,讨好福晋总没错的。您别烦恼,耿格格她们嫉妒您呢!”   钮祜禄格格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可是……我跟耿姐姐一起进府,耿姐姐一直很照顾我,她今天生气了,我怎么办好呢?”   丫鬟:“那……您以后帮着她些呗!您帮她几次,想必耿格格就消气了。”   钮祜禄格格点点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唉,我心里有些乱,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丫鬟听话地出去了,钮祜禄格格支着额头,一副愁肠满肚的娇弱样子。   屋里安静下来,钮祜禄格格趴门缝往外看,见附近没人,拿出纸笔来,坐在桌前写写画画。   福晋不爱奉承话,不爱武格格的雪梨羹,也不爱附庸风雅听笛声,只喜欢自己的鞋子。如此看来,福晋是个务实的人。   钮祜禄格格在心里琢磨,想得到福晋的注意,必定要做出一些成绩,让自己变得有用。   可是她待在后院里,出不去大门,她能做什么有益于福晋的事呢?   帮着福晋管家?这肯定不行!福晋大权在握,她吵着帮福晋管家分忧,那不成了夺权了?不仅不能得到福晋赏识,还会得罪福晋。   像丫鬟似的伺候福晋?恐怕也不行,福晋未必信得过她,她出力也讨不到好。   还给福晋做鞋袜?福晋身边不缺做鞋袜的人,也未必稀罕自己的手艺。   钮祜禄氏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帮福晋试用胭脂水粉比较有前途。   这些胭脂水粉是福晋的生意,她不会插手重要的部分,只是提些意见而已。若是意见提的好,福晋肯定会自己另眼相待的!   想到这里,钮祜禄氏有些激动。   她取来梳妆台上的胭脂,从包装到使用,再到卸妆,反复使用,写下自己的感受。   她心想,做事就要做到极致,她要把凝妆阁之前的礼盒包装都找来,研究一下凝妆阁的包装特点。   她还要琢磨一些新奇的包装方式,让人觉得又有趣又实用的。这肯定不是一拍脑袋就能想出来的,她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让福晋对自己刮目相看!   钮祜禄格格躲在房里偷偷努力,非常专注自家,争取把别人比下去。   雍郡王府的后院安静了几日,不仅仅是钮祜禄格格想要偷偷卷死别人,另外三位格格也不甘示弱,都在铆足了劲儿,争夺福晋的注意。   几天以后,下午接近傍晚时分,四位格格又来请安。   淑婉看见她们四个就想笑,还有一点点烦恼。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宋格格笑道:“晨昏定省,当然是早上要请安,晚上也要请安的。以前福晋体恤我们几个,请安都是能免则免。可是我们不能不惜福,该过来请安是不能落下的。”   淑婉免了她们的请安是懒得接待她们,她忙着呢!哪有时间和空闲跟她们闲聊?   “不必了,请安时间按照我说的来,不许胡乱更改。”   这个语气有些重了,几位格格连忙答应下来。   武格格笑道:“福晋,昨天奴才娘家兄弟送来一些土产,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但都是奴才娘家田庄上自己种的,比外面买来的干净。奴才带来一些,福晋尝个新鲜吧!”   “你兄弟能送来多少?你自己留着吃吧!”   武格格正色道:“那怎么能行?奴才身无长物,一根针一根线都是福晋赏的。这些年福晋待奴才这样好,奴才得了一根小草棍也是要拿出来孝敬福晋的。不论福晋稀不稀罕,我拿出来,自然是我的一片心。”   宋格格撇撇嘴,呸!真肉麻!   淑婉也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热烈的‘告白’。   “好,这是你的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武格格展颜一笑,很是欢喜的样子。   这时候,耿格格也笑了,“真是巧了,武姐姐家里送东西,奴才家里也送了东西过来。前些日子,奴才弟弟买到一柄漂亮的剑,还没有开刃,但剑身漂亮,挂在墙上做装饰也好看的。   奴才想着,这样的好东西白放在我那里就可惜了。福晋日日习武,宝剑配英雄,这柄剑还是送给福晋合适。”   她的丫鬟奉上宝剑,春儿捧过来给淑婉看。   剑鞘朴素无华,抽出剑来,寒气森森,剑身宛若一泓秋水,这锻造技术确实不错,给它开了刃必定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好剑。   淑婉满意点点头,这东西放在武格格那里确实不合适。她是格格,屋里挂一柄剑是什么意思?刺杀郡王吗?   耿格格送这个也是冒着险的,她觉得送礼就得投其所好,福晋喜欢练武,应该会喜欢刀枪棍棒。为了得到福晋的青睐,冒一点险也是值得的。   淑婉毫不犹豫地把剑收下了,“确实是好剑,你费心了。只是以后你和武格格不要随便传递东西了。”   武格格和耿格格连忙答应下来,宋格格笑道:“耿格格年纪小,刚进府,不知道规矩情有可原,武妹妹是府里的老人了,忘了规矩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武格格看向宋格格,“我是为了哄福晋开心,即便被责罚了,我也心甘情愿。我不像姐姐,总是守着规矩,什么也不做。”   宋格格:“你!我……我是在教养大格格,哪像妹妹这么闲!”   宋格格嘲讽武格格没有子嗣,武格格心里有点酸,但很快又释然了。   不就是没生孩子吗?等我攀上了福晋,她会给我解决养老问题的!就像宁嬷嬷一样!   在福晋面前,宋格格和武格格不敢放肆大吵,她们互相瞪了对方一眼,谁也不理谁了。   钮祜禄格格这时候开了口,“福晋……您送来的胭脂水粉,奴才每天都在用。奴才有些不甚明了的小问题,想问问福晋。”   淑婉稍微提起一些兴趣,“哦?你说说看。”   “这次的胭脂换了新的盒子,这盒子方方的,看着真好看,只是似乎有些漏气,若是下雨,胭脂就会受潮,若是干燥,胭脂就会裂开。这是奴才没有用对吗?”   淑婉命人把自己的胭脂拿过来,这几日没有下雨,确实有些干裂。   “不是你用的方式不对,是盒子的问题,我会命人去改的。”   淑婉打量着钮祜禄氏,倒是对她高看一眼。   她不至于那样昏聩,众人的讨好她看在心里。她也知道格格们讨好她不是因为自己的人格魅力,大家是看见宁嬷嬷美好的退休生活,加上府里进新人刺激的,上进心被激发起来了。   可惜宋格格她们的讨好都没有落到实处,只有钮祜禄格格的讨好是淑婉所需要的。   钮祜禄格格又问了几个问题,淑婉一一回答了。   问完所有的问题,钮祜禄格格腼腆地笑了笑,“打扰福晋了,奴才实在没什么见识,问了许多蠢问题。”   淑婉笑了,“你问的问题都很好,以后再遇到类似的问题,你直接写下来,交给春儿,她会处理的。”   淑婉心中赞叹,钮祜禄格格真是个妙人。急上司之所急,不仅帮淑婉使用产品,她还很懂话术,没有直接指出产品的不好,急着夸耀自己的才学。她绕着弯子说自己没见识不会用,成全了上司的颜面,真是个厉害小姑娘。   淑婉把钮祜禄格格夸了一通,然后命人去库房取东西,赏武格格耿格格送礼,赏钮祜禄格格的识趣,宋格格搭个顺风车,也蹭了波赏赐。   宋格格拿着赏赐都觉得臊得慌,她哀怨地说道:“福晋是有了新妹妹,就忘了旧妹妹了。”   淑婉汗都快下来了,这怎么话说的?怎么感觉自己变成渣男了?   这时苏培盛掀起门帘,四阿哥从门外走了进来。   “旧人?新人?你说说福晋怎么忘了你了?”   宋格格见了四阿哥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给王爷请安,奴才失仪,请王爷见谅。”   四阿哥不耐烦地摆摆手,把几个格格都赶出去了。   “没事不要出来乱走!少到正院来给福晋捣乱!”   格格们一哄而散,淑婉命人兑热水过来,亲自拧帕子给四阿哥擦脸。   “今日谁惹你不高兴了?怎么火气这么大?”   四阿哥把毛巾扯下来,瞪着眼睛看她。   四阿哥的眼神让淑婉心虚,这眼神怎么像捉奸时候的眼神呢?   “你跟后院格格们相处得挺好啊!”   淑婉:“还行吧!她们都怕我!”   “怕?”四阿哥似笑非笑地把洗脸巾扔进水盆里,“我看不像是怕,像是招来的蜂,引来的蝶。”   淑婉:“你……是不是早就回来了?就站在外面偷看来着?”   四阿哥:“若是像往常一样回家,我还看不到这个热闹呢!哼!”   四阿哥大踏步坐在榻上,命春儿小花出去泡茶。   他气哼哼地说道:“这个送你土产,那个送你宝剑,还有人为你争风吃醋,你艳福不浅啊!”   淑婉:他急了,他急了!他觉得脑袋绿了!   “哎呀!你想多了!我们都是女的,她们在我手底下讨生活,当然要讨好我喽!”   淑婉耐着性子哄四阿哥,“是你误会了,我最最喜欢的是你啊!她们算是什么,一群庸俗脂粉!”   四阿哥太了解淑婉了,她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在哄人。   “你多了一双鞋,是钮祜禄氏做的对吧?”   “恩,是啊!”   四阿哥:“今日她们又送你宝剑和土产了?”   “恩,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淑婉笃定地说道,“这些东西我看都不爱看,我还是最喜欢你送我的东西!”   四阿哥点点头,“很好!来人!”   苏培盛连忙进来,“爷您有什么吩咐?”   “你派人往五公主府里走一趟,福晋要送公主一些东西,一些土产,一柄宝剑,还有一双鞋子!”   苏培盛听见这些东西愣了一下,一般送礼都有个由头,或是府里得了某样东西,分一些出来馈赠亲友。   又是土产,又是宝剑,又是鞋的,天南海北,挨不着边,郡王这是想做什么呢?   苏培盛忍不住发愣,四阿哥训斥道:“你耳朵聋了吗?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苏培盛连忙躬身认错,“郡王息怒,奴才这就去送东西!”   淑婉扯了扯四阿哥的袖子,“土产宝剑就算了,我还没用过,那双鞋子,我已经试过了,再给妹妹用不太好。再者那是我的尺寸,妹妹未必能穿的进去。”   四阿哥瞥了她一眼,“没关系,妹妹穿不了可以拿去赏人。不想赏人,那就拿去剪了扔了,都使得。咱们这样的人家,浪费一双鞋也不算什么。”   淑婉:“……”   淑婉白了四阿哥一眼,“阿哥,你……是不是嫉妒我啊!”   四阿哥被气笑了,“我嫉妒你?你昏了头了!”   “你的小妾都听我的话,你嫉妒我了是不是?”淑婉笑着去摸他的脸,“还是说……你吃醋了!”   四阿哥拨开她的手,“你想得挺美!”   淑婉想了想,起身倒了碗茶。   她眨巴着眼睛给四阿哥抛媚眼,翘着兰花指把茶递过去。   “相公请喝茶!”   四阿哥把茶接过去,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胳膊,“你正常一点。”   四阿哥骂人,淑婉也没生气,她甩了甩帕子,掐着嗓子说道:“爷,如此良辰美景,我给阿哥跳一支舞吧!”   “不看,没心情!”   淑婉站在地上,开始表演精分。   “你这小妖精,凭你的姿色,也想爬爷的床吗?”   “你又比我强了吗?你要给爷跳舞,也不摸摸自己的腰,粗的像水缸,你扭得起来吗?”   “扭不起来总比不会扭要好!”   “我才不稀罕呢!我是正经良家女子,才不会以色侍人!”   说着淑婉勾住四阿哥的脖子,“我只会伺候阿gie gie。”   四阿哥被淑婉的表演弄得哭笑不得,“你又弄什么景呢?”   “没什么啊!”淑婉笑道,“我也想过,阿哥一直守着我,大约是会枯燥的。今日借着格格们的事情生气,未必是生格格的气,实际上还是气我太霸道了。我呢,霸道的性子是改不了的,只能让阿哥感受一下妻妾环绕的滋味。”   淑婉趴在四阿哥的肩头问他,“怎么样啊?妻妾环绕的感觉好不好啊!”   四阿哥心道:要什么妻妾环绕,有你一个就够闹了!   稍晚些时候,淑婉在屋里卸妆,四阿哥借口透气,把苏培盛喊了过来。   “你去警告那几个格格,让她们离福晋远点!福晋人忙事多,她们不来,福晋还能多歇息一阵子,她们过来,福晋还得应付她们!哼,这几个格格,一点眼色都没有。”   苏培盛把这事记在心上,但内心深处还是很同情格格们的。   真可怜啊!格格们不仅沾不到四阿哥的边,想投靠福晋,却连福晋的边也沾不到了。   四阿哥警告几位格格,到底是怕她们打扰福晋休息,还是嫌她们太黏着福晋,这事不好说,这事四阿哥的脑海深处的想法,不好探究。   时间过得飞快,淑婉提拔上来几个宫女,还给她们改了名字。一个叫小草,一个叫小蝶,一个叫小燕,名字简单容易记,和小花是配套的。   新提拔的宫女伺候人是没问题的,只是年纪都太小,做事也不够圆滑,还得多历练。   又过了不久,九福晋那里传来好消息,她有了身孕。淑婉跟她关系不错,特意过去道喜,还跟她分享了一些孕期经验。   十月份,天气有些冷了,十三阿哥娶亲。宫里一切都准备妥当,四阿哥想帮忙,也没什么可帮的,只能多送些礼物,以示祝贺。十三福晋是个很爽朗的人,看面相是个好相处的人。   除了这两件事,年尾这几个月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没什么可说的。   到了康熙四十四年,皇上又要进行第五次南巡,太子,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随行。   淑婉给四阿哥收拾行李,她已经做得很顺手了。   淑婉一边做事,一边抱怨道:“屋里就咱们俩,有些话我就直说了。皇上也挺能折腾的,好好的,又去南巡。”   快步入老年了,还闲不住呢!   四阿哥说道:“这种话,屋里没有外人,你也不该说!你别收拾了,有宫女呢!这些小事让她们去做!”   “你越往南走越热,她们不知道带哪件,宫女收拾衣裳也是我站在一旁指挥,还不如我自己翻箱子呢!”   淑婉把衣服拿出来,四阿哥顺手接过来放在旁边。   “唉,这倒是像平常百姓人家,妻子事事亲力亲为,丈夫过来帮忙。”   淑婉心道,平常人家也没这么多衣服,这么想能让你开心,你就这么想吧!   四阿哥说道:“唉……这次南巡,我是不想去的。”   “怎么?这次南巡有危险?”   四阿哥叹道:“危险倒不至于,只是在皇阿玛身边得小心点,说话做事要比平常小心百倍。”   “你仔细跟我说说。”   四阿哥:“我打听过来的消息,皇上本不愿意南巡,觉得劳师动众,打扰沿途百姓。但太子和朝中大臣总是鼓动,皇上不想驳了太子的面子,所以才有了这次南巡。   这次南巡,皇上和太子必定会产生冲突,到时候我和老十三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啊!” 第116章   淑婉不想让四阿哥陪皇上出巡了, 车马劳顿不说,还要夹在皇上和太子中间,这也太难了!   “要不……你装病别去了……”淑婉说道。   四阿哥笑着摇头, “怎么装?皇上肯定会派太医过来, 万一看出破绽, 我们也不用活了, 这是欺君!”   淑婉不屑冷笑,“欺君?天底下谁不欺君?宫里宫外,不论宫女太监还是王公大臣,大家在皇上面前都只说他爱听的话。这两年太子越来越不像样子, 我每次进宫请安都躲着太子妃,生怕她提一些我做不到的要求。”   四阿哥无奈地摸了摸脑袋,“行啦!别抱怨了!”   皇上和太子,哪一个他们都得罪不起。   “躲是不能躲的, 躲得了第一次,躲不了第二次。人在官场,如逆水行舟, 不进则退, 不能因为麻烦就事事都躲。我虽然没有大志向,但也得为了康宝和小宝考量。我进一步, 他们将来就轻松许多。”   淑婉说道:“你想得蛮长远的,康宝小宝又不是没长脑子, 将来让他们自己打拼去, 别惯着他们!”   四阿哥笑道:“我当然希望儿子们争气,可惜在朝堂上, 没有我铺路, 他们很难出头。你算一算, 我们兄弟那么多人,皇上给我们封爵位分佐领都不够呢!哪有多余的匀给孙子?”   “瞧你说的,将来这天下都是……”   “都是什么?”四阿哥问。   淑婉有些不自然地垂下头,她想说,将来天下都是你的,你儿子的前途差不了。但想到四阿哥现在还没有夺嫡的心思,她连忙把话咽了回去。幸好她反应及时,不然没办法解释。   “嗯……我是说,将来天下都是太子的,分不分的,还不是太子说了算。前些年你帮着太子,近几年变得淡淡的,将来的事很难说,我也不希望你跟太子走得太近。”   四阿哥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心事。   淑婉继续收拾衣服,一会儿让春儿她们把衣服装起来。   “等你到了江南,夏儿会去给你请安,你有不清楚的事情只管问她,她消息灵通着呢!”   四阿哥回过神来,笑着答应了。   “娶妻娶贤,这话果然不错,有你在,我真是省心。”   淑婉笑道:“这不叫娶妻娶贤,这叫老婆少,麻烦少。如果你有一堆小老婆,一堆庶子庶女,你看我管不管你!”   淑婉扔下衣服,坐在四阿哥身边揪他的耳朵。   “听说江南女子温婉可人,你去了南边,给我小心着点,管好你自己!”淑婉冷笑,“现成的例子在那里摆着呢!你看看五阿哥和五福晋就知道了。”   这些年五福晋赚了不少银子,但一文钱都没给五阿哥花。五福晋没有孩子,将来这些银子便宜了淑婉,也不会便宜五阿哥和他的庶子庶女。   四阿哥故意气淑婉,“哎呀,江南水乡,吴侬软语,这恐怕忍不住啊!”   淑婉气得捶他,“忍不住也得忍!”   四阿哥握住淑婉的手笑了起来,“好啦!你就放心吧!我陪皇上出去那么多次,什么时候闹出过事来,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   “哼,这话还差不多。”   淑婉给四阿哥收拾了行李,过完二月二,皇上带人南巡,京城好像都冷清下来。   淑婉命人守住门户,不见外客,也不许府里的人随便出去。   到了二月十五,淑婉进宫给德妃请安,正巧十三福晋也在。   十三福晋上面没有婆婆,因为德妃曾养过十三阿哥两年,再加上十三阿哥和四阿哥交好,所以十三福晋经常来给德妃请安。   淑婉先给德妃行礼,然后跟十三福晋互相见礼。   德妃娘娘叹道:“今日太后身上不爽利,免了请安。”   淑婉忙问道:“太后哪里不舒服?可请了太医?”   “传话的宫女说,太后昨天吃了凉的东西,肠胃不太舒服,不是什么大毛病。太医也看过了,开了丸药,太后吃了舒服多了。”   十三福晋双手合十连声念佛,“幸好没事……”   不怪十三福晋大惊小怪,太后上了年纪,皇上又不在京城。若是这个时候太后得了重病,她们这些留在紫禁城的人恐怕落不了好。万一皇上动怒,嫌弃她们没有照顾好太后,那她们多冤啊!   淑婉劝她们别担心,“初春的时候,天气还是阴冷阴冷的,太后只是受了凉,我想过两日应该就大好了。若是不成,咱们再请医问药,轮流侍疾。”   德妃点点头,“也只能如此。”   十三福晋问道:“不知皇上南巡结果如何,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她和十三阿哥成亲没多久,十三阿哥就陪皇上出巡了。临出发前,十三阿哥唉声叹气,似乎有心事,她开口问了,十三阿哥又不肯说,搞得十三福晋心里很不安稳,总是担心。   德妃笑道:“我近二年记性不好,差点忘了跟你说了。皇上他们马上就到江南了,等皇上巡视完河堤,大概三月末就能回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也都好,十三阿哥还胖了一些呢!”   十三福晋腼腆一笑,只要十三阿哥没事就好。   十三福晋是个识趣的人,淑婉进宫,她们婆媳一定有体己话要说,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留给德妃和淑婉说话的时间。   屋里没有别人了,德妃叹了口气,“你们最近小心一些,你们那些小心思,小暗线都收一收。也不要再往宫里传递消息,我也不会再派人给你传消息。”   淑婉心里一紧,“额娘,这是怎么了?要出事了吗?”   “唉,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心里很慌。”德妃说道,“皇上有个习惯,在外出巡,偶尔会写信给后宫嫔妃。我收过许多信,有时候我看完皇上的信,心里就会发慌,等皇上回来就会出现不好的事。那次太子病了,皇上中断南巡就是这样,他回来没多久就处置了索额图!”   德妃说得挺玄乎,淑婉都觉得后背发凉了,娘娘你直觉太准了吧?   “额娘别慌,四阿哥向来安分守己,皇上龙颜大怒,也不会冲着四阿哥来。再者宫里谁没有眼线呢?九阿哥做起了生意,赚的银子不比我少,听说他用银子开路,宫里许多太监都帮他传递消息呢!   您且安心,近几个月,我做事会更加谨慎。只为了让您不再心慌,我也会听您的话!”   “好孩子,你信我就好。”   德妃也觉得自己直觉要出事的说法太玄乎,太扯了,难为淑婉能信得着她。   淑婉笑道:“我觉得,人在写信的时候,感情自然而然流于纸上。皇上心情畅快写出来的信,读起来肯定是通顺舒畅;皇上心情压抑的时候,写出来的信肯定是压抑无趣的。而且皇上千里迢迢送回来的信,娘娘必定是读了又读吧?久而久之,自然能在不经意间体会圣意喽!”   所以说,哪有什么直觉第六感,你就是把情书琢磨透了。   德妃摘下手里的手串砸在淑婉身上,“好啊!你还调侃起我了!”   淑婉茫然地说:“我哪有调侃您?我是在解释您为什么心慌啊!”并没有调侃你熟读情书的事。   德妃气得骂人,淑婉捡起手串,戴在自己手腕上。   “多谢额娘赏,哎呦,这珊瑚手串真漂亮,以后我得天天戴在身上!”   德妃骂道:“快滚出去吧!看见你就来气!”   淑婉笑着行礼,“那媳妇告退啦!改日再来看您哦!”   德妃抓起茶盏作势要砸,淑婉后退几步连忙跑了。   德妃气得哭笑不得,她放下茶盏叹道:“这儿媳妇,体贴的时候真体贴,气人的时候也太气人!”   淑婉回到家里,立刻安排宫里的眼线蛰伏起来,连胭脂铺子在宫外的眼线都安静下来。   对于德妃的直觉,淑婉半信半疑。她相信直觉的存在,却不敢保证直觉永远都是准的。   只是宫里的事情干系甚大,她不敢让四阿哥身上沾上半点污迹,她宁愿小题大做,也不敢放松警惕。   到了月底,皇上突然派人回京,下旨不许宫女和太监认亲戚,叔伯,兄妹,姐妹都不行,违者严惩不贷。   有几个宫女太监被抓了典型,关进了慎刑司。   说起来不巧,四阿哥之前安插的一个宫女就被抓了,据说九阿哥那边也折损了人手。   淑婉心里有点急,又不敢轻举妄动。   主动救人是不成的,那样就是不打自招了。不救人也不成,万一宫女受不住拷打折磨,说出一些对四阿哥不好的话怎么办?   淑婉提前做了准备,没想到还是准备了个寂寞。   谁能想到皇上不去揪出自己身边的眼线,反而是抓结亲戚的典型呢?   淑婉愁的想揪头发,她打算进宫一趟,问问德妃有什么办法。   没想到还不等她求助,德妃就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个宫女被打了几板子,现在正在养伤,等养好了伤,可能差事会被别人顶掉,但好歹命保住了,也没人察觉到她跟雍郡王府的关系。   “这……额娘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德妃冷笑,“我怎么知道的?乾清宫的小太监跟我说的,就是以前给你养狗的小太监。”   “哦,小宁子啊!”   德妃叹道:“多亏了他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你我都不方便出面。小宁子在乾清宫混得不错,他说那宫女之前帮过他,塞了许多银子,各处打点一下,人自然就放出来了。也亏得皇上不在宫中,下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和他计较。”   淑婉偷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算糟糕。 第117章   淑婉感叹道:“多亏小宁子, 我派人给他送点银子去,他自掏腰包救人,我不能让他吃亏。”   “蠢材!”德妃冷声骂道, “小宁子本来就是你们府里出去的,你和四阿哥很应该跟他避嫌, 一辈子不见面才好。现在他以私人的名义救了宫女,你巴巴地送钱去,这不是故意惹人怀疑吗?   小宁子为什么不传信到雍郡王府, 而是想办法把话传到我这来,还不是为了避嫌?你还不如奴才机灵!”   淑婉讪讪地笑, “是哦!我一时情急, 没想到这个。”   “我看你不是没想到, 你就是糊涂!”德妃抱怨道,“你们后院的几个格格都不是机灵人,你平时说一不二,在家里事事都以你为尊,使得你做事都不谨慎了!   这是皇宫,不是你的郡王府,你说话做事要担着一百个小心, 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淑婉连忙承认错误, “是是是, 额娘教训的是。”   德妃抱怨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还是不让人省心!我早就说了, 你给四阿哥多纳几个妾, 没事跟她们斗一斗, 经常动动脑子, 你总是不听, 现在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吧!”   淑婉:“……”聊得好好的,怎么又提到纳妾的事情上了?   德妃又道:“脑子越用越灵活,像你这样,迟早有一天脑子会僵掉!”   淑婉还能怎么办?只能是是是,好好好,您说得对。   她真是奇了怪了,德妃娘娘是不是精神分裂。有时候关怀慈爱,教导淑婉人生道理,像个慈母,有时候又凶巴巴的,逼着淑婉纳妾,做足了恶婆婆的样子。   德妃瞪了她一眼,打发淑婉回家去,“你守好门户,安心等四阿哥回来。没事就不要进宫了,我这里一切都好,用不着你操心。”   淑婉听了婆婆的吩咐离宫回家,之后的一段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又焦心地等了些时日,总算等到皇上圣驾回銮。   四阿哥先送皇上回宫,过了晌午才回到家里。   淑婉带着孩子和小妾们在门口迎接他回家,众人行礼问安,四阿哥进门先扶淑婉起来。   淑婉问道:“阿哥,南巡可还顺利?”   “托皇上洪福,一切顺利。”   淑婉飞快地打量他,见他精神不错,身材也不见消瘦,这才放了心。   其他人很快就散了,四阿哥回到正院,淑婉早就准备好了洗澡水,让他泡泡澡,解解乏。   沐浴更衣后,四阿哥躺在床上睡了过去,一直睡到太阳落山才悠悠转醒。   淑婉准备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还烫了一壶热热的烧酒。她把宫女太监都打发出去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次南巡真的顺利吗?”   四阿哥抿了一口酒,长舒一口气,“皇上说顺利,大臣说顺利,我们也只能说顺利。”   淑婉明白了,所谓的顺利,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   她给四阿哥舀了碗汤,四阿哥捏着勺子,搅着汤却不喝。   “皇上南巡是为了巡视河工,我和老十三跟着走了一圈,河工修得稀烂,还占了许多良田。拿出图纸一看,河工与图纸毫不相关。”   淑婉担忧地说道:“皇上肯定是龙颜大怒吧!”   “没有,皇上忍了,没有发作。”   淑婉皱眉,“这都能忍?”   四阿哥冷笑,“因为江南的河工是太子的人修的。”   淑婉更加不能理解,“就是太子亲自修的又怎样?河工修的不好,到了雨季,会有多少百姓受灾?劳师动众修了河堤,最后一场大雨冲垮了,图什么呢?又费力又费钱!”   “太子要的就是费力费钱!”四阿哥解释道,“修一次河堤,上上下下能贪不少银子,你以为这些钱都是当官的贪了吗?他们只是占了一小部分,大头全都交给太子了!”   看见河堤修成那个样子,四阿哥差点绷不住脸色。   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最后就修成一堆破烂!不仅如此,为了修河堤,他们还占了许多良田,逼着百姓搬迁祖坟。   四阿哥叹道:“有句俗话说得好,崽卖爷田不心疼,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听过这句话。”   淑婉道:“你看了都痛心,皇上只会比你更难受。可他为什么不罚太子,为什么不处置太子的党羽呢?”   “太子不仅仅是他的儿子,太子这个身份,代表着国本根基,皇上不能扫了未来储君的颜面。惩罚太子的党羽,朝堂上的人必定会多心,这也不是明智之举,皇上只能另找借口,一点一点换掉这些人。   再者太子三十多岁的人了,如果他还像康宝那般大,骂几句打几下都没关系。可太子已经是当爹的人了,过几年孩子都该娶媳妇了。这么大的儿子,怎么骂?骂了他也不会听的。”   皇上拿太子没办法,只能用一些曲折迂回的手段点醒太子。   四阿哥又喝了杯酒,“前些日子,皇上在江南突然下旨,严禁宫中太监宫女互相认亲,此举便是为了警告太子。太子在宫里,很有些人脉,毕竟宫务是在太子妃手里的。”   太子的人脉能帮他做什么?当然是窥探帝踪,私下传递消息。   皇上当然不喜欢别人探究他的隐私,既然不能发作修河堤的事,那就趁势铲除自己身边的钉子,给太子一个警告。   淑婉给四阿哥布菜,劝他不要空着肚子喝酒。   “我看啊!皇上这样是不行的,太子才不会在意他的处罚。做父母的,教育孩子的时候,一定要指出来。修河堤是错,安插眼线也是错,两件事都要受罚,还得让太子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受罚。这样迂回隐晦,太子能猜到皇上的心思吗?”   四阿哥胃口不佳,随便捡着菜吃。   “太子能不能领会,那就不是咱们该管的了。”   吃过了晚饭,四阿哥把康宝小宝和大格格叫来,检查他们的功课,关心他们的近况,淑婉坐在一旁含笑听着。   检查完孩子们的课业,四阿哥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没有我看着,你们也有用功。”   大格格温柔腼腆地笑,康宝就比较绝了。   他直接说道:“一直都是额娘看着我们念书,您在不在家都一样。”   四阿哥被噎住了,心里有点发堵。   他有什么脸跟淑婉抱怨太子不孝,他家不也养了个不孝的儿子!   “觉得我不管你是吗?好啊!从明儿起,我每天都盯着你读书!”   康宝:“……阿玛忙,倒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四阿哥冷笑一声,转过头去关心小宝。   “这些日子阿玛不在,小宝想阿玛没有?”   小宝低头想了想,“您要听实话吗?”   “当然要听实话!”   “不是很想,阿玛不在,我可以多多黏着额娘。阿玛回来了,我一整天都没挨着额娘。”   说完,小宝不高兴地撅起小嘴。   大格格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四阿哥回头看淑婉,淑婉连忙低头扯帕子,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四阿哥不悦地对小宝说道:“你是男子汉,天天缠着额娘太没出息。”   小宝哀怨地看着他,心里嘟嘟囔囔,你天天缠着我额娘,难道就很有出息了吗?   四阿哥不想搭理这两个不孝子,顺带着还迁怒了大格格。他把三个孩子撵了出去,让淑婉铺床,准备睡觉。   吹熄了蜡烛,淑婉和四阿哥并肩躺在床上。床帐没有放下,月光透过窗纱,洒进屋子里,铺了一地银霜。   可能是白天睡多了,四阿哥一点都不困。   淑婉看他瞪着眼睛,小手往他身上摸。   四阿哥把她作乱的手拿下去,“别闹,赶紧睡觉!”   淑婉冷笑,“都说小别胜新婚,你不想新婚,是不行了,还是心里想着别人?”   四阿哥抱怨道:“你就不能想点正经的?”   淑婉生气,以前她一点都不污,她可纯洁了,现在变成污妖王,这事该怪谁?   淑婉翻身背对着四阿哥,四阿哥枕着胳膊,还在想事情。   就在淑婉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四阿哥推了推她。   “你好烦啊!是你不要做那种事的,现在又来烦我!”   快睡着的时候被人吵醒最让人恼火了!   四阿哥叹道:“谁要做那事了,我要跟你说正事!”   淑婉平躺回来,“行行行,你说,什么正事?”   四阿哥小声说道:“你说……太子会一直都是太子吗?”   淑婉心里一紧,“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也像隔壁似的,有别的想头了?”   四阿哥沉默了一会儿,“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琢磨这事。前些年皇上征伐噶尔丹的时候,太子还有明君之相,之后越发不成样子。若是太子登基,这江山早晚要败坏完了。”   “江山会不会败在太子手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皇上迟早会废了太子。”   四阿哥:“你也这么觉得?”   淑婉翻身正对着四阿哥,“太子那么能作?皇上能忍三五年,但不可能一直都忍着。”   四阿哥也面对淑婉,“我也是这样想的。皇上和太子关系比较复杂,他们既是父子,又是对手。   太子是储君,加上皇上前些年放权太过,许多大臣都乐意为太子效力。大臣都跑太子那去了,皇上就没权了。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也是有限的,就像你说的,皇上能忍三年五载,不可能一辈子都忍下去。”   “是啊!再深的感情也经不住这样消磨。”   四阿哥说道:“大阿哥和老八虎视眈眈,一直盯着太子,等着揪太子的错处。一旦太子倒台了,大阿哥和老八很有可能被立为太子。恩,老三也有可能,毕竟是年长的皇子,这些年修书,他在文人中间名声很好。   大阿哥性子比较暴烈,三阿哥有些软弱,有点墙头草,老八结交朝堂官员,很会笼络人心。相比老大和老三,老八更容易成为下一任太子。咱们和老八关系不好,他做了储君,他媳妇做了未来皇后,咱们家就没好日子了。”   四阿哥从未想过要争夺皇位,现在形势不同了,他为了老婆孩子着想,也忍不住动了心思。而且皇位的诱惑无人能挡,他也抵挡不了。   淑婉想了想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是想怎样呢?朝堂上的事情我帮不上忙。”   四阿哥握住淑婉的手,“我还在犹豫,我不想你担惊受怕。”   争夺皇位是有风险的,万一走错了路,他们就不再是高贵的郡王和福晋。不知道皇上心够不够狠,若是够狠,他们性命都要丢掉。   淑婉用力回握四阿哥,“我能过好日子,也能过苦日子。如果你怕八阿哥得势,你怕我们吃苦头才要去争,那我劝你还是算了。   如果你是心中有大志向,为了做皇帝才去争,那我全力支持你。”   “你……”   淑婉笑道:“我不是说了嘛,我能过苦日子,苟活于世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若是有志向,那就不同了!你文采武功不输别人,而且心怀天下,既如此,争一争也是应该的。人活一世,做一点轰轰烈烈的事,没什么不好的。”   淑婉握住四阿哥的肩膀,“你想争,尽管去争。赢了,咱们一家人都风光,输了,我陪你一起掉脑袋。当然了,也未必会掉脑袋,我看皇上挺护短的,顶多就是被圈禁。”   黑暗中,四阿哥看不清淑婉的神情,只能借着月光,看见她闪闪发亮的眼睛。   他心口像灌满了岩浆,发热发烫,几乎要把他烧化了。   他凑过去搂过淑婉,心里激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淑婉叹道:“你勒得太紧了,松开点,让我喘口气。”   四阿哥稍微松开手臂,淑婉在他怀里转了转,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有句话说得好,不争才是争。你千万别学隔壁,他也是个傻的,经常施恩给别人,得了大家的夸赞,把皇上的风头都抢了,你看将来皇上怎么收拾他!”   四阿哥点了点头,又在淑婉额头上亲了一下。   “好了,我已经想明白了,思绪也通达了,你累了一天,快点睡吧!”   淑婉搂住四阿哥的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四阿哥摇头失笑,别人谈起夺嫡,都是惊心动魄。她倒好,就像讨论采买青菜鸡鸭似的,翻个身就睡了,心也太大了。   这一夜,淑婉睡得挺好。她知道四阿哥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再者他总归是胜利者,即便阴差阳错他失败了也没关系,大不了他们一家逃出京城,亡命天涯。   淑婉睡得好,四阿哥确实一夜未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淑婉命人煮了鸡蛋,给四阿哥敷眼睛,尽量消一消那对黑眼圈。   “瞧你那点出息,昨晚聊会儿天就睡不着了。”   四阿哥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宫女给四阿哥盛了碗粥,淑婉看见宫女就想起小宁子救宫女的事。   她把其他人赶出去,跟四阿哥讲清事情的经过。   “亏得小宁子出手,也亏得额娘提醒,不然被皇上察觉到,咱们在皇上跟前的印象就不好了。依你看……那个宫女还能用吗?要不要给她换个地方,或者挪出宫来。”   “不必,让那个宫女还在原处待着,最近尽量不联络她。”   淑婉又道:“你知道吗?九阿哥的人也有被抓的,你想想办法,把九阿哥买通人的事,捅到皇上面前。”   四阿哥瞥了眼淑婉,“你跟老九媳妇关系挺好,偶尔还会跟老九聊聊生意经,你怎么……”   “我怎么会治害九阿哥是吧?啧!我跟九福晋确实走得近,但九阿哥和八阿哥走得更近!九阿哥做生意赚的银子都给谁用了?没有八阿哥疏通,九阿哥的生意会做得那么顺利?   哼,以前就不提了,但是从今以后,我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做九阿哥的损友!不多插几刀,我就不是合格的损友!” 第118章   淑婉是非常有行动力的了, 前一天晚上才决定争一争,第二天就想办法治害人。   四阿哥只顾着吃饭,没有理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话放在心上。   用过了早饭, 四阿哥进宫面见皇上。   他来到乾清宫, 守门的太监进去禀报, 四阿哥垂手在门外等着, 正巧碰见了小宁子。   “奴才给郡王请安, 愿郡王福寿安康。”小宁子忙奔过来给四阿哥行礼。   四阿哥点了点头,“起来吧!很久没见你了, 我记得你的差事不方便到前面来。”   小宁子笑道:“托皇上的福,奴才调到前面来了, 贴身伺候皇上。”   四阿哥愣了一下, “哦……专心伺候皇上,这是你的福气。”   他和小宁子私下里一直有联系, 只是为了避嫌, 联系不算频繁。没想到几个月不见, 他就变成皇上的贴身太监了。   小宁子还有事, 给四阿哥行礼问过好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皇上宣四阿哥进去。   皇上坐在上面慢慢饮茶,四阿哥垂着头站在下面。   “这一个多月我不在家,宫里也乱了起来,连我身边都出了眼线。”   四阿哥心里一惊, 他刚跟小宁子说过话, 此时此刻当然是心虚的。   “宫里的人没有这个胆子, 也许是皇阿玛误会了。不过为了皇阿玛的安全着想, 应该仔细排查您身边的每一个人。”   皇上放下茶盏看了他一眼, “所以……你觉得我身边没有眼线?”   四阿哥斟酌着说道:“儿子不住在宫里,不敢妄下定论。但皇阿玛万金之躯,不容半点闪失,宁可查错,也不能不查。”   四阿哥不敢说别的,只能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他中断这个话题,跟四阿哥聊起了正事。   等四阿哥离开了皇宫,他后背上都是汗,几乎湿透了衣服。   他拿不准皇上的态度,只是说了几句话,便胆颤又心惊。   四阿哥离开后,小宁子带着人,提着几箱子书回来了。   这些书籍是江南官员搜罗来的古籍孤本,小宁子识字,他负责收拾这些。   太监们把书箱放下,皇上吩咐他们怎样摆放。   小宁子照着皇上的吩咐摆书,皇上背着手站在一旁随意地跟他聊天。   “你以前在哪里伺候?”   小宁子心里一紧,但摆书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笑着说道:“奴才以前伺候雍郡王福晋,给福晋看门扫地。后来福晋送了郡王一只狗,奴才就被派去养狗。再后来,郡王搬出皇宫,奴才也跟着出宫。   福晋想研究牛痘,派奴才过去帮太医们料理庄子上的事务,让他们安心做事。最后,研究牛痘的大人和总管太监觉得奴才机灵,奴才就回到宫里了。”   皇上点头微笑,“哦,原来你是皇四子的人。”   小宁子也跟着笑,心里琢磨着皇上这样问的用意。   皇上问道:“我看你做事机灵稳重,你想进宫,四福晋舍得放你走?”   “四福晋不喜欢用太监,身边都是漂亮宫女,奴才在郡王府里不得重用。福晋是个很好的人,她得知奴才有更好的机会,二话不说就放奴才走了。   她是这样说的,留在府里,我用不到你,你只能被埋没。现如今,有人赏识,你也该为前途搏一搏。   福晋还花银子置办酒菜,给奴才办了一个欢送宴,府里有头有脸的宫女太监都来吃酒,奴才离开得风风光光!”   皇上敛目笑了笑,“老四福晋倒是有趣。”   小宁子没心没肺地笑,“四福晋真是一个特别好的主子,她赏罚分明,对下人也好。”   皇上点了点头,心里不以为然。宫里的女人都这样,好名声可以给她们带来许多好处。不管是真善良,还是假慈悲,在外面都有体恤下人的好评价。   小宁子举了几个例子,“福晋不喜欢听别人说奉承话,如果真的要说,那一定要说的假一点,夸张一点。”   皇上挑眉,这倒是有趣,“为什么要这样?”   小宁子笑道:“福晋说,因为好听的话会腐蚀人的意志,大多数好听的话都是假的,听得多了,久而久之就会当真。如果非要奉承,那一定要说一些假话,这样她听了既高兴,又不会当真。”   皇上心中突然涌出许多感慨,听多了好话,当成了真,这说的不就是太子吗?   太子刚出生的时候,他正在平定三藩。当时太皇太后老了,精力不如从前,不能亲自教养太子。太后大大咧咧,常受下面人蒙蔽,更不能把太子交给她。   太子小的时候,他没有时间管他,只能把他交给奶娘保姆看管,知道他饿不着,冻不着,下人没有怠慢就罢了。   后来三藩平定,他扭回头再想管教,可惜也晚了。太子身上有许多小毛病,不过太子读书好,骑射也好,他觉得那些小毛病无伤大雅,也没有严厉管教。   到了现在,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变成了大毛病,他想让太子改也改不掉了。   小宁子不知道皇上的想法,他继续细数淑婉的优点。   “四福晋可大方了,奴才不过是尽心养狗,就得了一顿欢送宴。德妃娘娘赏给四福晋的嬷嬷更有面子呢!那嬷嬷在福晋身边伺候了几年,福晋看她年纪大了,又给买宅子,又给发养老钱。大家都羡慕嬷嬷运气好,当然了,嬷嬷也是沾了德妃娘娘的光。福晋对她好,也是看在德妃娘娘的面子。”   皇上调侃道:“听你的口气,你是后悔进宫伺候我了?”   小宁子吓得连忙跪了下来,“皇上误会了,跟着福晋,肯定没有跟着皇上有前途!奴才……奴才有一点点羡慕那个嬷嬷,但说起来,还是嬷嬷羡慕奴才更多些。”   皇上笑着摇摇头,转回身去书桌旁批阅奏折。   小宁子爬起来继续整理书籍,他的手藏在袖子里擦了擦手心的汗。   唉,伴君如伴虎啊!说实话还是福晋那里好!   两天后,来到乾清宫的王公大臣发现,乾清宫里里外外换了许多新面孔。   四阿哥这才了然,皇上前两天问他眼线的事不过是试探几句。   皇上早已经做好了准备,选好了接替的人选,不然换人不会这样顺利。   太子也受到了呵斥,皇上训他奢侈无度。这些日子太子一直待在毓庆宫,据说是病了。   小宁子在皇上身边伺候,四阿哥不是很敢接触他。谁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做事还是小心些好。   又过了些日子,九阿哥也受到了训斥,皇上说他做生意是与民争利,狠狠地罚了他。   四阿哥心中庆幸,幸好他没有主动捅破九阿哥收买眼线的事。皇上坐在上面高高在上,心里什么都清楚,他做得越多,错的越多,越会招皇上厌烦。   宫里沉闷的气氛,过了很久才消散。   淑婉没受到丝毫影响,四阿哥为她遮风挡雨,她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日子过得惬意的很。   这些日子,淑婉在琢磨弄船的事,刚刚赚来的银子,眼看着又要花出去了。   淑婉问四阿哥,能不能在广州那边安插人手,派商船去西方。   四阿哥问她又要折腾什么?   “你想要西洋镜子还是西洋的宝石,咱们家不差银子,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回来就是了,何必要造船出海?”   淑婉小声说道:“你不懂,这是亡命天涯的船!”   四阿哥瞬间懂了,他还没开始夺嫡,淑婉就准备好要跑了,亏他前两天那样感动。   “……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淑婉:“很吉利啊!一帆风顺的兆头嘛!”   这叫两手抓两手硬,我可以陪你疯一场,在人生的舞台上表演一出夺权大戏,但她也得为孩子们考虑啊!   如果夺嫡失败,大概率是不会死的,应该就是圈禁。但是能拿着银子去别的国家潇洒,为什么非要缩在京城呢?自由多可贵啊!   四阿哥不高兴了,“你说过,好苦日子好日子都陪我一起过!”   “对啊!所以逃亡的时候也带着你!”   四阿哥冷笑,“你是想带着我吗?你是舍不得儿子们受苦吧!”   淑婉挑眉,“我确实舍不得儿子吃苦,那你是什么意思?儿子们逃走,我陪着你吃苦?”   四阿哥叹了口气,都说女人生了孩子就忘了丈夫,果然是这样。虽然淑婉处处体贴他,可到了要紧的事上,她还是向着儿子。   淑婉只觉得四阿哥说话没道理,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难道四阿哥不希望孩子好吗?   四阿哥劝淑婉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即便广州有船,咱们也逃不出去。你以为九门提督是吃干饭的吗?咱们连京城都出不去,从京城到广州,千里迢迢,后面的追兵我们躲得过吗?”   淑婉噘嘴,“这么难的吗?”   “对!就这么难!除非咱们有兵马,可是咱们没有,皇上也不许咱们有!”   淑婉:“那……好吧!”   她拍着四阿哥的肩膀叮嘱道:“好阿哥,你一定要争气啊!我和孩子就靠你啦!” 第119章   淑婉一个劲儿地给自家男人施加压力, 以前她觉得有逃跑的机会,那叫一个云淡风轻,现在知道自家逃不出京城,立刻变了副嘴脸。   四阿哥见她这副样子, 就嘲讽她心里盛不住事。他还没有动作, 淑婉就开始急了。   淑婉心道, 这是掉脑袋的大事, 她当然急了。   四阿哥让她冷静点,太子还没倒下,他们不适宜有大动作,先让大阿哥和八阿哥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不着急。   淑婉发现,下定夺嫡的决心也没啥用, 因为日子还得照常过。   十四阿哥婚期已定,会在今年六月成亲。   德妃对小儿子的婚事很上心,让淑婉和五公主帮着张罗。这些日子淑婉每天都进宫,帮着德妃操办婚礼事宜。   这日淑婉疲惫地回到家里,四阿哥已经到家了。他换了身家常衣裳, 捧着书在翻看。   淑婉说道:“你今日回来的真早, 我今早进宫前已经定好了菜单,天气渐渐热了, 晚上吃一些清淡的。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我让人去准备。”   四阿哥的视线没有离开书本,他淡淡地说道:“随你。”   淑婉靠在椅子上,叹息着揉了揉肩膀。   这几日接连进宫,可把她累坏了。进宫就得换好衣裳, 戴好首饰。今天淑婉穿了一件鸦青色绣折枝花纹的衣裳, 头上戴着钿子, 衣裳首饰加起来好几斤。   穿着这么沉的衣裳,在德妃面前还得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累人得很。   况且雍郡王府离皇宫又远,淑婉天天坐马车快要颠碎了。   春儿给淑婉和四阿哥倒了茶就带人出去了,她知道主子们说话的时候,不喜欢有别人听着。   淑婉摊开胳膊,冲四阿哥撒娇,“我好累啊!”   四阿哥头都不抬,“觉得累,你可以不去。”   淑婉有点不满,“那是你额娘,我怎么能不去?”   长辈的要求根本没法拒绝啊!   “老十四成亲,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当初十三成亲你也没管啊!”   淑婉皱眉,“你是在外面受了气吗?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是,十三比十四更需要帮助,但我是嫂子,我不好插手小叔子的事。十四的婚事是额娘在操办,我不过是帮着打下手,看着点内务府。”   四阿哥冷笑一声,不再说话,淑婉更加生气。   “你有什么不满,请大大方方地讲出来。”   别跟我玩冷暴力!   四阿哥这才抬头看向淑婉,“我能有什么不满,四福晋愿意进宫巴结奉承婆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淑婉咬了咬牙,“既然阿哥没有不满,那我就放心了。”   她把春儿等人喊进来,帮她卸妆换衣服。   晚膳很快准备好了,淑婉像往常一样,开开心心地用了两大碗饭,还啃了好几块大棒骨,津津有味地吸里面的骨髓油。   四阿哥看她吃得香甜,心里更加郁闷,他在心烦,在生气,淑婉看不到吗?都不来安慰他。   淑婉当然能看得到,但她不惯四阿哥臭毛病。   你难受需要人哄就直说,我不会吝啬自己的甜言蜜语。但你冲我甩脸子,还想让我巴巴地贴上去哄你,做什么春秋美梦呢!   吃过饭后,淑婉漱漱口,去陪陪儿子,然后就回到正房睡下了,根本没理四阿哥。   四阿哥被晾在一边,心里更生气了,几乎一夜没睡。   第二天,淑婉照例进宫陪德妃。   五公主比她早到一会儿,她和德妃正在挑选布料首饰,这些东西是将来十四福晋敬茶的时候赏给她的。   淑婉行过礼笑道:“早知道额娘今天选布料首饰,我该早点来的!”   德妃故意说道:“早点来做什么?这里没有你的份!”   “怎么没有?额娘最大方了,我帮您挑东西,看见了顶顶好的,我就厚着脸皮跟您讨,您那么疼我,肯定会给的!”   五公主笑道:“四嫂想得美!有顶顶好的东西,额娘当然是给我!”   德妃被逗笑了,“瞧你们俩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些东西都是给你们弟妹的,可没你们的份!”   淑婉立刻演了起来,“哎呦!那我可不依!我伺候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可不能有了新儿媳,就忘了旧儿媳!”   五公主揪住德妃的衣袖来回晃悠,“我也不依,额娘的宝贝合该都是我的,可不能给儿媳妇!”   德妃指着她们两人笑骂道:“你们两个啊!真像打家劫舍的土匪啊!罢了罢了,你们俩赶紧看,有喜欢的快点拿走!不然一会儿我可舍不得了!”   淑婉笑着拍手,“这可是额娘说的,那我就不客气啦!”   五公主和淑婉说不客气就真不客气,五公主拿走成色最好的一对镯子,淑婉拿了两块玉牌。   德妃笑骂道:“你们两个猴精猴精的,拿走了我这里最好的几件东西。”   五公主说道:“额娘别唬我们,您肯定还有压箱底的宝贝呢!”   德妃拍了她一下,“不孝女,还不知足!”   笑闹了一会儿,淑婉和五公主帮着德妃挑东西。   德妃笑着说道:“我打听过了,配十四阿哥的完颜氏喜欢华丽大气的首饰,你们捡着那些艳丽的颜色挑。再帮我看看这些首饰,越华丽越好。”   五公主和淑婉帮着翻找,这时宫女进来通报,说太后那边打麻将,缺人手,请德妃娘娘过去。   德妃叹了口气,“我得去陪太后了,今日看来是选不上了,一会儿你们出宫吧!”   五公主笑道:“我和嫂子把东西挑拣出来,额娘回来粗略地看看,这样省事些。”   女儿的贴心让德妃脸上挂满笑意,“好,你们先挑,午膳想吃什么,尽管吩咐膳房去做。”   五公主:“知道了,额娘快去宁寿宫吧!别让太后等急了!”   淑婉和五公主动作很快,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就挑拣完了。   宫女问她们想吃什么,五公主让她们不必准备了。   “家里还有一堆事,我就不留了,嫂子也一起出宫吧!”   对于淑婉来说,出宫或是留下都可以,但五公主说得这样强硬,那就随了五公主的意思吧!   就这样,姑嫂二人离开了皇宫,刚出宫门,五公主就发出邀请,请淑婉去酒楼吃饭。   淑婉猜到她应该是有话要说,于是上了五公主的马车。   五公主找的酒楼很私密,说是酒楼,其实是一座宅院,里面有许多小院子,没有外人,很私密。   伙计们端上饭菜,淑婉亲自给五公主倒了杯酒。   “你怎么带我来这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额驸最近听话吗?”   五公主笑道:“额驸现在乖得很,他那种人靠着家里的背景欺软怕硬,遇见我这种更强的,立刻就老实了。至于烦心事……四嫂,每个人都有烦恼,我这两日心情不好,所以请四嫂来外面吃酒。”   府里丫鬟婆子一大堆,好像时时刻刻都有人监视,外面没有人盯着,感觉更自由些。   淑婉明白了,五公主是把她当小姐妹,出来喝酒聊心事的。   她举杯跟五公主碰了一个,“来,咱们都在酒里面了!”   菜没吃几口,酒先喝了一壶,淑婉和五公主都有点脸热。   可能是酒精麻痹了神经,淑婉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四哥,总惹我生气!”淑婉说道,“他心情不好,往我身上撒气,简直不可理喻!我也反思自己,我觉得我没干什么。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帮着额娘,我能惹到他吗?”   五公主笑了,“四哥是在埋怨你不陪着他。”   “你不懂!我们俩老夫老妻了,早过了黏糊糊的时候了。”   五公主翻了个白眼,还不黏糊?再黏糊就粘在一起了。   淑婉:“他就是没事找事,欠教训!”   淑婉又冲五公主摆摆手,“对不住,我不该说你哥,我和他昨天生气了,今天有点忍不住。”   “也许……四哥跟我烦恼的事是一样的。”   “你俩烦恼什么?”   五公主仰头喝了杯酒,“烦恼母亲偏心吧!”   五公主苦笑,“手指头不一般长,父母偏心也是正常的吧!皇阿玛更喜欢太子,老八,老十三老十四,额娘最喜欢十四弟。   我还好一些,一直陪在额娘身边。四哥从小到大没见过额娘几面,跟额娘的关系更浅薄。   四嫂嫁过来好了些,额娘很喜欢你,有你夹在中间,额娘比以前关心四哥。”   淑婉夹了口菜慢慢嚼着,并不开口说话。   “以前我觉得额娘是很喜欢我的,比四哥强得多,算一算应该和十四弟是一样多的。但是我当初成亲的时候,额娘远没有现在这样激动,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精心地给我准备嫁妆。   四嫂,今日那些首饰布料用得着你我来挑吗?让下人来挑就够了,额娘居然搞得这样郑重。   四嫂和四哥成亲的时候更不用提了,那时候额娘很敷衍,给四嫂的首饰都是粗粗笨笨的,有点鉴赏能力的丫鬟婆子都不爱戴。   我很嫉妒十四弟,皇阿玛也喜欢他,额娘也喜欢他。他有什么好?一个骄傲得像大公鸡一样的黄毛小子!”   淑婉搂住五公主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   她实在没办法劝,劝人最好的办法是跟她同仇敌忾,可那是五公主的额娘,儿不嫌母丑,她总不能骂德妃啊!   五公主又喝了杯酒笑了笑,“是我伤春悲秋了,四嫂别见怪,我就是随便抱怨几句。我觉得……四哥应该是跟我一样,觉得额娘偏心了。他不想你进宫帮着额娘操办十四弟的婚事。四嫂回家别跟四哥吵架,你好好劝劝他,让他想开点,你的话,四哥还是听的。” 第120章   陪着五公主喝顿酒, 淑婉心中感慨良多。   皇上儿女太多,宠不过来,五公主已经算受宠的了, 最起码比四阿哥强得多。按理说她没什么可抱怨的, 但偏心这种事,要跟最受偏爱的那个人去比。   十四阿哥长相不是一等一的好,为人处世只是普通水平,他也不是最孝顺最贴心的那个,凭什么他能得到皇上和德妃的宠爱。   五公主想尽法子装乖讨巧才得到皇上的喜欢, 十四阿哥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皇上的关怀, 这让五公主觉得不公平。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 淑婉揉着帕子想心事。   人啊, 都是一样的!刀子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以前四阿哥一直是不受重视的那个,也不见五公主替四阿哥惋惜,现在五公主受了委屈了, 知道母亲偏心的滋味了。   淑婉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去好好哄哄四阿哥吧!他从小到大也不容易!   他故意找茬甩脸子确实让人不爽,但是自家老爷们自家疼, 看他可怜的份上,原谅他吧!   回到家里, 淑婉亲自下厨做饭。   康宝和小宝过来看了一眼,康宝问:“额娘,您这几日很是劳累辛苦, 怎么还亲自下厨?咱们府上厨子那么多, 这种琐碎小事您不必亲自来做。”   小宝也附和着点点头。   淑婉笑道:“额娘这几日忙, 忽视了你们和你们阿玛, 所以亲自下厨,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哎呀!”小宝大声感叹道,“对不住啊额娘,今天先生给我和哥哥留了许多功课,晚上我们不吃饭了,不然写不完啊!”   “不吃饭怎么能行!”作为母亲,淑婉不允许自己的孩子饿着肚子。   康宝说道:“我们好想吃额娘做的饭,但是在前面做完功课,再回来吃饭,再回去做功课,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我们就在前面院子里吃吧!”   “这样也行。”只要不空着肚子就可以,淑婉说道,“我做好饭菜派人给你们送到前院去。”   康宝笑道:“额娘,不用麻烦了。功课太多,我们吃一碗面,简单填饱肚子就行了。”   “行,随你们吧!”淑婉撵他们出去,“别在这待着了,赶紧去做功课吧!明知道功课多,还在这浪费时间。我警告你们,晚上到了时间就睡觉,不准熬夜!若是功课没做完,那也只能怪你们自己,到时候我照样打你们的手板。”   康宝和小宝答应下来,飞快地离开膳房。   “呼!逃出一劫啊!”康宝长出一口气,额娘做饭实在不太好吃。   小宝感叹道:“只是苦了阿玛了。”   “没关系,阿玛喜欢吃这种苦。”康宝搂住弟弟的脖子,“走吧!做戏做全套,咱们去前面书房写大字去。”   傍晚四阿哥回到家里,冷盘已经摆上了桌。看刀工和摆盘可以推断,做饭的人很有可能手抽筋了。   四阿哥心里奇怪,府里没有这样手抽的厨子啊!他刚想要问,却想起自己和淑婉还在冷战,忙又把话咽了回去。   淑婉洗了热帕子递给四阿哥擦脸擦手,“阿哥累了吧!快歇一歇,我已经准备好了饭菜,都在灶上热着呢!”   四阿哥接过帕子没有理她,淑婉也不跟他计较,只是命人去膳房端菜。   饭菜端上桌,淑婉给四阿哥介绍。   “喏,这几道大菜和汤是我做的,这几道小炒是厨子做的。你快尝尝,看我的厨艺进步没有?”   四阿哥拿起筷子,“孩子们呢?”   “他们功课多,留在前面吃面条。”   四阿哥:明白了,他们躲过一劫。   淑婉给四阿哥舀了一碗汤,四阿哥沉着脸,做出一副跟你冷战的样子,但还是把汤喝掉了。   淑婉问道:“阿哥,你这两天为什么生气啊?”   四阿哥:“我没有生气。”   他不肯说出真实原因,怕淑婉觉得他矫情。   “今天,五公主跟我谈心,她说额娘偏心四阿哥,她心里不舒服。”淑婉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也因为这个在生气啊?”   四阿哥瞥她一眼,“没有。”   淑婉了然地点点头,是了,他这么别扭,肯定是吃十四阿哥的醋,觉得德妃偏心了。   淑婉又给他舀了一碗汤,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劝他。   “阿哥,我是你的妻子,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   四阿哥冷硬地说道:“我没有话要说。”   淑婉白他一眼,“你少装了,既然你没生气,昨晚为什么冲我发火?我是你媳妇,不是你的出气筒,你不开心了可以跟我讲,但不能把气撒在我身上。”   淑婉放轻声音劝道:“有话不要憋在心里,越憋越难受。你说出来吧!即便我不能理解你,但你说出来会好受一些。”   说着淑婉取出一壶酒,给四阿哥倒了一杯。   四阿哥夹了一块鱼,筷子在上面戳来戳去。   四阿哥冷笑道:“这样的酒菜,我怎么敞开心扉说实话?”   淑婉忙把厨子炒的菜放在四阿哥面前,把自己做的菜挪到自己身边。   “这样总行了吧!我的爷!”   四阿哥喝了口酒,长叹了一声。   “我早知道额娘偏心,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改不了,我也早就认了。只是最近十四成亲,又勾起了我的心事罢了。   当初咱们俩成亲,她可没有这么精心。赏的东西乱七八糟,还送来一个不知所谓的宁嬷嬷,你为了收了宁嬷嬷费了多少功夫。哼,现在轮到老十四,她又成了好婆婆了。”   淑婉笑着在四阿哥脸上亲了一下,“原来阿哥不是生气,阿哥是看我早出晚归心疼我了。”   四阿哥捏捏她的腰,“你少得意,你最会气人,总惹我生气的就是你!”   “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胡话!我明明是最善解人意,最贤良淑德的福晋了!能娶到我,你就偷着乐吧!”   淑婉搂着四阿哥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你小时候不在额娘身边长大,长大以后见面的次数也不多,让额娘像疼十四弟一样疼你,这也有点难为额娘了。   再者十四弟是额娘最小的孩子,老幺总是家里最受宠的嘛!你不要羡慕你没有的,你得看看你自己拥有的。”   淑婉捧脸说道:“你有我这么好的老婆,这就是你最大的福气了。你等着瞧吧!十四弟娶得老婆肯定没有我漂亮,没有我好!”   四阿哥:“你哪里好?好善妒吗?”   淑婉抱怨道:“我的乖乖,善妒的妻子才是好妻子。那些大度的,给夫君纳妾的才不是好女人呢!她们恨不得丈夫明儿就嘎嘣死了,好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家业,心肠毒着呢!你们男人啊!都有点不知好赖,你要知道,越漂亮的东西越有毒!”   四阿哥摇头失笑,捧着饭碗吃了起来。   淑婉最后非常感性地劝了一句,“你是最好最好的人,我和孩子们都爱你。人这一生可能得到的喜爱是有定数的,我们爱你太多了,所以别人爱你就会少一些。”   淑婉冲他敞开怀抱,玩笑着说道:“你如果难受,可以到我怀里来,我也是做额娘的人,可以分你一点母爱。”   四阿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脱口而出说道:“那我要吃、奶。”   淑婉:……我乎你一大嘴巴!   “闭嘴!吃饭!”   淑婉心道,以后再也不劝你,憋死你得了!   四阿哥此人,是有些颜色在身上的。   淑婉觉得以后四阿哥有了心事也不必劝,人家心理素质多好啊!肯定可以自我消化的!   淑婉照旧进宫陪德妃,四阿哥也不像以前那样酸溜溜。   这一日,德妃请来五公主和淑婉,让她们一起参详十四阿哥屋子里的摆设。   “内务府送来的摆件太普通了,不是很合我的心意。我想要那种,既高雅,又喜庆,寓意还好的摆件。”   淑婉凑趣笑道:“额娘的要求一点都不多,只是您得放我和妹妹进您的库房看一看,我们帮您挑,肯定错不了!”   德妃笑道:“你啊你啊!当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吗?你又想饶我的东西了!放你们进库房,就好比蝗虫过境!”   淑婉嗔道:“哎呀!额娘把我们想得太坏了,我和妹妹都是实心人,只想为您分忧,您却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   淑婉用帕子捂着脸装哭,“我和妹妹的一颗心,终究是错付了啊!”   德妃笑了起来,“行啦!别装了!一会儿放你进库房,让你尽情地挑,这总行了吧!”   淑婉立刻破涕为笑,“行的行的,谢谢额娘!”   “瞧你眼皮子浅的,这些日子你们俩过来帮忙,我给了你们多少好东西,你还不满足!”   淑婉笑道:“谁会嫌弃好东西多呢!我那里库房可大了,把您的永和宫搬空了都使得!”   德妃骂道:“好想搬空我这里,赶明儿我回了皇上,让他说你!”   “我不怕!皇上他老人家才不管这些呢!”   德妃和淑婉说笑话,五公主坐在一旁只是笑,并不掺和。   德妃让她们随自己来,带她们进了自己的库房。   “唉,我这里的东西,许多都是皇上赏的,并不能随便赏人。”德妃指了指靠门外的架子,“你们只在这几个架子上翻看,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淑婉和五公主见过许多好东西,并不贪图德妃的体己。她们并排走着,一起挑拣着摆设。   德妃看到一株珊瑚摆件叹道:“珊瑚摆件很不错,只可惜这株珊瑚小了点。”   五公主走过来笑道:“这也不算小了,摆在案上正好。”   德妃说道:“我记得,你嫁妆里有一株红珊瑚。额娘跟你打个商量,你把那株珊瑚拿来,额娘不白拿你的东西,你随便挑几件玩器拿回去。”   淑婉听了这话,心道要坏事。果不其然,五公主脸色难看起来,说话也带着气。   “那是我的嫁妆,我不换。”   德妃皱了下眉,淑婉忙上前打岔。   “说起红珊瑚,我可以出宫给额娘打听打听。额娘也知道,我和五福晋一起做生意,买东西比您和妹妹方便。”   德妃叹道:“摆件而已,有什么要紧?”   她看向五公主,“只是你是什么意思?好好的,怎么还跟我摆脸色?”   五公主冷笑,“什么好的都紧着老十四,我和四哥又算什么!”   “你这话更让人糊涂了,你是抱怨我偏心?”   “难道不是吗?”   德妃大怒,“你这样可太伤我的心了!我这些年为了你,操心的还少吗?一株珊瑚罢了,我又不是白要你的,我还亏待你了不成?”   她抓住淑婉让她评理,“你说说,我可亏待过你们!”   淑婉尴尬地笑,按理说,德妃跟亲女儿讨一株红珊瑚,这不是什么大事。她们母女的矛盾不是珊瑚,而是偏心。   五公主冷声说道:“额娘不要拉着嫂嫂来评理,咱们只说现在。额娘确实没亏待我,额娘只是偏心罢了。我成亲时候是什么样,十四成亲又是什么样?我成亲时候,您有叫嫂子进宫,日日陪你挑选嫁妆吗?”   “你的嫁妆有内务府承办,我……”   “十四弟那里也有内务府,你又何必事事操心?宫里妃嫔所用之物都属于皇室,即便是用过的首饰,等到离世的时候也要收回内务府。额娘攒的这些东西大部分是四哥和我孝敬的,现在都给了十四弟,你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你……好啊,我还活着呢,你们就惦记我的东西了!”   德妃这样说,五公主更加愤怒。   “谁惦记你的东西了?您也不要说你们,牵扯上四嫂!   我就是不服气,十四弟处处比我强吗?为什么你不能一碗水端平?选布料选首饰这样的小事都要我和嫂子过来帮忙挑,这种小事下人不能做吗?   我们住在宫外,每天早起装扮许久,坐在闷热的马车里,颠簸着进宫,您就没看到我和四嫂都瘦了吗?只要有十四弟在,我和四哥四嫂都是下人!”   “你!”德妃气得抬起巴掌,淑婉连忙握住她的手。   “额娘别气,额娘别气。”淑婉给五公主使眼色,“妹妹先去别处逛逛,你们两个都消气了再回来。”   陪侍的宫女们吓得脸色发白,她们强拉着五公主离开了永和宫。五公主心里烦闷,去找八公主和十公主说话去了。   德妃气得捂着心口,一直喘粗气。   淑婉扶着她回屋坐下,开了窗子,保持空气流通。   “额娘,我请太医过来吧!”   德妃闭上眼睛摇摇头,“别叫太医!不用太医看,我就知道自己是怒极攻心。太医来了,宫里上下都知道五公主气我了,我还有什么脸面。”   淑婉摇头叹气,五公主和德妃不愧是母女,都挺好面子,不管自己多难受,绝不让宫里人看笑话。   “这里有没有管心肺的丸药,您吃一粒吧!”   德妃摆摆手,挣扎着坐直,“不用了,我好多了。”   沉默了一会儿,德妃问淑婉,“我……真的很偏心吗?”   淑婉笑了,“瞧您这话问的,您问谁也不该问我啊!”   你和五公主是亲母女,娘俩吵架过后又好了。儿媳妇永远不如亲女儿,淑婉说她偏心,德妃肯定不乐意,说她不偏心,德妃肯定觉得淑婉在骗她。不管淑婉说什么,都是里外不是人。   德妃冷笑,“是了,不用问,你定是觉得我偏心。”   “额娘,我可什么都没说!”   德妃扭过头去不看她,“你也来气我。”   淑婉凑到德妃身边,笑着拍她的后背。   “额娘,咱们婆媳相处这么多年,您是了解我的,我成心气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五公主给您气受,您别把火撒在我身上啊!不然我多可怜啊!”   “你有什么可怜?你心里骂我是偏心坏婆婆呢!”   淑婉摊手,“我没骂哦!这是您自己说的,看来,您也知道自己偏心。”   “你!你怎么说话呢?”   淑婉无奈地笑,“我的额娘啊!不用我说,您心里也知道自己偏心。如果你真觉得自己做到了公平,你也不会反复问我了。   您对每一个子女都付出了,你真心关怀四阿哥和五公主。心是真的,只是分量有多和少的区别。   不用说别的,只拿成亲这件事做个对比。四阿哥和五公主成亲的时候,您是怎么做的?十四阿哥成亲,您又是怎么做的?这轻重多寡,您分得清吧!也不怪五公主生您的气!”   德妃眼中含泪,要不是担心在儿媳妇面前丢脸,她此时此刻已经哭了。   “你也埋怨我……”   “呦!我还不该埋怨您啊!十四弟妹还没进门呢!您看看您准备的首饰,多精致,多好看。您给我准备的是什么首饰?傻大黑粗,乡下妞都不喜欢!”   德妃:“……你滚回家去吧!别再气我了!”   淑婉:“行!我这就滚!但您答应我的摆件可不能赖账啊!”   德妃:“……” 第121章   德妃被气得双眼冒火, 淑婉离开的时候,她还是给了东西。   回到家里,小燕捧着德妃赏的香炉, 往里面填香料。   四阿哥回家看见香炉愣了一下,“这是哪来的?在家里从没见过这个。”   淑婉说道:“我厚着脸皮,从额娘那里讨来的。”   小燕点燃香料, 和其他丫鬟一起行个礼退了出去。   淑婉看屋里没人了,跟四阿哥叹了口气。   “今天五公主和娘娘吵架了,额娘想给十四弟一个红珊瑚摆件,她库里的那株红珊瑚不如妹妹嫁妆里的珊瑚好,额娘就想拿东西跟五公主换。五公主吃了醋,直接跟额娘吵了起来, 说娘娘偏心。”   四阿哥忙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我刚开始劝了额娘几句, 额娘让我评理,我就直说了,我说我也觉得你偏心。”   四阿哥叹气:“傻丫头!你心眼太实!她们母女吵架, 你掺和什么?人家是亲母女怎么吵都不记仇, 你不行啊!   唉, 我知道, 你是为我打抱不平。但是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 心里也不觉得遗憾。”   淑婉:“我也不是为了你, 娘娘一个劲儿地问我,我就说两句实话喽!”   淑婉拉着四阿哥坐下,“我记得, 咱们家里有两株红珊瑚, 虽不算大, 但胜在颜色正,长得也差不多,是一对儿。我这就派人去库房找出来,你派人悄悄把东西送到额娘那里。”   淑婉教四阿哥该怎么说。   “你就说,宫里发生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妹妹还年轻,又是娇宠长大的姑奶奶,她在婆家不顺心,心里有气只能回娘家撒撒娇,额娘千万别怪妹妹。你呢,自小就知道额娘在宫里过得不容易,你不愿意跟弟弟妹妹争,只要额娘心里记着你就行。这两株珊瑚送给弟弟摆着玩,恭贺他新婚之喜。”   淑婉又道:“对了,最重要的一点,你记得点出这两株珊瑚是你背着我拿出来的。最好说我几句坏话,不必替我描补。”   “胡闹!”四阿哥说道,“我不能为了讨好额娘,把你给卖了。”   淑婉浑不在意,“这有什么!只要你按我说的做,额娘对你一定是又愧又爱,就是皇上知道了,也会夸你孝顺。”   “讨好额娘皇上不急于一时,你别乱出主意,管好你自己。”   淑婉冷笑,“你不去做,我帮你做!来人啊!把苏培盛叫来,我有事吩咐他!”   四阿哥:“嘶,你!”   淑婉挑眉,让他老实点,别耽误她做正事。   苏培盛是个机灵人,淑婉嘱咐两句,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拿着珊瑚送进宫里,然后欢欢喜喜地回来复命。   “德妃娘娘感动极了,赏了奴才好些银子。让郡王和福晋见笑了,奴才不是没收过赏钱,只是这份脸面实在难得。   德妃娘娘说了,东西收到了,心意也收到了。她让郡王不要跟福晋生气,福晋是个好媳妇,只是心直口快,论孝心和郡王是一样的。”   淑婉说道:“这下就好了,有阿哥安慰,娘娘心里应该好受多了。阿哥再去哄哄五公主,如此就皆大欢喜了。”   四阿哥揉了揉额头,亲缘关系真是麻烦啊!   第二天,四阿哥往五公主府里走了一趟,他跟五公主恳切地谈了一番,最后五公主进宫一趟,与德妃娘娘和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德妃没有再叫淑婉进宫,她独自处置十四阿哥的婚礼事宜,没有再让五公主和淑婉帮忙。   淑婉以为这件事处理得还算圆满,觉得偏心事件应该过去了,不成想几日后,十四阿哥找上门来,和四阿哥在前院大吵大闹。   苏培盛赶紧派人请淑婉过来救场,他实在劝不住,他怕再吵下去,四阿哥他们兄弟俩会打起来。   淑婉顾不上别的,撂下手里的事情,急急忙忙赶到前院,她站在院子门口就听见屋子里的争吵声。   十四阿哥大声叫嚷:“额娘是谁气的?还不是你!雍郡王现在了不得了,亲生额娘都不放在眼里!”   四阿哥:“你少在这胡搅蛮缠,我何时气过额娘!”   “不是你气得,额娘为什么哭?你在宫外摆架子,人人见了你都得低声下气喊声王爷。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淑婉皱了皱眉,快步走进屋里。   “你们兄弟别吵,自家人有话好好说!”淑婉挤出笑容轻声细语地劝,“十四弟别生气,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嫂子这就置办酒菜,咱们一边喝酒一边说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说开呢?”   十四阿哥背着手,不屑地冷笑,“嫂子别在这假好心,雍郡王不能常去永和宫请安,平时都是嫂子在额娘面前搬弄是非。京城里谁不知道,雍郡王怕老婆,他不孝,说不得就是嫂子撺掇的!”   淑婉登时大怒,脸上的笑都挤不出来了。   “十四弟,我知道你在气头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有些话不能乱说!”   十四阿哥上下打量淑婉,“嫂子就别装贤良的样子了,装也装的不像。额娘前些日子为什么哭,你当我不知道吗?分明是嫂子搬弄是非,说额娘偏心!”   十四阿哥又骂四阿哥,“亏你还是雍郡王呢!我最瞧不起你,你算是什么男人,在外面吆五喝六,回家连媳妇都管不住!这样不贤良的妻子,你还不休了她!”   四阿哥怒道:“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淑婉与别人不同,她越是生气,心里越冷静。她攥了攥拳头,视线在十四阿哥脸上扫来扫去。她很想打十四阿哥一巴掌,但这不行,皇上最护短,她不能动手,动了手就是有理也变成没理。   她又吸了吸鼻子,闻到十四阿哥身上若有若无的酒味,看来是在外面吃了酒,跑到这里来撒酒疯了。   四阿哥气得手抖,他指着门冲十四阿哥吼道:“你!你给我滚出去!”   十四阿哥:“我不走!你不给额娘赔礼,我就不走!”   淑婉走到桌边,用力一拍,桌上的茶盏被震的跳了起来。   淑婉冷声质问十四阿哥,“你是谁?你奉了谁的旨意?你凭什么来教训我和四阿哥?”   十四阿哥被吓了一跳,他回过神来,梗着脖子嚷道:“你们不孝,活该被骂!”   淑婉冷笑,“我有不好的地方,自有公婆教训!四阿哥有做不到的地方,也该让皇上和德妃娘娘来教训。你是弟弟,是我的小叔子,凭你也敢来骂我!   呵呵,你还有脸骂我们不孝,老天爷劈下一道雷,也该先劈你!”   淑婉上前一步,站在十四阿哥眼前,逼得他后退两步。   “若论冷心冷肺,你是第一人!这么多年,四阿哥对你如何,可有亏待过你?你就是个窝里横的孬种!懦夫!当初五公主受委屈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去佟佳府里大发神威?这会子欺负我和哥哥,你倒是来劲了!”   淑婉叉腰,做足了泼妇的样,她一口啐在十四阿哥脸上。   “呸!没用的东西!白长了个头,没长个好脑子!那是你哥哥,我是你嫂子,连长幼尊卑都不知道,你这些年的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淑婉看墙上有剑,拔下来扔在地上。   “来啊!十四阿哥这般威风,你来杀我啊!今日你不杀我,你就不是个男人!”   十四阿哥哪里见过泼妇骂街,酒都吓醒了。   四阿哥吓得连忙过来拦着淑婉,“行了,不止于此,不至于!”   老十四喝酒喝蒙了,他现在不清醒,你这时候拱火,万一他真拿剑刺你,那不值当。   四阿哥搂住淑婉的腰,把她往后拖。淑婉挣扎着往前窜,嘴里骂骂咧咧。   “你这个欺软怕硬的怂蛋,今日我跟你拼了!我豁出这条命不要,我也要让大家看看,十四阿哥了不得,他要逼死自己的亲嫂子!我死了,做鬼也不能饶你!”   淑婉双目赤红,发丝散乱,好似要吃人。   四阿哥看十四阿哥还愣在那里,气得骂道:“蠢货!还不赶紧跑!你四嫂自小习武,十来个粗壮太监一起上也近不得身,我快拦不住了!”   苏培盛顾不得尊卑,抓着十四阿哥的衣袖把他往外推。   “十四阿哥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十四阿哥也不知道来不及了会怎样,他稀里糊涂被推了出去。   淑婉挣开四阿哥,捡起地上的剑冲了出去。   “你不是要杀我吗?你怎么跑了?我脖子都洗干净伸出来了,你倒是动手啊!”   十四阿哥哪里还敢待,慌里慌张地就往外跑,他身边的太监都快跟不上了。   雍郡王府里出现一幕奇怪地情景,十四阿哥在前面跑,淑婉拎着剑在后面追,嘴里还喊着要十四阿哥来杀她。四阿哥和众多太监追在这二人后面。   十四阿哥冲出郡王府,淑婉停了下来,扔掉了剑,坐在地上就开始拍大腿哭。   “我不活了,小叔子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还要杀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啊!”   十四阿哥的太监绕过淑婉,追着主子逃了出去。   四阿哥过来扶起淑婉,“行了!别闹了!你像个泼妇似的,丢不丢人!”   淑婉抹了把眼泪,“没办法,十四阿哥喝多了,你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你们这些贵人文韬武略,无所不能,但是宫里宫外从来没人敢在你们面前撒泼闹事,这世上能对付泼妇的,只有泼妇,我只有用这一招才好使。”   四阿哥额头上都是汗,“那你也不能动刀动剑啊!万一他真的捡起剑刺你怎么办?”   “凭我的身手,不一定能打过他,但躲开是不成问题的。”淑婉遗憾地说道,“我还真希望他刺我一剑,那我更占理了。”   四阿哥帮她抿了抿头发,“罢了,人已经赶走了,你快回房去梳洗一下吧!”   淑婉点点头,“我回去洗漱换衣裳,你命人套车,咱们俩进宫一趟。”   “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当进宫,何必惹皇上娘娘烦心。”   淑婉瞪他一眼,“不行!这事不能惯着他!今日必须给他打疼了,不然以后他喝醉了就来闹事!我又不是德妃娘娘,谁惯他臭毛病!”   淑婉叮嘱四阿哥,“我先进宫,过两刻钟,你再出门追我。到时候我来告状,你来拦着,咱们一个做好人,一个做恶人!”   淑婉执意进宫告状,四阿哥也同意了,他也厌了这个弟弟,也不喜欢淑婉受委屈。   “放心,我一定配合你。”   淑婉回到屋里,用生姜把眼睛弄得红红的。   春儿问道:“福晋,咱们多扑些粉,少戴些首饰,画一个楚楚可怜的妆容如何?”   “不!平日进宫是什么样,今日便是什么样。德妃娘娘在宫里待了那么久,什么手段没见过,若是故意做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不会喜欢的。”   春儿给淑婉打扮得华贵端庄,淑婉坐上马车,心里演练着进宫后的说辞。   永和宫里,德妃听说淑婉求见,心中很诧异。   “这不早不晚的,她来做什么?请进来吧!”   淑婉进屋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德妃心里奇怪,“快起来,好端端的,怎么行这么大的礼?”   淑婉眼中含泪,挺直了腰背跪在地上。   “额娘,不,娘娘,我不敢再叫您额娘。媳妇嫁给四阿哥这么多年,自以为对娘娘还算孝顺恭敬。若是媳妇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额娘打我骂我都使得,但媳妇决不能忍受别人的侮辱!”   德妃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更不明白了。你往日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我也没怪过你,我又何曾派人侮辱过你!”   德妃想了想说道:“哦,我明白了。是前几日你说我偏心那事吗?”   德妃叹了口气,她反思过自己,她确实有点偏心。   “那件事就是咱们娘俩玩笑,你说我偏心,我又没骂你,还赏你一个香炉,好处都叫你得了,你怎么倒委屈上了?”   淑婉大哭,“就在刚刚,十四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他来到郡王府,不分黑白把我和四阿哥骂了一通,还说我不孝顺额娘。   这些年来,我对额娘如何,额娘您是看在心里的。我只是嘴巴坏了点,心是不坏的,我把您当亲娘一样,从来不跟您外道。   我左思右想,不明白哪里做得不对。想来想去,只有前些日子说您偏心这一件事了。”   淑婉伏在地上哭道:“额娘,十四弟是自家兄弟,他说我丑,说我嘴巴坏,我都不会往心里去。但他说我不孝顺,这罪名我哪担得起。连小叔子都骂我不孝,这名声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德妃气得心口噗通噗通乱跳,她忙让宫女嬷嬷把淑婉扶起来。   “十四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德妃走过来,拉住淑婉的手。   “好孩子,我知道你委屈了。这……十四他还小,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计较。等他从外面回来,我一定收拾他,给你出气!”   淑婉对这个说法很不满意,如果是现在,十几岁的男孩子确实是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但这里不同,十四阿哥马上就要成亲了,他就是成年人了。宫里的孩子本来就早熟,比平常百姓家的孩子知道的多了。   十四阿哥分明是没把他的兄嫂放在眼里,以为全天底下都是他额娘,谁都惯着他。   淑婉心里明白,十四阿哥喝多了,没有心思仔细筹谋。他到郡王府闹事,完全是没经过思考的。但他潜意识里肯定知道,骂了四哥,他生气了也没用,告到德妃那里,德妃也会让哥哥让着点弟弟。   德妃肯定舍不得罚他,顶多骂几句,抄点书,这种惩罚不痛不痒。   淑婉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她木然地说道:“额娘说的是,十四弟还是个孩子。”   德妃笑了,“是啊!他不懂事,我会教他的,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淑婉缩着肩膀,眼睛里好像没有了光。   “媳妇不敢想以后了。您满京城打听去,谁家的小叔子会指着嫂子的鼻子骂?被小叔子骂的嫂子,会是什么好东西吗?嫂子那么多,为什么他单单骂我,不骂别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没有名声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德妃吓得脸色煞白,淑婉一直是活力乐观的样子,德妃从未见过她这样。   “好孩子,你千万别钻牛角尖啊!你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也会帮你说话,不让别人议论你。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   淑婉木着脸不吭声,德妃也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她连声喊人,让十四阿哥赶紧进宫,给淑婉赔礼道歉。   淑婉的宫女记得直哭,春儿想去拉德妃的衣袖又不敢,她扯了扯嬷嬷的衣袖,让她到旁边说话。   “福晋从来没有这样过,这件事对福晋打击太大了。谁都能说福晋不好,十四阿哥是四阿哥的亲弟弟,这些年过节过生辰,福晋都精心准备礼物,他怎么能……唉,是我失礼,我不该议论这些。   其实福晋是偷偷进宫,之前她在家里哭诉,郡王就不耐烦了。郡王说,那是亲生弟弟,喝了点酒,脑子不清醒,说两句也不碍事。福晋当时脸色就变了,坐在马车上像个木头人,好像精气神都没了。”   春儿哭道:“嬷嬷,求你跟德妃娘娘说一声,让娘娘想想办法吧!我小时候邻居有个小媳妇,被婆家人说了两句,一时想不开就……”   “闭嘴!”嬷嬷呵斥道,“这也是能浑说的!”   嬷嬷心里也害怕,她连忙把德妃娘娘拽到一边,跟娘娘嘀咕了几句。德妃娘娘看了看春儿,脸上也白了。   钻牛角尖这种事都是说不清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宫里的女人不敢自戕,怕连累母家,但是有些嫔妃日子太苦了,心中忧郁,没有精气神,活得像行尸走肉。淑婉现在的状态跟她们一模一样。   德妃看淑婉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就在这时,皇上宣德妃和淑婉到乾清宫去。   德妃心里更没底了,皇上这么快就知道了?这是哪路耳报神,怎么传话这样快? 第122章   乾清宫里, 皇上坐在上首,德妃娘娘坐在左侧的凳子上,淑婉站在中央。   皇上慢悠悠地品茶, 一句话不说。   屋子里安静极了, 德妃心中忐忑, 忍不住先开口问道。   “皇上宣我们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皇上吹着茶,过了好半天才说道:“这不早不晚的,老四媳妇进宫做什么?”   德妃紧张极了, 她看向淑婉, 眼中有哀求之意。   淑婉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她艰涩地说道:“儿媳在家跟四阿哥吵了几句嘴,心里有些委屈,进宫来找额娘诉苦。”   德妃忙附和道:“就是这样, 我和老四媳妇投缘, 她有心事最爱跟我讲。”   德妃想得很明白,皇上日理万机,根本没时间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定是有人跟皇上告状了。宫里跟她不对付的人太多,也许是宜妃她们得了消息, 故意让她在皇上面前出丑。看来永和宫里也不干净, 等回去就彻查一番, 找到内奸。   十四阿哥很快就要娶亲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差错。   德妃咬了咬牙,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压下去, 不能让十四阿哥骂嫂子的事情传出去, 不然十四阿哥怎么做人?她在宫中也会丢尽颜面。   皇上挑眉, 放下手里的茶盏,“怪不得老四媳妇眼睛红红的,看来是来之前哭过了。”   淑婉蹲身行礼,“儿媳没出息,让皇上见笑了。”   皇上笑了一下,拍了拍手,“来人,请十四阿哥他们过来。”   淑婉和德妃惊讶地对视,难道……告状的是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八阿哥和九阿哥一起走了进来,看见十四阿哥的瞬间,德妃眼前发黑,差点往后仰过去。   德妃攥紧拳头,恨不得冲过去把十四阿哥打一顿。   她和淑婉在这里尽力描补,粉饰太平。十四阿哥倒好,他先来告状了,亏得德妃怀疑这个,又怀疑那个,原来是亲生儿子来告状。   皇上让十四阿哥把他之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十四阿哥给皇上和德妃行礼,然后又对着淑婉打躬作揖。   “四嫂,今日我酒后无德,指责四嫂,是我的不对,我先给四嫂道歉。改日我负荆请罪,登门道歉,任凭四嫂打骂,我绝不还手。只是你指责额娘偏心,气哭了额娘,此事我不能接受,请四嫂给额娘道歉。”   淑婉频频冷笑,“十四弟真会说话!”   德妃焦急地看看淑婉,又看看十四阿哥。   家事就像一团乱麻,十四阿哥觉得他有理,淑婉觉得自己有理。一会儿皇上肯定要问德妃的意思,德妃向着淑婉说话,十四肯定生气;向着十四说话,淑婉也得生气,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皇上问淑婉:“老四媳妇,你怎么说?你觉得德妃偏心?”   淑婉刚要回答,太监进来通报,说雍郡王求见。   皇上点点头,让四阿哥进来。   四阿哥进屋,撩起袍角扑通一声跪下。   “给皇上请安,儿子跟福晋有些口角争执,福晋一气之下进宫找额娘诉苦,儿子接她回去。”   皇上心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四阿哥和老四媳妇说的话一模一样。   十四阿哥给四阿哥作揖,“四哥,今日我在府上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弟弟给你道歉。但四嫂气哭额娘的事不能这样算了,四嫂必须道歉。”   四阿哥气得眼角发红,德妃忙劝道:“老十四,不要闹了!”   闹大了对你也没好处!   德妃刚才不知道偏向谁好,冷静了一会儿,她琢磨明白了,她必须站在中间的立场和稀泥,把这事含糊过去。   现在有两件事,一件是偏心,另一件是十四不懂礼数,跑到雍郡王府怒骂哥哥嫂子。眼下闹到了乾清宫,之后这两件事必定会闹得满宫皆知。   德妃必须给这件两事盖上一层遮羞布,不能让十四在成亲前丢了颜面。   “皇上,这事说起来都怪我。”德妃起身笑道,“老四媳妇是个好孩子,我们娘俩在一起经常开玩笑。这不……老十四快成亲了,我让老四媳妇进宫帮我选东西,给老十四布置新房。   那日进了库房,老四媳妇跟我说笑,说我偏心,好东西都留给十四阿哥了。我笑着骂她眼皮子浅,等她走后,送了一个香炉给她。   我这人泪窝浅,容易哭,等老四媳妇走后,我想到孩子们都大了,嫁人的嫁人,成家的成家,心里酸酸的,忍不住掉了几滴泪。可能是老十四听说了,以为老四媳妇给我气受了,他一冲动,就跑出去为我打抱不平。”   德妃冲十四阿哥摇头,嗔怪地说道:“我知道你心疼额娘,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啊!幸亏这是新兄弟,不记仇,不然看你怎么办?”   德妃看向四阿哥,冲他轻轻摇头。   四阿哥叹道:“额娘说的是,亲兄弟之间,不计较这些。”   淑婉气得要开口,四阿哥赶忙偷偷扯她的衣角。   淑婉张了张嘴,又把嘴闭上了。   皇上坐在上面,就像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一样,看得是一清二楚。   他看到了四阿哥的隐忍,也听懂了德妃粉饰太平的意愿。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现在老了,只想安安稳稳,一家人和睦,也没精力处理这些唠唠叨叨的琐事。   皇上如了德妃的意,“原来都是误会,你们相互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   淑婉惊讶极了,她推演了好几种情况,唯独没想到皇上会轻描淡写地把这事给放下了。   淑婉心中气闷,她闹了一通,哭红了眼睛,还装魔怔要自杀吓唬人,结果闹到皇上面前,皇上说这事就过去了?   淑婉心里不服气,十四阿哥比她还不服气。   他装不出温和有礼的样子,他上前嚷道:“按理说,皇阿玛的话儿子不该违逆。可是要给四嫂道歉,儿子万万做不到。今日在四哥府上,四嫂好威风,还要拿剑杀我呢!”   淑婉正愁没机会发作,十四阿哥不依不饶,就像瞌睡送来了枕头。   “十四弟一定要掰扯个明白是吗?好啊!今日当着长辈们的面,咱们就把话说清楚!”   四阿哥连忙去拦,“好了,不要吵了,你有火气就撒在我身上。”   淑婉哭道:“你别拦着我!我今天豁出这条命去,我也要把话说出去来!今儿个你弟弟不知道在哪里喝了酒,一身酒气跑到家里发酒疯,指着你和我的鼻子骂!   我是勋贵人家的大家小姐,从小就学女则女戒。我父亲说不能忘了祖宗传下来的本分,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是我自夸,我女红针黹,骑马射箭,管家理事样样来得。   自从进宫,我伺候额娘,比伺候亲娘还尽心。对待小姑,我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疼。”   淑婉指着十四阿哥说道:“就是对小叔子,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逢年过节,生辰礼物,我哪一样落下了!四阿哥得了一张硬弓,我家康宝爱的不行,可最后我还不是送给你做生辰礼了!   对婆家人,我问心无愧!谁也挑不出我半点错处!没想到今日小叔子闯进我家中,指着我鼻子骂我不孝,如此羞辱,谁能忍得了?   你说我拿剑杀你?你倒是很会颠倒黑白!我分明是取了剑扔在你脚下,我说你有种就杀了我,不然不孝的罪名我万万不能认下!你怕了,你心虚了,转身就往外逃。”   淑婉站直身体,整理一下衣裳,端端正正地跪下。   “请皇上为儿媳做主,名声对女子何等重要,儿媳万万不能顶着不孝的污名活下去!我愿意苟且偷生,但不能让府里的孩子们,有一个不孝婆母的额娘。”   皇上面无表情,德妃捂着心口满脸焦急。   她又气又恨,老十四真是昏了头了,都已经含糊过去的事了,他非要争辩个明白,现在好了,这件事不能轻易了结了。   十四阿哥想了想说道:“四嫂当真问心无愧吗?你对额娘向来不恭敬!”   淑婉回头看他,“你泼了我一身污水,还让我自证清白?本来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你让我怎么自证?”   淑婉对皇上说道:“若是可以,儿媳愿意用性命洗刷污名。皇上请选地方吧!若是在这里触柱就行,儿媳立刻就死在这里!我乌拉那拉氏的女儿,没有一个是不孝敬老人的混蛋!”   众人见她双目赤红,状若发狂,心中骇然。四阿哥吓得忙搂住她,“你不要说胡话,什么死啊活啊的,半点忌讳都没有!”   八阿哥习惯性地做好人,他随口说了一句。   “四嫂别动怒,这里是乾清宫,不是随便胡闹的地方。皇阿玛圣明,一定会给四嫂一个说法。再者刚刚四哥也说了,一家子兄弟,大家互相道个歉,不要记恨对方。”   淑婉瞪眼睛骂道:“你还好意思开口,一家子兄弟里,你最不是东西!”   这话九阿哥不爱听了,“哎,四嫂,你迁怒也得有个边啊!这事跟八哥有什么关系!”   淑婉:“十四阿哥跟谁一起喝的酒,从我们府上离开后又去了哪里?呵,我前脚去了永和宫,他后脚来了乾清宫,这么短的时间,他跟你们是怎么碰上的?我们家离你们两个的府邸最近,他定是离开了我们府邸,紧接着跑进了你们府上吧!   哼,八弟妹当初是怎么构陷我的,后来我安排庄子,研究牛痘之法,又是谁指使御史参我?这一桩桩一件件,是谁做的,你们心知肚明。   十四阿哥每次出宫,来我们府上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倒是没少去隔壁府上。他跟我们离了心,到底是谁挑唆的!”   八阿哥脸上又青又白,十四阿哥确实是他教唆进宫告状的。他当时不愿意来,十四阿哥死活拽着他,九阿哥也跟着义愤填膺地起哄。果然,来了就要被牵连,但是不来又显得不讲义气。   因为淑婉这番话,德妃看八阿哥的眼神也不对劲了。   在母亲眼里,她的孩子都是好的。两个儿子生分了,肯定不是儿子们的错,淑婉说的有道理,一定是八阿哥挑拨的! 第123章   淑婉骂完八阿哥伏在地上泪流不止, 既可怜又狼狈。   八阿哥叹道:“四嫂对我有误解,我不敢辩。若是四嫂骂我就能消气,请你随便骂, 我绝不还口。”   淑婉不屑冷笑,“我哪敢冲八阿哥发脾气?你一向会做好人,得罪了你, 就得罪了大半个京城。”   十四阿哥上前说道:“就事论事, 四嫂有话尽管冲着我来,做什么牵连别人?”   淑婉:“瞧,为八阿哥冲锋陷阵的不就来了!”   八阿哥和十四阿哥脸色都很难看,十四阿哥迫不及待要为八阿哥打抱不平的样子,好像被八阿哥控制的傀儡。   皇上看够了热闹, 轻轻抬起手。“都住嘴吧!你们吵得我头痛。”   众人连忙跪下请罪。   皇上说道:“都说家和万事兴, 你们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吵闹个不休,皇室如何兴旺?”   众人忙又磕头赔罪。   皇上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心中烦恼。这几年太子行事越发荒唐, 儿子气人暂且不提, 他只是弹压太子就耗费许多精力。   眼下十四阿哥等人又拿这些鸡毛琐事到这里争吵, 这让皇上更加烦闷。   皇上想了想说道:“事情起因经过我已经明了, 十四阿哥不敬兄嫂,理应受罚。老四媳妇跟婆母说话, 虽说是玩笑, 但你言辞不谨慎, 这才使人误会。”   他对十四阿哥说道:“你眼看着就要成家, 做事还这样莽撞, 教我和你额娘如何放心?将来有一天, 你四哥到你家里, 指着你的福晋骂,你是什么感受?你福晋是好是歹,自然有你额娘来教,再不济你可以私底下教她。她没犯大错,我这个做公公的都不能随意指责!你倒是威风!”   皇上骂人,十四阿哥不敢反驳,纵使心里不服气,他也只能低头认错。   “是儿子莽撞了,请皇阿玛责罚。”   皇上说道:“我责罚有什么用?你该给你四哥四嫂道歉。”   十四阿哥抿着嘴,一看就是不乐意。   八阿哥悄悄拍他的后背,把他往前推,做足了大度体贴兄长模样。   十四阿哥看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冲四阿哥和淑婉作揖。   “是弟弟糊涂,请四哥四嫂……”   “不必了!”四阿哥打断他,“不必道歉了。”   四阿哥手指发抖,眼角通红,他艰难地说道。   “都是一家人,弟弟喝醉了,说几句胡话,我没有放在心上。”   德妃松了口气,“还是老四懂事,你弟弟喝醉了酒,不是故意的。经过这事,他长了教训,以后再也不敢了。”   四阿哥哑着嗓子说道:“是,额娘尽可以放心,我不会责怪弟弟。”   十四阿哥松了口气,正好他不想道歉。   皇上垂下眼,心中不断叹息。看来老四是伤了心了,本来就是十四的错,还得老八示意他才肯道歉。   四阿哥不要道歉,他愿意忍让,淑婉却不肯受这委屈。   “四阿哥这是什么意思?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淑婉怒道,“你们是一家人,事事都好商量,那我呢?我平白受了羞辱就是应该的吗?你对你弟弟好,你也不看看他有没有良心。   前几日额娘想给他婚房里添一株珊瑚摆件,又觉得库里的珊瑚品相不好。你巴巴地挑了一对儿顶好的红珊瑚偷偷送进宫里,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在家里就是甩手掌柜,若不是我使唤人去找,你待在库房里找一天都找不到珊瑚!”   四阿哥欲言又止,满脸无奈,任由淑婉哭诉。   皇上叹道:“罢了,别吵了,吵得我脑仁疼。老四媳妇,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皇上赏了许多东西,有给淑婉的,有给康宝和小宝的。四阿哥明白,皇上的赏赐就是安抚,他们也该见好就收了。   四阿哥磕头谢恩,淑婉流着眼泪也磕了头。   虽然她没有大吵大闹,但皇上知道她心里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皇上对十四阿哥说道:“我本来打算在你成亲后,给你安排一些差事。如今看来,你礼数都没学好,把差事交给你,你也办不好。你成婚后不急着搬出去,留在宫里,再念五年书,把做人的道理都学会了,再出宫不迟。”   十四阿哥大惊失色,再读五年书,那岂不是下面的弟弟都出宫开府了,他还跟其他弟弟在书房里念书?   八阿哥心中暗叹,看来十四没有拉拢的价值了。即便要用他,也得等五年以后再说了。   皇上打发四阿哥和淑婉回去,“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也该出宫了。”   四阿哥和淑婉行礼告退,四阿哥伸手扶淑婉起来,淑婉假装没看见,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擦了擦眼泪,整理一下衣裳,但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等他们离开后,皇上让八阿哥和九阿哥也回去。   “今日的事本来就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回去吧!不许往外传!”   八阿哥和九阿哥连忙应下来,一起行礼告退。   皇上看着离开的八阿哥,嘴角下沉,很是不喜。他有心教训两句,但又没有八阿哥挑拨兄弟关系的证据,不便开口。   皇上冲十四阿哥冷笑,“我看你四嫂说的不错,你确实没良心!不分好赖,不知好歹,谁对你是真好,你都分不清!”   十四阿哥抱怨道:“皇阿玛,我哪有?”   “你快成家了,不是七八岁的孩子了!听风就是雨,也不查查事实真相,冒冒失失地去指责你的兄长嫂子,十四阿哥好威风!”   德妃连忙认错道歉,“皇上,臣妾有罪,都怪臣妾对十四阿哥疏于管教,请皇上责罚。”   皇上没有理会德妃,他疲惫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德妃和十四阿哥出去。   “你们回去反思吧!我累了,都出去吧!”   德妃劝皇上保重龙体,皇上只是摆手,让她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皇上喊来心腹太监,让他去查查四福晋有没有说过德妃偏心的话,再查查珊瑚是怎么一回事。   德妃和十四阿哥离开乾清宫,走在宫墙之间的夹道上,德妃轻声责骂十四阿哥。   “你真是糊涂透顶,喝醉了酒跑到你四哥家里闹,一旦传出去,你的名声很好听吗?你四嫂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你惹谁不好,偏要惹她!惹了也就罢了,她告到我这里,我安抚一下就能摆平,你非要闹到皇上那里!我还以为是宫里哪个人耍心机耍到我眼前,原来是你犯糊涂!”   十四阿哥抱怨道:“额娘反倒来怪我,刚刚在皇阿玛那里,你就该顺着我的话说,把四嫂不孝的罪名坐实!如此一来,我占了大义,即便行事有些过激,我也占着道理。”   德妃心都冷了,“你到底有没有心,那是你四嫂,我帮你说瞎话,害了你四嫂,你四哥会怎么想?你怎么全然不顾兄弟情谊!”   “我……我这也是为了四哥好!”十四阿哥狡辩道,“额娘,你不知道四嫂有多吓人。她真的拿剑追着要杀我,还用污言秽语骂我!这种女人配不上四哥,休了也好!”   德妃冷笑,“还有更吓人的呢!你四嫂自小习武,功夫了得。你长得高高壮壮也未必降得住她。假若你我坐实她不孝的罪名,她敢当着皇上的面,抓着你一起撞柱,到时候你俩谁先死,还说不准呢!”   十四阿哥想起淑婉拿剑追他的样子,心里有点犯怵。   “哪有额娘说得那么吓人?”   “吓不吓人,你有胆子再去你四哥家耍耍就知道了。”   德妃放轻声音劝道:“好孩子,额娘不会害你,你就听额娘的话吧!以后你离老八他们远些,你四哥生了你的气,最终还是会原谅你。老八嘴甜心狠,不是什么好东西!”   十四阿哥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额娘!你别说了!”   德妃劝不通,干着急,她忍不住骂道:“老十四啊!迟早有一天,你吃了亏,摔了跟头才知道厉害!我告诉你,明日你必须收拾礼物,登门给你四哥道歉,否则你就别认我这个额娘!”   德妃扔下十四阿哥,径直回了永和宫,十四阿哥闷闷不乐,拐个弯回了阿哥所。   宫门口,四阿哥和淑婉坐上马车。   不同于皇宫里的疏远隔阂,刚坐进车里,四阿哥和淑婉就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并排坐在一起。   “回去用鸡蛋敷敷眼睛,你眼睛都肿了。哭了半天,你要不要喝点水?”   淑婉说道:“我不渴,你不要伤心。”   四阿哥闷闷地说道:“我不伤心。”   四阿哥和淑婉没有看着彼此,但对方的心思,他们都知道。他们夫妻多年,早就培养出默契。   淑婉在宫里的眼泪不全是假的,这些年她按时晨昏定省,有了好东西总会记得给德妃送一份,她的付出和感情做不得假。   四阿哥说自己早就习惯了偏心也是假的,谁不想要母亲的关怀和偏爱呢?   淑婉说道:“现在情况对我们有利,十四昏了头,把老八老九也揪进宫里,陪他告状。我攀咬老八,皇上定会对老八心存不满,额娘也会迁怒老八,怪他挑拨离间。”   四阿哥苦笑,“确实对咱们有利,只是想想又觉得咱们可怜,想要至亲关爱,还得百般算计。”   淑婉沉默半晌劝道:“平常百姓家里也这样,要想得到父母偏爱,必须得装个可怜,撒个娇。”   四阿哥:“也像我一样唱念做打,演出一副大度宽容的样子吗?”   四阿哥心中戾气横生,若不是为了维持形象,他早拿刀砍了老十四。   淑婉勉强笑道:“别想那些细枝末节,咱们来时的目的是什么?是告状,是给十四弟一个教训。现在皇上罚了他,额娘会在私底下训斥他,咱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至于其他事情,还有什么要紧呢?”   四阿哥心道:细枝末节确实不要紧,只是我以为自己很理智,没想到还是会伤心。   他们马车后面不远处是八阿哥的车。   马车里,八阿哥跟九阿哥抱怨道:“老十四还是太小了,做事太冲动。他信誓旦旦,我以为他手握四哥不孝的证据,没想到他只知道一些捕风捉影的话。”   九阿哥皱眉,“八哥,今儿个咱们是去看笑话的,难道你还真想置四阿哥于死地?”   八阿哥上下打量他,突然笑道:“你是瞧热闹去的?”   九阿哥点头,“是啊!我跟四嫂处的不错,但我很不喜欢四哥假正经的模样。正好老十四要跟亲哥哥打起来,我当然要去凑个热闹了!”   八阿哥气得想笑,怪不得老九也撺掇他进宫陪着告状,原来是为了看热闹。你想看热闹不要紧,让我被人指着鼻子骂,惹了一身腥。   宫里,皇上的心腹太监很快查明了实情,晚些时候,皇上处理完奏折,摆驾去了永和宫。   德妃没想到皇上会来,太监也没有提前通知,她早已经卸了钗环,换了衣裳,看起来比平时老态许多。   “给皇上请安,臣妾不知皇上要来,仪态不好请皇上包涵。”   皇上看见她眼角的细纹,心中唏嘘不已。   他扶起德妃,“走吧,进去说话!”   宫女太监都出去了,德妃亲自泡茶,端给皇上。   “我都知道了,你让五公主和四福晋来帮你置办老十四成亲的东西。说你偏心的不是老四媳妇,是五公主。”   德妃叹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法眼。”   皇上说道:“老四媳妇嘴巴坏,得理不饶人,但心眼是好的。今日说了那么多话,半个字都没带上五公主,可见她对小姑子的回护之情。”   德妃:“皇上说的是,淑婉是个好孩子。”   “她和老四都不错,老四眼明心亮,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罢了。你想想你是怎么对老四的,再想想你是怎么对五公主和十四的,你是否偏心,心里应该明白了吧?”   德妃没想到皇上会直截了当地指出她偏心,皇上金口一开,她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了。   德妃跪在地上哭道:“皇上说的是,是我这个做额娘的不对。”   “五公主受你偏宠,还要说你偏心,你对老四多有疏忽,还不如五公主,他可是一个字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些年来,他有好东西没忘了你,怕五公主的话让你不舒服,还背着福晋给你送了珊瑚。   今日他不要老十四道歉,不是他窝囊,他是怕你难过,这点你要记住。”   德妃哭道:“是,臣妾记住了。”   “十四阿哥自小在你身边长大,又是你最小的孩子,你多疼他些,也是正常的。只是溺爱太过,迟早要害了他。   你看看他今日说话的样子,不明事理,胡搅蛮缠!你少疼他一些,板板他的性子。”   德妃说不出别的,只能不停地答是。   “该劝的我都劝了,该说的,我也说了。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把我的话听进去,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些。老四怕你为难,免了十四的道歉。老四媳妇明显怨上了老四,若是他们夫妻离心,那就是你的罪过了。将来不仅老四会怨你,康宝小宝也会怨你。”   德妃听了脸色煞白,她连连保证,“臣妾一定会管好十四阿哥,将来少疼他些。”   皇上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永和宫。   德妃趴在榻上,哭得快喘不过气。   第二日,德妃命人收拾东西,让十四阿哥去雍郡王府赔礼道歉。她发了狠告诉十四阿哥,若是他不去,以后再也别来见她。   十四阿哥没有办法,只能拿着礼物出了宫。到了雍郡王府,四阿哥见了他冷冷淡淡的。   十四阿哥像背书一样说了一段道歉的话,他问道:“四嫂不出来吗?我给她道歉。”   四阿哥冷声说道:“你四嫂被气病了。”   十四阿哥抿抿嘴,“既如此,便请四哥代我赔礼吧!”   这时苏培盛进来通报,说四福晋来了。   春儿扶着淑婉进屋,淑婉面色惨白,眼睛赤红,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   淑婉瞪着十四阿哥,“不用四阿哥代替你,你来道歉,我就是爬,也会爬过来。”   十四阿哥被她的眼神吓得后背发凉,他感觉四嫂好像魔怔了。十四阿哥打躬作揖,道歉的态度比对着四阿哥好太多了。   “我给四嫂赔礼了,四嫂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我已经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淑婉冷笑,“原来十四弟还会说人话啊!”   十四阿哥心中恼怒,淑婉看向墙上挂着的剑,眼里冒着寒光,十四阿哥又不敢恼了。   他心道:额娘说四嫂是个虎娘们儿,她不会真的不管不顾,跟我拼个你死我活吧?   四阿哥慢慢挪步,把墙上的剑摘下来,塞进苏培盛手里,让他赶紧拿走。   淑婉的目光一直追着那柄剑,十四阿哥心里更怕了。   一定是了!肯定是了!连四哥都把剑摘下来了,他肯定是怕四嫂杀人!不得不说,四嫂真是虎啊!   十四阿哥不想和淑婉拼命,他应该打得过四嫂,但正常人谁跟疯子打啊!受了伤,或是误伤了四嫂,那多不好,他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   十四阿哥连忙告辞,“我已经道过歉了,万望四哥四嫂海涵,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淑婉轻声道:“别走啊!留下吃饭吧!”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   “怎么?嫌弃我家的饭?你不是来道歉的吗?我招待你吃酒,你还不愿意了?”   十四阿哥没见过这种疯女人,吓得够呛,但也明白不能惹她。   他假笑着答应下来,淑婉回头吩咐春儿,“让膳房拿出看家的本事,今日招待十四爷。”   春儿应了下来,连忙去膳房传话。   没过多久,三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淑婉亲自给十四阿哥倒酒。   “来,喝吧!都是自家人,你多喝点!”   十四阿哥不敢喝,淑婉的语气神态,好像这杯子里装的是毒酒。   淑婉不停催促,十四阿哥看向四阿哥,可惜四阿哥低着头,一点提示都不给。   十四阿哥咬了咬牙,一狠心把酒喝了进去。他就不信,四嫂真的敢在酒里下毒!   淑婉淡笑着问道:“这酒如何?”   十四阿哥干笑道:“好酒,好酒。”   苏培盛给十四阿哥布菜,十四阿哥低头吃饭,借此躲避淑婉的目光。   淑婉笑着问道:“比你那日耍酒疯喝的酒,如何?”   十四阿哥嘴里的菜全喷出来了,差点呛到气管里。   淑婉笑着往他碟子里夹菜,“别紧张,接着吃啊!”   十四阿哥面前的碟子底下是他喷出来的残渣,上面是淑婉夹的菜。十四阿哥不嫌弃自己,但也觉得有点恶心。   苏培盛轻手轻脚地换了碟子,擦干净桌面。   淑婉又给十四阿哥夹菜,十四阿哥苦笑着把饭菜吃了个干净。吃完饭再也不敢留了,不管淑婉怎么说,他一定要走。   淑婉一直送他到大门口,“十四弟,以后经常过来啊!多跟你哥哥亲香亲香。”   “一定一定!”十四阿哥骑上马,逃命似的跑了。   淑婉沉下脸,一直目送他离开。   十四阿哥觉得淑婉的目光如芒刺在背,等他走出这条巷子,总算松了口气。他下了马扶着墙,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这顿饭吃的,不消化啊!   淑婉不知道十四阿哥吐了,她转身回府。   四阿哥小声说道:“你演得可真够像的。”   淑婉:“哼,吓唬吓唬小孩子罢了!”   她心想,你弟弟就是个熊孩子,欺软怕硬。今天给他演一出,这回老实了吧!十几岁的小毛头,读了点书,会些功夫就以为没人治得了他了?笑话!   淑婉在府里装病,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太医来瞧过了,说她情志不舒,气机郁滞。   十四阿哥回宫跟德妃打小报告,说四嫂疯魔了,看人的眼神让人瘆得慌。   德妃从太医那里打听了病情,心里深感愧疚,赏了许多好东西,还派人去府上劝导。她把十四阿哥抓来骂了一通,骂他没事找事,故意给人添堵。   皇上也听说了此事,他特意找了个场合,夸淑婉孝顺厚道,也赏了许多东西。然后也把十四阿哥揪过来骂了一通,让他长长记性。   有皇上官方认证自己的孝顺,淑婉的‘病’渐渐好了起来,脸上有了笑模样。   四阿哥特地进宫谢恩,感谢皇上和德妃开导。   到了十四阿哥成婚那天,淑婉因为病还没好,缺席了婚礼。   第二天十四阿哥和福晋去敬茶认人,回到阿哥所,十四阿哥就嘱咐她。   “今日四嫂没来,但我还是得嘱咐你。得罪了谁,也不要得罪四嫂,你柔柔弱弱,打不过她。”   十四福晋不能理解,四嫂……这么霸道的吗? 第124章   淑婉装魔怔, 装抑郁,最后真的把自己给折腾病了。   可能是天天闷在屋里,导致抵抗力下降, 初秋变天的时候,淑婉染上了风寒。   流鼻涕,打喷嚏,咳嗽,病情反复总不见好。   五公主提着礼物过来探望,淑婉去花厅见她,座位离她远远的。   “你别怪我失礼,我这是风寒, 我怕传了病气给你。”说着话, 淑婉咳了几声。   五公主毫不在意地说道:“我的身子哪有那么单薄?四哥天天跟你黏在一起,也没见他生病。”   她拍拍自己带来的包袱与礼盒, “我带来一些人参鹿茸,四嫂拿去补身体。”   淑婉笑道:“多谢你费心想着我, 只是我现在用不上。这人参鹿茸都是温补药材, 我身子不虚, 别再补得流鼻血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嫂子别跟我客气, 你这些日子一直病着,说起来都是因为我。明明是我说额娘偏心, 谁想到老十四会那样不懂事,迁怒到嫂子身上,让嫂子替我背了黑锅。嫂子一向洒脱, 都是因为十四闹了那么一出才郁结于心, 弄坏了身子。”   “哎呀, 你又说这种话。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关你的事,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淑婉转移话题,问起五公主的近况。   “最近都还好吗?额驸听不听话?”   五公主淡笑道:“他当然听话,皇阿玛不喜欢他,免了他的差事,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他去求他祖父帮忙,可惜啊,佟佳氏的人凉薄的很。额驸前途有限,佟佳氏一族怎么舍得在他身上浪费资源?”   淑婉点了点头,“额驸老实就好,若是他不听话,让你四哥去教训他。”   五公主笑道:“不用啦!我自己也该立起来,不能总是靠着娘家哥哥。前两个月嫂子吃药,我和额驸也在吃药。我打算调养调养身体,尽快生个孩子。”   淑婉:“……”   这……生孩子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繁衍嘛,都是要生孩子的!只是……额驸那么招人厌,跟他同房不觉得难受吗?   淑婉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春儿等人下去,五公主心知她有私密话要说,也让下人们退下了。   淑婉尴尬地笑,“我有个问题,很不该问你,但不问心里又好奇……”   五公主笑道:“嫂子想问就问嘛!你我之间什么话不能说?”   “这个……你跟额驸……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吗?”   五公主讶异挑眉,“怎么会不舒服?皇阿玛古板,觉得女孩子就该三从四德,从一而终,我不方便去外面找人。这长夜漫漫,难道让我孤枕一人?额驸好歹是个男人,能用就凑合用嘛!”   说完五公主叹了口气,“我觉得额驸可能不太行,成亲这么久了,我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淑婉嘴巴微张,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傻子。   啧啧啧,五公主这个思想觉悟,她自叹弗如啊!   五公主是个务实派,淑婉心里可能还有许多浪漫想法,觉得两情相悦很重要,而五公主是完全不在意的,她只看利益得失。   “我必须尽快怀一个孩子,最好是男孩儿。我不缺钱,但也不想放过佟佳氏的家产。我是公主,等将来分家产的时候,把佟佳氏扒下一层皮才好呢!”   淑婉心想:佟佳氏也是倒了霉了,他们以为取回来一个名贵的花瓶,结果是镶了钻的钢刀。   五公主:“正好屋子里没有别人,我跟四嫂说几句悄悄话。我是真看不上佟佳氏的作风,皇阿玛春秋正盛,太子也好好的呢!佟国纲就敢跟八阿哥打得火热。”   淑婉讥讽地说道:“这也正常,八阿哥跟谁都打得火热。”   “我看八阿哥所图不小,他总是上蹿下跳各处挑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五公主再怎么嫌弃十四阿哥,那也是她的兄弟,她私心里还是向着亲兄弟的,也觉得是八阿哥挑拨,坏了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兄弟情分。   五公主说道:“孝懿皇后养过四哥一场,我又嫁到了他们家,按理说佟佳氏应该帮四哥,谁想到他们跑去帮着八阿哥!一想到这事我就生气!   现在佟国纲的儿孙里面,我看额驸的叔叔隆科多还有些拉拢的价值。他的为人我不喜欢,人品一般,又是个墙头草,不过他会办差。正巧他今年遭了皇上训斥,降了职位,若是四哥伸出援手,他应该会记下四哥这个人情。”   淑婉点了点头,“好,你的话我记下了,等你四哥回来,我一字不差地转告给他知道。”   五公主捏着帕子捂嘴笑,“四嫂啊,你看着叽叽喳喳,一副厉害的样子,其实最老实贤淑了。隔壁八福晋帮着丈夫收揽人心,佟佳氏府里的小妾都敢打着丈夫的名义收贿赂。只有你,白担了一个厉害会打人的名声,外面的事不论大小,全都要四哥做主,你不拿半点主意。”   淑婉嗔道:“你懂什么!我这叫会享福,府里的事情,府外的生意还不够我忙的,谁有精力管他外面的事。所有的事我都管了,你四哥干呆着享福?哪有这样的好事!”   五公主摇头失笑,四嫂就是不爱揽权,体验过权力的魅力,谁又舍得放下。   五公主在这里流连半日回家去了,晚上四阿哥回到家里,淑婉跟他说了隆科多的事。   四阿哥想了一会儿,“这事难办,我有这个心,却很难给隆科多弄到好差事。若是弄个普普通通的官职,还不如放着不管。”   出宫建府前,四阿哥每天读书,很少办差。建府后,四阿哥陪着皇上从南到北各处乱走,涨了许多见识,却没有实权。   不伴驾的时候皇上或太子交下来的差事都很零碎,今儿在这个衙门,明儿又换了地方,攒不下人脉,走了就没权了。   淑婉问道:“那你不打算联络隆科多了?”   “不!毕竟是个机会,还是得试一试。”   淑婉吸吸鼻子,“行,你想法子试试吧!话已经传到,我就不管了。”   四阿哥叹着气,握住了淑婉的手,“还难受呢?太医和府里的大夫都是庸医,吃了这么久的药,总是不见效!我再派人寻访名医,给你换个大夫。”   淑婉摆手,“不用了,再吃几天药看看,我估摸着应该快好了。”   “明儿我休沐,请太医给你诊脉换药方,到时候我来斟酌药量。”   淑婉更是抗拒,“别了吧!”我怕你这个半吊子把我治死了!   四阿哥轻声哄她,“你乖一点,不要讳疾忌医!”   淑婉:我不忌医,我忌你。   四阿哥非要亲自给淑婉调整药方,淑婉怎么劝都没用,干脆随他去了,她觉得大约是治不死的。   四阿哥又道:“九弟妹快生产了,一会儿我让秋香和冰香准备礼物。你就别去了,洗三宴乱哄哄的,陪着人说话太劳神。”   “我本来就不打算去,我是能走能跑,但是人家生了孩子,正是虚弱的时候,我可不敢过去传了病气。”   淑婉心里有点遗憾,“这些日子我一直装病,后来是真病了,我都没机会去老九那里。等我大好了,我非得去骂骂他,他陪着十四阿哥进宫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也要害我?亏我经常和他探讨生意经呢!”   “行,等你大好了就去!”四阿哥笑道,“你之前还要做老九的损友,现在老九先损友了,你晚了一步吧!”   淑婉瞪他,“你少看我笑话!”   夫妻俩聊了好久,各自安寝。第二天一大早,四阿哥就派人拿帖子请太医。   太医来的很快,一次来了两个,都是治风寒的行家。   四阿哥说道:“福晋风寒总不见好,你们过来瞧瞧,我看应该换个药方了。”   太医看了脉案和药方,又给淑婉诊脉。   看完后,太医说道:“福晋这段日子身体比较弱,所以难以抵挡风寒,以后常晒太阳,多锻炼一下,这样就可以抵挡风寒侵入了。臣这就换个方子,福晋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再换一个药方,大概吃三天就能大好了。”   四阿哥点点头,让他们赶紧开药方。   两个太医商量着写好了方子,四阿哥接过来看。   “这个几味药材不行,分量太多,必须减了。添些红枣吧!这样喝了药,肠胃会舒服一些。我来改一下,你们找着方子抓药吧!”   四阿哥提笔就改,淑婉吓得冒冷汗。   “这……四阿哥,太医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医术高明,我看这方子很对症,就不必改了吧!”   四阿哥:“他们不太了解你的体质,你又没看方子,又不懂医理,你怎么知道这方子对症。你只管放心,我不会害你。”   淑婉干巴巴地假笑,行,我就信你一回。   四阿哥改完了,太医们看了一下,都说四阿哥改得好。拍了一通马屁,说他知识渊博。   四阿哥面有得色,淑婉心想,太医都说好,那应该差不了,这样她就放心了。   等药抓回来,春儿不用小丫头动手,自己去看着炉子熬药。   淑婉吃了药,没过多久就困了。四阿哥夸道:“这就是药见效了。”   淑婉躺下睡了一会儿,睡的正香的时候,肚子拧着劲儿疼,她疼醒后忙去出恭。   刚好一点,她肚子咕咕叫,又觉得饿的心慌。她连忙命人准备吃食,春儿端了饭菜过来,吃过饭她好受了些,过了两个时辰,肚子又开始疼。   就这样肚子疼,饥饿,再肚子疼,再饿,把淑婉折腾得更难受了。   四阿哥看着心疼极了,“这……怎么会这样呢?我再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淑婉叹道:“怎么会这样?肯定是吃药吃的!你快离我远些!”   现在看见你,心里只有一句话,大郎,喝药! 第125章   淑婉想象力丰富, 但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做了武大郎。   胤·金莲·禛真是毒啊!当着她的面,把她毒的跑肚拉稀!   淑婉不只恨四阿哥毒,还恨太医没医德。他们奉承四阿哥学识渊博, 所以就豁出四福晋了。   淑婉撵四阿哥出去, 这个时候四阿哥哪能走?   他又是派人请大夫,又是倒热水给淑婉喝,又命人准备汤婆子给淑婉暖肚子。   大夫来了, 给改了方子,四阿哥接过方子还要斟酌,淑婉忙拦住他。   “你快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四阿哥抱怨道:“我给你调的药方是治风寒的, 不是治肠胃的, 你肠胃不适和我的药方有什么关系?”   四阿哥突然想到,也许是有人抓错了药, 或者是熬药的时候出了差错,他连忙命人去把药渣拿来检查。   淑婉揉着肚子, 忍着不适。   “算了吧!你别在其他人身上找毛病了!您斟酌的药方不是普通药方, 那是让人变身的仙丹, 我一下子从人变成了直肠子的大鹅。求求您把药方留给需要的人吧!我还是喜欢做人,不喜欢做鹅。”   四阿哥撑不住, 噗嗤一声笑了。为了安淑婉的心, 他没有调方子, 就照着大夫本来的方子抓药。   换过药方, 晚些时候, 淑婉的症状减轻了许多。又过了两三日,淑婉完全好了, 流鼻涕咳嗽的症状也没有了。   四阿哥还逗她, “你能好这么快, 可见是我的功劳。”   “怎么?坏肚子还能治风寒?”   四阿哥:“按照医书上讲的,你应该是内火旺,所以总是病情反复。我的方子帮你把火都泻出去,内火消了,病自然就好了。”   淑婉:“……求你别说话了,再说话我又要上火了。”   淑婉病好以后,准备恢复社交。   最近这段日子淑婉一直待在家里,眼下能出来走动了,也该跟亲戚朋友们加深一下感情了。   她本来打算先去看看生产没多久的九福晋,谁料五公主先传来消息,说她怀孕了。   淑婉得知这个消息,当然要先去看五公主了。她提上礼物去了五公主府,五公主亲自出来迎她。   “哎呦呦,我平时都不要你迎,现在正是要紧时候,你更不该出来了。”   五公主唇角含笑,看着比以前多了几分温柔。   “我身边的嬷嬷宫女都太紧张了,拘着我,不许我出屋。我待在屋里实在闷得慌,借口出来迎嫂子,顺便透透气。”   淑婉对五公主的嬷嬷宫女说道:“你们拦着她,不许她乱跑是对的。只是过犹不及,你们得让公主通通风,散散心。心情好了,身体就好。”   嬷嬷和宫女笑着答应下来,淑婉扶着五公主进了屋,两人坐在炕上手拉着手,亲亲热热地说话。   “我听说你怀了身孕,比我自己怀孕还激动。”淑婉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东西,“这不是嘛!我拿来了许多补品,这几日我再把自己怀孕养孩子的心得写出来,拿给你看。每个人教养孩子的方式不一样,我的方法未必好,你看了做个参考。”   “还是嫂子疼我,我前几日刚送了点东西,你又赔了许多回来。你把康宝小宝养得那么好,你写下来的心得一定也是好的。”   听到五公主夸奖自家孩子,淑婉心中不免得意。   “唉,康宝小宝打小就听话,我也没怎么管过他们。”   五公主点点头,“应该是天生的好孩子,这是随了我四哥了,我四哥也是从小就听话。”   淑婉心里吐槽,真是自家人向着自家人,我在宫里听到的流言可不是这样。据说四阿哥小时候也是个熊孩子,毕竟是皇后的养子,宫里的人都让着他。皇上还训他反复无常来着,后来孝懿皇后没了,德妃的精力大部分都在其他孩子身上,他才学会了安静隐忍。   淑婉心道:我儿子天生听话上进,跟四阿哥有什么关系,那肯定是随了我啊!   她不想聊这个话题,同五公主聊起了别的。   “你有孕多长时间了?到三个月了吗?”   五公主摇头,“快到三个月了,昨日太医诊出来喜脉,今日我就告诉额娘,你还有十四媳妇了。嬷嬷说,怀孕不到三个月,胎像不稳,不能到处嚷,我只通知了亲近的人。”   “你这样做很妥当,怀孕是要紧事,就得稳妥一些。”淑婉又叹道,“你前几日不该去看我的,咱们都不知道你怀了孕,万一我的病气过给你,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五公主不是闺阁柔弱女子,她胆子大着呢,才不怕什么病气。   “嫂子忒小心了,你咳嗽几声,流个鼻涕,即便把病气过给我,我哪里就病死了呢!”   五公主轻轻摸了摸肚子,“这孩子生来就得担起责任,若是小小的风寒都顶不住,他也不必投胎到我的肚子里。”   她的嬷嬷嗔怪地说道:“公主,快别说这种话,不吉利。”   “哪有那么多忌讳!你去厨房看看汤炖的如何了?”   淑婉看了一眼五公主的肚子,这孩子将来压力也够大的了。   五公主笑道:“说到风寒,嫂子这病也奇怪,之前总是不好,现在突然间又好了。”   淑婉苦笑着摆手,“快别说风寒的事了,我差点让你四哥治坏了。”   淑婉绘声绘色地跟五公主讲四阿哥斟酌药方的事,把五公主逗得前仰后合。   “四哥读了几本医书就以为自己是个大夫了?真有他的!”   “哼,他还说呢!多亏了他的药,不然我的病哪能好得那么快!依我看,我是怕了他的药,所以病立刻就好了,想来这风寒也是通人性的,不忍我受苦。”   五公主听完笑得更厉害了。   她们聊得正火热的时候,下人过来通报,说十四福晋从宫里出来探望,五公主连忙派贴身宫女去请。   十四福晋进门先跟五公主互相见礼,她看见了淑婉,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五公主连忙介绍,“这是四嫂,你成亲的时候,四嫂还在病着,这应该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十四福晋连忙跟淑婉见礼,互相见礼后,十四福晋入座,偷偷打量淑婉。   只见淑婉穿着一件绯红色的流云蝙蝠样式的衣裳,戴了一套碧玺头面,笑容可亲,态度真诚,完全不像十四阿哥说的那样可怕。   偷偷看了两眼,十四福晋就低下头,命人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放在五公主旁边的小桌上。   “听说公主有孕,额娘和我高兴极了。我忙不迭地出宫贺喜,没想到四嫂来得比我还早。”   淑婉不了解十四福晋的脾气,她只捡着说些场面话。   “你住在宫里,出入麻烦,我在宫外,抬腿就能走,所以比你来得早。”   五公主跟十四福晋也不熟悉,推心置腹的话不方便跟她讲,只能说一些不疼不痒的话题。   “额娘最近可好?我怀了身孕,不方便进宫。”   十四福晋笑道:“娘娘一切都好,只是听说公主有孕,心里惦记。我出宫的时候,娘娘嘱咐了许多话,她让公主安心养胎,进宫要做马车,实在太颠簸,对孩子不好。等小阿哥出生后,您带着小阿哥一起进宫请安也不迟。”   五公主点点头,“让额娘担心,是我的不孝。你在宫里住着,辛苦你多陪陪额娘。”   十四福晋温声细语地说道:“伺候娘娘是我的本分,都是应该的。现在,我白日里都在永和宫陪着娘娘,娘娘的情况我都知道。以后我会经常来探望公主,跟公主聊聊娘娘近况,公主不用操一点心,娘娘那里有我在呢!”   淑婉:“……”感觉这个弟妹说话奇奇怪怪的。   五公主笑着谢过十四福晋好意,她留十四福晋用了一顿饭,十四福晋不敢在宫外久留,吃过饭就回宫去了。   等人走了,淑婉开始在背后讲究她。   “十四福晋有点怪,她一直管额娘叫娘娘吗?这住在宫里,也不必时时刻刻待在永和宫吧!十四的院子里没有事情要做吗?”   五公主无奈摇头,“嫂子没跟她接触过,你有所不知。咱们的十四啊,真是运道好,娶了个好媳妇。十四福晋是真真正正三从四德的好女子,她晨昏定省一次不落,伺候额娘比我这亲生女儿还尽心。   那日我在宫里用午膳,我和额娘坐着,十四媳妇站在桌边,伺候我和额娘用饭,等我们都吃完了,她才回去自己吃。”   淑婉:“有这个必要吗?这么一比,我太不孝了,我从来没有这样伺候过额娘。按理说,大户人家是这样的规矩,可是……可是规矩是规矩,都是一家人,儿媳妇必须做奴才吗?”   五公主叹道:“我觉得额娘都被十四媳妇惯坏了。前些日子嫂子病着,额娘不理会,这下子你病好了,等你进宫请安,你就知道厉害了。有十四媳妇比着,额娘肯定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   淑婉苦笑,“我因为谁病的?额娘总得疼我几天吧!”   “那可不一定,做惯了老封君,谁还要你这种叛逆的儿媳妇呢?”   淑婉:糟糕糟糕,十四娶了个卷王,好端端的,卷起来了呢! 第126章   淑婉有想象过未来的弟妹是啥样的, 可能是傻白甜,可能是腹黑,可能是坏心肝, 但唯独没想到她是个卷王。   卷王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不过是要让大家都忙起来罢了。   淑婉病了好久,现在既然好了,再不进宫请安就说不过去了。   到了十五, 淑婉进宫请安,德妃见了她表现得很高兴, 她领着儿媳妇们先去给太后请安,从宁寿宫回来后才有机会跟淑婉说话。   因为十四阿哥引出了偏心的事情,皇上也训她处事不公, 德妃娘娘见了淑婉, 说话比以前和煦许多。   “你这孩子,做事太小心了, 你身子刚好,很应该在家里多休养些时日, 不必急着进宫给我请安。”   淑婉说话也很动听,“额娘疼我, 我却不能不懂事。我已经大好了, 见到额娘心里高兴,浑身都有劲儿, 比牛犊子还壮实了!”   德妃捂着嘴笑,“你啊!就会哄我!康宝小宝最近怎么样?小宝是不是也该种痘了。”   “是呢!额娘记性真好, 我打算明年让小宝种痘。康宝小宝的事情, 您记得比我还清楚。”   德妃:“孩子的事都是大事, 必须得精心。”   淑婉和德妃聊的话题, 十四福晋插不进嘴, 只能坐在一旁矜持微笑。   淑婉怕冷落了她,特意找话题带上她。   “弟妹在宫里可还习惯吗?若是得闲可以去十三福晋那里走动走动,你们年纪相仿,应该更聊得来。我在宫里住的时候,跟五福晋住得近,经常一起打牌说话。”   十四福晋抿嘴轻笑,“多谢嫂子关系,只是我不爱交际,更喜欢陪在娘娘身边。”   德妃笑着点头,“你弟妹腼腆,留在我身边,我还能时常提点她。”   德妃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更喜欢这种安静乖巧的儿媳妇。   淑婉笑着附和两句,夸十四福晋孝顺,但打心眼里不愿意当这种‘孝顺’儿媳妇。   伺候婆婆,陪她说话逗趣多累啊!跟妯娌们打牌斗嘴不香吗?   女人们坐在一起没什么正事,无非是聊聊八卦,谈一谈衣裳首饰,化妆和穿搭。   十四福晋很有眼色,看德妃杯子里没茶了,立刻端起茶壶给德妃满上。如果壶里的茶凉了,她就命人重新去泡,保证壶里的茶一直是德妃喜欢的温度。   一直坐着聊天说话,肯定会累的,德妃稍微挪动一下,十四福晋马上把靠垫拿过来,让德妃倚着。   她一举一动似乎都是在不经意间完成的,若不是淑婉聊天的时候分出一丝心神留意她的动作,十四福晋就像个隐形人一样。悄然无声地做完所有事情,完全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淑婉这才明白,伺候人也是一个技术活,这份润物细无声的体贴和照顾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消磨完上午的时光,德妃留淑婉在宫里吃饭。   宫女们端菜上桌,十四福晋用毛巾捧着筷子,站在了德妃身边。   淑婉看她,又看看自己。十四福晋要给德妃布菜,而她坐在这里已经准备好吃菜。   空气突然安静,淑婉突然尴尬。   这就好比老师留作业让大家写一份心得体会,淑婉是学姐,以前只写五十字糊弄,老师也没意见。现在突然出现一个写一万字论文的学妹,学姐的五十个字交出来,脸蛋烫的能烤鸡蛋。   淑婉是不愿意内卷的,她嫁进来多少年了都没伺候过婆婆吃饭,现在当然也不可能。   十四福晋冲淑婉挑眉,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坐在那里不动弹。   淑婉这条咸鱼不愿意翻身,所以她冲卷王招手,招呼她也来做咸鱼。   “弟妹站着做什么?站得高够菜够的远吗?快坐到我旁边来,你想吃什么,嫂子站起来给你夹。”   十四福晋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德妃。   德妃对淑婉有些不满,觉得还是小儿媳妇更贴心。但她已经习惯了淑婉刺头属性,担心淑婉还记恨十四阿哥骂她不孝的事,怕她再找由头闹事,索性顺了淑婉的意思。   “去坐吧!咱们娘们儿吃饭,没有那些规矩。”   十四福晋这才坐了下来,只是吃饭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吃得不饱不饿。淑婉倒是吃得香甜,还夸永和宫膳房的烧鸭子好吃。   用过午膳,淑婉又陪着德妃说了会儿话。后来她看德妃精神不济,有些乏了,立刻告辞出宫。   十四福晋送淑婉出去,回过头来伺候德妃睡午觉,等德妃睡着了,她才回到阿哥所。   十四福晋回家躺在榻上,伸直了腿,长出一口气。   宫女忙过来给她揉腿,十四福晋皱了皱眉。   “福晋,奴才上手就知道,您的腿又肿了,您好歹心疼心疼自己。天天穿着花盆底来回走,您的身子哪受得了?”   十四福晋骂道:“要你多嘴!这些事情我已经做习惯了,在家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奉承祖母的,只不过宫里规矩大,事情多,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   宫女嘀咕道:“德妃娘娘那么和善,奴才看四福晋懒洋洋的,娘娘也没什么意见,您也可以学学四福晋啊!今日您难得上桌吃饭,奴才瞧着都心酸。”   “唉,你这丫头别胡说!四福晋嫁进来这么多年,丈夫又是郡王,当然能摆谱了。我是新嫁娘,对宫里各处都不了解,不讨好婆婆,怎么在宫里立足?”   十四福晋小声说道:“再者,我让你打听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十四阿哥说兄嫂不孝,最后反被皇上教训了一顿,现在德妃娘娘怕别人说她偏心,不敢很宠十四阿哥。皇上也说过了,十四阿哥这五年都要住在宫里,我得常住宫里,自然得讨好奉承婆婆。”   话是这么说,只是十四福晋心里还是很羡慕,她也想做四福晋。   晚些时候,十四阿哥回来了,她帮十四阿哥换衣服的时候随口说了出来。   “今天四嫂进宫给娘娘请安,我看四嫂很是幽默风趣,没有你说的那么吓人。我本打算服侍娘娘用饭,四嫂让我坐下一起吃,感觉……四嫂很热情。”   十四阿哥皱眉,“她热情?她就是不孝!你能伺候额娘用饭,她为什么不?哼,上次我说她不孝,她还不承认呢!”   十四福晋心里后悔,十四阿哥对四福晋偏见太深,她心里羡慕四福晋,忍不住提了一嘴,若是十四阿哥又跑去告状,那便是她多嘴多舌的罪过了。   “我的爷,算了吧!背后告状不是什么好名声,这么点小事,你拿到皇上面前啰嗦,岂不是又要挨骂?”   十四阿哥撇撇嘴,不吭声了。   十四福晋半蹲着给他系腰带,起身的时候膝盖不舒服,差点摔倒。   十四阿哥搂住她,扶着她坐好。   “你瞧瞧自己,站都站不稳。”   十四福晋委屈,“我嫁进来后,一直在额娘身边服侍,一站就是大半天,腿都是肿的。”   “你也太娇气了,我站半天马步都没喊累!”   十四福晋眼圈一红,鼻子酸酸的,差点哭出来。她真是命苦,嫁了这么一个不体贴的丈夫。   虽然十四福晋心里委屈,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   转眼一年过去,又到了过年时候。大年初一,淑婉进宫赴宴,十四福晋见了她连忙过来打招呼。   “嫂子,好久不见了,府上一切都好?”   淑婉跟她互相见礼,“都好,劳你惦记。”   十四福晋笑道:“有件事我没主意,想跟四嫂通个气。今日是大年初一,永和宫里来了许多人,有偏殿的贵人常在,还有十三福晋。一会儿到了宁寿宫,还有各宫嫔妃和宗室命妇。我平时是在娘娘身边服侍的,按理说今日人多,更该如此。只是……嫂子是什么意思呢?”   她低头笑道:“我觉得嫂子和我一左一右待在额娘身边服侍,这样更周到,更体面。”   这是十四福晋好心,她提前跟淑婉打个招呼,两个人一起服侍婆婆,瞧着体面好看。如果她不提前跟淑婉说,等到人来齐了,十四福晋在娘娘身边站着,淑婉在旁边坐着,那样淑婉就太尴尬了。   淑婉笑着谢过十四福晋的好意,“多谢你惦记着我。按照往年的习惯,娘娘身边有宫女嬷嬷伺候,我就坐在一边跟大家说笑,娘娘也从未怪罪。今年咱们问问额娘的意思,以后也按照今年的例。”   “这……这不合适吧!四嫂,你我二人商量一下不就行了,还是别问额娘了。”   淑婉摇头,“你不敢问,那就让我来!”   她拉着十四福晋跑到德妃娘娘身边,“额娘,有件事讨您示下。”   德妃笑道:“什么事啊?”   “今日过年,人来得齐整,您想不想做风风光光的老封君。我和十四弟妹一左一右,像护发似的保护您,伺候您,不让您受一点累,您看这样好不好?”   德妃立刻明白了淑婉的意思,她瞧了十四福晋一眼。   “别介!太后还在,我是什么老封君?很该是我们站在太后身边服侍伺候。今日过年,你们也该松散松散。十四媳妇这段日子辛苦了,你紧跟着你四嫂,让她带着你乐,她是最会玩的,跟着她准没错。”   十四福晋抿嘴笑笑,紧张地抠手指。   她领会了德妃的意思,太后还在,儿媳孙媳一大堆,她都没让这些人立规矩,德妃哪能越过她去。   平时就算了,德妃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很少喝水吃点心,十四福晋坐在她身后,不是很显眼。今天宫里人多,两个福晋在那嘘寒问暖太显眼了,让人抓到小辫子就不好了。   淑婉笑道:“多谢额娘疼我们,以后每年我都带着弟妹乐呵。”   德妃指着她半真半假地笑道:“行了,你快走吧!别在我跟前碍眼了!” 第127章   淑婉特别听话, 德妃让她走,她立刻就走。   她拉着十四福晋去找十三福晋聊天,住在偏殿的贵人说吉祥话讨德妃开心。   十四福晋还是有些不安, “我们只图自己高兴, 这样真的好吗?”   淑婉笑道:“这是额娘心疼咱们, 有什么不好的啊!孝敬额娘的机会多着呢, 不差这一天!”   淑婉和十三福晋拉着十四福晋说笑, 转移她的心神。过了一会儿,十四福晋再想不起来服侍德妃的事情了。   在永和宫坐了一会儿, 众人一起去宁寿宫拜年请安。   十四福晋跑到前面去扶着德妃, 淑婉也不跟她争抢,她和十三福晋并排走在后面。   到了宁寿宫,等人来齐了, 大家一齐给太后磕头拜年。   太后还是老样子,乐呵呵的,像普通人家的老太太。她招呼众人坐下,让位份高的嫔妃上前陪她说话。   淑婉照例还是跟五福晋挨着坐,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挨着。   淑婉和五福晋小声说着闲话,淑婉聊起自己的四个大丫鬟。   “宁嬷嬷年纪大了,出府享福去了,我让她帮忙寻摸几个靠谱的人家,想给我的大丫鬟们寻个好姻缘。宁嬷嬷很上心,去年就没闲着,偏我那几个大丫鬟不懂事,一个都瞧不上, 就要在我身边做老姑娘。”   “四嫂, 你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 咱们这样的关系,你还跟我炫耀。忠心耿耿的下人可遇不可得,她们肯留在你身边,你就烧高香吧!那个去了江南做掌柜的夏儿,人家抛家舍业远离父母亲人,跑到江南给你赚银子,多好的姑娘啊!你认她做干女儿都使得!”   淑婉笑道:“尽胡说!我才多大年纪,我做她干娘像话吗?我也想了,她们不想嫁人就算了,我的大丫鬟,我总是养得起的。”   五福晋赞同极了,“这样的忠仆不好找,你把她们留在身边就对了!再者她们年纪也大了,嫁了人恐怕也是做填房,她们嫁得不好,你心里也不舒坦。”   淑婉刚要说话,就听见前面有人大声说笑。   “论孝顺,还是十四福晋最孝顺。刚刚进门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十四福晋扶着德妃姐姐进屋。以前啊!扶着德妃姐姐的都是四福晋,现在小儿媳妇进门了,果然姐姐还是更疼小的。”   说话的人是宜妃,她向来快言快语,又跟德妃不对付。德妃偏疼小儿子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她非要在大过年所有人都在的时候说出来,故意给人添堵。   十四福晋听见这话脸色不太好看,她勉强笑道:“宜妃娘娘说笑了,是我爱表现,求嫂子把露脸的机会让给我。”   宜妃笑道:“你不懂,你虽爱现,但你婆婆也是爱你,更喜欢跟你亲近。”   德妃微微笑着,好似浑不在意,但淑婉知道此时此刻德妃一定快气炸了。   淑婉连忙出来解围,“宜妃娘娘说的对极了,我婆婆就是更爱弟妹!没法子,弟妹年轻娇嫩,生的美,不像我年纪大了,皮肤不够水嫩,眼睛也不像以前一样水亮动人。”   淑婉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唉,我有心跟弟妹争宠,可是看见她,我也爱的不行,哪还舍得跟她争呢?”   十四福晋腼腆低头,周围人都发出善意地笑声,宜妃也不好说什么了。   太后还笑呢,“瞧我们老四媳妇委屈的,你别担心,你婆婆嫌你丑,我不嫌,快过来让我疼你。”   淑婉跑到太后身边陪她凑趣说话,这段小插曲她没有放在心上,在宫里吃了一顿不冷不热的饭菜,她便跟四阿哥一起回家了。   正月里大家提着礼物互相串亲戚,看戏吃酒,淑婉也准备了酒宴,邀请亲戚朋友过来喝酒热闹。   这样忙忙碌碌,过了正月十五才消停一点。   正月十五的时候,雍郡王府里到处挂着宫灯,好看极了,现在节已经过完了,宫灯也该收起来了。   淑婉最喜欢挂在她门口的两盏美人宫灯,她特意站在门口,嘱咐下人留下这两盏灯。   看门的婆子进来禀报,说十四福晋来了,问福晋要不要见。   淑婉骂道:“她都上门了,我能不见吗?快把人请到花厅去!”   淑婉回屋抿了抿头发,添了两件首饰,补了补唇上的胭脂,这才出去见十四福晋。   十四福晋已经到了花厅,丫鬟正在给她端茶上点心。   “弟妹来啦!你是自己出宫还是十四弟跟你一起出宫?”   十四福晋起身和淑婉互相见礼,她笑着说道:“我跟十四阿哥一起出宫,我回娘家坐坐,十四阿哥有别的事,我一会儿自己回宫就行了。”   淑婉心想,皇上拘着十四阿哥在宫里读书,他能有什么要紧事,没准又是跑去找八阿哥他们了。   淑婉对十四阿哥没有半点好感,这种臭弟弟就是欠教训。毒打几次,看他还敢不敢胳膊肘往外拐。   淑婉矜持地微笑,跟十四福晋说着客套话,希望快点把她打发走。   “咱们妯娌一个住在宫里,一个住在宫外,你出宫不方便,我进宫不能久留,彼此想亲近都没有机会。”   十四福晋笑着点点头,“是啊!我想跟四嫂好好聊聊,都找不到机会。今日我回娘家,正巧十四阿哥也不在,我才有机会到嫂子府里坐坐。”   淑婉心里有点咯噔,咱们也没有很熟,你特意避开十四阿哥,想跟我说什么呢?   十四福晋低头叹道:“自进宫以来,我勤恳侍奉额娘和十四阿哥,不敢有丝毫懈怠。但……娘娘和十四阿哥似乎对我有许多不满意,我、我实在不知怎么办好,只能跟四嫂取取经,讨个主意。”   “你跟我讨主意不太合适吧?”淑婉有点尴尬,“这种事,你该回家跟你额娘商量啊!”   哪有来问嫂子的?   淑婉提前声明,“不是我小气,只是每个人的习惯性格都不同,适合我的,未必适合你。”   十四福晋吸吸鼻子,虽然没哭,但说话的声音明显变了。   “我今日来找嫂子讨教,就不怕嫂子笑话。我回了娘家,我额娘说我侍奉的还是不够勤谨。我祖母说若是我能事事做到尽善尽美,娘娘和十四阿哥就挑不出毛病了。”   十四福晋低着头,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在自己的衣摆上砸出一个湿润的圆痕。   “我知道自己不够完美,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没有办法再努力了,我快要……快要受不了了。”   十四福晋深呼吸,尽量把眼泪憋回去。   “初一那天,宜妃娘娘说话不太好听,回去后娘娘说我说话不够利索。十四阿哥知道了那事情,嫌弃我太软弱。这也就罢了,我确实不如嫂子口齿伶俐。除此以外,还有许多嫂子不知道的事。   我送茶送晚了,要被训几句。因为要时常换茶,茶叶用的太快,又要被训。在家里面,我给十四阿哥裁剪衣裳,绣荷包。因为白日没有时间,只能晚上做活。蜡烛昏暗,有时候认错了颜色,十四阿哥看见了嫌弃,我又要重新做。   说起来都是小事,我计较了,显得我小气,不计较,我心里又堵得慌……”   十四福晋抿了口茶,借着擦嘴的动作,飞快地沾了沾眼角的眼泪,保证妆容完整。除了眼圈有点点红,没有一丝狼狈的地方,非常地克制。   十四福晋抬头问淑婉:“四嫂,你在宫里那几年是怎么忍过来的呢?我想跟您学学,我实在太累了。”   别说十四福晋觉得累,淑婉听着都累。   白天伺候老的,晚上伺候小的,十四福晋还得处理院子里的事情,还要给十四阿哥缝衣裳,地主家的长工也没这么干活的!   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淑婉知道自己不该乱出主意,但又觉得十四福晋可怜,忍不住给她指点迷津。   “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这样辛苦,或许是因为……你太勤快了。”   十四福晋怯懦地说道:“做人家媳妇,肯定没有在家做姑奶奶自在。而且我在家时候也时常陪伴祖母左右,这些都是做惯了的。”   淑婉心道:怪不得进宫就做长工,原来是在家时候就被压迫习惯了。   “我是这样想的,皇室福晋与普通人家的媳妇有所不同。普通百姓人家的媳妇要洗衣做饭打扫屋子,照顾老人,对于皇室福晋来说,洗衣做饭这种活计有下人来做,而我们要料理家务,和其他福晋命妇社交。这叫术业有专攻,你是什么身份,就要做相对应的事情。   你服侍娘娘和丈夫,这是你的心意,这固然珍贵,但你把下人的活计都抢了,还要操心家里上下的事情,你当然会觉得累了。”   十四福晋明白了淑婉的意思,可她不敢拒绝。   “我不去服侍婆婆,这样真的好吗?”   这个问题淑婉没法回答,她只能答非所问。   “我的想法不一定对,一家一个样子,弟妹自己斟酌吧!”   淑婉说得很客气,若是说得更直白一点,十四福晋就是把婆婆和丈夫惯坏了。   她是犯了很多职场新人犯的毛病,希望用辛勤肯干给领导和同事留下好印象。   实际上领导同事不会在意她的付出,她把活都抢过来做了,以后这些活就都是她的,而且渐渐地活越来越多,甩都甩不掉。   所以啊,不管是嫁人还是工作,到了新环境第一件事就是把底线摆好。不是我的工作我不做,触及到了我的底线,让我不舒坦了,就要及时表现出来,告诉大家有些玩笑不能开。 第128章   该说的, 不该说的,淑婉都说完了,至于怎么做, 那就是十四福晋的事情了。   十四福晋得了淑婉指点, 又略坐一会儿就离开了。   春儿收拾十四福晋用过的茶具,让小丫头们拿去洗。   “福晋,您别怪我多嘴。”春儿说道, “十四福晋在宫里过得是好是歹,跟您都没有关系, 其实您没必要跟她说那些话。”   淑婉道:“确实跟我没关系,但我不是欠吗?不管闲事我心里难受!”   德妃和十四阿哥不会心疼人,使唤十四福晋像使唤下人似的, 他们心里没有感激, 只有理所当然。   十四福晋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她最开始没有打好底子,把自己搞得又累又委屈。   这时候,向来闷不吭声的小花说话了。   “奴才觉得, 福晋指点指点十四福晋也好。您和十四福晋是妯娌, 难免会让人放在一起比较。十四福晋太殷勤,把咱们福晋衬得不孝顺了。可能十四福晋不是故意的,但难免让人心里不舒坦。”   春儿笑道:“你平时像个锯了嘴的葫芦,难得开一回口,说得还挺有道理。福晋, 小花说的很对啊!上次十四阿哥大闹一场, 把您气病了, 德妃娘娘虽然赏了东西下来, 又派人好言好语地劝慰, 但也许娘娘心里存了芥蒂。现在十四福晋又这样孝顺体贴,娘娘没准更看不上您了。”   淑婉无奈地笑,“多谢春儿姑娘为我着想,我知道自己不招婆婆喜欢,你也不用说的如此直白。”   春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花笑道:“这宫里有一个算一个,福晋是最热心最善良的人了,换做是别人,才不跟十四福晋说这些。咱们福晋跟娘娘婆媳二人相处这么多年,福晋是什么样的人,娘娘心里最清楚。一时好了,一时歹了都不要紧,到了关键时候,娘娘一定记得您的好。   再者人与人之间的缘法很奇妙,不是付出的多就讨人喜欢。奴才在家的时候,邻居家的婶子处处体贴丈夫,好吃的好穿的紧着丈夫,有一日她多吃了点肉没给丈夫留,她丈夫就不高兴了,因为一点子肉跟她大吵一架。”   春儿大声道:“所以说啊!男人就不能惯着!”   四阿哥掀帘子进屋来,“呦,春儿姑娘在这大发感慨呢!”   春儿臊得满脸涨红,她在福晋身边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没想到会让四阿哥听去了,真是羞死了。   春儿低头给四阿哥行礼,闷不吭声跑出去打水。   淑婉笑着对四阿哥说道:“你别欺负我的丫鬟!”   “我哪有欺负她?是她自己说的,男人不能惯着。听起来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她这是思春想嫁人了?”   春儿端着水盆走到门口,刚好听见这句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淑婉看她脸蛋红红的样子,可怜可爱,她笑着替春儿解围。   “她没有思春,只是参透了一些人间至理。您听听,男人就不能惯着,这句话可太有道理了。”   四阿哥让春儿把水盆放下,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   他洗了脸,洗了手,坐在淑婉身边搂住她的腰。   “我呢?我待你这么好,我也不能惯着?”   淑婉歪头说道:“天下老鸹一般黑,阿哥也不能例外喽!”   四阿哥笑了笑,不置可否。   “小宝该种痘了,咱们选个日子,出了正月就给孩子种痘。”   “怎么突然间这么急?”淑婉问道。   “小宝大了,本来也该种痘了。到了六月份,皇上会巡幸塞外。这几日我听皇上的意思,好像会挑几个皇孙带着。我不知道会不会选中康宝小宝,但皇上有这个意思,咱们就该早早准备好。”   四阿哥叹道:“小心无大错,小宝种了痘,他出门我才能放心。我是盼着他们能被选上的,多跟皇上接触,看看塞外风景,长长见识,对他们有好处。”   淑婉说道:“能不能选中就看缘分吧!阿哥不要因为此事太过烦恼,我这就选日子,选太医,打扫院子,尽快安排种痘。”   淑婉在家里忙活孩子种痘的事,她想着巡幸塞外肯定要骑射,所以督促着康宝骑射练武。   十四福晋回到宫里,心里反复琢磨淑婉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她只顾着讨好婆婆丈夫,没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难怪别人瞧不上她所谓的付出。   十四福晋想要改变,只是习惯已经养成,想改也挺难的。突然之间不再殷勤,婆婆和丈夫肯定察觉到不对劲,这事只能慢慢来。   十四福晋吃苦耐劳,但她不傻。她还像往常那样勤谨侍奉,偶尔会揉揉额头,捂一捂心口 ,做出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十四福晋表演地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太刻意,又能让德妃和十四阿哥注意到。   德妃看见儿媳不舒坦,立刻联想到怀孕这件事上了。   她兴冲冲地派人请太医,十四福晋连忙拦住,说自己只是睡不好,不必请太医。   德妃不信,儿媳妇进宫这么久,肚子也该有点动静了。她觉得年轻人没有经验,一定要请太医来看。   太医过来诊脉,很快给出了结果。   十四福晋没有怀孕,她是劳累过度,气血虚,导致得头晕目眩。   德妃听见这个诊断结果立刻不高兴了,气血虚就代表着不太好生养。   十四福晋劳累过度是在哪里劳累的?还不是在她这里劳累的!   这个诊断结果会记在脉案上,有人脉的嫔妃稍稍打听一下就会知道,十四福晋是伺候婆婆累病的。   这样一来,德妃的名声也不好听了。   德妃心里气的要命,却不能表现出分毫。她还得待十四福晋更加体贴才行。   她先是埋怨十四福晋老实,累了也不说话,宫里这么多下人,哪里用得着她伺候。紧接着又赏了好多东西,让十四福晋回家安心静养,没有大事不要出来,一定要按时吃药,补气补血。   德妃那里不敢再让十四福晋立规矩,背地里还抱怨十四福晋木头脑袋。劳累不舒服了,她不早点说,非要累到请太医,她才肯去休息。   十四阿哥得知媳妇气血虚,对十四福晋比以前好多了,总算有点男人的担当。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五月份。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皇宫里太热,皇上出巡塞外既可以联络与蒙古王公的感情,又可以避暑。   皇上准备出巡,也点了随行的名单,这次出行的有大阿哥,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   随行的皇子有大阿哥家里的弘昱,太子家里的弘皙,四阿哥比较特殊,康宝小宝没差几岁,都在随行的名单上。   两个孩子知道可以出京去玩,乐得又笑又叫。   淑婉骂他们,“你们安静些吧!真没见过世面,去草原一趟就了不得了,将来去江南,你们不得激动地顺着运河游过去啊!”   四阿哥笑道:“难得孩子们高兴,你就让他们闹一闹嘛!”   他招手让康宝小宝到身边来,“到了外面,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随意乱跑,也不能离我太远。如果我不在,你们去找你们十三叔,他会照顾你们。”   康宝小宝知道好歹,连忙答应下来。   四阿哥打发他们出去玩,淑婉小声问道:“这次奇了,十四阿哥怎么不在随行名单上?”   四阿哥抿嘴坏笑,“因为他闯到咱家大吵大闹,皇上还记着呢!前几年哪一次出巡没带着十四,现在皇上宁可带着皇孙,也不要带着他了。皇上是故意要磨一磨十四弟的性子。”   淑婉听见这话心里面爽了,“该!磨他就对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胡闹!”   笑着笑着,淑婉又有些失落。   “你们爷仨都走了,就剩我和后院的几个格格在家了……”   四阿哥握住淑婉的手,他想了想说道:“你要不要去塞外?”   “这不合适吧!”   四阿哥说道:“巡幸塞外皇上会带几个贵人常在,皇子会带着侍妾。路上带着女人不碍事,只是随行的女人地位不高,你去了可能跟她们聊不来,没人能陪你说笑消遣。”   “这倒不碍事,我又不是奶娃娃,不需要人陪着。我心里是想去的,可是家里的事情交给谁呢?宋格格是老资历了,但管家恐怕管不住。钮祜禄格格倒是有心计,可她资历浅,难以服众。   铺子里还有许多事,夏儿也经常传信回来,外地凝妆阁的作坊也接连不断地往回传递消息。哎,还是算了,我走不开呢!”   四阿哥摇头笑道:“瞧把你忙得,皇上日理万机,还能抽出时间各地巡视。你一个福晋,难道比皇上还忙?   你既然想去,那咱们就去。府里的事情交给宋格格,让她紧闭门户,不许下面的人随便出去。至于吃喝拉撒这种小事,有秋香和冰香做主,不需要宋格格费心,事情也能料理清楚。   夏儿和各地传回来的消息,我会指派人去处理,肯定不会耽误事。你要想的只有一件事,你到底想不想去!”   “想想想!”淑婉不停点头晃脑袋,“我想去玩!”   四阿哥笑道:“那咱们就去!不用管别人怎么说,反正我怕老婆,想带着媳妇出去,简直再正常不过。”   淑婉笑着抱住四阿哥的腰,“我们去草原,你我共乘,我倚在你怀里晒太阳,吹着小凉风。”   四阿哥趴在淑婉耳边说道:“唔,如果人少,还可以试试幕天席地。”   淑婉松开四阿哥,往后挪了挪。   完了,不想去了。我想去浪漫,有人只想浪,还想马上play呢!臭不要脸! 第129章   淑婉挪开些许, 远离满脑子污秽的四阿哥。   四阿哥伸手去勾她的帕子,“你躲那么远作甚?”   “因为我实在怕了阿哥,我这样冰清玉洁的一个可人儿, 可不能让你带坏了!”   四阿哥扯住淑婉的帕子,凑到鼻端闻了闻。别人做这个动作稍显猥琐油腻, 幸而他长了一张禁欲脸,倒不算难看。   他把帕子扯过来,揉成团塞进自己的怀里。   “咱们俩一个被窝睡了几年了?你早就不是冰清玉洁的小姑娘了。”   “你乱讲!”淑婉反驳道,“我到了七老八十也是冰清玉洁的小姑娘!”   四阿哥觉得好笑,他问道:“既然你嫌我把我你坏了, 那么出巡塞外你还去不去啊?”   “这个嘛……我得仔细想想了。”   淑婉起身往里间走,开始翻箱倒柜。   “你要找什么?”   淑婉翻箱子,拿出自己的情趣睡衣抖开给四阿哥看。   “我在想, 去了塞外,我穿什么衣裳好呢?”   淑婉嘴上说不要不要, 身体却很诚实。   这种行为令四阿哥愉悦,他笑着走过去,拉上帘子,跟淑婉一起挑选衣裳。   到了六月, 淑婉把家里的事情都安顿好, 跟着四阿哥带着孩子们一起去了塞外。   这个时候正是初夏,沿途风景绝佳,可惜风景只能看看,没有别的用处,众人赶路的时候实在辛苦。   道路不平, 天气又热, 坐在车里又闷又热又颠簸。   淑婉带了骑装, 偶尔出去骑骑马,透透气。可是骑马也不敢骑太长时间,不然会屁股疼……   随行的人太多,赶路的速度免不了就慢了下来,走了六天才到了避暑山庄。   避暑山庄是从康熙四十二年开始修建的,今年是皇上第一次住在这里。   四阿哥不管儿子,先去扶媳妇下车。   淑婉搭着四阿哥的手腕站在地上,只觉得脚踩在了棉花里,头都是晕的。   她看着眼前的避暑山庄赞叹道:“好气派啊!宫殿园林都修在山上!”   宫殿掩映在树木之间,若是站在高处,山庄里的风景尽收眼底,想想便觉得惬意。   四阿哥笑道:“修了好几年,不知花了多少银子,当然处处都好。先回去休息吧,等歇够了,我跟你一起出来逛。”   所有人的住处都安排好了,四阿哥他们一家人分了一个大院子,出了院门就是一个小花园,里面花草繁茂。蜿蜒曲回的小路旁建有凉亭,供赏花的人在此休憩。   山庄里有负责打扫维护房子的下人,他们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走进屋里,摆设物品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缺。   淑婉先安排两个孩子的住处,等他们安顿好了,她才返回自己的屋里。   屋里摆了一排箱子,春儿和小花正带人收拾行李。   淑婉坐到四阿哥身边对他笑道:“我今日真涨了见识,我还以为巡幸塞外要住在帐篷里呢!没想到这里比宫里还漂亮。”   四阿哥笑话她没见识,“皇上每年夏天都出巡塞外,下面的人委屈了谁也不敢委屈皇上。山庄是新修的,各处都是新的,当然比宫里漂亮。”   淑婉点点头,像乡下人第一次进城似的,伸着手指到处点。   “也是!你看墙上的漆,房梁上的画,颜色都比宫里的艳。宫里的房子太老了,有些年久失修,只能勉强住人罢了。”   淑婉起身打开窗户,他们住在半山腰,山里的景色映入眼帘,满眼的绿意眼睛都舒服起来。   “阿哥你过来看,这可比宫里四四方方的天好看多了!”   四阿哥站在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   他不去看风景,只低头看淑婉。她好奇心满满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皇上之后会召见蒙古的王公贵族,到时候肯定要骑射围猎。等到那时你就可以住帐篷了,我们可以坐在帐篷外面,点燃篝火,看星星,看月亮。”   淑婉笑道:“然后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四阿哥取笑她,“跟你聊诗词歌赋,四福晋未必有那个雅兴,还是聊聊生意经比较靠谱!”   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四阿哥拉着淑婉去休息。   连着休息了两天,淑婉疲惫尽消,也有了逛山庄的兴致。   早上,四阿哥和淑婉用过早饭,甩掉两个儿子,跑出去看风景。   康宝闲不住,跑出去找大阿哥和太子家里的孩子玩。他想带小宝一起去,但小宝不爱交际,拒绝了他。   等父母哥哥都出门后,小宝命人搬来一个躺椅,支在院子门口。   他偷拿四阿哥的眼镜,在水晶镜片上均匀地涂上墨汁,戴上墨镜,靠在躺椅里面晒太阳。他身量还小,还没到长个子的时候,脚丫都不能垂地,搭在椅子边沿上晃来晃去。   耳边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小宝没当回事,以为是洒扫的下人路过。   但脚步声正好停在他身边,小宝睁开眼睛,扒拉下眼镜,抬眼往上看。   “皇上?”   小宝跳下椅子,翻身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孙儿小宝,给皇上请安。”   “小宝……”皇上笑了笑,他想起来了,他还没给这孩子取大名呢!   “起来吧!你这是做什么呢?你阿玛额娘和哥哥呢?”   小宝站起来摘下眼镜,“阿玛额娘出去逛,哥哥去找弘皙哥哥他们玩,我在晒太阳。”   皇上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看着就觉得喜欢。   小宝问道:“皇上!您要不要也来晒晒太阳?此时的太阳不是很热,门口这里有风,太阳照在身上特别舒服。”   京里的折子刚送过来,皇上还没来得及看,本来他是打算出来走走,散散心里的郁气,然后就会去批折子的,但是他看见小宝这样自在,皇上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好啊!你这样舒服,我也得感受一下。”   说着,皇上躺在了小宝的椅子上。   “我抢了你的躺椅,你不会生气吧?”皇上问道。   小宝讶异,粗粗的眉毛都飞起来了。   “怎么会?躺椅那么多,我再命人搬一个就是了!”   小宝支使太监去搬躺椅,他让皇上稍等,自己颠颠跑进屋里。   他又从四阿哥的文具里翻出一副眼镜,也用墨汁涂抹均匀。   在等墨汁干的时候,他也没闲着。   他翻开自己的零食匣子,找出一个漆盒,往里面塞满了小零食。   弄好这些,小宝捧着漆盒,拎着眼镜颠颠跑到门口。   “皇上,你戴上这个眼镜,保护眼睛不被晒伤。”   他把漆盒放在皇上腿上,“干坐着没意思,您吃点零食。”   太监把躺椅搬来,还拿来一个小茶几,上面摆着茶点。   皇上笑着把漆盒放在茶几上,“好,咱们两个一起吃。”   小宝点点头,他戴上自己的墨镜爬到自己上躺好,舒服地叹了口气。   四阿哥的眼镜比较大,挂在小宝的脸上颇有些滑稽。   皇上笑着问道:“这黑色的眼镜是哪儿来的?”   “从阿玛那里拿来的,本来是透明的,我用墨汁涂黑了。躺着看天空,难免会看见太阳,但阳光太刺眼了,戴上这个会舒服一些。”   皇上学着小宝的样子摇晃着躺椅,“你阿玛知道了不会打你吗?”   “也许会打,也许会骂,也许会让我抄书做文章,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忍一忍就过去了。”   皇上笑得更厉害了,“这么说,你是忍着挨打,也要淘气喽!”   小宝长叹一声,“这不是淘气,这是在享受生活。挨打挨骂又怎样,每一日的阳光都不同,这样好的阳光不是一直都有的。”   小宝坐直身体跟皇上诉苦,“我天不亮就要起床上学,完成一天的功课,天都黑了。我已经奔十了,却没享受过几日晒太阳的好日子!我要珍惜每一刻的阳光!”   小宝苦大仇深的模样特别招人笑,皇上大笑几声,突然又觉得心酸。   小宝觉得辛苦,他也觉得辛苦。他八岁登基,没有亲政的时候每日苦读,几乎吐血。后来好不容易亲政了,为了做一个勤勉皇帝,他每日御门听政,风雨无阻。   唉,他也没有珍惜这样好的太阳。   皇上和小宝都沉默下来,两人认认真真地晒着太阳,偶尔拈起一块果干,扔进嘴里嚼着。   小宝举着一片黄桃果干叹道:“果干是不如新鲜水果好吃的,为什么我们还要吃它呢?”   皇上问:“为什么?”   “因为这是留住季节的唯一方法,我们是在珍惜这个季节,只能用味道来怀念。”   皇上心想:小孩子年纪不大,感慨倒挺多。   躺了一会儿,皇上觉得阳光已经珍惜得差不多了,再珍惜就要热起来了,于是跟他的孙子告别。   “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一会儿热起来了,别晒坏了。”   小宝爬下椅子乖乖行礼,“谢谢皇上关心。”   皇上起身往回走,小宝突然追过来。   “皇上,我悄悄问你一个问题。”   皇上弯腰问道:“你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很没意思?如果你没意思,可以到我家来做客,我陪你玩。”   皇上笑道:“怎么,你家很有意思?”   小宝摇头,“我家也没意思,只是你没去过,你能新鲜一会子。”   皇上:这孙子真会邀请人啊!一听就不诚心! 第130章   皇上认为小宝的邀请没有诚意。   “这样的邀请, 我可不去,你不够诚心啊!”   小宝皱起短粗的眉毛,满脸费解。   “难道还要我跪下来求您?”   小宝撇嘴,好像在说, 那您可有点无理取闹啦!   皇上掩着嘴笑了起来, 小宝摇头长叹, 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还是跪了下来。   “求求您啦!来我家玩吧!”   皇上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扶着太监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   太监笑着扶起小宝, “小阿哥误会了,皇上不是这个意思。”   小宝费解,“那皇上想要什么样的诚意呢?”   皇上笑道:“既然你邀请我到你家去, 你得说说你家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可以吸引我啊!你说你家里没什么好玩的,很像故意找借口, 不想让我去。”   小宝眨眨眼睛,心里埋怨皇上难讨好。   他想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道:“皇上请来我家玩吧!我家里有……好多房, 好多下人,还有一个大花园。”   “就这些?”皇上摇头,“似乎没什么新奇。”   小宝:“我家还有好多钱。”   这下子不仅是皇上,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皇上笑得快喘不过气了, 小宝歪头看着他满脸懵懂, 皇上笑得更厉害了。   等皇上笑够了, 他问小宝:“你家有钱, 能给我多少?”   小宝认真地答道:“额娘阿玛和哥哥姐姐的钱我做不得主,我的零花钱是可以给您的。具体有多少我也不知道,能动用的现银大概有一二百两银子吧!”   皇上笑着点头,“唉,虽然少了点,但毕竟是你的孝心,等回京了,你就把零花钱送到宫里来吧!”   小宝闷声答应下来,心里却不是很高兴。   他好心邀请皇上来家里玩,皇上却要拿走他的零花钱……真坏!   与小宝聊天实在太有趣,皇上都舍不得放开这个小孙孙了。   他揉揉小宝的额头,哄他跟着自己走。   “去我那里坐坐如何?我那里有好吃的点心,厨子做饭也更好吃。你陪我批一会儿奏折,稍晚些我陪你出来玩。”   小宝想了想,乖乖点点头,“好!那咱们就走吧!”   小宝上前牵住皇上的手,皇上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回握住小宝肉乎乎软绵绵的小手。   皇上住的宫殿比四阿哥他们的院落气派多了,这里视野更好,风景也好。敞开窗户吹着小凉风,吃着井水冰过的水果,惬意极了。   皇上坐在书桌后面批阅奏折,小宝靠在窗边吃水果看风景。   水果好吃,但肚皮容量有限,吃不了太多。吃完果子,小宝就觉得没意思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有些坐不住了。   皇上一直在注意他,看见小宝无聊了,皇上命人拿书给他看。   “觉得无聊了就看会儿书,等我忙完了,我带你出去玩。”   皇上命人拿来自己用的四书五经放在小宝的桌上,小宝轻轻把书推开。   “我不想看书,我是出来玩的,这是暑日假期,只能用来玩耍,不能看书。”   皇上愣住了,暑日假期这个词倒是新鲜,在他面前不肯读书的皇子皇孙更新鲜。   宫里的人谁见了皇上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他们在皇上面前应答如流就算了不起了。   皇子皇孙谁都想在皇上面前留下一个好读书的好印象。小宝这孩子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天生缺根线,居然敢在他面前说不要读书这种话。   皇上放下朱笔,“好,很好!你不想读书,可见是学问了得,已经钻研透了书本!这样吧!我来考考你,看你学问到底如何?   你还小,我也不考太难的。你阿玛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四书五经已经读透了,我今日只考你四书五经。”   小宝震惊,他没想到皇上是这样的人!   “您不是带我来玩的吗?为什么要考较学问?”   小宝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亏他还偷阿玛的眼镜给皇上戴,这种欺骗小孩的行为太过分了!   皇上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觉得我欺负你了,不高兴了?还是后悔过来陪我了?”   小宝缩着肩膀叹了口气,“是有一点点后悔,您说您这里的厨子好,我才过来陪您玩的……唉,罢了,你要考便考吧!”   反正就考这一遭,以后再不敢过来找皇上玩了。   皇上倒不是非要考较小宝的学问,他就是觉得逗小宝很好玩。   他板着脸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考较你是为了你好,你这个样子,倒像是在迁就我似的。”   小宝扁嘴,我就是在迁就你啊!换做是康宝,我早跑掉了不理他了。   “那是您看错了,我不是迁就,我是听话,谁让我是孙子呢!”   一句‘我是孙子’,皇上彻底绷不住了,手扶着额头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皇上又有点心酸。   岁月催人老啊!他年幼时候在宫外居住,后来回到宫里,父母相继离世。幸好有皇祖母教导,可惜天不假年,皇祖母也早早去了。   他在长辈那里没有得到多少疼爱,现在子子孙孙这么多,都要他操心。   皇上感慨自己年纪大了,居然也到了孙子迁就的年纪。   老四家里这小儿子不错,虽然淘气了点,但他还想着哄我,体贴我,这份心思就难得。   皇上笑道:“我是逗你玩的,难得休息,我不考你读书。这屋里屋外,前后左右,你随意走动,只要不磕着碰着,随你淘气。”   小宝拱手谢过皇上,皇上指了个太监,让他跟在小宝身边伺候着,快用膳的时候带回来就行。   小宝被皇上带去玩,四阿哥和淑婉这对心大的父母还不知道呢!   四阿哥和淑婉在山庄里逛了逛,然后两人骑马带着随从,去附近的草原遛马散心。   夏季的草原是最美的时候,天空辽远,云彩堆叠悬在天边。草地像毯子一样,毛茸茸的,上面点缀着各种颜色的野花。   骑在马上,四阿哥笑道:“再往北走,那里的草原更辽阔,还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往北边去呢!”   夫妻俩驾马骑到高处,淑婉看见远处似乎有齐整院落,她指着那里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吗?”   四阿哥往远处看了看,“应该是其他皇家园林。”   “除了避暑山庄,还有别的园林?”   四阿哥点点头,“对,这个园子离山庄比较近,有的会再远一些。”   淑婉小声说道:“真奢侈啊!”   怪不得都想做皇帝,这么多皇家园林,皇上真会享受。   四阿哥和淑婉心照不宣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淑婉抛开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她拉着四阿哥的手,蹲下来摘花。   摘几束野花,最大的一束送给四阿哥,另外凑两束小的,糊弄糊弄两个儿子,表示自己没有空手回来。   四阿哥蹲下,陪着淑婉摘花。   他突然笑了起来,“像这些野花野草,也就骗骗三岁小孩子。你就不能给孩子买点好东西?   说起来你也算阔了,怎么总是一副舍不得花钱的吝啬样子?盖这么多皇家园林是为了方便皇上,也算不得什么。你这样阔,咱们家是不是也该盖一个别院。”   前一刻还在烂漫摘花的淑婉,瞬间变得吝啬世俗。   “你说什么?盖别院?盖别院给谁住啊?你别说是给你住。人家盖一座漂亮房子,那叫金屋藏娇,你住进里面叫什么?金屋子藏黑老鸹?”   黑老鸹四阿哥气得摘下一朵花往淑婉头上扔。   淑婉不甘示弱,随手薅一把草叶扔到四阿哥身上。   两人用最幼稚的方法互相攻击,这时候苏培盛冲了过来。   “王爷福晋,快住手,有人来了!”   淑婉连忙去帮四阿哥摘草叶,四阿哥也帮着淑婉揪头上的野花。   两个人草草收拾好就听见苏培盛打招呼的声音了。   “呦,直郡王安康,奴才给您请安啦!”   大阿哥打马过来,看见四阿哥和淑婉的样子就笑了。   “嚯!你们两口子好雅兴啊!这是……躺在野地上打滚呢?”   淑婉抬头一看,四阿哥衣摆和袖口还有草叶没摘干净,她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形象。   淑婉有点脸红,这么不庄重的模样,偏让大阿哥看见了。   四阿哥脸皮更厚些,他笑着拱手,“大哥也出来遛马吗?我和福晋摘点野花,打算回去插瓶,到时候给大哥送一瓶。”   大阿哥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很有雅兴嘛!夫妻俩一起摘的花,我可不敢要。多有打扰,对不住了啊!我这就带人离开!”   淑婉控制不住脸上更红了,两口子身上都沾了草叶,听起来确实太暧昧了,好像他们在做坏事似的。   淑婉偷偷戳了戳四阿哥的后背,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传出去他们俩可不好做人了!   人家说四阿哥带着老婆出去干什么去了?   去幕天席地了!   他们还要不要这脸面了?更吃亏的是他们什么都没做啊!   四阿哥忍着腰间的痒痒,对大阿哥说道:“大哥下次也可以带着嫂子过来,你们也来点雅兴!”   淑婉:你特么的还不如不说话! 第131章   淑婉戳四阿哥戳得更厉害了, 我让你澄清,没让你越描越黑!   大阿哥干巴巴地笑,他真是没想到啊!老四平时那么正经, 私底下玩得挺开啊!   “这个……这个雅兴就算了, 我和你们嫂子可不敢有这个兴致。”   太狂野了!   “大哥在说什么呢!”四阿哥举起淑婉的手, 顺势晃了晃她手里的那束花。   “这些野花遍地都是, 又没有毒, 大哥为什么不敢采?”   “呃……你们的雅兴真是摘花啊!”   四阿哥一副很正派的样子, “是啊!刚刚就跟大哥说过了, 不然大哥以为是什么?”   淑婉也反应过来,连忙做出一副纯良懵懂的样子, 好像她也不明白大阿哥在讲什么。   这回轮到大阿哥脸红了,“我、我也说的是摘花!我的意思是……是草地里有虫蛇鼠蚁,你们两个小心一点啊!”   四阿哥笑道:“我们荷包里都装了驱虫的药, 不碍事的。”   大阿哥胡乱点头,“好好好,驱虫药好, 我去那边遛马,你们慢慢摘花。”   说完大阿哥忙不迭地骑着马溜了。   淑婉笑嘻嘻地趴在四阿哥肩膀上,“哇!阿哥你好会随机应变啊!”   四阿哥被媳妇夸奖,心里得意,面上却不显。   “关于这个,我得指点指点你了。为人处世要做到遇变不惊, 即便天塌地陷了,你心里也不能慌。大哥无非是以为咱们俩在野地里厮混……”   四阿哥随手摘下淑婉发髻上的草叶, “虽说, 我有那个心, 但我还没来得及做,可不能担了这虚名。我只需做出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大哥有再多的疑心也得消了。”   淑婉补充道:“因为越心虚越引人怀疑,越理直气壮,别人越不敢怀疑你。”   四阿哥笑着拨弄她的耳垂,“正是这个道理。”   淑婉眼神一厉,拍开四阿哥的手。   “道理是很有用的道理,但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虽然有那个心,但还没来得及做?”   四阿哥轻轻咳了两下,“咱们是夫妻,我有那个想法天经地义。”   他凑到淑婉耳边说道:“依我看,咱们不应该平白让大哥揣测,很应该做点什么,不能白担了虚名。”   淑婉看着他,似笑非笑,“而且刚刚你解了大哥的疑心,现在搞点真的,大哥也会以为自己看错了,是吧?”   “哎,还是福晋懂我!”   “去你的吧!天天满脑子废料,你有心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还不如想想今天中午吃什么!”   淑婉举着花束往他身上砸,四阿哥捡起地上的野花往她身上扔,两个人又很幼稚地打了起来。   远处,大阿哥勒马放慢速度,扭头往后看。四阿哥夫妻俩互扔草叶子的模样映入眼帘。   大阿哥勒住马,停了下来。   随从问道:“郡王,哪里不对吗?”   大阿哥摇摇头,打马继续往前走。   他心道:原来如此!老四正经,这么多年只守着福晋过日子,根本没有花花肠子。但谁能想到他私底下居然这么活泼幼稚!怪不得刚才老四福晋脸红呢!那不是为自己害臊,是替老四脸红啊!   大阿哥自以为吃到了真瓜,心满意足地离去。   淑婉和四阿哥闹了一会儿,消磨了时间,摘了几束花便打道回府。   回到院子里,淑婉喊人拿瓶子装水插花。留守在院子里的小花一边找瓶子一边报信。   “郡王,福晋,小阿哥被皇上领走了,今儿中午在皇上那里用膳。”   这两个无良的父母终于想到要关心儿子了。   四阿哥问道:“皇上为什么要带小阿哥去用膳,康宝哪里去了?”   小花把上午发生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就是这样,小阿哥把皇上哄得高兴极了,皇上便把小阿哥带走了。”   小花想了想,又说了眼镜的事。   “小阿哥拿郡王的眼镜玩,还给皇上拿了一个。”   四阿哥不在意这个,“只要不祸害东西,孩子拿去玩就玩了。”   可是小阿哥还把镜片涂黑了,不知道能不能洗掉呢!   小花抿抿嘴,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四阿哥打发下人出去,亲自往瓶里插花。   淑婉有点担心小宝,“伴君如伴虎,小宝是慢性子,平时懒洋洋的,这样的性格会讨皇上喜欢吗?   我冷眼看着,这些皇孙里面,皇上最喜欢太子家的弘皙。弘皙干练利落,在读书习武之事上勤勉又认真。小宝和弘皙截然相反啊!”   四阿哥放下花,坐到淑婉身边安抚她。   “你这些担心实属多余,小宝是皇上的孙子,即便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皇上也不会狠狠罚他。   再者小宝的性子,你和我都清楚,除了有些懒散,他没有别的毛病,也很体谅长辈,皇上肯定会喜欢他。”   “你说的有道理,是我爱胡思乱想。”   四阿哥小声说道:“你觉得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孩子?他喜欢不怕他,不谄媚,不耍心眼的老实孩子。弘皙确实受宠,但他受宠是借了太子的光。   我看,跟弘皙相比,咱们家小宝可能更讨皇上喜欢。你不该担心小宝被骂,你该想想小宝太受宠,遭人嫉妒怎么办?”   听了四阿哥的话,淑婉心里又多了一桩心事。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康宝回来了。   淑婉看他跑得满头是汗,催促他去洗脸换衣裳。   虽然淑婉说话还像平常一样,但康宝敏感地察觉到母亲的心不在焉。   “额娘,出什么事了吗?您好像不是很开心。”   淑婉叹道:“我没有不开心,有件好事,你弟弟合了皇上的眼缘,去陪皇上用午膳了。”   康宝点头,“那确实是好事,等小宝回来,没准还会给我带菜呢!”   淑婉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就知道吃!”   康宝笑道:“我懂额娘的心思,您怕小宝不受宠,又怕小宝太受宠。额娘平时养我们就像放羊似的,这会子倒小心起来。”   四阿哥骂道:“怎么跟你额娘说话呢!”   康宝双手合十连连讨饶,他就知道,他和弟弟都是捡来的,阿玛心里只有额娘。   康宝劝淑婉放宽心,“小宝从小就会讨长辈喜欢,您不用担心,他一定把皇上哄得服服帖帖。再者他是嫡次子,我在这杵着,皇上偏疼他又能怎样?”   四阿哥私下里经常跟康宝念叨京城里的形势。康宝清楚地知道,现在太子还好好的,直郡王和八阿哥都一门心思地想弄倒太子,他们没有必要对付一个做不了世子的小侄子。   淑婉笑着点点头,夸康宝聪明想得明白,她现在心里舒服多了。   她撵康宝去换衣服洗脸,扭头跟四阿哥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康宝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是枪打出头鸟,小宝受宠,其他人难免会多想。   不说别人,太子家的弘皙和大阿哥家的弘昱恐怕就会有想法。   淑婉和四阿哥担心小宝的,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用过了午膳,下午四阿哥和淑婉闷在院子里没有出去。   差不多快天黑的时候,小宝背着手溜溜达达地回来了。   淑婉等他一下午,急得心里冒火,她冲过去搂住小宝。   “在皇上那里有没有淘气?皇上都跟你说什么了?”   小宝拍拍手,下人提过来两个食盒。   “额娘容我慢慢细说,我说皇上那里的点心好,皇上送了我两盒,阿玛额娘和哥哥也一起尝尝。”   淑婉派人把康宝叫来,他们一家人围坐在桌边,点心摆了满满一桌。   这差不多是小宝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皇上,全家人都很关心。点心在桌上摆着,没人还有心思想吃它。   小宝喝了点水,慢悠悠地说道:“我上午陪着皇上批折子,下午皇上陪我玩。我们一起抽陀螺,挖蚯蚓。   我还邀请皇上到咱们家玩,皇上答应了,说等回京以后就安排。”   淑婉问:“就这些?”   小宝点头,“恩,就这些,皇上很和气的,一点都不凶。”   康宝摊手,“额娘您看,我早就说了,小宝最会讨长辈喜欢。”   四阿哥问道:“皇上有没有叫你明日再去?”   小宝摇头,“皇上没说。”   皇上没说,那就只能等到明天再看了。四阿哥不知道怎么嘱咐小宝。   让他说话做事更谨慎恭敬一些,又怕小宝年纪小,露了痕迹,让皇上不喜欢。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让他顺其自然了。   第二天,小宝照例在门口晒太阳。   四阿哥看见小朋友躺在椅子上晃悠,还觉得蛮可爱。等他看见小朋友脸上架着的眼镜就不觉得可爱了。   “这是我的玳瑁眼镜?”   小宝摘下眼镜点点头,“是的阿玛!”   四阿哥倒吸一口凉气,他抖着手指着镜片问道:“这水晶镜片怎么变黑了?”   小宝觉得不妙,他跳下躺椅,做出无辜可怜的样子。   “阿玛,你不要生气好吗?我害怕!”   四阿哥心道:你害怕?我还心碎呢!   四阿哥眼睛没毛病,但很爱收集眼镜,就像有的人喜欢收集喝水的杯子一样。   这次出巡路途遥远,他特意挑了几副最喜欢的眼镜带在身边。   这副玳瑁眼镜镜片最通透,镜框也漂亮,是四阿哥最喜欢的一副眼镜。   四阿哥伸手让小宝把眼镜交出来,他呵斥道:“阿玛不是小气的人,你拿着把玩也好,拿去用也好,阿玛都不拦着,但你不该祸害东西!”   小宝可怜兮兮地把眼镜递过去,这时候皇上突然到了。   “离老远就听见你教训孩子,大清早的,你脾气倒不小。”   四阿哥忙拉着小宝给皇上行礼。   “让皇阿玛见笑了,小宝这孩子不珍惜东西,我教他几句。”   皇上伸手,让四阿哥把眼镜拿过来。刚刚四阿哥是怎么教训儿子的,如今皇上就是怎么教训他的。   “不糟践东西是对的,可我们小宝没糟践东西,这是晒太阳专用的眼镜!”   说完皇上把眼镜架在鼻梁上。   “去,给我也搬一个躺椅,我跟小宝一起晒太阳。”   四阿哥在心里斟酌,他要不要也跟着躺下晒太阳呢?   还没等他斟酌明白,皇上就指着他说道:“你忙你的去,不要待在这里碍事。”   四阿哥:“……是。”我再不讨皇上喜欢,也没有失宠这么快过。   小宝抿着小嘴幸灾乐祸,四阿哥瞪他一眼。这个坏小子,你等皇上走了的!   等四阿哥走了,皇上拍拍小宝的脑门。   “你这个坏小子,蔫坏蔫坏的!”   小宝笑得纯良,也不答话,好像听不懂皇上的话似的。   爷孙俩并排躺着晒太阳,晒得差不多了,皇上又把小宝带走了。   就这样,连着好几日,皇上都来找小宝晒太阳,晒够了就带小宝走。   山庄里的人都知道了,四阿哥家的小儿子得了皇上喜欢,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大阿哥和太子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反应,弘昱和弘皙心里颇不是滋味。   一直以来,他们俩算是皇孙中间最受宠的了,没想到小宝突然窜出来,抢走了皇上所有的注意力。   这几日,康宝一直跟他们俩一起打猎厮混。弘昱和弘皙这两个平时不太对付的人,颇有默契地联合起来,从康宝这里套话。   弘皙说道:“咱们堂兄弟一起出来围猎,不带上你弟弟似乎不太好,下次你把他带来吧!”   康宝拉弓瞄准不远处的一只野兔,他放轻呼吸,射中了野兔才开口说话。   “没什么不好的,他不喜欢打猎,带他过来咱们也玩不痛快。”   弘昱笑道:“咱们也不是正经围猎,不过是出来吃吃烤肉,消遣一下。”   康宝连连摇头,“不,我才不带着他,带来了还不是我照顾?麻烦!”   弘皙皱了皱眉,“弘晖,有些话本不该我说,咱们哥俩投缘,我也顾不得那些了。”   他推心置腹地说道:“你们虽是亲兄弟,行事也得注意分寸啊!如果让四婶知道了你嫌弟弟麻烦,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弘昱叹道:“是啊!我也烦家里的庶弟,但大面上还是得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不能让人指摘。”   康宝哭笑不得,他心里直呼好家伙,他弟弟才得了皇上几天的喜欢,这两个人就坐不住了,还来挑拨我们兄弟。   他假模假样地叹道:“这……不至于吧!”   弘昱:“怎么不至于?咱们这样的人家,都是这样的。你想想,你阿玛还没立世子,你弟弟也是嫡子,按理说他也有机会的啊!现在皇上这样疼他,你阿玛保不准会有别的心思。”   康宝沉下脸,“不可能!我是嫡长子,我没犯错,不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弘皙笑道:“这只是假设,事情肯定没有这么坏。我们就是想说,你得多长个心眼,做出兄弟和睦的样子。我们是好心才说这种话,若是你不爱听,就当我们什么都没说。”   康宝脸色不太好看,他撇了撇嘴,“我累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先回去了。”   弘昱和弘皙都劝他保重身体,没多废话就放他回去了。   康宝回到自家小院里,疲惫地舒了口气。   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就见不得别人好呢!   这时候小宝进来了,“哥,你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早呢!”   康宝点头,“听了一场挑拨离间的戏码,我不爱听,就先回来了。你回来的也蛮早,今儿怎么不在皇上那里用午膳?”   小宝淡淡地说道:“我回来给额娘报喜,皇上说,要赏咱们家一个园子。”   “园子?哪里的园子?村东头的菜园子吗?”   康宝给弟弟和自己倒水解渴,他喝了一大口,就听弟弟说。   “是山庄东北方向的狮子园,据说挺漂亮的。”   康宝一口水呛到嗓子眼,喷了个天女散花。若是阳光照进来都能看见彩虹。   他胡乱摸了摸嘴边的水,他捏着小宝的肩膀用力摇晃。   “我的弟啊!你可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康宝扶额,“糟糕啊!糟糕!嫉妒使我头痛,感觉他们的离间计要生效了!” 第132章   离避暑山庄不远的地方有一大片树林子, 据说这个时节林子里有许多蘑菇,不论是煲汤还是清炒都异常鲜美。   淑婉知道了,就想去体验一下捡菌子的快乐。   本来四阿哥也要一起去, 但十三阿哥送帖子过来,约四阿哥一起去钓鱼。   四阿哥拿着帖子叹道:“我说嘛!来到山庄好像忘了点什么……”   淑婉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四阿哥早把他的好兄弟给忘了!   “啧啧啧,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了, 兄弟如衣服!哈哈哈哈哈!”   四阿哥脸上有点挂不住, “我忘了十三是因为谁?你还在这幸灾乐祸!”   淑婉翻白眼耍赖, “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些日子是你非要缠着我,可不是我上赶着!”   淑婉感叹道:“唉, 有些人啊!真是越老越黏人!”   四阿哥:“……行,我黏人,你自己去采蘑菇吧!来人,去拿鱼竿和鱼饵来,我去跟你们十三爷钓鱼!”   四阿哥一边吩咐下人, 一边看着淑婉。淑婉歪头笑笑, 挥手跟他道别, 没有丝毫不舍和留恋。   四阿哥:“……哼, 我走。”   走出大门,四阿哥还能听见淑婉兴高采烈地吩咐春儿准备这、准备那。   他心里酸溜溜的,你嫌我黏人, 我还嫌你烦呢!   他拖拖拉拉地来到十三阿哥的住处,十三阿哥看见他惊讶极了。   “我还在等四哥的回信, 没想到四哥这就到了。”   四阿哥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 连着四哥那份也备下了。”   四阿哥点点头, “我已经派人去准备鱼竿鱼饵了,一会儿直接送到湖边,咱们这就走吧!”   十三阿哥觉得四哥有点奇怪,但他没有多想,乐颠颠地跟着四哥去了湖边。   十三阿哥的太监弄了条船,哥俩坐在船上,游览湖光景色,最后船停在湖中,他们放下钓竿,并排坐着说话。   十三阿哥笑道:“此次出巡,四哥很忙嘛!你跟嫂子把这附近转了个遍,我想约四哥出来,又怕打扰到四哥和嫂子。”   他意味深长地叹道:“唉,真是苦了弟弟我了,孤家寡人一个,早知道我也把福晋带出来了。”   四阿哥笑着白他一眼,“你敢调侃我,我看你是找打!”   十三阿哥洒然一笑,“虽是玩笑,但孤单是真的。我不敢跟大哥和太子走太近,这些日子皇上很少召见我。”   现在皇上最喜欢的人就是小宝,他也早忘了昔日很宠爱的排行十三的儿子。   在被遗忘这件事上,十三阿哥受尽了委屈。   十三阿哥放轻了声音,小声问四阿哥,“小宝现在最受宠,四哥是什么想法?说实话,小宝受到的疼爱是我从未见过的。   这几年皇上去哪都带着我,我一直以为自己算受宠,但跟小宝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自从有了小宝,皇上都不召见随行的妃嫔了,每日领着小宝各处去玩。那日我偶然见到了小宝和皇上相处的方式,这孩子有什么就说什么,皇上还不生气。我们在皇上面前谁敢这样?”   四阿哥叹了口气,不小心碰到了鱼竿,刚游到鱼饵附近的鱼又跑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担心小宝太出风头。按理说,小宝跟在皇上身边长见识是好事,但太受宠,难免遭人嫉妒。这事啊!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跑到皇上那里,让他不要太喜欢小宝。”   十三阿哥也跟着叹气,“是啊!那不是不识抬举吗?”   “现在只能顺其自然,我想等到回京就好了。皇上住在宫里,小宝得读书习武,他们两个都有自己的事做,自然而然就分开了。”   四阿哥冲十三阿哥笑笑,他知道十三是担心他家小宝,才会特意找机会跟他说这番话提醒他。   十三阿哥说道:“在避暑山庄里,皇上会护着小宝,没什么危险。可再过些日子就是木兰秋闱,到时候人多眼杂,围猎的时候很容易受伤,咱们得看好孩子。”   “这话说的极是。”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只顾着聊天,一条鱼都没钓到。还是随行的太监捞了两条鱼,不然他们就空手而归了。   四阿哥让太监把鱼拎回去料理了,然后邀请十三阿哥到他院子里吃饭。   哥俩回到四阿哥的院子里,正巧看见康宝和小宝吵嘴。   “哥你本来就不如我讨人喜欢,你就认命吧!”小宝抱着胳膊嘲讽地说道。   康宝也抱着胳膊嘲讽回去,“你清醒一点!你不是讨人喜欢,你是会装模作样,你就是额娘说的白莲花成精!”   小宝摊手,“白莲花成精多好啊!听起来就很有风骨!”   康宝冷笑,“中通外直是吗?空心的,没脑子!”   站在院门口的四阿哥皱紧眉头,如果是平时他们小哥俩吵两句他不会管的,但今天十三也在,孩子们在这互相嘲讽就不太礼貌了。   四阿哥刚要呵斥,身后就传来淑婉说话的声音。   “呦,这门口是什么好地方吗?怎么都在这挤着?”   十三回头连忙行礼,“嫂子好。”   淑婉笑道:“你也好,今儿我采蘑菇去了,一会儿给你们做一道炸蘑菇,你和你四哥吃这个下酒。”   十三阿哥笑道:“看来我今日有口福了。”   康宝小宝看见父母和叔叔来了,赶紧跑过去问安行礼。   淑婉不轻不重地骂了几句,“老远就听见你们吵嘴,都是大孩子了,还是这样不稳重!再敢胡闹,让你们阿玛捶你们!”   淑婉让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去歇着,她去膳房命人准备饭菜,小宝和康宝陪着阿玛和叔叔说话。   午膳很快准备好了,有四阿哥他们带回来的鱼,也有淑婉说的炸蘑菇。   四阿哥说这里没有外人,让淑婉也坐下一起吃。   淑婉对十三阿哥笑道:“这蘑菇是我采的,却不是我炸的。我倒是想亲自下厨,只是我手艺不佳,若是我亲自炸,这蘑菇就吃不得了。”   十三阿哥笑道:“这已经很好了,不敢劳动嫂子。”   淑婉和十三阿哥没见过几面,彼此之间很是客气。   淑婉怕他不自在,扭过头去跟康宝小宝说话。   “你们今天在外面都做了什么啊?”   康宝笑道:“我还是跟弘皙和弘昱打猎,他们叮嘱我平时也得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   他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小宝擦了擦嘴,斯斯文文地说道:“我照例跟皇上一起玩,皇上送我狮子园。”   四阿哥、十三阿哥、淑婉:“……”   十三阿哥的语气都变得不太确定,“我记得狮子园属于皇家行宫,此前好像没有皇上赏赐皇家行宫的先例吧?”   四阿哥点头,“你没记错,确实没有。”   十三阿哥看小宝的眼神都变了,这孩子到底有什么魔力?绝世妖姬也没这个能耐吧!   小宝说道:“准确地说,园子是赏给阿玛的。皇上夸我可爱,说赏我点东西。我说皇上已经赏了很多了,这些日子古画赏了十几幅,金玉等物也赏了不少,我不需要那些。皇上说,那就赏你阿玛一个园子,你可以去玩,这是看在你面子上才赏的。”   四阿哥、十三阿哥、淑婉:“……”   四阿哥扶额,觉得头痛,“太出风头了,这样不好。”   现在弘昱和弘皙已经开始嫉妒小宝了,等园子赏下来,大阿哥和太子心里也得犯嘀咕。   皇上受人瞩目,打个喷嚏都会被人琢磨出一二三四五。他喜欢小宝又给了独一份的赏赐,其他人肯定会以为皇上实际上更看重雍郡王。   淑婉回过神来,拍手笑道:“这有什么不好?这简直好极了!”   淑婉搂着小宝的肩膀说道:“好孩子,额娘不想努力了,以后额娘就靠你了!”   康宝也激动地搂住小宝,“好弟弟,我再也不嘲讽你了,我也不想努力了!我想要皇上的宝马,还想要一个硬弓,上次我跟你提过的古书你还记不记得,你去皇上那里找找,看看还有没有。”   小宝:“……”   康宝拍手叹道:“唉,不对,我不该这样麻烦你!”   小宝嘟囔,“算你有点良心。”   康宝讨好地笑道:“好弟弟,你到了皇上那里,看见什么好就拿什么,我不挑!”   小宝:“呸!你长得丑,想得美!”   淑婉嗔道:“是啊!康宝你想得太美了,你弟弟在皇上那里也不能为所欲为。”   紧接着淑婉对小宝说道:“小宝啊!不用拿那些好东西,你偷皇上的钱养我们啊!”   十三阿哥捂嘴偷笑,小宝看向四阿哥求助,“阿玛,你看额娘和哥。”   四阿哥严肃地点头,“他们是开玩笑的,不过小宝啊!以后养家糊口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小宝:“……”   生活的压力,让我叹气。   第二天,小宝和皇上晒太阳,皇上问道:“我赏了一个园子,你阿玛额娘怎么不来谢恩?”   小宝说道:“阿玛和额娘说了,这园子是皇上冲着我才赏下来的,合该让我来谢恩。”   皇上笑道:“他们倒是会偷懒。过些日子木兰秋闱,我打到猎物不用赏你阿玛了,专门赏给你。别的皇子都有赏,唯独他没有,好好臊一臊他。”   小宝叹气,“我阿玛不会害臊的,额娘让我偷你的钱养她,阿玛说以后养家糊口就靠我了。”   皇上没见过这样的父母,但他大受震撼。   “你哥哥康宝怎么说?”   小宝叹道:“快别提他了,就是他给了阿玛额娘灵感。”   皇上:“……苦了你了。” 第133章   几乎每年的七八月份都会举行木兰秋狝, 皇上带着皇子皇孙和八旗官兵,与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齐聚木兰围场。   在木兰秋狝的时候,皇上会带领众人骑射打猎, 举办盛大的宴会,招待蒙古来的王公贵族, 给他们丰厚的赏赐, 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系。   木兰秋狝相当于大型军事演习, 淑婉不方便过去。她提前帮丈夫儿子们准备行李, 之后留在山庄里等他们回来。   大包小裹已经准备好, 淑婉交代他们爷仨一些琐碎事情。   “木兰围场不比行宫, 到了那你们就得住帐篷了。现在是八月,京城的天气还热着,这里已经冷起来了, 你们住在帐篷里要注意防寒保暖。受了风受了寒要落下病根的, 那可不是好玩的。”   淑婉拍了拍左手边的箱子, “这里面装的是药, 各种药都有。里面还有三大瓶药油, 你们每天晚上泡泡脚, 在膝盖脚踝上抹点药油, 既驱了寒气, 又能睡个好觉。”   四阿哥笑道:“你已经跟随行的太监们说过了, 他们会办好的,你不用反复叮嘱。”   淑婉瞪他,“太监们是肯听我的话,但他们不敢狠劝你。我怕你嫌麻烦, 不肯好好泡脚, 不然谁爱做个碎嘴婆子!”   四阿哥抬手求饶, “好好好,我听你的就是了!”   淑婉瞪他一眼,转头又开始叮嘱儿子。   “围猎的时候刀剑无眼,你们两个千万小心。宁可打不到猎物丢人现眼,也不能为了出风头逞强。丢人现眼总有被人遗忘的时候,逞强受伤就不值当了。你们都是小人物,没有人会把你们写进史书里。”   “尤其是小宝!”淑婉蹲在小宝身边劝道,“你现在还小,还在长身体,你比不过别人是很正常的。等你长大了,你去打老虎额娘也不管。现在你别急着好勇斗狠,好吗?”   小宝乖乖点头,“额娘放心,我知道藏拙。皇上偏疼我,我已经很惹眼了,可不敢把自己文武双全的优点暴露出来!这些日子,我不读书也不骑射,只管玩耍,皇上都不知道我很优秀。”   四阿哥无奈扶额,淑婉勉强笑道:“……很好,你确实优秀。”   小宝叹道:“我不仅优秀,我还有胸襟,有气度。只是我的胸襟虽然广阔如大海,但免不了还是有些委屈。我的优秀不能展示出来,实在是国家和百姓的损失,更是皇上的损失啊!”   四阿哥拉淑婉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不要搭理小宝。   康宝直接开骂,“你可算了吧!你是胸襟如大海吗?你是脸皮如海洋,深不可测啊!”   他捂着脸哀嚎,“啊!我的脸好热、好烫,我都替你臊得慌!”   淑婉劝道:“好了好了,好康宝到额娘这里来。你弟弟虽然脸皮厚了点,但他只有我们这几个亲人,我们就包容包容他吧!不然他多可怜啊!”   小宝皱着小眉头,有些不高兴。   “额娘,你们对养家糊口的我,明显不够尊重。”   四阿哥咳嗽一声,用核善的眼神看着小宝,“你说什么?”   小宝端正自己的坐姿飞快地说道:“我说请阿玛额娘和哥哥多多可怜我,包容我,我虽然讨厌,但你们是我最亲的亲人啊!”   四阿哥满意地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淑婉召开的木兰秋狝动员大会就这样在插科打诨中混过去了。   到了出发的日子,淑婉只能送他们到院子门口。   康宝和小宝穿着骑装,挎着腰刀,背着箭囊和弓箭,有点威风凛凛的意思了。   淑婉笑着叮嘱他们爷仨,“一定要注意安全。”   康宝和小宝走过来,一人搂住淑婉一只胳膊。   康宝安慰道:“额娘别担心,我会保护小宝的!”   小宝乖乖点头,“我也会听哥哥的话。”   淑婉笑着点头,“你们都是额娘的好孩子。”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四阿哥,四阿哥冲她笑了笑。   淑婉心里顿时安稳许多,有四阿哥在,他一定会保护好孩子们的。   时间差不多了,四阿哥带着孩子们去前面恭候皇上。而后大军出发,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避暑山庄。   木兰秋狝不是游戏娱乐,是非常正规的骑射演练。   赶路的过程中,除了马蹄声、脚步声、刀剑在盔甲上摩擦的声音,整个行军队伍再没有别的动静。   康宝小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有些热血上涌,好像他们马上要奔赴战场了。   行宫离围场不算远,行军速度又快,下午的时候就到围场了。   皇上圈了驻扎帐篷的地方,八旗官兵一起动手,搭建营帐。   皇上和皇子皇孙的帐篷是最早搭好的,但皇上一直让儿孙们在外面等着,等下面的士兵们都搭好帐篷,才允许皇子皇孙回去休息。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帐篷离得不远,都是一个方向。   回去的路上,十三阿哥给侄子们讲围猎的规矩。   “皇上说过,在军队里必须身先士卒,做好表率,与官兵同甘共苦。所以即便帐篷搭好了,皇上也要我们等在外面,等官兵们可以休息了,我们才能回帐篷。”   四阿哥笑道:“围猎时候已经算好的了,我那时候随皇上出征,官兵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粮草有限,没有战事的时候就一顿饭。”   康宝拍拍胸脯,“阿玛和十三叔放心,我和小宝什么都吃,吃苦当然不在话下。”   十三阿哥叮嘱道:“今日休息一下,明日正式围猎,到时皇上指挥官兵围堵猎物,你们听皇上指挥就行。记住了,明日军容整肃,你们不可嬉笑打闹,不许乱说话。”   康宝和小宝连连点头,“多谢十三叔提点,我们都记住了。”   十三阿哥又道:“忍过头几日,后面就轻松多了,你们小哥俩可以带上侍卫去打猎消遣。这里的围场也分很多区域,有些地方没有猛兽,很适合你们。”   四阿哥等人回到帐篷里,随行的太监弄了些吃的,大家胡乱填饱肚子,好好休息,等着第二天正式围猎。   第二日,天还没亮,营地里就忙碌起来。   皇上身穿铠甲,骑马停在最前面,侍卫停在他身后保护着他。   只见他一声令下,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官兵分左右两翼,围堵驱赶猎物。   皇上引弓射箭,先射中一头鹿,官兵齐声为皇上喝彩。   可能每个孩子都有这种金戈铁血的梦,康宝和小宝觉得热血翻涌,忍不住跟着呼喊起来。   接连几日皇上都亲自带人围猎,到了晚上,皇上召见各部的蒙古王公,亲切地跟他们交谈,然后按照爵位进行赏赐。   可能是环境的渲染,皇孙们围猎的热情高涨。   几日后,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弘昱和弘皙过来邀请康宝和小宝一起去围猎。   这些日子,皇上忙得抽不开身,根本没时间找小宝陪玩。这一次弘昱和弘皙的邀请,小宝是推脱不掉了。   小哥俩跟四阿哥报备一声,然后拉着马,挎着弓去找弘昱和弘皙。   弘昱弘皙见了小宝都是一副喜欢投缘的样子。   弘昱说道:“咱们兄弟一起出门,却少有亲近的时候。我看到你,比家里的亲弟弟还喜欢,等回京了,咱们经常约着见面喝茶。”   弘皙心中冷笑,住在宫外了不起吗?近水楼台了不得吗?   他笑着对康宝说道:“瞧见没有?抢你弟弟的人在这呢!他说请小宝吃茶,到时候喝的肯定是酒。你得看住了小宝,可别让他把小宝带坏了。”   弘昱冷笑,“你在宫里住着,我在宫外住着,你又知道我爱喝酒啦!”   康宝夹在中间和稀泥,“你们请吃酒也好,请吃茶也罢,都别忘了我就行,我是不挑的!咱们别聊这个啦!今儿是出来打猎的,我看这片林子就很好,咱们这就开始吧!”   弘皙笑着冲小宝招手,“你还小,过来凑凑热闹就行了。你一会儿躲在我身后,我护着你!”   弘昱故意激小宝,“躲什么啊!小宝,你哥哥骑射功夫不错,你应该也差不了吧!”   弘皙笑道:“四叔骑射不错,四婶是将门虎女,弘晖也很厉害,想来小宝的骑射功夫也是了得啊!”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撺掇小宝骑射,想试试他的深浅。看看他文学武功到底是有多好,能得皇上那样喜欢。   他们俩也算对头,没想到配合起来这么有默契,可惜小宝不吃这一套。   “谢谢两位哥哥的关爱,我不打猎。你们自己玩吧!不用顾及我!”   小宝冲身后招招手,“来人!把毯子铺好,驱虫的香燃起来,我的果脯点心都拿出来。”   太监和侍卫不用小宝多吩咐,他们动作很快,几个呼吸间就把毯子铺好了。   在树林里,太阳投下一束光,小宝迈步坐在光柱下。毛茸茸的毯子反射着柔光,小宝低着头倒茶,像是林间突然冒出来的小仙童。   非常逍遥,非常自在。   弘皙和弘昱:“……”   弘皙回过神来叹道:“小宝,快把这些收起来,让皇上知道了,恐怕对你不好。”   康宝见怪不怪,“嗨,这有什么不好的?今天又不是八旗官兵演练的时候,大家都在悠闲地到处走,小宝坐在这里喝个茶,吃个点心又怎么了?”   康宝骑上马,招呼小宝的侍卫守好小宝,然后催促着弘皙弘昱赶紧上马,再耽误下去就该吃午饭了。   弘皙和弘昱想了想,也翻身上马,没再理会小宝。   一个被他们刺激几句都提不起斗志的小孩子,娇生惯养,好逸恶劳。他能得到皇上喜欢,估计是会说话讨皇上欢心吧!   哼,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弘皙和弘昱看不起小宝懒散的样子,对他的印象差了几分。   小宝乐不得让他们误会,自己坐在林间吃茶休息,不知道有多惬意。   康宝跟弘皙他们消磨了一上午,带着自己打来的野兔,领着弟弟回了自己的帐篷吃午饭。   走到帐篷门口,康宝把野兔交给太监侍卫们料理,然后和弟弟站在帐篷口说话。   “你说说你,去林子里晒太阳有什么意思?地上又潮,寒气又重,你找皇上去啊!”   康宝逗小宝,“我看皇上闲下来了,你赶紧去抱住皇上的大腿。你赶紧得道,我也跟着沾沾光。”   小宝冷笑,“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得道了,你算什么?”   “只要你能升天,我可以做你的鸡犬!”   小宝斜眼看他,真是受不了这个哥哥,没有一点羞耻心。   “弘晖,你志向很远大嘛!”   皇上掀开帘子,从帐篷里面走了出来。   康宝小宝连忙给皇上请安,康宝小心问道:“皇上,您怎么在这啊?帐篷里除了您,还有别人吗?”   皇上看康宝紧张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哪里去不得?你紧张什么,帐篷里有人如何?没有人又如何?”   康宝说道:“帐篷里有别人,我会有点害臊。如果只有您,那就没什么可臊的了!咱们是自家人,我做孙子的,不怕祖父笑话!”   帐篷里并没有别人,太监都被皇上赶走了,侍卫们远远地站岗守着这里,康宝和小宝没注意到而已。   皇上故意说道:“帐篷里有人,好多呢!我一脚出,八脚迈,身边哪少得了人呢?”   康宝捂着脸搓了搓,耳朵有一点红。   搓了几下他把手放下来,耳朵的红晕也消下去了。   皇上惊奇不已,“你就臊这么一小会儿?你不要脸面的吗?”   “嗨呀!瞧您说的,我都可以做鸡犬的人了,我能要脸吗?”   皇上:“……”   不得不承认,老四家的两个孩子都很神奇。   皇上摇头失笑,“行了,都进来吧!帐篷里没有别人,康宝你也不用臊。我今日得空,过来看看小宝,没想到他不在。”   小宝忙道:“皇上,您怎么不派人去寻我?我愿意跟您玩,不乐意跟我哥一起玩。”   康宝拆他的台,“咱俩那叫一起玩?我吭哧吭哧去打猎,你在后面晒太阳吃茶!咱玩到一起去了吗?”   康宝很自来熟,他还跟皇上显摆了一下自己打到的猎物。   “皇上,今天孙子我随便打打猎,就打到了十几只兔子。今儿您在这用饭好不好?我们给您做烤兔子,炒兔肉!”   皇上笑道:“好啊!我也尝尝孙子的孝敬!”   小宝和康宝亲自煮水给皇上泡茶,皇上看着康宝,眼里满是兴味。   “以前真是可惜了,我竟不知道你说话这样有趣。明儿你也跟小宝到我那里陪着我吧!”   康宝笑道:“陪着您当然好啊!不过我跟小宝可不一样,他是靠可爱得了您的喜欢。我是靠才华,我读书也好,习武也好,都是拔尖的,这点您可得跟别人说清楚喽!我陪着您,那是因为您赏识我!是因为您惜才!”   皇上笑骂道:“油嘴滑舌,好厚的脸皮,一会儿让你阿玛收拾你!”   小宝找来皇上身边伺候的人,又让自家侍卫把兔子赶紧料理了,别耽误了皇上用饭。   中午,皇上待在康宝小宝的帐篷里,爷孙三个一起用饭。   悄无声息地吃完饭,皇上询问小宝,问他上午跟弘皙他们出去,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小宝和康宝没把弘皙和弘昱说的话讲出来,只说他们一起打猎,小宝不喜欢,独自一个人坐在林子里玩。   皇上听完点点头,没有说别的。他不会只听一面之词,小宝康宝不说,他还有别的办法打听出来。   吃了康宝孝敬的兔肉,皇上回去接着忙,这次也没有带上小宝。   接连几天,皇上都没叫小宝过去,好像他对小宝的喜欢到期了。   之前皇上夸康宝有趣,这件事情也没有了下文。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倒是松了口气,小宝是嫡次子,皇上多疼几分不要紧。   康宝是嫡长子,皇上太疼他,那就是一种政治信号了。   围猎很快就要结束了,皇上命人准备宴会,送别蒙古诸位王公。   宴会上,不仅有美酒佳肴,还有歌舞表演。   兴致到了,蒙古的王公贵族还会跟八旗子弟摔跤比武,每次到了这个环节,气氛都会更加热烈。   这次的宴会也是如此,篝火燃烧,照的黑夜如同白天。   蒙古的王公贵族派出自己部落的勇士,或者是自己喜欢的孩子,让他们上去表演,既能助兴,又能出风头。   弘皙坐在太子身后,往蒙古王公那里看了一眼。   太子注意到了,随口问了一句,“你看什么呢?”   弘皙笑道:“没有,随便看看。”   他还是不相信皇上会喜欢一个喜欢晒太阳吃点心的小废物。   皇上喜欢聪明、自律、勇敢的人,反正不会喜欢小宝那种懒洋洋的,没有筋骨的懒汉。   他要试试小宝,看看他是真的藏拙,还是真的草包。   不远处,一个漠北的蒙古王公把自己的小儿子推了出来。   “皇上,不是我夸耀,我的小儿子从小就英武不凡。他特别有天分,在我们那里,比他大三五岁的小孩子都打不过他。”   皇上笑着点点头,随便夸了几句。   蒙古王公扶着儿子的肩膀笑道:“听说皇上这次带来了好几位皇孙,不知道皇孙们哪个想试一试?我这小儿子今年刚满十岁。”   弘皙弘昱和康宝他们三个年纪相仿,小宝很快就到十岁了。   众人的目光不禁投向了四阿哥身后的小宝。 第134章   小宝坐在四阿哥身后, 一副懵懂又无辜的样子。   他好像没有察觉到周围注视的目光,似乎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四阿哥四平八稳地坐着,表面不露声色, 心里斟酌着怎么拒绝蒙古王公的提议。   按照四阿哥的教育观念, 男孩子不能太娇惯。   如果小宝没有得到皇上的喜欢, 他肯定会放手让小宝去跟别人比试, 即使输了也没关系。   但现在皇上喜欢小宝, 对他的喜爱和纵容是前所未有的。   皇上不是普普通通的祖父, 他的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   皇上可以喜欢一个爱撒娇, 会哄人的小孙孙,但不能喜欢一个文武双全的皇孙。   小宝得了皇上的喜欢, 就注定不能太优秀。不然太子容不下,大阿哥容不下,连弘皙都容不下。   另一边, 太子眼睛一转,看了弘皙一眼。   原来弘皙等的就是这个, 那个蒙古王公肯定是他撺掇的。   太子嘴角勾起一丝笑,既然儿子想试探试探, 他这个做阿玛的就帮帮忙。   “要说年纪相仿, 雍郡王家的小儿子似乎跟着孩子差不多大。”   皇上看向太子,还不等他说话,康宝蹭的站了起来。   “太子二叔好记性,我就比他大两岁, 就由我跟这个小兄弟比试一下, 给大家助助兴!”   十三阿哥机灵极了, 立刻起哄叫好, 不知内情的人也跟着鼓掌拍手。如此一来, 大家就默认让康宝出场了。   康宝站了出来,席间渐渐安静下来,这个时候太子突然叫停。   “且慢!弘晖,你毕竟比这孩子大,咱们不好占这个便宜,不然胜了也不光彩。我记得你弟弟是跟这孩子一般大吧!”   康宝说道:“太子二叔,我弟弟还不到十岁呢!这个小兄弟天赋异禀,比他大三五岁的大孩子也不能胜过他。他是个天才,就该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这是对强者的尊重!”   别人听了这话,暗骂小崽子会狡辩。唯独要比武的小胖子听了,心花怒放。   “正是这话!不管年龄大小,我只跟强者比试!”   小胖子的爹咬了咬牙,这孩子,只长身体,不长脑子!就知道打架,看不出火候!   皇上笑道:“两个孩子说的都对,只有强者才能赢得尊重!一切阴谋诡计在强者面前都不值一提!你们两个拿出真本事来!”   说着皇上摘下自己戴的白玉扳指,“你们谁赢了,这扳指就赏给谁!”   小胖子看见彩头更加激动,斗志更加昂扬。   他和康宝向皇上行礼,两人又互相行礼,然后摆出架势,蓄势待发。   康宝发育正常,在同龄人中算个子高的了。但是跟小胖子站在一起,他们俩个头差不多,小胖子又比他壮实,把康宝衬得像个瘦猴子。   小胖子摆出常见的蒙古摔跤姿势,耸着肩膀,瞪着眼睛冲了过去。   康宝不跟他比蛮力,他马步扎的稳当,脚步错开,绕到小胖子身侧,一掌拍在小胖子的肋下。   小胖子吃痛,但没有退缩,他趁势抓住康宝的胳膊,脚往前一伸去绊康宝的腿。   康宝下盘稳当,没有被绊倒,他另一只手自下往上戳中小胖子胳膊的麻筋儿,小胖子胳膊又酸又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康宝的胳膊。   一个回合,两人互相试探了一下,又飞快退开,同时打量着对方。   在场的人都不是外行,只是一个回合,众人就看出来两个小孩基本功都很扎实。   十三阿哥是个合格的气氛组,他又带头叫起好来。   康宝和小胖子的注意力都在这场比试上,对于他们来说,场外的欢呼很遥远,还不如风声喧嚣。   大概知道了对方的强项,康宝和小胖子同时冲出来,撞到一处,纠缠在一起。   康宝是灵秀路线,身形轻盈,脚下踩的稳当,绕着小胖子专挑疼的地方下手。身形潇洒,打起来非常好看。   小胖子知道自己力气够大,但灵活不足,所以逮到机会就抓住康宝不撒手,一定要抓住他,把他摔在地上。   双方你来我往,小胖子是肉做的,也怕疼,康宝也不敢总是往近处去,怕被小胖子抓住脱不了身。   最后双方比拼起耐力,这方面还是康宝略胜一筹,最后脚下一绊,将小胖子放倒在地上。   比试分出了胜负,皇上拍手笑道:“好!”   众人也忙跟着喝彩起来。   皇上说道:“你们两个都很不错,很快摸清了对方的弱点,拼尽全力去比试。这扳指赏给弘晖,另一个也有赏,我这随身带的佛珠赐给你。”   小胖子输了比试很失落,得了赏赐也没有很高兴。不过他家教很好,输了比试也没有大吵大闹,更没有耍赖,非常有风度。   他爹倒是乐坏了,皇上赏了随身携带的佛珠啊!这可是好东西,拿出去多有面子!   这位蒙古王公连忙领着小儿子谢恩行礼。   大阿哥笑道:“弘晖虽然赢了,但他比人家大几岁,又一直没有正面比拼,到底有些胜之不武。”   小胖子仗义执言,“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虽然他没有正面比拼,但他下盘功夫,还有灵活机变的能力,不是谁都能有的。   在草原,有许多人想用灵活战胜我的蛮力,但他们都失败了。我轻轻一拽,他们就跌倒在地。”   康宝上前搂住小胖子的肩膀,“你说话真好听!再多说一点!好朋友,你真是太懂我了!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我为了这一天真的努力了好久!”   大阿哥冷笑,老四家这小子,真够狂的了,打赢一个十岁小孩就开始吹上了。   四阿哥假意呵斥道:“弘晖,闭嘴!老实一点,就你话多!”   康宝怏怏地回到四阿哥身边,众人心里暗笑,这么跳脱,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呢!   经过比武这段小插曲,晚宴再没有出过别的岔子。   恩赏过蒙古来的贵族,第二天皇上启程返回避暑山庄,各位蒙古王公带着皇上的赏赐回到自己的领地。   知道皇上回程,淑婉特意在院子门口等着四阿哥他们回来。   淑婉远远地望见山脚下皇上的銮驾,又等了半个时辰,四阿哥他们才回来。   一段时日没看见额娘,康宝和小宝都想念极了,远远的看见淑婉就冲了过来。   淑婉心疼地摸摸两个孩子的脸,“哎呦,我的宝贝们都瘦了,也黑了。额娘让厨子做了你们爱吃的菜,快去洗洗澡,换身衣裳。”   康宝和小宝答应着冲进院子里,四阿哥走过来笑道:“四福晋看看我有没有黑,有没有瘦啊?”   淑婉抿嘴笑道:“你没黑也没瘦,还像十八岁那样英俊帅气。”   四阿哥太好哄,这一句话就把他哄得乐开了花。   他笑着说道:“恩,福晋也很漂亮,跟十八岁时候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莫名地都不好意思起来,捂着嘴看着对方笑。   淑婉拉着四阿哥的手,让他进屋洗澡,她帮着搓背。   “这次围猎都顺利吗?”淑婉一边擦背一边问道。   四阿哥叹了口气,“大体上还算顺利,只是中间有些小波折。”   四阿哥把弘皙弘昱针对小宝的事情说了,他感慨道:“他们才比康宝大几岁,说起来还都是孩子呢!就有这么多小心思了!”   淑婉感慨道:“生存环境就是如此,皇室的孩子哪有简单的?咱们家里够清净的了,康宝和小宝还鬼精鬼灵的。   大阿哥家里小老婆一大堆,太子的毓庆宫也不遑多让。他们两个斗得那样厉害,孩子们耳濡目染,有样学样。”   四阿哥说道:“我们当时好像没这样,我记得我十来岁的时候,就想着读书习武,没心思治害别人。”   “那是因为当时太子地位稳固,你们哥兄弟都知道,将来不过是按部就班封爵位,哪有争来夺去的必要?   现在不同了,太子太过骄纵,只知道敛财享受。大阿哥和八阿哥也不甘寂寞,恶狼似的盯着太子的位置。   呵,幸好八阿哥家里没有孩子,如果他也有个儿子,跟康宝小宝差不多大,那心眼得像筛子那么多!”   四阿哥又是点头又是叹气,“是啊!幸好老八家里没孩子。他没有儿子,争得再厉害也没用。”   淑婉擦完了后背就不管了,她拧干帕子搭在架子上,自己坐在澡盆旁边的小凳上。   “老八不是傻子,没有子嗣是他的弱点,这几年他也该生孩子了。”   四阿哥笑着撩水,“他想生,八福晋未必肯让他生啊!”   京城里谁不知道,八阿哥和八福晋伉俪情深,八阿哥只宠八福晋一个,但这么多年了,八福晋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各种秘方汤药不知吃了多少,还请妇科圣手做过针灸,京城里灵验的寺庙道观她都去过。   淑婉说道:“有权势利益在前面勾着,八福晋再强硬也拗不过八阿哥。你且看着吧!八阿哥府里还有热闹呢!”   四阿哥问道:“我记得你收买了隔壁府的侧福晋,但她好像很少传递消息过来,是这样吧?”   “是这样的,她很少传递消息,每次传过来的消息也没什么大用,都是后宅的家长里短。不过……最近她要钱越发频繁了。”   四阿哥问道:“她不会是在糊弄咱们吧?”   “不可能!你不要低估一个女人的恨意,且等着吧,这点银子我又不是出不起,就当我在外面养女人了。”   四阿哥:“……胆肥了你!”   当晚,四阿哥对淑婉又进行了不能描写的爱の惩戒,警告淑婉不许往他脑袋上涂抹绿色,嘴里花花也不行!   四阿哥当然休息得不错,睡得非常好。   第二天早上起来,康宝和小宝就来找额娘控诉四阿哥的恶行。   “我们也想跟额娘说话亲近,阿玛却独占额娘,他太坏了!”   淑婉笑道:“好啦!不要抱怨了,我们今天也可以说话嘛!”   康宝给淑婉讲自己勇战蒙古小胖子的事迹。   “那小胖子好生厉害,又高又壮,下手也重。他抓我的时候,把我的胳膊抓的青紫。我只能不停地和他周旋,靠自己坚强的意志力,把他耗得气喘吁吁,艰难地赢了他。”   康宝瘫在椅子上,好像刚下比武场。   “这样艰难的战斗,我再也不要经历了,我好累,需要额娘捶捶肩膀才能好。”   小宝戳破他,“你把袖子撸起来我看看,你的青紫伤痕都是画出来的吧!那小胖子遇见你才是倒了霉了。你在人家肋条上戳一下,在胳膊和大腿的麻筋儿上戳,差点把人戳瘫痪了。”   小宝搂住淑婉的胳膊,“额娘你别理他,我在围场给您摘花了,然后用纸夹起来,做成了干花,可漂亮了。”   康宝跳起来骂道:“你好狡猾,竟然用干花吸引额娘。但哥哥我也不是吃素的,我打猎的皮毛可以给额娘凑一件披风了!哈哈,你是比不过我的!”   四阿哥笑着看他们哥俩吵嘴,淑婉靠在他身边,满脸的笑,身上有一种母性的温柔。   四阿哥心道:这应该才是普通人的生活,一家子吵吵闹闹,夫妻和睦,孩子团结孝顺。不像在宫里,大家谨守规矩,彼此之间的关心似乎都带着试探,没有这样乱糟糟的热闹让人心里温暖。   这时,苏培盛进来禀报,“郡王,皇上传旨,请郡王,福晋还有阿哥们到院子里接旨。”   四阿哥等人连忙来到院子里跪下,太监抖开圣旨,板着脸在院子里宣读圣旨。   圣旨太长,大意就是四阿哥办差勤谨,孝顺体贴,所以讲狮子园赏给四阿哥。   念完了圣旨,太监脸上挂着笑,拱手给四阿哥他们道喜。   “恭喜郡王,恭喜福晋,恭喜两位阿哥,这是皇上赏下来的园子,多体面啊!”   春儿进屋准备了荷包,里面塞着赏钱。   太监摸了摸荷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直郡王,三贝勒也得了皇上赏的园子,但您这园子是最早赏下来的,只不过旨意是跟其他人一起下来的,但这也算头一份了!”   四阿哥笑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赏的东西当然是好的。”   太监透露完消息,带着丰厚的赏钱离开了四阿哥的院子。   回到屋里,淑婉问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怕咱家独得园子太扎眼吗?”   四阿哥缓缓点了点头,“应该是这个意思了。”   小宝感叹道:“皇上真疼我啊!不过皇上也有一点可怜。”   四阿哥呵斥道:“别胡说!”   这天地下,谁都可以可怜,唯独皇上不能可怜。   小宝叹道:“自从去了木兰围场,皇上只找过我一次。他也不再晒太阳了,也不陪我玩了。我知道他忙,但更多原因应该是皇上察觉到了别人对我的恶意,为了保护我,故意离我远了些。”   康宝点头,“其实皇上也挺喜欢我,但他怕阿玛被人针对,所以也做出一副不喜欢我的样子。唉,我们是他的孙子,对自己孙子都不能随意喜欢,这还不够可怜吗?”   淑婉说道:“重点不是皇上可怜不可怜,是你们心里知道,也不能说出来。现在大阿哥三阿哥都有了皇上赏的园子,咱们家不显眼了,也安全了。这是皇上对你们的好,你们别忘了,记在心里就行了。”   四阿哥算了算日子,“这次巡幸塞外已经很久了,我估摸着也快回程了。剩下这些日子,你们乖乖在家里念书习武,赶紧温习功课。回去若是先生提问,你们一问三不知,我可是要打的!”   康宝和小宝怏怏地应了下来,“知道了阿玛!”   四阿哥估计得很准,过了三天,皇上下旨,选定了日子,命众人准备启程回京。   临走前,他把大阿哥父子和太子爷俩叫了过去。   皇上的住处,窗户四敞大开,窗下有一张大桌子,皇上提笔描摹着窗外的风景。   “叫你们过来没有别的事,今日我兴致好,提笔作画,你们在旁边帮我参详参详。”   大阿哥开始粗暴地输出彩虹屁,“皇阿玛书画是一绝,儿子下过苦功,但总也描摹不出皇阿玛字画的风骨气质。儿子不敢帮皇阿玛参详,能看着皇阿玛作画,涨些见识就是极好的了。”   太子撇嘴,似乎在冷笑。   皇上说道:“这样好的山水景致,你也该静下心来好好看看。”   大阿哥忙道:“皇阿玛说的极是,回去我也学皇阿玛临窗作画。”   太子嘲笑他,“马上就要启程回京了,大哥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还是别浪费纸张笔墨了。”   大阿哥冷笑,“只要肯努力,不论什么时候都不晚!我浪费纸笔,总比太子什么都不做要强。”   皇上叹道:“行了!在我面前你们俩都要吵,我若不在你们两个是不是要吵成乌眼鸡啊?不成体统!”   大阿哥等人连忙低头认错。   皇上一边作画一边敲打他们,“家和万事兴,我老了,儿子孙子一大堆,看见喜欢的小孙子亲近亲近,偏偏有人心眼小,非要拦着我,也不知道我疼孙子,碍着别人什么事了!”   皇上叹道:“哦,我明白了,恐怕是怕我的东西,都便宜了别的兄弟侄子。”   他摔了笔,画上溅了一大团墨汁。   “哼!我还硬朗着呢!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分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这样的指责是很严厉的指责了,别说是皇室,就是普通人家,做父亲的说出这种话让外人知道,儿女都要背上不孝的名声。   大阿哥等人连忙跪下,弘皙脸色刷白。   他在思考着,皇上这番话没有指名道姓,他到底是在指责谁?   大伯得了园子,但也被骂了,估计是在责怪弘昱。   他阿玛没有得园子,他又撺掇蒙古的王公派人出来找小宝比试,皇上这番话,应该是跟他说的。   想到这个可能,弘皙脸色更难看了,胃里都跟着抽搐,心脏噗通乱跳,好像要跳到嗓子眼了。   太子镇定地说道:“请皇阿玛息怒!儿子们虽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绝不敢对皇阿玛的一言一行指手画脚!您的孙子是我的侄子,我疼还来不及,哪里会坑害孩子?请皇阿玛明鉴!”   说罢,太子重重地磕了个头。   皇上捡起笔,把废掉的画团起来扔到地上,又重新铺纸,重新作画。   太子等人跪了半天,皇上似乎消气了,这才让他们起来。   “罢了!你们还不算坏,都起来吧!过来看看我画的山水。”   皇上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但这样更让人害怕。   太子跟在皇上身边久了,对皇上更加了解。   他凑到前面,毫不做作地夸奖皇上的画笔触细腻,山水仿佛活了一样。   皇上听了心里高兴,夸太子有眼光,父子俩又和睦起来。   看完了画,大阿哥带着弘昱离开,太子领着弘皙回自己的住处。   弘皙小心说道:“皇上发怒太过骇人,阿玛,之前我做的事……”   太子冷笑,“小孩子家家尽胡说,你做过什么事?”   “那个蒙古王公……”   太子说道:“蒙古的王公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记住了,你是关心堂弟的好哥哥,皇上骂不孝子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弘皙心里安稳了一些,“我很少见过皇上发火,第一次见到,心里有点害怕。”   太子骂道:“没出息,你怕什么?皇上发怒,还有我在前面挡着呢!管你什么事?再说了,皇上再怒,不过是骂两句,顶多打两下,除此以外,他能如何?   我是太子,是储君,是国本,皇上也不能随意动我!你是我儿子,你得稳住了,不用怕皇上,多挨几次骂,你习惯了就好了。”   弘皙惊讶极了,所有人都尊敬皇上如神明,他阿玛却对皇上如此轻慢,真是神奇。   弘皙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跟在太子身后。好像突然之间,心里也多了许多勇气。   他阿玛都不怕皇上,他有阿玛护着,他也不必怕。   皇上敲打了大阿哥和太子,但他应该想不到,太子对他的教训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过完了八月十五,皇上启程回京,长达两个月的巡幸塞外,正式结束。 第135章   进了九月份, 皇上的銮驾才回到京城。   快到京郊的时候,四阿哥派人回府里报信。等他们到家了,宋格格等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当时四阿哥和淑婉一起进门, 后院几个格格登时美目含泪, 齐齐下拜给四阿哥和淑婉行礼,好像几辈子没见过他们了,久别重逢的喜悦扑面而来。   大格格笑着给阿玛和嫡母行礼, 看见自家亲娘和几个庶母的做派, 立刻笑不出来了。   她默默反思, 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平淡了?自己是不是不正常?   大格格因为自己没有表现出喜极而泣,而感到格格不入。   康宝和小宝跟几个格格打了声招呼, 然后拉着姐姐,带她去看他们准备的礼物, 让她远离戏精聚集地。   四阿哥让格格们都收了眼泪, 随他和福晋到正院来。   秋香冰香奉上热茶, 四阿哥抿了口茶, 润润喉咙, 问起府里的近况。   “我和福晋不在家的这段日子, 家里都还好吗?”   宋格格忙道:“奴才等谨遵王爷吩咐, 收紧门户, 不与外人联系。托您和福晋的福,家里一切都好。”   宋格格抬头看向淑婉, “只是很惦念福晋……还有王爷。塞外苦寒之地, 奴才担心你们吃不好,睡不好。”   四阿哥冷笑, 别以为我听不出, 惦记我只是顺带的!   淑婉笑道:“今时不同往日, 热河的避暑山庄已经修好了,又大又气派。待在山庄就像住在宫里似的,舒服自在极了。以后有机会,我也带你们去看看。”   几位格格听了这话心花怒放,不论将来能不能去避暑山庄,福晋能记着她们,想着她们,这就很好了。   几位格格看着淑婉满心的感动,四阿哥瞧着她们却越发地不顺眼。   淑婉笑道:“四阿哥和我难得出门一趟,这次出去,我们给你们几个带了礼物。热河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一些当地特产,你们瞧个新鲜热闹吧!行李还没收拾好,等东西归拢好了,我派人给你们送去。”   格格们连忙行礼道谢,武格格动情地说道:“奴才再没想过能有今日,幸得福晋垂怜,来生奴才也愿常伴福晋左右。”   淑婉呵呵干笑,浑身麻酥酥,太肉麻了。   “瞧你,像唱戏似的。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哈!”   只是给你带了些礼物,不值得你来生相伴!再者我也不想跟你相伴,我还是喜欢有腹肌的帅气男人。   四阿哥心中冷笑,他第一次正眼打量武格格,心里送她四个字的评价——巧言令色!   耿格格歪头问道:“福晋,塞外有什么好玩的吗?”   她年龄本来就小,今日打扮得可爱喜庆,看着更显小了。她歪头说话的时候显得稚气,淑婉的母性都被激发出来了。   她柔声说道:“哎呀!那可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只是避暑山庄就够你逛几天的了,出了门有林子,有草场。可以骑马兜风,还可以去树林子里捡蘑菇,鲜采的蘑菇比买来的蘑菇新鲜好吃。对了,山庄里还有榛子树,新鲜的榛子嫩生生的,有点脆,特别好吃。”   耿格格笑道:“福晋说的真好,我仿佛都看见那里的景色了。今晚梦里也是榛子和蘑菇了。”   淑婉笑了起来,取笑她只长了个吃的心眼。   聊过了塞外,钮祜禄格格跟淑婉聊起了凝妆阁的生意。   “福晋不在家,奴才心里空落落的。只能强打起精神,好好琢磨今年的新品。幸得福晋往日的教导,奴才不负福晋的嘱托,已经琢磨出几个包装样式,等福晋休息好了,请福晋过目。”   “你做事我向来放心,等我腾出空来,咱们一起商量。”淑婉感叹道,“可惜你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子,我一定聘你做凝妆阁的大师傅。”   钮祜禄氏笑道:“奴才不要做男人,奴才就想陪在福晋身边。”   淑婉咯咯地笑,“就你嘴甜!”   四阿哥坐在一旁冷飕飕地说道:“你给她不低于大师傅的工钱,她当然嘴甜!”   钮祜禄格格吓得缩了缩肩膀,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四阿哥臭着脸,屋里的气氛变得凝滞。   刚才纷纷讨好淑婉的格格们乖得像一群鹌鹑,再不敢当着四阿哥的面跟福晋说笑。   淑婉小心地打量着四阿哥的神色,她想了想笑着说道:“我和四阿哥赶了那么远的路,现在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以后我再找你们说话!”   格格们连忙告退,逃出了四阿哥的冷气圈。   这会儿屋里没有别人了,淑婉笑着搂住四阿哥的脖子,跟他撒娇。   “你不要太凶嘛!本来挺热闹的,你那样凶,都把她们吓到了。”   四阿哥冷笑,“你也太小瞧她们了,她们敢在我面前对你献殷勤,还能怕我的冷脸吗?”   “怎么?她们向我献殷勤,你觉得受冷落了?我们都是女人,她们讨好我有什么不好!”   淑婉嗔道:“难不成……阿哥想让她们讨好你?哼!讨好你是万万不能的,你是我的人,我决不许她们几个挖我的墙角!”   四阿哥无奈,“你醋劲也太大了!你我成婚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倒是你,很应该离她们远些。”   四阿哥甩开淑婉的手,指责她和同性相处不注意分寸。   “她们说话世俗谄媚,你呢?笑笑笑!笑得花枝乱颤!你要知道,这些女人心机深着呢!她们在我这里出不了头,就到你那里殷勤讨好。宫里也曾有两个女人……那种事,你很应该端正自身,绝了她们不切实际的念头!”   淑婉直呼好家伙,原来避着男人还不够,她还得躲着女人!   淑婉没什么反应,四阿哥很是不满。   “我的话你听到没有?”   淑婉连连点头,甚至要举手立誓,“听到了听到了!我谨记在心,一定跟后院的小妖精们保持距离!”   以此避免你无厘头的醋意。   四阿哥心里满意了些,他握住淑婉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你一定要听我的,我是不会骗你的。”   淑婉笑着答应下来,心中暗骂他鸡婆。   啧啧啧,别人家养小妾是为了快乐,他们家这几个小妾不仅淑婉要防着,四阿哥也要防着,合着他们是花钱养了几个卧底。   谈过小妾的事,淑婉和四阿哥洗了个澡,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恢复了正常生活。   淑婉把秋香和冰香叫来,询问她们府里的近况。   宋格格的话确实可信,淑婉相信宋格格没胆子糊弄她。但淑婉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还得以秋香和冰香的角度看问题。   秋香和冰香把账本送来了,秋香说道:“后院的几位格格都很安静,福晋走后,她们串门都少了。每天缩在屋子里,闷了就去花园里逛一逛,比您在家的时候还谨慎。”   冰香说道:“宋格格资历老,但她不太会料理家事,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刚开始下面的人还肯听话,后来摸清了宋格格的脾气,报账的时候胆子也大了。奴才们不方便约束,最后把大格格请了出来。大格格狠狠发落了几个人,下面的人才老实了。”   淑婉点了点头,“大格格发落人的事,我是知道的。她特意写信送到避暑山庄,向我请罪。我当然是向着大格格的,别说大格格发作这些刁奴占着道理,便是冤枉了几个,我也得周全大格格的脸面,过后再教导她,再补偿被冤枉的人。”   秋香笑道:“除了这两件事,再没有别的了。福晋平时治家有道,出去三五个月下面也不会乱的。”   淑婉问她们,“亲戚朋友那里有什么稀奇事吗?”   秋香说道:“最大的事就是五公主生了个小阿哥,这件事您是知道的,您也送了东西过去,除此以外也没什么了。”   “隔壁府里有件事很奇怪!”冰香说道,“福晋资助的那位侧福晋,近两年要银子越发频繁。前几日她又要银子,这回竟然要一千两!我们想着,福晋还在路上,便没有送信过去,等您回来后再请您示下。”   秋香说道:“再一个奴才们也想晾晾她,太轻易就答应下来,显得咱们没脾气。”   淑婉问她们,“那侧福晋要钱的时候,没说要银子做什么吗?”   冰香摇头,“没有,只说要银子有用。裁缝和尼姑经常过去,她们观察过了,侧福晋的日子过得很简朴,以往要的银子好像也没花在自己身上,至于花在哪儿了,谁也不清楚。”   淑婉想了想说道:“把银子给她,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处理完府里的琐碎事情,淑婉又去进宫给德妃请安,又去探望五公主,又要把从塞外带回来的礼物分给大家,着实忙了一阵子。   刚消停几天,宫里传来旨意,皇上给皇孙们批发取名,小宝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大名,弘昀。   淑婉没那么多讲究,名字听着顺耳就行。孩子有个大名就行,她这个当娘的一点都不挑剔。   小宝得了名字,他问淑婉,可不可以进宫谢恩。   “谢恩让你阿玛去就行了,你好好在家念书!”   淑婉不想让小宝进宫,皇上对小宝太好了,孩子在塞外已经出了一波风头,回到京城可不能再这样了。   皇上现在不见小宝,赐名字都是批发的,可见皇上对孩子的维护。他应该也想让小宝低调一点,这是为小宝着想。   小宝说道:“我还是想进宫谢恩,当面谢谢皇上。而且我之前答应过皇上一件事情,我得兑现承诺。”   “你承诺过什么?”淑婉问。   “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额娘不应该问。”   淑婉瞪他,狗屁男人,你个小屁孩!   她抬手喝道:“我抽你哦!”   小宝镇定快速地说道:“我第一次跟皇上晒太阳的时候邀请皇上到家里来玩,他说你家有什么好玩的,我说我家里特别有钱我也有钱,我还答应把自己的零花钱一百多两银子送给他。”   淑婉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呱唧呱唧鼓掌。   “很好,以后我封你为家里的散财童子。”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人无信不立,这一次比较特殊,我就让你阿玛带你一起进宫谢恩。把你一百多两碎银子拿着,一文钱都别落下!”   小宝拱手感谢淑婉,“多谢额娘成全!孩儿这厢有礼啦!”   淑婉翻了个白眼,让他赶紧滚去读书,别在这碍眼。   淑婉跟四阿哥商量了一下,过了两日,四阿哥带着小儿子进宫谢恩。   皇上看见小宝喜欢极了,觉得小宝磕头可爱,说话可爱,做什么都可爱!   “你怎么来了?不在家读书吗?”   小宝解开外衣,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我一是来谢恩,二是偷偷送个东西给您。”   皇上帮小宝把衣裳扣好,然后把钱袋子里的东西全抖出来。   里面有几张小额的银票,还有几块散碎银子,剩下的都是铜板。   小宝叹道:“之前想邀请您到家里来玩,但我觉得您应该没时间。您虽不能来家里玩,我这零花钱该给还是要给的。我是男子汉,说话算话。”   看着那几块寒酸的散碎银子和铜板,皇上感动极了。   当时他是逗小宝的,说过的话差不多都忘记了,没想到小宝还记得。   四阿哥静静地站在一旁,心里有点酸。儿子攒的小金库都拿出来了,真是大方。   皇上笑着揉揉小宝,“乖孩子,我不缺钱,之前是逗你的。”   小宝淡淡地说道:“我又不傻,我当然知道您不缺钱,但是你想要,我就给。这钱随便你怎么花,赏人也行,随便花掉也行。只要不是扔水里听响,怎么都随您。”   听了这话,皇上更加感动。   他问小宝,“你一个月多少月例银子?”   小宝说道:“二两!”   皇上叹道:“你才二两银子,要攒多久才能攒这些!快拿回去吧!”   小宝坚决不要,“除了月例,额娘隔三差五会发零花钱,过年的时候长辈们还给金银锞子。额娘说了,我现在还小,二两月例就够我赏人用了。等我再大一些,额娘就会给我很多很多零花钱,到时候我要学着自己理财。   比如有了大宗银子我应该买房还是置地;再比如将来我娶了媳妇,应该让家里如何开销,做到收支平衡;还有怎样花钱才不算浪费,又能让自己享受。额娘说了,这些都是学问。”   皇上感慨道:“你额娘很会教孩子。”   四阿哥连忙替淑婉道谢,“谢皇上夸奖。”   小宝扁嘴,有些不赞同。   皇上问道:“你有别的意见?”   小宝看了四阿哥一眼,小声说道:“额娘是会教人,但主要还是我够听话,肯让她教。我能如此优秀,我自己功不可没!”   四阿哥拳头硬了,若不是在宫里,皇上也在,此时此刻小宝已经屁股开花。   皇上听了这话哈哈大笑,“确实!确实!我们小宝确实功不可没!”   他对四阿哥说道:“小孩子嘛,说话这样天真无邪才好!可不能像你这般稳重,你这个样子太无趣了!”   四阿哥心里腹诽,我小时候脾气像爆炭,您说我反复无常。现在我控制着自己,变得老成,您又嫌我无趣了。   皇上收下那点银子,又拉着小宝的手,说了好些话,他特意吩咐膳房厨子拿出真本事来,留小宝和四阿哥吃了午饭,才放小宝回家去。   从塞外到京城,小宝受到的宠爱大家有目共睹,一时间皇子们都想凑个热闹,纷纷在家里考较儿子文才武功,都希望自家孩子像小宝一样,得到皇上的喜欢。   虽然没有听说小宝文才好,武艺好,大家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受宠,但自家孩子怎么看都喜欢,皇子们都觉得自己儿子是最棒最可爱的,小宝能得宠,他们也不差什么。   八阿哥心里也痒痒的,没有子嗣是他的心病。备受宠爱的小宝就在隔壁,这让八阿哥想要孩子的念头前所未有的高涨。   这么多年了,福晋试了许多法子,她应该是生不出来的。   王侧福晋怀过身孕,八阿哥去她那里的次数多了起来。   八福晋又气又嫉妒,对待王侧福晋越发刻薄,眼看着天气转凉,府里却迟迟不往王侧福晋那里送炭。   王侧福晋翻出去年的大棉衣裳穿着,特意穿给八阿哥看。   八阿哥来到侧福晋这里,屋里冷得像冰洞。   他看见王侧福晋的打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肯定又是福晋吃醋了。   八阿哥心里叹息一声,假装没看见王侧福晋的厚棉衣,跟侧福晋说起了闲话。   王侧福晋不像往常那样奉承,她淡淡地说道:“奴才这里冷,八阿哥去别处吧!别冻坏了身子。”   八阿哥叹了口气,他握住侧福晋的手,“你怎么还自称奴才?我说过的,在我面前,不必讲究这些虚礼。我知道你委屈,你为了我忍一忍,她不敢太越界的。”   侧福晋心中冷笑,凭什么让她忍?她忍了这么多年,早就忍够了。她也受够了八阿哥虚伪的嘴脸,一边说疼她爱她,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八福晋害她,欺侮她。   这样虚伪,比八福晋还惹人厌!   最早的时候,她以为八阿哥是喜欢她的,是怜惜她的。他为了自己,打八福晋的脸面,执意让她做侧福晋。但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王侧福晋早看明白了。八阿哥谁也不喜欢,他只喜欢能让他获利的人。   因为八福晋能管家理事,帮他料理外面的事情,所以八阿哥尊重她。因为自己这个侧福晋能做解语花,能让他高兴,他才一直宠爱她。   王侧福晋抽出手,“八阿哥还是走吧!您不来,奴才的日子还好过些。”   八阿哥脸上有些不好看了,他也不愿意在这受冻。   “罢了,你不高兴,那就早点歇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王侧福晋蹲身行礼,送八阿哥离开。等人走了,王侧福晋用茶壶里的冷水浸湿帕子,一遍又一遍地搓自己的手。   隔日,裁缝到淑婉那里量尺寸,裁衣裳。   她顺便说起了隔壁的侧福晋,“王侧福晋让我问问,福晋有没有助孕和打胎的药?”   淑婉皱眉,“她要这个做什么?”   裁缝摇头,“她做事从来不说缘由。”   淑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得找人问问,有了消息,我会让尼姑去隔壁传话的。”   裁缝连忙答应下来,“是!”   淑婉把养在家里的大夫请了过来,她直接问道:“有没有助孕的药物。”   大夫皱了皱眉,“回福晋的话,这种药有是有,只是效果不一定好。怀孕生子这种事还是得看缘分,看天意。有些人助孕的药吃了一箩筐,却总不见效,有些人只吃了一次,立刻就会怀孕。   草民以为,想怀孕,除了药物帮助,更重要的是针对女子月事规律,注意同房的时间。”   大夫心想,福晋问这个问题,应该是想生第三胎了吧!   也是,福晋和郡王这么多年只有两个儿子,膝下还是单薄了些。而且福晋已经好几年没怀孕了,这些年福晋仔细保养,身体也好,现在怀孕也是个好时候。   大夫自以为揣测到了淑婉的心意,他拍着胸脯跟淑婉保证。   “福晋气运深厚,是有福之人,您底子也好,想再怀一胎肯定容易。我现在就开药,福晋注意保暖,保证作息饮食规律,肯定能再得喜讯!”   淑婉皱眉,“你说什么有的没的?我说我想再生孩子了吗?你思绪跑得挺快啊!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吧!”   大夫揣测错了意思,吓得满头是汗。   “草民胡言乱语,请福晋责罚。”   淑婉叹道:“算了,你这么大岁数了,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你回去准备准备,弄点助孕的药和打胎的药,弄好了交给我。”   大夫更迷糊了,怎么还要打胎的药呢?   “福晋,这……”   淑婉警告他,“在府里当差,少问问题,多做事,明白了吗?”   大夫连连点头,“明白明白,草民明白,草民这就回去准备药材。”   他小碎步退了出去,淑婉小声嘀咕,“这大夫,脑洞真大!” 第136章   夜深了, 四阿哥和淑婉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四阿哥问道:“你要助孕药和打胎药?”   淑婉翻身面对着他,“你知道啦?是府里养的大夫告诉你的吧!哼!这老头用不得了,他就好比城门口贴的告示, 私密事情告诉了他,就相当于满城皆知了。”   四阿哥笑道:“他只告诉了我, 这有什么关系?你要这些东西想给谁用?”   淑婉故意吓唬他, “你怎么知道我是给别人用,不是给自己用呢?”   “你?呵, 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若想生孩子, 用助孕的药是可能的, 但绝不会用打胎的药。这药不是给你用的,你这醋缸也不可能给咱们府里的人用。”   淑婉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两种药是隔壁侧福晋要的。”   四阿哥皱眉, “她要这个做什么?”   淑婉叹道:“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自己用,要么是给隔壁府里的其他姬妾吃。”   四阿哥说道:“也有可能是助孕药给自己吃,堕胎药给别人吃。难道……八福晋怀孕了?”   “不可能!”淑婉斩钉截铁地说道, “就凭八福晋张狂的性子,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此时此刻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肚子里好不容易揣了一个宝贝蛋, 她不得把八阿哥的妾都锁进牢里!”   四阿哥枕着胳膊若有所思, 淑婉劝他放宽心,不要想太多。   “是好是歹跟咱们没有关系, 王侧福晋想要这两种药, 我就给她, 用或不用选择权在她手上。我已经安排好后路, 出了事情也牵扯不到咱们身上。”   四阿哥点了点头, “也罢!就这样吧!”   雍郡王府的大夫费心地将助孕药和安胎药制成药丸, 隔壁府里的王侧福晋耐心地等着。   可能是八阿哥跟下面的人打过招呼了,王侧福晋的房里有了炭火,只是炭不好,不仅烧着呛人,还到处飘黑灰,落在被褥上很难清洗。   品质这么差的炭弄得人没脾气。   不用吧,屋里冷得像冰窖!用吧,晚上洗脸,鼻孔里都是黑灰,搞得桌椅板凳和帐幔上脏兮兮的!   丫鬟们都嫌弃炭难用,王侧福晋却不为所动。她不怕脏,她在等着四福晋送药,只要有了药,她的计划就可以开始了。   几日后,裁缝到雍郡王府里送衣服,淑婉取出两个瓷瓶。   “东西准备好了,你可以送到隔壁府里了。”   裁缝欠着身低头说道:“福晋还不知道吗?八阿哥府里王侧福晋有喜了。”   “有喜!”淑婉茫然摇头,“我怎么没听说啊?”   春儿说道:“福晋,八阿哥府里确实没人过来报喜。”   裁缝说道:“这个消息是八阿哥府里采买说的,八成是真的。”   春儿:“可能是未满三个月,不想往外说也是有的。”   淑婉揉搓着帕子想了片刻,“既然侧福晋有喜,这两样东西就不给她了。”   裁缝惊讶了一瞬,“这……福晋已经答应过了,临时反悔不太好吧?”   春儿也说道:“这两样东西,不论怎么用,肯定是用在后院女人身上。那侧福晋爱怎么用就怎么用,跟您没有关系啊!”   裁缝也跟着附和,“是啊福晋!我去过许多高门大户,也见过不少阴私手段。王侧福晋的日子就像泡在苦汁子里,她想用些手段也无可厚非啊!”   淑婉已经定下主意,不会因为别人两句话而随便更改。   她对裁缝说道:“你去告诉王侧福晋,她有了身孕,我恭喜她。八阿哥还没有子嗣,她这一胎不论生男生女,都是她的依靠。日子会一天好过一天。有个血脉相连的亲人,总比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要好。   我当初送她银两,确实是想用她,但也确实是觉得她可怜,值得同情。这些年我送她的银子,应该够她打点下人,给孩子铺路的了。你劝她好好养胎,现在日子有了奔头,就不要做那些傻事了。”   裁缝叹道:“福晋真是心善。”   淑婉笑道:“我这顶多是伪善,真正慈悲的,都在庙里供着呢!你回去吧!若是见到了王侧福晋,把我的话原原本本地给她听。”   裁缝告辞离开,隔日她把八阿哥府里的衣服包好,坐着马车到了八阿哥府上。   八福晋见到她还奚落了几句,“不愧是凭着女儿身就赚得盆满钵满的女掌柜!你瞧着隔壁是郡王府,这里是阿哥府,做衣裳都先紧着郡王府的做。哼,也不知道郡王府给了你多少赏钱,够不够你当狗的!”   裁缝连忙赔笑,“郡王府比较节俭,才做几件衣裳。不像福晋这里,家大业大,出手大方,衣裳都是一车一车地做。”   听了这话八福晋心里舒坦了许多,“嘴挺甜嘛!罢了,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你们外面的衣裳我是不穿的,你去后院吧!让她们试试衣裳,有不合身的就改改。”   裁缝赔着笑脸躬身告退。   到了王侧福晋房里,她帮王侧福晋换好衣裳,见左右无人,便把淑婉的话说给侧福晋听。   “侧福晋,您别怪我多嘴。这些话当真是金玉良言,写在纸上,装裱后挂在墙上都使得。人这一辈子,活的是什么?就活个念想!   您在这府里没有父母亲人,如果生下自己的孩子,将来他还能温声细语地跟你说话,您心里好歹有个安慰。”   王侧福晋眼圈一红,紧接着表情又变得冷硬。   “多谢那位了,她是真的为我好,是个真真正正的好人。可惜我没福气,没有在她身边伺候。”   裁缝轻叹一声,“您可太倔了,不管之前有没有福气,您得为了将来争一争命啊!”   王侧福晋深吸一口气,眨眨眼睛,按下眼里的泪意。   “不必劝我,告诉那位,只等我演的大戏吧!”   裁缝劝不通,只能叹息着告辞离开。   裁缝找了个由头,又去了雍郡王府一次,将王侧福晋的决定告诉淑婉知道。   淑婉听完只能叹息,“既然这是她的决定,那就尊重她的意愿吧!”   一个月后,八阿哥往宫里报喜,告诉大家自己的侧福晋怀孕了。   最高兴的人就数良妃了,今年皇上单独升她为妃,现在侧福晋又怀孕了,这对良妃来说是喜上加喜。   她先在小佛堂里拜了拜佛,然后挑了许多寓意吉祥的东西赏了下去。   惠妃娘娘也是一副欣喜的样子,也照着良妃的例,赏了东西。   在宫外,九阿哥和十阿哥是最高兴的人,比自己妻妾怀孕还要高兴。   两个任性的人凑到一起就得作妖,老九老十包下一个酒楼,广发帖子,邀请朋友一起喝酒热闹热闹。大家也不太明白,八阿哥的侧福晋怀孕,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八阿哥被弟弟们弄得哭笑不得,再加上他心里也是高兴的,最后就由他们去了。   本来王侧福晋怀孕,八福晋就很生气了。   宫里娘娘们的态度,九阿哥和十阿哥摆酒,这两件事就像火油一样浇在她的心里,让她心火越来越旺。   她最恨王侧福晋背叛她,更恨八阿哥对侧福晋的宠爱。   现在王侧福晋又赶在她前面怀孕,八福晋如何能忍得了?   八阿哥去九阿哥和十阿哥包下的酒楼吃饭喝酒,当晚回到家里,八福晋把他堵在了大门口。   这顿酒宴八阿哥喝得熏熏然,看见八福晋那一刻,八阿哥的酒立刻就醒大半。   “你……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门口等着?快跟我回去,别着凉了。”   八阿哥柔声劝着,温柔地拢住八福晋的手,拉着她往回走。   八福晋心中暗叹,可能八阿哥天生带着招人喜欢的气质,他柔声说话的时候总是让人忍不住沉溺。有这份温柔勾着,她一直不能对八阿哥死心,总想做对他最特殊的人。   她甩开八阿哥的手,“你今天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八阿哥不敢回答,这么高兴的日子,他不想跟八福晋吵架。   “出去喝点酒,怎么熏到你了?我这就回去洗澡。”   八阿哥大步往前走,想远离八福晋,远离争吵。   但八福晋怎能让他如愿?   她快走两步追上,扯着八阿哥的袖子让他停下。   “听说老九老十摆酒庆贺你后继有人是吧?你是去他们那里喝酒吧!怎么?你喜欢的侧福晋怀了身孕,你不能在家里摆酒很委屈吧!你转过来,你看着我!”   八阿哥叹气,“老九老十爱胡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请的都是咱们用的上的人,我不去露脸不像话,咱们将来还得用着他们呢!”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你明明心里开心极了,你得意极了,你喜欢的女人马上要给你生小阿哥了,你是不是还想休了我,给他们娘俩腾地方啊!”   八阿哥被吵得心烦,他甩开八福晋,大声骂道:“你够了!”   八福晋顿了一下,又激烈地扑了过去撕扯他,“我不能够!我怎么能够?你对得起我吗?你摸摸你的良心,你对得起我吗?在宫里,我贴补嫁妆,帮你出主意,讨皇上欢心。出宫后,我尽心尽力打点家务,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我为你做的一切,你到底看到了没有!”   八阿哥恨得咬牙切齿,在场的下人吓得魂都快没了,早就关进大门,躲了起来,谁也不敢劝架,谁也不敢偷听。   “你真的是为了我吗?你问我有没有良心,你先拍着你的良心想想,你都是为了我吗?你这个人,最好出风头,最爱争权夺利!你帮我讨皇上欢心,因为你喜欢压着别的妯娌一头,你浑身上下都是傲慢!   你为了我打点府里府外的事情?你敢说你没有趁机敛财?哼,我已经对你够好的了,以前我跟你吵过,也警告过你,但是现在家里还不是事事都依着你!王侧福晋吃不饱,屋里冷得像冰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八福晋瞪着眼睛看着八阿哥,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你为了那个贱人,你骂我?我这些年为你的付出,都是为我自己?”八福晋一边哭一边摇头,“你太冷血了!”   八阿哥吼道:“对!我就是冷血,我这么大年纪了,我想要个孩子,不过分吧!”   “你让谁生都可以,你为什么偏要让她生?”   “除了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肯让谁生?”   八阿哥喘着粗气,“我不想跟你吵了,我警告你,这个孩子,我一定要养大成人,我劝不要做多余的事,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   八阿哥怒气冲冲地离开,八福晋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气得胸口抽搐着疼。   自从跟八福晋吵过后,八阿哥对王侧福晋越来越好。   王侧福晋屋子里的摆设布置都变得奢华起来,饮食也越来越精致,炭变成了上好的银丝炭,炭盆旁边放了一圈橘子,烤的满屋馨香。   王侧福晋笑脸越来越多,见到八阿哥各种软语温存。怀孕以后事事小心,她看重子嗣的样子,正好投了八阿哥的脾气,让八阿哥越看越喜欢。   八阿哥来她这里的次数变多了,这里的下人也换了一拨,都是八阿哥信得过的人。王侧福晋屋子里围的铁桶一样,吃食用度都是八阿哥精挑细选过的,不容半点差错。   八阿哥在的时候,王侧福晋各种小心,他若不在,王侧福晋就粗疏很多,她很少摸肚子,也没有动手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裳。   服侍她的丫鬟有时候觉得很分裂,侧福晋一会儿紧张肚子,一会儿又不紧张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王侧福晋一直等着八福晋出招,但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一直不见八福晋出手。   王侧福晋不相信福晋会那么善良,也不相信八阿哥这次的警告突然好使了。   她只是觉得奇怪,八福晋难道要她把孩子生下来再抢走吗?以她对八福晋的了解,八福晋养路边捡来的小乞丐,也不会养她生下的孩子。   王侧福晋焦急地等着,她甚至起了管淑婉要堕胎药的心思。可惜她现在身边的人太多了,不方便做手脚。   这样平平安安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年后。三月份左右初春来了,王侧福晋的肚子都鼓起来了,再过两个半月,她就该生了。   感受到肚子里的胎动,王侧福晋有些喜欢这个孩子了,她感受到了血脉相连的奇妙。   这日,她挺着肚子去花园散步,身后围着四个宫女四个太监。   转了一圈,王侧福晋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喝了一碗鸡汤。   她觉得有些困倦,侧身躺在榻上眯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她肚子越来越痛,直接疼醒了。   她心道不好,忙喊来宫女太监,命人去请太医或者请大夫。   太医很快就到了,王侧福晋疼得满脸的汗,捂着肚子恨不得在床上打滚。   太医诊了脉,无奈地摇摇头。   他直接说道:“侧福晋喝了催产的药,已经没有办法了。”   当时屋里的宫女太监吓得腿都软了,八阿哥有多么看重这一胎,大家有目共睹,侧福晋这胎没了,他们的命也差不多没了。   早有太监去衙门报信,八阿哥骑着马赶回来,看见王侧福晋痛苦的样子登时大怒。   他问道:“那里来的催产药?你们都是怎么守着侧福晋的?”   太医被八阿哥吓得脑门冒汗,都说八阿哥是个温柔君子,怎么发起火来这么骇人?   太医缩在后面不吭声,八阿哥指着他喝问道:“你!快给侧福晋扎针开药,务必保住这一胎!”   太医心里哭得黄连似的,他无奈说道:“八阿哥见谅,臣也没有法子。现在应该请产婆了,必须尽快让侧福晋把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不然……不然要一尸两命了。”   八阿哥连忙派人去请产婆,他以为还有两个多月,不急着请产婆,府里根本没有安排。   王侧福晋疼得昏了过去,八阿哥又是伤心又是生气,他抹了抹脸,无奈地站在了房门外面。   产婆到了后,太医扎针,将侧福晋唤醒。王侧福晋一番挣扎,生下一个死胎。   太医对八阿哥说道:“孩子在肚子里憋久了,再加上催产药里有伤胎的药,所以……”   八阿哥木着脸,打发太医回去。   太医心道:这位皇阿哥未免太冷情,侧福晋遭了害,他也不问问侧福晋的状况。   想到这里,太医多了句嘴,“侧福晋将来恐怕很难有孕了。”   八阿哥摆摆手,“你回去吧!不该说的别说,你在太医院这么多年了,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太医连忙点头,“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臣告退!”   王侧福晋闭着眼睛,门外的对话,她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   王侧福晋早产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大家只知道王侧福晋怀这一胎辛苦,怀相不好,其他的并不清楚。   两个月后,宫里摆酒唱戏,按理说淑婉这种皇子福晋是不必去的,但太后说了,人多看戏热闹,所以皇子福晋们纷纷进宫,陪着太后看戏看热闹。   八福晋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把侧福晋带出来了。   王侧福晋脸色蜡黄,脂粉都遮不住她的憔悴。   淑婉瞧见了心里一叹,当时王侧福晋要助孕药和打胎药,她大概猜到,王侧福晋应该是想怀孕再流产,借此污蔑八福晋。   本来她以为王侧福晋再次有孕,时机又这样凑巧,也算是上天的安排,没想到孩子都长成了,王侧福晋又失去了孩子。   这样痛苦,还不如早给她堕胎药,在孩子月份小的时候就流产呢!   这样王侧福晋也不至于太伤心,对身体也没那么大的损害。   淑婉叹了口气,不再去看王侧福晋。   这时候五福晋悄悄跟淑婉咬耳朵。   “你看八福晋身边的侧福晋,真是可怜。那么大的孩子没了,我看八阿哥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真是奇了怪了,那孩子难道不是八阿哥的?如果我有了身孕,即便五阿哥厌了我,他也得好吃好喝地伺候我,供着我!   都说八阿哥如何如何好,我看他还不如我家五阿哥呢!总觉得他特别冷心冷情。”   淑婉说道:“也许八阿哥已经罚过八福晋了,人家的家事,咱们哪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呵呵,嫂子这话可说错了,如果真的罚过八福晋,八福晋会带着脸色蜡黄的侧福晋进宫伺候她吗?”   淑婉又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   太后让大家点戏,众人都按照太后的喜好点了一出。   戏单子传到八福晋那里,她低头看戏单,王侧福晋绕开她,走到前面,远远的冲太后跪下。   “奴才有冤屈,请太后为奴才做主!”   太后都懵了,这窦娥冤还没唱呢!哪里来的冤屈呢?   “你……你是哪家的?”   王侧福晋拜倒在地,“奴才是八阿哥府侧福晋,王氏。”   太后看了八福晋一眼,“你有什么冤屈?”   八福晋连忙上前,“太后恕罪,她最近失去了孩子,有些失心疯了,我这就带她回去。”   她呵斥王侧福晋,“我体谅你,带你出来散心,你这样不识好歹,回去看我怎么罚你!”   王侧福晋不为所动,“太后明察,奴才所有冤屈,与八福晋有关,请太后为奴才做主!”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八福晋的做派,太子妃笑道:“她人不清楚,说几句话,太后听个笑话就完了,八弟妹别紧张,等她把话说完,我们就送她回去,不耽误你看戏。”   淑婉笑道:“是啊!八弟妹啊!我们都知道你的为人,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污蔑。”   五福晋也说道:“是啊!我看她脑子挺清楚的,说话也有条理。八弟妹到这里来坐,我们帮你洗刷冤屈,就一会子功夫,不会耽误你看戏的。”   三福晋笑道:“八弟妹快来,一个侧福晋,不过是个笑话。你别为了她生气,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众人一通劝,八福晋心里急得慌,却也没有办法。   太后也说道:“你回去坐着吧!我听听她要说什么话!”   王侧福晋又给太后磕了个头,“太后娘娘,奴才一条贱命,不值得什么。但奴才两次怀孕,怀着八阿哥的子嗣,但都被八福晋残忍堕胎,请太后替奴才做主,替八阿哥的子嗣做主!”   太后大惊,皇家子嗣非同小可,这事她不能做主了,得问问皇上的意思。 第137章   本来太后欢欢喜喜地带着大家伙看戏放松, 偏出了八福晋的事情,让大家扫兴。   一向嚣张的宜妃率先开口嘲讽八福晋,“八福晋啊!我算是你的长辈, 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你这个当家主母未免太软弱了,连自己府里的侧福晋都管不了,有些无能了。”   八福晋恼怒至极,却碍着宜妃的身份,不能回嘴。   一个宜妃还不够, 德妃也开口了。她说话温温柔柔, 笑容和蔼可亲,但说出的话却像刀子,刀刀戳人伤口。   “宜妃妹妹千万别这么说, 八福晋嫁到皇室这么多年, 她是什么样的人, 大家都了解。在管家理事这方面,谁也挑不出八福晋的毛病。我倒是觉得……”   德妃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倒是觉得八福晋太威严,对下面的人太严苛了, 不然这么多年了, 八阿哥府里那么多姬妾, 怎么都没生下一男半女?”   连平日里最沉默的荣妃都说话了, “那侧福晋怀了两次, 问题应该不在八阿哥身上吧!”   既然生不出孩子, 不是八阿哥的问题, 那么是谁的问题就一目了然了。   八福晋最要强不过的一个人, 听见这话如何不气?她脸色煞白, 眼睛都充血了。   她生平最大的憾事就是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德妃和荣妃的话就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宫里的女人都是这样,生不出孩子就好像低人半头。八福晋处处拔尖,不论做什么事都力求完美,只有子嗣的问题让她挺不直腰板。   惠妃到底养了八阿哥一场,王侧福晋告状一事虽然令惠妃对八福晋产生许多不满,但八福晋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八阿哥,惠妃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八阿哥名声受损。   她笑着上前打圆场,“你们三个啊!都是疼惜小辈的人,就是嘴上不饶人,好心也变成坏心了。”   她冷冷地看着王侧福晋,“我看这个王氏大约是悲痛过度,神志不太清醒。她是什么人,八福晋又是什么人?八福晋尊贵,怎么会为难她?我看她大约是想碰瓷吧!”   良妃见惠妃帮忙说话,心中感念。   这些人里有人等着看笑话,有人巴不得八福晋栽跟头,只有良妃是真情实意地担心八福晋。   可惜她出身不好,再加上晋位时间短,根本不敢在四妃面前插话。再者她是八阿哥生母,发生这种事,她更没有立场开口。   位份高的几位嫔妃在这里唇枪舌剑,太子妃守在太后身边,帮太后处理这件事情。   事关皇室子嗣,太后不敢自己做主,她知道自己想事情不够周全,加上她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太好使,更不想管这件事了。   太子妃早已经派人通知皇上了,她安抚太后,让她不要忧心。今日的戏是看不成了,改日太子妃再给太后补上,请太后先回宁寿宫休息吧!   太子妃的建议太后自然应允,她离开后,太子妃留下来收拾残局。   她笑着对四妃说道:“几位母妃,此事尚未明了,几位母妃还是不要谈论了。请几位母妃先回去,今日不凑巧,改日再请母妃们看戏。”   太子妃的面子肯定是要给的,后宫的妃嫔们陆陆续续都回去了。   太子妃又派人警告在场的戏班子和伺候的下人,直接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场任何人私下讨论。   这时候,皇上的人到了。   太子妃对八福晋笑道:“八弟妹,皇上派人来接了,你和王侧福晋去面圣吧!”   八福晋脸色难看地点点头,和王侧福晋一起随太监们走了。   正主都走了,三福晋、淑婉和五福晋凑到太子妃身边。   三福晋笑道:“许久没有进宫和太子妃闲话家常了,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福气,去太子妃那里坐坐。”   其他几个福晋站在三福晋身后也是笑意盈盈,都想跟着三福晋一起混进毓庆宫里待一会儿。   太子妃指着妯娌们笑道:“你们少唬我,平时怎么不见你们待我这样殷勤?”   淑婉假意哭道:“哎呦,太子妃说这样的话,可太伤我们的心了。我们向来敬重太子妃,恨不得日日待在太子妃身边,守着您,看着您。您若是不信,今儿个我来服侍你,好不好?”   五福晋也上前道:“我们轮流服侍您,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太子妃笑着连连摆手,“罢罢罢,我又不是你们的婆婆,我可没那个福气,更受不住你们的服侍。这样吧!大家都来毓庆宫坐坐,我们说说话,中午留在我那里用饭,如何?”   这些福晋们哪有不乐意的?她们说是去毓庆宫与太子妃亲近,实际上就是想留在宫里,等着看八福晋的热闹。   众人簇拥着太子妃往毓庆宫走,太子妃也知趣,回到毓庆宫,太子妃命人准备点心果品,还派了两个机灵小太监去皇上那里打听消息。   若是皇上管得不严,他们就可以打听到第一手消息。   诸位福晋们吃吃喝喝,说着闲话聊着天,没有人提八福晋,但心里想的却都是八福晋。   前面乾清宫,王侧福晋跪在外面,跪的膝盖生疼。   这里是皇上处理朝政,召见大臣的地方,王侧福晋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出现在这里。   八福晋的待遇好一些,她站在王侧福晋旁边,暂时不用下跪。   不知道过了多久,八阿哥也来到了乾清宫。他们三个人在外面又等了一会儿,皇上才召他们进去。   看见八阿哥他们三个人,皇上心里先偏向了王侧福晋。   不为别的,看王侧福晋消瘦的身形还有蜡黄的脸色,任谁都会同情她。   再有,在众多儿媳妇当中,皇上最讨厌八福晋。她心机重,又跋扈,她进宫后做的那几件事,皇上能喜欢就怪了。   皇上略过八阿哥和八福晋,直接开口问王侧福晋。   “你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吧!”   王侧福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皇上,奴才是八阿哥府上的侧福晋,曾两次怀孕,但腹中胎儿都被八福晋所害,请皇上为奴才的孩子做主。奴才并非空口污蔑,奴才留有证据。”   王侧福晋摘下腰间的荷包,“这里面是奴才第一次有孕喝得补汤残渣,还有第二次有孕用的膏药。”   王侧福晋低着头把东西呈上,太监结果荷包,呈给皇上看。   皇上派人去请太医,让太医查验这两样东西。   皇上又问王侧福晋,“你第一次怀孕是在什么时候,那时候的补汤残渣居然能留到这个时候!”   王侧福晋说道:“奴才第一次怀孕流产是在府里乔迁宴上,奴才曾是八福晋的贴身丫鬟,这世上再没有比奴才更了解八福晋的人了。奴才刚刚有孕便猜到这胎不一定保得住,所以事事小心,时时在意。   在流产后的第一时间,奴才派人收集了所有证据,吃穿用度所有东西都收敛藏匿了一份,最后找出这份汤渣。”   王侧福晋特意看了八阿哥一眼,“当时察觉到补汤渣滓不对劲,奴才曾跟八阿哥说过。八阿哥把汤渣拿走了,承诺给奴才一个交代,可八阿哥一直没有动作,奴才以为八阿哥忘了,也没有再提,幸好当时奴才偷偷留了一点。”   八阿哥的手掩在袖子里,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八福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脑子里飞快想着对策,想着该如何为自己脱罪。   皇上心中冷笑,又问了一个问题。   “除了这两样东西,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王侧福晋说道:“奴才还有人证!奴才已经打听到曾经伺候过奴才的丫鬟婆子的住址,地址就在荷包内侧,皇上可以派人去查证。”   皇上问:“你住在内宅,如何得知这些丫鬟婆子的住处?”   王侧福晋镇定地说道:“奴才做丫鬟的时候攒了些体己,后来做了侧福晋,每个月二两银子,有时候能攒半吊钱,有时候能攒下一两银子。这次落胎后,奴才想方设法卖了首饰盒里的簪子发钗,又卖了些衣裳,凑足了银子,买通了府里的人,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查到的。”   皇上点点头,他看大部分丫鬟婆子的住处都在京城,于是派人去查。   又命人把八阿哥府里伺候八福晋和王侧福晋的丫鬟婆子弄进宫里,让信得过的太监查他们的证词。   审问是极耗费时间的,皇上把八阿哥三人分开,让他们去别处候着。   等皇上用过午膳,睡过了午觉,事情差不多就查明白了。   王侧福晋没有冤枉八福晋,她两次落胎都是八福晋在背后使坏。   皇上得知王侧福晋这些年的经历,对她很是同情,从感情上更偏向王侧福晋了。   皇上宣八阿哥三人进来,特意弄了把椅子让王侧福晋坐下。   八阿哥和八福晋站在一起,看见皇上开恩给侧福晋赐座,就知道事情对他们不利。   皇上说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清楚,老八,老八媳妇,你们两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皇上拿起桌上的口供,冲八阿哥砸了过去。   口供像雪花一样乱飘,八阿哥狼狈地去捡地上的纸张。   “哼!你好好看看吧!这上面都是你福晋干的好事!”   口供的顺序已经乱了,八阿哥飞快整理口供,低头看着上面的供词。   八福晋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像一具行尸走肉。整个事情发生后,完全没有她挣扎的余地。   她暗害皇家子嗣是真的,王侧福晋又捅到了皇上面前,这一次她没有办法侥幸逃脱了,此时此刻她已经认命。   皇上冷笑,“王氏两次落胎,第一次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第二次离现在也有两个多月了,留到现在的证据已经用不上了。不过八福晋身边下人的口供倒很精彩啊!”   很少有人能受得住慎刑司的审问和刑罚,八福晋的下人也不可以。   皇上亲口说的,要严加审问,不许徇私。慎刑司的人一点没有留余地,把八福晋的人打得皮开肉绽。   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们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倒出来了。八福晋是如何针对王侧福晋,又是如何害人的,他们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曾经伺候过王侧福晋的丫鬟婆子知道的不多,但她们深深记得王侧福晋吃不饱吃不好的惨状,言辞之间满是对王侧福晋的同情。   八阿哥慢慢地看着口供,思索着该如何与皇上应答。   八福晋这回栽了,他是救不了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保存自己的名声。   八阿哥心里斟酌好措辞,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儿子治家不严,请皇阿玛责罚。儿子这些年只顾着忙外面的事情,没有注意到妻妾之间矛盾这么大,这都是儿子的错。”   皇上冷笑,“既然知道是你的错,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八阿哥说道:“儿子会尽力弥补侧福晋,至于福晋……”   八阿哥想了想,做出一副愧疚又厌恶的样子。   “这些年,福晋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我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儿子会严厉管教她,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皇上冷笑,“好,很好,我万万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   皇上拍桌大怒,“你用用你的脑袋,好好思考思考,再看看这纸上的口供!你后院侍妾不算少了,这些年没有一个格格给你生儿育女,你就没有想过原因吗?   愚蠢!懦弱!王氏把证据放到你手里,你都不去查查身边人,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和你媳妇,到底谁是一家之主?”   八阿哥被训得哑口无言,只能磕头劝皇上息怒。   “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请皇阿玛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儿子的关心让皇上心里舒坦了许多。   他放轻了声音说道:“我不是跋扈不讲理的公公,你们小夫妻和睦,我是不愿意赏人插到你们中间,不愿意碍着你们的眼。除了最开始我赏给你两个格格,后来我再没有赏过人!   但子嗣问题是大问题,故意谋害子嗣,我更不能容忍!”   说到这里,皇上揉了揉额头。   他被气得头痛,骂了这么多,他也没有精力再骂人了。皇上准备直接宣布惩罚结果,尽快打发了八阿哥。   刚刚说话的过程中,皇上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对八阿哥说的,没有给八福晋一个眼神。   八福晋木然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八阿哥磕头赔罪,没有任何悔过的动作和言语。   皇上心里更厌恶她,本来计划好的惩罚又加重了一层。   “八福晋善妒,做事狠辣无情,不堪为皇室福晋,着降为侧福晋。”   八福晋惊讶地抬头看向皇上,她没想到惩罚这样严重。   皇上接着说道:“但念在其外祖父的功劳,朕免其处罚,郭络罗氏还为八福晋。从今往后,禁足于八阿哥府正院,非传召,不得出府。”   皇上又看向王侧福晋,“王氏,朕赐你一个教养嬷嬷,从今往后,月例银子涨为十两,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教养嬷嬷说。”   这个教养嬷嬷是皇上赐给王侧福晋的‘尚方宝剑’,让她在八阿哥府里地位超然,受到一定的保护,连八阿哥也不能欺负她。   最后,皇上对八阿哥说道:“你受制于妻子,任其恶毒行事,至今也没有子嗣。我不罚你,但会将刚刚的评语记载于史书。”   八阿哥哀求道:“皇阿玛……您、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记载书中,以后他惧内的名声就要流传于后世了,这对他将来拉拢大臣也是有影响的。   皇上喜欢这个儿子,他也给过八阿哥很多机会,但八阿哥处处迁就八福晋,怕老婆的毛病总是不改,皇上也烦了。   在皇上看来,他没有打没有罚,给了一个评价而已,已经是宽容了,八阿哥还在这里哀求显得太不懂事了。   皇上招招手,太监连忙跑出来,温声细语地请八阿哥他们出去。   皇上低头处理自己的事情,摆明了不想理八阿哥。   八阿哥心里失望,只能磕头谢恩,带着大老婆和小老婆离开了皇宫。   皇上这边刚有了处理结果,太子妃派出去的人就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和结果。   他们颠颠跑回来,给各位福晋进行转播。   两个小太监都是传话的小天才,虽没见到实况,但他们很有创作天赋,靠着自己的艺术加工,像说书似的给各位福晋表演起来。   各位福晋被表演深深吸引,淑婉手里的点心被自己捏扁了,她都没察觉到。   表演完了,小太监说道:“各位主子,事情就是这样了。八福晋被禁足在八阿哥府里的正院,王侧福晋得了一个教养嬷嬷,以后再没有人能欺负她了。”   另一个小太监叹道:“王侧福晋太可怜了,据说她在八阿哥府里,从来都吃不饱饭。八福晋喜欢带她出去,但都是让她伺候,每次出门看着打扮体面,其实王侧福晋伺候一天,有时候连一口水都喝不到。”   两个小太监知道这些个主子最爱表现自己的慈悲心肠,故意把王侧福晋说得可怜,到最后描述都变成了,王侧福晋在府里吃糠咽菜,被粗糙的糠皮弄坏了嗓子。   两个小太监猜的不错,三福晋果然慈悲起来。   她捏着帕子掉了几滴泪,“唉,真是可怜。王侧福晋好歹是侧福晋,是上过玉碟的人啊!怎么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我府里的粗使奴才过得都比她好。”   七福晋叹道:“真是识人识面不识心,我记得王侧福晋还伺候过八福晋呢!八福晋怎么半点不顾曾经的主仆情谊?”   十福晋知道自家十阿哥和八阿哥交好,她对八福晋观感一般,但也替八福晋说了句话。   “许是王侧福晋做过对不起八福晋的事呢!”   三福晋笑道:“十弟妹你进门晚,你应该是不知道,那王侧福晋不是故意爬八阿哥的床,八福晋迁怒到她身上,实在不应该。”   七福晋附和道:“是啊!不管从前,王侧福晋和她一起伺候八阿哥,两人也算是姐妹了。八福晋再怎么着也不能这样糟践人啊!”   七福晋蛮会说话,若是这句‘姐妹论’传到八福晋耳朵里,恐怕要把八福晋气炸。高傲尊贵的八福晋怎么肯和王侧福晋做姐妹?   三福晋说道:“不是我马后炮,八福晋有时候做事不太地道。”   她特意点了九福晋和十福晋,“你们两个得注意啊!你们家阿哥跟八阿哥走得近,八福晋这种人不能深交,你们得小心点。”   九福晋和十福晋打着哈哈,不接这个话。   淑婉扔掉捏扁的点心,和五福晋缩在后面安静吃瓜。   太子妃看了三福晋一眼,这个人也是欺软怕硬。八阿哥和八福晋势头好的时候,也不见她提点九福晋和十福晋。现在知道八福晋被禁足了,觉得她将来翻不了身了,三福晋又来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八阿哥和八福晋被罚了,太子妃心里也高兴。   这些年太子的位置越来越不稳,大阿哥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八阿哥就是背后耍阴招,小动作不断。   八阿哥落得皇上惧内的批语,于八阿哥前程有碍,对太子来说是件好事。   太子妃淡笑道:“是非对错,自有皇上安排,大家关心八福晋,这些话听过就算了,出了这个门,大家就不要再谈论这件事了。”   众人连忙附和,淑婉想了想,另起了个话题。   “现在八福晋被禁足,王侧福晋没有打理家事的才能,将来八阿哥府里的交际会交给谁呢?”   三福晋眼睛一亮,“当然是等到选秀的时候,再给八阿哥选个贤惠的侧福晋喽!”   太子妃垂眸,遮住眼里的算计。   侧福晋不比嫡福晋,身份家世大概过得去就行。这事她得跟太子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操作一下,选一个支持太子的门庭,让他们送女儿到八阿哥府。   毓庆宫里,皇子福晋们的聚会很快就结束了。大家吃到了第一口新鲜的瓜,又背后说了八福晋的坏话,简直是心满意足。   八阿哥府里,八阿哥领着大老婆小老婆回来,八福晋面无表情地回到正院,关紧了大门,把八阿哥关到门外。   八阿哥也不想跟她聊,他都猜得到,他们夫妻说不了几句就得吵起来,而八阿哥早已经厌倦了争吵。   王侧福晋也不理会八阿哥,她带着皇上派给她的教养嬷嬷,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八阿哥看看正院紧闭的大门,追着王侧福晋去了她那里。   八阿哥身边的太监给教养嬷嬷塞了一张银票,八阿哥和煦地说道:“劳烦嬷嬷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跟侧福晋说几句话。”   教养嬷嬷看向王侧福晋,王侧福晋点点头,教养嬷嬷笑着接过银票,先谢过八阿哥的赏,然后对王侧福晋说道:“奴才就在隔壁屋子里,侧福晋有事尽管叫我。”   教养嬷嬷退下了,八阿哥和王侧福晋进屋说话。   太阳西沉,阳光被厢房挡住了,照不进屋里。八阿哥脸上没有了笑,他沉着脸,屋里光线昏暗,让他看起来有些吓人。   “你变了,胆子变大了。”八阿哥咬牙切齿地说道。   王侧福晋笑了,“我一直胆大,八阿哥别急着恨我,我也恨我自己。当初我不该劝你们夫妻打架,你们夫妻俩打出脑浆子才好呢!一个面热心冷,一个狠毒无情,你们两个般配极了。”   八阿哥揪住王侧福晋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你别以为有了皇上派来的教养嬷嬷,我就不敢动你!”   王侧福晋冷冷地看着八阿哥,“随便你,我想你怕老婆的名声很快就会传遍大街小巷,你打我骂我都随你,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看着八阿哥的脸,一瞬间,王侧福晋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他们现在离得真近啊!她甚至想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插进八阿哥的喉咙里。   王侧福晋控制住自己的恶意,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看看你,八福晋害你的子嗣,她有今天都是活该。但她关紧了门,你都不敢去质问她,不敢去责备她。   你只能拿我出出气了,因为我是奴才,我是你圈养在院子里的一条狗。你以为我会逆来顺受,所以八福晋害我的时候,你就假惺惺地安慰两句,你知道我没办法反抗你。   呸,你算是什么东西!还皇子呢!别恶心我了,你还不如看门的小厮刚强。”   八阿哥气得将王侧福晋掼在地上,王侧福晋疼得惨叫。   待在隔壁听着动静的教养嬷嬷连忙闯了进来。   八阿哥擦了擦手,大步流星离开王侧福晋的院子。教养嬷嬷扶起王侧福晋,将她移到床上。   嬷嬷看着屋子里的陈设叹了口气,凄惨落魄的嫔妃她见过许多,但从未听说哪个受宠的侧福晋是这样的待遇。   屋子里的摆件器皿没有几件,看着空荡荡的,说话好像都有回音。   床上的被褥还算干净,但伸手一摸,褥子只有薄薄的一层,躺在上面肯定硌得慌。   嬷嬷去倒茶倒水,茶壶里别说冷茶了,连冷水都没有。   教养嬷嬷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连着叹了好多次。   王侧福晋歉然地说道:“对不住啊!嬷嬷!到我这里委屈你了。我没想到皇上会派你过来,我是实在忍不了了,我活够了,打算豁出去命告一状。没想到皇上那样仁慈和蔼,他还肯帮我这个卑贱之人。”   教养嬷嬷忙劝道:“侧福晋万万不要说这种话,皇上天恩浩荡,宫规森严,不许主子们无故磋磨下人。后宫有些主子以折磨宫女太监为乐,凡是让皇上知道了,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侧福晋别想太多,您安心调养身体。我是皇上派来的,若是您还过以前的日子,那就是奴才无能,丢了皇上的脸。”   教养嬷嬷先去召见王侧福晋院子里的下人,然后发号施令,命人打水煮茶,准备晚膳。   然后她又派人去喊府里的管事,表明自己的身份,让他们把自己要的东西拿过来。   不过半个时辰,王侧福晋屋子里焕然一新。   被褥床帐都换了,各种摆设既清雅,又符合侧福晋的身份,没有一丝逾越。晚膳很快准备好了,都是一些滋补的膳食,这是给王侧福晋养身子用的。   教养嬷嬷一边给王侧福晋布菜,一边说道:“这窗子上糊的窗纱也旧了,今儿天色太晚,明儿派人糊上。侧福晋喜欢什么颜色?”   王侧福晋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好像获得了新生似的,她小声说道:“什么颜色都好,我看了都欢喜。”   隔壁雍郡王府,四阿哥和淑婉跟孩子们一起用了饭,四阿哥又考较了两个孩子的功课,等屋子里只剩四阿哥和淑婉两个人了,淑婉才把今天宫里的事情讲了一遍。   “今天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天啊!”淑婉感叹道,“当然了,惊的心是八阿哥的心,动的是魄八福晋的魂魄。”   四阿哥幸灾乐祸,“该!皇阿玛早该治一治他们了,隔壁府里一点规矩都没有!八福晋一个女人,跑到前面去指手画脚。王侧福晋怀着孩子,老八无能,居然还能让八福晋把孩子弄掉!”   四阿哥都替八阿哥惋惜,“六个月的孩子啊!再长一个月,早产都有很大可能活下来!隔壁府后院太乱了,好好的侧福晋,被人折磨成那个样子!这个消息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我都想喝酒庆祝一下。”   “算了吧!”淑婉抱怨道,“你安静些,控制一下自己,别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   四阿哥点头,“我不过随口说一句罢了。”   淑婉说道:“八福晋人缘不好,今儿个这些皇子福晋都等在毓庆宫里,等着看她的笑话。我还跟妯娌们说呢!八福晋被禁足,王侧福晋出身差,又没学过管家理事,再者她撕开八阿哥的脸面,将八阿哥府里的事情摊开来给皇上看,八阿哥肯定厌了她。   将来八阿哥府里的事情交给谁做呢?我估摸着,皇上会再给八阿哥娶个侧福晋。”   四阿哥说道:“这回有热闹看了,老八肯定想选支持自己的门第。太子肯定不愿意,除了太子,没准大哥三哥也想插一手。”   “那么,你要插手吗?”   四阿哥蠢蠢欲动,但他想了想,还是压下了自己的小心思。   “咱们还是算了,一动不如一静,我在皇阿玛面前从来都是安心读书,安心办差的印象。因为我安分守己,我不愿意给太子办事,太子也没有跟我绝交。如果我也去搅个浑水,皇上和太子心里都会不高兴。”   四阿哥教导淑婉,“只要是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咱们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在皇上和太子眼里,所以的小动作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淑婉点头,“恩,我都听你的,说实话,我也觉得隔壁府娶侧福晋的事,我们不该插手。有一个王侧福晋就够了,只是她身边有了皇上派来的教养嬷嬷,以后可不敢轻易传递消息了。”   四阿哥搂着淑婉笑道:“有人说八福晋投错了胎,若是生做男儿身,恐怕更有作为。我倒是觉得,你比她强得多。”   淑婉听了这话心里高兴,“哦?你也觉得我厉害?觉得我聪明?”   四阿哥笑道:“聪明厉害?那到没有。”   淑婉立刻表演了一个变脸,还有掐人专掐软肉的技能。   “你重新说?你到底是想夸我,还是想骂我!”   四阿哥嘶嘶吸气,“别掐别掐,你当然聪明厉害,只是你的聪明厉害在官场上还不够用。”   淑婉气哼哼地扭过头去,四阿哥搂着她哄道:“在官场上,各个都长着七巧玲珑心,没影的事情都要揣摩出个一二三四五。你虽然资质差了些,但性情是一等一的好。你的性情用到官场上,肯定能混得如鱼得水。”   淑婉噗嗤一声笑了,“你嘴巴真甜,快让我亲亲!”   淑婉捧着四阿哥的脸亲了两下,“我长这么大,亲生的额娘阿玛夸过我白,夸过我聪明,夸过我勤奋,就是没有人敢夸我性情好。”   淑婉心里熨帖极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能看出我本来就有的优点算什么?凭空捏造的优点才是最棒的。   四阿哥笑着又亲了回去,“我这话并不是故意哄你,在官场上,性情确实重要。你的性情直来直去,也会说话,会哄人。同僚可能不喜欢你,但上司一定喜欢。   再有,官场上最忌讳感情用事。你心里有一杆秤,会衡量利益得失。有时候为了更长远的利益,你会放弃一些利益,这就是你的好处了。”   淑婉挠挠头,“我有吗?”   四阿哥又拿淑婉跟八福晋比较了一下。   “八福晋与你不同,她最开始会得到同僚和上峰的喜欢,但她太计较自己的得失了,有点太自私。完全不肯让利与人,谁会跟她相处下去?   再有,她太感情用事,她的性格想一直获利,那是不可能的。   你看她打理的后宅,上上下下确实服她。但她太较真了,总想把好处全得了。她恨不得八阿哥的孩子都是她生出来的,完全不给其他妻妾机会。她不留余地的做事方法,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   八阿哥必须要孩子,没有孩子他就别想要前程。今日是王侧福晋把事情捅出来,如果没有她,八福晋也得不了好。”   淑婉越听越不对劲,她不高兴地说道:“你是不是含沙射影呢?”   四阿哥懵了,“哪里含沙射影了?我映射谁?”   淑婉气道:“映射我啊!你说八福晋恨不得孩子都是她生的,我现在不就是这样吗?你也觉得我善妒了?”   四阿哥冤枉,他是在聊为人处世,跟生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有说你。”   淑婉开始作起来了,“我不信,你就是在说我!”   四阿哥:“……真没有!”   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淑婉捏着帕子假装垂泪,“我知道了,是我的错,我善妒,不懂得让利给后院的姐妹。助孕的药做好了,我又不肯吃,那药搁着也是搁着,不吃都浪费了。我明白了,我悟了,你不仅嫌我善妒,你还嫌我浪费。”   四阿哥觉得自己更懂女人了,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吧!   “罢了,我也懒得跟你说这些了。”   四阿哥站起身,晃晃手腕,摇摇肩膀。淑婉心道:难道我作得太过了?   四阿哥弯腰抱起淑婉,吓得淑婉忙搂住四阿哥的脖子。   “你干嘛?你要把我扔出去?”   四阿哥笑道:“我听你的意思,应该是又想怀一胎了。那劳什子助孕药不必吃了,我比助孕药好用。”   说完把淑婉扔在床上,自己脱了衣服扑了过去。   淑婉抵住他的肩膀,“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闲着没事,故意撒撒娇,气气你。咱们都冷静点,不要总是想这种事,伤身你懂吧?”   四阿哥拨开她的手,“我不懂,你不是也很喜欢这种事吗?”   “咱们都老夫老妻的了,每天在床上聊聊天,说说话,这就很好了。再说了,孩子们都这么大了,再生一胎,我、我、我会不好意思。康宝再过几年就能娶媳妇啦!你稳重一点好吧?”   四阿哥一副委屈的样子,“可是你刚刚抱怨的那些,我心里也委屈,你误会我了,我要解开误会,这不是很正常吗?”   淑婉心道:又搞又搞,你晓不晓得进宫吃瓜有多累。美□□人你不能让我白天吃瓜晚上吃人啊!我体力有限,我是需要休息的!   四阿哥扑在淑婉身上,给她缠缠绵绵的一个吻。淑婉很快就迷糊了,抓着四阿哥肩膀的衣裳,捏得皱巴巴的。   淑婉躺在四阿哥怀里,她心想,去他妈的,什么体力,我体力无极限!   今日有酒今日醉,大不了明天早上不起床了。   过了一会儿,四阿哥把床帐放下,隐隐约约帐子里喊。   “到底是谁想要啊!你能不能冷静点!” 第138章   清晨的阳光照进房里, 四阿哥把床帐撩开,放阳光进来。   阳光有些刺眼,淑婉翻身趴在褥子上, 长发铺在枕头上, 露出白皙细腻的脖颈。   她嘴里哼哼唧唧, 骂骂咧咧, 抱怨四阿哥扰人清梦。   四阿哥还没叫人进来伺候, 屋里没有别人, 他轻佻地拍了拍淑婉的屁股。   “别睡了!该起了!”   淑婉抱着枕头蹭了蹭, 噌的一下翻身坐起来,顶着一头乱发冲四阿哥发脾气。   “你能不能学学疼媳妇?我昨天晚上多累啊!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   四阿哥抿嘴偷笑,他强忍住笑意跟淑婉抱怨道:“你累?明明是我更累!你躺着享受就行了,还不是我出力更多?你仔细想想, 你昨晚像个女妖精似的,抓着我差点吸干我的精气!”   淑婉老脸一红, 咳咳, 昨天她确实有点放浪形骸。   四阿哥招呼她快点起来, “你是当家主母,太阳升得老高, 你还躺着多不像话!一会儿康宝和小宝就要来请安了, 你别让孩子们在外面等着。”   淑婉瞪了四阿哥一眼,臭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真会欺负人!   反正也被吵醒了,再睡回笼觉也未必能睡安稳。淑婉翻身下床,披上里衣, 顺一顺头发, 喊人进来伺候。   四阿哥不用梳妆, 收拾得比淑婉快。他打理好自己,淑婉还在梳头发,盘发髻。   他挥手让春儿往后退,自己趴在淑婉的肩膀上耳语。   “昨夜你要的太过,我损耗太多,今儿做点好吃的给爷补补,不然今晚还真有点受不住你。”   说完四阿哥哈哈笑着离开正房,淑婉气得抓起一支绢花冲他扔了过去。   陪孩子们用过早饭,淑婉随便应付几句,打发了来请安的格格们。   身上酸软疲惫,淑婉懒怠动弹,想睡又睡不着,于是躺在软榻上看春儿小花她们绣花。午膳随便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罢了。   吃过饭后,困意来袭,淑婉脱了外衣,卸了钗环,准备缩进被窝里,昏天暗地睡一整个下午。   她刚躺下闭上眼,春儿进来禀报,说三福晋和五福晋来了。   午睡是睡不成了,淑婉连忙让春儿把人请到正厅去,她穿上衣服马上过来。   穿上衣裳,抿抿头发,戴上首饰,等淑婉赶到正厅,三福晋和五福晋已经喝完两盏茶了。   三福晋笑着抱怨道:“哎呦呦,见咱们四福晋一面可真难。我等一会儿倒罢了,本来我跟郡王福晋交情就不深厚。可是五福晋总没得罪你吧!你也让她等这么久?”   三福晋对五福晋说道:“我是不敢抱怨,只是为你打抱不平。你是个老实人,可不能忍气吞声,让她给欺负了。”   五福晋抿嘴笑,只当三福晋说笑话。   三阿哥被贬为贝勒,四阿哥后来却升了郡王,三福晋这个嫂子在淑婉面前低了一头,她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所以说话的时候难免带出来一些怨愤。   淑婉笑道:“三嫂真是坏透了,来我的府里,还当着我的面,挑拨我跟五弟妹的关系!实话跟你说,你来的不巧,我在睡午觉呢!你扰了我的美梦,怎么赔我?”   淑婉冲三福晋伸手,三福晋笑着在她手心拍了一下。   “我偏不赔!你啊!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现成的美梦在这里摆着,你去梦里找什么?”   三福晋神秘兮兮地冲隔壁府里努努嘴。   “你跟八弟妹离得那么近,难道就没听说什么吗?”   淑婉摇头失笑,她说呢!好端端的,三福晋不递拜帖,不打招呼,突然跑到她家里来,原来是打听八卦来的。   淑婉苦笑,“三嫂啊!隔壁不是我家后花园子,他家的事又不可能跟我讲,我哪里知道?八弟妹的事情昨天晚上才有了结果,到现在才过去多久,就算有别的进展,那也得再等几天吧!”   “哼,到底是郡王福晋,清高!不像我,就好打听!”   三福晋白了淑婉一眼,觉得淑婉有点假惺惺。“我们府邸离得那么远,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啦!你离得这么近,你会不知道?”   淑婉无奈苦笑,“我真不知道!”   三福晋打量她不像说谎的样子,很不赞同地摇摇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更得说说你了。”三福晋摆出一副为你好的样子,很严肃地劝诫道,“咱们女人啊!不能一颗心全系在丈夫孩子身上,你得常常关注外面的大事小情。总是闷在家里,你的眼界也得变窄了。”   三福晋又对五福晋说道:“这话不仅是对四弟妹说的,五弟妹也一样。”   淑婉和五福晋干笑着点头,连连称赞三福晋说得对。   淑婉也是服气的,三福晋一个纯纯的内宅夫人,教凝妆阁的两位东家跟紧时事。   教育过两个弟妹,三福晋大发慈悲,跟淑婉她们俩分享八阿哥府的八卦。   “昨天八福晋回到正院里,自己锁了门,给自己禁足了。唉,她是很刚强的,昨天一滴泪没掉,也没有跟皇上认错求情。”   五福晋淡淡地附和了一句,“八福晋确实好强。”   三福晋接着说道:“王侧福晋这回翻身了,皇上赏给她一个教养嬷嬷,那嬷嬷也挺有手段,只用了一晚,就让王侧福晋的院子里焕然一新。啧啧,以后王侧福晋可是扬眉吐气了,将来隔壁府里有了别的侧福晋当家,王侧福晋的地位也是很超然的。”   淑婉抿了口茶水,三福晋只看见王侧福晋将来日子好过,却看不到她过去的日子有多艰难。   不提物质条件的苛刻,只是两次落胎就够她受的了。不仅伤身,更是伤心。如果八阿哥肯多帮帮王侧福晋,事情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说到底,八阿哥根本没有把王侧福晋当回事。喜欢的时候宠爱一下,八福晋磋磨人,八阿哥管不了也懒得管,他们夫妻俩从一开始就没把王侧福晋当人看。   三福晋又叹道:“八福晋出事了,善妒的名声传遍京城,这下子可苦了郭络罗氏和八福晋外祖家的姑娘们了。不论将来选秀,还是撂了牌子寻人家,还是已经嫁了人的,都会受影响的。”   淑婉和五福晋附和两句,“是啊!是啊!只是苦了这些小姑娘了……”   三福晋说:“所以啊!今儿早上,安郡王福晋还有她的妯娌们就坐车到了八阿哥府。她们要跟八福晋理论,让八福晋给个说法。那位安郡王福晋还说呢,安亲王爵位被降,就是八福晋做错了事,导致皇上迁怒。”   五福晋说道:“这……这说的也太严重了吧!我听说八弟妹的舅舅们都挺疼她的,怎么说话这样难听?”   三福晋说道:“哎!舅舅是舅舅,舅妈是舅妈。再者你没生过孩子,不能理解当额娘的心情。女孩子的婚事关系到终身幸福啊!八福晋连累外甥女们的名声,她的舅妈们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三福晋说话还是像以前一样阴损,明知道五福晋没有孩子,还偏要说五福晋不能理解当额娘的心情。   淑婉叹了口气,“唉,安郡王福晋她们忍不下气又如何?到了八福晋面前,又能讨来什么说法?不过白闹了一场。”   三福晋:“不管有没有用,总要撇清关系嘛!反正啊,八福晋现在是众叛亲离喽!”   她说话的语气中,带着许多幸灾乐祸。   三福晋又问淑婉一遍,确认她真的不知道别的八卦了,随便聊了几句就走了,看样子是去其他的地方寻八卦去了。   等人走了,五福晋长长松了口气。   “她可算走了,再不走我就得走了。”五福晋跟淑婉抱怨道,“我出门去铺子里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正巧跟她的马车走了个面对面。既然见到了,当然要打个招呼了。这下糟了,三嫂抓住了我,偏要到你这里来走走。我推脱不过,只能跟着来了,然后陪着听了这许多废话。”   淑婉笑着拍拍她的手,“真是苦了你了。”   五福晋握着淑婉的手拍了回去,“也苦了你了,想睡也睡不成。”   两人相视一笑,淑婉邀五福晋一起去后面花园子里走走。   现在正是一年当中的好时候,不冷也不热,花园子里绿意满满,都是嫩嫩的绿色,看着就觉得可爱。   五福晋叹道:“对八福晋的事,我是半点兴趣都没有。虽说我不喜欢她的为人,她还害过咱们,但事情已经过去了,总是揪住她不放,也没什么意思。日子都是自己的,只要我过得好,活得长久,这就足够了。”   淑婉赞道:“还是你想得通透!我也觉得再提她没什么意思,人家得意的时候,大家都追捧,现在她失势了,众人又一股脑的踩她,这样欺软怕硬,也算不得好人。”   五福晋笑道:“正是这样,八福晋那样的人,不理睬她就完了。我倒是觉得三嫂变了许多,以前她说话是不太好听,但也不像现在这样好打听。”   想到三福晋,淑婉也头疼。   “可能上了年纪就爱操心这些家长里短了,算了,别理她,由着她去,让三哥头疼去吧!”   八福晋被禁足,皇上金口玉言,说八阿哥惧内。这样的名声对八阿哥产生很大影响。   在朝中大臣眼里,八阿哥是极体恤官员,做事非常周到的一个人,几乎可以称作完美。   但是在人内心隐秘的角落,大家都喜欢看完美无缺的人变得有缺憾。   八阿哥就是这样,大家都爱看完美的人变成普通人的戏码。有些不识趣的官员还敢在八阿哥面前打趣他,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话,还要给八阿哥塞女人。   面对这类调侃,八阿哥表面上云淡风轻,一笑而过,心里却恼怒的很,恨不得把这些人都打杀了。   京城总有新鲜事发生,八福晋的风波很快就淡下去了。八阿哥一边考量着另一个空缺的侧福晋人选,一边宠爱府里的格格,准备养育子嗣。   没有八福晋的压制,八阿哥后院很快传来好消息,有两个格格几乎同时怀孕,大概明年过完年,孩子就能出生了。   皇上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已经出手压制住了八福晋,如果这样八阿哥都不能生育子嗣,那皇上对八阿哥就彻底失望了。   在八阿哥府传出好消息之前,淑婉的肚子先有了动静。   时隔多年,她又怀孕了,应该是那晚她体力无极限的结果。   四阿哥大概算了算日子,还得意洋洋地跟淑婉说:“我就说我比助孕药物有用。”   气得淑婉想封住他的嘴!   淑婉已经生过两胎,孕期该注意的事项她都了然于心,基本不用太医嘱咐。   但四阿哥还是很小心,淑婉怀前两胎的时候,孕期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让她怀孕不得安稳。   四阿哥担心淑婉这一胎出问题,所以加倍小心,还嘱咐康宝小宝以及府里的下人不许生事,不许让福晋操心。   淑婉怀孕的日子里,四阿哥一直悬着心,到了第二年二月十四,淑婉生下孩子,四阿哥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看着襁褓里的男婴,四阿哥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又是儿子,我弄了烟粉色的帐子,准备了鹅黄色的衣裳,怎么又生了个儿子?”   淑婉骂道:“女孩子一定喜欢烟粉色和鹅黄色吗?生男生女是我说了算吗?你个土老帽!”   四阿哥忙笑道:“只要是你生的,是儿子是女儿我都喜欢,只是咱家已经有两个小子了,再生个女儿比较好。   尤其是你这次怀胎,特别安稳,不害喜,不水肿,家里家外事事顺利。这么贴心,我以为是个女儿呢!”   淑婉明白四阿哥对她的担心,也知道自己前两次怀孕不够顺利,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但事情顺不顺利,跟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孩子都是好孩子,日子没有一帆风顺的,之前只是赶巧了。”   四阿哥摸了摸儿子娇嫩的小手,“当时你生完小宝,我和你都不想再生了。小宝这个小名意思就是最后一个孩子。现在又生了一个,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呢?”   “贱名好养活,取个普通的。”淑婉脱口而出,“狗蛋,铁锤,石头,墩儿。”   四阿哥白了她一眼,“哼,指望不上你,你还是躺在这,好好坐月子吧!”   四阿哥摸了摸小儿子稀薄的胎毛,“咱们在额娘肚子里就乖乖的,这次出生也是足月生的,一直都是顺顺利利的。咱们就叫乖宝吧!我们乖宝是个好孩子,这个时候出生,代表咱们家从今往后都是顺顺利利的。”   淑婉抱怨道:“还乖宝……你可真够肉麻的!”   四阿哥怒道:“就叫乖宝,你少啰嗦!”   淑婉照例坐月子,请客摆酒让大家来参加乖宝的满月酒。   没过多久,隔壁八阿哥府上的两个格格也生产了,一个生了男孩,一个生了女孩。   八阿哥喜得贵子,心里高兴,摆酒的场面也大,生生压了乖宝一头,惹得四阿哥大动肝火!   他去隔壁喝满月酒,酒宴还没吃,四阿哥就赌气回来了。   不等淑婉询问,四阿哥就像炮仗似的炸了。   “我是郡王,他是个光头阿哥。咱们乖宝是正室嫡出,他生的孩子不过是不入流的妾室所出。哼,我看了,他那个儿子又瘦又小,长得黑黢黢的,像块炭。   这论出身,论相貌,他家的那个哪比得上咱们乖宝!就他,也配办这么隆重的酒宴?”   淑婉:完了,四阿哥疯了!   她连忙劝道:“你消消气,你这个时候回来,酒席散了吗?你吃过饭没有?为了那种人,气坏了自己不值当,我这就让膳房准备吃的,你先喝盏茶,消消火气。”   四阿哥恼怒地说道:“不吃了,气都气饱了!你是没看见,你若是见了,肯定比我还生气!不过是个小孩子的满月宴,他又是请戏班子,又是摆流水席,京城大小官员请了个遍!咱们乖宝刚办完满月酒,跟隔壁相比寒酸了许多,这肯定是老八要故意压咱们一头!”   淑婉叹了口气,她能理解四阿哥的心情。   乖宝是小儿子,四阿哥肯定更疼一些。再者他现在是郡王,八阿哥没有爵位,他们是前后脚办酒席,没准八阿哥真是故意要压四阿哥一头,四阿哥生气也是有道理的。   淑婉想了想笑道:“阿哥听我一句劝,我还是那句话,跟八阿哥生气很不值当。咱们家有四个孩子,大格格聪明伶俐,三个男孩子也算听话。再过几年,大格格嫁人,康宝娶亲,马上你就有孙子外孙了。   八阿哥才比你小几岁?现在只有一儿一女。他想抱孙子,还得等十来年呢!这就好比……穷久了乍然暴富,肯定会有些失控的行为。”   听了淑婉的话,四阿哥心里舒服多了。   “你说的有理,跟他这种小家子气的穷人计较,确实不值当。”   淑婉笑着问他,“现在阿哥有心思吃饭了吗?”   四阿哥挺胸抬头,“不仅要吃,还要痛饮两杯!”   淑婉无奈摇头,这人啊!老成的时候真老成,生气的时候却像个小孩子。   四阿哥中途愤然离席,大家都看在眼里。   九阿哥最喜欢争当八阿哥的先锋官,他觉得自己跟四阿哥的关系还不错,自作主张来到雍郡王府里当调解的中间人。   四阿哥在前院正厅见了他,九阿哥调解的方式很粗暴,开口就指责四阿哥不对。   “怪不得以前皇阿玛说四哥喜怒无常,八哥办酒这么喜庆的日子,你招呼都不打,中途就走了,搞得大家都很难看。”   四阿哥气得攥紧拳头,如果不是这些年他修身养性有了成效,此时此刻九阿哥已经流着鼻血躺在地上了。   四阿哥招呼九阿哥喝茶,“上好的茶叶,上好的点心,吃完喝完就闭嘴,别惹我生气。”   九阿哥撇撇嘴,心里骂四阿哥小心眼。   四阿哥跟九阿哥闲聊了几句,等九阿哥吃完了点心,喝完了茶,四阿哥状似无意地说了个故事。   “说起摆酒请客,我记得……前几年你生了个女儿,在家里摆酒,当时很热闹。”   九阿哥点头,“四哥这么说,我可记不得。我女儿太多了,不说明白点,我是记不起来的。”   四阿哥笑道:“你怎么会记不得?就在同一年,京城里有个贝勒,生了个儿子,宝贝极了,就跟你家闺女前后脚办得酒宴。我记得那戏酒,比你家的好太多了。”   听了这话,九阿哥立刻炸了,“不可能!四哥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是哪来的不入流的贝勒?我是皇子,他生儿子又怎么样,跟我前后脚办酒,还敢比过我家闺女,他好大的胆子!”   四阿哥似笑非笑地看着九阿哥,九阿哥想了想就反应过来了。   “呃……啊!”九阿哥讪讪地说道,“原来四哥是为了这事生气啊!那倒是……那倒是情有可原。”   九阿哥能不说情有可原吗?他还不是贝勒,听见宗室贝勒压自己一头都不高兴。四阿哥这个郡王被八阿哥压一头,他心里能舒坦吗?   四阿哥笑着给九阿哥倒了盏茶,“老九,还是你体贴,将心比心,你就懂我了。”   厚脸皮的九阿哥难得脸红,可不嘛!若不是将心比心,他还得胡搅蛮缠,觉得四阿哥小气呢!   九阿哥喝了四阿哥亲手倒的茶,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他设身处地站在四阿哥的角度想了想,也觉得八阿哥这事不地道。   谁家的孩子都是宝贝,四阿哥和八阿哥府邸挨着,两家的孩子也是前后脚出生。如果八哥想大办,完全可以跟四阿哥府里通通气,大家一起办的热闹一点。   现在他的庶子的满月酒压过了四阿哥嫡子的满月酒,四阿哥没有掀了桌子就算脾气好了。   满月酒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四阿哥和淑婉虽然心里不满,却也不能拿八阿哥如何。   等淑婉出了月子,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乖宝像吹气一样长了起来,圆圆的小胳膊小腿挥舞着。淑婉只给他穿一件红色肚兜,看起来可爱极了。   前几年淑婉就带着大格格学管家,现在正好乖宝出生了,淑婉又带着大格格看孩子。   “再过几年,你就要嫁人了。别人家里都是给格格准备经验老道的教养嬷嬷,等你出嫁,我也给你准备嬷嬷。但有些事情,我觉得你还是趁早学了比较好。”   大格格羞红了脸,“额娘……我、我学养孩子不合适吧?”   淑婉说道:“你是个女人,能生孩子,想生孩子,你就可以生,这是你的权力和自由。你要了解自己的身体,了解孩子,这样就不至于生了孩子手足无措。   现在这世道,假惺惺的,说起嫁人啊,成亲啊,必定要人害羞脸红。等你不愿意生孩子了,他们又要教训你,说你不守规矩。   外面那些说教啊,你随便听听就行了!你的脸红呢,在外人和夫君面前装装相就可以了。你要了解自己,保护好自己,这才是顶顶要紧的。”   大格格从小在宋格格身边长大,她也跟着先生读书认字,但宋格格和先生都教导她三从四德,嫡母的话跟其他人完全不同,甚至有些离经叛道。   但大格格敏锐地察觉到,嫡母的话是真真正正有用的话。嫡母教的不是道理,是在教她如何生存。   “怎么生孩子的话,我就不跟你讲了,这些等你出嫁前再教给你知道。今天开始,你跟我学着养孩子。”   大格格认真点头,“额娘教的,我会牢牢记住,跟谁也不说。”   淑婉笑着点头,“好孩子,有慧根。”   正在说话的时候,乖宝咧着嘴哭了起来。   淑婉摸了摸尿布,是干爽的,她又看看时辰,估摸着孩子应该是饿了。   淑婉喊奶娘进来喂奶,吃过了奶,奶娘出去了,淑婉抱着孩子拍嗝,接着跟大格格说话。   “有的小孩子不闹人,有的小孩子闹人。你弟弟算好孩子了,只要吃饱了,躺的舒服了,他就闭着眼睛睡觉。这种不闹人的小孩子,头几个月还算好带,躺在床上不会翻身,大人也轻巧些。只是苦了奶娘,夜里醒好几次喂奶。”   大格格问:“如果是闹人的孩子呢?”   “唉,那就各有各的闹法,有的是必须抱着,不抱着就哭。你别看孩子小,其实很沉的,一直抱着,胳膊都要断了。”   淑婉教大格格拍嗝,告诉她手应该是怎样的,应该怎么扶着脖子。   教完了这些,淑婉对大格格笑道:“咱们这种人家,养孩子很容易的。除了奶娘,还有嬷嬷丫鬟带孩子。你如果不想挨累,每天过去看看就行。不过我建议是自己多花时间带孩子,将来孩子跟你亲近。”   淑婉拿起一串布做的玩偶挂在悠车里,乖宝刚吃完,还没有困,他瞪着眼睛看着上方的布偶,好像认识似的。   大格格看着布偶心里喜欢,“做的真可爱!”   淑婉笑道:“你也喜欢这个?你喜欢什么动物,小老虎?小猴子?我让丫头们给你做。”   大格格红着脸一笑,“我都这么大了,不玩这个了。”   淑婉惊讶地说道:“怎么会?我这个年纪了,还喜欢玩这个呢!喜欢就直说,不丢人!”   大格格腼腆地行了礼,“那……那我先谢过额娘了。”   两人逗着小宝玩,大格格说道:“额娘,我和弟弟们都有许多玩具,你做的玩具好像比内务府送来的还有趣。我也去过别人家里做客,别家的格格们闺中玩的,不过是九连环、七巧板、风筝之类的,没有咱们家的玩具多。”   淑婉想了想,“有吗?我倒没注意这些。”   大格格笑道:“有的,额娘不玩这些,所以不清楚。”   “那可能是吧!我跟你说啊!这些玩具也有许多学问呢!不同的年龄就得玩不同的玩具。比如你这个小弟弟,还在吃奶呢!你让他玩七巧板就不太合适,他玩不明白!像他这么大,就只能看看玩偶,看看图画。   等到大一点了,比如一岁多了,你就得给他一些锻炼动手能力的玩具。比如用小木块搭房子啊!拿一个小木棍,系上绳子,教他钓鱼啊!   到了你这个年纪,可以蹴鞠骑马,锻炼身体,还可以下棋,可玩的东西就更多了。”   淑婉最后笑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可以约人打麻将了,能赢钱的,更刺激!”   大格格捂着嘴咯咯直笑,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额娘,我看做玩具生意也是很赚钱的,您要不要试试?”   “玩具生意?”   大格格点头,“是啊!咱们王府有内务府进上来的好东西,但普通人家只能自己做,稍微有钱的可以去买,可是街面上杂货铺的玩具都不如咱们家里的东西好。   不说别的,额娘做的布玩偶就很招人喜欢。不论是小孩,还是少女,大家都会喜欢的。”   开玩具铺子确实是个好主意,只是淑婉手里有凝妆阁,还得收拢整理各地传来的消息,管着家里的大事小情。   再加上现在又生了一个孩子,淑婉有些分身乏术。   淑婉看看大格格,这孩子做事稳妥,倒是个可用之才。   她笑着问道:“额娘没时间做这个生意,你要不要试一试?”   “我?”大格格连连摆手,“我不行的!”   淑婉嗔怪地说道:“我最讨厌别人说自己不行!你是雍郡王府的大格格,你阿玛就你这一个女儿,一桩买卖罢了,你都做不成,还有谁能做成?”   “可是……我从来没有做过生意……”   淑婉笑道:“我也从来没有做过生意,现在凝妆阁不也开得挺好吗?住在后面胡同的九阿哥,你九叔,你以为他很会做生意吗?我看他不一定比我强。   你八叔最喜欢公器私用,给你九叔做生意开了不少后门。再加上你九叔的身份贵重,不论是当官的,还是做生意的,谁都愿意给他面子。   你是雍郡王府的大格格,靠着你老子,外面的人巴不得往你手里塞钱。”   大格格还是犹犹豫豫的,“靠着阿玛的名声,会不会对阿玛不好?”   淑婉叹道:“还是女孩儿贴心,事事都为父母着想。你放心,你一个小姑娘,做生意不过是找乐子罢了,能碍着谁?又能有哪个不长眼的,利用这个铺子诋毁你阿玛?我给你出银子,你出去乐一乐,赚了算你的,赔了算我的。”   大格格抿嘴笑,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淑婉笑道:“我知道,你们小姑娘脸皮薄,你又心细,想的也多。这样吧!你回去好好想一想,等你下定了决心,过来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大格格回去思量着开铺子的事,她心里是愿意的,但因为许多原因瞻前顾后。   等四阿哥回家,淑婉把大格格的事情跟他讲了。   四阿哥是无所谓的,不过是小姑娘小打小闹,大格格赔了银子,他们王府还是照样过日子,不伤筋动骨;赚了银子就是大格格的嫁妆,等她嫁人让她带走。   大格格回去想了又想,又跟宋格格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接受淑婉的资助,开一家专门卖玩具的铺子。   大格格说道:“额娘疼我,我却不能不识好歹。咱们在商言商,额娘出钱,我出力,到了年底,给额娘分红。”   淑婉笑道:“何至于此,我出钱就是给你花的,不要你还我,也不要利息分红。”   大格格很坚持,“那可不行!我要做生意了,那么我就是生意人,做事的规矩就得按照生意人的规矩来。额娘的分红是一定要有的,我还请了中人,咱们立字据,中人做个证明。”   “哎呦,还请了中人呢?你请了谁啊?你阿玛?”   大格格笑道:“额娘真会说笑,请了阿玛,咱们一家人在这立字据,像过家家似的。我已经给五婶婶下了帖子,三天后请她到家里来。我还吩咐了厨房,让他们准备酒席,三天后的酒宴,我来做东。”   淑婉笑着拍手,“我真是小瞧了你,这样有条有理,很像个成熟的大商人了!”   三天后,五福晋欣然赴约。   大格格到门口迎她,五福晋看见她满口的夸。   “我收了你的帖子,喜欢地不得了。咱们做生意就该像你这样,丁是丁,卯是卯。”   大格格把酒摆在花园子里,淑婉和五福晋看了她起草的字据,没有任何异议,非常郑重地签了字。   签完字据,气氛欢快了许多。   大格格给五福晋斟酒,嘴巴甜的像抹了蜜。   “额娘总说,五婶婶是个内秀的人,聪明伶俐都藏在心里,不肯露出一星半点。凝妆阁能有今日,都是五婶婶管理严谨的功劳。”   五福晋笑着捏捏大格格的脸,“好孩子,说话比你额娘动听多了。”   淑婉笑道:“啧啧啧,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以前你也是这么夸我的!”   “现在不行喽,你老了,长得不如以前好看了!嘴上再动听,看在眼里也不动人了。”   五福晋和淑婉闹了起来,等她们坐稳,大格格举杯给五福晋敬酒。   大格格说道:“我年纪小,还不懂事呢!五婶婶千万别这样夸我,不然我就当真了。五婶婶,我最敬佩你能把凝妆阁这么大的买卖管得井井有条。我想跟婶婶讨教,只要学个一星半点就够我用的了,不知婶婶方不方便。”   “你这孩子太客气,我不像你额娘那么忙,时间充裕得很。如果你不知道怎么管掌柜伙计,你只管来找我。如果你想让你的生意有新意,区别于其他人,那你就得找你额娘了。”   大格格扭头看向淑婉,淑婉笑着摸摸她的头。   “好孩子,有我们给你撑腰,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往前冲!”   花园景色好,酒也是好酒,大格格说话又招人听。五福晋喝了不少,在客房睡了一觉,才起身回了府。   回到府里正院,五福晋开门就看见五阿哥。   她后退一步,看了看院子,“这是我的院子,你来做什么?”   五阿哥有点尴尬,“这也是我的院子,我还不能来了?”   五福晋懒得理他,晃晃悠悠地进屋脱衣服,拆头发。   五阿哥有些不自在,他问道:“听说你去找四福晋了?”   “恩。”五福晋懒懒地应了一声,“四福晋家的大格格想开一间小买卖,我去教教她。”   这事五阿哥已经知道了,他也是听侧福晋说的。   “咱们家也有格格,你怎么不教教她们做生意?跑到四阿哥家里,舍近求远。”   五福晋顿了一下,回头骂道:“你又听了哪个搅家精的话了?我很闲吗?你以为我闲出屁来,所以好为人师吗?每次我去找四嫂,人家的大格格都来给我请安。我过生日,大格格会亲手给我准备礼物。   你再看看你的女儿,晨昏定省做到了吗?送我的生日礼物都是婆子丫鬟的针线,她们打发谁呢?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跟你一个德行!”   五阿哥有点委屈,怎么又扯上他了?   五福晋卸了首饰,洗了脸,抓起毛巾随便抹干净脸上的水。   “你还留这干什么?还不走?”   五福晋还没生孩子,这些年过得非常恣意畅快,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卸了妆,皮肤也是水当当的。   五阿哥有些馋,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留下。   所以他只能哼哼唧唧,“我多坐一会儿碍你什么了?”   五福晋扔了毛巾冷笑,“我可不是刚进宫时候的我了!你的小心思,我一清二楚!你是看我银子多了,占不到我的嫁妆,心里急了吧!呵,我告诉你,我的钱,我自己会花。   当败家子多容易啊!即便我生了孩子,这些银子我也要在趁早花完,谁也别想继承我的财产!”   五阿哥怒道:“你说话也太难听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管你是什么意思?赶紧滚!我要睡觉!” 第139章   早些年五阿哥瞧不上五福晋, 这么多年过去了,五福晋变了,五阿哥也变了。   现在五阿哥察觉到了五福晋的魅力, 可惜五福晋又瞧不上他了, 这就叫天道好轮回。   五福晋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渴望被爱的小女孩了, 五阿哥的回心转意她不稀罕。她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轻薄人, 五阿哥想重修旧好, 那是做梦!   五福晋和五阿哥的事情暂且不提, 淑婉接下来的日子却忙得很。   大格格选好了铺面, 又选好了作坊,准备招人开店,淑婉作为长辈得提点着她。   “你做这个玩具生意, 无非是以玩具种类繁多做为卖点。但是有几点你要注意, 第一,玩具制作简单,很容易被其他铺子模仿,就是凝妆阁也有人仿的, 这是常有的事。   第二,玩具大部分是给小孩子用的, 所以你要分出年龄段, 有些玩具小孩子不能玩,吃进嘴里可不是玩的。   第三,制作的材料一定要好,我不是让你把材料都用紫檀黄花梨, 只是你要保证, 这些材料对小孩子来说都是安全无害的。”   大格格连连点头, “是, 额娘,我都记下了。”   淑婉笑道:“我这样讲,你可能还是不太理解,等你的铺子开起来了,你就懂我的意思了。”   大格格点头微笑,“额娘说的是,这应该就是纸上得来终觉浅。”   “差不多吧!”   正在这时,春儿拿着拜帖走了过来。   “福晋,十三福晋递了拜帖,说明日想登门拜访,不知道方不方便。”   淑婉和十三福晋关系平平,两人年龄差有点大,而且一个住在宫里,一个住在宫外,平时很少有交集。   只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要好,淑婉可以推别人的帖子,却不能不给十三福晋面子。   她连忙说道:“我这里当然方便,送帖子的人走了没有?你快去告诉送帖子的人,就说我这里随时有时间。”   淑婉又对大格格说道:“明天我招待你十三婶婶,你来安排酒席。”   大格格连忙答应下来,“额娘放心,我回去就查查十三婶婶有什么忌口的。”   春儿出去打发送帖子的人,淑婉揪着帕子,心里觉得奇怪。   “你十三婶婶住在宫里,进出宫门很不方便,她怎么突然要来拜访我?难道出什么事了?”   大格格噗嗤一声笑了,淑婉挑眉,“你笑什么?”   大格格笑道:“额娘忘了吗?十三婶婶已经搬出宫了,只是还没摆酒请客。前些日子十三婶婶搬家,您还送礼来着,礼单还是我写的呢!”   淑婉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嗨呀,你瞧我,自从怀孕生了乖宝,我这记性都变差了!想当年,我记性可好了,隔了好几年的账本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格格劝道:“额娘怀孕生子太辛苦,您好好修养一阵子就能恢复过来了。您还有我呢!我会帮额娘记事情的。”   淑婉揉了揉大格格的小脸,“唉,还是我们大格格贴心。”   第二天,十三福晋应约而来,淑婉热情地招待了她。   十三福晋见到淑婉便笑道:“四嫂,现在我们也出宫了,以后我就能跟嫂子多亲近了。”   淑婉笑道:“正是这个道理,以前你们住在宫里,想见你一面都难。”   说话间,淑婉迎着十三福晋进了正厅。   十三福晋在宫里的日子说不上好过,也说不上难过。她和十三阿哥没有母妃照拂,事事都得靠自己。夫妻二人还得照应着住在后宫的两位妹妹。   十三阿哥只是个光头阿哥,虽然得宠,但没有出宫建府,没有多少私房钱,也没有太多进项。皇上喜欢他,不舍得让他早早出宫建府,一直留着他,财务方面有点捉襟见肘。   十三福晋笑道:“皇恩浩荡,出宫建府了,皇上赏了分家银子,还下了圣旨,头几年的吃穿用度都是皇上给。”   淑婉都有些羡慕了,“真好!我们家当时只有第一年皇上管吃喝,第二年就什么都不管了。”   十三福晋说话好听极了,“四哥四嫂一看就是稳重的人,你们出宫皇阿玛再放心不过。我和十三阿哥就差得远了,我们年轻不稳重,皇上总不能放心。”   淑婉矜持地笑着,心里发着牢骚。如果皇上肯给银子,她也愿意不稳重。   寒暄完了,十三福晋进入正题。   “我刚出宫,宫外不是很熟悉。马上就要摆酒办乔迁宴了,我想请四嫂帮帮忙,给我出出主意。十三阿哥也总说,四嫂办事最稳妥,我办事糊涂,若有不懂的,他让我来问四嫂,这总是没错的。”   十三福晋拿出自己的菜单和座位表,请淑婉帮着掌掌眼。   十三阿哥跟四阿哥要好,这么点小忙,淑婉肯定是要帮的。   她翻看着菜单,帮十三福晋改了两道菜,又捡着自己知道的几个人,告诉十三福晋他们的喜好。   “这个座次表是很稳妥的,没有什么要改的。”   十三福晋又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客人们更衣怎么安排,客人们带来的小孩子由谁招待,戏班子请哪家比较好。   淑婉一一答了,两人商量完正事又开始闲话家常。   十三福晋一边饮茶一边说道:“十公主的婚期就在下半年,我办完乔迁宴,也该张罗十公主的事了。”   淑婉震惊,“啊?十公主的婚期是今年下半年?”   十三福晋比淑婉还震惊,“四嫂不知道吗?”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有人通知四嫂的啊!   淑婉扶额,她回想过去,希望能从记忆中找到十公主即将嫁人的通知或者告示。   十三福晋叹道:“去年八公主出嫁,当时四嫂怀着身孕,不方便送亲,所以添了许多陪嫁。当时嫂子还说呢,转眼间八公主嫁人了,十公主的婚期也定下了,日子过得真快,你还总当她们是小孩子呢!”   淑婉这回想起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唉,我这记性越来越差,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   十三福晋笑道:“听说生了孩子都是这样的,过两年就好了。”   淑婉笑道:“多亏你提醒,我这边也该准备添妆的东西了。皇上关心公主们,嫁妆里什么都有。可是咱们送的,是你我的心意,不能因为皇上陪嫁多,咱们就不管了。”   十三福晋连连点头,“四嫂说的对极了!唉,想想八公主和十公主也是可怜,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回来一趟多难啊!娘家离得这么远,受了委屈都不知道跟谁说。咱们只能多送点东西,给她们留个念想。”   十三福晋又笑道:“再过一个月,皇上又要巡幸塞外了。这一次十三阿哥还是随行伴驾。他还说呢,若是十公主六月到八月出嫁就好了,他可以直接送过去。”   淑婉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脸上的笑意就没了。   “今年……是康熙四十七年吧?”淑婉皱眉问道。   十三福晋觉得奇怪,四嫂怀孕生子,把时间都错乱了吗?怎么连今年是哪一年都不记得了?情况这么严重,该请个太医来看看了吧!   十三福晋心里觉得奇怪,嘴上还是乖乖答道:“是呢!就是康熙四十七年。”   淑婉猛然记起来,如果不出意外,那么今年就是一废太子的时候了。   这些年她只关心着府里的一亩三分地,再加上这两年生孩子,实在没精力,也顾不上别的。她粗心大意,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一废太子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就是在皇上巡幸塞外的时候发生的。   淑婉想做个预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她总不能说自己料事如神吧!   这一次出巡,四阿哥不在随行的队伍里,这让淑婉稍微安心了些。但十三阿哥是四阿哥的盟友,淑婉怎么着也得提醒他一下。   抠着手指想了半天,淑婉屏退左右。十三福晋明白她有话要说,也找个由头,让下人们出去。   刚刚淑婉问过了年份就沉思不语,十三福晋心中惴惴,猜不到淑婉在想什么。现在淑婉要跟她说私密话,十三福晋立刻打点起精神。   “嫂子,可是有什么大事?”   淑婉干笑道:“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我怕说了,你和十三弟当我发癔症,不说吧,我心里又放不下!”   十三福晋忙道:“嫂子不论说什么都是为了我们好,我和十三阿哥都会放在心上。”   淑婉犹豫着,她看了十三福晋两眼,一副牺牲很多的样子,咬了咬牙才开口。   “若是换做别人,我绝不会开口,但我们就像嫡亲的兄弟,即便我被你们当做疯子,这些话我也要说出来。”   淑婉拉着十三福晋,让她附耳过来。   “刚刚你说十三阿哥要陪皇上出行,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感觉。”   听了这话,十三福晋心里也跟着咯噔。她也是有些迷信的,像出行这种事,大家都喜欢在出门前讨个好兆头,心里咯噔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论是身体有问题,还是有不好的预感,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淑婉问道:“平时,十三阿哥会不会跟你讲朝堂的事情?”   十三福晋点点头,“会讲一些,十三阿哥会念叨念叨太子……还有其他皇子的事,别的就不会说了。”   知道十三福晋知道一些朝堂的局势,淑婉跟她聊天就更容易了。   她说道:“都说伴君如伴虎,十三弟这些年陪在皇上身边也不容易。这一次出行,还有直郡王和太子,他们二位都不是好相与的。”   十三福晋附和道:“可不是嘛!四嫂这话说得对极了!外人只看到十三阿哥风光,不知道他伴驾的时候,也提着心呢!”   淑婉叹道:“弟妹别嫌我说话晦气,我刚刚心里不舒服,总觉得这次出行不大好。十三弟出门在外,要事事小心。在皇上和太子面前,有些话不能说,不当说,千万别仗着一腔热血,就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十三福晋连连点头,“嫂子这话说的很是,十三阿哥好出头,有时候爱冲动,说出一些不过脑子的话。”   淑婉又道:“在圣上面前如何应答,我想十三弟比咱们内宅妇人清楚,我就不多啰嗦了。除此以外,我听说今年北方雨水多。这雨水大,就容易发洪水。即便没有洪水,暴雨会使水质变差,喝了容易生病。十三弟出发的时候,你让他带着些药,不论是治什么的药,都带上一些,最好再带一个大夫。”   十三福晋连连点头,“嫂子说的有道理,我记下了,回头就聘一个大夫让十三阿哥带上。虽说队伍里有太医,但还是自己带着大夫更方便。”   淑婉最后说道:“我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了。至于别的,弟妹再跟十三弟商量商量。说实话,弟妹不嫌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十三福晋笑道:“我怎么会嫌嫂子,嫂子说这些都是为我好。”   因为淑婉突如其来的一咯噔,十三福晋没有久留,吃过饭就回家去了。   晚上十三阿哥回来,十三福晋忙不迭地把淑婉的话讲给他听。   “其实,我是有些嫌四嫂说话晦气的,但她每句话都是为我好,我也不好意思埋怨她了。咱们就费点事,多做些准备,就当买个心安了。”   十三阿哥笑道:“你们女人啊!就是小心眼!四嫂一句话罢了,你蝎蝎螫螫,搞得兴师动众的,让人知道了笑话。”   十三福晋喊冤枉,“我哪里蝎蝎螫螫了!”   “我跟着皇阿玛出行那么多次,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还用你嘱咐?再说了,出巡的队伍里有太医,我自己带个大夫,像什么话?好像我信不过太医似的!”   十三福晋有些不高兴,“是!您是走南闯北过的好汉,我一个深闺妇人,见识浅薄,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事。可是你听我一句又能怎样?不过是让你谨言慎行,带一个大夫,带一点药材,只这三件事,难道是在害你吗?”   十三阿哥倔的很,偏不听十三福晋指派,气得十三福晋一晚上没跟他说话。   第二天,四阿哥亲自上门,顺便把自己府里的大夫送来了。   十三阿哥看见那个瘦成干的老大夫,心里直呼可怜。这大老远的,大夫跟着他跑到塞外,这细细瘦瘦的小身子骨能受得住吗?   十三福晋准备了酒菜,她听说四阿哥还送了大夫过来,心里更是高兴。   她偷偷对十三阿哥说道:“你瞧瞧,四哥已经把大夫送来了,我不信你不带他!”   紧接着他又抱怨道:“你看看人家四嫂,人家说话四哥就听,你再看看你,我嘴皮子磨破了,你也要跟我对着来。你天天夸四哥这里好,那里好,人家听媳妇话,你怎么不学学?”   十三阿哥把福晋赶回去,让她赶紧回去吃饭。   等他回到正厅,忍不住跟四阿哥抱怨。   “四哥,你也太听四嫂的了!四嫂心里难受一下,她说的话你就全信了,难道四嫂是天桥底下摆摊的算命先生?四嫂心里咯噔,你该让太医给她诊脉,不该让我带着一个麻杆大夫。”   四阿哥皱眉,“休要胡言乱语,你给我坐下!”   十三阿哥撇撇嘴,乖乖坐下给四阿哥斟酒。   四阿哥喝干杯中酒,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你四嫂每次怀孕都不平稳,这一次倒是奇怪,不论是怀孕还是生产,都平稳的很。但是昨天你四嫂说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就在想,是不是这个不平稳,往后挪了?”   十三阿哥嘀咕道:“哪有那么玄乎?”   四阿哥冷笑,“你啊!总是在不该倔的时候倔!你不想听玄乎的,那咱们就好好讲讲道理。早些年,皇阿玛都是带着适龄皇子去江南,去塞外。为什么近些年他总要带上几个成年皇子?尤其是直郡王和太子!”   十三阿哥放低了声音,“这还用说,因为直郡王对太子虎视眈眈,太子心里也急,他现在不仅仅想监国。这二位放在京城,皇上不能放心,只能带在身边了。”   四阿哥又问:“你再看太子这些年的作为,心里有什么感觉?”   十三阿哥摇了摇头,叹息着评价了一句,“越发不像样子!”   四阿哥自己给自己斟酒,又饮了一杯。   “你觉得,太子还能做几年太子?”   十三阿哥左右乱看,“四哥,这话不能乱说。”   四阿哥叹道:“这种事确实不能乱说,但迟早都会发生的。皇上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不会一直忍着太子。也许是今年,也许是明年,也许发生在京城,也许发生在塞外、江南,但总会发生的。”   十三阿哥抓起酒壶猛灌了几口。   “那我……”   四阿哥劝道:“你小心点,带上大夫,带上药,说话做事小心些。皇上还爱带你出去,即便这次能顺利,也许下次就不会了。”   十三阿哥还是带上了麻杆大夫,行李中还带了许多药品。   这一举动遭到了大阿哥的嘲笑,跟着皇上还能差了这些东西?十三阿哥带这些实在有些多余,亏他跟着皇上出行了许多次。   皇上听说了十三阿哥的事迹,特意把他叫到前面来问。   十三阿哥无奈苦笑,他拿出早就编好的借口。   “皇阿玛见谅,我出门前,福晋在街上看到一个算命先生。那算命的说,我将要出行,别的倒还顺利,只是一定要带上医药,如此才可保平安。福晋信了,一定要让我带上大夫,药材也装了半车。   我拗不过她,只能把药材带上。她又跑到四哥府里,把他们府里的大夫借了出来。人已经请来了,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带着了。”   皇上哈哈大笑,“你跟你四哥倒是很像,都是疼媳妇的人。这样也好,夫妻和睦,家庭就和睦,你在外面做事心里也踏实。”   皇上夸了十三阿哥一句,对他自带医药的事情也不在意。皇上都开口了,别人也不好取笑了。   因为四阿哥的那番话,十三阿哥在避暑山庄里每天都提着心,颇有些惊弓之鸟的意思。   他表面上装的好,别人倒没有看出他心里的焦虑。只有大夫看出他的神思不属,隔三差五就给他煮安神汤。   十三阿哥在塞外不安稳,淑婉和四阿哥在京城里也跟着担心。   四阿哥倒还好,他对塞外的担心,都是基于自己的推断。淑婉就不一样了,她有八成的把握,现在就是在等另一只靴子落地。   六月七月都平稳的过去了,八月皇上带人去木兰围场,没过多久就传来太子被废的消息,同时还传来十三阿哥被皇上关起来的消息。   听见这两个消息,四阿哥是一时欢喜一时忧心,一颗心冷热两重天,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四阿哥得了消息在正房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念叨着怎么会这样?一会儿念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两个问题淑婉没办法回答,她现在等到了靴子落地,有一种心落到实地的感觉。   四阿哥叹道:“十三弟怎么会被关起来?这着实不该,我明明已经提醒过他了!”   紧接着他眼眸灿亮地看着淑婉,“太子被废,我也该准备起来了。之前五妹妹提醒,我就跟隆科多联系上了,现在也该动一动这个人脉了。”   淑婉忙道:“可别!千万别!我的爷,现在不能动,你如果想要将来有好前程,你今年明年最好老实点。”   “这怎么说?你不是也支持我的吗?”   淑婉:“我是支持你!但你得看看时机!你将心比心,想象一下假如你是皇上,此刻你心里是什么感受?儿子那么多,贴心的没几个,甚至可以说没有贴心的。   太子被废,皇上最伤心。一是父子之情破裂,二是再选太子艰难。   你想想,在皇上最伤心的时候,放眼望去,儿子们都在争皇位,没有人关心他,皇上怕是要哇的一声哭出来。”   四阿哥叹了口气,“确实,此时此刻,我也想着争权夺利,没有顾忌皇阿玛,这确实是我不孝。”   淑婉说道:“你怎么是不孝呢?你这叫有梦想就了不起!”   四阿哥:……谢谢你的夸奖。 第140章   淑婉真的很会说话, 别人争皇位就是不孝,四阿哥争皇位就是有梦想了不起,非常的双标。   四阿哥摇头失笑, 他心里明白, 淑婉向着他,所以不论他做什么, 在淑婉眼里都是好的。   淑婉起身泡了一壶浓茶,太子被废, 四阿哥心情激荡,今晚是不必睡了。   泡好茶, 淑婉给四阿哥倒了一碗。   四阿哥不禁叹道:“我还是定力不够啊!现在我心潮起伏, 脑子很乱,根本静不下心想对策。”   淑婉安慰道:“静不下心才是正常人, 你不要为难自己, 想不出对策就不要想。皇上太子在塞外,现在出发到京城最短也要三五天的时间,今晚你的心潮随便起伏,不会耽误大事。”   太子被废,四阿哥突然之间乱了分寸, 这也能够理解。   太子之位就像一块香气扑鼻的大蛋糕, 大家都爱吃。但皇上说了,你们当中只有二皇子能吃,你们只能看着, 还得跪在地上, 心悦诚服, 恭恭敬敬地看着, 这谁能受得了?   如果坐上太子之位的皇子能偷偷吃, 不要表现出高傲的样子,大家还能接受。可是太子一边吃着,一边轻蔑地看着别人,其他皇子更受不了了。   现在太子被废了,香喷喷的蛋糕又摆在眼前,这些个年长的皇子有一个算一个,心里都会有些想法。   淑婉说道:“太子被废,咱们只知道个大概,不了解细情。阿哥要不要派人去塞外打听打听?最重要的是问问十三阿哥的情况!十三弟跟你好一场,他现在落难了,你总得帮他一把。”   四阿哥连连点头,“这话很是,搞清楚十三弟的情况比较要紧。”   他笑着对淑婉说道:“前些日子你神思不属,你担心老十三,好像他是你亲弟弟一样。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又不担心了?”   “我之前担心发生坏事,所以日日提心吊胆。现在我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未知的才可怕,已经知道的事情,我们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四阿哥叹道:“唉,我的心性,不如你啊!”   淑婉有些脸红,她倒不是心性好,只是占了‘未卜先知’的便宜。   四阿哥思绪混乱,心里千头万绪,不知道接下来从哪里开始比较好。淑婉任由他胡思乱想,夫妻俩枯坐一夜。第二日,天刚刚蒙蒙亮,四阿哥就去了前院,找幕僚商量事情。   淑婉梳洗换衣,打点好自己,跟孩子们一起用早饭。四阿哥留在前面,跟幕僚一起吃。   除了刚学会爬的乖宝,康宝小宝和大格格都知道了太子被废的消息。   康宝担心地问道:“额娘,太子被废,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家?”   淑婉给他夹了点菜,“太子是太子,咱们是咱们,不相干的。”   康宝叹了口气,他不是小孩子了,太子被废关系到整个朝廷,肯定会波及到他们家的。   小宝比较担心皇上,“皇上会不会很伤心?皇上没事吧?”   淑婉心情有些复杂,小宝讨长辈喜欢也是有缘由的,他对长辈们的关心是真诚的。   “塞外的消息我们也不太清楚,但皇上……大约很伤心吧!”   小宝扁着嘴,似乎在同情皇上。   淑婉残忍地说道:“这才哪到哪,将来还有更伤心的事呢!”   小宝嘴巴扁的更长了,他嫌淑婉说话难听。   大格格看了看两位弟弟,“额娘,到了这种时候,我的玩具铺子就别开了,免得让人注意到了,给府里惹祸。”   淑婉想了想说道:“不相干的!太子被废了,日子总得照常过。太子这事啊,我估摸着到了明年也平息不下去!你的玩具铺子还按照原定的日子开张,只是……不要宴请宾客,也别放炮仗。到了原定的日子,直接开门做买卖。有人买就卖货,没人买铺子就在那放着。”   大格格还是怕,“这样不好吧!万一落到有心人的眼里。”   淑婉摇头叹道:“在有心人眼里,你处处妥帖,他们也能找到错处。你若不放心,等你阿玛闲下来了,你问问他,看他是什么意思。”   大格格答应下来,低下头继续吃饭。   早膳还没用完,春儿就慌慌张张进来禀报,说十三福晋来了。   淑婉擦了擦嘴,放下筷子立刻迎了出去。   十三福晋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裳,头上只戴了一支金簪和一支步摇。她眼底青黑,满脸慌乱,看样子也是一夜未睡。   淑婉带着她进了正厅,十三福晋刚进屋,还不等坐下就开始哭。   “四嫂,我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过来求你。求四嫂跟四哥好好说说,救救我家阿哥吧!”   淑婉忙扶住她的胳膊,“别哭别哭!我们家爷已经派人去打听十三弟的消息了,等弄清事情的缘由,等皇上回到京城,咱们肯定能想出办法救人。”   有了淑婉这句话,十三福晋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心里登时好受许多。   她倚靠着淑婉,又哭了一会儿,把心里的忧惧都发泄出去,她才停下哭声。   十三福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不好意思地冲淑婉笑笑。   “让四嫂见笑了,我年轻,没经历过这些,一时失了分寸,请四嫂见谅。”   淑婉扶着她坐下,“我哪敢笑话你?我长这么大,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十三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和你四哥也一夜没睡。”   听见这话,十三福晋立刻把淑婉当做了知音,她捏着帕子又想哭了。   “四嫂啊!你和四哥在一起,还能说说话,商量一下。我在府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快怕死了。那些个格格不当事,十三阿哥是府里的顶梁柱,他被皇上厌弃,我们一家老小怎么办呢?”   说到这里,十三福晋捂着脸,忍不住轻声呜咽。   “昨夜,我在府里哭了一宿。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我立刻命人套车,过来请四哥四嫂帮忙。我怕带着府里标志的马车太扎眼,在府里找了一辆青绸小马车,从后门出来的。”   淑婉劝道:“你能出来,府外没有官兵看守,我想事情应该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你先定下心来,即便心里发慌,你也要做出稳重的样子。只有你稳住了,你们府里上下才稳得住。”   十三福晋连连点头,“多谢四嫂教我。”   淑婉听说她一大清早就出发了,想她应该还没吃早饭。她命人准备饭菜,让十三福晋吃点东西。   十三福晋苦笑,“多谢四嫂好意,只是我吃不下。”   淑婉不赞同地说道:“我刚说什么来着?你要稳得住!不吃饭,熬坏了身子,你还怎么主持中馈?总不能十三阿哥回来了,你又倒下了。   咱们不知道十三阿哥在塞外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只是我想着,肯定不像家里一样舒坦。他不在家,你得替他扛住事!等他回来了,你还得照顾他啊!”   想象着十三阿哥吃的苦,十三福晋又流了两滴泪。   春儿等人把饭菜摆上,淑婉陪着十三福晋,又吃了点东西。   用过了早膳,淑婉命人打水过来,请十三福晋洗脸重新装扮。   淑婉劝道:“现在,对你来说有两件事要抓紧做。第一件就是安顿好府里,不能让府里的人失了分寸。现在外面已经乱了,你家里可不能再出乱子。第二件就是请罪,你进宫一趟,到太后那里替十三阿哥请罪。”   十三福晋洗去泪痕,擦干净脸,春儿替她上妆。   十三福晋问道:“四嫂,到了太后那里,我该怎么说呢?”   淑婉想了想,“我们不知道十三弟到底犯了什么错,但皇上说他不对,他就是不对。你到了太后面前,只管代替十三弟认错。太后顶多训斥几句,这点你不需要担心,但赔罪的态度,一定要诚恳。”   十三福晋代夫认罪,不是为了取得太后原谅,而是做给皇上看的。   不管十三福晋积极认罪的态度能不能打动皇上,但只要有一线机会,就值得十三福晋试一试。   十三福晋在婆家没有长辈指导,现在有淑婉肯帮她出主意,她自然是感恩戴德,淑婉说什么她都答应下来。   春儿给十三福晋上好妆,请十三福晋照镜子看一看。   春儿说道:“十三福晋请看,奴才只薄薄的涂了一层粉,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   十三福晋接过镜子仔细打量,对这个妆容满意极了。   脸上的粉有些浮,能让人看出她有扑粉遮挡自己脸上的憔悴。但黑眼圈根本没遮住,眼圈也是红的,越发让人觉得可怜。   口脂薄薄的涂了一层淡粉色,勉强盖住唇上的死皮和唇纹。   作为一个体面的福晋,进宫面见太后必须穿好看的衣裳,精心打扮,不能在太后面前失礼。   但顶着漂亮的妆容去赔罪,就显得不合时宜了。这样的装扮刚刚好,显得她既不失礼,又能表现出她对丈夫的忧心。   十三福晋起身,给淑婉郑重行礼,谢过淑婉的指点。   淑婉忙道:“我们这样的关系,说谢就太生分了。”   十三福晋含着眼泪,感动地点点头。她吸吸鼻子,跟淑婉告辞。   “嫂子忙吧!我先回府一趟,然后就往宫里递牌子,跟太后请罪!”   十三福晋前脚刚走,后脚五公主就到了。   她见到淑婉,紧紧握住嫂子的手。   “嫂子,太子被废,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淑婉屏退左右,屋里只剩下姑嫂二人。   “这么严重的事情,我想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   五公主眼睛闪闪亮亮,像是要迸发出火星。   “四嫂,这里没有别人,咱们姑嫂敞开了说话。我觉得,四哥的机会来了!”   即便屋里没有别人,即便五公主说话的声音很小,淑婉还是往四周看了看。   “这话可不能浑说!”   五公主笑道:“嫂子也太小心了!嫂子只看现在,能夺太子之位的有几人?大哥鲁莽霸道;三贝勒是个墙头草,随风倒;五贝勒是个憨厚人,没有野心;七哥腿脚不好。   老八嘛!哼,他只一味地邀买人心,自己府里的事情都理不清楚。老九老十更不必说,都是老八的跟屁虫。   剩下的那些,要么年纪太小,年纪大点的,不像几位年长皇子根基深厚,都不足为惧。   我四哥样样都好,他又是个实心实意干大事的人。若论身份,我哥也算半个嫡子呢!四嫂,我这也不算痴心妄想吧!”   五公主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立刻举手投票,支持自己的四哥。   “太子之位不能一直空闲着,等皇阿玛从塞外回来,禀告天地祖宗,我想也该选新太子了!四嫂,咱们现在就该商量大事了,再晚一些就来不及了!”   五公主看了看左右,“四哥呢?这大清早的,他去哪儿了?”   “你四哥在书房呢!”淑婉摇头轻叹,“好妹子,你太心急了。”   “我心急?”五公主笑道,“不是我心急,是嫂子太慢了。我跟你说不明白,我要跟四哥说!”   淑婉万万没想到,太子被废黜,五公主表现得比皇子们还着急。   淑婉劝道:“好妹妹,如果你真的为你四哥好,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在皇上面前,不要说半句关系到朝政的话。”   五公主不以为然,“嫂子平时胆子挺大的,怎么现在胆子变小了?”   五公主现在比四阿哥还上头,淑婉看她这副肾上腺素飙升的样子,觉得她可以去参加冬奥会了。   “五公主,你是公主,你可以打额驸,逼疯他,这都没问题,因为你跟额驸的事情是家事,皇上当然要向着自己的女儿。   但关系到朝政,你就不能开口了,你是外嫁女,皇上只能接受你对他的关心,不能容许你插手朝政。皇上尤其爱读史书,唐朝公主干政的例子在书上写着呢!在朝政的事上,皇上是防着你的。”   不仅仅是现在,将来即便是四阿哥上位,他也不能容许五公主干预朝政。现在没有利益纠葛,他们兄妹情深,一旦五公主有夺权的苗头,四阿哥第一个不容她。   这一句话就让五公主泄了气,她明白淑婉的未尽之意,心里很不好受。   “哼,就因为我是女子……”   淑婉劝道:“也许将来有一天,女子也可以当官,不过那是将来了。我知道我说话有些难听,我心里明白妹妹的好意,只希望妹妹不要嫌我。”   五公主叹道:“我嫌谁也不会嫌嫂子。”   五公主一直很感谢淑婉为她做的事,她不是不懂感恩的人。而且宫里宫外,没有人比淑婉更懂她,连她亲生额娘有时候都不理解她。   如果她因为淑婉一句劝诫就跟淑婉生分了,那她成什么人了。   淑婉严厉地警告一下,接着又给了个甜枣。   “我说一句不害臊的话,我也觉得你四哥最好,最适合那个位置。”   五公主看着她促狭地笑,搞得淑婉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咱们的想法终究是咱们想的,到底该如何,还是得看皇上的意思。你是为了你四哥好,想帮他出力,我都明白,但现在还不是出力的时候,你也得保全自己,不要一味地硬冲。你且安安静静的,看看那些跳得欢的,半年以后是什么光景。”   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何其艰难。   就是在府里,有个肥差空出来,那些个下人还要争个头破血流,这可是天下之主,谁能冷静?   五公主有些野心,但也仅限于想给孩子铺路,想争一争佟佳氏的家产人脉,别的事情她还不敢想呢!就是这样,她都激动地不能自已,那些身处漩涡的人,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呢!   五公主听了淑婉的劝,回到家里关起门来过日子。   皇上已经启程回京,京城里就像碧波无痕的海面,表面上安静祥和,底下暗潮汹涌。   不说别人,隔壁八阿哥府里这些日子总有人进进出出,一个个马车低调极了,看不出来的是什么人。   过了五天左右,皇上銮驾回京了,四阿哥等留在京城的皇子一起到城外迎接。   皇上回到宫里,没有去休息,直接见了他们。   皇上见了这些皇子,没有温情地叙话,只有严厉的警告。   皇上说了,所有阿哥中,如果有钻营想做皇太子的,便是窃国,法理不容。   众皇子听了这话,心里一个机灵。   四阿哥回到府里,他脱了外袍,后背都是湿的。   淑婉接过他的衣裳,叹了口气,“天气渐渐凉了,你怎么还出这么多汗?”   四阿哥叹道:“这不是热的,是吓的,是激动的!”   四阿哥觉得,所有皇子应该都是一样的想法。先是害怕,然后是激动。   怕是因为习惯性畏惧皇上的威严,激动是因为他们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原来太子真的完了,原来他们的机会真的来了!   四阿哥叹道:“你是没看见,老十四找着机会往老八身边凑,他出宫不方便,想跟老八亲近也没机会。他那副抓耳挠腮的样子,看着让人生气!”   淑婉把衣服收起来,让春儿拿出去。四阿哥简单擦擦身子,淑婉给他递毛巾,递衣服。   “十四阿哥不傻,他不是非要巴结着老八,他是觉得老八赢面大。等老八出事了,我想跑得最快的就是他了。”淑婉又问,“皇上都跟你们说什么了?”   “皇上警告我们不要惦记太子的位置,谁惦记就是窃国。皇上还派我和大阿哥看守太子……”   四阿哥叹了口气,“这活不好干啊!”   淑婉也跟着叹气,“都说做太子好,这还没开始筹谋,就这般提心吊胆,将来可怎么办?”   四阿哥笑话她,“你提心吊胆?算了吧!自从太子出事后,除了消息传来的第一晚,你哪一个晚上不是睡得香喷喷。”   淑婉脸红了,“我没睡!我睡得很不安稳!”   “都打呼噜了!”   淑婉大声反驳道:“胡说!像我这种漂亮的小仙女是不会打呼噜的!”   四阿哥上下打量她,“漂亮是有点漂亮,不打呼是不可能的!”   淑婉脸上更红了,“你没有证据!”   “下次你打呼,我把春儿她们叫来,让她们做个见证。”   淑婉扑过去捂住四阿哥的嘴,“不许叫别人进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四阿哥笑着搂住她,“哦,这样拦着我,你肯定知道你打呼吧!”   淑婉推开他,“别说这个了!这种时候,我们抓紧时间说点正事!”   淑婉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这……看管太子,你打算怎么看呢?”   四阿哥不再跟她玩闹,心里也在发愁这事。   “我毕竟跟过太子,翻脸无情可不好。但是也不能太和软了,不然皇上不高兴。”   四阿哥跟淑婉讲起了太子被废的起因经过,“太子这些年行事越发不像样,皇上训斥,换掉他身边的人,不管怎么指点,他都不改。这些也罢了,但太子这么大了,皇上总担心他谋反。   这次出巡也是这样,最开始还好,后来十八阿哥病了,皇上担心极了,所有阿哥都去探病,只有太子毫无担心的神色,皇阿玛心里恼恨他不顾兄弟之情,所以骂了几句。   结果太子居然顶嘴,皇上当然更生气了。这件事情过去后,太子经常去皇阿玛帐篷那里窥探,皇阿玛心中忧惧。   太子作了这么多年,耗尽了皇阿玛对他的感情。皇上一怒之下,直接废了太子。”   淑婉皱眉,“十八阿哥病了?他怎么样了?”   “据说病得很重,但渐渐好转了,这次皇上回来,留他在避暑山庄养病,等病好了再回来。”   淑婉点点头,“我想,皇上不是为了十八阿哥废了太子,十八阿哥再得宠,也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让皇上不顾朝堂。应该是太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让皇上太失望了,再加上他窥探皇上,皇上恐怕是以为他要谋反,所以急急忙忙把他拿下,在塞外就处置了他。”   四阿哥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淑婉问道:“十三阿哥呢?他是因为什么关起来?”   四阿哥叹气,“他?他被关押实在有些冤枉。” 第141章   十三阿哥无辜被关,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十八阿哥生病后,十三阿哥第一时间去探望,非常友爱兄弟。后来十八阿哥的病越来越重, 皇上忧心不已,十三阿哥守在皇上身边百般安慰, 还把自己随身的大夫送过来和太医们一起会诊。   到了这里,一切都还好。   紧接着, 太子就和皇上吵起来了。皇上斥责太子不爱护兄弟, 太子觉得皇上故意找茬骂他。   父子俩吵得很凶, 把之前的旧账都翻出来了。   像十五阿哥等年纪小的皇子们不敢插嘴,大阿哥帮着皇上说太子的不是。   太子本来就跟他不对付,他痛骂大阿哥是走狗。   没有人打圆场,十三阿哥只能出面和稀泥。   他先劝皇上息怒, 又劝大阿哥不要再说了, 还不等他劝太子, 皇上不高兴了。   皇上认为十三阿哥偏向太子,分明是太子不对, 十三阿哥为什么不先拦着太子, 反而来拦着他和大阿哥?   太子责骂大阿哥是走狗,可见他心里没有半分兄弟之情,如此无情之人, 将来登上皇位, 他会如何对待其他皇子?   皇上觉得十三阿哥简直不辨是非, 不知好赖, 很是可恨!   就因为这个原因, 可怜的十三阿哥被皇上狠狠骂了一通, 将他关在屋里, 让他反省。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过了些日子,皇上把十三阿哥放出来了。   十三阿哥第一件事就是去请罪,走到皇上帐篷外面,十三阿哥又踌躇起来。   当时四嫂心中有种不想的预感,觉得此次巡行塞外会出事,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自家福晋和四哥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劝他做事之前深思熟虑,在皇上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   当时皇上与太子争吵,他忘了四哥和自家福晋的叮嘱,这才落得禁足反思的下场。现在他要来请罪,很应该更仔细小心一些,不可轻忽怠慢。   十三阿哥在皇上住处外面来回踱步,心里斟酌着请罪的话。   有侍卫看不过去,过来好心提醒他。   “十三阿哥,容奴才多嘴,近几日皇上心情欠佳,您别在这晃了,还是先回去吧!”   十三阿哥说道:“我知道皇上心情不好,前几日我犯了错,今日皇上放我出来,我自然要过来请罪。若是晚了,皇上岂不是更不高兴?”   他谢过侍卫好意,整理整理衣裳,他刚要请人通报,大阿哥急匆匆赶来,把他捆了起来。   不等十三阿哥喊冤枉,大阿哥先堵了他的嘴。紧接着皇上控制住太子,将他废黜。   这个时候皇上正在气头上,也是疑心最重的时候,哪有心情听十三阿哥辩驳,把他当做太子同伙,直接关押起来。   四阿哥叹道:“老十三这是无妄之灾啊!”   淑婉叹道:“这事闹得!感情十三弟出发之前,咱们说的话半点用处都没有!他被皇上当做太子同党抓起来,你怎么救他呢?我怕你也受了连累!即便将来皇上放他出来了,他的前途怎么办呢?   本来皇上最喜欢他,不论去哪儿都带着他。如果他以后没了前程,一个大男人每天呆在府里,那还不得呆傻了!”   四阿哥心有戚戚,“我也担心这个。不过……幸好你当时心里不安,给十三弟提了个醒,不然恐怕事情更糟。”   “这话怎么说?”   四阿哥说道:“十三弟身上很有些不合时宜的义气,我听说皇上废黜太子的时候,说了很多气话,非常难听。如果十三弟没有在外面晃荡,如果皇上废黜太子的时候,他的嘴没被堵上,他肯定会说一些惹皇上生气的话。   唉,现在这样倒还好。十三弟没有不敬皇阿玛的意思,这是个误会,总能找到证据解开误会。”   淑婉笑道:“我听你的意思,你的假设和现实只差了一小会儿功夫,结果差距就有这么大吗?”   四阿哥摇头说道:“你不了解十三弟,差别就是有这么大!”   淑婉问道:“你打算怎么救十三弟?”   四阿哥沉吟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唉,再等等吧!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我们想见皇上一面也不容易。现在还不是救人最好的时机。”   四阿哥又冷笑一声,“大阿哥急不可耐地绑了十三弟,不知此举有多少是为了皇阿玛!我看他是盼着太子倒台,十三弟又得皇阿玛喜欢,所以迫不及待地害了十三弟。他倒是会未雨绸缪!”   淑婉给他倒了一盏清水,让他消消气。   “大阿哥不服太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不像八阿哥,八阿哥人缘好,但行事低调。大阿哥是恨不得到处张扬。其实……如果只做兄弟,大阿哥是个不错的人,可惜你们生在皇家,注定不能做普通兄弟。”   淑婉不想多提大阿哥的事,免得四阿哥心烦,她说起了家长里短的琐碎事情。   “我明日去十三弟府里一趟,跟十三福晋打个招呼,不然她心里总是惦记。对了,我还得进宫跟十公主见一面,八公主已经嫁人,十三福晋她们又搬出了皇宫,十公主一个小姑娘待在宫里,又听说十三弟被关起来,心里指不定怎么害怕呢!”   四阿哥拉住淑婉的手,“辛苦你了,你刚生完孩子,这样伤身,又没时间好好调养,还要操心这些。”   淑婉笑道:“嘴巴蛮甜的嘛!”   淑婉点点他的嘴唇,“我确实辛苦,你不要只是嘴上说说,倒是给我些好处啊!”   四阿哥咬住淑婉的手指磨了磨,他叹道:“哎,我倒是想给你好处,只是最近太忙,等我闲下来再说。”   淑婉一听就知道他想歪了,她啐了一口,“你倒是给点真金白银和实在东西啊!”   两人抱在一起闹了几句,淑婉靠在四阿哥肩膀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我说我忘了点什么,咱们家大夫如今在何处?”   十三阿哥把人带走了,如今他被绑回来了,大夫呢?   四阿哥沉默了一下,“明天……明天我去打听打听。”   淑婉和四阿哥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天还黑着,四阿哥就起来了。   淑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刚掀开被子要爬起来,四阿哥按住了她。   “还早呢!你多睡会儿再起来!”   这些日子淑婉心里藏着事,一直不得安稳。   淑婉拂开他的手,眯着眼睛坚持要起。   “我半夜突然想起一件事,必须得起来。”   淑婉起身披了件衣服,开箱拿出来两件狐狸毛的披风。   “你坐马车出门,这两件衣服带上。”   四阿哥摸了一把,“这么厚,这是三九寒冬穿的衣服吧!现在刚入九月,我穿夹的都嫌热。”   淑婉叹道:“我知道你穿不上,这也不是给你准备的。从今日开始,你得和大阿哥一起看守太子。我想着,也许太子和十三弟被关在同一个地方,他们两个现在是罪人,牢房里肯定不如宫里舒服。   再有宫里捧高踩低是常有的,他们俩现在不是皇子,而是犯人,我猜他们只怕要吃没吃,要喝没喝。   现在进九月份了,你在家里不觉得冷,也许牢房阴冷潮湿,看守的侍卫也不会送火盆。这两件衣裳你带着,比带吃的喝的方便。如果牢房还能住得,你这两件衣裳就藏在车上。如果牢房冷得不像话,你就把披风拿出来,又能防潮,又能保暖。你只说这是外面铺子新做的披风,你顺路拿的,别人也不理会。”   “顺路拿披风?”四阿哥摇头笑道,“这个借口可不算好。我是主子,去铺子取衣裳这种活用我做吗?”   “如果你有好的借口,你可以用你的,我脑子不够用,只能想到这个借口了。”淑婉叹道,“天气冷了,还不知道太子和十三弟要关多久。如果受了寒,得了风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四阿哥也叹了口气,“以后莫要提太子两个字,现在是二皇子。”   淑婉轻轻捂住嘴,“是我失言,下次再不会了。”   四阿哥带上披风,早早地出了门。   淑婉躺回去睡了个回笼觉,梦里光怪陆离,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只觉得累。   春儿看时辰差不多了,轻声喊她起来。   淑婉扶着床柱叹了口气,这回笼觉睡的,还不如不睡呢!   她穿好衣裳,梳洗打扮,用过早饭后直接去了十三阿哥府里。   十三阿哥府邸紧闭门户,门房见四福晋来了,喜得眉开眼笑,连忙进去通报。   十三福晋得了消息,顾不得换衣服打扮,直接素着一张脸冲了出来。   淑婉笑道:“没有提前递帖子,我失礼了,弟妹勿怪。”   十三福晋含着眼泪笑着说道:“嫂子太客气了,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   十三福晋把淑婉迎进正院,她紧紧拉着淑婉不肯松手。   “四嫂,大恩不言谢,你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   淑婉被她逗笑了,“不至于的!我什么都没有做,你谢的也太早了!”   十三福晋苦笑着摇头,“嫂子不懂,都说日久见人心,这话果然不假。经此一难,我算是看透人心了。   之前嫂子住在宫外,我住在宫里,十三阿哥总念叨四哥的好,让我多与四嫂亲近。我虽然答应了,但总是没机会。我说句大实话,不怕四嫂怪罪。在这些妯娌中,我与四嫂关系平平。”   “你我脾气相投,只是没有机会见面,这也没有办法。”   十三福晋叹道:“这次十三阿哥出事,我求到娘家,求到关系好的手帕交那里。只要是能求的地方,我都求遍了。结果……除了四嫂肯帮我出主意,再没有别人肯理我了。   四嫂,这些日子,只有你时常传信过来,也只有你在皇上回銮后肯登我的门。”   淑婉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心里同情她的遭遇,但也觉得她太过多愁善感。   “弟妹,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现在不是发牢骚时候。四阿哥跟我说,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他们见皇上一面也难。所以十三弟的事情恐怕得往后拖一拖,等四阿哥找到机会了,再跟皇上求情。”   十三福晋忙道:“我都听四哥四嫂的。”   淑婉就喜欢她这点,虽然多愁善感又爱哭,但她听话啊!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自作主张,自作聪明。   “弟妹,我怕你在家里胡思乱想,所以今早急忙赶过来,跟你提前说清楚。你安心再等些日子,十三弟这事不是小事,皇上的旨意很难更改,咱们只能慢慢来,这事急不得。”   十三福晋连连点头,“嫂子不用多说,我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我会安顿好府里上下,安心等十三阿哥回来。”   淑婉笑着点点头,又好生抚慰了几句。   雍郡王府里还有一大堆事,淑婉不能久留,她刚要告辞,外面就传来吵嚷声。   十三福晋脸上一红,连忙把贴身的嬷嬷推出去。   “去处置她们,太没有规矩了,客人还在这里呢!”   嬷嬷急急忙忙地去了,淑婉想立刻就走,不想看十三福晋的笑话,但吵嚷声似乎就在门口,淑婉出门肯定会撞上。   淑婉只能坐在原处,又捧起茶盏慢吞吞地啜饮,努力找话题跟十三福晋闲聊。   外面安静下来,淑婉以为没事了,便起身告辞。   十三福晋起身相送,刚走到正院门口,一个着粉色衣裳的大肚子女人冲了出来。   淑婉和十三福晋被吓了一跳,看清这人的脸,十三福晋大怒。   “你出来做什么?滚回去!”   那女子握着帕子大眼睛含着泪,满脸惊慌,好像她才是受到惊吓的人。   紧接着她捂着肚子皱着眉,一副腹痛难忍的样子。   “福晋恕罪,我听说雍郡王福晋来了,想过来请个安。”   说着泪意盈盈地看向淑婉,“四福晋恕罪,我不是故意的。”   都是后宅里经过事的人,这女人是什么心思,淑婉怎么看不出来?   她笑着问十三福晋,“弟妹,这是谁?”   十三福晋尴尬地介绍道:“是府上的侧福晋,马佳氏。”   淑婉点头,“原来是侧福晋。”   马佳氏上前行礼,行礼姿势倒算标准。   “给四福晋请安。”   马佳氏猖狂,明明十三福晋就站在旁边,她给淑婉请安,也不愿意跟十三福晋问声好。   十三福晋不耐烦地说道:“你先回去,我送送四福晋。”   马佳氏忙道:“福晋且慢,我担心十三阿哥,我只想跟四福晋打听打听十三阿哥的近况。”   她对淑婉说道:“四福晋见谅,不是我不懂礼数,只是福晋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我怀着孩子,心里惦记着十三阿哥,夜夜都不能安寝。请四福晋给我一句话,我只想知道十三阿哥好不好。”   十三福晋更是恼怒,这马佳氏仗着自己有孕,总想压自己一头。自从十三阿哥出事,她每天不是哭就是闹,好像十三阿哥马上就要被皇上推出去问斩了,搞得府里人心惶惶。   每次十三福晋刚压服住府里上下,她就蹦出来哭哭闹闹,蠢得恨人。   十三福晋气得咬牙切齿,她想罚马佳氏,碍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又不能动手。不说别的,只她嚷着肚子疼,十三福晋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淑婉扶了扶垂到耳边的步摇流苏,她扭头笑着对十三福晋说道:“好弟妹,你哪里都好,就是太心软了,今日我就教教你怎么弹压下人。”   十三福晋苦笑,“她还怀着身孕……”   淑婉登时冷了脸,“怀着孕又怎么了?怀着孕就可以不尊礼法了吗?”   淑婉对马佳氏说道:“见了你家福晋,你不行礼问安,此为第一罪。”   马佳氏没别的能耐,除了会哄十三阿哥开心,也没别的才干。她之前仗着肚子,拿定了十三福晋不敢动她。   此刻淑婉冷了脸,她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可是,我怀着身孕,十三阿哥免了我行礼。”   淑婉冷笑,“在福晋面前,不自称奴才,此为第二罪!”   淑婉对十三福晋说道:“弟妹,京城里都知道,我是个好脾性的人,跟府里的姬妾相处和睦。我这样软和,姬妾们在我面前都不敢自称我,你们家的侧福晋很该管管了。”   十三福晋低头干笑,“让四嫂见笑了。”   淑婉又对马佳氏说道:“你刚刚见了我,不是行礼了吗?而且很标准!我看,你的肚子也没碍着你行礼啊!你不过是仗着主子们好性,你就要蹬鼻子上脸!”   马佳氏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四福晋的话,我不敢辩驳。我……奴才不过是想知道十三阿哥好不好,四福晋连奴才这一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能满足吗?”   淑婉冷声说道:“十三阿哥好与不好,十三福晋心里清楚就行了。我劝你管好自己和自己的肚子,别的不是你该操心的。”   淑婉对十三福晋说道:“今儿来到弟妹这里,却不成想见到这样没规矩的侧福晋,我心里很不舒坦,这事我记在心里了,将来,我总要找机会在十三阿哥那里告一状!”   马佳氏心里有点慌了,淑婉拉着十三福晋的手,直接往外面走。   到了二门那里,淑婉叹道:“刚才我越俎代庖,希望弟妹不要介意。”   十三福晋苦笑,“不怪嫂子,是我无能,让嫂子看了笑话。”   “你别这么说,你是有手段的,可她怀着孕,你手段再多,看在孩子的面上,你也使不出来了。”   十三福晋唯有叹息,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淑婉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如果是她,不管那侧福晋有没有身孕,她都会以雷霆手段镇压她。   不过,一家有一家过日子的方法,十三福晋想怎么做,还是看她自己吧!   十三福晋看着淑婉坐上马车,目送她离开。等淑婉走了,十三福晋快步回到后院,此时此刻马佳氏已经回去了,十三福晋带了好几个婆子,直接去了马佳氏的院子。   到了马佳氏的院门口,十三福晋命令几个婆子守在这里,不许马佳氏出来,也不许放别人进去。   她又把府里的姬妾都叫来,让她们站在一旁看着。   马佳氏瑟缩着,捂着肚子紧蹙眉头。   “福晋,您这是做什么?”   十三福晋冷笑,“我做什么?你丢人都丢到府外去了,你说我来做什么?”   马佳氏摇头,“我没有……”   十三福晋的丫鬟上前喝道:“你还敢自称我?好没规矩!”   马佳氏还是那句话,“奴才只想知道十三阿哥的情况,一时情急,口不择言罢了。”   她又呼吁其他人跟福晋辩论,“姐妹们都是担心十三阿哥的,福晋出府各处求援,您知道的事,总比我们知道的多。可是您从来不肯跟我们说,让我们跟着提心。我们是十三爷的人,我们也担心他啊!”   几个姬妾也附和道:“是啊!福晋,我们也担心十三阿哥。”   十三福晋冷笑,“嘴上说得好听,你们是担心十三阿哥,还是担心你们的前途啊?”   马佳氏哭道:“福晋,大家一起服侍十三阿哥,您怎么能这样说我们?”   十三福晋气得脑袋疼,发起怒来,有些口不择言了。   “你少在这放屁!你无非是怕十三阿哥没了,府里没有顶梁柱了,心里不能踏实!”   十三福晋指着众姬妾说道:“我告诉你们,乖乖地给我待在府里!十三阿哥能回来,一切都好说,若是不能回来,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留在府里常伴青灯古佛!   来人,从今日起,格格们都不吃肉了,全部吃素,卸掉钗环,为十三阿哥祈福!”   十三福晋又对马佳氏说道:“你不用吃素,你乖乖待在院子里给我生孩子。孩子健健康康的,你也能健健康康。孩子有半点闪失,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马佳氏哭道:“福晋,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十三福晋冷笑,“我真是奇了怪了,府里好与坏,自有我撑着,你老打听十三阿哥做什么?难不成,你打听着十三阿哥死了,你还想丢了孩子,跟别人私奔不成?”   这个罪名马佳氏可不敢认,她这回彻底乖觉了。   “福晋恕罪,奴才再不敢乱打听了。奴才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小阿哥。”   十三福晋冷笑,“哪来的小阿哥?”   小阿哥当然是肚子里的孩子了,马佳氏刚才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赶紧改口,再不敢惹福晋生气了。 第142章   十三福晋把府里这些小妾都骂了一遍, 不管这些人有错没错,一个都没逃过。   十三阿哥出事后,她已经够心烦的了。这些日子她求爷爷告奶奶, 费尽心思想打听一点十三阿哥的情况。后院这些个小妾不知道老实待着,还总是拖她的后腿。   今日更是,当着四福晋的面, 侧福晋马佳氏这样没规没矩, 让十三福晋丢了好大的脸。十三福晋岂能容她?   十三福晋现在彻底想通了,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十三阿哥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她还顾忌那么多干什么!府里的事一切都按她的心情来!   将来十三阿哥回来,他想替小妾出气,十三福晋也有话说。   淑婉不知道十三福晋的想法, 她也没有精力管那么多。   她要处理府里的事情, 还得顾着外面凝妆阁的事,除此以外, 她还要照顾几个孩子。这三件事已经让她忙得不可开交,现在太子被废,京城风起云涌,各种亲戚朋友登门拜访, 想从她这里得到一点消息。   淑婉精力耗尽,恨不得跟所有亲戚绝交,大家再不往来。   家里的事情就够让人心烦的了, 偏四阿哥不在家,淑婉心里烦闷都不知道找谁说。   现在四阿哥奉旨看守废太子, 那天早上离开家后, 再也没有回来, 除了随行的小厮回来传话,说王爷不回来了,再没有别的消息了。   皇上派大阿哥和四阿哥看守废太子,也有他的道理。   大阿哥和废太子不对付,看押废太子一定尽心尽力,严防死守。不会让废太子余党营救太子,也不会让废太子的消息传出去。   而四阿哥曾经跟在废太子身边办差,他会同情废太子,在大阿哥苛待废太子的时候尽力回护。   毕竟是倾注了许多心血的嫡子,皇上废了太子,但也不想害了他的性命。   淑婉在家里待了两日,登门拜访的人实在太多了,淑婉招架不住,又不好关门谢客,只能躲进宫里,给德妃请安,顺便看看十公主。   这次进宫,淑婉带了几匹布料,一部分送给德妃,一部分送给十公主。   现在德妃上了年纪,淑婉送她的布料都是颜色较深的料子,上面的纹路是蝙蝠流云等寓意吉祥的纹路。   德妃摸着料子笑着赞道:“很不错的东西,我瞧着,不比内务府进上来的差。”   淑婉笑道;“这些都是江南时新的料子,织布的丝线特别亮,织出来的布严实细密,放在阳光底下泛着流光,所以叫流光缎。”   德妃笑着点头,“你有心了!我知道你,你在江南有一家铺子,江南有了什么稀奇玩意 ,你总是急急忙忙地派人采买了,立刻送到宫里来。”   都说礼多人不怪,淑婉不愿意曲意逢迎,她便走土豪路线,得了好东西就来刷婆婆的好感度。   德妃靠着这些新奇的礼物,在宫里很得意,只要穿用上,不用开口解释,大家就开始羡慕她有好儿媳了。   淑婉笑道:“额娘跟着皇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没大本事,只能在这些小玩意儿上讨个巧,哄额娘开心喽!”   德妃笑着点点她的额头,说她嘴甜。   笑过了,德妃轻声叹了口气,“你啊!平时送这些就罢了,现在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送来这个我也不敢穿,我怕太惹眼。”   淑婉也跟着叹气,“额娘别这样说,不论发生了什么,日子还是要过的。我知道您小心谨慎,这些料子您先收起来,反正也放不坏。到了明年开春,您做几件新衣裳正合适。皇上看娘娘打扮得好看,心里也会高兴。”   德妃笑骂了一句,“哦,你又知道啦?”   德妃问道:“最近四阿哥怎么样?我听说四阿哥看押废太子去了!唉,老四怎么摊上这种差事!”   淑婉叹道:“没办法,皇上就是这样安排的,四阿哥就得照做。这几天阿哥没有回府,我想给四阿哥送点东西,却不知道四阿哥现在何处?关押废太子的地方很机密,除了直郡王和四阿哥,谁也不知道。”   德妃忙道:“男人在外面做正事,你可千万别拖后腿。你送东西能送什么?不过送一些衣裳吃食,老四一个大男人,吃点苦就吃点苦,咱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可不敢乱做主。”   淑婉连连点头,“额娘说的极是,我虽心疼阿哥,但也不敢送东西,只盼着四阿哥这差事早点结束。”   德妃把那些布料推到一边,“唉,我不需要老四和十四能立下什么丰功伟绩,只要他们平安顺遂就好。废太子这事实在了不得!自从知道老四去看押废太子,我是吃不好睡不好。面上又不敢露出来,怕皇上多想。”   淑婉心里斟酌着劝慰的说辞,德妃突然拉住淑婉的手。   “近些日子,你们府里离老十三他们远点。我知道老四和十三阿哥要好,但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他不能错,踏错了一步,连累你们一家人。他不为别人想,总得为孩子们想想。”   德妃看向淑婉身后的绸缎,“那些布料颜色鲜嫩,花样清新,想必是给十公主送的吧?”   淑婉干笑着点点头,德妃一点没猜错。她阻拦四阿哥救人也错过了好时机,四阿哥一直惦记着十三阿哥,淑婉也去了人家府上两三次了。   德妃冷着脸说道:“这些东西不许送!”   “可是……额娘,十公主马上就要出嫁了,现在送点东西,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   德妃忙道:“你是不与十公主见面了,可你还要见皇上的!皇上厌了十三阿哥,你巴巴地给十公主送东西,皇上会怎么想?你这不是跟皇上对着干吗?”   淑婉心道:十三阿哥是十三阿哥,十公主是十公主,皇上厌了十三阿哥,总不能连十公主也一起讨厌吧?   淑婉不肯听劝,她小小的说了个谎话。   “额娘,东西已经带来了,我已经给十公主传信了,突然反悔不太好。”   德妃恨铁不成钢,“你啊!胆子太大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妥协了,“罢了,既然你已经跟十公主提前说好了,这次我就不拦着你了,但是咱们说好了,不准有下次了!”   淑婉连连点头,“是,额娘的话我都记在心底,再没有下次了!我知道额娘是为了我们好,我和四阿哥都听额娘的!”   德妃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她心知肚明,淑婉就会嘴上哄人!心里的主意可多了!   淑婉陪着德妃坐了一会儿,说了些俏皮话哄德妃开怀。   看时辰差不多了,淑婉带人拎着东西去了十公主的住处。   十公主的住处静悄悄的,淑婉快走到门口了,还不见人出来招呼通报。   淑婉停下脚步,让春儿去敲门。屋里叮叮咣咣一通乱响,一个小宫女跑出来掀帘子迎人。   “呀!四福晋来了!”小宫女咋咋呼呼地冲屋里喊,“公主,四福晋来啦!”   这时候一个大宫女跑了出来,她呵斥小宫女没规矩,然后恭恭敬敬地行礼,掀着帘子请淑婉进屋坐。   走进十公主的房间里,淑婉只觉得房间里一股凉气。糊窗的窗纱是暗沉沉的棕色,屋子里很暗,摆设挂件并不配套,一看就知道屋子主人无心打理。   十公主慢慢走过来行了一礼,“四嫂,我身子不爽利,没有出去迎你,失礼之处,四嫂勿怪。”   淑婉连忙收回打量的视线,她扶住十公主的手腕。   “你哪里不舒服?有传唤过太医吗?现在吃什么药?”   十公主淡淡地说道:“不是大毛病,就是懒懒的,不愿意动弹,不必请太医,也不必吃药。”   她脸色还好,不像得了风寒的样子,但脸颊消瘦,也不像是很健康的样子。   淑婉劝道:“你们年轻人不把身体当回事,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身体好有多重要了。还是请个太医看看吧!”   十公主笑了笑,“好,一会儿就派人请太医。”   大宫女给淑婉倒茶,她揭起了主子的短。   “求四福晋快劝劝我们公主吧!她本来就身子弱,这些日子她吃不下饭,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奴才们劝她请太医来看看,她都推了。屋里有点凉,这个时候去内务府要炭烧火盆也是应该的,公主却不许我们点火盆。”   淑婉叹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十公主深吸一口气,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没什么,只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冷就冷点,热就热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十公主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淑婉跟她说话都觉得费劲。   淑婉问宫女,“你们公主这个样子有多久了?”   宫女想了想为难地说道:“大约是从十三阿哥被关起来开始的。”   淑婉叹了口气,任她巧舌如簧也没法子劝。那是十公主的亲哥哥,他出事了十公主当然心疼,任何开解的话在十公主听起来都很苍白。   宫女叹道:“四福晋,请恕奴才多嘴。您看看,我们公主哪像新嫁娘的样子?我们公主本来就不会说话讨人欢心,八公主嫁人后,我们公主在宫里寂寞的很。   去年有十三福晋陪着还好些,可是十三福晋也出宫去了,我们公主更没有说话的人了。   自从十三阿哥出事,以前肯照拂公主的娘娘们都远了。眼看着公主要出嫁了,却没有一个长辈亲戚过来指点。”   十公主慢吞吞地说道:“就你多嘴,有没有人指点都一个样子,无所谓的。”   十公主一点精气神都没有,淑婉心里也愁得慌。   她想了想劝道:“好妹妹,人活一口气,你这副样子,是什么都不在意了吗?”   十公主眼珠子转了转,看样子还没有到心如死灰的地步。   淑婉说道:“人活着都不容易,我知道妹妹过得辛苦。但你也得想想八公主和十三阿哥呀!八公主嘴甜会说话,我想她嘴巴甜也不是天生的,她讨好别的娘娘,为的就是保护你啊!   你再看十三阿哥,他今年才二十出头。这些年他跟着皇上,江南也去过,塞外也跑过,这样颠簸劳累,从来不敢任性,不也是为了你和八公主吗?   我是觉得,妹妹太小,被八公主和十三阿哥护着,有点被惯坏了。现在八公主不在京城,十三阿哥又出了事,你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万念俱灰了?   若是你身体出了问题,等八公主和十三阿哥知道了,他们又是什么心情呢?”   宫女连忙附和道:“是啊!公主,八公主现在怀着身孕,十三阿哥在牢里不知道有多艰难,若是你也跟着出事了,八公主和十三阿哥该有多伤心啊!”   淑婉劝道:“好妹妹,听我一句劝。你虽不会哄人,但你也有你的好处。十三阿哥的事情你管不了,你也不要去皇上面前触这个霉头。   你只管保养好自己的身体,安安心心地嫁人。塞外苦寒,皇上终究是疼女儿的,他看你远嫁,也许会对十三阿哥好一些。   虽然……虽然这种可能性比较低,但你总要试一试。”   十公主小声说道:“真的吗?”   “你也是在宫里长大的,是真是假,你自己想嘛!”   十公主起身给淑婉行了一礼,“多谢四嫂指点。”   淑婉笑道:“不用谢,你能想开了就好!”   淑婉招手,春儿把准备好的布料拿过来。   “这是江南时新的料子,你拿去做衣裳。新娘子总得有许多新衣裳,等到了草原,不论是见客人,还是平常穿,都是很好的。”   十公主再次谢过淑婉,宫女们忙过来凑趣,捧着十公主,跟她商量做什么样的衣服好。   淑婉在十公主这里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十公主把她送到门口。   回到房里,十公主让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出来,此时此刻她还是觉得人多看着心烦,但还是强忍着,让他们收拾屋子,再派人去请太医。   看见十公主的转变,宫女太监欣喜不已,立刻收拾起来,希望十公主开心。   淑婉离开十公主的住处,到了一个拐角,春儿突然说了一句,“福晋,往那边拐……就是毓庆宫了。”   淑婉扭头往那边看了一眼,扭回头接着走自己的路。   她和太子妃关系不错,现在太子变成废太子,太子妃自然也不是太子妃了。   淑婉可以安抚十三福晋,可以看望十公主,但她不能往毓庆宫去。   别说那里现在被封住了,她进不去。便是能进去,她也不能进。   十三阿哥只是一个普通皇子,关心十三福晋和十公主是淑婉心地善良,但关心太子妃,性质就不一样了。   淑婉也怕,她怕被当成太子党,她怕皇上以为他们家想营救太子。   再往前走就是永和宫了,迎面走来几个太监,他们让淑婉回避一下,皇上的步辇很快就会经过这里。   这里无处可躲,淑婉只能带人侧身靠在墙边,等皇上的步辇经过。   没过多久,皇上的步辇来了,淑婉低头行礼。   步辇停在淑婉身边,皇上坐在上面,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是……老四媳妇?”   淑婉忙应道:“是的,皇阿玛!”   皇上问道:“永和宫在前面,你这是从哪儿来?”   淑婉来探望十公主,并不想大张旗鼓,偏偏运气不好,遇到了皇上。   在皇上面前,淑婉不敢撒谎。   她乖乖答道:“回皇阿玛的话,今儿我进宫先给额娘请安,刚刚去十公主那里送几匹缎子,现在要去永和宫跟额娘道个别,这就出宫去了。”   “十公主……原来你去她那里了。”   皇上说这话的时候意味不明,淑婉也猜不到皇上在想什么。   她咽了咽口水,十三阿哥是被冤枉的,四阿哥想帮忙解释,偏又见不到皇上,找不到机会。现在她见到了皇上,是不是可以帮十三阿哥辩解一下?   淑婉刚要开口,连忙又闭紧了嘴。她差点忘了,后宫不得干政,她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儿媳妇,不是皇子,在皇上面前说这些不合适。   皇上眼睛很尖,看见她嘴巴动了一下,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淑婉不敢说实话,她心里着急,脱口说道:“我在想十公主。”   “她怎么了?”皇上淡淡地问。   淑婉想了想说道:“关于十公主,儿媳有些话不当讲,但……但不讲又憋得慌。如果儿媳哪里说错了,请皇阿玛勿怪。”   皇上说道:“你先说吧!”怪不怪的,等你说完了再看。   淑婉听懂了皇上的意思,她心里也是无奈。   看来皇上最近心情不好,有些喜怒不定,以前她跟八福晋撕逼,皇上很好说话的。   淑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斟酌着措辞。   “皇阿玛,儿媳跟您说点家事。刚刚我去看十公主了,可能以前八公主事事挡在她前面,十公主这孩子不如八公主会说话,性子有些执拗。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可是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心里很是忐忑。我看她蔫蔫的,应该是担心……担心十三阿哥,也有点害怕嫁到蒙古去。”   皇上沉着脸,不说话。   淑婉忐忑不安,心里痛骂自己蠢。她干嘛非得提十公主,万一她说错了话,皇上牵连着怪罪到十公主身上,她就不是帮十公主,而是害十公主了。   淑婉急忙为自己找补。   “皇上可能不知道女儿家的心思,十公主算不得小孩子,但她长在深宫,心思单纯,没见过风浪。这突然之间,从家里嫁到遥远的草原,她肯定会害怕!我当初嫁给四阿哥,娘家也在京城,我的心里也怕呢!”   皇上突然问道:“十公主怎么说我的?”   “这……”淑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十公主什么都没有说,她虽然单纯,但也知道大家各有各的难处。您的难处……恐怕更多一些。”   皇上扶住额头,没有说话。他没有表态,淑婉也不敢走。   淑婉站在墙根下,心里慌得像是有十几只兔子上下乱跳。   过了一会儿,皇上问她,“你觉得,废太子一事,朕做的对不对?”   这个问题快把淑婉吓死了,她连忙跪下,“皇上,儿媳不敢议论朝政。”   皇上说道:“我随便问问,你随便说说。”   淑婉想了想说道:“外面的事情,儿媳不知道,也不懂。我只说一下自己的感受吧!”   “你不要怕,只管说!”   淑婉叹道:“废了太子,其实皇阿玛才是最伤心的那个人。”   听见这话,皇上心里很不是滋味,宫里宫外这么多人,到最后之后儿媳妇看出他的伤感。   淑婉劝道:“您心情不好,伤心又伤身。请皇阿玛保重身体,您经历过那么多风雨,这件事也一定会有个圆满的结果。”   皇上说道:“听说这些日子,你还去过十三府上?”   淑婉心里一惊,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   她乖乖答道:“是,十三福晋还年轻,心里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去安慰她几句,今天再进宫看看十公主。皇阿玛您也知道,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要好。现在十三阿哥不在府里,四阿哥在外面办差,我这个做嫂子的也不好疏远了弟妹和妹妹,不然显得我……显得我不像个好人。”   皇上笑了笑,“十三阿哥的事,你是怎么看的?”   淑婉见皇上笑了,心里放松许多。   她苦笑着答道:“皇阿玛今天总问我难题。我不太了解十三阿哥,嫂子和小叔子也见不到面。不过我觉得,皇阿玛以前出门,总爱带着十三阿哥,我想您肯定是了解他的。   我们家四阿哥比较孤傲,寻常人还入不得他的眼呢!他跟十三阿哥要好,您也喜欢带着十三阿哥,我想十三阿哥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人。   我是信得过皇上和四阿哥的眼光的。”   皇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你回去吧!”   皇上摆摆手,步辇继续往前走,淑婉跪在地上恭送皇上。   等皇上走远了,淑婉扶着墙站了起来。   她骂春儿,“你倒是扶我一把啊!我腿都软了!”   春儿哭道:“我站不起来了!” 第143章   春儿吓得腿软脚软起不来, 淑婉骂她没出息。   实际上淑婉也没比春儿强多少,她也是扶着墙才站起来的。   下人们互相搀扶着起身,春儿拍着胸口,还觉得心惊肉跳的。   “福晋, 刚才真是吓坏我了!皇上太威严了!”   不仅仅是威严, 皇上问出来的问题也吓人。就那几个问题, 福晋有一处答得不合皇上心意,他们府里上下都要遭殃。   淑婉继续往永和宫走,让春儿等人跟上。   她说道:“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只管像以前一样,一切有我呢!”   春儿苦着脸说道:“福晋, 您说得轻巧, 我们能不慌吗?奴才现在还怕得手抖呢!现在皇上不理会,万一将来某一天,皇上又从您的话里琢磨出别的意思, 那又该怎么办?”   淑婉顿了一下, 确实有春儿说的这种可能,但木已成舟,该答的话已经答完了, 现在后悔也晚了。   淑婉平静地说道:“皇上胸襟广阔,即便我说错了话, 想来皇上也不会为难我。”   淑婉挺直腰背,步履优雅从容, 跟在她身后的春儿等人放心多了。   到了永和宫, 淑婉把半路遇见皇上的事情说了, 免得德妃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 心里没个准备。   淑婉把自己应对皇上的话讲给德妃听, 让德妃帮忙斟酌斟酌,看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德妃听完叹道:“你应对的还算可以,只是有些话稍显多余。十三阿哥如何,二皇子如何,都与你不相干,你只说自己是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就够了,偏你话多!”   “额娘说的极是,是我话多了。”淑婉苦笑道,“我没有别的心思,我是心疼长辈。说句难听的话,皇上年纪不小了,也到了享清福的时候了。可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上还要操心子孙的事情,我们做晚辈的也难安心。”   德妃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似乎颇为赞同淑婉的话。德妃陪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皇上又会哄人,德妃还是很在意皇上的。   淑婉忙又笑道:“我和阿哥不仅心疼皇上,还心疼额娘。出了这么大的事,宫里宫外人心惶惶,额娘在宫里也不能安稳。   您惦记着我们,惦记着五公主,惦记着十四阿哥。您这颗心是三头牵着,您生了多少孩子就惦记着多少。   可惜我和四阿哥住在宫外,不能经常进宫向您问安。”   说到这里,淑婉想起了十四阿哥。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还惦记着他八哥呢!淑婉得上点眼药。   她叹息着说道:“以前媳妇见到皇上,觉得皇上和气极了,我一点都不怕他。可今日再见到皇上,我才明白什么叫做天威难测。   额娘放心,我再不敢乱出头了。等我回去就关紧府门,除了进宫给您请安,我再不会出门。   儿媳在宫外,不能侍奉额娘,实在不孝。幸亏十四弟和十四弟妹住在宫里,还能陪陪额娘。”   德妃是个很敏锐的人,淑婉很含蓄,不敢把话讲得太明白。她先说自己会闭门不出,紧接着又提到十四阿哥,希望德妃能做个联想。   德妃沉吟了一下,果然联想到了十四阿哥。   “你说的很对,四阿哥看着二皇子,这差事太扎眼,近些日子你千万千万不要出门了,也不必进宫请安。   十四阿哥那里我也要叮嘱一下,让他待在书房好好读书。”   尤其不许他出宫去找八阿哥!   淑婉达到目的微微一笑,反复夸德妃娘娘英明。   淑婉在永和宫坐了一会儿,午膳都没留在宫里吃,跟德妃告辞后直接回了雍郡王府。   皇宫里,皇上更改了路线,命人抬着他去十公主的住处。   十公主的小院子里忙忙乱乱,几个太监在糊窗纱,一个宫女在烧炭盆。透过窗棂,皇上看见屋子里的人捧着东西走来走去,大家好像都在忙着。   皇上身边的太监清清嗓子,吆喝了一嗓子,众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跪下行礼。   十公主急匆匆地跑出来迎接,她看见皇上怯怯地行礼,“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   皇上背着手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十公主很少见到皇上,皇上也不像疼八公主那样疼她。皇上就在眼前,十公主有点怕。   她低着头小声说道:“四嫂刚刚过来看我,她说自己的住处要装扮好,这样住着才舒心。”   皇上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很少关心十公主,也不太知道她喜欢什么。   父女二人一起沉默,十公主心里也觉得尴尬。   她侧身请父亲到屋里坐,又命人给皇上泡茶。   茶盏放在手边,皇上打量着十公主的住处。屋子里乱糟糟,榻上放着几匹布料,屋里有点冷,一是火盆刚燃起来,二是因为太监们糊着窗纱,窗户透风。   皇上有些不满,这屋子里一点喜气都没有,实在不像新嫁娘的屋子。   皇上问道:“你这屋子怎么这个样子?难道内务府那里怠慢了你?”   十公主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是我不想要,都是身外之物,我这里不缺东西,用什么都一样的。”   十公主觉得日子没趣,用什么都一样。但她急于否认的样子落在皇上的眼睛里,就好像女儿受了怠慢委屈。   皇上心中恼怒,他对十公主不甚关心,但她终究是公主,内务府的人实在可恶。   皇上立刻喊来贴身太监,让他带着十公主的宫女去内务府挑东西。   十公主连忙推脱,说自己这样就很好了,内务府也不曾怠慢,东西都按例送来,只是她不爱用。   皇上看她这副胆小的样子,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气。他已经来了这里,亲自给她做主,她有什么好怕的。   但转念一想,十公主这样胆小,到了塞外岂不是要受人欺负。   皇上叹了口气,他很少关心十公主,她长成这个样子,自己也有责任。现在十公主性子已经养成,想改也改不了了。   皇上不知道该跟十公主说些什么,他看十公主这样胆小,又想到四福晋说十公主要远嫁,心里害怕。   于是温声细语的,说了好些安慰的话。   皇上这样和煦温柔,十公主受宠若惊,脸上流露出惊喜和意外的神色。皇上看见心里越发愧疚,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关系,没想到居然把十公主哄得这么高兴。   愧疚让皇上坐不住了,他借口有事,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等皇上离开后,宫女惊喜地对十公主说道:“公主,这下可好了,皇上关心您,宫里的人都得对您另眼相看。”   她看了看十公主的屋子,心里忍不住难过。寻常人家快出阁的姑奶奶身边都热闹极了,这个过来道个别,那个过来道个喜。可惜十三阿哥出事了,连累得公主这里也让人避之不及。   十公主心里也高兴,她刚要笑,突然懊恼地跺跺脚。   “唉,我真是笨!好不容易见皇阿玛一次,我刚刚只顾着紧张了,忘了帮哥哥求情了。”   宫女心道:幸好您没求情,这种时候可不敢求情,万一皇上也恼了公主怎么办?   在皇上回去的路上,他坐在步辇上,眼前好像还是十公主惊喜的面容。   皇上心里一叹,责怪自己对女儿疏忽至此。   想到十公主就忍不住想到十三阿哥,眼看着妹妹快成亲了,十三阿哥还被关着,若是把他放出来,也许十公主会开心一点。   老四媳妇的话也有道理,老十三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他的为人自己是知道的,与太子截然不同,他应该不是太子一党。   可是那日他偷窥帝踪是什么原因呢?不是帮太子窥探,难道是为了他自己窥探?   皇上对十三阿哥的看法产生动摇,当日十三阿哥在他住处外面晃悠,他以为十三阿哥和太子是一样的,再加上当时很生气,所以连审都没审,就把他关了起来。   那现在……   皇上心道,还是仔细查查老十三的事情吧!   看过十公主后,皇上心情不佳,没有心思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乾清宫。   他刚进屋坐稳,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太监走了进来,趴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话。   皇上皱眉,这太监让伺候的人都出去,然后带了几个侍卫和太监过来。   乾清宫的下人没人知道那几个侍卫和太监说了什么,只知道皇上审过他们后,龙颜震怒,直接下令打杀了他们。   在乾清宫伺候的宫女太监暗暗叫苦,大家都提着心吊着胆,恨不得花银子到别处去伺候。   淑婉离宫后紧闭大门,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四阿哥在外面当差,一直没有回家。德妃虽然免了淑婉的请安,但到了初一十五,淑婉还是会进宫看望德妃。   过了几日,五福晋过来串门。淑婉拦谁也不能拦着她,立刻开门迎接,还让厨房准备好酒好菜。   五福晋叹道:“酒就免了,如今这个时候,大家都谨慎些。我不敢喝酒,怕说错了话,让有心人听去。”   淑婉笑道:“你太谨慎了!你吃醉了,在我这里睡就完了,睡醒了酒也醒了,难道我是那个有心人,难道我还会传你的瞎话?”   淑婉嘴上这样说着,还是吩咐厨房不用准备酒了。   五福晋说道:“这就对了,小心无大错嘛!”   淑婉问道:“我这里关门不见客,你怎么来了?”   五福晋低头饮茶,“最近我也不见客,可我已经在外面跑惯了,在家待着太闷了,我就想出来透透气。”   其实五福晋不是嫌家里闷,她是嫌五阿哥烦人。自从太子出事后,五阿哥就慌了起来,好像府里谁都要害他似的。   五阿哥说废太子事关重大,他们夫妻二人要聚在一起,遇到事情也好商量,然后就厚着脸皮,搬了东西住回了正院。   五福晋快烦死他了,回到正院也不说正事,每天就是借着鸡毛蒜皮的事,跟自己聊天。   五福晋不爱听这些,闷在府里躲又没处躲。今天是被烦坏了,故意躲出来到淑婉这里消遣一日。   “四嫂好耐性,憋在家里也憋得住。我是知道你的,这些日子你只顾着府里上下,外面的事情你应该不知道吧?”   淑婉得意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我跟从前不一样了,我消息很灵通的!”   五福晋笑着放下茶盏,“哦,既如此,大福晋最近挺直了腰板,这事你知道吗?”   “她挺直腰板?”淑婉撇嘴,“我不信。”   按道理说,原配福晋和继室福晋是一样的。但是大福晋晚一步进府,直郡王府里宠妾有了,孩子也有了,她想摆出嫡妻的威风,确实不容易。   谁都知道大福晋硬气不起来,这不怪她,也不怪别人,只是她进府的时机不好。   五福晋笑话她,“亏你还说自己消息灵通,连这个都不知道!大福晋现在不同以往了,这女人啊,要么靠丈夫,要么靠儿子。大福晋孩子还小,暂时靠不住。她现在腰板硬了,你说是靠着谁?”   淑婉明白了,“原来是直郡王要高升啊!”   五福晋说道:“直郡王的郡王位子已经坐了许多年了,现在太子变成废太子,也许他也能挪动挪动了。直郡王以前就张扬,你再看他现在,更了不得了!   他在塞外护卫皇上有功,也是他押着废太子回京。他和废太子本来就不对付,皇上让他看押废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懂的。”   淑婉想了想,笑着摇摇头,“只怕是镜花水月,终究是一场空。”   五福晋惊讶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里只有淑婉和五福晋,想着平日的交情,淑婉也不绕弯子。   “我早就说了,我的消息也很灵通。我进宫请安,听说皇上大发雷霆,处置了几个侍卫和太监。我又听人说,直郡王出银子,赔给那几个侍卫家属,聊做补偿。”   五福晋皱着眉想了想,“那几个侍卫太监……是直郡王的人?”   “我不敢说,但事情这样凑巧,我想应该差不离吧!”   五福晋叹道:“这算是窥探帝踪了吧!确实是个错处,肯定会影响皇上对直郡王的观感。但直郡王是长子,那个位子,要么占着嫡字,要么占着长字。”   淑婉摇了摇头,“这可说不准,我觉得直郡王此举不太明智,大福晋腰板也挺得太早了。”   五福晋叹了口气,“算了,这种事情咱们想不清楚,咱们能顾得好自己就行了!”   说完,五福晋冲隔壁府努努嘴,“我听说,你们隔壁也热闹起来了。八福晋虽然被关在了正院里,但八阿哥总去探望呢!”   淑婉不喜欢八福晋,但不得不承认,这婆娘有些手段。这些年八阿哥外面的事情,很多都是八福晋经手,难为她能把官场上错综纷乱的关系理清楚,还能给八阿哥出主意。   府里府外八阿哥一个人忙不过来,他之前想娶侧福晋,但一直没有好的人选,这才耽误下来。   现在八阿哥且离不开八福晋呢!八阿哥府里再找不出比八福晋更精明能干的人了!   淑婉淡淡地说道:“隔壁府里啊!隔壁府一直很热闹!八阿哥和八福晋相看两厌,互相折磨这么多年,新婚时候的浓情蜜意早就没了。只是八阿哥离不开八福晋,我看他们俩是分不开。”   人能分开,利益也分不开了。   五福晋叹道:“日子过成他们那样,想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五福晋又联想到自身,突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她跟五阿哥不也是凑活着过吗?她有什么资格评价八阿哥他们的夫妻关系。   五福晋心里有些惆怅,她央求淑婉拿酒出来。   淑婉取笑了一句,问她不怕自己是有心人了?但到底还是把酒拿出来了。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眼看着快进十月份了,四阿哥终于回来了。   他进府就嚷着烧水洗澡,淑婉抱怨道:“你不早点派人回来说一声,烧水也是要时间的啊!你现在就要洗澡,哪有那么多的热水?”   四阿哥叹道:“唉,你不知道外面有多脏,赶紧打水来。不能洗澡,我都不愿意坐在咱们屋里干净的靠枕上。”   正院的下人匆匆忙忙地跑去烧水,淑婉给四阿哥倒茶,让他先坐下歇歇。总不能怕弄脏了垫子,让他累着。   四阿哥叹了口气,坐下连喝了几杯水。   淑婉问道:“二皇子怎么样?十三阿哥怎么样?”   四阿哥叹道:“亏了你给的两件披风!二皇子和十三弟住的地方阴冷阴冷的,牢里也没有火盆,我命人添炭盆,大阿哥又不许。唉,我没法子,把那两件披风拿了出来,不管怎样,好歹没让他们冻坏。”   四阿哥只是简略说说,当时他如何跟大阿哥争吵的事情都没有细说。   “人没冻坏就好!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多愁善感,你看我额娘,以前根本不提年轻时候的事情,现在老了,一会儿说我小时候的事,一会儿又说婆婆当时怎样苛待了她。皇上也是如此,上了年纪的人,就想子女和睦,日子安稳。如果二皇子和十三阿哥都冻坏了,他心里又该伤心了。”   四阿哥不信,“呵,我看皇上不像伤心的样子。”   皇上废太子,关十三的时候多绝情啊!   淑婉不跟他争辩这个,她又问道:“今儿你怎么回来了?难道不用你去看着了?”   四阿哥摇头,“皇上让老九老十接我的班,让我回来歇两天。说是歇两天,我也歇不成,明日有朝会,我也得去听。”   “去朝会好!不管怎样,能学到点东西。”淑婉这样说道。   四阿哥疲惫地揉揉额头,这些日子,他看管着太子,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环境差就不说了,他生怕有人给太子私下传递消息,每天都绷着一根弦,现在回家了,终于能歇口气了。   淑婉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给四阿哥讲了一遍,尤其讲了一下大阿哥派太监侍卫去打听皇上的事情。   淑婉说道:“我看大阿哥这回惨了,皇上为什么突然废太子?他担心废太子窥探他,会害了他。   年纪衰老的雄狮,当然害怕年轻力壮的成年狮子夺去自己的地位。   大阿哥那么高那么壮,身后还有那么多人追随,皇上哪里放心他?大阿哥这不是戳老虎的鼻子眼吗?”   四阿哥若有所思,“有道理,你这话我要记在心里。皇上现在害怕成年皇子对他不利,我又是郡王,更得小心一些。不说我,我看三哥,五弟他们都应该小心。”   这时候,热水烧好了,淑婉催促四阿哥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去早朝。   第二天,四阿哥打扮齐整,来到乾清宫。   大臣们规规矩矩地站着,四阿哥低着头,他前面是三阿哥,后面是五阿哥,大阿哥站在最前头。   大臣们该禀报的都说完了,皇上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眼看着朝会要结束了,皇上突然说了一件不相关的事情。   “太子之位空悬,朕知道你们都着急了,都想扶持着自己看中的皇子阿哥,撺掇着他们上位。”   此话一出,宫殿里跪了一地。皇子大臣连道不敢。   皇上看向大阿哥,“朕没有立大阿哥为太子的意思,大阿哥性情急躁愚钝,岂可做太子?”   皇上又说了大阿哥许多恶行,让大阿哥愣在原地。   大阿哥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亲那样看重自己,喜欢自己,现在却剥夺了他继承太子之位的可能。   自从太子被废黜,大阿哥志得意满,总以为自己的机会要来了,半点没有考虑过太子的心情。   谁会考虑失败者的心情呢?   到了现在,大阿哥突然明白了,胜利者不必考虑失败者的心情,但他也不是胜利者。   原来喜爱自己的皇阿玛,也可以这样残忍。   大阿哥喘着粗气,红着眼睛额头贴在地上。   四阿哥抬眼往前瞧,前面有三阿哥挡着,四阿哥看不见大阿哥,但他心里莫名的难受。   不过这时候四阿哥顾不得大阿哥了,他觉得救十三阿哥的机会来了。 第144章   大阿哥还是高贵的直郡王, 但是皇上当着众臣的面,亲自斩断了他继承皇位的可能。   散朝后,大阿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宫的。   四阿哥瞧着兄长踉跄的背影, 心中怜悯。不仅是怜悯大阿哥, 也是怜悯自己。   今日是大阿哥, 也许明日就是自己。   如果避开朝堂的争斗,做个睁眼的瞎子, 或许能安稳度过一生, 但四阿哥不想一辈子庸碌无为。   即便将来他和大阿哥一个下场, 他也要走下去。   四阿哥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宫殿, 转过身大踏步离开皇宫。   皇上虽然说了大阿哥不堪为太子, 但依旧让大阿哥看押废太子。大福晋挺直的腰板又缩了回去, 直郡王府门前也变得冷清起来。   大阿哥心里不舒坦, 转头把邪火发到太子身上。他自己穿着厚实的夹衣,披着斗篷,却拿走了四阿哥送给废太子的披风。除此以外, 他在饮食上对废太子也有颇多苛待。   九阿哥对此心知肚明,但他跟废太子关系不好,面对大阿哥的所作所为,九阿哥只当没看见。   按照皇上的意思,大阿哥, 四阿哥和九阿哥三个人轮流看守太子, 四阿哥休息了两天, 接下来就该换大阿哥休息了。   四阿哥休息的这两日也没有闲着,他一边收集为十三阿哥洗脱罪名的证据, 一边和幕僚商量着应对皇上的说辞。   等到休假结束, 四阿哥回去顶替大阿哥, 大阿哥前脚刚走,后脚侍卫就过来禀报,说废太子想见四阿哥一面。   四阿哥愣了一下,立刻起身去了关押废太子的地方。   关押废太子的屋子极小极暗,外面阳光刺目耀眼,这里却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窗透进一丝微光。   这里没有人侍奉伺候,废太子能保持干净就已经很不错了。粗粗的铁链束缚住他的手脚,他很久没有刮胡子修面,胡茬遮住半张脸,显得他更加落魄。   四阿哥走进牢房,认认真真行了一礼。   “二哥。”   废太子坐在窄窄的木板床上,他扭头看了四阿哥一眼,轻笑了一声。   “老四啊,二哥没有看错你。”   四阿哥茫然地看着废太子,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沦落到这步田地,只有你见我还肯恭恭敬敬地行礼,不为别的,只因为我是你二哥。”   四阿哥低下头,心里的感慨还没有指甲盖大。他在思考,太子为什么突然感性起来。   太子骄傲,别说重病的十八阿哥,就是大阿哥四阿哥都成了郡王,太子也不曾瞧得起他们,更不曾把他们当做兄弟。因为他是嫡子,天生比他们这些皇子高贵。   被关的这些日子,太子一直没有服软,四阿哥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感性,也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四阿哥打起精神,小心地斟酌着措辞。   “二哥永远是我的二哥,我还记得刚出来办差,是二哥细心指点我,这些年太子妃也一直照拂着我的福晋。”   废太子笑了笑,“老四,帮二哥一次,帮二哥给皇阿玛传个话。”   四阿哥攥紧拳头,脑子里飞快权衡着帮太子传话的利弊。   “二哥想对皇阿玛说什么?”四阿哥平静地问道。   废太子叹道:“替我向皇阿玛请罪,我自知罪孽深重,辜负了皇阿玛的栽培,但我从未有过残害皇阿玛这等大逆不道的念头,这一点请四弟帮我转达。”   四阿哥没说话,他不敢立刻答应下来。他提出告辞,太子理解他的谨慎,倒也没说什么。   四阿哥刚要离开,看见空空荡荡的床铺,四阿哥愣了一下。   “二哥,那件披风呢?您不喜欢吗?”   废太子冷笑,“到了如今,我哪有资格挑三拣四。那件披风被你的好大哥收走了,他说牢房里不准有外面的东西。”   四阿哥明白了,大阿哥就是借题发挥,故意拿太子出气。   他行礼告退,看着侍卫把牢房锁好才回去。   四阿哥和九阿哥待得屋子也很简陋,但热茶热水和火盆每一样都有,绝对不会委屈了他们。   九阿哥看四阿哥回来了,好奇地问道:“四哥,那位叫你过去做什么?”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那位想让我传个话,他说自己从未有过谋害皇上的念头。”   九阿哥眨眨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哦!那位终于坐不住啦!”   九阿哥笑嘻嘻地凑到四阿哥跟前说道:“四哥,弟弟劝你一句,莫管闲事!咱们的好二哥已经倒台了,皇阿玛厌恶他,你帮他也没好处。”   “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四阿哥犹犹豫豫地说道。   “四哥想得太简单了,这哪是一句话的事!你好心帮太子传一句话,万一皇阿玛以为你是太子一党的,你怎么办?”   现在大家都在忙着落井下石,谁还管废太子死活?   四阿哥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他长叹一声,好像痛下了决心。   他对九阿哥说道:“二哥就求我这一次,我还是不忍心。我这就写个折子,如实传达二哥的话,然后请皇上决断。九弟,等我写好折子,你要不要在上面署名?”   九阿哥没想到四阿哥还会扯上自己。   “四哥,你上奏皇上,我署名作甚?”   四阿哥说道:“不仅仅是你,我还要问问大哥的意思。毕竟是咱们三人一起看押那位,只有我上奏,皇上会怎么想你和大哥?”   这话也在理,不论他们要不要在奏折上署名,四阿哥上奏前都应该告知一声。   九阿哥心想,他支持八阿哥做太子,他也不在乎皇上是不是喜欢自己。对他来说,署不署名都无所谓。既然如此,还是署个名吧!也算给四阿哥一个面子!   “好吧!四哥,看在你和四嫂的面子上,我也署个名。这……写奏折的事情就麻烦四哥了啊!你也知道,弟弟文采一般,哈哈哈!”九阿哥混不吝地笑道。   四阿哥也冲他笑了笑,心里却是嫌弃极了。   奏本很快就写好了,四阿哥直奔直郡王府,亲自拿给大阿哥看。   “大哥,皇上让咱们兄弟三人看押废太子,说明咱们三个是皇上最信任的人。现在废太子有句话想上达天听,我不敢隐瞒不报。”   大阿哥翻看奏折,废太子那句话,大阿哥反复看了好几遍。   “呵!这分明是他想脱罪的说辞,这种谎话你也信?这样的奏本拿到皇阿玛面前,不是诚心让皇阿玛不自在吗?”   “二皇子这句话的真假自有皇上辨别,大哥,咱们只要把太子的言行报上去就行了。”   大阿哥怒道:“废太子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太子窥探帝踪,居心叵测,你知道什么!不用皇上决断,我就能辨别他话里的真假!”   大阿哥把四阿哥骂了一顿,最后轰出府外。   四阿哥被气得脑袋发昏,但也拿大阿哥没有办法,只能恶狠狠地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四阿哥把这份奏折递了上去,很快皇上就召他进宫了。   皇上的书房里,他坐在桌边写字,四阿哥站在桌边给皇上磨墨。   “你详细跟我讲讲,当时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四阿哥明白皇上口中的他是谁,他把自己与废太子的对话讲了一遍,平铺直叙,没有一丝修饰。   皇上停笔看了他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四阿哥这孩子老实,没有夸张地替废太子卖惨,也没有贬低废太子。   现在太子倒了,诸皇子的心都不安稳了,能做到四阿哥这样就算很难得了。   皇上问道:“你觉得,他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四阿哥摇了摇头,“近几年我很少与他接触,塞外发生的事情,儿子也是道听途说,所以不敢妄言。”   这个回答很谨慎,让人挑不出错来。   皇上提笔继续写字,过了半晌,他摆摆手,让四阿哥离开。   四阿哥没想到皇上召他进宫,只说了这么两句话。他忙跪在地上,提起了十三阿哥的事情。   “儿子还有一件事,斗胆禀告皇阿玛。”   皇上问他,“什么事?”   四阿哥说道:“是十三弟的事情,儿子不知道十三弟犯了什么错,但儿子知道,若不是他犯了大错,皇阿玛也不会把他关起来。   可是儿子也信得过十三弟的为人,他敬爱皇阿玛,从未有过大逆不道的想法,若是他有别的心思,儿子跟他走的这么近,一定能察觉到。   皇阿玛,我想您和十三弟之间一定有误会。前两日儿子休沐,特意派人查了一下。   当时十三弟在您住处外面晃悠,侍卫提醒他走远些,十三弟说,他惹您生气,他要好好想想该如何道歉认错,然后就被抓起来了。”   四阿哥小心翼翼抬头看皇上,“皇阿玛,可否请您再查查十三弟的事情?”   皇上意味不明地说道:“你倒是心疼弟弟。”   四阿哥连忙伏在地上磕头。   书房里安静极了,四阿哥趴在地上,近在眼前的地毯花纹让他眼晕,他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四阿哥额头全是汗,他轻轻挪了挪,额头垫在袖口,偷偷擦掉额头的汗。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让他起来。   “你休息了两天还是三天,都查到什么了?”   四阿哥答道:“除了侍卫和十三弟的话,儿子也没查到别的。再者您住处的事情,儿子也不敢查。”   “哼,只查到几句对话,你就敢来给老十三作保?”   四阿哥腰弯的更低了。   皇上说道:“你不必查了,老十三的事,我已经查过了,确实是我误会了他。我本来就打算这两日放他出来。”   还不等皇上下旨,四阿哥先来了。   皇上放下笔,起身站在窗前,打开窗子往外看。   冷风吹了进来,四阿哥想了想劝道:“皇阿玛,外面风大,还是不要站在风口了。”   皇上说道:“在塞外,二阿哥顶撞于我,老十三只顾着帮二阿哥说话,这让我很失望。之后太子在外面窥探,老十三也在外面绕来绕去,我便起了疑心。”   皇上叹道:“我担心,我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害我啊!”   四阿哥没想到皇上会对他说这番话,他连忙表忠心。   “皇阿玛,我们是您的儿子,怎会做出如此畜生不如的事情?我想,二哥虽有万般不好,但绝不敢做出这种事,十三弟就更不可能了!”   皇上心里明白,四阿哥这话不过是哄人罢了。在利益面前,父子亲情算得了什么?   不过,四阿哥这份‘天真’,皇上很喜欢。   他的儿子个个都很能耐,但现在皇上只想要一个善良有人情味的儿子。   皇上笑着夸了四阿哥几句,“难怪你能养出小宝那样贴心的孩子,你瞧着冷淡,心肠确实热的。”   四阿哥抿嘴笑了笑,好像有些腼腆不好意思。   皇上转身回到桌边坐下,重新铺纸写了一道旨意。   “拿着吧!去把老十三放出来,这些日子苦了他了。”   四阿哥大喜,捧着圣旨磕头谢恩,离开了皇宫。   四阿哥走后,皇上问身边的太监,“雍郡王协奏本帮二皇子传话,九阿哥也署名了,直郡王知道这件事吗?”   太监答道:“雍郡王曾经去过直郡王府一趟,但被直郡王赶出来了。”   皇上点点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明白了。他提笔继续写字,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   太监悄悄退下,觉得皇上近来越发难以捉摸。   四阿哥拿着旨意回到关押废太子和十三阿哥的地方,九阿哥看了皇上亲笔书写的圣旨,连忙张罗着去接十三阿哥出来。   他们二人来到十三阿哥的牢房,十三阿哥缩在四阿哥给他的披风里,看着呆头呆脑的。   九阿哥冲过去笑道:“老十三,你好福气!四哥进宫面见皇上,给你求来了赦免的圣旨。”   十三阿哥跳了起来,“真的?我能出去了?”   四阿哥激动地点点头,“是!你能出来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九阿哥笑道:“我得守在这里,不能送你。你跟四哥走吧!改日我设宴,庆贺你出狱!”   十三阿哥抱拳道谢,欢天喜地跟着四阿哥离开了牢笼。   坐在马车里,十三阿哥笼着披风往后缩了缩,尽量不要碰到四阿哥。   四阿哥骂道:“瞧你那点出息,在那里关了几天,怎么变得瑟缩起来?”   十三阿哥苦笑道:“我身上脏,没准还有虱子呢!我不敢离四哥太近,怕虱子爬到你身上。”   四阿哥摇头轻叹,“苦了你了。”   十三阿哥几乎要掉下泪来,“唉,身上苦倒不碍事,我一个大男人,吃点苦不算什么。我只是心寒,无缘无故的,被皇上关了一场。”   他看着四阿哥,满心满眼的歉意。   “我也辜负了嫂子和四哥的叮嘱,你们反复叮咛,让我小心谨慎,结果……”   四阿哥忙道:“这是无妄之灾,过去这道坎就好了。”   十三阿哥侧过头眨眨眼睛,怕眼泪掉下来。   平复了心情,十三阿哥问道:“四哥,你是怎么救我出来的?皇上没有迁怒你吧?”   “没有,皇上挺好说话的。”   四阿哥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下,免得十三阿哥总是担心。   十三阿哥撇嘴,看样子他心里对皇上还是有很多埋怨。   “皇上他老人家天威难测,一时好了,一时又歹了,谁也摸不准他的脉。”   四阿哥呵斥道:“闭嘴!经过此事,你还不知道谨言慎行!”   十三阿哥怏怏低头,四阿哥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若还想有安生日子过,你就不可以埋怨皇上!”   四阿哥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时间紧迫,我把你送回家,我还得返回去看押太子。你记住了,回去洗个澡,安顿府里上下。明日往宫里递牌子,给皇上请罪。   记住了,请罪一定要恳切。皇上是不会错的,只有咱们会出错!”   四阿哥教十三阿哥如何请罪,等马车到了十三阿哥府,四阿哥的话也讲完了。   “你听我的话,乖乖向皇上赔罪。你不为了自己想想,也得为了你的妻小想想。十公主马上要出阁了,她还等着你送她出嫁呢!”   十三阿哥乖乖点头,四阿哥把他放在府邸门口就回去了。   十三阿哥回到府里,十三福晋总算放心了。   第二天,十三阿哥收拾齐整,往宫里递了牌子,给皇上请罪。   皇上很快召见了十三阿哥,据说十三阿哥说自己行事不谨慎,惹皇阿玛误会。还跪在地上痛哭不止,述说自己关在牢里时候的忐忑心情。   皇上看这么大个儿子哭哭啼啼,心里也很难过。他见十三阿哥之前,还担心儿子跟自己之间会有芥蒂,看到十三阿哥哭得可怜,一副害怕被放弃的样子,皇上又开始心疼儿子了。   从宫里出来,十三阿哥带回了很多赏赐。   当天下午,十三阿哥让福晋带着礼物去拜访淑婉,以示感谢。   十三福晋看见淑婉激动地眼泪汪汪,她拉着淑婉的手说道:“多谢四嫂!若是没有四嫂,我们一家都完了。”   淑婉笑道:“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这是十三阿哥苦尽甘来了!我听说,人的一生总有许多沟沟坎坎,十三阿哥过了这个坎,将来就一切顺遂了。”   十三福晋叹道:“那就借四嫂吉言!”   淑婉拉着她进屋坐,十三福晋说道:“本来十三阿哥想和我一起过来登门道谢的,可是四哥不在家,他来了四嫂不方便接待,我就让他在家待着了。失礼之处,四嫂莫怪。”   淑婉忙道:“都是一家子兄弟,你这样说就太生分了。”   十三福晋笑道:“不是我客套,四哥和嫂子的恩情,我们记在心里,该有的态度也该表示出来。   现在京城里谁不羡慕我们家阿哥,他们都说十三阿哥跟了个好哥哥,四哥真讲义气。若不是四哥,这朝中上下,有谁替他说一句话?”   说着说着,十三福晋就哭了起来。   淑婉只觉得头大,不知道该怎么哄。   她递帕子让十三福晋擦眼泪,又递水,怕十三福晋哭得口渴。   过了一会儿,十三福晋收了眼泪,淑婉连忙命人端甜汤点心过来。   想来,堵住了十三福晋的嘴,她就没时间哭了吧!   十三福晋在淑婉这里道谢,住在附近的九阿哥府上,九阿哥正在跟九福晋聊天。   “啧啧啧,听说十三福晋拿了好多贵重礼物送到四哥府上。唉,好大的手笔!早知道,我也跟着四哥帮着老十三说几句话,想来也能发一笔小财。”   九福晋偷偷白了他一眼,“咱家这么有钱了,你还在乎那点子东西?”   “瞧你说的,傻子才嫌钱少呢!”   九福晋为人清醒,她说话也公道。   “有许多人都觉得十三阿哥被关起来有些冤枉,又有几个人帮十三阿哥说话了?不说别人,连十三福晋的娘家都躲了。当初如果四哥邀你一起上奏保十三阿哥,我想你也是不肯的吧!   十三阿哥能出来,可不是四阿哥说几句好话那么容易,人家四哥也是担着好大的风险呢!尤其是他刚帮太子传了句话,万一皇上以为他跟太子是一伙的,他不但救不出十三阿哥,还得把自己搭进去,直接住在十三阿哥隔壁。   四哥能把十三阿哥救出来,不仅是胆子大,我看啊,四哥也是有心计,有智谋的。”   九阿哥笑道:“呦呵!你一个妇道人家,倒是比朝廷的官员还看得明白。”   九阿哥翘着腿,摇头晃脑地说道:“确实,救老十三是担着风险的,我是不肯做的。老四嘛!不得不承认,他有几分本事!”   九福晋看了眼九阿哥,她心里有句话憋了好久,今天气氛正好,她也该问一问了。   “你觉得四哥和八哥,谁比较好?”   九阿哥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八哥好了!你看老四那样,天天板着一张脸,有古板又无趣。我看他就是老学究,假正经!”   九福晋说道:“原来你是不喜欢四哥的性情,我倒是觉得四哥比八哥好。”   “你可不能叛变啊!我跟八哥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多少年的交情了!”   九福晋说道:“这么多年的交情,如果这次被关起来的是你,八哥会像四哥那样豁出去救你吗?”   九阿哥张张嘴,“那当然了!”   话说的响亮,但九阿哥心里有点虚。 第145章   几日后轮到四阿哥休沐, 他回到家里泡了一个热水澡,头发也不擦,懒洋洋地靠在榻上发呆。   淑婉取了一块干毛巾, 裹住他后脑勺那一束头发卷了卷, 毛巾放在他头顶上。   淑婉站远了些打量了一下,从远处看就像一个小光头顶着一块毛巾卷, 还挺有意思的。   淑婉情不自禁地抿嘴笑,四阿哥还在傻乎乎地发呆想心事。   过了一会儿, 四阿哥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 他脑袋一动, 头顶的毛巾就掉了下来。   四阿哥接住毛巾, 随手撂在炕桌上。   他问道:“家里这些日子还好吗?”   淑婉给他递了一碗茶, “家里都好, 孩子们都懂事,知道你在外面忙,不敢添乱, 一个个的都憋在家里念书习武。后院的格格们也老实乖觉,怕给你我添麻烦。”   四阿哥笑着接过茶盏, “乖宝怎么样?”   “一个奶娃娃, 天天在炕上爬呗!还能怎样?”   四阿哥感叹道:“委屈我们乖宝了,我这个做阿玛的都没时间陪他。”   淑婉偷偷白他一眼, 觉得四阿哥假模假式的。他年轻时候有时间也不见他陪孩子啊!这位哥有时间陪狗玩,没时间陪康宝。   淑婉口是心非地说道:“乖宝知道你忙,他不会怪你的!现在这个时候他早睡了, 等明天他醒了, 你再去看他嘛!”   四阿哥点点头, “恩, 苦了我们乖宝。你怀他的时候倒好,谁能想到生下来大家顾不上他了呢!”   淑婉也叹了口气,四阿哥总是不着家。他们夫妻做事说话总要提前在心里想个三五遍,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淑婉问道:“等过了年会不会好些?”   四阿哥摇头,“不太可能,前几天二哥让我帮忙传话,说他从未有过大逆不道的念头。这话我写在奏本里递上去了,但皇上迟迟没有反应。   二哥是在跟皇阿玛服软,他不想一直被关在牢里。我猜测皇阿玛应该是不信废太子的话,他老人家就这么晾着二哥,还不知道要晾多久呢!   再者废太子已经没有价值了,除了那些早已经站了队,没有退路的太子党,没有人在意一个被废黜的太子。现在大家只关心新太子是谁,皇子们蠢蠢欲动,这个年应该是过不消停了。”   淑婉忙道:“说到这个,隔壁府里八阿哥好些日子没回家了。”   “他没回家?”四阿哥不用细想就明白了,“是了,他确实不能回去,皇上安排了一个教养嬷嬷在他府上。听说那个教养嬷嬷很有手段,她在后院,未必不能打听到前院的事情。老八很谨慎啊!”   淑婉说道:“他确实谨慎,但这也变相证明了他在做坏事啊!证明他做的这些事尤其不能让皇上知道!”   四阿哥摇头叹息,“太子一倒,所有人都昏了头。这些日子,我守着太子,跟皇上奏对,心里是越来越怕。皇上还没老呢!下面这些人的小心思,他一清二楚。”   淑婉非常理解,“就好像老夫子教书似的,他站在前面,学生们在底下坐着,谁发呆,谁偷吃点心,谁在乱写乱画,他都能看见。学生们还以为先生老眼昏花,以为自己动作隐蔽呢!”   四阿哥笑了,“你这么懂,那你在家读书的时候,是发呆的,还是偷吃点心的?”   淑婉得意挑眉,“你太小瞧我,我当然是样样都做过喽!”   两人看着对方笑,四阿哥拉住淑婉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现在十三弟被放出来了,二哥的话我也传达到了。从今天起,我不能再冒头了。等看押二哥的差事结束,我就待在家里陪你们。”   一时为兄弟出头,显得四阿哥赤诚,若是一直出头,就显得这份赤诚假了。   淑婉附和着点点头,“说起十三弟啊!这几天十三弟妹来了好几趟,每次上门都提着好些东西,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她那么感激,恨不得跪下来谢我。”   四阿哥笑道:“十三弟妹也太实在了。”   “谁说不是呢!这两天你闲下来了,不如请十三阿哥他们来家里坐坐,大家一起吃顿饭。”   赶紧给人家一个感谢的机会吧!不然他们好像睡觉都不安稳。   四阿哥摇头,“不!最近我不见十三弟,让他在家里好好反思。下次十三福晋再上门,你也不要收礼了。都已经谢过好几次了,不必再谢了。”   淑婉猜测,四阿哥应该是想低调一点,那就依着他的意思办吧!   “那好,我都听你的!”   接下来的几日四阿哥低调度日,当差的时候待在关押废太子的地方,休息的时候就憋在家里。   淑婉提前给十三福晋传了信,让她待在家里,好生照顾十三阿哥。牢房里寒凉,十三阿哥千万不要落了病根。再者府上的侧福晋马上就要生了,十三福晋事多繁忙,最近不必再来了。   十三阿哥他们夫妻俩不太明白淑婉的意思,但既然人家特意传话,他们照办就是,反正四阿哥和淑婉不会害她们。   门房收到的帖子也越来越多,除了几个走得近的亲戚朋友,其他帖子淑婉一概不理。   四阿哥帮废太子传话,又救出了十三阿哥,朝堂的人以为他在皇上面前说话很有分量。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就像苍蝇似的扑了过来,对于这种人淑婉肯定要躲着。   这边淑婉感觉刚安生了几天,大阿哥突然禀奏皇上,他说太子德行有亏,大失人心。有个道士叫张明德,相面很厉害,他说八阿哥有大富大贵之相。暗示皇上,应该立八阿哥为太子。   四阿哥当天回来,跟淑婉讲这件事的时候,淑婉大受震撼。   “大阿哥疯了吗?”淑婉震惊,“一个相面的说八阿哥长得富贵,皇上就要立他为太子吗?这不是过家家吗?玩呢?”   四阿哥回想大阿哥禀奏皇上的情形,现在还心有余悸。   “这还不是重点,接下来大阿哥的话更加骇人。他说废太子辜负皇上,辜负天下百姓,如果皇上不忍心动手,他可以代劳。”   淑婉扶住额头,搓了搓脸颊,把妆都搓花了。   “他是怎么想的呢?”淑婉不能理解,“他这是要杀亲兄弟啊!天底下哪个父亲忍心看见儿子相残?”   四阿哥也不能理解,“可能大阿哥厌恶二哥,恨不得让他死。他以为皇上也是一样的心情,所以想帮父亲分忧吧!”   淑婉问他,“皇上当时是什么反应?”   “皇上?皇上当然是愤怒啊!他把大哥臭骂一顿,然后说这一切都是老八撺掇的。连着把老八也骂了一顿,说他妄图做太子,此种行径犹如窃国。”   淑婉又不理解了,“这……这明显是大阿哥知道自己无缘皇位,他觉得八阿哥和他都是惠妃养大的,感情比较深厚,所以转而支持八阿哥。   但我怎么觉得,皇上骂八阿哥骂的更狠呢?”   四阿哥说道:“你的感觉没错,皇上把老八抓了起来,把那个道士也抓了。”   淑婉笑道:“真是奇了啊!皇上不管大阿哥,反而把八阿哥抓了起来。”   四阿哥解释道:“这也没什么稀奇的,这些年老八的小动作皇上不是不知道。那个相面的道士是大阿哥从民间找的吗?不见得吧!我看那是老八养了很久的棋子!   这件事表面上是大阿哥请皇阿玛册立八阿哥为新太子,实际上是老八在幕后指使。在皇上眼睛里,大阿哥一直是憨直敦厚的,皇上大约以为大阿哥被老八忽悠了。”   比起憨直心眼少的傻儿子,皇上当然更看不惯心眼多,背地里搅风搅雨的坏儿子。再者大阿哥有诸多不好,他有一样很好,他一直坚定地保护皇上,他肯用自己的身躯为皇上挡住外面的危险。   淑婉笑道:“该!让八阿哥蹦跶,现在被关起来了吧!看他以后还怎么嚣张!”   “你想得太简单了,八阿哥被关总有放出来的一天。再者追随他的人那么多,没准哪一天就出来了。”   淑婉:“出来了皇上也不喜欢他!你别看我有些官职都分不清高低,但我很懂道理。这就好比咱们管理王府,我喜欢有能力,一颗忠心向着我的管事,但我不喜欢那种撺掇别人,想夺权,把我当傻子糊弄的管事。”   四阿哥笑道:“听福晋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还是福晋了不起。”   淑婉得意地昂着头,“乖,你以后多听听我的教诲,保证你也像我一样通透!”   夫妻俩笑闹几句,然后就吹灯睡觉了。   不管大阿哥和八阿哥如何,他们现在老实缩着,不在皇上眼前晃悠就行了。   道士张明德的案子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这人会相面。大阿哥看势头不好,直接把张明德送到了刑部,把一切过错都推了出去。   随着刑部不断调查,他们发现,这个道士的相面能耐都是假的。他不是道士,他的真实身份是个刺客。而且他是团伙作案,他还有同伴,他们去年就来到了京城,他们的目标是刺杀废太子。   这下子皇上更加震怒,去年这个时候,废太子还好端端的做着太子,如果不是今年塞外出事,那八阿哥就指使张明德谋杀太子了!   看到刑部的调查结果,皇上恼怒至极,把所有儿子都喊进宫里一顿臭骂。   话说的很难听,无非是老子还没死,你们就惦记上了。当时大阿哥还说张明德有相面的能耐,如果叫到宫里来,他是不是还要刺杀皇帝啊?   当日,众皇子在乾清宫外面贵了小半天。虽然穿着棉衣棉裤,但地上寒凉,没有蒲团,四阿哥回到家里,膝盖都肿了。   淑婉心疼极了,又是用药泡脚,又是抹药。   四阿哥说道:“这就叫君恩难测,前些日子皇上对我还和颜悦色,对老五老七也有好脸色。今天他老人家把我们召进宫里,一个一个的指着鼻子骂。我们跪在外面身上冷,但背上全是汗。我看了老五的衣裳,后背往外冒白烟。”   淑婉叹了口气,大家都想做皇帝,但谁都不了解争夺皇位的过程有多难。这样提心吊胆,等四阿哥坐上了皇位,他们一家都得落下心脏病。   “皇上没有狠罚大阿哥,只是把他骂了一顿,让他不可惦记太子之位。老八被关在了府里,算是禁足了。张明德等人凌迟处死,这件事算是有个结果了。”   淑婉:“这件事过去了,日子总能安生一点了吧?”   四阿哥无奈地笑道:“难说!你以为大阿哥憨直,其实他身后也有不少党羽支持,只要大阿哥还是直郡王,他们蛰伏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他们还要再试试。   你以为我们看押太子,为什么晚上也住在那里?我怕太子党羽偷偷去见太子!   争皇位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即便现在大阿哥心灰意冷,明确表示自己对皇位不会再有非分之想,他身后那些人也不能同意。   他们那么多金钱,那么多人脉和精力都投入进去了,现在你一句话说不干就不干了,那能行吗?   这些官员身上,已经打上了大阿哥或者太子的标签,他们想改换门庭也不容易。再者改了门庭要重头开始,又是一段很长时间的巨大投入。”   淑婉明白了,“就像上了赌桌似的,下不来了。”   四阿哥点头,“你这个比喻很恰当。”   他说道:“现在大阿哥不行了,人缘最好的老八也完了。老五老七是老实人,他们不愿意掺和这些。老九老十想掺和,但没了老八,他们也没什么大能耐。现在成年的,且有一定实力的皇子,就剩下我和三哥了。   这些日子咱们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要理会外面的人,也不要轻易接受别人示好。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要小心。要像老五老七一样,表现得与世无争。”   淑婉连连点头,“这种话你已经嘱咐好多遍了,我早就记住了,你就放心好了。”   几日后,皇上把废太子接回毓庆宫,把他软禁在那里。   旨意上说,二皇子有悔改之意,且他没有反叛之心,皇上心中动容,想起曾经父子相处的点点滴滴,所以把他接回宫中安顿。   朝堂的大臣和皇子们不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早不接,晚不接,大阿哥和八阿哥出事了,皇上又把废太子接回来了。   四阿哥转达废太子的话已经过去多少天了?现在皇上才感动,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四阿哥也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他以不变应万变,每天陪着孩子们玩,时不时地去京郊打猎,带孩子们出游。   这日,四阿哥带孩子们出去玩了。淑婉留在家里处理家务,九福晋突然过来串门拜访。   淑婉连忙请她进来,好茶好点心招待着。   “九弟妹好久没来了!”   九福晋笑道:“外面人心惶惶的,我胆子小,不敢出来走动。”   淑婉点头,“这话也是,这些日子我都不敢随便见客人。门房的帖子用箩筐装,我基本上能推的都推了。”   “唉,谁家都是如此!”   九福晋和淑婉聊了聊孩子,聊了聊穿衣打扮。   聊了一会儿,九福晋叹道:“看见嫂子,我就羡慕十三弟妹。嫂子对十三弟妹真好!”   淑婉笑道:“呀,你吃醋了啊?没关系,你吃醋了,直说就是,以后嫂子也疼你!”   九福晋脸上一红,“嫂子就爱说笑!我是觉得,嫂子真讲义气,当时大家都躲着十三福晋,嫂子为了她,做了许多事,比她娘家嫂子还好呢!”   而且十三福晋和淑婉也没有很深的感情,还不如九福晋跟淑婉关系近呢!   淑婉笑道:“毕竟是妯娌,我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再者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上门安慰两句。说句难听的话,如果咱们遇到那种情况,几句安慰的话不痛不痒,一点忙都帮不上。”   九福晋看着淑婉,轻轻叹了口气。   这怎么叫不痛不痒的安慰呢?那是雪中送炭啊!   九福晋心想,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四阿哥跟十三阿哥要好,所以四福晋才会登门帮助十三福晋。自己和四福晋关系不错,可是九阿哥跟八阿哥是一伙的。八阿哥又做过许多伤害四阿哥的事情。若是某一天,九阿哥犯了事,落魄了,四嫂恐怕不会帮忙。   九福晋闷闷不乐地喝了口茶,放下茶盏情不自禁又是一声叹息。   淑婉问道:“弟妹,你这是怎么了?好像是有烦心事呢?”   有些话九福晋没法子跟淑婉说,她勉强笑道:“哦,没事,就是……就是最近跟九阿哥吵了几句。心里有些不舒坦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夫妻吵嘴都是常事,我和四阿哥也吵。你们把话说开了,互相认个错,道个歉,事情就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再放在心上。”   九福晋冷笑,“只有我道歉认错的份,人家是高贵的皇子,他怎么会跟我道歉?哼,我在家里说话是不管用的,我以为我说的是金玉良言,他只当耳旁风。”   淑婉干笑,夫妻吵架的事她可没法子劝。   她只能糊弄着,“嗨,男人嘛!”   九福晋说道:“嫂子,四哥也是这样的吗?”   四阿哥倒不这样,他们夫妻也很少大吵大闹。   不过淑婉不想秀恩爱扎九福晋的心,她笑着说道:“嗨,还是那句话,男人嘛!”   九福晋点点头,“四嫂说得对,天下乌鸦一般黑,天底下的男人一个样。我总劝九阿哥,你做事多考虑考虑,不为了自己,为了家里的孩子们多想想,他总是不听。现在这种时候,就该老老实实地缩着,哪怕变成了王八乌龟也不能伸头。嫂子,你再看他……”   九福晋收了声,“算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九福晋只是随口抱怨,不想把真心话都说出来了。   这些日子九阿哥着急上火,天天去找十阿哥商量事情,想把八阿哥解救出来。   九福晋劝他,八阿哥被关在府里,吃喝不愁,有什么可救的?   再者九阿哥还嫌皇上不够生气吗?当时皇上骂他们骂得那样难听。   皇上惩罚大阿哥没有伤筋动骨,人家还是郡王呢!皇上先整治了八阿哥,他们还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吗?   相比于大阿哥,皇上明显更厌恶八阿哥。九阿哥不说离八阿哥远点,还往身边凑,这不是上赶着让皇上讨厌吗?   九福晋反复地劝,九阿哥只是不听。   他说了,老四能救十三阿哥出来,他也能救八阿哥出来。同样都是兄弟,他不能被老四比下去。   九福晋差点被他气死,非要在这种事情上比个高下,简直脑子有病!他想比过四阿哥,为什么不在文学武功上下点功夫?天天吃喝玩乐,年纪不大,肚子都鼓起来了!   因为八阿哥的事情,九福晋对九阿哥有许多埋怨。她心里郁闷,正好雍郡王府就在附近,她过来散散心,隐晦地发发牢骚。   刚刚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九福晋不敢再坐了。   她笑着说道:“我随便抱怨两句,惹嫂子心烦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淑婉笑道:“夫妻吵架是常事,你别气坏了身子。回去好好跟九阿哥聊聊,你们夫妻之间这样亲密,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呢?对了,再过几日就是十公主出嫁的日子了,咱们到时候一起进宫给十公主添妆。你打算送些什么?我把五福晋叫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淑婉贴心地岔开话题,九福晋感激地点点头。   “好,到时候一起进宫。明日我请五嫂到我府里,四嫂也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十公主的婚期到了,她会被送出皇宫,在公主府里成亲,然后住上一个月左右,再离开京城,前往草原。   现在十三阿哥出来了,十公主欢欢喜喜地嫁人,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   十公主成亲的喜气好像溢满了京城,宫里宫外都安静下来。   之前的闹剧和风波都暂停了,只是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第146章   十公主的婚礼办得很热闹。   多年的忽视, 让皇上对十公主分外的愧疚。再加上皇上错怪了十三阿哥,所以他把对十三阿哥的愧疚移情到了十公主身上。   宫里的人精子向来是看皇上的脸色行事的,皇上能从前朝的糟心事里腾出时间, 来关心十公主, 其他人自然也要摆出自己的态度。   花花轿子众人抬,十公主的婚礼办得竟然比八公主的婚礼还要体面。   婚礼上的热闹不必细说, 几天以后,十公主在公主府设宴, 招待亲朋。   来赴宴的都是皇子皇孙, 除了大阿哥夫妻和八阿哥夫妻, 住在宫外的皇子和皇子福晋都来了。   酒宴办得很简单, 张明德的案子刚审出个结果, 最近皇上喜怒不定, 十公主不敢铺张热闹。   酒席上,十公主举杯提酒,她腼腆地说道:“到了冬月,我和额驸就得出发去草原了, 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话还没说完, 十公主就要哭了。   五公主未出阁的时候就跟十公主关系好, 她忙上前安慰道:“妹妹别难过, 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去草原看你。”   淑婉也怕她哭出来, 场面不好看。   她也走过去轻声劝道:“这样好的日子,可不兴掉眼泪。”   十公主强忍住泪意, 笑着点点头, “并没有想哭, 只是风眯了眼。”   可是他们在屋子里吃酒,哪里有风呢?   十公主说了几句场面话,她挨个敬酒,席间很快热闹起来。   淑婉,五公主和十三福晋帮着招呼客人,席间其乐融融,好像他们兄弟姐妹之间关系很好似的。   酒宴结束后,淑婉和四阿哥一辆马车,大格格单独一辆车,康宝小宝坐一辆车。   回去的路上,淑婉认真地对四阿哥说道:“我感觉三嫂有点不对劲。额驸在前面招待你们,三哥有没有异常?”   四阿哥仔细回想,“没有!”   四阿哥非常肯定地说道:“三哥一切正常,还像以前一样。你从哪里看出三嫂不对劲?”   “今天她太温柔知礼了,这不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四阿哥忍不住笑话淑婉疑心太重,“温柔知礼有什么不对?你们女人在外面不都是这个样子?”   妇道人家都要个好名声,在家里是母老虎,在外面也得装小白兔。   淑婉抱怨道:“你严肃一点,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跟三福晋是妯娌,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啊?”   四阿哥无奈地摆手,“好好好,我严肃一点!福晋生了一双火眼金睛,看人看事当然还是福晋更厉害。”   淑婉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她拉着四阿哥的胳膊小声说道:“三福晋在人情往来上是不错的,但她有个缺点,她这人最爱嚼舌根!谁家后宅的事情她都知道,她这人最爱打听这些家长里短。八福晋被软禁的时候,她还特特跑到家里来,跟我打听内情呢!”   四阿哥很震惊,没想到三嫂还有这种爱好!   淑婉冷笑道:“三嫂的这点小癖好,我懒得跟你说,你自然不知道。近几年可能是上了年纪,越发地爱嚼舌头。   今日在十公主府邸,没有戏,大家坐在一起就是三五结对的聊天嘛!可是三嫂话也少了,说话也变得通情达理起来。   她没有偷偷揪着十公主问她婚后细情,这岂不是很不正常?”   四阿哥说道:“十公主婚后过得好不好,这种事情合该由后宫的娘娘们问,这本来也不是三嫂该操心的事啊!”   淑婉又愤愤地在四阿哥胳膊上掐了一把。他喝酒喝傻了吧?怎么智商都降低了?   “你高看三嫂了,她说话哪有这样的分寸?若是以她平常的习性,她今天就该挨个问候几个妯娌,再操心一下五公主和五额驸的事。   对了!今天酒宴快结束的时候,五阿哥特意派人来后面传话,问五福晋吃好了没有,准备两人一起回去。五阿哥这样贴心,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别说三福晋,连我都想跟五福晋打听打听了。”   淑婉松开四阿哥,靠在车厢上,抱着胳膊喃喃自语。   “三嫂突然不喜欢打听家长里短了,说明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她的心神,让她顾不得这些。她能装作平常样子来吃酒,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什么事情这样重要?连她最爱的家长里短都听不进去了?现在京城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皇上和太子的事了,你说……三嫂这般心不在焉,是不是三哥准备做些什么?”   淑婉看向四阿哥,四阿哥低着头沉默不语,其实心里已经信了淑婉的话。   过了一会儿,四阿哥叹道:“也许只是三嫂今天心情不好,懒得说话。”   淑婉点头,“确实也有这种可能,不过我觉得三哥筹谋大事的可能性更大。”   他们夫妻的谈话到此为止,淑婉给四阿哥提个醒,四阿哥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打探深究其中的内情。   到了十月下旬,十公主和额驸就递了折子,想出发离开京城了。   皇上同意了他们的请求,赏赐了许多东西让他们带到草原去。   折子上,十公主说到了冬月天气冷了,路上难行,所以想提前离开京城。   实际上,十公主不想走这么早,提前出发是十额驸和十三阿哥的意思。   如果没有发生废太子的事情,十公主在京城住个半年,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再离开都使得。   但是太子被废黜,宫里宫外很不宁静。十额驸留在京城想交际一下也不得清净,没准就被谁算计了去,卷到了皇子之间的争斗里。   十三阿哥也担心这个,被皇上关了一次,他是真的怕了。他只希望十公主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草原苦了点,但总好过留在京城提心吊胆。   额驸和哥哥都这样说,十公主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只能离开。   出发那日,能去送行的阿哥们都去送了,十公主风风光光地离开了京城。   眼看着到了十一月份,淑婉问四阿哥:“三哥那边到底想做什么啊?这都好几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四阿哥摇头失笑,“我也不知道三哥在搞什么,只能打听到他好像跟太子接触过了。说起来,三哥这个太子党,比我要忠心。我只算半个太子党,三哥一直很爱往太子身边凑,虽然没凑出什么名堂。   你也莫心急,没动静还不好?这小半年比以往二三年过得都热闹,我巴不得京城里消停一下呢!”   四阿哥倚在榻上看佛经,淑婉蹭过去倚在他身上靠着。   “好哥哥,你这样的好男儿看什么佛经呢?”淑婉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把手搭在四阿哥的胸上,好像自己很纯真,很无邪。   “好哥哥,你这样的年纪,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很该为将来搏一搏。”   四阿哥把佛经合起来放好,他拨开淑婉的手训她。   “端庄一点!你不要打扰我念佛经!”   淑婉冷笑,“假正经,如果你真的虔诚,你怎么能在卧室看佛经呢?卧室就不是严肃正经的地方!”   四阿哥把炕桌推到一边,搂住淑婉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哼!还敢犟嘴!等我把你收拾服帖,看你还敢不敢犟!”   淑婉推开他,“端庄一点!不要耽误我跟你筹谋大事!”   四阿哥把淑婉的手贴在自己身上,“你刚才这个样子,不就是想那事了?你哪里像筹谋大事的样子?”   淑婉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啊你!不正经是我的伪装!别人看见咱们搂搂抱抱,就会赶紧挪开眼,他们根本不知道,咱们在不正经的外皮下,其实在讨论家国大事!你真是……太不保密了!”   没有保密意识!缺乏谍战经验!差评!   四阿哥笑着搂住淑婉的腰,“好吧!听福晋一席话,我又懂了许多道理。来来来,咱们来共商大事!”   淑婉刚贴过去,康宝一边说话一边闯了进来。   “额娘额娘!快给我涂药!我刚走到你们门口,摔了个大马趴!哎呦,都流血……了!”   淑婉和四阿哥飞快分开,但康宝还是看出了什么。   “阿玛也在啊!”康宝扶着流血的手腕,尴尬地移开视线。   “我想,止血治伤的药应该在春儿姐姐那里收着,我去找春儿姐姐。”   四阿哥咳嗽两下,“儿子,刚刚……我在跟你额娘商量大事。”   淑婉臊得想钻进地缝里,这种尴尬时刻,你闭上嘴,然后大家假装遗忘就好了啊!   康宝更尴尬了,他抿抿嘴,深吸一口气。   “阿玛,我想你应该知道吧?我、我也不小了,近两年也有丫鬟爬我的床了。”   四阿哥干咳两声,“是、是吗?”   康宝:“恩,是的。”   淑婉捂住脸,叹了口气。   她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你什么都懂,那就赶紧滚出去啦!没看见我们忙着吗?你以为你是怎么出生的?不要大惊小怪好嘛!”   四阿哥震惊,“不、不好说这么直白吧?”   淑婉冷笑,“为什么不好?他说了,有丫鬟爬他的床了,既然懂了一点,那不如多懂一点!”   淑婉压低声音,恐吓康宝,“小子,记住了,丫鬟爬了床,你必须立刻马上推下去!让我知道你做了坏事,我就把你剁了!”   淑婉举手做了一个挥刀的动作,康宝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康宝:呜……额娘真可怕!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淑婉给儿子做了一次爱的教育,第二天,三阿哥给皇上递了个奏折,揭发大阿哥用巫蛊之术,咒魇二阿哥。   这算是儿子给老子上了一课,让皇上看看这些皇子的心有多狠。   皇上看了三阿哥的奏报大为震怒,立刻派人搜查直郡王府,果然找到了大阿哥咒魇太子的物证。   查清事实后,皇上撤了大阿哥的君王之位,将其贬为普通宗室。   三阿哥揭发大阿哥的罪行也算有功了,但皇上并没有赏赐,让人摸不着头脑。   皇上又把众皇子召进宫里骂一顿,无非是说他们不孝。最近皇上心情不顺,骂儿子这种事隔三差五来一次,这也不稀奇。   四阿哥从宫里回来,淑婉熟练地准备泡脚水和跌打油。   泡脚的桶里放着驱寒的药物,四阿哥把脚浸在水里满足地叹了口气。   “以前心里有许多想头,现在又想念以前的日子了。”   四阿哥这话没头没尾,淑婉却理解他的意思。   以前太子没倒,四阿哥瞧不上太子的行径,心里盼着太子倒下,他心里对皇位也有许多想法。   现在太子倒下了,太子之位就在那里空着,皇子们被利益诱惑,杀红了眼。皇上摁下葫芦又起了瓢,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大部分官员或主动,或被迫搅进这一汪浑水里。   日子再不像以前那样安宁,四阿哥这是有点怀念从前了。   淑婉冷酷地戳破了他虚伪地感慨,“若是还像以前一样,你也不能满意。你得天天盼着生活起点波澜。人啊,就是既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总没有知足的时候。”   淑婉把药油塞到四阿哥手里,让他自己抹药。   “三阿哥是怎么想的呢?他跟大阿哥关系也还行,怎么突然想起来揭发大阿哥咒魇废太子?他想绝了大阿哥的后路,然后自己出头吗?   不对,你说过,三阿哥跟太子联系过。难道……他这么做是为了太子?”   四阿哥笑着点头,“你猜的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三哥应该是受二哥的指示。他未必愿意这样做,只是他跟着太子这么多年,一定是有把柄落在太子手里。他不得不听太子的话!”   淑婉感叹道:“太子真是厉害啊!都已经被关起来了,还能操纵外面呢!”   “太子之位意义非凡!他是储君,只这一个名头,就能让天底下的读书人尊着他,敬着他,因为他是正统!再者这些年太子疯狂敛财,他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不仅仅是自己享受了。说句难听的话,不给银子,不给好处,谁愿意跟着你做掉脑袋的事情?”   淑婉说道:“废太子也是树大根深啊!他跟大阿哥不对付,没想到他一出手,大阿哥连郡王爵位都没了,这下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大哥早就没机会了,只是他未必肯死心。你说废太子树大根深,大哥也不遑多让。   像我们这些出宫的年长阿哥,身后都有助力。大哥当年还出征打仗,比我们强多了。   就看大哥会把自己的助力交给谁了,我看老八也没死心。他跟老八又都是惠妃娘娘养大的,我想着,他大约还是会支持八阿哥!”   淑婉扁嘴,“他们都有眼不识金镶玉,要是我,我就支持你!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选了!”   四阿哥听了这话心里高兴,“因为我是你丈夫,所以你看我哪里都好!这话可不能往外说,让别人听见了,是要笑掉大牙的。”   “嗨!夸你又不用花钱,我多夸两句又怎么了?”   四阿哥:“……你真敷衍。”   四阿哥涂完了药油,脚盆里的水也凉了,他身上泡出了汗,赶紧把脚拿出来,用布巾擦干,然后缩到了床上。   淑婉用薄被盖住他的脚,“你说二哥弄倒了大哥,三哥揭发有功,皇上为什么不赏呢?”   “我猜是不敢赏赐吧!三哥也是成年皇子,他之前编书,跟读书人关系很好,他也有些才名。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别说皇阿玛,就是我看见了都觉得心惊。   皇阿玛现在不敢再用年长的皇子了,也不敢对我们太好,怕养大了我们的心。”   说到这里,四阿哥都替皇上捏了把汗。、   有些人觉得皇上冷酷无情,处置自己的儿子下手也狠。但是站在皇上的角度想一想,他还没死呢!孩子们就开始争家产。   为了争夺皇位,这些个皇子什么狠招都出了,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如果此时皇上驾崩,恐怕这些皇子都会在他棺材前面杀起来,鲜血都要溅到皇上的尸体上。   皇上怎能不怕?   三阿哥揭发大阿哥咒魇的事情暂时过去了,四阿哥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过了几日,皇上在乾清宫召见了废太子。   这个消息传出来,众皇子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为了打探到皇上和废太子的对话,四阿哥不惜动用了小宁子这条线。   小宁子写了封信,找机会送到四阿哥手里。   淑婉和四阿哥缩在床上,借着昏暗的烛光细细读信。   皇上召见废太子,看看他最近过得如何。废太子温驯有礼,说话谈吐惹人喜欢。   他谦卑地跪在地上,跟皇上道歉,承认自己之前的种种错误。皇上听了感动不已。   之后太子说,自己前一段时间有些事情浑浑噩噩的,前一瞬做过什么事,后一瞬就忘了。   他说话谈吐不像以前那样蛮横,跟皇上认错的时候又诚恳,又卑微。   皇上听了越发可怜他,觉得废太子都是之前受了咒魇,所以才行事荒唐。现在废太子好了,果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皇上又想起大阿哥看押废太子的时候,故意苛待废太子,克扣饮食,还抢走了四阿哥送的披风。如此行径实在可恶!   这些细情是小宁子亲眼所见,四阿哥读完信,心里的震惊不比皇上废太子的时候少。   淑婉看完并不像四阿哥那样震惊,她淡淡地说道:“看来皇上想重新恢复二哥的身份,还让他做太子。”   四阿哥大惊,“你怎么会这样想?废掉的太子,除了圈禁和处死,怎么可能重新立他?”   淑婉心道:因为太子被废两次这种事,我这个不关心历史的人也知道啊!我是看过电视剧的人!   “这还不明显吗?皇上把太子叫过去,父子俩恳切地谈了谈。废太子之前的荒唐事都推到了大阿哥身上,这不是皇上变相给太子洗白吗?   再说了,以前有太子这个靶子,你们这些兄弟还消停一些。自从太子倒下了,那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看看隔壁八阿哥,连雇道士,暗杀太子的计划都有了。他啊!疯病不比废太子轻啊!”   四阿哥舔了舔嘴唇,心里有些焦灼。   “二哥又变成太子,那么,这半年都在瞎折腾什么呢!”   淑婉:“折腾人心呗!让皇上看看,让大家伙都看看,到底谁心急,到底谁包藏祸心。”   四阿哥把小宁子的信烧了,披着衣裳,盖着被,一宿没睡。   淑婉的压力就小得多了,她躺下后,没过多久就打起了小呼噜。   四阿哥气得捏住她的鼻子,淑婉动了动脑袋,似乎要睁眼,四阿哥连忙松了手。   他可不敢把淑婉吵醒,吵醒一次,她肯定会报复回来十次八次。   淑婉的猜测是剧透的结果,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皇上的心思。   四阿哥想了想,隐晦地把皇上同情太子的消息传了出去。   过了几日,皇上召见大臣和皇子,他把这些人分隔开,没人一支笔,一张纸,让大家写下自己心里中意的皇子。   四阿哥拿到纸笔心里扑通扑通乱跳。   他想了想,在纸上慎重地写下废太子的排行。   先进去的是皇上信任的大臣,这些人看似公平,实际上也有传递消息的小窍门。   过了很久,大家都写完自己的中意人选,皇上便召见他们进去。 第147章   太监掀起门帘, 皇子大臣鱼贯而入。   外面阴着天,隐约像是要下雪的样子。屋里门窗关着,门口有厚厚的棉门帘挡着,宫殿里憋闷极了, 像一个狰狞的牢笼。   而皇上就坐在这牢笼的顶端。   四阿哥飞快抬头瞄一眼, 皇上的脸缩在阴影里, 四阿哥看不清他的神色, 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众人列队站好, 皇上低头翻看着手里的纸条。   宫殿里安静极了, 过了一会儿, 不等皇上说话, 国舅佟国维先开口了。   “皇上, 我等已经在纸上写下希冀的人选,不知结果如何?”   皇上放下手里的纸笑了笑, “舅舅很关心册立太子的事情啊!”   佟国维正色说道:“皇上, 储君之位关系到国之根本, 我自然关心。”   皇上看了一圈,指着四阿哥让他上来。   “老四, 我看你举荐的是二皇子。”   其他人偷偷打量着四阿哥,四阿哥心中一凛, 他本不愿意出风头,没想到皇上会让他站出来, 还公布了他举荐的人选。   四阿哥连忙上前站到皇上身边,他躬身答话:“回皇阿玛的话,儿子举荐之人确实是二哥。”   皇上问道:“为什么?”   四阿哥小心地回答道:“儿子记得以前二哥文韬武略, 处理政务也很勤勉。可惜后来索额图假借二哥的名义结党营私, 毁了二哥的名声, 再后来二哥被咒魇,说话行事才变得荒唐。二哥也想做个好太子,只是身边一直有小人陷害。   立储这样的大事,儿子不敢妄言。儿子以为诅咒被破解,二哥应该能慢慢恢复正常。等二哥痊愈,神智恢复清明,凭二哥的才智,当然可以做太子。”   四阿哥这些话都是揣摩着皇上的心意说的,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皇阿玛,这都是儿子一点浅薄的见识,若是哪里说得不对,请皇阿玛见谅。立储之事虽然是国事,但最终还是要看皇阿玛的意思,其他人的意见只能略作参考。   太子当然要在皇子当中选择,而皇阿玛才是最了解我们兄弟的人。”   听了四阿哥的话,皇上的眉眼都舒展很多。   他心想,老四平时沉默寡言,难得开一次口,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这时候佟国维开口了,他反驳道:“四阿哥的想法太简单了!立储乃是国事,皇上固然了解皇子,但也要看看诸位皇子在群臣之中的印象,看看哪位皇子更得人心!”   佟国维上下打量四阿哥,讥讽地说道:“在人心这方面,四阿哥就差得远了。京城谁不知道,四阿哥是个冷情人!”   佟国维说话难听,四阿哥并不放在心上。十三阿哥抿抿嘴,他刚要张口,十四阿哥就抓住了他的手。   十四阿哥轻轻摇头,冲十三阿哥小声说了两个字,“舅舅。”   佟国维是皇上的舅舅,皇上尊他敬他,他这样嚣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十三阿哥顶撞长辈,没什么好果子吃。   十三阿哥甩开十四阿哥的手就要说话,这时皇上笑了。   “舅舅这话就说错了,我的四阿哥外冷内热,看着冷情,其实心肠比谁都软。这些皇子之中,四阿哥是最友爱兄弟姐妹的。我喜欢这样的性格,比那些看起来面热心冷,狼心狗肺的人好太多了。”   佟国维低下头不再吭声,皇上淡漠地看他一眼就扭过头去。   皇上递给四阿哥一张纸,上面是大家统计的结果,皇上让四阿哥念出来。   四阿哥心中早有预料,但看见纸上的结果,还是觉得心惊。   “被举荐最多的是……八皇子。”   大学士马齐笑道:“皇上,八皇子天资聪慧,此乃众望所归啊!”   凡是支持八阿哥的人都附和起来。   皇上暗暗叹气,刚刚他跟四阿哥的对话全白费了。这些人平时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偏今天不听话。   他命众人举荐,分明更想复立太子。他对支持二皇子的四阿哥和颜悦色,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皇上说道:“八阿哥指使道士刺杀太子,此等大罪,怎可被立为太子?再者八阿哥母家微贱,身份不够尊贵。”   佟国维说道:“皇上,八阿哥也是被张明德蒙蔽了,刑部审问的时候,八阿哥也说了,他并没有刺杀太子之意,只是请了个道士,探讨道经,修身养性,不想被奸人蒙蔽。再者八阿哥养在惠妃娘娘处,出身不算低微。   皇上,众皇子之中,只有八阿哥最得人心,品学最佳,堪为太子!请皇上三思!”   皇上冷笑,“论才学,八阿哥不如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论武功,八阿哥还不如七皇子。我看舅舅是老糊涂了,这种话也夸的出口。”   佟国维无法反驳,他便开始倚老卖老。   “原来皇上不是嫌弃八阿哥,是嫌弃我老了!八阿哥人品才学有目共睹,江南学子都听说过八阿哥好学的才名。皇上可不能因为偏心二阿哥,就否定八阿哥啊!”   佟国维胡搅蛮缠,皇上也不惯着他,干脆不再给佟国维说话的机会。   “既然舅舅知道自己老了,那就回去好好歇歇吧!来人,把国舅送出宫去!”   两个年轻力壮的太监请佟国维出去,佟国维恼怒极了,又不能违抗圣旨,只能气哼哼地离开皇宫。   敢跟皇上叫板的刺头长辈走了,皇上把四阿哥手里的纸拿过来,随意团了团,扔在地上。   “立储一事还需商议,你们回去仔细想一想太子的人选,再不可以如此草率。”   众人都明白,皇上不肯立八阿哥。看见皇上对四阿哥和善的态度,众人也明白,皇上应该是想复立太子。   九阿哥悄悄扭头看十阿哥,十阿哥在看着脚尖发呆。   九阿哥指望不上他,只能往后瞟,看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受到九阿哥的示意,心里泛苦。皇上心意已决,他现在出头这不是上赶着找骂!   但十四阿哥也不想让皇上复立太子,以前耗费那么多功夫,太子终于倒了。过些日子他又变成太子了,他们这些支持过八阿哥的人还能有好下场?   九阿哥冲他眨眨眼,示意他赶紧上。   十四阿哥无奈,谁让他看好八阿哥,想做未来新君最好的兄弟呢!不付出哪有回报?十四阿哥只能站了出来。   “皇阿玛,儿子有句话要说。”   皇上冷笑,“你说!”   “皇阿玛,虽然张明德的案子已经结案,但八哥此前绝没有刺杀太子的想法,请皇上明鉴!皇阿玛,八哥为人忠厚仁善,他只是被一个道士骗了,这也算不得什么大错吧!   现在众臣举荐八哥,这些人大多是跟八哥共事过,众臣一致的评价,说明八哥确实是个极好的储君人选。   皇阿玛,儿子愿意为八阿哥担保,他忠君爱民,此心天地可鉴!”   十四阿哥跪在地上叩头,九阿哥和十阿哥也跟着跪了下来。他们也愿意为八阿哥担保。   皇上见此情景勃然大怒,“你们担保?你们三个拿什么担保?你们三个素来与老八交好,被老八当跟班,被耍得团团转!”   皇上指着十四阿哥大骂,“尤其是你!你这个蠢货!老八挑唆你和亲兄弟亲嫂子的关系,用一点小恩小惠就收买了你,现在你还为他求情?”   皇上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是口不择言了,在宫里,他一般会劝皇子们不要分得太清楚,谁与谁是亲兄弟,这类话他不爱听。   十四阿哥说道:“皇阿玛,你误会八哥了!我跟八哥相处这么久,我比您清楚八哥的为人!”   皇上不知道拿来的邪火,听见这话更加恼怒。他疾走几步,抓住侍卫的刀抽出来砍向十四阿哥。   四阿哥吓得瞪大了眼睛,急忙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了皇上。   五阿哥也反应极快,扑通一下跪下,抱住了皇上的大腿。   皇帝上了岁数,但不代表他身体虚弱。   此时他怒火中烧,四阿哥和五阿哥差点没拦住他。眼看着刀往下落了,四阿哥连忙握住皇上的手,皇上把刀往后抽,挣扎之间,皇上的刀刃划在四阿哥手心上。   五阿哥抬头喊了一声,“血!流血了!”   皇上缓过神来,连忙扔了刀子,取出手帕系在四阿哥的手上。   其他皇子大臣都呆住了,四阿哥托住手,鲜血不一会儿就浸湿了帕子。   三阿哥和七阿哥连声喊着太监,催促他们去请太医。   皇上把大臣们赶出去,让他们把嘴闭严了。   等大臣都走了,众皇子跪在地上,恳求皇上息怒。   皇上上前,一脚踹在十四阿哥肩头上。   “糊涂种子,脑袋上长了眼睛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你睁眼看看,你遇到危难,你的好九哥,好十哥过来帮你了吗?   我当初为什么把你留在宫里读书,你都忘了?”   十四阿哥没想到皇上会对他喊打喊杀,他跪在地上,连道不敢忘。   皇上骂完了十四阿哥,转头又在九阿哥和十阿哥身上踢了几脚。   九阿哥和十阿哥疼得龇牙咧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皇上对身边太监说道:“传旨下去,九阿哥和十阿哥禁足。近两年内务府不必贴补他们了!九阿哥能干得很,那么多银子家产,哪里还用内务府贴补?”   皇上气得牙根痒痒,他心道:明日还得停了九阿哥的生意!让他过过苦日子!哼,吃了老子的贴补,还想争老子的江山,想得美! 第148章   春儿调了一大碗绿豆糊糊, 里面掺了玫瑰花露和白芷粉。   淑婉和大格格坐在榻上,后院的四个格格坐在椅子上,每个人的小脸都绿嘤嘤的,大家都在敷绿豆面膜。   大格格仰着头, 把垫在胸前的大毛巾往上提了提。   淑婉翘着手指抹匀眼角的糊糊, 她随口问道:“大格格, 玩具铺子的生意怎么样?”   大格格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赔钱, 但也算不得赚钱。”   顿了一下, 大格格闷闷地说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我以为有个好点子, 开了铺子就能赚钱, 没想到保证不亏本就很难了。”   武格格算是看着大格格长大的,看到大格格灰心丧气的样子很是心疼。   “大格格别急, 一口吃不成胖子, 你才刚开始做生意,等你慢慢的积攒了经验, 生意就会好了。”   淑婉很赞同武格格的话,“正是这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不要灰心, 你从来没有做过生意, 第一次做买卖,没有亏本就很棒了。”   淑婉叹了口气,“今年实在不是做生意的好时机, 如果能好好经营宣传一番, 还能赚的更多些。可是外面乱糟糟的, 我也不敢放你出府。”   宋格格问道:“福晋,您说什么时候能太平下来啊?”   宋格格不明白,太子倒了,为什么京城就乱成这个样子?   宋格格的问题淑婉也无法回答,她只能敷衍两句。   “咱们在府里只管像以前一样就行了,外面乱也影响不到我们。”   面膜差不多到时间了,淑婉等人一起洗脸。   淑婉刚撩了几下水,鬓角和鼻翼的绿豆粉还没洗干净,苏培盛突然闯了进来。   春儿骂道:“苏公公!你糊涂了!福晋这里你也敢随便闯?”   苏培盛急得直跺脚,“王爷回来了,手上好长一道口子!”   听到这个消息,淑婉顾不得擦脸,胸前还围着毛巾,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   福晋跑了,其他人连忙跟了上去。   淑婉快跑到二门,迎面看见了四阿哥。她连忙迎上去,扶住了他的胳膊。   淑婉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手受伤了是吗?给我看看!”   周围奴才都看着,四阿哥有点不好意思。   “伤口不要紧,咱们回去说话。”   回到正院,宋格格等人表达了自己的关心,然后非常识趣地回了自己的小院。   淑婉扶着四阿哥坐下,眼睛盯着四阿哥手上缠的纱布。   “怎么搞得?进宫一趟,怎么还伤着了?”淑婉又骂奴才们不懂事,“你受伤了,下面的人也不知道准备轿子抬你回来。大冷天的,你还伤着,就这么走回来了!”   四阿哥笑道:“我从宫里回来坐的马车,到了前面,那就离正院不远了,走两步就到了,用不着轿子。”   淑婉托着四阿哥的手,眉头皱的死紧,“哼!哪里不需要轿子了!就是奴才们犯懒!”   四阿哥摸摸淑婉的脸,“好冰!你额头鼻子这里是什么?”   淑婉抬手一抹,看着指尖的绿豆面,脸红了一下,“刚才跟宋格格她们敷脸,这是敷面的东西,我这就去洗掉。”   淑婉喊春儿舀水,春儿兑好温水,替自己的主子邀功。   “福晋听说王爷受伤了,当时什么都顾不上了,脸上还有水珠呢!就那样跑了出去,我们追都追不上。”   淑婉一边洗脸一边骂道:“就你话多,明儿把你嘴缝上!”   淑婉这样紧张自己,四阿哥心中很是满足。   他走过去,站在淑婉身边看她洗脸。   “下次不要这样了,外面冷,脸上的水不擦干会长疮的,那样就不漂亮了。”   淑婉冷笑,“下次?这一次你受伤,我就够担心的了,再有下次,我的心都得跳出来。”   四阿哥无奈地笑了笑,“今天是意外……”   淑婉洗完脸,擦干净脸上的水珠,然后扶着四阿哥坐下。她帮四阿哥脱掉外面的大衣裳,又找了个迎枕让四阿哥靠着。   四阿哥舒服地叹了口气,“唉,今日是无妄之灾,我拦着皇阿玛的时候,没抓住他的手,不小心被刀划伤了。”   淑婉拿了一罐护脸霜,随便糊在脸上搓了两下。“皇上召你们进宫是有要紧事吧?怎么又动起刀枪了?”   四阿哥又叹了口气,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听完这些,淑婉火冒三丈,“我说呢!你向来谨慎,不过是进宫一趟,怎么就受了伤?原来是十四阿哥连累的!”   以前十四阿哥还小,淑婉觉得他就是调皮淘气了一点,觉得这小叔子还行。现在十四阿哥长大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越来越讨人厌!   淑婉一腔怒火全冲着十四阿哥去了,皇上召人询问太子人选,这件关系到社稷的大事,淑婉压根没记在心上。   在她眼里,太子远不如四阿哥手上的伤口重要。   淑婉想了想说道:“不行!我得递牌子进宫,到十四阿哥那里闹一场!”   四阿哥拦着淑婉,不许她去。   “算了,我已经伤了,你进宫闹一场,我的伤也好不了。你去闹了,你心里痛快了,宫里的人该编排你蛮横了。   你看八福晋,已经被软禁了,但皇上想起来就是一顿训斥,说她刁蛮,还说八阿哥受妻子辖制。”   淑婉不肯听劝,“你都受伤了,我要名声干什么?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那个亲弟弟就知道窝里横,对他来说,老八老九的话比圣旨还好用呢!”   听着淑婉编排亲弟弟,四阿哥并不恼。他跟十四阿哥天生不对付,虽然小时候同住宫里,彼此之间却没有太多交集,四阿哥对这个亲弟弟也没多少感情。   虽然对十四阿哥没有兄弟情,但四阿哥也不能由着淑婉进宫去闹。   他想了想,换个角度劝淑婉。   “在分封出宫的皇子里面,现在我算是拔尖的了。大哥和老八这辈子估计就在府里待着了,三哥比我年长,但他爵位没我高。剩下的皇子都是弟弟,他们没有我这样高的爵位,也没有我的人脉。   我站在风口浪尖上,朝中有许多大臣隐隐约约地往我身边凑。现在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一言一行也代表着我的意愿。   如果我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你随便去闹,咱们怎么痛快怎么来!但我心里有别的想法,只能委屈你,为了我忍一忍。”   淑婉叹了口气,她怏怏地说道:“罢了,听你的吧!我不想给你拖后腿!”   四阿哥笑着冲淑婉招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淑婉叹道:“你安分些吧!小心碰到你的手!”   “小伤,不打紧!”四阿哥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心里领情。”   淑婉瞪他一眼,“谁要你领情?你今天帮十四阿哥挡刀,他也未必感激你。他就是欠教训,不挨几顿揍,他还当自己是个奶娃娃,以为身后总有人帮他擦屁股!”   四阿哥笑着摇了摇头,“你这样说,就是小看老十四了。老十四帮老八,未必有多喜欢老八。   前几年他来家里闹,当时他年少气盛,确实是被老八谦逊宽厚的外表迷惑了。这几年他住在宫里,皇上出行宁可带着年纪更小的阿哥,也不带着他。他受了几年的冷落,也该有长进了。   现在老八虽然被关起来了,但他还有老九老十支持。除此以外,朝中官员大部分都支持老八,就连佟国维都不顾老八的罪名,公然支持老八做太子,可见老八丰厚的人脉。   老十四也更看好老八,所以想贴过去,在老八身边搏一个位置。若是能挖挖老八的墙角,那就更妙了!”   淑婉说道:“想不到你弟弟还挺有心机的。”   四阿哥自嘲地笑笑,“宫里的皇子,哪一个没有心机?老十四是为了搏自己的前程,我不怪他,毕竟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今日我和五弟救他,如此有情有义,皇上必定喜欢。咱们现在应该示弱,我在家养几天伤。你该进宫请安就请安,不要提老十四半点不好。咱们这般委屈隐忍,想来皇上和额娘更喜欢。”   淑婉明白了,四阿哥这是要她做绿茶。   也行!虽然做绿茶不如做泼妇爽快,但为了四阿哥的表演事业,她就当一次深明大义的绿茶白莲花。   “好!我都听你的!”   聊完了十四阿哥的事,淑婉终于有心思了解国家大事了。   “皇上让大家举荐太子人选,那他是不是很快要册立新的太子了?你这般委曲,大概有多少机会?”   四阿哥举着自己缠满纱布的手,“你啊!天真!这样就算委屈了吗?对皇上来说,为他冲锋陷阵的人多了,我这算得了什么?”   四阿哥叹道:“皇上确实想尽快册立新太子稳定朝局,但是……难呐!以前皇上一直在尽量弹压太子,想把太子引向正道,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别的皇子。   太子被废后,皇上才开始观察诸皇子,我才刚刚走进皇上的视线。现在皇上只是不讨厌我,暂时还不敢用我。”   淑婉劝道:“咱们别着急,现在太子的位置就是个靶子,谁当了新太子谁不好过。”   四阿哥解释道:“对皇上,对我们,立太子都是一场危局,是个难解的局。   皇上想要一个文韬武略的好太子,但是太子强势,有功绩,有德行,能笼络住朝中大臣。这样的太子,皇上会惧怕。   如果事事依着皇上,皇上又会觉得这样的皇子软弱无能,不堪为一国之君。这个度很难把握,皇上不好把握,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淑婉点头,“确实难办!不过,咱们现在有一个反面的例子。你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看看隔壁。那位八爷太嚣张了!大臣们都夸八阿哥好,谁又知道皇上的恩德?他以为靠着群臣逼迫,皇上会立他做太子吗?   哼,皇上不是昏君,他怎么肯受人胁迫?你且看吧!不是人多势众就能成事,他逼得越紧,皇上越讨厌他!”   四阿哥笑着点点头,“还是福晋有见地,听了你的话,为夫茅塞顿开啊!”   四阿哥这话把淑婉哄得很高兴,她笑着亲亲四阿哥的额头。   “我的聪明才干可多了,下次再给你展示!我去吩咐厨房,让他们给你熬点药膳,再熬点补血的汤。你流了血,必须得好好补补!”   淑婉起身去厨房,她走后,四阿哥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他怕淑婉担心,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很轻松的模样。其实四阿哥现在就像在走钢丝,生怕一步踏错,跌入深渊。   四阿哥在家里养伤,皇上赏了许多药材,还钦点一个太医,每日去四阿哥府里换药。   当太医揭开纱布,淑婉看见四阿哥手心狰狞的伤口,难受得想哭。   她以为只是划破了油皮,没想到伤口那么深,皮肉都翻开了。   想到罪魁祸首,淑婉心里恨得牙根痒痒。   太医走后,淑婉心疼地说道:“若不是太医来换药,我都不知道伤口这么深!昨天我该打开纱布看看的!”   四阿哥笑道:“我的肉都跟纱布粘在一起了,你看看伤口,把纱布从我的肉上揭开,这不是让我多遭一遍罪?”   淑婉白了他一眼,“就你总是很有道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五福晋家里坐坐。”   四阿哥不依,“前一段日子我忙得脚打后脑勺,现在我闲下来了,你不在家陪我?”   淑婉冷淡地说道:“你乖一点,我有事呢!我去把九阿哥的生意都搅黄了,你在家陪乖宝玩,别耽误我的正事。”   说完淑婉扔下四阿哥就走了,四阿哥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声,去乖宝的房间看儿子睡觉。   淑婉换了衣裳坐着马车去了五福晋那里,五福晋亲自到二门迎接。   “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淑婉笑道:“当然是发财的风喽!”   五福晋想了想,把淑婉迎到正厅,还让丫鬟婆子把守住门口。   淑婉脱了披风,捧着暖炉坐在五福晋对面。   “这是怎么了?以前我来了,咱们都是在正院谈事,今天怎么这样郑重?”   五福晋叹道:“我的院子去不得了!五阿哥在我的院子赖着呢!”   淑婉笑了,“他倒是黏人!不知道我们五福晋有没有回心转意啊?”   五福晋眼神有些躲闪,“再说吧!”   淑婉低头饮茶,她尊重朋友的隐私,不会刨根问底。她刚想岔开话头,就听五福晋一通抱怨。   “他真烦人啊!脸皮厚的很,我骂了他,他也不生气,理直气壮地在我院子住着。我的正房以前多清净啊!他来了,把自己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还抢我的床,抢我的被!”   淑婉抿嘴偷笑,“既然五弟这样不好,你撵他出去嘛!”   “我倒是想撵,可现在他受伤了,撵不出去了!”   淑婉惊讶极了,“受伤?怎么伤到的?”   五福晋小声说道:“嫂子应该知道,皇上要砍十四阿哥,五阿哥抱着皇上的腿拦住了皇上。”   淑婉回想了一下,四阿哥没跟她说五阿哥受伤啊!   “这事我知道,我们家四阿哥也受伤了。”   五福晋歉然地说道:“本来该去看看四哥的,但皇上要砍儿子这事说出去不好听,我们都得瞒着,也不好上门。”   淑婉嗔道:“你也太客气了!他不过是一点皮外伤,没有大碍,不需要探望。倒是你家五阿哥,他是怎么伤的?我怎么没听说?”   五福晋脸上有点红,“他……他是出宫门上马车的时候没踩稳当,脚下一滑,脚扭了。”   淑婉:你直说不就行了!偏扯上皇上砍十四阿哥的事,难道这样讲来龙去脉,五阿哥崴脚的故事就会更绚烂一点吗?   淑婉叹道:“扭脚不是小事,得好好养着!”   “谁说不是呢!就因为这样,我都不方便赶他走了。”   五阿哥回心转意,淑婉看五福晋表面冷硬,其实心肠已经软了,夫妻俩和好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是一个屋檐下,共处了许久的两个人,他们能和好,淑婉也嘱咐他们。   十四阿哥惹怒皇上之前,九阿哥给十四阿哥使眼色,故意怂恿他。四阿哥当时在皇上身边看得一清二楚。   淑婉不能找十四阿哥撒泼,心里又堵着气,她就想到了幕后主使九阿哥,想拿他出出气。   本来她打算联系五福晋一起抢了九阿哥的生意,但现在五福晋和五阿哥和好了,五阿哥和九阿哥又是亲兄弟,她找五福晋合作就不太合适了。   五福晋问道:“嫂子,你突然过来,还说今天刮发财的风,是有什么好生意吗?”   淑婉藏起自己本来的想法,随便找了个由头。   “唉,哪有什么发财的风?你四哥的手,皮开肉绽的,我看着心里难受,出来散一散。”   五福晋叹道:“论理,有些话不该我说,但十四阿哥真是太过分了。那么大的人了,做事看不出火候,他把皇上气得大动肝火,他哄不好,还连累别人!”   淑婉:“还是五阿哥仁厚,当时冲过去跪下抱住皇上的腿。”   五福晋笑道:“他在后院上脑子不清楚,在外面还行。若是连仁厚这个优点都没有,那他真是一无是处了。”   淑婉笑了笑,五福晋就是嘴硬。   五福晋喝了口茶,“嫂子,今日你来的巧。你没有发财的主意,我却有一个!”   “什么发财的主意?说来听听?”   五福晋笑道:“我听说,那日皇上不仅骂了十四阿哥,还骂了九阿哥和十阿哥。现在九阿哥和十阿哥也被关在府里,咱们可以趁机抢了九阿哥的生意!”   淑婉心道:我也想啊!可是……   “五阿哥和九阿哥是亲兄弟,你挖了人家亲兄弟的买卖,五阿哥不得怨你?”   五福晋冷笑,“谁理他?他不会以为,冷落了我这么多年,刚成亲的时候又是损又是骂,他现在随便哄哄,我的气就能消了?做他的春秋大梦!我可以不跟他和好,但不能放着眼前的银子不赚!”   五福晋的脾气秉性与刚进宫的时候大不相同,她管理着凝妆阁的生意,在商场上拼杀,早就练了一副铁石心肠。   淑婉还是有些犹豫,“五阿哥毕竟是你的丈夫,你这样瞒着他抢九阿哥的生意,这样不太好。你跟九福晋关系也不错,以后你见了九福晋怎么说话?”   五福晋笑道:“嫂子跟九福晋关系也不错,你若不怕,我也不怕!”   “我不一样,九阿哥教唆十四阿哥,是他不仁不义在先。我们家四阿哥的手上肯定要留疤的!我没打上门就不错了!我是占着一点理的!你也知道我,只要占着理,我谁都不怕!”   五福晋想了想说道:“咱们都跟九福晋好,那……咱们把九福晋也拉入伙!”   淑婉:“啊?”   我怀疑你在白日做梦!居然鼓动九福晋挖丈夫的墙角!   五福晋笑道:“九阿哥的买卖铺的大,不像咱们,这些年只靠着凝妆阁赚钱。粮食,香料,木材,这些生意九阿哥都做!他做买卖主要靠八阿哥帮他牵线,靠着八阿哥的人脉在全国各处畅通无阻。   只凭你我二人,这墙角不好挖,挖到最后,能挖一大半就不错了,再加一个九福晋我们就多了一个帮手。   九福晋也常来找我聊天,你当她愿意让九阿哥跟着八阿哥混吗?只是她贤淑,管不了男人在外面的事。我想,咱们俩去劝,她八成是乐意的。”   做生意赚来的钱放在九阿哥手里就是白白送给八阿哥了,若是捏在九福晋自己手里,九阿哥就动不了这些钱了。   淑婉被五福晋的想法惊到了,这个想法听起来玄幻,但好像又可行。   淑婉对五福晋说道:“啧啧啧,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啊!” 第149章   淑婉和五福晋都觉得拉九福晋入伙是个好主意, 但她们两个谁也不去联系九福晋。   淑婉说她要筹集银子,准备收购九阿哥的铺子。   五福晋说她要安排人手,收来的铺子不能还用九阿哥的人。   两个人都去忙别的, 谁也不行动。   寻根究底, 她们不是懒, 她们是不好意思。   话说的好听,拉九福晋入伙对她有好处, 但那些生意本来就是人家的, 淑婉和五福晋挖人家墙角, 还跟九福晋说,我们挖墙脚是为了你好, 这样可就太无耻了。   淑婉和五福晋就这样拖着, 谁也不去找九福晋。   正巧到了十五,淑婉放下手头的事情,进宫给德妃请安。   德妃见了淑婉, 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四阿哥身上的伤。   “四阿哥怎么样?伤口要不要紧?”   淑婉眼圈一红, 掉了几滴泪,她扭过头去擦掉眼泪,故作坚强地笑道:“额娘别担心, 伤口看着骇人, 但没有伤到筋骨, 养些日子就好了。”   听了淑婉的话,德妃没有觉得安慰, 反而更加难过。   “肯定是老四让你报喜不报忧, 他这孩子孝顺, 心思重。这次伤到了手, 没伤到筋骨也总是有些妨碍的。老十四真的是……唉, 怎么大了却变得不懂事了!”   淑婉吸吸鼻子,捏着帕子低头遮住嘴角的冷笑。   什么叫大了不懂事了,他养成现在的性子,还不是你惯得。四阿哥受伤这么多天了,十四阿哥他们夫妻竟然都不知道派人出宫探望,如何不让人寒心?   淑婉酝酿一下情感,嘤嘤嘤地哭了起来了。   “额娘,这里没有外人,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我今日实在忍不住了。”   淑婉跪了下来,伏在德妃的腿上痛哭。   “四阿哥的手心被划开,皮肉外翻,我都看见里面的肉了。太医说没伤到筋骨,但我心里怎能不痛?四阿哥受伤后,反复叮嘱我,不许我将他的伤势告诉额娘知道,他怕额娘担心。   他还骂了我一通,说我好搬弄是非,甚至不许我进宫,生怕我嘴快,说了什么让额娘担心。”   淑婉仰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德妃,“额娘啊!我和四阿哥成亲以来,他第一次跟我说这么重的话!您说说,他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有那么不懂事吗?”   德妃柔声劝道:“好了好了,快别哭了!你别埋怨老四,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有教好老十四,害得老四受伤。”   淑婉忙道:“额娘快别这么说!谁能想到皇上会突然动刀呢?四阿哥说了,当时情况危急,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额娘是知道我的,我这人爱耍小性子,但我也知道大局为重。   兄弟姐妹之间难免有摩擦,小事情上兄弟们打破了头也无所谓,但关系到性命,兄长拼了命也是应该的。这次四阿哥受伤,我和四阿哥不怨十四弟。四阿哥也说了,若是换做十四弟,他也会拼了命为四阿哥挡刀的。”   德妃叹了口气,心里更加难受。   淑婉性子里带了几分刁钻,半点亏都不肯吃。德妃以为这次她又要闹一场,没想到她这样识大体。   德妃再想到四阿哥,心里又多了几分愧疚。四阿哥的孝顺体贴是不用说的,他能为了老十四,豁出去抢皇上的刀,老十四却未必肯为了哥哥这样做。   德妃也掉了几滴泪,“你和四阿哥都是好孩子,你回去告诉四阿哥,他的心意,我这个做额娘的都知道。”   德妃亲自扶淑婉起来,淑婉起身擦干眼泪。   “额娘,你别担心四阿哥,他的伤过几天就好了。等他伤好了,让他进宫给您请安。”   德妃笑着点头,“好好好,我在宫里等着他。”   德妃又命人开库房,取了好多东西让淑婉带回去。   淑婉借口回去陪四阿哥,没有留在宫里用饭。   出了宫门,坐上马车,春儿取了毯子,盖在淑婉的腿上。   “福晋,娘娘还是心疼王爷的。奴才看着,娘娘这些日子清减了许多,眼眶青黑,想来是担心四阿哥,夜不能寐的缘故。”   淑婉冷笑,“心疼?心疼多容易啊!谁不会心疼?”   这种感动自己的廉价心意谁稀罕?德妃如果真的心疼四阿哥,那就拿出行动来啊!光是心疼有什么用?心疼能让四阿哥的伤口愈合吗?   淑婉说道:“这么多天了,她对十四阿哥没有半句苛责,对四阿哥也不过是送了点东西。只是嘴上说说,一点实际的动作都没有!”   春儿抿抿嘴,“福晋说得也对。”   淑婉抱怨道:“有一种偏心的父母,嘴上说着对待几个儿女都一样,到了关键时候,对不喜欢的子女就是假惺惺的嘘寒问暖,对真正好的孩子,什么都不说,恨不得扑过去替他受苦。   哼,娘娘心里却是疼四阿哥,四阿哥伤了她确实难过。只不过她就是心里难受一会儿,嘴上说两句罢了。她心里可能还挺感动的,觉得自己真是个好额娘!”   春儿不敢议论宫里的娘娘,她轻声劝道:“福晋消消气,咱们刚走出来没多远,隔墙有耳,还是不要说这些了。”   淑婉点点头,她心里气闷,掀开马车帘子透透气。   外面的冷风吹进来,淑婉心里松快许多。   她探出头前后看了看,正巧看见后面不远处的隆科多。   她让马夫停一下,站在车辕上冲隆科多招手。   “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见舅舅。”   佟佳氏一族受皇上偏爱,皇子皇女见到隆科多大多数都会给面子地叫一声舅舅。   隆科多打马上前,他笑着拱拱手,“原来是四福晋,看来您也是刚从宫里出来。”   淑婉笑着点头,“我进宫给娘娘请安,像我们这些后宅妇人,每天就是闲逛,不像舅舅,您从宫里出来,可是皇上给您升官了?”   隆科多笑道:“福晋真会说笑,升官哪有那么容易?皇上给我安排了一个差事,让我查封几个店铺,不是什么要紧的差事。”   “铺子?这是谁家的铺子,还要皇上亲自下令查封?”淑婉好奇地问道。   隆科多连连摆手,“对不住四福晋,差事具体内容就不方便说了!”   淑婉点点头,“那舅舅慢走,改日到家里来坐。”   隆科多拱手告辞,“四福晋也快进去吧!车辕上滑,别摔了!”   隆科多打马走远了,淑婉弯腰进了马车。   春儿紧张地问道:“福晋,刚刚隆科多大人离得那么近,他不会听见您谈论娘娘的话了吧?”   淑婉摇头,“离着有段距离呢!咱们说话声音小,后面跟着好多侍卫,除非他是千里耳,不然他肯定听不见!别说是他,有车厢隔着,后面的侍卫也听不清。”   春儿松了口气,“既然如此,福晋为什么神色这样凝重?”   淑婉叹道:“我在想,隆科多到底是要查谁的买卖。皇上指明了让他去办这件事,这也是隆科多的能耐了。”   琢磨了半天,淑婉隐隐约约有个猜想,但不敢肯定。她最近脑子不太好使,这事得回家跟四阿哥商量商量。   回到家里,淑婉把德妃娘娘送的东西给四阿哥看。   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淑婉拉着四阿哥讲了偶遇隆科多的事。   “你说说,隆科多是要查封谁的买卖?”淑婉指了指九阿哥府邸的方向,“我觉得是他的买卖。”   四阿哥点点头,“我也觉得差不多。”   淑婉拍手笑道:“这下好了!皇上查封了老九的铺子,我动手就更方便了!将来九阿哥被放出来,我也有话说!不是我要挖他的墙角,皇上已经封了你的铺子,我只不过是接手了你的底子,让他不至于血本无归!”   淑婉感叹道:“唉!我真善良!”   四阿哥笑着掐她的脸,“这不脸皮挺厚的吗?怎么就不敢开口拉九福晋入伙呢?”   淑婉有些不好意思,“你也知道这事啦?”   “你和五福晋每日互相推脱,我能不知道吗?你耐心等两天,等老九的铺子都封了,你再去找九福晋,这样就好谈了。只是动手抢生意要抓紧,这事不能等。盯着老九生意的人多着呢!大家谁都想赚点银子!”   淑婉连连点头,“你放心,我这边已经安排地差不多了。没有九福晋,我们也能抢来大半的生意。”   四阿哥叹道:“老九的事先不提,隆科多这个舅舅倒是会钻营。前几天皇上降了他的职,我跟他联络上后,帮了他几次。没想到他不声不响,又搭上了皇上。”   淑婉说道:“隆科多不像其他佟佳氏的人,他这人很放得下姿态。今日他见了我,给我拱手行礼呢!其他佟佳氏的人眼睛都长到天上,行礼也是不情不愿的。   哦,对了,现在佟国维支持老八,皇上很不喜欢。隆科多应该是投皇上的喜好,他只管看皇上眼色行事,皇上当然要用他喽!”   四阿哥点点头,“你说得也对。”   四阿哥笑着摸摸淑婉的头发,“外面的事情你不用管,你还是想想怎么劝说九福晋吧!脸皮别太薄了,有隆科多一半的能耐就够了!” 第150章   隆科多动作很快, 淑婉刚推测出他的目的,她还没来得及通知五福晋,九阿哥的生意就被封了。   被查封的铺子现在是封存状态, 铺子里的东西全部归公。   探听到了消息,淑婉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五福晋, 然后坐在家里唉声叹气。   四阿哥坐在桌边看书, 听见淑婉的叹气声,四阿哥笑道:“好好的, 叹什么气啊?”   “我在想九阿哥的铺子,铺子被查封, 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劝九福晋的时候,我脸皮能厚一些。坏处就是铺子里的东西都充公了。”   淑婉挤到四阿哥身边, 把他手里的书抽走。   “你先别看书了,陪我聊聊天。之前我和五弟妹想趁着九阿哥被关在府里, 抢走他的生意。我们筹集银子,准备人手和铺面。现在皇上雷厉风行,把九阿哥的铺子给封了, 我们是可以开张抢客人了, 可是货从哪儿来啊?我们还得另外花钱进货。”   四阿哥眉头微皱, “是啊!我昨天怎么没想到?”   “你这些日子想的都是朝廷大事,你又没做过生意, 哪里想得到这些?我今年生下乖宝,脑子也是越发不够用了,竟然没想到这个。”   四阿哥安慰她, “你别多想, 你好好调养身体, 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 没准比以前还聪明伶俐。再说了,你想到这些又能如何?皇上旨意已经发下来了,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你提前想明白也是束手无策。”   淑婉笑了笑,头枕在四阿哥的肩膀上。“还是你会安慰人。”   两个人互相倚着腻歪了一会儿,春儿进来禀报,说五福晋来了。   淑婉猜到五福晋是过来商量事情的,她立刻把四阿哥推开,跟小伙伴共商大计去了。   惨遭抛弃的四阿哥:……真无情,用完就扔!   下人把五福晋请到正厅,端上茶点,五福晋也没心情吃茶。   过了一会儿,淑婉掀帘子进屋,五福晋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嫂子!那些铺子被封了,咱们怎么办啊?我原本打算联合其他商户,把九阿哥的铺子挤兑黄了,让他低价抛售。现在还没等咱们动手,铺子先被皇上收走了!”   淑婉握住五福晋的手,“还是你脑子转得快,我昨天就得了这个消息,居然没反应过来!”   五福晋:“什么?昨天你就知道了?”   淑婉叹道:“也是赶巧知道的。”   淑婉把偶遇隆科多的事情跟五福晋说了,五福晋反过来劝她不要上火。   “当时皇上已经下旨了,你知道这个消息也晚了。”五福晋叹道,“唉,我心里堵得慌,好像白花花的银子从我手指缝里溜走了。”   淑婉叹道:“我昨儿还寻思呢!这回皇上要对九阿哥的买卖动手,咱们劝九福晋就好劝了,我笨死了,居然没想到铺子里的货也没了!”   两人凑在一起唉声叹气,五福晋小声哼唧,“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淑婉想了想说道:“你说……我们跟皇上谈条件,让他也入伙怎么样?”   五福晋抬头看淑婉,“你胆大包天啊!皇上最近脾气不好,你这不是拿棍捅老虎鼻子眼嘛!”   “咱们想拉九福晋入伙,为什么不能拉皇上入伙?要我说,索性脸皮再厚一点,抛弃九福晋,只管找皇上。俗话说有奶就是娘,现在奶在皇上手里,不在九阿哥手里了,我们还要九福晋作甚?”   五福晋冲淑婉竖起大拇指,“脸皮够厚,我喜欢!你去跟皇上谈吧!我告辞了!”   淑婉揪住她,“你别跑!咱们合伙做生意,遇到难事就躲了,你好意思拿分红吗?”   五福晋嚷道:“大不了我不入伙了!我慎重地考虑过了,我家五阿哥跟九阿哥是同胞兄弟,我可不好意思去抢九阿哥的买卖。我就此告辞,四嫂不用送了!”   淑婉抱住她不松手,“想跑?晚了!上了我的贼船,你休想下去!”   淑婉力气大,五福晋挣不开,只能坐回原处。   “好嫂子你饶了我,我看见皇上就害怕!”   尤其是近几日的皇上,他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砍人的!   淑婉白了她一眼,“没出息!”   “四嫂倒是有出息,你去跟皇上说啊!”   淑婉弱弱地说道:“好吧……我也没出息。”   两人面面相觑,五福晋小声说道:“我先回去啦!”   淑婉摆摆手,“走吧走吧!”   淑婉郁闷极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食欲。   康宝问道:“额娘,你怎么了?”   康宝也不小了,现在淑婉不会事事瞒他。   淑婉把想抢生意的事情说了一下,康宝笑道:“额娘别烦心,咱们家还有些银子,不就是重新置办货物,多花点银子嘛!您也不必求别人,咱们家的银子够您使了。我把我的私房钱也拿出来,支持额娘的事业!”   淑婉笑着捏康宝的脸,“我们康宝真懂事!”   康宝脸上有点红,“额娘,我都多大了,你别捏我的脸了,你去捏乖宝嘛!再不济还可以捏小宝!”   小宝正在喝汤,听见这话皱紧了眉头,“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怎么有好事的时候不找我?”   四阿哥笑道:“行了,别吵了,你们额娘捏一下又怎么了?”   淑婉说道:“抱歉!你们都大了,以后额娘会注意的。”   淑婉郑重地表达歉意,康宝有点不好意思。   小宝搅了搅碗里的汤,“额娘,你真的想拉皇上入伙吗?”   “嗨,我就是随口一说。最近皇上心情不好,我和你五婶婶哪敢因为这点小事麻烦皇上?”   小宝想了想,“额娘,你和五婶婶不敢去,我可以去做你的说客。”   淑婉连忙呵斥道:“不许去!你别仗着皇上喜欢你就作妖!皇上喜欢的人多了,他喜欢你十三叔,结果说关就关;皇上喜欢你十四叔,说动刀就动刀;皇上还喜欢你二伯,结果呢?”   四阿哥也说道:“你额娘说得对,因为太子的事,皇上心情不好,且多疑。你进宫做说客,不晓得要被皇上揣摩出多少别的意思!”   小宝眨巴眨巴眼睛,低下头扒饭。淑婉和四阿哥又劝了几句,小宝点点头,淑婉他们只当他把话听进去了。   隔了一天,小宝借口出门逛街,跟淑婉打了招呼离开了郡王府。   出了这条街,他转头去了皇宫。   小宝已经提前递了牌子,皇上知道小宝要来,早就在宫里等着了。   皇上见到小宝,心情都变好了,脸上难得有了点笑模样。   不等小宝行礼,皇上就招手让小宝上前来。   皇上抱怨道:“我之前给你腰牌,你却很少进宫来看我,今日才知道过来,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小宝老气横秋地叹道:“我也没有办法,皇上身边到处都是眼睛,我们要好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做人很苦的,时时刻刻都需要克制!我当皇上是知己,既然是知己,远在天涯也会心意相通。”   皇上笑着拍拍小宝的肩膀,“你啊!总有许多道理!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进宫来有什么事啊!”   小宝后退两步,行了个大礼,而后郑重说道:“我想跟皇上谈一笔生意!”   皇上:“哦?你还会做生意了呢!我记得前两年你只有一百多两银子,而且全部送到了我这里。跟我谈生意,你有本钱吗?”   小宝不慌不忙地说道:“今年额娘给了我五千两银子,让我拿去买房置地,学着理财。”   皇上拍腿大笑,“五千两银子,那确实很多!”   “您不要笑话我,我知道五千两银子对您来说不算什么,也做不了大买卖,但今日我要跟您谈的是无本的生意。”   皇上更加有兴趣了,“哦?这世上还有无本的生意呢!你说来我听听!”   “我听说九叔的买卖都被皇上查封了,查封后货物和店铺会如何处置呢?按理说,这些是九叔的私产,皇上是九叔的父亲,现在儿子的东西被老子收走,这是天经地义的。我认为这些铺子货物现在都是皇上的私产了。   皇上,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私产呢?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做御用私产代理人,由我来经营这些私产。”   皇上手搭在桌子上点了点,按理说九阿哥的铺子要充公,但是如果算作皇上的私产,也不算错。   皇上叹道:“不妥!你是皇孙,天生尊贵,怎么能做商贾之事?”   小宝说道:“皇上,我只是想发一点小财罢了!我还小,当然还是以读书练武为主。我已经选定了下一级的代理人!”   “哦?你选了谁?”   小宝说道:“我额娘和五婶婶!她们俩有经商的经验,眼光独到。而且她们不用读书习武,是极好的人选。”   皇上指着小宝摇头失笑,“你啊你!原来你是替你额娘来赚钱来了!”   小宝摇头,“皇上搞错了,我是替您赚钱来了!”   小宝凑到皇上耳边嘀嘀咕咕,皇上一边听一边笑。祖孙俩商议定了,皇上命人出宫请四福晋和五福晋过来。   淑婉和五福晋一头雾水,她们老老实实的,皇上叫她们过去做什么?   两人战战兢兢地来到宫里,皇上笑着赐座。   淑婉和五福晋谢恩入座,只敢坐个边。   淑婉抬头悄摸摸看自己的儿子,她心里暗骂,小兔崽子,不听话,他还是进宫来了!   紧接着,她心里又浮现出许多感动。好儿子,为了额娘的事业,他真的肯牺牲!   皇上笑道:“小宝说了,他要做我的御用代理人,替我打点一些生意。但生意太多,他还要读书,忙不过来,所以有意请人帮忙,小宝推荐了你们两个。”   淑婉和五福晋对视一眼,一起笑道:“我们愿意为皇上分忧!”   这可太好了,成了皇上的代理人,她们也是皇商了吧?   皇上说道:“先别急着分忧,你们这个代理人可不是白做的。我的铺子和货物那么多,你们要拿出诚意来!”   小宝替皇上直白地翻译了一下,“你们打算出多少银两买下货物和铺面?皇上也接受入股,你们打算拿出多少银两入股?”   淑婉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你这个代理人要花多少银子入股?”   小宝昂起头,“我是皇上钦点的,不用花钱!以后我跟皇上对接,你们跟我对接!”   淑婉:就是说皇上管着你,你管着我们,我们花着银子还得听你的话!原来如此,你不是来帮额娘说情来了,你是抢了我的创意,来挖我的墙角了! 第151章   小兔崽子四个字在淑婉心里刷了屏, 如果不是有皇上给小宝撑腰,此时此刻小宝已经屁股开花。   五福晋见到皇上紧张地要命,她根本没心思考虑小宝挖墙脚的行为, 她已经在老老实实地默算给皇上多少银子合适。   五福晋算了半天,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只能扭头向淑婉求助。   淑婉冲五福晋安抚地笑笑, 让她稍安勿躁。   淑婉笑道:“皇阿玛, 媳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们也没有谈论国事, 你有话直说便是。”   “多谢皇阿玛宽宥,那我就直说了!”淑婉笑道,“都说商场如战场, 现在咱们要做生意, 索性越礼一回, 大家不再是公公媳妇、妯娌儿子,此时此地咱们都是生意人。”   皇上觉得有趣, 这样有点像过家家,感觉蛮新奇的。   五福晋的心都跟着提起来了,四嫂怎么能这样跟皇上讲话?这是大不敬!   她正担心的时候, 皇上笑了,“这倒不算逾越,在商言商, 也该如此。”   淑婉起身行礼,感谢皇上宽宏大量。   她笑着说道:“皇上, 小宝, 我想问问, 买断货物多少钱,入股分成又是怎么算的?”   皇上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算计这些。他低头饮茶,一切交给了小宝。   小宝昨日做了功课,但他不清楚查封店铺的底子,只能猜个大概。他索性来了个狮子大开口。   “买断五百万两白银,入股三百万两白银,算三成股。”   淑婉:“……”你最好永远别回家,不然我让你屁股开花!   五福晋顾不得皇上在场,她立刻嚷道:“不行!这价格太离谱了!”   皇上放下茶盏,祖孙二人碰头悄声说话。   皇上说道:“你要价太高了,你九叔的生意没那么值钱!你稍微让一点!”   小宝摇头,“皇上,我们讨价还价,我开价,我额娘还价。现在该是我额娘砍价了,咱们静静等着就行。咱们不能让价,一旦让价我额娘砍价就更厉害了。”   这下皇上不说话了,由着小宝做主,另一边五福晋跟淑婉也在嘁嘁喳喳。   “这个要价太离谱了,你可不能答应!”   淑婉忙道:“我又不是冤大头,我怎会答应?”   今日在宫里谈生意,必须比在宫外谈生意还要慎重。   在宫外,淑婉她们一时不察,有错漏的地方,可以找人沟通。大多数人都愿意看在她们皇子福晋的身份上,给些方便。   跟皇上谈生意就不一样了,只有淑婉和五福晋给皇上行方便的。   双方交换了意见,淑婉笑道:“这个价格不行,太高了。”   小宝说道:“那额娘觉得多少银子合适?”   淑婉一刀砍下去,“买断货物,五十万两白银,入股分成的话,四十万两银子,占五成的股。”   淑婉伸出的大砍刀惊到了皇上和五福晋,小宝扭头小声对皇上说道:“看,我就说不用让步。”   皇上心道:是啊!还让什么步,淑婉这一刀都砍到家门口了,差点就让我白送了。   小宝说道:“额娘,请你拿出诚意来。皇上看在我的面子上,选择您和五婶婶,这是无上的殊荣。额娘再这样胡乱报价,我就只能换人了。”   淑婉惊讶极了,“我这样的报价还不够诚意吗?我想你对皇上的铺子不太了解,皇上手里的生意最值钱的就是铺面和里面的货物了。这些东西数量不算多,根据现在的市价,三十万两就能全部买下。   铺子里的伙计掌柜,我们要另外派遣,进货的渠道也要我们重新谈。那些铺子不是什么百年老字号,没有半点附加的价值。我能出这么多银子,已经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了。”   五福晋也鼓起勇气说道:“是啊!这些铺子值不了多少银子,但是经营铺子的时候,一根针一根线都要花钱。”   皇上只是喝茶不说话,他要看看小宝怎样应对。   小宝非常镇定,“额娘和五婶婶不要因为我年纪小就糊弄我,虽然皇上手里的铺子不是百年老店,但这是皇上的生意,比起百年老店更好做生意。你们借着皇上的名号发财,难道不应该付钱吗?”   淑婉说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百年老店的招牌确实不如皇上的背景管用。可皇上是一国之君,我们可不敢打着皇上的旗号,大张旗鼓地为店铺进行宣传。   万一铺子里有人打着皇上的名号为非作歹,坏了皇上的名声,我们万死难辞其咎。我愿意再加十万两,算作我孝敬皇上的,但我万万不敢仗着皇上的势去做生意。”   小宝沉默了一瞬,“几十万两银子实在太少,看在我们母子情深的份上,我愿意因私废公,给额娘开个后门,二百万两银子,额娘和五婶婶入四成的股,如何?”   淑婉摇头,“我们之间还有母子情分吗?你这样漫天要价,这是找冤大头的要法。   我来给你算算账,入股分成要看对生意有多少付出。皇上付出铺面和货物,这是他的前期投入,我和你五婶婶要付出什么?我们要负责管理,筹备人手,跟官府沟通,准备进货渠道,招揽客人,哪一样不是费心费力。   你还要我们交出二百万两!真是狮子大开口!别说我们没有二百万两,即便有,我们重新开铺子都尽够了,何必跟你们合伙呢?”   小宝被说得哑口无言,他还是不甘心,总觉得额娘给的银子太少了。   皇上拍着小宝的肩膀笑道:“好啦!你们不要争论了,这一出讨价还价的戏码很有趣!你们你来我往,也不问问我从老九那里收来的东西具体有多少,估价几何。像你们这样吵,吵到明年也吵不明白。”   淑婉笑道:“因为我们知道皇上不会让我们小辈吃亏。我们吵一吵,皇上看个热闹,心里头高兴,那就是我们小辈的福气了。”   “老四媳妇还像以前那样会说话。”皇上说道,“你们也不必争了,老九的东西放在那里最后就充了国库,除了粮食、石料等物,其他的都送给你们了。”   小宝小声问道:“皇上,白送吗?那您不是亏了?”   皇上笑了起来,他也小声答道:“我亏点就亏点吧!”   皇上对淑婉笑道:“我吃点亏不打紧,等你们回家了,可不行打小宝。”   淑婉看了小宝一眼假笑着说道:“是,请皇上放心,我从来不打孩子!”   小宝肩膀颤了颤,他额娘确实不打孩子,但总有很多惩罚手段,还有各种难听的嘲讽。   淑婉拉着五福晋,一起给皇上行礼。   “多谢皇阿玛信任,我们一定把铺子打理好,您算是用这些货物入股。”   五福晋也附和道:“我们不能白拿皇上的东西,以后每年过年的时候我们把分红送进来,您充入国库也好,放在私库也行。”   淑婉又小声跟五福晋商量了一下,她们俩还会再拿出十万两银子,算是她们孝敬皇上的。   皇上不缺银子,淑婉和五福晋给多少他也不在意。他拉着小宝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打发他们出宫了。   小宝和淑婉同乘一辆马车,上车后淑婉白了小宝一眼,支着额头闭目养神。   小宝揉了揉腰间挂着的荷包,心里很是忐忑。   母子俩回到家里,四阿哥迎了上来。   “好端端的,皇上叫你进宫做什么?”皇上又看向小宝,“你们娘俩儿怎么一起回来了?”   淑婉冷笑,“你问问你的好儿子啊!”   小宝刚要解释,淑婉就抢先说道:“你儿子,假装出去逛街,实际上进宫去帮皇上算计我!”   小宝:“我没有算计额娘,我是在进行正常的生意交流!”   淑婉冷笑,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说给四阿哥听。   “你瞧瞧,狮子大开口,讹诈我!管我要几百万两的银子!”   四阿哥皱眉,“简直胡闹!我看你是欠教训!幸而皇上今天心情好,不然看你怎么收场!你额娘这些年赚点银子容易吗?你张口就要走百万两,你怎么想的?”   小宝蔫蔫地说:“讨价还价嘛!又不是真的要那么多银子,我说这些,也是为了让皇上高兴。额娘想要扩大生意,相中了皇上封存的铺面,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四阿哥和淑婉心里一软,淑婉劝四阿哥消气。   “算了,孩子是一片好心,他还小呢!”   小宝委屈巴巴地说:“额娘,还是您疼我!”   淑婉假笑道:“正因为你还小,所以更不能放过你!皇上只是不让我打你,没说不可以增加你的功课。乖宝宝,从今天开始,你的课业增加一倍,我会跟先生谈的。”   小宝快哭了,“额娘,我保证,我以后会乖乖的。”   淑婉冲他摇了摇手指,“不行哦!你可以淘气不乖,但该罚还是要罚的!不要哭,这是额娘对你的爱!”   小宝:这个爱承受不了……   淑婉打发小宝回自己的院子,四阿哥叹道:“你倒也不必对小宝如此严苛,这孩子胆子大,却有分寸,他很会哄皇上开心。”   淑婉说道:“哄皇上开心不像骑马射箭,没有熟能生巧一说。今日皇上高兴了,小宝得了皇上喜欢,明日皇上生气了,小宝正好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他还有活路吗?”   四阿哥不说话了,他也担心这个。   淑婉说道:“先不提小宝,皇上把九阿哥的铺子交给我和五福晋经营,按理说我就不必拉扯上九福晋了。可五福晋和九福晋是亲妯娌,我和九福晋关系也不错。你说我们还要不要拉九福晋入伙呢?”   四阿哥心想,在支持八阿哥这件事上,九阿哥和九福晋不像是一条心。只是九福晋待在内宅里,管不了外面的事情,她拿老九没办法。如果九福晋也跟着做生意,有了分红,九阿哥手里没银子,必定被九福晋压过一头。夫妻之间谁更强势也要看金钱和权势的多寡,只是这件事也有风险。   四阿哥说道:“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你就带上九福晋。只是你要小心,九福晋和老九毕竟夫妻一体,也有可能九福晋会拿着自己赚来的银子,贴不到老九老八身上。” 第152章   淑婉和五福晋商量了一下, 最后决定还是带上九福晋。   一是为了多个帮手打理生意,二是信得过九福晋的为人。   九福晋看着温柔贤良,其实外柔内刚, 比九阿哥有成算。换做十四福晋这种乖乖女,淑婉她们是万万不敢拉她入伙的。   现在九阿哥被拘禁在府里,五福晋和淑婉不方便上门。幸好九福晋还能出门走动,五福晋派人送帖子,邀请九福晋来府里赏梅花。   九福晋收到帖子就放在一边,她轻轻叹了口气, 并不打算去赴宴。   九阿哥被皇上呵斥拘禁, 她身为妻子到处走动显得她不庄重不安分。赴宴就更不可能了,宴会上肯定会碰到不对付的人,她不想去听那些人的冷嘲热讽。   九福晋命人磨墨,她要亲自回帖子,谢谢五福晋的好意。   婉拒的话刚刚写好, 九阿哥大步走进屋里。   “你干什么呢?”九阿哥凶巴巴地问。   九福晋笔尖一颤,墨汁滴在刚写好的帖子上。   九福晋柔声说道:“五嫂给我下帖子, 邀我去赏花宴。”   “别去了!你还嫌咱家不够丢人?”   九福晋深吸一口气,放下笔没有说话。   九阿哥问道:“这些日子你有派人去八哥府上吗?”   九福晋看着请帖,心里有些烦躁。“没有,八哥受到皇上斥责, 你又被禁足了, 我怕惹怒皇上,不敢派人去八哥府上。”   九阿哥很是不满, “皇上停了八哥府里的供应, 马上又要过年了, 八哥那里必定艰难, 你怎么不去看看?”   九福晋忍不住回怼,“八阿哥成家立业这么多年,哪里就饿死他了?”   九阿哥怒道:“你这是什么话?”   九福晋不愿意跟九阿哥吵,即便吵赢了也免不了生气。但自从九阿哥的生意被皇上查封,他脾气越来越差,成日里没个好脸色,九福晋脾气再好也有些受不了。   “我说的什么话?我说的是好话!八阿哥多能耐啊!这些年收的孝敬都能盖两座阿哥府了,再加上你这些年的贴补,说八阿哥是最富的皇子也不为过吧?   皇上将你禁足,你还看不清形势吗?一定要皇上治你的罪,你才肯离八阿哥远点吗?”   九阿哥抓起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你给我闭嘴!我和八哥的关系由不得你挑拨!”   九福晋气得眼眶泛酸,她重新取了一张干净的花笺。   “是,我是挑拨您兄弟关系的恶人,我这就走,不会碍着您的眼。”   她在花笺上写了一行字,拿着花笺和帖子,堵着气,连披风都没穿就离开了屋子。   外面寒风凛冽,九福晋出门被风吹得一抖。   她的贴身丫鬟忙站在她身侧给九福晋挡住风,主仆二人快步去了东边的隔间。   进屋后,九福晋把花笺交给丫鬟,“送到五福晋那里,告诉她,我明日必去。”   第二日,九福晋早早起床梳洗打扮。   九阿哥知道媳妇生气了,又放不下面子哄,只能围在九福晋身边,没话找话跟她尬聊。   九福晋只管忙自己的,根本不理他。九阿哥面上挂不住,哼了一声就去了前面。   一切收拾妥当,用过了早饭,九福晋坐车去了五福晋那里。到了地方,她发现五福晋府邸门前冷冷清清,根本不像大摆宴席的样子。   九福晋揣着疑惑进了府,见到了五福晋,她笑着问道:“嫂子不是请客看梅花吗?怎么府上这样清净,是我来得太早了吗?”   五福晋拉着她的手笑道:“你来得不早不晚正正好好!我这赏梅花的宴席是专门给你摆的。”   九福晋更糊涂了,好好的,给她摆什么宴席?   进了屋里,九福晋看见淑婉也在,忙过来打招呼。“四嫂来得好早。”   淑婉笑了笑,“也算不得早了,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你。”   九福晋看看淑婉,又看看五福晋。   这屋子里只有几支梅花插瓶,四福晋和五福晋又特意等她,看来她们是有要紧的事要跟自己说,赏梅宴也是她们引自己过来的借口。   九福晋笑道:“嫂子们有话直说便是,凭咱们的交情,不必客气。”   五福晋觉得自己跟九福晋关系更亲近一些,于是她先开了口。   “弟妹有没有做生意的想法?”   九福晋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是苦笑,“若是以前,嫂子找我做生意,我是一百个愿意。现在嘛……我们阿哥遭到皇上训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呢!我哪有这个心思?”   五福晋笑着给九福晋戴高帽子,“咱们是亲妯娌,我是最佩服你的为人的。你是外柔内刚,能滴水穿石。   老九性子不好,只有你能管住他。这些年,不论格格们生了几个孩子,没有一个侧福晋。你做事有原则有掌法,平时心宽,好说话,到了关键时刻又很坚持自己的底线。”   九福晋捂脸笑道:“瞧嫂子夸的,说的我脸都热了。”   淑婉笑道:“这并不是恭维你,我最佩服你的品格为人。我是瞎咋呼,五弟妹是心思转得慢,说起来我们都不如你。”   五福晋说道:“你这样的人才,一辈子守在后宅就可惜了。我们运气好,有一桩大生意要做,思来想去,九弟妹是最合适的人了。”   九福晋笑道:“还有缺不了我的生意吗?这倒有趣。”   淑婉说道:“说起来这些生意原本是九阿哥的,这不是皇上把铺子封起来了?现在我们跟皇上合作,继续把生意做下去。”   听到这里九福晋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确实是大生意,而且还是自家生意便宜了别人。   五福晋说道:“我也知道,弟妹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   九福晋摆摆手,“嫂子严重了,我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人。这买卖不是嫂子们撺掇皇上封上的,都是九阿哥他不懂事,惹怒了皇上。说起来,这些生意没了也好。”   九福晋叹道:“九阿哥不走正途,天天操心这些商贾之事,书也不读,字也不练,骑射功夫也放下了。”   最要命的是,他还拿着银子贴补八阿哥!九福晋完全不看好八阿哥,九阿哥执迷不悟要跟着八阿哥混,迟早有一天要出事。   九福晋说道:“铺子没了也是好事,没有外务打扰,九阿哥安分待在家里,等皇上消气了,不论是哪个衙门,进去做点实事,比什么都强。”   淑婉说道:“弟妹有弟妹的想法,我们俩也有我们俩的想法。我说话直,若是哪句话说错了,弟妹别介意。   其实不拉弟妹入伙,我们靠着皇上这个靠山,生意也能做的红火。但是这生意毕竟是九阿哥的,我们不带上你,总觉得占了弟妹便宜。”   九福晋笑道:“四嫂千万别这么想,你们能让皇上把生意交给你们搭理,这也是你们的本事。”   淑婉按住九福晋的手,“弟妹先听我说完,你别急着拒绝。做生意不是难事,弟妹把家里搭理得井井有条,就有能耐打点好生意。   以前这些买卖在九阿哥手上,赚了银子是九阿哥分配。如果九弟妹接管了生意,那赚了银子,不就是由九弟妹支配了吗?这……应该算弟妹的嫁妆银子吧?”   九福晋愣住了,对啊!她怎么没想到?九阿哥的财路断了,他想支持八阿哥也是有心无力。再者她也有孩子,也想给孩子多留些财产傍身。   想到这里,九福晋发散思维,觉得自己还可以从九阿哥那里骗更多的钱,让他手里空空,再也没有余钱搞事。   九福晋用力攥住淑婉的手,她感激地说道:“入伙的事我应下了!这事改日咱们细谈!今儿我先回家一趟,有些事情我急着要办!”   说完,九福晋匆匆忙忙起身回府,扔下淑婉和五福晋。   淑婉看向五福晋,“她急匆匆的,是要干啥去?”   五福晋摇头,“我哪里知道?”   “那她这是答应了?”   “肯定是啊!她亲口说自己应下了。”   淑婉:那为什么不留下问问分成和红利的事?九福晋这么淡泊的吗?   九福晋急匆匆回到家里,拿出纸笔计划一番,她又改了几遍,最后定下计划,去厨房端了一碗汤,温声细语地把九阿哥哄了回来。   九阿哥问道:“怎么?服软了?去了五嫂那里一趟,脾气就软了,这是受气了?你告诉我,将来有机会了,我替你报仇!”   九福晋叹道:“倒没有,只是坐了会儿,觉得无趣。我回来路过凝妆阁,突然觉得像五嫂那样做生意也不错。我嫁妆里也有铺面,要不……我也做生意吧!阿哥现在不方便做买卖,我来开店,赚了钱贴补家用。”   九阿哥笑道:“你当做买卖很简单吗?你的铺子租出去吧!将来我出去了,我来帮你打理。”   九福晋笑道:“我先试试嘛!”   九阿哥说道:“行,我给你一些本钱,你拿去试试,若是赔了,算我的,赚了算你的!”   九福晋欢欢喜喜谢过九阿哥的大方慷慨,她心想,她不仅仅要把旧铺子弄过来,新铺子也要让它赚光九阿哥的私房! 第153章   九阿哥心情好了些, 最近九福晋实在温柔。   自从皇上查封了九阿哥的铺子,他就犹如笼中兽, 焦躁狂怒,但却束手无策。   九阿哥对朝堂的事情不感兴趣,从小到大最佩服的人就是八阿哥。他和八阿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八阿哥有鸿鹄之志,他当然要倾尽全力去帮忙。   他费心费力,借着八阿哥的人脉开了这几间铺子。赚了钱后, 他分出一部分交给八阿哥发展人脉, 再借着这些关系网,让他的生意更加亨通。   皇上一道旨意,多年心血付之东流,九阿哥怎能不急?   何况这不仅仅是生意的问题, 没了进项, 八阿哥又被关了起来,他们拿什么筹谋将来?   这次九福晋急匆匆地从五福晋的宴会上回来,估计是受了刺激, 居然提出要做生意。   要知道以前九福晋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对九阿哥做生意也颇有微词。   现在九福晋转变了观念,九阿哥对此乐见其成。九福晋赚了钱不也是他的钱吗?他的铺子被封了,还可以开新铺子。   皇上对于儿媳总是颇多宽容,九福晋做生意与该不会被封。皇上有张良计,他有过墙的梯, 将来等他出来了, 总能找到翻身的机会。   九阿哥慷慨资助启动资金, 还把自己信得过的手下介绍给九福晋, 只要听这些人的,基本不会亏本。   九福晋乐意收银子,但不想要九阿哥的人。事事都听他们的,铺子还怎么赔钱?   九福晋说道:“哎,还是算了!我不要你的银子了!”   九阿哥不明白了,“为什么啊?”   “四嫂和五嫂做生意事事靠自己,难道我就比她们差?你的人帮我打点妥帖,那就不是我做生意了。我还是用自己的私房钱吧!我的嫁妆银子够我挥霍的了。”   九阿哥叹气,“你就要那些没用的强!你以为做生意那么简单?小心你家底赔光!”   九福晋眉头轻蹙,“你瞧不起我……”   说罢九福晋转身就走。   九阿哥忙拉住她的手,“罢了罢了,你不吃亏总也学不乖,凭我的家底,还不至于让你把银子都败光。你的那点嫁妆给孩子留着吧!”   九阿哥取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银票。   “你拿去用,不够了或者赔了,你再管我要。你做生意不要闹太大,最好不要让人知道,等皇上放我出来,我和你一起把生意做大!”   九福晋转嗔为喜,跟九阿哥说了许多好话。她心道,看来我赔钱的动作得快些,再晚些九阿哥就要被放出来了。   银子骗到手,九福晋很快就把自己的铺子重新装饰了一番,随便进了些绸缎布料,开了一个绸缎庄。   九福晋邀淑婉和五福晋来绸缎庄说话,淑婉进了这家绸缎庄,眉头先皱了起来。五福晋到了后,第一反应也是皱眉。   妯娌三人屏退左右,九福晋先笑道:“这里说话比较方便,除了铺面是我的陪嫁,其他人不知道这间铺子跟我有关系。”   五福晋心直口快,“九弟妹,你这绸缎庄很不怎么样,让人知道你开了这样的铺子,恐怕要笑话你是冤大头。”   五福晋指着楼下说道:“你也是见过好东西的,你下面货架子上摆的都是什么啊?那样的料子,穷人买不起,富人不愿意买。虽说是些残次货,你好好摆放,卖便宜一点,也有人愿意买的。你倒好,不管颜色花样,全都摞在一起,客人来了怎么挑?”   此时的五福晋已经有些后悔了,她觉得九福晋可能不适合做生意。   淑婉拍拍五福晋,让她稍安勿躁。   面对五福晋的指责,九福晋并不恼。   她笑着说道:“五嫂你先听我说,那日我急匆匆地离开,你当我做什么去了?我是要银子去了!   我这间铺子是九阿哥掏钱,我来做老板。这些残次货也是我做主买进的,置办这些货没花多少银子,但我账面上写的可不止这些!”   淑婉恍然大悟,“你在坑九阿哥的银子!”   九福晋笑道:“四嫂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们是夫妻,我不过是不善经营,哪有坑银子那么严重?   我是愿意跟嫂子们做生意的,你们拉我入伙,我一文钱不拿,也不好意思要分红。现在九阿哥支持我,咱们就可以谈分红的事了。”   淑婉在心里为九福晋喝彩鼓掌,真是女中豪杰,坑人银子不眨眼,还美名其曰‘支持’,真是了不得啊!   五福晋说道:“我和淑婉商量过了,生意里面有皇上三成红利,剩下七成,我们每人两成,剩下一成留下赏给一年之中卖力的掌柜们,弟妹觉得如何?”   九福晋低头细想了一会儿,“这样听起来公平,但仔细想想却不公平。嫂子们投的银子多,之前又废了许多精神,我拿着跟嫂子们一样的分成,这样不太好。”   淑婉笑道:“咱们妯娌之间就别算的那么细了,投的多少不算什么,等生意做起来,咱们分工明确一起赚钱就行了。”   五福晋也觉得正该如此,九福晋心想,两个嫂子照顾她,她不接受这番好意显得不识好歹。现在接受了好意,将来总有报答的时候,事情分得太清楚,倒是跟嫂子们生分了。   九福晋不在纠结分成多少,三人商量了今后各自负责的事情,做到分工明确。   最后,九福晋又拿出来几摞厚厚的账本。   “这是九阿哥做生意时候的账本,里面有流水明细。除此之外,我那里还有一本九阿哥写的随笔,可惜收在九阿哥的书房里,带不出来。随笔上记录着九阿哥常用的进货商,还有进货商的对头,我挑了几个我觉得好的。   咱们要重新安排进货渠道,靠着这份随笔,可以了解进货商的能力和人品,能省好大力气呢!”   淑婉笑道:“以后再不能管你叫九福晋,应该叫你及时雨才对!”   九福晋说道:“这个称呼好!我喜欢!”   三人商谈了许久,定下合作的细节,中午九福晋叫了一桌席面,大家在绸缎庄里吃了午饭。   合作的事定下后,接下来就该开张做生意了。   淑婉她们效率很高,刚过腊八,关起来的铺子重新开张,只是开店的另有其人。   原本跟着九阿哥混的掌柜伙计看到铺子易主哪里还坐得住,各个铺子的掌柜顾不得九阿哥还在关禁闭,纷纷跑到九阿哥府里通风报信。   九阿哥得知此事恼怒异常,他立刻派人出去打听,到底是谁这么有胆,敢接管他的生意。   九阿哥的人手刚派出去,皇上的口谕到了。   皇上骂他不安分,还说那些生意以后是皇上的私产,劝九阿哥早点死心,老实在家读书,顺便又安排了许多功课。   已经成年这么多年,皇上还安排功课,这对九阿哥来说比生意没了还要让人痛苦。   九福晋命人好好收拾一下书房,把那些玩乐的东西都收了。说九阿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好好带着家里的孩子们读书,看看孩子们读书骑射学的怎么样。   九阿哥痛苦至极,很想拍桌不干,但是皇上定下了交作业的时间,九阿哥痛苦也只能忍了。   有皇上帮忙遮掩,三个皇子福晋偷偷赚钱,小日子非常快乐。   很快到了过年的时候,京城里稍微热闹了些。   今年皇宫的新年注定冷清,好几个皇子被禁足,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宫女太监做事都小心了许多。   看在过年的份上,九阿哥和十阿哥被放了出来,大阿哥和八阿哥还被拘禁在府里,二阿哥和十四阿哥住在宫里,他们出来磕个头拜个年,再回到自己的住处。   皇上是狠了心要整治自己的儿子们,过年都不肯开恩放人。   过年的宴会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让人拘束,太后坐在上面慈祥和蔼地笑,其他人跟着笑,但谁都不敢开口说话,大家都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   向来说话大胆的宜妃都闭了嘴,一方面是不敢多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儿子被皇上呵斥,她觉得脸上无光。   前面的宴席也差不多,并不比后面热闹多少。   四阿哥抬头偷瞧,觉得皇上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很没精神。   对于其他人的话皇上只是简单附和两句,不肯多说。   皇上生活习惯很好,他平时不喝酒,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喝一两杯。今日皇上滴酒不沾,只喝白水,连茶都免了。   四阿哥心里有些担忧,皇上不会是病了吧?   宫宴结束后,四阿哥和淑婉一起坐车回家,四阿哥提到了皇上的状态,很是忧心。   “按理说皇阿玛病了,肯定会请太医,但宫里并没传出消息,我也不敢确定。”   淑婉说道:“可能皇上有些不舒服,但不想兴师动众,所以没有请太医吧!   到了皇上这样的年纪,保养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但他毕竟岁数大了,听说年轻时候身体也有亏损,前些日子又出了太子被废,众皇子抢夺太子之位的事情。   他身体再好,恐怕也经受不住这些打击。”   四阿哥有些犯愁,他想劝皇上保重身体,但现在皇上多疑,防备他们这些皇子像防贼似的。   关心父亲身体,在普通人家是儿子孝顺,但在皇室,他很怕皇上揣摩出别的意思。   四阿哥有点犯愁,在皇室,做个孝子也难啊! 第154章   四阿哥担心皇上的身体, 却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心里揣着事,最近四阿哥总有些神思不属。   淑婉是四阿哥的枕边人,四阿哥有心事她当然看得出来。   睡前两人躺在床上, 淑婉趴在他的肩膀, 柔声问道:“阿哥最近几日心情不好吗?有什么烦心事不能跟我说吗?”   四阿哥搂住淑婉, 轻声笑了笑,“没什么, 就是担心皇上的身体,却不知道该怎么关心。”   淑婉直起身子,“这点小事还能难到你?你直接问不就好了!”   “你不明白,皇上多疑, 没来由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好比窥探帝踪, 甚至比这还严重!”   四阿哥不是吓唬淑婉,皇上年纪大了,因为废太子的事情忌讳也多了。别人问起他的身体,他一定会怀疑这人的居心, 怀疑这人是不是想让他早点死。   好像人年纪大了, 心态也变了,皇上年轻的时候从来不担心这些。   淑婉躺了回去,和四阿哥一起叹气。   “你的担心有些道理, 可你想过没有, 小宝为什么那么讨皇上喜欢?我觉得小宝比较‘大胆’,他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待人也真诚。皇上这辈子已经听够了假话, 现在只想听些真话。”   四阿哥静静地听着, 并不发表意见。   淑婉接着说道:“你就听我的, 直截了当地问吧!不问的话,你心里不安,总是惦记。你递一个请安折子,即便皇上骂你怨你也是一时的。等他心绪平稳了,自然能明白过来你是为了他好。”   四阿哥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递个折子。”   四阿哥仔细斟酌,拿出考状元的架势,写了一个平实恳切的折子递了上去。   前脚折子递上去,后脚就有人给四阿哥报信。今日皇上大怒,把大学士马齐抓起来下狱了。   四阿哥气的抓起茶盏就要摔,忍了忍又把东西放了下来。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怕皇上怀疑他的用心,结果折子刚递上去正好撞见皇上发怒。   发怒的人哪有理智可言?宫里连小孩都知道,皇上发怒的时候一定要离远点。   四阿哥气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问问皇上因何抓了马齐。   传信的人说,皇上暗中询问朝中大臣,是谁带头支持八阿哥为储君,有人说是马齐,皇上立刻把马齐给抓了。   传信的人只知道这么多,答完话就离开了。   四阿哥坐在椅子上静思,思考皇上抓马齐下狱的深意。   这件事有可能是朝中某位大臣和马齐的对头,故意陷害马齐。   也有可能是皇上心情不好,随意发作。   四阿哥觉得,更有可能是皇上看不惯马齐,借机发挥。   苏培盛进屋通报,说福晋抱着小阿哥过来了。   四阿哥连忙起身,亲自开门把淑婉迎进来。   “你瞧你,你来书房还用通报吗?”四阿哥抱怨道,“怎么把孩子也抱过来了?你也不怕孩子吹了冷风!”   淑婉掀开包孩子的薄被,乖宝瞪着眼睛,小脑袋摇晃,四处乱看。   淑婉笑道:“书房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我得带头做表率,不能乱了规矩。今天外面太阳不错,还算暖和,也没有风,把孩子抱出来也不碍事。”   四阿哥让苏培盛出去,他给淑婉倒了碗茶。   “今儿折子刚递上去,我就得了消息,皇上发怒,把马齐抓起来了。”   淑婉皱眉,“怎么会这样?”   四阿哥叹道:“哎,运气不佳,怨不得别人。”   乖宝在淑婉怀里拧来拧去,淑婉把孩子递给四阿哥。   四阿哥接过孩子,拿起镇纸逗孩子玩。   淑婉也推测起皇上的用意,“皇上为什么抓马齐呢?抓了以后怎么办?是一直关着还是放了?”   四阿哥说道:“马齐还算得用,朝堂上暂时还没人能替他。”   “他真的是八阿哥一党吗?”淑婉问道。   “算是吧!他很欣赏老八。”   淑婉说道:“你说……会不会是皇上还想用他,但又不喜欢他支持八阿哥,故意把他抓起来,吓唬吓唬他。   谁都有父母亲人,马齐总不能为了八阿哥,弃家人于不顾啊!”   “也有这种可能,咱们再等等看。如果你猜得对,过些日子皇上就会放了马齐。”   镇纸太沉,乖宝摆弄两下就腻了,他拉住四阿哥的手,哼哼唧唧要闹,四阿哥又抓了一个墨锭塞在乖宝手里。   “据我揣测,皇上想复立二哥为太子。而朝中大臣大部分支持老八,咱家和老八不对付,太子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老八。为今之计,我只能支持复立二哥。我想应该不会等太久,皇上就会有别的动作了。”   现在立老八或复立太子,对四阿哥来说都很不友好。如果立四阿哥为太子也不妙,四阿哥还不想做靶子。   淑婉想起,大约是雍正以后,清朝立太子都是皇上写了圣旨,藏在正大光明的匾额后面。   她随口提了一句,“其实皇上可以不立太子,他先写下诏书,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到了关键时候,他再把诏书拿出来,到那时木已成舟,那个位子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谁也不能有异议。”   初初一听,四阿哥没把淑婉的话当回事,但仔细一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朝臣们催促皇上立太子是为了什么?就是怕皇上突然离世,没有指定继承人,导致朝局动荡。如果皇上提前留下诏书,那就不需要担心了。   这样皇上也能安心了,他可以暗中培养自己中意的继承人。   四阿哥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连连称赞淑婉有巧思。   淑婉笑道:“这可不是我的巧思,你要谢就谢自己吧!”   四阿哥:???   四阿哥的问安折子递上去后,隔了几日,皇上召见四阿哥和五阿哥进宫说话。   皇上心情尚可,见了四阿哥和五阿哥也没有发怒。   “我看见你们的请安折子了,我身体无碍,你们不必忧心。”   四阿哥和五阿哥对视一眼,五阿哥说道:“皇阿玛,小心无大错,宫里养着那么多太医,叫他们诊个平安脉也不麻烦。”   四阿哥心道:都是一母同胞,老五比老九厚道孝顺多了。   四阿哥也附和道:“皇阿玛,五弟说得对,宫里养着太医又不是让他们吃闲饭的。为了不让养太医的钱打水漂,您也应该召太医过来看看。”   皇上指着四阿哥笑道:“你啊,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吝啬小家子气?罢了,我知道你们都不放心我,那便传太医过来看看吧!”   太医来得很快,皇上没有让四阿哥和五阿哥回避,看样子是不打算对他们隐瞒病情。   三个太医轮番诊治,最后得出结论,说皇上是忧思过度,肝气郁结。   太医们斟酌着开了方子,五阿哥拿过方子斟酌起来。   四阿哥没有看药方,五阿哥好心凑了过去,“四哥,咱们两个一起看看。”   对于五阿哥查看药方的行为,皇上不以为意。   这也算是皇室传统,皇上精通医理,孩子们小时候生病,他会亲自看过药方,觉得合适了再给孩子们用药。现在五阿哥看药方也是跟皇上学的。   四阿哥不看药方,皇上以为他在避嫌。   皇上笑道:“老四想看就看吧!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小心谨慎太过。我们是父子,难道我病了,还要防着你?”   皇上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可以防着儿子,但他不喜欢孩子跟他生分,他不管孩子是否难办。   四阿哥怕皇上误会,赶紧向皇上解释。   “皇阿玛误会了,不是儿子谨慎,是儿子医术不精。”   四阿哥笑着说道:“有一次福晋病了总不见好,我给她斟酌了药方,结果福晋吃了药上吐下泻,直说我是庸医。虽说她的病很快就好了,但自那以后,儿子再也不敢胡乱斟酌药方了。”   皇上心里舒服许多,他笑骂道:“你啊!医术不精就学嘛!怎能因噎废食?医术虽说不如读书习武重要,但人吃五谷杂粮难免生病,你懂得医术,将来就不至于被下面的人蒙骗。”   四阿哥笑道:“我对医理有些见解,只是我可能在开药上面没有天分,剂量拿捏不好。”   皇上:“罢了,术业有专攻,你不让人哄了去就行。”   五阿哥和太医斟酌了方子,等药熬好了,四阿哥服侍皇上吃药。   四阿哥觉得温度差不多了,让皇上把药一口闷了。   “一口一口慢慢喝就太苦了,皇阿玛海量,您就一口闷了吧!”   皇上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四阿哥紧接着给皇上漱口,又递上一碟子蜜饯。   “皇阿玛甜甜嘴。”   皇上笑道:“你倒是熟练。”   “康宝小宝小时候都不爱喝药,他们不怕额娘,却怕我冷脸,所以每次都是我哄他们喝药。”   皇上心中感慨,老四看着冷冰冰,不近人情,但实际上他大约是最重感情的吧!不论是妻子还是孩子,他都尽心照顾。小宝长在这样有人情味的环境里,才能养成现在的性子。   吃过了药,皇上说自己累了,打发四阿哥和五阿哥离开。   出宫的路上,五阿哥笑道:“真是看不出来,四哥还挺会哄人。”   四阿哥斥道:“尽胡说!”   五阿哥叹道:“年轻时候不懂事,不知怜取眼前人,现在到了这个年纪,才分辨出谁好谁坏。”   五阿哥求四阿哥帮忙,“四哥,我想跟我家福晋重修旧好,你那么会哄人,你教教我吧!四嫂和我福晋关系好,你再让四嫂帮帮忙,帮我劝劝福晋。”   四阿哥冷笑,“你刚成亲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劝过你,让你给福晋几分脸面,你偏不听,现在后悔了你能怪谁?重修旧好?你倒是很会骗自己,你们什么时候有旧好了?”   五阿哥瞪了四阿哥一眼,嫌弃地撇撇嘴。   我就跟你说一句话,你要答应便答应,不答应就算了,凶什么凶?在皇阿玛眼前柔声细语的,我还以为你脾气变好了,结果还是老样子。欺软怕硬,我再求你我是狗! 第155章   五阿哥说了, 再求四哥他是狗,结果第二天狗狗就来雍郡王府了。   “四哥四嫂,你们就帮帮我吧!”   五阿哥毫无皇子风度地趴在桌上赖赖唧唧。   “前些日子, 我觉得福晋已经对我和气些了。”我赖在正房住着, 她也肯好好同我说话, 不像从前一样横眉冷对。   “结果昨日,我从宫里回去, 正巧撞见了侧福晋,我就跟她说了两句话,就两句!谁想到让福晋看见了,她立刻对我变了脸色!”   四阿哥心里没有半点同情, 他冷冷淡淡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凡你年轻的时候对福晋好一点,你福晋也不至于因为一点小事就误会了你。”   五阿哥哼了一声, “我现在回头也不晚啊!浪子回头金不换!”   四阿哥:“算了吧!你算哪门子浪子?”顶多算一个识人不明的糊涂蛋。   五阿哥抻着脖子往外看, “四哥, 你身边的太监呢?能不能把四嫂请来, 四嫂人那么好,她一定肯帮我。”   四阿哥冷笑, “你四嫂和弟妹关系最好, 你居然想让她帮忙?小心她对你动手!”   五阿哥是见识过淑婉身手的, 听见这话,他心里一抖。   “不、不会的!我毕竟是小叔子,四嫂是体面人, 她才不会打我!”   四阿哥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你别跑, 我这就命人把你四嫂请来。”   五阿哥色厉内荏地嚷道:“请就请, 我难得来一趟, 正好跟四嫂问声好。”   苏培盛得令去请人,淑婉很快就来了。   她进屋就笑道:“听说五弟想见我,我急急忙忙地来了。我刚在厨房安排好饭菜,五弟中午一定要留在这吃饭。”   五阿哥忙起身问好,行为举止又恢复了皇子阿哥的气派。   “多谢四嫂费心,那我就打扰了。”   “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都是自家兄弟,你天天来才好呢!”   四阿哥让淑婉坐在自己身边,“五弟昨天跟侧福晋说了几句话,正巧让五弟妹看见了,五弟妹对他冷淡了许多。你帮帮忙,劝劝弟妹。”   五阿哥感激地冲四阿哥点头,四哥够意思,嘴硬心却软。   淑婉微低着头,抿嘴微笑。她心想,五福晋可不像自己似的,人家不是醋缸。五阿哥肯定是和侧福晋说了什么惹五福晋误会的话。   “五弟,如果弟妹生气了,你哄一哄不就好了?”   五阿哥说道:“我哄了,我也解释了。我跟侧福晋没聊什么,就是寒暄几句。我家福晋说她没那么小心眼,说她不生气,但是又不肯理我。”   四阿哥暗骂他是蠢材,五福晋明显是口是心非,他连这都听不出来。   淑婉也很无语,不愧是事事有人奉承的皇子,哄人开心都不会。   对于自己的婚姻,五福晋有自己的看法,淑婉作为朋友尊重她的选择,不会插手她和五阿哥的事,不论她将来选择原谅五阿哥还是不原谅。   淑婉说道:“五弟是想让我劝劝弟妹吧?我倒是能劝,只是我能劝的了一次,劝不了一辈子,这事还得靠五弟自己。”   五阿哥揉揉额头,他也明白自家事情不能总找外人帮忙,可他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啊!   淑婉笑道:“我有一个厉害法子,应该能见效,就是对你不太好。”   五阿哥忙道:“四嫂请说!我一定听你的!”   “你还是听过自己斟酌吧!”淑婉说道,“若要五福晋回心转意,你把姬妾散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五阿哥吓呆了,“这……这不行!她们跟了我这么久,还有些人为我生儿育女……”   淑婉谈道:“所以我说这法子对你不太好。我这样说,你也莫怪我狠心。我当然也知道后院的姬妾有她们的不容易,可是五福晋前些年可没少受后院格格、侧福晋的气。有些委屈,有些恨恐怕要记一辈子。”   五阿哥低头不再说话,淑婉和四阿哥是一个意思。   你当年让五福晋受那么多闲气,现在想让人家回心转意,哪有那么容易?   淑婉这一通话让五阿哥没了电,他强撑着笑留下吃了顿饭,撂下饭碗就迫不及待地回家了。   隔了几日,淑婉和五福晋去凝妆阁对账,五福晋满面春风,笑意融融。   淑婉忍不住问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这是遇到好事了?”   五福晋笑道:“五阿哥最近开窍了,好歹知道离小妾远些。哼,他以前招惹我,还要对小妾好,想坐享齐人之福,哪有这么好的事?我受够了小妾的气,好不容易不稀罕争宠了,没道理到了这个年纪还要跟小妾斗智斗勇。”   “这个年纪?你哪个年纪?你才多大,将来还长着呢!”   五福晋笑道:“哎呦,我不行了,年老色衰了!不像四嫂,都三十岁的人,还能生孩子,你这才叫老当益壮呢!”   淑婉气得去掐她胳膊上的肉,“你是疯了?嘴里说得什么胡话!”   五福晋连忙讨饶,“我错了!我错了!嫂子饶了我!嫂子不老,我再不敢胡说了!”   淑婉掐了一下不解气,又拍了两下。   “再敢胡说,我就使分筋错骨手把你拆了!”   五福晋笑道:“嫂子别拆我!我还想留着这把骨头,回去把五阿哥给睡了!哎呀!我也不小了,也该生个孩子了,不然我这偌大的家产交给谁呢?”   淑婉心道,我身边这几个女人真是越来越彪悍了!光天化日就把睡人挂在嘴边。   到了而立之年,五阿哥喜欢上变得彪悍的五福晋,不知道这对他是好是坏。   如果只是埋头生活,日子还是很平静的。但身在皇家,不可能只顾眼前,不看朝局。   皇上再次命众臣推举太子人选,这一次大家都学乖了,都不吭声了。   谁知不吭声也是错,皇上发怒,认为众臣被人控制,除了八皇子,不敢再推举别人。   但皇上明确表示过八皇子不堪大任,众臣谁也不推举,难道是觉得除了八皇子,他的其他儿子都是草包吗?   皇上发怒,众臣惶恐。   四阿哥有预感,皇上复立太子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心里斟酌了许久,终于还是动了。   几日后,皇上收到一个密折,他看了看递折子的人,是吏部的。   吏部没什么大事,调派官员,审核官员政绩罢了,皇上随手翻开,看见里面的内容就愣住了。   四阿哥府里,四阿哥心情极好,一边欣赏自己屋里的瓷器摆件,一边哼着戏。   淑婉给他剥了个橘子,“你捡到钱了?这么高兴。”   四阿哥笑道:“皇上收到一个折子,这回他应该不会复立太子了。”   “折子?你写的?”   四阿哥:“这种折子怎么能是我递上去?你还记不记得,索额图倒台那年,你结交了一个汉人官员的太太。”   “哦!曹太太啊!”淑婉笑道,“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她!她是我们凝妆阁的大客户,这些年她在我们铺子里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四阿哥说道:“当年索额图倒台,我帮了曹大人一把,现在他是我的人,只是他以前跟过索额图,很多人认为他还是太子的人。   这回我让他递了折子,折子里写了立太子的坏处,请皇上写下诏书,暗中培养继承人。”   四阿哥笑道:“这还是你提醒我的呢!”   不论是复立太子还是立八阿哥为太子,这两种结果都难以让人接受。   四阿哥现在是郡王,爵位最高,朝中支持他的人不多,但他拉拢的人都有各自的用处。他虽然也有被立为太子的希望,但又不想做靶子。   “我想来想去,还是你说的办法最好。于是指使曹大人上奏皇上,他明面上是太子的人,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他有胆,递上这一封奏折,很有可能再进一步。他若不愿意上奏也可以,不过那样的话,不论是我还是皇上,将来都不会重用他。”   淑婉点头,“曹大人上奏也好,他是汉人,身后没什么势力,皇上不会怀疑他的居心。”   四阿哥笑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淑婉有些好奇,“这位曹大人怎么写的折子呢?”   “我提前看过了,这人谨慎得很,他怕皇上生气,开篇先把诸皇子大夸特夸,将皇子们喻为勇猛的老虎,还说虎父无犬子。   紧接着细数立太子的危害,这里的措辞就比较大胆了。比如立太子,会有佞臣带坏太子,与皇上离心。   最后他又细数不立太子的好处,通俗地讲就是给皇子们当成驴子,前面挂一根胡萝卜,让他们追着跑。为了得到皇上的喜欢,大家都争着表现。”   淑婉笑道:“曹大人骂你是驴子,你也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只要不立太子,当牛做马都可以!”   淑婉竖起大拇指,“你肯定能成大事,真够狠!”   曹大人的折子递上去后,皇上那里一直没有动静。刚开始四阿哥还能坐得住,后来就着急起来,嘴角起了好几个水泡。   淑婉劝他放宽心,皇上不傻,是利是弊,皇上心里比谁都明白。   四阿哥叹气,这种等待实在让人煎熬。   过了几日,宫里传出消息,说皇上亲自去毓庆宫探望太子,这更让四阿哥焦心。 第156章   对于朝臣们来说, 皇上探望废太子是一种信号,这代表着废太子还有起复的希望。   这个信号让太子党激动不已,他们和废太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太子起复, 他们也跟着沾光。   原本是太子党的人积极奔走,煽动他人支持复立太子,他们说这是顺应圣心。   更有几个胆子大的,过来煽动四阿哥。   因为四阿哥曾经是太子的人;也因为四阿哥上一次举荐了太子,让他们以为四阿哥还愿意帮废太子;更因为四阿哥是郡王, 且近来在众皇子被皇上嫌弃的时候, 唯独他得了皇上的喜欢。   曹大人来到雍郡王府来拜访, 表面上他是来煽动四阿哥,实际上是来讨论密折的事。   “王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您看圣上是什么意思呢?”   曹大人最近很苦恼,成宿成宿睡不着。   密折上的话十分大胆, 皇上对这封奏折到底满不满意呢?如果满意,皇上却不曾召见他;如果不满意, 皇上也没有抓他呵斥他。   现在皇上去探望太子,难道还是想复立太子?   四阿哥端起茶盏, 慢吞吞喝了口茶。   “你也太沉不住气了,皇上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我们现在看不明白, 将来就能懂了。”   曹大人赞叹道:“还是王爷沉得住气,我老是惦记着这事。”   四阿哥放下手里的败火茶, 心中苦笑, 他不是沉得住气, 他是在硬撑罢了, 嘴边的泡还没消呢!   曹大人说道:“王爷,若是皇上复立太子倒也罢了,总比立八皇子强。二皇子虽好,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过惯了奢侈的日子,要有多大的毅力才狠得下心过苦日子呢?”   四阿哥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太子装得了一时的乖,他装不了一辈子。   “这件事你不要多想,皇上没有把你抓起来下狱,就说明事情不算严重。你只管放宽心,你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还不如想想将来皇上召见你,你该如何应对。在皇上面前,你能应对得当,对你的官途大有好处。”   曹大人连忙谢过四阿哥指点,没坐多一会儿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苏培盛端来一个食盒,里面是一盅苦瓜汤。   他笑着说道:“王爷,福晋命膳房煮的苦瓜汤,说是败火清心的。”   四阿哥看着苦瓜汤叹了口气,“败火……我的火气早就败没了。”   苏培盛问道:“那您还喝吗?福晋为了弄到新鲜苦瓜,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四阿哥揉揉额头,破釜沉舟一样叹道:“喝!”   四阿哥天天吃降火套餐,在他嘴角的泡消掉以后,皇上又命人推举太子人选。   废太子以后半年的时间里,皇上已经前后三次命大臣推举太子人选。   不论是朝中皇子还是大臣都怕了,他们推举了人选,皇上不满意,不推举人选,皇上还是不满意,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才不会出错。   四阿哥一夜未睡,他思量又思量,最后决定让曹大人在推举人选的时候站出来,主张不立太子。   曹大人收到四阿哥的示意,当时恨不得晕死过去。满堂朝臣都支持立储君,只有他不支持,这是与所有大臣为敌啊!   曹大人心中惶恐,但惶恐的同时,他又很激动。   皇上第三次举荐太子,也许就是等他提出不立太子的办法,然后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   如果他因为害怕而躲了,那他就失去了被皇上重用的机会。   对于读书人来说,封侯拜相是读书人的梦想,曹大人爬到今日不容易,他当然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曹大人狠下心,抱着豁出去的态度,在第三次举荐太子的时候,提出了不立太子的办法。   他刚说出自己的观点,还没来得及陈述,就遭到佟国维的呵斥。   “放肆!一个小小的吏部官员也敢信口雌黄!太子关系到国本根基,不立太子会动摇国本,我看你居心不良,想要动摇我大清根基!”   佟国维势大,曹大人有些惧怕他,但箭已离弦,话已经说出口,他不能退缩,也无处可退。   “大人还没听我说完,先别急着发怒。”曹大人面对皇上说道,“圣上,臣以为,正因为太子关系到国本,所以选择太子的时候更应该慎重。   二皇子年幼时候就熟读经史,圣上三征噶尔丹的时候,二皇子监国也做得不错。后来二皇子被奸人所害,遭到诅咒,性情大变,皇上这才废了太子。   除了二皇子,这些年皇上并未考虑过将其他皇子立为太子。现在要册立新太子,皇上也需要时间考察各皇子的才学人品。”   佟国维骂道:“你只管说你,你叽叽歪歪说这些有什么用?”   曹大人慢条斯理地说道:“皇上可以先将太子之位空悬,另外写下诏书,在上面写下中意的人选。若皇上想换人,也不必兴师动众,自己将诏书改了就是。”   佟国维骂道:“笑话!储君人选岂可如此草率?”   曹大人不轻不重地怼了一句,“皇上选的,怎能说草率呢?再者皇上教子有方,诸位皇子人品才学武艺样样不差,且各有各的优点,不论皇上选谁都没错吧!”   曹大人这话让人无法反驳,谁敢反驳,就代表他不同意众位皇子的优秀,这是非常得罪人的。   这时支持佟国维的大臣说话了,“诸位皇子确实优秀,但每个皇子都有各自的特点,优秀并不代表他们适合做储君。”   这话非常有道理,曹大人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心里一急,直接放飞自我,“这里只有圣上做过皇帝,其他人只是臣子,难道你们比圣上还懂为君之道?”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都安静了。   曹大人心中懊恼,这话完全是诡辩,真是没水平极了,不知道皇上听了是什么想法,会不会降低对他的印象。   这时,皇上开口了。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都不要吵了,不立太子这种想法从古至今,前所未有。你们回去好好想想,这个事情改日再谈,今天就这样吧!”   举荐太子的朝会不了了之,众位大臣离开皇宫,大家都知道,皇上这是不想立太子了。   曹大人心里很不安稳,他走在路上都觉得心惊胆战,总觉得满朝文武要害他。   不立太子这种想法在朝中掀起波澜,淑婉进宫请安,连德妃都听说这件事了。   “我也不知道是立太子好,还是不立太子好,近来皇上很是烦忧,你回去告诉四阿哥,让他说话办事小心一些。”   淑婉连忙答应下来,“额娘不用担心,四阿哥一向谨慎。”   德妃笑道:“我知道他的性子,只是我做额娘的,总是担心。”   “俗话说养儿到八十,长忧九十九,等四阿哥一百岁了,额娘也是担心他的。”   德妃笑着摆手,“等他一百岁的时候,我可管不了了。”   淑婉认真说道:“额娘这话说的不对!您身体这样好,活到一百五十都轻轻松松。到那时您还不能闲着,不仅要操心四阿哥,五公主,十四阿哥,还得操心孙子孙女和外孙子外孙女。”   德妃被哄得高兴,“罢了,可不敢活那么大岁数,这么多人,我可管不过来。”   德妃心里高兴,口风也松了些。   “前些日子皇上去探望二皇子,二皇子感激涕零,还在佛堂为皇上抄经祈福。”   淑婉心道:哇!抄经祈福,感觉很宫斗!   淑婉笑道:“这是二哥孝顺。”   德妃讥讽地笑了笑,“确实孝顺,朝堂有人说不立太子比较好。二皇子紧跟着就病了,抄经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淑婉:“这……还真是不凑巧,不过有孝心也不急于一时。”   德妃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离开皇宫,淑婉坐在马车上低头想事情。   废太子实在沉不住气,皇上之前确实有复立他的意思,可惜中间四阿哥指使曹大人插了一手,搅了他的好事。   毓庆宫肯定有皇上的眼线,废太子突然‘病’了,他可能是想激起皇上的爱子之心,让皇上可怜。   但皇上未必会可怜他,废太子早就把皇上的父爱消磨光了,如果不是没有办法,皇上也不想复立太子。   淑婉回到府里,直奔四阿哥的书房,想告诉他从德妃那里听来的消息。   小太监站在书房门口候着,他看见淑婉连忙上前问安。   “福晋请稍等,王爷书房里有外人,请容奴才进去通报。”   小太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跑出来掀门帘请淑婉进去。   淑婉进屋一看,一个陌生男子穿着官服跪坐在地上。   “这位是……”淑婉问道。   四阿哥给淑婉介绍,“他就是曹太太的丈夫。”   曹大人艰难转身,给淑婉行礼。   “多谢福晋对贱内的照顾,多亏了福晋,贱内在京城才能跟各位夫人太太交上朋友。”   淑婉笑道:“曹太太性格爽朗,我很喜欢,我们也算手帕交。曹大人,你快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   曹大人苦笑,“福晋见谅,不是我不想起,我、我腿软,起不来。”   四阿哥解释道:“今日有人当街行凶要害他,我正巧路过,侍卫救了他,顺便把他带回府里。”   淑婉:“……曹大人受惊了。”   曹大人苦笑,“我建议皇上不立太子,得罪了二皇子,也得罪了许多大臣。”   四阿哥劝道:“我去请大夫给你诊脉,开两剂药让你压压惊。”   曹大人缓了缓,“多谢王爷,不必了。等我恢复恢复力气,我就回家!我要上书禀奏皇上!让皇上为我做主!”   曹大人扶着桌角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淑婉和四阿哥连忙命小太监扶着他。   曹大人谢过四阿哥和淑婉,然后靠着小太监的肩膀,哆哆嗦嗦地往外走。   那凄凉的背影让淑婉想起一个词,身残志坚! 第157章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皇上不想立太子了。   九阿哥府里,九阿哥和十阿哥一边喝酒一边谈事。   九阿哥轻声叹道:“皇上不立太子也好,这样八哥就还有机会。”   十阿哥大咧咧地说道:“哪还有机会?皇阿玛骂八哥骂得那么难听,我看皇阿玛是彻底厌了八哥。咱们还折腾个什么劲呢?”   九阿哥不满地说道:“你才喝了几杯就开始胡说八道?八哥做了储君谁得好处?还不是咱们俩!”   十阿哥闷了一杯酒, 舔了舔嘴唇没吭声。   “以前有八哥帮忙, 我的生意风生水起, 现在八哥被关起来了, 那些见利忘义的小人就忘了八哥的好处!”   九阿哥咬牙切齿,心中愤愤不平。   “皇上老爷子把我的生意抢走了,现在也不知道交给了哪个王八蛋去做。我新开的铺子不如从前, 根本就不赚钱。”   九阿哥瞪了十阿哥一眼, “你还敢说不要折腾这种话?每年我给你的分红有多少?不折腾了,你能过得这么滋润?”   十阿哥说不过九阿哥, 干脆闭紧了嘴。   九阿哥说道:“现在生意不景气, 我估摸着今年赚不了多少银子, 你的分红就别想了。我赚来的钱得拿去喂给宫里那群贪得无厌的太监。”   说完九阿哥骂了句脏话,“那些人, 比豺狼还狠, 咬住了就不肯松口。”   九福晋敲敲门,亲自拎着食盒送来一碗汤。   十阿哥起身跟九福晋打招呼, “麻烦嫂子了。”   九福晋笑着给他们舀汤, “自家兄弟,一点都不麻烦。”   她状似不经意似的问道:“我刚要敲门,就听见你们说要给太监送银子?”   九阿哥点头, “嗯, 给乾清宫的太监送银子。那些奸猾的玩意都见钱眼开, 有他们帮忙在皇上跟前说八哥的好话, 皇上渐渐地也会对八哥改观的。”   九福晋点点头,放下汤什么都没说。   十阿哥说道:“九哥,这样真的行吗?咱们还是皇阿玛的儿子呢!咱们替八哥说话都不好使!几个太监就能成事?”   九阿哥:“你懂什么!太监说话比咱们管用,他们没日没夜地伺候皇上,天天围着皇上转悠,琢磨皇上的心思。他们说一句,比咱们说十句都管用。你想想你自己,你跟太监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福晋待一起的时间都要长。”   十阿哥点点头,“也是……”   九阿哥跟十阿哥又说起了生意上的事,九福晋轻轻退出房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九阿哥啊!为什么非要跟八阿哥搅在一起呢!   九福晋心情不好就想败家花钱,用过午膳,九福晋命人套上马车,去银楼订做首饰。   花了一大笔银子,九福晋心情舒爽了些,掌柜眉开眼笑地送她出去,恨不得把这个金主供起来。   离开银楼,九福晋刚要上车回家,眼睛余光瞥见了对面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抬头一看,四福晋和她家大格格在对面的铺子外面说话。   九福晋下了车,去对面打个招呼。“四嫂,好巧啊!在这里看见你。”   淑婉见到她也笑了起来,“弟妹过来逛街吗?”   “是啊!我来订做几件首饰。”   淑婉拉着大格格的手,让她站到自己身边,“我来陪大格格看看她的铺子。”   九福晋惊讶极了,“大格格也有铺子啊!”   淑婉指了指身后,“喏,这家玩具店就是了。”   九福晋看看玩具铺子,又看看大格格,她惊讶地笑道:“大格格真厉害,我家的孩子们也喜欢这家店的玩具,没想到是大格格的铺子。”   大格格腼腆地笑笑,“不敢当婶婶的夸赞,不过是闲着没事,打发时间的小铺子。”   九福晋:“这可不是小铺子,里面的玩具有巧思,又有趣。大格格年纪又这么小,将来一定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大格格被夸得小脸红扑扑,淑婉邀请九福晋进去。   “一会儿五弟妹也来呢!你进来坐,咱们一起说说话!”   铺子后院有专门供大格格休息的雅间,淑婉她们坐在雅间说话,丫鬟端上茶点水果。   淑婉说道:“我们大格格这间铺子生意还行,但只能维持着不亏本。我今天过来帮她看看,看看怎么才能更赚钱。”   九福晋说道:“我说句实话,不怕大格格恼,这铺子里的东西太精致,成本肯定高,能买得起的人不多,靠薄利多销是不成的。”   淑婉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格格说道:“我也考虑过加价,可是去年所有的生意都不景气,我怕加价了,东西更没人肯买了。”   九福晋点点头,也是这个道理。去年皇上发怒,京城的气氛都变了,现在虽然形势依旧紧张,但大家已经习惯了,日子还得照常过,精神也放松下来。   “京城里有钱人多,只要东西精致,总是不愁卖的。”九福晋笑道,“现在加价应该也使得,你把包装做得漂亮一些,这样送礼也拿得出手。”   九福晋对淑婉笑道:“包装这件事,你额娘最有经验了。京城的女人,谁没有为凝妆阁的包装花过银子?”   九福晋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一点点抱怨,她就是为了包装花银子的那种人。   春天来了,换个包装,好看,想买;夏天来了,有夏日限定,好看,还想买;秋天来了,再换个包装,更好看了,即便里面的东西一模一样,那也要买。   冬天来了,没有冬日限定,但有新年礼盒,最后还是买买买。   淑婉笑着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啧啧啧,你以为我只会换包装?那你可小瞧我了。我的胭脂水粉分了许多个系列,那玩具也可以分系列啊!   我要为每个系列编一个神奇有趣的故事,命人印刷出来贩卖。每个系列的玩具描绘上故事主人公的人物形象,每个小孩子在玩的时候,脑海里就有这些故事主人公的故事。   我还可以做故事人物的玩偶,还可以做故事人物的卡片,只要集齐所有人物,我就送一个小礼品。   等故事广为流传了,我还要编成戏,让大家传唱。   孩子们沉浸在故事中,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故事里的英雄人物。”   淑婉张开手,“你以为我贩卖的是玩具吗?不!我们贩卖的是梦想!玩具是有价的,但梦想是无价的!”   九福晋捂着嘴笑,“啧啧啧,嫂子又要骗人钱了,以后我得警告我家的孩子们,再不许他们来这里买东西了。”   淑婉:“别说得那么难听嘛!这怎么是骗钱呢?大家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九福晋笑着摇头,心里感叹四嫂会做生意。   大格格不在意这是不是骗钱,她被淑婉描述的场景激地热血沸腾。   淑婉描述的未来固然美好,但大格格紧接着考虑到做这些的成本,她一下子就蔫了。   “额娘,这样会花很多钱的吧!”   九福晋笑道:“傻孩子,你额娘是个财主,你不趁着这个机会,多要点钱,那不仅是对不起你额娘,你也对不起自己啊!”   淑婉笑骂道:“你快住嘴吧!别带坏了我家乖女儿!”   两人笑闹过了,九福晋正色道:“我说的虽是玩笑话,却也是正经事。这世上没人嫌钱多,四嫂有好点子,家里又不缺钱,让这间铺子红火起来再容易不过了。   大格格也别不好意思,这是你额娘疼你,这铺子将来是你的嫁妆,你嫁妆丰厚,嫁人以后你额娘也少些担忧。”   提到嫁人,大格格红了脸颊,她起身腼腆地说道:“九婶婶稍坐,我去换一壶热茶。”   九福晋知道她臊了,笑着把茶壶递给她。   大格格刚要开门,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哐当推开门,大格格差点撞上门板,连忙后退,躲到门后。   五福晋乐颠颠地闯了进来,她满面春风地说道:“今儿个我高兴,请你们吃酒去!”   淑婉嗔怪地说道:“你怎么风风火火的!”   五福晋向后曲腿,一脚把门蹬上。   “这里只有咱们三个,我告诉你们也无妨。唉,昨日酒后乱性,我睡了五阿哥,睡得心情蛮好的!”   淑婉:“……”   九福晋:“……”   淑婉咳嗽两声,“你先别说了……”   五福晋打断她,“为什么不能说?你天天霸占着你的爷们儿,夜夜笙歌,我才歌了一夜,说说怎么了?”   淑婉老脸一红,“你别说啦!这里还有……”   “还有什么?有九弟妹又怎么了?都是成了亲的人,还臊什么?”五福晋笑道,“说起来,五阿哥倒是蛮害羞。真是让人搞不懂,又不是十一二岁的小娃娃,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淑婉捂住脸,一只手指着五福晋身后。   九福晋扶着额头,也指了指五福晋身后。   五福晋笑骂道:“你们两个啊!故弄玄虚!”   说罢她回头,看见大格格嗷一声跳了起来。   大格格涨红了脸,满脸尴尬。   外面的丫鬟和随从听见五福晋的尖叫声忙闯进来帮忙,结果并没有看见让人受到惊吓的东西。   淑婉摆摆手,让下人们出去。   大格格抱着茶壶,尴尬地笑着行礼,“给……给五婶婶请安。”   五福晋:“安……安……”   快安息了…… 第158章   雅间里一片寂静, 五福晋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在桌子底下。   淑婉和九福晋低头喝水,即便杯子里的茶已经喝干了。   大格格脸上的温度一直没有降下去, 虽说额娘教导过她, 对于成亲的事情不必害羞, 但是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少女,而且她也替五婶婶尴尬。   大格格起身说道:“额娘和婶婶们稍坐, 我去外面逛逛,买点东西。”   淑婉忙道:“快去吧!快去吧!多带点人,玩够了再回来。”   大格格忙不迭地走了,她刚关上雅间的门,五福晋就趴在桌上。   “我没脸见人啦!”   淑婉和九福晋笑得前仰后合, 淑婉笑着问道:“刚刚五福晋说自己心情舒畅要请客,不知道这话还作不作数?”   九福晋也促狭,“恭喜五哥五嫂共度良宵, 我这就派人回去包一个大红包恭贺五嫂。嫂子放心,礼金一定少不了,不然我心里都难安呢!”   淑婉跟着凑趣,“呀!九弟妹提醒我了, 确实该包一个大大的红包!我记得我府里有一个百子千孙的床帐,绣的是一群大胖小子在石榴树下玩耍,这个帐子送给咱们五福晋再合适不过了。”   九福晋:“正是呢!今年年底喜得麟儿, 休息几天再怀一胎,三年抱俩正正好好!”   五福晋气得在淑婉和九福晋身上一人锤了两下。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们两个没一句好话。”   淑婉笑道:“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从前也是个温柔腼腆的淑女呢!我变成现在这副没羞没臊的样子, 都是五福晋带坏的。”   五福晋骂道:“谁带坏你了!明明是你把我带坏的, 我以前才是腼腆害羞呢!”   五福晋嚷着让九福晋评理,九福晋笑着摆手。   “评理可别找我,你们腼腆害羞的时候,我还没进门呢!依我看,你们都别觉得委屈,被带坏的明明是大格格,人家清清白白的一个小孩子,跟在你们身边听了这些浑话!”   五福晋脸颊染上绯红,这事确实怪她口无遮拦。   淑婉倒不是很在意,“大格格也不小了,我已经在给她物色人家了。她知道这些也没什么,反正将来也要知道的。少女时期的情思朦胧美好,我却不希望她太天真。女孩子一定要看得通透,太感情用事容易受伤。”   九福晋也有女儿,她听了淑婉的话很感慨。   “四嫂为家中的庶女也算操碎了心,你说得固然有道理,但我总是不忍心戳破孩子的幻想。活得太清醒,也容易活得太累。”   淑婉淡淡地说道:“人哪有不累的?世上有几个人能稀里糊涂地享福一辈子?年纪小的时候不清醒,到了年纪大的时候,总会有别的人别的事来教她清醒。”   九福晋叹了口气,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做娘的,对谁都能狠得下心,唯独对孩子狠不了。   气氛变得凝滞,五福晋笑着打圆场,“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都还小呢!想这些做什么呢?都是皇室血脉,将来的日子总是好过的。如果咱们家的孩子都愁将来,那些小门小户的孩子更没法活了!”   淑婉接茬说道:“这话很是,孩子们都还小,家里又不是不能帮衬,想这些有的没的确实多余。”   九福晋:“其实孩子们也不算小了,四嫂也该为你家大阿哥寻摸亲家了。”   淑婉点了点头,她觉得孩子还小,但是像康宝这般年纪,很多宗室府里都给阿哥安排通房丫头了。   五福晋说道:“四嫂家的康宝小宝都是好孩子,四嫂可得看紧了。京城里好些人家都想把家里的女孩子往你们家阿哥身边送呢!”   淑婉诧异极了,“我家孩子才多大啊!要送也该送到我们四阿哥那里啊!”   “哎!京城谁不知道四哥是个情种,有你在,女孩儿送进来就是受冷落,哪有机会接近四哥?更别想生儿育女了!”   九福晋点点头,“五嫂说的不错,有些疼女儿的人家,喜欢把孩子送到四哥那里,起码吃穿不愁,四嫂也容得下。   但是有些人家养女孩子就像等着卖似的,为兄为父的,想靠着家里的女孩飞黄腾达!这样的人家当然希望把孩子送到你家阿哥房里!   一来你们阿哥年纪小,男人嘛,都是念旧情的,跟在阿哥身边久了,即便将来失宠了,待遇也不会太差。二来郡王府将来都是阿哥们的,跟着阿哥更有前途。”   五福晋说道:“还有第三呢!第三,四哥现在是郡王,成年的皇子里面,数四哥爵位最高。他又能在去年的风波里全身而退,许多人家都看好他。”   淑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只顾着防备接近四阿哥的人,差点疏忽了孩子们。   她真是没想到,她不仅得防着觊觎丈夫的女人,还得替儿子挡桃花。   九福晋好心劝道:“现在不比从前,事事都要小心,一不留神就会留下把柄,落入别人的圈套。给孩子选福晋选丈夫的时候更要小心,宁可选一个平凡的,在朝堂里没有实权的亲家,也不能选那种上蹿下跳的惹事精。”   淑婉和五福晋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三人聊够了闲话,然后各回各家。她们约好,过几日再一起吃酒聊天。   淑婉回到家里,逮住康宝小宝先训了一顿。   她让儿子们洁身自好,清心寡欲,离女孩子远点,必要时候离男孩子也得远点。   康宝和小宝听得满头雾水,小宝站在淑婉身边,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她。   “额娘如果心里不舒服,可以跟我说话,我来开解额娘。但是额娘不要迁怒好吗?我和哥哥是无辜的。如果额娘偏要迁怒,去骂乖宝好吗?他还不懂事,听不懂脏话。”   淑婉:“……你真疼你弟弟啊!”   淑婉指了指凳子,“你给我坐好!别嬉皮笑脸!”   她叹了口气,“额娘不是故意冲你们发火,今儿我听你们五婶婶说,好多人家要把女孩子塞到你们房里。   唉,你们还小,半大不大的年纪,万一被坏女人带坏了,额娘这些年的教导就白费了。再者别有用心送进来的女孩子能是什么好孩子吗?肯定被家里教的心黑手辣!   以前我只防备着你们屋里的丫头,却忘了外面的人比丫头更坏。”   康宝和小宝听完没什么表情,淑婉皱眉,“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康宝耸耸肩,“额娘的话我们当然听了!就这点小事,也不值得我们紧张啊!”   小宝掰着手指头算,“去年的年底一直到现在,我和哥哥偶遇了许多闺秀,加在一起可以凑三桌麻将了。”   康宝细细数来,“有街上偶遇到马车坏了的闺秀,有打猎的时候遇到的,有礼佛的时候遇见的,还有我偷偷跑出去吃汤包时候遇到的。”   淑婉指着康宝点了点,“偷跑出去吃汤包!”   她一副你说漏了,被我抓到了吧的得意样子。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家铺子的东西不干净,家里有厨子有食材,你为什么非要去外面吃?”   康宝:“我吃的不是包子,我吃的是一种感觉!是一种烟火气!不过这不重要!”   康宝说道:“重要的是我们身边有人口风不紧,泄露我和小宝的行踪。这事我们已经查过了,也处置过几个人,我们跟阿玛说了,阿玛知道。阿玛怕你跟着担心,没跟你讲。”   淑婉皱眉,“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跟我说呢!”   小宝:“额娘,我们知道你忙,你又要照顾弟弟,又要照顾我们,还要处理外面的生意。我们身边出了几个不中用的奴才罢了,我们自己就能处置。”   淑婉:“你们知道什么!你阿玛根本不懂女人,这事最终还得看我的!你们等着,我会尽快写一本教材,教你们如何分辨别有用心的女人!”   康宝和小宝:“……”   小宝不愿意,“不用了吧!额娘,我每天读书就已经很累了。”   淑婉:“累也要学!这事跟读书一样重要,关乎你们一辈子的幸福!”   康宝冲小宝摇头,别挣扎了,额娘定下来的事情没有更改的余地,这种课一听就很不正经,随便听听好了,就当放松了。   小宝叹了口气,可是他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来放松啊!   这时候四阿哥回来了,康宝和小宝有气无力地给父亲行礼。   四阿哥摘了帽子,脱了外袍。   他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   淑婉:“我说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小心家里家外的女人,必要时候还要小心男人。”   四阿哥:“你这是唱的哪出?”   淑婉接过四阿哥的衣帽挂了起来,“唉,今天跟九福晋和五福晋聊天,她们说外面有人打两个孩子的主意。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放在心上。我跟他们说了,我给他们编教材,教他们识别坏女人。”   四阿哥说道:“何必这么麻烦,你给他们安排两个通房丫头不就行了。哦,小宝还小,可以再等两年,康宝也该有通房丫头了。他们见识过的女人多了,自然就明白女人的小心思了。”   淑婉斜着眼上下打量着四阿哥,“那阿哥看看,我现在是什么小心思啊?”   四阿哥:……以我多年的经验,你是要发怒了。   四阿哥忙笑道:“你,你哪有小心思!福晋心里都装着正经事,家国大事!”   淑婉冷笑,“阿哥倒是蛮会哄人,以前你有几个通房丫头啊?”   四阿哥蔫了,好好的,怎么还要翻旧账? 第159章   四阿哥麻了, 刚成亲的时候淑婉没计较过这些,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又在孩子面前提起这个?好歹给他留点面子啊!   四阿哥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现在不是只有你一个嘛!”   所以你何必计较这么多呢?   淑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生活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去发生的事, 未来也许还会再发生,我防患于未然,有什么不对?”   四阿哥:“……”   有阿玛在前面抵挡伤害, 康宝和小宝默契地准备撤退。   康宝向淑婉拱手笑道:“额娘, 我和弟弟去读书了, 额娘和阿玛慢慢聊。”   四阿哥瞪康宝一眼, 本来是你的事, 牵连到我了,你又跑了, 不孝子!   康宝和小宝可怜兮兮的叽咕眼睛, 又给四阿哥拱手作揖。四阿哥看孩子们可怜, 大发慈悲,摆摆手让他们离开了。   孩子们撒腿就跑, 四阿哥笑着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他拉着淑婉的手坐下来,“你啊!听风就是雨!咱们家孩子教得好,那些小女孩的手段不管用, 他们不会上当的。”   淑婉冷哼,“你们男人太小瞧女人了, 有朝一日被耍得团团转也不稀奇。”   四阿哥好脾气地笑笑,“我现在心甘情愿的被你骗, 你对我说话就不能客气点?”   淑婉:“我哪有耍你骗你?”   四阿哥抱怨道:“都这么多年了, 你还装!你明明会照顾人, 但自打成亲以来你就装做笨手笨脚的样子,给我系衣扣使劲勒我的脖子,我回家换衣服要么是自己动手,要么是丫头动手,你接过衣裳就算贤惠了。   还有呢!额娘那里你也装,不会伺候人,笨手笨脚,额娘都习惯了,需要动手的事都不爱找你,只找十四弟妹。”   淑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饶是厚脸皮如淑婉,此时此刻也不好意思了。   “你知道啦?”淑婉轻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淑婉觉得自己装得蛮好呢!   四阿哥叹气,“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就发现了。咱们家这么多孩子,你给他们喂饭穿衣,做的比奶娘还细致。孩子们干干净净的,我这个大傻瓜也该清醒了!”   淑婉自知理亏,伏在四阿哥的肩膀上柔声撒娇。   “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不是故意骗你,我只是懒。”   “我怎么忍心生你的气呢?我一个中年男人,确实不如孩子们招人喜欢。”   四阿哥说话酸溜溜的,明显在吃儿子的醋。   淑婉笑道:“别气别气,以后我像伺候老太爷似的伺候你,好不好?”   她解释道:“我刚嫁进来装傻装笨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释!   这女孩子在娘家是娇客,到了婆家上要伺候公婆,下面要生儿育女,还得照顾小叔子小姑子。即便我嫁进了皇家,粗活累活有宫女做,我也不能清闲了。   做媳妇的任劳任怨,但人无完人,总有做得不恰当的地方,要受人教训。我可不想当牛做马最后还要听数落。   索性我从一开始就不会伺候人,这样活不用做了,听别人骂两句也值了!”   四阿哥气得掐她的腰,惹得淑婉一边笑一边躲。   “你在别人那里装就算了,在我面前也装?”   淑婉心道:就是要在你面前装呢!我一眼就看透了你,你们这种大男子主义就喜欢又傻又柔弱的!   她笑着摇晃四阿哥,“好阿哥,不要生妹妹的气了,好不好嘛!我最开始不了解你嘛!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这么体贴的人,我一早把你当祖宗似的伺候,每天跪在地上服侍你,饭都嚼碎了喂给你!”   四阿哥忙摇头,“算了吧!怪恶心的!”   四阿哥叹气,他娶的是老婆,不是老妈子,淑婉愿不愿意服侍他都不要紧。他需要的是能与共度一生,了解他,支持他的伴侣。   话题转回来。   “孩子们都小,你别太着急。”四阿哥握住她的手,“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幸运,能遇到知心知意的人。他们虽然是我们的孩子,我也疼他们,但他们未必有我这样的运气。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将来要靠自己去面对。”   淑婉点点头,“道理我都懂,只是该教的还是得教。他们不是普通孩子,朝堂凶险,一旦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咱们一家人都要出事。”   四阿哥不赞同,“这种事教是教不会的,没经历过总差点意思。你又不同意给他们安排通房丫头。”   这就是淑婉和四阿哥之间的思想差异了,淑婉不愿意孩子们有通房丫头。一是年纪小,二是她讨厌男人纳妾,他们把通房丫头当奴婢,当玩意儿也不行!   淑婉不高兴地抿唇,“你就先让我试试,教不好也教不坏,之后你看我的成果就是了。”   四阿哥劝不动便不再劝了,他松开淑婉,命人进屋泡茶,看样子也是有些不高兴了。   夫妻之间难免会有摩擦,即便是恩爱伴侣也免不了有争执。   四阿哥情绪不佳,淑婉没有放在心上,她挖空心思要教儿子们如何分辨别有用心的女人。   淑婉自己编了一些情景对话,又走访各位亲戚朋友的女眷,询问各种心机撩汉小妙招。   五福晋吃够了小妾的亏,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位居第二。   十三阿哥经历一场磨难知道谁最靠得住,现在对十三福晋体贴入微,但十三福晋也受过小妾的气,所以素材提供量位居第三。   位居榜首的是五公主,她没受过小妾的气,但她设计额驸的时候,认识了几个青楼女子。   五公主:“她们的手段才精彩呢!我跟着学了几招,可惜额驸是个烂人,不值得我费心,如今就便宜嫂子了。如果嫂子需要找人给孩子们练练手,我来给你安排。”   能实践当然好了!但是万一情窦初开的康宝小宝忍不住爱上五公主的演员,最后美梦破碎那也太可怜了。   淑婉到底不忍心看孩子们心碎,她对五公主说,“算了吧!有需要再找你!”   五公主笑道:“嫂子还是心软了。”   “废话!那是我儿子!你将来对自己的宝贝儿子只怕更心疼!”   五公主只是笑,她不敢嘴硬,不敢说自己狠得下心教育孩子。   淑婉得了宝典就回家了,之后耗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终于编好教材,交到康宝小宝手里。   发教材的那天,四阿哥和大格格也在。   康宝接过教材,翻开念出扉页上的字。   “请谨记,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当然,长得不好看的也会骗人,请注意分辨……”   康宝:……   “额娘,您干脆让我们防着所有女人得了!”   淑婉笑道:“我儿真聪明,立刻明白了书上的深意!”   淑婉扭头问大格格,“我请人写了故事,你看过没有?喜欢吗?”   大格格兴奋地点头,“喜欢!额娘请人编的故事好极了,有冒险的,有励志的,又神奇又有趣,比演出来的戏文还好看!我还给康宝小宝看了,他们也说好!”   淑婉根据各种童话故事,找了几个脑子活泛的书生编了些故事。   淑婉笑道:“你觉得好,那我就找人画图样了,到时候你选出最喜欢的图样,然后让作坊制作系列玩具。凝妆阁会给老顾客发福利,你们都系列玩具就是福利之一。”   大格格腼腆地低头,“麻烦额娘了……”   “额娘帮女儿不是应该的?有什么麻烦的。”   康宝抱怨淑婉不公平,“额娘为什么对姐姐不一样?姐姐也该防备着男人啊!”   小宝:“就是!姐姐听的都是好玩有趣的故事,我们听的都是人心险恶!”   四阿哥笑骂道:“你姐姐将来要嫁人,你们是娶妻,这能一样吗?”   淑婉说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们大姐已经很懂这个道理了,不需要教!”   话音一落,四阿哥他们爷仨都看向淑婉。   淑婉假装没看见,亲热地给大格格夹菜。   “好孩子,记住了,天下老鸹一般黑,男人都是一个样,以后成亲了,别被甜言蜜语给骗了。”   大格格笑着点点头,不看阿玛和弟弟们的脸色,闷头吃菜。   四阿哥、康宝、小宝:“……”   教材编得再好,没有实践也是不行的。   淑婉想了许多法子,最后在府里找了一个胆子大,又会演的小丫头,让她照着教材上的例子稍微改一下,然后去勾搭康宝和小宝。   淑婉通知了康宝和小宝,让他们知道,这小丫头是奉命勾搭人。   康宝和小宝看见小丫头不屑地笑了。   这丫头又矮又胖,虽然笑起来甜甜的,长得也算讨喜,但他们身边伺候的宫女长得都不差。他们心里已经有了防备,哪里还会上钩?   淑婉警告他们,小瞧别人会吃亏,康宝和小宝不以为意。   他们把小丫头打发地远远的,提前做好了防备。   小丫头精明得很,知道阿哥们防着她,刚开始也没有往康宝小宝身边凑。   她观察了一阵子,发现康宝对俏皮机灵的女孩子更宽容,而小宝还没有开窍,他喜欢能陪他玩的丫头。   小丫头做好了计划,先跟淑婉打了声招呼,然后向两个阿哥发起了进攻。 第160章   小宝和康宝放学, 结伴回自己的院子。   走过回廊,两人听见丫头们唧唧喳喳的说话声。   “往左往左,那里最多了!”   “左边树杈太细, 还是去右边吧!”   树上传来甜甜的说话声,“你们别吵,放心吧,我在树上看得到!”   康宝背着手走过来,阿哥派头很足。   “你们干什么呢!爬到树上, 堵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丫头们吓得噤声行礼,小宝抬头往上看。   “哥, 树上的好像是……额娘选的那个丫头。”   康宝皱眉, “树上那个, 你叫什么?还不下来,你懂不懂规矩!”   小丫头蹭蹭蹭从树上爬下来, “大阿哥好, 二阿哥好, 我叫小灵灵,正在摘香椿芽,晚上好给福晋加菜。”   康宝心里防备着她,不论她做什么,康宝都觉得她别有用心。   “哼,你很有眼色嘛!知道府里谁做主。”康宝明褒暗贬。   小灵灵不以为意, 她爽快地认下了康宝的评价。   “多谢大阿哥夸奖,我确实会拍马屁。”   康宝没想到她这般厚颜, 居然承认下来了。   康宝心里骂她厚脸皮, 白瞎了她的名字。什么小灵灵, 小马屁精才对吧!见了我们兄弟也不自称奴才, 都是额娘惯的,这还没怎样就恃宠而骄了。   康宝心中不屑,但他不愿跟丫头计较,觉得有失身份。他抬腿要走,但小宝想留下来跟小灵灵说几句话。   “你好厉害啊!这么高的树都能爬上去!”   小灵灵仰头骄傲地笑道:“爬树而已,太简单了!我在家的时候经常爬树掏鸟蛋!我还能上山打草,下水捞鱼!”   小宝很欣赏小灵灵的淘气,他也想一起爬树,但周围人太多了,肯定是这个拦着,那个挡着,不许他上树。   小宝冲小灵灵摆摆手,“你小心点,等我闲着了来找你玩!”   康宝提前识破了弟弟的意图,“我警告你老实点!不许偷偷爬树,不然我揍你!”   小宝扁扁嘴,被康宝强拉走了。   第二天,小宝就来找小灵灵一起玩。被康宝警告过,小宝不敢爬树,他带着小灵灵去骑马。   骑马既可以消遣,也不算太危险,再者小宝也想试试小灵灵的胆量,看看她值不值得额娘看重。   “你学没学过骑马?不会的话我找人教你。”   “我没学过骑马,但我骑过驴,想来道理都是通的!”小灵灵笑道。   小宝听了忍不住笑,觉得这小丫头有趣,也没了试探的心思。   俩人凑到一起玩得开心,小灵灵在小宝面前不拘束,她胆子也大,像个男孩子似的,小宝很快就喜欢上这个玩伴,隔三差五就去找她玩,他身边的太监小厮都靠了后。   康宝知道弟弟跟小灵灵走得近,心里很担忧,很怕小宝这傻小子上了当。   为了保护弟弟,康宝主动把小灵灵调派到自己的院子里。   他把别有用心的女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她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换了攻略目标,小灵灵当然要换策略。   淑婉可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她给小灵灵出主意,两人有商有量,开始套路康宝。   小灵灵不往康宝身边凑,每天闷头干活。她动作利索,做事有耐心,又肯琢磨,今天弄一束花插瓶,明天打个新络子做系帐子的绑绳,每天都有不同花样。   康宝的屋子被一点一点改造,添了许多小灵灵的小心思。   小灵灵不往康宝身边凑,不代表康宝没有注意她。作为防范重点对象,小灵灵一举一动都被康宝看在眼里。   小灵灵心思灵巧,任劳任怨,康宝很难对她保持恶感。   渐渐的,康宝也跟小灵灵熟悉起来。   “我额娘找人调理我们兄弟,别的丫头都不敢上,为什么你敢?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小灵灵娇俏地歪头,“福晋给了好多银子呢!这么多钱,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就不怕你差事办砸了?”   小灵灵:“只要福晋给钱,差事砸了福晋要打要骂都使得,我扛得住!”   康宝摇头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财迷!”   小灵灵腼腆地笑了笑,“我也不想做这样的事,勾搭男人不是正经女孩子该做的。可是我家里不富裕,我每个月赚一吊钱帮不上家里什么,我没别的法子,只能壮着胆子做坏事。”   康宝听完觉得她可怜,“罢了,这也怪不得你,你也不想的。”   经过这次交谈,康宝对小灵灵多了几分怜惜,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密。   看到这样的结果,小宝不乐意了。   “哥,你也太霸道了!刚开始你对小灵灵爱答不理的,我跟她玩得好了,你又来抢!”   康宝觉得冤枉,“我让她到我这里来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我怕你贪图玩乐,沉迷美色!”   “现在是我沉迷吗?是哥哥你在沉迷!”小宝指责哥哥,还不往指摘玩伴。   “小灵灵本身没什么美色,也不知道哥哥怎么就迷进去了!”   康宝难得被人怼的哑口无言,他指着小宝气得直哆嗦。   “我不跟你说那么多!咱们去额娘那里评理去!”   小宝:“去就去!额娘也不会看着哥沉迷莫须有的美色!”   哥俩气呼呼地去正院找淑婉评理,淑婉看春儿给她修指甲,老神在在地听着他们互相指责。   说完来龙去脉,小宝嚷道:“额娘,您来评理,这事是不是都怪哥哥?”   康宝:“额娘,我没做错,我也没有看上小灵灵,这都是弟弟污蔑!是他想跟小灵灵玩,他就把过错推到我身上!额娘,你得管管他,可不能把他和小灵灵放一起了!”   淑婉笑了起来,“你们别吵了,你们没发现吗?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小灵灵把你们俩都哄住了。”   小宝和康宝愣了一下同时否认,“才没有!”   他们才没有被一个小丫头哄住!   淑婉笑着吹吹指甲,“没有哄住?那你们兄弟俩在为谁争吵?”   这下康宝小宝都不说话了。   淑婉让人把小灵灵找过来,小灵灵见了淑婉恭恭敬敬地磕头。   “给福晋请安,奴才不负福晋嘱托,事情办得还算圆满。”   淑婉让她起来,招手让她到身边来。   “小灵灵是个机灵孩子,她稳重话少,这才是她的本性。”   小灵灵给康宝和小宝行礼,“奴才在阿哥们面前都是装的,有得罪的地方请阿哥们海涵。”   康宝和小宝很难相信,康宝说道:“你明明是活泼性子,装是装不出来的!”   小灵灵淡定极了,“只要阿哥需要,什么性子我都装得出来。”   淑婉笑话他们,“早告诉你们了,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你们偏不信。”   淑婉冲小灵灵招手,“给他们讲讲你用的手段,让他们输个清楚明白。”   小灵灵点点头,她上前一步正色道:“首先奴才针对阿哥们的性情,和福晋商量好计划再动手。   据奴才观察,大阿哥对活泼可人的丫头更包容。二阿哥对丫头们都一样,比较喜欢会玩会闹的小厮。奴才投其所好,假装成阿哥们喜欢的样子。   想吸引阿哥们的注意很容易,因为福晋打过招呼,阿哥们会不由自主地观察奴才,也方便奴才展示装出来的性格。   阿哥们都是好心人,刚开始虽然防着奴才但也没有恶语相向,后来更是坦诚地与奴才谈心。奴才见阿哥们放下防备后,故意挑拨两位阿哥的关系。   二阿哥来找奴才玩,奴才以大阿哥不许,或是大阿哥交代了事情为由,打发二阿哥,惹得二阿哥不满,最后导致两位阿哥的争吵。   奴才按照福晋写的书,自己琢磨出这些。其中有示弱卖惨,假装兄弟拉近距离,故意让人误会吃醋等手段,阿哥们翻书可以找到对应的知识。”   小灵灵说完就退下了,淑婉看着儿子们笑道:“怎么样?这下服了吧?”   康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嘴硬地说道:“就这?我还没看上她呢!”   淑婉冷笑,“你偏要等到无法自拔才肯认输?要不要我成全你啊!”   这下康宝不敢出声了。   淑婉的指甲还没描完,她摆摆手,让春儿退下。   “唉,我也不想让你们经历这些,但是咱们不比平常人家,耽于情爱容易出事,你们必须小心,不只是你们,你们阿玛也是这样。现在你们吃了小亏,受了小伤,总比将来吃大亏强。”   小宝比康宝强一点,但得知玩伴跟他玩的好是假装,他也有些伤心。   小宝抱怨道:“额娘,你让我们防备这个,又防备那个,将来我们还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别人的好意吗?”   对于这个问题,淑婉只是笑笑,“你将来会明白的。”   晚上四阿哥回家了,随手一抖,甩出来一条珠光灿烂的璎珞。   “看!喜欢吗?”四阿哥笑着问道。   淑婉接过那串用珠贝做的璎珞发出惊叹声。   “好漂亮!”   四阿哥笑道:“海外送来的新鲜物,不是很名贵,但胜在新奇好看。你快戴上我看看。”   淑婉乐颠颠地戴上璎珞,站在四阿哥面前摆各种姿势。   “好看吗?”   四阿哥笑着点头,“别人戴不好看,你戴上才好看!”   淑婉笑得比蜜还甜,康宝叹了口气。   小宝问:“哥,你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   康宝笑着叹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明白额娘的意思了,你长大也会明白。”   他们兄弟学会防备人也不会忘记接受好意的,因为他们都是在爱里长大的。   有父母做示范,他们早就懂得怎样爱人。 第161章   自从康宝小宝差点着了小灵灵的道, 两个人在交友方面变得谨慎起来,淑婉的教材放在案头,每日细细研读。   小灵灵被调遣到淑婉身边, 她年纪虽小, 但比小花等几个后提拔上来的丫头都机灵,做事也有分寸, 很得淑婉重用。   康宝和小宝对小灵灵的感觉很复杂, 他们对小灵灵是有些好感的,但是小灵灵又把他们耍得团团转。如果她不是淑婉派来的, 康宝和小宝只怕都要栽在她身上。   因为吃过亏, 康宝和小宝都离她远远的, 也不知是怕了小灵灵还是不想回忆起被小灵灵支配的过去。   春天到了, 万物复苏。   在淑婉的帮助下, 大格格的玩具店进行变革, 产品变得更有趣,更有新意。淑婉和五福晋九福晋的生意也步入正轨, 到了年底应该会赚很多钱。   乖宝满周岁了,能颤颤巍巍地扶着家具走几步。   淑婉看着慢吞吞走路的小儿子, 心里有许多的愧疚, 这一年多来她忽视乖宝许多。   刚开始她身体不舒服, 脑子不灵光, 精力不够。后来出了废太子的事,京城乱了起来,她和四阿哥更没心思管孩子了。   过去一年比过去五年发生的事还要多,看见乖宝, 淑婉才恍然, 原来才过去一年而已。   淑婉走过去搂住乖宝, 贴在他小脸上亲了亲。   “好乖宝,最近额娘忙完了,以后额娘每天都陪着你,好不好?”   乖宝冷酷地抹脸,抬手推淑婉,让她靠边站,她挡着自己前进的道路了。   淑婉:“……”   嘿!你个小豆丁,你还敢嫌弃我!   淑婉紧紧搂住乖宝,摁着一顿亲,把乖宝气的哇哇叫。   四阿哥从外面回来,离老远就听见乖宝叫嚷的声音,他进屋把儿子解救了出来。   “你多大的人了?还欺负小孩子。”   淑婉:“你儿子嫌弃我,我管教管教他!”   四阿哥把乖宝搂在怀里轻声抚慰,“额娘坏是吧?欺负我们乖宝小,欺负你不会说话。”   乖宝抓着四阿哥胸前的衣服,呜哩哇啦地告状。   四阿哥假装听懂了,又是点头又是附和。   “是这样啊!额娘太坏了,看把我们乖宝气的,一会儿阿玛替你出气啊!”   四阿哥哄了半天,乖宝总算消气了。他的小胖手抓住四阿哥胸前的衣服,伏在四阿哥身上抠他领口的扣子。   “乖宝才这么一点点大,你顺着他些。”四阿哥说道。   淑婉去捏乖宝肉嘟嘟的小屁股,她轻声抱怨道:“我够顺着他的了,再顺着他,他岂不是要上天?哼,谁还不是个宝宝呢?我是额娘,合该他该让着我,孝顺我!”   乖宝吱哇乱叫,拨开淑婉作怪的手,四阿哥伸手护住儿子的小屁股。   “欺负刚满周岁的小孩,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淑婉冷哼,开始阴阳怪气,“怪不得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想当初康宝刚出生,您老人家跟狗玩也不陪儿子,现在有了这个小的,瞧把你喜欢的!”   “那……那时候我还年轻……”四阿哥有些心虚,“人总要有一个成熟的过程。”   四阿哥看淑婉的架势,好像还要细说自己的不是,他连忙聊起别的,转移淑婉的注意力。   “说起心疼儿子,皇阿玛才是其中翘楚。”   “这话怎么说?”淑婉对这个话题太感兴趣了。   “这些日子朝堂上下都在为立不立太子而争论不休。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近来做事变得非常被动,他明明支持不立太子,却由着大臣们争吵。”   “这是我都知道,这跟皇上疼儿子有什么关系?”淑婉催促他快点进入正题。   四阿哥淡淡地笑了一下,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皇上有意给二哥封爵位。老九买通了太监在皇上面前说老八的好话,皇上似有回转的意思。”   四阿哥感叹道:“皇阿玛还是偏疼他们两个,以前就是这样……”   皇上也是个‘多情’的人,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还有好些个侄子侄女,这么多晚辈,他只能挑着喜欢。   二阿哥自不必说,他是嫡子,又是太子,皇上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最多。八阿哥自小就会讨巧卖乖,再加上他聪慧好学,皇上自然喜欢。   四阿哥小时候性格不算好,他养在佟佳皇后身边,小时候能跟皇上经常接触,皇上对他的小臭脾气一清二楚。远的香近的臭,皇上对四阿哥的喜爱并不算多。   这件事算是四阿哥的心结,他已经成年很久,但依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淑婉理解四阿哥的心情,童年缺失的东西,恐怕一辈子都补不回来。   她柔声劝道:“你也说了,皇阿玛疼儿子,他疼二阿哥和八阿哥,当然也疼你,只是你听话懂事,让皇阿玛放心,他的注意力就放在不让人省心的孩子那里了。   你已经长大了,又高又壮,又威武又有才华,前途一片光明,皇阿玛喜欢谁这种事情,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四阿哥点头微笑,“你不必劝了,我不过随口抱怨一句罢了。”   收敛好低落的情绪,四阿哥笑道:“其实皇阿玛给二哥封爵也是一件好事,这说明皇阿玛不打算立二哥为太子了。这个爵位一是表明皇阿玛的态度,二来也算是安慰二哥的补偿。”   二阿哥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这些年没少做荒唐事,皇上终究是心疼儿子,还给废太子封爵。   “那二阿哥会搬出皇宫吗?”淑婉问道。   四阿哥摇头,“恐怕不行,皇上一定会把二哥放在眼皮子底下,不然他怎么放心?   二哥在宫里翻不出什么浪花,相比二哥,我更忌惮老八。他诡计多端,心也够狠,他又有韧性,这样的人,给他一点点机会,他都会翻起浪来。”   这点淑婉很赞同,隔壁府上那夫妻俩都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淑婉说道:“你放心,除了那位侧福晋,隔壁府还有我的眼线,我一直盯着呢!”   隔壁府一直没什么动静,宫里突然传出来好消息。   皇上突然封爵,二阿哥被封为郡王,但没有封号,三阿哥被封为诚亲王,四阿哥被封为雍亲王。   再往下,五阿哥七阿哥被封为郡王,八阿哥往下到十四阿哥为止都是贝勒。   皇上这次封爵就像搞批发一样,大臣们又开始琢磨皇上此举的深意。   最受瞩目的是二阿哥和八阿哥,他们遭到皇上厌弃,没想到又有东山再起之意。   其次便是三阿哥和四阿哥,他们俩是亲王,爵位最高,自然受人关注。   还不等大家琢磨出一二三四五,皇上突然宣布,从今以后他不再立太子,他会暗中观察诸皇子,将新帝名字排序写在诏书里。   旨意一下,朝中众多大臣反对,以佟国维反对最为激烈。   “皇上,立太子可稳固朝堂,太子象征着国之根本,不立太子人心惶惶,与国无益啊!”   面对舅舅的反驳,皇上心中激愤。   自从废太子以后,舅舅处处与他作对,一力支持八皇子,恨不得抓着他的手,逼他写下立八阿哥的诏书。   皇上看重亲情,但他更看重皇位。佟国维义正言辞是为了江山基业吗?八皇子为了得到他的支持,不知道许了多少好处,只等将来他登基后便会一一兑现,不然佟国维凭什么要帮助母家不显赫的八皇子。   皇上对这个舅舅也失望起来,他冷声说道:“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说,退下!”   佟国维登时涨红了脸,皇上待他一向客气,从未用过如此严厉的口吻跟他讲话。   佟国维站在哪里,不敢进又不想退,尴尬又难堪。   隆科多眼睛转了转,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立太子固然有立太子的好处,但不立太子未必就坏。皇上是千古难遇的明君,先试试不立太子,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好结果。皇上圣明,想得比臣子们长远,臣等只要相信皇上就是了。”   隆科多顺着皇上的意思说话,佟国维看了儿子一眼,慢慢地退回原位。   皇上很喜欢隆科多的识时务,跟他说话变得和颜悦色,惹得佟国维更加不高兴。   朝堂上,皇上把不立太子这件事拍板定了下来,连佟国维都折戟沉沙了其他人哪还敢有意见。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出宫的时候,佟佳氏的父子一起回家。   马车上,佟国维大马金刀地坐在里面,隆科多弯腰缩在门口,像个受气小媳妇。   佟国维骂道:“真是想不到,咱们家还出了你这个叛徒!”   隆科多狡辩说道:“阿玛,咱们家向来如此,你何必骂我?押宝这种事不能只押在一个人身上,您欣赏八阿哥,总不能把家里人都绑到八阿哥这条船上。”   “你!你还真是翅膀硬了啊!”佟国维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盘吗?你跟四阿哥和五公主走得近,不就是把宝押在四阿哥身上了?”   隆科多淡定地说道:“阿玛误会了,我是一门心思向着皇上,皇上喜欢谁,我就捧着谁。”   佟国维冷笑,“你等着吧!你捧的人,马上就会摔下来了!”   隆科多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62章   佟国维的话让隆科多心里不安稳。   作为儿子, 隆科多太了解他的父亲了,朝野上下尊敬他父亲这位国舅爷, 可不仅仅是看皇上的面子。   佟国维年轻的时候也是文武双全,有勇有谋,他会收买人心,也会拉拢人脉。他说的话肯定是有缘由,有深意的。   早些年佟国维也很会揣摩皇上的心思,因为他行事全看皇上的意思,所以即便是话说得难听了些, 皇上也只是笑笑,说一句舅舅耿直,从不认真跟他计较。   隆科多现在会见风使舵, 归根结底是随了佟国维。   可惜岁月催人老, 现在的佟国维和以前不一样了。可能是年纪大了,再加上这些年皇上惯着,大臣们敬着, 他的脾气越来越大。   这一次废太子的事件,佟国维未必不清楚皇上的意思, 但他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了让佟佳氏一族的荣耀长盛不衰, 在众多皇子中选中了最受欢迎的八阿哥。   佟国维觉得自己在皇上面前有几分颜面,再者八阿哥有才干, 完全有资格做下一任皇帝,他忽略皇上的意思, 一意孤行偏要抬举八阿哥, 惹得皇上埋怨上这个舅舅。   隆科多看得清楚明白, 他也劝过阿玛, 但老头子不肯听,反倒骂了他一顿。   隆科多本来也没多少孝心,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劝了,他只管奉承皇上,联络着四阿哥,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自己。   现在隆科多从父亲那得来这样一个消息,他当然要提醒四阿哥小心。   马车里,父子俩俱是沉默,回到家中,隆科多回了自己的院子,佟国维去了书房,又命人把大儿子叶克舒喊来。   叶克舒是家中长子,佟国维更器重他。   叶克舒很快就到了,今日他在外面当值,虽然未参加朝会,但朝会上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   “阿玛。”叶克舒弯腰给佟国维请安,“阿玛,朝堂上的事我都知道了,您打算怎么办?”   佟国维冷哼,“还能怎么办?皇上已经决定不立太子,木已成舟,我们只能干看着了!”   叶克舒心里也发愁,他们家摆明了态度支持八阿哥,这次又摆明了希望立太子,两次决定都与皇上的意见相反,他担心皇上心里会生出芥蒂。   叶克舒劝道:“阿玛,最近这些日子您还是顺着点皇上吧!不立太子就不立太子,皇上身体康健,春秋正盛,有没有太子都不要紧。至于八阿哥,虽说他有本事,但皇上现在厌了他,他想复宠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虽说皇上封他为贝勒,但也只是个贝勒而已啊!   佟国维不耐烦地摆摆手,“不用你来跟我啰嗦!我叫你过来不是要跟你说这些的,你替我盯着点你三弟。”   “老三?盯着他做什么?”叶克舒心想,老三最近挺老实的啊!   佟国维冷笑,“他今儿个踩着我,上赶着奉承皇上,私底下还巴结着雍亲王,他的小心思可不少呢!我让你去盯,你就去。”   叶克舒连忙答应下来,“事情交给我,阿玛就放心吧!”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这……老三的眼光还算不错,目前来看,皇上对雍亲王确实器重。”   佟国维慢吞吞喝了口茶,“四阿哥不行,他太刚正,也太骄傲,他可以尊你敬你,但你做事必须依着他的意思来,不能违逆。八阿哥就不一样了,他更圆滑,也更能忍让。说白了,只要我们佟佳氏还是大族,八阿哥就比四阿哥更好操纵。”   叶克舒不过随口一提罢了,他们已经摆明架势支持八阿哥,现在想投别的皇子也来不及了。   佟国维家里的事暂且不提,隆科多派的人已经到了雍亲王府。   四阿哥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和淑婉一起陪乖宝玩,他看完隆科多匆忙送来的信,乖宝就垫着脚抢过信,两只小手抓着,似模似样地看了起来。   淑婉忙去抢信,“我的宝唉!你可别捣乱!你阿玛的信都是有大用处的!”   四阿哥觉得孩子看信的模样可爱,不想让淑婉打扰。   “信已经看完了,让他拿着玩吧!小孩子没长性,玩一小会儿就该扔了。”   听四阿哥这样说,淑婉也不管了。   “这是谁给你的信?”淑婉随口问道。   “我的好舅舅隆科多,他让我最近小心点。”   “这话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好好的,他要你小心什么呢?”   这却不怪隆科多说不明白,他本来也不知道细情,只是从佟国维的只言片语中猜到有人要对四阿哥不利。   四阿哥说道:“小心无大错,咱们防备着就是了。”   隔了几日,淑婉进宫给德妃请安,五公主、十三福晋、十四福晋也在。几个女人凑到一起聊聊家常,谈谈衣裳首饰,打发消磨时光。   在永和宫用过午膳,淑婉打算再坐一坐就出宫回家,太后那边突然召见,让大家伙儿都到她那里去赏新开的杏花。   太后难得有雅兴,后宫众人当然要捧场。   德妃领着儿媳女儿来到宁寿宫的小花园,妃嫔们很快就到齐了,可太后迟迟没有出现。   过了一会儿,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扶着太后来到了小花园,却是久久不曾露面的太子妃。不,现在不能叫太子妃了,应该称她为郡王妃。   众人看见这位前太子妃都愣了一下,淑婉心里犯起了嘀咕。   前太子妃扶着太后出现,这是太后自己的意思,还是皇上授意呢?难道今日赏杏花也是前太子妃撺掇的?   众人一起行礼,向太后问安,太后瞧花园子热闹,心里也高兴。   太后招招手,免了众人的礼。   她笑着说道:“我不懂诗词,也不知道什么是风雅,但是春天来了,花开的好看,这个我是知道的。我瞧着花开得这样热闹,就想让你们也过来看看,看完了心情也会变好的!”   宜妃忙奉承道:“还是太后疼我们,这树上春天开花给我们看,秋天结果还给我们吃。”   太后笑道:“你最可人疼,我忘了谁也不忘了你!”   宜妃笑着走到太后身边,扶住她另一只胳膊,不着痕迹地把太后扶到人群里,把前太子妃挤下去。   “太后最会哄人了,我最可人疼,您该只请我一个啊!您把儿媳妇孙女孙媳妇都叫来了,我还得跟她们争宠。”   惠妃笑着站在太后另一侧,代替了前太子妃的位置。   “太后这般疼你,你还不满足!都说做奶奶的人了,我劝你稳重些吧!”   前太子妃识趣地把位置让给两位妃子,其他人跟着太后往里面走,路过她身边的时候都会故意绕开。   淑婉看了看左右,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跟前太子妃打个招呼。   “二嫂,好久不见了。”   “四弟妹啊!”前太子妃愣了一下,她叹息着说道,“确实好久不见了……”   自从太子被废,她就被关在毓庆宫里,生活从天上掉到了地底。她和淑婉畅快闲聊的时光,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隔着一层水雾,她已经看不清了。   只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两个人就没话可说了。   淑婉尴尬地摸摸鼻子,“二嫂先请。”   前太子妃笑着点点头,“我们一起走吧!”   杏花散发着缠绵的淡香,白色偏粉的花瓣娇嫩极了。   淑婉随手摘下一朵,捏在指尖上。   前太子妃淡笑着说道:“皇上宽宏,准我出来给太后请安。我想着今日天气好,让太后出来看看花,晒晒太阳,没想到太后来了兴致,把大家都请来了。”   她似乎是在跟淑婉解释,但淑婉没有完全信了她的话。现在不比从前,淑婉谁都不敢信。   相对沉默也是无趣,曾经的好友变成这个样子,两人心中都觉得遗憾。她们两个默契地分开,一个去太后身边,一个回到德妃身边。   德妃看淑婉回来,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碍于这里人多眼杂,最后什么也没说。   宁寿宫的小花园不大,看了会儿花太后也累了,干脆就让大家散了。   淑婉先送德妃回去,然后跟五公主和十三福晋一起出宫。走到半路,正巧碰见惠妃的轿辇。   淑婉三人忙给惠妃行礼,惠妃见到她们很和气地寒暄了几句。   简单地聊了一会儿,大家互相道别,刚刚交错而过,淑婉身后突然乱了,似乎有人摔倒了。   淑婉回头一看,惠妃的宫女和她的丫鬟摔成一团,别的奴才七手八脚地把她们两个扶起来,看着乱糟糟的。   淑婉忙给惠妃道歉,“让惠额娘见笑了,我家里的下人不懂规矩。”   惠妃不以为意,“她们不是故意的,这没什么。”   宫女丫鬟站起来后连忙跪下行礼,惠妃的大宫女从地上捡起来一个小纸包。   “这是谁的?应该是你们不小心撞到一起从身上掉下来的。”   淑婉的丫鬟紧张地捂住腰间的荷包,她脸色煞白地嚷道:“是我的!”   淑婉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春儿走过去要把纸包接过来。   “是你的就是了,嚷什么?”春儿对宜妃的大宫女笑道,“多谢姐姐,姐姐把这个给我吧!”   惠妃突然开口说道:“慢着!先把这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淑婉的丫鬟更紧张了,淑婉的心更是沉了下去,这小纸包绝对有问题,看来她是中了圈套了! 第163章   淑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小纸包要么是装了东西,要么是在上面写了什么。   这里路这么宽,她的丫鬟偏跟惠妃的宫女撞上了。撞了就撞了, 好好装在荷包里的东西为什么会掉出来?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那这荷包也该塞进怀里, 为什么大咧咧地挂在腰间?   破绽太多, 淑婉都懒得细数。到了现在那丫鬟还满脸惊慌, 好像故意勾人去探究她的秘密, 就差冲别人嚷嚷,说自己可疑了。   惠妃摊开手, 她的大宫女走过去要将纸包递给她。   五公主快步上前, 把纸包抢了过来。   那宫女吓了一跳,“五公主!你……你……”   她万万没想到, 堂堂一个公主,会从她这个奴才手里抢东西。   五公主捏着纸包晃了晃, 她对惠妃笑道:“惠额娘,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的随身物品罢了, 您是尊贵人,看了只怕会污了您的眼。”   惠妃笑了笑,五公主突然横插一杠子, 她也不是非要跟四福晋为难, 不如现在就离开。   “罢了,不看就不看,我不过是好奇罢了, 毕竟这小丫头对这个东西如此紧张。我还有事, 先走一步, 你们也快点出宫吧!再磨蹭下去, 宫门都要落锁了。”   惠妃一行人离开了这里,淑婉三人长出了一口气。   十三福晋庆幸地说道:“幸好五公主机敏!”   五公主把小纸包交给淑婉,“四嫂,这个可要拿好了,重要的东西可不能乱放。”   淑婉接过纸包叹了口气,“这不是我的东西……”   五公主和十三福晋一起变了脸色,不明不白的东西才更可怕呢!   春儿点了几个人,把刚刚摔倒的丫鬟围住,小丫鬟吓得满脸土色,腿脚打颤。   淑婉打开纸包,里面干干净净,没有字也没有东西。   小丫鬟颤声嚷道:“福晋饶命,那就是一个空纸包,什么都没有。”   春儿骂道:“住嘴!空纸包你怕什么!”   小丫鬟瘫在地上哆嗦,十三福晋看看左右,恶声恶气地警告众人。   “这丫头做事不牢靠,走路都走不好,冲撞了惠妃娘娘,实在该打。你们要引以为戒,做事说话的时候都小心着点,让我听见什么有的没的,可别怪主子不慈悲!”   十三福晋扶住淑婉的胳膊,“四嫂,时候不早了,先出宫吧!”   五公主也说道:“是啊嫂子,先出宫再计较。”   宫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淑婉叹了口气,重新把纸包叠好。   “你们出宫吧!我去求见皇上。”   五公主忙拉住淑婉,她焦急地说道:“嫂子千万别乱来!咱们谁也不知道这纸上有什么蹊跷,回去琢磨明白了,咱们再跟皇阿玛禀报,这样不是更加清楚明白?”   十三福晋也劝道:“五公主说得有理,万一这只是普通小纸片,嫂子拿到皇上那里显得大惊小怪!”   大家都不想闹到皇上那里,皇上多疑,没影的事都怕被皇上琢磨出一二三四五,这个小纸包如此可疑,皇上只会想更多。   淑婉也不想见皇上,但目前没有别的法子了。   “我知道你们想帮我瞒着,但你们也看见了,又是惠妃娘娘的人,又是咱们身边的奴才,这是皇宫不是我家后花园,我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这小纸包上写了什么,或者装过什么,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还不如现在就拿去,一切由皇上定夺。”   十三福晋忙道:“嫂子,我陪你一起去!”   五公主也要跟着,“我也一起!皇阿玛疼我,我在中间帮着周旋会好一点。”   淑婉想了想说道:“那就麻烦五妹妹跟我走一趟,弟妹还是照常回宫。宫门快落锁了,弟妹出宫派人往我家和五妹妹家报个信,我们俩可能来不及在宫门落锁前出宫了。”   十三福晋担忧地望着她们俩,“好吧!我出宫报信,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啊!”   淑婉拍拍她的手聊作安抚,然后三人分开,淑婉和五公主去求见皇上,十三福晋直接出宫。   皇上今日心情还算不错,他捧着一本棋谱,打着围棋自娱自乐。太监通报说四福晋和五公主来了,皇上没让她们久等,立刻就见了。   淑婉进门便跪下行了个大礼,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细细道来。   皇上命人把纸包接过来,淑婉跪在地上替自己辩白。   “皇上,宫里的事都是要紧事,儿媳不敢轻忽。那个掉了东西的小丫头,儿媳已经带来了,一切请皇上定夺。”   五公主也帮着淑婉说话,“嫂子最谨慎的一个人了,我觉得一个小丫头嘛!身上带着一个小纸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阿玛,您说是吧?”   皇上笑了笑,“谨慎一点也好。”   太监把小纸团拿下去,过了一会儿他拿着展开的纸张给皇上过目。淑婉飞快地抬头瞄了一眼,那张纸似乎用火烤过了,上面都是暗黄色的小字。   淑婉垂下眼,整颗心都沉了下去,那是一封密信。   皇上读完了信,面色阴沉,他将纸条扔在桌上。   “老四媳妇,五丫头,这东西你们看过没有?”   淑婉再次强调,“我们展开纸团,上面一片空白,我们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皇上点点头,“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出宫吧!管好你们身边的人,让他们闭紧嘴巴。”   五公主和淑婉连忙答应下来,两人行礼告退,在宫门落锁前紧赶慢赶,离开了皇宫。   上车回家前,五公主忧心忡忡地拉着淑婉。   “嫂子,皇阿玛什么都不说,只让咱们出宫,我这心里很不踏实。那纸团上到底写了什么呢?”   淑婉捂住五公主的嘴,“嘘!再不要提那个东西!千万不要好奇!咱们知道的越少,对咱们越好!”   皇宫里的秘密太多了,不要好奇,管好自己,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五公主叹道:“嫂子说得对,一问三不知才是对的。皇阿玛没打咱们,也没骂人,想来那上面的东西跟你我关系不大。再者咱们主动坦白,总比那些过后描补的人要好百倍。”   这完全是盲目乐观,哄自己宽心的假话,不过淑婉也愿意这样想。   “就是这个道理!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家吧!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呢!”   淑婉看着五公主上车离开,这才登上马车回雍郡王府。   马车还没走到家门口,迎面正好撞见了四阿哥。   夫妻俩碰了面,四阿哥弃马上了车。   “你这个时候出来是要去哪儿?”淑婉问四阿哥。   四阿哥抱怨道:“我能去哪儿?当然是去接你!十三弟妹过来报信,宫里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怕你吃亏,正要进宫接你呢!”   淑婉心中一暖,她看着镇定,其实心里还是怕的,四阿哥出来接她就像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   “唉,不用接我。”淑婉笑着抱怨道,“我是名正言顺娶进来的亲王福晋,是拜过天地祖宗的,皇上也不会轻易处置我。再说了,咱们家离皇宫可不近,你这个时候出发接我,等你到了,宫门早关了,你怎么进去?”   “到了皇宫,我自有办法。”四阿哥上下打量淑婉,看她精神还算可以,提着的心也算放下了。   他忍不住数落道:“你啊!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先出宫回家跟我商量商量啊!你直接去见皇上,万一那东西对你不利,我想救你都来不及。”   淑婉叹道:“我倒是想回来,可是那东西像个烫手山芋,放在咱们这里时间越长,风险就越大。你当那是什么?那是一封密信!   有些秘密咱们不知道还罢了,知道的太多,皇上能放心吗?   皇上派太监去处理信纸,那纸应该是被火烤过了,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棕黄色的小字。我听说用葱汁或者是蒜汁写字,在纸上不留痕迹,用火稍微烤一下就能浮现出来。”   四阿哥紧张地问道:“密信?谁给谁的密信?”   “我哪知道?我更不敢问!”   这时马车进了王府,夫妻俩暂时中止话题,他们安抚住担忧的儿女,等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吃过了晚饭,两人才继续讨论密信的事情。   “都怪我,是我太粗心,身边的下人出了问题我都不知道,还带这样的人进宫。”淑婉自责不已。   “明明隆科多已经提醒过了,我还是中了计。这次一定是有人给咱们设套,不然那个小纸团怎么会出现在我的丫鬟的荷包里?又为什么那么巧,荷包没掉,纸团掉了?”   四阿哥劝她不要自责,“你平时已经够累够忙的了,哪有精力一直提防着别人害你?我已经吩咐苏培盛了,让他暗中查查那个小丫头的底细,看看她到底被谁收买了。”   那小丫鬟目前在皇上手里,四阿哥查不了别的,只能查查她的身份背景。   淑婉问道:“你觉得是谁想害咱们?今日下午赏杏花,我遇见了二嫂。我想着,毕竟我们好过一场,所以特特去跟她打招呼。   再一个可疑的就是惠妃娘娘了,当时我与五公主,十三弟妹要一起出宫,正巧就遇见了她,更巧的是那个可疑的小丫头和惠妃娘娘的宫女撞到了一起。”   四阿哥给自己和淑婉倒了杯茶,“她们两个都有可能。二嫂以前跟你关系不错,惠妃娘娘跟你也没有冲突。但二哥,大哥,八弟和我之间有冲突,二嫂和惠妃娘娘虽然对你没有恶感,但为了丈夫和儿子,她们也能下得去手。你为人再好,也比不过她们的亲人啊!”   淑婉叹了口气,“这回分封,大哥什么都没有,看来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惠妃娘娘好韧性,除了清减了许多,再没有别的反应。   太后召她过来赏花,她就笑呵呵地去,在其他嫔妃面前还像以前一样,不卑不亢,真是厉害。   她有这般城府,又是八阿哥的养母,如果这是她布的局,我是信的,她有这个能力。”   四阿哥问道:“那二嫂呢?”   淑婉蹙眉摇头,“若是二嫂,那我只能说我很遗憾。不过我也不能抱怨什么,她的夫君还想做太子,我也想让你做太子,矛盾在那里摆着,早晚都有这么一天。”   四阿哥笑道:“你倒是看得开。”   “我看得开?你看得开才对吧!你还有心思笑呢?咱们不知道密信上写了什么,也不知道是谁要害咱们,你还笑得出来?”   四阿哥慢悠悠地品茶,“车到山前必有路,急什么!”   “我如何能不急?现在皇上对皇子们的印象尤为重要,犯下一丁点的小错误就会让皇上厌恶了你,万一别人的奸计得逞了,咱们怎么办?”   四阿哥劝她放宽心,“事情还没搞清楚,我不能乱搞一通,打乱自己的阵脚。你还像以前一样料理家务,得闲了跟五弟妹她们饮茶看戏,出去消遣。   先让我查出是谁在背后使坏,若是皇上没有厌了咱们,那当然好。若是皇上生咱们的气了,那也不要紧,我总有办法把黑锅甩出去。”   看四阿哥信心满满的样子,淑婉顿时安心了。   “好,我都听你的,咱们还像从前一样,以不变应万变。”   淑婉和四阿哥相视一笑,两人对未来都抱有希望。   到了晚上,躺在床上,外面都快天亮了,夫妻俩还瞪着眼,睡不着。   淑婉:“以不变应万变哈!还像往常一样哈!”   四阿哥:“恩,我只是偶尔走了困劲儿。”   淑婉:“……”   行吧!你嘴硬的样子也很帅气!   接下来的几天宫里很平静,五公主往宫里跑了一趟,出宫后直接来到淑婉这里。   “嫂子,我本意进宫替你打听消息,结果消息没打听到,倒是被额娘揪住数落了一通。”   淑婉苦笑,“额娘不是数落你,是数落我吧!”   事实确实如此,虽然下了禁口令,但德妃是一宫主位,她的消息比别人灵通。   五公主无奈地说道:“是啊!额娘很不满,她让我转告你,现在是多事之秋,你待人接物都要愈发小心,再不能用以前的处事方式肆意妄为了。二嫂她……她为人不错,没有可指摘的地方,但毕竟是废掉的太子妃,咱们还是远着些吧!”   其实德妃的原话比这难听多了,五公主不方便说罢了。一边是额娘,一边是相处不错的嫂子,她只能尽力调和。   如果把德妃的话原原本本地讲出来,那不成了故意挑事?   淑婉认真听了,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   “多谢额娘教诲,额娘的话我都记下了。额娘教训得对,这事都怪我。   我想着,我和二嫂关系不错,我刚入宫的时候,二嫂对我也颇为照顾。现在迎面碰见二嫂,若是我连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那也太无情了。”   五公主笑道:“四嫂心软,太念旧情。”   淑婉不敢当这句夸,“唉,我不是心软,只是打个招呼,对我没有好处,却也坏处罢了。这次的事情让我长了教训,以后我做事还得更小心一些。”   五公主点点头,“今日进宫,我看额娘很焦急的样子,宫里的气氛也很压抑。宫里人的态度,基本上就是皇上的心情。皇阿玛应该是心情不好,搞得额娘她们也跟着不好过。”   淑婉叹道:“不知道那封密信到底写的是什么,皇上生气了,咱们连他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   五公主看了看屋里摆的西洋钟,“时候不早了,嫂子我先回去了,若是有别的消息了,我一定过来通知你。”   淑婉谢过五公主好意,一直把她送出了大门外。   五公主走后,曾经帮着淑婉联络隔壁府里侧福晋的裁缝和尼姑过来求见。   她们告诉淑婉,王侧福晋主动联络她们了,似乎有继续帮淑婉传递消息的意思。   刚被人摆了一道,淑婉不是很敢信王侧福晋。   “我最近没心情想这些,你们先让她等等,过些日子我再给她答复。”   裁缝和尼姑得了消息就离开了,淑婉想办法联络了安插在隔壁府的一个小小眼线。   自从太子被废,皇子们互相安插眼线算是基本操作。   王侧福晋脱离苦海后,淑婉这边就用不上她了,为了得到隔壁八阿哥府里最新的消息,她往隔壁府里安插了几个小厮和丫鬟。   说起王侧福晋,隔壁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这位侧福晋不得八阿哥的宠爱,但却万万不能得罪。人家背后有皇上撑腰,八阿哥也拿她没办法。   王侧福晋靠告御状翻了身,现在的日子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皇上赐下教养嬷嬷,八福晋被关了起来,可怜的王侧福晋总算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   因为王侧福晋把家丑捅了出去,八阿哥彻底厌恶了她,但他还不算小气,一点吃喝还是供得起的。只要王侧福晋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院子,哪怕吃成一个大肥猪,八阿哥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刚开始,王侧福晋对这样的日子很满意,吃饱穿暖,有人伺候着,八阿哥从来不进她的门,她安心享受就好。   皇上赐下来的教养嬷嬷很有手段,照顾周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被她摆弄得服服帖帖。   但是渐渐地,王侧福晋发现皇上赐下来的教养嬷嬷变了。以前她尽心尽力为王侧福晋考虑,现在教养嬷嬷大多时候都在为八阿哥考虑。   王侧福晋最信任的丫鬟也看出来了,她建议王侧福晋把攒下的银子拿出来一些贴补给教养嬷嬷。   人家以前是皇上身边的人,现在待在侧福晋身边,心里难免有些落差,不如多贴补些银子,将嬷嬷笼络住,别让嬷嬷寒了心。   王侧福晋没有同意,她只是出身不好,不是傻,银子笼络不住教养嬷嬷的心,她把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全部家底都送给教养嬷嬷,人家最后还是向着八阿哥。   教养嬷嬷终究是皇上的人,相当于是皇上放在八阿哥府里的眼线,八阿哥有那么多小秘密,他怎么肯让自己的后院里明晃晃地摆着这么大一个眼线?   在教养嬷嬷进府的第一天,估计八阿哥就在思考着怎样收买教养嬷嬷。   王侧福晋知道,教养嬷嬷有个外甥,聪敏好学,年纪不大就考中秀才了。要想让孩子学业再进一步,当然要有一个好先生了。   世上的好先生有很多,但王侧福晋有钱也请不来,也不知道请谁。可是有八阿哥出头,博学大儒都能请到家里来授课。   八阿哥的人脉和地位是王侧福晋比不了的,教养嬷嬷不用思考就知道该偏向谁。   再者教养嬷嬷也没有做对不起王侧福晋的事,她依然仔细照顾王侧福晋,王侧福晋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什么不满足?   王侧福晋身边的人都说过类似的话,侧福晋也该满足了,谁家侧福晋有这样的好日子?   不容伺候福晋,不用受磋磨,每日锦衣玉食,闲着还可以去花园子里逛一逛,这样的日子神仙都不换。   王侧福晋也劝自己要惜福,但她内心深处却是满满的不服。   她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都是因为谁?因为八阿哥和八福晋!   八福晋失去了什么?她不过是被禁足了,她每天还能知道外面的大事小情,府里的一切都还是八福晋说了算!   八阿哥呢?八阿哥什么都没有失去,他依然是府里的男主人,她这个侧福晋的生死还是掌握在八阿哥手里。   有朝一日八阿哥要杀人,教养嬷嬷一定毫不犹豫在她饭菜里下毒。   王侧福晋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日光落在她脚尖前面,她的神色掩藏在阴影中。   她的心是冷的,她活了这么久,自己的命竟然由不得自己做主。   门外传来敲门声,教养嬷嬷端着一碗甜汤推门而入。   “侧福晋,小厨房刚煮好的银耳莲子羹,您快趁热吃点。”   王侧福晋脸上立刻绽开笑颜,“谢谢嬷嬷,我不饿。”   “不饿也喝一点,去燥清热呢!银耳可是好东西!”   王侧福晋看着汤羹,心里忍不住想,也许这样的好东西,里面藏着毒药。我贱命一条,喝了这样的好东西被毒死,大概也算我的福气嘞!   教养嬷嬷问道:“侧福晋,怎么了?如果不想喝,那就不勉强。”   王侧福晋结果汤碗,“没什么,刚刚有点愣神。”   她捏着勺子搅了搅汤里的银耳,“天天除了睡,就是吃,再这样下去要吃胖了。”   教养嬷嬷笑道:“侧福晋哪有胖?你年轻的时候亏了底子,很该好好调养。”   王侧福晋斯斯文文地喝了汤,把空碗放到托盘上。   “贝勒爷也喜欢吃莲子……”   教养嬷嬷意味深长地说道:“最近侧福晋总提起贝勒爷。”   王侧福晋叹道:“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教养嬷嬷打量着王侧福晋的神色,分析她是随口一说,还是心里依然惦记八阿哥。   从私心上讲,教养嬷嬷也希望八阿哥和王侧福晋和好,这样她更受器重,对她有好处。但她也清楚明白,八阿哥是不可能跟王侧福晋和好的。   王侧福晋在宫里告状,那就是把八阿哥的脸皮往地上踩,他是绝不可能原谅王侧福晋的。   教养嬷嬷劝道:“贝勒爷一切都好,侧福晋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就行了。破镜不能重圆,有些事已经发生,现在已经无可挽回了。”   王侧福晋眼圈一红,“嬷嬷说得对……我只要、只要偶尔听到外面的消息就好了,我不敢有别的痴心妄想。”   听到这话教养嬷嬷就放心了,王侧福晋想知道八阿哥过得怎么样,那她随便提几句八阿哥近况就够了。   这王侧福晋在后院的日子也够无聊,给她一点想头,也省得她太闲了。   教养嬷嬷笑道:“侧福晋放心,我若是听说了贝勒爷的事情,一定记下来,回来学给您听。”   王侧福晋感激地笑笑,“多谢嬷嬷,我这辈子,只有嬷嬷待我最好。”   教养嬷嬷安慰了几句,等她收拾空碗出去了,王侧福晋脸上的感激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王侧福晋开始不着痕迹地关注八阿哥和八福晋,她攒了许多自觉有用的消息,想传递给四福晋。可是淑婉不敢信她,对她的态度非常冷淡,这让王侧福晋又焦急,又苦恼。   王侧福晋只信得过四福晋,她觉得皇室这些人里,四福晋算是一个好人,其他人她完全不想合作。   淑婉这边也在调查王侧福晋,她要等自己有把握以后,再做出决定。   宫外不消停,宫里也不安静。   皇上突然下令,抓了毓庆宫的许多侍卫宫女,给废太子身边来了一个大换血。   皇上有如此举动,不用他说,大家就明白了,废太子肯定是做了什么,惹皇上生气了。   四阿哥和淑婉这边也得了消息,夫妻俩关起门来悄悄议论这件事。   “难道这真的是二嫂在陷害我?二嫂想借着我的手往宫外传递消息,但是一不小心东西掉了出来,被人发现了。她没想到我会毫不犹豫去跟皇上禀报,导致自己计划泄露。”   四阿哥摇头,“不像,最近皇上对我的态度也变了。虽然还没有到厌弃的地步,但明显没有以前那样和颜悦色了。”   淑婉抱怨道:“你!你怎么不管我说啊!我都不知道!”   “不是什么大事,跟你说了,你也是跟着我白操心。”   淑婉瞪他一眼,“是,我们四阿哥多英雄啊!您就是属雨伞的,最爱硬撑了!以后皇上厌弃你了,你也不必告诉我,我是撑不了,你自己一个人撑吧!”   四阿哥:“……在说正事呢,你等会儿再抱怨!如果是二嫂他们借你的手传信,按理说我们是受害者,皇阿玛不该讨厌我的,但是你看皇阿玛的态度,这里面明显还有别的事!   再有,皇阿玛处置了二哥身边的人,为什么不处置二嫂身边的人呢?”   “因为二嫂是儿媳妇,哪有公公替儿媳妇处置人的道理?”   四阿哥反驳道:“按照常理来说,公公确实不该处置儿媳妇的人,但此时此刻不该以常理推断。儿媳妇干涉朝政,休了都是应该的,没道理儿子身边的人都处置了,又碍于世俗规矩不处置儿媳妇的人。   我想,在皇上心里,儿媳妇是无辜的,所以皇上没有处置二嫂。”   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既然儿媳妇是无辜的,那么密信就不是废太子妃传递的。可是废太子受到了处置,说明这封信正是废太子的手笔。   没道理主使的家眷平安无事,无辜卷入这件事情的四阿哥和淑婉被皇上埋怨。   淑婉说道:“看来,那封信上一定有不利于我们的话。”   四阿哥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第164章   密信上写了什么, 淑婉和四阿哥无从得知,只能靠凭空猜测。   这密信也许是废太子往宫外传递消息的真实信件,只是被改了几句话, 甚至只改了几个字, 让皇上看出了一些不符合实际的破绽。   然后皇上怀疑这封信半真半假, 可能是淑婉和四阿哥故意伪造, 做了一出戏, 故意在皇上面前捅出太子与外界勾连这件事。   这不怪皇上想太多, 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想的太少早被这些儿子给赶下去了。   四阿哥和淑婉心里也发愁, 他们想博得皇上的好感, 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有时候还要付出大量金钱。但是败坏好感可太容易了, 出溜一下,皇上对他们的好感就没了, 再想往上刷就难了。   密信的事情好像翻篇了,但皇上失去的好感没了就是没了, 这让淑婉心中郁卒。尤其是她还没找到坑她们的人,这事就更让人郁闷了。   过了几日,淑婉和五福晋去九福晋的绸缎庄找她商量生意上的事情。掌柜突然过来传话, 说八阿哥府的侧福晋来了, 听说几位福晋都在,特意过来请安打个招呼。   王侧福晋讲礼数,九福晋也不好不见。她命人把王侧福晋请来, 王侧福晋扶着丫鬟的手, 进屋连忙行礼。   “见过四福晋, 五福晋, 九福晋,路上正好看见几位福晋的马车,我过来给几位福晋请个安。”   九福晋笑道:“难得见王侧福晋出门,这家绸缎铺子是我开的,你有喜欢的料子随便拿,就当时我送你的。”   她们三个跟王侧福晋都不熟,实在无话可聊,九福晋命人带她去选料子,打发她快点走。   王侧福晋也不好赖着不走,她看了淑婉一眼,慢慢吞吞地挪出去了。   九福晋感叹道:“八哥被封为贝勒,前些日子又解禁了,看样子以后慢慢又要起来了。”   五福晋说道:“八贝勒爷又会说话,又会办事,又有那么多好朋友,好兄弟,想出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五福晋对淑婉说道:“说起来,四哥更厉害。当时十三弟被关起来的时候,看情形可比八阿哥吓人多了,四哥一个人单枪匹马,愣是把十三弟给保出来了!”   淑婉可不敢担这样的夸,“哎呦,哪里是你说的那样?十三弟本来也没做错事,皇上当时是误会了,误会解开,十三弟自然就没事了。我们四阿哥不说话,十三弟也会被放出来的。”   九福晋和五福晋都不反驳,大家都不是傻子,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   五福晋说起了刚刚进来的王侧福晋,“从她在宫里告状以后,我这是第一次见到她。”   九福晋对八阿哥府比较了解,“八哥厌了她,平时就当她不存在,眼不见心不烦嘛!她潜心礼佛,虔诚极了,早晚功课一次不落。她几乎不出门,今日在外面见到她,倒是稀奇。”   这时九福晋的丫鬟开口了,“福晋,从咱们这里走出城去有寺庙,她应该是出城拜佛去了。”   “是了,应该是礼佛去了。”   淑婉静静地听着,她心想,王侧福晋不是诚心礼佛,她应该是故意在等我。   隔了几日,淑婉听说隔壁王侧福晋又去礼佛了,她换了身利落衣裳,骑着马带了几个人直奔城外寺庙。   王侧福晋烧了香,拜了菩萨,在寺庙后山见到了淑婉。   教养嬷嬷没有跟来,王侧福晋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她快走几步给淑婉行礼。   “给福晋请安。”   淑婉摇头叹道:“你现在过得不好吗?为什么又来找我呢?你应该知道,跟着我打交道,不是什么好事。”   王侧福晋仰头认真看着淑婉,“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过得是好,还是不好。大家都说我现在过得好,有吃有喝,想吃什么就让小厨房做。我不用像以前一样,靠别人接济点心,也不用抠抠搜搜,像老鼠一样囤过冬熬夜的粮食。   但我还是觉得不甘心,我现在过得好,多亏了八贝勒爷仁慈,亏着八福晋没办法跟我计较。四福晋,我是个人,我想要的好日子,为什么要靠别人施舍呢?”   王侧福晋说出这番话着实让淑婉意外。   “你倒是有想法。”淑婉说道。   王侧福晋忙道:“四福晋,我很有用,你继续用我,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八贝勒现在还是得靠着八福晋,八福晋虽然被禁足了,但外面的事情她都知道,她还在帮八贝勒出谋划策。   据说八贝勒爷在废太子身边都有眼线,废太子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有些废太子的人投靠了八贝勒,他们看起来还是太子党,其实是哪一党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淑婉皱眉,她看了看左右,幸好她提前派人给寺里清场了,这些话可不是在这种地方能说的。   “这些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淑婉问道。   王侧福晋:“以前您给过许多银子,我收买了很多人,我在贝勒府有许多朋友。您给的钱,我还没花完呢!”   说着王侧福晋跪下给淑婉磕了个头,“今日见到福晋,我给您磕个头,多谢您这些年的照顾。”   淑婉忙让她起来,“罢了罢了,不至于此!你办事,我给钱,天经地义,不必行此大礼。”   王侧福晋不禁感叹道:“如果我当初跟的主子是您就好了。”   淑婉:谢谢了,我可不想要你,你又来软的,又表现自己的用处,你小心眼挺多,我有点受不了。   王侧福晋哀求道:“四福晋,我真的很有用,求您继续用我,我再不会半途而废了。”   淑婉没有把话说死,“我会考虑的,你留在这里逛逛吧!我该走了,如果要用你,我会让裁缝和尼姑去联系你。”   淑婉大步离开,王侧福晋没有过多地纠缠,但她能感觉到,淑婉心里是松动了。   回到家里,淑婉没胃口吃饭,她躺在床上琢磨隔壁府里的事。   王侧福晋说八阿哥在废太子那里也有眼线,这个淑婉是相信的。八阿哥收拢了过去的太子党,这个也有可能。   皇上杀了许多废太子身边的人,看过了太子党的鲜血,大臣们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太子党不好做。八阿哥又会笼络人心,旧太子党不跟着八阿哥跑才怪呢!   今日见了王侧福晋一面,淑婉觉得她还是可信的。她眼里心里藏着恨意,她恨毒了八阿哥。她似乎不想过好日子,她就想报复。   淑婉下定了决心,下次让尼姑跟王侧福晋接触,让双方恢复来往。   晚上四阿哥回到家里,听说淑婉中午没吃东西,四阿哥担心地问道:“怎么了?肠胃不舒服吗?为什么不用午饭?”   淑婉笑道:“只是偶尔一次罢了,中午不想吃,也吃不下。”   四阿哥拉着她到饭桌边坐下,“中午没吃,那晚上就多吃一些。”   四阿哥给淑婉舀了一碗汤,“身上哪里不舒服吗?好端端的,怎么吃不下饭了?”   淑婉叹了口气,把王侧福晋今日说的话学给四阿哥听。   “我在想,是不是八阿哥他们捣鬼,他们收买了咱家丫头,不论我有没有把密信交给皇上,皇上都会对咱们家产生芥蒂。”   四阿哥点点头,“我早就怀疑他了,可惜没有证据。”   淑婉说道:“证据倒还在其次,咱们转变皇上对咱们的印象是正经!”   这个问题四阿哥何尝没有想过,但皇上对他的厌恶都只是他的感觉,他也拿不准皇上厌恶他的原因,一切都是他的揣测。   四阿哥把自己的顾虑说了,淑婉认同地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真是麻烦啊!”   “这有什么麻烦的,以不变应万变喽!”   淑婉和四阿哥一起回头,康宝和小宝脑袋叠着脑袋,两人趴在门缝偷听呢!   淑婉又是气又觉得好笑,“你们两个真是够了!多大的人了,还玩趴门缝呢!康宝,你都快娶媳妇了,你这样不觉得丢人吗?”   康宝和小宝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康宝说道:“额娘上午出去一趟,回来连饭都不吃了,我和小宝担心,特意过来看看。”   四阿哥也不在意儿子们的偷听,他招手让康宝到身边来。   “你来说说为什么要以不变应万变。”   康宝解释道:“皇上现在不喜欢阿玛做过,或没做过的某件事情,阿玛想解释,却没有办法解释。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解释了,顺其自然就够了。   因为说多错多,阿玛越是想表现,皇上越想琢磨阿玛行动背后的用意。”   小宝说道:“可是人的一举一动是禁不起琢磨的,本来阿玛是好心,恐怕都要被皇上琢磨出恶意。”   四阿哥欣慰地揉揉康宝和小宝的额头,“孩子们都长大了,知道替阿玛分忧了。这主意不错,就是做起来难。人啊,着急的时候就想做点什么,忍着什么都不做可太难了。”   淑婉嘀咕道:“这叫以不变应万变吗?这叫束手就擒吧!再者一想到被人坑了还没法子反击,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四阿哥笑道:“你啊!我们不是坐以待毙,束手就擒!虽然没有证据,但有怀疑的对象就够了。别人能坑我,我当然也能坑别人。”   过了几日,刚被解禁的八贝勒府又被封了起来,皇上转头对废太子好言劝慰了一番。   淑婉问四阿哥做了什么,四阿哥只是笑,一个字都不肯说。   淑婉问不出,干脆也不问了,反正将来她总会知道的。   天气越来越热,夏天也近了,皇上又要去塞外避暑了。   这一次皇上选的随行皇子很多,随行名单很有意思。   二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十皇子和十四皇子都在,四阿哥也在随行队伍。   最开始皇上出巡一般都会留下太子守在京城,带着适龄皇子,领着孩子们出去锻炼锻炼。后来废太子翅膀硬了,皇上不放心他,每次出行都带着,另外再带几个年纪小的皇子。   到了现在,皇上把最不放心的几个皇子都带在身边,关系好的几个皇子也被拆开了,京城里留一个,再带出来一个。   四阿哥看见自己也在随行的名单里,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他也成了让皇阿玛不放心的皇子了呢!   淑婉开始准备收拾行李,四阿哥告诉她把自己的东西也准备好,他要把淑婉也带上。   “我也去?”淑婉惊讶极了,“这不好吧!现在跟着皇上出门不像以前,要提着小心,别人战战兢兢地侍奉皇上,你带着我游山玩水,这太不像话了!再者乖宝还小,我哪能扔了孩子,跟你出门发疯?”   四阿哥笑道:“我不仅要带上你,还要带上康宝和小宝。乖宝送到宫里,让他跟额娘作伴。”   “那是跟额娘作伴吗?那是让额娘操劳!”淑婉不肯去,“知道的是你把乖宝送进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懒,不愿意带孩子呢!”   四阿哥劝道:“人这一生能有几年好时光,你成日在家待着多闷啊!你也是去过避暑山庄的人,那里不比京城舒服多了?   康宝那天说了,咱们要以不变应万变。我细细想了儿子的话,发现这话很有道理啊!皇上想要什么样的儿子?以前他喜欢文武双全的,现在他肯定喜欢淡薄的。   我要想讨好皇阿玛,简单地很,我只要吃好喝好玩好,告诉皇阿玛我就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我没别的想法,这不就行了!”   淑婉:“你也不怕皇上觉得你没出息!”   “没出息总比有野心好。”   四阿哥摁着淑婉的肩膀捏了几下,“这事你就听我的,跟我一起去外面转转,好好松散松散。”   淑婉又想出去玩,又舍不得乖宝,心里纠结极了。   四阿哥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淑婉的心思,他笑着说道:“这事就这么定了!额娘那里我来说,你只管听我的就行了!”   淑婉不知道四阿哥是怎么跟德妃说的,出发前,德妃娘娘乐呵呵地派人把乖宝接进宫里。   淑婉把孩子的行礼收拾好,亲自送小儿子进宫。   路上,淑婉舍不得乖宝,眼睛里含着泪,心里酸酸的。   “乖宝听话,进宫了不能惹德妃娘娘生气,要乖乖的,要听话。”   乖宝挑眉点点头,“哦。”   这是乖宝独有的小动作,点头之前必须先挑眉。   “你在宫里住几个月,等额娘回来马上来接你。”   乖宝又挑眉点点头,“哦。”   淑婉心道:他还这么小,根本不知道几个月是多长的时间,可能今天晚上额娘不在身边,他就要哭闹了。   淑婉想着,明天她得再进宫一趟,要是乖宝哭闹,她一定要接乖宝出宫,蓬莱仙岛她都不去了,就留在京城陪着儿子!   来到皇宫,德妃看见乖宝喜得一把搂住。   “哎呦,乖宝,我的乖孙,长得跟你阿玛真像!”   乖宝不太认识德妃娘娘,被她搂住,乖宝不自在地往外挣。   淑婉笑道:“额娘,乖宝有点认生呢!”   德妃忙松开乖宝,“唉,是我太心急了。”   十四福晋的肚子还没动静,德妃在宫里抱不到孙子,她有些着急了。   淑婉陪着乖宝在德妃这里玩了一会儿,乖宝很快就熟悉了,小腿倒腾地飞快,在永和宫里来回乱窜。   德妃看时辰差不多了,让淑婉出宫回家。   “孩子在我这里,肯定不会受委屈,你就放心吧!”   淑婉舍不得孩子,她看着乖宝说道:“我再坐一会儿吧!乖宝看不见我该哭闹了……”   这时乖宝一边玩,一边冲淑婉摆摆手,非常痛快地跟额娘告别。   淑婉:这没良心的小崽子! 第165章   德妃被宝贝孙孙逗得哈哈笑, 乖宝不给淑婉面子,小手晃啊晃,迫不及待地赶淑婉走。   淑婉一步三回头离开永和宫, 乖宝瞪着大眼睛看着她离开, 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挽留。   儿子黏人,自己就没办法出门,但儿子不黏人,淑婉心里又空落落的。   儿子还没娶媳妇呢,她这个当娘的就被抛弃了!   第二天淑婉又进宫看孩子,乖宝对她还是爱答不理。德妃笑眯眯地告诉她, 乖宝可听话了, 吃饭不用哄,只要有人陪着玩, 他也不会哭。到了晚上玩累了, 自己困了就睡了, 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德妃深宫寂寞,皇上出宫避暑,她们这些嫔妃在宫里更无聊了。德妃当然希望乖宝留下陪她,所以对乖宝极其热情, 话里话外让淑婉安心出去玩。   淑婉大概能猜到德妃如此热情的原因, 长辈愿意给看孩子,乖宝待在永和宫也不认生,她哪还有理由拒绝呢?   就这样,淑婉把乖宝扔给德妃, 跟着四阿哥再次去塞外避暑。   赶路的时光总是枯燥无聊的, 淑婉缩在马车上, 只是偶尔出去骑马散散。   无聊的时光里,观察别人是淑婉唯一能找到的乐趣。这次随行的皇子受过宠,有的已经失了宠,他们在面对皇上的时候十分小心,又想讨好,又想做到不着痕迹。   皇上对他们的态度也难以捉摸,忽冷忽热,让皇子们的心绪也跟着忽上忽下。   皇子当中,唯独四阿哥最悠闲,他对皇上有耐心又恭敬,但平时却不大往皇上身边凑。   每天早上起来,四阿哥带着孩子们去给皇上请安。之后就是四阿哥的休闲时间了,他带着两个孩子骑马欣赏沿途风光,有时候会讲讲路过的风景,有时候会借着一棵树一朵花跟孩子们讨论诗词经典。   车队行进缓慢,四阿哥还会停下来摘些野花插瓶,然后追上淑婉的马车,让她把野花养在水里。   四阿哥这般折腾,众人当然看在眼里。   十阿哥偷偷跟八阿哥吐槽,“他还真当自己是出来玩的?啧啧啧,这小日子过得,悠闲又雅致。”   十阿哥觉得皇上选择的随行皇子,选的都是他不喜欢且不放心的。   二阿哥和八阿哥不用说了,皇上给他们爵位,也不代表放下了对他们的防备。十阿哥一直不太受宠,十四阿哥现在还没搬出宫,四阿哥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最近也不是很招皇上待见。   都已经被皇上嫌弃了,四阿哥还有心思玩乐,不得不佩服他心够大。   八阿哥冷笑,“他雅致?在我看来,他最俗气的一个人,他这副平静淡泊的样子是故意做给老爷子看的。”   十阿哥并不看好四阿哥讨好皇上的策略,“皇上才不吃这套呢!他就装吧!小心装过了头,老爷子当真了,把原本打算分给他的好处都拿走。”   他拍了拍八阿哥的肩膀,“八哥,你别着急。大哥现在还被关着呢!皇上能带咱们出来,说明他还愿意给咱们机会,这次在塞外,八哥你好好表现,一定能让皇上回心转意!”   八阿哥淡笑着点点头,“你说得对,我还有机会!”   八阿哥和十阿哥看不惯四阿哥的做派,淑婉也看不惯。   “要不要这么有情、趣?”淑婉摆弄着花瓶里的野花,“马车里昏昏暗暗的,你天天弄一把野花插在瓶里,好像我能看得清似的!野花嘛!不就应该长在山野之间?”   四阿哥斜倚在靠枕上,“这多好看啊!摆着闻闻花香也好啊!也许还能引来蝴蝶呢!”   “呵!蝴蝶?”淑婉冷笑,“蝴蝶我是没看到,我只看到了大马蜂,还有小蚂蚁!”   四阿哥:“这花招蚂蚁?那下次我换一种。”   淑婉叹道:“我对花没意见,我是怕你装过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皇上能不知道吗?你以前也不爱弄这些啊!”   四阿哥说道:“皇上当然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同样的,我也了解皇上是什么样的人。皇上他老人家现在最希望儿女们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要给他添乱。我要顺着他的意当个乖儿子,这可不是心血来潮,我也不打算只做一天的乖孩子。”   四阿哥随手揪了一朵花,“做人做事,想装一天两天容易,想装一辈子才难。我装三五个月,皇上不信我情有可原,如果我装了三五年,皇上也会忘了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淑婉:“你啊,总是有很多道理。”   四阿哥笑道:“你只管跟着我的道理做事就对了,我总不会让你失望。”   淑婉劝不住四阿哥,只能由着他去了。   皇上对四阿哥的种种行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他从未单独召见过四阿哥,连康宝和小宝都不见。四阿哥也不觉得失望,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步调做事。   车队一路慢慢行进,好不容易到达了避暑山庄。因为今年避暑随行的人太多,四阿哥一家被赶到自己的狮子园住下。   被留在避暑山庄的十阿哥还挺嫉妒,他在避暑山庄附近也有园子,他才不想留在避暑山庄看皇阿玛的臭脸。   十阿哥的小心思八阿哥最懂,他也是哭笑不得。他恨不得住在皇上身边,天天在皇上跟前刷好感,十阿哥倒好,恨不得离皇上远远的。   淑婉听说他们一家人不能住在避暑山庄,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但更多的是庆幸。   她跟十阿哥是一样的想法,谁爱住避暑山庄啊!住在自家园子里多舒坦啊!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哪怕是想爬房顶呢!只要把门一关,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多舒服啊!   四阿哥的狮子园是皇上赏下来的,留在这里伺候的奴才大多数是原本内务府分过来的,只有零星几个是淑婉安排的。   淑婉做事最喜欢用熟人,突然换了奴才,她还有些不习惯。   成人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两个孩子倒适应良好。他们很快就熟悉了狮子园和周边的地形,已经商量着要出园子到外面打猎。   四阿哥父子三人没什么需要忙的,每天商量着出去玩,淑婉这个家庭主妇走到哪里都要料理家务,不如父子三个轻松。   “吩咐下去,让做菜的厨子记住了,这几种凉菜里面不要放生的香菜。”   生香菜气味大,康宝是不爱吃的。   四阿哥坐在一边翻书,听见这话顿了一下。   “你也太惯着康宝了,那么大的小伙子了,有什么东西是吃不得的!”   淑婉抱怨道:“孩子不爱吃,你干嘛非要逼着他吃。难道你就没有喜欢或讨厌的东西?”   四阿哥说道:“堂堂男子汉,怎能让自己的喜好厌恶所左右!”   淑婉白了他一眼,“既如此,我这就吩咐下去,让厨房做几道阿哥不爱吃的菜,好好磨练您的意志!”   四阿哥语结,“你、你瞧你!我跟你商量教儿子的事,你还扯上这些!”   淑婉刚要怼他,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宫女噗嗤一声笑了。   淑婉和四阿哥看向她,宫女吓得脸都白了。她泪光盈盈,提着衣摆飞快地跪了下来。   “王爷福晋恕罪,奴才不是故意的,请王爷福晋不要怪罪。”   这宫女哭着抬起头来,一张粉面梨花带雨。淑婉心里咯噔一下,她真是眼拙了,竟然没注意到这小宫女很有几分姿色。   四阿哥让宫女起来,“罚你一个月俸禄,回去好好学学规矩。”   宫女磕头谢过四阿哥恩典,“多谢王爷,奴才家中排行老三,上面又是哥哥姐姐,下面又有弟弟妹妹。   刚刚看到王爷和福晋闲话家常,奴才就像回到了家里一样,想起了家中父母亲人。   奴才没想到,王爷福晋这样尊贵的人,说话聊家常也是这般温馨。”   四阿哥笑道:“再怎么尊贵也是人,聊家常不聊孩子聊什么呢?”   宫女见四阿哥笑了,忍不住长松一口气。   “可王爷是不一样的啊!奴才没伺候过贵人,只能靠想象推测贵人的样子。奴才有幸伺候王爷福晋,没想到王爷竟然是这样和气的人。   奴才还以为,达官贵人都像包青天似的呢!板着一张脸,通身上下俱是威严!”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四阿哥也是个俗人,听见小姑娘夸得真情实感,四阿哥心情都变好了。   “你倒是会说话,罢了,不罚你的月例银子了,这回你不用拍马屁了。”   宫女急忙说道:“奴才并不是为了免于处罚就说好话奉承您,奴才是真的觉得您很了不起……”   淑婉咳嗽两声,打断宫女的话。   “行了,王爷仁慈,免了你的处罚,你谢恩就行了。出去吧!没有吩咐不用你进来了!”   宫女行礼退下,四阿哥笑道:“倒是个机灵小姑娘,如果你觉得可用,可以把她带回京城,免得埋没了。”   淑婉假笑道:“不用了,我身边的人才够多了,像这种漂!亮!的人才,还是让她埋没着吧!”   四阿哥直觉哪里不对劲,他赶紧闭上嘴,低头徜徉在书海里不敢冒头。 第166章   一个小宫女罢了, 淑婉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也不担心四阿哥被人勾走。   什么样的女人四阿哥没见过,如果他被一个小宫女勾住了魂, 那淑婉和他的感情早就出问题了。   住在塞外比住在京城里舒服多了, 淑婉每天撒着欢地玩,整日带着人骑马到处闲逛。塞外风光好,看着就觉得心情舒畅。而且这里气候也好,不像京城那样闷热。   四阿哥难得放下公务,想跟老婆一起游山玩水,结果淑婉不爱带他玩。   按照淑婉的说法,她每天带孩子料理家务已经很累了, 难得出来放松, 她想清清静静一个人玩。至于四阿哥,这段日子就由他好好教导两个儿子, 展现一下他丰厚的父爱。   四阿哥被嫌弃了, 他在外面是尊贵的亲王, 回到家里依然要受媳妇的管制。他听话地做起了家庭主夫,每日亲自考较两个孩子的功课。   因为整日待在狮子园里,四阿哥经常遇到那日的小宫女。可能是太闲了,四阿哥随口询问她的名字。   小宫女激动极了, 她掐着嗓子娇声说道:“奴才叫白蕊, 白色的白,花蕊的蕊。奴才出生的时候,正是白梅花开放的时节,所以奴才的阿玛才取了这样的名字, 希望奴才长大后, 像白梅花一样有高洁的品格。”   四阿哥笑了笑, “你阿玛对你寄予厚望啊!”   白蕊抿嘴笑了一下,“奴才身份低微,不配做梅花,奴才只要能照顾好主子们,尽到了本分,这样就算不辜负阿玛的期望了。”   四阿哥端起杯子喝水,正巧杯子空了,白蕊忙接过茶盏,给四阿哥倒了杯茶。   “王爷尝尝,不知这个水温适不适口。”   白蕊翘着小拇指把茶杯放在四阿哥面前,她手指纤细,指甲粉粉嫩嫩的,阳光照在她的手上,白得几乎反光。   四阿哥垂着眼睛看她的手,“手长得挺漂亮。”   白蕊像被调戏了似的,她含羞低下头,眼睛慌乱地左右乱看。   “手……手天生就是这样,奴才的手粗粗笨笨的,算不得好看。”   四阿哥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他捧着书细细地看,苏培盛挥挥手,让周围的下人都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四阿哥捧着书漫不经心地说道:“苏培盛,这盏茶泼了,重新泡一杯来。查查这个宫女的背景,看看她是走的谁的门路,能跑到我眼前来。”   苏培盛连忙应下,重新取了只杯子,给四阿哥泡了杯茶。   至于这只茶杯,苏培盛知道,这只茶杯四阿哥不会再用了。   出去浪了小半天的淑婉到了饭点还是得回到家里,饭桌上,四阿哥给自己弄了壶酒。   他一边吸溜着小酒一边感叹道:“现在的小丫头啊!太热情!争着抢着给我端茶倒水!”   康宝和小宝一顿,然后同时加快扒饭的速度。他们俩得赶紧跑,阿玛要搞事,一会儿父母打起来,他们还是不在现场比较好。   淑婉翻了个白眼,“热情也是应该的,咱们四阿哥上了年纪,那些个小宫女都蛮善良的,知道尊老。”   四阿哥在淑婉的雷区蹦迪,“我看不像尊老,她们只是单纯地崇拜我,喜欢我吧!笑呵呵地陪我说话,还给我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淑婉上下打量四阿哥,她端起四阿哥的酒杯闻了闻。   “这不过是普通的玉泉酒,你才喝了两杯就上头了?胆子也变大了呢!”   四阿哥感叹道:“我哪有醉?我就是随便感慨两句。说起来,那小宫女的手很白很嫩啊!那宫女叫什么来着?名字很好记的。哦!白蕊!就是这个名字,一听就想起了冬日暖阳下盛开的梅花。”   康宝和小宝还没吃饱,但他们已经不敢吃了。   “阿玛额娘,你们慢慢吃,我和弟弟已经饱了。”   康宝非常友爱兄弟,逃跑的时候不忘带上弟弟。小哥俩刚跑出去,淑婉的手就掐住了四阿哥的耳朵。   “真是老来俏啊!你可真是出息了!”   四阿哥拨开淑婉的手,把她的手拢在怀里。   “不是我出息了,我是想给你提个醒。”   四阿哥说道:“我又不傻,那个宫女有没有私心,我会看不出来吗?我跟你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女人保养的事我也略知一二。   你为了让双手白皙滑嫩,每天擦那么多油,还经常戴手套。那个丫头不过是个宫女,每日要做不少活,她是怎么保持双手白嫩无暇的?这世上可没有天生丽质这回事,再美的美人,做几年活也得变成老妈子。”   听了这话淑婉立刻转嗔为喜,“算你聪明,还没昏了头!”   四阿哥斟了杯酒放在淑婉面前,“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我们睡觉的时候心都该提着。   我从不拦着下面的人往上爬,但也要看他们怎么爬。这个宫女不知道是谁派来的,我也不知道她有多大的能耐和野心。你是我的贤内助,可得把我看紧点。”   四阿哥以为淑婉会紧张地答应下来,没想到淑婉回给他一声冷笑。   “男人没那个心思,我不用拦着,你也知道分寸。若是你有那个心思了,我能拦得住吗?”   淑婉点了点四阿哥的鼻子,“你啊!确实该小心点,若是我再听见你夸别人的手好看,我就把你的鼻子咬下来!”   说完淑婉把鱼头夹进四阿哥的碗里,“喏,吃点鱼头上的肉,提前补一补。”   四阿哥:“……”这人,完全没有领会我的意思啊!   苏培盛办事很利索,宫女白蕊的资料背景很快就摆在了四阿哥的案头。   这丫头的父亲是个管事,在热河这边有几分面子。他把女儿安排在皇家别院里,平时不用做活,住在这里又享福,又能领一份银钱。   后来女儿大了,白蕊的父亲就动了别的心思。皇上每年带着皇子来这边避暑,他女儿长得不错,为人也够机灵,没准就撞了大运,得了皇子的喜欢。   只要入了皇子的眼,进了皇子府做了格格,那她以后就是主子了,家里也能跟着沾光。   四阿哥问苏培盛,白蕊被分到狮子园,有没有别人主使。   这个苏培盛就查不到了,白蕊的父亲有些小权力,他凭着自己的关系就能把女儿塞进别院,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所以他身后有没有别人不太好查。   四阿哥先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之后白蕊故意接近,他也没有特意避开。   “王爷,这是刚开的荷花,奴才特意拔几朵最好看的拿来插瓶,您看这花插在哪只花瓶里合适?”   四阿哥随手指了个太监,让他去库房取一只素白的细口瓶子。   白蕊低头微笑,心中漾起一丝甜蜜。王爷不拒绝她的靠近,凡是她拿来的东西,王爷必定让人重新取器皿来装,可见王爷对她是有几分不同的。   只是不知为什么,王爷并没有收她做格格的意思……   想到这里,白蕊脸上的笑意又淡了。   瓶子很快取了过来,康宝和小宝正好这时候过来,看见白蕊,康宝忍不住撇撇嘴。   两个孩子给四阿哥行礼问好,四阿哥摆摆手,让其他人都下去。   白蕊失落地看了四阿哥一眼,把荷花简单地插在瓶里就退下了。   她心里埋怨康宝小宝来得不是时候,若是两位阿哥来得晚点,她还能慢慢插花,跟四阿哥多聊会儿天呢!   等人都走了,康宝劝道:“阿玛,您到底在想什么?这个宫女小心思多着呢!您倒是离她远点啊!”   小宝也赞同哥哥的意见,“府里比她伶俐的宫女多了,我也不曾见您高看谁一眼,她有什么特殊的?”   康宝:“再这样下去,额娘可要不高兴了。”   小宝:“阿玛,我们不希望你和额娘吵架。”   四阿哥摇头失笑,“哼,你们还是跟你们额娘亲近啊!都向着你们额娘说话,怎么不知道向着我?”   康宝说道:“我还不够向着您?我都没有跟额娘告状!”   小宝老气横秋地叹道:“我知道,男人嘛,都贪新鲜。但咱们家的男人不一样,咱们有钢铁一样的意志,可不能迷失在滚滚红尘中!”   四阿哥抓着小宝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你小子,还教训起老子来了!”   小宝也大了,被打了屁股脸上有点挂不住。   “您动手就是恼羞成怒了!”   四阿哥骂道:“什么恼羞成怒!我是故意气你额娘,让你额娘吃醋!”   他靠在椅子上叹气,“你额娘近几日玩得疯了,天天不着家,也不陪陪我,我再不使些手段,她的心都玩野了。”   他嘲笑两个儿子啥也不懂,“没成亲的小毛孩子懂什么!我和你额娘的事用不着你们瞎掺和!”   康宝和小宝:“……”   所以,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喽?关心阿玛额娘感情生活的他们就是多管闲事喽?   小宝恨不得把桌子掀了,好好的,他和哥哥为什么上赶着来受这样的虐待! 第167章   康宝和小宝没有看懂父亲背后的深意, 疏忽大意使他们被迫吃了一大碗狗粮。   儿子们看不懂四阿哥的小心思,淑婉却看得清楚明白。   她还是不在意,淑婉了解四阿哥的为人, 四阿哥也了解淑婉,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一个小宫女就能挑拨的。   一个藏着小心思的宫女不值得淑婉盯着,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淑婉和四阿哥去做。   “过几日皇上要来咱们园子里逛逛, 你看,咱们该准备些什么呢?”淑婉问道。   四阿哥也犯愁, 招待皇上不难,准备些丰盛的饭菜, 他们一家子陪着皇上在园子里逛逛, 等皇上尽兴了再送他离开就是了。   如果四阿哥只想做个普通皇子, 这样做就足够了, 但四阿哥有大志向, 在讨好皇上这件事上当然要多下功夫。   “我也在考虑这件事,要不请个戏班子热闹热闹?”   淑婉:“这边不比京城, 哪有好戏班?皇上是听过好戏的,咱们把热河最好的戏班子请来, 皇上也不见得喜欢。”   四阿哥揉揉额头, “照你这么说, 歌舞和杂耍也是一个道理, 请不到好的, 总是白费力气。”   “依我看,还是稳妥一些吧!”淑婉劝道, “吃饭看景虽然普通, 但皇上挑不出错来。”   四阿哥叹了口气, “我还是不甘心啊!总想给皇阿玛留个好印象!”   淑婉心道:我也想给皇上准备惊喜, 但我能力有限,实在准备不出来。   夫妻俩对着发愁,最后四阿哥提议,他们一家人亲自下厨给皇上做几道菜。   “热河这边偏僻,想准备点什么都费劲。咱们就在饭菜上多下功夫吧!我们亲自下厨做点菜,皇上喜欢就尝尝,不喜欢就摆着,总归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淑婉也觉得这个主意好,“东边的林子里有蘑菇,我们去摘些新鲜蘑菇,只是炒一下就很鲜美了。再让康宝小宝去猎几只野鸡野兔,放一点温补的药材,清炖就很好吃。   咱们哪会做菜?弄点简单方便的家常菜就足够了。复杂的菜肴咱们也做不出来,不必糟践东西。”   四阿哥笑着调侃道:“家常菜算什么,你应该做你最拿手的疙瘩汤,让皇阿玛感受一下儿媳妇的孝心。”   淑婉又是气又想笑,“你别急,疙瘩汤这样的好东西我只给你做,等招待完皇上,我让你一天三顿都吃这个!”   为了迎接皇上,狮子园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   四阿哥和淑婉要注意狮子园的安全问题,要准备皇上的饭菜,要安排人将园子里外打扫干净,每天闲暇时间还要练习厨艺,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实在太忙,两人几乎忘记了那个小宫女。   很快到了皇上驾临狮子园的日子,一大清早,四阿哥一家人就收拾齐整,站在狮子园门口迎接了。   皇上不是单独过来,他还带着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二阿哥和十阿哥被留在避暑山庄。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一左一右护在皇上的轿辇旁,四阿哥领着一家子跪下给皇上行礼。   皇上很和气的样子,笑着让他们起身。   “我闲着也是闲着,过来你们这里转转,不必拘束,你们还像平常一样就好。”   众人起身,四阿哥笑着请皇上进去。   十阿哥欠欠地嚷道:“四哥,你是最有巧思,最会讨好皇阿玛的,你是不是准备了什么出彩的新鲜玩意儿啊?别小气啊!快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四阿哥恨得直咬牙,他淡淡地说道:“十弟真是高看我了,我准备的都是寻常东西。只要皇阿玛能待着舒心,那就是我的孝心了。”   皇上假装没听见,由着十阿哥和四阿哥吵嘴。   皇上进了园子,先各处转了转。淑婉把点心摆在花园的凉亭里,皇上和三个儿子一边吹着清爽的凉风,一边吃果子喝茶。   用过点心后,四阿哥请皇上移步,去屋子里用饭。   皇上赏脸来狮子园,四阿哥和淑婉当然要准备丰盛的酒菜。皇上不饮酒,淑婉准备了鲜榨的果汁,提前用井水冰镇过,透明的水晶杯壁上凝结着晶莹的水珠,只看着就觉得凉爽。   一大桌精美的菜肴里,几道卖相普通的菜品就显得特别扎眼。   十四阿哥笑道:“四哥过日子太节俭了吧!这样的菜也要拿出来。”   十四阿哥觉得四阿哥太能装,你愿意假装自己勤俭没人会拦着,但今日皇上过来,还摆出这样的饭菜可太假了。   四阿哥尴尬地笑了笑,“让皇阿玛和两位弟弟见笑了,这几盘菜不是厨子做的,是我、福晋和两个孩子亲手做的菜肴,卖相有些粗糙……我这就命人把这几道菜撤下去!”   皇上拦住他,“哎,不要撤掉!你们辛辛苦苦弄的饭菜,我得尝尝。”   太监夹菜放在皇上面前,皇上每一样都尝了尝。   “恩,看着一般,但味道尚可。”   四阿哥笑着解释道:“热河偏僻,没什么好东西,我想给阿玛弄些好东西都弄不来。我私心想着,皇阿玛什么都吃过,什么都见过,金银珠宝固然好,却不如我亲自下厨,这样才显得有诚意。”   十阿哥酸溜溜地说道:“我进门就问四哥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四哥还说没有……”   你这不是挺会给皇阿玛拍马屁的吗?   四阿哥笑着给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夹了点菜,“确实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十弟也尝尝。”   皇上又命太监夹点四阿哥做的菜,他慢慢地品尝着,好像品尝出了其中真味。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看皇上都吃了,他们心里虽嫌弃,但也只能把四阿哥夹过来的菜吃了个干净。   四阿哥坏心眼地笑道:“原来两位弟弟这么喜欢我做的菜,你们别客气,多吃点,不够厨房还有呢!”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假笑两声,让四阿哥不要客气。   明明桌上摆了一大桌好菜,他们却只能吃四阿哥做的家常味道。   皇上笑着夸道:“你们兄弟之间就该这样,和睦相处,团结一心,咱们皇室才能兴旺。”   三个儿子连忙应下,皇上又夸了夸四阿哥煮的菜。   “味道不错,可见是下了功夫的。下次不必准备这些了,你的孝心我知道。”   听见这话四阿哥心中大喜,他做了这么多,不就图皇上这一句夸赞嘛!   吃过了饭,父子几人说了会儿话,四阿哥见皇上直打哈欠,面带疲倦,连忙请皇上去休息。   他给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也安排了客房,方便大家午休。   安顿好了皇上和两位弟弟,四阿哥回到自己的住处,咕咚咕咚喝了一壶冷茶,疲惫地脱了外袍,躺在床上。   他只能简单地休息一会儿,等皇上睡完午觉,他还得去陪着。   迷迷蒙蒙似睡非睡的时候,四阿哥感觉有人在给他揉腿。   软软的小手缓解了肌肉的疲乏,四阿哥满意地哼了一声,觉得自家媳妇总算贤惠一次,知道他今天陪着皇上辛苦。   他闭着眼睛冲下面伸手,一只细嫩的手搭在手心里,四阿哥心里一激灵,觉得手感不对,他手上甩开那只小手,两只腿高抬,用力踹了出去。   一个女人尖叫着摔倒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四阿哥从床上弹起来,他冷着脸喝骂道:“什么人!竟敢随意出入正房!”   “哎呦,王爷……王爷是我啊!我是白蕊!”   小宫女白蕊痛苦地躺在地上,她侧着身子,捂着肚子,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即便她此刻狼狈地倒在地上,她哭起来的样子依然很好看。   白蕊忍着痛,哀怨地看着四阿哥。她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四阿哥的怜惜,没想到四阿哥脸色更难看了。   “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进来的!”   白蕊倒没有傻到家,她看四阿哥神色不对,不像是怜惜她的样子,她连忙改了策略。   “王爷容禀!”白蕊挣扎着乖乖跪好,“今日皇上过来,园子里人手不够。福晋身边的姐姐们都是以一当十,比奴才这种小宫女有用许多,奴才帮不上忙,所以被分到正院来,给王爷煮个茶,烧个水,做些粗活。”   四阿哥冷笑,“真是巧了,大家都被调走了,偏你调过来了。你看着屋子里的茶,茶壶里的水却是冷的,你怎么看着茶的?”   白蕊脑子转的很快,很会替自己辩解。   “王爷明鉴,奴才真的有仔细煮茶。可是您和福晋总不回来,奴才不敢浪费好茶,只能放在旁边。奴才见您回来了,才进屋来准备烧水的。”   “既然是烧水,又怎么跑到床边来了?”四阿哥懒得跟她辩,没的拉低了自己的身份。“算了,你哪来的滚回哪儿去!”   四阿哥已经做了决定,等皇上走了,他一定要处置了这个不安分的宫女。   白蕊看着四阿哥,内心惶然 ,她知道今日错过了这个时机,她再也没有办法接触四阿哥了。   她看了看四阿哥喝干的茶壶,又抬头看了看四阿哥。   “王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伺候您,过了今日,奴才再不敢出现在您面前了。”   说着她就要解衣服,往四阿哥身边挪去。 第168章   白蕊开始脱衣服了, 四阿哥又惊又怒。   他惊怒不是因为有女人在他面前脱衣服,他惊怒是因为白蕊居然敢违逆他。   淑婉管家有方,京城里谁都知道雍亲王府的下人嘴巴严会做事, 四阿哥万万没想到,在他自家的园子里,他说话居然不管用了!   四阿哥随手从床上抓了个枕头扔了出去, “你给我滚出去!”   白蕊小心地躲开枕头,她打量着四阿哥的神色, 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敢爬四阿哥的床,但心里终究是怕的。   四阿哥气得心里冒火, 他很快发现, 身上冒火不是错觉, 他浑身滚烫, 额头冒汗, 好像整个人要燃烧起来了。   四阿哥注意到白蕊不由自主看向茶壶的动作,当时什么都明白了。   四阿哥大步走到桌边, 将茶盏都扫落在地上,大声喊人进来。   这时候正巧淑婉带着小灵灵回到正院, 院子里没人守着, 淑婉正觉得奇怪, 屋里就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淑婉听见四阿哥的喊声, 她心里一紧, 赶忙提着裙摆冲进了屋里。   屋子里,四阿哥脸颊通红, 额头上都是汗水, 白蕊跪在他的脚边, 衣衫不整。   淑婉上前扶住四阿哥, “这是怎么了?”   四阿哥叹道:“我一时不察,着了道了,茶水里有东西,我刚才口渴,觉出茶水味道不对也没有在意。”   淑婉扶着四阿哥回床上躺下,小灵灵不用淑婉吩咐,抓着白蕊的衣领往外拖。   福晋来了,白蕊爬床不成,她知道自己这下彻底完了。绝望的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放声大叫,哀求淑婉和四阿哥放过自己。   小灵灵眼疾手快,一巴掌扇了过去,用帕子堵住了白蕊的嘴,又拎着凳子腿往白蕊身上砸,打得白蕊连连往后缩,从屋里退了出去。   四阿哥满头满脸的汗,淑婉哪里顾得上别的人,她连声催促小灵灵去请太医过来。   正院里这般吵闹,外面的下人是聋子也得知道出事了。一群宫女太监一窝蜂地冲了进来,淑婉气得破口大骂。   “刚才王爷摔倒的时候不进来伺候,现在又一股脑地冲进来,这是谁教你们的规矩?”   小灵灵站出来主持大局,她分派人手发号施令。   “你们两个去请大夫过来,你们两个去烧热水,小花姐姐和小草姐姐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在院子里候着,别堵在这。”   这时候苏培盛抹着嘴急匆匆地赶过来,小灵灵对他说道:“苏公公,这个宫女交给你了,堵住她的嘴绑了她,别让她死了,王爷福晋还要审她呢!”   苏培盛连连点头答应下来,刚刚他吃饭去了,就这么一小会儿不在四阿哥身边,四阿哥就出事了,苏培盛能不急吗?   他也顾不上琢磨小灵灵为什么能在这发号施令,现在这个时候有人能站出来就很不错了。   淑婉浸湿了毛巾给四阿哥擦汗,四阿哥躺在床上难受得翻来覆去。   “快去准备冰水来!我要泡在冰水里!”   淑婉劝道:“一热一冷会激出病来,你再忍忍,大夫马上就到了。”   淑婉命人准备温热的洗澡水,小灵灵把桌上的茶壶紧紧抱在怀里,这是罪证,可不能让人毁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淑婉赶紧让出位置来,让大夫给四阿哥诊脉。   大夫细细地诊了脉,然后又尝了尝壶里的残茶。   “这里面有烈性的助兴药物,王爷本来就是燥热的体质,不小心吃了这种药,身体肯定燥热难耐。”   淑婉焦急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你能不能开一些败火清热的药?”   大夫无奈地摇头,“药已经见效,王爷现在生吞黄连也没用。而且热性的药和寒性的药相冲,两种药在王爷身体里打架,这样反而不美。   我给王爷扎几针,缓解痛苦。福晋给王爷擦擦身子,降降温。”   大夫取出银针给四阿哥治疗,淑婉这才有时间处理白蕊的事情。   白蕊不是伺候四阿哥和淑婉的宫女,她出现在正房实在蹊跷。淑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有人给白蕊私下里行方便了。   这些奴才里,淑婉最相信的就是苏培盛和她的贴身宫女春儿,此时的春儿在厨房张罗忙活,淑婉只能指望苏培盛了。   “苏培盛,你去查查,到底是谁放这个宫女进来的。你再查查今日这院子里是谁当值,虽说皇上来了,各处都缺人手,但也不至于连看家的人都没了。”   苏培盛连忙应下来,他心里偷偷松了口气,福晋还肯用他就是信得过他。王爷出事,他心里也怕,万一福晋迁怒于他,他这些年伺候王爷的功劳苦劳全都没了。   苏培盛点了两个心腹徒弟将白蕊带走审问,他又问淑婉。   “福晋,皇上正在午睡,一会儿皇上醒了,王爷还能去前面伺候吗?”   四阿哥躺在床上,当然也听到了苏培盛的话。   他挣扎着说道:“没事,我还能撑一会儿。皇上午睡醒后也不会久留,他今天肯定要赶回避暑山庄,他老人家略坐坐喝口茶大概就走了。”   淑婉走回来骂四阿哥脑子不清醒,“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陪皇上?你满脑袋的汗,恐怕连站都站不稳。等皇上察觉出来,问你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说?说你被人下药了,一个宫女要霸王硬上弓?”   四阿哥的脸都黑了,想到白蕊,四阿哥就气得想呕血。   淑婉叹道:“别逞强硬撑了,我去皇上那里帮你解释,就说你不小心扭到了腿。”   四阿哥嘱咐道:“你把儿子们也带上,有他们陪着,我更放心些。”   “知道了,不需你嘱咐,你只管安心歇着吧!”   淑婉派人去请两个孩子,临走前她敲打在场的下人。   “这个宫女做事不谨慎,东西掉在地上,让王爷崴了脚。我的人让她下去,她还敢跟人撕扯。她的下场你们都看见了,这就是不听主子吩咐的后果。一会儿我去见皇上,你们的皮都给我绷紧了。再出差错,我就剥了你们的皮,把你们吊在房梁上!”   院子里的人吓得都不敢大声喘气,淑婉把剩下的事情交给苏培盛,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在皇上院子外面等候。   皇上午觉睡得不错,淑婉领着康宝和小宝等了很久。过了一会儿,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也到了,大家一起等皇上起床。   十四阿哥问道:“四嫂,皇上快醒了,四哥怎么不来?”   淑婉苦笑着摇头,“你四哥他伤到了,此时此刻起不得身。”   十四阿哥还要细问,这时候太监出来通报,让几位皇子福晋进屋,皇上已经起来了。   淑婉安排地很周到,皇上午睡起来就可以喝到最喜欢的茶,屋里四角摆着冰盆,屋子里的温度正正好好,既不会潮湿寒凉,又不会闷热。   皇上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老四和老四媳妇安排的很好。对了,老四呢?他怎么没来?”   淑婉连忙过来解释,“皇阿玛见谅,四阿哥不小心伤到了腿,现在动不了身。媳妇代他来给皇阿玛配个不是,今日本来皇阿玛很高兴,偏出了这样的事情,搅了皇阿玛的兴致。”   皇上皱眉说道:“好端端的,怎么会伤了腿?”   “四阿哥脚下没踩稳当,赶上了寸劲,一下子扭到了。不过皇阿玛别担心,没有伤到筋骨,只是肿起来了,看起来有点吓人。   四阿哥本想过来,但我怕伤势加重,拦住了他,没让他过来。”   皇上点点头,“他有孝心也不急于这一时,好好养伤是正经。”   十阿哥转转眼珠子,“四哥受伤了,正巧我和老十四都在,我们兄弟很该去看看四哥。”   十四阿哥没有多想,他也附和道:“是啊!四哥伤了,我们去看看。皇阿玛,等我们看过了四哥,告诉您四哥的伤势,也好让您安心。”   淑婉心里一紧,连忙出口阻拦。   “多谢十弟和十四弟好意,只是四阿哥躺在床上,不方便见人。”   康宝说道:“大夫正在给阿玛推拿,此刻阿玛不方便见客。多谢十叔和十四叔的好意,等我阿玛伤好了,会再次做东请叔叔们做客。”   十阿哥才不接受这样的解释,“你这孩子,我跟你阿玛是兄弟,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啊!你别拦着我,我哥哥受伤了,我能不去看吗?再者我也得替皇上去看看啊!派太监去看,他们哪有我说话明白?”   淑婉看向皇上,皇上低头饮茶,假装没听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淑婉笑着阻拦十阿哥,“十弟是好意,可四阿哥现在确实不方便。十弟也知道你四哥,他最好面子的一个人了。   夏日炎炎别人只穿一件薄衫,他却要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宁可长热痱子也不肯放松。   他现在衣衫不整,形容狼狈,你去了,他心里又该不自在了。”   十阿哥好像知道四阿哥没有扭到腿,非要嚷着去看四阿哥,谁拦着就是见不得他们兄弟和睦。   十四阿哥看情形不对,他今天懂得关怀兄长了,也开始帮着淑婉说话。   “十哥可真是的,看四哥光大腿就那么好看吗?咱们都在热河这边住着,等四哥伤势稳定了,那时候再来看四哥岂不是更好?”   十阿哥没想到十四阿哥会帮着淑婉说话,他心中冷笑,到底是亲兄弟,老十四跟亲哥哥不对付,但终究还是要帮着亲兄弟的。   淑婉偷偷松了口气,她是不敢让十阿哥去看四阿哥的,一看准露馅。   十阿哥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他还要再闹,小宝开口了。   “十叔为什么偏要这个时候去看我阿玛?感觉您不像关心我阿玛,像是有点看热闹的样子呢!”   十阿哥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皇上喜欢小宝,听见小宝怼人噗嗤笑了出来。   “罢了,老四伤了,咱们也别在这添乱了,吩咐下去,即刻启程回避暑山庄。” 第169章   皇上要回避暑山庄, 淑婉极力挽留,但终究是拦不住, 皇上本来就没打算在狮子园过夜。   淑婉带着孩子们送出去老远,皇上觉得差不多了,让淑婉他们回去。   “送到这里就行了,老四还伤着,你们回去好生照看着。有什么情况尽快报给我知道,我那里有御医,你们有需要就派人去传。”   淑婉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样, “多谢皇阿玛关心,是我们不孝, 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 还让皇阿玛操心。”   皇上叹道:“为人父母就是这样,等你们七老八十了, 只要我活着还是得操心。”   淑婉笑道:“等我们七八十岁,还有皇阿玛疼着宠着,那真是我们的福气了。”   皇上笑着摆手, “罢罢罢!我可不想活那么大岁数,到了那时候我还罗里吧嗦地管着你们, 你们这些儿女都得烦我。”   淑婉开玩笑似的说道:“恐怕不能如皇阿玛的意,您一看就是爱操心的命, 您长命百岁, 不仅要管着七八十岁的儿子,还得管着孙子和重孙子, 年纪越大越忙呢!”   皇上听了这话心里舒坦, 他现在上了年纪, 不像年轻时候天不怕地不怕, 他也渐渐地开始怕死。尤其是儿子们身强力壮,精明能干,他害怕年轻能干的儿子推翻他,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淑婉既表示了自己需要皇上,又表示愿意让皇上一直管着他们,皇上心里当然高兴。   皇上笑着招手让康宝和小宝上前来,“你们阿玛和额娘一向胆小,爱多想,你们两个放开胆子,缺什么少什么就来管我要。”   康宝笑道:“有您这句话,我们两个就不客气啦!”   “臭小子!”皇上笑骂道,“你只管不客气,我还供得起你们两个。”   嘱咐完这些,皇上一行人继续出发,淑婉和两个孩子目送皇上的队伍慢慢远去。   十阿哥骑着马跟在皇上马车的后头,他撇着嘴跟十四阿哥抱怨。   “皇阿玛就是偏心,不就是崴了脚嘛!好像得了很严重的病似的!”   十四阿哥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近几年皇上待十四阿哥很冷淡,这次出巡带着他也并不是看重他,眼明心亮的人都知道,皇上此次出行带着的都是不省心的皇子。   被冷落了这几年,十四阿哥成熟了许多,虽然他还是跟亲哥哥不对付,但他现在也明白,亲哥哥再不好也比八哥他们强。   他是为了利益攀附上八哥,八哥没有别的助力,只能拉拢他。   大家彼此之间都没什么真心,他也不必为了攀附就说亲哥哥坏话。他想说话尽可以当着四哥的面直接说,背后躲躲藏藏地说坏话令人不齿。   十阿哥见十四阿哥不肯附和,心里觉得好没意思,于是也闭上了嘴巴。   淑婉带着孩子们回到狮子园,孩子们要进屋看望四阿哥。淑婉知道四阿哥现在光着身子,恐怕会尴尬,她让孩子们在窗户外问个好,然后就让他们回去了。   屋子里,四阿哥脱光了衣服,只穿着一条短裤躺在凉席上。   大夫不停地给他擦身子,屋子里有股药香,原来大夫在擦身的水里放了薄荷等清凉的药材。   大夫已经给四阿哥针灸过了,四阿哥直嚷热,大夫只能在没扎过针的地方给四阿哥擦擦身,降降温。   淑婉接过大夫的毛巾,亲自给四阿哥擦洗。   苏培盛进来问道:“王爷,福晋,白蕊已经招了,这是口供。”   四阿哥招手,让苏培盛把口供拿过来。看过了口供,四阿哥冷笑。   “好样的!这丫头只说是家里帮着安排好一切,至于别的就一问三不知。”   苏培盛解释道:“王爷,白蕊看着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兴许她真不知道。奴才已经派人去抓白蕊的家人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另外……”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看了淑婉一眼,“据白蕊所说,她买通了福晋身边的几个下人,所以很顺利地潜入正房,还支开了妨碍的人。”   苏培盛额头的汗顺着鼻子吧嗒砸在地上,苏培盛似乎都听见汗水砸碎的声音。   屋子里并不热,苏培盛冒汗是因为怕。他毕竟不是福晋的下人,这些年福晋也不曾拉拢过他。   现在四阿哥出事,结果被他查出来是福晋这边出了纰漏,福晋面上无光,只怕要怪罪他办事不力。   面对这样的结果,淑婉当然生气。   她厉声问道:“是哪几个被收买了?你抓人了没有?”   苏培盛忙道:“毕竟是福晋的人,奴才不敢抓,过来先讨福晋示下。”   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有一个是福晋身边的大宫女,奴才要先问过福晋再……”   “还问什么问,凡是被供出来的都抓起来严加审问,不肯说就用刑!出了这么大的事,王爷差点被害了,你还磨蹭什么?”   四阿哥皱着眉头劝淑婉别动气,“你身边的人向来可靠,也许是白蕊胡乱攀咬,你先别生气。”   淑婉叹道:“不管是不是白蕊攀咬,出了这么大的事,正院的人必须都仔细查查,不查我不能放心。”   淑婉问苏培盛,是她身边的哪个大宫女被收买了。   苏培盛说是福晋前两年提拔上来的小草。   淑婉气得捂住胸口,差点喘不上气。她对身边的人向来大方,她想不明白,白蕊到底给了多少好处,让小草帮着她做事。   四阿哥拍拍她的后背聊作安抚,然后让苏培盛去找春儿,让他们两个一起审人。   一个是四阿哥的心腹,一个是淑婉的心腹,这样安排四阿哥才能放心。   春儿一直在后面张罗忙活,她才看着人把东西收拾好,还不等喘口气就被苏培盛叫走了,春儿这才知道正院那边出了大事。   现在对外都说四阿哥崴伤了脚,具体细情只有正院的几个人知道。   春儿也急得不行,听说小草可能被白蕊收买了,春儿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派人把有嫌疑的几个人都抓了。   在审小草的时候,春儿就像罗刹附身,究其狠辣恶毒的程度,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这件事牵连的人太多,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审完的。   四阿哥浑身燥热难耐,淑婉专心照顾四阿哥,审问的事全部交给苏培盛和春儿。   晚上四阿哥翻来覆去亢奋地睡不着觉,淑婉就陪着说话,陪着练剑练武,差不多快天亮的时候,四阿哥躺下睡了,淑婉才跟着眯了一会儿。   到了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升起来,四阿哥又醒了,闹得淑婉也跟着起来了。   淑婉打着哈欠,深感上了年纪,熬不起夜了。   以前她年轻的时候,熬个通宵,第二天小睡一会儿又是活蹦乱跳的。现在不行了,熬了一夜,她脑子昏沉沉的,整个人都不清醒了。   眼睛下面挂着硕大的黑眼圈,淑婉跟四阿哥抱怨。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怎么精力这么旺盛?我都满足不了你了!”   这话说得让人想入非非,四阿哥调笑道,“昨晚让你跟我一起发泄精力,你又不肯,现在又怨我磨人了。”   淑婉翻了个白眼,大夫说了,最好不要行房事,不然对四阿哥身体有碍,若不是大夫嘱咐,她又何必忍着。   淑婉冷笑,“说你磨人可不是冤枉你,你这样放荡,我可不喜欢。哎,说起来,我还是喜欢乖巧听话的。”   淑婉一副渣男嘴脸,“昨晚你伺候的不错,不过我跟你只是玩玩而已。你应该有自知之明,就凭你的身份家世,你是配不上我的。”   四阿哥躺在床上,支着脑袋看淑婉演戏。“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未免太薄情了些。”   淑婉随手扯了一张纸,抓起梳妆台上的画眉用的眉黛写了一串数字。   “喏,这个银票给你了,拿了钱就立刻消失,我们的关系只能止步于此。”   四阿哥接过那张纸抖了抖,“你也太抠门了,这都不是真银票,上面才五百两银子!”   淑婉冷笑,“呵,没见过世面的小妖精,这叫支票,拿着就能去钱庄取银子。你没见识,我不会跟你一般计较。你要知道,凭你的姿色,给你五百两已经是我慷慨了。”   四阿哥不得不服,“佩服佩服,论起来还是你会玩。”   淑婉挑眉,“承让承让,以后每次咱俩做坏事,我都给你支票,绝不让你吃亏。”   四阿哥把假支票甩到一边,“算了吧!我要不起,你还是让我吃点亏吧!”   淑婉看了看时辰,平时这个时候也该摆早饭了。淑婉喊人进来,命人摆饭。   今天伺候的人都变少了,还有几个生面孔,看样子是春儿从别处调来的人手。   春儿亲自给淑婉和四阿哥布菜,淑婉一边搅着碗里的粥,一边询问审问的结果。   春儿说道:“奴才和苏公公审了一夜,差不多快审完了。白蕊家里确实给了小草不少好处,奴才从小草房里搜出来许多东西,比白蕊口供里所说的少了些,小草说她花用了些现银,剩下的都是一时半刻换不了钱的东西。”   淑婉问道:“小草背叛我,就是为了钱?”   春儿叹了口气,“倒也不全是,她自从来到福晋身边,就不受重用,福晋宁可用小灵灵,也不肯用她,这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淑婉冷笑,“她自己没能力,怪得了谁?我又何曾亏待过她!”   春儿忙道:“奴才也是这样说的,她分明就是没良心!对了,苏公公那边在审白蕊的家人,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只是……白蕊家里是内务府的管事,咱们无缘无故把人绑了,恐怕不太合适。”   四阿哥说道:“这个不用你们操心,我会跟皇上禀报清楚的。” 第170章   白蕊的家人再不济也是内务府的管事, 管着皇上和皇亲国戚的衣食住行。四阿哥突然把人抓了,谁心里都要犯嘀咕。   四阿哥这是想干嘛?想造反吗?   四阿哥当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昨日他难受得快死了,实在没有精力写折子,今早好了许多,他立刻命人铺纸磨墨。   请罪折子刚写了一个开头,康宝和小宝过来请安。   看见四阿哥在写字,小宝忙过来劝他。   “阿玛还没好,不该这样劳累。”他非常有兄弟爱, “阿玛有烦难事尽管交给哥哥,他这么大的人了, 也该为皇阿玛分忧了。”   康宝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为啥不主动为阿玛分忧?”   小宝理直气壮, “小宝,小宝,听我的名字就知道了, 我还是个小宝贝呢!”   康宝哕了一下,“你不害臊, 我要吐了!”   康宝伸长脖子去看四阿哥写的东西,看了开头他就明白四阿哥在写什么了。   他忙道:“阿玛不用写这个了, 昨个儿我看见苏培盛抓人, 跟他稍微打听了一下细情。虽然苏培盛说的含含糊糊,但我大致都猜到了。请罪折子我已经写好了, 昨晚就派人送到避暑山庄。只因为阿玛还病着, 我没有来打扰。”   四阿哥欣慰地点点头, 不愧是他的儿子, 就是聪明。   康宝又道:“我打算和弟弟往避暑山庄走一趟,请罪折子写得恳切终究不如我们亲自去道歉。打狗还要看主人,内务府的人都是皇上的奴才。”   四阿哥很赞同,“你长大了,想事情也周全了。你们要去避暑山庄请罪,现在也该出发了。如果皇上责骂,你们听着就是,别跟皇上吵。”   四阿哥叹了口气,“让你们受委屈了。”   在四阿哥眼里,康宝和小宝现在长得高高大大,他们也是孩子,这些事本不该让他们承担的。   淑婉在一旁说道:“你别这么想,就当孩子们受磨砺受历练了。”   小宝笑道:“额娘说得对,这事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大哥也明白,阿玛突然抓人是怕背后主使跑了,审问这种事情当然要雷厉风行,哪怕会造成别的后果,一时也顾不得了。”   四阿哥和淑婉对视一眼,心中很是欣慰。   孩子们就在他们眼前,但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很懂事,懂事到可以替他们分担压力了。   康宝和小宝换了身衣裳,快马加鞭赶到避暑山庄。   到了避暑山庄,伺候皇上的太监不敢怠慢两位皇孙,赶紧进去通报。   但皇上并没有立刻召见康宝和小宝,他让孩子们在外面等着,他正在看康宝写的请罪折子。   他的左手边还有一个折子,是内务府的一个官员状告雍亲王滥用权力,无故绑人的告状折子。   有些时候,官员们的效率可以很高。   今日伺候皇上的当值太监是小宁子,皇上一边看着折子,一边随口问道:“四阿哥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查到了吗?”   小宁子连忙躬身答话,“回皇上,狮子园的人说,有个宫女胆大包天,不仅要爬雍亲王的床,还给王爷吃了烈性的药。”   皇上皱紧眉头,面若寒霜。原本四阿哥随意抓人让皇上很不愉快,但知道了事情的缘由,皇上立刻原谅了四阿哥。   这是谋害皇子,很应该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全家问斩!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皇上埋怨道。   小宁子心想,我本来就是四阿哥府里出来的人,您不主动询问,我哪敢主动替四阿哥说话?我是有旧主的人,我越是为了四阿哥好,越是得跟四阿哥保持距离。以您现在多疑的性情,我主动说了,你肯定要怀疑我有二心。   小宁子连连认错,“都是奴才的不是,这个消息是刚传过来的,奴才见皇上没问,就没说……”   皇上嗤笑道:“行了,你的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   皇上把康宝写的请罪折子扔到一边,他问小宁子。   “你觉得,一个小小的内务府管事,还是热河这边的管事,他有那个胆子谋害亲王吗?你觉得那管事是受谁指使?”   小宁子心脏快跳两下,他讪笑着说道:“这……奴才愚钝,猜不出来。”   皇上冷笑,“行了,别装了,你精得像猴似的,心里什么都清楚明白,你只是不敢说罢了。”   小宁子笑道:“皇上,奴才的精明都是小聪明,这份小聪明都用在讨好您上了,别的事情奴才看不透,也猜不出。   不过想查清是谁要害雍亲王也简单,您把这件事反过来看就行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害人,幕后主使肯定是跟雍亲王有过节。”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命人把康宝和小宝请进来,又派人准备了茶水和点心。   康宝小宝进屋就给皇上跪下,替四阿哥请罪。   康宝言辞恳切,既表达了四阿哥的无奈,又表示了他们的悔过之意。小宝说话更加动听,他表示自己愿意替父亲受过,请皇上不要责怪他的阿玛。   狮子园虽然已经赏给了四阿哥,但皇上在狮子园还是有自己的眼线和人手。既然已经知道了内情,皇上当然不会责怪四阿哥。   看见康宝和小宝争着帮四阿哥顶罪,皇上心中感慨万分。   他生了那么多儿子,各个不孝,再看看老四,即便只生下这两个也足够了。   皇上留下两个孩子用饭,仔细考较了他们的学业,祖孙三个其乐融融,皇上看天色晚了,还留他们在避暑山庄住下,没给他们受半点委屈。   皇上这边在思考到底是谁暗害四阿哥,四阿哥和淑婉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白蕊的父亲也够心狠的了,他全然不顾一家老小的性命,半点实情都不肯吐露。”   淑婉叹道:“我们也用过刑了,也曾许以重利,可是他都不肯松口。他的老婆和小妾都不知道他背地里投靠了谁,这人竟是块石头,连个缝都没有。”   四阿哥说道:“他冥顽不灵,我也不必客气了。哼,他不说我也能猜到是谁要害我。据你所说,那日十阿哥非要过来探病,看样子他是不相信我的脚崴了。   这事不用细想,定是老十老八干的。皇阿玛好不容易来一趟,他们就是想让我在皇阿玛面前出丑!”   白蕊主动投怀送抱,如果四阿哥贪花好色,顺势收了白蕊,他肯定无法在皇上午睡醒来的时候去伺候。   再者茶水里的药性太烈,他误食后难受地恨不得满地打滚,想去伺候皇上也有心无力。   皇上巡幸狮子园是何等荣耀,他不能伺候乃是大不敬。若是让皇上知道他不能伺候是因为一个女人,那情况会更加糟糕。   淑婉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十阿哥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所以他一定要来看你。不然解释不通,难不成他就是愿意看你光大腿光屁股的样子?”   四阿哥白了淑婉一眼,“你说话注意一点。”   “话糙理不糙,你能领会我的意思就行了。”淑婉笑道,“不过四阿哥光屁股的样子确实好看,我每次给你五百两假支票确实辱没了你。明儿我就改了,每天早起给你五两银子,还是现银,你看如何?”   四阿哥笑骂道:“小气!抠门!你日进斗金,每天只给我五两现银,你也说得出口!”   “五两现银已经很多了,普通人家一年才赚几两银子?你儿子的月例银子才几个钱。”淑婉调情似的在四阿哥屁股上拍了一下,“再者你已经老了,屁股也不够翘,不够弹,给你五两银子都是我亏本!”   四阿哥被气笑了,“好好好,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淑婉立刻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此事休要再提!都什么时候了,还讨论这些不正经的话,像什么样子!你该想想怎么反击陷害你的人,他们其心可诛啊!这药性太烈,万一你没把持住,导致气血外泄,你就难振雄风了!”   淑婉背着手皱着眉来回踱步,“这些人实在可恨,万一弄坏了你,我怎么办?到时候别说五两银子,五钱银子我都吃亏!”   四阿哥指了指淑婉,又徒然把手放下。   算了,现在他还虚着,等他好了,他不去管老八老十,必须先收拾了淑婉! 第171章   小泥炉烧得旺, 水壶喷着白雾,呜呜作响。   八阿哥提起水壶往茶壶里注水,滚烫的水将茶叶冲的浮浮沉沉, 一股清香四溢开来。   “八哥, 你还有心思喝茶?老四家里那两个小崽子来了,皇上见了他们和颜悦色的, 你就不急?”   十阿哥撇着嘴,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八阿哥笑道:“毕竟是亲孙孙,四哥的两个孩子确实讨喜, 别说皇上喜欢,我也喜欢。”   十阿哥嘟囔道:“哼,两个奸猾的小子, 我可不喜欢。”   八阿哥笑着给十阿哥斟了杯茶, 他早已经习惯了弟弟的心直口快。   十阿哥是个急性子, 他可做不到像八阿哥一样不动如山。   “八哥!你还有心思喝茶?”十阿哥端起茶盏嘭地一下放在一边。   “老四敢抓内务府的人, 这是把皇阿玛的脸面扔在地上踩。现在他家的小崽子过来请罪, 皇上却没有怪罪他们,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八阿哥吹凉茶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十弟, 你说说, 我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力气害老四?”   十阿哥满不在乎地说道:“还能为了什么, 因为你跟老四不对付呗!”   最开始是八嫂不懂事,非跟四嫂过不去。八哥也有不对的地方, 为了自己的老婆去害四嫂。就这样他跟老四的梁子结下了, 这么多年过来, 仇怨早就解不开了。   十阿哥站在八阿哥这边, 一直都是无脑支持八阿哥, 所以他乐得看见老四倒霉。但是认真讲讲道理,在与四阿哥结怨这件事上,是八阿哥做事不地道。   八阿哥笑了笑,“在你心里,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十阿哥心道:你对我和九哥那肯定没话说,但对老四嘛……确实有点小心眼。   八阿哥解释道:“若是为了大业,我可以向四哥卑躬屈膝,我不是抹不下脸的人。但是你仔细想想,现如今这些皇子中,皇阿玛最中意谁?”   十阿哥说道:“大哥肯定是没戏了,皇阿玛把他看得严严实实。二哥嘛,皇阿玛不需要立太子当靶子,他也没机会了。   三哥倒是有那个心,可惜没那个胆子,总是犹犹豫豫的,我看他也成不了大事。四哥、五哥、七哥和老十三都是得过且过那种人,剩下就是咱们了。   老十四这小子有点意思,别看他年纪小,野心却不小。”   八阿哥笑着摇头,“你大部分都说对了,只有一点说错了。四哥跟五哥七哥不一样,他可不是得过且过的人。”   八阿哥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他感慨道:“四哥也是有鸿鹄之志的,你没发现吗?凡是皇阿玛交代下来的差事,四哥都会办得尽善尽美,绝不让皇阿玛失望。逢年过节,皇阿玛和太后过寿,四哥四嫂一定会用心准备礼物,讨老爷子欢心。”   十阿哥回想四哥这些年的作为,他不住地点头。   “八哥说的有道理,老四在讨好老爷子这事上确实有一手。啧,我和九哥在老爷子过寿的时候也是下了血本的,八哥你说说,皇阿玛怎么就不领情呢?”   八阿哥也说不明白,“可能是皇阿玛偏心吧!”   八阿哥又把话题拉回来,“现在三哥四哥被封为亲王,他们两个生的早,早就有了自己的势力,是继承皇位的好人选。而且……”   八阿哥的声音低落下来,“而且他们的额娘早就封妃了,身份家世也比我额娘好。尤其是四哥,他曾经养在皇后膝下,也算半个嫡子了。”   十阿哥心里一痛,良妃出身不好,连累了八哥。   八阿哥很快放下心里那点不舒服,继续跟十阿哥说正事。   “小的皇子暂时看不出什么,而成年皇子里,矮子里拔将军,皇上肯定更中意四哥。”   八阿哥冷酷地说道,“我现在不得皇阿玛喜欢,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远,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皇阿玛说我不成,那么众皇子就都不成。四哥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我也要让他身上沾上污点。”   八阿哥发了狠,皇上嫌弃他,那就让所有皇子身上都带上污点,大家一起共沉沦。把别人也拉下水后,八阿哥不相信,皇上还不肯考虑他。   十阿哥把茶杯挪回来,轻轻抿了一口。   虽然他跟八阿哥关系好,但也不免被八阿哥的狠辣震惊到了。   八阿哥笑着对十阿哥说道:“这次本来想让四哥出个丑,虽然没有成功,但他绑了内务府的人,咱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皇阿玛似乎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不过他老人家的心思一向难猜。   喜欢你的时候,恨不得把好东西都给你,对你万般忍让;厌恶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错的,恨不得把你打进地狱。   你等着瞧好了,皇阿玛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一时间的好,未必是真的好。在这一点上,你可以信我,皇阿玛以前不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十阿哥想想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他附和着点点头,专心品茶,没有再说话。   时间很快到了木兰秋狝的时候,四阿哥虽然好了,但还是伤了身体。以前练武骑马没有一点问题,现在的他多走几步都要喘一会儿。   皇上以他腿伤未好的理由,免了他去木兰围场,由康宝和小宝代父出席这个盛大的打猎活动。   淑婉和四阿哥留在狮子园里,冷不丁孩子们离开了,淑婉和四阿哥觉得园子里空落落的。   吃饭的时候正是淑婉抱怨最多的时候。   “孩子们在的时候,咱们一家子说说笑笑多热闹,现在孩子们走了,这园子都冷清起来了。”   四阿哥说道:“园子里冷清是因为你发作了一批下人,你身边就少了好几个,当然会觉得冷清。回头我让内务府分人过来,或者找人买些丫头小厮也使得。”   淑婉翻了个白眼,“丫鬟小厮能和孩子们比吗?我这辈子可以请许多宫女嬷嬷,但我一辈子才能生几个孩子?”   四阿哥笑着劝道:“你担心孩子们,我也担心呢!但是孩子们大了,你总得放他们出去历练啊!”   淑婉戳着碗里的饭,没有一点胃口。   “我听说这附近最近爆发了时疫,也不知道康宝小宝怎么样。皇上的队伍里会不会有人染病?康宝和小宝能照顾好自己吗?”   四阿哥也担心孩子们,但他还得安慰淑婉。   “你放心好了,皇上的身体最重要,皇上的随行队伍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孩子们跟着皇上比跟着咱们安全。”   淑婉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四阿哥给淑婉夹菜,“不管喜不喜欢,多少吃点,别饿坏了。”   四阿哥和淑婉还在担心康宝和小宝,没想到他们先被时疫找上门。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淑婉听说附近有人得了时疫,这种病传染性很强,淑婉便下令,除了送菜送物资的人可以进出,其他人都留在园子里,不准随意走动,不准交头接耳。   本来这样的安排没有问题,但总有人傻大胆,不把自己的性命和别人的性命当回事。   有下人受不了整日待在自己的小屋子里,于是跟送菜送肉的人打好招呼,偷偷跑出狮子园,非要去见识一下外面的天地。   见识一下外面的风景确实好,但回来他就染上了时疫。因为禀报不及时,他还连累了其他宫女太监,搞得下人躺下一半。   淑婉快被要气死了,本来人手就不太够,现在倒下的一半还需要别人送吃送喝送药照顾着。没有人手,狮子园怎么正常运转?   她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先把该隔离治疗的隔离起来,然后又满院子喷洒提纯过的烈酒进行消毒。   等她安排好狮子园的人手,还不等她松口气,四阿哥又病倒了。   本来四阿哥虚补过度,身体就虚,现在有传染病入侵,他根本抵抗不了病魔,病得比谁都快。   刚开始四阿哥是头痛,发热,他怕淑婉染上病,坚决不肯让淑婉照顾。   结果没过两天,四阿哥的病情就加重了。他烧得滚烫,身上还打着寒战,直嚷嚷冷。不仅如此,他烧得太厉害,竟然开始说起了胡话。   淑婉哪里还坐得住?她给康宝和小宝写了封信,命人送到木兰围场。信上告诉康宝小宝不要回狮子园,围猎结束后就跟在皇上身边,不许乱跑。   给孩子们传过信后,淑婉冒着感染时疫的风险,来到四阿哥身边贴身照顾。 第172章   清晨, 阳光照进房间里,四阿哥疲惫地睁开眼睛,淑婉就躺在他身边, 手指搭在四阿哥的手腕上, 好像睡梦里也在关注四阿哥的体温。   四阿哥叹了口气,轻轻地往床里面挪了挪。淑婉离他太近了, 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淑婉睡得很浅, 四阿哥轻轻一动,淑婉就醒了。   她困倦地眨眨眼,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摸四阿哥的额头。   “呼,还好。”淑婉松了口气,“没有那么热了, 烧退下去了。”   淑婉翻身下床, 揉了揉肩膀。   昨晚四阿哥烧得厉害, 几乎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淑婉一直忙着给四阿哥擦身子降温, 天快亮的时候四阿哥退烧了, 淑婉才躺在他身边囫囵睡了一觉。   “我让厨房的人弄点吃的过来,你现在吃不得荤腥,今早上就吃点粥, 好不好?”   四阿哥摇头叹道:“我没胃口, 吃不下。你不用管我, 去别的院子住吧!千万别过了病气!时疫不是闹着玩的,你看那些奴才, 他们是没有办法才肯伺候我, 若是有的选, 他们早就吓跑了。”   淑婉骂道:“你胡说什么呢!奴才也是人, 他们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们跟你非亲非故, 当然不愿意冒着风险伺候你。我是谁?我是你媳妇!你现在这么难受,我在这个时候跑了,我还是人吗?”   虽然淑婉说话的样子很凶,但四阿哥心里却很暖。都说患难见真情,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娶了淑婉。   四阿哥笑了,“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担心你啊!”   淑婉坐在床边,温柔地摸了摸四阿哥的脸。   “你放心,我身子壮实,这点小病可奈何不了我。大夫昨个儿还跟我说呢!你身体底子好,这次病了只是时运不济。若不是你被人下了药,凭你的底子,何至于生病?”   四阿哥叹了口气,“时运不济,怨不得别人。”   误食了大补的药物是他不谨慎,但时疫不是年年都有,他会中招大约是命不好。   淑婉在四阿哥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去准备热水给你洗脸,一会儿咱们就吃饭。”   春儿兑好热水,淑婉浸湿毛巾,用力拧干给四阿哥擦脸。   她动作轻柔,毛巾温度适宜,四阿哥闭着眼睛很享受。   “真是难得啊!”四阿哥感叹道,“成亲这么多年,你头一次把我伺候得这么舒服。”   淑婉奸猾,为了逃避干活,刚成亲的时候就假装笨手笨脚,故意勒四阿哥的脖子。   淑婉瞪了他一眼,抓着毛巾摁在四阿哥脸上胡乱擦。   “好没良心的话,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怎么不提我的辛苦?我又不是老妈子,我才不干老妈子的活计!”   四阿哥挣扎着从毛巾底下钻出来,“好啦,是我说错话了,四福晋原谅我吧!”   服侍四阿哥洗了脸,刷了牙,淑婉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早饭很快就准备好了,都是些清淡的小菜和粥品。   四阿哥实在没有胃口,他不想让淑婉担心,只能勉强吃了一些。   用过早饭,淑婉让四阿哥坐着消消食,他们两个说些闲话打发时间。   刚开始还好好的,但是没过多久,四阿哥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伏在床边,把刚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最后脸色惨白倒在床上。   淑婉吓得魂都快没了,她连忙叫人请大夫过来,然后又命人去把膳房的人都关起来。四阿哥用饭前还好好的,吃了饭就吐了,说不准就是膳房的人动了手脚。   膳房的人快冤死了,他们知道四阿哥病了,特意拿出看家的本事,尽量把清淡的饮食做出好滋味,没想到费了劲没得到主子的赏,反倒被主子关起来了。   大夫也被吓够呛,早上四阿哥都退烧了,怎么肠胃又出了问题?   给四阿哥诊过脉后,大夫心里一沉。   他绿了捋胡子,故作淡定地说道:“呕吐腹泻也是常有的症状,我改一改药方。时疫本就难缠,王爷和福晋要做好准备,这个病一天两天治不好。”   淑婉说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个道理我是懂的。你只管开药熬药,别的不用你管。”   大夫重新写了药方,四阿哥拿过来看了看。   淑婉给大夫使了个眼色,大夫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淑婉也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四阿哥到底怎么样?你跟我说实话。”淑婉和大夫找了个僻静地方说话。   大夫叹道:“不太好,王爷肠胃出了问题,他吃不进饭,药汤喝下去会伤肠胃。再者吃了饭身上才有力气,病才好得快。   肠胃的事先不说,我怕晚上。一般来说,白天都不爱发热,到了晚上就容易反复高烧。福晋,你看……”   淑婉皱眉,“你让我看?你才是大夫啊!除了喝药,针灸艾灸推拿能治好四阿哥的病吗?”   大夫叹道:“我……我尽量试试……福晋,我一人计短,您还是请太医过来吧!”   大夫能力有限,淑婉着急也没有办法。幸好皇上虽然去了木兰围场,但依旧留下两个太医守在避暑山庄。   淑婉派人请太医,太医下午刚到,四阿哥又烧了起来。   不仅如此,四阿哥吃一点东西都会吐,整个人迅速萎靡下来。   淑婉瞧着心疼,却又束手无策,急得上火。   煎熬了两日,四阿哥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淑婉笑着劝他放宽心,告诉他这是时疫的症状,但四阿哥却不相信,他变得有些消沉。   淑婉说道:“我给皇阿玛写信了,请他老人家派两个好太医过来。现在的大夫和太医虽然好,但终究不如皇阿玛的御用太医。请来好太医,你的病也能好的快些。”   四阿哥叹了口气,“罢了,何必劳师动众,更不必让皇上担心。”   “瞧你这话说的,皇上是你老子,儿子病了当然要让做父亲的知道。我最讨厌一家人有事互相瞒着,心思都藏着掖着,那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四阿哥看着淑婉,眼睛里泛着温柔的波光。   “淑婉。”   “嗯?怎么了?”   四阿哥叹道:“如果我熬不过去,你要坚强。”   淑婉愣住了,过了好久她才回过神,“你说的什么话?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话!”   四阿哥冷静地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才几天,我就虚弱至此,太医和大夫的药方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总不见效,也许我是熬不过去了……”   说到这里,四阿哥的语气中带着一点怅惘。   他的野心也要付之流水了……   四阿哥好像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退路,“万一我没熬过来,康宝会继承爵位,皇上可能会把爵位降一级。小宝和乖宝那里我会尽量争取,哪怕有个贝勒爵位也是好的。   十三弟最讲义气,有他帮衬着,我就放心了。告诉孩子们,不必太努力,能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就好。至于你……”   四阿哥看着淑婉的眼睛,嘴角含笑,“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娶你为妻,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幸福。偶尔我会想,假如没有你,我会多孤独……”   淑婉听着这些话眼泪直流,她坐到四阿哥身边,摸摸他的脸,然后啪地一声,给了四阿哥一个小嘴巴。   四阿哥捂着脸呆住了,太后皇上都不曾打过他的脸,淑婉她竟然!竟然扇自己巴掌!   淑婉骂道:“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这算什么病!我照顾你这么多天了,都没传染上!   亏你还是个男人!胆子还不如老鼠大!你这病跟风寒似的,哪里就病死你了?现在你就跟我安排后事,你也不嫌晦气!”   淑婉气得冲着地面呸呸两下,“晦气!”   四阿哥无言以对,“你!我!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淑婉骂道:“你真为了我好,那你就争气点,吃了东西别吐出来,吃了药就好好消化!或者,你痛快点死了,死了以后允许我再嫁。我啊,要找年轻的,身强力壮的,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我找三个!”   四阿哥没有病死,差点被淑婉的话给气死!   “你!你就气我吧!你给我等着,等我有力气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呦!那你就快点恢复过来吧!”淑婉嘲笑他,“光说不练假把式,之前我要给你五两现银,你也说要收拾我,这都多长时间了,新仇旧恨加在一块,您还没报仇呢!”   四阿哥气得背过身,不想看淑婉。   淑婉把床头的毛巾折起来叠好,又把药碗药壶放在托盘上。   “哎呀,其实你想交代这些,我也不该拦着你。毕竟各人有各人的喜好,也许你就是喜欢提前把事情都安排好。你也甭说那些虚的,你说说你还有多少私房银子?   我对儿子们的爵位啊,前程啊,都不太在意,我只在乎你的私房钱。你抠抠搜搜攒了这么多年,应该没少攒吧?”   四阿哥赌气不理人,淑婉笑道:“哼,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找到。你只记住了,你的东西是我的,我的东西还是我的!”   四阿哥像个娇气小姑娘,抓起枕头赌气似的甩了出去。   淑婉躲开枕头,她端着托盘准备离开房间,让四阿哥自己静静。   “你慢慢生闷气吧!我要出去溜达溜达,逛逛花园子透透气。”   淑婉离开房间,关好房门。   大夫迎上来苦笑道:“福晋,您刚刚的话说得有点……难听,王爷能接受吗?”   淑婉跟他对着苦笑,“不说点狠的,我怕不管用。四阿哥身上难受,总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我看就得来点狠的,好好刺激刺激他!”   大夫:确实刺激,但是您又要再嫁,又是要钱,这个未免太刺激了。 第173章   淑婉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苦药一饮而尽, 这是太医专门为她开的方子,有一定的预防时疫的效果,还有滋补的功效。   这几日四阿哥过得煎熬, 淑婉又何尝不是。   她要贴身照顾四阿哥, 还要安慰他,鼓励他, 还得安排园子里的大事小情,还要写信安慰在木兰围场的两个孩子……   细究起来, 她比四阿哥辛苦。   吃完了药,淑婉和太医大夫商量四阿哥的治疗方案。   “眼看着四阿哥病得越来越重……”淑婉叹道,“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大夫低头不吭声, 他医术不错,但这里有两个太医, 暂时还轮不到他说话。   两个太医对视一眼, 心里也打鼓。   “王爷身体状态不好, 所以症状比较多, 比较重。现在王爷对自己也没有信心,我们……我们只能尽力。”   淑婉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她皱紧眉头,身上冷气环绕, 把两个太医吓得不敢吭声。   这时候大夫说话了, “王爷虽然症状严重, 但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可能是王爷以往甚少生病,这次突然病得严重,王爷有些接受不了。   不知福晋有没有听说过, 许多常年病弱的人反而更长寿, 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病痛, 忍耐的能力更强。   现在最要紧的是鼓舞王爷的精神,让他振作起来。有王爷配合,我们的治疗才会更有效果。”   两个太医连连附和,表示王府的大夫很有见识,他说的都对。   淑婉在心里把太医们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两个太医简直废物,他们治病没什么本事,甩锅倒是能耐。他们这是怕自己治不好四阿哥,故意把王府的大夫往前推,方便将来推卸责任。   淑婉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们两巴掌,但现在她还用得上他们,这口气只能忍了。   大夫在王府工作了好几年,太医们的小心思他当然看得出,对于这种甩锅行为,大夫也很无奈。   他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只能竭尽全力治好王爷,只要王爷好,他才能好。   “福晋,王爷那边只能由您来劝了。”大夫说道。   想了想大夫小心地补充道:“您……婉转一些,说话不要太直白,不能刺激到王爷的情绪。”   您可别再提改嫁,嫁三个这种话了!   大夫怕淑婉再说这种话,四阿哥直接被气死了!潘金莲害丈夫的时候还要下毒药呢!福晋比潘金莲还毒!   淑婉想了想,“好,我尽量吧!”语气有点勉强。   说实在的,真诚煽情这种事,淑婉做不来。   她可以毫无压力地跟四阿哥撒娇,可以不害臊地跟四阿哥搂搂抱抱,但她不喜欢煽情,因为煽情就会掉眼泪。   深切的爱语可以讲给不相干的人听,因为自己知道这是假话,说完这些假话,还要夸自己一句演技好。   但是面对心爱的人,那些心里话到了嘴边却有千斤重,没办法轻易说出口。   淑婉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都老夫老妻了,她害羞什么?   淑婉打发掉大夫和两个太医,她思来想去,觉得干巴巴地说好听话好像有点傻,她跑到膳房用砂锅煲了一锅小米粥,亲自给四阿哥端过去。   四阿哥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身上忽冷忽热,酸软无力,脑子昏昏沉沉,动弹一下都觉得费力。   淑婉打起精神,笑着把砂锅放在床边。   “阿哥,起来喝点粥吧!我亲手煮的,小米粥可浓可香了。”   四阿哥微微睁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摆明了不想理她。   淑婉瞪他一眼,不跟病人计较。她舀了一碗粥,把四阿哥扶起来。   “我知道你不舒服,但是不吃饭病好得慢,你好歹吃一点。”   四阿哥叹了口气,他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病成这样,还能好吗?”   淑婉连忙往地上呸了几下,“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你别胡说!这病说是时疫,但就跟风寒一样,再养几天就好了。你看看我,我天天跟你挨着贴着,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可见你这病不可怕,你安心静养就好了。”   她舀粥喂到四阿哥嘴边,“你啊!就是性子太急了,突然病倒你接受不了,恨不得吃两副药就痊愈,可太医和大夫不是神仙,他们开的是普通草药,不是灵丹妙药。”   粥闻着有股米香,但是喝进嘴里却没啥滋味。   四阿哥勉强把粥咽下去,“也许是我太心急吧!”   淑婉张张嘴,想说两句好听的话,比如我离不开你啊,或者离开你生活没有意义啊之类的。   但是话还没到嘴边,淑婉就肉麻的受不了了。   淑婉咽了咽口水,换个思路劝四阿哥。   “好阿哥,我知道你难受,但你要坚强一点啊!你想想,上次你喝了药,还没找到幕后主使呢!那个人害得你差点被皇上厌弃,又弄坏了你的身子,你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四阿哥有气无力地点头,“是……确实不能这么算了……”   放话放的狠,但看起来还是没有斗志。   淑婉又给四阿哥喂了一勺粥,“康宝和小宝很懂事,可他们还是太小了,从小娇生惯养,很多事都没经过,没有你看着,肯定要受人欺负。”   四阿哥慢吞吞地吃着粥,看着淑婉不说话。   道理他都懂,只是身上难受,他的意志有些消沉。   淑婉‘强硬’地劝过他后,他也想了很多,他当然是舍不下老婆孩子,可是谁知道自己能活到几时呢?   此刻的四阿哥极度脆弱,他想听淑婉说些别的。   “孩子离不开我,我不能放过害我的人,那你呢?你舍得我吗?”   淑婉有点磕巴,“我、我当然也是离不开你的……”   淑婉捧着碗,低着头,像刚过门的新媳妇。   她动了动嘴唇,嗓子里发出气音,她抬头瞄了四阿哥一眼,看四阿哥似乎有些失望,又飞快地低下头。   “我!我!”淑婉鼓起全部勇气大声说道,“我离开谁都能活,就是离不开你!你打起精神来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这些日子,我担心你,还要哄着你,我真的很怕……”   淑婉再也说不下去了,扔了碗,伏在四阿哥肩膀上哭了起来。   “你真没出息……”淑婉哭着说道,“一点点小病你就要死要活的,你吓到我了,你快点好起来行不行……”   四阿哥本来等着淑婉说点好听的哄自己,没想到他先惹得淑婉哭了起来。   淑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四阿哥心疼地搂着她,轻拍她的后背。   “别哭,别哭,人的心情有起有伏,这都是常有的。我是一时想不开,过一会儿就好了。”   四阿哥低头亲亲淑婉的脸颊,“我不舍得死,我不舍得这个家,我不舍得孩子们,最不舍的就是你。快别哭了,哭成这样就不漂亮了。”   淑婉咧着嘴嚎,哭的很丑。   “你都不想活了,我漂不漂亮有什么用?我不需要你大富大贵,也不需要你做皇上最喜欢的皇子,只要你平平安安就行了。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这比什么都强。”   四阿哥笑着拍拍淑婉的后背,“好啦!乖一点!我跟你保证,我会没事的,我会好好活着,长命百岁,跟你白头到老。”   淑婉听见四阿哥的保证,心里踏实多了。   她坐直了,胡乱擦了擦眼泪,抽抽搭搭可怜兮兮地说道,“那……那你再跟我保证一件事。”   “你说,我都答应你。”   这是被眼泪迷昏了头脑,随便许诺的四阿哥。   “你以后不许纳妾,不许有乱七八糟的小妖精,你只能有我一个。”   四阿哥:“……”很好!我要被气笑了!   四阿哥恶狠狠地捏捏淑婉的脸颊,“好没良心的话!难道我这些年不是一直守着你过?小醋缸,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偏说这种话让人难受!”   淑婉搂着四阿哥撒娇,“哎呀!我是在乎你嘛!我怕别人把你抢走了!”   四阿哥心里舒服许多,他笑着指了指粥。   “去把掉在地上的碗收拾一下,好好服侍我吃饭。”   淑婉笑着点头,“好嘞!保证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为了让淑婉宽心,四阿哥喝了一碗粥。他更积极更配合太医和大夫的诊治,当天晚上虽然还是发热了,但他的状态比前几晚要好很多。   木兰围场,康宝和小宝收拾好东西,一起去求见皇上,向他辞行。   皇上看见他们两个就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你们额娘也给我写信了,我已经派御医去狮子园了,那是专门伺候我的御医,他肯定能治好你们阿玛的病。”   皇上叹了口气,儿子生病了,他也担心。   “你们额娘说了,让你们俩留在这里,不要回去。时疫会传染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两个孩子单独上路赶回狮子园,我也不能放心。乖乖留在我身边,你们回去了帮不上忙,也是裹乱。”   康宝和小宝跪在地上,康宝说道:“多谢皇上关心,孙儿们已经是大人了,身边还有侍卫太监照顾着,赶路不成问题。阿玛病了,我们做儿子的应当回去侍奉伺候。”   小宝说道:“如果我们因为害怕传染就躲在皇上这里,我们两个就不配做儿子了。”   康宝:“皇上,我们真的很担心阿玛,哪怕回去后,额娘不放我们进狮子园,我们在狮子园外面,每天磕头问个安也是好的。”   小宝也说道:“阿玛现在正是难受的时候,我们不回去看他,他会伤心难过的。”   皇上听见这话愣住了,他想起许多年前,他亲征噶尔丹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病了,病中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那时候他还年轻力壮,但突然间病得爬不起来,他的内心也是惶恐的。   孤独恐惧笼罩着他,他急忙把京城里的太子和三阿哥召见过来,希望孩子们在身边,能给自己一份慰藉。   可惜……   皇上叹了口气,“罢了!你们的孝心难得,我便不拦你们了。”   皇上选了两个他信得过的侍卫,送两个皇孙回去,而后又命人回避暑山庄取药材送到狮子园。狮子园里缺什么少什么就去避暑山随意取用,不必向皇上禀报。   康宝和小宝给皇上磕头,谢过皇上的恩典。   小哥俩肩并肩,手拉着手离开皇上的帐篷,皇上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   小宁子劝道:“皇上别担心,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安无事的。小阿哥们身子壮实,只要做好防护,也会平安的。”   皇上摇摇头,他这一声叹息并不是担心儿孙,而是自怜。   “老四很好,他很会教孩子,康宝和小宝都很孝顺懂事。”   皇上不得不承认,在管教孩子这件事上,四阿哥比他强。   他有这么多儿女,但生病的时候,又有谁是真心关心他的?   小宁子心道:四阿哥确实很好,但四福晋比四阿哥更好,出手大方,待人和气。四福晋更加平易近人,不像四阿哥似的高高在上。两位小阿哥这样好,那都是福晋的功劳!   小宁子心里夸四福晋的好,嘴上却附和着皇上的话。   “王爷会教养孩子,那也是跟您学的。您侍奉太后至孝,王爷有样学样,小阿哥们也跟着学,这都是一脉相承的。”   这话听着让人心里舒坦,皇上笑着骂他滑头。   皇上看着桌案上的折子,自言自语地说道:“以前我看重皇子的能力,现在看来……还是品行更重要。只看老四的孩子们,就知道老四是什么样的人了。他有能力,又有手腕,以后朝廷的事多交给他来办吧!”   小宁子低着头,像一个不会呼吸的木头雕像。   这些话不适合他听,更不适合讲出去,此时此刻他做个聋子哑巴才是最正确的。 第174章   康宝和小宝带着人快马加鞭往狮子园赶, 每日天蒙蒙亮就出发,披着一身露水。到了晚上,太阳落山了, 一行人才停下来, 找地方歇脚露宿。   这般辛苦地赶路,他们三日后就到了狮子园, 皇上派来的太医都没他们来得快。   狮子园里,淑婉和四阿哥听说孩子们回来了, 又是惊又是喜。   四阿哥整个人像泡在了温泉里,浑身上下毛孔都张开了,发着热都不觉得难受了。   他连声喊苏培盛进来, 让他选几个没接触过时疫病人的下人去伺候两位阿哥。   苏培盛得了吩咐刚要走,四阿哥又后悔了, 又把苏培盛叫回来了。   他叹道:“苏培盛, 你把口鼻捂好, 你去门口隔着大门跟阿哥们传我的话。狮子园里有许多病人, 不安全,你让阿哥们去别的园子, 或者去避暑山庄住两天。我和福晋一切都好,让他们不要担心。”   淑婉也不想让孩子们进来, “四阿哥病着, 我要照顾他, 阿哥们进了园子帮不上忙,还要让我们分心。苏培盛,你告诉他们, 他们的孝心我们知道的, 但孝顺不急在这一时。”   苏培盛把他们的话都记下来, 回去换了身干净衣裳,用厚厚的布巾捂住口鼻,急匆匆地来到门口传话。   康宝和小宝在园子外面等得着急,听见门内苏培盛的声音,两兄弟连忙趴到门边。   小宝拍着门板嚷道:“苏公公,阿玛额娘怎么样了?为什么不放我们进去?”   苏培盛忙解释道:“哎呦,小祖宗们嗳!不是奴才不放您二位进去,是王爷福晋的命令,狮子园谁都不许进出,王爷福晋心善,怕更多人感染时疫。   两位阿哥不要心急,王爷福晋一切都好。王爷和福晋说了,你们的孝心他们知道,狮子园危险,两位阿哥去别的庄子或者去避暑山庄住几天吧!”   康宝皱眉,“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们回来侍疾,住在避暑山庄我们两个伺候谁去?苏公公,你告诉阿玛额娘,我们在狮子园外面搭帐篷。阿玛额娘有事尽管吩咐,我们两个就在附近。”   苏培盛有些为难,“大阿哥,您听奴才一句劝,外面露天席地,住不得人!您和二阿哥日夜兼程赶回来王爷福晋已经很心疼了,您二位要是病了,王爷福晋岂不是更加难过?”   小宝说道:“外面怎么住不得人?我们带了帐篷,还有铺盖,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苏公公不必劝了,我们住在附近才能安心,离阿玛额娘远了,给我们住金屋子我们也睡不着觉。”   康宝和小宝有自己的主意,根本不听苏培盛的劝。他们还管苏培盛要锅碗瓢盆,杯盘碗盏。   赶路的时候他们为了节省时间,吃的都是干巴巴的饼子,现在有条件了,必须吃点热乎饭菜犒劳犒劳肚子。   苏培盛拿这两个小祖宗没办法,只能找人收拾东西送到门外,然后回去找四阿哥和淑婉复命。   “王爷,福晋,阿哥们担心地什么似的,奴才劝了又劝,阿哥们就是不肯走,非要进来侍疾。奴才不敢开门放阿哥们进来,阿哥们就……就要搭帐篷住在外面。   奴才已经收拾了许多得用的东西送到门外。王爷,福晋,您看……”   四阿哥笑着抱怨道:“这两个孩子,太倔了。算了,他们愿意住帐篷就住吧!过几天睡得不舒服了,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四阿哥仔细询问苏培盛给阿哥们送了什么东西,然后又做主添了几样,生怕儿子们在野外受苦受难。   等苏培盛出去了,淑婉似笑非笑地调侃他。   “哎呦,儿子们回来了,我看你的病也好了一大半。原来儿子比灵丹妙药还管用呢!你掰着手指头数数,刚刚你说了多少话?   平时跟我聊两句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给儿子们准备东西,你倒是来精神了!”   四阿哥挪开靠着的迎枕,虚弱地躺了下来。   “唉,你说的不错,儿子们回来了,我心里高兴,真的像吃了仙丹一样,通体舒畅。”   淑婉白了他一眼,给他盖上薄被。   四阿哥感叹道:“都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我现在才体会到皇阿玛的心情。”   四阿哥说起一件陈年旧事,“皇阿玛亲征噶尔丹,有一次得了重病,当时的太医几乎以为救不回来了。   皇阿玛把二哥和三哥从京城召过来侍疾,三哥有点文人脾性,天生带了些多愁善感,见了皇阿玛几乎要掉眼泪了。跟三哥一比,二哥的反应就显得太平淡了,皇上因为这个生了二哥的气。”   淑婉说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四阿哥:“不,不是陈芝麻烂谷子,皇阿玛到现在还记得这件事,他不止一次抱怨过。皇阿玛是个心胸宽广的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皇阿玛还时不时地拿出来说,可见他对此事印象有多深。   以前我觉得皇阿玛有些小心眼,二哥未必不关心他,只是没有表现得像三哥那样明显罢了。现在我病了,我才理解皇阿玛当时的心情。”   四阿哥笑着握住淑婉的手,“我这病会传给别人,我心疼孩子们,不想让他们回来侍疾。孩子们听话不回来,我不会怨他们,但是他们肯辛苦跑回来,我心里很高兴,比得了皇阿玛重视都高兴。”   淑婉笑着回握四阿哥的手,“那么,为了不辜负孩子们的一片心,你要快点好起来。”   四阿哥郑重点头,“恩,为了不辜负孩子们,也为了不辜负你。”   康宝和小宝自带的帐篷太小,狮子园里有大帐篷,被苏培盛找出来,搬到了门外。   康宝和小宝在狮子园外面住了下来,帐篷很大,能摆下两张软塌,一个桌子和四个圆凳。帐篷里铺着毯子,隔潮隔寒气,住在这里跟住在屋里也不差什么了。   伺候皇上的太医很快到了,他给四阿哥诊脉后,换了药方,四阿哥吃了药没过多久烧就退了。第二天就多喝了一碗粥,瞧着精神也好了许多。   淑婉喜得直念佛,恨不得跑出去放炮仗,把四阿哥好转的消息昭告天下。   康宝和小宝在外面得知阿玛病情好转也欢喜得不得了,两个半大小伙子也不闲着。   他们带着侍卫出去打猎,或是捕鱼,或是打鸟,带回来给四阿哥和淑婉熬汤补身体。   四阿哥好转后,淑婉的精神放松了许多,她也有心思搞些别的了。   每日起床用过饭后,淑婉就开始打扮自己。今日是素颜心机裸妆,明日是粉嫩清纯桃花妆,后日是烈焰红唇妆,每一天都有不同的风格。   她打扮好了给四阿哥看,四阿哥捧场极了,每种妆他都夸好看。   他读书多,有文采,有时给淑婉写首诗,夸她妆容虽好,但底子更好。有时就写一个三百字的小短文,引经据典夸赞淑婉的美貌和手巧。   四阿哥的审美品位很高级,动手能力也不弱。   他让淑婉化妆的时候不要画眉毛,淑婉画完其他部分,四阿哥亲自给她描眉。   今日是远山眉,明日是柳叶眉,他总能找到最适合的画法。   每日必做的事情还有一件,康宝和小宝每天早晨都会隔着门板给阿玛额娘问安,然后由苏培盛转达两位阿哥的问好。   这日依旧是如此,苏培盛带着阿哥们担忧和关心进来传话。   “两位阿哥问王爷和福晋昨晚睡得可安稳,用了多少饭菜?今日有没有哪里不舒坦?阿哥们还说了,今日试着去猎一只鹿,问阿哥和福晋想吃烤的还是炖的,阿哥们想亲自烹饪。”   淑婉微微仰着头,四阿哥捏着淑婉的下巴给她描眉,画花钿。   四阿哥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去告诉阿哥们,劝他们不要费心了,我现在吃不了鹿肉,不好克化。福晋最近也是跟我差不多的清淡饮食,很久不吃这种油腻食物,恐怕也受不了。”   淑婉举起小镜子看了一眼,“花钿好像有点歪了,你再重新弄一下嘛!”   四阿哥歪歪头,左右看了看,“没有歪,这样正正好好。你不要动,我要画花蕊了。”   淑婉乖乖地说道:“哦,我要鹅黄色的花蕊。”   四阿哥瞟了苏培盛一眼,“你还愣着干什么?怎么还不走?”   苏培盛连忙赔笑退下去了,到了门口,他把四阿哥的话如实转达。   康宝叹道:“阿玛额娘只是报喜不报忧,我当然也知道阿玛和额娘现在可能吃不下鹿肉,但是我们在外面条件有限,什么都不做心里难安,只能打点猎物讨阿玛额娘喜欢。”   苏培盛想到王爷福晋还有心情画眉传情,觉得康宝实在是多虑了。   “大阿哥,王爷和福晋真的没事,你们真的不用担心,他们好着呢!您和二阿哥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再过几日王爷痊愈了,您一家人就团圆了,很快的!”   康宝和小宝不信,苏培盛这是哄他们呢!一定是阿玛和额娘怕他们担忧过度,故意让苏培盛说的这么轻松。   小宝说道:“苏公公不要骗我们了,我们不是小孩子,没有那么好骗。”   阿玛和额娘一定很担心我们,我们也是一样的心情啊!   苏培盛:明明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事怎么就说不清了呢?   康宝和小宝坚定地认为苏培盛在哄他们放心,苏培盛返回去禀报给四阿哥和淑婉知道。   四阿哥愣了一下,“他们不信就算了,反正我也快好了,他们也担心不了几天。”   他把淑婉拉过来,“花蕊画得不好,我再给你改改。”   淑婉:“要不擦了重新画,我不想要粉色的桃花了,给我画一朵山茶花吧!”   苏培盛:两个阿哥,好可怜啊! 第175章   四阿哥病的重, 病的快,但他好的也快。   可能是老婆孩子在身边陪着,可能是至亲的陪伴给了他对抗病魔的勇气, 也可能是皇上的御用太医医术更加高明,总之四阿哥的病好了。   雍亲王府带来的大夫和避暑山庄的两个太医也没闲着, 他们去诊治园子里其他病人。   淑婉不吝惜药材,因此得了时疫的人几乎没有人因此丧命。   关闭了半个多月的狮子园再次打开大门,四阿哥和淑婉一起到园子大门口迎两个孩子。   康宝和小宝看见父母激动地跑进去,不顾形象地扑到父母怀里。   淑婉搂住怀里的小宝,又是哭又是笑, “好孩子们,辛苦你们了。”   康宝在四阿哥怀里蹭了一下, 矜持地站好。   “阿玛,额娘,我们不辛苦, 去木兰围场也是住帐篷,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跟住在屋子里没什么区别。”   淑婉擦擦眼角的泪, 怎么会没有区别呢?帐篷里白天热, 晚上冷, 最近雨水频繁, 帐篷里潮湿, 孩子们住着肯定不舒服。   淑婉擦擦眼角的泪,“好孩子, 额娘已经给你们收拾好屋子了, 回去泡个澡, 再让太医给你们诊脉, 别受了潮气。”   四阿哥拍了拍孩子们的肩膀,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心里为两个孩子感到骄傲。   一家人携手往园子里走,康宝看见苏培盛还赞了一句。   “这些日子苏公公也辛苦了,他来回传话,一天跑好几趟。”   苏培盛憨厚地笑笑,“当不得大阿哥的夸,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他心想,如果主子们真的想夸,那么他希望主子们夸他嘴严。两位小主子在外面忧心忡忡,他们永远不知道王爷和福晋在园子里过得有多甜蜜。这都是自己的功劳啊!   在苏培盛眼里,康宝和小宝就是两个纯纯的大冤种,他们在外面风吹日晒雨淋,还要打些猎物孝敬给父母。可是王爷福晋每日甜甜蜜蜜,有儿子在身边和没儿子在身边都一个样。   这也是多亏了苏培盛,正因为有他居中调解,有他保密,四阿哥一家才没有在重逢第一天就发生决裂。   四阿哥病好后,木兰秋狝也结束了。   皇上专门派人来探望四阿哥,给了丰厚的赏赐。皇上特意嘱咐了,四阿哥不必过去谢恩,养好身体才最要紧。   不久后,皇上启程回京,四阿哥觉得自己养的差不多了,于是也收拾东西,跟皇上一起回京。   赶路的时候,皇上频频召见四阿哥,以及康宝和小宝。皇上见他们也没什么要紧事,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闲话家常,偶尔聊聊政事。   有些奴才为了讨淑婉的欢心,特意过来恭喜淑婉。皇上经常召见王爷,说明皇上重视他啊!   但淑婉不觉得高兴,反而有些提心吊胆。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思太难猜,万一四阿哥和孩子们说错了话,那就不好收场了。   在淑婉的提心吊胆中,一行人很快抵达京城。   四阿哥他们先回家梳洗一番,然后急匆匆地进宫去接孩子。   可怜的乖宝,从出生起,四阿哥和淑婉的心思就很少放在他身上。他还那么小,阿玛额娘就狠心把他扔给祖母,两人离京风流快活。   四阿哥和淑婉提前打过招呼,永和宫里只有德妃,乖宝,并几个嬷嬷和奶娘,其余闲杂人等都让他们躲出去了。   见到德妃,四阿哥和淑婉跪下行礼。   德妃连忙起身,快走几步把他们俩扶起来。   德妃含着泪叹道:“不必讲这些虚礼,看见你们两个没事,我这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德妃抬手想摸摸四阿哥的脸,但她与儿子交集不多,怕儿子不喜欢,又把手缩了回去。她看看淑婉,轻轻拍了拍淑婉的手。   “皇上给我写信了,他说老四得了时疫,吓得我日日求神拜佛,吃斋茹素。”   德妃又对淑婉说道:“好孩子,多亏有你照顾,不然老四也不会这么快就好起来。”   淑婉也觉得自己功劳挺大的,但在婆婆面前,她不敢居功。   “在额娘眼里,我总是好的。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药方都是太医开的,我不过是给四阿哥端个茶倒个水。依我看,四阿哥病好的这么快,应该是额娘求神拜佛的功劳。您的心意感动了神佛,所以神佛保佑四阿哥早日康复。”   德妃笑着擦擦眼角的泪,“你这孩子,小嘴抹了蜜似的,惯会哄我。”   淑婉扶着德妃坐下,“并不是哄额娘的话,您求神的心太虔诚了,佛祖显灵也是有的。”   德妃笑着在淑婉胳膊上拍了一下,动作亲昵,淑婉拍马屁正好拍对了地方。   乖宝一直乖乖地站在一旁,德妃把他拉过来,让他给阿玛额娘行礼问好。   “祖母怎么教你的啊?见了阿玛额娘,是不是要作揖问好啊?”   乖宝往德妃怀里缩了缩,他偷偷打量着四阿哥和淑婉,好像全忘了他们。   淑婉心里一痛,几个月不见,孩子都忘了她了。   淑婉弯腰冲乖宝笑道:“乖宝过来,我是额娘啊!让额娘抱抱!”   乖宝扭头不看她,他瞪着眼睛打量四阿哥。   德妃叹道:“孩子太小,忘性大,过几日你们熟悉了就好了。孩子嘛!哪舍得离开额娘呢?”   淑婉强忍住泪意附和道:“额娘说的极是,过几日熟悉一下就好了。”   四阿哥也走过来弯腰问乖宝,“你不记得额娘了,那还记得阿玛吗?”   乖宝扭扭身子,挤进德妃怀里,背对着淑婉和四阿哥,谁也不理。   德妃拍拍孙儿肉嘟嘟的屁股,“你这孩子!祖母天天教你说阿玛额娘,你都学会了,怎么见到阿玛额娘都不叫人呢?祖母教你的礼仪规矩你也忘了吗?”   乖宝扭扭屁股,紧紧抓着德妃的衣裳。   淑婉心里越发难受,她勉强笑道:“看来乖宝是在额娘这里呆习惯了,我过几日再来接他回家吧!突然接他回去,恐怕他是要哭的。”   德妃也舍不得孙子,寂寞的深宫生活中,有个孩子陪伴实在难得。   她连忙说道:“对对对,你们晚几天再接他吧!好好的,不要惹孩子伤心哭泣,不然孩子容易生病。”   淑婉和四阿哥在永和宫逗留一会儿,乖宝始终不理他们,淑婉和四阿哥没有办法,只能先告辞回家。   回到家里,淑婉郁郁寡欢,四阿哥便劝她。   “孩子还小,并不是有意忘了你,你别伤心,更不要生气,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淑婉吸吸鼻子,强忍着不掉眼泪。   “我不生孩子的气,我生我自己的气。我为什么非要去塞外呢?搞得孩子都不认识我了。”   四阿哥搂住她劝道:“往年你不去塞外就罢了,幸好今年你去了。若是没有你,我着了道,睡了别的女人,皇上对我有意见,你心里也不舒坦啊!”   四阿哥心道:何止是不舒坦,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恐怕都会与我和离!   淑婉点点头,“你说的也是。”   四阿哥又道:“你不仅挽救了我的前途,你还救了我的命啊!时疫爆发,你不在我身边,那些个奴才不经心,我恐怕要被人害死!”   淑婉笑了起来,“你胡说什么呢!奴才们跟着你才有好日子过,他们哪敢不经心?”   “奴才伺候的好,终究不是我媳妇。有媳妇陪着,我的病才好得快呢!”   这话让淑婉心花怒放,她娇嗔地戳戳四阿哥的胸口,“算你有点良心。”   这一指头让四阿哥心神荡漾,从他误喝补药,到生病再到病愈,他已经很久没有跟淑婉同房了。   大夫和太医都劝他保养好身体,在塞外的时候不许他行房事,再后来就是赶路了,他也没心思想这些。   现在回到了京城,家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此刻气氛又这么好,这个时候不跟老婆亲香,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四阿哥握住淑婉的手轻轻摩挲,“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在塞外的时候,有人给我假银票,后来虽然变成真金白银了,却只有五两银子。现在,这笔账也该好好算算了。”   淑婉嫌弃地甩开他的手,“你真应该照照镜子,好油腻哦!”   四阿哥不握淑婉的手了,他整个人都贴了过去。   “现在嫌我油腻了,要给我五两现银的时候怎么不嫌弃呢?我之前就说了,要好好收拾你,现在你怕了吗?”   淑婉的注意力都被四阿哥抢走了,哪有心神分出来想儿子?   她笑着说道:“我得先试试才知道怕不怕!”   四阿哥揽住淑婉的腰,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好!今天让你好好试试!” 第176章   人不能浪过头, 晚上四阿哥和淑婉做了许多次五两现银的交易,第二天早上两个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淑婉醒来伸个懒腰,等脑子清醒过来, 她突然想起今天要去永和宫刷小儿子熟悉度的。   淑婉哪还躺的住?她慌慌张张地起来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四阿哥长臂搂住淑婉的腰,“你着急忙慌做什么去?再陪我睡会儿。”   淑婉拍拍他的手, “哎呀!儿子,咱们乖宝,你的小儿子!你忘了吗?昨日我出宫前跟额娘约好了,几个月不见,乖宝见了咱们很认生, 这几日我要经常进宫陪他。”   四阿哥讪讪地闭嘴,他确实把小儿子给忘了。   “照顾孩子可累人了, 额娘岁数大了,咱们不能一直把乖宝扔给额娘。再者宫里人多嘴杂,你带我出去玩, 把孩子扔给婆婆照顾,这事已经有人在背后嚼舌根了。现在我们回来了,还让额娘看孩子, 那可太不像话了。”   四阿哥披上衣服, 下地推开窗往外面看。   “你别着急, 你看看外面, 天阴沉沉的, 大概是要下雨。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又是这样的天气, 今天不要进宫了, 明日再说吧!”   淑婉也探头看看窗外, 乌云低沉, 空气闷闷的,看样子是要下雨。   四阿哥说道:“咱们刚回来,家里还有一堆事情,不进宫想必额娘也能理解。”   淑婉觉得四阿哥的话有道理,她也不着急了,慢慢吞吞穿好衣服,洗脸梳头,等她和四阿哥用饭,差不多也快到正午了。   吃过这顿不早不晚的饭,四阿哥去前院处理事情,淑婉留在后院处理家事,顺便见见府里的几个妾。   几个小妾见到淑婉激动极了,恨不得挤到淑婉身边跟她贴贴。   宋格格是老资历,她先开口,“福晋!”   这一声福晋叫的百转千折。   “福晋,塞外苦寒,您受苦了,眼见着比在府里的时候清瘦了许多。”   说罢,宋格格捏着帕子吸吸鼻子,淑婉瘦了,可把她心疼坏了。   武格格忙道:“福晋,奴才给您熬了补汤,正在炉子上小火炖着呢!稍晚些汤熬好了,奴才给您送来。”   宋格格阴阳怪气地说道:“武妹妹的补汤还是自己喝吧!你不了解福晋的身体,可不敢给福晋乱吃东西。”   武格格毫不掩饰地瞪了她一眼,到底没有开口反驳。   她的补汤确实和福晋体质有相冲的可能,她更不能打探福晋的身体状况,只能白白熬了一锅汤。   耿格格笑道:“还是武姐姐心灵手巧,我熬汤手艺不佳,不敢拿出来献丑。听说福晋……还有王爷在塞外遭遇了时疫,奴才心里担忧,特意准备了一串佛珠,在佛前日夜供奉。还请福晋收下这串佛珠,这是奴才一片诚心。”   在耿格格的话音里,王爷都是顺带的。   她拿出一串佛珠,淑婉笑着让春儿把东西接过来,“你费心了。”   耿格格没想到淑婉会收下她准备的礼物,她激动地说道:“当不起福晋的谢,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另外几个格格心中暗骂:马屁精!   钮祜禄格格委屈地抿抿嘴,福晋不在的这些日子,她认认真真研究产品包装,做出许多有创意的设计,但现在风头都被耿格格抢走了,她做的那些似乎都黯然失色了。   四个小妾凑在一起争风吃醋,坐在一旁的大格格矜持地微笑。   淑婉仔细打量着她,发现这孩子气色不太好,看身形也是瘦了许多。   “大格格怎么瘦了?”   大格格摸了摸脸,“有吗?可能……可能是苦夏的缘故吧!”   淑婉有些心疼,“唉,今年把你也带去塞外好了。”   大格格笑道:“额娘不要自责,我知道阿玛额娘把我留在京城是为了我好。大伯家的几位堂姐都嫁到了蒙古联姻,我到了适婚的年纪,我去了塞外,在皇上眼前晃悠,保不准也会被嫁到蒙古去。”   淑婉和宋格格一起叹了口气,淑婉很少带大格格进宫正是因为这个。   聊这个太扫兴了,淑婉问起了家务事。她离京前,把家务交给大格格料理,秋香冰香从旁辅佐。   宋格格等人随便找个借口,很有眼色的回避了。   大格格笑道:“幸亏有秋香姑姑和冰香姑姑帮我,家里一切都好,额娘不用担心。”   大格格把账本拿出来,极细致地跟淑婉讲府里近几个月的开销。   聊完家务,淑婉问大格格,“你的铺子怎么样了?最近生意可还红火?”   大格格身上僵了一下,她想了想笑着说道:“阿玛额娘不在家,弟弟们也不在,我胆子小,怕给府里惹事,除了刚开始去过铺子里几次,后来再没有去过。”   淑婉低头喝茶,没有注意到大格格的异常。   放下茶盏,淑婉笑道:“现在我们都回来了,有人给你撑腰了,你随便出去玩,哪怕闯祸也无妨,我和你阿玛给你兜着!”   大格格捂嘴笑,“额娘真怪,别人家的额娘都怕孩子出去闯祸,额娘却反着来。”   “嗨,我还不了解你。”淑婉捏捏大格格的小脸,“你从小到大最乖巧不过了,让你闯祸,你也闹不出事来。”   大格格笑了笑,低着头不吭声。   淑婉叹道:“快要入秋了,我得好好给你补补。瞧你脸上瘦的,都没肉了。年纪轻轻的小孩子家,瘦成这样可不行!”   大格格顺着话头说道:“额娘不用担心我,天气凉快了,我的胃口也好了,不会再瘦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外面起风了。大格格看外面像是要落雨,急忙跟淑婉告辞。   淑婉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大格格刚进屋,外面就掉起雨点。   这个时候秋香冰香过来请安,两人进来拍打掉身上的雨珠,把伞立在门边。   淑婉叹道:“你们去春儿那里换件衣裳,没看见下雨吗?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秋香笑道:“奴才们想福晋了,听说大格格和几位格格都走了,我和冰香急急忙忙赶过来给您请安。”   冰香说道:“福晋放心,我们不用换衣裳,我们过来的时候带伞了,并没有淋到雨,只是衣服上沾了些潮气。”   她们穿的衣裳布料厚实,雨珠落在身上渗不进去,淑婉看她们衣服没湿,于是也不管了。   淑婉问道:“我不在的这几个月,家里如何?”   秋香叹了口气,“奴才们过来,正是要跟您说这件事呢!家里别的都好说,就是大格格的事比较麻烦。”   淑婉皱眉,“大格格怎么了?我瞧她除了瘦点,别的都还好。”   冰香嘴快,她抢着说道:“大格格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公子,似乎是看上人家了。”   淑婉:“……”   看不出来啊!大格格瞧着温柔腼腆,她的内心居然这样热烈奔放吗?   秋香瞪了冰香一眼,“你说话小心些!”   秋香忙解释道:“有个小公子特别喜欢大格格铺子里的东西,隔三差五就去买。大格格偶尔去铺子里查账,两个人经常碰面,偶尔说说话,这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熟悉起来了。”   淑婉问道:“大格格春心萌动了?”   秋香也说不准,“大格格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奴才们也不敢确定。只是后来宋格格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她不许大格格出门,大格格有些郁郁寡欢,眼见着瘦了许多。奴才想着,即便两人没有到山盟海誓的地步,但大格格对那个小公子还是有些念头的。”   淑婉觉得头痛,她揉了揉额头。   她觉得少女情怀总是诗,大格格也到了青春期,喜欢男孩子不是错。但是这个时代女孩子的名声极其重要,这事弄不好会妨碍到大格格的清誉,连累四阿哥的名声,必须谨慎处理。   淑婉问秋香,“那是谁家的小公子,他又是什么想法?大格格不去铺子里了,他有没有为大格格做过什么?”   秋香说道:“那小公子姓瓜尔佳氏,虽然是大姓,但家境一般,家里的长辈都是些四五品的小官。大格格不去铺子里了,他只问过一次,之后还像往常一样,闲了去铺子里逛逛,手上有零花钱就买两件东西。”   冰香一针见血地说道:“奴才看那傻小子根本没开窍,不仅没开窍,他还是个呆子!他只把大格格当兄弟,当朋友了,但凡有点功利心的,结交上雍亲王府的格格都得小心捧着讨好着,他却从没把大格格当回事。大格格不去铺子里,他居然只是随口问一句!”   冰香非常不能理解,真不明白大格格看上那呆瓜哪点好处了。   淑婉愁的直想薅头发,原来这不仅是富家小姐爱上穷小子的戏码,这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狗血故事。   难道大格格最后强取豪夺,难道瓜尔佳氏小公子心中另有白月光?这种设定和开端,怎么想怎么像虐文标配。 第177章   小女儿的心事难以捉摸, 对于大格格芳心暗动这件事,淑婉觉得很棘手。   淑婉一向是有事先找四阿哥商量。   晚上四阿哥从前院回来,淑婉开口说道:“阿哥,大格格她……”   四阿哥问道:“大格格怎么了?”   淑婉顿了一下, 她想了想, 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也没什么, 大格格这孩子最近瘦了许多, 她说是苦夏, 我却觉得孩子是担心你才瘦了。说起来, 还是女儿贴心, 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嘛!”   淑婉也不想瞒着四阿哥,她一直认为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有话尽管直说,不该藏着掖着。   但大格格的情况比较特殊, 女孩子家脸皮薄,让父亲知道了她的隐秘心事,她脸上挂不住。   再有就是四阿哥的观念问题,他对淑婉的爱使他愿意做一个忠贞的人,但本质上他还保留着大男子主义的特质。   对于大格格早恋这种‘出格’行为, 四阿哥肯定会严厉地惩罚孩子。   这段没有未来的朦胧感情已经让大格格伤心憔悴了,淑婉不忍心让孩子再遭受别的苦难。   四阿哥从不怀疑淑婉的话, 他笑着说道:“大格格这孩子确实孝顺,不过咱们的康宝小宝也不差,儿子们也是小棉袄。”   四阿哥搂住淑婉的腰,又开始不正经。   “你突然觉得女儿好, 是不是还想再生个女儿?”   淑婉翻了个白眼, 生什么生!她都算大龄产妇了, 还生什么啊!   她不客气地拍开四阿哥的手,“不是哦!我不要再生孩子了,如果你实在想要女儿……”   “你会如何?”四阿哥问。   “我会把乖宝接回来,给他留长头发,扎小辫子,在额头上点红点,把他打扮成小女孩的样子哄哄你。”   淑婉摊手,让我奉献是不可能的,让你的儿子牺牲吧!   四阿哥:“……”   忙了一天,四阿哥和淑婉都累了,晚上两个人相拥入眠,第二天一大早,淑婉早早起床梳洗打扮,进宫去看乖宝。   德妃对她昨日没有进宫看乖宝的行为表示理解,淑婉是主母,这几个月她不在家,府里必定积攒了许多琐碎事情,管家可不是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下人去做那么简单。   淑婉谢过德妃的理解,她陪着乖宝玩了大半天,吃饭的时候她亲手喂饭,乖宝也没有很排斥。   可能是母子天性,等淑婉要离宫的时候,乖宝还有些依依不舍。   德妃瞧见了有些酸,孩子天生依赖母亲,祖母的爱是替代不了的。   淑婉看得出德妃舍不得孙子,她打算隔两日再进宫看乖宝。她要接乖宝回家,不仅要给乖宝一个适应的时间,也得给德妃一个适应的机会。   离开皇宫回到家里,淑婉命人把宋格格请来。大格格的心事,宋格格一定知道。   “咱们相处这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秉性,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淑婉叹道,“说说吧!大格格是怎么回事?”   宋格格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冲得她头脑发昏。她心想,完了,福晋还是知道了!   宋格格不敢跟淑婉耍心眼,更不敢欺瞒淑婉。   她扑通跪在地上,捏着帕子哭了起来。   “福晋允许奴才教养大格格,奴才没有管好格格,都怪奴才无用,辜负了福晋的信任。大格格年纪还小,她什么都不懂,还请福晋不要责怪她。”   淑婉不耐烦地敲敲桌子,“说正事!认罪担责任这种事可以挪到后面再说,你先说说大格格是怎么回事!”   宋格格吸吸鼻子,用帕子擦擦眼泪。   “回福晋的话,事情是这样的。您和王爷走后没多久,奴才发现大格格出府的次数变多了。府里的主心骨不在,大格格总往外面跑,我哪里能放心?   奴才问她出府做什么,她推说铺子里有事。我想那不过是一个小铺子,哪有福晋生意做得大,怎么会有那么多事等着她去处理?铺子里的掌柜难道是吃干饭的?   奴才终究是不放心,所以派了一个心腹嬷嬷偷偷跟着大格格。那嬷嬷眼睛利了,盯了一天就发现大格格跟铺子里的一个小客人不对劲。   开始奴才还不信,大格格向来温柔和顺,她不可能做出违背礼仪的事情!等大格格回来,我直接问她,没想到……没想到她直接承认了!”   说到这里,宋格格再也忍不住,她扯着帕子,趴在地上委屈地哭了。   宋格格刺耳的哭声让淑婉头痛,她摆摆手让宋格格起来。   “先别哭了,你接着说!”   宋格格没有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大格格承认了,奴才的天都塌了。您说说,她怎么会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府里为了她请了多少个先生教习,我也不是那等不正经的人,为什么大格格会变成这样?   我狠狠地骂了她一顿,还用鸡毛掸子抽了她几下。我警告她,再不许去铺子里见那个男人,大格格很听话,她答应我了,果然再没有去过铺子。”   宋格格抬起头卑微地看着淑婉,“福晋,大格格真的知道错了!她真的改正了!这事都怪奴才没有教好她,大格格还小,福晋要罚就罚我吧!”   淑婉没好气地抓住宋格格的衣领,“一开始我就没有说过要追究,别哭了,起来回话!”   宋格格站起来,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淑婉叹了口气,“你别害怕,我没有要惩罚大格格的意思。这事我也没有告诉王爷,毕竟是女孩子家的心事,不方便让王爷知道。”   宋格格感激涕零,“多谢福晋为大格格着想,您待她,比我这个亲娘都要周到。”   “行了,别给我戴高帽了!”淑婉说道,“说句心里话,在我看来,大格格喜欢一个男孩子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别说她喜欢一个,喜欢十个八个也使得。”   大格格是亲王女儿,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小男生怎么了?多正常啊!   宋格格被淑婉的言论吓得打了个嗝,福晋说话真是,惊世骇俗啊!   淑婉懒得看宋格格吃惊的神色,她接着说道:“我觉得大格格正常,但世俗的人不这样觉得。他们会觉得大格格不懂礼数,不安分,将来嫁人也不是个好媳妇。咱们终究要活在世俗之中,许多事情很无奈,就是得按照世俗的规矩来办。”   宋格格附和道:“福晋说的极是,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奴才也劝过大格格了,那个小子家世不行,配不上咱们大格格。奴才偷偷打听过那个小子,他不是个上进的孩子,经常逃课去大格格的铺子里买东西,家里长辈不是大官,他大手大脚倒像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纨绔子弟。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大格格的良配!”   淑婉也不看好大格格喜欢的这个小男生,小男生根本不在乎大格格,大格格完全是单相思。   淑婉说道:“大格格只是到了该相看人家的年纪,还没到不得不出嫁的时候。出嫁或是嫁给谁这种事不急着讨论,我现在很担心她的身体。   你看看她现在瘦的,脸色发黄,脸蛋都凹进去了。腰那么细,好像一掐就断,衣服穿在身上都晃荡。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她的身体肯定会出问题。   为了一个小男孩,熬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宋格格又哭了起来,“福晋,没用的!大格格犟得很,她心里转不过这个弯!大格格吃不下饭,我能不急吗?我劝了好几次,还硬逼着她吃东西,可她吃不进去,我也没有办法!”   宋格格的哭声吵得淑婉心烦,她本意是想让宋格格好好劝劝大格格。   宋格格是亲娘,这种事情亲娘跟孩子讲更合适,总比淑婉这个嫡母去讲要强得多。   可惜这个亲娘是不中用的,最后还是得淑婉想办法。   “别哭了!”淑婉不耐烦地说道,“哭能解决问题吗?罢了,我是指望不上你的!大格格的情况我知道了,你回去以后不许说大格格不知廉耻这等话。孩子大了,她也是有自尊心的,你不要往大格格心口插刀子。”   宋格格抽噎着说道:“她、她做出这种败坏家风的事情,难道还怕人说了?”   这话把淑婉气得啊!   “她怎么败坏家风了?她是亲王的独生女,现在只是没有封号罢了,论起来她可是郡主!堂堂郡主别说是对男孩子有好感,就是睡了几个男孩子,又能怎样?那些男孩子找上门来让大格格负责,我都不会同意大格格接纳他们!   大格格睡他们,那是夸他们长得俊,给他们面子!他们爬了大格格的床,那是他们不要脸,跟大格格有什么关系?”   宋格格目瞪口呆,这种事居然是这样论的吗?   难道她记错了,大格格才是福晋肚子里爬出来的?要知道府里的两位阿哥连通房丫头都没有,福晋却觉得大格格睡男人是正常的!   “福晋,您……这……您太惯着大格格了吧!您也说了,人都是活在世俗中的,大格格将来总要嫁人的。”   淑婉不管那些个,她就是无脑护着大格格。   “没事,她一辈子不嫁人,我也养得起她!” 第178章   宋格格不理解, 但她大受震撼,淑婉的双标已经超出了宋格格能理解的极限。   她又劝了几句,劝淑婉不要太惯着孩子, 但淑婉不听, 还把她撵走了。   宋格格忧虑地离开了, 淑婉派人把大格格请来。   淑婉本打算让宋格格这个当娘的来解开大格格的心结,但宋格格观念老旧, 不堪大用, 谈心这事最后还是得淑婉来办。   正好乖宝还没有接回来, 淑婉打算趁这几日空闲,赶紧把大格格的事解决了。   正院有人来请,大格格照照镜子, 确定自己的装扮没有问题,然后急急忙忙地跟着下人来到正院。   大格格进屋先行礼,淑婉笑着冲她招手, 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春儿给其他下人使了个眼色,把屋子里的下人都带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她关好门窗, 防止福晋和大格格的谈话被别人听去。   大格格心里有些紧张, “额娘,您是有事要吩咐吗?”   淑婉叹了口气, “并没有事情吩咐你去做,这里只有咱们娘俩儿, 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这几个月我们不在家, 你是不是看上了外面的男孩子?”   大格格吓得花容失色, “额娘, 我……我跟他清清白白, 只是说了几句话。”   她噗通跪下,脸和嘴唇上都没有了血色。   “额娘饶了我,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啧!”淑婉伸手去抓大格格的胳膊,“你这孩子,慌什么!先起来说话!”   大格格忐忑不安地站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说道:“额娘,女儿万不敢做出格的事情。我发现……发现对他……我就再没有出过家门。我会忘了他,请额娘饶我一次,也不要追究别人的过错。这都是……”   大格格艰难地说道:“这都是我单相思罢了。”   大格格心肠好,用情也真,她怕淑婉去找那个男孩子的麻烦,所以只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淑婉揉了揉太阳穴,她是真的很想叹气。   “你瞧你这点出息,这么一点点小事,瞧把你吓得!”淑婉说道,“你以为我叫你过来是干什么来的?兴师问罪?不是的!我是怕你太伤情,弄坏了身子!”   大格格怔怔地看着淑婉,心绪复杂,完全说不出话来。   淑婉按着她坐下,“少女情窦初开,你到了年纪,喜欢男孩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咱们家里只有你一个女孩儿,你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我拿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你是家里的小主子,在咱们家里,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   大格格眼睛酸痛,她捏着帕子呜呜咽咽,扑在淑婉肩膀上哭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过得很煎熬,她亲生额娘骂她不知羞耻,不许她出门,日日像防贼一样盯着她,生怕她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来。   她也对自己产生了很强的厌恶感,她讨厌自己,她恨自己,她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   不过是遇到一个毛头小子,为什么要对他念念不忘?   大格格靠在淑婉的肩膀上,恨不得把这些日子的委屈都哭出来。淑婉一边拍着大格格的后背安抚她,一边仰头叹气。   应该说大格格和宋格格真不愧是母女俩,她们俩都是水做的女人啊!   淑婉由着大格格哭,等她哭够了,才递帕子让她擦脸。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心里一清二楚。你对那个人应该就是有些朦朦胧胧的好感,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你是个稳重孩子,你为了自己可以豁出去,但你为了你阿玛,为了这个家的名声,你肯定是谨慎又守礼的,我说的可对?”   大格格又想哭了,她忍着泪意连连点头。   “还是额娘最懂我。”   听这口气,孩子还是有些埋怨宋格格的。淑婉不想她们母女生分,只能在中间和稀泥。   “宋格格也是担心你的,只可惜她这个人不会表达,也不会教育孩子,有些话她肯定说的很难听。不过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你要知道你额娘是为了你好的,你不要生她的气。”   大格格点头叹道:“我不会怨她,就是心里有点难过。”   淑婉笑道:“别难过,我知道你的烦恼,我这不就来帮你解决问题了吗?你对瓜尔佳氏那小子是什么想法,非他不嫁吗?”   大格格羞红了脸,“额娘别说笑!我……我跟他没有可能的。”   大格格心中微微发苦,“不是女儿势利眼,实在是我们两个家世悬殊。我低嫁给他,阿玛的脸上不好看,到时候肯定会被宗室叔伯取笑。再说,我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我又何必舔着脸上赶着呢?”   她也是有自尊心的,从来只有别人捧着她,护着她,绝没有她上赶着的道理!   淑婉摸摸她的头,“看样子,你已经想明白了,但为什么还是闷闷不乐呢?是不是还想跟他好好道个别?”   大格格慌乱地摇头,“不不不!不用了!我们之间话都没说过几句,没有道别的必要。”   大格格不想再提这件事,她只想默默治好自己的心伤,把这件事埋在心底。   淑婉却有不同的想法,朦朦胧胧的第一次暗恋,看起来青涩,好像完全不重要,但这次经历会牢记一生。   将来每一次回忆起来,主人公都会给这段经历赋予不同的意义,顺便涂抹上更绚丽的色彩。   如果现实生活不如意,那就更糟糕了。可能当初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自己编织的虚假记忆会将那个人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变成完美的另一个人。   淑婉劝大格格接受现实,“世俗要求女人三从四德,从一而终,但是从未要求过男人从一而终。我不想跟你深入探讨男女是不是应该平等的问题,我的意思是说,你对某个男孩子有好感是正常的事,你不需要为这件事感到羞耻。   你心里也清楚明白,你跟这个男孩是没有未来可言的。即便你阿玛同意了,皇上也不会同意。既然如此,不如好好道别,你不是为了见到那个男孩子说什么,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大格格被淑婉的话打动了,她想了半天,点头答应下来。   淑婉跟她约好,之后几日她们随机去玩具铺子里偶遇那个男孩,具体什么时候遇到就看缘分了。   接下来的几天,淑婉隔一天进宫一趟,跟乖宝互相熟悉。不进宫的日子她就带着大格格出门闲逛,不仅仅是去玩具铺子,她们还会去其他铺子闲逛买东西。   淑婉她们的行为没有反常之处,再加上大格格心思藏得深,除了宋格格和秋香冰香,没有人知道淑婉带着大格格要做什么。   可能大格格跟那个男孩子确实有缘,淑婉和大格格第四次去玩具铺子,正巧撞见那个男孩子。   那个男孩见到淑婉和大格格一起进来,想了想过来行了个礼。   “给夫人请安,给格格请安。”   大格格脸上有点热,她小声给淑婉介绍。   “他叫丰声,经常来铺子里买东西。”   她又对丰声说道:“这是我嫡额娘。”   丰声二话不说,直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淑婉细细打量这个男孩子,看来大格格喜欢的人就是他了。   “免礼,在外面无需多礼。”淑婉笑着问道,“你是常客,你觉得这铺子的东西如何?有哪里不好的,你尽管说,我们会根据客人的意见进行改进。”   小伙子腼腆地笑笑,“铺子里的东西都好,就是有点贵。”   淑婉笑了起来,“真是抱歉了,唯独这个缺点改不了。”   小伙子连连摆手,“不不不,福晋误会了,您这里的东西就值这个价钱。”   这孩子还在发育,个子不算高,身板看着瘦弱,但是长相很好,有点白面书生的意思。   这白面书生看着淑婉满脸崇敬,“听说铺子里的东西都是福晋琢磨出来的,福晋,您能收我为徒吗?我把自己的私房银子都拿来买这里的玩具了,有些高深的机关我都破解了。我对这些特别感兴趣,以后就想做一个制作这种玩具的大师!”   淑婉挑眉,对大格格的眼光产生质疑。这孩子看着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他见淑婉第一面就要做淑婉的徒弟,非常没有分寸感。   再者他敢求亲王福晋,为什么不求个一官半职,求着成为制作玩具的大师,这个梦想看起来非常玩物丧志。   淑婉笑道:“我不能收徒,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制作玩具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你有时间不如多读书,考个功名。”   丰声一下子就蔫了,他对念书没有半点兴趣。   淑婉招手让这个傻小子跟她到旁边坐下说话。   “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想成为制作玩具的大师这种话就别说了,这个愿望听起来太没出息了。”   丰声不高兴地抿嘴,“回福晋的话,我不爱读书,也读不进去。我今年十六,没有婚配,我也不想娶媳妇婚配,我就想做玩具,做一大堆拆解很难的玩具,让大家都喜欢。”   淑婉看看大格格,大格格脸上满是一言难尽,她也觉察到这人有点傻乎乎的。   淑婉劝丰声,“你说的都是小孩子的气话,你一个大小伙子,迟早要成家立业啊!”   丰声最不爱听这些话了,在家他听额娘祖母的念叨,出门还要听别人家额娘的念叨,简直是无处可逃。   他假惺惺地笑笑,抬屁股就走。   “福晋见谅,我突然肚子不舒服,先告退了,福晋慢慢逛,我先告退。”   说完撩起袍子,撒丫子就跑,好像淑婉是恶鬼,在他身后追似的。   淑婉对大格格叹气,“对不住你了,我好像把他吓跑了,你都没来得及跟他说话。”   大格格摇头,“额娘言重了,我突然发现……他好像不是很正常。” 第179章   说人家孩子不正常就有点过分了, 丰声不是不正常,他只是没有进取心罢了。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态度,没有进取心不是错误。   淑婉领着大格格去了后面的小屋说悄悄话。   大格格替丰声道歉, “额娘勿要见怪, 丰声他……他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 为人有些跳脱鲁莽。他找借口溜走确实失礼,但他只是不爱读书, 并不是不敬额娘。”   淑婉笑着摇头, “你不必替他道歉, 我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   淑婉招招手,让大格格坐到她身边。   “我之前一直觉得奇怪,这铺子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 你怎么就看上了他?今日见了他,我有点理解了。”   大格格羞红了脸,“他……他看着机灵, 其实可呆了。别家的阿哥格格来买东西,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是来巴结认识我的。只有他, 眼里只有那些奇巧的玩具。我跟他说话的时候, 才察觉到自己是个普通人。”   淑婉能理解大格格的心情,她从小到大一直被身边的人捧着宠着, 她身上带着光环,别人靠近她都是另有目的。冷不丁出现一个平等对待她的人, 大格格稀里糊涂的就喜欢上了。   淑婉叹了口气, 这种情节听起来更像霸总文学了。   哇!他居然不正眼看我, 好清纯, 好不做作, 好喜欢!   淑婉残忍地说道:“他以平常心待你,却不是因为你特殊。”   大格格脸上的红晕立刻退了个干净,“是,我都知道。他眼里只有货架上那些奇巧的玩具,如果这家铺子不是我开的,他都不会跟我说话。”   大格格头脑很清醒,丰声对她没有绮念,一切都是大格格单相思,这个事实让大格格更加痛苦。   大格格勉强笑了笑,“额娘,多谢您带我过来道别。您说的对,我不是跟某个人道别,我是跟幼稚的自己道别。如果不来这一次,我这心里总惦记着。   今日见了我才发现,丰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一个不爱读书,玩物丧志的毛头小子罢了。傻乎乎的,有什么好呢?”   淑婉笑着说道:“不管他好不好,喜欢一个人不是罪过。偷偷喜欢一个人,想着他的时候心里又酸又甜,这样的经历很难得,值得你去纪念。大格格,不要讨厌自己,你没有做错什么。”   这话让大格格心中溢满暖意,根深蒂固的世俗规则让大格格厌恶自己,亲生母亲的责怪让大格格身心俱疲。   只有嫡母,只有嫡母温柔地告诉她,喜欢一个人是件很难得的经历。   大格格飞快低头,忍住眼里的泪。   “是,我记住额娘的话了。”   淑婉出去转转,留大格格在屋里调整情绪。等大格格调整好了,两个人一起回了王府。   大格格的事情解决了,淑婉就准备把乖宝接回来。   这孩子虽然是老幺,但他出生后完全没有老幺的待遇。四阿哥和淑婉的精力都放在外面,照顾乖宝远不如照顾他两个哥哥那样细致。   这一日,淑婉又是起了个大早来到永和宫。上一次她进宫已经跟德妃娘娘说好了,今天就接乖宝回去。   德妃这里很热闹,五公主和十四福晋也在。   淑婉看见她们愣了一下,“今日是什么好日子?人来的好齐全。”   十四福晋腼腆地笑笑,五公主说道:“咱们的十四福晋有喜了,这不是大大的好事!”   淑婉连忙道喜恭贺,“哎呀!恭喜恭喜,这可是一件大大的喜事!”   五公主笑道:“嫂子只是口头恭喜怎么行?你得拿出真金白银才行啊!”   淑婉故意大声叹气,“唉,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姑子。我本来打算说几句好听的话,把这事糊弄过去,省一笔银子,偏让你给点出来了,这下子我想节省也省不了啦!”   德妃和十四福晋都笑了起来,德妃说淑婉促狭。   “你啊!明明是个大方的人,非要装破落户逗人发笑。”   淑婉笑道:“还是额娘疼我,肯给我找台阶下。您都说我是大方的人了,那我更不能小气了。回去我就备上厚礼,给十四弟妹包一个大红包。”   十四福晋笑着推辞,“嫂子不用准备厚礼,不过是怀孕生孩子罢了,哪个女人都有生孩子的时候,很不必劳师动众的。”   淑婉明白,十四福晋不过是在说客套话,她等这个孩子等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如愿,不知道要怎么宝贝呢!   “弟妹这话说得不对,老天爷让孩子生在咱们家,咱们就要好好迎接,好好招待,万万不可怠慢了。”   德妃也笑道:“你嫂子说得对,正是这个道理。你千万不要跟她客气,她是个财主呢!”   淑婉直嚷德妃偏心,跟小儿媳妇合起伙来谋划她的银子。   众人笑了一会儿,德妃命人把乖宝领过来,让淑婉带孩子回家去。   “我不留你们娘俩了,孩子刚回家,也需要时间适应。我也不留你们用饭了,老四媳妇领着孩子回家转转,各处都熟悉熟悉。”   淑婉起身行礼,谢过德妃这段日子对孩子的照顾。   “这段日子辛苦额娘了。”   德妃笑着摇头,“不辛苦,有乖宝陪着,漫漫长日才好打发些。”   十四福晋也笑道:“乖宝懂事听话,我生的孩子将来能有乖宝一半懂事,我就知足了。”   十四福晋是真心喜爱乖宝,前些日子十四阿哥不在家,她经常来永和宫里陪着德妃聊天说话打发时间,时常能见到乖宝。   现在十四阿哥刚回来没多久,她就有了身孕,她觉得这是乖宝给她带来的孩子。   老人不都是这样说的吗?成婚的妇人经常抱小孩更容易怀孕。   十四福晋还有些不舍得让乖宝离开呢!乖宝长得玉雪可爱,多看看乖宝,也许她的孩子也能生得漂亮。   淑婉搂着乖宝,让他跟祖母和姑姑婶婶告别。   乖宝团团作揖,两只短胖的胳膊拢在一起,瞧着可爱极了。   德妃和十四福晋依依不舍地看着乖宝离开,德妃不停地嘱咐淑婉,让她有空了经常带乖宝进宫,千万别嫌麻烦。   离开皇宫坐上回家的马车,乖宝看啥都新奇。   他两只小手搭在车窗边上,瞪着眼睛看着外面,看见一个人,看见一只狗都要指半天。   淑婉兴致勃勃地给他解说,这个是卖糖人的,那个小朋友在吃酥饼,刚刚跑过去的是猫。   乖宝还是太小了,精力有限,他看了一会儿就累了,马车摇摇晃晃把他哄睡着了。   淑婉把孩子抱在怀里,车上有些颠簸,乖宝躺在她怀里才更舒服些。   回到家里,淑婉把乖宝放在床上,乖宝都没有醒。   等淑婉吃过午饭,乖宝醒了。她刚准备喂乖宝吃东西,下人就进来禀报,说五公主来了。   对于五公主的到来,淑婉很意外。她让奶娘照顾乖宝用饭,她去接待五公主。   “你不是在宫里陪着额娘吗?怎么到我这来了?”   五公主嗔道:“怎么,我来了你不高兴?”   “哪里哪里,五公主光临寒舍,我这里蓬荜生辉啊!公主,快请上座!”   两人坐下,春儿过来倒茶。   五公主闻着茶香笑道:“嫂子真大方,这茶比宫里的还香呢!”   淑婉笑道:“这确实是好茶,却比不上宫里的茶名贵,只是比较新鲜罢了。你别卖关子,你应该是在宫里用过饭就急匆匆地来了我这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大事,我听见一个小道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跟嫂子分享。”   “能让你这么激动,那必定是好消息了,你快说来听听!”   五公主笑道:“我听说,皇阿玛要给你们家分个园子!”   淑婉惊讶地说道:“又分园子!”   “这个园子可跟别的园子不同,这园子在畅春园北边。近两年皇阿玛喜欢去畅春园住,皇阿玛把近处的园子分给你们,这是多大的荣宠!”   淑婉第一个反应就是高兴,紧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   “除了你四哥,还有别人分得园子吗?你也知道,塞外建造的几个行宫皇阿玛都赏了出去,我们分了一个狮子园,三哥他们也分了园子。”   五公主笑道:“这次不同,这次分园子,四哥是独一份!”   淑婉听了心里先是喜,紧接着又开始忧虑。   “这……这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我是不愿意让你四哥太出风头的。”   淑婉觉得奇怪,最近他们也没做讨皇上欢心的事情,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分园子了呢?   五公主劝淑婉放宽心,“四嫂胆子也太小了,出风头总比不出风头要好。四哥这些年认真办差,不就是想得皇阿玛的看重。现在皇阿玛要送他一个园子,这是喜欢四哥,也不枉费四哥这些年的辛苦。   再者过一段日子,皇阿玛就会给别的兄弟分园子了。我了解皇阿玛,他不论是治国还是治家,都喜欢平衡,他愿意给四哥体面,却不会让他太特殊。”   这些皇子里面,只有太子才有特殊的资格。   淑婉叹了口气,在关系到皇上和四阿哥的事情上,她确实爱大惊小怪。   五公主又道:“四嫂,现在四哥很得皇上喜欢,但他也别高兴太早。也不知道老十四使了什么手段,皇阿玛最近对他也改观了。老十四的府邸已经收拾好了,皇阿玛赏了好多东西。皇阿玛还亲自下旨,让钦天监选个吉利的日子,我估摸着年前老十四就会搬出皇宫了。”   十四阿哥是住在宫里最久的皇子了,现在他终于可以出去单过,想来他必定是很开心的。   淑婉说道:“十四阿哥在宫里住了这么久,他现在比以前稳重多了,也该搬出去住了。”   五公主叹道:“额娘生了好几个孩子,现在还活着的,就剩我们三个了。我们三个不争气,都是额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却不能齐心协力。   我信得过四哥的本事,我是支持四哥的。可是老十四有自己的想法,他偏偏跟老八混在一起,真让人头疼。”   五公主很看重亲缘,四阿哥和八阿哥之间有冲突,她跟八阿哥之间本来没有矛盾,但她坚定地站在亲哥哥这边,对八阿哥一派的人都没有好感。   她觉得十四阿哥也应该这样做,应该坚定地站在四阿哥这边,他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必须跟八阿哥划清界限。   淑婉叹道:“八阿哥人缘好,也挺有能力,老十四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   五公主冷笑,“有什么东西不能跟着四哥学,四哥比谁差了?他翅膀硬了,额娘也管不了他了。”   淑婉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   “好啦,别生气了!以后的日子还长,也许过几年十四阿哥就回心转意了。”   五公主也笑了,“算了,不提他了。四嫂,等皇阿玛赏了园子,我也要去逛逛。”   淑婉笑道:“你放心,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五公主像喜鹊似的,她报了喜就离开了。   晚上四阿哥回到家里,淑婉欢欢喜喜地把这个小道消息讲给他听。   “畅春园附近的园子,第一个就赏给了你,这多荣耀啊!你开不开心?”   四阿哥当然开心,他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赏园子,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对,讨得了皇上的欢心,但是好事发生,先开心再想缘由嘛!   不过,刚开心了一瞬,四阿哥就冷静下来。   “这独一份的荣宠,不好接啊!太张扬了可不好!”   皇上虽然上了年纪,身上有些小毛小病,但木兰秋狝的时候,皇上一个人打了许多猎物,这样的好身板,瞧着还能活好多年呢!   太子之位空悬,谁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写遗诏,也不知道遗诏上写的是谁。枪打出头鸟,太出风头不见得是好事。   淑婉问他,“这是皇上让你出风头,你怎么拒绝?我也想闷声大财,但是实力不允许啊!”   四阿哥犹豫着说道:“我以后淡薄一些,经常找和尚道士聊天?闲来无事种些花草?”   淑婉心道:真是临时抱佛脚的淡薄,他以前也不是淡薄的人,现在凹这样的人设会不会太晚了?   “依我看啊!养花养草不如养猫养狗!你养十条八条小狗,多给它们做点衣裳,每件衣裳价值千金,这样看起来就非常淡薄了,简直视金钱如粪土呢!”   四阿哥:又翻老黄历,她肯定是记恨狗衣服比她衣服贵。 第180章   谁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 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赏给四阿哥一个园子。   不过这并不影响四阿哥立自己淡泊名利的人设。   四阿哥借鉴了淑婉的意见,又养了三只小狗,他甚至抽出时间亲自给小狗设计狗窝。   淑婉看见狗窝设计图忍不住嘲讽他, “我让你养狗, 你心里高兴极了吧!瞧瞧这狗窝多精致, 你干脆照着咱们正房的样子,给狗盖一间一模一样的屋子吧!”   四阿哥无奈地叹气, “你这个小醋缸, 怎么连狗的醋都吃?”   淑婉炸毛了, “谁吃狗的醋了?我疯了吗?”   淑婉白了四阿哥一眼,“有件事要告诉你知道,十四弟他们要搬出皇宫了, 再过些日子人家就要摆酒请客了。今年十四弟妹又有了身孕,我拟定的礼单比平常厚三分,礼单我放在床头的抽屉里了, 一会儿你看看,可有什么要改的地方。”   提到十四阿哥,四阿哥的好兴致都没了。   “乔迁而已, 不是什么大事, 我看不必送那么厚的礼,只跟别的兄弟一样就行了, 太特殊了不好。”   十四阿哥算是个坑哥的弟弟,兄弟们都住在宫里的时候, 四阿哥跟十三阿哥更处得来。十四阿哥总是胳膊肘往外拐, 四阿哥都不爱理他了。   淑婉劝道:“我知道你的心思, 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你得照顾额娘的情绪啊!额娘所求不多, 就是希望你们兄弟和睦。”   四阿哥心里更烦了,他也想照顾额娘的想法,但为什么每次都是他让着老十四,而不是老十四体贴他?   淑婉最了解四阿哥,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不高兴了。淑婉有点后悔,四阿哥养了几条狗,正在兴头上,她干嘛要说这些惹他不痛快呢?   “好啦!你别生气啦!礼物厚三分,不过是多花点银子罢了!咱们家有钱,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你这叫花钱买额娘高兴。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你花了银子,十四弟看在银子的面上也得对你恭敬些吧!你在他面前,只管摆出兄长的谱儿。你高傲一些,他拿你没办法的!”   四阿哥摇头叹气,“歪理!你就知道哄我!”   两个月后,京城下了第一场雪,十四阿哥广发请帖,邀请亲朋好友来参加自己的乔迁宴。   四阿哥和淑婉把孩子们都带上,大家一起去十四阿哥府里吃酒。   十四阿哥比以前长进许多,听见下人通报,十四阿哥忙不迭地出来迎接亲哥哥。   他见了四阿哥也不像以前那样浑身上下写满叛逆两个字,现在的他见了四阿哥亲热得很,好像他们兄弟关系一直都很好似的。   十四阿哥放低姿态,四阿哥也不好冷着脸。   兄弟俩拉着手寒暄,有点兄友弟恭的意思了。   十四福晋看见这一幕很是感慨,“我们家这位爷终于开窍了。”   他终于不跟亲哥哥犟了。   淑婉笑道:“他们兄弟有话慢慢说,咱们别在这站着了。你怀着身孕,不宜劳累,你进去坐着,我来帮你招呼客人。”   十四福晋感激地握了握淑婉的手,“还是嫂子疼我。”   今日客人来的不少,十四阿哥同八阿哥合作,这一步大概也算走对了。皇上不喜欢八阿哥在朝中威望过高,八阿哥被迫低调,他的人脉就便宜了十四阿哥。   今日宾客盈门,这里面也有八阿哥出力。十四阿哥又不傻,来日方长,没准将来这些人脉就是十四阿哥的了。   女眷们凑到一起,话题很有限,无非是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丈夫孩子。   淑婉尽可能地招呼周到,顺便观察在场的各家太太。她得看看哪家太太好,为大格格挑个和善的婆婆。她先划个范围,先选几个好相处的婆婆,再去相看她们的儿子。   大格格到了年纪,淑婉想在明年把她的婚事定下来。现在四阿哥是亲王,越来越受皇上关注,淑婉可不想让老爷子想起四阿哥家里还有个女儿,更不想让皇上把孩子嫁到蒙古。   女眷们正在聊今年冬天时兴的斗篷样式,这时候一个瘦弱女子走了进来,屋里安静了一瞬,然后众女眷又默契地开始聊天。   除了几个身份不高的太太过去给那女子行礼,其他人屁股都没挪动一下。   来的不是别人,是八阿哥的侧福晋王氏。   八阿哥在前朝过得艰难,没有出头之日,府里的内务也很难办。   八福晋被软禁在正院,不能踏出半步。八阿哥厌了王侧福晋,他本来想再娶一个侧福晋,替他打点府里上下,出门交际。可惜当时他太挑了,还没选到合适的,他就遭到皇上的厌弃。   现在他想娶个能帮他打理家务的侧福晋却难了,能培养出这样女孩子的家庭也不肯把女儿嫁给他。   这次十四阿哥办酒席,八阿哥又遇到了难题,他的府里没有人能出来交际。   无奈之下,八阿哥让王侧福晋出门赴宴。她是上了玉碟的侧福晋,这样的身份也够格跟各个官员的女眷打交道了。   众人都了解八阿哥府里的尴尬情况,现在八阿哥没有了巴结的价值,大部分人都假装没看见这位侧福晋。   十四福晋知道淑婉跟八阿哥有旧怨,她不敢让淑婉过去招呼,她亲自引着王氏去了侧福晋那里坐下。   十四阿哥是个会享受的人,他养了一班小戏,不仅唱腔好,身段好,还有几个小孩子会变戏法。   淑婉今天话说的太多了,忍不住喝了许多茶水。   众人沉浸在戏曲中的时候,淑婉悄悄离席,去后面方便。   王侧福晋瞄了淑婉一眼,过了一会儿她也离席了。   淑婉方便完,走到回廊处迎面撞见了王侧福晋。   王侧福晋行礼问了个好,“不想在这里遇见四福晋,福晋近来可好?”   “我很好,侧福晋身边怎么只跟着一个丫头?这府里引路的丫鬟呢?”   王侧福晋淡笑道:“眼下我们家爷走了下坡路,下面的人也捧高踩低,不愿意理我了。这样也好,如果丫鬟跟着,有些话就不方便说了。”   淑婉身边的丫鬟往后退了几步,她们盯着别处给淑婉放风。   王侧福晋身边的丫头也往后退了几步,方便王侧福晋和淑婉说话。   淑婉叹道:“你不该跟过来的,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王侧福晋说道:“正好有机会见您一面,让人传话总是不太方便。这里是回廊,四处透风,有人过来一眼就瞧见了。”   现在已经碰头了,淑婉也不再抱怨。   她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王侧福晋说道:“八阿哥打算毁了您的生意,说您与民争利。具体怎么做,我也不太清楚,我在后院不得宠,细情我是打听不到的。”   淑婉烦躁地皱紧眉头,“八阿哥怎么就盯上我们家了?”   王侧福晋:“我听说朝中渐渐有许多人开始支持王爷,八阿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据说皇上要赏王爷一个园子,离畅春园很近。王爷风头正盛,所以才招人惦记了。   再者八阿哥也不只是针对王爷一个人,听说他打算鼓动大臣复立太子。”   淑婉眉头皱的更紧了,八阿哥简直是多动症儿童,天天待在府里也不消停。四阿哥这里捅咕一下,废太子那里也要招惹一番,他是不是闲的!   淑婉谢谢王侧福晋传递来的消息,“多谢你了,你在那个府里要小心,万一被抓到了,八阿哥饶不了你。如果你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   王侧福晋笑了一下,“福晋放心,我贱命一条,怎样都无所谓。”   “还是小心些吧!现在日子确实难过,但将来总有好过的那一天。”   王侧福晋笑着看屋檐上的残雪,什么时候八阿哥彻底完了,那才是她的好日子呢!   王侧福晋冲淑婉点点头,她侧身移开,请淑婉先走。   淑婉跟她分开,回到前面听戏。   五福晋看见她回来,凑过来跟她笑道:“你去的不是时候,刚刚那出戏唱得最出彩!”   淑婉心里还惦记着王侧福晋的话,她勉强打起精神跟五福晋说话。   “那你可有打赏?有没有往戏台上扔金子银子?”   五福晋摇头,“十四弟妹的场子,自然该有十四弟妹去赏,我想摆阔去戏园子不好吗?”   她打量着淑婉的脸色,“你怎么了?出去一趟怎么脸色都不好看了?”   淑婉笑了笑,“不知怎么,突然心口闷闷的。我没事,坐下歇一会儿就好了。”   五福晋让淑婉去后面歇一会儿,淑婉不肯。五福晋劝了她不听,只能由着淑婉去了。   十四阿哥乔迁宴后,宫里宫外风平浪静。   淑婉记着王侧福晋的话,她把这些话跟四阿哥说了。   四阿哥只让她放宽心,生意的事还得跟五福晋商量商量,这是她们两个人的生意。太子的事情跟他们没关系,他们先耐心等着,等八阿哥出招就是了。   过了几日,朝中有大臣突然上奏,请皇上复立太子。   这些人都是一些在读书人中很有威望的大臣,皇上震怒,朝中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第181章   京城的气氛就是皇上心情的晴雨表, 皇上高兴,京城就一派喜气洋洋,皇上生气, 京城里的人就夹着尾巴过日子, 大街上好像连小偷小摸都变少了。   凝妆阁里, 淑婉和五福晋凑在一起核对账本。   五福晋捧着手炉叹了口气,“真恼人, 临近年关正是咱们发财的时候,那些满腹经纶的大臣们是怎么想的?非要在这个时候惹怒皇上。”   年关将近,正是各家各户置办年货的时候,也是凝妆阁宾客盈门的时候。有的客人买一套胭脂水粉用来送礼, 有的客人是辛苦一年,买一件两件犒劳自己。   淑婉这个奸商趁机推出新品,弄一个喜庆的包装,新品就可以大受欢迎, 赚个盆满钵满。   但今年不同了,皇上心情不好,火气都冲着下面的大臣去了。大臣们老实下来,不敢到处走动……   这种坏情绪一层一层地传递下来,来凝妆阁买这些非必须品的人就少了。   淑婉放下账本也叹了口气,“我听我们家阿哥说, 那几位奏请皇上复立太子的大臣都被关起来了, 估计下场不会太好。都是一些老古板, 一个二个坚持正统, 明知皇上不打算立太子了, 他们还说这些惹皇上生气。”   五福晋附和道:“可不是嘛!皇上自有皇上的打算, 天塌不下来。我看那些老古板也不傻, 他们为什么挑这个时候触皇上的霉头?因为快要过年了啊!年关的时候,皇上也要讨个好意头,不能在这个时候杀人。”   淑婉觉得这话很对,“皇上先关着他们,等过完年,皇上消气了,他们托托关系,起码性命保住了。”   五福晋的手炉冷了,她把手炉递给丫鬟,让她去添炭火。   “上面勾心斗角,连累了咱们。”   淑婉劝道:“月有阴晴圆缺,生意有赚有赔,何况咱们还没到赔钱的地步呢!今年不赚,明年总有发财的时候。”   淑婉顿了一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前几日我得到一个消息,有人要搞咱们的铺子。”   五福晋顿时炸了,“什么?谁啊!他好大的胆子!”   淑婉给她倒了碗茶,“你先喝点水,消消气。之前我一直在想这事该怎么告诉你,快过年了,说起这个让人烦心。说起来这人是我们家的对头,连累了你,我很不好意思。”   淑婉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五福晋立刻猜到是谁要对凝妆阁下手。淑婉他们夫妻俩一向与人为善,四阿哥瞧着冷厉,却很少做得罪人的事。   提起他们家的对头,很大可能就是八阿哥了。   五福晋小声骂道:“这就是盐吃多了,咸的!他打算怎么对付咱们?”   “能提前得知他要下手已经很不容易了,具体细情我也打听不到。这些日子我也没闲着,各处都查看了一番,我觉得咱们生意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也猜不到他会挑什么地方动手。”   五福晋:“那你这个提前得知可一点用处都没有。”   淑婉苦笑,“谁说不是呢!”   现在的情境就像主人家知道有人要来偷东西,但不知道小偷什么时候来,要从哪个门进来,只能提心吊胆地防备着。   五福晋反过来劝淑婉放宽心,“咱们在凝妆阁身上付出了多少心血,想毁掉凝妆阁,没那么容易!即便毁了也没关系,咱们还有别的生意呢,还是跟皇上合伙的!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皇家宗室里,谁都会穷,唯独咱俩不会穷。”   五福晋的安慰并不能打消淑婉的疑虑,她反复寻找生意的破绽,站在八阿哥的角度,探寻凝妆阁可以攻击的弱点。   她重新给伙计们进行培训,提高他们的服务质量。另外又严查了原材料的进货渠道,不允许供货商以次充好。最后让伙计们跟客人提前声明某些产品的副作用。   淑婉效率很高,她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但八阿哥那边效率很低。直到新年,凝妆阁这边都没有动静,让淑婉和五福晋白等一场。   过年还是老样子,无非是进宫赴宴,陪长辈们聊天打发时间,各家各户摆酒请客。正月里大家都闲下来,只管玩乐享受。   玩乐赴宴也是很累人的,出门要选漂亮衣裳,准备搭配的首饰。去了别人家里要时时刻刻打起精神,跟各位女眷寒暄。保持端庄的姿态坐一整天,这种滋味还不如下地种田。   等出了正月,淑婉总算能缓口气,好好歇几天,可是四阿哥却给她带回来一个糟糕的消息。   “九弟大张旗鼓地要开铺子,看样子是想做成第二个凝妆阁。”   淑婉冷笑,“这小叔子真不错!我当他们有多大本事呢!原来就是开个铺子跟我们抢生意,哼,他们只管放马过来,我们凝妆阁开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吃素的!”   四阿哥不像淑婉这样乐观,他忧心忡忡地说道:“你跟我出去转转,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四阿哥命人套车,他们乘坐一辆低调的青绸小马车,从角门悄悄离开雍郡王府。   到了热闹的主街,四阿哥将车帘掀开一条缝,让淑婉往外看。   “瞧见街口那个二层小楼了吗?那是九弟新租的铺面。”   几个壮年汉子往楼里搬家具,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招呼他们小心点。   四阿哥放下车帘,让车夫去下一个地方。   马车走了一会儿,到了另一条热闹的长街上,一家气派的铺面敞着门,几个小伙计正在收拾屋子。   马车走了好几个地方,四阿哥领着淑婉看了好几个铺面。   “你瞧见了吗?都是新租的铺面,有的刚开始收拾,有的已经收拾差不多了。我派人打听过了,这几家铺面也要卖胭脂水粉。再过些日子,几个铺面同时开张,这样热闹,肯定能成为京城新的谈资,到时候你们凝妆阁的生意怎么做?”   别看四阿哥平时只关注朝堂的事,他对做生意也有些独到的见解。   “我常给你订做首饰,我认准了一家铺子,很少去别家。不是别的银楼铺子不好,而是我去惯了那家铺子,懒得换地方。   你们的生意也是同样的道理,客人们习惯了去你们那买东西。这回老九铺子新开张,肯定要压低价格,或者是搞点新花样,到时候客人们一窝蜂去瞧新鲜,你们的生意肯定要受到影响。等客人们走顺了腿,你们再想揽客就难了。”   淑婉恨得咬牙切齿,九阿哥当年就想空手套白狼,在她的铺子里入股,当时事情没成,九阿哥还认了错,没想到几年过去,九阿哥直接动手抢生意,真是越活越厚脸皮。   “想学我们凝妆阁,没那么容易!这么多年来,学我们的人多了,有几个坚持下来了?我非得让他赔掉了裤子!”   四阿哥轻抚淑婉的后背,帮她顺气。   “别生气,生气伤身体。老八不让咱们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我找人给二哥传递了一个消息,不用我动手,二哥会替咱们出气的。”   淑婉问:“你给二哥传递了什么消息?”   四阿哥故作神秘地笑笑,“叫我一声亲亲夫君,我就告诉你。”   幽暗的青绸小马车里,谁也不知道淑婉有没有叫这声亲亲夫君。   毓庆宫中,前太子妃也就是二福晋来到书房,敲响了二皇子的门。   “进来。”   可能是因为门板隔着,二皇子的说话声显得很沉闷。   二福晋走进屋里,把门关上。二皇子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看桌上的论语,也不知他有没有把书读进心里。   “什么事?”二皇子问道。   二福晋不愿意看丈夫的冷脸,若不是这个消息太重要,她都不愿意过来。   “年前有大臣奏请皇上复立太子,据说这些人是八阿哥安排的。”   二皇子抬起头,“你如何得知?”   “我毕竟管过许多年的宫务,手底下还有两个可用的人。”   二福晋说道:“我早就怀疑有人故意害你了,现在皇上最讨厌别人提太子的事情,那几个大臣又不傻,为什么非要拿小木棍捅老虎鼻子眼呢?”   二福晋看看丈夫眼前的书,“皇上会提前留下遗诏记下继承者的名字,你虽不是太子了,但也不是全无希望。好好读书,多练习骑射,强身健体,没准皇上看您上进了,又改变了心意呢?”   二皇子的想法跟妻子不谋而合,这段日子他要多温顺有多温顺,他做每件事之前都经过深思熟虑。本来皇上已经对他改观许多,可是大臣突然呼吁复立太子,二皇子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现在二福晋告诉二皇子敌人是谁,二皇子气得当即摔了茶碗。   “老八!好样的!别以为我失势了,就好对付了!你敢害我,我要你的命!”   太子这边盘算着对付八阿哥,九阿哥的铺子也开张了。   九阿哥是大手笔,不仅仅是几个店铺一起开张,还请来戏班杂耍过来表演。街上人满为患,路都被看表演的人群堵住了。   他们铺子里的产品跟凝妆阁差不多,有些产品就是照抄凝妆阁。   五福晋和淑婉坐在凝妆阁的包间里听着附近传来的鞭炮声。   是的,九阿哥在她们铺子旁边也开了一家,不仅产品便宜,到了固定时间还漫天撒铜钱吸引客人。   五福晋气得直揉胸口,“这事不能这么算了,看我回去怎么跟五阿哥告状。他的亲弟弟来抢我的生意,这事他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五福晋对着外面啐了一口,“呸,老九以为我管不了他?我现在可不是刚嫁过来的时候了,我也能吹枕头风了!” 第182章   九阿哥为了开这个铺子也是下了血本, 在繁华地段租铺面就花了不少钱,铺面的装修,铺子里的家具, 这些都是要钱的。   铺子准备好了, 没有货物也开不成店。九阿哥也开了作坊,生产填满货架的货物,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一个小厮站在淑婉和五福晋面前低头禀报。   “小的听四福晋吩咐, 去新铺子转了一圈。那铺子里的东西跟咱们铺子里的东西都差不多,价格比咱们铺子里便宜。掌柜的往外面撒钱,街上乱成一团,小的看见好几个人为了争着捡钱,手都被踩伤了,不过有这样的便宜可占, 去那个铺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小厮又取出几盒胭脂水粉, 这是他从九阿哥铺子里买来的。   淑婉摆摆手让小厮下去, 她打开一盒胭脂闻了闻, 又用簪子挑出来一点,放在手心上搓了搓。   五福晋凑过去看了一眼, “粉质细腻,颜色也正,看来老九是铁了心跟咱们作对了。”   淑婉点头,“东西好,又便宜, 咱们铺子遇到对手了。”   春儿站在淑婉身后, 她皱了皱眉头, 神情中带着些不解。   “福晋, 奴才以为九阿哥这样撒钱揽客对生意也没什么帮助。这类胭脂水粉成本高, 价格贵,都是为达官贵人准备的。撒钱招揽来的客人都是穷人,为了几个铜板被踩伤了也无所谓,谁会买这个呢?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看见铺子门口这么乱,人家也不会进去啊!”   五福晋说道:“你想岔了,那些捡钱的不是铺子的客人,他们是九阿哥的工具。”   淑婉更细致地解释道:“咱们铺子有口碑,有常客,想抢咱们的生意可不容易。新开的铺子怎么宣传自己物美价廉呢?当然要搞一个噱头,捡了钱的人肯定要宣扬这家铺子的阔气。这样豪气的铺子,那些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当然要去看看。”   春儿恍然,“原来是这样。”   五福晋叹了口气,“要不……咱们也降价吧!货都差不多,咱们的贵,人家的便宜,富贵太太也不是冤大头。”   降价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的办法。   淑婉摇了摇头,“我不敢降价,咱们降了,九阿哥的铺子肯定也跟着降。降到最后就变成谁比谁家底厚了,价格降下去容易,涨上来可就难了。即便咱们赢了九阿哥,到最后也是元气大伤。”   淑婉和五福晋为了打造凝妆阁高端精致的形象不知道废了多少功夫,如果价格降下去了,凝妆阁也就沦为普通的胭脂铺子。   五福晋在心里又把九阿哥臭骂一顿,她不明白九阿哥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一根筋跟着八阿哥干。   四阿哥老老实实的一个人,不过是现在封了亲王,在众多成年皇子中比较得皇上喜欢,碍着八阿哥什么了?他为什么非要跟人家过不去?   更过分的是九阿哥全然不顾她这个嫂子,他要搞垮凝妆阁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凝妆阁也是他亲嫂子的产业。   想到这里,五福晋突然想起来了,她和淑婉还有九福晋也算计过九阿哥的产业。九阿哥被皇上没收的产业现在就是她们三个人管着,这样一想五福晋心里好受多了。   仔细论起来她自己也是个心黑手辣的主,实在没资格抱怨。   淑婉心里盘算着九阿哥开铺子大致需要的银两数目,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只是还需要仔细计划。   这时候五福晋身边的太监进来通报,说五阿哥过来了。   五福晋起身出去迎,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五阿哥。   五阿哥驼着背,用手捂着脸,好像自己见不得人似的。   五福晋嗔怪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怪样子?四嫂还在这里呢!”   五阿哥僵了一下,他放下手讪讪地说道:“四嫂也在啊!”   淑婉和五福晋看清五阿哥的脸,两个人吓得同时惊呼出声。   “五弟,你的脸是怎么了?”淑婉推了推春儿,让她去请大夫。   五阿哥的嘴角眼角被打得青紫,鼻孔处还有干涸的血痕。   五阿哥拦住春儿,不许她请大夫,“给我拿点伤药就行。”   五福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你都这个样子了,不看大夫怎么行?谁把你打成这样,好大的胆子!”   五阿哥叹了口气,“老九开铺子跟你打擂台,我气不过,跟他吵了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伤得不重,不用请大夫。”   五阿哥是个好哥哥,他跟兄弟吵架,受点伤也没什么,忍忍就过去了。但是请了大夫或者是请了太医,他受伤的事肯定会传出去。   弟弟把哥哥打得鼻青脸肿,这话传出去对老九不好,五阿哥生弟弟的气,但依然在为弟弟考虑。   淑婉能理解五阿哥的一片苦心,她借口去找药,带着春儿一起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五阿哥夫妻。   五福晋轻轻碰了碰五阿哥的嘴角,“你这个做哥哥的替老九考虑,不知道老九领不领情。你们是亲兄弟,他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五阿哥叹道:“他那些被皇上没收的产业现在是谁在管?是你,四嫂,还有九弟妹吧!他什么都知道了,我去训他,他心里气不过,跟我吵了起来。我火气也大,吵着吵着就动了手。但我……我近两年疏忽了骑射,没他力气大……”   力气小,所以没打赢。   五福晋恍然,怪不得这一次九阿哥出手这般不留情,九福晋也没有来通风报信,原来她们撬走九阿哥生意的事被他知道了。   五阿哥说道:“这事就算了吧!你们抢了老九的生意,也不见得就很光明磊落。”   五福晋心道:我们那是从皇上那里讨来的生意,皇上把生意交给我们,这就是我们的本事,我们哪里不光明了!   她看五阿哥实在可怜,也不忍心违背他的意思。   “罢了,老九打你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但生意场上的事可不能这样算了!到时候谁赚谁赔都各凭本事,我可不会让着他!”   五阿哥连连点头,“行行行,全依你。”   五阿哥找弟弟闹了一场,依然没有改变九阿哥搞垮凝妆阁的决心。   淑婉这边也有了动作,她没有降价,但她开始搞活动了。   只要客人进店消费满足一定金额,即可获得一个盲盒,盲盒里大部分都是热销产品,除此以外盲盒里还有大格格玩具铺子里的一个小玩具。   有的是小娃娃,有的是拼图,有的是小挂坠,盲盒诚意满满。   人类不能拒绝赠品,更不能拒绝盲盒。   能在凝妆阁消费的大多是有钱人,他们不图便宜,图快乐。有些人为了能开到更多的盲盒,买了很多不必要的东西,完美演绎了什么叫本末倒置。   九阿哥那边很快也学了起来,他们也搞起了盲盒,他们的盲盒更舍得下本,恨不得把产品塞得冒出来。   这一招被学去了没关系,淑婉还有下一招。   除了盲盒,还有一种活动很受人欢迎,那就是抽奖。   抽奖最重要的当然是奖品,淑婉请知名工匠制作了几件精美异常的首饰,悬挂在凝妆阁的墙上。   每个进店的人第一眼就能看见这几件精美的首饰,镶嵌在上面的宝石折射着光芒,没有人能不动心。   抽奖是一种玄学,有人只是随便抽一把就能得到好奖品,有的人花了大价钱,抽了许多次也只是最末一等的奖,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人忍不住试一次后再试一次。   五福晋看着铺子的账本笑得合不拢嘴,“嫂子就是有本事!你弄个盲盒,又弄个抽奖,咱们铺子的生意比过年时候都好。搞这些活动虽然成本增加了一些,但总体还是赚的。最重要的是客人留住了,没有跑到老九那边。”   “这种活动只能解燃眉之急,不是长久法子。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五福晋笑道:“你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办砸过?只要你想,今天就可以!”   淑婉也笑了,“那么,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今天!”   淑婉和五福晋传令下去,过了几日九阿哥发现自己其他产业供货出现了问题。   要么是货物运不进京城,在半路被扣住了,要么是供货商供不上货了,如果九阿哥想要货,他必须花大钱去别家收购。   九阿哥以势压人也不管用,以前给他行方便的人现在都变得不方便。花钱也不顶用了,不是银子不好使,是因为九阿哥没钱了,他的钱都投进新开的胭脂铺子里。   淑婉不想让凝妆阁跟九阿哥打价格战,九阿哥搞她的凝妆阁,她就截断九阿哥的后路,弄垮他其他生意,把他的根掐断。   淑婉要搞事就搞个大的,九阿哥相关产业的进货渠道都在她的掌控中,她不给九阿哥进货,九阿哥就一根毛都买不到。   当然,淑婉也没有强到只手遮天,这一次她和五福晋下了血本,淑婉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银子,自己的私房钱全部投了进去,把九阿哥供货商的货物买了个空。   这种阻断只是暂时的,世上的商人那么多,九阿哥总会找到别的供货渠道,但等他找到新渠道,黄花菜都凉了,铺子歇业半个月,生意早被抢走了。说起来不巧,抢生意的正是淑婉和皇上合伙的铺子。   面对这种结果,九阿哥根本无法接受。   他心里烦闷,在家中喝了点酒,酒意上头,九阿哥冲到四阿哥府里,找淑婉理论。 第183章   得知九阿哥来了, 淑婉很激动,她最喜欢跟人撕逼了。   今日正巧四阿哥也在家,他在前面拖着九阿哥, 淑婉换了件衣裳,把自己打扮得艳光四射,气势汹汹地来到前院。   四阿哥气定神闲地在书房写字, 看见珠光宝气的淑婉都愣住了。   “你打扮得这么……这副样子,你想做什么?”四阿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好看是好看的,但好像有点凶。   淑婉笑道:“九弟来了,我这个做嫂子的过来招呼他啊!”   淑婉环视一圈, “九弟呢?怎么不见他?”   四阿哥放下笔,用湿帕子擦了擦手。   “我命人把他送到花厅, 然后关了门窗,把他锁在里面了。”四阿哥慢悠悠地喝口水,“我没那个雅兴看他发疯。”   淑婉冲四阿哥竖起大拇指, “干得漂亮,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我去跟他吵架!”   四阿哥了解淑婉那一点点上不得台面的小爱好, 他包容地笑笑。   “你想去就去吧,我就不陪着了!如果到了要动手的地步,你也不必忍着, 多带几个人, 我想老九打不过你。”   淑婉笑着冲他抛个媚眼, “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花厅里, 九阿哥像困在陷阱里的野兽, 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下人打开门锁, 九阿哥抓起一个花瓶甩了出去。   “狗奴才, 你们敢关我!”   瓷器碎片溅到淑婉脚边,淑婉低头看了一眼,平静地迈过碎片走进屋里。   “九弟好大的火气。”淑婉优雅地坐下,看着九阿哥微笑。   九阿哥身上飘着酒味,脸上布满红晕,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   “嫂子好本事,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断了我的后路!”   胭脂铺子还没有回本,对于九阿哥来说,被淑婉截住货源的生意才是他的根本。   九阿哥冷笑,“不仅是铺子,嫂子害得我家庭不睦,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淑婉摊开手看自己的指甲,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九弟这话好没道理,你的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从未听说过谁家嫂子能管得了小叔子的。”   九阿哥:“哼,之前我被皇阿玛收走的生意现在都是谁在打理?是你,五嫂,还有我媳妇!我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家里出了个叛徒!”   九阿哥对九福晋感情很深,他的妾生了孩子也只是妾,没有侧福晋给九福晋添堵。   当他得知九福晋背着他跟两个嫂子合伙占了他从前的生意,那一瞬间九阿哥是伤心的,总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九福晋向他道歉,她是为了九阿哥好,不想让九阿哥跟八阿哥走得太近,更不想让九阿哥为八阿哥冲锋陷阵。   他们夫妻俩因为这件事产生冲突,两人住在一起,却已经好久没有说话了。   淑婉叹了口气,“那真是抱歉啦!”语气毫无诚意。   “不过……九弟你做人缺少感恩的心呢!”淑婉冷笑,“你之前的生意被皇上收走了,那些生意就不属于你了。我和你五嫂从皇上那里讨来这些生意,那是我们的本事。能分给九弟妹一些,已经是我和你五嫂念旧情了。”   九阿哥气得脸更红了,淑婉还在刺激他。   “我不明白,九弟今天过来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呢?你是想让我调节你们夫妻关系,还是想求我手下留情,不要对你的生意赶尽杀绝?不管是哪个目的,九弟的态度都算不上好呢!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你这么蛮横可是不行的。”   九阿哥气得砸桌子,“谁要求你!你不要以为你断了我的货源,你就可以得意了!”   淑婉挑眉看着九阿哥,等他撂狠话,没想到九阿哥说了这一句就没了。   淑婉都有点怜爱他了,这样吵架是不可能赢的哦!   “真是可怜啊!九弟你趁着酒意,就想跟我说这个?商场如战场,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你一个大男人,输了心里不痛快,来我这撒酒疯,你好有出息啊!”   淑婉眯着眼,嘲讽地笑笑,像极了大反派。   “九弟你千万不要觉得自己很委屈,咱们两家住得近,以前关系也算不错,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九弟你从来没有反思过吗?   以前我自认待九弟不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选择的时候,九弟一直站在八弟那边,从来没有顾念过你我两家的情谊。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我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淑婉起身,打算结束这场碾压性的嘲讽。   “九弟,你做生意就是不如我,不行就是不行,你要承认。我抽奖,你也跟着抽奖,我推出盲盒,你也推出盲盒。你会什么?你只是拾人牙慧。哎呀,我这样说有点过分,你也有独有的手段,降价嘛!”   淑婉摇头,“啧啧啧,真是毫无新鲜感。”   九阿哥指着淑婉,气得额头鼓起青筋,几乎说不出话来。   淑婉真怕他血管爆开,躺在地上。   淑婉一边往外走,一边警告九阿哥。   “九弟最好不要用手指着我,上一个来我家大嚷大叫的小叔子被皇阿玛关在皇宫里,不许出宫建府。九弟也不要在我府里撒泼,你别忘了,我可是将门之女,寻常三五个人近不得身。”   淑婉喊人,让他们送九阿哥离开。她回到书房,红光满面地跟四阿哥描述自己怼人的风姿。   “老九本来就喝多了,舌头都不好使了,他哪是我的对手,他总共说了不到十句话。真是气冲冲的来,又气冲冲地回去,我都怕他气炸了肺。”   四阿哥摇头失笑,“这下你开心了?”   “当然开心!这些日子我都快憋死了!老八老九搞我的生意,我又不方便打上门去,今天老九自己送到我手里,可算是趁了我的意!背后使手段赢了固然是好,但当面骂人才是最最爽快的!”   淑婉的这一点小爱好,四阿哥不太能理解。   对于他来说,朝堂上的陷阱太多了,别人给他下过绊子,他也给别人设过陷阱。他只专注前方,勇往直前。   他会铲除绊脚石,他也会报复别人,但这些人都像浮云一样,挥挥手就散了,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更不会去对方面前吵出个名堂。   虽然不能理解淑婉,但四阿哥尊重她的这点小小爱好。   他说道:“老九住得近,以后你心气不顺了就去找老九说话。有火气就撒出来,比憋在心里要好。还有老十四,他搬出宫了,你去骂他也方便了。他们可以来咱家撒泼,你当然也可以去他们家里骂人。亲戚走动要有来有往嘛!”   淑婉噗嗤笑了,互相骂街算哪门子的亲戚走动。   “算了吧!骂一次两次就行了,天天骂架,我成泼妇了!”   四阿哥招手让淑婉到他身边来,他拉住淑婉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今年太后七十大寿,皇阿玛至孝之人,必定会大办一场,咱们做小辈的也不能疏忽大意了。听说老八派人去江南,找了许多能工巧匠,打算做一个缂丝屏风送给太后。”   “缂丝啊……”淑婉问四阿哥,“咱们送什么呢?人家送缂丝屏风,必定是个大摆件,咱们也不能太寒酸了。”   四阿哥笑着摆弄淑婉的手指,“离太后过寿还有大半年呢!咱们不着急,我要跟你说的也不是这个。你以为老八的缂丝屏风能顺利运到京城吗?据我所知,二哥已经留了后手,保证让缂丝屏风顺顺利利地做出来,却永远都运不到京城。”   “这里面又有二哥什么事?”   四阿哥解释道:“年前几位老大人希望二哥重新被立为太子,皇上震怒,迁怒于二哥。二哥装乖装了好久,就因为这件事,前功尽弃。换做你是二哥,你不气吗?二哥出手对付老八,我们等着瞧热闹就好了。”   淑婉颇为感慨,“二哥跟以前不同了,以前他可没这样的好耐心,居然忍了好几个月才对老八动手。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二哥没有耐心也得忍了,他不是太子,没资格像以前那样恣意任性了。”   四阿哥捏捏淑婉的手,“你夸别人有耐心,你怎么不夸夸我?我不比二哥有耐心!老八故意害我,我都快忍一年了,对付老八的事交给二哥,我又省力又省心。这样的智谋不值得你夸吗?”   淑婉耸耸肩,“没觉得有什么可夸的,可能你我朝夕相对,看着你都习惯了,老夫老妻的,很难发现你有优点啊!”   四阿哥气得挠她痒痒,“好啊你!刚成亲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夸我,现在对我如此冷淡!”   淑婉腰间最怕痒了,她被闹得快喘不上气了。   “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好阿哥,快饶了我吧!你最有耐心,最聪明,最强壮,别人都不及你!”   四阿哥又挠了两下才收回手,“算你识相,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淑婉挑眉,这有什么不敢的,四阿哥舍不得动她,挠痒痒都属于虐的。只要她胆子大点,信口开河,没准还能跟四阿哥来个书房play呢!   吸溜,想想就刺激! 第184章   书房是很刺激……咳咳, 但是淑婉觉得还可以解锁更多的地点,比如皇上还没赏下来的园子。   说到新园子,淑婉就想批评皇上了。   老爷子效率太慢,小道消息传了好久, 新园子却还是不见踪影。   没有新园子, 淑婉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她下了狠手, 把九阿哥的生意都挤兑黄了。   九阿哥也反抗过,但那完全是困兽之斗。为了开胭脂铺子和淑婉打擂台,九阿哥大部分资金都投入到胭脂铺子上, 他拿不出更多的银子来解决眼前的困局。   八阿哥和十阿哥倒是为他提供了一些帮助,可惜他们能拿得出的现银是有限的。八阿哥拉拢大臣需要花钱施恩,十阿哥花钱大手大脚, 这两个人都不如淑婉富裕。   淑婉对九阿哥还是手下留情的, 别的生意都黄了,胭脂铺子还没倒。可惜山寨货到底是山寨货,凝妆阁底子厚, 客源稳定,九阿哥的胭脂铺子只算略有盈利, 勉强维持。   春暖花开的时节,淑婉约五福晋和九福晋聚一聚, 地点约在五福晋在京郊开的饭庄。   这是淑婉针对九阿哥后,妯娌三人第一次聚会。   坐在马车里, 淑婉有点紧张。   她前脚刚搞垮九阿哥的生意, 后脚跟九福晋见面, 总有一种理亏的感觉。   马车驶进饭庄, 淑婉下了青绸马车, 看见两个差不多的朴素马车。   她们妯娌三个真有默契,出来聚会像偷情,宁可在小车里憋着也不敢张扬。   几个婆子笑着过来引淑婉往里走,“给四福晋请安,我们福晋和九福晋刚到,两个人刚进去。早知道您这么快就来了,她们一定会在这等您。   今儿个饭庄不接待外面的客人,后面花园又安静,花也开得好,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婆子给淑婉引路,到了花园她们就下去了。   五福晋和九福晋慢慢往凉亭走,看样子确实是刚到。   淑婉快走几步过去打招呼,三人互相行礼。   淑婉偷眼打量九福晋,看她气色不佳,心里更是不好意思。   她尴尬地笑笑,“这……好久不见了九弟妹。九弟的事……我欠你一个道歉。”   当然,淑婉的歉意只是口头上的,没有一丁点金钱上的补偿,要她赔钱不可能!   九福晋笑着摇头,“应该是我给嫂子道歉才对,九阿哥故意跟两位嫂子打擂台,害嫂子们也损失了不少。”   五福晋在中间打圆场,“你们就不要互相赔礼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咱们都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如果寻根究底,这些事就说不明白了。皇子福晋那么多,咱们妯娌三个如此投契实属不易,不如就此揭过,咱们只论咱们的交情,不要管家里那个糟心的爷。”   淑婉和九福晋都说好,妯娌三人进了凉亭,丫鬟婆子端来茶点,淑婉她们坐在亭子里吹风饮茶。   九福晋叹道:“我并不知道九阿哥要开胭脂铺子,等我知道的时候什么都晚了。我要出府跟两位嫂嫂解释,但九阿哥吩咐看门的,不许我出府,搞得我现在才有机会跟两位嫂子致歉。”   淑婉说道:“这事也怪我,我拉弟妹入伙做生意,闹得你们夫妻不和吵架。”   九福晋很是通情达理,“嫂子千万别说这话,我跟两位嫂子做生意,这事应该我来跟九阿哥说,是我瞒着九阿哥,没有处理好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跟嫂子没关系。”   五福晋笑道:“好啦!不是说好不提之前的事,你们怎么又互相道歉了?”   淑婉和九福晋也笑了,“我们确实太婆妈了。”   茶叶清新的气味飘散在空气里,九福晋诉说自己的近况。   “我跟九阿哥好久没说话了,他怨我瞒着他跟嫂子们做生意,还让我把做生意的钱拿出来交给他。我是万万不肯答应的,九阿哥就更气了。”   淑婉和五福晋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摇头,看来他们夫妻矛盾很大啊!   五福晋也没有能缓和夫妻关系的好主意,她只能不痛不痒地安慰几句。   “夫妻之间没有深重的仇恨,再过些日子吧,等九阿哥消气就好了。”   淑婉也劝道:“弟妹心胸宽广,别跟九弟一般见识,你放下身段哄哄他。”   哄归哄,但是不要把钱给他,男人有钱就变坏啊!淑婉在心里补充到。   九福晋笑着调侃淑婉,“四嫂御夫有方,想来就是经常哄着四哥了。今日四嫂教我这招,回去我也试试,保不准九阿哥就对我百依百顺了呢!”   五福晋也跟着起哄,淑婉老脸一红,“我……我才不会哄人呢!”   三个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聊了聊她们的生意。   吃过午饭,淑婉找了个借口先走了。五福晋和九福晋是亲妯娌,她们之间有些话不方便当着淑婉的面说,淑婉识趣地给她们腾地方。   九福晋叹道:“四嫂还是这么体贴……”   五福晋笑道:“你们两个都体贴,都肯替别人着想。但凡你们自私一点,咱们三个就得成仇人。”   九福晋叹道:“今儿给四嫂道了歉,我还没跟五嫂说对不起呢!九阿哥做事考虑不周全,凝妆阁也是五嫂的生意,你说他这事办得……”   五福晋劝她不要想太多,“算了,自家兄弟。”   五福晋拿九阿哥也没有办法,他做事不管不顾的,亲哥哥跟他理论,他都能给亲哥哥脸上挂点彩。五阿哥都拿弟弟没辙,五福晋又能如何?   如果闹得太厉害,宫里的宜妃娘娘肯定会不高兴,五福晋可懒得跟婆婆置气。别人都说德妃娘娘偏心,五福晋觉得宜妃也不遑多让。都是宜妃惯得,把九阿哥惯成这个臭脾气。   九福晋皱着眉发牢骚,“家家都有难唱的曲,九阿哥倔的很,有时候我恨不得抽他一顿!   不说别的,就说八哥吧!也不知道九阿哥上辈子欠了八阿哥多少,这辈子要当牛做马的还。八哥这个人,呵,喜欢幕后运筹帷幄,九阿哥啊,主动送上去替他冲锋陷阵!   我瞒着九阿哥跟嫂子们做生意,此事固然另九阿哥生气,但也不值得他挪动大量银钱开个胭脂铺子跟凝妆阁打擂台啊!这是我们夫妻的事!他针对凝妆阁,还不是为了八哥!”   九福晋心里明镜似的,八阿哥已然失宠,皇上偶尔表现出缓和之意,但他对八阿哥总是提防的。   有些事情不能看表面,别看五阿哥似乎不是很受宠的样子。如果有好事,皇上肯定先想到五阿哥,轮到最后才想到八阿哥和九阿哥。   九福晋说道:“别人都说我有福气,我身子不好,只生了一个女孩儿,九阿哥依旧待我好。别的妾室生了好几个孩子也只是妾,府里没有侧福晋,九阿哥给我撑腰,我这个福晋腰板挺得直。   唉,千好万好,唯独他太听八哥的话,这一点不好。五哥才是亲哥哥,他怎么不听五哥的话呢?难道五哥还能害他吗?”   五福晋说道:“朝堂的事我不太懂,我觉得储君这事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   她心里的话太难听了,没好意思说出口。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九阿哥是聪明,可是还不够。没有文韬武略,夺嫡的事瞎掺和什么啊!   如果八阿哥能登基还好,如果不能,将来新帝登基,第一个清算的就是他们这几个蹦跶的欢的。   九福晋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她不图大富大贵,只要平平安安就好。他们不参与储君夺嫡的事,将来不论谁登基,他们都有吃有喝,有富贵闲散的日子过。   可惜她的道理跟九阿哥讲不通,这位爷就像被八阿哥下了蛊似的,笃定了八阿哥能赢。   九福晋跟五福晋抱怨一通,心里畅快多了。   回家之前,九福晋在饭庄里打包了一份点心。她跟九阿哥不能一直这样僵着,她回去试试四嫂的法子,放下身段哄哄九阿哥。   九福晋心想,她得学着吹枕头风了,她就不信了,难道她这个做老婆的还比不过八阿哥吗?   妯娌聚会后没几天,皇上突然下旨,将畅春园背面的圆明园赐给四阿哥。   淑婉终于等到了新园子,皇上再不下旨,五公主都要以为自己消息出错了。   四阿哥进宫谢恩,内务府把园子的图纸送到王府,请淑婉过目。   只看图纸,淑婉觉得园子布局不错。具体如何,还得淑婉亲自去看看。   四阿哥谢恩回到家里,他跟淑婉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修整一下新园子。   淑婉给他递了盏茶解解渴,“皇上赏下的园子肯定是收拾好的,没必要修整了吧!”   修园子又得花钱……   四阿哥笑道:“皇阿玛赏下的园子自然是好的,可是咱们住进去玩,当然要按照咱们的习惯来布置。我打算在园子里开一块菜地,我亲自耕种,体验农桑之乐。”   四阿哥喝了口茶,“你问问孩子们想要什么,我一并都准备了。”   淑婉:农桑之乐……真是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的!   “咱家有钱,你想吃什么弄不来?干嘛非要自讨苦吃!你当种地是好玩的吗?在太阳底下除草,不用半天就能晒脱皮!”   四阿哥笑道:“哦,我们四福晋心疼我啦!只开一小块地,种点菜种点粮,不会耗费多少时间。孩子们也得学着种地,体会一下农耕劳作的辛苦,不能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   淑婉心里腹诽,好嘛,你晒脱皮还不够,还要带着我儿子。   “行!不就是种地吗?明儿我就命人把花都拔了,全留给你们种地!” 第185章   到了四阿哥休沐的日子, 淑婉拖家带口,和丈夫一起,带着儿女妾室去了圆明园。   一大家子出行,光是马车就有七辆, 这其中还不包括四阿哥、康宝和小宝呢!人家爷仨是骑马!   因为路途有点远, 马车速度又比较慢, 临近中午的时候, 一家人才到目的地。   园子里的下人已经准备好午饭,收拾好屋子,众人用过饭, 回到各自的屋子里午休。等日头没那么烈了,四阿哥和淑婉带着众人逛起了园子。   圆明园景致不错, 布局也好,园子里有活水,红鲤在水里穿梭,鸳鸯在水面依偎。   乖宝调皮得很, 他没来过这里,看什么都稀奇。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跑的飞快,穿着干净的小鞋子, 专往土里泥里踩。看见水里有鱼,他胆大包天还想下水!   小宝看见直抓狂, “小三子!不许往土里踩,脏兮兮的!离水边远点,小心掉进河里鸭子啄你屁股!”   康宝抓住弟弟摁在怀里, 不让他乱跑乱跳。   乖宝蹬腿在大哥怀里乱踢, “大哥坏, 二哥坏, 都坏!”   大格格笑着去抱弟弟,“哥哥们都坏,那姐姐坏不坏啊?姐姐抱抱好不好?”   乖宝顺从地扑进大格格怀里,搂着大格格的脖子,乖得像个小天使。   小宝冷笑,这个臭弟弟,在额娘姐姐面前就是乖孩子,在哥哥面前就是烦人精!   四阿哥看着孩子们的友爱互动心里溢满骄傲感,他敢说皇室里面,自家儿女是最和睦的!   钮祜禄氏是个伶俐人,她笑着奉承道:“阿哥们和格格关系真好,兄弟姐妹同气连枝,家里的日子才能红火兴旺,这都是王爷福晋教导有方呢!”   说完钮祜禄氏冲淑婉腼腆一笑,好像她是淑婉的小妾。   钮祜禄氏的话听在四阿哥的耳朵里还算悦耳,但钮祜禄氏的眼神让四阿哥很不高兴。   她在干什么!给福晋抛媚眼吗!   四阿哥沉下脸,说话声都变冷了。   “你们四个到别处逛,大格格领着弟弟们玩去吧!看好乖宝,不许他乱跑。”   宋氏等人识趣地退下,淑婉笑着打趣四阿哥。   “有贤妻美妾相陪难道不好?干嘛赶他们走?”   四阿哥冷笑,“什么美妾?一群老黄瓜秧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留在这是陪你,哪里是陪我!”   淑婉捏着一柄团扇,遮住嘴角笑得前仰后合。四阿哥贴近她,攥住她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   “不许笑了!乖乖陪我逛园子!”   夫妻俩手牵着手,慢吞吞地逛园子,说闲话。   “等园子收拾好了,我打算请太后过来逛逛。”   淑婉点头应下,“招待太后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嗯……咱们也请额娘过来逛逛吧!额娘进宫这么多年,出宫的机会却很少。”   四阿哥侧过脸,看着淑婉微笑起来,“你总是这么妥帖周到。”   “哼,我妥帖周到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才知道啊!”   四阿哥无奈摇头,媳妇真是不禁夸。   夫妻俩又往前走了一段,四阿哥指着一处地方说道:“之前看图纸我就相中这里了,这一片开成田地,我带着孩子们种点小麦和青菜。”   淑婉仔细看了看,这一片地土质不错,平坦没有洼地。可惜这里面积不大,种小麦还是勉强了一点。   “你又要种小麦,又要种青菜,这点地方恐怕不够用。你划出一半种小麦,产出的粮食估计只够咱们一家人吃一顿的。”   四阿哥想了想说道:“那就全种麦子,比种青菜好打理。种好以后给皇阿玛送一些,也算是我的孝心了。”   淑婉不干涉他种田,爱种多少种多少,反正她懒得动手。   四阿哥对淑婉说道:“再过些日子,皇阿玛又要去塞外避暑了,今年随行的皇子没有我。   我身上没有要紧的差事,皇上赏了这园子就是能直接住的,咱们稍微收拾一下,按自己的喜好改一改。等皇上走了,咱们搬到园子里住,又安静,又凉快,比待在京城里舒服。   等皇上回来,差不多就快到太后生辰了,到时候咱们好好准备,生辰礼物万不可简薄了。”   淑婉点头记下,“你放心,这些事都在我心里记着呢!不会误了事的!”   四阿哥一家人在园子里住了三天,回去后,淑婉开始收拾园子,顺便搞了一下府里的装修。   府邸建成许多年了,有些屋子边角需要修整一下。再有四阿哥晋升为亲王后,府邸的规格没有变,还是郡王府的规格。   淑婉正好借着收拾园子的机会,顺便收拾收拾王府,最起码要把府邸搞出亲王府的气派来。   时间过得飞快,淑婉还没收拾好园子和王府,皇上已经离开京城,去塞外避暑了。直到入秋时候,皇上才从塞外返回来。   皇上回来后,四阿哥便上奏,请太后、皇上和德妃娘娘来圆明园逛逛。   四阿哥说今年是太后七十大寿,这园子刚收拾好,四阿哥想请长辈们过去逛逛,散散心。   皇上很爽快地应允了,但他对逛园子没什么兴趣,他就不去了。   四阿哥和淑婉一通忙乱准备,将太后和德妃接到圆明园里。   当日,太后很是开心,连德妃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德妃还偷偷跟淑婉说:“我知道,肯定是你提出来要接我出来逛园子的。你这孩子最是细心周到,我今日很高兴,难为你这般孝顺。”   淑婉忙道:“瞧额娘这话说的!四阿哥一直惦记着您,您这些年很少有机会出宫玩乐,四阿哥说太后出来逛,您也顺便逛一逛,这叫两全其美。”   德妃嗔了她一眼,“你不用替他说好话,我生的儿子我不知道吗?他和老十四都是一样的,他们确实孝顺,可没有这份细心。”   淑婉低头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德妃心道:自己也算是有福气,摊上一个好儿媳。虽说偶尔也挺气人的,但心肠是极好的。   德妃看了看太后,“快到太后寿诞了,你和四阿哥要慎重。听说太后最近头发掉得多,梳头发的时候都闭着眼,所以你们不要送发簪首饰了。”   女人都怕老,太后都不敢看自己梳头发,头发都没了,谁还稀罕发簪?   德妃在宫里花了大力气去打听,她先给儿媳妇透个题。   “太后最近喜欢鲜亮的花色,如果你们送衣裳料子,记得送花色鲜艳的,不要送那些老气横秋的颜色。即便布料不适合太后做衣裳也无所谓,太后穿不了,还能看个乐呵,还可以赏人,总不会拿出去扔了。”   淑婉连连点头,“幸好有额娘提点,这些我都记下了。回头我就把准备好的寿礼斟酌着改一改。”   大格格,康宝和乖宝在陪着太后说话,太后笑吟吟地转头对德妃她们说道:“你们婆媳说什么呢?这样亲热!”   淑婉笑道:“额娘在教我怎么讨好太后呢!还是亲婆婆疼我,她怕我毛手毛脚,伺候不好太后!”   太后笑着招手让淑婉过去,“你快过来服侍我,我看看你婆婆教你什么了,如果她教得不好,我可是要闹的!”   众人笑着奉承,淑婉哄着陪着,把太后哄得服服帖帖,一直玩到天黑才依依不舍地回了畅春园。   太后游园后在畅春园住了一个月,回到宫里没多久就是太后寿诞。   到了正日子,四阿哥一家收拾装扮好,乘坐马车进了皇宫。   路上,四阿哥问淑婉:“寿礼你检查了吗?”   淑婉点头,“临出发前我亲自检查了一遍,肯定不会出错。最要紧的是我和宋氏她们绣的床帐,上面是各种不同的寿字。其次是一些珠宝珍玩和布匹,太后拿着赏人或者自己摆着玩都好。”   四阿哥点点头,“那就好。”   淑婉笑道:“额娘说不要送发簪首饰,送布料就送一些鲜艳花色。我把这消息反过来传到了隔壁府,不知道隔壁被软禁的福晋怎么准备寿礼了。”   四阿哥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真坏!”   淑婉挑眉,“唉,你不就喜欢我的坏嘛!口是心非的小妖精!”   四阿哥:“……”   今日是太后七十大寿,皇上尽心准备。因为是中午的宴会是家宴,所以免了男女大防,皇子和皇子福晋同坐,没有男女分席。   此时皇上还没有到,宗室亲戚见了互相招呼。   过了一会儿,皇上扶着太后进殿,众人连忙坐到自己的座位。行过礼后,皇上讲了几句话,感念太后这些年的慈爱和照顾,之后就是众人献上寿礼的环节了。   四阿哥排名比较靠前,他献上的寿礼中规中矩,还算尽心。   快到八阿哥的时候,他总觉得不舒服,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偷偷起身去检查自己的贺礼箱子。   看见里面的东西,八阿哥脸色沉了下来。   搬箱子的太监上前说道:“贝勒爷,马上要轮到您了,您看……”   八阿哥沉下脸,指着箱子问道:“这里面的东西谁动过?”   太监知道肯定是寿礼出了问题,他吓得跪在地上,“没人动过啊!您明鉴,寿礼箱子都是封着的!是您刚刚亲手撕开的封啊!”   八阿哥弯腰,把里面的屏风搬了出来。   屏风架子还是完好无损的,但上面精致的缂丝全是划痕,已经不成样子了。   太监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这……马上就要轮到您了。”   八阿哥让他把屏风撤下去,“念礼单的时候把屏风删掉,这东西收拾了吧!”   说完,八阿哥脸色阴沉地回到坐席。二皇子远远地看见他回来,端着酒杯遮住嘴角的笑意。 第186章   太后笑呵呵地跟皇上说话, 看他们母子指指点点的样子,似乎是在讨论皇子们送上的寿礼。   献礼很快轮到了八阿哥,太监们把装礼物的箱子搬上来。   八阿哥站出来笑着说祝寿词, 太监们把箱子打开, 将里面的寿礼一件一件往外拿,总共有八件。   太子瞥了三阿哥一眼, 三阿哥接到信号立刻笑道:“八弟送礼真有意思,大家都送九件寿礼, 八弟怎么只送了八件?”   九为数之极,寓意吉祥尊贵,太后七十大寿实在难得, 所以大家都默认送九样寿礼。   八阿哥面色如常, 嘴角微笑的角度都没有变。   “我序齿为八,所以送了八样,皇祖母看见这几样东西就想起我了!”   三阿哥笑了,“论说话讨人喜欢,还得是八弟, 我们是不及他的。”   八阿哥抿嘴微笑, 似乎有些腼腆害羞,“三哥说笑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担忧地望着八阿哥, 他们知道八阿哥花大力气弄了一个精美的缂丝屏风,现在屏风没了,肯定是某个环节出错了。   这时候, 二阿哥笑了, “我听说八弟为了恭贺太后寿辰, 特意派人去江南订做了一件缂丝屏风, 今日怎么不见?难道是屏风太精美, 八弟舍不得了?”   八阿哥抬头看了二哥一眼,“二哥住在宫里,消息倒灵通。”   二阿哥扫视宫殿里的弟弟们,他笑着指了指四阿哥。   “我是听老四说的。”   四阿哥和淑婉心中郁卒,二阿哥好一招祸水东引。   八阿哥定制缂丝屏风这事知道的人肯定不多,四阿哥知道此事,说明他一直在偷偷关注八阿哥的事情。他将此事偷偷告诉二阿哥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和三阿哥一样,是废太子忠实的拥趸吗?   四阿哥不敢背这个黑锅,他忙否认道:“二哥记错了吧!我并不知道此事。”   二阿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那可能是记错了吧!”   九阿哥搓搓手指,他心念急转,站起来说道:“八哥确实花大价钱定了一件屏风,我还见过呢!精美异常,非同凡响!可是寿礼中没有,难道是被人故意毁坏了?”   八阿哥一副为难的样子,“九弟!”   他喝止九阿哥,“屏风的事不要再提了!”   八阿哥躬身向太后皇上行礼,“那件屏风有些小瑕疵,所以我才将它撤下去,请皇阿玛和皇祖母原谅我疏忽大意。”   皇上淡笑着点点头,“无妨,心意到了就好。”   八阿哥献过寿礼回去坐下,之后的皇子继续献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抛开八阿哥这件事的小插曲,太后的寿宴还算顺利。   宴会结束后,宗室皇亲离开皇宫,皇上亲自送太后回宁寿宫。   “吃了些酒肉,喝点热茶消消食吧!”太后命人沏茶来,“咱们娘俩也好好说说话。”   皇上点头答应,宫女端上热茶点心就退下了。   太后叹道:“这两年辛苦你了……”   皇上笑道:“额娘这话怎么说的?”   太后:“孩子们都大了,不好管了,你这两年为了孩子们没少生气。气大伤身,你要顾惜自己的身体,我都七十了,你也不小了。”   皇上心中一软,太后虽不是他的亲娘,但他到了这个岁数,还有长辈关心他,他也该知足了。   “皇额娘说的极是,我会注意身体的。”   太后感叹道:“我老了,不中用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我不放心你,也不放心众皇子。这些孩子你争我夺的,没个消停。   今日老八要献给我的屏风是让人毁了吧?我是不爱操心,可我不傻!孩子们的小心思,我一眼就看穿了!   我在宫里什么都有,我不缺一件屏风,可老八的屏风没的蹊跷,你得派人查查,给老八一个说法!”   皇上忙赞道:“什么都瞒不过皇额娘,我会派人去查的,不会冤枉了老八。”   太后对孙子们是一样的疼,但她想法简单,根本看不透皇子之间的暗潮汹涌。   皇上会想得更多一些,八阿哥的屏风没了,这事是二阿哥做的,还是四阿哥做的?   或许……是八阿哥故意设计出来的一出戏?以八阿哥的秉性,很有这个可能。   宴席上,二阿哥和三阿哥之间的眉眼官司,皇上坐在上面看得清楚。二阿哥被关在宫里,这两个人还有联络,这是皇上不愿意看到的。   其实皇上根本不愿意细查,查出真相又怎样,不论是哪个儿子设计的这出戏,皇上知道了都会难过。   他宁可忽略过去,假装这件事是意外,这样自欺欺人,他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离开宁寿宫,皇上没有乘坐轿辇,而是一步一步慢慢走回自己的寝殿。   皇上细细思索着对皇子们的安排,二阿哥那里要管得再严一些,一定要切断他和外界的联系,老三老四也别想跟他联系上。   老三还算听话孝顺,但他耳根子有点软,做事不够果决。二阿哥已经不是太子了,他还帮着二阿哥做事,简直糊涂,回头要敲打敲打他。   老四算是成年皇子中最稳重踏实的,他在外面办差认真,在家里儿女孝顺,夫妻和睦。他家里家外都照顾周到,是目前皇上最欣赏的皇子。   但皇上不能确定,这次屏风的事件四阿哥有没有动过手脚。   皇上背着手叹了口气,说起来老四这孩子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家里养了许多猫猫狗狗,休沐的时候就带着孩子们去玩,偶尔还要跟和尚讨教经文。   你说他淡薄吧!在朝堂上他又很积极,办差不怕苦不怕累,差事交给他准没错。   你要说他功利呢?他爱好很多,又不喜结交大臣,很让人捉摸不透。   皇上回到寝宫,盘腿坐在榻上发呆。   他得试试老四,看来可以给老四安排一些更要紧的差事。   至于老八……   皇上喊来贴身太监,命他去查屏风的事。   “不必查得太细,找出是谁弄坏的,罚一下就行了,谁都有毛手毛脚的时候。”皇上是这样吩咐的。   太监连忙应下来,听着皇上的语气,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皇上对屏风之事不太在意,只要找个替罪羊,把这件事糊弄过去,给八阿哥一个交代就行了。   太监摆出一副大查彻查的样子,最后抓了两个搬箱子的小太监,把他们捆起来打一顿板子就完了。   太后得知这个结果没说什么,她觉得真相不该是这样,但皇上做事自有皇上的道理,她不如皇上聪明,还是装糊涂比较好。   宫里其他人也明白了,皇上是真的不喜欢八阿哥,连仔细查查都不肯。   八阿哥知道这个结果心里不满,却无可奈何,没想到二阿哥知道这个结果也很不悦。   他早就安排好了,只要皇上细查就会发现,屏风是八阿哥自己弄出来博同情的戏码。结果皇上查都不查,二阿哥精心设计的圈套就这样失效了。   缂丝风波过去不久,皇上突然重用四阿哥,把许多重要且难办的事情交给四阿哥去做。   四阿哥又是欣喜,又是惶恐。皇上把重要的差事交给他,这是对他的信任和肯定,但另一方面,他又怕自己把事情搞砸了,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四阿哥突然焦虑起来,他早出晚归,回到家里还要琢磨差事。他怕回正房太晚,打扰淑婉休息,竟然直接睡在了书房,这是他们夫妻成亲多年从未有过的事情。   头几日淑婉独守空房还挺开心的,突然床变大了,可以来回翻滚了,实在舒服。   过了几日淑婉就不太开心了,不是想男人,是天气变冷了,四阿哥不在身边暖床,每天早上醒来脚都是冷的。   好不容易到了四阿哥休沐的日子,四阿哥闷在书房里看书写东西,淑婉端着甜汤去看他。   汤盅放在桌上,淑婉站在四阿哥身后,轻轻给他捏肩膀。   “差事是无穷无尽的,你不要太辛苦了,别累坏了身子。好不容易休沐,你歇一歇嘛!”   四阿哥笑着拍拍淑婉的手,“皇阿玛现在交给我的差事,以前只有太子有资格去办。这说明什么,说明皇阿玛看重,我怎能让他失望?”   淑婉说道:“我能理解,但做事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吧!今日休沐,你点灯熬油地干活,难道事情就能办完了吗?办完了这件事,还有下一件,你也可怜可怜跟着你办差的老大人吧!他们没有你精力旺盛,你让人家缓一缓吧!”   四阿哥:“以前我办差,你从来不管,今日是怎么了?”   淑婉心道:以前你办差也没拼到这个程度啊!   “你天天闷在书房,要么是写写画画,要么是找人商量事情。你都多少天没回后院了?乖宝年纪小忘性大,他都快不认识你了。”   淑婉戳戳四阿哥的肩膀,“你办事的方法也有问题,怎么事事都要你亲力亲为?下面的人是干什么吃的!你看看我,我管着家里一大摊子事,还管着外面的生意,我什么时候像你这么忙了。做事要张弛有度,你绷得太紧会受不了的。”   四阿哥扭头握住淑婉的手,他笑道:“我明白了,福晋是嫌我近些日子冷落了你。”   四阿哥低头在淑婉手上亲了一下,“好,今日我不做事了,专心陪着福晋。”   淑婉:可能四阿哥是有点老了……感觉有点油腻。   淑婉眼珠转了转,突然有个好想法。   她笑着晃晃四阿哥,掐着嗓子说道:“阿哥真好,今儿我有个新鲜玩意,专门为你解乏准备的。”   四阿哥很容易就想歪了,“好好好,今日休沐,咱们好好解乏!”   老夫老妻手拉着手,黏黏糊糊地往后花园走。   四阿哥走在路上,心里有点不踏实。花园子露天席地,人来人往的,是不是不太好?不过,若是围住花园,不许人进出,倒也不是不行。   他手心滚热,心里有些期待。   淑婉拉着他的手来到一处空地,四阿哥看了看光秃秃的空地,有一点懵。   这地方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这……   淑婉指着空地说道:“你不是喜欢种菜吗?今年咱们没去几次圆明园,我怕你种的不过瘾,特意拔了种在这里的牡丹。这块地交给阿哥了,我相信明年这块地上的菜肯定比牡丹好看。”   四阿哥:“……都快入冬了,还种什么地啊!”   “先翻翻地喽!这底下还有牡丹的根,还有一些碎石头。阿哥抓紧干活吧!别愣着了!”   四阿哥:快冬天了,来种地,确实是新鲜! 第187章   “啧啧, 您麻利一点行吗?庄户人家的牛都不敢像您这么歇着!”   淑婉攥着一把南瓜子,一边嗑一边抱怨。   四阿哥扭头瞪她,“你真把我当成驴了!”   淑婉甩掉瓜子皮, 捂着嘴笑弯了腰。   她有多快乐,四阿哥就有多郁闷。媳妇让自己放松放松, 谁知没有甜甜的拥抱和亲吻,只有她把自己当牛使。   幸好花园只有他们俩, 不然四阿哥就威严扫地了。   淑婉笑得快喘不过气了,四阿哥弯腰, 抓起一把土抹在淑婉脸上。   淑婉捂着脸尖叫, “哎呀!土都掉进我脖子里了!”   四阿哥心道:该!谁让你笑话我!   淑婉拍拍脸上的灰,弯腰抓了一把土沫往四阿哥那边扬,直接扬进了四阿哥的嘴里。   “呸呸呸!”四阿哥吐掉嘴里的土,气得嚷道, “好样的, 你给我等着!”   两个年纪加起来六十多的人,在花园里像打雪仗似的互相扬土沫,简直幼稚的没眼看。   到底年纪大了,两人闹了一会儿就累了,夫妻俩互相拍拍土,擦擦脸,然后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晒太阳。   “我估摸着再有一个多月, 皇阿玛交代的差事就能办完。那个时候差不多就要过年了, 我歇一段时间, 好好陪陪你和孩子们。”   淑婉问道:“过年休息一下当然好, 我也不喜欢你太累。可是你刚做出一点成绩就撂下了, 之后皇阿玛万一不用你了, 你怎么办?”   四阿哥摇头叹了口气,他迷恋权势吗?迷恋的!   他身为皇子,天生高贵,从小到大他为了读书习武受了那么多辛苦,现在皇位就摆在眼前,他为什么不能争一争!   他喜欢发号施令的感觉,他想要这个国家按照自己的心意发生改变,他想要自己的光辉事迹留在史书之中。   但他还不是九五之尊,皇阿玛的心思变得太快,四阿哥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我闲着没事做的时候,就会想二哥。”   淑婉挑眉,你想他干什么?你咋不想想我!   四阿哥说道:“我琢磨着二哥被废黜的经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小心。二哥为什么被废?一是他不长进,二是他势力太大,让皇阿玛不安心。   皇阿玛现在很矛盾,他又想让儿子有出息,又怕儿子太有出息。老八为什么遭到皇阿玛厌弃?真的是因为良妃出身不好吗?不!是老八太聪明太能干了,大半个朝堂都支持他,老八让皇阿玛感到害怕了。”   四阿哥握住淑婉的手,像是要从她那里汲取力量。   “尝过发号施令的滋味,我舍不得放下,可我又怕皇阿玛多想。”   淑婉想了想,轻轻倚在四阿哥的肩膀上。   “你已经做出正确的选择了,皇上不喜欢揽权的皇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看啊!你就是个官迷,所以犹犹豫豫的,舍不得放权。”   四阿哥垂眸看她,“尝过权力的滋味,谁不是官迷?如果你有朝一日做了官,恐怕比我还迷呢!”   “是是是,王爷说得对极了,可惜我只是个弱女子,做不得官老爷。”   淑婉抓着四阿哥的手揉揉捏捏,“过年的时候歇一歇吧!正好那个时候府里忙,让我来教教你做事吧!”   淑婉很不喜欢四阿哥的办事风格,他做事的时候就像一头戴着眼罩的驴,只管闷头往前走,都不晓得累似的。   “处理事情要张弛有度,做事的时候就专心做事,休息的时候就安心休息。小事琐事交给下面的人处理,千万不能事事亲力亲为。我这样跟你讲,你未必能懂,等过年的时候,你看着我怎么处理家里的事,到时候你大概就能了解了。”   四阿哥冷笑,“哼,了不得了,你还要教我做事了!”   淑婉昂着头捏着四阿哥的下巴,“是啊!我就是要教你做事!你敢不听,我就罚你来花园子里翻地做驴!”   四阿哥揽住淑婉的腰,“跟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淑婉故作娇羞,“哎呦,这大白天的……不太好吧!”   四阿哥:“这你就不懂了,大白天才最好呢!”   夫妻俩黏黏糊糊地腻着,突然听见吧嗒吧嗒的走路声。两人连忙分开,乖宝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了。   “阿玛,额娘,抱!”   淑婉忙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和四阿哥中间。   “你怎么来了?跟在你身边的宫女太监呢?”   “春儿姑姑,放我自己进来。”   春儿是最清楚王爷福晋是有多腻歪的,小阿哥闹着要找阿玛额娘,她不敢拦着,但小阿哥身边的下人就不能进来了。   春儿跟在乖宝身后,确定他安全到达才退了出去。   乖宝看看额娘,又仰头看看阿玛。   四阿哥笑着捏他的小手,“你看什么呢?”   乖宝说道:“阿玛额娘脸上脏脏的。”   淑婉抬手蹭了蹭,手帕是干的,脸上的土是擦不净的,只能等回去以后洗。   乖宝下地乖乖站好,“阿玛额娘等着,我去打水。”   一个小孩子能端来多少水?   淑婉笑道:“好乖宝,额娘知道你孝顺,不用打水,你端不动。”   乖宝想了想,低头去解裤子。   四阿哥赶忙去拦着,“你这是做什么?”   乖宝说道:“阿玛额娘和泥玩,要有水。我来撒尿,给阿玛额娘弄点水。”   为了让最爱的阿玛额娘能完成撒尿和泥的心愿,乖宝愿意献出自己珍贵的童子尿。没有泥,创造条件也要和泥!   四阿哥:“……”   淑婉:“……行了,孝顺的宝贝,感谢你的付出,但是不用了。”   四阿哥和淑婉忙抱着孩子回正房洗漱了,他们怕再晚一点,乖宝会把泥和好塞到他们手里。   四阿哥的差事办得还算顺利,过完腊八,四阿哥的差事了结了。   皇上称赞了四阿哥的办事能力,让他接着处理后续的事情。   四阿哥虽然心动,但还是委婉拒绝了。他表示最难的部分已经办完了,剩下扫尾的琐碎事情谁都能做。他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出来办差了,现在也该给弟弟们一些锻炼的机会。   对于四阿哥的拒绝,皇上没有说什么,他接受了四阿哥的意见,让十五阿哥去处理剩下的事情。   四阿哥看似冷静,其实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皇上收回权力收的太快,可见他也不愿意让四阿哥权力过大,四阿哥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松了这口气,四阿哥心里又隐隐有些失落。   皇阿玛还是不太信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成为皇阿玛心中最属意的继承人。 第188章   到了正月里, 正是各家各户互相拜年吃酒的日子。   正月十五前,淑婉和四阿哥带着孩子们到兄弟们家中做客。正月十五后, 四阿哥在家中招待他信重的大臣。   今日是正月十七,四川巡抚年羹尧来府里拜见。四阿哥让淑婉准备酒菜,又让康宝和小宝作陪。   四阿哥看重年羹尧,所以淑婉准备酒菜的时候也极尽用心。   年羹尧现在任四川巡抚,去年有人参他贻误军机,皇上召他回京述职,他官职是升是降还未可知。   淑婉不了解年羹尧, 也不想了解。她做事一向以四阿哥的意见为准,四阿哥让好生招待, 她就好好招待。反正年羹尧几年才来王府拜见一回,这次是回京述职, 下次进京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午膳淑婉是和乖宝一起吃的, 这位小朋友喜好很特殊, 他不喜欢山药南瓜等软糯好消化的食物,对细米白面兴致缺缺, 最喜欢大麦米、荞麦米、高粱米等粗粮。   但他年纪太小, 吃这些粗粮不好消化,淑婉不敢给他多吃, 总惹得这位小祖宗皱眉嘟嘴。   康宝曾经笑话这个弟弟,口味不是很高贵,人小却难伺候。   淑婉哄乖宝吃过午饭,陪他玩了一会儿, 又哄他睡了午觉。孩子刚睡着, 康宝和小宝就回来了。   康宝看看睡着的乖宝, 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这小子只有睡着的时候可爱。”   小宝靠在淑婉肩膀上腻歪,“额娘,阿玛说一会儿带年羹尧过来给您请安。”   淑婉皱眉,“给我请安?”   这倒是奇了,以前四阿哥可从未让自己信任的大臣拜见自己,年羹尧很特殊嘛!   “额娘,年羹尧这人有些狂妄。”康宝提醒淑婉,“如果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额娘别跟他一般见识,只当没听见就行了。”   淑婉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他说话冒犯你们了?”   康宝笑着摇头,“那倒没有,他不敢。只是……我和阿玛用人的习惯不同吧!如果是我,年羹尧再有才干,我也不会用他。若实在没办法重用了他,我也不会对他太优渥。”   淑婉问小宝:“你呢?”   小宝摊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次子,我将来是靠哥哥养的,只要哥哥够努力,我的小日子就够幸福。”   康宝气得去拽小宝的耳朵,“臭小子,把你猖狂的!”   “去去去,你们去外面打去。”淑婉让他们去外面沟通感情,“我要换衣服打扮一下,一会儿还要见人呢!”   康宝捏着小宝的耳朵往外走,小宝哎呦哎呦地叫唤,伸手求淑婉救命。   淑婉假装没看见,起身进里间找衣服。   淑婉换了一件更郑重的衣裳,又添了几件首饰在身上,这才去了待客的正厅。   正厅里,四阿哥和年羹尧正在说话。看见淑婉进来,年羹尧忙起身行礼问安。   淑婉对他很客气,“快坐吧!这里没有别人,不必拘泥于这些俗礼。”   年羹尧低着头,看起来很老实的样子。   “福晋安康,臣从四川带来的蜀锦和茶叶不知道合不合福晋心意。川陕之地没什么好东西,臣挑拣着弄了些土特产,希望福晋不要嫌弃。”   年羹尧的年礼早在过年以前就送来了,蜀锦确实漂亮,蒙山茶甜香浓郁,味道甘醇也很不错。   淑婉笑着点头,“东西很不错,难为你费心。”   年羹尧低头说道:“王爷福晋喜欢,这就是臣的福气了。”   淑婉心道:看着挺守礼的,不像康宝说的那样狂傲。   淑婉和年羹尧实在没什么可聊的,只能问问川蜀之地的风土人情,问候一下年羹尧的家眷。   有四阿哥在旁边搭话,气氛还算不错。   聊了几句,淑婉就打算走了。这时年羹尧突然起身,异常郑重地给淑婉行礼。   “臣有一小妹,年方二八,正是青春年华。若能入府伺候在王爷福晋身边,也算她的造化,算她没有白来人世间一场。不知王爷福晋意下如何?”   淑婉:“……”   她瞄了一眼桌上的茶水,心中遗憾。   真可惜,茶水冷了,泼在他脸上也毁不了容。   淑婉又似笑非笑地看了四阿哥一眼,怪不得让外男来给我请安,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淑婉怒火中烧,醋意熏天,恨不得给这两个贱男人几个大嘴巴子。   四阿哥不用看淑婉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他忙呵斥道:“胡吣什么!我看你是中午吃醉了酒,脑子不清楚了!”   年羹尧还是低着头,看似恭谨,骨子里却是傲慢。   “王爷福晋宽恕,臣吃醉了酒,一时失言。但臣是一心为了王爷和福晋,臣的小妹端庄秀雅,心地纯善,很会照顾人。有臣的小妹服侍王爷和福晋,就像臣服侍在王爷左右似的。臣在川蜀为皇上为王爷做事的时候才能安心。”   淑婉翻了个大白眼,她问四阿哥:“王爷,您怎么说?”   四阿哥心里犯怵,这不是要毁他家庭吗?   四阿哥急忙表态,“你的妹妹必定是千娇万宠长大的,你们家是诗书礼仪传家,花大力气教养一个女孩不容易,来王府伺候人委屈你妹子了。你给你妹妹好好挑个人家,到时我向皇上或太后请旨,给她赐婚。”   年羹尧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他还是坚持要把妹妹送进雍亲王府。   “世上还有哪个人家比得上雍亲王府呢?王爷和善,福晋大度,臣以为雍亲王府才是最好的归宿。”   淑婉被气笑了,年羹尧这个人啊!言谈举止看着都很守规矩,看起来好像很敬重主子,可一旦触及到他真正的想法,他才不管你是谁,他一定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你是亲王又如何,我就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只要你还有用得着我的一天,你就得答应我的要求。   这个人,意外的强硬,怪不得康宝说他狂傲。   四阿哥深吸几口气,看样子也是被气得不轻,他最讨厌别人逼他,年羹尧是触及了他的雷区。   淑婉拍拍四阿哥的胳膊,她指了指自己,四阿哥点点头,同意让她出面。   “年大人。”淑婉翘起二郎腿,非常放松地靠在椅子扶手上,“你想得到什么?”   年羹尧顿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淑婉语气的转变。刚才的四福晋是端着的,现在的她是很放松的,这种放松让人觉得奇怪……   “臣别无所求,只愿王爷福晋安康顺遂。”   淑婉冷笑,“呵,你这样假模假式就没意思了。想投靠王爷的人很多,但能让王爷瞧得上的却不多。能来到这个正厅,给我来请安的,更是屈指可数。王爷喜欢你,可能是你上辈子积了大德。”   年羹尧心想,四福晋说话够损的了。   淑婉继续说道:“能看得出,你是个有野心且强势的人。你攀附上王爷,无非是想官员亨通,希望京城里有人能庇护你,让你外放做官的时候能放心地大展手脚。   我也总听王爷提起你,你确实有才干,办事让人放心。不过……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以为你提的要求,王爷都会答应呢?   如果你能直来直去的说出你的要求,王爷和我没准还能答应,你这样假惺惺地为王爷好,我听在耳朵里就觉得虚伪恶心了。”   四阿哥笑了笑,由着淑婉自由发挥。他很不喜欢年羹尧的强势,淑婉说的话句句合他心意。   年羹尧抿着嘴抬起头,虽然眼睛还规规矩矩地看着地面,但表情上写满了不服气。   “多谢福晋教诲,臣知错了。”   “瞧瞧,瞧瞧,刚说完你,还不长进!看来我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   淑婉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好像年羹尧是块不可雕的朽木。   “我刚说什么来着?直来直去,有要求就提。王爷和我欣赏有能力有野心的人,既然有本事,傲一点又何妨?王爷能容得下,且欣赏这种野心。你表面上乖得像个小白兔,每句话每个字背后又在逼迫王爷,这样可太难看了。   有要求就提,想要奖赏就说,王爷能办到的,他会不吝惜地赐给你。”   年羹尧抬眼,锋芒毕露。   “臣想替家中小妹求王府侧福晋之位。”   四阿哥不悦皱眉,淑婉笑着鼓掌拍手。   “你看!你大大方方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就好多了!”   说完这句话,淑婉立刻收敛了笑意。   “但是不行哦!”   年羹尧暗暗咬牙,他被耍了!   “雍亲王府里还没有侧福晋,年氏何德何能,进府就是亲王的侧福晋?亲王的侧福晋可不是轻易就能许出去的,不管这侧福晋是否得宠,她都在玉碟上有记录。如果她很幸运,得到了王爷喜欢,生下一儿半女那就更了不得了。   年氏没有功劳,没有资历,不堪为侧福晋,那么她的娘家就该出点力了。你是四川巡抚,还是被人参了一本,不知是升是贬的巡抚。你觉得就凭你,你的妹子配做侧福晋吗?”   淑婉冷笑,“把你爹和你哥哥搬出来再说吧!”   年羹尧深吸一口气,“只是被人参了一次,朝中大臣谁没被参过?臣绝不可能被参了一本就再无出头之日了。臣到底有没有能耐,请王爷和福晋拭目以待。”   淑婉站起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对年羹尧的话提不起半点兴趣。   “这世间许多事情都是交易,你要为王爷出多少力才能成为王爷的舅哥呢?这可不好说。即便成了舅哥,我也不可能让你的妹子生下王爷的孩子,那样会威胁到我。你这样交换,我真不知道值不值得。   不过谈论这些都为时尚早,我只知道,现在的年大人,你是不配的。”   说完淑婉直接离开正厅,四阿哥也跟了出去,留年羹尧一个人跪在地上。   夫妻俩走远了,四阿哥追上去对淑婉笑道:“到底是福晋厉害,你说的话我怎么就那么爱听呢!”   淑婉冷笑,“别急,咱们俩回正房,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比如年羹尧要献妹子是不是你的主意,又比如你刚刚为什么不怼他,难不成真想纳妾了?   四阿哥连忙讨饶,“这不是福晋在嘛!有你在,我就省事不用多费口舌了。如果你不在,我肯定严词拒绝,再命人打他板子!”   淑婉笑着点头,“原来阿哥是强硬派!好啊!咱们回房去,仔细聊聊该怎么强硬!”   四阿哥苦着脸跟淑婉回了正房,他心里把年羹尧骂个半死。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天生过来克我的,给他做脸,他却还我一个火坑。 第189章   年羹尧来时是苏培盛去接, 极有脸面,走的时候是粗使小太监去送,又极其丢脸。大过年的, 能有这样的待遇, 他算是第一人了。   可怜的四阿哥遭到他的连累, 等他走后,淑婉把四阿哥揪回正房好一通数落。   这世上谁离不开谁?离了年羹尧, 四阿哥的前程就毁了吗?   好家伙,这位年大人真是敢想!还没出力呢,他就想讨好处了!   淑婉揪着四阿哥的耳朵给他念叨三从四德, 都上了年纪的人了,活得清心寡欲一点吧!别老惦记年轻漂亮小姑娘, 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四阿哥当真冤枉,他虽然没有清心寡欲, 但他并没有想过漂亮小姑娘啊!这么多年了, 他只有淑婉一个,那些跟他不对付的兄弟恐怕背地里都笑话他是怕老婆的怂包呢!   淑婉才不管四阿哥冤不冤, 年羹尧是四阿哥的人,下面的人做错了事,四阿哥就请承受一下妻子的怒火吧!   出了正月, 年羹尧述职结束, 吏部派他回到四川,继续做四川巡抚。没有惩罚,也没有升官。   临行前, 年羹尧来雍亲王府道别, 四阿哥让他留下拜帖, 连见都没见。   年羹尧离开了京城, 带着许多忧虑。   他投靠权贵的时候,花了大力气了解京中权贵的脾气秉性。朝堂之中关于四阿哥的评价大多是刚正不阿,克制谨慎。   四阿哥不喜欢结交大臣,跟着他办差,只要踏实肯干,即便能力不够,四阿哥也会给两分好脸色。如果某个官员又有能力,又肯实干,那必定会得到四阿哥的青睐。   他用人不拘一格,他肯重用汉人,也肯重用包衣,不是一味地只看重八旗子弟。   年羹尧投靠四阿哥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在众皇子中,四阿哥能力出众。年羹尧狂傲,他是万万不肯跟着一个庸碌无为的主子。   年羹尧不敢小看四阿哥,以四阿哥的能力,他稍微运作一番,撤掉他的四川巡抚的位置是轻而易举的。他现在不升不降,如果是四阿哥运作后的手笔,那么四阿哥是想继续用他吗?   如果不是四阿哥的手臂,那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四阿哥不打算理他了。想到自己出发前四阿哥都不肯见他一面,年羹尧更慌了。   赶路途中的年羹尧开始后悔,他实在鲁莽愚蠢,想跟四阿哥攀亲戚也得分场合。他只知道四阿哥内宅全听福晋的话,但他没想到四福晋如此善妒,她竟然敢当着四阿哥的面,说不许小妾怀孕这等话!   若是他偷偷跟四阿哥说,情况又会如何呢?   想来四阿哥即便拒绝了,也不会闹得这么不愉快。   年羹尧回到四川后,将当日王府发生的事写进家书里,寄给父亲和兄长。   没过多久他就收到回信,信中父亲兄长大骂他糊涂。现在是他攀附雍亲王,说话做事要放低姿态,哪有逼迫人家纳妾的道理!   再说那可不是普通的妾,那是侧福晋,这样的位置非同小可,人家凭什么就给你了!   年羹尧的父亲恨不得冲到四川,亲自动手把儿子揍一顿。儿女婚嫁从古到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这个儿子长进了啊!他为了前途居然要把妹妹许配出去,现在被人拒绝了,他丢脸,女儿也丢脸啊!好像他们家姑娘嫁不出去似的!   正月里的一次错误举动,导致年羹尧到了六月份还在挨骂。   四阿哥也没比他好多少,大格格到了年纪,淑婉在给她寻婆家。她在教导大格格夫妻相处之道的时候,频频拿四阿哥做反面教材。   “大格格别害羞,嫁人成家而已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唉,现在都是盲婚哑嫁,婚姻是否顺遂,全靠你自己经营。”   说到这里,淑婉挑眉斜着眼看四阿哥。   “像我跟你阿玛,成亲之前都没见过面,早知道你阿玛长这个模样……”   四阿哥瞪她,“早知道我长这样,你想如何?”   早知道你长得合心意,当然是早点成亲啊!   淑婉不把话说全,故意吊着四阿哥,她扭过头去对大格格说道:“总之啊!过日子不能太较真,人这一辈子匆匆忙忙就过去了,所以凑活着过吧!”   大格格抿着嘴,忍住笑,“是,额娘的话我记住了。”   四阿哥气哼哼的,“记什么记,你额娘教的都是什么东西!”   “我教的什么?我教的是金玉良言!”淑婉对大格格说道,“好孩子,额娘在后院奋战这么多年,我经验丰富,身经百战。”   淑婉状似不在意地瞟了四阿哥一眼,“哪里是某些臭男人比得上的!”   大格格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忍笑忍得辛苦,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底。   四阿哥幼稚极了,故意跟淑婉较真。   “你骄傲什么?你不过是命好,摊上我这个臭男人,也是因为命好,摊上家里那几个省心的妾室,换个府邸你试试看!”   淑婉:“我有手腕,有本事,换哪个府邸,我都能把人调教得乖乖的!”   大格格快要忍不住了,父亲和嫡母太幼稚,这样没意义的口水仗,连乖宝都懒得吵。   大格格怕自己一会儿笑出声来,她连忙打断淑婉和四阿哥的幼稚争吵。   “阿玛额娘说的都有道理,日子过得好不好,一是看命,二是看自己的本事。我不知道自己命好不好,等嫁了人,我只管安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烦难之事不挂心上,我有阿玛和兄弟们做靠山,日子肯定差不了。”   四阿哥颇有些感慨,孩子长大了,她已经能理智地思考未来的婚姻了,提起未来的丈夫,她没有半点小女儿家的憧憬和害羞,也不知道这样冷静是好还是不好。   淑婉搂住大格格的肩膀轻轻拍了几下,“你放心,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大格格用力点头,只这一句话比一百句经营婚姻的口诀都管用,最让人安心。   淑婉又教了些管家管人的技巧,大格格用心记住,淑婉看时候不早了,就打发她回去了。   四阿哥问她,“大格格的婆家你找的怎么样了?”   淑婉摇头叹气,“几年前我就开始暗地里查访,今年我大张旗鼓地带着大格格出门交际。我看了许多,也听了许多,总是找不到合心意的。”   四阿哥笑道:“那是你眼光太高了,天底下的男人有谁比得过我。”   他在向淑婉自夸,你喜欢我,而我这样的男人天底下只有一个,所以你找不到合心意的。   淑婉呸了一声,“真自恋,你现在是老菜帮子,鲜嫩青涩的小伙子个个比你强。只可惜啊,那群青涩臭小子要么早早有了通房丫头,要么眠花宿柳,长得再好也是草包,哪里配得上咱家大格格!”   淑婉认为婚姻最重要的就是忠诚,她和四阿哥默认一条契约,双方彼此忠贞,婚姻中不能有第三个人的位置。   四阿哥一直很遵守契约,他知道淑婉在意这个,愿意为淑婉守身如玉。但他的思想跟大多数人一样,觉得男人纳妾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不做出宠妾灭妻的事就可以了。   “你给大格格找夫婿不能只看后院养了几个小妾,你得看看这人的家世和能力。有本事的人可以放宽条件,纳几个小妾也没关系,小妾而已,哪里比得上大格格尊贵?”   淑婉不能赞同,“家世这一点我不说什么,我也喜欢门当户对。可咱们是给大格格选丈夫,又不是选拔官员,我觉得人品才是最重要的。能力强又怎样,在外面呼风唤雨,回家欺负老婆,这样的男人不能要!”   四阿哥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总是有许多道理。你慢慢选吧!我看你什么时候能选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姑爷。”   春儿敲门进来,交给淑婉一张帖子。   “十三福晋派人送帖子来,说明天上午过来坐坐。”   淑婉点头,“你吩咐下去,让厨房准备食材,明天多做一些十三福晋喜欢的菜。”   春儿答应下来,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四阿哥从淑婉手里拿过帖子展开看了看,上面什么都没写,只说要过来坐坐。   淑婉说道:“十三弟妹应该是闲着无聊,过来串串门。”   四阿哥点点头,“这两年十三弟过得小心又安静,我也该帮着他在皇阿玛面前露露脸了。”   淑婉笑道:“早该这样了,有十三弟帮忙,你在朝堂上有个帮手,你们兄弟其利断金。”   第二天早上,淑婉刚收拾完,十三福晋就到了。   淑婉假意抱怨,“你瞧你,来做客恨不得半夜三更就到这了。你再来得早一点,我的脸都没洗呢!”   十三福晋笑道:“哎呀!早知道嫂子这么懒,我真应该三更出发,把你堵在被窝里!”   两人玩笑几句,进屋坐下吃茶。   十三福晋笑道:“嫂子家的大格格该选夫婿了吧?嫂子可有好人选?”   说到这个淑婉就头疼,她像间谍一样,把各家各户青年才俊调查一遍,恨不得连人家最喜欢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知道了,愣是没找到合适的女婿。   她的智商可以做一个优秀的特工,却做不成牵线的媒婆。   “我还在看呢!左右大格格年纪小,我和四阿哥也不舍得把她早早嫁出去,反正养得起,慢慢相看呗!”   十三福晋说道:“我今日厚着脸皮,毛遂自荐。我有个侄儿,今年十六,读书习武肯下功夫,心眼实在,是个极孝顺的孩子。他是家里的嫡长子,很是稳重老成,有我和十三阿哥在,将来他的前途也差不了。嫂子觉得如何?”   淑婉在脑子里翻资料,十三福晋的侄子……   好像确实跟十三福晋说的差不多,她当时为什么取消这孩子的女婿资格来着?   啊!好像是长得太招人了,看面相像个花心渣男! 第190章   淑婉干笑两声, “哈哈,哈哈哈,弟妹的侄子肯定差不了, 我都不用去打听, 只看弟妹就知道了。”   十三福晋很激动,“既然嫂子觉得好,那咱们约个时间, 我把娘家嫂子和侄子约出来, 四嫂你见一面。”   淑婉艰难地说道:“啊……也行……”   淑婉不是特别想见,可十三福晋是好心, 她又不好意思拒绝。   十三福晋拍手笑道:“嫂子什么时候方便,我们都按着你的时间来安排。唉, 想到要和嫂子做亲家, 我心里就高兴!大格格是嫂子看着长大的,一举一动都是闺中典范,谁家娶了她, 那真是娶回来一个宝贝!”   十三福晋说得口干, 抓起杯子灌了两口。她抱怨过娘家的诸多不好,但心里终究是惦记的, 侄子是个好孩子,他的婚事十三福晋一直放在心上。   大格格秀丽可人,为人处世有分寸有章法。四福晋是个好嫡母,对这个庶女上心极了, 吃穿用度从来不缺,管家理事的诀窍也是倾囊相授。   侄子娶了这样的好媳妇, 家里不用操一点心, 只管专心在外面搏前程, 多好啊!   看见十三福晋这样激动,淑婉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家养一颗好白菜容易吗?这白菜刚长好,就有猪惦记上了。   淑婉提前跟十三福晋说好,亲事不一定能成,如果不成,她可不许恼。   “大格格的亲事得问过四阿哥的意思,我毕竟不是大格格的亲娘,我还得考虑一下宋氏的想法。儿女姻缘上天注定,有时候咱们觉得好,但老天爷可能另有安排。”   十三福晋爽利地笑,“嫂子不用嘱咐,我是懂道理的,结亲讲究缘分,不论能不能做亲家,咱们的交情都是一样的。”   十三福晋通情达理,淑婉放心多了。她留十三福晋用了午饭,又说了些闲话就送她回去了。   晚上四阿哥回来,淑婉跟她说起这件事。   “你觉得十三福晋的侄子如何?”   四阿哥答道:“十三弟与我比亲兄弟更亲,只要那孩子没有大毛病,这门亲事可以做。”   淑婉凉嗖嗖地问:“如果那孩子纳妾呢?”   四阿哥身上一寒,他觉得纳几个妾不是大毛病,但求生欲让他说了假话。   “纳妾……纳妾是大毛病!如果他纳妾,咱家大格格说什么不能给他!”   淑婉噗嗤笑了,“罢了,你就会说假话哄我!”   看见淑婉笑了,四阿哥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   淑婉说道:“其实我没有那么天真,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好男人世间难遇,贪花好色是人的本性,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一样自律克制。”   四阿哥笑了,这话听着心里舒服。   淑婉叹道:“大格格嫁人后,女婿要纳妾咱也管不了。咱们再有钱再有势也没用,那是大格格的家事,岳父岳母为了纳妾的事搅和进去,旁人要笑话大格格的。   人言可畏,我不怕别人说我是搅家的丈母娘,大格格能听得这些闲言碎语吗?   再有,假如大格格和女婿为了纳妾的事吵过,之后可能又和好了。我冲到大格格家里为她打抱不平,大格格也要埋怨我多管闲事的。”   淑婉知道一条人生真谛,千万不要掺和小情侣的事,你还在气不过,人家两个人和好了,你就闹得里外不是人。   四阿哥搂住淑婉,轻声哄她,“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做长辈的不能替她过完这辈子,你不要操心太多。我看十三福晋的侄子就好,十三福晋教养不错,向来她的侄子也差不了。”   淑婉撇嘴,“十三福晋是十三福晋,她侄子是她侄子。我调查过她侄子,长了一副花心的样子……”   四阿哥无奈摇头,心里默默嫌弃媳妇矫情。   “我竟不知道,你还会相面!长得像花心浪子,他未必花心,你得见过聊过再说。你既然查过他,除了长相又挑不出别的毛病,说明他人品优良,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总不能担心他将来学坏吧!”   淑婉嗫喏地说道:“那……那我就是好挑毛病嘛!”   四阿哥笑了,“我明白了,人家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你正相反,看谁都不喜欢!”   淑婉闷闷地不说话,四阿哥也不明白她的心,只能安慰。   这时春儿敲门,又送来一张帖子。   淑婉打开帖子,四阿哥挤过来跟她一起看。   “原来是七福晋找你。”   淑婉摇头,“很奇怪,七弟妹与我不近不远,她很少来咱家的,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四阿哥满不在乎地说道,“估计是有事求你,但不可能是大事,你只管招待,能帮就帮,不能帮就推了,不用不好意思。”   淑婉答应下来,第二天早上七福晋还没到,五福晋先到了。   五福晋看见淑婉打扮齐整的样子很惊讶。   “呦!我来的不巧了,你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出门吗?”   五福晋和淑婉关系好,大多时候上门都是想来就来,不递帖子。如果淑婉不在,不拘是大格格还是几个妾,只要有人陪她说话就行。   淑婉笑道:“我不出门,一会儿七弟妹过来,我是为了等她。”   五福晋叹了口气,“那更不巧了,我有事要跟你说呢!”   淑婉笑着拍了她一下,“你少唬我,你能有什么事?”   五福晋:“真的是很重要的事!”   还不等她说出口,七福晋就到了,淑婉没理她,起身去迎七福晋。   七福晋打扮得很郑重,不知情的以为她要去赴宴呢!   妯娌两个有说有笑的进屋,七福晋看见五福晋也在,脸上的笑都淡了。   五福晋冷笑,“怎么,看见我不高兴了?”   七福晋叹道:“五嫂说这话太伤我心了,我不是见你不高兴,我是为难。”   她对淑婉说道:“四嫂,今日过来是有件事同你商量,听说你在给你家大格格相看婚事,我过来想做个媒人。”   她又笑着跟五福晋解释,“我跟五嫂好,怎么会不愿意见你?只是我想悄悄做媒,姻缘不成也没别人知道,不会太尴尬。”   五福晋起身道:“这……这真是巧了,我也是来做媒的。”   这下七福晋是真笑不出来了,“五嫂,是我先提出来的,你可别跟我抢!”   五福晋本来没想抢,听见她这话立刻不服气了。   “这怎么叫抢呢!姻缘可不是先来后到,这是要看缘分的!”   五福晋对淑婉说道:“我娘家外甥品貌兼优,很有才干,与大格格正相配!”   七福晋不服输,她忙道:“嫂子,我娘家弟弟跟大格格年纪相仿,他读书极好,先生都夸呢!再过两年没准能考个状元回来!他……”   五福晋打断她,“读书好有什么用?咱们是满人,考不考状元都不要紧的。”   七福晋:“读书明理,懂道理总比粗人好。大格格在家也是读过书的,两个读书人凑到一起才能聊得到一块去。”   五福晋听了这话不高兴了,谁是粗人?这是在影射谁?   “弟妹要说和的对象是你的娘家弟弟啊!这可不太好,差辈了!”   七福晋笑,“咱们满人不讲究那么多,成亲以后各论各的。我看跟着大格格论就蛮好。”   七福晋很痛快,直接给弟弟降了辈分。   五福晋被她挑出了火气,激起了好胜心。   “辈分的事不说了,只会读书不知武艺骑射如何?咱们满人不能忘了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外甥别的不说,武艺是极好的,大格格骑术很棒……哎呀,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派人把外甥叫来,咱们一起骑马出去逛逛,让他们年轻人认识一下。”   五福晋直接跳过没有意义的争辩,直接跳到当面相亲。   七福晋也不甘示弱,“我弟弟正好闲着,五嫂说的对,年轻人应该互相认识认识,我这就把他叫出来。”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用眼神彼此拼杀。   淑婉忙拦住她们,“骑马的事先往后放放,姻缘上天注定,不讲先后,但相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我最先答应了十三弟妹,已经定下来时间,过几日要相看她的侄子。多谢两位弟妹厚爱,这相看的事得往后拖拖。”   五福晋大惊:“什么!竟被十三弟妹抢先了!”   七福晋忍不住撇嘴,“我还以为我够快了呢!”   淑婉让她们不要激动,她命人上茶,上点心。   她心道:惦记我家白菜的猪也太多了!这怎么防得住!不过猪也分品种,她得找个身价最高的。   她眼睛转了转,笑眯眯地说道:“咱们都是有儿有女的,这婚事就像他们第二次投胎一样,有个好丈夫好妻子,一家子三代都受益。所以这婚事啊,得慎之又慎!”   七福晋和五福晋都点头,“这话很是。”   “唉,大格格的婚事真让我操心,这孩子招人疼,我很怕她将来受委屈。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知有多少人想粘过来,这几日啊,我收到许多人的试探。像十三弟妹和两位弟妹,你们和我最好,我当然要优先考虑你们。不怕你们笑话,我挑人都挑花了眼!”   七福晋和五福晋对视一眼,两人之间火药味更浓了,但又有些惺惺相惜。   淑婉心里暗道:我的好弟妹们,请你们卷起来吧!请你们的亲属加油!做我最喜欢的猪! 第191章   五福晋和七福晋果然卷起来了, 两个人饭都没吃,离开雍亲王府直接回了娘家。   没过多久,七福晋派人送来了弟弟写的诗集。五福晋更狠, 直接送来了外甥的生辰八字,另外又推荐了几个和尚道士,请淑婉去合八字。   淑婉:不至于, 真的不至于,还没到那个地步。   十三福晋那边消息也很灵通,第二天她带着礼品上门, 生怕侄子的婚事被截胡了。   放下礼品十三福晋就开始抱怨, “五嫂七嫂不地道,明明是我先来的,她们都不肯让着我!四嫂,你可千万别被她们骗去了。听说昨儿个七嫂送了一本诗集, 五嫂送的八字,送这些也太不靠谱了!   送诗集显得多么轻薄, 可不能让大格格读外男的诗。嫂子赶紧把生辰八字退回去, 如果贸贸然去合八字,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大格格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呢!   要说送礼, 还是我送的东西好,都是些点心布匹,实用, 还不失礼!”   淑婉笑着给她倒了碗茶,“诗集拿去给四阿哥看了, 生辰八字也退回去了。十三弟妹消息好灵通, 昨天下午的事, 你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吧!”   提起这事十三福晋就来气, “嫂子,你不晓得五嫂七嫂多可恶,这消息可不是我上赶着去打听的,是她们主动传递给我的。你是没看见她们耀武扬威的样子,好像她们的弟弟和外甥比我侄子强百倍,你说气不气人?”   淑婉心中了然,原来五福晋和七福晋一起竞争还不够,还要拉十三福晋下水。   十三福晋说道:“五嫂七嫂她们两个想得美,想让嫂子同时相看三个小伙子,弄这些小手段是故意激我呢!”   淑婉附和道:“弟妹聪颖,肯定不会上她们的当。要我说,这事排出一个先后,做什么要挤在一起相看?这又不是什么急事。”   十三福晋连连摇头,“不!嫂子,我偏要中这个激将法!一起相看就一起相看,我的侄子样貌品行才学样样不差,不可能被那两个小子比下去!到时候三个小伙子摆在一起,谁最丑最尴尬!”   淑婉:“……”感觉你要燃起来了呢!   十三福晋问淑婉意下如何,淑婉完全没有意见。相看猪崽子嘛,单独看还是一起看都没差,一起相看还给她节省时间了呢!   十三福晋拍手笑道:“好!还是原来的时间,我嫂子就不必来了,人多太麻烦,地点就改在……”   “改在皇上赏的园子里吧!园子里清净舒服,大家去逛一逛,耍一耍。如果天晚了,大家就住在园子里,都是自家亲戚,不用避嫌。”   十三福晋也觉得好,“园子果然比我定的地方好,那园子我只去过一次,现在还惦记着呢!”   “那你带足了东西,去那多住几天,等住够了再回家。”   淑婉和十三福晋定下时间地点,然后派人通知五福晋和七福晋。   到了约好的那天,四阿哥一家人全都在,连四阿哥养的狗都没缺席。   小宝搂住狗狗趴在狗耳朵边小声说道:“一会儿会有三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争奇斗艳,你是第一轮考核的监考官。监考很容易,你只记住了,看见不顺眼的用力咬上去!”   大格格哭笑不得地拍了他一下,“你浑说什么!那都是额娘请来的客人,你放狗咬人像话吗?”   小宝大声叹道:“怪不得都说女生外向,啧啧啧,这才只是相看,大姐姐就心疼了。”   大格格气得去掐他的嘴,“你再胡说!看我撕你的嘴!”   小宝贱兮兮地抱着狗就跑,气得大格格直跺脚。   淑婉拉住大格格劝她消气,“你别急,他早晚有娶媳妇那一天。”   四阿哥招手让大格格到身边来,“一会儿人来了,你去屏风后面躲着。屏风上绣的梅花,花蕊部分是镂空的,你透过花蕊偷偷看看,第一印象很重要,你看看合不合眼缘。”   康宝接着说道:“之后阿玛和我会考较他们读书和骑射,我一定严格把关。”   淑婉说道:“这三个人我和你阿玛已经查过了,人品没有毛病,你尽管放心。”   宋氏捏着帕子在一旁连连点头,武氏三人围在她身边安抚她的紧张情绪。   王爷福晋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她们母女只要等结果就行了。   客人们很快到了,武氏三人退下,宋氏和大格格躲到了屏风后面。   三位福晋不仅带来了相亲的主角,还带上了自家阿哥。   四阿哥他们兄弟几个相见,自然有一番话聊。   淑婉招呼妯娌们,康宝和小宝招呼三位来相亲的主角。   这边淑婉刚跟妯娌们寒暄两句,一扭头孩子们都不见了。   淑婉:“……大阿哥二阿哥和今日来的三位阿哥哪去了?”   春儿说道:“大阿哥和二阿哥带着三位客人去花园子里吟诗作赋,做完了诗就去骑马。”   淑婉:“……”   这考核效率也太高了,我还不知道那三个小伙叫什么名字呢!   五福晋大咧咧地说道:“他们年纪相仿,能玩到一起,咱们不管他们,由着他们去吧!”   七福晋还记得正事呢!“可四嫂还没看……”   十三福晋:“没事,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还能见。”   七福晋犟不过这两个妯娌,只能由着去了。   淑婉附在春儿耳边说了几句话,春儿点点头悄悄退下,去屏风后面给大格格传话。   “格格,福晋说了,如果格格好奇,可以去花园子里偷偷瞧瞧。花园凉亭后面有假山,您藏在假山里,不会有人发现的。”   大格格有点纠结,“可我连他们谁是谁都分不清……”   春儿:“福晋说了,他们还不是咱家姑爷,姓什么叫什么不重要。格格只要记的,他们一个叫侄子,一个叫外甥,一个叫弟弟就行了。”   大格格:“……”   宋氏推了推大格格,催促她到花园去。这关系到她的终身大事,出格一点也没什么。   大格格含羞点头,悄悄地从后门出去了。   淑婉等人在前面说话,他们不知道花园的情形,心里还是惦记的。   到了吃饭的时候,淑婉命人把饭菜摆在一处,中间用屏风隔开。   男人们先入座,淑婉领着大格格和三位福晋坐在另一边。   旁边的三个小伙子不约而同地往屏风后望去,虽然隐隐约约的,看不清人影,但少年人知道相亲的对象就在旁边,看不见也想看两眼。   淑婉笑着招呼妯娌们吃东西,她轻声问大格格,“刚刚怎么样?”   大格格神情恍惚了一瞬,“犹如天崩地裂,非常激烈精彩。”   淑婉:啥啊?我让你看小伙,怎么看出天崩地裂这种感想,难道那三个小伙丑得天崩地裂?   淑婉还没来得及参透这句话,屏风后面传来劝酒的声音。   十三阿哥好酒,他酒量也好,他劝那几个小伙子喝两杯。   “咱们好男儿就当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来来来,都满上!这是上好的玉泉酒,不醉人的!”   康宝小宝二话不说将酒杯倒满,另外三个小伙子不甘示弱,忙把酒杯满上。   十三阿哥一声令下,“干了!”   康宝小宝端杯沾了沾嘴唇,侄子外甥和弟弟二话不说,仰头就干。   一杯酒下肚,十三阿哥又倒了第二杯,三个傻小子也跟着倒酒,又灌了一杯。   七阿哥知道自家小舅子酒量不佳,连忙拦着。   “不急着喝酒,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五阿哥笑道:“四哥这里的炖羊肉料理地极好,你们都尝尝,没有腥膻味,鲜嫩无比。”   小宝纯洁无辜地说:“我额娘喜欢饭量好的孩子,每次炖肉,额娘都让我多吃。”   十三阿哥笑道:“是啊!能吃是福嘛!”   三个小伙子没什么表情,四阿哥劝他们动筷,三人一齐把筷子伸向炖羊肉。   三人谁都不服谁,像比赛一样吃肉吃菜。   淑婉的视线从屏风那里移回来,感觉这三个小伙子都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大格格悄声道:“论理我不该背后讲究别人,但他们三个像前世的仇人,见了面就要比就要争。额娘……他们比着吃饭,不会撑坏了吧!”   淑婉:“不会那么傻吧?”   事实证明,小伙子们傻倒是不傻,就是好胜心太强。你吃了一块肉,我得吃两块,你吃了两块,我就吃三块。   四阿哥看他们硬往嘴里塞,怕他们积食,连忙让他们停下。   十三阿哥看热闹不嫌事大,他鼓动少年们喝酒。   “既然已经吃了东西垫了肚子,那就再喝一点。”   十三福晋在屏风后面坐立难安,她咳嗽两声,可惜无人理会。   十三阿哥兴致勃勃地给晚辈们倒酒,七阿哥拦了两句,可惜十三阿哥上了头,他根本拦不住。   几杯酒猛烈地灌下去,三个小伙子都晕晕乎乎。   十三阿哥冲四阿哥得意地挑眉,酒后吐真言,这样才好套话呢!   他又给小伙子们满上,十三福晋的侄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咣当一下躺在地上。   七福晋的弟弟也想站起来,他晃了两下,实在起不来,扑通一声趴在了桌上。   只有五福晋的外甥还强撑着,五福晋在屏风后得意一笑,说到底还是她的外甥厉害!   她就说嘛!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她的外甥从来都不必谁差!   这时,她的外甥腾地起身,拱拱手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下人过来禀报,这个小伙子没醉,但是他吃撑了,跑出去吐了。   大格格看向淑婉,淑婉同情地拍拍她的手。   可怜三个小伙一句话都没说,此时此刻已经报废了。 第192章   因为不胜酒力, 因为不胜饭力,侄子,外甥, 弟弟今夜都住在圆明园。   三位福晋同丈夫也留下了, 自己带来的孩子成了这个熊样, 他们也没法走啊!   十三福晋拎着丈夫的耳朵恨不得拧掉了。   这人到底有没有正事,又是灌酒又是劝饭, 饭桌上都不给孩子说话表现的机会,这是相看姑爷吗?这是故意难为孩子拿他们取乐!   十三爷让着福晋,捂着耳朵哎呦哎呦。他没有坏心,他也没想到这三个孩子这么实在, 都不懂拒绝的。   四阿哥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开会, 狗狗也出席了家庭会议。   四阿哥摘下手腕上的手串, 捏在手里摩挲。   “康宝, 小宝,你们在花园里聊了一会儿,你看他们三个怎么样?”   淑婉忙道:“我看不怎么样!吃饭喝酒都不知道适度,看起来傻乎乎的!”   康宝笑道:“额娘不是嫌他们傻乎乎,您是谁都看不上眼。”   淑婉小声嘟囔,“我哪有!”   宋格格维护淑婉,“不是福晋挑剔, 是福晋舍不得把大格格嫁出去。”   武格格也道:“是啊!大格格从一点点出落得这么标志,谁舍得呢?”   康宝冲四阿哥抿嘴,您看, 我跟额娘说笑一句, 姨娘们就维护上了。   四阿哥说道:“不管舍不舍得, 孩子大了, 总是要成家的。康宝,你接着说,你觉得哪个最好?”   康宝沉吟道:“不好说……他们三个都是婶婶们的亲戚,如果不是青年才俊,婶婶们也不敢介绍给咱们。”   小宝接着说道:“三个人各有各的好处,五婶婶的外甥武艺超群,七婶婶的弟弟比较文弱,但文采最好,学识渊博。十三婶婶的侄子比较中庸,书读得不错,武艺尚可,只不过两样都不算出众。”   钮祜禄格格小声说道:“按理说,这个场合我不该插嘴,不过我想着选女婿不是选状元,不知几位公子品性如何?成亲后会不会疼媳妇啊,家里人口关系复不复杂,父母偏不偏心,他是不是愚孝,跟朋友们关系如何……”   淑婉赞同极了,“对嘛!这个才是考察的重点!要我说他们三个都不行!傻!”   四阿哥瞪她一眼,“你别咋呼了!在你眼里,没有不傻的小伙子!”   淑婉撇嘴不吭气了。   四阿哥说道:“咱家康宝小宝心眼坏着呢!你们先在花园里激起他们的好胜心,到了用饭的时候他们的十三叔又劝酒,误打误撞,把人都放倒了。”   四阿哥叹气,“好好的孩子来吃顿饭,你们把人家弄得烂醉如泥,传出去让人笑话!   我觉得这三个小伙不错,年纪轻轻的孩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天真一些,热血上头不是错,如果事事克制有礼,太过老练油滑,我反倒不喜欢。   钮祜禄氏说的也有道理,选女婿还得看孩子们将来能不能和睦相处,性格和家庭状况是极重要的。”   康宝笑着问大格格,“大姐姐刚刚也亲自去花园看过了,你觉得哪个最好?”   “我?”大格格含羞低头,“我只是看了两眼,我……全凭阿玛额娘做主。”   小宝鼓舞她不要害羞,“大姐姐你只看面相就行了,你说看谁才最顺眼嘛!”   “这……都挺周正的……”大格格想了想小声补充道,“十三婶婶的侄子长相最好。”   淑婉心里酸酸的,唉,他们一家人除了乖宝屁事不懂跟狗玩,其他人帮着参谋半天,结果大格格喜欢的就是一个好皮囊。   就好像朋友们帮着参详买东西一样,这个工艺好,那个质量佳,结果人家选了一个最花里胡哨的。   大格格这样说四阿哥心里就有谱了,这三个人里大格格最喜欢十三福晋的外甥。   四阿哥点点头,“今天先到这里,你们回去吧!剩下的就交给我和福晋。”   其他人都离开了,淑婉对四阿哥叹了口气。   “我不是无理取闹,我其实不太想跟妯娌们做亲戚。”   “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   淑婉道:“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做了儿女亲家难免会有矛盾冲突。如果大格格在婆家受了委屈,我肯定要替她出头,这个时候妯娌过来求情,我太强硬得罪了妯娌,这么多年的交情都可惜了。我太软弱对方就不把大格格当回事了。还不如找个关系远的亲家,我直接以势压人。”   四阿哥拍拍淑婉的手,“你想得够长远的。别担心,我会让你做最有势力的岳母。”   第二天早上,该醒酒的都清醒了,该消食的也好多了。   淑婉带着其他人去逛园子,四阿哥单独跟三个小伙子说了会儿话。   淑婉不知道四阿哥说了什么,但是看三个小伙子出来后一脸土色,看样子是被四阿哥吓住了。   也是,四阿哥冷着脸的时候确实有点吓人,朝堂上的老油条看见四阿哥心里都打怵,何况他们几个毛头小子。   中午用饭的时候,三个小伙子借鉴昨天的经验,不敢多吃,也不敢多喝,瞧着拘束极了。   等用过了饭,三位福晋看自家孩子这么拘束也张罗着要走。   真是奇了怪了,孩子在家挺正常的,待人接物也进退有度,怎么在四阿哥面前就怕成这个样子?   四阿哥和淑婉起身送客,四阿哥冲苏培盛点点头,苏培盛悄悄退了出去。   待众人穿过回廊走到前面小花园里,正巧看见大格格和丫鬟站在花丛里赏花。   大格格随了宋氏,身姿窈窕,容貌秀丽。   三个毛头小伙瞧见忍不住多看两眼。   大格格看见众人愣了一下,已经遇见了长辈,她不能没礼貌地避开。   她过来行礼问好,“叔叔婶婶们怎么现在就要走?现在太阳正烈,马车里闷热,恐怕不太舒服。”   十三阿哥笑道:“不待了,我挺自在,但我怕有些人不自在。”   三个小伙子红了脸,十三福晋戳了丈夫一下,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打过招呼大家往外走,三个小伙子路过大格格的时候,七福晋的弟弟低着头匆匆走过,五福晋的外甥盯着看了几眼,十三福晋的侄子经过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红着脸拱了拱手。   大格格也红着脸回了一礼。   送完客人回来,淑婉问四阿哥,“好好的,你怎么让大格格出来了?”   四阿哥说道:“这是我的试探,你且等等,过两日自有分晓。”   淑婉心里急得慌,可她不论怎么磨四阿哥都不肯说自己的安排,气得淑婉三天没理他。   两日后,五福晋上门致歉,她外甥不愿意这门婚事。   淑婉心里不悦,你外甥看我家大格格好几眼,他怎么又不愿意了!   五福晋跟她解释,当日四阿哥跟他们聊了几句,威势吓人,她外甥外表看着壮实,可胆子太小,即便喜欢大格格的长相,也不敢娶大格格。   五福晋能跟淑婉说大实话,淑婉也不好迁怒于人,只能笑笑,说这事是口头玩笑,本来就做不得准。   五福晋这里有了反馈,七福晋那里迟迟没有动静。   这次相亲主动权在女方,不论女方有没有意思,男方那边都会等着答复。   五福晋那边早早给了答复,十三福晋日日派人来打听,唯独七福晋那里没动静,好像躲着淑婉似的。   这种行为让淑婉心里不舒服,当时你要相看,那么的积极,现在又没反应了,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亲自上门问个结果吗?   淑婉嫌七福晋不会办事,这时候十三福晋带着礼物上门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那侄子看着木讷害羞,其实心里很有主意。他觉得大格格好,说通了他父亲母亲,又托我上门提亲。   这提亲有点……有点冒失了,我今日先上门问问,四哥四嫂你们还没考虑好吗?”   看见十三福晋过来,淑婉叹了口气。   “这几日四阿哥一直让我等,之前我不明白,今天总算知道了他的意思。   当日在园子里,他故意吓唬这三个孩子,五福晋的外甥怕他,不敢娶大格格。七弟妹的弟弟可能也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与我家结亲。   我看得出,他们三个都对大格格有些好感,但只有你的侄子最勇敢。”   十三福晋听这口风,心里暗喜。   “那四嫂的意思是……”   淑婉叹了口气,大格格喜欢十三福晋侄子的长相,正好又是他坚定地过来提亲,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此事我能做主!弟妹选个日子,我和四阿哥见一见你的兄嫂,没有意外的话,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   十三福晋大喜,“好嘞!嫂子放心交给我吧!” 第193章   淑婉告诉四阿哥, 她做主定下了大格格的婚事。   四阿哥笑道:“定下的是十三弟妹的侄子吧?”   淑婉点头,“还是你更有远见,五福晋的外甥看着壮实, 实际上胆子很小。七福晋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我看是想拒绝,又怕得罪了咱们,索性装傻。到最后, 却是长了副花心模样的小伙子最靠谱。”   “大格格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对她的婚事怎会不上心?我前前后后像查案子似的查他们的底细,再加上聊天说话, 试探他们的性情……我可不是万事不操心的甩手掌柜,孩子的事我都记在心上。”   淑婉笑道:“定下十三福晋的侄子也好,他们夫妻跟咱们亲近,关系更近一步也挺好的。”   四阿哥握住淑婉的手, 感慨地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我知道你最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偏我在娶你之前就有了大格格, 但你不计较这些,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我最感谢的人就是你, 是你把家里照顾得这么好, 没有你, 府里早就乱套了。”   直白赤诚的表白让淑婉招架不住,她最受不了真情表白的环节。   “冷不丁的, 说这个干什么……”淑婉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四阿哥低头笑着看她, “呦, 这是怎么了?害羞了?别害羞, 咱们家里你功劳最大。我以后加倍对四福晋好, 把福晋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   淑婉嗔道:“呸!你捧得动吗?我不跟你说了,我去看大格格去!”   淑婉逃出房间,四阿哥摇头失笑。她就是嘴巴不饶人,外头看着厉害,里头却软,听几句软话就害羞。   淑婉去看望大格格,这孩子应该已经从下人那里得知了自己定亲的消息。人生大事突然被定下来,不知大格格是什么心情,淑婉得去看看。   大格格倚在窗边看回廊上摆的月季花发呆,她看见淑婉过来连忙起身出来迎。   “额娘!”大格格跑过来拉住淑婉的胳膊。   淑婉拍拍她的手,“走吧!进去说话。”   进屋后,大格格亲自奉茶,找借口把下面的人都打发出去。   “额娘,我有一点点害怕……”   淑婉心里酸软,忙搂住大格格,“别怕,额娘一直在这里。”   大格格红着眼蹲下来,靠在淑婉的胳膊上,“周围与我年纪相近的格格好些都成亲了,我是成亲最晚的。成亲前她们或是飒爽利落,或是天真烂漫,等到婚后要么收敛了脾性,要么变得心思深沉……   我也怕我有一天变成那样,我觉得那样就不是我了。   额娘,以前我以为每个人都要成亲,每个女孩子都要嫁人,我以为嫁人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可是现在亲事定下了,我又怕了,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怎么会呢?我们大格格最有出息了!成亲是人生大事,这条路走好了,一辈子顺遂,走不好剩下的人生难免辛苦。   我在成亲前也害怕,我当时要嫁进皇室,不知道四阿哥是否和气,不知道皇室的人好不好相处。我也怕呢!你不是胆子小,正常人都会对未来产生担忧。”   淑婉扶起大格格,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大格格问她,“原来额娘也紧张,您当时是怎么排解的?”   “嗨,排解不了,只能忍着。”淑婉叹气,嫁给多妾多子的皇子,她当时嫌弃极了,都破罐子破摔了。   “不过……”   大格格问:“不过什么?”   淑婉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成亲后就好了,看见你阿玛长得还不错,我什么忧愁都排解了!”   大格格:“呃……说句不孝的话,阿玛的长相……”   淑婉瞪眼睛,“你阿玛的长相怎么了?多俊俏,不比姑爷一脸花心相好多了?”   大格格急忙道:“哪有花心相?那是桃花眼,不是花心……”   淑婉似笑非笑,“啧啧啧!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大格格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捂着脸说不出话,淑婉拍拍她的肩膀。   “别害怕,别紧张,多想想姑爷的桃花眼,什么烦恼都没啦!”   大格格扳着淑婉的肩膀把她往外推,“额娘快收了这些不正经的话,快些回去吧!”   淑婉笑道:“好好好,我走了,明儿我在院子里种一棵桃花树,你就看着桃花想桃花眼吧!”   大格格气得跳脚,淑婉施施然地摆手跟她道别。   “我走啦!赶明儿再跟你讨论桃花眼。”   嫁女儿是一件琐碎麻烦的事情,十三福晋做中间人,四阿哥和淑婉同男方的父母见了一面。   十三福晋的兄嫂都是很有教养,很有气度的人,只是在四阿哥面前,他们显得有些拘谨。   对于这门婚事,十三福晋的兄嫂也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他们的儿子叫阿吉,是家中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的。有四阿哥这样的岳父做靠山,阿吉前途一片坦荡,他们的家族能更进一步。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雍亲王夫妇对长女极尽宠爱,娶了大格格恐怕要被压低一头,但十三福晋的兄嫂并不在意。娶了人家的好女儿,得了岳父的帮助,儿子被压低一头才是应该的!   几位家长有商有量的定下婚事,接下来四阿哥会进宫向皇上请旨,有皇上赐婚,这门亲事会更加体面。   等皇上赐婚后,男方过来提亲,之后便是合八字,订婚期等繁复的流程了。   至于眼下,大格格的嫁妆也该准备起来了。   这是淑婉第一次操办晚辈的婚事,她派人采买东西的时候想到康宝和小宝也快娶亲了,干脆一块把聘礼给置办下来,将来省事。   家中的三个男娃没见过置办嫁妆,全都跑过来凑热闹。   宽敞的正厅里,箱笼摆了一地,淑婉拿着单子,拉着大格格检查箱子里的物件。康宝和小宝在一旁听着,乖宝迈着小短腿在箱子之间的空隙里转来转去,矮墩墩的他走在箱子中间像是在逛迷宫。   淑婉指着一箱子纱绸说道:“这是今年最时兴的料子叫烟笼纱,薄如蝉翼,远远望去如烟似雾。这箱子里面有七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我最喜欢黄色的,阳光照在上面,像初秋的晚霞。”   大格格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真漂亮。”   连康宝和小宝这两个小直男都跟着赞叹,“确实不错。”   康宝说道:“额娘,我看这里面每种颜色有三匹布,所以这是大姐姐,我和小宝平分的意思吗?”   小宝笑道:“额娘,我成亲还早着呢!我能不能先用用我媳妇的聘礼?我想用青色的纱做个新床帐,夏天用肯定清爽。”   乖宝挤过来,用小手去摸纱绸,小宝一把抱起他。   “乖宝别闹,这是大姐姐的嫁妆,你哥哥们的聘礼。你还小呢,等你大了再给你准备这个!”   淑婉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小宝,你的床帐还没坏,先凑合着用吧!这个纱……这个纱都给你大姐姐吧!女孩子嘛,绸缎首饰不嫌多。”   小宝撇撇嘴,没吭声。东西全给了大姐姐,他没有意见,但额娘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什么叫床帐没坏就凑合用?他可是亲王嫡次子唉!他想骄奢淫逸,他要奢侈浪费!   大格格不肯接受,“额娘,您一向是一碗水端平,今日怎么就偏心了?这纱绸精致美丽,很该额娘阿玛先用,剩下的再平分给我和弟弟们。”   淑婉很霸道,“这不是日常采买东西,这是给你置办的嫁妆,当然先可着你来。”   看过了纱绸,淑婉转到下一个箱子旁边。   “这些是药材香料,留着日常用是极好的。”淑婉翻了翻,“这次的人参不错,留两支给康宝小宝,剩下的都让大格格带走。”   大格格忙道:“额娘不可!这太多了,这些东西我们姐弟三个平分才是。”   淑婉摆手,“不用!你弟弟们成亲另外置办,现在先紧着你来!”   康宝抱着胳膊直摇头,“啧啧啧,本来我跟弟弟们过来长长见识,想看看这嫁妆是怎么置办的。没想到啊!我只看见了额娘偏心!”   大格格觉得自己占了弟弟们的便宜,很不好意思。   “是啊额娘,您别只顾着我,忘了弟弟们。再说,这么多东西,您得置办多少抬嫁妆?”   淑婉恍然,“是啊!嫁妆数目是有规矩的,弄太多太扎眼可不太好。不过不妨碍,先紧着你来,等你箱子塞不下了,多余剩出来的再分给你兄弟!”   康宝和小宝对视一眼,一起摇头叹气。在家里这么多年,他们头一次体验到不被重视的感觉。   大格格尴尬地冲弟弟们笑笑,不知说什么好。   弄完了嫁妆,半天的光阴就消磨过去了。淑婉让大格格回去休息,她留三个儿子跟自己一起用饭。   乖宝胃口不错,吭哧吭哧啃骨头,淑婉给他擦擦嘴边的油。   “乖宝还小,什么都不懂。你们兄弟两个是不是觉得我太偏心大格格,太忽视你们了?”   小宝摇头,“不啊!没有的事!”   有也不能说,他做儿子的吵不过额娘。   康宝看了他一眼,心里暗骂小宝谄媚。   “额娘不是偏心的人,我只是觉得奇怪,咱们家不缺钱,额娘今日有点……有点小气,连几匹纱绸都舍不得匀给我们。”   淑婉放下油乎乎的手帕,轻轻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小气了。所以今晚把你们叫来用饭,想给你们解释一下。   我给大格格置办丰厚的嫁妆,一是因为养她一场,冲着这份母女情谊,我要送她一份体面的嫁妆。二是因为,我们都是女人。”   康宝和小宝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淑婉说道:“只有女人才懂女人的苦,你们是男孩子,天生优越,恐怕不能理解。女人出嫁前和出嫁后是完全不一样的,嫁人前她们是娇小姐,嫁人后她们是侍奉公婆、丈夫、孩子的保姆。   就拿我举例吧!出嫁前,你们外公极疼我,我有习武天赋,你外公经常感慨,如果我是个男孩儿该多好。我的兄弟们都不如我,可他们能在朝堂上做官,我只能待在内宅里处理家里这些琐事。一身武艺,除了强身健体,再没有别的用处。”   康宝和小宝恍然,额娘一身本领不能施展,她虽不说,但心里还是遗憾的。   淑婉继续说道:“我这人命好,嫁给了你阿玛,我们两个你敬着我,我敬着你,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但不是所有女人都像我这样幸运,你五婶婶刚嫁人的时候不得丈夫喜欢,不知受了多少闲气。皇上的女儿们远嫁蒙古,你们的姑姑们贵为公主,也不见得过得开心。   难道皇上不知道女儿们过得不好吗?他知道,但他也只是说了一句,女儿们嫁人了是别家的人了,他也无可奈何。”   康宝安慰道:“额娘您别多想,咱们把大姐夫查了个底朝天,十三叔也疼大姐,如果大姐夫不好,十三叔也不会同意的。您是太担心大姐姐了,所以总是不放心她。”   淑婉摇头,“你不理解,很多女人出嫁以后会觉得自己没有家了。我还好,我是皇子福晋,不用跟公婆住在一起。你大姐姐住在别人家,相处总是有隔膜,娘家只能偶尔回来小住,那种无处容身的感觉你不懂……”   说到这里淑婉觉得意兴阑珊,“不说这些了,我现在偏心你们大姐姐,因为这是她在娘家享受特权的最后机会了。我希望你们将来能体谅女人的不容易,如果能试着做出一些改变,那就更好了。”   康宝和小宝认真答应下来,“额娘放心,我们会的。”   一直闷声啃肉的乖宝也举起了小手,“我也会的!”   淑婉笑着揉揉他的小脸,“你懂什么啊!快吃你的肉吧!” 第194章   大格格的婚期被定在半年后, 那时候就是冬天了,新年的时候大格格就不能跟淑婉他们一起过了。   准备女孩子的嫁妆是很麻烦的,准备田产土地, 绫罗绸缎是最简单的,真正麻烦的是各种生活用品。   婚房的家具,床上的铺盖最起码要有八铺八盖, 还有从里到外的衣裳,各种各样的首饰,还有门帘、窗帘、椅子套、凳子套,甚至还有流苏、荷包等七零八碎的小物件……   这些东西都需要找人制作,都是很耗费时间的。   淑婉把四个小妾抓来做壮丁,让她们帮着一起置办大格格的嫁妆。府里的女人们忙了好几个月,总算把大格格的嫁妆准备好了。   到了十月末,大格格婚期将近, 关系比较亲近的亲属陆陆续续过来贺喜添妆。   这一日四阿哥休沐, 五阿哥、七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等人像说好了似的, 一起携夫人来到雍亲王府。   男人们在前面说话,女人们在后院聊天。   五福晋笑道:“我看大家都不是空着手来的, 看来大家都是过来给大格格添妆的。”   众人点头微笑, 七福晋说道:“说起大格格, 谁不疼她呢?我可是把压箱底的嫁妆翻出来给大格格添妆呢!”   淑婉低头,拿起一块点心细嚼慢咽, 懒得接七福晋的话, 她现在还记着七福晋装傻的事呢!   相看对象这种事能成就成, 不能成就算了, 大格格又不是嫁不出去。他们两家是亲戚, 有话直说就是了, 谁也不会埋怨谁。七福晋表面上喜欢大格格喜欢的不得了,到了真章又装傻,实在让人不爽。   今儿有客人在,大家都是为了大格格来的,淑婉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尴尬,干脆也装傻不吭声,免得搅了大家的兴致。   淑婉弃恶从善,五福晋却没那么大度。   她笑着挤兑七福晋,“压箱底的东西啊!你趁早别拿出来,你也不想想你今年多大岁数了,你的嫁妆都是霉烂的底子,也不怕拿出来让人笑话。”   七福晋心里一堵,“五嫂的嘴巴越发不饶人了,压箱底的东西又不是糟了坏了……”   十三福晋见气氛尴尬,连忙岔开话题。   “说起嫁妆啊!我想起一个笑话,说有一户人家有个小姐,特别的淘气,爬树掏鸟蛋,没有她不敢做的。她家里教她针织女红,她也不好好学。到了出嫁的时候,她寻思嫁衣她是绣不出来的,那就绣个手帕吧!   成亲后新郎看见了,他点点头夸赞道:夫人这喜鹊绣的不错,灵动圆润。小姐气得大骂,瞎了你的眼,我绣的是鸳鸯!”   尴尬的气氛顿时消散,屋里的人都笑了。   淑婉笑道:“说起绣嫁妆,我也愁呢!以前府里没有大事,我只知道办嫁妆琐碎麻烦,竟不知道有那么多东西要绣。我只恨自己绣工拿不出手,做活太慢,不然我都要动手做活了!”   五福晋嫁过庶女,她忙道:“要绣的东西当然多了!孩子的衣裳从外面的褂子到脚上鞋袜,这些都要派人去做。再有屋里的家具你不能让木头光秃秃的露着,床帐,迎枕,桌布,这些都是要做的。”   十四福晋忙道:“四嫂,我家里有几个好绣娘,明儿我就送来,你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她们。”   淑婉愣了一下,她和十四福晋虽然是亲妯娌,但是因为十四阿哥不跟四阿哥亲近,她们俩的关系也淡淡的,没想到她今日这样热心。   她连忙道谢,“多谢十四弟妹了,你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帮了大忙了。”   妯娌几个说了会儿话,淑婉把大格格叫来,婶婶们过来添妆,她理应出来感谢。   妯娌四个展示了自己带来的东西,无非是摆设首饰等物。十四福晋的添妆比十三福晋的还厚一些,这让淑婉觉得奇怪。   用过了午饭,几位福晋都张罗着要走,淑婉挽留了几句,见留不住就送她们出去。结果十三阿哥在前头吃醉了酒,现在已经睡了,十三福晋就没走成。   十三福晋抱怨连连,骂十三阿哥见了酒就走不动道。   等其他人都走了,淑婉笑着冲她摇摇头,带她去了自己的正房。   醉倒的十三阿哥好好的坐在桌边,正在跟四阿哥说话。   几个人互相见礼,十三福晋笑道:“让四嫂见笑了,我还真以为他没出息吃醉了酒。”   四阿哥笑道:“如果只留下十三弟,其他人恐怕会多想,只能委屈老十三贪杯了。”   十三阿哥说道:“今日若是十四弟不在,只有五哥七哥,我不必装醉,尽可以直接留下,大家都知道我跟四哥要好。可是十四弟也在,我单独留下,十四弟脸上不好看。而且今日十四弟很奇怪,乖巧又听话,不像是他的作风。”   淑婉也说道:“十四弟妹今日也很亲热,不仅借给我绣娘,给大格格的添妆也比别人厚一些。”   十三福晋说道:“可能是十四弟想明白了,成熟了。到底还是亲兄弟更可靠,他是想跟四哥修复关系吧!”   十三阿哥看看四阿哥,四阿哥把玩着茶杯,沉默不语。   十三阿哥斟酌着说道:“十四弟毕竟是四哥你的亲弟弟,你们关系好,宫里的娘娘才能安心。不过……十四弟跟老八他们走得太近,近来他跟朝廷里的一些武官走的也近,这事四哥也得考量进去。”   四阿哥叹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自己的弟弟我了解,老十四未必是诚心跟我和解。我看他是想在皇阿玛面前改变自己的形象吧!”   十三阿哥夫妇没有说话,淑婉想了想说道。   “不管十四弟是真想和好,还是为了树立自己友爱兄弟的形象,他作势要和好,咱们就得配合,不然就显得小心眼太记仇。”   十三阿哥动了动嘴唇,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替四哥不值,四哥对亲兄弟是无可指摘的,每次都是老十四闹事,现在老十四不是诚心实意地想和解,四哥还得配合,想想就憋屈。   四阿哥说道:“他愿意友爱兄长,那咱们就接着,以后他家里嫁女儿娶媳妇,咱们也厚礼还回去就是了。”   淑婉感叹道:“有时候想想,做人肆无忌惮,嚣张一点也蛮好的。十四弟以前有些叛逆暴躁,现在有一点点改变,皇上就能看见。不像你们兄弟两个,一直都是乖宝宝,要想让皇上刮目相看,比别人要付出好几倍的努力。”   十三阿哥笑道:“四嫂这话说得好有道理,看来我以后得学坏一点,然后再学好,不然难出头啊!”   十三福晋抱怨道:“你还不够坏吗?你先把酒戒了,皇上就高看你一眼了!”   四阿哥和淑婉摇头失笑,四个人又说了些闲话,十三阿哥夫妇吃过晚饭才离开雍亲王府。   到了冬月十八,寒风呼啸,天还没亮,淑婉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准确的说,她昨夜几乎一宿没睡,因为今天是大格格出嫁的日子。   春儿等人服侍淑婉穿上一身紫红色的衣裳,淑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我以前爱穿正红色,银红色,从来不穿紫红色,嫌老气。现在穿上了才发觉,穿上这件衣服还挺衬我的,原来我已经上了年纪。”   四阿哥正在整理衣袖,听见这话笑了起来。   “胡说!你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   淑婉勉强笑笑,“你就哄我吧!”   四阿哥不用戴首饰,他先收拾好了,准备去前面了。他走前握住淑婉的手,“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要哭。”   听见这话淑婉扁起了嘴,“你快走吧!”   淑婉哑着嗓子说道:“你不要提这个字,我现在就要哭了。”   四阿哥叹了口气,摸摸她的额头,弯腰轻轻一吻。   淑婉眼睛酸涩,推他赶紧走。   淑婉装扮完,披上斗篷去了大格格的住处。   大格格已经画好了妆,宋氏和下人们在往她头上戴首饰。   她看见淑婉来了连忙起身,“额娘,外面还黑着,又这么冷,您怎么来了?”   她扶着淑婉坐下,取来手炉让淑婉抱着暖手。   淑婉笑着看她,温柔地摸摸她的脸。   “我们大格格今天真好看。”   她穿着吉服,眼如春水,像初春的桃花一样艳丽烂漫。   大格格禁不住红了脸,“额娘……”   宋氏站在淑婉身后却红了眼眶,淑婉看见了递给她一个帕子。   “我就是过来看看,咱们先出去吧!一会儿客人们就来了!”   宋氏扶着淑婉离开大格格的闺房,站在外面,两人一起叹了口气。   淑婉感叹道:“我刚成亲的时候,大格格还是个奶娃娃呢!”   宋氏哭道:“她小时候总生病,养到这么大多不容易啊!现在却成了别人家的!”   淑婉也跟着伤感,春儿提醒道:“福晋,宋格格,该去前面准备了,一会儿到了吉时,姑爷就该来接亲了。”   两个人整理好心情去了前面,府里的下人忙成一团,淑婉顾不上伤感,指挥众人干活。   等到了吉时,客人们都到了,阿吉穿着红色的吉服进来迎亲,康宝小宝带着众堂兄弟堵门。淑婉看着眼前热闹的情形,心中酸涩难忍。   眼前的一切像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等淑婉回过神来,大格格已经出来拜别双亲准备上轿了。   淑婉再也忍不住了,她吸吸鼻子,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她脑子里不知道怎么浮现出一句话,还会再见的大格格,再见的时候你要幸福好不好?开心啊大格格!你要自己幸福啊大格格! 第195章   相处十多年, 大格格是淑婉的晚辈,是淑婉细心教导的学生,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家人……   看着大格格离开雍郡王府,淑婉的心里充斥着对大格格的担忧和祝福。   大格格出嫁后, 王府好像都冷清了许多。   淑婉每天懒懒的, 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四阿哥怕她闷坏了,故意给她找事做。   “康宝和小宝也到年纪了,你也得给孩子们张罗起来了。尤其是康宝,他是嫡长子,等他成了亲, 我就向皇上请旨,封他为世子!给康宝选福晋可马虎不得!”   淑婉知道轻重, 她忙道:“我一直记得这事呢!这两年也偷偷打听过几个闺秀,你只管放心!正巧眼看着要过年了,年后要到处吃酒看戏,到那时候我趁机帮康宝相看。”   四阿哥点头, “我在外面也会帮着康宝相看, 康宝的婚事和大格格不同。大格格是女孩子,我不指望她能为家里做什么, 所以选女婿只看性格人品。康宝将来是世子,我得为他选一个能帮助他的岳父。”   淑婉一向信得过四阿哥的眼光,她点头说道:“你有合意的人选就告诉我,我会派人去打听女眷的情况。”   有四阿哥分配任务, 淑婉又开始忙了起来, 渐渐的也就顾不上忧郁了。   再加上大格格回门的时候满面春风, 细数婚后生活也是笑容满面, 淑婉看她很适应新生活,心里也不担心了。   四阿哥和淑婉在操心康宝小宝的婚事,宫里面皇上也在考虑两个孙儿的婚事。   目前皇上最中意的储君人选是四阿哥,因此皇上对康宝和小宝这两个皇孙也更加关注。   现在孩子们到了适婚的年龄,皇上想亲自给他们选择福晋。于是皇上特意把四阿哥找来,跟他提前说清楚。   “你媳妇可有给两个孩子相看姑娘?”   四阿哥连忙答道:“前些日子儿子还跟福晋谈起此事,福晋这几年也没闲着,只是总没有合适的。正好年后各家要互相串门喝年酒,福晋打算到时候悄悄看看各家姑娘的样貌品性,如果有合适的就先定下来,婚礼可以等几年再办。”   皇上连连点头,“你媳妇是个靠谱的,正事她不会忘。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你们先不要定下。宫里头每三年大选一次,我会帮康宝和小宝留意的。”   听见皇上这话,四阿哥愣了一下。看来皇上要插手两个孩子的婚事,他和福晋可以继续相看,只不过他们看完了不做准,要皇上看过觉得好才行。   婚事由皇上做主,这是天大的荣耀。不管四阿哥心里到底愿不愿意,此时此刻他只能做出欢喜的样子,跪下谢恩。   “多谢皇阿玛恩典,没想到康宝小宝他们能有这样的福气。”   皇上笑道:“我来指婚再不会错的!皇子公主的婚事哪一桩不是我做主?我牵红线的本事可不差!就说你吧,你跟你媳妇多和睦!”   四阿哥笑着点头,心里不以为然。   皇上不是月老,没有月老的本事,他牵的红线着实不怎么样。   老八和老八媳妇互相埋怨着,又没办法彻底分割明白,两口子互相折磨,这暂且不提。五公主的婚姻又怎么说?嫁了个丈夫还不如不嫁。   这么多皇子,皇子和福晋真正恩爱的才有几对?   四阿哥最喜欢老十三,他也不得不说一句公道话,老十三是吃了苦头才安心跟福晋过日子,不然他也是偏心侧福晋的人。   皇上喝了口茶,“你家大格格嫁人了,选的夫婿还不错。听说她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   四阿哥笑着点头,“让皇上见笑了,我福晋心思细,总担心大格格到婆家吃亏,恨不得把府里掏空了,都给大格格陪嫁出去。”   皇上笑道:“你媳妇是个实诚人,她虽善妒了一点点,但心眼不坏,不磋磨妾室,又肯善待庶女。”   四阿哥连忙附和,“皇阿玛圣明,我家福晋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说话不太中听,但心是好的。”   皇上点点头,说起了十四阿哥,“听说你家大格格成亲,老十四送了厚礼?”   四阿哥揣摩着皇上问这件事的用意,嘴上老老实实地答道:“确实如此,十四弟很大方。私下里添妆的时候就送了好些东西,到了大格格成亲的正日子,他又送来了许多贺礼。”   皇上笑道:“老十四长进了,不跟你作对了。”   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年龄差距有点大,而且十四阿哥小时候不愿意跟这个冷面哥哥一起玩,但这并不妨碍四阿哥对这个臭弟弟的了解,毕竟他们是一母同胞,有时候所思所想都是一脉相承。   真的是十四阿哥要跟四阿哥和好吗?   不见得。   真的是十四阿哥长进了吗?   这肯定是的,他已经不小了,他知道做事不能再一味地横冲直撞了。   四阿哥心里很清楚,十四阿哥这出兄友弟恭极有可能是演给皇上看,他不愿意接戏,但又不得不按照十四阿哥的剧本演。   “皇阿玛说的极是,十四弟最近变化很大。说话做事不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我记得有人说过,男人成熟的晚,有的人成家以后,过了很久才定下心做事业。   十四弟应该就是这样,以前虽然成亲了,但住在宫里,有皇阿玛管教着,所以他还是像小孩一样。现在出宫开府,家里一应事情都是自己做主,他就明白顶门立户的不易了。”   想了想四阿哥加了一句,“我看他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皇阿玛何不给他安排一些差事呢?十四弟读过书,武艺也不错,现在又变稳重了,出来做事历练历练总是好的。”   提出这样的建议不是四阿哥好心,他知道皇上现在多疑,最怕底下的人联合在一起。   十四阿哥不管以前怎样,到底是四阿哥的亲兄弟,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谁知道十四阿哥是真投靠八阿哥还是假意帮助八阿哥实际帮助四阿哥呢?   皇上也怕别人分走他的权力,四阿哥提出这样的意见,皇上保准会多想。   果然,四阿哥话音一落,皇上就不吭声了。   四阿哥坦坦荡荡地坐在那里,任凭皇上打量。   过了一会儿,皇上说道:“你说得又有道理,老十四武艺不错,熟读兵法,那就派他到兵部去转转,跟着兵部的大臣们学习学习。”   四阿哥心里一梗,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真给十四阿哥弄来一个差事,还是在兵部!   “那儿子就代替十四弟,先给皇阿玛磕个头,谢皇阿玛恩典。”   四阿哥结结实实磕了个头,脸上一副替弟弟开心的模样,实际上心里更堵得慌了。   皇上笑了笑,“行了,快起来吧!你倒是疼老十四,要是老十四做的不好,我不罚他,我先罚你!”   四阿哥扯了扯嘴角,差点绷不住表情。   说完了家事,皇上又说起了朝堂上的事情。   “我看了你的折子,你脾气不小啊!一个折子里面,你参了十五位大臣,要把他们全部换掉。你是怎么想的?”   四阿哥低头想了想,这个奏折是他半个月前递上来的,皇上一直留中不发,他不发表意见,也没有退回,四阿哥还以为皇上要一直假装没看到呢!   四阿哥心里斟酌了一下,飞快地解释道:“皇阿玛,这十五位官员都是工部官员,儿子发现他们在工部滥用公权。不仅如此,这十五人在自己的位置上毫无作为,且其中十人太过老迈,一个月之中,有半个月不来衙门。这种官员留在这个位置上也是浪费俸禄,不如换成更有能力的官员。”   皇上拿起摆在左手边的奏折,翻开看了看。这是四阿哥半个月前递上来的折子,当天他就看了,而且一直放在自己手边。   皇上不说话,四阿哥低着头等待着皇上的吩咐,他咽了咽口水,觉得喉咙有点干。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皇上偶尔翻看奏折发出的一丁点沙沙声。   过了许久,皇上终于说话了。   他问四阿哥:“你有没有查过这十五位大臣的履历?”   四阿哥忙道:“儿子查过。”   皇上说道:“那么你就应该知道,这十五位大臣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怠惰,他们也曾鞠躬尽瘁,为朝廷办过实事。”   皇上摸着奏折上的名字,“而且有些人祖上是立过功的。”   皇上的话已经说得很透彻了,他不赞成四阿哥的意见,不同意换掉这些人。   四阿哥如何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但他实在看不惯奏折上这些老东西,非要参他们不可!   皇上高高在上,只管顾着大局。他没有在下面工作过,根本不知道这些老东西占着重要的官职,不做实事,甚至拦着别人做事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四阿哥外表装得再温和,本质上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暴脾气。他出来办差,不仅仅是为了得到皇上的看重和青睐,他是真的想做出成绩,让这个世界因为他而产生改变。   这也是他和其他争夺皇位的皇子最大的不同,他有一颗为朝廷的心,他想做皇帝也是为了做更多的事情。   四阿哥揣测明白皇上的心思,但他依然坚定自己的看法。   “皇阿玛,这些人不作为,下面的人不好办差。如果不是没办法,儿子也不会执意撤掉他们的官职。”   不过四阿哥也愿意做一些让步,“皇阿玛,儿子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他们毕竟是立过功的,正好他们年纪大了,不如颐养天年,这样也保全了他们的体面。”   皇上无奈摇头,“你啊!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倔强!”   四阿哥低头认错,但他不改。   皇上说道:“用人之道,最要紧的是稳。人心稳了,朝堂才能稳。我仔细观察过你用人的法子,太极端,太凌乱。今日安排了这个官员,明日就把他调走,让他去做别的。”   皇上不断摇头,“你啊!太急躁啦!每个人擅长的事不同,这件差事他刚琢磨明白,你又让他去做别的,他还得重新琢磨。”   四阿哥反驳道:“皇阿玛说得有理,但儿子以为既然要用人,那就用聪明人,一事通百事通,一件事做好了,其他的事自然就能做好。”   皇上不赞成他的意见,“不!你要记下来,用人以‘清慎勤’三个字为准!只要这个官员廉洁,忠诚谨慎,勤恳做事,那么他就能做巡抚以下的官员。巡抚以上的官员就不能这样用了,巡抚一定要有统领全局的能力。   有的人确实聪明,但他不能清廉奉公,差事做得再好,你也不能留他。若不能忠诚,那就更不能用!”   皇上合上折子,让太监递到四阿哥的手里。   “这个折子你拿回去吧!这几个人里,贪也没贪多少,他们顶多不够积极进取,没有冲劲,倒不像你说的那样懒惰懈怠。都先留用吧!我还是那句话,朝中的事须得稳妥,不宜大动干戈。你,回去细想吧!”   四阿哥恭恭敬敬地接过自己的奏折,“是,儿子谨记皇阿玛的话,回去后一定细思细想。”   皇上见他态度还算诚恳,心里舒服多了。   “行了,你回去吧!最近一段时间你也挺忙的,回去好好歇歇吧!近一段时日没有差事需要你办,回去好好过个年。”   四阿哥笑着叩谢皇上的恩典,等他出了皇宫,坐上自家马车,脸上一下子就没了笑模样。   回到王府,四阿哥没有回正房,而是先去了书房。   他取出奏折看了看,皇上并没有给他朱批,折子上干干净净,只有他端正锋利的字迹。   四阿哥让苏培盛把罩着炭盆的罩子用铁钩掀开,他刚要把折子扔进去烧了,想了想又收回来,仔细塞进了抽屉里。   回到正房,四阿哥搓搓脸,笑着进屋跟淑婉说话。   “皇阿玛的恩典,他说我最近太累了,让我趁着过年歇一段时间。明儿我去衙门把手头的事情交代一下,接下来我就能一直在家陪你,陪孩子们了。”   淑婉走过来帮他脱掉披风和帽子,她看看四阿哥的脸色,撇嘴笑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歇着陪你,你不高兴?”   淑婉笑道:“高兴,我怎么不高兴?今儿晚上我就开一瓶女儿红,好好喝两盅。”   淑婉抱着披风搭在架子上,四阿哥追过去说道:“你我夫妻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你哪里是高兴,你是在嘲讽我!”   淑婉伏在架子上真的笑出声了,“既然你知道我,难道我不知道你吗?你虽然笑着,但嘴角拉得老长,我看皇上想让你歇着,你却不愿意吧!”   淑婉笑着捏捏四阿哥的耳垂,“好阿哥,你为什么不高兴了?只管跟我说!让我来哄哄你!”   四阿哥不自在地拍开她的手,“别闹,过来坐下,咱们好好说话。”   四阿哥把十四阿哥得了差事,皇上不同意他用人方式的事情一五一十细细道来。   淑婉听完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不高兴,换做是我,我也要不开心。”   四阿哥抱怨道:“皇上现在不似年轻时候,做事瞻前顾后。养那么多官员是做什么的?当然是让他们干活的!那些没能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东西,留他们做什么?”   淑婉拍拍他的后背,“好啦好啦!阿哥不气了啊!”   四阿哥摇头叹气,“近几年皇上越发宽和了,他老人家说选官员要‘清慎勤’,那些官员贪得盆满钵满,也不见皇上发落他们!”   四阿哥问她,“你来评评理,这用人之法,是我做得对,还是皇上做得对?”   淑婉低头想了想,“这个嘛……你们各自都有道理吧!‘清慎勤’是古来就有的,历代君王大多都是这样的办法,这法子自有它的道理。你呢,你用人就大胆多了。年羹尧那样傲慢,你还是照用不误。”   说到这事淑婉白了四阿哥一眼,“你晾了他一段日子,现在他伏低做小道了歉,你又偷偷赏了他许多东西,瞒着我派人偷偷送到四川。啧啧啧,你还真是一个大度的上司啊!”   四阿哥尴尬地咳嗽一下,“并没有故意瞒你,是你一向不管前面的事情!”   淑婉冷笑,“这事以后再说,咱们先说点更重要的。你呢,用人大胆,只要这人有本事,人品差一点,稍微贪婪一点,你也不在意,甚至会纵容。而且你不喜欢把一个人一直放在某个位置上,过一段时间你就想挪动一下。   皇上用人的法子是稳妥,你用人的法子效率高。不过所有的事情都有两面性,有优点的同时必定有缺点。皇上的法子就是运转太慢,清廉忠诚勤恳不一定能办成事,可能还会耽误事。   你的法子也有缺点,身居高位的聪明人要做坏事,那可比一百个庸人做坏事厉害多了。再有像修河堤等事务需要擅长的人去做,聪明人未必懂这个。你今儿让聪明人去抓贼审案,明儿让他修河堤,频繁的调动换职位,把他像搬砖似的,哪里用得上就搬到哪里,他不一定事事都能办得清楚明白。”   四阿哥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淑婉劝他看开点,“没有完美的用人之道,我们只能尽量避免各种风险,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   你啊!就是想太多,太着急了!   现在是皇上当家做主,哪里轮得到你指手画脚?皇上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办差的时候尽力去办,如果办不成那是因为各方掣肘,不能怪你。”   “做事之前要下定决心,有破除万难的信心,如果都像你这样想,总给自己找理由,事情肯定办不成!”   淑婉被气笑了,她好心好意劝四阿哥想开点,不要总把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结果他反过来说她没决心。   “你有决心,你有信心,可是皇上不用你了,你的决心信心有什么用啊?”淑婉白了他一眼,“你吃着谁的饭,就得听谁的管!现在咱们都吃着皇上的饭,当然要听皇上的管!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别犟嘴,更不要跟皇上对着干!”   淑婉给他举了个例子,“康宝不喜欢咱家的布置,他要自己掏钱,把咱们正院前院后院花园子都砸了重新盖,你会同意吗?”   四阿哥皱眉,“我会打断他的腿!小兔崽子翻了天了,他折腾自己的院子可以,凭什么折腾我的府邸!”   淑婉笑道:“这不就是了!你不愿意康宝折腾你的王府,皇上也不愿意让你折腾他的大臣。都是用了许多年的老人了,皇上都用出感情了,你突然要改了皇上的规矩,皇上当然不乐意!现在哪里轮得到你当家做主!”   四阿哥恍然,怪不得皇上让他歇一阵子,怪不得皇上明知那几人贪腐无能,依然不肯换掉他们。皇上未必不赞同他的用人方法,他只是在警告四阿哥,让他手不要伸太长。   “我今日随口提一句,让十四弟出来办差,皇阿玛应该也是为了警告我,所以才痛快地答应下来,还要把十四弟送到兵部!”   淑婉点头,“应该是了!老爷子嫌你多管闲事呢!”   四阿哥叹道:“便宜他了!老十三都没有这样的好差事!”   当年老十三被关起来,虽然很快皇上就放他出来了,也知道老十三没有别的心思,但从那以后,皇上对老十三就冷淡许多,一直也没有给他安排差事。   四阿哥说道:“老十三一直是个闲散皇子,从来没出来办过差。”   四阿哥心疼弟弟,他心里替十三阿哥委屈。   淑婉附和道:“是啊!十三弟现在就是喝喝酒,出去打打猎,看着自在,心里也是烦闷。”   “老十四去了兵部,老八那边更了不得了。”   淑婉往八阿哥府邸的方向看了一眼,“八阿哥很清楚自己失宠了,他想复宠可不容易。现在十四弟有机会进兵部,看着挺体面的,我想八阿哥应该会把资源往十四弟身上倾斜,十四弟这些年跟着八阿哥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听到淑婉的分析,四阿哥更郁闷了,他随口提一句,本来是想让皇上多心,结果却为别人做嫁衣了。   淑婉说道:“我去派人给十四弟送帖子,明天你去衙门交接,后天吧,后天请十四弟过来吃酒,你把皇上安排他进兵部的事告诉给他知道。”   “我也正有此意,不管我是不是真心帮他找差事,事情办成了,我得卖个好,让他欠我一个人情。”   淑婉笑道:“你还真是斤斤计较呢!要是我啊,我不用他记我这个人情。反正他是我弟弟,我就打着哥哥指点弟弟的名号,把他叫到家里来嘱咐几句。让他好好办差,不要辜负皇恩。   你们兄弟就像对方肚子里的蛔虫,谁不知道谁啊!你说的天花乱坠,十四弟也知道你替他讨差事未必是好心。如果是我,我就说实话,我当时就是随口说了一句,谁想到皇上就答应了呢!”   四阿哥说道:“那样更亏了!我总要捞回点本!”   “你弟弟的人情能有多大?他记下这个人情,什么时候才还啊?如果他不还人情,你又能如何?还不如我到额娘跟前卖好,额娘还能夸你两句。”   淑婉心道:你那个弟弟啊!谁都指望不上!   四阿哥当晚写了帖子,第二天一早就派人送到十四阿哥府上。然后他又给十三阿哥写了封信,洋洋洒洒写了好几篇。信中好一番解释,他让十三阿哥不要多心。这一次十四阿哥能得差事是偶然,如果有好机会,他当然要先紧着十三阿哥来。   十三阿哥读了信摇头失笑,他四哥也太小心了,自己可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不就是差事吗?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反正他有吃有喝,这辈子是饿不着。   十三阿哥回了封信,让四阿哥不要想太多。皇上派谁办差自有皇上的考量,不是别人能左右的。再者十四阿哥熟读兵法,武艺高强,他去兵部历练正合适。   十三阿哥在心里好一通安慰,四阿哥念完弟弟的信,心中很是熨帖。   还是十三弟好,这样的弟弟来十个八个都不嫌多。   再说十四阿哥,他收到四阿哥的请帖很是诧异。他确实有和四哥修复关系的意思,但他并不在意结果,只要做出亲近兄长的样子给外人看就行了。   十四阿哥从未想到,自己的亲哥哥竟然这样不计前嫌,他只是送一次厚礼,四哥就原谅他了!   十四阿哥来到雍亲王府,他也没空着手,拿了几串佛珠当做小礼物。   下人把他迎进书房,十四阿哥进门冲哥哥拱手行礼。   “四哥,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啊?”   四阿哥冲他笑了笑,十四阿哥立刻警惕起来。   嘶,他四哥冲他笑了!大事不妙!   十四阿哥提起十万分的小心,四阿哥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臭弟弟提防他呢!   四阿哥嘴角的笑挂不住了,他想起淑婉的话,深感赞同。   他和老十四谁不知道谁?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能猜到对方的心思了。四阿哥觉得没意思,他何必装慈爱兄长呢?   反正他说为了老十四好,老十四也是不信的。   四阿哥拉下脸,懒得冲弟弟送笑容。   “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嘱咐你。”   十四阿哥心道:呵,才装一下就不想装了,真是的,我就知道叫我过来没好事,臭着脸,肯定是要训我了!我都多大了,儿子都好几岁了,还训我!   十四阿哥假笑,“四哥有话尽管吩咐!弟弟都听你的!”   四阿哥说道:“前几日我进宫面见皇阿玛,闲聊的时候说起你给我家大格格添妆的事。”   十四阿哥忙道:“自家侄女,我当然疼她,添点东西不算什么!”   四阿哥点头,“我也是这样说的,你是她亲叔叔,好东西不给她,总不能便宜了外人!”   外人这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十四阿哥不自在地挪挪屁股。   哼,这是点我呢!谁是外人?八哥他们呗!   四阿哥又道:“我跟皇上正巧聊到你,我想着这些年你读书习武,一直没办过正经差事。我想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历练历练,所以就跟皇上提了一句,我问皇上有没有差事,让你练练手。   说来也巧,皇上觉得你适合去兵部。虽然现在还没下旨,但皇上不可能把你忘了。我想再过些日子,皇上就会安排你办差了。”   十四阿哥呆住了,他没想到四哥叫他过来,还有这等好事!   “这……这……”十四阿哥难以相信,“有这等好事,四哥怎么不让十三哥去?”   不会是那里有陷阱,你要坑我吧?   四阿哥哪里不明白十四阿哥的意思,他脸上一黑。   “你不乐意去是吗?那我明日进宫问问皇上,可不可以换成十三弟!”   十四阿哥又舍不得这次难得的机会,他连忙笑道:“别别别,四哥别恼,我就是……随口问问。”   四阿哥没好气地说道:“我不像你!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当时我就是随口一提,没有死乞白赖地求皇上给你差事。我随口一问,皇上随口答应,你要谢就谢皇上去吧!   哼!我算是看透你了,对你的好就像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十四阿哥讪讪地笑了笑,“四哥别这么说,我知道四哥惦记我!是我仗着四哥对我的好,肆意妄为!”   听见这句话,四阿哥心里舒坦多了。   他心里一软,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去了兵部,不要耍皇子脾气。你没有办过差事,虽说你有才干,但官场的交际还有处事的规矩你都不懂。书上教你的东西,和你实际上用的东西很不一样。   到了兵部,多听多看,少说话。多说多错,还容易被人抓住话柄,小心出了事他们拿你顶缸。你先去那里摸清了底细,再想做事也不迟。去了衙门收起你的臭脾气,跟下面人搞好关系,没人像我似的惯着你!”   十四阿哥心里一暖,到底是亲哥哥。若是他句句说是为了他好,特特为他讨差事,他反倒不能信。这样凶巴巴的,才像是他四哥嘛! 第196章   十四阿哥也算能屈能伸, 因为得了差事,他就肯放下身段在四阿哥面前伏低做小。   “还是四哥对我好,不管在哪最先想到的都是我。为了让我办好差事, 又千般叮咛,万般嘱咐的。”   四阿哥看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就觉得讨厌, 怎么这么能装?当初是谁喝得醉醺醺跑到我府上撒酒疯?   “行了!别演了!正事已经交代给你知道了, 你这就回去吧!”   四阿哥端茶送客, 让讨人嫌的弟弟赶紧走人。可是十四阿哥又不想走了!   “别介啊四哥!我好不容易来一趟, 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啊!”   四阿哥冷声道:“冬天了,白日短了,我们家中午不吃饭。”   四阿哥越是这样, 十四阿哥越来劲。   感觉四哥受不了自己的热情呢!那自己必须更热情一点!   十四阿哥笑道:“咱家里有菜有厨子,随便炒两个小菜就行,不麻烦, 我也不挑剔。对了,我来一趟,得见见侄儿们, 更得给嫂子问声好啊!”   十四阿哥不客气地支使苏培盛, “你去后院告诉四嫂, 就说我来了,今儿中午想跟四哥喝一杯,麻烦四嫂弄点酒菜。我不是外人,不必太丰盛。”   苏培盛为难地看向四阿哥,四阿哥无奈地摆摆手,让他去跑腿。   唉, 就留他吃顿饭吧!家大业大的, 也不差他这一双筷子了。   后院, 苏培盛传了话,淑婉立刻派人准备酒菜,让康宝小宝去作陪。   谁知十四阿哥说嫂子不是外人,一家人吃饭没必要避忌着,请嫂子也一起用饭。   淑婉都懵了,她甚至想去四阿哥的小佛堂拜一拜,问问佛祖十四阿哥是不是被人穿越了。   淑婉来到饭厅,十四阿哥见到她立刻起身拱手一礼。   “嫂子来啦!嫂子请上座!”   淑婉呵呵干笑,怎么感觉主客颠倒了?我在自己家,怎么是你来安排座位?   十四阿哥亲自给淑婉斟酒,淑婉只觉得古怪。   “十四弟不必客气,我自己来就好了。”   十四阿哥摇摇头,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   “我给嫂子斟酒是想赔个礼。”   淑婉不明白,大兄弟你又干啥了?“好端端的,赔什么礼呢?”   十四阿哥说道:“我以前年轻气盛,听风就是雨,得罪了嫂子,还望嫂子看在四哥的面子上,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淑婉松了口气,“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我早就忘了。别说是兄弟了,就是夫妻之间也会吵架呢!这都是常事,十四弟不要记在心上。”   四阿哥瞥他一眼,“行了,坐下吃饭吧!”   吃完了赶紧走,烦死了!   十四阿哥又给四阿哥斟了杯酒,“唉,真是日久见人心,四哥见我总是冷着脸,以前我一直以为四哥不喜欢我呢!现在我才明白,四哥是面冷心热!这么多年,竟是我误会了四哥!”   康宝和小宝看看十四阿哥,又看看四阿哥,他们俩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低头扒饭。   看出来了,十四叔快被骂了。   果然,四阿哥臭着一张脸摔了筷子。   “吃饭就吃饭,你哪儿那么多废话?什么面冷心热,你哪来那么多感慨!瞧你没出息的样子,不过是一个差事罢了!”   十四阿哥笑道:“四哥害羞了!好好好,我不说了!”   十四阿哥捶捶自己的心口,“四哥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   说完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四阿哥深吸一口气,使唤苏培盛给十四阿哥夹菜。让他多吃点,堵住他那张嘴!   十四阿哥看四阿哥黑着脸,心里涌现出一种诡异的快乐。   以前他不爱看四哥那张黑脸,也不喜欢听他教训,只要是四哥说的,他偏要反着来,跟四哥对着干。   直到今天他才发觉,跟四哥对着干没好处,他黏着、赖着四哥才是最棒的。四哥既烦他,又拿他没办法,这不是很有趣吗?   十四阿哥又笑着饮了杯酒,他扭过头去关心两个侄儿,看看他们是不是像四哥一样好玩。   这顿饭除了十四阿哥吃得舒心,其他人都挺憋屈。   四阿哥沉着脸,脸上写满了‘好烦好烦’,康宝小宝得应付着十四阿哥,一直在假笑敷衍,脸都笑僵了。   至于淑婉,她悄悄把四阿哥手腕上的佛珠撸下来戴在自己手上。她总感觉十四阿哥奇奇怪怪,必须有佛珠护体才能安心。   吃饱喝足,十四阿哥抹抹嘴,抬屁股就走了。   四阿哥当着孩子们的面就抱怨开了,“这个老十四不知道跟谁学的,滚刀肉似的,越发招人厌了。”   淑婉劝道:“人不可能一成不变,大约是成熟了吧,脸皮厚了,不怕你训了。”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斯德哥尔摩了,你越骂他,他越激动。   四阿哥皱眉,他嘱咐两个孩子,“以后离他远点,别被他带坏了!”   康宝和小宝忙答应下来,四阿哥心里舒服多了。   几日后,皇上果然下旨,让十四阿哥到兵部去。十四阿哥接到旨意自然是欢欣鼓舞,四阿哥心里颇不是滋味。   看来皇上是真的想重用十四弟了,不然不会连一个新年都等不了,现在就让十四弟去办差。   对比着自己无所事事的情境,四阿哥心里更难受了。   旨意已经下了,八阿哥那边当然也知道了。为了这事,八阿哥把跟自己交好的几个兄弟都请到家里,为十四阿哥庆祝一下。   十四阿哥有点不好意思,“八哥,我去了兵部也是个摆设,不至于这样兴师动众。”   九阿哥歪头笑道:“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几个里头就你有差事,这还不值得庆祝吗?”   十阿哥也道:“正好有个由头,大家伙儿凑到一起喝酒!”   八阿哥摇头失笑,“你们三个啊!”   他转头对十四阿哥说道:“今天请十四弟过来,一是给你庆祝一下,二是有些话要嘱咐你。”   八阿哥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落寞地笑,“唉,我现在不比从前了,只能准备些好酒好菜招待你。以前攀附我的人都跑了,不然我还能办得更热闹些。”   十四阿哥忙道:“八哥这话就太见外了,只有咱们兄弟几个才好呢,清净又亲近!”   八阿哥笑道:“十四弟才华横溢,你初次办差,我是很放心的。不过,作为兄长,我还是要唠叨几句。我的境况虽大不如前,但幸好有几分交朋友的本事,兵部还有几个人肯卖我面子。我已经把名单写下来了,十四弟可以放心地用他们。”   十四阿哥忙举起酒杯道谢,“多谢八哥,你真是及时雨,我正愁兵部没有相熟的人呢!我敬八哥一杯!”   八阿哥也举起酒杯,“咱们兄弟之间不必如此,用不用他们,怎么用他们都是你的事,我不过是想帮帮你,多嘱咐几句罢了。”   他们兄弟几个亲亲热热地聊天喝酒,等到太阳西沉才各自回家。   十四阿哥最先离开,十阿哥紧随其后,九阿哥说自己家离得近,他是最晚离开的。   没有别的人了,九阿哥忧心忡忡地问道:“八哥,你的人脉就这么交给他了?听说这个差事是老四给他筹谋的,人家是亲兄弟,我有点信不过老十四了。”   八阿哥垂眸笑道:“别这样说,十四弟跟咱们好,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信得过的。再说了,我的人脉,他能不能收用还未可知呢!”   听见这话九阿哥放心多了,“也是,老十四毕竟年纪小,在朝堂上没根基,他现在还得指望着咱们呢!”   离开八阿哥府的十四阿哥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八阿哥把自己的人脉借给他,帮他在兵部铺路,但路铺好了算十四阿哥的,还是算八阿哥的,这就说不准了。   十四阿哥也知道,八阿哥不得皇上喜欢,且看不到皇上启用他的希望,他没有办法,只能扶持十四阿哥。如果有一天皇上改变了心意,八阿哥第一时间就得把十四阿哥甩了。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十四阿哥和八阿哥彼此需要,他们就得做好兄弟。   骑马路过雍亲王府,十四阿哥勒住了缰绳。   好不容易跟四哥缓和了关系,现在路过这里,要不要进去坐坐打个招呼呢?   十四阿哥心中忧郁,不进去显得没礼貌,四哥刚给找了份差事,自己跑去别人家喝酒,都不过来打个招呼。可是现在进去又不太好,八哥那边恐怕会多想。   雍亲王府的门房看十四阿哥犹豫了半天,还不进门,他们只能干笑着迎过来请安。   “十四爷,正巧王爷在家,您进去坐坐?”   十四阿哥用力点点头,“我正有此意呢!只是看天色晚了,怕回去太晚,福晋在家里担心。这样吧!我派人回去跟福晋说一声,今儿晚上不回去了,我就在四哥这里住下吧!”   雍亲王府的门房连忙把十四阿哥迎进去,十四阿哥的随从骑着马抓紧时间回家报信。   十四阿哥心道:还是进去打个招呼,跟四哥亲近亲近。不仅是四哥讨厌我的表情有趣,我也得让八哥知道知道,如果哪天你不管我了,还有亲哥管我! 第197章   四阿哥很烦, 讨人厌的弟弟又来了,他还不得不招待!   十四阿哥不客气地点菜点酒, 还先发制人,抱怨四阿哥无情。   “四哥,我得了差事,你都不摆酒恭喜我的吗?哼,还得我上赶着来要吃要喝。”   四阿哥冷冰冰地嘲讽他,“怎么, 隔壁你的好八哥没让你吃饱?”   十四阿哥僵了一下,赶紧打哈哈把话岔开。   “瞧四哥说的……呃,上次我在四哥家吃的葱油酥饼很不错,我饿了, 四哥我要吃那个。”   四阿哥厌烦地垂下眼,摆摆手让苏培盛吩咐厨房去准备。   十四阿哥在雍亲王府里吃饼,隔壁八阿哥和九阿哥马上就得了消息。   九阿哥冷笑,“瞧瞧,刚要过河, 脚丫子刚踩在桥上,就想把咱们的桥拆了。”   八阿哥皱了皱眉, 没有说话。   九阿哥说道:“八哥别嫌我啰嗦,老四和老十四毕竟是亲兄弟, 平时瞧着淡淡的,背地里谁知道他们兄弟在筹谋什么?要我说, 咱们还是舍了老十四, 再换个人扶持吧!”   八阿哥低头叹了口气, “唉, 你说得容易, 可咱们根本没有挑拣的余地。”   皇上不喜欢他,其他皇子恨不得跟他断了来往。下面年纪小的兄弟们年轻单纯,如果他用点手段,应该可以忽悠过来做他的助力。   但同样的,年轻也代表着没有资本,他们太年轻,才学经验比不上年长的哥哥们,在朝堂的势力约等于没有,八阿哥笼络他们干嘛?当儿子养吗?   九阿哥搓搓脸,倚在桌边唉声叹气。   八阿哥笑着劝他,“你别这样,事情没到那个地步。我跟四哥住得近,也许十四弟就是路过隔壁府,顺便去打个招呼。”   九阿哥抱怨道:“八哥,你总是把人想得太好了。做事得防患于未然,老十四跟我和老十不一样,咱们得防着他点。”   八阿哥笑着点点头,“我想你应该是多虑了,不过……老九你想弄个差事吗?”   九阿哥挠挠头,“我?我不行吧!八哥,你以前也说过,我这样的脾气不适合在朝堂上办事。”   他能做出礼贤下士的样子,也曾学过像八哥一样温和待人,但那毕竟是装的,用不了几天就会原形毕露。他最喜欢用钱砸人,可惜很多读书人都是迂腐的,他们更好名声,清高自傲的他们不喜欢和他同流合污。   八阿哥笑道:“以前九弟只管做生意敛财,有我在朝堂上可保万事无忧,可是现在……”   生意赚不了多少钱,朝堂上也无人可用。   九阿哥一想也对,他再不济,也比十四阿哥强,起码他是坚定地支持八哥的,绝不像老十四那样三心二意。   九阿哥用力点头,“八哥放心,我会努力的!”   九阿哥行动力很强,但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办成的。   他想讨好皇上,他也想弄个差事,但皇上不想。   在皇上眼里,老八老九老十和老十四都是一伙的,他已经给了老十四差事,那就不可能再给其他三人差事。   新年悄然到来,又到了各家各户请客喝酒的日子。   这日淑婉等人去九阿哥府里吃酒看戏,八阿哥府里的王侧福晋过来跟她打招呼。   这里人多眼杂,淑婉和王侧福晋做足了生疏冷淡的模样。   王侧福晋按照规矩行了个礼,不知怎的,脚下一滑,淑婉忙上前扶住她,才没有让她摔倒。   王侧福晋轻声道谢,淑婉摇摇头,“不客气,侧福晋小心些。”   王侧福晋腼腆笑笑,转身离开去跟别人寒暄。   淑婉坐下,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不着痕迹的把藏在手心的纸条塞进荷包。   她和王侧福晋传递消息的过程,没有一个人察觉。   回到家里,淑婉顾不得换衣服,赶紧把纸条拿出来看。   王侧福晋把字写得很小很小,为了节省纸张,方便传递。淑婉取来放大镜,举在眼前细细地看。   十四阿哥和四阿哥关系日渐亲密,八阿哥和九阿哥有点疑心他。八阿哥在帮九阿哥钻营,发动朝堂的人脉,想帮九阿哥弄份差事,可惜收效甚微。   淑婉看完纸条坐在那里发呆,四阿哥进屋看她这副样子以为她累了。   “出去应酬一天,确实辛苦,我来帮你换衣服。”   说着就过来解淑婉的衣裳扣子。   淑婉握住他的手,“你先别忙,你看看这个。”   四阿哥看完随手烧掉,“这些我已经知道了。”   淑婉说道:“王侧福晋不受宠了,能得来的消息有限,不过有个眼线总比没有好。”   淑婉拉着四阿哥的手让他坐下,“咱们先不说王侧福晋,咱们只说这件事,你是什么想法呢?”   四阿哥叹道:“我能有什么想法,老八人脉多,他想让老九进朝堂办差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办事的能力皇阿玛是知道的,老九终究是比不过我的。”   所以,即便老九老十都进朝堂办事,四阿哥也是不怕的,他们构不成威胁。   淑婉笑道:“你只想到了这个?我跟你不一样,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是挑拨他们兄弟关系的好机会。”   四阿哥笑了,“哦?你说来听听。”   “老八老九老十从小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但老十四就不一样了,他跟这几人的兄弟情是带有目的性的,十四弟在八阿哥那里,注定不能像老九老十那样得到信任。   八阿哥要给九阿哥找差事,说明他信不过十四阿哥,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裂痕扩大,让他们从内部决裂。”   道理四阿哥都懂,但操作起来就不太容易了。   淑婉接着说道:“八阿哥擅长蛊惑人心,他要扶持九阿哥,肯定不会瞒着十四阿哥,藏着掖着就落了下乘。他大约是打着为十四阿哥好的名义,假称让九阿哥过去帮衬。   十四弟是有些傲气在的,他也不傻,只要让他察觉到八阿哥有换掉他的意思,他肯定会闹出些事来。”   四阿哥想了想说道:“要挑拨老八和老十四容易,我有几个八阿哥那边偷偷转投我门下的人,让他们出头挑拨,效果更好、更加可信。要是能挑拨老九老十跟老八的关系那就更好了,他们两个就好比老八的左膀右臂,不管老八多落魄,这两条胳膊也没放弃他。”   说到这里,四阿哥有点羡慕,又有点嫉妒。他才只有老十三一个帮手。   八阿哥和十四阿哥之间本来就不能互相信任,即便四阿哥不挑拨,他们之间也存在矛盾。但是老九老十就不一样了,他们就像喝了八阿哥的迷魂汤,谁也弄不醒他们。   淑婉苦笑,“如何拉拢八阿哥这件事啊!我已经琢磨了好多年了!最开始我跟九弟讨论生意经,两家离得近,我还经常过去串门走动。可惜我是比不上八阿哥的,到了关键时刻,人家还是向着他的好八哥。”   “九福晋跟你关系不错,她不能吹吹枕头风吗?”四阿哥问。   淑婉白他一眼,“瞧你这话说的,我撺掇九福晋吹枕头风,到最后人家两口子吵起来了,我成什么了?难道你让我为了你,做别人家的搅家精?   我跟九福晋的交情是纯粹的,想一起做生意就一起做生意,想一起玩就一起玩,他们两口子的事我不管,同样的,咱们两口子的事,九福晋也不会说。”   被媳妇抢白几句,四阿哥讪讪地说道:“你们倒是挺有原则。”   淑婉叹了口气,“唉,什么原则啊!都是自己给自己定的规矩,免得来往的时候出问题,到时候大家都不愉快。   我这些年闲着没事就琢磨八阿哥这个人,现在我琢磨出一点意思,不知道对不对,你且听听看。”   四阿哥忙道:“你说!”   “我觉得八阿哥这个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他对老九老十很好,但老九老十从来没有在朝堂上办过差。老九办过最大的差事就是看管废太子了,但那件事也算家事。   老九老十看起来玩物丧志,好像没什么本事,但你们都是皇上的孩子,都是在御书房里忍着严寒酷暑的人,他们两个不会比你们差很多吧!我看啊!老八其实也是不放心这两个弟弟的。   他给这两个弟弟早早地安排了位置,老九是帮他敛财的账房先生,他缺钱了就去支取银子。老十母家显赫,他就像个摆设,只要他跟老八好,他母家的势力能帮到老八,这就足够了。”   四阿哥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具体该怎么做呢?”   淑婉想了想说道:“我隐隐约约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老九想进朝堂办差,我们不妨大胆一点,帮他谋个差使,然后再大胆一点,让他把差事办得漂亮,让他在皇上跟前露脸。”   四阿哥说道:“只怕养虎为患。”   “皇上圣体安康,这江山还不是你的,你就当做顺水人情了。平常大家都是好哥哥好弟弟,到了真正要紧的地方,如果八阿哥还能沉得住气,那我才算真的佩服他。我倒要看看,如果九阿哥的威望超过了他,他能不能真心祝福他的好兄弟。” 第198章   当天晚上四阿哥歇在了书房, 他脑子有点乱,需要静下心来,仔细考量淑婉的提议。   瞪着眼睛想了一夜, 四阿哥也没有下定决心, 第二天一大早他派人请十三阿哥过来。   下人去送信的时候,四阿哥趁机眯了一会儿, 等十三阿哥到了, 四阿哥赶紧爬起来。   十三阿哥不是外人, 四阿哥蓬头垢面的还没收拾,就让他进来了。   “四哥, 到底什么事啊?你这么急?”十三阿哥问道。   四阿哥一边洗脸, 一边把淑婉的建议说给十三阿哥听。   十三阿哥听完没有说话, 他垂着头手指敲着桌子,眉头皱的紧紧的。   四阿哥洗漱完坐在他对面, 手里拿着布巾擦干脸颊上的水珠。   “我想了一夜,此事可行,但风险太大。”   十三阿哥叹道:“不仅风险太大, 这事也不好操作啊!让九哥进入朝堂取代八哥的位置, 这……这可难办。说句难听的话,八哥在那摆着呢,谁会服九哥呢?   还有一处难办的地方, 既然是要挑拨八哥九哥的关系, 那九哥进朝堂办差, 这事就得咱们替他使力,还得让他领情。”   十三阿哥苦笑, “这是最难办的, 九哥啊!他可不是脸皮薄的人, 他巴不得别人主动送好处呢!咱们弄不好就是白白给人做嫁衣。”   四阿哥连连点头,“我也是一样的想法,老八老九的关系非比寻常。我也怕咱们这边拉拢着老九,回过头来人家兄弟俩还在眉来眼去。”   苏培盛给四阿哥倒了杯茶,色泽浓郁的茶汤看着就让人舌根泛苦。四阿哥眉头都没皱一下,将这盏浓茶一饮而尽。   十三阿哥心想,四哥是个果断的人,如果他觉得此事风险过大,肯定会果断放弃。现在他反复思量这事,甚至夜不能寐,可见他还是想把这事做成的。   十三阿哥说道:“四哥,你还没用早膳吧?身体要紧,你先吃饭,咱们一边吃一边聊。”   粥水点心很快端了上来,十三阿哥用过了早饭,但还是盛了一碗粥陪着。   “四哥,八哥交朋友的本事令人叹服,但论起可靠忠心,还得是九哥和十哥。四嫂说的这个办法也许可行,如果离间计成了,八哥独木难支。”   四阿哥慢吞吞地喝了口粥,十三阿哥接着说道:“其实最难的是如何让八哥九哥离心,我看十哥更听九哥的话,如果九哥跟八哥闹掰了,十哥不用别人劝,他肯定跟着九哥跑。”   四阿哥放下勺子,擦了擦嘴角。   “我很担心,现在老十四进了兵部,等老九也领了差事,他们的势力就更大了。皇上多次训斥才把他们弹压下去,我这样做不是养虎为患吗?”   十三阿哥叹道:“还是那句话,这事不好操作。如果弄好了,九哥和老十四分走八哥的人脉,削弱八哥的势力。如果弄不好,就像四哥说的,那就是养虎为患了。”   十三阿哥不能替四阿哥做主,只能帮着分析利弊。四阿哥攥着帕子,在手里揉来揉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拍桌说道:“不管那么多了,有风险也得试试!”   畏首畏尾的,如何能成大事!   “更何况皇上身体康健,老八势大,他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说到皇上,十三阿哥提醒道:“四哥,我曾跟皇上多次出行,这几年我不受宠了,也一直在揣摩皇上的心思。你在皇上面前,要记住赤诚无伪四个字,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很不必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   “这如何能行?皇上年纪大了,最想看见儿女和睦。我要帮扶老九总得有个理由,如果不是为了兄弟和睦,我帮他作甚?”   十三阿哥连连摇头,“如果四哥是为了我去讨差事,兄友弟恭当然好。可那是九哥,皇上知道你们不对付,这时候兄友弟恭就太假了。   有一件事不知四哥还记不记的,有一次八哥病了,你也知道他失宠后太医院内务府对他颇有怠慢。我瞧他可怜,帮他请了大夫,又去皇上那里替他说了几句话。结果皇上以为我也被八哥收买了,那段日子对我没个好脸色。”   十三阿哥轻点着桌子,着重强调。   “皇上不喜欢八哥!他惧怕八哥结交人脉的能力,他是怕八哥的,他怕八哥把所有人都笼络了去,让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四哥,我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四阿哥又不是傻子,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冲十三阿哥拱拱手,“今日多谢弟弟指点迷津了!”   兄弟俩闷在屋里筹划了很久,讨论该怎么推举和扶持九阿哥,又讨论怎样才能得到九阿哥的好感。   他们忙了一天,刚琢磨出一点眉目,他们就收到消息,皇上下旨让九阿哥去户部历练。   四阿哥听见这个消息气得胸口疼,“户部!户部何等重要,老九这样的蛀虫去了,还不得把户部掏空!”   四阿哥替十三阿哥不值,他这个弟弟聪明肯干,为什么皇上就看不到十三阿哥的优点呢?   同时四阿哥又有点惧怕,八阿哥的势力难以想象,没想到他沉寂这么久了,在朝堂上还有这样的能量。说让九阿哥进朝堂,紧接着就给他找了这样一份好差事。   木已成舟,四阿哥再生气再嫉妒也没用了。   淑婉劝他消气,“你别以为这是好事,也别学八阿哥跟朝中大臣走得太近。皇阿玛不是昏庸的皇帝,他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呢!八阿哥把老九塞进户部,皇上难道心里没想法吗?”   淑婉连哄带劝,四阿哥心气也顺了,道理他都明白的,只是有时候容易被冲昏头脑。   “我知道,皇阿玛老了,做事不像从前那样手段强硬,他总想用委婉的方式达到目的。你说得对,我不能急,也不能因为看见老八得了好处,就跟着老八学。眼前的好处不一定是好处,咱们得往前看。”   “是啊!这条路最难走的地方就是这里了,要时时刻刻忍耐自己的欲、望。不能不上进,又不能太上进。我看老八就是学不乖,他为什么不得皇上喜欢?还不是因为他太厉害了,碍了皇上的眼。”   四阿哥放平心态,心里舒坦多了。   “算了,不想这些了。最近没有差事,我想这些也没用,我还是放下这些,好好休养吧!明儿我画几个花样,给你做几套首饰。”   淑婉笑道:“好啊!春天来了,我要清新淡雅的首饰,不要金玉碧玺,最好是水晶的。”   “这有何难?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弄个十套八套,你天天轮换着戴!”   四阿哥命人去库房找水晶,然后铺纸磨墨给淑婉设计首饰。   首饰花样刚画出一个轮廓,皇上又想起他了,把他传进宫里。   “近日休息的可好啊?”皇上问道。   “托皇阿玛的福,儿子在家都养胖了。”   皇上笑道:“胖点好,胖点有福气。你年前就开始休息,差不多休息够了,也该回来干活了。”   四阿哥忙道:“儿子全凭皇阿玛安排。”   皇上没急着给他安排差事,他突然问起四阿哥对九阿哥进户部的看法。   “你觉得老九去户部合适吗?”   四阿哥沉吟一番,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九弟擅长经商,对银钱一类事情比较敏锐,去户部办差也算是他擅长的。”   “可是老九性子跳脱,他在户部,我总是不能放心。”皇上紧紧盯着四阿哥,“不如你去户部看着他吧!”   四阿哥心中一凛,可饶了他吧!他可不想去户部给九阿哥擦屁股!   四阿哥迟迟不说话,皇上皱起眉头,似有不满。   “怎么,你不愿意?”   四阿哥刚想否认,但想到十三阿哥的话,他又改了主意。   他苦笑着说道:“皇阿玛安排的差事,儿子一定会尽力办好。只是……儿子和八弟关系平平,九弟又跟八弟交好,我们俩的关系……”   他闭上嘴,又换了种说话,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皇阿玛您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兄弟们大约就老十三能忍得了我的臭脾气。”   皇上笑道:“你小时候脾气大,爱暴躁,现在大了也变了好多了。”   皇上喝了口茶,他问道:“老九办差,我是不太放心的。但他已经成家了,孩子都有好几个了,老让他闲晃着也不太好。”   四阿哥忙附和道:“皇阿玛说的极是,老九年纪不小了,总是热衷于商贾之事也不是长久的法子。他早就出宫建府了,是个顶门立户的大男人,总跟在别人身后转悠不像话。出来历练历练,做出点成绩来,以后把心思都放在正事上,也就顾不上别的了。”   四阿哥就差指名道姓,让九阿哥离八阿哥远点了。听了四阿哥的话,皇上若有所思。   男人嘛,都有好胜心和进取心,以前九阿哥没有成绩,闲着晃荡就算了,有了成绩,也许会不一样呢! 第199章   把九阿哥放在户部, 皇上终究是不能放心的,他还是坚持让四阿哥去盯着老九。   “你是你们兄弟中最稳重,最踏实的。不论什么事情, 只要交给你办,我总是能放心的。老九的性子你我都知道, 有些混不吝的, 软硬不吃, 他去了户部只怕要闯祸。   我知道, 你和他性情不合,你们从小就玩不到一块去。可是除了你, 我再找不到第二个能管得住老九的人了。”   四阿哥心中无奈, 他是想让老九在朝堂里做出些成绩, 但他不想当保姆啊!   皇上也蛮会忽悠,他先是把四阿哥夸了一通, 然后又说这事没四阿哥不行。现在四阿哥也不能拒绝了,拒绝就是不识好歹, 皇上会不高兴。   无奈之下四阿哥只能主动接下这个任务。   “皇阿玛信得过我,我便试试, 我想老九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肯定能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   四阿哥答应得痛快, 皇上心里很满意。   “我知道老九的性子, 你对他不必太客气,如果他不听话,你来告诉我,我收拾他。”   四阿哥谢过皇上恩典, 领了个户部的差事然后就出宫了。   几日后, 九阿哥意气风发地去户部当差。他对八哥给他运作的这个差事很满意, 户部管着钱粮,正适合他。凭他的本事,立功还不是手到擒来!   九阿哥背着手昂着头进了户部的大门,户部的小官小吏出来迎接,把这位爷迎了进去。   九阿哥问:“我处理公务的地方在哪儿?”   跟在他身边的小官奉承道:“就在前面,是个朝着阳面的正房,里面已经打扫干净,非常宽敞,您看了一定满意。”   紧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说道:“九爷,您看过了处理公务的屋子,是不是还得去见一见上官?”   “上官?”九阿哥冷笑,“哪个官啊?还得我亲自去见,好大的派头!”   “是雍亲王,您的兄长。”   九阿哥皱紧眉头停下脚步,“你说……雍亲王?他怎么也在?他最近不是在家闲待着吗?”   “皇上突然下旨,让雍亲王总理户部各种事宜,王爷是昨天刚来的,只比您早一天。”他小心地补充了一句,“现在王爷算是您的上司。”   九阿哥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他小声骂了句脏话。“不用看办公的屋子了,直接去看四王爷吧!”   四阿哥昨天刚上任,昨天就开始像驴似的干活。九阿哥去见他的时候,四阿哥埋头藏在纸堆后面,正在看户部以前的公文。   九阿哥不情不愿地行礼问好,“四哥好啊!”   四阿哥抬起头上下打量他,九阿哥挺直腰背,做好跟四阿哥争吵的准备。   四阿哥淡淡地说道:“头昂得那么高不累吗?”   九阿哥稍稍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不自在地动动肩膀。   四阿哥冲苏培盛勾勾手指,苏培盛搬来两大摞账本册子,四阿哥指着账册说道。   “这是去年冬天三个月的账册,你拿回去好好看看,看完了再来拿去年秋天、夏天、春天的账本。皇阿玛让你来户部历练,你先看过账册,了解户部去年的情况再说。”   九阿哥掩住鼻子,总觉得账本上的墨汁味道难闻。   “四哥,过去的账又不是我做的,你给我看这个有什么用。我是来办差的,不是来当账房先生的。”   “户部管着国库钱粮,看懂了账册,你才能了解户部的运作周转。如果你只是来玩的,你不想看这个,我也不强求。”   说完四阿哥低头接着忙自己的,九阿哥被晾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招手让身边的太监把账册搬走,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   等他走后,四阿哥抬头看了一眼,烦闷地揉揉额头。   四阿哥心里烦,九阿哥心里也烦。   他本想大展拳脚,结果跟他不对付的四哥成了顶头上司。四哥也不嫌他烦,几乎每天都来看他,考察他的工作进度。   九阿哥任性脾气大,他想发火惹恼四阿哥,偏偏四阿哥指导的每句话都是有用的。   便宜四哥每字每句都是为了他好,九阿哥有火都不好意思发出来。   九阿哥觉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九福晋却觉得这样挺好。   在同淑婉和五福晋的聚会上,九福晋笑得像花一样。   “这回终于有人能治我们家这位爷了,以前他脾气可大了,动不动就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现在他不那样了,回到家里就唉声叹气。   他想跟四哥对着干,奈何没那个本事,四哥每句话都是道理,又是为了他好,他说不过人家,又不能不领情,真是憋坏了他。”   五福晋笑道:“我真想象不到,老九不是软硬不吃吗?我们家五阿哥都犟不过他。”   九福晋说道:“四哥特别有办法,他对九阿哥不冷不热的。反正我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好,你爱听就听,不听就算了,我是不会说第二遍。九阿哥又不是傻子,对他有用的话当然要听了,但他乖乖听话后,心里又觉得憋闷。”   好像自己听了敌人的话,已经叛变投敌了,九阿哥现在每天都活在这种怪异的愧疚中。   五福晋问淑婉:“四哥对付九弟的法子是你教的吧?咱们这些人里,就你最滑头!”   淑婉忙不迭地喊冤,“我最纯善不过的人了,哪里滑头了?四阿哥不是故意想调理九弟,他这个人较真,公私分明,从来不会把私人的好恶带到公事上。他就像对待普通同僚一样,是九阿哥想太多。”   九福晋笑道:“不管是故意的,还是误打误撞,我都谢谢四哥。九阿哥跟着四哥做事,明显变了许多。他比以前更有耐心了,看待事情也不像以前那么极端。”   淑婉笑道:“没做什么就得了你的谢,那感情好。”   九福晋找了个借口打发身边的下人出去,淑婉和五福晋见状也把身边的人打发出去。   九福晋凑到两个嫂子身边小声说道:“两位嫂子不是外人,有话我就直说了,我是不愿意让九阿哥跟八哥走得太近。这话我说过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九阿哥只当我的话是耳旁风。我也不能总在他耳边念叨,念叨多了我们俩就要吵架。”   五福晋附和道:“我们家五阿哥也是一样的念头!做兄弟也得有分寸,我们知道八弟和九弟打小一块玩,八弟对九弟很照顾。如果出了事,九弟掏银子出力气,这是都是他应该做的,不用八弟张口。可八弟他……”   九福晋叹道:“可八哥胸怀大志,他想往上爬,别抓着我们家九阿哥呀!我们一家老小还指望着九阿哥呢!”   淑婉低头喝了口茶,她慢吞吞地开口说道。   “有时候闲着没事,我就看看史书,给我们家乖宝念一念,算是启蒙。看得多了,想的也多了。只看史书就知道了,成王败寇是很残酷的道理。成了,夫荣妻贵,一家子都跟着沾光,若是败了,那就惨了,甭管以前有多风光,败了的时候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有时候我又想,什么样的关系算稳固呢?我看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也未必靠得住。大家年纪小的时候可能还要为了一朵珠花,一只手镯吵起来,等到大了,有自己的家了,那不是争得更厉害。”   五福晋和九福晋都明白淑婉的意思,她是暗指皇子们争夺储位这件事。   八阿哥想争储位的心思摆在明面上,大家都看得出来。皇上也是因为他野心太明显而忌惮打压他。   九阿哥死心塌地跟着八阿哥干,如果八阿哥能继承大统还好,若是八阿哥失败了,新登基的皇帝岂能容得下他们?   即便八阿哥继承了皇位,他还能像现在这样看重九阿哥吗?   就像淑婉说的那样,普通人家的兄弟姐妹都要为了家产争来争去,八阿哥和九阿哥这份皇室的兄弟情靠得住吗?   九福晋叹道:“我不仅要为九阿哥考虑,我还得为家里的孩子们考量。若是弄不好,孩子们的前程也没了。”   淑婉劝道:“九弟妹想得太多了,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咱们就得过且过,有一天算一天。”   九福晋看向淑婉,“四嫂,我说了那么多,不仅仅是跟您聊心事。我也是想让四嫂帮帮我,你跟四哥好好说说,让他管住九阿哥。我想着,九阿哥跟四哥走得近了,他就能离八哥远点了,我也能安心些。”   淑婉当然也想让九阿哥投靠四阿哥,九福晋的想法正好跟她不谋而合。   淑婉想了想说道:“四阿哥那边我会去说,弟妹这里也得使使劲。你是九弟的枕边人,你多吹吹枕头风。再有,最近咱们两个还可以更亲近些,我以后带着孩子经常去你家串门,你也经常到我家来。女眷们之间的交际代表着家里男人的态度,咱俩走的近了,别人就以为四阿哥和九阿哥走得近了,久而久之,假的也成真的了。”   九福晋笑道:“这个主意好!就听嫂子的!”   九福晋行动力很强,她回去后就派人送来两笼子鹌鹑,说是自家庄子上养的,肉质细嫩,让淑婉他们一家子尝尝鲜。   淑婉回了两袋子胭脂粳米,这是雍亲王府在南方庄子上产的,煮粥煮饭很是难得。   就这样两家有来有往,比起以前更加亲热。   九福晋有好东西总往四阿哥府上送,不往八阿哥府上送,这让九阿哥不太舒服。   他问起九福晋,九福晋就说,人家四哥那样帮你,送些礼物不是应该的吗?   只这一句话就能堵住九阿哥的嘴。   八阿哥消息向来灵通,而且他的府邸离四阿哥府和九阿哥府都很近,这两家有来有往,八阿哥自然看在眼里。   他对自己和九阿哥之间的兄弟情有信心,但也免不了过问几句。   “最近你和四哥处的不错,四哥在户部没有难为你吗?”   九阿哥尴尬地挠挠脸颊,“四哥对我还不错,我有不懂的地方他肯耐心教我,从来没有找过我的麻烦。”   八阿哥笑了笑,“这样啊!那就好!”   九阿哥怕八阿哥不高兴,赶紧说几句四阿哥的坏话。   “我看他就是装模作样,假装君子,心里不一定盘算着什么坏主意呢!”   八阿哥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你觉得四哥有别的目的,那就警备着,有想不通的地方就来问我。”   九阿哥点点头,“八哥放心,我能应付得来。”   九阿哥心里有点微妙的不爽,好像是厌恶自己说四阿哥的坏话,又好像不是。   九阿哥闷头喝水,八阿哥问起户部的事,他就说一切都好,也没有什么想跟八阿哥交流请教的。   八阿哥笑了笑,聊起了别的。   “明年三月是皇阿玛六十岁的寿辰,六十大寿非比寻常,好东西难得,我们也该准备寿礼了。”   九阿哥说道:“我听说三哥张罗着要大家一起出一份礼物,八哥你觉得呢?”   “大哥现在被关起来,二哥是废太子,长幼有序,这事也只能三哥出头张罗了。咱们再等等,我估摸着三哥会把大家聚到一起,共同商讨此事。众兄弟同送一份贺礼当然好,但看着还是太简单了,我们自己还得另外备下一份,这样才周全。”   九阿哥连连点头,“八哥说的有道理,我回去就派人去全国各地搜罗寓意吉祥的物件,如果有好的,我帮八哥一起准备了。”   八阿哥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九阿哥摆手,“咱们兄弟,有什么麻烦的!”   八阿哥和九阿哥的感情很深,不会那么容易断绝。不过九阿哥跟四阿哥的关系缓和许多,闲着没事九阿哥会去四阿哥府里坐坐,跟四阿哥在书房里聊聊户部的差事。   九阿哥跟八阿哥见过一面后,觉得自家福晋做事不够周全,他让九福晋以后往四阿哥府里送东西的时候,不要忘了往八阿哥府里再送一份,告诉九福晋不要厚此薄彼。   九福晋无奈,又拗不过他,只能依着他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深秋,各地往京城送上今年的税收,户部也忙了起来。   九阿哥忙着对账,忙得晕头转向。他查着查着,发现今年的税收跟去年相比不太对劲,他偷偷派人查了查,发现是下面的人私吞了一部分税银。   贪这笔钱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如果追究起来,从下到上都有瓜葛。   下面的人怕九阿哥把这件事捅上去,许下重利想拉九阿哥下水。看着丰厚的贿赂,九阿哥动心了。   贪污受贿这种事九阿哥见的多了,最初他的生意为什么做得那么通达?一是八阿哥帮他保驾护航,二是他用银子打通了关节。   他收过别人的银子,也给别人塞过银子,这种事情他已经习以为常。   再者税收银子少了,皇上日理万机,他未必能发现。   就算皇上发现了又怎样,九阿哥又不是主谋,他顶多是知情不报,皇阿玛骂两句打两下就完了。   这国库是谁家的?是他们爱新觉罗家的,他从自家库房里拿点银子怎么了?完全没毛病啊!   就在九阿哥蠢蠢欲动的时候,四阿哥找过来了。   “今年的税收银子不太对劲,你仔细往下查查,查明白了你我联名上奏,禀报给皇上知道。”   九阿哥咳嗽两下,“四哥从哪里听来的?我查过了,今年的税收没问题啊!”   四阿哥打量着九阿哥,他的眼睛好像把九阿哥给看透了。   “去年的账本子你白看了吗?”   九阿哥打着哈哈,“这税收一年多一年少不是很正常的吗?年头好税收就多,今年许多地方雨水频繁,收成不好也是情有可原嘛!”   四阿哥冷笑,“你真这么想?”   “这可不是我想的,事实就是如此!”九阿哥敷衍地说道,“四哥,今儿我身上不爽利,先回去休息了,四哥见谅啊!弟弟告辞了!”   说完他不去看四阿哥铁青的脸色,直接离开衙门去了八阿哥那里。   九阿哥把税收少了的事情告诉八阿哥,八阿哥听完沉默了好久。   九阿哥问:“八哥,你说这银子该不该收?”   “你我最近没有大宗的进项,收了倒不妨事,你不是主谋,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不是很严重。就怕……四哥告密。”   九阿哥笑道:“四哥告密就告喽!我先把银子收了,皇阿玛难道还能让我吐出来?顶多打几下,骂几句。底下的人要恨也恨不着我,都怪四哥,可不是我告的密。”   八阿哥笑了,“这也行,你既得了银子,又不得罪人。”   八阿哥的赞同让九阿哥自己特别占理。   他在八阿哥府里用了晚饭,酒足饭饱后晃晃悠悠回了自己的府里。   刚回到家里,还没换下衣裳,下人就通报说四阿哥来了。   九阿哥不耐烦地嘟囔了两句,还是命人把四阿哥请到正厅。   他带着一身的酒气去了正厅,四阿哥一身家常衣裳站在厅里,正在看墙上挂着的画。   九阿哥敷衍地拱拱手,“都这个时辰了,四哥怎么来了?”   说完他直接坐下,连一盏茶都不给四阿哥。   四阿哥的衣着打扮很简单,看着没有白天在户部的时候那样严厉。   他轻轻叹了口气,“收受贿赂是常有的事,我也收过下面人的孝敬。”   九阿哥笑道:“既如此,四哥就假装不知道这事好不好?别跟我为难,我得了银子分你一些。”   四阿哥反问他:“你来户部,是来敛财还是想做事呢?”   九阿哥愣了一下,“咱们说收银子的事呢!四哥问这个做什么?”   四阿哥叹道:“如果你是为了敛财,那你就收了银子,我不会拦着你。如果你是想做出些成绩,我劝你这银子不要收。   明年就是皇阿玛的六十大寿,明年一整年必须是天下太平,所以今年皇阿玛会严苛一些,先震慑住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让他们不敢在明年闹幺蛾子。去年的税收就比前年少了许多,今年还少,皇阿玛一定震怒。等他彻查这件事,你也得不了好。”   九阿哥愣住了,他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背景故事。   四阿哥又道:“你是皇阿玛的亲生儿子,他罚别人用雷霆手段,罚你肯定是雷声大雨点小。你实在想要银子,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是觉得可惜……”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眼神里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一直以来,别人都夸八弟能力强,你和十弟在他身边就像两个影子。咱们一起共事将近半年,别人不了解,我却知道,你很聪明,你做事做人不比八弟差。   我觉得你甚至比八弟强,八弟这个人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他总考虑别人,想要给别人施恩,有时候会显得太软弱。你不一样,你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排除千难万阻也一定要做到。”   四阿哥长叹一声,“你有恒心,有毅力,有学识,有才华,为什么不肯认真做事呢?难道只敛一笔银子你就满足了?”   四阿哥的话像刀子一样插在九阿哥的脑子里,把他的思绪搅得纷乱。   从来没有人像四阿哥这样直白真诚地夸赞他的能力,这跟下面的人奉承他可不一样。   四阿哥得皇上看重,八阿哥把他当对手,得到他的肯定,就像得到权威的认证一样。   九阿哥突然觉得羞愧,他是皇子,曾经他的生意遍布全国,他可是见过世面的。现在他为了一点贿赂,就自毁前程,这太没出息了。   四阿哥最后劝了一句,“老九,你仔细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只想要银子,那我只能说人各有志,这也不算是错。如果你想要更远大的前程,那你就要放弃眼前的蝇头小利。你也不小了,该怎么做你自己选择。我言尽于此,你慢慢想吧!”   说完,四阿哥扭头就走,九阿哥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   “四哥,你这就走啊!你不再坐会儿吗?你喝点茶再走吧!”   四阿哥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200章   九阿哥有点没出息, 他很不禁夸。四阿哥不过是夸了他几句,他就心潮澎湃,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 九阿哥早早地去了户部,到了以后直奔四阿哥办公的地方。   四阿哥来的也早, 他看见九阿哥说道:“参奏的折子我已经写好了, 一会儿我就送进宫里。”   九阿哥惊讶地说道:“这么急!”   四阿哥解释道:“户部事情多, 我不可能一直盯着这件事。况且迟则生变,再拖下去,证据都没了, 案子还怎么查?”   九阿哥点点头, 表示理解。   四阿哥问道:“你要一起吗?当然了, 如果你不愿意, 我也能理解。”   九阿哥热血上头,脑子一热, 冲动之下就答应了。   “四哥瞧不起我吗?查办贪官污吏而已, 难道我还怕了他们?”   九阿哥撸起袖子, “我现在写奏折也来不及了,四哥让我在你的折子上署个名吧!我占四哥一个便宜, 算是咱们联名上奏!”   四阿哥当然不介意让他占便宜, 他把写好的折子递给九阿哥, 让他先看一看。九阿哥摆摆手, 说他信得过四哥的为人,提起笔利落的在最后写下自己的名字。   四阿哥看着奏折上的签名,唇角微勾。   他又夸了九阿哥几句, 说他有责任心, 说他有一颗为了江山社稷的, 赤诚的心。   九阿哥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晕晕乎乎跟四阿哥告别。白天处理公务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地笑出声来。   九阿哥这种沉醉在夸奖中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下班回家,当他的马车经过八阿哥府巷子口的时候,九阿哥突然有点心虚。   昨天他刚跟八哥说,要收了下面送上来的贿赂,结果今天就变卦了。不止如此,他还在四哥参奏的折子上署名了,这事该怎么跟八哥解释呢?   九阿哥让车停下,马车在巷子口停了好久,九阿哥思来想去,烦恼地摆摆手,让车夫继续驾车回家。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八哥解释,难道让他说自己脑子发昏,因为四阿哥的几句夸奖就找不到北了?那也太丢人了!   四阿哥夸奖带来的好心情消失了,九阿哥没良心极了,他偷偷抱怨四阿哥多管闲事,他偏来说那些有的没的,搞得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八哥。   九阿哥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八阿哥解释,皇上那边雷厉风行,下旨派人彻查户部官员贪墨税收的案子。   四阿哥和九阿哥是户部的人,他们两个需要避嫌,最后这个案子交给了三阿哥和十三阿哥。   事情闹得很大,八阿哥那边当然也得了消息,他也知道了四阿哥和九阿哥联名上奏的事情。   得知此事八阿哥的心情很复杂,一直以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弟弟突然隐瞒欺骗自己,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九阿哥怕八阿哥误会,他顾不上是否丢脸,急急忙忙地跑到八阿哥府上解释。   “八哥你别误会,这事是赶巧了,四哥跟我说户部去年的税收就少了很多,明年又是皇阿玛六十大寿,今年税收又少了,老爷子肯定要查的。他当时就要上奏,根本不给我时间考虑,更没时间跟你商量,我就跟他联名上奏了。”   九阿哥抠抠脸颊,“后来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没跟你说。”   八阿哥温和地笑了笑,“你不用跟我解释,你在外头办差,很多事情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你是个大人了,不可能事事跟我商量。我明白你的心,咱们兄弟之间不用解释那么多。”   这话让九阿哥又是感动又是羞愧,“八哥放心,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八阿哥垂头笑了笑,他想起昨天跟福晋和侧福晋的对话。   昨日他心绪不宁,去了福晋的院子。   福晋当时冷笑,“你是遇到事了吧!没有麻烦事,你也不会来我这里。”   八阿哥好脾气地把九阿哥的事说给八福晋听,八福晋听完大笑。   “恭喜你啊!你的好兄弟就要被雍亲王抢走了,亏你还有心思到我这里,让我开解。你还不想法子笼络你九弟的心?你再拖延下去,你的好兄弟就要被抢走了。”   八阿哥当时替九阿哥说了句话,“老九不是那样的人。”   八福晋刻薄地说道:“那是你的兄弟,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皇上放弃你了,你天天待在府里无所事事,与被圈禁的大阿哥没什么区别。九阿哥又不是傻子,人家为什么要烧你这个冷灶?”   八福晋被关在院子里许多年,比以前还要愤世嫉俗。   “再说九福晋,她跟四福晋好得快要穿一条裤子了。她是九阿哥的老婆,时常吹吹枕头风,比什么都管用。你以为九阿哥是现在才跟你离心?哼,也许人家早就成了雍亲王的好弟弟啦!”   当时八福晋嘴里没一句好话,八阿哥听着扎心,起身离开去了花园闲逛。   花园子里,王侧福晋在散步,见到八阿哥过来,她不冷不热地问了声好,转身就想离开。   八阿哥叫住了她,“你先别走,我问你一件事。你偶尔出去交际,隔壁四福晋和九福晋关系有多好?”   王侧福晋想了想说道:“大概同四福晋和五福晋的关系差不多。”   皇室的人都知道,曾经四阿哥和五阿哥在皇宫的住处紧挨着,四福晋和五福晋住得近,并结下深厚的友谊。   八阿哥听王侧福晋这样说,心里更添一层忧虑。这不是正好印证了八福晋的话吗?   八阿哥让王侧福晋陪他走走,他想听听不同的人对九阿哥这件事的看法。   “如果一对兄弟从前很要好,后来其中一个人落魄了,他的好兄弟待他还像从前一样,但他同时跟另一个人要好,你觉得……你觉得这对兄弟还能做下去吗?”   王侧福晋不是消息不灵通的深宅妇人,她一直跟淑婉私下里有联系。   听到八阿哥的问题,王侧福晋说道:“兄弟当然能做下去,落魄的那个人不必想太多。感情是感情,前程是前程,兄弟俩的感情不会变,但各自都要成家,当然要为自己的家人考虑。总不能陪着兄弟落魄才是真正的兄弟啊!”   王侧福晋说得很中肯,很有道理,但八阿哥心里更难受了。   看着眼前目光真诚的弟弟,再结合昨日两个福晋的话,八阿哥心里酸涩难忍。   九阿哥看自己的好八哥还像以前温柔,觉得自己解释清楚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却不知道,八阿哥心里想的,和他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八阿哥最擅长玩弄人心,他对人的阴暗面很了解。人都是自私的,就像王侧福晋说的,即便不为了自己,还得为了家人考虑。   九阿哥明显偏向了四阿哥,他在一点一点地背弃他,逐步倒向四阿哥,这是八阿哥最不愿意看到的。   没有了九阿哥,谁给他提供金钱的支持。他已经被皇上打压到低谷了,他不能失去九阿哥这个助力。   八阿哥故意试探九阿哥,看他还肯为了自己做到哪一步。   “九弟,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九阿哥拍着胸脯说道:“八哥尽管说,能办的我一定办!”   八阿哥笑道:“这次税收的案子牵连到几个人,他们是我的人,你能不能捞他们一把。”   这个要求难住了九阿哥。   八阿哥说道:“九弟,其中有几人还为你入职户部出了力,咱们不好卸磨杀驴啊!”   九阿哥为难地说道:“八哥,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你让我干别的都行,但审案子这事不归我管啊!那是老三和老十三的差事,我插不进去。”   八阿哥:“可这个案子是你和四哥提出来的,我看你最近和四哥相处得不错,你不能让四哥帮你求求情吗?老十三跟四哥关系最好了。”   这话听在九阿哥的耳朵里总觉得不太对劲。   “八哥,四哥铁面无私的,我跪下求他也没用。”   八阿哥苦笑,“好吧!是我让你为难了,抱歉。既然如此,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九阿哥最受不了八阿哥说抱歉,他忙道:“我……我尽量试试吧!”   八阿哥笑着道谢,九阿哥笑着摆手,让他不要跟自己客气,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淑婉有耳报神,八阿哥府里的事情,她和四阿哥也知道个大概。   挑拨离间的计划顺利进行,四阿哥最近心情很舒畅。   “我看老八老九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最近老九见了我越来越恭顺了。再过些日子,不用我费什么力气,他就得归顺我。”   淑婉翻了个白眼,骂他发什么白日梦。   “你想得美,那么多年的感情了,岂会是一两件小事就把感情消磨光了?你想想你和十三弟,你教他写字,陪他读书,如果十三弟帮着八阿哥说几句话,跟他走的近一点,你会跟他断绝关系吗?   你顶多生几天气,过几天又会跟他和好了。   十三弟也是一样,他可能会因为同情,因为其他原因靠近八阿哥,但如果把你和八阿哥放在一起,称称你们在他心里的斤两,肯定是你更重。”   四阿哥不敢再得意,“你说的也是。”   “长路漫漫,你还有的磨呢!不要放松警惕!”淑婉双手搭在四阿哥肩上,给他按摩肩膀。   “你挑拨八阿哥和九阿哥的关系,八阿哥肯定有所察觉,他当然也能反过来挑拨你和兄弟子女的关系,我们得小心提防着。”   四阿哥说道:“这事我一直提防着,你不用担心。”   淑婉又道:“九阿哥喜欢听你夸他,你不要吝啬自己的赞美,多说几句好听的话,你身上也不会掉块肉。只是你夸还不行,你还得让别人夸,最好是让皇上夸。再没有比皇上的夸赞更让人激动的了,皇上一句赞,顶得上你一车的话。”   四阿哥叹气,“你以为夸他很容易吗?老八老九他们做事都有同样的毛病,都喜欢公私不分。他们最喜欢用公家的利益去发展自己的人脉和势力。皇上最讨厌他们这样,老九跟老八有样学样,我跟他之间因为这种事免不了起冲突。”   淑婉点点头,“确实,皇上也说过,八阿哥喜欢给大臣施恩,但施恩的东西都是朝廷的,严格来说都属于皇上。明明是皇上付出了真金白银,到最后大臣们却领八阿哥的人情,也难怪皇上会不乐意。   可是皇上的夸奖又是很必要的!   人嘛!做成一件大事,获得皇上的认可,那会产生巨大的成就感。有了成就感就有了前进的动力,九阿哥忙着去拼事业,他就没心思去想跟哪个兄弟要好这类唧唧歪歪的小事了。”   四阿哥笑话淑婉想得太简单,“兄弟之间互相交好说到底也是为了争那个位置,这是唧唧歪歪的小事吗?”   淑婉耸耸肩,“那谁说得清楚?当年五福晋每日以泪洗面,为了后宅那点事情烦恼。后来她跟我做生意拼事业,哪还有心思管后宅的事,你看她现在,过得多么潇洒滋润。当初不喜欢她的五阿哥都回心转意了。没准九阿哥也会有这样的转变,这可说不准呢!”   四阿哥笑道:“你总是有很多道理,我听你的,尽量试一试。”   四阿哥还在斟酌着该怎么劝说皇上,让他多夸夸九阿哥。结果九阿哥就做了一件让皇上很恼火的事情,若不是四阿哥提前得了消息拦住了皇上,恐怕皇上已经派人抓住他摁在地上打板子了。   “这个老九,差事还没办明白,先来求情给人作保了!”   皇上震怒,他已经表明态度要严惩户部的蛀虫,九阿哥这不是明晃晃地跟他对着干吗?   四阿哥劝皇上息怒,“九弟刚进朝廷办差,很多事情还不懂。近两年皇上用人宽和,他可能以为这次的事情皇上也想轻轻放下,所以才……”   皇上拍桌道:“他这是揣摩圣意,更加可恶!”   四阿哥腹诽,没揣摩你的意思,你嫌弃人家愚笨,揣摩了你的意思,你又给人家脑袋上扣罪名,到底怎样你才满意?   四阿哥劝道:“皇阿玛息怒,您龙体重要,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动气,气大伤身啊!”   他为难极了,这种情况下,到底要怎样巧舌如簧,才能让皇上从骂老九变成夸老九呢?   这时皇上叹道:“我难道不知道气大伤身的道理吗?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老九年纪不小了,成日里跟在老八身后混日子,学了一身的坏毛病!我费尽心血,要让朝堂一派清明,他可倒好,身为皇子,带头徇私枉法!这样的人在户部,国库危矣!”   四阿哥心里吐槽,可算了吧!朝廷哪里清明?有时候我要查贪官,您还拦着我呢!总说那些老大人劳苦功高,由着他们混日子。   四阿哥琢磨着皇上此话背后的深意,他好像是想借这个机会把九阿哥从户部弄出来,卸了他的差事。看来皇阿玛还是不放心老八,不想让老八一个派系的人留在朝堂上。   四阿哥忙道:“皇阿玛,您这样说就有点冤枉老九了。”   皇上瞥了四阿哥一眼,“哦?哪里冤枉他了?”   “皇阿玛,我跟老九共事一段时间,我觉得老九还是很有能力的,只是没有人好好引导。如果好好教导,他也会改的。”   皇上凉凉地说道:“你最近倒是跟他走得近。”   四阿哥假装听不懂皇上的意思,他笑着说道。   “上一次我们兄弟俩联名上奏,其实最开始只有我一个人要上奏,九弟不想掺和这事。我去他家找他谈了谈,我跟他说,九弟,你不应该是这样庸碌无为的人,你有能力,很应该多为朝廷办事,为皇阿玛分忧。   九弟这人最怕人夸,我不过夸了几句,他就激动得不得了,第二天就在我的奏折上签了名字。”   皇上笑道:“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四阿哥接着说道:“九弟从小到大都跟在八弟身后跑,所有人都夸八弟,九弟和十弟身上的亮点都被掩盖住了。如果皇阿玛肯多多夸奖九弟,引导他往正道上走,我想九弟会改变很多。”   最后四阿哥说道:“没有人愿意一直做影子,能发光的时候为什么不发光呢?”   听完这番话,皇上低头沉思,久久不语。   四阿哥恭恭敬敬地站在皇上面前,安静地等着皇上的吩咐。   过了许久,皇上打发四阿哥出去。几日后,四阿哥听说皇上召九阿哥进宫,父子俩聊了很久,最后九阿哥是红着眼眶离开的皇宫。   谁也不知道皇上和九阿哥说了什么,四阿哥只知道此次涉及到贪污税收的官员都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八阿哥的故交也不例外。   税收的事情告一段落,十三阿哥参与了查案,表现不错,皇上没有让他赋闲在家,直接让他去了刑部,这回十三阿哥也有差事了。   四阿哥很为十三阿哥高兴,他特意摆酒,让十三阿哥夫妻来家里吃饭。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关系亲近,他们没有分席,不分男女都坐在一张桌子吃饭。淑婉和十三福晋不喝酒,吃了饭就下桌了,她们俩坐在一旁听男人们说话。   四阿哥举杯庆贺十三阿哥得了差事,“恭喜你有了一个好差事,你好好干,做出成绩来,皇上肯定会加封你的爵位。”   十三阿哥笑道:“我不奢望太多,只要皇阿玛不厌弃就好。”   兄弟俩喝了酒,一起叹了口气。伴君如伴虎,他们在皇上面前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行差踏错。   四阿哥说道:“明年三月就是皇阿玛的寿辰,生辰礼物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十三阿哥说道:“已经在路上了,是从南边弄来的两株大珊瑚,有这珊瑚在,我再添几个摆件就够了。四哥,你这边呢?”   “说来也巧,也是海里捞出来的东西,是一盒子珍珠。”   淑婉笑道:“那些珍珠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个头大,圆润饱满,特别匀称。我打算找工匠穿起来,穿成一个寿字。”   十三福晋说道:“这个好!还是嫂子有巧思!”   淑婉连连摆手,“哎呀,什么巧思,不过是金银堆出来的,能博皇上一笑就够了。”   十三福晋又道:“嫂子,三哥出头张罗,让皇子皇孙们一起送一份寿礼。是一架屏风,上面用各种字体绣出寿字,咱们这些做儿媳的也得上去缝几针意思一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咱们。”   淑婉说道:“我打算把五福晋、九福晋和十四福晋都请到一块,咱们几个一起绣。那屏风多难得啊!万一传到咱们这里,谁不小心将它弄坏了,咱们有嘴说不清。还不如大家凑到一起,打开的时候,绣的时候都小心些。大家互相做个见证,如果传到下一个人那,出现损坏,赖不到咱们身上。”   十三福晋点点头,也说这个法子好。   十三阿哥看看她们,扭过头跟四阿哥小声说道:“我打听到了,八哥那边好像打算送几只海东青。”   四阿哥挑眉,“海东青?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应该会喜欢。”   十三阿哥说:“海东青难养,如果出了纰漏,八哥怨不得别人。”   四阿哥当然也不想让八阿哥在皇上面前得了好,但是这事不好操作。   “老八不是傻子,明知东西难养,他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十三阿哥叹了口气,“算了,离皇阿玛生辰还有段日子,咱们再想办法吧!”   四阿哥劝道:“只要咱们的寿礼不出错就行,别的都是小事。”   两人把话岔开,谈起了九阿哥。   “最近九哥好像很少去八哥那里了。”十三阿哥笑道。   “皇上给他安排了许多琐碎繁杂的事情,他哪有时间?”四阿哥笑道,“姜还是老的辣,皇上明明也不放心把重要的事交给他,每次却能安排许多看似重要的事情给他做,老九现在忙得团团转。”   十三阿哥说道:“八哥那边应该心里不安稳了吧?”   四阿哥:“他不是还有一个帮手吗?估计很快就会让老十去跟老九联络感情了。” 第201章   日子过得飞快, 一转眼又要过年了。   淑婉开始准备过年的各种事情,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往年有大格格帮忙,淑婉还能轻松一些, 现在大格格出嫁了,淑婉只能事事亲力亲为。   过新年当然要做新衣裳,淑婉去库房翻布料,找来找去总不能满意。她记得九福晋最近买了些上好的料子, 于是她决定去九福晋那里转转,顺便放松一下, 找九福晋聊聊天。   九福晋在家也是忙得团团转,淑婉来了她才歇一歇。   九福晋招呼淑婉喝茶吃点心,她喊来小丫头给自己捶肩膀。   “我小时候最喜欢过年了, 过年热闹,有漂亮的新衣服, 新首饰,还能看戏,放炮仗。成亲以后, 轮到我管家理事,我最烦的就是过年过节!这么大的府邸, 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要我操心。”   淑婉附和道:“我也是一样的!不提别的, 只采买年货就够让人头痛的了。一年到头,下面庄子能进多少银子, 采买又会出多少银子,算账用的算盘珠子都要拨弄碎了。”   “是啊!柴米油盐酱醋茶, 哪一样不用你操心?过年了还得送年礼, 咱们这样的门第, 交际广泛,每家每户的年礼都得仔细斟酌,弄不好就让人笑话!”   淑婉说道:“年礼还好说,有旧年的例子,我照办就行了。今儿我来你这散散,顺便看看你们家今年做新衣裳的料子。我家库房有些上好的衣料,但我总觉得有点过时了,我来你这参详参详。”   九福晋笑道:“你来找我就对了,我最喜欢琢磨这些了。”   九福晋让丫鬟把布料拿来,还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花样子给淑婉做参考。   丫鬟把布料展开,淑婉伸手摸了摸。   “真不错,料子厚实绵软,花纹的寓意也好。”   九福晋颇为得意,“我的眼光错不了!嫂子你看,这几种暗纹的料子适合做披风,边上镶一圈毛边就很好看了。这几种没有暗纹的料子适合在上面绣花,最近流行在袖子上绣花边,层层叠叠的比较好看。”   淑婉摇摇头,“前些日子我家大格格回娘家的时候,我见她穿过。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觉得累赘,看着闷。”   “嫂子,你不喜欢也得准备几件。时兴是什么,就是大家都穿差不多的衣服,你不穿显得不合群。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做不起衣裳,你做几件在衣柜里摆着,交际的时候穿穿罢了。”   “你说得也对!”   九福晋笑着翻开一本花样册子,“喏,这是男装的时兴样子,最近流行用珍珠纽扣……”   九福晋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太监火急火燎地闯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九福晋面前。   九福晋刚要呵斥,小太监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福晋!咱们家爷和十爷打起来了!”   九福晋大惊,“这怎么可能!九阿哥和十阿哥关系最好了,怎么会打起来?”   小太监急得眼睛都红了,“两位爷在书房里说话,奴才们在外面守着,也不知道二位爷说了什么,突然就吵起来了。刚开始只是吵,后来又摔碟子又摔碗的。奴才们劝不住,只能请福晋做主了!”   九福晋看向淑婉,淑婉忙扶住她的胳膊。   “你别急,兄弟俩吵架罢了,咱们现在就过去。”   两人急匆匆地往前院书房走,还没到书房就听见里面的吵嚷声了。   走到门口,一只花瓶摔在淑婉和九福晋脚边,把她们俩吓一跳。   十阿哥大声骂道:“你就是变心了!你奔着高枝去了!”   九阿哥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放屁,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淑婉仗着自己是嫂子,上前吼了一句。   “都给我闭嘴!吵什么吵!”   十阿哥不服气,怼了一句,“我们吵架,跟嫂子有什么关系?这没女人的事!”   十阿哥嘲讽九阿哥,“九哥现在跟四哥他们关系不错啊!你们两家走动得很勤快嘛!”   淑婉冷笑,她低头在狼藉的书房扫视一圈,捡起地上的茶盘,担在桌上悬空,一掌将茶盘劈碎。   淑婉冲十阿哥挑眉,“九弟,十弟,现在你们冷静了吗?”   看着硬生生被劈裂的茶盘,九阿哥和十阿哥都老实了。他们刚想起来,他们的四嫂算是武林豪杰。   九福晋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她勉强笑道:“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呢?”   她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九阿哥的脸,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这!怎么伤成这样!”九福晋埋怨十阿哥不讲道理,“十弟,就算你哥哥有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能把他打成这样啊!”   九阿哥摸了摸自己的眼眶,疼的龇牙咧嘴,脸上的伤更疼了。   九阿哥被打得鼻青脸肿,十阿哥比他好点,也没好太多。九福晋只顾着关心丈夫,没有人收拾残局,淑婉只好站出来了。   “来人,你们几个把椅子扶起来,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一下,乱糟糟的成什么样?那边的几个宫女,去准备冰块和毛巾,给两位阿哥冰敷。”   下人们七手八脚把东西收拾好,淑婉让他们站在一起,给他们训话。   “今天发生的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如果让外面的人知道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众人惶恐地应下,没有人敢挑衅淑婉的权威。   淑婉又对九阿哥和十阿哥说道:“你们兄弟这么多年的感情,偶尔闹闹矛盾也正常。你们要打要骂,哪怕打出脑浆子,我也不管,更管不着。我只提醒你们,马上要过年了,几个月后又是皇上的寿辰,你们有气也得忍着,别在这个时候惹皇上不高兴。”   九阿哥和十阿哥用冰块敷着伤口,两人都不吭声。   九福晋急得推了推九阿哥,“你倒是说话啊!”   淑婉笑着摆手,“行了弟妹!九弟心情不好,你就别推他了。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你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只要他们别再打架,一切都好说。”   淑婉看看九阿哥和十阿哥脸上的伤,强忍住了笑意,两个人跟熊猫似的,有点滑稽。   她问九福晋,“弟妹,你家里可有大夫?”   “以前养了个大夫,可是年纪有点大了,现在回家养老了。我想再找个好的,一直没找到。”   淑婉说道:“如果弟妹不嫌弃,我就让我府里的大夫过来。他医术尚可,最难得的是嘴巴很严。”   九福晋哪里会嫌弃?九阿哥和十阿哥不是生病,是受伤,从外面找的大夫当然不如淑婉家的大夫。   十阿哥倔强地说道:“不用麻烦四嫂!我去请八哥家的大夫!”   九福晋气不打一处来,“十弟愿意用八哥家的大夫,那你立刻就走吧!反正九阿哥是要用四嫂家的大夫的!”   淑婉握住九福晋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弟妹,你先忙着,我这就回去了,大夫很快就过来,缺什么少什么就跟我说。”   淑婉离开了,九福晋顾着家里的两位爷,没有出去送。   回到家里,淑婉让大夫去九阿哥府上,顺便带去几盒活血化瘀的药膏。   晚上四阿哥回到家里,淑婉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   淑婉:“我在书房劝架的时候,春儿他们都在外面,书房里具体发生了什么,让春儿跟你说。”   春儿上前说道:“我在外面跟洒扫的小太监打听了,他在书房外面听得不真切。好像是十阿哥抱怨九阿哥跟八阿哥生分了,他在替八阿哥抱不平。   九阿哥觉得自己冤枉,他不想跟八阿哥生分,可是公务繁忙,他根本腾不出时间去八阿哥府上。   十阿哥说他攀上了四阿哥,忘了八阿哥这些年对他的好。九阿哥很生气,他现在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公务上,哪有功夫攀附别人?再说当初也是八阿哥让他进朝堂,现在他好好做事,八阿哥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两位爷脾气都不好,吵着吵着就动了手。”   四阿哥笑了笑,打发春儿下去。   他对淑婉说道:“我早就预料到了,老八做事喜欢藏在后面,他肯定是跟老十说了什么,所以老十去老九那里闹了一场。”   淑婉说道:“这回他们兄弟大吵一架,我估摸着九阿哥心里正愧疚呢!再过几天,他又要变成八阿哥的好弟弟了。”   四阿哥笑着摇头,“我看未必。”   “这话怎么讲?”   “老八还按照以前对老九的印象做事,但老九已非吴下阿蒙,这一年他在户部变了许多,可不是之前那个只知道跟在八阿哥后面转悠的听话弟弟了。”   淑婉说道:“可是追随八阿哥,已经成了九阿哥的习惯了吧!哪有那么容易就改了?”   四阿哥细细地跟淑婉分析,“老八让老十出面,本意是想让老九愧疚,他以为老九和我在户部公事,所以跟我走得近了,以为老九被我拉拢去了。但实际上,老九一直没有跟他离心。   这一年老九在户部很辛苦,他不是个能吃苦的人,忍耐了这么久,他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老八!辛辛苦苦付出这么多,还要被好兄弟误会,老九只会觉得心寒,不会愧疚。   再加上他这一年长进了许多,我时不时地提点和拉拢也有些作用,他肯定能看穿老八的算计。”   淑婉明白了,“兄弟之间有误会是很正常的,八阿哥完全可以直接说出来,用上算计才让人心寒。” 第202章   九阿哥的脸肿了, 眼眶青了。十阿哥比他好一点,但也是有限的。   十阿哥不用当差, 躲在家里假装生病也没人理会。九阿哥这边就有点麻烦了,年底户部特别忙,他脱不开身。   九阿哥没法子,便让下面的人把公务拿回家里,对外宣称自己得了风寒。如果有事找他可以到他家里来,他在书房摆了屏风,既能遮羞, 又方便他跟来访者说话。   这样养了半个多月, 九阿哥脸上的青紫淡下去了, 只要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 九阿哥回到了户部继续办差。   天气越来越冷, 九阿哥忙完手头的事情坐在火盆边烤火。桌上摆着一碟烤栗子,九阿哥慢吞吞地剥栗子吃, 随手把栗子壳扔进火盆里。炭火燃尽栗子壳, 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这时候, 棉门帘掀开, 寒风涌了进来,火盆的火变小了一瞬, 四阿哥搓着手走了进来。   九阿哥拍掉手上的碎屑, 起身冲四阿哥拱手打招呼, “四哥。”   四阿哥点点头, “我那里没有茶叶了,到你这拿点。”   九阿哥让贴身小太监给四阿哥包茶叶, 又亲自给四阿哥泡了杯茶。   茶叶包好了, 四阿哥没急着离开, “你跟老十打架,是因为八弟吗?”   九阿哥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不要四哥管!”   四阿哥喝了口茶,“我知道我在多管闲事,只是心中实在惋惜。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有误会就趁早解开,免得将来后悔。”   这几日九阿哥心中煎熬,他口不择言地嚷道:“得了吧!谁要你假惺惺的关心?”   四阿哥淡淡地看着他,九阿哥知道自己说话伤人,但还是忍不住口出恶言。   “你对我好,是有所图!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就是想让我投靠你!”   九阿哥说话难听,四阿哥说话更难听。   他冷笑道:“哼!你当我那里是什么?粪坑吗?什么玩意儿都捡?”   九阿哥气得涨红了脸,生气却又无话可说。   四阿哥说道:“我喜欢乖巧听话的弟弟。好兄弟是什么样的?必须是十三弟那样的!又听话,又乖巧,还有能力。我拉拢你?呵,我拉拢你,十三弟不高兴了怎么办?你来哄吗?   再说了,我拉拢你有什么用?除了气人,你有什么本事?”   九阿哥直着脖子嚷道:“我怎么没用了?你让我气别人,我还懒得气呢!”   四阿哥冷笑,“这份殊荣还是让给别人吧,我脑子没病!”   九阿哥撇撇嘴,一副气哼哼的样子。   四阿哥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好兄长的样子,语重心长地劝九阿哥。   “我做事全凭本心,我看不惯户部有贪官污吏,我就去治。我看不惯八弟,我就不理他。   你我共事的这一年里,我对你改观许多。以前我觉得你不学无术,沉迷于商贾之事,现在才明白,你只是没有机会施展才华罢了。   恩……说这些有的没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看你心情不好,所以劝劝你。跟兄弟闹矛盾了就去解决,别闷在心里,只要把话说开了,什么心结都能解开。”   九阿哥偷偷瞄四阿哥一眼,又飞快低下头。   “谢谢四哥。”他小声说道,“多谢你劝我。”   四阿哥板着脸点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茶叶也没拿,直接起身离开了。   小太监捧起茶叶想要追出去,九阿哥拦住他,“不用送了,他不是来取茶叶的。”   他是特意来劝我的。   九阿哥心里涌起一丝暖意,又有点难过。   跟他相处多年的八哥竟然不如四哥了解他,他最重感情了,为了八哥,他明明跟四哥无仇无怨也要跟四哥作对。现在他不过是忙了一点,受皇上器重了一点,八哥竟然跟他离心了。   八哥也不想想,他在户部辛辛苦苦都是为了谁?   九阿哥越想越委屈,本来他已经有了先服软的心思,但被四阿哥这样劝了一通,他的倔脾气上来了,一定要八阿哥先来跟他认错,他是绝对不会放下身段去求原谅的!   九阿哥跟八阿哥杠上了,期间十阿哥又去找过他一次,但九阿哥不为所动,还把十阿哥给赶出来了。   后来,八阿哥亲自登门,兄弟俩才和好如初。表面看起来兄弟们还像以前一样,但两人之间还是留下了隔阂。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新年。   到了正月十七,该拜的年拜完了,该走的亲戚也差不多走完了。十三阿哥腾出空来看望他的四哥。   前一日下了雪,淑婉和四阿哥带着乖宝堆雪人,十三阿哥来了也加入进去。   堆雪人的游戏对康宝和小宝来说有些幼稚,两人不爱玩这个,他们兄弟俩出门找小伙伴玩去了。但对于十三阿哥来说,这样的幼稚程度刚刚好。   淑婉站在一旁捧着手炉,看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团雪球,刚团成一个脑袋,九阿哥和十四阿哥也来了。   四阿哥笑道:“好像下了帖子似的,你们这是约好了?”   十三阿哥笑着问道:“九哥,十四弟,你们来做什么?”   九阿哥不太自在,他很少来四阿哥府上。“我过来……看看四哥。”   四阿哥伸手拍掉十三阿哥肩膀上的雪,又帮他扶正帽子。   “把帽子戴好,不要着凉!”   淑婉站在一旁笑道:“阿哥好像把十三弟当乖宝一样照顾了。”   听见这话,十四阿哥不愿意了。   他酸溜溜地说道:“同样是弟弟,四哥对我可没这样温柔过。”   十三阿哥得意地笑,“十四弟能照顾好自己,自然用不着四哥特意照顾。”   九阿哥看见十三阿哥得意的脸,觉得有点碍眼,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胜负欲。   “是啊!十四弟总是能照顾好自己,遇到难事知道找别人帮忙。不像我,我这人脸小,抹不开面子。平时在户部遇到难事,都是四哥主动教我、帮我。”   九阿哥一句话同时得罪两个人,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一起怒视他。   九阿哥对四阿哥笑道:“四哥,这一年里多谢四哥帮我,我今天过来是特意感谢四哥的。跟着四哥办事,我长进了许多,连皇阿玛都夸我呢!”   十四阿哥凉飕飕地说道:“既然是来道谢的,九哥怎么空着手就来了?”   九阿哥不自在地撇嘴,“我……我想送的东西太多,一会儿会派人送来的!”   十三阿哥笑里藏刀,“要我说,九哥不用送礼,四哥好为人师,不管是谁遇到了困难,他都想教一教,帮一把。”   言下之意,你也不用得意,四哥并不是特意帮你,不过是顺手罢了。   九阿哥暗自愤恨,十四阿哥更觉得委屈。   “四哥有空帮九哥,你也帮帮我嘛!”   四阿哥觉得头痛,“你在兵部做得很好,我没什么能帮得上的。行了,都别吵了,进屋吧!”   十三阿哥蹲在地上,仰着头像小狗狗似的冲四阿哥笑。   “四哥先进屋吧!外面冷!我先把雪人堆好再说,四哥不是想堆雪人嘛!”   九阿哥撸起袖子,“不就是堆雪人?我也会!四哥,你等着,我给你堆一个大的!”   十四阿哥冷笑,“你们都让开吧!你们养尊处优的,都没玩过这个吧!看我给四哥堆一个!”   三个大男人蹲在地上争抢着积雪,互相比拼堆雪人的技术。   乖宝拉着淑婉的手小声说道:“可是阿玛不想要雪人,想要雪人的是我啊!”   淑婉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好啦!有雪人就行了,别管雪人是谁的。”   四阿哥让淑婉领着孩子进屋,他站在院子里看三个傻弟弟争宠式堆雪人。   到了晚上,四阿哥疲惫地回到卧房。   淑婉笑着问道:“怎么样,吃饭的时候,是哪个弟弟争宠赢了?”   四阿哥无奈叹气,“都赢了,只有我输了,我为了安抚他们,快被累死了。我没经历过的妻妾争宠,今儿算是体验到了。”   淑婉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恭喜恭喜,你又多了一项人生体验。”   四阿哥气得去捏淑婉的腮帮子,“你也看我的笑话!”   四阿哥很清醒,“除了老十三,那两个哪是真的喜欢我?不过是好胜心罢了!男人嘛!总觉得争来抢去的东西就是好的。”   淑婉笑道:“我看啊!男人们争宠,跟我们女眷没什么区别嘛!不都是想尽法子吸引对方注意吗?哎,我们女人就是没有机会,如果男女平等,靠着这一招,我们也能出将入相,为官做宰!”   四阿哥无奈摇头,“是,是我们男人拦住了福晋一飞冲天的路。”   “哼,你知道就好!”淑婉笑道,“早知道你们男人这么爱吃干醋,我早帮你把九弟十弟拉拢过来了。不用费事,只用点绿茶的法子就行了!”   “什么叫绿茶的法子?”四阿哥问道。   淑婉假作正经,传授四阿哥绿茶语录。   “你仔细听着,绿茶是这样说话的。咳咳,九弟这么好,八弟也不知道珍惜的吗?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让九弟受这样的委屈。呀,九弟和八弟吵架了,是因为我吗?对不起,就让我来跟八弟解释吧!”   四阿哥皱眉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捏住淑婉的后脖颈,把她摁在怀里。   “胆肥了你,又来消遣我!”   淑婉缩在他怀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就是想看看绿茶四阿哥呀! 第203章   淑婉仔细琢磨琢磨, 觉得四阿哥拉拢九阿哥的手段跟绿茶差不多。   先是让八阿哥和九阿哥之间产生隔阂,然后在九阿哥难过的时候送温暖,在九阿哥心防松动的时候把这个墙角挖走, 这不就是标准的绿茶手段吗?   不过淑婉是不在意四阿哥用哪种手段的, 只要能瓦解八阿哥的力量, 那就是好手段。   过完新年,皇室上下乃至整个京城都忙碌起来,因为皇上的六十大寿要到了。   京城里严抓治安,街上的扒手乞丐全消失了, 街边的铺子挂上红绸和红灯笼, 到处都装扮得喜气洋洋。   皇子皇孙凑份子绣的屏风也完工了, 屏风的框架用的是上等的紫檀木,屏风的面是双面丝绸, 正面是皇子皇孙作的诗,背面是一万个寿字。屏风精美无比,紫檀框架上镶珠嵌玉异常奢华。   众人忙忙碌碌,终于到了皇上大寿那日。   清晨淑婉一家人早早起床,天还没亮就往皇宫里跑。到了宫里,四阿哥带着三个儿子去前面, 淑婉去后宫跟德妃汇合。   德妃打扮得很隆重, 她脸上挂着喜意,看着好像都年轻了好几岁。   淑婉前脚刚到,没过多久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也来了,三个皇子福晋跟着德妃去了宁寿宫。   皇上过生日也挺累的, 日程非常紧凑。他也是早早起来, 先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表示尊重。然后就在宁寿宫里, 等着嫔妃们和晚辈们来磕头贺寿。   到了正午,前面开席,宗室亲戚和文武百官一同恭贺皇上寿辰,屋子里摆不下,桌子已经摆到了外面的空地上。女眷们留在后宫,跟太后一起吃酒席。等到了晚上,皇上来后宫赴宴,这个宴会算是家宴,气氛会更加轻松。   淑婉待在后宫,不知道前面气氛如何。她随着众人一会儿举杯庆贺,一会儿说祝酒词,一会儿还得背诵四阿哥提前为她准备好的贺寿诗,整个过程无聊至极。   熬了一下午,一直熬到晚上家宴,淑婉才和四阿哥碰上面。   淑婉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嘴巴却在不停地抱怨。   “我宁可抡大锤,去种地,也不愿意来宫里吃宴席。我身上的吉服加上首饰有十斤重,我还得赔着笑脸,保持良好的仪态。阿哥,我的腰都快断了!好累啊!”   四阿哥瞄一眼淑婉的后腰,他伸手要揉,看到有人往这边看又把手收了回去。   “你再忍忍,等家宴结束,回家我给你揉揉。”   淑婉假笑着捏住帕子摁了摁额头上的汗,“家宴是不是要开到半夜?快点结束吧,我笑的脸都僵了!”   四阿哥耐着性子哄了几句,淑婉为了转移注意力,问起他们中午在前面的宴会。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热闹?”   四阿哥笑着点头,“确实热闹,来贺寿的人很多。皇阿玛很高兴,难得破例喝了好几杯酒。”   “大家伙都送什么奇珍异宝了?快说给我听听!”淑婉压低声音问道,“八阿哥送的海东青怎么样?皇上喜欢吗?”   四阿哥冷笑,“老八送了些文玩古董,还有一部用自己的血抄写的经书,这个比较难得。他精明着呢!海东青是他放出来的流言,都是假的。”   淑婉挑眉,“以他的个性,这样的结果倒不是很意外。”   这时候太后和皇上到了,淑婉和四阿哥赶紧闭嘴。   众人起身给太后和皇上行礼,平身的时候淑婉往九阿哥的方向看了一眼。   九阿哥的嘴角僵硬地往上挑,笑容很是勉强。九福晋一边笑一边戳他的腰,把九阿哥戳得轻轻的晃。   九阿哥揉揉脸,放弃假笑,他长出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看着真诚多了。   淑婉压低声音对四阿哥说道:“你看九阿哥强颜欢笑的样子。”   四阿哥小声解释道:“听说老九找了两个很会驯养海东青的奴才,特意派人送到八阿哥府里。”   九阿哥本意想让八阿哥好好养海东青,给皇上送礼的时候显得体面,他并不知道海东青只是八阿哥放出的烟雾弹。   淑婉对九阿哥有些同情,他是一颗红心为兄长,奈何兄长不信他。   很快淑婉就没心思关注九阿哥了,家宴上大家纷纷祝贺皇上大寿,各种好听的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淑婉只能打点起精神,见缝插针地说几句。   宴会上有歌舞,还有杂耍戏法,众人看得津津有味,到了宴会结束的时候,还有绚烂的焰火。   皇上六十大寿圆满结束,众人离宫回家,走在路上还在意犹未尽地讨论这场盛大的宴会。   到了宫门口,四阿哥扶着淑婉上马车,康宝小宝带着弟弟上了另外一辆车。旁边传来一阵吵嚷声,四阿哥一家人忍不住往吵嚷的方向望去。   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站在一起,八阿哥一家似乎想跟九阿哥一家结伴回去,十阿哥在一旁附和。   九阿哥暴躁地喊道:“不用!我家车夫能找到路,不劳烦你们!”   八阿哥柔声劝道:“咱们两家离得近嘛!走夜路……”   “结伴走夜路就能亮堂了?难道我是灯笼吗?”九阿哥凶横地说道,“谢谢八哥好意,用不着!”   十阿哥骂道:“你吃错药啦!怎么跟八哥说话呢?”   九阿哥嚷道:“我说话就这样!”   八阿哥柔声劝十阿哥,“罢了,九弟喝多了,他不愿意就算了。”   九阿哥听见这话心里更不高兴,总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八哥说话总是柔声细语,他总是占理,好像自己大声讲话就是在无理取闹,好像他一直在包容自己的坏脾气!   九阿哥气急,他巡视一圈,冲四阿哥喊道:“四哥,我跟你搭伴走!我跟你更顺路!”   四阿哥愣了一下,他带着媳妇看热闹,没想到热闹落到自己头上。   四阿哥还没答话,淑婉先开口了。   “行啊!大家都顺路,那就一起走呗!”   淑婉撩起马车帘子,先钻进车里。四阿哥帮媳妇找补了一句,“八弟也一起吧!咱们都顺路!”   八阿哥勉强笑笑,没有说话。十阿哥看见八阿哥黯然神伤的样子,心中更是不满。   无奈四阿哥和九阿哥府里的马车很快就走掉了,十阿哥没有机会跟他们理论了。   皇上寿诞,众人借皇上的光放了几天假。   四阿哥待在家里侍弄花草,修身养性,九阿哥一大清早就跑了过来。   四阿哥也不问他过来做什么,只让下面的人给他倒了杯茶,然后接着忙自己的。   九阿哥坐在椅子上发呆,不说话也不动,像个木头人。   在四阿哥修剪完第五盆花的时候,十阿哥也来了。四阿哥也命人给他上茶,他知道十阿哥是来找九阿哥的,他躲到了屋子外面,让九阿哥和十阿哥在屋子里放心说话。   十阿哥气呼呼地指责九阿哥,“你怎么能这么对八哥?昨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九阿哥冷淡地说道:“那又怎样?难不成你让我去给他赔礼道歉?”   十阿哥不明白,“咱们兄弟三个好了这么多年,怎么你去了户部,跟着……那个谁以后,怎么你就变了呢?”   十阿哥往外面看了一眼,他在四阿哥家里说话不敢说得太直白。   九阿哥愤恨地瞪着十阿哥,“到底是谁变了?我去了户部后,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八哥的事情?我对八哥的心一直没变,让我赌咒发誓我也敢。你去问问八哥,看看他敢不敢发誓。   你没头没脑地跑来问我,为什么不先去问问八哥?我跟四哥同在户部,免不了要走得近一些,就因为这个,他就怀疑我了。   还有这次,他之前跟我说,他要送给皇阿玛的贺礼有两只海东青,极为难得。可是他昨天送的是什么?海东青呢?他连我都防着,他到底有没有拿我当兄弟!”   十阿哥解释道:“海东青的事是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海东青不太精神,八哥担心出岔子,所以临时换了寿礼。”   “临时?这种话也就骗骗傻子吧!”   十阿哥沉默,他是相信八哥这套说辞的……   九阿哥冷漠地说道:“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少来管我。这么多年的兄弟,八哥这般防备让我寒心,我没打上门已经是我有涵养了,你就别再劝我了。”   十阿哥急得满头大汗,多年的兄弟情义,他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份兄弟情就这样断送了。   他气得哇哇直叫,背着手在屋里乱走。   气极的他迁怒到四阿哥身上,他指着外面嚷道:“是他挑唆的对不对!你现在变成这样,全是他挑唆你的!”   说完十阿哥就冲了出去,要跟四阿哥理论个明白。   四阿哥看他的架势就知道他要干嘛,他懒得跟十阿哥废话,拿起舀肥料的小勺,舀了一勺不明物泼到十阿哥身上。   怪异的气味打断了十阿哥的怒气值,他拎着衣角差点蹦起来。   “这都是什么啊!”   四阿哥淡淡地说道:“是花肥,沤了很久的花肥。”   十阿哥翘着指头,指指四阿哥,又指指自己的衣裳。   四阿哥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补点肥料,长点脑子。我跟九弟在衙门里只谈公事,回到家后也很少互相串门,私下里彼此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老八突然改了寿礼也跟我没关系,他是小心过头了,谁稀罕弄坏他的寿礼?那是老爷子万寿,大家都盼着顺顺利利的,我又不傻,怎么会在这个关头给别人挖坑?   至于我和老九的关系……既然他怕我抢走老九,为什么不亲自跟老九谈,为什么不直接过来跟我谈?为什么要派你在前面冲锋陷阵?”   四阿哥冷笑,拍了拍十阿哥的肩膀,“好好琢磨琢磨吧!别像个炮灰似的,次次冲在前面。”   十阿哥脸上一僵,嘴唇都没有了血色。 第204章   十阿哥拎着衣角, 脸色苍白地站在四阿哥面前。   九阿哥看他可怜,忙从屋里冲出来,拽着他离开雍亲王府。   两人坐上马车, 九阿哥掩住鼻子, “先去我家沐浴,换一套衣服,咱们兄弟喝两杯, 好好聊聊。”   十阿哥点点头,“九哥,四哥刚刚说的那些话, 是在挑拨我和八哥的关系,是不是?”   九阿哥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吧!有故意挑拨的成分,不过也是事实。”   “不会吧,八哥不是那样的人。”十阿哥说话的声音略显底气不足。   九阿哥自嘲地笑笑,没有说话。   十阿哥激动地挤到九阿哥身边, “肯定不是四哥说的那样,我才不是炮灰, 八哥也不是红衣大炮。四哥没安好心, 他为了拉拢咱们俩, 故意嚼舌头说八哥的不好。”   十阿哥身上的味道让九阿哥崩溃,他往马车门口挪了挪。   “你往后退!你熏到我了!”他嘲讽地说道, “四哥拉拢咱们俩?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咱们两个说白了就是纨绔子弟,招揽咱们有用吗?”   十阿哥不满, 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 你咋还嫌弃我了呢!   “我怎么了?我哪点比人差了?”   九阿哥忍不住翻白眼, “你还好意思问出口?你文不成武不就, 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家世了。你舅家的人脉早就被八哥笼络过去了,四哥拉拢你也借不上力。”   十阿哥怏怏地说道:“也对……”   “四哥连我都看不上,还能看得上你?”   九阿哥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丝哀怨。   十阿哥问:“这是四哥亲口说的?”   “当然,这还能作假?”   十阿哥心里有些不自在,别人要拉拢他的时候,他不愿意。得知人家根本没那个心思,甚至还嫌弃他,十阿哥又有点失落。   “也对。”十阿哥感叹道,“十四弟是人家的亲弟弟,十三弟比亲弟弟还亲。人家还有两个儿子,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四哥给孩子们弄份差事,父子三人齐上阵,肯定比我们两个用着顺手。”   九阿哥郁闷地点点头,就是这样的道理。   回到九阿哥府,十阿哥去洗澡换衣服,九阿哥总觉得自己身上也沾了味道,也换了身衣裳。   两个人刚收拾好,下人就过来通报,说八阿哥来了,已经等了很久了。   虽然心里存着芥蒂,但人已经来了,总不能晾着不理睬。   九阿哥和十阿哥去了前厅,兄弟三人聚在一起,相对无言。   八阿哥叹了口气,“看来九弟还在怨我……”   九阿哥别扭地哼了一声,“不敢。”   八阿哥解释道:“我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瞒你的意思,事发突然,那两只海东青看起来萎靡不振,情急之下我只能更换寿礼。”   “八哥要送什么是八哥的事,不必跟我解释。”   八阿哥看向十阿哥,十阿哥移开视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八阿哥叹道:“九弟,我请十弟帮着说和,又来亲自登门解释,你都不肯信我,难道你真的要跟我离心了吗?”   九阿哥听见这话觉得意兴阑珊,他不想跟兄弟离心,他只是不明白,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些算计。   他突然有些怀念跟四阿哥交流的方式,彼此坦诚相待,四哥连瞧不上自己都能直接讲出来,这样多痛快。   九阿哥不想跟八阿哥多做纠缠,他勉强笑了笑,主动跟八阿哥道歉。   “八哥别这样说,这事是我不对,是我太小心眼了。”   十阿哥见九哥肯服软了,赶紧帮着说好话,八阿哥借坡下驴,兄弟三人又和好了。   九阿哥派人准备酒菜,三人一起喝酒,这事就算过去了。   至于心里有没有过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八阿哥的海东青还在家里养着,花大力气弄来的鸟不能一直放在家里,八阿哥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把海东青献给皇上。   这事他没瞒着九阿哥和十阿哥,不过两人听完没什么反应,只是附和着说这样办事周到。   过了些日子,皇上要去畅春园住一段时间。八阿哥借机把海东青献给皇上,希望讨得皇上欢心。   当天淑婉待在家里,看守大门的门房过来报信,说八阿哥派了好多人护送着一辆马车,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淑婉也没当回事,她以为八阿哥又是秘密接待了某位大臣。   谁知到了中午的时候,皇上的侍卫气势汹汹地去了隔壁府,还把八阿哥带走了。当天晚上四阿哥很晚才回来,淑婉接过他换下的衣裳,发现后背都湿透了。   “还没到夏天呢!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四阿哥抓起茶壶,顾不上风度仪态,对着壶嘴灌了一肚子水。   “今日皇阿玛去畅春园,老八派人送来一对海东青,本来皇上挺高兴的,结果掀开遮盖笼子的黑布,里面的海东青奄奄一息。   皇阿玛大怒,觉得老八这是在诅咒他,是包藏祸心。然后命人把所有皇子都召见过去,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想到皇上说的那些话,四阿哥都替八阿哥心凉,明明是亲父子,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呢?   四阿哥叹气,“皇上说,他跟老八父子之情断绝。我也是他的儿子,我跟老八都是一样的,我真怕哪天皇阿玛也会对我说出同样的话。”   淑婉连忙安慰道:“不会的!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感情都是相互的,你孝敬皇上,皇上都看在眼里,他对别人绝情,但对你不会。”   四阿哥疲倦地笑了笑,老八好揽权,好施恩,但他是个合格的儿子,他敬仰自己的父亲。四阿哥了解他,八阿哥绝对没有诅咒皇上的心思。   皇上已经魔怔了,他容不得任何人觊觎皇位。谁敢惦记那个位置,谁就是不孝子。   淑婉皱眉说道:“你先别害怕,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八阿哥的海东青怎么会奄奄一息呢?他进献给皇上的东西还敢马虎?”   四阿哥摇头,“我不知道是谁做的手脚,我猜应该是我的那群兄弟。八弟交游广阔,结交的人多,谁看着不眼红?彻底绝了他的后路,让他无缘皇位,他结交的人脉也得散了,到时候如何瓜分,那就是大家各凭本事了。”   淑婉叹了口气,后知后觉,也有点后背发凉。   “我还以为只有咱们天天钻营琢磨那件事呢!没想到别人也没闲着。八阿哥送鸟的事,能有几个人提前知道?他今日派人送鸟,用的是马车,我还以为是哪个重要的客人呢!   能在八阿哥眼皮子底下把鸟弄死,又让鸟送到皇上面前,真是好大的本事。”   淑婉叹道:“明里的人我不怕,这暗里的人才让人胆寒。”   四阿哥点点头,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猜测着幕后之人,“三哥他天天吟诗作对,日子过得诗情画意,但他对那个位置一直是有些小心思的。十四弟的嫌疑也很大,他跟八弟走得近,做些什么不会惹人怀疑。”   淑婉说道:“能接近皇上的大臣也有嫌疑,八阿哥做事再怎么周全,总有得罪人的时候。下药毒死海东青的,没准是皇上身边的宫女太监,这些人也是不能得罪的,我看这事也未必是皇子做的。”   四阿哥勉强笑了笑,“罢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反正跟咱们没关系,我去洗个澡,咱们赶紧睡吧!”   淑婉连忙命人烧水,准备沐浴用的东西。   两人洗漱后躺在床上,依偎着彼此,却毫无睡意,一直睁眼到天亮。   隔壁府里,八阿哥塌着肩膀坐在桌边,旁边有一壶酒。   正院八福晋听说皇上断绝父子关系这种话,她的表现很平静。   她只感慨了一句,“罢了,看来是没有那个命,勉强不得。”   说完这句话,八福晋去自己的小佛堂上香念经,然后就自顾自地去睡了。   王侧福晋听说这个消息心中快意极了,只要八阿哥过得不好,她就开心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不顾妻子的阻拦,在皇上生气的时候,来到八阿哥身边。   喝着闷酒的八阿哥看见他们二人,表现得异常冷淡。   “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   九阿哥皱眉,看在八阿哥喝了酒的份上,没有跟他计较。   “八哥,我们是来陪你的。”   八阿哥冷笑,“多谢了,不用你们假好心。”   十阿哥不悦地说道:“八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也不能冲我们撒气啊!我们也是冒着风险的来的!”   八阿哥淡淡地点头,“多谢你了,请你们回去吧!免得皇上老爷子迁怒你们。”   九阿哥皱着眉把八阿哥的酒壶抢下来,“八哥,你别这样,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咱们找出那个坑害你的人,把证据放到皇阿玛面前,到时候你不就沉冤昭雪了?”   八阿哥松开酒壶,抬起头阴沉沉地看着九阿哥。   “海东青没气了,你说是谁弄的?养海东青的人,是你送来的。”   九阿哥登时沉下脸,“八哥,你什么意思!” 第205章   气氛凝滞, 十阿哥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   九阿哥阴沉着脸,似乎要把八阿哥吃了。   “你!有种就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九阿哥恶狠狠地说道。   八阿哥很淡定, 他不仅把话重复了一遍,还做了更细致的解释。   “养鸟的人是你送来的, 我信得过你,一直让你的人照顾那两只鸟。送鸟去畅春园的时候, 也是派他们去送的。现在出了问题, 你敢保证养鸟的人没有问题吗?”   九阿哥沉默了, 他不敢保证。   养鸟的下人可能会被收买, 被威胁, 九阿哥没有一直盯着他们, 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保证不了。   八阿哥的话没有逻辑问题,只是让人心寒罢了。   十阿哥激动地说道:“八哥,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九哥对你怎么样, 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以前我很清楚,现在就不好说了。”   十阿哥被气了个半死, 他扭过头来劝九阿哥。   “九哥,咱们先回去吧!八哥现在心情不好, 又吃醉了酒, 他口不择言,你别跟他计较,等他酒醒了咱们再过来。”   九阿哥笑着摇摇头,他手上一松, 酒壶坠在地上摔了个细碎。   “就这样吧!我以后不会来了。”   九阿哥转身离开, 八阿哥低头看着地面, 像一尊雕塑,没有丝毫挽留不舍之意。十阿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十阿哥了解九阿哥,如果他肯跟八阿哥大吵大闹,此事还有转机,将来总有办法把人哄回来,像现在这样冷静离开,反而不好。   十阿哥急得直跺脚,他苦苦哀求八阿哥,“八哥!我求你了!你别倔了,快追出去给九哥赔个不是!”   八阿哥冲奴才招招手,让他们再拿几瓶酒来。   “十弟坐下,陪我喝酒。”   十阿哥气得骂道:“喝喝喝,喝个屁!将来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完,十阿哥提着衣摆,跑出去追九阿哥。八阿哥浑浑噩噩地支着额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幸好九阿哥走的不快,十阿哥紧赶慢赶追上了他的马车。九阿哥看见他,用力地拍拍他的肩膀,马车里昏暗,十阿哥没看见九阿哥眼睛里闪过的泪意。   挤到九阿哥身边,十阿哥掐着嗓子温柔地劝九阿哥。   “哥啊,八哥是被皇阿玛伤透了心,喝了点酒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你别跟酒鬼计较,等他醒酒了,看我帮你出气!咱们从小到大的兄弟,光屁股的时候就在一起玩,咱们得体谅体谅八哥,你说是吧?”   九阿哥:“酒后吐真言,我没有办法不去计较。”   十阿哥烦躁地挠挠头,这下不知道怎么劝了。   九阿哥淡淡地说道:“师弟,我累了,我不想应付八哥的怀疑和多心了。你仔细想想,自从我去了户部,八哥是怎么对我的?   怀疑我投靠了老四,用各种法子试探我,还让你出面指责我,皇阿玛送礼也防备着我,到现在更是将他失宠的事怪到我身上!”   九阿哥无奈苦笑,“多年的兄弟竟然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十阿哥叹了口气,两个哥哥要决裂,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九哥,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九阿哥道:“是!我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他甚至有些后悔,在八阿哥第一次怀疑他的时候,他就该断绝这份兄弟情谊!   九阿哥心情不佳,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房里。九福晋很担心他,于是便问十阿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阿哥把事情经过一一道来,还让九福晋劝劝九阿哥。   “嫂子,你劝劝九哥,八哥可能说的都是气话,别因为这件事伤了和气。”   九福晋冷笑,“我劝不了,也不会劝。八阿哥不心疼弟弟,我还心疼我家男人!十弟,你摸良心讲,我们家九阿哥对八阿哥如何?他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九阿哥置办一亩地,恨不得要分给八阿哥半亩。   这么多年了,我们没有做过对不起八阿哥的事情。现在他出事了,落魄了,那是他命不好,他可不要胡乱攀咬!”   说完九福晋强硬地把八阿哥请了出去,直接关门送客。十阿哥既难过又委屈,好了,他现在里外不是人了。   八阿哥的事情在朝堂上掀起波澜,以前跟八阿哥交好的官员都傻眼了。他们知道八阿哥继承大统的可能性不高,但万万没想到皇上会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以前八阿哥不得圣心,但皇上巡幸塞外的时候还带着他去过几次,与八阿哥交好的九阿哥和十四阿哥在朝堂上混的也不错。   现在八阿哥彻底完了,他们这些与八阿哥交好的人可怎么办?   一时间墙头草纷纷抛弃八阿哥,开始找别的门路。   四阿哥府里变得热闹起来,想登门拜访的帖子送来一摞又一摞。   有些帖子门房收了就知道不用递到里面,但有些帖子还得斟酌一下,淑婉每天看拜帖就得看半个时辰。   这日中午,淑婉坐在桌边看拜帖,康宝和小宝陪着她,帮她斟酌。   四阿哥垂头丧气地回来,淑婉见了忙起身迎他。   “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四阿哥无奈笑道:“胡说!谁敢欺负我?我不过是……心情不太好。今日去畅春园,被皇上骂了一顿,进去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赶出来了。”   康宝问道:“阿玛,皇上因为什么骂人?”   小宝问:“是差事办砸了吗?”   小宝晃晃头,好像在说,老爹,你这样不得行哇!   四阿哥气得在小宝脑袋上拍了一下。   小宝捂着头抱怨,“无缘无故干嘛打我?”   四阿哥冷笑,“因为老子不爽,皇上骂我也是因为他心里不爽快!现在你能理解了吗?”   小宝乖乖点头,非常能理解了。   康宝贴心地劝慰四阿哥,“阿玛别心烦,皇上年纪大了,又出了海东青的事,肯定心里不痛快,您就忍一忍吧!”   四阿哥叹了口气,除了忍还能怎样呢?那是他老子,又是皇上,天底下没人能管得了他。   “最近我打算在家里躲躲,少往皇上身边凑。”   现在谁凑到皇上身边,谁就是出气筒。如果不是圆明园离畅春园太近了,四阿哥恨不得带着一家人去园子里住。   小宝说道:“没有人去安慰皇上吗?那皇上多可怜?”   四阿哥拎着他的耳朵叮嘱他,“你不许去找皇上,你不要以为皇上喜欢你,你就是了不得的人物了!皇上不需要别人同情!”   淑婉也附和道:“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小宝你别逞能,听你阿玛的话,别去找皇上。”   小宝眨巴眨巴眼睛没有说话,四阿哥和淑婉又聊起九阿哥,没有注意他。   淑婉问:“九阿哥和八阿哥怎么样了?”   四阿哥说道:“看样子是和老八彻底闹翻了,老八亲自登门,老九都没见他。”   淑婉:“看来九阿哥是铁了心要绝交了,你要不要去安慰安慰九阿哥?”   四阿哥摇头,“不去!去了显得我用心险恶,不必理他,他能为我所用当然好,如果不能也不妨事,只要他不帮着老八就行了。”   一家人吃过午饭,四阿哥累了去睡午觉,康宝和小宝回各自的院子。   第二天,小宝说朋友过生日,给他下了帖子,请他去外面吃饭。淑婉信以为真,放他出了门。   小宝骑着马带着小厮,直奔畅春园。   侍卫进去通报,皇上知道他来,立刻宣他进来。   看见小宝,皇上高兴极了。   “好久没见你了,今儿怎么知道来看我了?”   小宝笑道:“早就想来看你,但又怕您忙,不敢打扰。”   皇上摇头,“你也学会打官腔了,肯定是你阿玛额娘不让你来的!”   小宝说道:“他们管不了我,我是大人了,他们不许,我可以偷偷跑出来。”   皇上笑骂道:“调皮!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今晚就别回去了,我这里园子大,房间也多,总有你睡觉的地方。”   小宝痛快地答应下来,“行啊!让我先想想怎么编瞎话糊弄我额娘,等想明白了让我的小厮回去送信。”   祖孙俩相视一笑,两个人凑到一起干坏事,好像更加有趣。   太监宫女端来茶点,小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每样点心都尝了尝。皇上看他吃的香甜,也跟着吃了几块。   皇上问:“昨天我骂了你阿玛,你阿玛回去是不是偷偷骂我了?”   小宝摇头,“没,我阿玛不敢骂您,他就是不想当差了,想偷懒。”   皇上登时恼了,他把手里的桂花糕扔在盘子里。   “哼!气性挺大!他不敢骂我,心里肯定在埋怨我。难道我这个当老子的,还不能说他两句了?”   皇上心情不佳,脾气也变大了,有点反复无常,像小孩子似的。   小宝终于明白阿玛额娘为什么不让他来了,皇上太难伺候了,说话好像总是带着试探。跟他聊天太累了,必须反复斟酌,若是说错了一句半句,皇上就要恼。   皇上看小宝不说话,心里更不高兴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心疼你阿玛了是不是?你既然心疼你阿玛,你还过来干什么,难不成是想帮你阿玛报仇?”   小宝瞪着他那双干净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我没有心疼阿玛,我是心疼你。你现在乱发脾气,大家肯定不爱陪你了。   以前你脾气好的时候,大家都来奉承你,我不必来,你身边也热热闹闹的。现在我怕你孤单,所以过来看你。” 第206章   小宝说完这些, 自顾自地垂下头吃点心,搞得皇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想发火,他想说自己不孤单, 不需要你陪,但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   前一阵子他六十大寿, 周围全是恭贺的声音,大小官员奉上或真或假的‘祥瑞’。最近几日他心情不佳, 连奴才都不愿意往他身边凑。   小宝说对了, 他确实孤单。   皇上蔫了,也不发火了,他把点心盘子往小宝身边推了推。   “闭上嘴,吃你的点心吧!”皇上小声说道。   还在成长期的半大小子胃口很好,桌上的点心被小宝扫空了一半。   皇上赶忙拦着, 不敢让他再吃。   “行了行了, 别吃了,吃这么多,一会儿用午膳的时候就吃不下了。”   “不会的, 我很能吃,我还在长身体。”   这样说着, 小宝还是停了嘴, 他取出帕子擦干净手。   “皇上, 咱们去哪里玩?”   “你不是来陪我的吗?怎么就知道玩?”   小宝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还是小孩子呢!当然喜欢玩了!”   皇上笑着在脸上刮了几下,“羞羞羞!你都快娶亲的人了, 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   “我额娘说了, 只要还没成亲, 我就是小孩子。我额娘还说了, 像我这种时时刻刻把‘我额娘说’这四个字挂在嘴边的人, 是娶不到媳妇的。所以说,我这辈子都是小孩子。”   皇上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小宝询问道:“皇上,我们去掏鸟蛋好不好?”   皇上摇头,“掏鸟蛋爬上爬下的,有什么好玩的,我们还是钓鱼去吧!”   “钓鱼?”这回轮到小宝摇头了,“钓鱼太闷了,我不要!”   皇上笑骂道:“到底是你陪我还是我陪你?既然你是来陪我的,当然要以我的意思为准。”   小宝无奈点头,“好吧好吧!那就去钓鱼吧!”   说话的语气极不情愿,好像他在迁就无理取闹的小朋友。   皇上觉得好气又好笑,伸手在小宝脸上掐了一把。   下面的人不敢怠慢,他们很快就准备好了鱼饵和钓竿。   小宝能安抚住暴躁的皇上,底下的人像抓到了救星,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祖孙两人坐在水边,头上有遮阳,屁股底下有软垫,旁边有点心茶水,非常自在。只是点心都放在皇上那边,小宝身边只摆了一叠五香南瓜子。   小宝把鱼竿插在地上,专心致志嗑瓜子,还非要噘嘴把皮喷到水面上。   皇上看着直嫌弃,“瓜子皮扔哪不好,非要吐水里。你看看,都飘到我这边来了,鱼都不上钩了。”   小宝振振有词,“用瓜子皮假装落花,营造一种安全的氛围,这样鱼儿更喜欢上钩。我嗑瓜子不是馋,是计谋!”   皇上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满嘴歪理!”   皇上摆摆手,让伺候的人走远点。他问小宝,“你想不想来宫里读书?”   小宝惊得直咳嗽,“不用了吧!该读的书我差不多都读完了,没必要再去宫里读书了。”   皇上冷笑,“你好大的口气!学海无涯,我这把年纪还在每日坚持读书,你才几岁,就敢说把书读完了?”   小宝可怜兮兮地看着皇上,“可咱们不一样啊!你是皇上,你得上进。我是纨绔子弟,不去嫖不去赌就是品德高尚了。”   皇上斥道:“没出息!男子汉大丈夫当建功立业,你心里就没有抱负吗?再不济,你对世子之位没有想法吗?”   小宝大惊失色,“皇上,我大哥还好好的呢!”   皇上无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不能总活在父母的庇护下,将来你大哥做了世子,继承了爵位,你就做个平平无奇的宗室皇亲?”   小宝皱眉,“皇上说的有道理,我确实不能一直活在父母的庇护下。”   皇上欣慰地点头,“所以我让你进宫读书,不管你在宫里学了多少东西,你在宫里读过书就和别的皇孙不一样了。”   小宝说道:“但我可以活在我大哥的庇护下啊!”   皇上:“……”我看你是故意气我!   “难道你从来没想过当世子?”皇上皱眉问道。   小宝拍掉手上的浮灰,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想是肯定想过的,而且不是我一个人想,我们一家人都想过。   我们家选世子跟别人家不一样,别人家是让长子或嫡子继承爵位,我们家只看合不合适。   乖宝太小,只知道吃和玩。大哥既是嫡子又是长子,为人处世都很厉害,他当世子是最合适的。至于我……像我这样只爱晒太阳发呆的人,怎么能做世子?”   小宝起身去皇上身边捏了块点心,“这世上有很多让人为难的事,但只要抛开规矩,只管合不合适,那些难事就不难了。”   听了小宝的话,皇上若有所思。   忙活了一上午,皇上和小宝只钓到一条鱼,才三指宽,够看不够吃。午膳的时候,膳房做了许多好菜,小宝又是一通大吃大喝,吃得肚子滚圆。   接下来的几天小宝都待在畅春园,他派人回家说在朋友那里住几天。四阿哥和淑婉当然知道他在哪,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有小宝陪着,皇上的心情好了许多,等皇上恢复到过去的状态,小宝才回家。   皇上身边人多眼杂,雍亲王府二阿哥主动安抚皇上的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十四阿哥提着酒上门,特意跟四阿哥聊这件事。   “以前我不服四哥,现在是不服不行!同样是养孩子,四哥怎么就能教出这么懂事的孩子呢?你说说我们家那几个!我派他们去安慰皇上?他们哪有那份孝心,更没有那份胆量!”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解释小宝不是他派去的。   十四阿哥想见见小宝,“四哥,孩子们呢?都是大小伙子了,让他们出来,陪我这个当叔叔的喝几杯。”   四阿哥面对十四阿哥不冷不热的,“孩子们在读书,不方便饮酒。”   十四阿哥笑道:“四哥,孩子们读书辛苦,耽误一天半天也无妨。”   “学业不可荒废,如果十四弟想喝酒,我这就把八弟九弟请来。”   十四阿哥讪笑,“那……那倒是不用了。”   四阿哥心中冷笑,不顾十四阿哥的意愿,把九阿哥请了过来。   十四阿哥的心思不难猜,小宝的受宠大家有目共睹,十四阿哥做事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感觉。   他以前不曾照顾这个侄子,现在看到了小宝的价值,他才开始笼络。   九阿哥最近也是心情不佳,他本来不愿意出门,但听说十四阿哥也在,他立刻换衣服出发。   饭桌上,九阿哥拉着一张脸,好像十四阿哥欠了他的钱。   “十四弟现在是越来越威风,在兵部混得风生水起啊!咱们这些兄弟里,谁都比不上你!”   十四阿哥连连摆手,“不不,九哥你过奖了,我就是混日子,不像九哥在户部干得那么出色。”   九阿哥闷了一杯酒,“十四弟了不得啊!自从在兵部当差,你就变得交际广阔。八哥介绍给你的人,你都收为己用了吧!”   十四阿哥干笑,“九哥是不是喝醉了说胡话呢!哪有这事!”   九阿哥冷笑,“我不是睁眼的瞎子,我脖子上的脑袋也不是摆设,你装什么装,我还不知道你?”   他敲着桌子说道:“我跟八哥是怎么离得心,你敢说你没在中间挑拨?那两只海东青又是怎么回事,八哥一向谨慎,除了亲近的人,谁能动得了手脚?”   十四阿哥也恼了,“九哥,我敬你是兄长处处忍让,你不要太过分!”   “我哪里过分了?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九阿哥让四阿哥评理,“四哥你来说,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四阿哥夹在中间和稀泥,“你们都冷静冷静,这里面应该有误会。”   九阿哥腾地起身,“没有误会!他就是一棵墙头草,谁红火就往谁身边凑,等到这把火没了,他跑得比谁都快!”   这话十四阿哥就不爱听了,“九哥好,九哥厉害,九哥讲义气,现在八哥落魄了,怎么不见你去雪中送炭啊?你不是也跑了吗?”   九阿哥气得去抓十四阿哥的衣领,“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十四阿哥拍开他的手幼稚地说道:“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偏不说!”   他整整衣领,冲四阿哥拱拱手,“四哥,今儿闹成这样,饭也吃不成了,我先回了,下次再找你。”   十四阿哥走了,九阿哥像瘪了气的皮球,蔫蔫地捧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四阿哥问道:“海东青的事……你确定是十四弟做的吗?”   九阿哥苦笑,“我敢肯定这里面有他的手笔,但他一个人应该做不成这件事,他肯定还有别的帮手。”   他叹了口气,“我就是没有证据,不然早就捅到皇上那里。”   四阿哥拍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吃饭吧!”   九阿哥拿起筷子疲惫地说道:“四哥,别怪我嚼舌头添是非,你得防着点老十四,他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第207章   十四阿哥是什么样的人, 四阿哥比别人更清楚,不需要九阿哥提醒。再说了他们兄弟里哪有好人啊?四阿哥都不敢说自己是好人。   他给九阿哥倒了杯酒,让他喝慢点。   “喝完这杯就别喝了, 生气饮酒伤身。”   九阿哥摸着杯子,身心俱疲,“我不想在户部干了。”   当初去户部办差是为了八阿哥, 现在他跟八阿哥闹掰了,也就没必要去户部当差了。   四阿哥想了想劝道:“你在户部费了那么多心血,现在离开实在可惜。”   九阿哥当然也为自己可惜,除了做生意, 他很少在别的事情上用心。这一年里他在户部做出了成绩, 真的让他很有成就感。   四阿哥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在户部做下去的原因, 你认为都是因为户部的这份差事, 你和老八才离了心。如果你舍了这份差事, 你们还能回到当初。”   九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 他没说话,但他的表情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四阿哥残酷地戳破他的幻想,“你别做梦了,已经断了的关系,如何能复原?即便复原了, 再出现一丁点小事, 你们还要互相猜忌。”   归根结底, 他们也不是因为海东青的事才生分的, 早在之前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九阿哥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四阿哥劝道:“你实在舍不得, 那就去服个软, 以后彼此之间走动走动, 总比不来往要好。”   九阿哥趴在桌上,假装醉了,过了好久才闷闷地说了一句。   “我不去!凭什么我服软,我不要脸面的吗?”   四阿哥没有再劝,他刚刚就是意思意思劝一下,他又不是菩萨,老八老九断绝关系才好呢!   九阿哥一直待到天黑才走,还把十四阿哥带来的酒全喝光了。   四阿哥回到卧房,淑婉拧了条热毛巾递给他。   “你喝了多少?厨房煮了醒酒汤,你喝一碗吧!”   四阿哥摆摆手,“不用了,我没喝多少,只是沾染了些酒气。”   “我听下人说,十四弟和九弟吵起来了,十四弟就先走了是吗?”   “恩,九弟说海东青的事是十四弟策划的,十四弟就生气了。”   淑婉挑眉,“不会吧!十四弟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我也怀疑是他,十四弟和老八走得近,他动手比别人更容易。老九也是这么想的,他推测还有其他人暗中帮助十四弟。”   四阿哥叹了口气,“十四弟这一步走的好,他彻底断了老八的前程,以前攀附着老八的大臣就得另谋出路。他也是八阿哥一党的人,对于那些墙头草来说,做生不如做熟,投靠老十四是一条好路子。   有时候我想想都觉得羡慕,我手下可用的人不多,我也想收拢下面的人,可惜我不敢,怕犯了皇上的忌讳。”   淑婉皱眉问道:“十四阿哥这样做会不会得不偿失?八阿哥那么聪明,事发当时他心绪不宁可能会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天,他会猜不到是十四阿哥做的吗?”   “猜到又如何?无力回天了。”   想到十四阿哥抢走的人脉,四阿哥嫉妒得快红了眼。   淑婉最了解四阿哥的所思所想,为了转移四阿哥的注意力,淑婉岔开话题。   “那些随风倒的墙头草不值得重用,十四弟笼络去了也未必能用得好。咱们不说他了,说说康宝的婚事吧!皇上说他来安排康宝和小宝的婚事,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会是忘了吧?”   四阿哥笑了,“怎么会?皇上金口玉言,他答应的事怎么会忘?他身边那么多奴才又不是吃干饭的,皇上忘了他身边的人也会提醒他的。”   淑婉:“那他老人家倒是赐婚啊!我不急着让孩子们成亲,也不急着抱孙子,可婚事得先定下来啊!再拖下去,好人家的姑娘都被别人抢走了。你去问问皇上,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我心里有个底。”   四阿哥点头应下来,让淑婉安心。   “皇上要赐婚也得等到大选之后,可能近二年没有合适的人选。你且把心放进肚子里,我会找机会问皇上的,总不会让咱们儿子打光棍。”   “行吧!我等得起,只要康宝小宝别跟乖宝一起成亲就行。”   四阿哥:那你的要求还真低。   四阿哥想要的面圣的机会很快就来了,皇上召他去畅春园说话。   “最近你跟老十四关系如何?”   这是皇上见到四阿哥说的第一句话。   四阿哥早已经摸清了跟皇上交谈的诀窍,他果断的实话实说。   “十四弟不像年轻时候那样任性,他现在很乐意跟我亲近。只是……我太爱说教,看见十四弟就想教训他。可是我又担心十四弟会烦我,每次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搞得我现在很不愿意见十四弟,觉得憋得慌。”   皇上笑了起来,“你确实爱说教,也就老十三能忍得了你。”   四阿哥假装不好意思,低头腼腆地笑了笑。   “现在西北不太安宁,我想派人去西北驻军,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这又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四阿哥想了半天,还是决定避而不答。   “儿子在户部成日跟钱粮打交道,不太清楚用兵的事,实在不敢妄言。”   皇上问他,“你觉得派老十四去怎么样?”   四阿哥绷紧身体,慢吞吞地答道:“儿子不知。”   “老十四是你的亲弟弟,亲兄弟总比别人强。我知道你跟老十三要好,但老十三散漫的性子不适合带兵。”   皇上的话让四阿哥的身体绷的更紧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派去西北的人应该优先考虑他带兵的能力,但皇上考虑的是这个人跟自己关系好不好。   难道说……皇上在为他铺路?   四阿哥不敢细想,他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这等军国大事,一切由皇阿玛定夺。”   皇上背着手站在窗前,“前几日小宝过来陪我,我们祖孙聊了许多。我问他储君人选该如何定夺,他的回答很有趣。”   四阿哥只觉得毛孔里滋滋往外冒汗,他心里狂骂小宝不懂事,储君的事岂是他可以议论的?   四阿哥忙跪在地上请罪,“皇阿玛,孩子不懂事,请皇阿玛见谅。我教子无方,请皇阿玛责罚。”   皇上冷哼,“责罚什么?我看小宝比你懂事,也比你孝顺。小宝看事很通透,说话很有道理。他说如果为了江山社稷着想,选储君当然要选最合适的。为君之道很复杂,储君既要有能力,又要懂权衡之道,还要宽和大度,有容人之心。你觉得,你能做到这些吗?”   四阿哥深深低下头,“儿子……不知。”   皇上看了他一眼,“如果只按照我的喜好选储君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直接立小宝为皇太孙。行了,你起来吧!我不过说几句玩笑话,你别当真。”   四阿哥怎么能不当真?储君这个话题极其敏感,皇上金口玉言,他绝不会拿储君的事随便开玩笑。   皇上又道:“西北那边没有合适的人,老十四在兵部待了这么久,让他去西北历练历练正合适。你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此事不急,听说他最近喜欢上交朋友,等他交完了朋友再告诉他不迟。”   四阿哥的头更低了,“皇阿玛圣明。”   “行了,没有别的事了,你跪安吧!”   四阿哥弯着腰,恭谨地退了出去。   出门后凉风吹来,四阿哥打了个冷战,他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裳全湿了。   回到家里,淑婉迎了出来。   “皇上是怎么说的,他什么时候给孩子们指婚?”   四阿哥木然摇头,“我把这事给忘了。”   淑婉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笨蛋!这点事都能忘!”   四阿哥一把握住淑婉的手,“儿子的婚事不重要,还有一件事比这个重要一百倍一千倍!”   淑婉只觉得莫名其妙,四阿哥的手心潮乎乎的,像是出了很多汗,他在畅春园里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居然出这么多汗。   四阿哥让屋里的奴才都退下,他激动地握住淑婉的肩膀前后摇晃。   “我觉得皇阿玛有意让我做储君!”   淑婉摸了摸他的头,“你发烧了?”做储君这事能是你以为的吗?太想当然了就是你在做梦。   四阿哥压低声音说道:“真的,是真的!他要派老十四去西北,还说如果按他的喜好,他就封小宝为皇太孙。他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是在暗示我,暗示我可以做储君!”   淑婉只觉得难以置信,“皇上是在开玩笑吧?”   “不会!别看皇上老了,但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老十四在拉拢老八的人脉,他要等老十四拉拢差不多了,然后把他打发出京城,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上还说了很多话,他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他的话算不上暗示,几乎是明示了!”   四阿哥欢喜地快疯了,这可是皇上亲口认证,比半数朝臣的支持都好使,真是不枉费他多年的辛苦。当然,这里面也有小宝的功劳,他哄皇上开心,对四阿哥也有好处。   四阿哥蹦蹦跳跳在屋里乱转,他恨不得生出翅膀,绕着王府飞几圈。   他见淑婉并不激动,心中不是很满意。“你傻站着想什么呢?”   都不知道为我高兴吗?   淑婉皱眉叹道:“高兴是高兴……”   但我怕你像范进中举似的,一下子欢喜疯了,痰迷了心窍。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扇你几个大嘴巴,告诉你并没有当储君,一切都是你的梦。 第208章 (修文)   淑婉活动手指, 暗搓搓地想给四阿哥几个大嘴巴。四阿哥无知无觉,还在自顾自地欢喜高兴。   “我今后需得更加努力,如此才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对了, 以后让康宝和小宝多进宫陪陪皇上, 尤其是小宝, 皇上喜欢他,让他代我多尽孝心。”   淑婉吐槽他, “你倒是把儿子豁出去了。”   “皇上又不是洪水猛兽,能跟在皇上身边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福气!”   淑婉白了他一眼,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你自己怕老子怕得后背都汗湿了, 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   四阿哥给自己和儿子定完了要求,又对淑婉提意见。   “你也别闲着,你是我的贤内助,你也得加把劲。以后你要时常进宫陪伴额娘,多尽孝心,皇上最重孝道。”   淑婉撇撇嘴,懒得跟他犟,嘴上哼哼哈哈地答应着。   “知道啦!你快换身衣服吧!别着凉了!”   淑婉扔给他一套家常衣服, 随后去了膳房,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用晚膳的时候,四阿哥兴致很高,喝了一壶酒。康宝和小宝问他为什么高兴,他也不肯说。   到了晚上, 淑婉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四阿哥躺在她身边,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淑婉睡得香极了, 四阿哥看着她的睡颜, 实在没忍住,把她推醒了。   淑婉揉揉眼睛不耐烦地睁眼,“怎么了?喝酒喝多了不舒服吗?”   四阿哥摇头,“我想让你陪我说说话。”   淑婉:我看你是想挨揍!   她白了四阿哥一眼,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黑暗中四阿哥没看见淑婉的白眼,他抓住淑婉的肩膀,把她扒拉回来。   “别睡,醒醒!皇阿玛暗示我做储君,你怎么还睡得着?”   淑婉不耐烦地翻身正对着他,“你也知道那是暗示!又不是明示,又没有旨意,你更不敢到处去宣扬。将来皇上反悔了,随时可以否认。一个暗示而已,有什么值得你激动的?”   像是兜头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淑婉一句话就把四阿哥的激动给浇灭了。   四阿哥不吭声了,淑婉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怕四阿哥不高兴,赶紧说几句好听话哄他。   “现在屋里只有咱们俩,我说句大话,别说只是皇上的一句暗示,就是你今日登基了,我也睡得着。这些皇子阿哥里面,只有你最有本事,一心为公。不是我吹,从你决定要争那个位置那天起,我就觉得自己是皇后的命!”   淑婉紧紧握住四阿哥的手坚定地说道:“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别说是亲王太子,你将来成为什么我都不奇怪。我一直都知道的,我的男人就是不一般!”   四阿哥心里一热,淑婉这句话居然比皇上的话还让他心情复杂。   “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四阿哥哑着嗓子问道。   “当然!”淑婉恨不得指天发誓,“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   四阿哥往前挪了挪,轻轻地把淑婉拥在怀里。   淑婉拍拍他的后背,“其实……你是贝勒,是郡王,是亲王,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你是我的丈夫,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身体健康,每天开开心心。”   四阿哥把头埋在淑婉的颈窝,轻轻地蹭了蹭。   外人都知道四阿哥是个严于律己的人,但他并不是从出生起就自律。小的时候长辈教导他要乖巧听话,这样才能得到皇阿玛的喜欢。稍微大一点了,教导他的先生让他努力读书,这样才能让皇阿玛高兴。   额娘和妹妹的荣耀系在他身上,他必须不停地向上,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身边的亲人。   只有淑婉告诉他,她不在乎他有多高的成就,她只是单纯地喜欢他这个人。   淑婉眯着眼,揉揉鼻子,想打哈欠。   四阿哥这个脆弱的人儿啊!太爱多愁善感了!   “快睡吧!不管怎样,日子都要照常过,我们要吃喝拉撒,开门要应付柴米油盐酱醋茶。”   四阿哥的大脑袋顶着淑婉的肩膀一动不动,淑婉咬咬牙,把他搂的更紧了。   行!今晚就这么睡吧!就当自己搂着个大宝宝了!   淑婉搂着她家大宝宝,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淑婉半边身子都麻了。这倒也罢了,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四阿哥的眼神。   他时不时地看着淑婉,还笑着摇头,脸上写满了你那么爱我,真拿你没办法这种表情,看得淑婉直牙疼。   皇上暗示四阿哥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开玩笑。淑婉渐渐感觉到皇上对四阿哥的器重了。   四阿哥比以前更忙了,皇上经常召见他,朝堂上发生的大事小情都要找他商量。   所谓的商量并不是听取四阿哥的意见,而是皇上把他叫过去,让他发表看法,最后痛骂一顿。虽然被骂了,但四阿哥确实学到了更多的东西。   皇上还让四阿哥一家挪到圆明园,这样更近便一些,骂四阿哥也更方便。   皇上对四阿哥的用心很隐蔽,他尽量不让其他人察觉。众人只是觉得奇怪,不明白皇上是在发什么邪火,为什么总是盯着四阿哥骂。   德妃还特意把淑婉召进宫里,询问她四阿哥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惹得皇上不高兴。   淑婉不敢说实话,只能胡诌几句,说皇上可能是心情不好,四阿哥在皇上身边当差,难免会受到责骂,可能是被当成出气筒了。   德妃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又想不出别的原因,只能把这件事放在一边。最近她很烦恼,因为十四阿哥要被派去西北了。   德妃娘娘拉着淑婉和十四福晋抱怨,“西北苦寒之地,老十四去那种地方不知要受多少苦。”   十四福晋也默默垂泪,她也不希望丈夫去那样偏远的地方受苦。   淑婉默默地递帕子,不敢开口劝。   这事她没法说,说十四阿哥去历练了,对他前程有好处,这种话听起来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了肯定要讨人厌的。   十四福晋哭道:“十四阿哥走了,家里怎么办呢?”   德妃哭不下去了,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哭什么!他走了,家里不是还有你吗?出了事还有你四哥四嫂帮衬着,难道离了老十四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你能不能争点气!老十四还没走呢,你先慌了,他在外面怎么安心打仗!”   德妃心中不满,老十四在外面不知要面对多少危险,他还没走,你这个当媳妇的倒先喊起苦来!   不满意的德妃打算给十四福晋一点教训,她冷着脸吓唬儿媳。   “老十四在外面不容易,他吃苦受罪,回到屋里也没有知冷知热的人帮着料理,我是不能放心的!正好今年有选秀,我会给老十四选两个贤惠温柔的女子,让他带到西北去,代替你照顾他。”   十四福晋大惊失色,“额娘!这……”   “这什么?”德妃挑眉,“咱们女人照顾好男人,是咱们的本分。你不能跟到西北去,当然要派两个体贴细心的女人去西北照顾阿哥,总不能让阿哥身边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   十四福晋深吸几口气,用力捏紧帕子。   她心里又气又悔,恨自己沉不住气,她想哭就回家哭去,有多少眼泪流不得。婆婆心情不好,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与十四阿哥去西北相比,十四福晋更担心婆婆往府里塞女人。   去西北打仗确实辛苦,但十四阿哥是皇子,轮不到他去阵前厮杀,他在后方坐镇不会遇到危险。但婆婆往府里塞人就不同了,这会威胁到十四福晋的利益。   十四阿哥府上已经有了不少姬妾,还有许多庶子庶女,这已经够让人心烦的了。婆婆安排的格格比普通格格多了几分体面,她们刚进府里,还不等十四福晋摸清她们的性子就走了。到了西北,天高地远,十四阿哥的后院都是她们做主,像女主人一样发号施令,那还不得养大了她们的性子!   等十四阿哥回来了,十四福晋怎么拿捏这两个妾室?   被吓唬住的十四福晋连忙道歉,期望德妃能收回成命。   “额娘息怒,是我不够稳重,让额娘生气了。我……我就是发发牢骚,十四阿哥走后,我一定守好这个家,不给十四阿哥添麻烦。”   德妃冷笑一声扭过脸去,淑婉忙出来打圆场。   “额娘和弟妹都是为了十四阿哥好,咱们是一家人,心都是一样的。”   她轻轻巧巧地转移话题,“说起来,十四弟去西北有好多东西要准备吧?西北那边的气候和咱们这边不一样,在军队里生活,吃穿用度肯定不如家里。我们凝妆阁在西北那边有作坊,额娘和弟妹想送东西,可以让我们铺子的商队顺道送去,比较快也比较安全。”   十四福晋连忙道谢,“多谢嫂子,嫂子真是帮了大忙了!”   德妃点点头,神色缓和了一些。   淑婉说道:“一家人嘛,都是我应该做的。”   十四福晋感激淑婉,同时又有点心酸。   德妃是个偏心的母亲,她偏疼十四阿哥,可是这份偏疼没有让十四福晋沾光。她不太关心四阿哥,却对淑婉不错。   想到这里,十四福晋轻轻叹了口气。   “老四媳妇,这次选秀你不要假装跟你无关!”德妃凶巴巴地说道,“你也挑两个品貌俱佳的女孩子!”   十四福晋同情地瞄一眼淑婉,她们两个同病相怜啊!   淑婉坐直身体,“额娘,我就不用了吧!四阿哥……”   德妃骂道:“谁说老四了!你忘了你还有两个大儿子了?成日里只顾着四阿哥,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满脑子情情爱爱,简直为老不尊!康宝都快二十了,你不给他娶媳妇吗?”   为老不尊的淑婉:……   只有自己被纳妾威胁的十四福晋:…… 第209章 (修文)   淑婉脸红了, 她觉得自己脸皮挺厚,可是当着十四福晋的面,德妃说她为老不尊, 只知道情情爱爱, 她的羞耻心还是有点受不住。   “额娘, 瞧您说的,我哪有那么不着调……”淑婉摸摸发热的耳朵, “康宝和小宝的婚事我一直都放在心上,几年前我就在相看女孩子。后来皇上说孩子们的婚事他来决定, 我才撒手不管的。”   德妃无奈叹道:“皇上日理万机, 你有合适的先跟皇上透个气。你等皇上给康宝小宝挑福晋,那……”黄花菜都得凉了!   德妃强把不合时宜的话忍下,“那你可真会给皇上添乱的!”   “是是是,额娘说的都对,回去我就琢磨这批秀女的家世背景,给额娘选两个最好的孙媳。”   德妃总觉得淑婉这个语气是在敷衍她,她不耐烦地摆摆手,打发两个儿媳妇走。   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的, 又要操心儿子,又要操心孙子!   德妃在谈孙子们的婚事的时候,皇上正在看秀女们的资料。   康宝和小宝到了成家的年纪,皇上有意让四阿哥继位,康宝作为嫡长子, 他的婚事就变得极其重要。   看着桌上的资料, 皇上有些烦恼。这些秀女中, 他选出两个适合康宝的秀女。一个家世普通但性情好, 另一个家世虽好, 可性子比较烈。   “皇上,刘太医到了。”小宁子垂着手进门禀报。   皇上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说完拿起两本书,把秀女的资料盖上。   刘太医背着药箱,弓着肩背走进屋里给皇上请安。   皇上让他起来,“你来看看我的手。”   皇上端起手边的茶盏,手不停地震颤,没端多久皇上就把茶盏撂下,手指还在不停地颤,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皇上把手拢在袖中,“最近发作的越来越频繁。”   刘太医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给皇上诊完脉叹了口气。   “皇上,您近几年烦心事太多,肝气郁结,经脉不通,再加上熬夜劳心费神,身体得不到休息,所以迟迟不能好转,微臣建议您修养一段时间。”   皇上平静地摊开手,“给我针灸吧!”   皇上摆明了不配合,刘太医也无可奈何。   太医再次嘱咐皇上,“针灸和药物只能暂时缓解,若是皇上不配合微臣,改变您的生活方式,您的问题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皇上笑着摇头,“你们做御医的最会吓唬人,我的身体我知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快点针灸吧!”   刘太医不便再劝,他闷头给皇上扎针。   皇上看着桌上的茶盏,心里却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他熟读医书,精通医理,当然知道劳累下去的危害。可是他不能放松,更不敢放松。他在位几十年,除了重大事情发生,其他时候从未停止过御门听政,在塞外的时候他都带着大臣商讨政事。如果他无缘无故免了朝会,不用他宣布,满朝文武都会猜到他身体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他的儿子们对皇位虎视眈眈,四阿哥确实不错,但猛然把他送到前面镇场面,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朝堂又要起波澜。   针灸结束,皇上活动活动手指,觉得舒服多了。   他问站在身后的小宁子,“我突然想起来,雍亲王府的二阿哥是不是今天进宫请安?”   小宁子笑道:“是,皇上,您昨天说想他了,让二阿哥今天过来陪您。他已经到了,在偏殿等了一会儿了。”   皇上骂道:“糊涂,怎么不把他请进来?”   小宁子哪敢请?刚刚皇上在针灸,关系到圣上龙体,这事只有他和刘太医知道。刘太医是出了名的嘴巴严,小宁子只能比他嘴巴更严。   皇上突然宣太医针灸,和召见小宝的时间冲突了,小宁子只能委屈小宝等着了。   小宁子不敢说皇上忘性大,他忙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奴才有罪,怠慢了阿哥,奴才这就去请阿哥,给阿哥赔罪。”   小宁子颠颠跑出去请人,刘太医又嘱咐皇上几句才提着药箱离开,小宝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刘太医一个背影。   皇上看见小宝就高兴,他招手让小宝过来,也不要他行礼。   小宝跑到皇上身边站好,“皇上,刚出去的那个人是太医吗?你哪里不舒服吗?”   小宁子的心都提起来了,这位小爷太莽撞,事关皇上龙体,这可不是能随便打听的。   皇上笑着摇头,“我没事,太医过来请平安脉。”   小宝没多想,让皇上把这件事混过去了。   皇上把书挪开,把秀女的资料拿出来。   “眼看着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这次选秀我给你和你哥哥挑出来几个好的。前两页是给你哥哥选的,你不必管,你看看后面,有中意的就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小宝只看前两页,对后面的资料兴致缺缺。   “我还小呢!不急着娶媳妇!”   皇上冷笑,“还小?跟你年纪相仿的堂兄弟,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你还是光棍一条呢!”   说到这事皇上就来气,老四两口子别的事情都靠谱,唯独对孩子们的事不上心。   小宝瞪着大眼睛振振有词,“我这叫好饭不怕晚,我还在长身体呢!他们生孩子生的早,生得多,但质量未必好。我要憋一会儿,把身体养到巅峰,把好的都攒到一块,使劲生一个。嘿!就这一个顶得上他们十个八个!”   皇上被弄得哭笑不得,“你当生孩子是挑西瓜,你想生什么样的就能生什么样的?”   “慢工出细活,精挑细选,这些话总归是有道理的。”   皇上骂他胡搅蛮缠,“尽是歪理!”   小宝:“总之,我不要娶老婆,我还想多玩几年呢!才不要被人管着!”   皇上无奈,小宝还是孩子脾气,心里只想着玩。   “你年纪不小啦,成熟一点吧!”   小宝:“您看,我明明有大名,却一直让大家喊我的乳名,您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是小宝,还是一个宝宝啊!”   皇上:“……我看你是忘了自己如今几岁了,这么说吧,如果你是一盘黄花菜,你已经凉了,如果你是一根萝卜,你已经糠了。”   小宝:“……”您怎么也学会说俏皮话了呢?这不是我该干的事吗?   他摸摸自己光滑的脸蛋,狡猾地转移话题。   “皇上,您打算让哪个做我的嫂子?”   皇上在第二页纸上点了点,“我更属意这个,家世虽然差了点,但胜在性子好。”   皇上还算了解四阿哥他们一家的作风,他们应该更想要一个好相处的长媳,他们更在意家庭氛围。   皇上问小宝:“你觉得你大哥会喜欢哪一个?”   “大哥娶老婆,您得问我大哥。”小宝拍拍第一页纸,“不过我觉得我大哥应该更中意这个。”   “为什么?”   小宝笑道:“因为您的眼光太老啦!您觉得性子好的,肯定是谨小慎微的大家闺秀,把丈夫当成老天爷。这哪是娶老婆?是娶了个下属吧!”   “难道娶一个像你八婶那样的泼妇就好了?”   小宝挠挠头,“这……性子泼辣的不一定是泼妇,性子柔婉的也不一定是木头。这样吧!皇上,我派人去查查,看看这两个人谁是真的性子好!”   皇上把手里的资料全塞到小宝手里,“剩下的也好好查查,别只顾着你大哥,给你自己也选个好的。”   小宝把资料接过来,团吧团吧塞进怀里,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皇上,正事说完了,咱们开饭吧!我饿了!”   从皇宫回到家里,小宝直接冲到正院去找他额娘。   “额娘额娘,你快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此时淑婉也刚从宫里回来,身上的衣裳还没换。   她揉揉脖子,懒洋洋地说道:“带什么了?点心吗?”   “不是点心!是皇上给大哥选的媳妇!”小宝从怀里抽出一叠像尿布一样皱巴巴的纸。   淑婉接过来嫌弃地抻了抻,“你对你嫂子未免太不尊重了。”   淑婉看着手上的资料,小宝挤到她身边。   “额娘,咱们出去打听打听,查查各位小姐的品性。”小宝手舞足蹈,比比划划地出坏招,“大哥喜不喜欢不重要,咱选一个咱们喜欢的!最好找一个厉害的,武艺高强的,一天把大哥打八遍的!”   淑婉斜眼看他,“行啊!到时候我让你武艺高强的嫂子,一天也打你八遍,长嫂如母,让她替我好好管教你!”   小宝讪笑,“那倒不必了……”   淑婉看完资料,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宝,“这里面,不仅仅是你嫂子吧?”   小宝镇定地点头,“恩,准确地说,确实不只有我的嫂子,大哥只娶一个福晋,其他人将来会成为别人的嫂子。”   淑婉笑道:“你少唬我,这里面还有你媳妇!”   小宝大惊,“都是差不多的家世背景,您怎么看出来的!”   淑婉高深莫测地说道:“娶媳妇是有讲究的,要看年龄,看家世,看长相,有的女孩子要配长子,掌家理事,有的只能配次子,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你们哥俩差不多的年纪,年龄方面两三岁的差距都无所谓,这个因素可以忽略不计。你看资料觉得都差不多,但是仔细品品就能察觉到其中微妙的差距。”   小宝信了,“居然有这么多说法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淑婉噗嗤一声笑了,“哈!骗你的!”   她把纸怼到小宝眼前,“你皇爷爷在边角写了个‘小’字,不是说你,还能是谁!”   小宝:“……”   额娘,你真的有点幼稚唉! 第210章 (修文)   拿到第一手资料, 淑婉就兴冲冲地约了五福晋和九福晋,打算叫她们帮忙一起参谋。   四阿哥和康宝不在家,淑婉同两个孩子用过午饭后就打发他们去午睡, 自己命人套车准备出门。   小宝哼哼唧唧非要跟着, 乖宝不知道额娘要干什么去, 但哥哥要去,他也要去。   淑婉一个都不想带着, “我去找你们五婶婶九婶婶说话,我们聊的话题你们不爱听。”   小宝笑嘻嘻地说道:“这次的话题我一定喜欢!额娘不带我也没关系, 你们平常爱去哪儿我都知道, 一会儿我骑马自己跟上去!”   乖宝举着手撒娇,“额娘,求求你,我也想去。”   淑婉想了想,“这样吧!乖宝你回去换一件厚点的衣服,我看要起风了,你穿这身可不行。”   乖宝兴奋欢呼,蹦蹦跳跳地回房了。   淑婉提起裙摆就往前院跑, 小宝连忙跟上。   等乖宝换了衣裳回来,院子里已经没有额娘和二哥的影子了。   乖宝垂手问下人,“我额娘呢?”   下人答道:“福晋和二阿哥已经走了……福晋说,您下午还得上课,不能出门。不过您已经换了衣服, 那也不能白换, 不如去花园子里溜溜弯。”   乖宝气得跺脚大喊, “不去!额娘又糊弄我!”   淑婉她们把约会的地方定在凝妆阁, 可能是最近生活中无甚大事, 大家都闲出屁了,五福晋和九福晋对这种保媒拉纤的事格外热心。   五福晋还顺道买了瓜子点心,淑婉到的时候五福晋已经嗑上了。淑婉刚坐下,九福晋也到了,落座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一把瓜子。   五福晋笑道:“谈婚论嫁打听人,这种事我最喜欢了,咱们开的是胭脂铺子,想打听这个也容易。”   九福晋说道:“前两年我娘家有个亲戚要嫁女儿,我就是拜托五嫂帮着打听的。真是多亏五嫂了,不然他们家女孩儿真的要掉进火坑里。”   五福晋说道:“哎呦,那户人家可真是,再没见过那样的。男方人品学识都不错,长得也周正,家里算不上富,但也算不得穷。外面看着都还好,我又找人打听了一下,发现男方的母亲为人不行!”   九福晋:“他们家给长子娶媳妇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拍着胸脯保证会对长媳好。结果刚成亲,还没到一个月,他们就给长子长媳扔来一堆欠条,说这是长子娶媳妇欠下的饥荒,让长子自己还。”   五福晋:“更过分的是,长子的俸禄都被收走了,说要补贴家用。小两口拿什么还债?只能用长媳的嫁妆喽!”   淑婉抓起一把瓜子跟着一起痛骂恶婆婆。   “这也太不是人了!他们家长媳可不能还啊!可不能当这个冤大头!那个当婆婆的是怎么想的?她偏心小的?”   五福晋摇头,“没,就是单纯的爱算计,抠门!特别自私的一个人,只顾自己。”   淑婉:“是吗?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小宝听了半天没用的废话都有点着急了。   “两位婶婶,额娘,咱们不是要帮我大哥找媳妇吗?怎么说到这些了?”   拜托快点进入正题啊!   五福晋取笑他,“哎呦,小宝也来啦!你来干什么啊?对你大哥的事这么上心?还是说你急着给自己找媳妇,所以打着你大哥的名号,借机过来听听?”   九福晋捏着帕子笑,“是啊!以前可不见你来找婶子们玩。”   小宝脸红了,他拱手作揖,“好婶子们,饶了我吧!别取笑我了!”   就在大家说笑的时候,下人过来通报,说楼下来了几位皇孙,似乎是来找四福晋的。五阿哥家的弘昇和九阿哥家的弘晸也在。   淑婉心中茫然,她平时很少跟侄子们打交道,好端端的,他们来找自己干嘛?   五福晋笑道:“真是巧了,往常到处撒野的阿哥们约好了一样过来。”   淑婉吩咐下人,“别愣着了,快把人请进来吧!”   一群跟小宝年龄相近的小伙子走了进来,他们笑呵呵地给淑婉等人行礼。   淑婉扫了一眼,三、五、七、九这四位阿哥家的大孩子都来了。   她笑着问道:“你们是来找我的?”   三阿哥家的弘晟笑道:“可能下人没传明白,我们是来找小宝的。知道婶子们在这里,我们上来请个安。”   小宝觉得奇怪,“我到这里是临时起意,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弘晟心想,因为我们刚去你家堵你来着……   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行踪泄露就泄露了,小宝不是很在意这个。   他问几位堂兄弟,“你们找我有啥事啊?是最近新得了好马,还是约我去看戏?”   五阿哥家的弘昇偷看嫡母一眼,“瞧你说的,好像咱们聚到一起只知道吃喝玩乐。我们是找你讨论读书的事!”   小宝捂住嘴差点笑出声,哇,这个理由太扯了吧!想用功就在家用功嘛,家里有先生,有不懂的就问,还能表现给父母看,出门以后谁还要学习啊!   小宝以为堂兄弟们是想在长辈们面前表现一下,他轻咳两声,背着手做出稳重的模样。   “是,我们平常在一起玩,也不忘了互相讨论文章。”   小宝看着淑婉,一副笃定的样子。没错的,我们就是这样勤奋用功。   七阿哥家的弘曙比较实诚,他大声反驳道:“你可拉倒吧!一起玩的时候傻子才讨论文章!皇上有旨,选咱们几个进宫读书,旨意刚下来,我们接了旨就来找你了。”   九阿哥家的弘晸最小,说话还有点奶声奶气。   “听宫里的人说,皇上考较你的功课,你答得稀烂,皇上不满意,不仅要让你进宫读书,还让弘晖哥和我们同去。”   弘晸小声抱怨,“都怪你!”不学无术连累我们!   小宝冤枉啊!他进宫见皇上只聊吃喝玩乐,比跟堂兄弟们在一起还要懒散,皇上什么时候考较过功课啊?   “你们别诬赖我啊!这事跟我没关系!”   弘晟笑着搂住小宝的肩膀,“你急什么,我们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啊!我们是想找你商量商量,进宫读书要带的东西,到时候我们兄弟一起读书,多有趣啊!”   弘晟对淑婉笑道:“四婶,我们想跟小宝去隔壁茶楼聊聊,不知四婶方不方便。”   小宝连连摆手,“不方便!不方便!我额娘还有事交代我去办呢!”   小宝双手合十,哀求淑婉一定要把他留下。被弘晟他们带走,他一定会被报复的!   淑婉抿嘴笑,“这个嘛……”   小宝手指摁在手心,做出跪下的手势。   淑婉笑道:“我确实有事交给小宝去办。”   小宝庆幸地拍拍胸脯,紧接着他就听淑婉说道。   “不过这事不急,你们先去玩吧!”   小宝:“额娘——”   弘晟搂住小宝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四婶放心,我们兄弟会好好相处的,绝对不打架。小宝兄弟,咱们走吧!”   小宝被堂兄弟们带走,他冲淑婉伸手,渴求淑婉救他,无情的老母亲冲他微笑摆手,让他放心地去。   淑婉和两个弟妹商量着分配任务,大家发挥自己的人脉优势,各自去打听。等淑婉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四阿哥和康宝都到家了,可怜的小宝还没回来。   乖宝抱着四阿哥的腿跟他告状,额娘骗人,不带他玩。   四阿哥抱起小儿子,把他放在腿上哄他。   “乖,额娘不带你,阿玛带你玩好不好?你想去哪儿玩啊?”   乖宝:“去额娘今天去的地方。”   四阿哥抱怨淑婉,“你今天去哪儿了?虽说读书重要,但偶尔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你把孩子带上嘛!你看看他,瞧着可怜巴巴的!”   淑婉挑眉,“啧啧啧,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康宝小时候读书你怎么不让他歇歇?乖宝都多大了,你还把他抱在怀里,肉不肉麻?”   “乖宝还不到十岁,我抱抱怎么了?”   淑婉扭头跟康宝挑拨离间,“瞧瞧,偏心哈!”   康宝捂着眼睛假哭,“额娘说的是,阿玛偏心小儿子,我也想出去玩!”   四阿哥说不过他们,瞪他们一眼,“你们娘俩就气我吧!”   他搂住乖宝,“好孩子,咱们不理他们。”   康宝问道:“额娘,小宝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   “是啊!后来弘晟他们来了,说皇上考较他功课,他答得稀烂,皇上就挑了几个皇孙进宫读书。弘晟他们去堵他,现在应该在折磨小宝吧!”淑婉没心没肺地说道,“对了,你也要进宫读书是不是?”   康宝点头,“是有这事,不过起因并不是小宝功课不好。而是皇上真正只想让两个皇孙进宫读书,就是我和小宝。”   淑婉明白了,只有康宝小宝太显眼了,所以皇上多选几个皇孙做烟雾弹。   四阿哥嘱咐康宝,“宫里不比家里,书房没有家里的舒服,你要学会忍耐。同窗要么是你的皇叔,要么是家世不错的伴读,你记得要与人为善。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派人去后宫找娘娘帮忙。   弘晖,你是大哥,进了宫里要照顾小宝。你不能太出头,也不能不出头。皇上培养你们,你不能辜负皇上的希望,不要让皇上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康宝用力点头,“阿玛放心,我会尽力做到最好!”   淑婉觉得四阿哥说得不对,她有不同的意见。   “康宝,别听你阿玛的,这事听额娘的,额娘有经验。进宫以后,你还像在家时一样就行,有脾气就发,想吵架就吵,千万别忍着。你也不必藏拙,你就是很优秀。   当然了,每个人都有长处,也有短处,如果有不擅长的地方,也不必藏着,大大方方的承认。人都想追随强者,但做强者太累,要一直高高在上不能出一点差错,你做个普通人就好了。   像你额娘我,最开始嫁给你阿玛的时候,故意假装成一个笨蛋,给你阿玛穿衣服都穿不好。这样只要我做出一点点小进步,你阿玛就高兴极了。你看现在,我进步那么多,可不是把你阿玛糊弄住了!”   四阿哥:“……说我坏话就没必要当着我的面了吧!”   拜托你跟孩子背地里说! 第211章 (修文)   小宝到家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 像泥地里滚过的泥猴。   他回家第一件事也是告状,“阿玛,额娘见死不救!”   淑婉:“瞧你这话说的, 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宝委屈地嚷道:“哪里好了?他们把我抓去摔跤, 还不讲武德一群人围攻我一个, 你们看我的衣裳!”   淑婉皱眉捂住心口,“哎呦, 我心疼了!”   “是吧!我好无辜,他们故意害我!”   淑婉接着说道:“弄得这么脏, 衣裳洗不出来了吧!唉, 好好的料子就这么毁了,我好心疼啊!”   小宝:算了算了,是我太傻非要在额娘这里找同情。   淑婉不心疼,四阿哥更不在意。小宝只是脏了点,没有受伤,男孩子摔摔打打挺好的。   小宝回去换了套衣服,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这顿类似于宵夜的晚餐。   四阿哥说道:“半个月后,你们十四叔要离开京城去西北了, 你们把时间都空出来,我们一家人都去送他。”   淑婉说道:“这回十四弟走了,你可省心了。”   以前十四阿哥找茬添乱,四阿哥烦,后来十四阿哥跟他缓和关系, 总是来找他, 四阿哥还是烦。都说远的香近的臭, 这回十四阿哥走了, 没准过两天四阿哥还会想他呢!   四阿哥叹气, “省什么心!恐怕会更糟心!”   皇上派十四阿哥去西北,怕他在京城拉帮结伙,但是去了西北结交军中人脉,那不是更危险?   淑婉不管那些,她的人生态度就是只要天还没塌,她就先高兴着,想那么多对改变现状没有任何帮助。   她劝四阿哥,“你别寻思他的事了,没有二三年,他在西北站不稳。你先把精力放在家里吧!估计这次选秀结束,咱们家就要娶儿媳妇了。”   淑婉把那叠纸拿出来,放在四阿哥面前。   “喏,都是皇上挑出来的,我今儿出门请五弟妹九弟妹帮忙打听一下各位姑娘的性情。”   小宝拍着胸脯表功,“阿玛,这都是我从皇上那里搞来的!”   四阿哥看他一眼,“不错嘛!”   小宝得意地挑眉,“那当然!”   他促狭地撞康宝的胳膊,“大哥,要娶媳妇了,开不开心啊?”   小宝冲乖宝使眼色,乖宝立刻放下手里的鸡腿,拍手起哄。   “哦哦,娶媳妇喽,娶媳妇喽!大哥脸红喽!”   脸不红不白的康宝:这是强买强卖式的起哄吗?我根本不害臊啊!   康宝淡淡地点头,给两个傻弟弟夹了点青菜,“是,我害羞,我开心,我恨不得天天娶媳妇。”   小宝扁嘴,“你这人真没劲。”   四阿哥看完那叠纸,然后转递给康宝。   “你看看吧!我们觉得好,未必是真好,你娶媳妇,须得你自己喜欢。”   康宝大大方方地接过来,丝毫不见害羞局促。   “谢谢阿玛,我会仔细看的。”   康宝这个样子淑婉也觉得没劲,老气横秋的,少年人就该脸皮薄一点嘛!这样逗起来才有趣!   吃过晚饭,孩子们回了各自的院子,淑婉有点撑,她叉着腰在屋里溜达消食。   四阿哥喝着浓茶,淑婉劝他少喝点。   “这个时候喝茶,一会儿你还睡不睡了?”   四阿哥叹了口气,“不睡了,不想睡。我心里烦,睡不着,还不如多喝点茶清醒一点,想想事情。”   “又怎么了?谁惹你了?”   “我告诉你,你不要让别人知道。”四阿哥叹气,“皇上的身体出了问题。”   淑婉立刻停下,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皇上身边的刘太医嘴巴严得很,不论谁问他皇上身体如何,他只答皇上身体康健,连太后都不例外。”   “你忘了吗?皇上身边除了太医,还有太监。从咱们府里出去的小宁子很受皇上喜欢。”   淑婉问道:“皇上病得有多重?”   “手不太听使唤了,晚上很难安枕,腿脚经常浮肿。太医劝他多休息,保养身体,皇上不肯。”四阿哥叹气,“朝政繁忙,皇上没办法撒手。”   淑婉皱眉,“都这个样子了,还不肯好好保养吗?命才是最重要的吧!”   四阿哥也是个工作狂,他倒是很理解皇上的感受。政务摆在那里,放着不管心里难受,撒手交给别人又不能放心。权力就是这样,放出去容易,收回来就难了。   四阿哥说道:“我能感觉得到,皇上在铺后路了。他让皇孙们进宫读书,主要是为了培养康宝。这样也好,皇阿玛在位这么多年,康宝还小,能把帝王之道学会三成就够他受用的了。”   夫妻俩沉默了一会儿,淑婉想了想劝道:“小宝进宫也挺好的,皇上喜欢他,有他开解着,皇上心情能好些。你也不要太担心,皇上不是小孩子,他现在不肯休息,说明他身体还没到那个地步。等到撑不住那天,他不会硬撑的。”   四阿哥点头,“罢了,多思无用,不喝茶了,咱们早点休息吧!”   五福晋和九福晋的效率很快,不过三天时间,她们就把资料上那几个秀女的家庭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   淑婉和四阿哥同两个儿子详谈一番,确定下儿媳妇的人选。小宝又进宫跑了一趟,把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告诉皇上。   皇上尊重他们一家人的选择,但是赐婚的旨意还要等一阵子才能发下来。   皇上先跟德妃通了个气,免得她总担心孙子打光棍。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十四阿哥要离开京城去西北了。那日清早,四阿哥一家去德胜门送他。   十四阿哥出远门不可能独自一人,皇上给他派了一队士兵保护他,随行的还有十四阿哥自己的侍卫。   兵士们列队站在城门口,城门边上,一排马车停在那里,都是来送行的人。   皇子们能到的都到了,十四阿哥挨个同他们寒暄。   其他皇子跟十四阿哥的关系不远也不近,说话也比较客气,无非是劝他保重身体,注意安全。   唯独九阿哥的临别赠言比较独特。   “此去西北,十四弟是建功立业去了。这回好了,十四弟能一展胸中抱负,从此一飞冲天。”   他嘲讽地笑笑,拍拍十四阿哥的肚子。   “好好练练身上的腱子肉,别吃太胖,不然飞上去也得摔下来。”   十四阿哥嘴角抽两下,他假装没听懂九阿哥的嘲讽。   “九哥说笑了,皇阿玛派我去西北就是当个摆设,我能有什么抱负。”   九阿哥还要发出更多嘲讽,十四阿哥不愿意理他,扭头去找亲哥。   “四哥,我走以后,麻烦你和嫂子多费心帮我照顾家里。我福晋胆子小,不像四嫂那样能干,四哥四嫂别嫌她麻烦,我这里先谢过哥哥嫂子。”   不待四阿哥回答,在一旁的九阿哥笑了。   “这就叫现用人现交吧!老十四今日很乖嘛!平时怎么不见你对四哥这样尊重?”   十四阿哥气得咬牙,“九哥又说笑了!”   四阿哥挪到九阿哥身边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让他收敛点。   四阿哥有点迷信,他觉得不论是逢年过节,还是出门远行,必定要顺顺当当的,之后的日子才顺利。   他不想让九阿哥和十四阿哥吵起来,这样不太吉利。   九阿哥还算给四阿哥面子,他忍了忍,扭头找十阿哥说话。   四阿哥对弟弟说道:“这事不用你嘱咐,你家里有事,不用弟妹开口,我和你四嫂都会过去帮忙的。倒是你,在外面万事小心,不要逞强。要记得经常寄信回来,免得额娘和你媳妇担心。”   十四阿哥连连点头,“是,四哥的嘱咐我都记下了。”   他看着四阿哥身后的康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个子都比我高了。听宫里的娘娘说,皇上要给你赐婚了,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恐怕喝不到你的喜酒了。”   康宝笑道:“喝不喝喜酒不重要,只要十四叔在外平安就好。若我成亲的时候十四叔还没回来,我给十四叔留两坛好酒派人快马加鞭送到西北去。”   十四阿哥笑道:“好!那我就等着了!”   时辰差不多了,再不出发就误了吉时。十四阿哥团团拱手,感谢各位兄弟出门相送。他骑上马,带着士兵穿过德胜门,直奔城外去了。   十四福晋抹着眼泪,手帕都哭湿了,淑婉挽着她的手轻声安慰。   人已经走远了,来送行的人也散了,九阿哥挤到四阿哥身边说风凉话。   “你那个好弟弟可不是懂得感恩的人,他用着你的时候好话不要钱地往外甩,用不着的时候就把你撇到一边。你且看着吧!将来你有一件事做的不合他的意了,他就跟你翻脸。”   四阿哥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他亲弟弟是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吗?用得着九阿哥说?   十三阿哥正好就在旁边,他笑呵呵地说道:“九哥好关心四哥啊!”   九阿哥瞪眼,“我、我哪有!我是在说他弟弟的坏话!”   十三阿哥包容地笑,“是是是,九哥别害羞,是我说错话了!九哥没有关心四哥,更没有提醒他的意思,是我理解错了。”   “谁他娘的害羞了!”九阿哥愤愤地甩袖,“哼,不知所谓!你脑子有病!”   九阿哥登上自家马车先跑了,十三阿哥背着手目送马车离开。   “四哥,看来老九对十四弟怨念很深啊!”   四阿哥说道:“他认定海东青的事是老十四做的,虽然他跟老八闹掰了,但旧时的情谊做不得假。”   十三阿哥说道:“九哥重情重义,若是他能像帮八哥那样帮四哥,那就太好了。”   四阿哥笑道:“现在这样就很不错了,来日方长,慢慢来吧!”   十四阿哥的离开对淑婉没什么影响,除了偶尔要进宫安慰一下舍不得小儿子远行的德妃娘娘。   赐婚的圣旨还没下,淑婉就开始筹备康宝的婚礼了。四阿哥打算在康宝成亲前请旨,立康宝为世子,他的婚礼必须隆重一些。   早在前几年大格格成亲的时候,淑婉就给康宝和小宝置办了聘礼。如今再置办一些时兴的东西,省了不少力气。   到了八月十五前后,皇上像批发一样,给儿子们孙子们和宗室的侄儿们指婚,京城热闹起来,定了亲事的人家互相走动,商量婚期。   四阿哥亲自写帖子,送到康宝岳父家里,跟他们约见面的时间。   皇上给康宝定下的福晋是伊尔根觉罗氏,论起来跟已经过世的大福晋算是同宗同族。这个家族以前并不显赫,是从大福晋的父亲做了尚书之后才提高了门庭。   这个伊尔根觉罗氏正是皇上最开始相中的那个,家世不高,但性子温柔。   小宝最开始跟皇上说,相比于性子温柔的,康宝可能更喜欢泼辣的。事实正是如此,康宝确实更喜欢活泼热烈的女孩子。   只是在看过五福晋和九福晋帮忙查来的消息后,康宝选择了伊尔根觉罗氏。   这个乖巧温柔的小姑娘父母比较平庸,为人很好,没什么大本事,平时大多仰仗叔伯家的帮衬。   靠着别人吃饭,难免要看人眼色,这个小姑娘养成了圆滑的性子,跟谁关系都挺好,不谄媚,也没受过欺负。   另一个小姑娘和她不同,她的家族一直与皇室联姻,显贵非常。那姑娘真是蜜罐里长大的娇娇女,爱美爱俏有点傲慢,总体来说也是个很好的小姑娘。   只不过九福晋打听到这个姑娘有个表妹借住在她家,小姑娘作为主人居然时不时地被表妹气哭,平时的骄纵竟毫无用处。   有时候表现出来的厉害不是真正的厉害,康宝喜欢性格活泼的姑娘,但外在的表现不是他真正在意的,他想要的是能坚定地陪他一起走的人。   四阿哥和淑婉作为男方家长主动到未来儿媳家里拜访,女方家长受宠若惊,恨不得把家里的家具摆设全换成新的,把家里的耗子洞都打扫干净。   淑婉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未来的儿媳,小姑娘跟康宝同岁,说话落落大方,进退有度。她一笑就弯起了眼睛,脸颊上露出两个酒窝,淑婉看她笑了也忍不住想跟着笑。   双方定下成亲的日子,定在了第二年的三月初六。   那时候春暖花开,正是一个好时节。 第212章 (修文)   康宝的婚事敲定了, 小宝的婚事也得定个章程。   皇上给小宝定了董鄂氏的女孩儿,小姑娘比小宝还小两岁,平日里爱吃爱玩, 像个孩子似的。   淑婉之前就见过她, 小姑娘脸蛋圆圆, 眼睛圆圆,说话细声细语的, 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   这个姑娘家世比伊尔根觉罗氏好一些,不过从各方面来讲, 她都很适合小宝。   一是性格, 小姑娘憨憨的,没心没肺,小宝爱晒太阳爱吃东西爱发呆,两人算是性格相合。二是小宝说过,他不想早早成亲。皇上给他选个年纪小的老婆,小宝先定亲,等两年再成亲,这样正合他的意。   淑婉和四阿哥去董鄂氏家商量婚期, 对方父母知道四阿哥家不急着娶媳妇,心里哪有不愿意的,正好他们还想把女儿多留两年。   双方一拍即合,皆大欢喜,淑婉把精力都先放在康宝的婚事上。   四阿哥给皇上递了折子, 请皇上册封康宝为世子, 册封的旨意很快就批了下来, 从此康宝就是雍亲王府的世子, 代表着他将继承四阿哥的爵位。   对康宝来说, 成为世子对他的生活没什么影响,因为他和小宝进宫读书了,每天累得跟狗一样,睡都睡不够,哪有心情想别的。   平时他们住在宫里,每隔十天回家休息两天。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读书,除了学习经史,还有骑射和布库课程,甚至还有西洋人来教他们天文课。   每天都有晒太阳发呆任务的小宝委屈极了,自从进宫读书后,温暖的阳光就远离了他。   淑婉知道儿子们的心酸求学路,她无可奈何,也顾不上心疼,因为她不比孩子们清闲。   筹备婚礼是一件麻烦事,花钱还在其次,要操心的事情可太多了。   聘礼已经准备了大半,这给淑婉省了不少事。但是婚礼的流程,婚宴的准备,王府里外的装饰,府里下人的分派,这些都要淑婉操心。   大格格知道弟弟要成亲了,主动回娘家帮忙,但很快她查出了身孕,淑婉怕她劳累,赶紧给送回婆家养胎去了。   淑婉忙活了好几个月,中间过年的时候只简单的准备了一下,过完年又开始忙活婚礼。   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淑婉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她比之前清闲一些了。   这不,吃过了晚饭,四阿哥在看书,淑婉往脸上涂了一层黑乎乎的糊糊敷脸,又弄了一笸箩帕子来回摆弄。   四阿哥扔了书,手指在淑婉脸上戳了戳。   “你们凝妆阁卖的面膜我见过,似乎不是这个颜色。”   淑婉仰着下巴,她怕面膜掉下去,嘴巴不敢都张太大。   她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不要乱动!这是我刚调配的,你一个大男人不懂这些就不要问啦!”问了我也懒得跟你解释。   四阿哥又问:“这些帕子又是怎么回事?你这是把自己的帕子都拿出来了?”   淑婉嗯了一声,“我挑几条吸水的帕子,等到康宝成亲那天用。”   四阿哥点头附和,“有道理,康宝成亲那日咱们要穿得隆重一点,必定会捂得直冒汗,多备几条帕子是对的,你也分我几条吧!”   淑婉白了他一眼,“这不是用来擦汗的,这是用来擦眼泪的!”   “尽胡说!大喜的日子,掉什么眼泪!”   四阿哥不感兴趣地摇摇头,转身回去接着读自己的书。   淑婉随便抓了条帕子抹掉脸上的面膜糊糊,她挤到四阿哥怀里坐在他腿上。   “你们男人就是粗心,你根本不懂,孩子成亲的时候,做父母的肯定会哭,根本憋不住。”   四阿哥笑道:“又说怪话!嫁女儿的要哭还情有可原,你娶儿媳妇是把别家的好姑娘弄到自己家来,这有什么可哭的,你不笑出声来就不错了!”   “你说的才不对呢!我从小到大参加过那么多婚礼,吃过那么多酒席,看到过好多做婆婆的在孩子们拜天地的时候掉眼泪呢!   儿子成亲就代表着他要顶门立户了,是他独立的开始,这时候当额娘的,肯定会留下欣慰的泪水。”   淑婉拧了拧身子,觉得侧着坐不舒服,改为跨坐在四阿哥的腿上。   四阿哥就像当代柳下惠,他捧着书,眼睛的余光都没落在淑婉身上。   “你相信我,别人会流泪,你不会,你带两条帕子够你擦汗就行了。”   淑婉拍了他一把,“嘶!你瞧不起我!”   四阿哥:“……”   他实话实说罢了,哪句话瞧不起她了?   淑婉站起来用力戳四阿哥的脑门,“你少瞧不起人了!我这个人最感性不过了,树上掉一片叶子我都会伤春悲秋,为落叶哭一场,更别提我儿子成亲了!当初大格格成亲我就流了好多眼泪,这次康宝成亲,我只怕要哭成河。到时候淹了你家,看你怎么办!”   淑婉傲娇地扭头洗脸去,留下四阿哥一个人原地凌乱。   三月初六,天还没亮雍亲王府就热闹起来了。每个院子都张灯结彩,王府里处处都挂上红绸。   淑婉忙成了陀螺,刚检查过康宝的服饰和配饰,紧接着又去检查接亲的东西带全了没有。时不时还有突发事件,下人过来讨福晋的主意。   四阿哥在前院也没闲着,来帮着接亲的人都已经到了,他在前面招呼着。   康宝穿上正红色的吉服,他平常很少穿红色,吉服的大红色把他衬得皮肤很白,看着比平时更俊俏三分。   小宝帮康宝往他腰间挂配饰,“大哥,你紧不紧张?”   康宝板着脸,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不紧张,成亲而已,有什么可紧张的。”   乖宝站在旁边打量着大哥,突然大声嚷道:“大哥说谎!你就是紧张了,你的手在抖!”   一屋子人的视线都聚集到康宝这里,康宝抽抽嘴角,攥紧拳头缩进袖子里。他在心里不停地劝自己,算了算了,弟弟还小,大喜的日子不能打弟弟。   小宝在弟弟背上戳了一下,他给乖宝使眼色,让乖宝闭嘴。   乖宝嘟囔着,“我说的本来就没错嘛!大哥又不是阿玛,他平时不爱绷着脸的,你看他现在,他的脸像冰块冻住了,肯定是紧张的都不会笑了!”   小宝骂道:“你快闭嘴吧!就你懂得多!”   乖宝很快反应过来,“哦哦,是我不对。”这样戳穿大哥确实不好,大哥也是要面子的。   乖宝画蛇添足,举手向众人宣告,“大家别信我,我刚才是信口雌黄,胡言乱语。大哥不紧张,我才紧张,我紧张就会乱说话,我大哥久经风雨,命里就没有紧张这个词!”   康宝又攥了攥拳,他沉声说道:“我谢谢你帮我澄清啊!”   趁着还没到接亲的时辰,要不我还是打弟弟一顿吧!   准备工作差不多了,康宝骑上马,带上人,直奔伊尔根觉罗氏的府邸去接亲。   唢呐铜鼓奏出喜庆的乐曲,康宝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发,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接亲的队伍又回来了,他们带回了新娘子。   王府门口放起鞭炮,青烟袅袅往天上飘,留下刺鼻的炮仗味。   新娘子头上盖着红盖头,她捧着苹果,迈过马鞍和火盆,随康宝一起到正厅拜天地。   屋子里到处都是喜庆的恭贺声,还有年轻小伙子们的起哄声。   淑婉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坐在嘈杂的房间里,她的灵魂似乎已经走远了。   她想起康宝小的时候,牙牙学语,跌跌撞撞地走路,第一次口齿清晰地喊她额娘……   她以为淡忘的记忆这个时候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   康宝抿着嘴,牵着红绸和他的新婚妻子拜见高堂。他脸上有遮不住的喜意,还有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淑婉的心神收了回来,她笑着点头,心里的骄傲不断膨胀放大。   看!这是我生的人,从小小的一只居然养到这么大了,这种感觉还算不赖!   拜完堂后,年轻人簇拥着新郎新娘回新房,他们还要闹洞房,四阿哥和淑婉留下来招呼客人。   四阿哥在应付别人的时候,忙里偷闲抽空问淑婉,“你不是要哭吗?眼泪呢?”   淑婉摸摸眼角,又摸摸脸颊,干干爽爽,别说眼泪,连汗珠都没有。   淑婉觉得奇怪,是啊!她眼泪呢?她本该为儿子成家立业所流下的欣慰的泪水呢?   四阿哥笑道:“我早跟你说什么来着?你用不着那么多帕子。”   淑婉扁扁嘴,“你别看我平时没心没肺,其实我很感性的。明明大格格成亲的时候,我心里可酸了。怎么康宝成亲,我一点都不想哭?我是不是重女轻男啊?”   四阿哥笑道:“你才知道啊!在你眼里,女孩子是块宝,你儿子是根草。”   淑婉抱怨道:“你别这么说,好像我是后娘似的。你等我酝酿一下,其实我真的感慨良多!”   淑婉捏着帕子,皱着眉头开始酝酿泪意。   四阿哥抱着胳膊看了半天,最后笑着说道:“行了,实在哭不出来就别哭了,憋得脸都青了。”   淑婉讪讪地放下帕子,“你在前面忙吧!我去后面招呼客人去了!” 第213章   雍亲王府热闹了一天, 直到天黑才渐渐安静下来。   淑婉和四阿哥回到房里,恨不得脸都不洗就躺下睡觉。   淑婉闭着眼睛由着春儿给她卸妆,“我真不明白, 为什么娶儿媳妇比我自己成亲还累?”   四阿哥揉揉额头,他今天酒喝得有点多,有点头痛。   “咱们成亲的时候你坐在喜床上等着就行了, 不用应酬,不用安排事情,当然轻松了。”四阿哥叹道, “别抱怨了, 明天还要早起, 喝儿媳妇的敬茶呢!”   淑婉扑到趴在桌上,“啊——敬茶改成下午吧!让我睡到日上三竿吧!”   四阿哥:“别说胡话了, 谁家的规矩是下午敬茶?”   四阿哥浸湿毛巾, 捂在淑婉脸上揉了揉, 给她擦脸。   淑婉闷在毛巾里含含糊糊地说:“我家的规矩就是下午敬茶,我现在升级了, 我是做婆婆的人了,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四阿哥低头看看她的脸, 看见眼角没擦干净又抿了两下。   “儿媳妇会因为有你这样懒惰的婆婆哭出来的, 你会让她在小姐妹面前没面子。”   四阿哥把毛巾甩到一边,春儿这边也把发髻拆完, 头发梳顺了。他一把拽起淑婉, 把她推到床上。   “快睡吧!”   淑婉哼唧, “我还没抹擦脸油呢!”   四阿哥爬到床上搂住她闭上眼睛, “偶尔一次没涂不会变丑的。”   淑婉一想也对, 再者她真的很累了, 完全不想从床上爬起来。   春儿带着下人们吹熄了灯,离开屋子,淑婉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四阿哥也闭上眼睛,他皱紧眉头,松开,过了一会儿又皱紧眉头,最后他无奈的从床上爬起来,点燃蜡烛去梳妆台取擦脸油。   唉!还是给淑婉涂点擦脸油吧!不然明天又要抱怨自己脸上起皮了!   四阿哥的手指伸进瓶里,随便一抠就挖出来一大块,他点在淑婉脸上,觉得好像不够,又挖出来一块。   淑婉眉头动了动,四阿哥赶紧停下来,等淑婉再次睡熟他才把油推开。   淑婉脸蛋上的油越推越厚,四阿哥不解,明明他擦脸的时候这些油都吸收了……   他又搓了几下,总也擦不干他就由着去了,他把罐子放回去躺在淑婉身边安心的睡了。   第二天早上,春儿站在外间轻声喊四阿哥和淑婉起床。   淑婉费劲地睁眼,总觉得自己的眼皮被沾上了。   “春儿啊!这几日你也忙得很,你跟其他人商量一下,互相换个班,好好休息两天。”   四阿哥掀开被子起身,“这些日子府里的下人都辛苦了,大家伙都轮换着休息休息。”   春儿谢过主子们的体恤,她领着丫鬟们端着脸盆布巾走了进来。   “福晋,奴才服侍您洗脸梳头。”春儿把床帐绑好,弯腰扶淑婉起来。   床帐外的光线照进来,春儿尖叫一声,差点松开淑婉的胳膊。   “怎么了?”淑婉还未消散的睡衣被这一声尖叫打散了。   春儿捂嘴说道:“对不住福晋……您快照镜子看看吧!”   淑婉忙起身下地,她跑到梳妆台前也开始尖叫。   “我脸上的猪油是哪儿来的!”   四阿哥顿了一下,抓起衣服披在身上就要跑。   淑婉大喊:“你给我站住!说!这是不是你干的!”   明明我昨天还是俏丽婆婆,为啥今天早上就成猪刚鬣了!   四阿哥忙替自己辩解,“昨晚你太累了,没力气抹擦脸油,我怕你早上起来脸干,就帮你抹了一点。”   “这是一点吗?你这是糊墙呢!”淑婉说道,“怪不得我早上起来睁不开眼,你把我眼睛都糊上了!”   四阿哥觉得自己很无辜,“我记得你说过,眼睛也要涂,不然会长细纹……”   淑婉:“那是另外一种东西,是专门涂眼睛的!”   四阿哥:“都、都差不多?”   淑婉:“……”算了,跟直男不要计较太多。   淑婉收拾心情向四阿哥道谢,毕竟他的心是好的,这个时候打击人家可不太像话。   “谢谢阿哥,虽然油了点……但我很感动。”   四阿哥有点开心,“你我之间,说什么谢啊!”   他心想:不愧是我,就是体贴。   两人各自洗漱,淑婉用了好几遍胰子,换了三次水才觉得脸上洗干净了。   拿起护肤油的罐子,淑婉打开看了一眼马上又合上了。   对不起,看见罐子里那两个深深的手指洞,她真的快感动不下去了。   夫妻俩收拾好自己去了正厅,此时家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康宝正带着媳妇认人。   四阿哥和淑婉落座,众人连忙行礼。下人拿来蒲团,端来茶水,康宝拉着媳妇的手跪下给父母敬茶。   四阿哥喝了茶,语重心长地交代了几句话。   “康宝,现如今你成家了,自然和以前不同了。将来你要爱护妻小,在读书办事也得更加尽心。”   康宝连忙应下,淑婉又笑道:“我跟王爷不一样,我不求别的,只要你们和睦相处,平安健康就好。”   淑婉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儿媳妇,伊尔根觉罗氏腼腆地接过礼物,又让陪嫁丫鬟拿出自己亲手做的针线,孝敬给婆婆。   淑婉看着下人递过来的鞋袜不住地夸,“好鲜亮的活计,一看就知道是下过功夫的。”   伊尔根觉罗氏垂头笑道:“媳妇没有别的长处,只有针织女红还算拿得出手,额娘喜欢就好。”   敬完了茶,众人互相赠送礼物,小宝送的是自己买来的古董字画,乖宝年纪小,送了一副自己写的字,宋氏等人送的首饰。   伊尔根觉罗氏给小宝和乖宝准备了文房四宝,给宋氏等人送的是自己做的针线,展示自己优秀的女红。   淑婉捧着儿媳妇送的鞋,翻来覆去的看。   那边儿媳妇在跟宋氏等人互送礼物,这边她小声跟四阿哥说道:“儿媳妇蛮厉害嘛!这针线活比我强多了!”   四阿哥笑道:“你这不是说笑话嘛!咱们家只要是个女的谁不比你针线强?”   淑婉斜眼看他,他是不是睡眠不足?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没求生欲的话!   “你说这话是不是想穿着我做的衣裳出门?”   四阿哥连忙替自己找补,“我的意思是说,你肩负重任,做针线活实在是大材小用,委屈你了。”   那边宋氏等人交换完礼物,淑婉招手让儿媳妇来到自己身边,握住她的手。   “我记得你的闺名叫塔娜是吧?塔娜,你嫁到这里,这里就是你的家,千万别拘束,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说。一会儿你跟康宝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早点起来,我带你进宫拜见太后和德妃娘娘。你不用紧张,娘娘们都很和气,都很好相处的。”   塔娜不敢把这类安慰的话当真,她还是有点紧张。而且她听已出嫁的堂姐说过,到了婆家是要立规矩的。这是她嫁来的第一天,起码要跟公婆一起吃顿饭,她得捧筷子布菜吧!这就回去休息像什么话?   “额娘,我不累,我服侍额娘用早膳。”   淑婉刚要拒绝,康宝就笑道,“额娘身边有服侍的人,用不着你。”   淑婉:怪不得世上有那么多恶婆婆,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在跟我儿媳妇说话,关你什么事!   塔娜不安地看着淑婉,淑婉连忙冲她笑。   “康宝说得对,我这里不缺服侍的人。办婚礼最熬人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趁着康宝这几日放假,你们好好相处,再过几日康宝又要进宫读书,你们想见面就不容易了。”   听了淑婉的解释,塔娜这才放心地跟着康宝离开。   新娘子走了,其他人也散了,淑婉捧着脸跟四阿哥感叹。   “唉,儿媳妇真可爱,便宜康宝了。”   四阿哥嘴上嗯嗯啊啊的答应着,心里却在冷笑。这人!又要重女轻男了!   众人好好休息了一天,第二日天还没亮淑婉和塔娜就坐着那车进宫了。   康宝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淑婉天天抱着他去德妃那里刷存在感,再加上康宝是四阿哥的嫡长子,德妃对康宝的婚事很重视。   还没到去宁寿宫请安的时辰,淑婉先带着塔娜去了永和宫。德妃上下打量着这个孙媳,神情中带着些许不满意。   塔娜紧张地攥紧拳头,行礼的姿势都变得僵硬了。   “孙媳伊尔根觉罗氏,拜见德妃娘娘,愿娘娘福寿安康。”   德妃抿着唇淡淡地说道:“行了,起来吧!”   塔娜不安地看着淑婉,她觉得自己好像搞砸了,娘娘不喜欢她。   塔娜的礼仪规矩没有问题,德妃不喜欢完全是因为她的家世。在德妃看来,塔娜的家世背景是配不上雍亲王府的嫡长子的。   小宝配了个董鄂氏的贵女,塔娜的父母手足几乎没有人能为康宝的前程添助力。德妃甚至觉得这是皇上偏心,他偏疼小宝,所以给小宝找了个家世更好的妻子。   德妃挥挥手,命人把见面礼拿出来。   塔娜受宠若惊地接了,德妃淡淡地说道:“这是给你的见面礼,拿着吧!一会儿去了太后那里,打起精神来,少说话,多笑笑,免得太后不喜。”   说完德妃低头喝茶,不再理会这个孙媳。   淑婉见塔娜尴尬,连忙插科打诨。   “哎呦,让我看看额娘都准备什么好东西了?”淑婉扒拉着托盘,嘴里发出惊呼。   “好漂亮的红宝石头面,看来额娘是下了本了。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留给我?可见您是偏疼小辈的!现在有了孙媳,您就忘了儿媳了。”   德妃看她假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想笑,“罢呦!快收起你那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吧!”   有了儿媳这般护着,倒把我衬成一个恶人。 第214章   有淑婉插科打诨, 屋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塔娜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   德妃看在淑婉尽力周旋的份上,不再为难孙媳妇。她问塔娜爱吃什么,爱玩什么, 平时在家里做什么, 塔娜一一答了。等到时辰差不多了, 德妃带着儿媳孙媳去了宁寿宫。   现在的宁寿宫不像从前那样热闹了, 淑婉还在宫里住的时候, 到了请安的时辰, 宁寿宫里乌央乌央一大群人, 每个人说半句话就够吵的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太后年纪大了,不喜欢人多热闹。除了嫔以上的妃子,位份低的嫔妃不必过来请安。   到了宁寿宫,宫女取来蒲团,塔娜跪下给太后行大礼。   太后笑眯眯地让她起来, 随意勉励了几句,让她照顾好康宝,孝顺公婆,之后就没别的话了。   太后身边的宫女引着塔娜认识屋里的嫔妃,德妃和淑婉脑袋凑到一起说悄悄话。   “你做了婆婆就是不一样了, 还挺慈爱的呢!”德妃取笑她,“瞧你把儿媳妇护的,像看着小鸡崽子似的!”   淑婉笑道:“我这还不是跟您学的!我又没做过婆婆,当然要跟您有样学样啦!”   淑婉的恭维让德妃心花怒放, 她笑骂道:“就你嘴甜会哄人!”   德妃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她觉得自己算不得好婆婆。淑婉和四阿哥刚成亲的时候, 她没少刁难淑婉,现在对十四福晋也不甚和气。   德妃不喜欢塔娜,见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抗拒。再加上她是长辈,没有人可以指摘她,所以她都懒得装和气。   不过现在德妃改变了想法,她依然不喜欢塔娜,但孙媳妇已经娶进了门,跟塔娜日日相处的是淑婉又不是自己,她实在没必要刁难一个小辈。   想通这些的德妃嘱咐淑婉,“塔娜家世一般,眼界有限,你要好好教导。”   淑婉连忙答应下来,“是,请额娘放心。”   德妃叹了口气,“塔娜满语说的还行,蒙语一句不会,这可不行。再有,我听她的意思,她在家的时候只专注于针织女红,竟是没有读过书的!这个样子怎么做世子夫人?你回去给她请个先生,我不求她能成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但她必须读通四书五经!”   淑婉扭头看了塔娜一眼,小姑娘还在跟嫔妃们行礼打招呼,完全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吃学习的苦。   淑婉同情了一下下,紧接着毫不犹豫地答应德妃。   “额娘说得对,回去后我先带着塔娜认识一下亲戚朋友,等她都熟悉了,我就给她请几个好先生!”   德妃点头,“我提醒你,千万不要心软,现在她吃苦,将来才能享福!”   从宫里出来,坐在马车上,塔娜塌下肩膀长出一口气。   淑婉笑眯眯地看着她,塔娜注意到她的视线连忙挺直腰背。   “额娘……”   淑婉笑道:“进宫很紧张是不是?刚开始都是这样的,等你以后经常进宫,习惯了就不觉得紧张了。宫里的太后、皇上、娘娘们看起来高高在上,但他们也是人,跟你我没有区别。”   塔娜腼腆地笑笑,“我不怕别的,就怕给额娘丢脸。”   “不会的,你的礼仪学的很好,没有给我丢脸。”   淑婉想了想说道:“塔娜啊!正好在车里没事做,我跟你说说接下来我对你的安排吧!”   塔娜期待地看着淑婉,“额娘请说!”   “你和康宝刚成亲,这几日你们好好休息,准备一下回门的事。等康宝假期结束,他就得进宫读书了,到时候你别闲着,跟我出门交际,认识一下咱们府里的姻亲故交。”   塔娜一个新嫁娘,哪懂那么多,自然是淑婉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淑婉跟她解释这么做的原因,“许多人家在长媳嫁到家里来第一件事就是让媳妇管家,我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因为我觉得认识姻亲故交比管家理事更重要。   咱们王府跟普通人家不一样,人际关系比蜘蛛网还复杂,你要捋清这些人际关系,将来做事才有根有据。”   淑婉给她举了几个例子,“王爷有众多兄弟,但他跟十三阿哥关系最好,你在同十三阿哥府里的人打交道的时候就要实在一些。咱们两家如同一家,太客气就显得生分了。   再比如九阿哥,以前他跟王爷关系一般,现在关系还算不错,我同九福晋关系又好,所以你也可以跟九阿哥府里的人走得近些。   我举的这两个例子都比较简单,还有很多复杂的情况,要你自己细细地品。比如这个人跟咱们王府走得近,他家族中的其他人却跟咱们很疏远。再比如这个人诚心实意地投靠王爷,但他人品不佳,你很不喜欢,对待这种人,你又该是什么态度呢?”   塔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额娘的意思,府里迎来送往只看以前的旧例是不够的,还得看各家与咱们王府的关系远近。可能去年关系疏远,今年关系就近了,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淑婉满意地点点头,儿媳妇不算笨,反应很快。   “管家理事并不难,只是比较琐碎,处理人际关系却是一项大学问。现在府里的人脉都是我和四阿哥维持下来的,将来你和康宝还要发展自己的人脉。   我打个比方,可能不太恰当,发展人脉就像买菜,大家买菜的时候只会挑自己喜欢的菜。我和王爷欣赏的人,你们未必欣赏。   我不强求你们照着我们的路走下去,但你要有分辨人心的能力。”   塔娜用力点头,“额娘放心,我会努力学的!”   “等我带你走完了亲友,你还不能放松,还得学点别的。”   塔娜问:“还要学什么?”   淑婉干笑一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塔娜性格好,跟府里的人相处得都很不错。康宝也很喜欢她,觉得自己当初果然没有选错。   几日后,康宝进宫读书,淑婉就带着儿媳妇四处串门,帮她融入自己的社交圈子。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往下过,大格格那边肚子越来越大,淑婉不放心,经常带着宋氏去看她。   她的心思都放在大格格那里,对家里的情况不免疏忽了许多。几个月后她才发现,康宝和塔娜似乎在闹别扭。   他们不像刚成亲时候那样黏糊了,即便在长辈们面前做出恩爱的样子,眼神也少有交流。   淑婉又开始替他们操心,两个人刚成亲,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矛盾呢?   淑婉在心里斟酌着措辞,打算等康宝从宫里回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她付出行动,塔娜先找过来了。   见到淑婉,塔娜第一句话便是道歉。   “对不起额娘,有件事我知道自己不当问,但不问的话,我心里实在憋得慌。”   淑婉忙道:“在咱们家,有话你只管说,藏着掖着造成许多误会,那样反而不好。”   塔娜咬咬下唇,她红着脸窘迫地问道:“额娘,康宝在宫里,有……有……”   “有什么?”   塔娜低下头,像蚊子哼哼似的小声说道:“有女人吗?”   淑婉皱眉,“铝……银?你是问他在宫里银子够不够使吗?你们手头缺银子了?”   塔娜连忙摇头,“不是的,额娘听错了。”   她咬咬牙,一口气喊了出来,“我是问,康宝在宫里有女人吗?”   淑婉还以为什么事呢!   她赶紧替儿子证明清白,“没有!绝对没有!康宝洁身自好,婚前都没有通房丫头。”   塔娜红着眼睛问道:“那为什么,为什么康宝回家都不愿意……那个呢?是我长得不好看吗?”   塔娜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认为自己毫无魅力,所以康宝不喜欢她。   淑婉尴尬了,她没想到做婆婆还要管儿子儿媳同床共枕的事。   “你和康宝就是因为这事闹别扭吧?”   塔娜又羞又窘,“是……我也不想拿这种事来烦额娘,可是康宝每次回来都说他累,都不愿意理我。”   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如果康宝不喜欢她,她可以做一个尽职尽责的正妻,不再贪图他对自己的好。可是康宝一边对她体贴,一边又是昏昏欲睡的冷淡,这让她心里没着落。她宁可丢脸一次,把事情弄个明白,也不要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淑婉搂住塔娜的肩膀,柔声劝她。   “好孩子,别难过,等康宝回来,我好好问问他!你放心,康宝不是朝三暮四的男人,他这样可能是有别的原因……”   淑婉心想,这种事情我都没法替康宝解释,这还能有什么原因,难道康宝不行?   淑婉干巴巴地咳嗽两声,替儿子描补,“可能他真的是累了。”   塔娜擦擦眼泪,明摆着不信。   淑婉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好不容易才把她忽悠走。   这事一直放在淑婉心上,她悄悄告诉四阿哥,提醒四阿哥必须重视这件事,一定要修复儿子和儿媳妇的关系。   到了康宝放假那天,不等他回自己的院子,淑婉先把他揪到自己的正院来。   四阿哥坐在那喝茶,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淑婉指望不上他,只能自己上阵询问康宝。   “你!”淑婉瞪着眼睛严肃地看着康宝,心里是这几天早已经打好的腹稿。   “你在宫里挺好的吧?”   话一出口,整段垮掉。   淑婉懊恼地咬咬嘴唇,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问不就得了!   康宝不明白,他进宫读书这么久了,为什么额娘突然关心起来?   “额娘放心,我挺好的,小宝也挺好。”   淑婉揉着帕子,又费力地问了一句,“恩……在宫里读书挺累的吧?”   康宝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点头,“确实很累。”   淑婉心不在焉地点头,“哦,那就好,那就好!”   康宝笑了,“额娘,你到底想问我什么?把我叫过来就是关心我吗?那为什么不让小宝一起过来?”   淑婉还在寻思该怎么回答他,那边四阿哥看不下去了。   “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你以前教康宝小宝不要亲小姑娘不是教的挺好的吗?怎么今天变得扭扭捏捏的。”   四阿哥对康宝说道:“你每次从宫里回来就推说自己累了,不愿意跟你媳妇同房,你额娘想问问你,你是不是不行?”   淑婉捂着脑袋想尖叫,啊——我没有,我不是,我没想这么问! 第215章   四阿哥淡定地喝了口茶, 好像他没有问儿子房里的事,而是在问他今天早上吃了什么。   淑婉捂着脸侧过头,完全不敢看儿子的表情, 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康宝看看阿玛, 又看看额娘。   “阿玛和额娘是了解我的, 我这人不爱撒谎。”康宝毫不害臊地说道, “我很行!”   淑婉:“……”   原来害羞的只有我自己……   四阿哥问他,“既然你行,为什么不跟你媳妇同房?”   康宝叹了口气,拉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阿玛,我在宫里读书够累的了,回到家里只想好好歇着,哪有心思做别的?”   每到放假回家的时候,康宝恨不得一整天都缩在被窝里,可是现实根本不允许。   他好几天不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他得陪额娘说说话吧,得陪乖宝玩一会儿吧, 朋友相约他得出门应酬吧?一整天下来,哪有他休息的时候?   好不容易躺到床上, 他想跟媳妇说几句知心话, 话还没说完他就困了,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都不知道。   淑婉想起来了,塔娜跟她说过, 康宝不愿意同房的时候总推说自己累了。   淑婉是了解儿子的, 想来他没有撒谎。   “在宫里读书那么辛苦吗?”   康宝叹了口气, 他本不愿意在父母面前倒苦水……   “额娘,我没有夸张,在宫里读书真的辛苦。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喝一碗牛乳垫垫肚子,我就得去前面读书了。宫里读书就是反反复复地念,念了一早上的书,吃过早饭,又开始听先生讲课。下午还有布库骑射,晚上回去要温习功课,没有半刻休息的时候。”   康宝疲惫地搓搓自己的脸,“我比小宝的课程多,上课的时候不敢有一丝懈怠,因为皇上时不时地过来抽查提问。这么密集的读书安排我真的不习惯,我小时候读书虽然辛苦,但阿玛额娘会给我留出玩耍和休息的时间。我现在每日睡不足三个时辰,根本没有午睡的时候。”   康宝并不懒惰,他只是需要非常充足的睡眠,睡不够他就没精神,如今他在宫里读书已经是勉力支撑了。   看见儿子这样,淑婉心疼极了。   “唉,我只知道你读书辛苦,却不曾想到你连午睡的时间都没有。”   康宝无奈道:“累是累了点,但我确实学到了许多东西。读书的各种安排都是皇上定下的,无法更改,我总不能为了多睡两个时辰请皇上削减课业吧?那样可太没出息了!”   所以他不愿意在父母面前抱怨这些,除了让父母担心,再没有别的用处。   淑婉很发愁,“可是总不能一直这样熬着啊!每天最少要睡够四个时辰才行啊!不然身体会出问题的!”   康宝笑道,“哪有额娘说的那么严重?我这么大的人了,在宫里也读不了两年,很快就得出去办差了,等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   四阿哥拍拍淑婉的肩膀,“行了,你别大惊小怪,我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淑婉白他一眼,“你当初能睡午觉,还有时间养狗!”   四阿哥说不过她,只能扭头教育儿子。   “我们知道你辛苦,但是你已经成家,不再是独身一人,你得照顾你的妻子。塔娜是个好孩子,你跟她好好解释清楚,她还以为你在宫里有女人呢!”   康宝:“我解释过,她不相信!”   四阿哥强硬地说道:“她不信就是你没解释明白!”   四阿哥敲敲桌子,“我就不明白了,做那事有那么难吗?你就那么缺觉吗?”   康宝用力点头,“难!我缺觉!”   四阿哥摆明了不信,他觉得儿子就是不行。   “你少睡一会儿又能怎样?”四阿哥开始回忆从前,“想当初我跟你额娘,我们两个新婚燕尔每天都……”   “啊!”淑婉飞扑过去捂住四阿哥的嘴,“住嘴!住嘴!住嘴!”   每天都什么啊!我的哥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淑婉尴尬地冲康宝笑,“你阿玛是说……我们新婚的时候他就愿意跟我沟通,有事从来不瞒着我。”   康宝淡定地点头,“额娘,我已经长大了,有些话直接跟我说也不要紧。我觉得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阿玛可能觉得每晚都……很重要,我觉得睡眠更重要。”   淑婉:算了,沟通什么的,算了吧!我的脸皮根本不足以跟他们沟通。   淑婉把四阿哥他们爷俩撵出去,让他们站在外面谈心。   事情已经搞清楚了,接下来就该解决了。   淑婉准备了点心果品,让春儿把塔娜请来,她想跟塔娜好好聊聊。   小夫妻刚成亲,应该是不太会沟通,淑婉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闹矛盾。她也想研究一下他们的相处模式,让他们能有效的交流,总不能他们以后每次吵完架都来找淑婉啊!   春儿得了吩咐,犹豫了一下。   “福晋,奴才觉得也许是您想错了,世子和世子福晋未必是不会沟通,奴才觉得是世子夫人不能理解世子。”   淑婉不信,“不会吧!塔娜看起来蛮会体贴人的啊!”   春儿笑道:“福晋,这不是体贴不体贴的问题,可能在世子夫人眼里,读书一点都不累。”   “这怎么可能?”   春儿说道:“福晋总说自己不学无术,但是我听秋香冰香说过,您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启蒙练字了。您是读过书的,自然知道读书的苦。可是世子夫人只是识字,她没有下过苦功,哪里知道读书的辛苦?”   淑婉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塔娜家里不重视女孩子的教育,不曾请人教过她蒙语,也没有专门请先生教过她经史子集。他们就是普普通通地养女儿,只要塔娜会管家,会做针线,会照顾人就行了。   春儿继续说道:“福晋,奴才被调到王爷的阿哥所之前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宫女,我看公主皇子们去上课心里羡慕极了。我总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每天坐在那里听听课,什么活都不用干。   那时候我以为听夫子讲课就像听说书一样,可自在了!后来到了王爷的院子,我和夏儿伺候王爷读书,我才晓得读书不比做洒扫轻松。   你要读,要练,要背,每天点灯熬油地学。我们做奴才的干体力活是身上累,读书是脑子累。”   听了春儿的话,淑婉才明白过来。   塔娜就像春儿一样,她没有经历过高强度的学习,可能在她眼里,读书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她以为康宝的累是他拒绝自己的托词。   塔娜不明白,即便什么都不用做,坐着听一整天的课也会腰酸背痛的。   “春儿,你说的有理,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是体会不到其中的感受的。你还是跑一趟,把世子福晋请来。正好最近她认人也认得差不多了,也该进行下一个阶段的学习了。”   春儿亲自去塔娜的院子把她请过来,塔娜见到淑婉心中有些许急迫,她以为婆婆跟丈夫聊过后要给她一个交代。   塔娜看着淑婉,眼里含着殷切的期望,淑婉笑了笑,压根没有提康宝。   “塔娜,这些日子我带着你走亲访友,该认识的人你差不多都认全了。至于怎样跟他们相处,这事你得自己琢磨,时间久了你自然就通了,我没什么可教的。眼下呢!你还是不要急着管家,你还要再学一些东西。”   塔娜以为淑婉还要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她忙不迭的应下来。   “只要是额娘吩咐的,我肯定会努力学的!”   淑婉欣慰地说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上进肯学!   从明日开始,你要学蒙语,学四书五经和算数。我记得你会骑马,以后每隔一天你就陪我去马场遛遛马,我来教你骑射,争取把你培养成一个神射手。   教你的先生我已经请好了,束脩都给过了。就差一个洋人先生了,我打算再请一个知识渊博的洋人教你天文地理。”   塔娜懵了,“额娘……一定要学这么多吗?”   学这些东西不当吃不当喝,她也不考状元,难道学会了这些管家就更厉害了?   淑婉忙道:“这还算多吗?我怕你累,好些还没安排呢!眼下这些课程一样都不能少!”   淑婉掰着指头跟她算,“蒙语,这个是必须要学的,并且要学到精通!太后是蒙古的,许多公主都嫁到蒙古去了,咱们要经常跟蒙古那边打交道,你作为雍亲王府的世子夫人,必须学会蒙语!   其次就是四书五经了,皇上好学,他喜欢读书,咱们也得跟着喜欢。再者书里有许多典故,将来亲友聊天说笑的时候,有人说了一个典故,你却没答上来,那多丢人!   还有算数,这个管家的时候用得上,算数算不好,你怎么管钱啊?   最后就是天文地理了,康宝对这些挺有兴趣的,他在研究这些的时候,你也能谈几句,这样不是很好吗?”   婆婆安排了任务,塔娜自当遵从。她不排斥读书,反而很喜欢。她在家的时候想读,可在娘家那都是男孩子的权利,她当时是很难过的。现在有机会读书,她当然珍惜。   塔娜信誓旦旦地跟淑婉保证,“请额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不辜负额娘的栽培!” 第216章   塔娜离开正院回到自己的院子, 身后的丫鬟太监没一个空着手,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堆东西。   康宝比她先到家,此时正躺在床上犯懒, 看见媳妇大包小裹的回来了, 他笑着调侃。   “你这是出去打劫去了?哪来这么多东西?”   塔娜看见康宝躺着心里就不太舒服,这不免让她想起康宝不愿和她同房的事,实在很伤她自尊。   累累累!他总是累!只要活着,哪个不累?   塔娜不想理他,但想到康宝在家待不了多久又得进宫,她又不忍心了。   宫里不比家里舒坦, 她何必惹他不高兴呢?   塔娜抿嘴笑了笑, “这些都是额娘赏的。”   康宝抬头看了看,但床有点低,视野不够, 他看不太真切。好奇心驱使康宝从床上爬起来,他趿拉着鞋走到塔娜身边。   “呦!文房四宝, 笔墨纸砚, 我那里一大堆, 额娘给我这些做什么?”   塔娜歪头瞪他, “自作多情!谁说是给你的?这些是额娘送给我的!额娘说了, 从明儿起我也要读书了。”   康宝心中疑惑, “你也读书?你学什么?”   “学的可多了,蒙语,四书五经,天文地理, 什么都要学。”塔娜笑道, “有额娘栽培, 三五年后,我也是个才女了。”   康宝小声嘀咕,“要学这么多,那可有你受的了。”   他领会到额娘的意思了,塔娜总以为他的累是托词,这回她也去读书了,自然就知道自己是真累还是假累。   康宝摇头感叹,不愧是额娘,就是高明!   塔娜摸着宣纸,脸上好像在发光。   “真好,小时候我只读过百家姓千字文,之后就再没读过书了。那时候我最羡慕家里的兄弟们,他们可以去读书,去写字,去画画。不管笔墨多贵,只要他们开口,阿玛就派人去买。”   而我只想要一盒凝妆阁的胭脂,父母却一直不肯给买,最后她攒了好几个月的月例银子才买了一小盒。   康宝察觉到妻子这一瞬间的不开心,他搂住塔娜柔声说道:“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丈夫的敏锐体贴让塔娜开心,她笑道:“不用啦!家里什么都有,我什么都不缺。”   康宝摇头,“人活着总得有想要的东西,如果无欲无求,那还是人吗?哪怕你想要一朵花,一根草,我都会去帮你弄来。你想要什么都不要紧,我就是愿意为你做很多事情。”   好像一股暖流注入心中,塔娜觉得心中的暖意满的快溢出来了。她抿着嘴忍住笑意,害羞地扭过头去摆弄桌上的砚台。   到底还是新婚,塔娜脸皮薄,羞于表达自己的爱意。她转移话题,聊起桌上的文房四宝。   “额娘给了我这么多东西,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完。”塔娜拿起一个淡青色的小书箱,举起来给康宝看。   “你看这个多精巧,是用竹子编的,仔细闻闻还有香味呢!以后我每天提着它去念书,把它放在桌角,看见这么好看的书箱,我都能多背两页书呢!”   康宝摇头失笑,笑她说话像小孩子一样。   他张口要劝塔娜适度学习,不要太刻苦累到自己,但心念一转,他又起了坏心思。   “哎呦呦,这书箱确实精巧,额娘也太宠你了吧!我们三兄弟都没用过这么可爱的书箱,这是额娘专门给你准备的!哎呦,自从你嫁进来,我就失宠了,真是让人嫉妒。   我再看看这个砚台,哎呦,上等的端砚,以前我管额娘要这个,额娘都不肯给。你再看看这个纸,这个墨锭,都是好东西啊!   我不骗你,我们兄弟读书的时候,额娘都没有这样郑重,给的笔墨纸砚都是普通东西。”   单纯的塔娜信了他的话,心中很是惶恐。   “幸得额娘如此看重,我若不学出个结果,那就不是人了!”   康宝:“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塔娜当即捧起书本,立刻就要预习,“世子累了就去睡吧!我要开始看书了!”   康宝:“咱们一起去床上躺着呗,我们说会儿话。”   他懒得做那种事,不代表他不想跟媳妇亲近啊!   塔娜严词拒绝,“不,我要读书,请世子不要打扰我上进。”   康宝:“……好吧。”   塔娜心性坚韧,她说要好好读书,便毫不吝惜地付出努力。   可惜读书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并不是付出了努力就一定会有结果。   塔娜底子没打好,她又不懂正确的学习方法,再加上先生们讲课枯燥,导致她学习进度极其缓慢。   淑婉对她的学业很关心,每天都要问两遍,塔娜羞于谈及自己的功课,每次都藏着掖着,只捡好的说。   淑婉并不知道塔娜遇到的学习方面的困境,在她看来塔娜已经是个大人了,好或是不好她自己心里清楚,不用像监督乖宝那样看着。   塔娜那边也很煎熬,她不愿意瞒着淑婉,只能加倍努力去读书。每日早起先练习蒙语,中午用过饭后背书,晚上写完功课再研究研究算数。她拼了命似的利用所有时间,恨不得连饭都不吃了。   她这般用功,黑眼圈越来越大,整个人变得消瘦,如何瞒得住淑婉?   淑婉劝了两次,塔娜总是不听,淑婉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她抽出时间,陪塔娜上了一天的课,终于明白塔娜刻苦的原因了。   课堂上,塔娜如坐针毡,她本来就学得不好,现在婆婆就坐在她身后看着她,她更紧张了,先生提问的时候,她会答的问题也答错了。   放学后,塔娜懊恼地垂着头站到淑婉面前向她道歉。   “对不起额娘,我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我不该瞒着您……”   淑婉沉着脸说道:“我确实失望。”   塔娜咬着嘴唇,眼睛里蓄满泪水。   淑婉继续说道:“我失望不是因为你书读的不好,我们是一家人,你遇到困难应该对我说的。”   塔娜更加愧疚,“是我太笨了,不能完成额娘的要求,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给额娘添麻烦。”   淑婉摇头叹气,“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们是家人啊!就要彼此麻烦的!你过来坐下,我来教你道理。”   塔娜坐在淑婉身边,淑婉耐着性子教她。   “你以为你书读的不好是因为笨吗?不是的!我陪你一整天,发现你很少做笔记,偶尔记两笔也是乱七八糟,没有重点。另外这几个先生也不行,他们不适合你。”   塔娜连忙为先生们求情,“先生们很好的,很有耐心,都是我……”   淑婉连连摇头叹气,“你为什么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塔娜,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针对你读书这件事,你要抛开达不到目标的失望,扔掉辜负我期望的愧疚,这些都是毫无用处的情绪,对你没有任何帮助。   塔娜,你要冷静下来想一想,你努力了,先生们也努力了,为什么没有成效?如果你想不明白,你就应该寻求别人的帮助,而不是自己闷在心里钻牛角尖。”   塔娜低着头,淑婉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   “塔娜,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们要达成目的就要学会寻求帮助,学会利用身边的资源,不要因为害羞这类没道理的原因错过成功的机会。   普通人想功成名就千难万难,因为他们没门路,更无人指点。你不一样,你有钱有权有人帮忙,你怕麻烦别人就自己忍着,这可太没道理了!”   塔娜终于明白了淑婉的意思,她连忙起身行礼认错。   “额娘,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淑婉道:“先生们确实很好,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可他们不适合你,那我只能请他们走。你的学习方法也有问题,明天我会派人教你怎样做笔记,怎么复习和预习,等你掌握了学习方法再苦读不迟。”   塔娜听从淑婉的安排,先学习方法,后学习知识。   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塔娜父母不够强硬,家里不够重视塔娜,使得塔娜养成了不爱麻烦别人的性子。虽然这种生长环境让她变得圆滑,擅长社交,但有些时候会显得她稍显弱势。   已经养成的习惯很难改变,淑婉开始教她使唤人,教她该怎么分派人,教她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该求助于谁。   教书先生们被请走,淑婉又请了几个先生。   这次她没有请蒙语先生,她吩咐塔娜以后在家里只能说蒙语,让她在蒙语环境中生活,这样学蒙语比请先生还管用。其他几位先生不是有名的老师,课堂氛围却很轻松,淑婉不要求他们学问有多么高深,只要把课讲得深入浅出就行了。   塔娜每天的学习安排依旧很紧密,但她学习成绩在缓步提高,成就感促使她不断向前,也就不觉得很辛苦了。   康宝再回到家里,他们小夫妻的角色调过来了。康宝想抱着媳妇黏糊一会儿,塔娜把他推到一边,让他不要打扰自己学习。   康宝劝媳妇苦读,本意是想让妻子体会到他的辛苦,如今却成了他跟书本抢媳妇。   “塔娜,读书也要劳逸结合的,你休息一会儿,咱们俩去花园子里转转。”   塔娜很心动,她犹豫了一下,捶捶肩膀,在丈夫和学习之间还是选择了学习。   “不了,额娘给我安排了许多功课,我不能偷懒。”   康宝趴在桌上,支着下巴观察她。   “你不累的吗?”   塔娜噗嗤一声笑了,康宝问:“你笑什么?”   塔娜抿嘴笑道:“我笑你们坏,我知道额娘和你为什么让我读书了,你们无非是想让我感同身受罢了。”   塔娜红着脸低头道:“我知道你辛苦啦!我不会总缠着你要……总之,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了!”   康宝坏笑,“我不明白,你再说清楚点!”   塔娜举起小拳头在康宝身上捶了两下,“你讨厌!”   说完她脸色一变,跑到屏风后面干呕起来。   康宝捧了碗茶,追过去让塔娜漱口。   “你……不会是怀了吧?”   塔娜茫然,“不会吧!哪有那么快?我可能是中午吃的不顺口了。”   康宝把茶递给她,“不管是怀了,还是肠胃出了问题,都不能疏忽,我派人去请大夫给你把把脉。”   塔娜摸摸肚子,心中有些茫然。   她问康宝:“如果……如果我真的怀了,是不是就不用读书了?”   康宝调侃道:“怎么?不想刻苦努力了?”   塔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我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她终于明白康宝为什么总是困了,真的睡不够啊!捧起书就想睡觉,没睡都是在靠毅力撑着。   “不读书?那是不可能的。”康宝有些幸灾乐祸,“谁让你当初答应额娘答应得那么快,你现在后悔也晚啦!” 第217章   可能人都是不知足的, 没书读的时候塔娜想读书,有书读了她又觉得课业繁重。如果能像消遣一样,悠闲自在的偶尔读一读, 那可太好了!   读书这事有商量的余地,塔娜又不是要去考状元,要成才也不必急于一时,现在更要紧的是塔娜的身体。   康宝请来大夫,小夫妻俩紧紧盯着大夫,等他诊脉的结果。   大夫被他们看得紧张, 他闷头把脉, 比以往更加仔细。   大夫全程没有表情,康宝心中急迫忍不住问道:“怎么样?到底是肠胃出了问题还是……”   大夫捋捋胡子,点头笑着说道:“恭喜世子, 恭喜世子福晋,是喜脉!”   康宝激动地握住塔娜的手, 塔娜也是欣喜非常。小夫妻俩恨不得立刻抱在一起,大夫低着头都不好意思了。   “咳咳!”大夫咳嗽两声, 提醒他们注意一点,“孕妇与平常人不同, 我会根据世子福晋的体质写一张饮食清单,福晋平时要小心一些, 不能劳累,最好有个经验丰富的嬷嬷在身边时刻提醒着。”   这些康宝都知道,不用大夫提醒。他给大夫发了赏钱,又派人去正院给淑婉报喜。   知道自己快要做父亲了, 康宝既欣喜, 又觉得神奇。   他弯着腰轻轻摸了摸塔娜的肚子, 又凑过去听了听。   “真奇怪,这里居然有个孩子!”   塔娜噗嗤一声笑了,“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人都是这样生出来的啊!”   她也摸了摸肚子,心里只有满足。   幸得上苍庇佑,她嫁到这里,丈夫体贴,公婆慈爱,才成亲没到一年她就怀孕了,如此一来她这个世子福晋的位置更稳当了。   “如果能少两门课,那就更好了。”   一个不小心,塔娜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康宝笑着点点她的鼻子,“瞧你这点出息!”   塔娜腼腆一笑,两个人挤在一起享受这个温情时光。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通报声,原来是淑婉得了消息,立刻跑来看儿媳妇。   康宝和塔娜起身迎她,康宝笑着问道:“额娘,您怎么来了?”   淑婉道:“这么大的喜事,我哪里还坐得住,当然要过来看看了!”   她拉住塔娜的手,让她赶紧坐下。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康宝抢着回答,替媳妇卖惨,“不舒服的地方可多了!又累,又困,还总是恶心,难受得不得了!”   淑婉皱眉骂康宝,“你是木头吗?知道媳妇难受不早点请大夫。”   卖惨不成反被骂,康宝讪讪地闭上嘴。   淑婉又说了塔娜两句,“你们小孩子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对身体不重视,不舒服你就说嘛!”   塔娜忙笑道:“额娘别听世子瞎说,我今天早上才有点反应,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   淑婉瞪了康宝一眼,你有出息,闲着没事吓唬你的老母亲。   康宝讪讪地笑,“这不是……塔娜怀孕了,我看她课业太多,担心累到她嘛!我就撒个小谎,让额娘通融通融,让她好好歇歇。”   淑婉翻了个白眼,都懒得看他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塔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婆婆让自己读书是好意,自己偷懒实在不像话。   她忙说道:“额娘,您别听世子的,课业不多,我能扛得住。”   康宝无奈地看她一眼,他想帮媳妇,奈何媳妇拖后腿。   淑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概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了。   “你们啊!难道我是不通情理的恶婆婆,明知道儿媳妇怀孕了还要让她骑马射箭?”   淑婉对塔娜说道:“骑射课肯定不用上了,别的课嘛……蒙语咱们平时生活中就在交流,不费什么心力,不用取消,四书五经是一定要读的,只有天文地理……”   淑婉看了康宝一眼,“当初让你学这个是因为康宝喜欢,现在你是双身子的人了,也不必理他喜欢什么了,我看天文地理这类东西就不必学了。”   康宝:“……”   塔娜最信服淑婉,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淑婉握住塔娜的手,把她夸了又夸。   “你是家里最让我省心的孩子了,自打你开始读书,不用看不用管,用功刻苦,学得也快。如果你从小跟康宝一起读书,肯定学得比康宝还要好!”   “会、会吗?”   淑婉用力点头,“当然了!康宝又懒又爱玩,他哪比得上你!”   塔娜被夸得心花怒放,偷懒的心思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她就像被淑婉下了蛊似的,恨不得立刻捧起书本念上两个时辰。   “额娘,我身子壮,不用减课,除了骑射我学不了,剩下的我都能学。”   “念书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急于一时,等你生完孩子再刻苦也不迟。”   淑婉劝她好好保养身体,又嘱咐了许多孕期的注意事项。   等她离开后,塔娜又捧起书本看了起来。   康宝无奈,“你变得太快了吧!刚才还说想偷懒,现在又开始苦读。”   塔娜腼腆地笑了笑,“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只要额娘夸我两句,我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劲儿。”   康宝笑着问道:“那我夸你呢?”   塔娜瞬间变冷漠,给了一个敷衍的回答,“还好吧!”   康宝:“行……你使劲读书吧!我去睡觉了!”   晚上四阿哥回到家里,淑婉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你马上就要做祖父啦!”   四阿哥挑眉,心里虽然高兴,却没有淑婉那般激动。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康宝巴巴地等在门口,特意等我回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瞧他没出息的样!”淑婉笑道,“我觉得康宝运道不错,他成亲的时候八阿哥失势了,十四阿哥去了西北,咱们家在朝堂上算是没有敌人了。现在没有人跟咱们作对,塔娜这个时候怀孕,养胎的时候可就舒心多了。”   四阿哥笑道:“你说的有道理,若是外面不清净,你们在家里也不得安宁。”   四阿哥问道:“儿媳妇有了身孕,你还让她读书吗?”   “书还是要读的。”淑婉叹了口气,“我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人,女人怀孕的时候总有诸多不适,我也不想让儿媳妇劳累,可是时间不等人啊!   塔娜是世子夫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若是她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学些东西,将来他们小夫妻怎么办?谁来帮他们?”   康宝是嫡长子,将来四阿哥坐上皇位,康宝就等同于太子。现在的塔娜做世子夫人掌管王府是够格的,若是要做太子妃还是差了点。   四阿哥明白淑婉的意思,他很赞同淑婉的话。   “她可以少学一点,但不能不学,将来这个家是要交给他们的,他们得早做准备。”   四阿哥笑着提起康宝,“康宝倒是疼媳妇,他刚刚报完喜讯就让我来劝你。”   “劝我什么?”   “劝你少夸她媳妇两句,省得她被你夸得五迷三道的,每日捧着书苦读不休。”   淑婉:“呵,我夸人还夸出错了呢!我看是他自己懒,还想把塔娜一起带坏,让塔娜一起变懒!”   四阿哥笑道:“说到懒,你儿子是真的懒。儿媳妇有孕,大夫嘱咐了,不许他们同房,康宝真的要搬出去住,还说这下子能睡个好觉了。你看看他,我就说他不行。”   四阿哥心道:那种事多快乐啊!比睡觉有趣多了!   淑婉也觉得无语,不过是对四阿哥无语,“你能不能不要总说自己儿子不行,那是你亲儿子,不是你的仇人,你盼他点好行吗?”   四阿哥弯腰,双手把着椅子扶手,把淑婉圈在怀里。   “我跟他就不一样,我到现在都想每天跟你做那种事。”   淑婉脸红了一下,“你闭嘴啦!老不正经!”   四阿哥笑了,“康宝不想让儿媳妇读书太劳累,让我好好劝你。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该怎么劝呢?你觉得怎么劝你比较有用?我觉得应该在床上劝,我劝一次,你不听我就亲一下,若你还是不听劝,我就亲两下。”   淑婉连道好家伙,你这是劝人吗?你这是盼着我不要答应吧!这样不就能多亲好多下了吗?   淑婉抬头搂住四阿哥的脖子,“你到底想不想帮康宝嘛!”   四阿哥:“当然不想帮!我希望你能倔强一点,最好是我怎么亲,你都不肯答应。”   “那岂不是要亲到地老天荒?”   四阿哥假装思考了一下,“那也不错!”   淑婉板着脸拒绝道:“不可以!我心疼儿子,也心疼儿媳妇,我是肯听劝的。谢谢你帮康宝求情,我一定少夸儿媳妇,不让康宝再有烦恼。”   四阿哥有点失望,“那我怎么办?”   淑婉压住他的后颈,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   “嗨,虽然你是一个接吻怪,但我很喜欢你,只能跟你亲亲喽!” 第218章   塔娜有了身孕, 淑婉哪敢累到她?课程减了又减,每天只让她上一个时辰的课,功课也是可做可不做, 一切看塔娜的心情。   淑婉又请太医来给塔娜诊了一次脉, 太医说一切都好没有问题, 淑婉才彻底放心。   塔娜怀孕不算辛苦, 除了闻到香薰和鱼腥味会恶心,再没有其他反应。   淑婉给她安排了两个经验丰富的嬷嬷伺候着, 又让王府里的大夫每隔几日给她诊一次脉。她还特意嘱咐秋香,让她记得每个月拿帖子请太医过来给塔娜诊脉。   家里有喜事当然要告诉宫里的皇上娘娘,皇上那里四阿哥和康宝去说,德妃娘娘那里当然要淑婉去通知。   永和宫里, 德妃知道这个消息, 双手合十念了好几声佛。   “这可真是太好了!塔娜现在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淑婉笑道:“可能是肚子里的孩子体贴额娘, 孩子不闹人,塔娜一切都好,就是闻不得香薰和鱼腥味。”   德妃忙命人把屋里的香炉撤了, 淑婉笑道:“额娘,塔娜又不在这里, 香炉里是百合香吧?这样清甜,撤了它做什么?”   德妃嗔道:“塔娜是不在, 可你一会儿是要回家的啊!你身上头发上沾了香料味很难散掉,塔娜闻到了会不舒服的!”   淑婉撇嘴抱怨,“额娘真是喜新厌旧,现在只疼孙媳妇, 都不疼我了。”   德妃笑骂道:“你羞不羞, 快做祖母的人了, 还跟小辈争宠!我还要怎么疼你?把你抱在怀里吗?”   淑婉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嗯,只要额娘抱得动,一定要抱抱!”   德妃哭笑不得,手指在脸上刮了两下,笑她不知羞。   宫女拿走了熏香,又捧来一盘苹果,用清新的果香来熏屋子。   德妃问淑婉:“我记得大格格也怀孕了,现在应该快生了吧?”   “是呢!额娘记性真好!我跟大格格的婆家商量了一下,让宋氏去大格格那里照顾一阵子,等大格格坐完月子再回来。我想着女人生育辛苦,娘家人在身边陪着,大格格心里能踏实一些。”   德妃很赞同淑婉的做法,她也生过孩子,知道女人生孩子有多辛苦。她当初生孩子的时候怕极了,也希望娘家人能进宫陪着,可惜只能想想罢了。   德妃感叹道:“日子过得真快啊!转眼间,你们要有孙子和外孙了,我也老了,鬓角都白了。”   德妃伤感地摸了摸鬓角,心中颇为惆怅。   淑婉连忙劝道:“额娘说什么呢!您哪里老了?您脸上一条皱纹都没有,怎么能算是老呢?”   她凑过去小声说道:“我看宜妃娘娘才显老呢!笑起来眼角一堆细纹,她还特别爱笑。”   德妃一向跟宜妃不太对付,听了淑婉的话,德妃心里有点高兴。   她假惺惺地摆手,“你这孩子,别乱说话,我跟宜妃年纪差不多的。”   “哪有!明明是额娘更年轻!”   德妃嗔道:“就你会哄人!”   笑完德妃又发起了感慨,“人啊!不服老不行啊!你看太后,她老人家年轻的时候身体多好啊!你再看现在!”   近来太后身体不太好,淑婉住在宫外都听说了。   “四阿哥知道太后身上不爽利,特意弄了只鹦鹉送进宫里给太后解闷,我也递了牌子,想进宫看看太后,只是太后不愿见我。”   德妃说道:“你别多心,不只是你,太后谁都不愿意见。前几日我陪皇上去宁寿宫,借着皇上的光见了太后一面,没说几句话太后就累了。听伺候的宫女说,太后没有什么病症,只是精神不好,整日昏昏沉沉的睡。”   德妃摇着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没有把话挑明,但她心里觉得太后的情况不太乐观。   婆媳多年,淑婉当然领会了德妃的意思,她心里也不太好受。   屋子里变得安静沉寂,淑婉强挤出笑容,特意提起十四阿哥,想让德妃开心一些。   “我听四阿哥说,十四阿哥在西北立了军功,得了皇上嘉奖。”   果然,提起十四阿哥,德妃就来了兴致。   她笑容满面地说道:“是呢!老十四他不仅打了胜仗,同西藏那边的关系也处理的很好,皇上很喜欢,我也为他高兴,但我还是希望他能早点回来。”   淑婉附和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嘛!”   “是啊!虽然他时不时地寄家书回来,但是看不到人,我心里总是惦记。”   淑婉点点头,她心想,不仅是您想让他回来,我也想让他回来。好家伙留在京城里差点要挖走八阿哥的墙角,跑到西北又立下军功。真是看不出来,他性格不讨喜,能力倒挺强。   淑婉在宫里陪德妃用过午膳才回家,今天四阿哥回来的早,淑婉前脚刚到家,后脚他就回来了。   换上家常衣裳,四阿哥把下人都打发出去,跟淑婉说私房话。   “今天我进宫给皇上报喜,皇上听完只说知道了。”   淑婉心里有一点点不爽,她有个小毛病,凡是自家的人和事都是很好很好的,别的人也只能跟着夸好。皇上冷冷淡淡的是什么意思?   淑婉闷闷地说道:“皇上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四阿哥叹着气点了点头,“皇上确实心情不佳,太后身体每况愈下,听太医的意思,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淑婉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跟着叹气。   太后是个很好的长辈,她看着糊涂,却有着宽广的心胸,就像草原的风,粗冽中带着包容和温柔。   四阿哥说道:“今日我打量着皇上的脸色,总觉得他好像有点浮肿。太后和皇上都上了年纪,真是让人担心。”   父母上了年纪,难免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岁月无情,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淑婉轻抚四阿哥的后背,聊做安慰。   太后境况不佳,她又懒得见人,四阿哥只能到处搜罗各种新奇的东西,送到宫里给太后解闷,皇上知道后赞四阿哥有心。   现在皇上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宁寿宫陪伴太后,皇上确实孝顺,可惜他的身体早就出了问题,在照顾太后的时候很难兼顾朝政。   经过深思熟虑,皇上决定放权,让四阿哥帮他处理朝政。康宝那边的课程进度也在加快,没过多久康宝就结束了御书房的读书生涯,开始为皇上办差。   康宝办差就不必住在宫里了,知道这个消息最高兴的就是塔娜。   怀孕以后丈夫住在宫里,不能时刻陪在身边,塔娜是有点委屈的。可惜她的高兴也没有持续多久,康宝办差比读书时候还忙,每天早出晚归。塔娜是孕妇,睡得早起得晚,有时候她睡了,康宝还没回来,等她醒了,康宝又走了。   这还不如康宝在宫里读书的时候呢!好歹康宝放假回来能陪塔娜一整天,现在他半点悠闲时间都没有。   四阿哥和康宝越来越忙,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大格格生产的日子。   到了洗三那日,淑婉早早起床,提着亲自挑选出来的礼物去参加孩子的洗三礼。   大格格生了个女孩,生产的时候很顺利,母女平安。淑婉去看大格格的时候,她和孩子都在睡。宋氏要叫醒她,淑婉不许。   淑婉看大格格气色不错,心里放心许多。她又坐在摇篮边看了看孩子,然后便拉着宋氏出去了。   淑婉夸道:“孩子长得真白,小鼻子小嘴很像大格格,她长大了一定是个漂亮孩子。”   宋氏笑眯了眼,神情里满是骄傲,“这孩子哭声可大了,一看就是个壮实孩子。”   淑婉笑着点头,她心道,到底是亲外婆,出生三天的小孩子,哭声大都能夸出花来。   两人边走边聊,一起去正厅待客的地方。大格格的婆母见淑婉来了,连忙过来招呼,亲自请她入座。   最近四阿哥深得皇上器重,朝廷的人也琢磨出来了,皇上这是有意抬举四阿哥呢!大家都是墙头草随风倒,皇上就是那股风,他老人家器重谁,大家就追着捧谁。   淑婉刚坐下来,周围就围了一大群人,都把宋氏从淑婉身边挤开了。   淑婉端着笑容客气有礼地回应着,这时候突然听见有人高声说笑。   “雍亲王福晋人缘真好啊!”   淑婉抬头,从人群的缝隙里看见了三福晋。   她忙站起来打招呼,“三嫂,你来啦!”   三福晋甩着帕子走了过来,“大格格生孩子,我这个做伯母的能不来吗?几日不见弟妹气色越发好了,春风得意说的不就是弟妹吗?”   三福晋的话听着有些刺耳,淑婉抿嘴笑了笑,大概能理解她为什么不爽。   三阿哥为人不错,也确实有才华,可惜他的才华都用在诗书上了,对朝堂上的事不甚敏锐。   大阿哥和二阿哥都被关着,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是亲王,又都是年长的皇子。皇上跳过他,重用四阿哥,三阿哥心里当然会不舒服,三福晋这是在替丈夫打抱不平呢!   今天是个好日子,在场又有这么多客人,淑婉不愿意跟三福晋掰扯这些。   她笑着说道:“三嫂说的对,我当然春风得意了,我现在有了外孙,再过些日子就有嫡孙,我不欢喜谁欢喜呢?”   三福晋话里的讥讽被淑婉不轻不重地顶了回去,三福晋扯了扯嘴角,按照主人家安排的座位,坐在了淑婉身边。   大格格的婆婆悄悄抹了把汗,她从未听说过三福晋和四福晋不对付,所以就把她们安排在一起。也不知三福晋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要阴阳怪气地跟四福晋说话。   大格格的婆婆忧心不已,万一她们吵起来可怎么办!   三福晋坐下后背对着淑婉,同别人说话。淑婉身边还是围着一堆奉承的人,吵吵嚷嚷让人心烦。   三福晋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她家三阿哥比四阿哥年长,淑婉身边的热闹本该是她的。   嫉妒让三福晋头脑发昏,她转过身来上下打量淑婉。   “听说近来四阿哥受皇阿玛重用,好像打那以后弟妹就变了许多。”   淑婉笑着喝了口茶,凑到三福晋耳边小声说道:“是不是这些年我学着做个好人,三嫂就忘了我说话不饶人的时候了?四阿哥是得皇上重用,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收敛了?   三嫂省省吧!你以为我顶你几句,别人就会在背后骂我嚣张跋扈吗?只要他们还想求我办事,他们就得把嘴巴闭的严严实实。   我劝三嫂为自己想想,这么多人呢,别让我把你弄得下不来台。”   淑婉笑着拍拍三福晋的肩膀,好像她刚趴在三福晋耳边说了个笑话。   三福晋勉强笑笑,再不敢乱开口了。   在场的人假装看不懂她们妯娌之间的争执,心里暗暗咋舌,暗道四福晋不好惹。 第219章   三福晋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模样让淑婉觉得晦气, 大格格生孩子办洗三礼,偏你在这叽叽歪歪,烦不烦人?   宴席上, 淑婉故意冷着三福晋, 一个眼神都不给,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在场众人知道这是三福晋先挑衅,惹恼了四福晋, 大家隐晦吃瓜,小心翼翼地看两个亲王福晋的热闹。   洗三宴上的小插曲淑婉没当回事,但过了几日,她突然听到一个传言。有人说雍亲王最近得了皇上器重, 四福晋就不知天高地厚,变得嚣张跋扈了。   具体是怎么嚣张跋扈的呢?原来是四福晋不把同为亲王福晋的三福晋放在眼里,屡屡口出恶言。   淑婉听见这个流言都快气笑了, 她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散播流言的是谁, 除了三福晋,谁有那个闲心替她打抱不平。   淑婉看啊,三福晋是顺遂日子过久了,脑子总不用都生锈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流言而已,实际上对淑婉没有什么影响。同淑婉交好的人依然与她亲近, 有求于她的人见了淑婉还是会谄媚恭敬。   但这一次淑婉不打算放过三福晋,她又没做过亏心事,凭什么让着三福晋!   三阿哥得不到皇上重用赖不得别人, 这得在他自己身上找原因。皇上想要什么样的继承人需要三阿哥自己去琢磨, 路摆在那里, 他做不到或者走错路,能怪得了谁?   三福晋还好意思说淑婉得了势目中无人,如果上位的是三阿哥,她早把尾巴撅到天上去了。   淑婉派人出去打听,看看三福晋最近在忙什么,查查她有什么想要的。凡是她想要的,淑婉必定要给夺过来,淑婉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她就要给三福晋生活添点不方便!   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最近三福晋没什么想要的,毕竟是大户人家不缺吃不缺喝的,首饰衣裳一大堆,想要的东西不是很多。   不过最近三福晋经常回娘家,据说是在帮娘家侄子谋差事。   知道这个消息淑婉就晓得从哪里下手了。   晚上用过晚膳,四阿哥懒懒地倚在榻上看书,淑婉蹬掉鞋子爬到他身边坐下。   “你帮我一个忙。”   四阿哥翻书淡淡地问道:“什么事啊?居然用得上我帮忙!”   四阿哥这话是在陈述事实,淑婉在雍亲王府是说一不二的,出了王府大家都敬她是亲王福晋,寻常事情只要淑婉开口,没有人会拒绝。   淑婉气鼓鼓地说道:“三福晋的侄子在谋官职,你帮我搅黄了!”   四阿哥放下书,这才正视淑婉的话。   “好端端的,三嫂怎么惹你了?”   “你没听说吗?大格格生子办洗三宴,三嫂对我冷嘲热讽的,我当时没跟她计较,过后她居然跑出去乱说话。说你现在了不得了,我就是飞升的鸡犬也变得高傲起来,都不把她这个嫂子放在眼里了。”   四阿哥扔了书心里不太痛快,“三嫂是不是有毛病!”   “有没有毛病我不知道,总之,这次我不会让着她。她不是说我嚣张吗?那我就嚣张给她看看!我男人能有今天多不容易,我为了天下太平就忍着,那我男人的努力算什么!”   淑婉梗着脖子晃着脑袋,一副不讲理的小模样,四阿哥看了心里喜欢。   他故意逗淑婉,“啧,这事不太好办啊!朝廷用人是吏部的事,我横加干涉,那不就成了以权谋私了。”   淑婉冷笑,“你少跟我装蒜,你以权谋私的还少吗?”   你当我是天真小白花?你是不敢结党营私,但也没少往六部安插自己的人。   四阿哥笑了,“四福晋,你可能没领会我的意思。像我们这种朝堂的蛀虫,不会白白为你做事的。”   淑婉明白了,“好哇!你要好处要到我头上了!”   淑婉转身要下地,“我不求你了,我找我儿子去!”   咱们家又不是只有你在朝堂上办差,你不办事,我找康宝去。   四阿哥忙搂住淑婉的腰,把她拖回来。   “真是个急脾气,你还没讨价还价呢!跑什么啊!”四阿哥笑道,“你要办事当然得找最厉害的人,康宝哪有我厉害,是吧?”   淑婉绷不住笑了,“好吧!最厉害的人,我们来讨价还价,你想要什么好处啊?”   “这个嘛!”四阿哥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想你是知道的。”   淑婉白他一眼,暗道他没出息,这么大岁数了脑子里还是黄色废料。   她绽开笑容,掐着嗓子做作地说道:“好阿哥~求求你了,帮帮人家吧!你要什么人家都依你,好不好嘛!”   四阿哥摸摸下巴,不甚满意,“啧,太假了,听着不太舒服。”   淑婉扑过去把四阿哥摁在榻上,“你要求还蛮多嘞!”   她一把撕开四阿哥的衣领,非常粗暴。   “现在我就给你报酬,不许拒绝。”   说罢,她在四阿哥肩膀上咬了个牙印。   四阿哥躺在榻上搂住淑婉的腰,他心想这到底是谁的报酬?   淑婉一个晚上就付清了报酬,四阿哥在以权谋私这事上也很有效率。三福晋已经钻营地差不多了,四阿哥没费多少力气愣是把她侄子挤走了。   眼看着要进嘴的鸭子飞走了,别提三福晋有多郁闷。她没往别处想,以为这次失败只是意外,她又给侄子寻找别的官职。   四阿哥没有罢手,他又一次在三福晋快要成功的时候,搅黄了三福晋的好事。   一次失败可以归结于意外,两次失败极有可能是人为了,三福晋再傻也知道是有人在故意针对她。   她可是亲王福晋,给自家侄子弄个官职而已,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吏部的人不给她这个面子,必定是比她更有权势的人提前打过招呼。   仔细想想,谁比她更有权势,还跟她有仇,除了淑婉,再不做他想。   三福晋气得要命,恨不得冲到雍亲王府跟淑婉打一架。   可是打架解决不了问题,三福晋只能向三阿哥求助。   三阿哥知道事情经过很是无奈,他抱怨三福晋多事。   “好好的,你惹老四媳妇做什么?你忘了自己以前在她那里吃的亏了?”   三阿哥觉得妻子就是没事找事,“你娘家侄子的事先放一放吧!你等一等,等老四媳妇消了气,你再给你侄子寻差事,她就不会从中作梗了。”   三福晋气得嗓子冒烟,既气淑婉可恨,又气三阿哥不帮她。   “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的,天生爱找麻烦,喜欢跟四福晋作对吗?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四阿哥是亲王,你也是亲王,你还比他年长,皇上越过你,把四阿哥当成宝贝,我替你不值。要不是为了帮你出气,我干嘛跟老四媳妇对上!”   三阿哥无奈摇头,任由三福晋抱怨,他懒得辩解。他再说几句不中听的,他们两个就得吵起来。   他心里明镜似的,三福晋根本不是为了他,明明是她自己不甘心。   针对淑婉对三阿哥有什么好处吗?没有!一丁点好处都没有!三福晋不过是想发泄自己的怨气罢了!   三福晋啰嗦了一大堆,看见三阿哥漫不经心的样子,她没忍住推了一把。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啊!”   三阿哥不耐烦地说道:“我不是说了吗?你等着,等老四媳妇消气了,这事就不了了之了。我累了,今天我去侧福晋那里,你也歇了吧!”   三阿哥抬腿就走,没人替自己做主,三福晋趴在桌上哭了一场。   三福晋到底不敢去找淑婉算账,三阿哥不帮忙,三福晋只能忍了。   三福晋和淑婉的事就像一颗石子扔进湖里,虽然石子已经沉入水底,但涟漪还在,还有余波。   消息灵通的人隐隐约约都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有人暗地里笑三福晋傻。她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偏要头铁去顶人家,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侄子的前程给耽误了。   淑婉同五福晋和九福晋聚会的时候,那两人也提起这事。   五福晋还记着当初在阿哥所,三福晋经常欺负她的事呢!   “真是大快人心,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九福晋笑道:“人的性格很难改,三嫂能老实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只怕还要故态复萌。我倒是觉得四嫂奇怪,以前你不爱计较这些的。”   淑婉笑道:“人总有脾气的嘛!我本来脾气就不好,三嫂到处编排我,我哪里能忍!”   实际上淑婉还有另一层考虑,这些年四阿哥尽量藏拙,处处与人为善,不敢拉拢大臣,皇上喜欢他这样做事,但在一些人眼里,四阿哥这种做事风格稍显胆小软弱。   这一次三福晋敢挑衅淑婉,也有柿子挑软的捏这种想法。淑婉针对她有杀鸡儆猴的意思,告诉别人他们家不是好惹的。   九福晋说道:“四哥现在越来越受皇上器重,大家伙都看着他呢!四嫂这样做,恐怕会落人口舌,让人以为你们……”   “以为我们得了势就容不得别人违逆对不对?”   九福晋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能理解四嫂,只是人言可畏。”   淑婉点了点头,“弟妹跟我讲这些是一片好心,可是人活在世上,哪有不被人讲究的呢?我跟三嫂计较,别人说我霸道,若我不跟三嫂计较,别人又得说我软弱。   嘴长在别人身上,横竖都是他们有理。我要是为了别人的话活着,早就累死了。”   五福晋附和道:“我也觉得现在这样好,做人嘛,就是要痛痛快快的。现在不反击,恐怕会养大了三嫂的脾气。要我说有仇就得快点报仇,等着干什么?等仇人将来继续给你添堵吗?”   九福晋笑了,“五嫂说的也有些道理。”   聊完了闲篇,淑婉命人把账册拿来,她们妯娌三个对对账。算盘刚摆好,一个小太监冲了进来。   “三位主子,出大事了,太后瞧着不太好,宫里来信了,请福晋们都进宫呢!”   听到这个消息淑婉她们哪还坐得住?三人都来不及回家换衣裳,急匆匆地登上马车,直奔皇宫去了。   宁寿宫外,皇子,皇子福晋全跪在地上。   淑婉三人来的算晚的了,她们忙找位置跪在丈夫旁边。   太监取来厚厚的蒲团,跪在上面倒不算很痛苦。   淑婉小声问四阿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好好的,太后怎么就……”   四阿哥轻轻蠕动嘴唇,不敢大声答话。   “太后近来都懒懒的,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想出去走走。走在花园子里,她突然摔倒,当时就不会动了。”   上了年纪的人的人心脑血管容易出问题,太后摔倒不会动了,淑婉猜测应该是脑出血了。   简单地交流两句,淑婉和四阿哥不敢再说话。宁寿宫外跪了一地的人,谁都不敢交头接耳,场面异常的安静。   不知跪了多久,淑婉饿的前胸贴后背,宁寿宫里传出皇上的旨意。   皇上让他们去别处休息,缺什么少什么就命人送进宫里。   淑婉忙让春儿回家收拾衣服,皇上不放他们出宫,看样子是要在宫里多守几天了。   太后的情况不太乐观,她老人家一直昏睡不醒。皇上罢了早朝,一直陪在太后身边,日夜不休地照顾。   皇子们进不去宁寿宫,但并不妨碍他们刷存在感。他们在宁寿宫门外恳求皇上保重龙体,积极要求进去侍疾。   最后只有五阿哥和五福晋进去了,因为五阿哥小时候是太后带大的。   天气很好,天空很蓝,但皇宫上下好像都笼罩着阴影。   太后熬了几天,最后在一个晴朗的早晨睁开了眼睛,她看着皇上笑了笑,最后永远闭上了眼睛。   皇上悲痛不已,整个皇宫一片哭声。   众皇子和皇子福晋在宫中守着,皇孙以及皇孙福晋,还有各个宗室的福晋亲属都进宫守灵。   塔娜大着肚子也不能逃过守灵,淑婉看着她扶着腰慢慢跪下,心里就替她担心。守灵是个体力活,要时不时地哭灵,很耗费体力,也不知道塔娜能不能坚持得住。   太后的离世对皇上的打击很大,皇上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太后虽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这么多年的母子感情做不得假。   作为一个皇帝,皇上的政绩相当耀眼,可以称得上是千古一帝,但作为一个人,皇上又是非常可怜的。   在他年幼的时候,父母相继离世。他没有悲伤的时间,因为他是皇帝,他要承担起责任,他要从辅政大臣那里将权柄抢回来,他要守住这份祖宗基业。   等他好不容易亲政,掌握了权柄,在这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时期,他又接连失去妻子。   到了中老年时期,普通人享受儿孙绕膝的快乐,他呢,儿子们不孝,觊觎他的权柄。他终于成了一个孤家寡人,要时时刻刻提防身边所有的人。   太后离世后,皇上大病一场。对于他来说,最后一个疼爱他的长辈也走了,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把他当成晚辈疼爱了。   他的脚肿得几乎走不了路,手也越来越抖,几乎写不了字。他实在撑不下去了,只能把所有的政事都推给四阿哥,不得不按照太医的指示修养身体。   这几乎是给朝堂上的人一个明确的示意,现在四阿哥就是未被册封的太子,他就是未来的君王。   突然开始监国,四阿哥并没有很高兴,皇上的身体让人忧心。塔娜在宫里守灵累到了,她动了胎气,现在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太医不许她下地。   淑婉也是心力交瘁,她又要劝慰四阿哥,又要顾着儿媳妇,每天忙得陀螺一样。   十四阿哥在西北先后得知太后离世和四阿哥监国的消息,他这下坐不住了,立刻写了折子加急送回来,要求回京为太后守灵。   折子先送到了四阿哥手里,看着加急送来的折子,四阿哥有点犯难。   他是希望十四阿哥回来的,最好是回来后永远待在京城里。   十四阿哥在西北干得不错,皇上对他的表现也非常满意。掌握军权的皇子对四阿哥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但西北局势不能乱,皇上也不敢把十四阿哥弄回来。   皇上之前跟四阿哥说过,老十四在西北也好,他是四阿哥的亲弟弟,有他在西北帮四阿哥守着,将来四阿哥也能放心。   听了皇上的话,四阿哥只想笑。他宁可相信没有血缘的兄弟,也信不过他的亲弟弟。老十四是那种亲哥哥没有麻烦,他恨不得找点麻烦的人,他怎么肯实心实意地帮自己?   这件事四阿哥不敢自己拿主意,他只能拿着折子去找皇上,看皇上是想把老十四召回来,还是让他继续留在西北。 第220章   皇上披着衣服坐在榻上, 面前的小桌摆着棋盘,皇上捏着棋子打棋谱聊作消遣。   四阿哥恭恭敬敬地递上折子,“皇阿玛, 老十四请求回京。”   太监把折子接过来放在皇上手边,皇上没有看。   “你是怎么想的?”皇上问。   四阿哥斟酌着说道:“太后离世大家伙心里都不好受,老十四远在西北,若是不能回来祭拜,心中哀思无处寄托。眼下西北还算太平, 老十四回来一趟也无妨。”   皇上落下一颗棋子, 拿起十四阿哥的折子看了起来。   折子里,十四阿哥写的恳切, 他知道此时回来也晚了,他只想在太后陵前磕个头。   皇上把折子放下, “你想老十四回来, 德妃也想他回来。老十四在西北,她总是惦记着。”   四阿哥笑道:“额娘谁都惦记, 生几个就惦记几个,我和妹妹就在京城,她也总是惦记。”   皇上笑着点头, “是这么回事, 做父母的都是如此。你额娘最是谨慎, 她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心里是想让老十四回来,长长久久地陪在她身边。”   皇上试探四阿哥, “若是老十四回来, 你觉得谁能替他?”   这个问题四阿哥不好回答, 他肯定想让自己的人顶替十四阿哥,但问题是皇上真的想换人吗?   四阿哥说道:“十四弟在西北做的不错,我觉得皇阿玛不必换掉他。额娘是识大体的人,她虽然想让十四弟回来,但也只是想想,她知道轻重。”   后宫女人不得干政,皇上提起德妃不过是个托词。他怎么可能为了德妃改变朝堂的布局?   皇上很满意四阿哥的回答,他本就不打算换掉十四阿哥。一是换人麻烦,可能会在西北产生动荡,二是为了防着四阿哥。   皇上总是没有安全感,现在的他身体衰弱,手脚都不听使唤,这更加重了他的危机感。他看中四阿哥做自己的继承人,同时也在防备着他。   皇上笑道:“既然你觉得他好,那就不换人了。让老十四回来待几天,等事情办完了再回去。”   “是,我这就派人给老十四传信。”   走在出宫的路上,四阿哥阴沉着脸,心里发堵。   这些年他没少揣摩皇上的心思,不然也不会有今天。   皇上对自己的防备,四阿哥瞧得一清二楚。   表面上看,他是顺着四阿哥的话,一切都按照四阿哥的想法行事,实际上是他引导着四阿哥,一步一步走向他想要的结果。   皇上的防备让四阿哥寒心,他确实有野心,但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杀父夺权的程度。   四阿哥想不明白,既然皇上有意让他继承皇位,为什么还要给他找麻烦?难道皇上不知道一个军功卓著的皇子将来会对他产生多少妨碍吗?   皇上不在意四阿哥的心情,他的旨意传到西北,十四阿哥收到圣旨立刻出发,很快就回到了京城。   他回京是打着祭拜太后的旗号,自然要把戏做足。他回京后不顾风尘仆仆,直奔太后的陵园,先祭拜后进城。   皇上知道后夸了几句,赞他有孝心。   十四阿哥进宫面圣,把西北的情况说给皇上听。皇上又在早朝上屡次夸奖十四阿哥做事尽心有章法,另外又赏了许多好东西。   有皇上特意抬举,一时间十四阿哥成了京城的风云人物,他的府邸门前变得热闹非凡,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十四阿哥和四阿哥不同,四阿哥是有些高傲的,他轻易不接受官员的示好,除非这人特别有能力有才华,寻常人入不了四阿哥的眼。   四阿哥不愿意结党走废太子的老路,所以他是宁缺毋滥。   在这方面十四阿哥就没他哥哥那么讲究了,反正是送上门来的,他们愿意来攀附那就来吧!总有用到他们的一天!   十四阿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然少不了要走亲访友,免不了要去四阿哥府上走一趟。   犹记得刚离开京城的时候,四阿哥还是一个普通亲王,这次回到京城,亲哥哥变成了未被册封的太子,十四阿哥心里是不服气的。   不过他已经不是莽撞的小年轻了,他不会再冲到四阿哥府上对他大吵大闹发泄不满,他早就学会了伪装。   雍亲王府里,淑婉命人准备了一大桌好酒好菜,十四阿哥和十四福晋带着孩子们过来做客。   康宝和小宝领着堂弟去隔壁桌用饭,四阿哥带着淑婉和十四阿哥夫妇同桌。   十四阿哥举着酒杯笑容满面,“这杯酒敬四哥,多谢四哥帮我照顾家里,我先干为敬。”   十四阿哥豪迈地把酒喝干,四阿哥劝道:“慢点喝,别喝急了。”   十四阿哥是说场面话,十四福晋是真的感激四阿哥。   “幸好平时有四哥四嫂帮忙,不然这么一大家子,我真的照顾不好。”   四阿哥笑道:“弟妹自谦了。”   淑婉道:“是啊!弟妹是个刚强的人,家里家外一把操持,除非到了不得已的时候,轻易不肯求人。”   她对十四阿哥说道:“十四弟可得记得弟妹的好,要不是有她,你哪能在外面安心办事?”   “嫂子说的极是,我肯定会加倍对福晋好。”   十四福晋腼腆地笑笑,心中泛起一丝丝甜意。十四阿哥给四阿哥斟酒,根本没看十四福晋幸福的脸。   用过饭后,十四阿哥他们一家人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小宝跟四阿哥他们嘀咕,“我怎么感觉十四叔假惺惺的?说话虚头巴脑的,一点都不实在。”   四阿哥看他一眼,没有出言呵斥,因为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淑婉说道:“他假不假跟咱们没关系,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小宝抱怨道:“咱们是不吃这套,可有人吃这套啊!”   小宝说的不是别人,正是皇上。十四阿哥很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有时候皇上明知道是假的,但依然爱听。   皇上抬举十四阿哥,小宝替自家阿玛不值,阿玛办那么多实事,却抵不上十四叔耍嘴皮子。   康宝想了想对四阿哥说道:“阿玛,我冷眼瞧着十四叔回京后的举动,感觉他很在意皇上对阿玛的重用。”   小宝小声嘟囔,“这还用你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康宝给他一个白眼,没搭理他。   “阿玛,人越在意什么,便越想去探究。都说远的香近的臭,十四叔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皇上当然喜欢,对他也更加包容。我们不能等着十四叔犯错,得想法子给他找点事做。   既然十四叔在意阿玛,那阿玛不妨在十四叔面前演戏,给他一种阿玛权倾朝野的错觉。”   十四阿哥最在意的是什么?是皇位。四阿哥都权倾朝野了,他能不急吗?人着急了就想做点什么,做得多了就容易犯错。   康宝的建议确实不错,四阿哥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小太监,他行了一礼,直接走到淑婉身边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淑婉不仅没有呵斥他没规矩,还夸他做得好。   小太监退下后,淑婉对四阿哥说道:“咱家门房看见隔壁府的下人追上十四阿哥的车,似乎往车里递了封信。”   小宝说道:“门房是额娘的眼线吧!八叔天天闷在府里,您还派人盯着他呢?”   淑婉道:“有备无患嘛!”   听到这个消息,四阿哥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四阿哥慢吞吞地说道:“不用在你们十四叔面前演戏,我想他就快要急了。”   四阿哥很了解十四阿哥,但他猜错了一点,十四阿哥不是快要急了,他早就急了。   自己不过是在西北待了一段日子,四哥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内定太子!十四阿哥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不知道四阿哥到底给皇上下了什么迷魂药。   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十四阿哥当然要抓紧时间讨好皇上,拉拢人脉,想办法给自己翻盘。   八阿哥府的下人过来送信的时候,十四阿哥也是惊讶的。马车里十四福晋偷偷扯他的袖子,不想让他跟八阿哥扯上关系。   但十四阿哥还是把信收下了,等回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起来。   信上八阿哥分析了十四阿哥的优势和劣势,他在西北站稳脚跟,这是十四阿哥的优势。离京城太远,不能在皇上身边刷存在感,这是十四阿哥的劣势。   十四阿哥看完连连点头,四哥除了早生几年,能比他强到哪去?他凭什么做内定太子,还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信纸篇幅有限,八阿哥没有写太多。十四阿哥想办法偷偷把八阿哥约出来,好哥哥好兄弟地叫着,哄着八阿哥帮他出主意。   八阿哥也配合着表现出跟他很亲近的样子,实际上两个人各怀鬼胎,互相讨厌着对方。   两人关系的裂痕就是海东青事件,十四阿哥坑了八阿哥,但八阿哥主动找上门来,他脑子又好使,十四阿哥实在拒绝不了这个智囊。   八阿哥虽然厌恶十四阿哥,但又奈何不得他。   再者他这辈子是无缘皇位了,但总不能一直闷在家里吧!他不想后半生庸碌无为,更不想等儿子长大了,只能做一个领着微薄俸禄的闲散宗室。   现在支持十四阿哥,将来还有翻身的可能。如果等四阿哥上位,他这辈子都得憋在家里,绝对没有出头之日。   八阿哥和十四阿哥又聚到一起密谋大事,这事四阿哥还没生气,九阿哥先气炸了。   四阿哥忙了一天刚回到家里,九阿哥就准时堵上门来跟他倒苦水。   “四哥,你说老八是不是疯了?他是不是记吃不记打?他忘了老十四是怎么对他的吗?还去找他!”   九阿哥对淑婉说道:“四嫂,麻烦你给我两坛烈酒。”   淑婉看看四阿哥,四阿哥无奈点头。   拿酒吧,拿酒吧,不给他酒他不能消停!   淑婉不敢拿太烈的酒,怕他赌气喝烈酒伤身,只拿了些度数低的酒糊弄他。   九阿哥尝了一杯,觉得味道淡,嫌弃地撇撇嘴,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老八!他就是个大傻子!”九阿哥嚷道,“他不知道老十四是什么人吗?他怎么还去找他,他怎么一点都不挑!”   四阿哥平静地看着九阿哥骂人,虽然骂的是他的亲弟弟。   “你怎么知道老八和老十四又混一起了?”四阿哥问道,“他们要想密谋什么,应该会很隐秘的吧?”   九阿哥顿住了,他不自在地抠着杯子,“他们……他们做事不谨慎,知道这事的人可多了!”   淑婉说道:“九弟应该是特别在意八弟吧!你在意他才关注他,越在意就越想挑刺。”   九阿哥炸毛了,“四嫂胡说什么!谁在意他了!我才没有关心他,更没有挑刺!”   淑婉:可我说的是关注,不是关心……你心虚的太明显了叭! 第221章   淑婉酸了, 九阿哥这是什么痴情人设?这可真是一个好弟弟啊!   淑婉心道:四阿哥怎么没有这样的死忠粉呢?   刚冒出这样的想法,淑婉又觉得不对。   十三阿哥就是四阿哥的死忠粉啊!把十三阿哥忘了真是太对不起他了。   淑婉在心中默默给十三阿哥道歉,对不起, 我就是贪得无厌,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九阿哥满脸不自在,他一直在关注八阿哥,但八阿哥似乎没有那么关心他。九阿哥的自尊心有点受不住, 总感觉自己在倒贴。   八阿哥和十四阿哥又混到一起让九阿哥非常嫉妒。   十四阿哥就那么好吗?八阿哥可以和仇人冰释前嫌, 为什么不能跟自己和好如初?   对于九阿哥的小心思, 四阿哥看得清清楚楚。   他说道:“你在这啰嗦抱怨无非是不甘心, 你不笨也不傻,应该能猜到老八和老十四凑到一起的原因。你和老十是好兄弟, 讲义气, 但你们在皇阿玛心里,在朝堂上都不够分量。”   十四阿哥手里有兵权,前途光明,九阿哥和十阿哥有什么?   九阿哥闷声说道:“归根结底, 我们两个没有价值呗?”   四阿哥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九阿哥闷闷不乐, 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   四阿哥说道:“看开点吧!我看你跟老八僵着, 心中总是不称意,倒像是在折磨自己。不如去隔壁跟他谈谈,我想老八也是愿意跟你和好的。”   四阿哥这一句话直接把九阿哥点燃了, “我疯了吗?凭什么我上赶着去和好, 要和好也得是他来求我!”   四阿哥:然而八阿哥登你门的时候, 你把他赶走了啊!   九阿哥愤愤起身准备离开, 他发现跟四阿哥倒苦水完全是找错了人,他苦水没倒出来,心里更添了几分火气。   “四哥,你就憋在家里坐禅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不出手,你那个好弟弟早晚有一天要给你添麻烦!”   九阿哥骂骂咧咧地走了,暗自决定明天进宫面圣。他要在皇上面前抹黑老十四,不管有没有用,他先痛快一把再说!   九阿哥做事比较任性,他告黑状就是图个痛快。十四阿哥本身没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九阿哥只能捡着一些小事说。   皇上听了九阿哥一堆抱怨只觉得好笑,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难道他还能为着这些事去罚十四阿哥吗?皇上估摸着十四阿哥是做了什么,惹得九阿哥不高兴了。   他随口吩咐下面的人去查,小宁子觉得这个消息似乎有用,就传给了四阿哥。   四阿哥得知后夹带私货,把十四阿哥跟八阿哥私下联络的事情捅到皇上那里。   皇上没想到他随意下的一个命令居然查到这么重要的消息,他很快做出反应,命令十四阿哥返回西北,没有传召不得回京。   十四阿哥接旨的时候都懵了,前几日他进宫还是深得皇上宠爱的儿子,皇上还暗示他会给他封爵赐封号,怎么短短几日功夫他就被撵出京城,之前许诺过的爵位也没了。   十四阿哥想进宫跟皇上道别,顺便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皇上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让他抓紧时间收拾东西离开。   十四阿哥根本不明白,八阿哥曾经让大半朝臣支持他的壮举,至今仍让皇上害怕。   皇上为了打压他费了许多心思,他可以容忍十四阿哥的小小野心,可以假装看不见十四阿哥的小动作,但他决不能容忍八阿哥东山再起。   十四阿哥离开后,京城似乎都安静下来。   过完新年,还没出正月,塔娜突然发动,生下一个女孩。   这个孩子出生不易,塔娜怀着她的时候太后离世,塔娜进宫守灵,太过劳累伤神动了胎气,怀孕后期几乎是在床上度过的。   历尽辛苦生下的孩子,塔娜当然喜欢,但第一胎是女孩,塔娜还是有些失望。她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生下男孩对她更有利。   塔娜的母亲到王府来照顾女儿月子,话里话外也带出些重男轻女的意思。   偶尔一两次淑婉懒得计较,但听得多了,淑婉心里也不痛快了。   这日,淑婉来塔娜的院子里看孩子。她怀里抱着婴儿,跟儿媳和亲家聊着家常。   “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她刚生下来的时候,我觉得她像塔娜,现在长开一点,我又觉得像康宝了。”   塔娜额娘笑道:“不管像谁,将来都是个大美人。”   说着说着塔娜额娘叹了口气,“现在看着确实像世子多些,可惜是个女孩,若是男孩子,长得像世子英武不凡,那样更好些。”   淑婉撇撇嘴,没有接话。   小小的婴孩什么都不懂,她瞪着眼睛看着这个世界,小嘴吧嗒吧嗒,好像在嘟嘟囔囔。   塔娜看着女儿眼中满是爱意,淑婉夸道:“你们看她,不哭也不闹,好像在思考呢!”   塔娜的额娘奉承道:“这孩子额头高,一看就是聪明相。”   塔娜说道:“她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只要我一读诗,她就安安静静不动了,也不踹我了。将来我给她找个好先生,她肯定学的比我好。”   塔娜额娘劝道:“说到读书,我可得说你几句。昨天我还看见你在读书呢!你在月子里,不能看书更不能做针线,熬坏了眼睛你后悔都没处哭去。”   淑婉也劝道:“是啊!你额娘说的对,坐月子是为了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我知道你好学,但读书不急于一时。”   塔娜额娘随口说道:“咱们女人还是贞静贤淑最要紧,将来孩子大了,别逼着她学这学那。女孩子学那么多做什么,脑子不如男孩子灵光,学了也没用,最要紧的是找个好人家。”   这话听着极其刺耳,淑婉登时沉了脸。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配读书了吗?她是我们雍亲王府的嫡长孙,若是她爱读书,我全国各处去请名家大儒教导她,若是她不爱读想做个纨绔,我把私产都留给她挥霍!   谁说女孩子一定要贞静贤淑!我们家的孩子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哪怕不嫁人也使得!”   淑婉一通抢白把塔娜额娘弄得面红耳赤,她来雍亲王府住了一段日子了,淑婉待她一直很和气,塔娜额娘想不明白,她也没说什么,淑婉为什么这么大火气。   亲生额娘被婆婆抢白,塔娜也闹得没脸。   她勉强笑着替额娘辩解,“我额娘没有别的意思,我嫁到咱们王府日子过得顺遂,额娘就觉得嫁个好人家很重要。”   淑婉说道:“塔娜,我当然也希望孩子将来的婚姻幸福美满,你应该知道我气的不是这个。头一胎是个女孩,我看得出你们娘俩都很遗憾。   可是生男孩就那么重要吗?我因为这个给你气受了吗?王爷和世子怪你了吗?   咱们王府不讲究这些,生男孩我们喜欢,生女孩我们更喜欢。我希望你们母女不要再说女孩子如何如何这类的话,这孩子是嫡长孙,不要让女孩子不如男孩子这类废话影响她!”   塔娜和她的额娘怯懦地应下,淑婉把孩子递给塔娜。   “塔娜,经常想想自己。你小时候没有书读,你不能让你的女儿也经历这个。”   淑婉离开塔娜的院子,之后好几天都没去。塔娜的额娘照顾完月子就立刻回家了,再往后见了淑婉先怯三分,跟淑婉说话之前都得寻思半天,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恼淑婉。   淑婉觉得好笑,又有点无奈,她这是借着身份的光,可以耀武扬威。若是家世颠倒过来,塔娜额娘哪会怕她。恐怕还得针对男女谁尊谁卑的问题跟她好好辩论辩论,塔娜也不会如此乖顺,没准还要怨婆婆气倒了额娘。   淑婉不管别人会不会说她霸道,反正她的孙女不能受委屈。   重男轻女的事就算过去了,天气越来越暖和,皇上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他手脚不再水肿,睡眠也好了许多。   睡眠好了,精神就好了,精神好了就有精力处理朝政了。   四阿哥乖觉地放权,把朝堂的事情转交给皇上,表现出自己不恋权的态度。他跟淑婉说好了,等事情都推出去,他就带着淑婉去圆明园住一段时间。   已经做好休息的计划,四阿哥本以为之后会轻松一些,没想到皇上接手政务后,他的日子比之前还难过。   皇上几乎把四阿哥摁在宫里,不管大事小情都要问四阿哥的意见。   若是四阿哥答得符合皇上的心意,那还好,若是答得不合皇上的意,四阿哥就得挨顿骂。   四阿哥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每次都猜到皇上的想法,所以他频频挨骂,每天不是在低头认错,就是在低头认错的路上。   他就像被老师盯上的后进学生,每天挨骂都要被骂出阴影了。   那日淑婉骂乖宝练字偷懒,他听见后第一反应就是道歉。   “是我不上进,下次再不敢了!”   当时听到四阿哥的道歉,骂人的淑婉和被骂的乖宝都愣住了。   四阿哥反应过来,抬手在嘴上拍了一下。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第222章   乖宝扑到四阿哥身边, 抱住他的大腿。   “阿玛,你真好!你为我开脱,还教我求饶的话。”   四阿哥:不……我只是说顺嘴了……   淑婉拍拍乖宝的屁股, 让他到一边去。   她坐在四阿哥身边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四阿哥低头搓搓脸, “我没事……”   淑婉打发乖宝回自己的院子,孩子在这里,有些话四阿哥不方便说。   乖宝离开后, 四阿哥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 皇阿玛太难伺候, 我甚至觉得他在故意找我的茬。他想培养我,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我听得懂人话!”   这事淑婉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上, 在他手底下就得服他的管。   “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休息一段时间吧!”   四阿哥确实很累,不仅是身体累, 心里更累。   朝堂政务繁杂,一件事还没处理完,下一件事又来了。他又是个较真的性子, 每件事情都恨不得亲力亲为, 皇上时不时的刁难更让人难以招架。   淑婉能体会四阿哥的感受,上班不是最累的, 最累的是不仅要工作, 还要应付上司的刁难。情绪一直沉在别人带来的负能量中,好像永远无法摆脱。   四阿哥皱眉叹道:“我也想休息, 但没有合适的理由, 皇上肯定不许。”   四阿哥身份尊贵, 但能不能放假休息他自己做不了主。皇上是个勤快的人, 最见不得人偷懒。因为心情不好就想休息一段时间,这种理由皇上定然无法接受。   淑婉说道:“要不……你装病吧!”   四阿哥精神都有些恍惚了,淑婉实在心疼。   四阿哥摇头不肯,“装病行不通的,皇上肯定会派太医过来,太医诊脉不就露馅了。”   “那你也不能这样强撑着啊!”淑婉心里着急,“刚刚我训乖宝,你认错的话脱口而出。我说句难听的,你就像咱们家养的哈巴狗,都训出反应了!”   四阿哥无奈地瞥了淑婉一眼,“你怎么说话呢!”   淑婉道:“我怎么说话?我说的都是为你好的话!人就像弓箭的弦一样,绷得太紧会断的。我看皇上是上了年纪越来越任性,越来越能作。   你做的还不够好吗?他也不想想当年废太子是怎么对他的,有了你这样任劳任怨的儿子还不知足!”   淑婉对皇上不满不是一天两天了,十四阿哥回来一趟,皇上把他当宝贝,好像忘了当初他为什么要把十四阿哥撵出京城。   四阿哥天天在他身边好脾气地伺候着,却没落到半点好。   四阿哥劝淑婉消消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祸从口出,你说话还是小心些。这样吧,一会儿我把大夫叫来,让他给我编一个不大不小的病症。我听你的,在家好好休息一阵子。”   淑婉赶忙让四阿哥去床上躺着,又命人把大夫请来。   四阿哥无奈,笑话她是个急性子。   淑婉心道,我能不急吗?我怕你一会儿反悔!哼,我非得把你摁在家里好好养一阵子,皇上不是能耐吗?那就让他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去干活吧!   大夫很快就到了,淑婉提出的要求让他为难。他给四阿哥诊了诊脉,又闷头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让四阿哥装头痛。   从脉象上看,四阿哥应该是最近休息的不好,有些风邪入体,这样的脉象适合装头痛。再者头疼也是最好装的病,也是最难查的病。只要四阿哥一直嚷嚷头疼难受,太医也拿他没办法。   四阿哥把病症报上去,皇上果然派太医过来了。太医也说四阿哥风邪入体,开了药方,让他多休息。   四阿哥称心如愿地‘病倒’了,皇上让他好好休息,之后再没别的表示。   他只派太医来过一次,没有赏药材,也没有再打发人来看过,惹得淑婉又生了一肚子的气。   他们家不缺那点子东西,四阿哥也不缺爱,可皇上漠不关心的态度让人心里不舒服。   同四阿哥交好的皇子们过来探望,九阿哥送来一株老参,他说四阿哥就是太虚了,需要好好补一补。淑婉收下了,不过没敢给四阿哥用,怕补出鼻血。   十三阿哥同四阿哥亲近,他大概知道四阿哥为什么病了,但他什么都没说。他经常带着外面的消息过来探望四阿哥,让四阿哥待在家里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四阿哥的头痛病也很受朝堂上下官员的重视,大家都看得出皇上有意让四阿哥继位,但这次四阿哥病了,皇上只派太医来看过一次,皇上的态度未免太过冷淡,这让朝中大小官员有些在意。   难道是四阿哥做错事惹恼了皇上?不然作为隐形的皇位继承人,皇上对四阿哥不该如此冷淡啊!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有人说四阿哥病的轻,所以皇上不关心。有人说皇上是觉得四阿哥不合适,打算换掉这个继承人。   在四阿哥病了一个多月后,认为四阿哥失宠的人越来越多,某些人就动了别的心思。   八阿哥给十四阿哥传递密信,将四阿哥的近况告诉十四阿哥知道。他觉得皇上不会轻易换继承人,不过四阿哥和皇上之间明显有了隔阂,这也许就是他们的机会。   八阿哥的信寄出去了,不过在寄出去之前,这封信先让皇上过了眼。   自从知道十四阿哥和八阿哥秘密接触后,皇上特意加强对八阿哥的监视。   八阿哥以为自己的府邸固若金汤,实际上早已漏洞百出。   看见八阿哥的密信,皇上大怒,恼恨他死性不改,事到如今还不死心,还妄想掌控朝堂。   皇上让那封信顺利地送到西北,他倒要看看十四阿哥看到那封信后会怎么做。   八阿哥待在府里,耐心等着十四阿哥的回信,可惜他万万没想到,先来的竟是皇上的圣旨。   那日天气很好,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八阿哥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冷。太监用尖利的嗓音念着皇上的圣旨,全是皇上无情冷酷的话语。   皇上呵斥八阿哥不安分,将他圈禁在府里,八阿哥府中所有的人都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八阿哥看着跪在身边的儿子心痛如绞,他还没有成年,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就变成了阶下囚。   八阿哥的儿子满脸仓惶,他年纪小却不傻,他能察觉到家里出了大变故。   传旨的太监离开后,八阿哥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   上一次皇上下旨断了他府里的供应,现在又成了阶下囚,就差把他从玉碟里除名了。八阿哥惨淡地笑,现在他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后院,丫鬟太监慌慌张张地给八福晋和王侧福晋报信。   八福晋听完冷冷一笑,“圈禁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被关在这个破院子里多少年了,他们圈不圈,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侧福晋知道这个消息立刻捂住了嘴,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慢吞吞地问。   “皇上为什么要把八阿哥关起来?”   来报信的丫鬟都哭出来了,“奴才也不知道,皇上只说要把我们关起来。侧福晋,往后的日子咱们怎么过啊?”   丫鬟太监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主子们的手里,主子遭殃,他们也跟着遭殃。本来在八阿哥府伺候就没什么前途,现在又被关了起来,眼见着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王侧福晋一直低着头肩膀颤抖,丫鬟以为她在哭,连忙劝道:“侧福晋,您……您别伤心。虽然被关起来了,但吃的喝的应该少不了您的。”   当然肯定比不了从前,被关起来的人哪有选择的余地,还不是人家给什么就用什么,外面那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八阿哥落魄了,谁还肯捧着他。   王侧福晋摆摆手,让丫鬟退下。   丫鬟劝了两句,王侧福晋不听,她就不劝了。她还要出去找找门路,看看能不能花钱离开八阿哥府,她可不想一辈子关在这里。   人都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王侧福晋趴在桌上,突然放声大笑。   八阿哥被圈禁了,真是大快人心。   王侧福晋心道:当初你把我像玩意一样肆意轻贱,现在也轮到你尝尝被人欺侮的滋味了。   八阿哥府外被官兵团团围住,住在附近的四阿哥和九阿哥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当时四阿哥和淑婉正在看乖宝的功课,两人得知这个消息惊讶极了。   四阿哥笃定地说道:“必定是老八做了什么,无缘无故皇上不会罚他。”   四阿哥立刻叫来苏培盛,“你去查查八阿哥最近的动向。”   淑婉拍拍心口,觉得庆幸。   “八阿哥一直不消停,幸好皇上把他关起来了。不然等你坐了那个位置,他肯定要给你添乱。到了那个时候,你想关他可不容易。   一来他是你兄弟,不是你儿子,你处置他不像皇上那样容易,那些爱多管闲事的老大人肯定要劝你顾着兄弟情义。   二来八阿哥的人脉不容小觑,即便他现在倒下来,难免还有几个死忠的,若是你动手了,恐怕会引起动荡呢!”   “你说的有道理,但皇上这样做也让我觉得害怕。”   皇上的防范和冷漠让四阿哥心寒,此时此刻他竟然对八阿哥产生一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年轻的时候很羡慕老八,他人缘好,老九老十死心塌地追随着。那时候皇阿玛多器重他啊!不管去哪都愿意带着,八福晋对你不恭敬,皇上也没有狠罚过他,谁能想到那么受宠的老八会有今天。   还有老十三,皇阿玛也曾宠过。但是只因为一个误会,皇阿玛就把老十三关在牢里。”   皇上子女众多,大概只有废太子让他花了巨大的心力去培养,其他人似乎都是可有可无的。   喜欢的时候宠着,不喜欢的时候就不顾情分,恨不得把亲生的骨肉踩进泥里。   淑婉劝道:“你别想太多……”   四阿哥心中苦笑,哪里是他想得多,实在是皇上喜怒无常。他现在的日子比之前还要难过,每天担惊受怕,就怕皇上哪天放弃了他,他们一家子就像隔壁一样了。   淑婉还要再劝,这时春儿进来禀报,说九阿哥过来了。   四阿哥对淑婉说道:“他估计是为了老八的事来的,我去见见他。”   前院正厅,九阿哥背着手焦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听见通报声,九阿哥快步到院子里迎四阿哥。   “四哥,八哥现在被关起来了,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不知道要怎么磋磨他呢!我出钱,麻烦四哥帮着打点打点,别让他受委屈。”   九阿哥的要求让四阿哥哭笑不得,“我跟老八关系不好,我去打点你不觉得假吗?”   九阿哥回过神来,“是我该死,我一着急,就忘了这茬了。”   四阿哥并不生气,相反他很高兴。   一出事九阿哥就来找他帮忙,可见没把他当外人。   四阿哥心想,不枉我这些年来拉拢你,看来以后有更重要的事可以放心交给老九去做了。   四阿哥给九阿哥出主意,“隔壁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不要端着架子了。大家都知道你和老八关系好,你帮着打点打点,没人会说闲话。”   九阿哥闷闷的,不吭声,把傲娇贯彻到底。   四阿哥无奈,“你若不愿意亲自出面,那就拿银子交给十弟。十弟跟老八关系好,再加上他舅家根基深,他去打点最合适不过,他稍微出格一点皇上也不会跟他计较。”   九阿哥点点头,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十阿哥在众皇子中地位有些特殊,他的舅家是钮祜禄氏,是名门望族。皇上对他不错,但从不肯让他沾染朝堂的事情,一直把他放在一个边缘位置,只让他做一个富贵闲人。即便他做错了事,皇上也只是骂一顿罢了。   九阿哥急急忙忙地就要去找十阿哥,刚走到院门口,他又折返回来。   九阿哥不好意思地冲四阿哥拱拱手,“多谢四哥指点迷津,今日叨扰四哥了,以后四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句话饱含着九阿哥的诚意,他是真心感激四阿哥,感激他对自己的包容。   四阿哥淡笑一下,“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忙吧!” 第223章   九阿哥急急忙忙地去找十阿哥商量, 十阿哥得知八阿哥被关,急得上火牙疼。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宫里质问皇上,问他为什么要把八阿哥关起来。   九阿哥骂他不分轻重, 皇上已经下旨,谁敢违逆?他们都不算受宠, 进宫质问皇上只会挨一顿骂, 能问出个屁。当下之际是赶紧收拾东西银两,送到八阿哥府上, 一是让八阿哥安心,不会让他断了供应,二是让看守八阿哥的官兵知道, 八阿哥倒了,还有他们撑腰呢!   十阿哥最大的优点就是肯听话,他招呼管事的收拾东西装车。又命人备马,他拉着九阿哥一起去了八阿哥府。   八阿哥府邸围得像铁桶一样, 里外三层都是官兵。   十阿哥带着米面粮油大摇大摆地走到府邸正门口, 傲娇的九阿哥下了马, 站在人群外面等他。   守门的官兵连忙行礼问好, “给十阿哥请安。”   十阿哥摆摆手,“挺有眼色,知道我是谁。让开吧!我要进去送点东西!”   “十阿哥见谅, 皇上有旨,八阿哥府不准进也不准出。”   十阿哥骂道:“糊涂东西!我和八阿哥是什么人?我们是皇子!皇上是谁, 那是我们的亲爹!老子儿子之间能有隔夜仇吗?皇上只是一时气恼,过不了几天就消气了。   我来给自己兄弟送点东西怎么了?皇上知道了还得夸我关爱兄长呢!快点让开!我要进去!”   官兵没有那么好糊弄, 他不认别的, 只认皇上的圣旨。   他再次重复道:“请十阿哥见谅, 没有圣旨,您不能进!”   试过硬的不行,十阿哥上前一步,往官兵手里塞了一袋银子。   “别那么古板嘛!做事圆滑一点,拿着这些银子带着兄弟们去喝酒。我进去待一会儿,送完东西我就走。”   官兵把银子塞回去,像假人一样,只是不停地重复,“十阿哥见谅,没有圣旨,您不能进。”   十阿哥咬牙,被这个官兵气得够呛。   九阿哥远远地喊了一声,“能把东西留下就得了,别磨叽了。”   皇上刚刚下旨把八阿哥关起来,现在正是严格的时候,再过三五个月,看守的官兵懈怠了,到那时应该能松一点,也许能通个信。   十阿哥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就是不试试不甘心。   十阿哥问看守的官兵,“我不进去,东西总能送进去吧!”   官兵点头,“检查后如果没有问题可以送进去。”   十阿哥摆手,“快查吧!查的时候给我小心点,缺一星半点我剥了你们的皮!”   官兵们细细查验过车上的物品,看到都是日用品就把东西都送进去了。   那袋银子十阿哥没有收回去,他让守门的官兵把银子分了,八阿哥府里托他们多照顾着点,如果有什么事及时通知他。   塞完银子,十阿哥叹了口气。   想想真真是可怜可叹,堂堂皇子,身份尊贵,一朝失宠还得花钱打点官兵,托他们照顾着。   八阿哥被圈禁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一些老臣请皇上给个说法,皇上没有明确的解释,他狠狠罚了几个大臣,说他们是八阿哥一党。   自那以后,再没有人敢质疑皇上关押八阿哥的决定。   四阿哥偷偷派人去查八阿哥突然被圈禁的缘由,最近一段日子八阿哥很安分,他的去向也没有可疑之处。   四阿哥想来想去,只有八阿哥和十四阿哥私下见面这一件事值得皇上大动肝火。   淑婉动用西北作坊的人,让他们盯着十四阿哥的一举一动,看看八阿哥被圈禁,十四阿哥是什么反应。若是能在十四阿哥身边安插两个人那就更好了。   八阿哥被圈禁后,他似乎变成了一个禁忌。除非绕不开,不然谁也不敢提起他,尤其是在皇上面前。   八阿哥府里人心惶惶,有人脉有银子的都托关系调回内务府,然后再被派去别处,没有人脉没有银子的只能在八阿哥府里耗着,干活的时候也是怨声载道。   看着府里的乱象,八阿哥想起从前。   想当初他正风光的时候,内务府的奴才们恨不得削尖了脑袋钻进来,现在落魄了,这些奴才恨不得翻身做主人在他身上作威作福。   巨大的落差让八阿哥心中生恨,他对皇上的不满积压已久,在皇上一次次骂他上不得台面,侮辱他额娘是辛者库贱妇的时候,他就不想忍耐了。   看着十阿哥送来的东西,八阿哥心中下定主意,他绝不会这样认命。   八阿哥被关起来以后,皇上派太医给四阿哥诊脉,太医说四阿哥恢复健康,皇上就命四阿哥回去办差,结束了他的假期。   回到朝堂,四阿哥发现皇上的脾气更大了,也更难伺候了。有时候他嗓子痒咳嗽两声都要被皇上骂。   四阿哥回家学给淑婉听,把淑婉气得够呛。   她乱给四阿哥出主意,“你还伺候什么!破罐破摔吧!他骂你,你就是是是,对对对,好好好,他爱骂什么就骂什么。你安心让他骂,就是不要改!他不是不许你咳嗽吗?你赶紧道歉,认完错以后把血咳出来,吐到他眼前的折子上!”   四阿哥:“咳出血就算了吧,倒也不用那么拼命……”   四阿哥不想谈宫里发生的不开心的事,他问淑婉。   “隔壁府里怎么样了?”   淑婉说道:“还能怎么样,被关着呗!十阿哥每隔三两日就过来送一次东西,八阿哥好福气,有两个实心眼的兄弟照顾着。   我冷眼瞧着,守门的官兵是不耐烦了,虽然还在按时巡逻,但瞧着懈怠许多。以前十阿哥把东西撂下就得走,现在隔着门能跟那府里的奴才说几句话,官兵查验东西的时候也不如原来细心。”   四阿哥说道:“看守被圈禁的皇子不是好活,一整日的光阴都浪费在围墙外头,风吹日晒雨淋一样不少。日子漫长,又不能积累功绩,谁愿意做这个!那些官兵懈怠也是正常的,不懈怠的要么是死心眼,要么是收了好处。”   淑婉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儿隔壁府进去一个大夫,好像是八阿哥病了。我怕咱们太招人眼,不敢派人仔细打听。”   四阿哥想了想说道:“我去老九那问问,他和老十肯定知道。”   淑婉劝道:“不必去问了吧!八阿哥病了也是正常的,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不病才是不正常呢!”   四阿哥说道:“谁在意他的身体,我在意的是他真病还是装病。用大夫传递消息是最常见的小把戏,老八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我得看看他还有什么后招。”   淑婉不能理解,“他还能有什么后招?你看大阿哥和二阿哥,被圈禁以后,他们还能做什么?大阿哥天天闷在府里跟小妾生孩子,二阿哥就更难了,宫里到处都是皇上的眼线,他午饭打个嗝皇上都知道。八阿哥再厉害也翻不出水花,以前那些等着他翻身的人也该死心了。”   四阿哥摇了摇头,他还是很介意,一定要去查查。   四阿哥亲自去了九阿哥府一趟,九阿哥见他来了,连忙命人准备酒菜。   “四哥难得过来,今儿别走了,咱们哥俩喝两杯。我们府里有新送来的鹌鹑,让他们炸了,那个下酒最好。”   四阿哥抬手阻止他,“不必忙,我有件事想问问,问完就走。”   “什么事?”   四阿哥问道:“听说老八病了?”   九阿哥抿抿嘴,“是,是病了,老十给请的大夫。”   “什么病?病得严重吗?”   九阿哥叹气,“我看病得不重,他想给老十传递消息,故意装得快要病死了,让官兵去通知老十。”   四阿哥问道:“他和老十说了什么?不知方不方便告诉我。”   九阿哥歉然摇头,“四哥,这个我真不知道。”   十阿哥本打算告诉九阿哥,但九阿哥不想听。他知道自己现在立场变了,以前他是坚定地支持八阿哥,永远站在八阿哥身后。现在他同四阿哥交好,愿意帮助四阿哥上位。   如果八阿哥有什么打算告诉了十阿哥,他知道后要不要告诉四阿哥呢?   告诉四阿哥,显得他不念旧情,不告诉他心里又不舒服。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这样他心里才安稳。   四阿哥笑道:“九弟有侠义之风,你是众兄弟中最重情的人了。”   四阿哥欣赏九阿哥的立场坚定。   “抱歉啊,四哥,我帮不上你。”   四阿哥摇头,九阿哥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了。   八阿哥肯定还有后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盯着防着。   回到家里,四阿哥和淑婉梳理府里养的眼线,让各处都仔细盯着,稍有异动立刻禀报。   四阿哥不知道八阿哥藏着什么后手,只能大海捞针,从各个细微的异常里推导出线索。   宫里的小宁子也收到了消息,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到的每一个人都要琢磨琢磨,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四阿哥和淑婉处理汇总过来的消息累得够呛。盯着各处的眼线也觉得主子们大惊小怪。   京城各处平安无事,这分明是个太平盛世,有什么可盯着的。 第224章   远在西北的十四阿哥最近几天睡不着觉, 八阿哥的密信到了,信上说皇上疑似厌弃了四阿哥。十四阿哥得知这个消息心潮起伏,恨不得立刻回到京城。   他的消息延迟的厉害, 他还要过几天才知道,四阿哥好好的,他的盟友八阿哥被关了起来。   得知四阿哥要失宠, 十四阿哥开始为自己筹谋起来。   他命人准备礼物, 精心挑选了一些西北特产的美玉,命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 献给皇上。   在讨皇上欢心这件事上, 十四阿哥颇有心得。   首先不能太端着, 一定要上赶着热情点。那是皇上, 讨好他的人多着呢!不主动一点, 皇上哪会搭理你!   第二就是得舍得下本钱,虽说皇上什么都不缺,但他老人家不需要是一回事, 你给不给是另一回事了。   十四阿哥写了一封信, 信中恳切地表达着自己思念皇上的心情, 又谈了谈自己回到西北的感受,说了说这一路的见闻。   他说感觉在皇上的治理下, 百姓生活安康, 到处都是一片和乐景象。皇阿玛能把国家治理的这么好, 实在辛劳,请皇阿玛保重身体。他会以皇上为榜样,勤勤恳恳地治理西北, 为皇阿玛分忧。   写到这里十四阿哥捂着腮帮子缓了好一会儿, 他也觉得肉麻, 觉得酸。不过谁让皇上就喜欢他说肉麻的话呢!他在宫里多住那么多年可不是白住的,这都是经验之谈!   写完肉麻的话,接下来的才是重点。十四阿哥在信里偷偷告状,他告的正是四阿哥的心腹年羹尧。   年羹尧待在四川,本来跟十四阿哥没什么关系,但四川和西藏离得近,十四阿哥在处理西藏问题的时候会跟年羹尧打交道。   十四阿哥并不讨厌年羹尧,但谁让年羹尧是四阿哥的心腹呢!他寻了年羹尧一点小小的错处,想试试皇上对四阿哥的态度。   如果皇上狠狠罚了年羹尧,十四阿哥就可以放心进行下一步。   十四阿哥的信和礼物刚送走,十四福晋的家书就到了。   信中十四福晋把八阿哥被圈禁的事情告诉十四阿哥,她颇为唏嘘。她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突然圈禁八阿哥,所以非常同情八阿哥的遭遇。   十四阿哥没心情去看十四福晋表达内心感受的话语,他看见八阿哥被圈禁几个字就把信纸撂在一边,攥紧拳头狠狠捶了捶桌子。   他在西北消息滞后,处处慢人半步,现在八阿哥被关起来了,他又少了一个帮手。   再者八阿哥到底为什么被关起来?难道皇上发现他们俩暗中传递消息了?那皇上的脾气可真够大的,多大点事啊!   想到被送出去的那封信,十四阿哥又捶了下桌子。   真是糟糕,那封信不该寄出去的!   京城,皇上收到儿子的礼物本来挺开心,但是看完十四阿哥信里的内容,皇上怒火中烧,恨不得把他抓回来打一顿。   果然!老十四也在惦记着他的皇位,收到八阿哥的密信,还没查清事情的真相,他就急不可耐地来试探了!   自从上次病后,皇上的脾气越发古怪,动不动就爱生气。他早说过,惦记皇位的皇子与窃国者无异,十四阿哥这种试探正好踩在皇上的雷点。   皇上怒火中烧,看见十四阿哥进贡上来的美玉也不稀罕了。   他抓起装玉石的木盒摔在地上,木盒摔得四分五裂,各种未经打磨过的细腻美玉滚得满地都是。   “来人!拟旨!”皇上大喊,“十四阿哥包藏祸心……”   话还没说完,皇上眼前一黑,耳内嗡鸣,噗通倒在了地上。   皇上突然晕倒,伺候的下人哪还顾得上拟旨,有的嚷嚷着传太医,有的去扶皇上,有的去倒水,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皇上突然晕倒,这么大的事是瞒不住的。   众皇子很快得了消息,急急忙忙赶到宫里侍疾。   此时皇上已经醒了,知道皇子们都来了,皇上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恐惧。   他现在有气无力,抬手都费劲,虚弱的像一只蚂蚁。别说年轻力壮的皇子们,就是十岁的小孩子都能捂住他的口鼻闷死他。   皇上害怕,他不敢见自己的儿子们。他喊来心腹太监,死死地抓住太监的手,不许他放皇子们进来。   太监连忙答应下来,吩咐下面的人去给众皇子安排休息的地方,不能老是让人在外面跪着啊!   太医给皇上熬好了药,服侍皇上喝下。   皇上问道:“我这是什么病?急火攻心?”   太医咬着牙,脸色有点苍白。他不想把自己查到的病因告诉皇上,他怕皇上受不住。   皇上轻轻叹了口气,“你只管说,我到底是怎么了?你放心,我不会治你的罪,我还不至于迁怒一个太医。”   太医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您突然晕倒,确实有怒火攻心的原因,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您中毒了……”   皇上大惊,“不可能!”   他哑着嗓子喊道:“专门有人为我试毒,我怎么可能中毒!”   太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皇上息怒,您现在不能生气,对身体不好。微臣也不知您身体内的毒是从哪里来的,看您的脉象和症状,应该是中了何首乌的毒。   药用的何首乌经过炮制是无毒的,但若是炮制不当,或者没有经过炮制就会伤及肝脏。”   太医抬头偷瞄皇上蜡黄的脸,突然觉得皇上可怜。   肝脏不好的人最怕生气,他不愿意告诉皇上,既是怕皇上迁怒,又是怕皇上承受不了。   放在平常人家,家里老人生病了,大夫怕老人受不住,直接跟子女说病因病情就好,让老人安心养着。   可是在皇上这里行不通,太后去了,皇上没有长辈照顾。不管是皇子还是后宫的娘娘们,皇上都信不过,中毒这种大事根本不敢告诉自己的儿女和枕边人。   太医劝皇上调整心态,“皇上千万不要再动怒了,对身体不好。”   皇上深吸几口气,暂时压住心中的怒火。   他喊来心腹,命人去查,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个胆子敢谋害他!查查这个毒到底下在了哪里!   皇上心情复杂,他万万没想到,他防着这个,防着那个,最后还是遭人暗算。   皇上问太医,“这毒能解吗?我的身体什么时候能恢复?”   太医顿住了,僵得像一块木头,“这……不好说……”   皇上闭上眼睛,狠狠地咬了咬牙。“再召其他太医过来!”   皇子们喝着浓茶,坐在偏殿,在宫里守了一夜,虽然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   淑婉在家里也等得焦心。   小宝在宫里读书,今日不是休息的日子,乖宝太小,还不懂事。康宝和塔娜抱着孩子来到正院陪着淑婉,劝她放宽心。   “额娘放心,阿玛只是进宫侍疾,不会有事的。”   塔娜笑着把孩子递给淑婉,帮她分散注意力。   淑婉把孩子接过来,小朋友在淑婉怀里吐泡泡,天真无邪地笑。   淑婉叹道:“不知怎么,我心里很不安稳,好像要出事似的。”   塔娜说道:“那是因为额娘太担心阿玛才会如此,现在只是皇子侍疾,没有召皇孙,想来皇上的身体应该没有大碍。”   康宝笑道:“是啊额娘,要是真出了事,别说是我,您和塔娜也得进宫候着啊!”   “你们说的也有道理。”   淑婉摸摸怀里婴儿的小脸,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心口,柔柔嫩嫩的小手抚平了淑婉的焦躁不安。   她把孩子还给塔娜,让康宝和塔娜回去休息。   “有你们劝着,我心里好受多了。快带着孩子回去睡吧!明天你们还有别的事要做呢!”   塔娜对康宝说道:“你带着孩子先回去吧!我留下陪着额娘。”   淑婉笑道:“不用了,我这里不需要人陪。你们快走吧!我也要睡了!”   塔娜不放心,硬要服侍淑婉洗漱,等她躺下闭上眼睛才离开正院。   等塔娜走了,淑婉睁开眼睛熬了一宿,等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睡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梦到这个,一会儿梦到那个,淑婉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春儿把淑婉推醒,原来是四阿哥回来了。   淑婉随便披了件衣服跑到外间,四阿哥坐在桌边发呆,像一尊雕像。   淑婉挽了挽头发,春儿取来一根发簪帮她把头发别住。   四阿哥看到她眼底的黑眼圈叹了口气,“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你也是熬了一夜吧!”   淑婉说道:“我不放心你,所以提前嘱咐春儿,只要有你的消息就立刻把我叫醒。宫里怎么样了?皇上得了什么急病吗?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据说是劳累过度,我看着不像。最近朝中安稳,并无大事发生,皇上有什么累的?”   不信神佛的淑婉双手合十念了声菩萨保佑。   “劳累过度就罢了,慢慢养着就是了。可能是皇上上了年纪,操一点点心都受不了。我昨天心里很不踏实,总怕皇上得了重病……”   四阿哥明白淑婉的意思,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万一皇上突发疾病没了,他想登上皇位还得费一番功夫,且得跟这些饿狼似的兄弟们掰扯掰扯。   四阿哥叹了口气,“我心里也不踏实。”   “皇上只是劳累过度,你有什么不踏实的?”淑婉问道。   四阿哥叹道:“昨日我们进宫,皇上谁都没见。今天早上,皇上单独召见了我,我看皇上脸色很难看,想来病的不轻。皇阿玛和颜悦色地跟我说了几句话,我的心都提起来了。近来皇上只肯给我看他的冷脸,怎么突然变和蔼?”   淑婉笑话他爱多想,“我看你是被虐出毛病了,赶明我也给你冷脸看,不为别的,就为了让你安心。” 第225章   四阿哥能平安回来, 淑婉就放心了。至于皇上突然改变态度的原因,她就不太在意了。   谁知道皇上他老人家想什么?少女的心事都没有那么难猜。   熬了一晚上的淑婉心落在地上,她打个哈欠爬到床上补觉去了。   四阿哥睡不着, 他坐在那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皇上突然晕倒总得给大家一个解释,放任大家乱想只会越猜越离谱。   皇上挑拣着见了几个嫔妃和皇子,他见人的时候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他说自己是劳累过度,导致旧病复发。嫔妃们和皇子们看他有说有笑的,也就信了。   大家劝皇上保重龙体,皇上一一答应,等把人都打发走了,皇上疲惫地靠在床上,再提不起半点力气。   屋子里安静极了,皇上的贴身太监走了进来,跪在皇上床前磕头。   皇上打发其他下人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查清楚了吗?”皇上问。   太监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回皇上, 下毒的是茶房的一个太监管事, 他把毒下在您平时用的补药里。”   皇上冷笑,“人呢?”   太监咽了咽口水, 头更低了, “畏罪自杀了……”   皇上没有发火,声音依旧冷静。   “他用的毒是哪里来的, 幕后主使是谁,这些查到了吗?”   太监快说不出话了, “奴才无能, 没有查到幕后主使, 只查到那毒是前两年他出宫的时候,从宫外带回来的。”   皇上气得心口发堵,“从宫外回来,居然没有人查他身上私带了什么东西!”   太监不敢答话,这么重要的差事他没有办好,他怕皇上一怒之下杀了他。   皇上中毒这事真的不好查,下毒的人非常狠绝,他自杀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他们还没来得及抓人审问,那个人已经吊死在房里。   他们审问了相关的人,从别人口中得知,自杀的太监管事人缘不错,又爱美。他是少白头,辫子黑白夹杂,看着不太美观,因为这个他不能到御前伺候。此人便买通了守门的侍卫,从宫外带回来大量何首乌用来煮水洗头发。   宫里的太监宫女几乎都有从宫外夹带东西的经历,深宫为奴日子清苦,他们也想弄一些宫外的新鲜玩意调剂生活。这种事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太计较。   谁能想到,那一点何首乌就把皇上毒倒了呢?   皇上气得眼前发黑,想起太医嘱咐过,他这个病不能生气,不能乎悲乎喜,皇上勉强平复心情,吩咐太监处理后续事情。   “你继续带人悄悄地查,不要太张扬。那个畏罪自杀的太监拖出去喂狗,他的亲族都秘密处理掉,一个都不许活!”   太监连忙应下来,去处理皇上交代下来事情。   皇上又命人请来几个心腹大臣,吩咐他们考察人选,顶替十四阿哥的位置。   他还殷殷叮嘱这几人,让他们用心辅佐四阿哥。这段日子朝堂上的事情尽管放手让四阿哥去处理,一切以四阿哥的意思为准。   交代完这两件事情,皇上疲惫地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还记得昏倒前看过的那封十四阿哥寄来的家书,皇上不知道下毒的事十四阿哥有没有参与,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纵容十四阿哥了。   说来也怪,没有中毒的时候,皇上总是信不过四阿哥,经常提防试探。但中毒以后,皇上最信任的也是他。   至于原因,只能说皇上是了解四阿哥的。   他是真的孝顺敬爱父亲,即便皇父无理取闹,脾气暴躁,他也能容忍。所以皇上之前总是冲他发脾气,因为他知道四阿哥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   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皇上沉沉地叹了口气。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皇上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逐渐衰败。   他向众多太医询问自己的身体状况,太医们谁也不敢保证能治好他,只让他安心养着。听到这样的话,皇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上艰难地翻了个身,皱着眉头,忍受着身体上的病痛。   他心想,趁着现在他还能动,脑子还清楚,他得给四阿哥铺路了,再晚一些恐怕来不及了。   西北,十四阿哥又收到一封信,据说这封信是十阿哥寄来的,收信的人不敢怠慢,急忙呈到十四阿哥的书桌上。   十四阿哥一边拆信,一边觉得稀奇,他在西北这么长时间,十阿哥别说信件,连个口信都没有,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寄信过来?   展开信纸的一瞬间,十四阿哥就知道这封信不是十阿哥寄的。信纸粗糙,笔迹潦草,这不可能是皇子寄出来的信。   待他看完这封离奇的信件,十四阿哥吓得把信纸扣在桌上,额头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他又把信纸捡起来看了两遍,忙点燃烛火,把这封信烧了。   伺候的人看十四阿哥脸都白了,急忙问道:“您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十四阿哥摆手让他出去,“我没事,你出去我要冷静冷静,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人进来。”   十四阿哥呆坐在书房里,鼻端还有信纸燃烧后留下的味道。   信件其实是八阿哥的心腹寄出来的,他假借十阿哥的名义把这封信送到西北。信上说八阿哥留在皇宫的暗线给皇上下毒,现在皇上命不久矣,请十四阿哥立刻率兵回京。若是十四阿哥有半点犹豫,这个皇位就是别人的了。   十四阿哥闭上眼,狠狠地捶了捶桌子。   他真是服了八阿哥,都已经被关起来了,还能给他出难题。   皇位当然诱人,他当然想回京,但这其中他要承担多少风险!   没有圣旨传召,他不能回京,更别想率兵回京。那些驻守西北的将士又不是傻子,没有圣旨谁敢跟他走?   若是假传圣旨,再威逼利诱一番,想带兵回京却也不难。可是京城的情况真如信中所说吗?   皇上真的中毒了?真的没救了?   回去后他怎么进城?怎么进宫?除了八阿哥还有谁会支持他?这些都是十四阿哥要解决的问题。   想到这些十四阿哥冷静下来,他喊人进来,命他们派人回京,探听清楚京城的情况,快马加鞭报给他知道。   他又命人准备酒宴,他要请跟他交好的几个将军吃饭。   他得先透出口风,让支持自己的人心里有个准备。如果信上所写全是真的,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他就带人立刻出发。   十四阿哥已经开始做准备,四阿哥和淑婉还被蒙在鼓里。   四阿哥兢兢业业地处理政事,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去陪陪皇上。   皇上一改往日的阴阳怪气,跟四阿哥说话的时候又温柔又有耐心。   “皇阿玛,该吃药了。”四阿哥端来药碗,把皇上扶起来,让他靠在迎枕上。   他把药碗递给皇上,等皇上一饮而尽,他又递上一碟冰糖梅子。   “皇阿玛,这药喝了七八天了,您感觉效果如何?”   皇上笑着点点头,“效果还不错,祛病如抽丝,可能再养几个月才能大好吧!”   四阿哥皱了皱眉,他觉得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晕倒那几日是蜡黄色,近几日是暗黄色,灰突突的,不像是好转的样子。   四阿哥放下药碗跪在地上,“皇阿玛恕我多嘴,太医们开的药方似乎不太对症。可否让儿子看看您的药方,再给您把把脉?儿子家中养了个医术不错的大夫,能不能让他进宫给您看看?”   四阿哥怕皇上误会,他补充道:“儿子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您好的太慢了,有些担心。”   皇上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四阿哥点了点头,不愧是他选定的继承人,这份实实在在的孝心很难得。   明知道皇上不喜欢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但为了皇上的健康,他宁愿被猜忌也要问一问。   皇上笑了笑,“我的身体没有大碍,宫里的太医是最好的大夫了,若是他们都治不了,民间大夫更不行了。你起来,搬个凳子坐在床边,咱们爷俩说说话。”   四阿哥搬了个凳子过来,皇上对他说道:“你小时候跟现在很不一样,你小时候人小脾气却大,动不动就发火要打要骂,我总是因为这个训斥你。”   四阿哥有点不好意思,他都是有孙子的人了,还被父亲提起小时候的黑历史。   “皇阿玛,我早就改了。”   皇上摇头,“那只是你觉得,你现在做事还有小时候的影子呢!只不过你到底长大了,知道掩饰了。   老四,你啊,爱较真,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别人对你有一分的好,你就要回十分,对你不好的,你恨不得打杀了。   你重情自然是好的,但御下不能太重感情,你想真心换真心,你的下属只把你当上司,只想从你那里得到荣华富贵,你的真心可能会被利用,会让他们失了分寸。”   四阿哥连忙答应下来,“皇阿玛的教诲我记下了,请皇阿玛放心,我一定改。只是……”   他抬头问道,“只是您为什么要说这些呢?”   听起来像是道别前的殷切嘱咐,让人听了心里难受。 第226章   皇上没想到四阿哥那么敏锐, 他笑着打哈哈,“人老了就爱唠叨, 我不过白嘱咐几句, 你不爱听就算了。”   四阿哥被皇上糊弄过去,他怕皇上不高兴连忙说道:“我没有不爱听,皇阿玛您接着说, 您的话我肯定牢记在心里。”   皇上轻叹道:“别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处理政务的方式已经很成熟,不需要我再教你什么了。你有冲劲, 有毅力,把江山社稷交给你, 我很放心。   康宝和小宝都是好孩子,虽说我更喜欢小宝,但论才学论能力, 还是康宝强一些。况且他又是嫡长子, 继承皇位名正言顺。你要好好培养,办事能力倒在其次, 最重要的是品行。   办事能力不强,只要会使唤下面的人就行了, 但品行不够, 不堪为君啊!”   这是皇上在挑选继承人的时候积攒下来的惨痛经验, 在废太子年幼的时候,皇上忙于政务, 觉得太子只要好好读书习武就够了,忽视了品格教育, 养成了废太子乖戾跋扈的性格, 这是皇上一辈子的痛。   “至于别的……”皇上右侧腹部抽痛, 他把被子拉高,右手藏在被子里摁住肚子。   “至于别的,我没什么可嘱咐的了。我刚喝完药,困了,你回去吧!明日再过来!”   四阿哥行礼告退,等人走了,皇上痛苦地蜷成一团,软软地倒在床上。   太医没有特别好的治疗方法,暂时只能用汤药再辅以针灸。   身体分解汤药须得经过肝脏,可是皇上肝脏受损,太医不敢下猛药,针灸的效果也不太理想,皇上的病情只能说是勉强维持。   等痛意消退,皇上伏在枕头上长出一口气。若是他的身体还不能好转,他就必须得跟四阿哥说实话了。   皇上生病的消息算不得秘闻,十四阿哥的心腹回到京城没费多少力气就得知皇上生病的消息。十四福晋也写信加急传到西北,将皇上突然晕倒的消息告诉丈夫。   得了消息的十四阿哥坐不住了,看来八阿哥的心腹没有骗他,皇上应该是中毒了,目前大概是用突发疾病做借口粉饰太平。   回京要冒着巨大的风险,但不回京十四阿哥心里总是不甘心。   万一皇上真的熬不住了,他在西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四哥上位,从此以后在四哥手底下讨生活。   冒着风险回去一趟就不一样了,如果成了,从此以后他就是皇帝。如果没成也不要紧,他可以说自己是担心皇阿玛才回来的。   最惨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圈禁罢了,失去自由而已,他不怕这个。   十四阿哥热血上头,立刻召集心腹密谋大事。他在兵部和西北不是混日子,这两段经历让他收拢了不少军中的支持者。   支持者们自然也了解擅自回京的风险,但他们能投靠十四阿哥就是想搏一个从龙之功,利益面前,谁会怕风险?   几人一拍即合,开始商量如何回京,应该带多少人马和粮草。商议妥当后,众人分头行动。几日后,十四阿哥假称出城演练,带走上万兵马赶往京城。   十四阿哥怕途中有人阻拦,不敢走官道,只能捡着偏僻小路走,行军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风吹雨淋的赶路途中,十四阿哥心里暗骂八阿哥行事激进不靠谱。   时间紧迫他能召集的人手有限,这点人马不太够用,若是再给他一段时间,他肯定能策划得更加周全。   十四阿哥偷偷摸摸地往京城赶,皇上这里身体日渐衰败。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用太医说,四阿哥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妙。   皇上不再瞒着,他把四阿哥一家召进宫里,留下自己最后的叮嘱。   四阿哥红着眼睛跪在床前,他握着皇上枯瘦的手,强忍着没有掉眼泪。   淑婉跪在他身后,看着皇上暗黄的脸只觉得不真实。在前世的记忆里,皇上应该再多活几年啊?怎么会提前了?   康宝、塔娜和小宝又难过又惶恐,乖宝还小,他还不能明白皇上召见他们的用意。   皇上提不起力气,他用手指勾勾四阿哥的手心。   “好啦,不要太难过,人都有这一遭。”他虚弱地说道,“我挑了几个忠心且有才干的大臣,你可以放心地用。你是最让我放心的皇子,一直没有结党拉拢大臣,以前我很喜欢你这点,现在想想也不好,等你上位岂不是无人可用?”   四阿哥没忍住,扑簌簌地掉下泪来。   “皇阿玛,别说了……”   皇上又看向淑婉,“老四媳妇……”   淑婉忙上前答应,“媳妇在!”   “你很好,你把老四照顾得很好,孩子们也教的好。妻贤夫祸少,就是这个道理了。老四命好,娶了个好媳妇,不知省了多少心,他这点比我幸运多了。”   淑婉也掉下泪来,虽然她背地里没少吐槽皇上,但到了这个时候,往日那些小小的不满就不值一提了。   皇上看了看跪在后面的孙媳和三个孙子,他还想嘱咐几句,可惜体力不允许,只能遗憾地叹口气。   皇上还有很多事情也看交代,还有许多人要见,他打发淑婉他们出去,只留下四阿哥和康宝。   离开皇上的寝宫,淑婉带着塔娜去了永和宫,她让小宝带着弟弟去他在宫里的住处。   德妃在永和宫里烧香拜佛,屋子里满是香火的味道。她见淑婉来了,也顾不上拜菩萨了,连忙跟她打听皇上的情况。   “皇上龙体欠安,我昨天见了他一面,还是跟惠妃,宜妃,荣妃一起见的。你快跟我说说,皇上今日怎么样?可好些了吗?”   淑婉叹气摇摇头,“看着不太好……”   德妃眼前一黑,捏着帕子呜咽起来。   塔娜忙扶住她柔声劝慰,“娘娘别急,皇上底子好,宫里的太医们医术精湛,肯定能治好皇上。若是宫里的太医不行,咱们就去民间找,总能找到名医。”   德妃一边哭一边摇头,塔娜安慰的话语并不能安抚她的心。她清楚的知道,太医是救不了皇上的,不然皇上不会交代后事。   淑婉心里也不好受,她勉强打点起精神劝德妃宽心。毕竟德妃年纪也不小了,身体也不算很好,她这样伤心,只怕会哭出病来。   “额娘别哭了,咱们抄点经书,为皇上祈福。皇上福大命大,熬过了那么多沟沟坎坎,这一次一定也能逢凶化吉的。”   抄经未必有用,但好歹是一份精神寄托,总比放任德妃哭泣要强。   德妃忙道:“你说得对,咱们一起抄经为皇上祈福。来人!快去准备笔墨纸砚!”   宫女铺纸磨墨,德妃带着儿媳孙媳一起抄经。   提笔之前,德妃顿了一下,“也不知十四阿哥什么时候回来……”   她怕十四阿哥再不回来就见不到皇上最后一面了。   淑婉说道:“我听四阿哥说,已经派人往西北传信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得看天气,还得看路好不好走,这个就说不准了。”   德妃叹了口气,她摒除杂念,专心抄起经文。淑婉和塔娜也不再多话,跟着一起抄经。   皇上勉强撑着,开了最后一次朝会,他亲口宣布四阿哥是他的继承人,他还留下三份诏书,分别用满语、蒙语、汉语书写,上面记录的继承人都是四阿哥的名字。   朝堂上没有反对的声音,对于这个结果,大家早有预料。他们只是没想到皇上这次病得这么重,眼看着活不了几天了。   皇上把自己重病的原因告诉四阿哥,他现在还没查到给他下毒的幕后真凶,他让四阿哥继续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四阿哥立刻答应下来,还发誓要将给皇上下毒的人挫骨扬灰。   除了下毒这件事,皇上还有一件事要交代,那就是十四阿哥。   想到十四阿哥皇上有点后悔,“我当年不该送他去西北的,养大了他的心,给你将来添了许多障碍。我已经传旨命十四阿哥回京,回京途中只能带侍卫二十人,超过这个人数就不许他进城门。   我再留下一道圣旨,等他回来,撤了他在西北的职位,换上别人,让他留在京城,不许他离京。老十四挺傲的,你也不用给他封官封爵,先晾晾他,杀杀他的锐气。”   四阿哥听着这话不祥,他连忙打断皇上。   “皇阿玛,您还得等老十四回来呢!您不用筹谋那么远!”   皇上摇头,“别哄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四阿哥心痛如绞,即便他早已经成年,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他还是不能接受父亲的离开。   四阿哥紧紧握住皇上的手,好像这样就能留住他。   皇上淡淡地冲他笑了笑,疲惫地闭上眼睛。他的呼吸声又粗又重,好像呼吸也是一件费力气的事情。   四阿哥不敢打扰皇上休息,他松开皇上的手,给他掖了下被子。   走出皇上的寝宫到了外面,苏培盛过来传话。   “王爷,外面传来消息,十四阿哥回京了,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还带着许多兵马。” 第227章   四阿哥的脸登时沉了下来, 苏培盛被四阿哥的冷脸吓得一激灵。   他忙说道:“王爷,据说十四阿哥带回来的兵马没有八千也有一万,您看这该怎么办?”   苏培盛又往屋子里瞟了一眼, “这么大的事情, 您要不要告诉皇上?”   十四阿哥不得传召就带兵回京,这可是等同于谋反啊!   四阿哥揉揉额头, 只觉得头痛欲裂。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 这辈子摊上这样的弟弟。   “这事必须瞒住, 千万不能告诉皇上!”   皇上撑不了几天,让他知道这个,岂不是要当场气死。   四阿哥沉着脸说道:“去请各位大学士, 再把康宝小宝叫来。”   这事必须瞒着皇上,却不必瞒着所有人, 十四阿哥既然敢做,他就得承担后果, 四阿哥可不想帮他擦屁股。   苏培盛应下来,立刻要去请人,四阿哥喊住他, 让他等一等。   “王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四阿哥背着手转了两圈,“等人都来齐了, 你不必在我身边伺候,去永和宫跑一趟。你告诉娘娘, 说我一会儿过去。”   苏培盛明白了, 王爷不打算瞒着德妃娘娘。他不敢乱猜四阿哥的心思, 得了吩咐立刻去办事。   四阿哥召集大臣商量对策, 众人知道十四阿哥私自带兵回京也是惊骇不已, 这位爷真是为了皇位不要命了。   四阿哥调派军队去拦截十四阿哥,这事一定要办得缜密,不能走漏风声。十四阿哥时机抓得不错,他能赶在这个时间点回京,肯定是有人给他传递消息。   康宝提议派人去劝服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带兵回来无非是想给京城里的人一个措手不及,现在他们已经提前觉察,十四阿哥的计划就很难进行下去。   当然他也可以鱼死网破拼一把,可惜无论是兵力还是人心,明显是四阿哥占优,他成功的机会不大。   康宝琢磨过这位亲叔叔的行事风格,他有野心,也有能力,但他有一点不好,他喜欢投机。   八阿哥得皇上喜欢的时候,他黏着八阿哥,四阿哥被封亲王后,他又跟在亲哥哥身边转悠。他很少去创造机会,而是喜欢捡漏。如果没有危险,他就上,有了危险他就退。   康宝觉得,只要派出合适的说客,十四阿哥又那么会权衡,他肯定会迅速放弃,并为自己找出一套合适的说辞来粉饰太平。   当然该调的兵还是得调,不仅仅是十四阿哥那里需要武力震慑,京城里也要加强控制,免得有人趁乱浑水摸鱼。   有大臣问四阿哥,等十四阿哥回京后该如何处置他?   四阿哥想了想说道:“若十四阿哥迷途知返,我不会过分追究,若他执迷不悟,我们兄弟之情可以断绝了……”   众人商议好对策分头行动,四阿哥去了永和宫。   苏培盛提前打点好,后宫的人早已经回避。四阿哥到永和宫的时候,那里只有德妃和淑婉两个人。   德妃见到儿子第一眼先叹了口气,“怎么憔悴成这样了?这个时候你本不该来的,宫里宫外全都盯着你呢!”   淑婉劝道:“额娘想太多,这是你亲儿子,他给您请个安,谁能挑出错来?”   四阿哥皱着眉头,眉间鼓起老大一个疙瘩。   “额娘,出了一点事……”   德妃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谁出事了?”   四阿哥叹道:“老十四从西北回来了,已经走到半路了,还带着上万兵马。”   德妃不是傻子,她立刻领会了四阿哥的意思。   皇上刚刚下旨召十四阿哥回京,他又没有长出翅膀,怎么这么快就走到半路了?他还带着兵马,他想干什么?   德妃哑着嗓子问道:“这消息属实吗?”   “千真万确,我已经派人去拦了。”   德妃双腿一软,幸好淑婉扶住了她,不然德妃都得跪在地上。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德妃喃喃说道。   四阿哥连忙上前,跟淑婉一起把德妃扶到榻上躺下。   淑婉埋怨四阿哥嘴快,“你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缓缓地跟额娘说啊!”   四阿哥连忙认错,“是我鲁莽了。”   德妃定了定神缓缓摆手,“不怪老四,要怪就怪十四糊涂,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德妃捂着脸失声痛哭,四阿哥和淑婉从未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样子。   淑婉也不知该怎么劝,只能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德妃发泄。   德妃哭着说道:“这个孽障,他怎么敢的!我养出这么一个不忠不孝的东西,我还有什么颜面见皇上!他不顾皇上,不顾着我,连京城里的妻子儿女都不在乎,他还是个人吗?”   十四福晋和孩子们还留在京城,若是四阿哥冷血,把他们当做人质,十四阿哥又该如何?他出兵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妻儿的安危。   德妃哭了一会儿,仰头问四阿哥,“你要如何处置你弟弟?”   四阿哥沉默,德妃问的是如何处置‘弟弟’,可见她是想让四阿哥网开一面,放十四阿哥一马。   德妃偏疼小儿子,她知道现在皇上没有精力管朝堂的事,四阿哥是皇上钦定的继承人,他可以帮十四阿哥遮掩隐瞒。   四阿哥不说话,德妃就看向淑婉。   淑婉忙移开视线,假装没有看到德妃求助的眼神。   儿子儿媳都不敢搭茬,德妃没有办法,只能主动开口替小儿子求情。   “老四,额娘生了好几个孩子,只剩你,老十四和你妹妹了。额娘求你,饶了你弟弟吧!等他回来,我一定狠狠罚他!”   四阿哥状似不经意地瞟了淑婉一眼,淑婉大概猜到他的意思,连忙拿话点德妃。   “额娘快别说这话,十四弟带着兵呢!谁能笑到最后,这事还说不准。”淑婉惆怅地感慨道,“也许他日十四弟带兵进了京,我们就是阶下囚了……”   德妃忙打断她,“胡言乱语!老四是皇上钦定的太子,诏书里白纸黑字写着呢!老十四带兵进京了也是乱臣贼子,我这个做额娘的第一个不答应!”   听见这话淑婉和四阿哥心里舒服许多,还好还好,德妃还不算偏心到家。   四阿哥说道:“老十四的事我没敢跟皇阿玛说,我也不想老十四出事。”   德妃叹了口气,“终究是额娘偏心,对不起你。我知道这事让你为难了,就像淑婉说的,万一老十四成功了,你们一家子就别想活了。”   德妃擦了擦眼泪,“罢了,罢了,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儿子!”   四阿哥忙道:“额娘生养我们不易,我也不想让额娘伤心,此事我会尽力替十四弟遮掩,至于能不能遮掩得住,还得看十四弟的态度。他若是肯离开大军独自进京,我还能帮他找找借口,若是他执迷不悟,我就没有办法了。”   德妃忙道:“我这就写信,你派人送到老十四那里。他不听别人的,总得听我这个额娘的。”   德妃让淑婉磨墨铺纸,她挣扎着坐起来,伏在小炕桌上写了封信。她把信交给四阿哥,攥着儿子的手腕殷殷嘱托。   “你派一个机灵懂事的去送信,一定一定要把老十四带回来。”   四阿哥随口答应下来,德妃摆摆手,让淑婉送四阿哥离开。   “这几日老四忙,你们夫妻俩好久没见了吧?淑婉去送送他,跟他说几句体己话。”   淑婉说道:“额娘,我们老夫老妻的,哪有什么体己话?”   德妃疲惫地笑了笑,“好,没有体己话,是我想歇一歇,你们出去吧!”   淑婉扶德妃躺下,给她盖了一个小薄被。她和四阿哥轻手轻脚地离开宫殿,等出了永和宫,两人才开口说话。   “你是故意把十四阿哥的事告诉额娘的吧?”淑婉叹道,“这后宫就像个笼子,只要你们男人不开口,后宫的女人就是聋子瞎子。”   四阿哥点点头,“我确实是故意的,只要老十四独自回京,我本来也没打算严惩他。一来,皇上重病,若是传出亲儿子迫不及待要谋反的消息,皇室会遭人耻笑。二来老十四毕竟是我的亲兄弟,我得顾念兄弟情谊,对他太严苛,与我名声有碍。”   四阿哥叹了口气,“说来说去,都是好面子闹的。”   可是他又不得不好面子,即便他想撕破脸,下面的大臣也会拦着的,大家都要维护皇室的尊严。   淑婉说:“你要千万小心,万一十四阿哥豁出一切,偏要打仗,那可麻烦了。还有啊,你现在轻轻放过他,将来怎么样呢?你可别告诉我,你还要给他官职,让他在朝堂上跟你唱反调。”   为了讨德妃欢心,做好哥哥也不是这么做的。   四阿哥冷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的!等他回来,我能供他吃喝就不错了。”   淑婉心想,这还差不多。   “你去前面吧!我也该回去了!最近额娘忧思过度,身体不是很舒服,我得陪着她。”   四阿哥点点头,拉住淑婉的手晃了晃,“回去吧!你也要注意身体!”   两人依依不舍地道别,淑婉转身刚走两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王爷,王爷!大事不好,您快去看看皇上吧!皇上可能……皇上可能不好了!”   四阿哥和淑婉大惊失色,淑婉慌里慌张地说道:“我,我我也过去!”   四阿哥摁住她,“你先别去,回去通知额娘,你再跟着额娘一起过来!”   四阿哥又吩咐太监,“不许慌,不许乱,去通知各宫主子,让她们都到皇上那里去!” 第228章   当前有个习俗, 老人离世,亲属儿孙都在身边才好。   四阿哥不知道皇上是偶然病症发作,还是真的不好了, 哪怕兴师动众, 他也让大家一起熬着等着。   后宫嫔妃,皇子,皇子福晋,公主, 宗室皇亲, 还有一些重要的大臣,所有人都守在皇上的寝殿外面,连被圈禁的三位皇子都到了。寝殿里,只有四阿哥,四妃和淑婉在。   皇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他脸颊凹陷,骨瘦如柴, 脸色青灰, 完全看不出他几个月前还能骑马。   四妃捏着帕子小声抽泣, 每个人都哭肿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悠悠转醒, 四阿哥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   “皇阿玛, 儿子在这里!”   皇上哑着嗓子说道:“扶我起来。”   四妃也迎了上去,淑婉兑了杯温水递给四阿哥。   四阿哥把水杯放在皇上嘴边, 皇上摇摇头, “我不想喝。”   四阿哥忙把水杯放在一边, 扶起皇上, 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皇上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人, “就你们几个吗?”   “不,大家都在呢!屋里站不下,他们都站在外面。”   淑婉打开窗户,冲窗外众人点点头。外面的人忙喊起来,有的喊皇阿玛,有的喊皇上。   皇上让皇子公主们进来,几十人站在屋里,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皇上叹道:“屋子太小啦!其他人就不见啦!你们都在我身边陪着,可见我是个有福气的。”   说完皇上笑了笑,他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微弱,在四阿哥怀里没了气息。   众人齐齐跪下,哭声一片。   此时还在路上的十四阿哥抬头看了看天,他对几个心腹说道:“不能再拖了,放弃小路走大路,加速行军。最近察觉到我们动向的人越来越多,沿途还有官员过来询问,我能糊弄住一个两个,却瞒不了全天下的人。”   众心腹也赞同十四阿哥的意见,此时他们离京城不远了,不必再小心翼翼。将领们传令下去,命士兵们轻装简行,加快行军。   十四阿哥骑在马上,心里筹谋着到达京城后的计划。军队路过一处细窄的山谷,十四阿哥看看周围的地形,命人去前面探路。   探子很快就回来了,山谷没有问题,大军可以放心通过。   士兵们列队整齐,穿过山谷向前走去,等到十四阿哥经过的时候,山谷里突然传来喊杀声。   只见两侧山坡突然冒出许多弓箭手,有人喊道:“十四阿哥请停一停,请上山来说话,我们是皇上派来接您的。”   十四阿哥愤愤地在马鞍上捶了一下,当真可恶,行踪泄露,之后可就难办了!   侍卫们慌忙举起盾牌,护在十四阿哥身边。   山上的人笑道:“十四阿哥,您是皇子,我们不敢为难,只想请您上来说说话。您看我们的弓箭手一直拉着弓也挺累的,万一失手把箭射出去误伤了您,那就不好了。”   十四阿哥的心腹说道:“爷,他在威胁您,您可不能听他的,您去了就回不来了!一些弓箭手而已,我们人多,直接冲杀出去,您不要参与战局,让侍卫们护着先跑出山谷。”   十四阿哥骂道:“动动你的脑子,你睁眼看看山上有多少弓箭手,你硬冲出去要搭进去多少人命!这里冲出去了,到了京城咱们怎么办?”   没有兵他还搞个屁!   山上慢慢走下来一个人,他边走边笑道,“给十四爷请安,您不愿意上山说话,我便下来找您。”   走到山下,这人恭恭敬敬地给十四阿哥行了一礼。   “爷,咱们借一步说话。”   十四阿哥的心腹将他围住,不许此人近前。   十四阿哥摆手挥退众人,“你们退下,就他一个,难道还能把我吃了?”   心腹们走到一旁,来人和十四阿哥走到一边背着人说话。   “您带着这么多兵,皇上会怎么想?皇上只是病了,脑子可清楚着呢!”   来人看看左右,“您突然回来,无非是想赌一把,现在您的行踪被发现,就像赌桌上看见您的底牌似的,您还怎么赌?   德妃娘娘苦苦哀求皇上,把这些年的脸面情分都搭进去了,皇上现在精力不济,也没心情理论这事。只要您跟我回去,皇上不会揪着不放。”   十四阿哥冷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好糊弄呢!”   “瞧您说的,我怎么敢!您不信我的话,您就自己想。皇上现在病了,您带兵回京,传出去很好听吗?”   这话听在十四阿哥耳朵里不太顺耳,他恶狠狠地瞪了这人一眼。   “为了面子,皇上不会把您怎样的,顶多骂两句打几下。您做下这种事,总不能指望着皇上还把您当香饽饽吧!”   道理十四阿哥都懂,只是这样轻易放弃他不甘心。   来人把德妃娘娘的信交给他,又提起十四福晋。   “您看看德妃娘娘的信,您再想想十四福晋和阿哥格格们。十四福晋还不知道您带兵回京呢!若是知道了,福晋会怎么想?阿哥格格们会怎么想?您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您再看看您带的兵,他们死心塌地跟着您,您要冲杀出去,他们二话不说就得跟我拼命,不为别的,就因为您带兵有方,他们乐意追随您。可是这山上全是弓箭手啊!您忍心看他们丧命吗?”   来人连哄带骗,十四阿哥的态度松动了许多。   来劝的人看时机差不多了,扭头看看十四阿哥的众多心腹。   他不敢让这些人近前,十四阿哥是皇子,他能逃脱罪责,这些心腹跟着胡闹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就算现在没人理,将来总有被清算的时候。   这些人很清楚十四阿哥投降后自己的下场,他们必定会怂恿十四阿哥继续闹下去。   来人劝道:“爷,时间紧迫,皇上病情严重,我已经备好马匹,咱们这就走吧!”   眼看着机会渺茫,十四阿哥叹了口气。来人又劝了好久,十四阿哥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失去了突袭的机会,这上万的兵马也成不了事。   十四阿哥走回去对众人说道:“我带几个侍卫先行回京,你们返回西北吧!”   心腹们听了这话哪里能忍!他们拼了性命想搏个功勋,到了紧要关头,你这个领头的先跑了!   “十四爷!您这就认怂了?你拍拍屁股走了,兄弟们怎么办?”   来劝的人连忙说道:“大家伙别激动,十四爷当然把你们的后路都想好了。皇上重病,沿途有山匪马贼,你们护送十四爷有功。现在快到京城了,皇上特意派人来接十四爷,诸位就可以安心回去了。”   十四阿哥也保证道:“大家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有人小声嘟囔,“你说得轻巧……”   来人不管那么多,扶着十四阿哥上马就要走。众心腹围过来要拦,山上有弓箭手喊道,“谁敢上前一步,我叫他把命留在这里!”   弓箭手射出两箭落到众人脚前,大家不敢再劝,眼睁睁看着十四阿哥离去。   以后被清算也许还能留条命,现在拦下十四阿哥,那是立刻就死。   京城来的人护送十四阿哥快马加鞭返回京城,进城后十四阿哥看着街上挂的白灯笼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加快速度赶到皇宫,来接的人递上孝布,请十四阿哥摘掉帽缨,剪掉部分头发,然后带着十四阿哥去了停灵的地方。   此时众人都在守灵,十四阿哥直接冲进去,扑在皇上遗体上大哭。   “皇阿玛,儿子来晚了!您睁开眼睛看看我!皇阿玛!”   十四阿哥大哭不止,旁边和尚喇嘛念经的声音都被压下去了。   按理说儿子伤心难过哭一会儿也正常,虽说看着不太体面,但毕竟是亲儿子嘛,倒也不妨事。   但四阿哥很看不惯他这个样子,现在皇上没了,你哭得情真意切,皇上活着的时候你怎么不听话一点让皇上安心?   四阿哥给苏培盛递了个眼神,苏培盛意会,连忙上前去扶十四阿哥。   “十四爷,您节哀,先帝看见您这个样子也会不忍心的。”   十四阿哥甩开苏培盛,根本不理他。   四阿哥无法,只能亲自过来劝。   “十四弟,到这边来,别在皇阿玛面前闹。”   十四阿哥依旧不理,他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最后是四阿哥继承了皇位。十四阿哥心里不服气,他不闹腾心里憋得慌。   苏培盛小声道:“十四爷,现在您的亲哥哥是新帝……”   您得给亲哥哥面子,得给新帝面子啊!   十四阿哥哭道:“我哭皇阿玛,并没有碍着别人的眼!”   四阿哥咬咬牙很想动手给他几巴掌,糟心的弟弟除了添乱再没别的用!   这时八阿哥开口了,“十四弟,不要胡闹,亲戚朋友都在这,你想哭也得克制一点,注意礼仪体统。”   十四阿哥立刻停了哭声,乖乖去自己的位置跪着,听话极了。   众人的眼睛不自觉地往四阿哥那里瞟,十四阿哥和八阿哥给他这个新帝好大一个没脸。   八阿哥抬头,四阿哥的视线正好扫过来。   八阿哥谦卑地点点头,姿态放得很低,但四阿哥愣是感觉到一丝挑衅。 第229章   众人守灵有固定哭灵的时辰, 到了时辰四阿哥领着众人跪拜哭泣,哭完以后有一段休息时间,大家可以喝点水, 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十四阿哥风尘仆仆地赶回京城, 刚跪在灵前哭了一场,这时候又累又饿。太监带他去洗漱用饭, 十四阿哥让太监给四阿哥传话, 他要见德妃娘娘。   太监去了, 四阿哥得知十四阿哥的要求只想冷笑。   “想见额娘?哼!我看是西北的风沙吹进他脑子里,把他吹傻了!”   四阿哥完全不能理解十四阿哥的想法,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吗?他犯下大错,还敢这样理直气壮地提要求?他以为他是谁!   四阿哥对苏培盛说道:“去告诉来传话的太监,德妃娘娘不想见十四阿哥!”   苏培盛得了吩咐就要去办事,淑婉放下手里的账册连忙拦住他,“苏培盛,你先等等。”   她对四阿哥说道:“阿哥, 你还是不要这样答复吧!额娘虽不说,但她心里惦记十四弟。她要不要见,你总得让她来决定。你刚做了皇上,就要替母亲做主了吗?   再者额娘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虽然还是偏心, 但她拎得清,她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情。”   淑婉顿了顿说道:“今天十四弟回来你也看到了, 你说话他不听, 老八说话却好使, 你说他这么做除了给你添堵, 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是皇阿玛的丧礼,小殓完了还有大殓,大殓完了还有出殡和下葬,礼仪如此繁琐,还得顾着周全体面。如果十四弟继续闹下去,你是可以狠狠罚他,可是那样不好看啊!   不如让额娘劝劝,咱们说话不好使,额娘说话十四弟还能听进去几分。等葬礼结束,你再悄悄地收拾他。”   四阿哥刚刚登基,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分析出各种含义。现在局面稳定,四阿哥刚上位,不宜使出各种铁血手段,等皇上葬礼结束,不需要维持各种表面和气的时候,那时办事就容易多了。   四阿哥觉得淑婉说得有些道理,但他心里就是别不过那股劲,不愿意让十四阿哥如愿。   他说了自己的心思,淑婉忍不住偷笑,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淑婉笑道:“那就先晾着十四弟,让他着急。”   她对苏培盛说道:“你把传话的太监领到茶房去歇着,让他不要着急。嗯……或者让他回去,四阿哥现在这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他。没准一天两天,没准三天五天,这个可说不准。”   她只想晾着十四阿哥,不做虐待别人的事。   四阿哥叹道:“算了吧!晾一会儿还行,晾上三天五天,老十四肯定要闹。到时候我忍不住打了他,那场面就更难看了!”   淑婉给他出主意,“这些年不论你多忙都没有耽误习武强身,我想……如果真的打起来,你应该是能打过十四弟的。你如果一定要动手,那就找个没有外人的时候,打的时候不要打脸,肚子啊,腿啊,掐胳膊上的软肉啊,都可以的!我就不信十四弟好意思脱了衣服让别人看他身上的伤!”   四阿哥摇头失笑,“我们兄弟还不至于动手。”   淑婉嗔道:“哼,你若是勤快一点,从他小时候就多动动手,他也不至于长成今天这个样子。他就是欠打,如果他是我亲弟弟,我一天打他八遍!”   四阿哥开玩笑,“你是他嫂子,他怎么不是你亲弟弟了,你动手嘛!”   淑婉翻了个白眼,尽说没有用的,她前脚刚动手,后脚德妃就能活撕了她,五公主都会不高兴。十四阿哥有爹有娘,怎么也轮不到淑婉来教育!   淑婉说道:“我看又快到哭灵的时辰了,等这次哭完,我去额娘那里坐坐,请她劝劝十四弟。”   四阿哥握住淑婉的手,“辛苦你了,你刚接手宫务,又得办先皇葬礼这样的大事,现在还得忙活老十四的破事。这几日你吃不好又睡不好,眼圈都凹进去了。”   淑婉抬手摸摸自己的眼睛,这几日她确实有些手忙脚乱。一个王府的家务和一个皇宫的内务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她再伶俐也觉得辛苦。   “唉,累点就累点吧!”淑婉笑着叹道,“可能这就是做皇后的代价。”   四阿哥抬手帮她把鬓角别在耳后,“等忙过这一阵,我带你去圆明园住一阵子,住在那里比宫里舒服,我陪你钓鱼游湖。”   淑婉命春儿收拾账本,“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就别给我画大饼了。正好额娘管过宫务,我把账本拿过去,向她请教一下。”   再一次哭灵结束后,淑婉扶着德妃去后面休息,她屏退左右,提起了十四阿哥。   “十四弟想见您,额娘,您什么时候方便?”   德妃冷声说道:“不方便,你告诉他,我不想见他!”   淑婉叹道:“我去传话吗?额娘,十四弟恐怕不会信。他可能会以为我和四阿哥故意拦着他,不肯让他见你。”   德妃说:“不用你传话,让我身边的宫女嬷嬷去传,老十四认识她们!”   淑婉没想到德妃居然不愿意见十四阿哥,可能是十四阿哥私自带兵回京,伤了德妃的心。   德妃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她认为自己是皇上的妃子,就得好好照顾皇上,一切以皇上为主。十四阿哥是儿子,他就得好好孝敬老子,不可做出忤逆不孝的事。   看来十四阿哥的所作所为正好触到了德妃的底线。   淑婉劝道:“额娘,前面的事您听说了吗?十四弟刚回来就趴在皇阿玛的面前哭,四阿哥让他起来,他就是不肯,后来八阿哥劝了一句,他就乖乖站起来了。”   德妃愤恨地咬牙,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因为这事,她是气上加气!   “老十四!”德妃气得拍大腿,“我怎么生出这样的孽障!孽障!”   德妃好面子,四阿哥做了皇帝她面上有光,结果刚添上的几分光彩就让十四阿哥扫了个精光。   因着九阿哥现在跟四阿哥交好,宜妃乐得看见儿子跟新帝关系亲近,现在见了德妃也不会阴阳怪气了,有时候还会捧着德妃说话。   结果昨日十四阿哥当众给四阿哥没脸,德妃晚些时候就听到宜妃背后说她的笑话。   “儿子当了皇帝又怎么样?他们兄弟不和啊!可能是德妃太惯着十四阿哥了,把他惯得无法无天,仗着新皇是自己的亲哥哥就任性妄为,说到底还是德妃没有教好。   哪像我家的两个儿子,我的五阿哥从小也没养在我身边,但我是他亲娘,他就是跟我亲。现在大的照顾小的,小的也照顾大的,兄弟俩相互扶持才像样嘛!”   德妃偷偷听到宜妃说的这些话,她都没有勇气打断宜妃,当时灰溜溜地就走了。   她怎么质问宜妃?人家说的都是实话,她根本没脸去骂人家。   淑婉劝德妃息怒,“额娘别生气,您身子要紧。昨儿太医给您把脉还嘱咐我了,您是悲伤过度,不可大悲大喜,也不可动怒。十四弟是您儿子,即便七老八十了也是您儿子,您慢慢教嘛!   额娘还是见十四弟一面吧!好歹劝他不要再做之前的事了,宗室大臣都在,这可不太好看。”   面对淑婉的恳求,德妃想了想答应下来。   “好吧!一会儿再哭完灵,我抽空见老十四一面。”德妃握住淑婉的手拍了拍,“好孩子,难为你和四阿哥了。”   淑婉笑道:“一家人,您说麻烦这两个字可就太见外了。”   淑婉劝好了德妃,拿着账本跟她请教了几个问题,德妃一一答了,婆媳俩相处得还算愉快。   到了晚些时候,哭灵结束,太监引着十四阿哥直接去了德妃那里。   十四阿哥见到额娘连忙跪下,他一向嘴甜,又会演,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额娘,儿子给您请安了,儿子想您了!”   德妃瞥了他一眼,然后高高在上地昂起头,任由他跪着。   十四阿哥跪了半天也没听见额娘叫起,他轻轻抬头,看了德妃一眼。   “额娘,儿子想您了,您身体可还安康?”十四阿哥打量着德妃的脸色摇摇头,“您瞧着瘦了好多,也憔悴了许多。四哥是怎么照顾您的?他都不关心您吗?”   德妃冷笑,这个蠢儿子,这个时候还不忘给四阿哥上眼药。   “你得改口了,那是皇上钦定的新帝,你须得尊称他为皇上。”   十四阿哥在德妃面前很放松,他直起身跪坐在地上。“当了皇上也是四哥,叫他四哥怎么了!”   德妃气得抓起身边的茶盏冲十四阿哥摔过去,十四阿哥条件反射偏头躲开。   茶盏砸在他身后,溅了一地的水,看着地上冒的白汽,十四阿哥大惊。   “额娘,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要杀了你这个不忠不义的东西!”德妃骂道,“你还敢说这个,嫌那个,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皇阿玛重病在床,你身为人子,私自带兵回京,你还是人吗?”   十四阿哥嚷道:“四哥怎么什么都跟您说?再者四哥不是已经替我瞒住了吗?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事,额娘,这都已经过去了。”   您就别抓着不放了!   看十四阿哥没有丝毫悔改之意,还当四阿哥替他隐瞒是应当应分的,德妃气得脑子充血。   她也不看,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往十四阿哥身上砸。   她一边砸一边嚷道:“我先弄死你,然后对众人说你思念先皇悲伤过度,这样也算瞒住了,你看我怎么打你!” 第230章   德妃是个斯文人, 她做恶婆婆欺负儿媳的时候也不过是骂两句。今日她被十四阿哥气坏了,斯文人变得不斯文,发起疯来尤其可怕。   德妃怒不可遏, 抓起一个香炉,冲到十四阿哥面前往他脑袋上凿。   十四阿哥已经挨了两个迎枕的打,他本想忍忍, 让额娘打两下出出气,反正额娘力气小也打不坏, 但他看到香炉的那一瞬间不淡定了。   这个他没办法接着, 会被开瓢的!   十四阿哥就地一滚, 躲开德妃的香炉。德妃没打到他,用劲用老了,闪身摔在地上。   十四阿哥忙爬回来去扶她,“额娘您没事吧!”   德妃的腰闪了一下, 她扶了扶腰,用力甩开十四阿哥。   “不用你扶!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你来扶我, 我都嫌你脏了我的手!”   十四阿哥没想到一直疼爱他的额娘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他觉得很受伤。   “额娘,您怎么能这么说我?”   德妃艰难地站起来,冷着脸硬起心肠。   “我是你额娘,难道我还说不得你了?是啊,你是大将军,立过很多功劳, 我一个后宫的无知妇人哪配说你呢?”   听见这些刺耳的讥讽的话, 十四阿哥心里更加难过。   “额娘, 私自带兵回京, 我这事确实做得不对。可是……可是我没有别的坏心思,我就是想得到皇阿玛的认可,将来成了……,呃,然后带您过好日子啊!”   德妃冷声道:“要想得到先帝器重,你就该做些利国利民的好事,而不是弄这些鬼祟的手段!我不需要你带我过好日子,你能做个忠孝之人,我吃糠咽菜都愿意!”   十四阿哥嚷道:“额娘你变了!是不是四哥跟你说我的坏话了?您以前不会这样说我的!”   听到十四阿哥指责四阿哥,德妃心里愈发难过,她没想到兄弟失和到了这个地步。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偏袒你,不该把你娇惯成这个样子。”德妃擦擦眼角的泪,“既然你觉得我打你都是你四哥的错,那么你就继续这样认为吧!   我这就告诉皇上,十四阿哥不领他的情,不需要他的包庇。不如拿出十四阿哥意图谋反的证据,将他打入大牢。这样不必费力气帮你隐瞒,又能让他这个新帝立威!”   十四阿哥不信德妃舍得让他进大牢,他跪在那里犯倔不吭声。   德妃看都没看他一眼,张嘴就喊人进来,“来人,去皇上那里传个话!”   十四阿哥这才慌了,他没想到德妃来真格的。   “额娘!额娘!别喊人,别喊人!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了!”   德妃冷冰冰地看着他,“既然知道错了,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就像康宝说的,十四阿哥很会投机,他见德妃真的生气,不肯护着他了,他马上变老实。   “我不会再胡闹了,我会乖乖听皇上的话……”   德妃:“还有呢?”   十四阿哥想了想,“我去给四哥道歉,求四哥原谅。”   德妃骂道:“滚去好好道歉,若是没有诚意,我还不饶你!你走吧!没有大事不要来见我,我不想看见你!”   德妃把十四阿哥撵走,扶着腰慢慢坐在榻上。   宫女进来服侍,看见她皱眉扶着腰,连忙过来问她。   “娘娘,您怎么了?”   德妃叹道:“刚闪到腰了,去请太医过来,让他们给我开几贴膏药。”   宫女皱眉说道:“娘娘,您别怪奴才多嘴。十四阿哥刚刚离开,您就请太医,这传出去不好听吧!咱们宫里有活血化瘀的药油,您要不要用这个试试?”   尤其是现在,德妃现在是板上钉钉的太后,只是还没到下旨册封时候。宫里的嫔妃都盯着她,这些人跟德妃斗了一辈子,德妃成了太后,她们心里难免有些疙瘩。这些人倒是不敢跟德妃作对,可是风言风语总免不了的。   人嘛,哪有不爱说闲话的?   再者德妃最喜欢这个小儿子,事事都依着,她肯让十四阿哥背后被人讲究吗?别等着太医请来了,德妃娘娘又后悔了。   德妃让宫女扶着她躺下,“去请太医,别让我说第二遍!”   她当然猜到有人会说十四阿哥把亲额娘气病了,但德妃不在乎,让大家讲去吧!传到十四阿哥耳朵里就更好了!   德妃又对宫女说道:“去把十四阿哥偷偷带兵回京的事情告诉十四福晋。”   宫女大惊,她是德妃的心腹,她是知道这事的,可是娘娘怎么能把这事告诉十四福晋呢?   “娘娘,您这么做十四福晋恐怕会心有怨怼,他们夫妻离心,日子就没法过了。”   “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德妃气得骂道。   德妃心想,这事于情于理都不该瞒着十四福晋。她是老十四的妻子,丈夫做事不顾她和孩子的安危,枉费十四福晋对他的一番心意。若不是十四阿哥有个好哥哥,若不是四阿哥肯帮忙,十四福晋和她的孩子们会是什么下场?   十四福晋有知道这事的权利,至于将来怎么做,那就是她的事了。   再者十四阿哥也是欠教训,德妃这次狠下心肠,一定要让十四阿哥涨涨教训,让他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看他还敢不敢作乱!   见了德妃一面,十四阿哥果然乖觉许多,见了四阿哥也知道恭敬地行礼了。   永寿宫的奴才为了讨好淑婉,特意把当时的情景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讲给淑婉听。   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淑婉心里更踏实了。   德妃还算明事理,没有再一味地惯着十四阿哥。淑婉看四阿哥的耐心也快到极限了,如果德妃没有处置,四阿哥恐怕要亲自动手打弟弟了。   丧礼是一件大事,皇帝的丧礼更是繁琐至极。   小殓结束后是大殓,不仅仅是皇亲宗室,大臣们和命妇也要进宫祭拜,早中晚都要行大礼祭拜。   淑婉每天要带着宗室福晋们,公主们还有朝廷命妇祭拜皇上,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时间还要处理宫务。等先帝大殓结束,遗体被送到景山的殡宫停放一段时间,等选出吉日在下葬,到了这个时候,淑婉总算能稍稍歇一歇了。   等空闲下来,淑婉才想起,家里还有四个小妾没接进宫里,她忙来忙去把她们忘了。   淑婉不讲道理地数落四阿哥,“你说说你,咱们家的四个格格还在王府住着呢!那是你的小妾,你只顾着自己,也不知道把她们接进来,还得我想着替你张罗。”   四阿哥无奈摇头,“这也能赖我?家里的事不应该是你想着吗?”   “这种甩手掌柜的话你少说!我不爱听!什么叫家里的事该我想着,那不是你的家吗?我每天多累啊!又要忙这个,又要忙那个,现在娘娘腰闪了,我每天都得过去看看,你呢,你才去看了几次!”   四阿哥越发无奈,“我知道你忙,我也忙啊,我又没去躲清闲。”   他顿了顿小声说道:“再说了,那几个小妾是给我纳的吗?她们见了我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有多远躲多远,她们见了你像蜜蜂见了蜜,恨不得贴在你身上不下来。”   不仅如此,她们还互相吃醋嘞!全部都是为了淑婉争风吃醋!   淑婉噗嗤一声笑了,“好吧!好吧!她们是我的小妾,我这就派人把她们迎进宫里。”   说完淑婉又皱起眉头。   “既然接进宫里,总得有个住的地方,我得给她们找住处,还得给她们想封号。”   得!又增加了许多工作量!   四阿哥说道:“只有四个人,很好安排,腾出四个宫殿就行了,一人一个宫殿,宽敞阔气,不用跟别人挤。”   “腾出四个宫殿也容易,我把她们安排在一起吧!大家住得近点,互相串门方便!对了,我还得把先帝的嫔妃们挪走……”   先帝的嫔妃们需要安排在宁寿宫和慈宁宫的屋子里,这么多嫔妃,宁寿宫和慈宁宫恐怕要被挤满了。淑婉也不想降低她们的生活层次,可是时移世易,现在四阿哥是皇帝,总不能他来后宫一趟,迎面就碰见先帝的嫔妃吧!   四阿哥倒是问心无愧,可是架不住外面的风言风语。   四阿哥说道:“对先帝的嫔妃们,皇阿玛之前有交代。皇子可以将母妃接到宫外奉养,比如宜妃和荣妃,她们俩可以出宫去住。只不过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要等到我忙完这阵子再说。”   淑婉点头,“先帝这个办法好,娘娘们还能出宫看看。”   “说起先帝的妃嫔,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做。”   “什么事?”   四阿哥叹气:“我还没将皇额娘奉为皇太后,还没给来得及给先帝的嫔妃封号。比如宜妃娘娘要封为宜太妃,荣妃娘娘是荣太妃。对了,你的四个小妾也得有个封号,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不会想封号,我也不必亲自想,让内务府的人好好想想,我挑几个寓意好的不就行了!至于位份嘛……”   淑婉歪头想了会儿,“就都封为嫔吧!”   四阿哥抬眼看她,“我还以为你要让她们当新的四妃呢!在封赏方面你一向大方!”   “都封妃了,将来我还封什么?”淑婉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得给她们定下奋斗目标,先从嫔开始,位份慢~慢~地涨。我呢,以后再封赏的时候只封一个妃子,让她们为我嫉妒为我吃醋!”   四阿哥:呵,早说了小妾是你的,你还不承认!家里最花心的就是你! 第231章   淑婉下令请太妃们移居宁寿宫和慈宁宫, 太妃们不太情愿,尤其是位份高的太妃。   她们本来是一宫主位,住着自己宫里最好的房间,现在她们要搬到小屋子里去住, 这个生活条件的落差太大了。   淑婉特意去找她们聊了聊, 安抚她们的情绪。别的低阶嫔妃不敢抱怨什么, 她们以前的屋子也不大, 生活条件没有特别大的改变, 所以淑婉只请了宜妃和荣妃。   惠妃的亲生儿子和养子都被圈禁了, 她无处可去, 只能待在宫里,淑婉就没请她。   春儿端来热茶,淑婉坐在正位, 请二人饮茶。   “额娘们喝茶,这是云南进上来的茶,和平时喝的不太一样,额娘们尝尝。”   宜妃和荣妃抿了一口, 都很给面子地夸好。   淑婉说话不喜欢绕圈子, 她还有很多事要忙, 也没时间绕圈子, 所以她直接问道。   “额娘们在新住处住的还习惯吗?时间仓促,新住处可能收拾地不太利索,委屈额娘们了。”   新住所确实不太合心意,但宜妃二人哪敢抱怨?以前她们是长辈, 淑婉是小辈, 说她几句不妨事。但现在淑婉是皇后, 是这个皇宫的女主人, 她们现在女主人家里,不老实一点会招人讨厌的。   最刺头的宜妃都挤出了笑容,“新住处蛮好的,我们都知道你和皇上忙,你能安排这样周到已经很好了。”   淑婉笑道:“多谢宜额娘体谅,我这边确实有难处,一是时间紧,事情多,我有点忙不过来。   这第二嘛……皇阿玛生前有过交代,额娘们应该还不知道。皇阿玛说了,诸位额娘在宫里侍奉他辛苦了,他想让诸位额娘有个安稳的晚年。   人老了都想儿女陪着,所以皇阿玛留下旨意,诸位生育皇子的太妃可以搬出皇宫,去宫外和皇子们住在一起。”   听见这个消息,三位太妃心里又酸又喜。酸的是先帝为她们的一片心,让人感动心中酸涩,喜的是她们晚年有依靠了,不必留在宫中熬日子了。   淑婉说道:“宫里留给太妃们居住的地方只有宁寿宫和慈宁宫,先帝的嫔妃多,大家挤在一起,确实不太舒服。请额娘们稍作忍耐,新住处只是暂时过渡的地方,再过些日子,你们就能出宫啦!”   荣妃急迫地问道:“过些日子是什么时候呢?”总得有个期限,不能让她们干等着啊!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了点子上,淑婉当然不会轻易放她们出宫。   四阿哥刚坐上皇位,一切都还没有稳定,如果有皇子们帮衬那就再好不过。若是没有能力帮衬也没关系,只要他们不捣乱就行。   淑婉笑道:“这事急不得,先帝还没有葬入皇陵,皇子们的府邸也得重新修缮一下。兄弟们得弄个住处,额娘们都是金尊玉贵的主子,到了亲儿子家不用太讲究,但也得有附和规制的院子啊!   迎接太妃出宫可是大事,不能马虎。诸位兄弟们最好能做出一点成绩,让皇上封个爵位,或者嘉奖一下。母凭子贵,额娘们出宫也体面。”   宜妃等人都明白淑婉的意思,这是让她们劝劝儿子,就算为了自己的额娘,他们也最好老实一点。   荣妃轻轻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要想出宫,哪有那么容易。   淑婉给她们举例子激励她们,“密嫔娘娘……哦,不,现在应该改口叫密太妃了。十七阿哥是密太妃所生,他勤勉肯干,帮皇上做了许多事,皇上有意嘉奖他呢!说来十七弟年纪不大,做事却很拼,照这样下去,密太妃出宫的时候,没准十七弟能被封为郡王呢!”   宜妃和荣妃若有所思,宜妃心想,她的九阿哥现在还不是郡王呢,她可不能让密太妃抢了风头。   淑婉笑道:“想想真是体面极了,密太妃一个汉人出身的嫔妃,能有今日属实不易呢!”   宜妃咬了咬牙,她心道,等下次五福晋和九福晋进宫,她一定要好好嘱咐几句,让两个儿媳妇回家好好督促五阿哥和九阿哥上进。   自己生养了他们容易吗?他们可得给自己挣点脸!   荣妃想得就比较简单了,自己生的孩子自己了解,三阿哥有些文人意气,有点不合时宜的清高,让他讨好皇上,三阿哥能做到吗?   淑婉举的例子很成功,一下子点燃了宜妃和荣妃的热情。   就在三人有说有笑地聊天的时候,宫女进来禀报,说十四福晋求见。   太妃们的事情已经聊完了,淑婉忙命人把十四福晋请进来。   十四福晋冲进屋里,她见到淑婉,也不理会身边的宜妃和荣妃,冲过来就抱住淑婉的胳膊,趴在淑婉肩膀大哭。   “嫂子,我家的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   听见这声哀嚎淑婉满脸尴尬,宜妃和荣妃默契地假装暂时性耳聋,她们冲淑婉摆摆手,悄悄地离开这里,给淑婉和十四福晋留出空间。   淑婉尴尬地冲她们笑笑,给春儿使眼色,示意春儿出去送送两位太妃。   屋里的人都离开了,淑婉轻轻拍拍十四福晋的肩膀。   “到底怎么了?你先别哭了,有话慢慢说。”   这么一小会儿,十四福晋已经把淑婉肩膀哭湿了。   “嫂子,我怎么这么命苦!我都知道了,十四阿哥回来的时候根本还没有收到先帝的旨意,他刚开始还带着兵马,后来是皇上派人去拦他,才阻止他犯下大错。”   说到这里十四福晋更伤心了,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了。   “嫂子,你说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家,他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和孩子们的安危?他想打到京城来,他想的容易,一旦打起来,我和孩子们被推到城楼上被乱箭射死都无处喊冤。”   淑婉呵斥道:“哎!快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十四福晋闭着眼,咧着嘴大哭,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淑婉见惯了人哭,有的眼泪是为了博取同情,有的眼泪是真情流露。淑婉看得出,十四福晋真的被伤的很惨。   淑婉洗了帕子给十四福晋擦眼泪,可能是冰帕子让十四福晋找回了理智,她抽噎着慢慢平复下来,渐渐止了眼泪。   “嫂子,你来评评理,我可有半点对不起十四阿哥的地方?刚进宫的时候,太后经常找我麻烦,我在家的时候也是娇小姐,脾气大着呢!可是你看我发过火吗?我事事忍让,处处小心,我怕十四阿哥为难,从来不敢在他面前说太后半个不好。   他离开京城,去了那么远的西北,我守着这个家,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我在京城苦哈哈的为这个家劳心劳力,我还担心他在西北受伤,日夜都惦记着,他有惦记过我吗?   孩子们还小,他们看见别人有阿玛陪着逛街,陪着骑马,心里羡慕极了。每次他们问阿玛什么时候回来,我这心里都很不是滋味。现在十四阿哥回来了,我却宁愿他一直待在外面!若是孩子们知道他们的阿玛曾经抛弃过他们,他们还怎么活啊!”   说着说着,十四福晋又哭了起来。   淑婉能理解十四福晋的心情,她看着十四福晋哭心里也跟着难受。十四阿哥觉得自己的行为没什么,反正最后也没造成什么损失,但在十四福晋心里不是这样的,这是不能跨过去的坎,这代表着她最信任的丈夫曾经背弃过自己。   淑婉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能轻声安慰,劝她保重身体。   十四福晋哭了好久,直到她哭累了才停下来。   她跟淑婉道了个歉,“我忘了规矩,失了分寸,请嫂子见谅。我是气昏了头,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你觉得好些了吗?”   十四福晋点点头,“我憋在心里难受,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找不到人诉苦,只能找嫂子来了。请嫂子原谅,我再也不敢了。”   淑婉劝她不要放在心上,十四福晋看时候不早了,跟淑婉道别,起身离开了这里。   等她走后,春儿给淑婉换了一盏热茶。   “十四福晋确实可怜……”嫁给这么一个没心的男人。   淑婉说道:“你以为她只是过来哭的吗?”   春儿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淑婉说道:“十四福晋很聪明,她是在跟十四阿哥划清界限。太后训了几句,十四阿哥不知道能老实几天,他可能觉得新皇帝是他亲哥哥,他是可以高枕无忧的。但十四福晋却不这么想,犯过的错不会轻易抹掉,特别是十四阿哥抢的是四阿哥的皇位,这就更难办了。   皇上不会再重用十四阿哥,十四福晋却不想让自己儿子受十四阿哥牵连,一辈子庸庸碌碌。她是真伤心,但也很坚强。她想让我看看她的凄惨,让我看在她可怜的份上,不要迁怒她和她的孩子们。”   淑婉很佩服十四福晋,她没有被悲伤冲昏头脑,还在为了自己,为了孩子,想尽一切办法,好好地活下去。这种女人值得敬佩,相比之下,十四阿哥就差得远了。 第232章   十四福晋坐上马车回家, 她的陪嫁丫鬟小心翼翼地给她捶腿。   “福晋,您别烦恼了, 皇上和皇后都是宽厚的人, 咱们府里阿哥格格的前程不会受到影响的。”   十四福晋木着脸,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我自然知道,不然我也不会到四嫂面前哭。男人靠不住,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我多多讨好四嫂,有四嫂给我撑腰, 日子肯定比现在过得好!”   说完十四福晋又掉下眼泪,丫鬟心疼地递上帕子。   她知道自家主子在说气话, 谁不想家里和和美美的呢?有个让你看着碍眼的男人天天在身边晃悠,这日子过得多堵心啊!   十四福晋回到府里, 刚下马车就见十四阿哥迎了过来。   “你……”十四阿哥搓搓手, 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你进宫啦?”   十四福晋瞥他一眼, 曾经她盼望过自己的丈夫能这样温声细语地关心自己, 可是她现在看见十四阿哥这副样子就觉得烦。   十四福晋没理他扭头就走,十四阿哥忙追过去。   “福晋,你听我解释,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有时间通知你,但是我做了很多的准备,只要我进了城,我肯定立刻先来接你。即便不行, 我也有万全的把握, 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你不要再跟我闹别扭了。”   十四福晋不想听这些狡辩的话, 她问身边的奴才。   “午膳安排好了吗?今天中午吃什么?”   下人连忙答道:“十四阿哥想吃豆腐暖锅和小笼包,厨房已经在做了,只要再添几个小菜就好了。”   十四福晋冷笑,“暖锅?这还没到隆冬腊月呢!吃什么暖锅!只给十四阿哥吃些野菜就行了,越苦越好,正好给他败败火!”   十四阿哥:“……”   下人很为难,给主子吃野菜,这不是开玩笑嘛!   十四阿哥摆摆手,让下人退下。   下人看了十四福晋一眼,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听十四阿哥的话。   十四福晋见下人不听她的命令,顿时火冒三丈。   “混账东西!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的奴才!这个家是我当家做主,我让你下去了吗?”十四福晋喊道,“来人!把这个藐视我的奴才拖下去打二十板子,让他长长记性!”   下人几乎要冤死,他听十四阿哥的有什么错啊!福晋他们吵架干嘛拿他做筏子?   十四阿哥皱眉道:“你生我的气,冲着我来就是了,跟奴才发什么火?”   十四福晋抿抿嘴,想骂他,却又懒得跟他吵,“我罚奴才自有我的道理,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十四福晋喝令太监把人绑起来摁在椅子上打,她沉着脸对院子里的所有人说道。   “这人不听我的令,胆敢藐视我,打他几下已经是我宽和了,从今往后,再有谁敢违抗我的话,我立刻把他发卖了!来人,中午十四阿哥要吃野菜败火,去给他准备,如果十四阿哥饭桌上有别的,你们谁都别想得好!”   下人偷偷看了十四阿哥一眼,十四阿哥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野菜就野菜吧!只要福晋能消气!   十四福晋狠狠地罚了几个人,在府里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府里众人怕被罚,都不敢去奉承十四阿哥。刚开始十四阿哥为了哄老婆,完全没有计较这些,后来他想计较也晚了,府里的下人都怕福晋,帮他也只能偷偷摸摸的。   十四阿哥在府里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宋格格武格格等人从雍亲王府搬进了宫里,她们放好东西稍稍收拾了一下,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去给淑婉请安。   这些日子宋格格等人在府里住得也不是很安稳,她们从王府的妾室一下子变成了后宫的娘娘,这个身份变化太快了。   宋格格捧着心跟淑婉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皇后娘娘,当时妾身都被吓坏了。您说皇上不声不响的,怎么就成了皇上呢?我还以为他们是来骗我的呢!现在您把我们接近宫了,不然我这颗心还提着呢!”   淑婉笑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是经历过大事的,别人慌我还能信,你有什么可慌的?”   武格格笑着拆宋格格的台,“宋姐姐哪里是心慌?她不过是想让娘娘多心疼她罢了,呵呵。”   宋格格不自在地抿抿唇,“我不过是说笑几句,逗皇后娘娘开心。”   淑婉冲她笑了笑,宋格格心里那点不自在立刻就散了,她也咧着嘴笑了回去。   钮祜禄格格蹙眉说道:“皇后娘娘,您这些日子过得很辛苦吧!妾身瞧着您都瘦了。”   淑婉摸了摸脸,“有吗?”   她最近确实有点忙,但她饭量没减,胃口也好,并不觉得自己瘦了。   钮祜禄格格心疼地点点头,“真的瘦了好多,一定是您太过辛苦的缘故。”   耿格格说道:“妾身在王府的时候就一直担心您的身体,怕您累倒了。”   钮祜禄格格不满地看她一眼,这明明是自己想说的话,怎么叫她抢了先?   耿格格无辜地看了钮祜禄氏一眼,似乎在用眼神告诉她,自己就是故意的。   淑婉总觉得这四人之间有股暗潮在涌动,她不想做端水大师,于是赶紧转移话题聊正经事。   “以前咱们在王府,人少事情也少,我还能忙的过来。现在进了宫,宫里人多,事情也多,我就有点手忙脚乱了。咱们家里大格格已经嫁出去了,用别人我又不放心,我想了想,你们不就是我的帮手嘛!你们来帮我管理宫务,如何?”   四人互相看了看,大家都在摇头。   宋格格连连摆手,她一着急就喊起了旧称呼,“福晋,我们不行的!我们没有料理过这些,万一办砸了岂不是丢了您的脸?”   钮祜禄氏也道:“是啊!我们不是那块料!世子福晋聪颖,您可以让她帮您打点宫务啊!”   塔娜确实是个好帮手,但淑婉另有打算。   如果没有意外,塔娜就是未来的皇后,她必须理解康宝的政治思维,学着跟宗室福晋和朝廷命妇打交道。这里面学问多着呢,淑婉还在懵懂摸索。淑婉觉得塔娜学这个比学着处理琐碎宫务更加重要。   “塔娜那里我另有安排,你们不要妄自菲薄,宫务都有旧例的,你们照着旧例办事就行了,有不明白的或不懂的就来问我。等你们做熟了,就知道处理宫务不难了。”   淑婉态度强硬地给她们分配了任务,她安排下去的都是跟钱和人没有关系的琐事。宫廷生活枯燥,宫里规矩又多,淑婉给她们几个找点事情做,既能帮自己分担,又可以帮她们打发时间。   安排完了正事,淑婉她们几个开始闲聊,五个女人聚在一起叽叽呱呱,说话声音越来越大,五个人就吵出了菜市场的氛围。   四阿哥正好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他看见宋格格等人立刻沉了脸。   “皇后宫中,你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淑婉尴尬地闭紧嘴巴,刚刚明明是她的声音最大。她也分不清四阿哥是在睁眼说瞎话还是在讽刺淑婉。   宋格格等人连忙行礼问安,四阿哥瞥她们一样,摆摆手让她们退下。   这几个人实在没有眼色,皇上都回来了,还赖在这里不走。   宋格格四人也不太高兴,她们好久都没跟福晋好好说话了,好不容易福晋有空跟她们说笑,皇上又来赶人。   宋格格等人给皇上和淑婉行礼告退,等人都走了,四阿哥不耐烦地冷哼。   “以后你少见她们,吵吵嚷嚷,烦死了!”   淑婉给他倒茶,“她们还好吧!我觉得我比较吵哎!”   “你不吵。”四阿哥非常双标,“你说话的声音正正好!”   淑婉:“行吧……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前面批折子吗?怎么又来后宫了?”   四阿哥说道:“钦天监选出了吉日,十日后我出宫去天坛祭天,昭告天地后,我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了。钦天监也选出了举办封后仪式的日子,我已经派人去做你的吉服了。你喜欢什么花样?我让他们添上去!”   “封后啊!”淑婉先幻想了一下,总感觉好像不太真实。她非常迟钝,好像这个时候才找到一点点做皇后的感觉。   “封后的吉服不是有规制在的吗?我们照着规矩来就行了。”   淑婉对这类仪式感不是很看重,她随口说道:“要我说,派人去库房里找找,看看有没有先前那些皇后穿的吉服,给我改一改,我随便穿穿就好了。重新做一件吉服又耗时间又耗人力,而且只能穿一天,何必呢?”   四阿哥很不满,“你怎么对自己这般不上心?我是皇帝,你是皇后,这是多大的荣光,皇后是谁都能做的吗?你激动一点啊!”   “我挺激动的,就是觉得没必要铺张……”   “要想省钱总有机会,但你决不能在这个地方俭省!”四阿哥握住淑婉的手,“我费劲千辛万苦,冒着风险好不容易登上这个位置,不是让你穿别人的旧衣服,尤其是这么重要的仪式上。你是最好的皇后,我要把最好的都给你!”   这话听着顺耳,淑婉低头有些腼腆,“我这个皇后才做几天?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最好的?”   “我不用想,也不用琢磨,你就是最好的!”   这是我心里认定的事实,不会改变。 第233章   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四阿哥有点不好意思。   他口不择言地说道:“咱家养的狗穿的衣服都是改过好几遍的,你总不能比狗还差。”   淑婉:“……”我真是谢谢你,请把我的感动还回来。   看见淑婉危险的眼神, 四阿哥连忙描补, “我的意思是说,你比狗强……”   淑婉抬手, “好了好了, 不要再说话了,你再说话咱们俩就过不下去了。”   四阿哥讪讪地闭上嘴巴, 他心中懊恼, 原本好好的,他干嘛添补那些没用的话!   淑婉不想谈论自己和狗的问题, 她提起了小宝的婚事。   “现在是孝期,小宝的婚事得往后推了。”   “推了就推了吧!”四阿哥很无所谓,“我看小宝也没有很想成亲, 咱们这两个儿子一样, 都不行。”   淑婉:“……”你不觉得你措辞有问题吗?   淑婉拍了四阿哥一下,“就你行!就你行!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   四阿哥笑着任淑婉拍打, “好了, 不开玩笑了。小宝年纪不算很大, 还能再等两年, 不要紧的。等我的登基大典结束,我给他在朝堂上安排一个位置, 让他历练两年,将来做康宝的帮手。他们兄弟相互扶持, 如此才能江山稳固。”   说到兄弟关系, 四阿哥想起了九阿哥。   “前两日九弟求见, 我抽空见了。”四阿哥还不等讲完,自己先笑了,“你猜他进宫做什么?他来送礼来的!他应该是知道了宜太妃可以出宫养老的事,所以巴巴地跑过来,跟我拉关系套近乎,这种情形早些年我是再不敢想的。”   早些年九阿哥对着他没有横眉冷对就算好的了。   淑婉说道:“他想也是白想吧!宜太妃应该住在五阿哥府里,九阿哥是弟弟,哪轮得到他?”   “偶尔接过去住几天总是可以的。”   淑婉心想,五阿哥和九阿哥都想让亲娘住到自己家里,五福晋和九福晋就难了,她们在自己府里当家做主这么多年,如今又要开始伺候婆婆了,尤其宜太妃还不是好伺候的人。   淑婉说道:“九弟主动跟你套近乎,那你就不要客气了,尽管使唤他。我之前听你说,你打算让十三弟帮你管内务府,帮你照看着咱们之前住的王府,他现在还忙着刑部的事,朝廷有了大事你还要叫他过来商量……   十三弟是很好,你信任他,器重他,这也很好。但十三弟是个人,你不能把他当驴使唤啊!你好歹让他歇歇吧!”   四阿哥:“这些事情很多吗?内务府是咱们的钱口袋,我必须找个信得过的人。以前的府里还有咱们俩的私房,这个也不能交给外人。至于军国大事,十三弟当然得参与,算来算去,只能把刑部的事去掉。不行,这个暂时还不能去掉,要等我找到合适的接手的人再说!”   四阿哥自己的工作强度很大,每天恨不得批十二个时辰的奏折,他刚当上皇帝,正是热血澎湃的时候,有这腔热血撑着,他完全不觉得累。   他认为自己不累,那别人的工作量没有他那么多,当然也不会累了。   淑婉也是服气了,“行!你就可着一头驴祸祸吧!早晚有一天十三弟要被你累病了!”   日子过得很快,先帝的遗体被送到景山,等到了吉日再下葬。   四阿哥登基的日子先到了,早上淑婉亲自帮他换上厚重的吉服,目送他离开后宫。   四阿哥坐上马车,从大清门离开,去往天坛。   到了地方,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庄重的乐声响起,典仪官主持仪式,四阿哥举着香跪下,祭拜神位。   典仪官的声音就在耳边,这些礼仪流程他们已经演练过许多遍,四阿哥烂熟于心。他的身体跟着记忆做出相应的动作,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出很远。   四阿哥想起曾经为了得到皇阿玛认可做出的努力,想起废太子时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想起兄弟们互相倾轧的愤懑。   他终于熬出来了,成了最终的胜利者。   祭神仪式结束,四阿哥换了身衣裳,他面朝南坐,文武百官侍立,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看着眼前跪着的乌压压的人,四阿哥心潮澎湃,从今日开始,这天下是他的了!   四阿哥登基后,以更饱满地热情投入到工作中。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性格不同,做事的风格也不同。先帝活着的时候,四阿哥很听话,他做事全凭先帝的心意来,但很多事情四阿哥做是做了,可是他打心眼里不能赞同。   现在自己当家做主了,四阿哥早把先帝的理念抛开,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规矩来。   朝廷的人这才发现四阿哥的真面目,以前他们觉得雍亲王做事太认真,现在才感觉到他的铁血。   只要做错一点点事,皇上真是翻脸不认人啊!   四阿哥给同自己关系好的兄弟安排差事,五阿哥借着媳妇的光捞到一个体面的闲差,九阿哥凭着套近乎被委以重任,户部几乎全交给九阿哥了。   小一点的兄弟只有十七阿哥得了四阿哥的欣赏,四阿哥夸他稳重踏实,让他去刑部,好好跟十三阿哥学习,将来接十三阿哥的班。   十四阿哥听到这些消息心里不太是滋味,他在西北的差事转交给了别人。之前立下的功劳,四阿哥一句不提。   现在他在家闲着,每天受福晋欺负,他自知理亏,又不能反击回去。事业眼看着是完了,家庭也不能和睦,十四阿哥心里着实憋闷。   这日八阿哥以前的下属何卓到府上来拜访,十四阿哥很久没有见外人,何卓又是八阿哥的心腹,十四阿哥没多想,就见了一面。   何卓来拜访十四阿哥提了一些礼物,十四阿哥说他见外。   “你是八哥的心腹,来就来了,拿这些做什么?我也不缺你这点东西。”   何卓淡笑道:“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是奴才一番心意。十四爷,您近来如何?”   十四阿哥不肯在何卓面前露怯,他潇洒地说道:“挺好的,前些年太累了,现在总算有机会歇一歇了。”   何卓忙附和道:“是啊!以前十四爷您在西北,着实辛苦委屈。”   这话听在耳朵里有些别扭,说实话,十四阿哥宁可待在西北吹风沙。在西北他是说一不二的大将军,吃点苦头就吃点苦头,总比待在京城受拘束要强。   十四阿哥不接话,他反问道:“你呢?你如今哪里高就啊!”   何卓苦笑,“十四爷别拿我消遣,奴才是八爷的人,现在哪个衙门敢用我?”   十四阿哥点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怜何卓是进士出身,才华却无处施展啊!   何卓又道:“现在皇上给各位爷安排差事,九爷曾经和八爷那么要好,如今也受到皇上重用,看来皇上是个有度量的人。十四爷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将来前程肯定比九爷更好。奴才是没前途了,只求十四爷看在您和八爷好一场的份上,等您发达了,提拔提拔我。”   十四阿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好几年不上门一回,怪不得今儿提着礼物过来。”   他随口答应道:“行啊!等我发达了,一定拉你一把!”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何卓千恩万谢地走了。   等人走了,十四阿哥气得摔了茶杯。   何卓当他是傻子呢!他哪是来求前程的,他分明是来挑拨的。   九阿哥都有好前程了,皇上却让亲弟弟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可见皇上没把这个亲弟弟放在心上。   这个道理十四阿哥用不着别人提醒,他自己心里有数。   他也不好意思让四阿哥把他当乖乖弟弟,像捧着老十三似的把他捧在手心上。自己做过什么,十四阿哥心里清楚,自己的好四哥没把他圈禁就不错了。   十四阿哥是最懂得趋利避害的,以前有额娘护着,十四阿哥还能耍耍小脾气,让额娘帮着挡挡四哥的怒火。   现在连额娘都不愿意理他了,十四阿哥哪还敢作妖?   十四阿哥喊来下人,“去把这些东西扔了,咱们府里缺这些破烂玩意吗?”   下人打开盒子看了看,“爷,这里面有聚芳斋的点心,要想买这个得排好久呢!您要不尝一尝?”   十四阿哥看看下人,又看看盒子。   下人心里怪自己多嘴,他是看十四阿哥可怜,最近这些日子老吃野菜,又苦又难吃,脸都快吃成绿色了。好不容易有人送点东西过来,十四阿哥甜甜嘴也是好的啊!   下人讪笑着把盒子盖上,“爷,奴才想着,您偶尔尝尝外面的味道,也还行,换换口味。如果您不喜欢,那就算了。”   十四阿哥拦下他,“不!留下吧!爷我尝个新鲜!”   下人忙有打开盒子,“是是是,您尝个新鲜。这东西肯定没有咱们府里的东西好吃,但是有种粗俗的野味,倒也值得一试。”   十四阿哥摆摆手,让下人退下。   等人走了,十四阿哥矜持地捏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点心入口的一瞬间,他差点哭出来。   嘴巴里终于不是野菜味了!甜的! 第234章   一大包点心十四阿哥全吃了, 吃完差点哭了。   他砸吧着嘴,回味着糕点的香甜,思考自己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   现在媳妇怨恨自己, 他近两年不在家,孩子跟他不亲。住在家里像住牢房, 生活越过越没意思。   十四阿哥心想, 过了这么久了, 媳妇也该消气了吧?不如今晚去正院坐坐,跟她好好谈谈, 把心结解开。   有糕点垫肚子, 十四阿哥不是很饿,他看着送来的晚膳一点胃口都没有。十四阿哥让人把晚膳撤下去,他换了身衣裳, 直接去了正院。   十四福晋正和孩子们一起用饭, 孩子们见十四阿哥来了连忙起来行礼。   十四福晋看他一眼, 不耐烦地扭过头去。   她让孩子们坐下继续吃, “你们阿玛吃过了, 你们吃你们的,都不许挑食。”   十四阿哥也笑道:“是,我吃过了, 你们慢慢吃, 别着急。”   孩子们敏感地察觉到父母之间出了问题, 但他们管不了, 只能假装不知道。   孩子们吃完饭就走了, 十四福晋命人把剩饭剩菜撤下去, 连一片菜叶子都不给十四阿哥留。   “你来做什么?”十四福晋冷声问道。   十四阿哥叹气, “已经过去这么多天, 你应该没那么气了吧!我是来认错的,是我不对,我只顾着自己,忽略了你和孩子,但是……”   “没有但是!”十四福晋泪意盈满眼眶,她哑着嗓子喊道,“没有但是,你没有心,你不是人,为了功名利禄,你连老婆孩子都不要。”   十四福晋不想在十四阿哥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但她还是没忍住,眼泪喷涌而出。   “咱们成亲这么多年,我为你操持家务,为你生儿育女,我何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的孩子?你可以讨厌我,但孩子们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竟然也忍心弃他们于不顾!”   十四阿哥解释道:“你误会我了,我有做过准备,不会让你们出事的。再说京城里还有额娘,四哥不会拿你们做人质的。”   “你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心软上?”十四福晋觉得难以置信,“罢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听来听去都是你狡辩的借口,她哭也哭了,骂也骂了,事情已经发生,再说这些也是于事无补。   十四阿哥叹道:“我知道你伤心,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你,好不好?”   “弥补?”十四福晋冷笑,“今日你见了八阿哥的心腹吧?你这样不要命地折腾,迟早有一天一家子要跟你下大狱。我们胆子小,可受不起这样的‘弥补’!”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十四阿哥说道,“我在家无聊,好不容易有人来看我,我就见了。你放心,我没有答应他任何事情,只说了几句话就打发他走了。”   十四福晋打量着十四阿哥,看他不像说谎的样子,心里放心许多。   “最好是这样,我可不想哪天睁开眼睛被关进大牢里。”   十四阿哥去拉妻子的手,“这些日子我已经想明白了,四哥不可能用我了,他手里有我的把柄,只要我敢乱动,他就会拿出我谋反的罪证。   我不指望着将来能有滔天的富贵,只求咱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团团圆圆。”   十四福晋悲伤地看着他,如果他早有这种觉悟那该多好?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她心里的疙瘩抹不平,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十四福晋挣开十四阿哥的手,“你能这样想就好,我不会再难为你,你没事也不要来我这里,我们两个就这样互不打扰,各过各的吧!”   十四阿哥急了,“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十四福晋把十四阿哥撵出去,站在正院外面,十四阿哥叹了口气,看来他们夫妻俩,以后只能这样了……   现在的十四福晋犹如惊弓之鸟,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她心里都不能安稳。   她特意进宫一趟,把何卓的事情告诉淑婉。   淑婉劝她放宽心,何卓不过是拎着东西来看看十四阿哥,即便他不安好心,登门拜访那么短的时间里,他也做不了什么。   淑婉说没事,十四福晋就放心了。她完全抛开这件事,安心地回家去了,淑婉把这件事捡起来放在了心里。   何卓是进士出身,很有才能,他对八阿哥特别忠心,当年他的女儿被接进八阿哥府里,养在八福晋身边,八福晋对那孩子很好,把她宠的像府里正经小主子似的。   何卓的一举一动都值得关注,淑婉心想等四阿哥回来,她得提醒四阿哥派人盯着何卓。   她这边还在想事情,那边春儿叽叽喳喳地嚷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快看谁来了!”   淑婉被打断思绪很是不满,“春儿你吵什么!”   春儿乐颠颠地跑进来,听见淑婉呵斥忙捂住嘴巴。   “皇后娘娘……”   淑婉扭头,“谁来了?”   春儿掀起帘子,一个秀丽女子激动地走进来,跪下就给淑婉磕头。   “奴才夏儿给主子请安!”   淑婉又惊又喜,她跳起来扶起夏儿,攥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   “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   夏儿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就酸了,“快二十年了,再见到主子,主子还像从前一样风采依旧。”   淑婉有点脸红,“我眼角都有皱纹了,哪还有什么风采啊!你回来也不告诉我,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想呢,春儿伺候我这么久,除了年轻的时候有点跳脱爱说笑,现在就是个稳重斯文的大管家,好好的她怎么又咋呼起来了,原来是你回来了!”   春儿笑道:“娘娘,您说说,我难得咋呼一次,咋呼得好不好?”   淑婉忙道:“好好好,好极了,咋呼得好,咋呼得妙,简直呱呱叫!”   三人笑作一团,淑婉拉着春儿和夏儿的手,拉着她们去榻上坐。   春儿和夏儿不敢坐,最后两人搬了两个小凳子,坐在淑婉对面。   “你从江南回来,路上可还顺利吗?”淑婉问道,“我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你是刚进城就进宫了吧?”   夏儿点头,“回来的路上一切顺利,奴才急着见您,顾不上仪态体面,还请娘娘责罚。”   淑婉摆手,“咱们之间没有那么多规矩,你累了吧?我这就让春儿给你安排住处,你去沐浴换身衣裳,吃点东西睡一觉,咱们有话可以明天再说。”   夏儿忙道:“娘娘,沐浴更衣不急,奴才有重要的事要禀告您知晓。”   “什么事?”   “这说来话长,请您听我慢慢讲。”   春儿给夏儿倒了杯茶,夏儿接过来喝了两口润润喉咙。   “事情要从皇上刚登基说起,奴才知道皇上登基欣喜若狂。奴才想着这样的大喜事,奴才也该表示表示,略略表达自己的心意。江南才子多,我找人去请读书人写诗,选出好诗好词,集成册子献给皇上。”   淑婉笑着点头,夏儿真是长进了,拍马屁的招数用的很好。   夏儿说道:“平时奴才只跟各家小姐夫人打交道,对读书人之间的事情并不了解。这次派人写诗集,奴才发现皇上在江南读书人之间的风评不是很好……”   淑婉挑眉,“还有这种事?”   夏儿苦笑着点点头,“一开始奴才也不相信,因为以前皇上在读书人之间风评还不错。若是风评不佳,奴才在江南那么久,虽不跟读书人打交道,也该听到些风声。   奴才觉得不太对,于是派人深入打听了一下,发现这些读书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流言,他们竟然隐晦地宣扬……”   “宣扬什么?”   夏儿放低了声音,像是不敢说的样子,“他们宣扬,说皇上的皇位来路不正,先帝的死另有蹊跷,是……是被人毒死的。”   淑婉心里咯噔一下,先帝离世确实是因为中毒,事关皇家颜面,先帝中毒的事根本没几个人知道,这事怎么会传到江南?   夏儿接着说道:“流言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奴才实在不放心,立刻命人准备行囊,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这事我不说,再过些日子皇上也会接到大臣送上的密信,但我想见皇上和主子一面,所以就跑这一趟。”   淑婉点点头,“辛苦你了,这事确实重要,我会让皇上注意的。”   她又笑道:“你在江南过得如何?这次回来,还想回去吗?现在我是主子娘娘,你跟在我身边伺候,可比以前还荣光。”   夏儿笑道:“看主子娘娘吩咐,主子娘娘需要我,我就在您这里伺候,主子娘娘需要我回江南收集消息,我就回江南。”   淑婉想了想,一时决定不下来。   江南富有,读书人又多,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地方。淑婉当然希望夏儿留在那里替四阿哥守着,但她心里又舍不得夏儿……   一时想不明白,淑婉就不想了,“你先在这里住下,过几天在说这个。” 第235章   春儿带着夏儿去休息, 她让夏儿与她同住。两个好朋友好久没见了,正好住在一起说说话。   她们走后,淑婉去前面养心殿找四阿哥。   先帝喜欢待在乾清宫, 四阿哥更喜欢待在养心殿,淑婉为了离他近点就住在永寿宫了。   她特别喜欢这个宫殿的名字,永寿, 听起来好像能活很久, 这名字真吉利。   四阿哥也喜欢让淑婉住得离他近点, 淑婉住在西六宫的永寿宫, 四阿哥便将宋氏等人安排在东六宫,越往东越好, 省得她们总去找淑婉, 他用实际行动表达着自己的嫌弃。   淑婉到了养心殿, 看门的太监请她等一等,皇上正在跟大臣们商量事情, 她现在不方便进去。   淑婉想了想说道:“我去偏殿等着, 一会儿皇上得空了, 你去偏殿告诉我。”   太监忙答应下来,目送淑婉去了偏殿。   这时小宁子从正殿里走出来,他没看见淑婉, 只看见两个宫女的背影, 她们身影一晃进了偏殿。   小宁子皱眉问守门太监, “那两个宫女是哪个宫的?谁让她们进偏殿的?”   小太监忙道:“哎呦,宁公公,那是皇后娘娘的宫女!皇后娘娘来了, 皇上在忙, 娘娘就去偏殿等着了。娘娘说了, 等皇上得空了再过来。”   小宁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蠢蛋,娘娘来了你要立刻通报啊!”   小宁子返回屋里,附在四阿哥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四阿哥点点头,他让众臣稍稍休息,自己跑到隔壁见老婆。   守门小太监看着皇上快步走进偏殿,眼睛都直了。   小宁子过来拍拍他的脑袋,“记住了,以后皇后娘娘来了不要耽误,立刻进去通报!”   小太监冲小宁子竖起大拇指,怪不得人家能从小宁子变成宁公公呢!真是厉害!   淑婉坐在椅子上发呆,她看见四阿哥愣了一下。   “呦,你这么快就忙完了?”   四阿哥笑道:“事情哪有忙完的时候?是我急着见你。”   淑婉笑了,她托腮同四阿哥调笑,“哦,原来我们的皇上是被美色所迷啊!”   四阿哥捏捏她的脸,“啧!自己夸自己,你羞不羞?”   四阿哥问她,“你平时很少到前面来,今儿突然过来是有事吗?”   淑婉点头,“夏儿回来了,你知道吧?”   四阿哥点头,他当然知道,不然没有他的允许,夏儿连宫门都进不来。   “我寻思着你很久没见夏儿,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没跟你说。你见到她了?”   淑婉叹气,“见到了,可惜她带回来的不是好消息。江南读书人之间有个传言,说你的皇位来路不正,说先帝是被人毒杀的。”   四阿哥瞳孔一缩,“这事怎么会传出去!”   淑婉说道:“我想了一路也想不通,皇阿玛谨慎,这事连额娘都不知道。京城离江南又那么远,就算知情的太医和宫人有胆子把消息泄露出去,他们是怎么传到江南的?他们又有什么证据,让那些读书人相信这个传言呢?”   “传言就是以讹传讹,大家只想说闲话,根本不在意真相。你以为读过圣贤书,人就聪明了?有些人书没读好,比农夫屠户还蠢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   四阿哥忧心忡忡地说道:“当务之急是阻止流言继续传播,我刚登基,肯定要开恩科,到时候全国的学子都会聚集京城。他们相互交流,流言跟着学子传遍全国各地,我名正言顺的皇位变成偷来的,那还了得!”   淑婉摇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怎么阻止流言?靠武力吗,谁敢说你的闲话就抓起来?”   四阿哥也很烦恼,屎盆子扣到脑袋上就不好摘掉了。   “我是正统,我有皇阿玛遗诏,只要我拿出证据,谁还敢说闲话?”   淑婉笑他天真,“难道你要把遗诏贴在城墙上让大家都看看?还是你一个个地去解释?这事你不提,大家只敢私底下议论,如果你大张旗鼓地去解释,那么大家就会光明正大地说闲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四阿哥叹道,“我回去跟十三弟和大臣们商量商量吧!”   淑婉也发愁,好不容易当上皇帝,名声就坏了,做皇帝真麻烦啊!   “流言你不要放在心上,想要一个流言消失,最好的办法是用另外一个流言冲淡它。我觉得你趁机作秀,既能冲淡流言,又能宣扬你的风采。”   “作秀?什么是作秀?”   淑婉愣了一下,“这……怎么解释呢?作秀就是假装吧?你特意把自己好的一面表现出来,然后不着痕迹地宣扬出去……大概是这样吧!”   四阿哥明白了,“听你的意思,先蚕礼就是作秀喽!你带着命妇摆摆姿势,然后让世人宣扬你的贤德。”   “差不多吧!不过有一点我要纠正你,我不用世人宣扬,我就是很贤德,可以著书立说的那种!”   四阿哥笑了,“好好好,赶明儿我立个碑,把你的贤德都刻在碑上。”   淑婉做作地捂嘴笑,“哎呦,那怪不好意思的!你弄个大的,立起来能挡住半面山的!”   四阿哥暗道好家伙,那是碑吗?是城门吧!   淑婉看时候不早了,准备回去了。   “咱们俩说了这么久的话,那些大人们该等急了,你快回去忙吧!我也该走了!”   四阿哥起身拉她的手,“你急什么?再多坐一会儿,那些人让他们等着就是了。”   淑婉拍开他的手,“算了吧!我可不想做拦着你干活的妖后。”   两人携手从偏殿出来,淑婉往外走,一步一回头,四阿哥站在门口笑着看她离开,时不时地挥手告别。   守门的小太监看着牙都酸了,他心里偷偷吐槽,皇上皇后都老夫老妻了,怎么瞧着比年轻小夫妻还黏糊呢?   淑婉回到永寿宫,心里还在琢磨着江南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太阳已经落山,天空铺满粉紫色的晚霞,屋子里光线暗淡,她忙喊人进来点灯。   四阿哥此时还在忙,淑婉也不等他,她命人端饭。   饭菜刚摆好,塔娜抱着孩子来了。   淑婉忙把孩子接过来,“这么晚了,你怎么把孩子抱过来了?我听老人家说,小孩子眼睛干净,天黑了不能抱孩子出门,孩子会被吓到的。”   塔娜解释道:“天还没黑透,抱孩子出门应该不妨事。大阿哥在前面陪着皇阿玛做事,我想着皇额娘这里一个人用饭,难免寂寞,所以就抱着孩子来陪陪皇额娘。晚上我回去,让孩子睡在您这。”   这是属于塔娜的体贴,淑婉也不好再怪她。   “好!皇上那里忙,今晚应该回不来了,晚上我搂着孩子睡。”   淑婉歪头亲亲孙女嫩嘟嘟的小脸蛋,“我的好孙孙,跟祖母睡好不好啊?”   淑婉的好孙孙没理她,小朋友啃着手指,哈喇子流满衣襟。   塔娜把女儿的小手手从嘴里掏出来,“乖啦!不要抠嘴了,你看看你,口水弄的下巴起疹子了!”   小丫头吃不到手气得滋哇乱叫,她把另一个手塞进嘴里,趴在淑婉肩头,小屁股对着塔娜,倒挺硬气的。   淑婉笑着冲塔娜摆摆手,“你坐下吃饭吧!我来哄她!”   宫女端来一小碗蛋羹,淑婉让孩子坐在自己腿上,用小银勺舀蛋羹给她吃。   有好吃的,小家伙就舍了手指,凑过去吃蛋羹。她一口含住银勺,把蛋羹咽进肚子里就开始啃勺,小嘴还挺有劲,淑婉都没办法把勺子从小嘴里抢出来。   塔娜摇头,“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好像不啃东西就难受。您看看她的嘴边,全是红点,都是口水腌的。”   擦了药膏也不管用,不大一会儿就让口水冲没了。   “可能是长牙嘴巴痒痒吧,所以总想咬点什么。”   有小孩子在,吃饭好像打仗一样兵荒马乱。这小孩一会儿咬勺子,一会儿又要哭闹,一会儿小手伸到碗盘里乱抓食物,没有半刻安静。   淑婉被吵得脑壳痛,她忍不住回想,当初她是怎么照顾三个孩子的呢?   好不容易吃完饭,淑婉和塔娜抱着孩子去床上玩。   淑婉问道:“孩子平时跟奶娘睡的对吧?今晚住在我这,孩子不会哭闹吧?”   塔娜忙道:“不会的,这孩子乖巧,很好哄睡。夜里会醒两次,等她吃饱了又能继续睡,她睡觉时候不闹人。额娘等等,我去拿东西,这就哄她睡觉。”   淑婉等了一会儿,塔娜从包袱里翻出一本诗集,她坐在床边,捧着诗集就读了起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等等!”淑婉打断她,“这是……你女儿的睡前故事?”   塔娜摇头,“也不算睡前故事吧!平常我跟孩子玩的时候也会念书给她听!这是大阿哥要求的,他说学海无涯,孩子就要从小熏陶培养。我已经给她读完了诗经和孟子,至于她能领略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淑婉:“……大阿哥没事吧?你今晚过来,是单纯想陪我用饭,还是想隐晦地告状?这没有别人,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说大阿哥坏话。”   塔娜茫然摇头,“额娘误会了,我跟大阿哥挺好的,我没有任何不满。”   淑婉摸摸乖孙女的额头,“可她还不到一岁,你们就给她念这些,她爱听吗?听得懂吗?”   塔娜认真地说道:“听不懂也没关系,我多念几遍,让她先囫囵记住,等将来孩子长大了,自然就懂得书本中的深意了。孩子想要成才,就得不停地学习新知识。”   淑婉无语,鸡娃从零岁就要开始了吗? 第236章   塔娜捧着书给孩子念睡前故事, 孩子根本不听,她嘟着小脸,认真抠床单上的绣花。   淑婉趴在她身边看她抠, 也不知道这小孩从哪抠出来一段线头,粗粗短短的手指揪着线头就往嘴里塞,线头太短塞不进去,她唆唆手指,再去抓线头,循环往复, 乐此不疲。   塔娜的声音像催眠曲,孩子还在玩, 淑婉趴在床上先睡着了。   她这一夜睡得安稳极了,早上醒了都舍不得睁开眼睛。   淑婉伸个懒腰,春儿听见动静过来撩起床帐。   “娘娘,现在要起吗?”   淑婉侧身看看躺在身边的小孙女, “起吧!”   她小心翼翼地下床,她怕吵醒孩子,特意去外间洗漱换衣服。   春儿笑道:“昨晚娘娘睡得真好, 奶娘过来给小格格换尿布您都没醒。”   淑婉也笑了,“给孩子读书哄睡未必管用, 但哄我却刚刚好。塔娜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春儿答道:“小格格睡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奴才就请大福晋住在隔壁偏殿。刚刚奴才去看,大福晋已经起了, 也在洗漱呢!”   这时候前面养心殿的太监过来传话, 说皇上、大阿哥和二阿哥一会儿来永寿宫用早饭。   淑婉连忙打发人去膳房, 让他们多准备些吃食。她又派人把乖宝接过来, 大家一起吃早饭, 总不能落下他。   饭桌上摆满各种吃食,一家人挤挤挨挨坐在一起。   最开始的时候一家人吃饭塔娜总要侍立在旁边布菜,淑婉说了几次,塔娜才改了。   现在塔娜吃饭先忏悔自己是懒媳妇,然后就心安理得地去夹自己想吃的菜。   淑婉看看四阿哥,又看看康宝和小宝。   “你们爷仨昨晚没睡吗?瞧你们的黑眼圈,都耷拉到下巴壳子上了。”   四阿哥说道:“睡了,只是睡得晚了点。”   康宝打个哈欠,毫不客气地拆台。“阿玛这话说得不对,咱们睡得挺早的,当时天都快凉了。”   四阿哥:“……”   乖宝说道:“今儿我才知道我和大哥是一个属相。”   淑婉:“这话怎么说?”   “我们都属驴的呗!黑白不分地拉磨干活!”   四阿哥夹起一个素包子塞进乖宝嘴里,“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年纪轻轻的熬个夜怎么了?我还没觉得累,轮得到你们俩抱怨?”   淑婉护着儿子,她说道:“别怪孩子们抱怨,你确实有点过分。你每天连轴转,很少有人能跟得上你的节奏,不仅仅是孩子们,各位老大人也不年轻了,你可怜可怜他们吧!”   四阿哥登上皇位比较亢奋,先帝在时他束手束脚,现在他当家做主,恨不得立刻改天换地。   四阿哥抱怨道:“我也想歇着,可事情那么多,总不能堆在那里不管。不说别的,江南的传言得抓紧时间处理了吧?”   淑婉翻了个白眼,四阿哥变成工作狂后,她劝过好几次,可是四阿哥总是不听,好像这个皇位是借来的,赶着明天要还似的。   她说道:“罢了,你总是有你的道理,等你熬病了,累倒了,我可不伺候你!”   气氛不妙,塔娜和乖宝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康宝怕父母吵起来,赶紧打圆场。   “说到江南的事,我有个想法,不知对不对,阿玛额娘帮我参详参详。”   四阿哥点点头,“你说。”   康宝看塔娜和乖宝吃的差不多了,就让塔娜带着乖宝出去玩。说到江南的事不免要说起先帝中毒的事情,这事不方便让乖宝知道,他还小,康宝怕他说漏嘴。   塔娜哄着乖宝去看小侄女醒没醒,等人走了,康宝对四阿哥说道:“昨日阿玛将伺候过先帝的太医和宫人抓起来秘密审问,这是正常的过程,但我觉得江南的事不是他们做的。   一来他们没有那个胆子,二来这么做对他们没有好处。在宫里伺候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不可能冒着诛九族的危险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阿玛您细想,除了太医和宫人,还有谁知道先帝中毒的事呢?只有下毒的人了!”   四阿哥拍桌,“是啊!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没想到呢!”   淑婉吐槽,“因为你熬夜熬傻了呗!”   四阿哥白了她一眼,没理她。   康宝见父母像小孩子一样闹别扭,心里觉得好笑。   他又说道:“要想找到幕后的人不太容易,但我们可以排除几个绝对不会下毒的人。幕后之人毒害先帝肯定有利可图,嫌疑最大的就是诸位皇叔。   五皇叔和七皇叔忠厚老实,他们是随遇而安的性情,不可能是他们。九皇叔自从跟八皇叔闹掰后,除了当差就是吃喝玩乐,他的嫌疑也不大。十皇叔没有那个野心,也没那个能耐,十三皇叔更无可能。   排除那些年纪不大的皇叔,有嫌疑的人一目了然。”   乖宝补充道:“此人能煽动江南的读书人,说明他在江南有些根基。   大伯的人脉在军中,十二叔是苏麻喇姑养大的,肯定不像看起来那样简单,但他一直远离朝堂,这事应该跟他也没关系。十四叔的根基在西北,剩下的皇叔只能算是小孩子,都是光头阿哥。   想来想去,嫌疑最大的就是做过太子的二伯,在读书人中有声望的三伯,还有最会收买人心,在江南名声不错的八叔了。”   孩子们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四阿哥说道:“我会派人去查他们,至于江南那边,兹事体大,没有一个我信得过的人处理此事,我不能放心。”   小宝主动说道:“阿玛,不如让我跑一趟吧!”   淑婉皱眉,江南形势复杂,先帝在的时候那里就乱糟糟的,四阿哥刚登基,还没腾出功夫处理江南的事情,小宝去那里她实在不放心。   四阿哥也说道:“那里的关系错综复杂,你没有爵位,也没领过差事,你去江南……”   只怕官员们不肯服你,没有人配合,传言的事也处理不了。   小宝说道:“我去江南不查贪官污吏,也不查税收,不会有人与我为难的。江南的大小官员也不是傻子,这种传言愈演愈烈,他们也捞不到好果子吃。阿玛额娘放心,我能应付得了。”   淑婉咬咬嘴唇,什么都没说,孩子长大了,想独自高飞了,她不该拦着。   康宝也帮着弟弟说话,“小宝是懒了点,办事却很靠谱,阿玛和额娘可以放心。”   四阿哥想了半天还是同意了,“好吧!小宝去江南跑一趟,你不要有压力,如果做不好,我再派别人。”   淑婉推了他一把,“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孩子还没开始做事呢,你就先泼冷水。”   淑婉对小宝笑道:“你放心去江南,额娘把夏儿借给你,让她陪你一起走。她在江南待了许多年,各处都熟悉。”   小宝笑道:“夏儿姑姑陪我,那我就是如虎添翼了!”   四阿哥拉着小宝又唠叨了许多注意事项,淑婉不爱听这些,她拉着康宝聊育儿的经验。   “你和塔娜生了孩子是为了好玩的吗?孩子还没到一周岁,你们就开始给她启蒙啦!她能听得懂吗?你们注意一下孩子的生长规律吧!”   康宝笑道:“给孩子念书就是多费些口水,管她能不能听懂,念就是了。”   淑婉骂道:“你做了父亲就了不起了?你小时候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你这是拔苗助长!”   康宝振振有词地说道:“额娘这话就不对了,小孩子要成才就得从小培养,您培养我的时候就晚了。”   “还晚?”淑婉难以置信,“你人还没有桌子高的时候就去读书了,你不觉得自己小时候很可怜吗?”   康宝故意胡咧咧气淑婉,“不可怜!我就应该刚出生的时候读三字经启蒙,六个月的时候就得读四书五经,等到一周岁的时候就该做文章了!我就是吃了读书晚的亏!”   淑婉气得在他后背上拍了一巴掌,“你这么能耐,你咋不上天呢?”   康宝笑道:“额娘,给孩子讲诗念词确实是我的主意,我想好好培养她,同时也是为了塔娜。有了孩子以后,塔娜也忙了起来。宫里的事情又多,她还得时不时地陪您见宗室福晋和命妇。   琐碎事情一大堆,她只能晚上熬夜读书,我看她太辛苦,于是便让她给孩子念书听,孩子听不懂没关系,塔娜能记住就行。”   淑婉笑着点头,“这还像话一点!”   康宝又道:“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望女成才,我小时候没人给我读书,长大了我闺女得比我强,再苦不能苦了孩子。”   淑婉气得又要去打他,康宝蹦起来往门口蹿。   “阿玛额娘小宝我先回去补觉了,你们慢慢聊,告辞!”   康宝一溜烟跑出去,接上老婆和孩子一起回家。   塔娜派人把乖宝送走,她抱着孩子跟康宝并排走。   康宝闲着没事逗女儿玩,“乖女,你好好听你额娘念书,将来你长大了要争气,要文武双全,知道了吗?等你再去给你皇祖母请安,你给她背一首诗,让她见识见识你的厉害!好不好?”   小朋友笑嘻嘻地看着亲爹,康宝凑过去看她。   “听懂我的意思就点点头!来,我知道你能听懂,快点头!”   小孩扁起小嘴,噗——给康宝喷了一脸口水。   康宝直起身子擦擦脸,“挺好,挺孝顺,哈喇子一点没浪费。” 第237章   四阿哥拉着小宝嘱咐了许多话, 有些注意事项他翻来覆去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小宝昨晚没睡够,现在听四阿哥念经一样磨叨, 他眼睛都快直了。   淑婉拍拍四阿哥的肩膀, “好啦!小宝又不是立刻就走,你别唠叨了,让他回去补个觉吧!”   孩子都累了!   四阿哥不满地皱眉, 年纪轻轻补什么觉啊!他还没困呢!   “行吧!”当着孩子的面四阿哥没有反驳淑婉, 他对小宝说道,“回去休息吧!醒了以后收拾一下,这两天你就启程出发。”   小宝回去休息, 等他走了,四阿哥同淑婉抱怨。   “你太娇惯孩子了, 想当初我在宫里读书,为了让皇阿玛夸一声好,我彻夜不眠地读书。后来出去办差, 我怕被人小瞧了去, 还要偷偷熬夜学习。哼,你再看看他们,熬个夜还要去补眠,今天的事情要拖到什么时候去做?”   淑婉托着腮叹气,“我的好阿哥, 我来教你一个道理, 人是会累的。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精力旺盛,意志力强, 你能承受高强度不间断的工作, 康宝和小宝未必能承受, 下面的大人们未必能承受。   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麻烦你不要说自己怎样怎样能干,你站在别人的角度想想问题。   那些大臣们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进宫,他们怕御前失仪,可能早饭都不敢吃。好不容易熬过了早朝,你又召见他们,午膳是在宫里吃的,他们还是怕失仪,只能吃一点点东西垫垫肚子。也许他们怕如厕,连茶都不敢喝。   好不容易出了宫,他们应该还得回衙门一趟,交代一些事情。等回到家里天都黑了,妻子再跟他唠叨唠叨家长里短,家长里短最是琐碎,他听了一脑门官司,家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好,第二天又要早起上朝……”   淑婉摊手,“这样的日子循环往复,你说累不累?”   四阿哥摆弄着茶杯不吭声,淑婉换了个角度接着劝。   “那些大臣们跟我非亲非故,其实我并不是很关心他们。但你是我丈夫,我最关心你了。你年轻的时候熬一熬也就罢了,那时候恢复力强,歇一歇就缓过来了。你现在都是有孙子的人了,也该学着保养了吧!   熬夜伤身,你能不能给自己一点放松的时间?张弛有度才是长久之道啊!”   四阿哥看了看屋里的座钟,眼看着又要到上朝的时辰。   “好好,我听你的,你先让我去上朝,以后我尽量不熬夜。”   淑婉:你急着当驴去干活的模样,我竟看不透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她无奈叹道:“上朝确实不能耽误,我这就帮你换衣裳。”   春儿取来衣服,淑婉一边帮四阿哥换衣服一边嘱咐苏培盛。   “你在皇上身边陪着要经常提醒他休息,最好是忙半个时辰就歇一歇,让他站起来走两圈,出去透透气看看天空。”   苏培盛笑道:“皇后娘娘,不是奴才不听您的话,实在是奴才不敢啊!皇上一瞪眼睛奴才就害怕!”   淑婉瞥了四阿哥一眼,抓着衣领狠狠一拽,把四阿哥勒的上不来气。   “苏培盛,你别怕,这是我吩咐的,皇上也听见了。如果他给你甩脸子,你回来告诉我。”   苏培盛忙道:“哎呦,有娘娘您撑腰,奴才什么都不怕了。”   四阿哥任由淑婉勒他的脖子,他不怪淑婉,反而侧头瞪了苏培盛一眼。   四阿哥去上朝了,淑婉待在永寿宫里还是不能放心。她了解四阿哥的脾气秉性,这人忙起来什么都能忘,他肯定不会乖乖休息。   淑婉派人把小宁子喊来,她另外从账上拨了一笔钱。一部分用来购置食材,让负责养心殿的膳房多做些吃食,让四阿哥和各位可怜的大臣吃的好点。剩下的一部分购置枸杞黄芪等补气的药材,四阿哥不是爱熬夜吗?那就让他一边熬夜一边养生吧!   小宝那边很快收拾好东西,淑婉让夏儿再辛苦一趟,陪着小宝去江南,有夏儿陪着淑婉才能放心。   能帮上淑婉的忙,夏儿自然是愿意的。等到小宝出发那天,淑婉一直送到宫门口,直到看不见车队的影子才返回去。儿行千里母担忧,淑婉心里再豁达也是惦记的。   小宝一路还算顺利,他带着人快马加鞭往江南赶,到了地方大小官员都出来迎接。小宝参加了官员们准备的接风宴,他看众人都很好沟通,对他提出的要求也没有丝毫推诿,他感觉这次的事情应该会很顺利,心里放心了许多。   江南文化氛围很浓,许多名家大儒都是从江南走出来的,这里的读书人影响力很大。   江南的大小官员也害怕,这事万一闹大了,他们这些人从上到下谁也落不了好。更让他们害怕的是,皇上的眼睛看得太远了吧!他在京城,江南的事情居然也一清二楚。他们这些住在当地的官员都不知道读书人妄议皇位的事。   还有这位二皇子,他们听说过大皇子的才名,对这位二皇子了解不多,只知道他颇受先帝喜爱。没想到接风宴上,这位二皇子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对他们的爱好和经历了如指掌,好像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众位官员哪敢小瞧他,二皇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敢阳奉阴违。   借助当地官员的力量,小宝很快就查到散播流言的几个主使,他用计把人悄悄抓了起来。这些人的邻居亲戚只知道他们去外地了,却不知道这些人已经被送进监狱。   只是虽然主使落网了,但谣言已经散播出去,想收回去就难了。   小宝在江南想办法破局,京城这边悄然兴起另一种传言。   有人说四阿哥的皇位来的不正,他是借着十四阿哥手里的兵权,强逼着皇上将皇位传给他的。   这个流言传播得很快,信的人也很多。流言是结合现实编的,确实编的有模有样。   十四阿哥在西北确实有兵权,而且他曾经带兵回京,只是走到半路先帝就不行了,他的兵就返回去了。   再者皇上登基后,他对十四阿哥的态度也惹人生疑。十四阿哥明明是他的亲弟弟,他却不肯重用,看着很像是卸磨杀驴。   还有在西北任职的几个将领,在皇上登基后,这些人或是被贬,或是被抓,这些人可都是十四阿哥的心腹。   皇上为什么抓他们?肯定是为了防着十四阿哥,同时也是为了杀人灭口,毁掉自己曾经逼宫的证据。   没有接触过政治斗争的平民百姓分析这件事的时候,讲得头头是道,好像自己很有逻辑,好像全天下的道理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十四阿哥也听说了这件事,他恨不得冲到外面当街喊冤。   四哥好不容易放过了他,福晋好不容易消了气,你们这些人可别乱传了!若是四哥为了破除流言把真相公布出来,他就不用活了,直接在先帝的棺材前面自裁吧!   十四福晋听说此事也是极为恼火,她又把十四阿哥臭骂一顿,然后急急忙忙地跑进宫里给淑婉赔罪,拜托她向皇上求情,求皇上千万不要放弃十四阿哥。   十四福晋递牌子进宫的时候,淑婉并不在永寿宫。太后病了,淑婉在侍疾。十四福晋也是儿媳妇,淑婉让她直接到太后宫里来。   两人先去了偏殿,淑婉有些话要提前嘱咐十四福晋。   “弟妹,一会儿你见了额娘,只挑好消息说,千万不要提那些烦心事让额娘为难。”   十四福晋问道:“嫂子,皇额娘这是怎么了?”   淑婉叹气,“先帝离世,额娘心里难受。后来十四弟又……额娘为了他生了好大的气。如果能好好养着也没什么,可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风言风语,有几个欠嘴的小宫女跟额娘讲了,惹得额娘又生了一场气。这接二连三的事情,一件一件地砸在额娘心上,她直接病倒了。”   十四福晋忧心不已,“怎么会这样,嫂子,皇额娘病得重不重啊?”   太后向来重视保养,她都病了,可见是被气坏了。再者十四阿哥的事情亟待解决,太后病了,这个时候谁能救十四阿哥?   淑婉也很发愁,“额娘病得有点重,她是郁结于心,若是不能解开心结,这病也好不了。”   十四福晋想得有点多,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太后真的病得那么严重吗?还是说嫂子不想再管十四阿哥的事情,所以借着太后的病,让我不要开口求情。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淑婉也上火了。宫女给她泡了苦丁茶败火,淑婉抿了口茶,苦涩的滋味挂在舌尖,让她皱紧了眉。   “关于十四阿哥的传言,我和皇上都听说了。你递牌子进来,我就猜到你的来意了。你不要害怕,皇上不会把十四阿哥推出去的。”   十四福晋腼腆地笑笑,心里很不好意思。嫂子这么忙还为她着想,她想那些有的没的,实在是不懂事。   淑婉放下茶盏再次提醒十四福晋,“一会儿你去正殿看额娘,就说是我让你进宫侍疾的。进去以后别哭丧着脸,如果额娘问起传言的事,你就说……”   十四福晋道:“我就说宫外并不曾有什么传言。”   淑婉摇头,“额娘不好糊弄,宫里都有风言风语了,宫外只会更严重。你就说宫外有各种各样的传言,这只是其中一种,没几个人信。”   十四福晋问:“这样说能行吗?”   淑婉叹气,“先糊弄着吧!皇上会尽快解决这件事的!” 第238章   淑婉带着十四福晋去正殿拜见太后, 太后见她们来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是初一, 也不是十五, 你怎么进宫了?”太后问十四福晋。   十四福晋连忙去扶她,“皇嫂说您病了,我不放心, 立刻就来了。皇额娘, 您现在好点没有?”   太后淡淡地笑了笑,“好多了,你皇嫂把我照顾得很好, 你不用惦记。”   十四福晋道:“皇额娘很少生病,我怎么能不惦记?皇额娘, 我留在宫里照顾您一段日子吧!”   这是十四福晋临时起意,她留在宫里一是可以照顾太后,尽尽孝心, 二是皇嫂辛苦, 她来照顾太后可以帮皇嫂分担分担。   太后摆手,“不用,伺候我的人这么多,不差你一个,你留在这, 家里怎么办?我的病不严重, 不过是换季身体不适应罢了,在床上躺几天就好了。”   十四福晋看看太后身上厚厚的被子,又看了看屋里点着的火盆。   现在还没入秋, 这个屋子又是宁寿宫最好的宫殿, 阳光充足, 屋子里很暖和。太后这般怕冷,这哪是换季不适应?分明是身体虚透了,想必是劳心劳神耗尽了气血。   十四福晋叹了口气,她跟太后的婆媳关系算不得融洽,但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看太后病成这个样子,十四福晋心里怪难受的。   太后拉着十四福晋问她家里的情况,问她孩子的情况,唯独不问十四阿哥。   淑婉心想,可能是她在这里,太后不好意思问。她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给太后和十四福晋留出空间说私房话。   淑婉前脚刚走,太后马上攥住十四福晋的手。   “老十四是怎么回事?他私自带兵回京的事怎么会传出去?到底是谁传的,他查到没有?”   十四福晋连忙安抚太后,“皇额娘您别着急,只是传言而已,没有人信的。”   “假的说多了都能变成真的,何况这本来就是……”太后焦急地说道,“你回去告诉老十四,让他好好查查,肯定是他身边的人说漏了嘴!”   十四福晋也急,“皇额娘,这根本没办法查啊!当时十四阿哥带回来上万人,这么多人总有一两个聪明人,能猜到十四阿哥的心思。他们吃醉了酒,信口胡说,谁能查到源头?”   太后气得脑袋发晕,仰头倒在了床上。   十四福晋连忙劝道:“皇额娘,皇额娘您别担心,传言而已,不会出事的。”   她心想,皇额娘有些固执,脑子又很清醒,实在不好糊弄。   她想了想,决定把淑婉搬出来。   “皇嫂说了,不会把十四阿哥推出来的。有她这句话,皇额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太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皇上顾忌着血缘关系,暂时不会把十四阿哥推出来,可是如果事情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呢?   太后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她深切地明白,在权力面前,亲缘关系薄的像纸一样。   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也不会给十四阿哥求情,那都是他自己作的,怨不得别人。   十四福晋在宁寿宫开导太后,十四阿哥递了牌子求见皇上。   皇上腾出时间见他,十四阿哥进门就说吉祥话。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皇上最近身体如何?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您要注意身体……”   四阿哥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事快点说,我只给你两刻钟的时间,一会儿我还有别的事。”   十四阿哥忙道:“四哥,外面的传言跟我没关系,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四阿哥冷笑,“跟你没关系,难道跟我有关系?难道是我派人散播传言,说你为了我带兵谋反?”   十四阿哥卑微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呈上一个折子,“这些是我的心腹名单,这些人都知道我带兵回京的事,凡是有泄密嫌疑的,我都用朱笔勾起来了。”   苏培盛接过折子交给皇上,皇上冷笑,“你总算做一件有用的事了!”   十四阿哥忙道:“能帮到四哥就好……”   他这次可是把自己的老底都掀了,只求皇上能放他一马,再帮他一次。   十四阿哥还不忘推卸责任,“当时我带兵回京,其实是受了别人蛊惑。八哥的心腹送信到西北,煽动蛊惑我,我一时糊涂,这才铸成大错。”   四阿哥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人家又没有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说到底还是你的问题。”   十四阿哥不敢反驳,他怂怂地点头,“是,皇上说得对,是我的问题。”   四阿哥看着折子上的名单,突然反应过来,“你说……是老八的心腹给你写信蛊惑你。”   “是啊!”十四阿哥点头,他也跟着四阿哥叫老八,“老八的心腹说皇阿玛快不行了,我这才动了心。”   四阿哥:“所以说,除了你的心腹,还有老八知道你带兵回京!”   十四阿哥明白了,“那些传言是老八弄的,我就说嘛!好好的怎么会有人传这个,我的心腹也参与这事了,除非他们不想活了,否则他们怎么可能背叛我!”   四阿哥怒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十四阿哥还有点委屈,“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给忘了……谁能想到八哥都被圈禁了,他还不死心呢?再说,四哥你不也没想到是他嘛!”   四阿哥没好气地骂道:“针对我的人多了!他算老几?难道我要天天想着他吗?”   十四阿哥连忙认错道歉,“是是是,是我不争气被人利用,四哥消消气。”   四阿哥越看他越烦,“滚出宫去,老实在家待着,我不想看见你!”   十四阿哥麻溜地滚了,把烂摊子留给四阿哥,让他焦头烂额。   十四阿哥被撵出皇宫,十四福晋也被太后劝了回去。   晚上疲惫的四阿哥回到永寿宫,淑婉正捧着几张信纸坐在桌边发呆。   “咦?今天你回来的挺早的。”淑婉说道,“朝堂那么多事,又有关于十四阿哥的传言,你怎么反倒比平时回来的早了?”   四阿哥坐在淑婉身边,疲惫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我太累了,必须回到你身边歇一歇。”   淑婉歪头看他,你这是把我当充电器了啊!   她笑了一下,“听说十四阿哥进宫了,他又气你了?”   四阿哥说道:“他一直都很招人厌,我已经习惯了。他这次进宫也算给我指了一条明路,传言的事,有眉目了,应该是老八做的。”   淑婉点头,“知道是谁做的就好办了。”   “是啊!我早猜过可能是他,江南的事应该也是他做的。哼,他只会这些小把戏,散播流言来胁迫人。”   淑婉心道:流言的事可不算小手段,人都喜欢聊家长里短,皇室的辛密更加吸引人。先帝顺顺当当地把皇位传下去,这样的故事太没意思,必定要有一些曲折不可说的秘密才有趣呢!至于这些流言是真是假没人注意,只要够刺激就行了。   四阿哥低头看到淑婉手里的信纸,他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哦,这是小宝传回来的信。”   四阿哥懒得看,他让淑婉讲给自己听。“他都说什么了?在江南还顺利吗?”   淑婉点头,“他在江南一切顺利,他已经抓到散播传言的几个书生,对于破解传言也有了些想法。这信送到京城要许多日子,我想此时此刻小宝在江南已经有了行动,现在事情应该平息了吧!”   淑婉叹道:“公事他办得很好,私事有些问题。”   四阿哥问道:“怎么了?”   淑婉不自觉地用手指抠信纸,“小宝说,江南的官员都在贿赂他。”   “这也正常,江南富庶,那里的官富得流油,这种人情往来在江南很常见。”   淑婉不自在地说道:“如果只送金银珠宝倒也罢了,那些官员送了好多美人儿。”   四阿哥笑道:“这可真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咱们家小宝的性子你我是知道的,他那么懒,哪肯收美女?娇滴滴的女孩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领到家里还得娇养着,小宝才不会收呢!”   淑婉神情有些古怪,“你猜错了,小宝收了,不是收了一个两个,他全都收了。”   四阿哥弹起来,老婆软软的肩膀也不靠了。   “全收了?”   “是,不管是谁送的,不管长得如何,只要有人送,他就照单全收。”淑婉无奈地说道,“夏儿也偷偷给我写了封信,她觉得小宝这样做不太好。”   现在小宝在江南的名声很不好,提起小宝基本可以同好色之徒划等号。   四阿哥皱紧眉头,“他那么懒,他都懒得成亲,别人给他送女人,他就收了?这江南到底有什么魔力,他堕落地太快了吧!”   淑婉摊手耸肩,“你别问我,我没去过江南,我不知道江南有什么魔力。我信得过小宝,我的儿子品格优秀,他收了那些女孩子肯定有别的意图。我就是愁啊!我怎么跟未来儿媳妇解释?小姑娘还没过门,可别在家哭晕过去。” 第239章   淑婉在京城忧心忡忡, 小宝在江南快快乐乐。   最近他收了不少女孩子,各个大小官员差不多都送过了,他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说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 小宝是不愿意收这些人的。这些女孩子太麻烦了, 她们是这些官员豢养起来,用来讨好达官贵人的金丝雀。   她们一个个娇滴滴的, 说是来伺候人, 实际上还要派丫鬟婆子来伺候她们。   小宝不愿意收, 那些官员却硬要往他身边塞。有几个官员是先帝心腹, 小宝给他们面子把人收下, 结果开了这个口子, 其他官员纷纷送人过来, 小宝越收越多, 后来一气之下干脆全收了,之前拒绝过的也让他们把人重新送来……   这些官员的心思小宝能猜到一二,先帝在时, 他们押错了宝,几乎没人把宝押在四阿哥身上。现在四阿哥上位,他们想套近乎却没有门路。   再加上读书人妄议皇上, 他们这些官员都是有连带责任的,谁都不想担责任,谁都不想被皇上惩罚, 所以就打起了小宝的主意。   小宝年轻,听说皇后娘娘管得严, 他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没经过事的毛头小子, 怎么能敌得过娇软美人的吴侬软语?   只要拿捏住小宝,让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江南官员的算计小宝心知肚明,他也不太在意,他命人把所有女孩子都叫过来,他有重要事情要宣布。   夏儿得知这个消息忙跑过来围观,她实在猜不透这个小主子的心思,只能多盯着点了。   小宝见她来了很高兴,“夏儿姑姑来得正是时候,我这里正需要您帮忙呢!”   小宝拍拍手,让众人列队站好,“按照大小个排,小个子在前面,高个子站在后面。”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她们彼此之间都不太熟悉,这又是她们第一次见到二皇子,说话行动之间不免有些扭捏。   “这位妹妹似乎比我矮一些,不如站在我前面吧!”   “姐姐,你我个子差不多,我们两个挨着吧!”   “我也正有此意呢!”   大家小声友好地交谈,小宝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快站排!快站排!你们当这是村头吗?聊什么聊!连站排都站不明白吗?”   夏儿站出来维持秩序,“姑娘们,请大家横着站三排,矮个子在前面,高个子在后面。穿藕色绣蝴蝶衣裳的姑娘,你最高,你站到后面去。那个穿烟紫色衣裳的姑娘,别往前挤了,你个子高,你也站到后面……”   有夏儿指挥,女孩子们很快就站好了。   小宝咳嗽两声清清嗓子,他站起来背着手说道:“听说你们都是各个府里最伶俐的女孩子,既然伶俐,那就应该能明白道理。   皇后娘娘曾说过,人和动物是有区别的,人可以创造和使用工具,人能够通过劳动创造价值。   在我这里,每个人都有价值,我会给你们安排差事,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努力干活了!”   夏儿笑了起来,小主子做事很有皇后娘娘的风格,不按常理出牌。   女孩子们都惊呆了,她们有些人是官员精心调、教长大的,有些人是烟花之地出来的清倌人,她们知道怎么伺候人,有些人精通音律,有些人会吟诗作赋,但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们要努力工作。   或者说,讨好男人就是她们的工作了。   有大胆的女孩子站出来道了个万福,“二皇子,请您恕奴婢愚钝,奴婢除了伺候人,不会做别的……”   小宝摆手,“不会做可以学,没有人天生就会干活!”   小宝请夏儿站到前面来,“这位是夏儿姑姑,她会给你们分配活计。凝妆阁你们应该都知道,夏儿姑姑是凝妆阁的大掌柜,你们要听夏儿姑姑的话。”   有人壮着胆子问道:“二皇子,难道您是让奴婢等人去凝妆阁做伙计吗?”   凝妆阁的伙计有男有女,男的招待各府邸负责采买的管事,女的招待上门挑选商品的女客。   小宝点点头,他确实有这个想法。   看见小宝点头,下面的人立刻炸了锅。   她们这些人身份不够尊贵,但也是娇养着长大的,身边一直有丫鬟老妈子伺候。她们也去过凝妆阁,让那些女伙计给她们梳妆打扮,在她们眼里,女伙计是比她们还低贱的人,她们怎么能去做这种活计?   有个姑娘仗着自己颜色好,嘟着嘴冲小宝撒娇。   “二皇子,奴婢在原来的府里读过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您舍得让奴婢去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吗?”   小宝可不吃这套,“你有没有点自知之明,你被送来不就是来伺候人的吗?我是人,凝妆阁的客人也是人,伺候谁不是伺候?”   有个女孩子挺直了腰背,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二皇子,请恕奴婢不能听从您的吩咐。奴婢是付大人的干女儿,我也算官宦人家出身,我宁愿死,也不做抛头露面的事。”   小宝冷笑,好一个官宦人家出身,被当做礼物送到这里,哪里比凝妆阁的女伙计高贵了?   “不爱抛头露面是吗?可以!我不会为难你们!”   看见小宝这么好说话,其他人也动心了,好几个人跳出来拒绝做女伙计。   小宝说道:“夏儿姑姑,把她们的名字记下来,她们不愿意做伙计,你把她们送到庄子里种稻米。”   姑娘们大惊,二皇子是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吗?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他要送去种稻米!   夏儿也惊呆了,“二皇子……”   “你们不愿意抛头露面,无非是觉得做伙计有失、身份。士农工商,农仅次于士,你们是女子,不能出仕,那就稍退一步,做农民也挺好的,体面!”   有人还要反对,小宝立刻变脸,他沉着脸喝道:“我劝你们少做美梦!皇上操心国家大事,日理万机,皇后娘娘管理宫务,每日不停忙碌。我大老远从京城来到这里,我不累吗?我们都在忙,你们凭什么闲着!   我告诉你们,在我这里,没有人可以不劳而获吃干饭!统统给我去干活创造价值!”   小宝冷笑,“你们还嫌弃在凝妆阁做事抛头露面,夏儿姑姑原本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她都没嫌抛头露面,轮得到你们嫌弃吗?你们配吗?”   小宝一通吼,把姑娘们吼得脸色发白,眼角含泪。   小宝扭头对夏儿说道:“劳烦姑姑费心,她们这些人太不懂事,姑姑好好教教她们规矩。对了,不管是咱们这里的下人还是她们自己带来的丫鬟老妈子,都不能再伺候她们了。这些下人要么分到别的地方,要么就发点银子打发走。咱们这里,不养闲人!”   这些女孩子想到将来没有人伺候了,更加想哭了。   小宝的吩咐夏儿自当遵从,她看小宝没有别的要求了,就把那些女孩子都打发回去了。   等人都走了,夏儿返回来同小宝说笑。   “小主子是吃铁石心肠长大的吗?怎么半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那么多娇滴滴的女孩子,环肥燕瘦,各有特色,她们可怜巴巴地看着你,你怎么忍心让她们干活?”   “可怜?”小宝撇嘴,“她们都是装可怜,一个个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干活?我也是为她们好,像您一样靠自己的努力做大掌柜,不是比做依附别人的菟丝花强得多吗?哼,她们连装可怜都不会,她们看我的时候,还没有来旺看着招人疼呢!”   夏儿:“来旺?来旺是谁?”   小宝笑道:“来旺是皇阿玛养的狗,只要他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我就算偷也得给他偷来肉骨头。”   夏儿:想想那些女孩子更觉得可怜了,在小主子心里,她们还不如狗……   小宝问夏儿,“姑姑能不能找来几个信得过的读书人,这两日我要处理流言的问题,还要给自己的名声洗洗白,需要几个相熟的人给我捧场。用皇额娘的话来说,就是你得给我找几个托。”   找托容易,夏儿认识的人多,肯定有人愿意给小宝当托,借着机会在小宝面前露露脸。   小宝把自己的计划讲给夏儿听,过了两日,小宝作为钦差,代表皇上去了苏州最大的书院。   苏州当地的官员陪着小宝,书院的院长带着小宝到处参观。   小宝看过学生的住所和吃饭的地方,他捐了些银子,用来改善学生的生活,获得一片夸赞褒扬。   等参观结束,小宝和书院的所有学生见了个面,他先夸了书院的治学精神,又夸众人读书刻苦,最后表达了自己对众学子的期望,希望他们都能金榜题名,为朝廷效力。   讲完这些,小宝让大家自由提问。这时候一个打扮贫寒的书生站了起来,他举起一篇文章。   “二皇子殿下,最近有个消息传得很广,有人说皇上的皇位来路不正,先帝是被人毒害身亡,甚至有人写成了文章,二皇子殿下怎么看?”   随行的官员,坐在一旁的院长□□,以及众多学子全都吓得满脸惨白。   这种事情怎么能拿到明面上来问,他是不要命了吗? 第240章   书院院长大声呵斥提问的学子, “大胆!一派胡言!还不速速退下!”   院长转头给小宝请罪,“二皇子勿怪,这人失心疯了, 我这就命人把他拖出去。”   小宝拦住他, 做出大度的模样。“唉,不必如此!我是个诚实守信的人, 既然我刚才说了可以畅所欲言,大胆提问,我便不会怪罪他,也不会怪罪你们。”   小宝让那个学子把他手里的文章交上来, “我看看这文章是怎么写的。”   小宝匆匆扫了眼文章, 众人不安地交换着眼神。   过了一会儿, 小宝放下文章笑着说道:“这篇文章略显粗劣。”   小宝当场给文章做批注, 指出几个典故使用的错误,又改了几个句子,经他修改,几个关键句子更加简洁凝练,读起来也更加顺畅, 让文章增色不少。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都有基本的鉴赏能力,众人都很惊讶,没想到这位年轻的皇子这么有学识。   小宝笑道:“这篇文章应该是江南的学子写的吧!说实话,我有些失望,我一直都觉得江南学子的水平很高, 这样的文章在你们之间流传……”   小宝摇了摇头, 他没把话说尽, 但众学子都有些脸热。   提问的学子说道:“文章确实粗劣, 但二皇子您没有回答草民的问题,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小宝笑道:“不好意思,看到这样的文章就忍不住想改一下,差点忘了正事。”   他收敛了笑意郑重说道:“我可以代表皇上明确地告诉大家,这篇文章通篇胡话,没有一句是真的。   即便是皇子,想谋朝篡位也没有那么简单。先帝在时,亲手书写诏书,诏书分为三份,分别用满、蒙、汉三种文字书写,绝无造假的可能。   先帝病重时,强撑着病体,在大朝会上亲自宣布将皇位传给当今圣上,并给皇上安排了几位心腹大臣,为皇上铺路。先帝对皇上的爱护,满朝文武有目共睹。”   小宝叹了口气,“你们住在江南,还未进入官场,不了解这些我能理解。但你们是读书人,是读过圣贤书的,将来会考举人考进士,你们应该有基本的判断能力。   如果将来某一天你们做了父母官,难道你们要依据一篇狗屁不通的文章去定别人的罪吗?你们要明白,你冤枉了一个人,会有一个家庭跟着遭殃,他们的父母子女要怎么过活?”   学子们羞愧地低头,他们还没有进入官场,他们身上还有着属于年轻人的热情和正义感。   小宝接着说道:“这篇文章传播很久了吧!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不知者无罪?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随意传播这个谣言,会有多少无知的人相信?皇上的形象受到影响,国家动荡不稳,到那时要有多少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你们读书是想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情,结果却因为你们不辨是非,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   学子们讪讪地低下头,提问的那个人更是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   他拱手给小宝作揖道歉,“草民犯了人云亦云的错,请二皇子责罚。”   小宝叹道:“罢了,责罚就免了。你敢当面质问我,倒有几分孤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切莫人云亦云被利用了。”   小宝让提问的人坐下,又问其他人有没有问题要问。   现场的气氛又变得缓和,随行的官员和院长都松了口气。   结束这次书院之行,小宝特意把第一个提问的书生叫来,并问了他的家庭状况,还承诺等他进京赶考的时候给他安排住处,让他记得到雍亲王府递帖子。   随行官员明白了,这个书生走了大运,一个胆大包天的问题就入了二皇子的眼。其他学子更是眼热不已,谁能想到二皇子这般和气,早知道他们也问一些尖锐问题,引起二皇子注意了。   书院之行还算顺利,那个大胆提问的书生正是夏儿请的托,不然谁有胆子问皇子那么尖锐的问题,除非不想活了。从书院回来后,小宝密切关注事情的发展。   那个书院的书生都成了小宝的迷弟,一个个自发地吹嘘小宝的宽厚和善,他们还将提问环节发生的事告诉其他人,替小宝清除流言。   看着不实流言渐渐消散,小宝这才彻底放了心,他总算完成了皇阿玛的交代。   流言的事情解决了,小宝又开始解决自己的名声问题。   收下一堆女孩子,难免有人说他好色,那些读书人虽然对他很有好感,但也免不了说他年少风流。   夏儿花大力气培训那些女孩子,首先要改掉她们娇气的小毛病,其次要让她们学会真诚热情地接待顾客。   夏儿的能力毋庸置疑,但不论在那里总会有几个刺头,有几个女孩子仗着自己长得漂亮,仗着自己会撒娇,并不把夏儿放在眼里。   她们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小宝,只要二皇子接受了她们,一个掌柜又能把她们怎样?   小宝得知此事,立刻把刺头的那几个送到庄子上种地,他说了让这些人种稻米,必定会给她们划好土地,绝不会让她们无地可种。   有了反面教材,剩下的女孩子都怕了,再没有人敢闹事。   去做女伙计虽然累了点,但好歹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去庄子种地可就惨了,用不了一天就得晒脱一层皮。   女孩子们认真学习,夏儿很快就把她们培训好,她们可以正式上岗了。   到了她们正是上岗这天,小宝特意准备席面,把送人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都请来了。   女眷们由夏儿招待,各个官员由小宝负责。   酒席上推杯换盏之间,小宝笑道:“诸位送来的女孩子我都用了。”   各个官员:……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可以说的吗?   小宝说:“有几个身强力壮,我送她们去种大米,剩下的身娇力气小,我便送她们去凝妆阁,让她们做伙计。凝妆阁是皇后娘娘的产业,她们做伙计只接待女客,又不用抛头露面,又不用风吹日晒,怎么看都是个好归宿!”   有官员讪笑道:“二皇子,那些女孩子都是送来伺候您的。”   小宝故作天真,“伺候我?我一腿出八腿迈,皇后娘娘给我安排了许多伺候的人,我这里实在用不上。人才嘛,还是放在有用的地方比较好。你们不也希望这些女孩子跟着我有个好前程吗?”   小宝笑道:“正好今日大家都在这,我就给大家讲讲凝妆阁的福利吧!”   前面小宝讲福利,后面夏儿也在给各位女眷讲凝妆阁的福利待遇。   “我们凝妆阁每月按时发工钱,逢年过节有节礼,这些寻常铺子都有,自然不用细说。除了这些基本的,我们凝妆阁每年都会在钱庄给伙计们存一笔钱,这笔钱逐年累计,如果伙计需要买药买房,可以提出申请,从钱庄支取这部分钱,这算是对每个伙计的一个保障,免得他们急用钱的时候不凑手。   刚刚那些是普通伙计的福利,对于表现优秀的伙计,凝妆阁有稳定的晋升渠道,做得好可以升为管事,掌柜,做得更好可以进京,去京城的凝妆阁做掌柜。京城的福利比这里还要好,京城的管事做得好可以分到房子,甚至可以分到红利,这是其他铺子绝对没有的。”   夏儿举杯笑道:“多谢诸位夫人对我们凝妆阁的信任,你们把干女儿交给我,凝妆阁一定会给她们一个美好的未来。”   前面的小宝也是同样的话,他一口将酒水喝干,带头鼓起掌来。   官员们面面相觑,只能挤出笑,捧场鼓掌。   可惜了他们花大力气精心调、教出来的美人,在她们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和银子,这下子全打水漂了。   小宝对于自己的决定很满意,他警告诸位官员。   “现在还是国丧期,诸位大人要谨言慎行啊!皇上喜欢忠贞之人,诸位大人也该学着投其所好。”   皇上只娶一个老婆,你们凭什么风花雪月的?会不会看上面的脸色啊!   众官员唯唯诺诺地应下,他们想用美色诱惑小宝,谁料到他们没拿捏住小宝,倒是让小宝把他们点了一顿,这可真是……   用过饭后,众人各回各家,官员们在车里小声骂人。说小宝油盐不进,说他不懂怜香惜玉,不是个男人。   听了这话女眷们不愿意了,“二皇子招你惹你了?你想用美人计,被人看穿了,你还有脸骂人不是男人?就你是男人,家里养了一堆小老婆不够,还要养几个干女儿妖妖娆娆地在家里碍眼!”   性子弱的女眷反驳两句就扭头生闷气,性子烈的直接揪起丈夫的耳朵。   有众多女眷的欣赏,小宝好色的名声也没了,他在江南的事情都了结了,于是收拾东西启程回京。   离开京城那么久,他真的想家了。   京城里,淑婉非常为难,小宝的丈母娘和未婚妻找来了。 第241章   淑婉脸上挂着笑, 心里头虚得很。   她相信小宝不会乱来,但别人未必相信,所以她收到信后第一时间封锁消息, 根本不敢让小宝的未婚妻知道。   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没瞒住。   淑婉对亲家母和未来儿媳笑道:“我早就想请你们娘俩进宫坐坐了, 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淑婉叹气, “从皇上登基后,宫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现在太后又病了, 我心里没有半刻宁静。”   小宝岳母体贴地说道:“皇后娘娘,宫务繁忙也请您照顾好自己,您想见我们随时都能见, 不急于一时。”   淑婉笑了笑, 转头去看小宝的未婚妻,“娇娇儿好像又长高了, 变得更漂亮了呢!”   娇娇儿是小宝未婚妻的小名,小姑娘腼腆地笑笑,红着脸低下了头。   小宝的岳母叹道:“娘娘, 她并没有长高呢!可能是最近瘦了,所以显得抽条了。”   淑婉叹气,知道她要进入正题了。   果然, 小宝岳母马上提起了江南。   “娘娘有所不知,娇娇儿的表叔在江南任职, 我们两家离得远,但一直都没断了联系。前几日她表叔寄信过来, 说二皇子代表皇上下江南, 很是威风。她表叔又说, 江南的官员见二皇子身边无人伺候,便送了几个女孩子。”   小宝岳母叹道:“是奴才教女无方,娇娇儿有些小心眼。二皇子差事办得好,她替二皇子高兴,有人往二皇子身边塞女孩子,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小宝的岳母看似抱怨女儿多疑,实际上是在跟淑婉讨说法。   淑婉苦笑着替小宝解释,“二皇子不是好色的人,你们不要着急,再过些日子,他一定会传信回来解释。”   小宝岳母淡笑道:“皇后娘娘,少年人贪新鲜也是有的,我家娇娇儿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只是二皇子一下子收了那么多,让人心中疑惑。他在婚前收这么多女孩子,是对我们有什么不满吗?”   淑婉正色道:“别的少年人会贪花好色,我的儿子绝不会。二皇子此举一定有别的用意,我相信他,也希望你们能相信他。”   小宝的岳母看看女儿,难道二皇子此举真有别的用意?皇后娘娘没理由骗她,如果二皇子真的好色,皇后娘娘只用少年人爱玩这一个借口就能敷衍她。   春儿站在淑婉身侧心中有些许担忧,这事实在不好解释,京城离江南太远,皇后娘娘想找二皇子要个解释都不能。   这时有小太监轻轻走进来行礼,春儿连忙过去。   “有事吗?”   小太监弯着腰急促地喘着气,看样子是路上赶得很急。   “春儿姑姑,皇上收到二皇子的信了,他让奴才赶紧过来报信。”   淑婉听见他们嘀嘀咕咕,隐隐约约听见他们提到小宝,她问道:“怎么了?有二皇子的消息了吗?”   小太监忙上前笑道:“回皇后娘娘,是的,二皇子来信了,皇上让奴才过来转达。”   淑婉身体前倾急切地问道:“二皇子信上怎么说?那些女孩子他全都收用了?”   小太监点点头,“恩,用了,一个都没闲着。”   淑婉:“……”   小宝的岳母和娇娇儿脸色发青。   小太监根本没感觉到奇怪的气氛,他接着说道:“二皇子没让她们闲着,一部分人去凝妆阁做伙计,一部分人去了庄子种稻子。二皇子说了,做人就是得脚踏实地,干多少活,拿多少工钱,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这样很光荣。”   淑婉长长地松了口气,“很好,很好,二皇子做得好,你传话也传的好,以后不用你传了。”   差点把我儿子坑死。   淑婉笑着对亲家母说道:“你看看,我怎么说的来着?二皇子不是那样的人,这下子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娇娇儿害羞地点点头,小宝的岳母看女儿高兴,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是我们误会二皇子了,请娘娘勿怪。”   淑婉笑道:“没关系,误会解开就好了。你们有疑问直接过来问我,这样很好,直来直去的,很快就能解释清楚,总比你们猜来猜去,误会越来越深要强。”   小宝岳母连忙道歉,“都怪我们想得太多,以后我们再不会胡思乱想了。”   淑婉劝她们放宽心,又留她们在宫里用了午膳。   等她们走后,淑婉去宁寿宫看看太后,等到傍晚才回永寿宫。   永寿宫里已经点燃灯火,皇上侧躺在软榻上。淑婉让下人们退下,她把四阿哥身上的小被子往上拽了拽。   四阿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你回来啦!”   淑婉轻拍他的肩膀,“累了就接着睡吧!”   四阿哥摇摇头坐了起来,“不睡了,一会儿还有事。”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   四阿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派人去抓老八。”   淑婉愣了一下,“过了这么多天,终于准备动手了吗?”   “嗯,我已经派人搜集好证据,各方面都已经布置好了。”   淑婉知道四阿哥现在心情很不平静,她握住四阿哥的手,静静地陪着他。   外面天色越来越黑,他们夫妻俩互相依靠,静静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苏培盛进屋禀报。   “皇上,皇后娘娘,人已经抓到了,现在被押在养心殿。”   四阿哥起身要走,淑婉站起来送他,四阿哥突然转身问她,“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顿了一下说道:“我想让你陪我。”   四阿哥跟八阿哥争来斗去,斗了好久,今天算是个了结,他想让淑婉陪在他身边。   淑婉笑了,“好啊!”只要你需要我陪。   到了养心殿,四阿哥让淑婉躲在他身后的屏风后面。   苏培盛给淑婉搬来椅子,还给她送上茶点,让她舒舒服服地坐在屏风后面看戏。   不大一会儿,等候多时的几个大臣走了进来,站在两侧,侍卫押着八阿哥进来,让他跪在中间。   即便被帮着手臂,八阿哥依然尽力保持着优雅,他笑着问道:“不知我犯了什么罪,皇上要趁着月黑风高把我抓进宫里。”   四阿哥把搜集来的证据扔到他眼前,“这些是你跟何卓的书信往来,还有一些是何卓给江南学子写的信件,你教唆何卓散播流言,祸乱朝政……”   “皇上说的太严重了吧!”八阿哥打断四阿哥的话,“一些流言而已,皇上的皇位未免太不稳当了,连一点点风言风语都承受不住。”   四阿哥不用回嘴,站在两侧的大臣们都忍不了了,纷纷指责八阿哥无礼。证据都摆在面前,容不得他抵赖。   在被抓的那一刻,八阿哥就知道自己落不了好,他不打算求饶,既然已经走到了末路,不如嚣张一点,最后痛快一把。   “真吵啊!”八阿哥冷笑,“此情此景真令人怀念,想当初我风光的时候,诸位道貌岸然的大人们也是这样维护我的。”   有几个曾经追捧过八阿哥的大人不敢说话了。   四阿哥懒得听八阿哥说话,成王败寇,八阿哥已经没有翻身的资本,他没有必要听一个失败者最后放的狠话。   四阿哥只有一件事特别在意,“皇阿玛中毒也是你做的吧!”   诸位大人和坐在屏风后的淑婉俱是一惊。   八阿哥嘴边张狂的笑意消失了,“皇上不要随意诬赖人。”   “那个下毒的茶房管事曾经伺候过你。”   “证据呢?就因为他伺候过我,皇上就能定我的罪了?”   四阿哥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许多线索都消失了,我确实没有证据。不过……你的儿子长这么大,喝过何首乌炖的补汤吗?你被抓了,现在你府里都是我的人。”   八阿哥对自己的子嗣很在意,他没想到四阿哥会用孩子胁迫他。   四阿哥沉着脸又问了一遍,“皇阿玛中毒,是不是你做的?”   八阿哥沉下肩膀,低着头笑了起来。   “是!是我做的!跟别人没有关系!”   四阿哥平静地点点头,突然抓起桌上的砚台冲八阿哥砸了过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八阿哥没有躲,额头上被砸了个血洞。   他冷笑道:“不为什么,就因为我不高兴。他是生了我,但他凭什么想捧我就捧,不想捧了就把我摔进泥里!我是他的儿子,他骂我卑贱,把我贬的连奴才都不如!”   他是皇子,但因为母亲的原因,他小时候不敢任性,对着奴才都要和颜悦色,他不想做个温和的人,可惜现实不允许他像别的皇子那样骄傲。   出身是他心里的隐痛,皇上毫不留情地拿这一点攻击他。他曾经是如此敬爱他的父亲,可他的父亲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八阿哥说道:“事已至此,随便你怎么罚吧!我不在乎了!”   诸位大人没想到八阿哥这么痛快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们纷纷要求皇上严惩八阿哥。   四阿哥定定地看着八阿哥,过了一会儿垂下眼说道:“将八阿哥送到皇陵,让他在列祖列宗和先帝面前忏悔自己的罪行,将他从玉碟除名。”   这个处罚不算太重,有大臣提出异议,四阿哥说道:“我是该杀了他,可是以什么罪名?谋害先帝吗?那样皇室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不论如何,先帝不能死于中毒,这是先帝最后的体面。”   四阿哥这话有些道理,其他人不敢反对,侍卫连夜将八阿哥送到皇陵。 第242章   回到永寿宫的时候, 天已经快亮了。   淑婉和四阿哥换了衣服躺在床上,一时半会也睡不着。   淑婉问道:“我以为你会杀了八阿哥。”   他们争了那么多年,一点点兄弟情分早就磨没了, 他们彼此之间视若仇敌。何况八阿哥毒杀先帝,这等重罪岂能轻判?   四阿哥看着床帐,眼神空洞,“我也以为我会杀了他, 但是到了那一刻, 我居然下不了手。”   淑婉侧过身挤进他的怀里, 四阿哥紧紧搂住她。   “我们这些皇子都很可怜,在我们小的时候,皇阿玛总是忙, 一个月都见不到几面。后来我们成家了,搬出宫去,见面就更不容易了。   我们从小就在努力争取皇阿玛的注意力, 为了这一点点注视,刻苦读书, 辛苦习武。他分给我一点点差事,我能乐半天。   权力确实迷人,但最开始, 我们只想要皇阿玛的几句赞赏罢了。”   淑婉轻抚着四阿哥的后背,希望这样他能好受一点。   四阿哥心中怅然,“我们这些兄弟, 心里对皇阿玛都存着怨气的,我也一样。那个时候皇阿玛有意将皇位传给我, 但是又处处防备我, 打压我。那时候我忍不住去想, 如果我撑不下去了,皇阿玛是不是也要把我圈禁起来?   我理解老八下毒的动机,我们是如此敬爱自己的父亲,可是父亲对我们却很无情。”   他的宠爱让人没有安全感,只要做错一丁点事情就要被严厉地惩罚。他把所有的好都收回去,其他人见风使舵也要过来踩几脚。   淑婉想了想,小心地说道:“可是……也不能都怪皇阿玛吧!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爱听,可是皇阿玛也挺可怜的。他可能都分不清,你们对他好是为了权力,还是单纯地敬爱他。”   四阿哥愣了一下,“也对……这么一想,我们都很可怜,都是权力的奴隶。父不父,子不子,众人夸赞的父慈子孝不过是笑话。”   四阿哥愈发消沉,他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他理解八阿哥的歇斯底里,甚至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淑婉尽量开解四阿哥,“皇阿玛的儿女太多,他也想关心你们,但是没有那么多精力。八阿哥去守皇陵也好,既可以让他在陵前给皇阿玛赔罪,你又不必亲手除去自己的兄弟。   养孩子就像种庄稼一样,要浇水施肥,去除虫害,这样才能收到好庄稼。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无法挽回,咱们只能期望将来,避免重蹈覆辙。幸好咱们家孩子少,孩子们一直在咱俩眼皮子底下长大,将来应该不会出问题。”   淑婉所说的正是四阿哥所担心的,历史总是重复上演,争夺皇位的时候父母兄弟子女全都变成了仇敌。   四阿哥叹了口气,淑婉三言两语的劝慰并不能让他心中安稳,他给淑婉盖盖被子,“好了,已经很晚了,睡吧!”   淑婉眯了一会儿,四阿哥去上朝,她也早早地爬起来,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她到宁寿宫的时候,太后正在用早饭,淑婉笑着给太后请安,让宫女给她取一副碗筷。   太后笑道:“你的月例没了?居然来我这里蹭饭。”   淑婉顺着她的话开玩笑,“月例嘛!倒是有!而且还不少,只是用自己的份例,哪有蹭来的饭香甜呢?”   太后笑骂道:“瞧你小家子气的样子!”   “咦?说实话多敞亮啊!这样显得小家子气吗?那我润色一下!”淑婉咳嗽两声,双手叠放在腹部,非常优雅,“回太后,儿媳担心太后一个人吃饭寂寞,特意早起过来陪您用膳。盼您看在儿媳颜色好的份上,多吃两碗粥,这就是儿媳的孝心了!”   太后扶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快别逗我笑了!”   淑婉认真问道:“我说的话哪里好笑了?我夸自己颜色好这句吗?皇额娘,我长得好这不是事实嘛!这可没什么好笑的!”   太后笑得更厉害了,淑婉过去轻拍她的后背,太后缓过来指着淑婉骂道:“你啊,最是厚脸皮!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只要皇额娘能开心,我天天夸自己!”   太后笑着擦擦眼睛,“你爱自吹自擂,可别赖在我身上,我可不背这个黑锅。”   淑婉挽起袖子,给太后布菜,“好好好,是我脸皮厚,怪不得皇额娘。您快点就着我的美貌,多吃点饭吧!”   太后刚停下,这下子又笑了起来。   淑婉服侍太后用过早饭,宫女端来汤药,淑婉接过药碗,让伺候的人都出去。   “皇额娘,我就不一勺一勺地喂了,你一口闷了,这样就不苦了。”   淑婉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递给太后,太后接过碗把药喝干,淑婉忙往她嘴里塞了块松子糖。   太后叹道,“这汤药喝了有一水缸了,总是不见好。吃药吃的舌头都麻了,不管吃什么嘴里都没有味道。”   淑婉心想,你是心病,你总是惦记十四阿哥,这病怎么好得起来?   淑婉笑道:“可能是最近事情多,宫里忙乱吵闹,皇额娘没有办法安心养病,所以这病迟迟不见好。眼下又出了一件事,算不得坏事,也算不得好事。”   太后心里一紧,“谁出事了?老十四又惹祸了?”   淑婉忙解释,“没有!现在十四弟很老实,再没有胡闹过。是八阿哥,他记恨先帝把皇位传给皇上,所以到处散播流言,抹黑四阿哥。京城和江南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就是他搞的鬼,皇上把他抓起来,送到皇陵忏悔去了。”   太后松了口气,“原来是老八,我早就觉得他不安分。幸好不是老十四,若是他再敢捣鬼,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淑婉笑道:“十四弟已经改过了,皇额娘别总是骂他。那些有关于十四弟的传言都是八阿哥在使坏,眼下已经真相大白,皇额娘也不用担心了。”   太后长出一口气,“是啊!不用担心了……”   太后握住淑婉的手,“老十四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我一直在护着他,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你们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老十四再敢犯错,我绝不会再管他。”   “额娘……”淑婉叹气,她确实有点麻烦,但家人就是要互相添麻烦的。   “额娘,对于我们来说,包庇十四阿哥是小麻烦,额娘的心病才是大、麻烦。我们都知道你得的是心病,我们想医好你,但额娘你不配合,你有心事不肯和我们说。你的不开心可以讲出来,那不是我们的负担。”   太后笑着揽住淑婉,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好,以后所有的心事我都跟你说。”   太后想,烦躁郁闷憋在心里,她也难受,她也想讲出来。她不敢帮十四阿哥求情,她不敢让四阿哥知道自己的心事,她是一个偏心的母亲,但她并不是冷漠无情,她怕四阿哥为难。   不过现在好了,事情已经解决,她不用再为难了。   淑婉的脸贴在自己的肚子上,太后觉得身上暖融融的,过了一会儿,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   淑婉抬头看了看,太后已经睡着了。   她轻轻挣脱太后的胳膊,扶着她躺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她走出去让宫女进来陪着太后,她也来累了,也该回去补一觉了。   八阿哥被抓在朝堂中掀起一丝波澜,九阿哥和十阿哥心里很不好受。十阿哥觉得皇上是登基以后翻旧账,故意找八阿哥的麻烦,九阿哥觉得不至于,他鼓起勇气,进宫给八阿哥求情。   皇上没有瞒着九阿哥,他把先帝中毒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九阿哥。   他还告诉九阿哥另外一件事,在八阿哥刚被圈禁起来的时候,十阿哥上下打点,往八阿哥府里塞了个大夫给八阿哥看病。就是那个大夫做了线人,帮八阿哥把消息传给何卓,何卓又安排茶房管事给皇上下毒。   九阿哥听完什么都没说,他没有再求情,回去后他把准备好打点的银两都扔出府外,让下人散给乞丐。   他把真相告诉十阿哥,十阿哥也变得消沉起来。   八阿哥的府邸被清空,八福晋以及其他女眷,还有八阿哥的两个儿女被送到别的地方关了起来。   王侧福晋坐在简陋的马车里,她安静地等待着,没有丝毫惊慌。对她来说,不论是八阿哥府,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住在哪里都是牢房,都是一样的。   等马车停下,一个圆脸嬷嬷笑着掀起车帘,冲王侧福晋伸手。   “侧福晋,请下车吧!我们到了!”   王侧福晋觉得奇怪,她已经是阶下囚,怎么会有嬷嬷对她和颜悦色?   她下车后看见眼前精致的宅子,心里更是讶异,她能住在这么好的院子里吗?   嬷嬷扶着王侧福晋走进正厅,王侧福晋看见坐在那里正在喝茶的人就呆住了。   “皇后娘娘……”   淑婉放下茶盏笑道:“好久不见了,我现在难得出宫,今日过来看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亲口告诉你。”   淑婉站起来郑重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 第243章   “自由?”这个词对王侧福晋来说很陌生, 这是她从来不敢想的事情。   “是啊!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 你不再是八阿哥的侧福晋。我已经命人通知下去, 八阿哥的侧福晋抱病而亡,你会有一个小小的葬礼,在城外有一个小小的坟墓。你还活着, 这么做可能有点不吉利, 不过除此以外也没有什么缺点了。”   王侧福晋心跳骤停,紧接着是不可抑制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噗通, 她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您……您是说……我没事?”   淑婉耐心地重复,“是的,你不仅没事,你还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淑婉招手, 让王侧福晋坐到她身边来。   “虽然你近几年不曾出门,但你以前代表八阿哥府出门交际, 所以京城你是不能待了,我怕有人把你认出来。”   王侧福晋忙道:“可以!我去哪里都可以!我可以去关外,我也可以去南边, 我可以到离京城最远的荒蛮之地。”   淑婉笑了, “去江南好不好?我在那里有生意,你去了有人照应, 不会太辛苦。”   王侧福晋张口就要答应,她想了想又摇摇头, “这样太麻烦您了, 我有手有脚, 本来也不是尊贵人, 我会刺绣,会浆洗衣裳,可以赚钱养活自己。”   王侧福晋起身郑重行礼,“多谢皇后娘娘,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淑婉忙把她扶起来,“快起来,你这样倒把我弄得很不好意思。我现在是皇后,把你弄出来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可是对我来说,皇后娘娘把我从火坑里拉了出来,给了我第二条命。我不能因为皇后娘娘做这件事很容易,就忽略皇后娘娘的恩情。而且……而且您本不用亲自过来见我的……”   王侧福晋想,我不过是一个小人物,您却把我放在心上。   淑婉轻声叹息,“你真的不必如此,你给我传递过许多消息,这些都是你该得的。”   王侧福晋:“我是收了钱的,银货两讫,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您来救我,我就应该记得您的恩情。”   淑婉无奈摇头,可不能再聊这个了,再聊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我觉得你还是去江南吧!”淑婉劝道,“你一个人无亲无故的,日子不好过,在江南有人照应,总比你单打独斗强。我给你准备了盘缠银两,够你用一段时间了。”   王侧福晋连忙拒绝,“不用了,您以前已经给过很多了。”   “但是那些钱都被抄家收走了啊!”   王侧福晋:“……”   身无分文的王侧福晋还是收下了淑婉的馈赠,她再一次行礼感谢淑婉。   “皇后娘娘,我去了江南会好好干活,努力帮您赚钱。”   淑婉真的无奈了,她的凝妆阁不是收留所,小宝也要往里面塞人,王侧福晋也要把自己塞进去。   “不必了,你能好好生活就是对我的报答了。”   王侧福晋会在那座宅子里住几天,等她休息好了,东西收拾好了,会有专人护送她去江南。   淑婉离开那处宅院,站在门口不肯上车。   以前她住在宫外,没觉得京城有什么意思,现在进宫了,突然发现京城大街小巷很有趣。可惜她身份变了,身为皇后,不能沿街瞎溜达,不够体面,也不安全。   果然还是……   “去凝妆阁,找五福晋去!”   不玩一趟就回宫,实在不甘心啊!   今日也巧了,五福晋和九福晋都在凝妆阁,两个人在对账,她们看见淑婉来了都激动不已。   “哎呦哎呦,快看看谁来了,这不是皇后娘娘吗?”五福晋装模作样地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娘娘近来可好啊?”   九福晋娇滴滴地道了个万福,“皇后娘娘气色越发好了,您越长越年轻,像十八岁的小姑娘!”   淑婉笑骂道:“啧啧啧,瞧你们假惺惺的样子,皇后娘娘很不喜欢,你们快快重新行礼!”   五福晋骂道:“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了染坊了!你快随我进来吧!今儿中午你请客!”   九福晋笑着拍手,“是呢!咱们四嫂做了皇后娘娘还没摆酒呢!今天必须好好吃一顿!来人,快去订席面,你们不要小家子气,肥鸡肥鸭,山珍海味让他们随便上。”   淑婉笑道:“你也不怕撑破了肚皮!”   五福晋忙道:“吃不了我们端着走,你请客,我们得吃够本。”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里屋,五福晋给淑婉倒了杯茶,她挤到淑婉身边不肯离开。   “你住进宫里以后,咱们见面就难了,想说点私房话都没机会。”   淑婉叹气,“我在王府住惯了,如今在宫里也不习惯。各个宫里的奴才一大堆,不论走到哪都有一堆人。你们进宫不方便,我出宫也不方便,除了去太后那里,我就只能跟宋氏她们说说话。”   九福晋说道:“四嫂进宫以后,我们俩也没意思。”   五福晋晃晃账本,“看到没有,这已经是我们俩这个月第三次对账了,这个月还没到十五呢!”   九福晋抱怨道:“我不想在家待着,九阿哥也不知道怎么了,八阿哥被抓后,他的魂就没了。刚开始还想办法给八阿哥疏通关系,后来他进宫一趟,回来就失魂落魄的,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他还把派出去疏通关系的人追了回来。”   九福晋叹气,“这样也好!四嫂,不是我趋炎附势,八阿哥犯了事,九阿哥不离远点怎么行?我们这么一大家子,总不能陪着八阿哥一起落魄吧!”   淑婉说道:“咱们相交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最清楚的。八阿哥的事不是小事,我不能解释得太清楚,你们就假装看不见吧!”   五福晋很听话,她立刻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我们家婆婆什么时候出宫啊?”   “啧!急什么!”淑婉说道,“你们家院子收拾好了吗?那可是给太妃住的院子,我们要检查的!一定要气派,奢侈,符合太妃的身份。当然了,也不能太奢侈了,不能越过我的婆婆!”   五福晋撇嘴,“谁急了,说句难听的,我巴不得你给我找事,我可不想伺候婆婆!”   淑婉阴阳怪气,“哎呦呦,我们五福晋也太不孝顺啦!”   五福晋抱怨道:“我也想孝顺,可是你看我婆婆像是等着我孝顺的人吗?九弟妹进门晚,你是不知道,我刚嫁给五阿哥的时候,老实得像鹌鹑一样,当时我在宫里就是个受气包,天天挨婆婆骂。”   九福晋捂嘴惊讶地说道:“真的假的?五嫂现在说话干脆利落,我真是看不出,你还有受气的时候。”   淑婉感叹道:“你五嫂没骗你,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总是哭鼻子。那时候五阿哥也不知道疼人,后院的格格都敢欺负她。”   九福晋道:“我看五哥现在对五嫂挺好的,这婆媳之间,只要丈夫拎得清,能在中间周旋,那就不会出大问题。”   五福晋冷笑,“指望他?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四嫂家的狗!他是个孝顺儿子,事事都以额娘为先,等我婆婆住进府里,我们俩且得吵呢!”   之前的情谊都得吵散了。   九福晋皱眉,“这么严重……”   五福晋坏笑道:“你是不是心疼我了?既然心疼我,那就帮我把婆婆接过去吧!咱们俩一个婆婆,咱们关系又这样好,你就代我尽孝嘛!”   九福晋干干地笑两声,“这……五嫂你是长,我是幼,婆婆当然住在长子家里,我们接过去了,五嫂你脸上不好看。”   五福晋道:“我本来就不好看,我不怕丢脸!小儿子更有孝心,把母亲接近家里奉养也是正常的嘛!”   九福晋还是推辞,她也懒得伺候挑剔婆婆,“还是算了吧!我不能让嫂子面子上过不去。”   淑婉笑话她们俩,“看看,看看,多么虚假的妯娌情谊。你们家大业大的,一个老太太你们都容不下了?你们跟我学学,看我把太后伺候得多好!”   淑婉故意炫耀,“哎呦,现在太后可黏人了,一时半刻都离不开我。皇上去了她老人家都爱理不理的,等我去了,太后又是拿点心,又是上好茶,可亲热了!”   她做作地扶了扶鬓边的簪子,“唉,没有办法,我就是招人喜欢。”   “对啊!皇后娘娘一向招人喜欢!”五福晋挤过去撞撞她的肩膀,“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皇后娘娘帮我们照顾婆婆吧!”   淑婉:“哈?”   九福晋也附和道:“对啊!麻烦皇后娘娘帮我们照顾婆婆吧!宜太妃娘娘也很喜欢您呢!我上次进宫,太妃把您夸了又夸。有您照顾宜太妃,我们放心极了!”   淑婉嘚瑟一下,没想到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那是你们婆婆,找我照顾像话嘛!”   “怎么不像话啦!太妃住在宫里天经地义,要不是先帝有旨,太妃怎么能出宫?”五福晋笑道,“好嫂子,你忍心看我这么大岁数受婆婆磋磨吗?”   淑婉:“我忍心啊!”   九福晋笑道:“皇后娘娘又说反话!您一个婆婆也是照顾,两个婆婆也是伺候,您就发发慈悲,帮帮我们嘛!”   五福晋去拉淑婉的手,九福晋也去拽淑婉的衣袖,两个人一起撒娇,淑婉被夹在中间左支右绌。   她甩开两人,迈着小碎步就往外跑。   “告辞告辞,你们的要求我没办法答应,以后除非必要,咱们妯娌就不要见面了。”   她还是赶紧回宫吧!塑料姐妹情实在承受不了! 第244章   淑婉逃脱了塑料妯娌情, 但她没有逃单。离开前她把席面的钱付了,看见账单淑婉忍不住吐槽,点这么多菜, 她们两个也不怕撑着。   回到宫里, 四阿哥还在忙,孩子们也有各自的事情, 淑婉一个人吃的午饭, 突然感觉很没意思。她有点后悔,不该急着从宫外回来的。   以前住在王府, 家里的人似乎没有这么忙。即便四阿哥、康宝、小宝不在家,乖宝和塔娜也会来陪她吃饭。   淑婉不是小孩子,她也不是非要人陪着, 只是住进宫里以后, 他们一家人一起吃饭时间越来越少了。   吃完饭淑婉躺在软榻上睡午觉,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 她总觉得屋里进了耗子,咔嚓咔嚓的窸窣声就在耳边。   淑婉皱着眉睁开眼睛, 小宝挤到她身边笑道:“额娘!你醒啦!”   “咦?儿子回来啦!”淑婉揉揉额头。   小宝递上一盏温温热的茶水,淑婉接过茶盏, 看见小宝手里的栗子笑了起来。   “我说呢!宫里哪来的耗子?原来是你这只小耗子在吃板栗!”   小宝笑道:“我回来时候在街上买的炒栗子,额娘也吃一点。”   小宝拿来一个干净盘子,把剥好的栗子放在盘子里。   淑婉一边吃一边问他, “你回京怎么不提前写封信回来?”   小宝道:“为了给您一个惊喜啊!”   “夏儿给我惊喜,你也给我惊喜……算了吧,我已经是个老人家了, 受不了那么多的惊喜。”   小宝放下盘子, 趴在淑婉腿上, 沉沉的脑袋瓜子来回地晃。   “呜呜呜,额娘不许说自己老,我不要额娘变老,我要额娘一辈子都年轻,一直陪着我!”   淑婉一巴掌拍在小宝后脑勺上,“赶紧起来,你不知道自己脑瓜子有多沉吗?硌得我腿疼!”   小宝坐直了噘嘴撒娇,“额娘坏,额娘嫌弃我……”   “我是挺嫌弃你的!”淑婉骂道,“你看看你在江南办的事,你媳妇在京城都听说了,她和她额娘进宫来跟我要说法。你让我怎么答复?幸好你的信来的及时,不然我都没法解释。”   小宝抱怨,“娶媳妇好麻烦啊!多大点事啊!”   淑婉又在小宝后脑勺拍了一下,“虽说你们还未成亲,但你做事也得考虑她的感受。你在江南收了那么多女孩子,像个好色之徒,传出去了,你未婚妻脸上无光。还有啊,你也得替自己考虑考虑,不要随随便便就搞坏自己的名声。”   “有什么关系嘛!”小宝哼唧,“我不怕丢脸。”   淑婉要被他气死,“好好好,你不怕丢脸,等你阿玛回来,看他怎么教训你。”   提起小宝他爹,淑婉突然想起来,“你回来去看你阿玛了吗?”   小宝无辜地眨眼,“还没有。”   淑婉:“……靓仔,你为皇上办差,回来后第一件事应该就是复命吧?”   小宝眨巴眼睛假装听不懂,淑婉一脚踹他大腿上,“快去找你阿玛吧!别逼着他来逮你!”   小宝揉着腿叹气,“唉,真是苦命,有个爱吃醋的老婆,有个不疼我的娘,还有一个忙起来就把我当驴使唤的爹。”   “你再磨叽,我会让你的命更苦。”   小宝不敢再啰嗦,跳起来跑了出去。   淑婉摇摇头,这孩子……   小宝回来后,宫里热闹了许多,他爱吃也爱玩,每天都到淑婉这里闹。   有儿子陪着,淑婉当然开心,但是四阿哥却不是很满意。   他忍不住跟淑婉抱怨,“你管管小宝,这孩子我是管不了!”   淑婉维护儿子,“小宝怎么了嘛!他很乖很孝顺啊!”   四阿哥:“他哪里乖?我给他安排点差事,他推三阻四。我骂了几句,他是把差事接下来了,可是他隔上三五天才去衙门一趟,完全把差事甩给下面的人去做!”   淑婉大咧咧地说道:“那你批评他嘛!”   “我当然训他了,可是他不听啊!”   小宝像个滚刀肉,当面笑嘻嘻地说是是是,好好好,转头就把四阿哥的叮嘱抛开,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淑婉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我也管不了,你别找我。”   小宝天性散漫,他又不是嫡长子,懒点就懒点呗!淑婉觉得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再者小宝在淑婉面前一直很听话,淑婉没理由骂他。   四阿哥想让儿子勤快点,那请他自己想办法,淑婉才懒得管。   “他是你儿子,你怎么管不了!”四阿哥很不满意,“这孩子都是你惯的!”   这简直是做父母的相互甩锅的经典句式,淑婉冷笑着回了一句经典。   “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生的,凭什么只让我管。你管不了,难道我就行了?”   四阿哥果然没话说了,他嘴巴动了两下,最后留下一句苍白的辩解,“就是你惯的!”   淑婉回给他一个冷笑。   四阿哥实在管不了小宝,淑婉又懒得管,最后四阿哥只能由着小宝去了。他转头去培养乖宝,争取让他做一个勤快的皇子。   天气越来越冷,太后的病情也在逐渐好转,自从流言平息后,她的心结解开了,病自然就好了。   转眼又要过年了,这是先帝去世后的第一个新年,因为还在孝期,这个新年不可能过得太热闹。   虽说这个新年要过得简单一点,但不该省的也一样不能省。到了腊八那天,宫里要煮许多腊八粥,一是宫里上下的主子奴才要吃,二是皇上要送给喜欢的大臣表示亲近。   过完腊八宫里还要扫尘,祭祖,迎神……杂七杂八的事情多得很,淑婉忙不过来就让塔娜过来帮忙。   到了除夕夜,淑婉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年夜饭。   本来康宝和小宝作为成年皇子是要避嫌的,因为有庶母在。但淑婉觉得这个规矩纯属多余,宋氏她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大家一起吃顿饭有什么可避讳的。   四阿哥也觉得没必要,他命人把团圆饭安排在宁寿宫,大家一起去太后那里吃饭。   这个家宴人不多,但也没有很冷清。太后觉得这是进宫以来,她过得最舒坦的一个新年。   太后笑呵呵地给他们讲皇宫是怎么过新年的。   “以前的除夕夜,你们都是在府里过的,到了大年初一才进宫。我们这些妃嫔跟着先帝过年,这宴席上吃也不敢多吃,喝也不敢多喝。菜都是好菜,可惜端上来后,没一会儿就凉了。   不是下面的人伺候的不尽心,是规矩太多了。菜端上来后,我们一会儿要举杯敬酒,一会儿又要说几句吉祥话,这一来二去的,饭菜就冷了,吃不得了。”   今年的除夕宴淑婉花了心思,菜盘底下都点着炭火,菜肴一直是热乎的。   太后笑着夸道:“今年皇后花了不少心思,宴席准备得很不错。”   淑婉笑道:“皇额娘喜欢,那您就多吃些。”   “好好,你也多吃。”太后笑着夸道,“今日的除夕家宴很好,一家子亲近。”   以前的除夕家宴大家要守着规矩,要奉承皇上,还要注意自己不要出错。今年不同,四阿哥不喜欢那些客套的吉祥话,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家常。淑婉也没有架子,她还跟宋氏等人开玩笑。   这样融洽的气氛是太后没有经历过的,她心想,大概这样才是真正的家宴吧!以前的除夕宴瞧着花团锦簇的,仔细品品,底下藏着的都是冷漠。   太后喝了口蜂蜜水,甜意好像都流进了心里。   四阿哥给淑婉夹了点菜,他悄声说道:“你别只顾着皇额娘,你也多吃点。”   最近淑婉太过劳累,整个人瘦了许多。   淑婉把他夹过来的菜吃掉,“你别装木头,你跟皇额娘说说话。这是咱们跟皇额娘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你别拉着脸,热情一点。”   四阿哥抿抿嘴,他不自在地动了动,勉强挤出来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淑婉:“……算了别笑了。”   太丑,既为难自己,又为难太后。看着这个笑容,太后都得吓得做噩梦。   四阿哥的笑容立刻消失,淑婉看着他脸上的肌肉纹路,突然察觉到一件事情。   “你……你胖了!”脸还下垂了!   四阿哥摸摸肚子,“我早就胖了,你没发现我肚子上长肉了吗?”   淑婉顾不上场合,伸手就去摸四阿哥的肚子。   “肌肉呢?你清晰的腹肌呢?怎么没了,啥时候没的!”   淑婉越说越大声,越说越委屈,太后都往这边看了。   四阿哥忙拍开她的手,“你小点声,我天天回去睡觉,我胖了你不知道?”   淑婉冲太后笑了笑,等太后扭过头去不看自己,淑婉咬牙切齿的对四阿哥说道:“你那是回来睡觉吗?我睡的时候你刚回来,等我醒了,你人已经走了!”   而且人发胖是有过程的,是一点点胖起来,不是吹气一样一下子变胖。淑婉和四阿哥天天见面,淑婉根本没察觉。现在仔细打量打量,她才发现他已经胖了这么多。   淑婉给四阿哥一个白眼,“今天晚上咱们俩不要睡在一张床上了。”   “为什么!”四阿哥很委屈,“今天是除夕,是团圆的日子!”   “是啊!今天除夕!你要让我搂着你的大肚腩睡觉吗?”   淑婉快气死了,好不容易带他练出来的腹肌,说没就没了!腹肌冤不冤啊! 第245章   淑婉瞥了四阿哥一眼, 咬牙切齿地在他胳膊软肉上掐了一把,四阿哥咬紧下唇才没有叫嚷出来。   太后瞧见了连忙拿筷子,招呼大家吃东西, 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这里。   虽然太后也乐意见到儿子儿媳关系和睦,但是大庭广众的, 这样也未免太不知羞了吧!   淑婉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不知羞的罪名, 她附在四阿哥耳边小声说道:“你等着!看回去我怎么收拾你!”   四阿哥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听见太后的招呼,随着众人夹了口菜, 刚递到嘴边, 想到凸出来的小肚子, 他又把菜放回碗里。   真是歹命, 做了皇帝, 连饭都不敢吃了。   到了午夜时分,大家照着规矩吃了饺子,然后众人又守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四阿哥和淑婉回到永寿宫, 两人换下衣服,四阿哥倒在床上扯过被子就准备睡了。   淑婉爬到床上, 蛮横地把被子掀开, “起来,不许睡!跟我练一会!”   四阿哥看看淑婉, 翻身趴在枕头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淑婉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快起来!哦呦,你屁股上的肉都弹手了, 这么多肉!”   说着淑婉又拍了一下。   四阿哥气得翻身瞪她, “你大胆!”   淑婉挑眉, 脸上写满了理直气壮。   就拍你屁股了,就大胆了,你能怎样?   四阿哥无奈,他确实不能把淑婉怎样。   “我明天起来还有事呢!你就让我睡吧!”四阿哥求饶,“你想想我都多大年纪了,有点赘肉不是很正常的吗?大过年的,你让我练什么啊!”   “过年可以让你休息,但你必须得减掉身上的肥肉。”   淑婉在他颤巍巍的小肚子上拍了两下,“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也怪我了,这些日子忙这忙那,都没注意到你胖了。”   四阿哥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摸摸自己的腰,“我也没有胖很多……”   只是看不见肌肉而已,淑婉一惊一乍,好像很严重似的。   再说了……   “我胖了你也有责任啊!你总是派人给我送宵夜!”   “我的爷,你讲点道理,你每天忙到三更半夜,不吃宵夜能顶得住吗?”   四阿哥叹气,他说不过淑婉,又不忍心惹她生气,只能顺着她了。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吃得太多了,等过完年我就改,好不好?”   淑婉觉得他的语气稍显敷衍,不过既然他答应了,淑婉就不会让他逃掉。   “好吧!今天就放过你!”淑婉抖开被子给他盖上,“晚安,我的大宝贝。”   四阿哥想要笑,最后又强忍住了,“什么大宝贝,你可真肉麻。”   淑婉笑道:“对!是我肉麻,大宝贝,快睡吧!”   再容你高兴几天,到我操、练你的那天,有你哭的时候!   新的一年,新的希望,可是淑婉觉得,大概只有小孩子才会在过年的时候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成年人经历过许多个新年,过年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新鲜了。   特别是过年的时候要安排各种事情,要祭祖,要准备宴席,要跟人交际,这些琐碎的事情足以消耗掉成年人所有的热情。   四阿哥只会比淑婉更累,他要做的事情更多,要见的人也多,跟大臣说话猜谜语是最累人的了。   淑婉体谅他辛苦,没有急着提锻炼的事。四阿哥以为淑婉忘了,心里真是松了一口气。   过了些日子,新年的假期结束,四阿哥又要上朝办公了。淑婉把他抓过来,摁着他要约法三章。   “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了的,你要减肥了!”说完淑婉顺手在他小肚子上摸了一把。   四阿哥嘟囔:“……你还记着这事啊!”   淑婉没听清,“你说啥?”   四阿哥摇头,“没什么,你说吧,想让我怎么减?”   淑婉笑着搓他的脸,“你放心,你是我的大宝贝,我怎么舍得为难你呢?减肥很简单的,就是少吃多动。我已经给你定好了计划,你照着做就行啦!”   四阿哥摊手,“计划呢?拿来我看看。”   淑婉嘿嘿坏笑,“不给你看,我给你定的计划是惊喜,明天自然有人会提醒你,你照着做就行了。”   四阿哥也回了一个笑,你给我定了计划,我就要照做吗?等我忙起来,谁还管你的计划!   夫妻俩对着笑,一个比一个笑得好看。   第二天朝会结束,四阿哥选了几个心腹大臣到养心殿议事。   小宁子和苏培盛围住了他,“皇上,皇后娘娘说了,请您在外面转悠几圈,再进屋处理政事。”   四阿哥:“等我忙完的。”   苏培盛苦笑,“皇上要忙正事,奴才们自然是不敢拦着的,可是皇后娘娘说了,您不去遛弯,她就扣奴才们的月例银子。”   四阿哥说道:“这还不简单,我补给你们就是了。”   小宁子忙道:“皇后娘娘还说了,她会随时抽查,如果发现您没有按她安排的计划遛弯,皇后娘娘不仅扣我们的钱,还……还要克扣您的伙食。”   四阿哥:“……”瞧她能耐的!   四阿哥没有办法,打老婆不可能,骂老婆也舍不得,只能听老婆的了。   苏培盛和小宁子跟在身后,四阿哥迈着大步绕着养心殿前面的空地转圈。远远望去,他们三个像在做游戏,前面一个母鸡飞快地跑,后面两只小鸡踩着小碎步追。   四阿哥走到微微出汗就进屋了,大臣们在屋里等半天了,他们看见四阿哥气喘吁吁还有些疑惑。   宫里出什么事了吗?皇上急成这样……   过了一个时辰,众人的疑惑就解开了,小宁子和苏培盛再次提醒四阿哥,锻炼的时间到了。   四阿哥不悦地皱眉,在最专注的时候被人打断,真的很让人不愉快。   苏培盛滑头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宁子强忍着害怕上前提醒四阿哥。   “皇上,这是皇后娘娘吩咐下来的。您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娘娘担心您的身体,所以让奴才们时常提醒着您出去活动筋骨。”   四阿哥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大臣们都在偷偷观察,谁也不敢乱说话,生怕四阿哥把火气撒到自己身上。   小宁子瞄一眼看热闹的大臣,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主意。   “诸位大人也坐累了吧!皇上何不带着各位大人一起出去散散呢?您和诸位大人一边散步一边商议政事,两厢都不耽误。也许看看外面的天空,神思能更清明些。”   四阿哥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于是便冲众人招手,让大家跟着他一起去散步遛弯。   诸位大人隐晦地瞄小宁子一眼,苏培盛也冲小宁子意味深长地笑,你倒是很会劝皇上嘛!   皇上带着众人出去转了两圈,回来后继续处理事情,又过了一个时辰,小宁子提醒四阿哥用午膳。皇上这才让众人散了,让他们去别的屋子用餐。   等饭菜端上来,四阿哥又沉默了。   “主食就这些?”   摆在四阿哥面前的只有一碗米饭,四阿哥是个大男人,饭量不小,一碗饭根本吃不饱。   小宁子往后退了退,留出空间让苏培盛上前解释。   苏培盛瞪他一眼,上前陪着小心,“皇上,这也是皇后娘娘吩咐下来的。娘娘说了,要想身体康健,吃饭很重要。一是吃饭只能八分饱,二是吃饭结构要把握好。娘娘说,主食不能吃太多,您如果饿就多吃菜,少吃饭,每天睡够四个时辰,很快就能瘦下来。”   四阿哥没法子,只能凑合着吃。突然减少了主食,四阿哥很不适应,总感觉自己没吃饱。   到了下午,四阿哥继续带人处理政事,每隔一个时辰小宁子或苏培盛就提醒他起来活动活动。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但总是重复,加上中午吃的不顺心,四阿哥就恼了。   他毫不留情地呵斥道:“再捣乱就去皇后身边伺候吧!我用不起你们!”   苏培盛和小宁子哪敢再啰嗦,他们立刻闭紧嘴巴,老老实实站在四阿哥身后当木桩子。   淑婉一直盯着前面的动静,知道四阿哥发脾气了,她也没有生气。   她并不是真的嫌弃四阿哥胖,只是四阿哥经常熬夜,还总是坐着不运动,这样实在不健康。   她也能理解四阿哥为什么发飙,他现在还没有体会到不健康的生活习惯对身体产生的影响,他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问题。而且他喜欢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淑婉总是打扰他,他不发脾气才怪了。   理解归理解,督促还是不能停的。   淑婉派人告诉小宁子和苏培盛,她不为难他们这些当差的。他们两个不必再提醒四阿哥起来锻炼了,只要把窗子打开就行了。   这个要求他们能做到,小宁子和苏培盛把窗户打开,正好可以给屋子通通气。   感受到外面的凉意,四阿哥从奏折堆里抬起头。   他看着外面,好像听见了狗叫声。   过了一会儿,几只小狗跑过窗前,低头写公文的大人们也忍不住望向窗外。   四阿哥皱眉问道:“谁把狗牵到这里来的?”   他是很喜欢狗,但办事的时候不能玩乐,这是四阿哥给自己定的规矩。   小宁子凑到四阿哥身边小声解释道:“四阿哥息怒,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娘娘说……娘娘她说……如果您不愿意起来锻炼身体,那就让狗代替您锻炼……好歹您没有白疼它们一场……”   四阿哥:“……”   待在永寿宫的淑婉得意地笑,拿捏不了四阿哥,难道还拿捏不了狗吗?哼,看四阿哥还听不听话,她手上可是有狗质的! 第246章   大狗小狗围着养心殿前面的空地狂跑, 四阿哥透过窗子能看见爱狗们矫健的身姿。柔顺的毛发在飘扬,四阿哥很想过去揉一揉,应该是又暖又滑的。   摸到手边的奏折四阿哥缓过神, 他赶忙让苏培盛把窗户关上。   “怪冷的,把窗户关严实了!”   窗户关上了,四阿哥调整状态继续批奏折,但是被打断的状态没有那么快就找回来。而且他眼睛是看不见狗狗了, 耳朵还是能听见外面的狗叫声。   四阿哥扔下笔叹了口气,苏培盛忙问道:“皇上, 怎么了?”   四阿哥起身叹道:“走吧!出去转两圈。”   淑婉太狡猾了, 她真的很会拿捏我。   四阿哥爱狗, 当了皇帝以后, 繁重的政务压在他身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陪爱犬们一起玩了。   养心殿外, 四阿哥沉迷在毛绒绒中, 撸着爱犬不肯撒手, 最后还是小宁子提醒他,他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屋里继续干活。   淑婉的妙招非常有效,不用小宁子他们提醒,四阿哥隔一会儿就去看看自己的爱犬, 隔一会儿就去陪狗狗们玩一会儿, 运动量完全达标。   晚上淑婉盘着腿坐在床上看书打发时间, 四阿哥板着脸怒气冲冲地闯进来。   淑婉挑眉,哦,猛男生气了呢!   她扔了书瞬间躺平, “来吧!发泄怒火吧!我不会反抗的!”   四阿哥:“……你在说什么不正经的话!现在还是孝期呢!”   淑婉笑着坐起来, “哼!那你可拿我没办法喽!”   四阿哥腹诽, 真嚣张啊!   他同淑婉谈条件,“你体谅体谅我,我每天忙得恨不得不睡觉,哪有心思出去遛弯?小宁子和苏培盛一会儿喊我出去遛弯,一会儿又喊我出去遛弯,大臣们怎么看我?显得我不庄重,对待政务不认真。”   淑婉说道:“你每日久坐不动,还经常熬夜,这样下去身体都要熬坏了。你忙,总忘了起来活动筋骨,那我只好帮你想着了!”   “每个时辰起来走两圈身体就能变好了?”四阿哥抿着嘴,表示不信。   淑婉恍然,“哦,原来你不是嫌我管得多,你是觉得我的方法不对。”   四阿哥点点头,实际上他心里在想,我是既嫌弃你管得多,又嫌弃你方法不对,只是我不敢说……   淑婉笑着解释:“我这么做都是有依据的,人想瘦下来,无非是少吃多动。你每日空闲时间不多,让你去演武场,这一来一回就要好长时间,这不现实。让你少吃呢?你那么劳累,我又不忍心让你饿着。   每个时辰出去走两圈,保证基本的运动量,少吃主食,多吃菜,既能填饱肚子,又不会太辛苦,这样慢慢来,总会瘦下来。   不过……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换个方法。”   淑婉挑眉坏笑,“我的法子多着呢!”   这个坏笑让四阿哥想到自己可怜的狗子们……   四阿哥:“不用了,就这样吧!”不要再作妖了!   淑婉侧身平躺,摆了一个妖娆的姿势,“真的不用吗?我有好多花花肠子,你伏地起身,我躺在你下面,我们两个亲亲。”   “算了吧!”   还在孝期呢,万一亲出火来怎么办?   淑婉摇头,“啧啧啧,这人上了岁数,是不是力不从心了?咱家康宝和小宝无欲无求的,说不得就是随了你的根。”   四阿哥气得上前在她屁股上拍两下,淑婉尖叫,“来人啊,快看啊,皇上打皇后娘娘了!”   “你乱喊什么!”四阿哥捂住淑婉的嘴,把她塞进被窝里卷吧卷吧,推到床里边,“闭嘴!睡觉!”   淑婉扭动两下,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她闭上眼睛撇撇嘴,不禁逗,没意思。   第二日,四阿哥不用小宁子和苏培盛提醒,自己按时出去溜圈。他把屋子里的大臣都带出去,让他们也跟着活动活动。   四阿哥不是对付不了淑婉,他只是没有办法拒绝她,更见不得淑婉失望。淑婉管这管那是为了他好,他不能不领情。   忙忙碌碌熬到晚上,大臣们回家了,四阿哥还在养心殿里批奏折,淑婉提着东西过来看他。   “你怎么来了?”四阿哥抬头看淑婉一眼,又忙低头把心思放在奏折上。   淑婉抿嘴,心中不满,媳妇来了还低着头,难道奏折比老婆还好看吗?   “我估摸着你又要熬夜,特意来给你送夜宵。”   四阿哥不想吃,“吃了又要被你嫌胖。”   “真不想吃?”淑婉语调危险。   四阿哥停下笔,“我还是吃一点吧!”   淑婉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点芝麻糊,淑婉扭头四处找水壶。   “有没有热水?我给你冲点芝麻糊。”   四阿哥:“你送夜宵,就送这玩意儿?”美滋美味的,还吃不饱。   小宁子拎过来热水壶,淑婉接过来往碗里倒水,飞快搅拌。   “送夜宵得看情况,也得看送给谁。如果送给康宝,我就送些小馄饨之类的吃食,他毕竟年轻,不用吃得太好。给你送夜宵就不一样啦!   熬夜是会秃头的!你岁数又大了!必须吃芝麻糊补补!”   四阿哥:“你能不能说点我爱听的?”   “好嘞!我马上说!人上了年纪会秃头,尤其是男人,前面的头发都秃了,会显得又老又丑。但是幸好你不用留长发,只有一条小辫子,谁知道你秃不秃?这么一想,你是不是开心多了?”   淑婉把搅拌好的芝麻糊放在四阿哥手边,四阿哥一把推开,明显是生气了。   淑婉笑着赔礼,“好啦!是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不说怪话了,这样行了吧!”   四阿哥小声嘟囔,“你就仗着我宠你。”   淑婉扑到四阿哥肩上晃悠,“是的!是的!我就仗着你宠我!”   皇上皇后搂搂抱抱,小宁子和苏培盛都不好意思了,两人赶紧扭过头去。   四阿哥握住淑婉的手捏了捏,“行了,别闹我了,你不就是不想让我熬夜嘛!走吧!我们回去!”   淑婉大胆在四阿哥脸上亲了一下,四阿哥捂着脸看看左右,见小宁子等人没看这里才放心了。   “你老实点!”四阿哥小声嗔道。   两人手拉着手回永寿宫,小宁子和苏培盛留下来收拾东西。   苏培盛感叹道:“不愧是皇后娘娘,现在看来只有皇后娘娘能劝住皇上了。”   小宁子得意地说道:“皇后娘娘自然不同凡响,说句逾越的话,皇后娘娘不论在哪里都会受欢迎的。”   苏培盛撇嘴,我在赞美皇后娘娘,又没有夸你,你得意什么!   有淑婉监督,四阿哥的减肥生活还算顺利。只不过是在固定时间出去走几圈,吃饭的时候少吃主食,晚上早点回去睡觉,做到这三件事并不难。   四阿哥也体会到改变生活方式的好处,首先是肩膀和后背不再酸痛,头脑也变得更加清醒,其次是工作效率不断提升。   自从他不再熬夜,那些大臣不用加班,精神状态看着也好了许多。   私下里四阿哥把淑婉夸了又夸,说他是自己的贤内助。   淑婉笑道:“这算什么!你若是肯听我的,我保证你批的奏折比现在少一半,也不用像现在一样操心。”   淑婉很不喜欢四阿哥的工作风格,他掌控欲太强,恨不得每件事情都想亲自解决。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仔细批阅,大部分奏折的批注都是一篇小作文。   这样细致,他不累谁累?   不用淑婉解释,四阿哥就明白她的意思。   淑婉做事就跟四阿哥完全相反,她是有些粗疏的。凡是可以不必亲自出面的事情,淑婉全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她很会安排人,知道什么样的差事安排什么样的人选。她对下面的人也很放心,即便事情没有做好,出了一点小差错,她也不会苛责。   四阿哥摆手叹道,“你的法子不适合我,我学不来,我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捏在手心里才能放心。”   淑婉不强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风格,你不想跟我学就算了。只要你不嫌累,坚持做自己就很好。”   四阿哥说道:“咱们家康宝小宝都有点随你,性子中带着几分散漫,爱享受。说起来,小宝打江南回来,已经闲了好几个月了,他也该出来做点事了。”   “你又不是养不起,就让他在家里吃白饭嘛!”淑婉摇头,“反正我是不管的,孩子大了,他爱干嘛就干嘛去!”   四阿哥不满地说道:“你不管我管,我能看着他无所事事!”   淑婉喝着茶不吭声,你们父子的事情你们自己沟通,她才懒得管那么多。有这个时间,去打个盹眯一会儿不好吗?   四阿哥忍不了小宝闲散的样子,他找小宝谈了很久,淑婉也不知道父子俩怎么沟通的,反正第二日小宝找了过来。   “额娘,我要去办差了。”小宝说道。   “那很好啊!你好好干,不要半途而废。”   小宝笑道:“阿玛要给我安排差事,我不同意,我想向额娘讨个差事。”   “找我讨差事?”淑婉笑道,“我这里顶多跟内务府有点关联,算不得顶好的差事。你说说看,你想做什么,额娘帮你安排。”   小宝激动地说道:“这个差事额娘一定能安排好!我想做阿玛减肥的监督官!拜托额娘啦!把这个差事分给我吧!”   淑婉差点被口水呛到,好家伙啊!真是好家伙!你阿玛让你干活,你居然想爬到你阿玛头上! 第247章   淑婉为小宝鼓掌, “可以啊宝!你很野嘛!”   小宝腼腆地摆手微笑,“额娘过奖了, 过奖过奖。我这人有自知之明, 我是个懒汉,但我是愿意为了伟大的事业,奉献我的汗水。”   “折磨你阿玛就是伟大的事业呗?”   小宝恳切地说道:“这怎么是折磨呢?皇上的龙体关乎江山社稷, 我阿玛的身体好了,咱们才能好,国家才能好, 百姓才能好。”   小宝拍着心口, 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我是长了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啊!”   淑婉:“……”   这浮夸的表演让淑婉震撼,“我怀你的时候吃了仙丹吗?你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小宝连连摆手, 非常谦虚,“不敢当!不敢当!”   他跪在淑婉身前, 抱住她的大腿,下巴搭在淑婉的膝盖上,整个动作非常流畅, 没有丝毫卡顿,他仰着头小狗一样咔吧着眼睛。   “额娘, 你答应我好不好?我就喜欢这个差事!”   淑婉推开他, “你离我远点, 这事我不管, 你爱胡闹到一边闹去。”   小宝瞪大眼睛泫然欲泣, “额娘, 您变了, 您做了皇后就不疼我了!”   “你少来!我还不够疼你吗?你偷懒不想办差, 你阿玛那边都是我帮你拦着,不然你能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   淑婉挥着帕子撵他走,“去去去!去玩去!别在这磨我!”   小宝怏怏地离开永寿宫,他转头去了前面的养心殿,让守门的小太监把苏培盛和小宁子喊出来。   这二人看见小宝忙过来应承,小宝笑嘻嘻地同他们说话。   “皇上在忙吗?”   苏培盛忙笑道:“是呢!二阿哥要进去吗?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小宝拦住他,“不不,我先不进去,我是来找你们的。咳咳,接下来由我接手皇阿玛锻炼身体的事情,两位要配合我。”   儿子接手老子?小宁子不太信。   小宁子问道:“二阿哥,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   小宝摇头,“不啊!是我自己的意思。”   苏培盛很为难,“二阿哥,这……我们就……”   我们没办法配合啊!你私自做主,没有皇上的旨意,又没有皇后娘娘的命令,我们哪敢跟着你胡闹。   小宝忽悠他们,“我又不会害皇阿玛,你们怕什么?皇阿玛一直让我找点事做,关心皇上龙体不就是最大的正事?你们提醒皇上遛弯很辛苦吧?唉,皇阿玛脾气不太好,你们肯定受了不少委屈。现在我来代替你们,你们不就轻松了?”   听了这话,苏培盛是很乐意的。提醒皇上锻炼可是一个苦差事,如果打断皇上思路,皇上立刻冲你瞪眼睛。   如果二阿哥能把这事接过来,那就再好不过。二阿哥爱玩爱闹,但他做事有分寸,他不会坑人的。   苏培盛乐意,小宁子不愿意,他谨慎习惯了,二阿哥散漫的行事方式小宁子无法接受。   小宁子刚要反对,苏培盛一把揪住他的衣袖。   苏培盛笑道:“二阿哥一片孝心,咱们自然不能拦着,眼看着又要到时辰了,二阿哥您进去试试?”   小宝激动地搓搓手,“好!不用你们通报,我这就进去了!”   等小宝进去,小宁子不满地甩开苏培盛。   “苏公公。”小宁子冷声说道,“这里是养心殿,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二阿哥不经通报你就让他进去?这也就罢了,皇上锻炼的事谁都能管吗?你这样不仅会害了咱们俩,还会害了二阿哥。”   小宁子在先帝身边见的多了,皇子这样的身份不是免死金牌,先帝在的时候,谁敢不经通报就进去?那是窥探帝踪!是大罪!   苏培盛摇头,“小宁公公,你啊,还是太嫩了!咱们的主子和别家不同,咱们主子一家人是真真正正,亲亲热热的一家子。不就是提醒老子锻炼身体吗?这都是小事!一会儿你只管看,咱们主子不会生气,他高兴着呢!”   小宁子不太信,苏培盛拽着他往屋里走,“不信你就随我进去看看!”   屋里,小宝已经蹑手蹑脚走到皇上身侧,皇上还在专注地批阅奏折。下面的大臣看见小宝,却不知道该不该提醒皇上。   小宝见皇上没有注意到他,于是往前两步,站了一会儿皇上还是没有反应,小宝又往前两步。   皇上皱眉,向后挥手,“往后退,碍事!”   小宝笑嘻嘻地上前趴在桌上,“皇阿玛,是我!”   皇上笑骂道:“你这臭小子!来做什么的?终于肯跟着我做点正事了?”   “呃……那倒不是!”小宝假借淑婉的名义忽悠皇上,“皇额娘担心您,我来帮她监督您锻炼身体。皇阿玛,到时间了哦!你该锻炼了!”   皇上皱眉,小宝不肯上进,这让皇上很烦恼。正好他来了,今日他非得把他扣在这,给他分点杂活。   “好,咱们这就出去。”   小宝忙道:“皇阿玛稍等,我先屏退左右。”   皇上觉得奇怪,他在外面逛这么多天,众人已经习惯,为何还要屏退左右?   小宝颠颠跑出去,过了一会儿跑进来招呼皇上出去。   他还鼓动这位大臣,“诸位大人们一起来吧!你们坐了这么久身体都僵了吧!一起出去活动活动!”   皇上也道:“正是,大家随我一起出去转转,松散松散。”   皇上下令,谁敢不听,到了外面站在太阳底下,小宝用力拍手。   “好!人已经聚齐了,今天咱们练点不一样的!”小宝嚷道,“来!让我们共同学习五禽戏,强身健体,益寿延年。”   皇上无奈,他小声问道:“你搞什么!”   小宝正色道:“这是神医华佗推广的五禽戏,太医们都说好的五禽戏。我能有什么坏心思?我就是想让皇阿玛益寿延年!话不多说,皇阿玛,请随我练习!首先,起式,双臂自然下垂!”   皇上瞪他一眼,轻斥一声胡闹,而后便跟着小宝的动作一板一眼地练了起来。   皇上都练了,大臣们哪敢待着,大家纷纷效仿。一时间养心殿前面的空地变成了动物园,大家的动作歪歪扭扭,像是脑子被扔在家里没带出来。   苏培盛最有眼色,他早就站好,认认真真地跟着小宝和皇上练习。小宁子见状也站在他身侧,跟着蹲身摆臂。   苏培盛尽量嘴唇不动,小声地跟小宁子聊天。   “小宁公公,我说什么来着!咱们主子和别人不一样!”   小宁子这下服气了,“是,还是苏公公有见识。”   这事换到谁家都不会是这个情形,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父亲的权威不容挑衅。儿子虽然是为了老子好,但为了维持自己的尊严,很少有当爹的会迁就儿子。   苏培盛叹道:“皇上是个好父亲,你要说他惯孩子吧?倒也算不上,该严厉的时候他也严厉,反正只要是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皇上很少去计较。   小宁公公,别的事情你可以谨慎,关系到皇后娘娘和皇子公主,你就不必较真了,皇上跟大臣们较真,唯独不会跟家里人较真。”   小宁子受教,低声谢过苏培盛。   苏培盛没有再多话,众人群魔乱舞一般练完一套五禽戏。   小宝拍手赞道:“非常好,大家都做的非常好!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身体出汗,浑身发热,这就是练五禽戏的好处,大家要坚持啊!”   皇上喝道:“你给我滚过来吧!废话一套一套!过来,进屋去给我磨墨!”   刚刚还激情带操的小宝一下子就蔫了,诸位大人也跟着幸灾乐祸,让你嘚瑟,总有人能管你。   小宝跟着四阿哥进屋,经过小宁子身边,小宝一把抓住他。   “下个时辰我还会带大家练五禽戏,你务必把皇后娘娘请过来。”   小宁子不明所以,大臣们也在练,请皇后娘娘过来不太好吧!   还不等他细问,皇上就喝道:“小宝!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小宝忙跑过去,皇上抓住他的胳膊,“你别想着让小宁子搬救兵,今天不管是太后来还是皇后来,你都得给我在这干活!”   小宁子被皇上制裁,蔫哒哒地跟着皇上进了屋。   小宁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听小宝的,派人给皇后传个话,请她一个时辰后过来一趟。   养心殿里,皇上对小宝横眉冷对,不仅让他磨墨铺纸,还时不时地提问。   有些问题小宝从来没有接触过,他吭吭唧唧答不出来,又丢脸,又要被皇上瞪。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时辰,小宝连忙催促皇上出去锻炼。   “又是五禽戏?”皇上冷声问。   “是五禽戏,这个简单方便,皇阿玛有没有觉得气血舒畅?这就是五禽戏的神奇之处!”   皇上心道:五禽戏又不是灵丹妙药,怎么可能立刻见效?   儿子有点讨人嫌,但这是亲生的,除了惯着还能怎么样呢?   皇上领着众人出去锻炼,他不知道,养心殿大门后,淑婉正在趴门缝。   从门缝里,淑婉能清晰地看到众人群魔乱舞的场景。除了小宝,其他人的胳膊和腿仿佛是后接上去的。明明是一样的动作,偏偏做出了千奇百怪的姿态。   淑婉扶着门笑得直不起腰,看见四阿哥笨拙又认真摆动的样子淑婉就想笑。   笑着笑着大门咣当一声,淑婉差点栽进去。 第248章   大门咣当一声, 幸好大门沉重,淑婉才没有摔进去。   淑婉来不及思考,她扭头就跑, 跟她过来的宫女太监愣了一下, 也跟着她一起跑。   一群人像是犯了事的违法分子,尤其是淑婉,一骑绝尘在前面领跑, 亏她穿着花盆底还能跑的飞快。   皇上听见声音命人出去看看,苏培盛出去的时候淑婉早就跑没影了,他只看见几个太监的背影, 瞧着像是永寿宫的人。   他返回去把自己的怀疑说了,皇上听完看向小宝。   淑婉一向有分寸,她很少来前面, 如果来也会是晚上, 等大臣们都走了她才来。今天她过来趴门缝,必定是小宝通风报信。   皇上揪住小宝的耳朵, “别练了,给我滚回去干活!”   小宝耳朵都被揪红了,他咧着嘴连连求饶,“皇阿玛饶了我, 饶了我!”   皇上冷声道:“饶不了,给我滚进来!”   回屋后小宝经受了更严厉的折磨, 皇上问的问题越发刁钻,小宝答不上来就是一顿臭骂。   幸好一个时辰后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小宝假称自己屋里还煮着汤, 飞一样的逃跑了。   皇上气得咬牙, 这孩子找借口都那么敷衍, 他的屋子又不是膳房,怎么可能熬着汤?   他看看桌上的奏折,心里估算一下工作量。今日剩下的奏折不多,留到明天处理应该也没问题。   皇上今日没心情干活了,索性给大臣们放半天假,大家一起休息。   回到永寿宫,淑婉看见皇上很惊讶。   “这个时候不早不晚的,你怎么回来了?”   皇上没答,他反问道:“今日你去养心殿了?”   说到养心殿淑婉就想起皇上他们奇形怪状的锻炼姿势,她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   “嗯,去了,哈哈哈哈哈……”   皇上心里郁闷,“有什么可笑的!是小宝派人通知你过去的吧?这孩子简直胡闹!”   皇上清楚自己锻炼的姿势未必好看,他不怕在大臣们面前丢脸,他们练的还不如他呢!但他很介意自己在淑婉心里的形象,五禽戏练得七扭八歪,怎么看都不会很英武的。   皇上抱怨淑婉去的不是时候,“前面杂乱,什么人都有,你去做什么!”   淑婉笑道:“好好好,以后我去前面提前跟你打招呼。”   皇上又想起来一件事,“你也太惯着小宝了,你居然让他来监督我!”   淑婉反驳道:“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你不惯着小宝?你本可以拒绝他的监督,可是你居然跟着他做五禽戏唉!”   “我……”皇上语结。   淑婉也抱怨他,“你说说你,回来吃饭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里并没有准备你的饭菜。”   “怎么,你还想让我饿着?”   淑婉笑了,“好啦好啦!我怎么忍心呢?就算我饿肚子也不会少你一口吃的,你放心好啦!”   用过午饭,皇上换了一身轻便衣裳,靠在软塌上看书。   淑婉问他,“你不去干活了?”   今天很难得啊!居然不去做驴了!   皇上叹道:“心里烦闷,歇一天。”   淑婉眼睛转了转,“烦闷啊……那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淑婉跑到书桌边,她飞快地把最上面一张纸盖上,从下面抽出来一幅画。   “这是我呕心沥血的大作,请皇上点评吧!”   皇上笑道:“你画画?这可新鲜了,我们成亲这么多年,你很少有这等雅兴。”   皇上接过那张纸,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纸上画着一堆柴火人,细胳膊细腿,两个墨点就是眼睛,一条弧线就是嘴巴。这些柴火人或是举着双手,或是扎着马步,一个个歪歪扭扭,五官潦草,简直不堪入目。   皇上抖抖这幅画,“你画的什么?”   淑婉还没答话先笑了起来,“这就是你们在练功啊!后面这些是诸位大人,你站在正中间,我给你安排的位置是不是很有牌面?”   淑婉越说笑得越厉害,她伏在桌上口水都要笑出来了。   “你们练功真的太好笑了,哈哈哈,小宝让你们练虎,我看你们是练成了熊瞎子!”   皇上被淑婉无情地取笑,简直要被气死!   他看见砚台里的墨还没干透,抓起一支笔再砚台里蘸了蘸,抬手给淑婉画了个大花脸。   淑婉惊叫,皇上冷笑道:“还开心吗?”   淑婉连连摆手,勉强把笑意咽回去,“不敢不敢,不敢开心了。”   皇上又提笔在淑婉脸上画了两下,“你跟孩子合起伙来气我。”   “哪有!我是在夸你可爱,说你憨态可掬。”   皇上嗤笑道:“算了吧!在你眼里只有憨而已!”   皇上扔了笔往外走,淑婉忙追出去,“你干嘛去?不是想歇一歇吗?”   “生气,不歇了。”   皇上大步流星地离开,淑婉轻声叹气,“唉,生气了啊!”   春儿替她着急,“那您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回头再把他哄回来呗!”   皇上跟淑婉不会真生气,淑婉说几句好听的就能把他哄回来,这更像夫妻俩之间的情趣。   淑婉去洗脸,把脸上的墨迹洗掉,她没有睡午觉,而是坐在书桌前涂涂画画。她不要别人伺候,连春儿都不清楚她在写什么。   晚些时候春儿带人进来,请淑婉试一试封后大典的吉服。   “吉服做好了?”   春儿答道:“是呢!太后和您的吉服都做好了,您先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还要让人去改呢!”   淑婉放下笔,突然觉得日子过得很慢,她已经习惯了皇后这个角色,似乎已经做了很久的皇后,结果现在还没有举行封后大典。   春儿带着人服侍淑婉换衣裳,换上全套吉服,淑婉站在穿衣镜前,几乎要不认识自己了。镜子里的人板着脸,瞧着很是威严,淑婉忍不住摸摸下巴,她这么凶的吗?   春儿转来转去细细打量,“娘娘穿上这身真威严,只是肩膀这里有点宽了,腰部还得收一收,不然显得松垮。”   淑婉问道:“太后的吉服呢?”   “太后的吉服也做好送过去了,太后那边应该也在试呢!一个月后先是太后的册封礼,然后过几天是您的册封礼,正好一前一后,不冲突。”   淑婉点头,到时候她就是正式的皇后娘娘了。   一个月后,天气渐渐转暖,宫里开始办太后和皇后的册封礼。   太后的册封礼很隆重,淑婉的也不差。   册封那日,永寿宫早已设好案几,仪仗队送来金册金宝,女官宣读册文宝文,淑婉行礼叩谢皇恩。   之后淑婉前往太和殿,随行的都是朝廷册封的命妇,三福晋五福晋等人随驾。到了太和殿,早有人鸣鞭奏乐,淑婉缓缓走上台阶,皇上早已经在前面等着她,等她一起接受众臣参拜。   沉重的朝冠压得淑婉喘不上气,但是看见四阿哥的那一刻淑婉就什么都忘了。   四阿哥笑着看她走上来,手抬起来想拉住她,想起这里人多眼杂,只能把手放下。   淑婉调皮地冲他眨眨眼睛,四阿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仪式结束后,淑婉回永寿宫换衣服,一会儿还有宴会。   摘掉朝冠,脱去一层又一层的吉服,淑婉长长地松了口气。这种仪式简直是酷刑,现在还没到最热的时候,淑婉愣是捂出一身汗。   这时皇上走了进来,淑婉愣了一下,“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前面吗?”   前面大臣们都在呢,你不能把他们撂在那啊!   皇上笑了,“我来看看你。”   淑婉的册封礼,皇上比她还激动。他付出那么多努力,终于让淑婉在万众瞩目下,同他站在了一起。   这个册封礼是炫耀,是展示,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他的心情。   淑婉笑道:“正好你来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四阿哥皱眉,“又是好东西,难不成又是练五禽戏的柴火人?”   这大喜的日子,说点什么不好,偏要说这个!   皇上嫌淑婉扫兴,淑婉忙解释道:“确实是练五禽戏,不过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不是柴火人。”   皇上兴趣缺缺,“没什么好看的,我要去前面了。”   淑婉忙拉住他,“你别急着走,我这边也要忙着招呼客人呢!你就过来看一眼,就看一眼!”   淑婉起身去拿画,皇上坐在椅子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淑婉取来的画已经裱好了,她轻手轻脚地展开,四阿哥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这……这是画的我?”   淑婉笑道:“瞧你这傻样!不是画你,又是画谁?这幅画我画了好久,你第一次练五禽戏的时候我就在画了。别人练都很难看,只有你是最漂亮的。”   画卷上,四阿哥肢体舒展,眉眼间有一种坚毅的感觉。淑婉没有着颜色,虽然是水墨黑白的颜色,看着却觉得生机勃勃。   “画的这么好,费了好些功夫吧?”   淑婉:“还好吧!画的不好就撕了重新画,这画线条简单,倒不是很难。”   皇上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哼,之前还用柴火人气我,现在又来讨好我。”   淑婉哄道:“哎呀,我之前是故意气你的,你生气的样子很漂亮。”   “还有呢?”   淑婉看着他,突然弯腰亲了他一下。   “等着我亲你的样子也很漂亮。” 第249章   皇上反客为主, 搂住淑婉的后颈,最后在她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总是气我,又来撩拨我。”   淑婉揉揉刺痛的嘴唇, “那你喜不喜欢?”   皇上盯着她的嘴唇咳嗽了一下,“赶紧换衣服吧!前来恭贺的命妇们还等着呢!”   “是是是,听您的,我马上就换好。”   皇上捏捏淑婉的后颈, 又摁着亲了一口。   淑婉用力推他, “不要再亲了, 再亲嘴唇就破了, 让人看出来怎么办?”   皇上忍不住舔了舔牙齿, 更想把淑婉嘴唇咬破了。   “我也该回去换衣服了。”皇上稍稍用力推开淑婉, 好像自己的手跟淑婉黏在一起,非要用力一些才能分开。   他大步离开, 淑婉捏捏耳朵, 莫名觉得屋里很热。   春儿看皇上走了, 这才带人进屋帮淑婉换衣服。   她看淑婉嘴唇泛红,傻乎乎地问了一句, “娘娘, 您的嘴唇好像有点红肿。”   淑婉忙捂住嘴干巴巴地笑了笑, “刚才……喝水有点烫着了,没事,一会儿就消了。”   春儿来不及多想, 她催促道:“娘娘, 请您快些更衣吧!太后那边都派人来问了!”   “知道了!这就换!”   举办宴会的地点在坤宁宫, 这里地方大, 招待客人方便。   淑婉收拾好后派人通知太后, 她刚到没多久,太后就到了。   淑婉带着众人给太后行礼,太后很高兴,看着比自己册封的仪式还要开心。   她让淑婉起来,淑婉扶着她的胳膊,婆媳俩相视一笑。   下面早有人拍起了马屁,说太后和淑婉是天下婆媳的表率。   三福晋端起酒杯,遮住嘴角不屑的表情,坐在她旁边的五福晋和七福晋在说话。   “五嫂,你说说,谁能想得到呢?以前是平起平坐的妯娌,现在四嫂成了皇后娘娘。”   七福晋有点后悔,千金难买早知道,以前她就应该跟淑婉搞好关系的,现在她想巴结也晚了。   五福晋笑道:“人家就有那个命,咱们也羡慕不来。”   三福晋放下杯子假笑道:“说起来还是咱们五福晋有福气,你慧眼识英雄,早早地就抱住了皇后娘娘的大腿,这大约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   三福晋假模假式地捂住嘴,“哎呦!瞧我说什么呢!弟妹,不好意思,不小心用错了词,你可别生气。”   五福晋看见三福晋的作态就厌烦,她早就不是刚进宫的模样,这点为难算不得什么。   五福晋笑道:“鸡犬升天吗?三嫂这句话也不算错!我跟着皇后娘娘做生意,赚了个盆满钵满,现如今皇后娘娘把我当亲姐妹似的,我可是更享福了!   再说我们家五阿哥,我们家五阿哥为人忠厚老实,不擅长吟诗作赋,也不会编书,但有我和皇后娘娘这层关系在,皇上还挺看重他的呢!”   七福晋真心羡慕,“五嫂确实有福。”   宜太妃和太后的关系算不得好,结果五福晋和九福晋都跟皇后娘娘关系好,现在宜太妃都跟着沾光。不像她,宫里婆婆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根本指望不上。她当初没把握住机会,现在只能看着五福晋和九福晋占尽好处。   三福晋气得咬紧牙根,五福晋提起吟诗作赋和编书,这不正是影射三阿哥吗?先帝在的时候,三阿哥会编书也赚了不少风头,现在这些风头全都没用了。   三福晋气的不行,她冷哼一声,到底不敢在这个场合闹事。   宫里的宴会和外面不同,如果是王府里举办宴会,此时此刻淑婉尽可以下地乱走,挨个招呼客人,还能拉着五福晋和九福晋说说悄悄话。   可惜这一套不能用在宫宴上,作为皇后,淑婉必须端庄。她只能和太后坐在上首,接受众人的恭贺。   宫宴实在无趣,大家脸上挂着假笑,说着各种赞美的话。淑婉是个俗人,她也喜欢听好听话,但是好听话听的多了就觉得假。   淑婉只觉得无趣,甚至觉得这皇后做的没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太后假笑半天也是体力耗尽,她先回了宁寿宫。   淑婉让其他人离开,单留下五福晋和九福晋说话。   三人回了永寿宫,淑婉招呼她们自便,自己甩脱鞋子盘腿坐在榻上。   “好累啊!皇后这个活真不是人干的!”淑婉这样抱怨道。   九福晋笑道:“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你在上面坐着,我们在下面跪着,难道你比我们还累?”   淑婉笑了,“哈哈,那倒也是!我改口了,当皇后好爽!”   五福晋翻了个白眼,“你别只顾着爽,你得干点实事!就拿今天来说吧!三嫂啊,又来挑衅我!”   五福晋拉着淑婉的袖子甩来甩去,一副谄媚小人告刁状的模样。   “皇后娘娘,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淑婉忙道:“呦!她又来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来帮你出气!”   五福晋撒开手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她说了几句酸话而已,说你做了皇后,我就是鸡犬升天。她的小心思我能不知道吗?她就是看你做了皇后娘娘,心里不服气呗!可是不服气又能怎样?谁让她家老爷们不争气呢!”   九福晋说道:“这里没有别人,我说两句难听的。三嫂太不识时务,现在四嫂已经是皇后了,她还在倔什么呢?   在四嫂手底下就得服四嫂的管,她这么倔,四嫂动动手指头都能让她有苦说不出。她是宗室皇亲,她家儿女的亲事都得经过皇上的同意,她不为了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们想想吧!”   “不止呢!”五福晋说道,“都说妻贤夫祸少,三嫂这般不忿,三哥成日跟她住在一起,这枕头风一吹,三哥的想法也会变的。三嫂犯浑就罢了,四嫂懒得跟她计较,若是三哥也跟着犯浑,跟皇上叫板,你看皇上怎么收拾他!”   淑婉听完若有所思,三福晋耍脾气不是一次两次了,淑婉确实懒得跟她计较。皇上并没有跟她提过三阿哥的态度,不过……五福晋说的也有道理。夫妻之间是会互相影响的,谁也不知道三阿哥现在是什么想法。   皇上提过一次,等太后和皇后的册封典礼结束后,他就要下旨册封诸位兄弟了。   这是他登基后第一次大规模地封赏,一定会办得很隆重。看来她得跟皇上商量一下三阿哥的封赏问题。   有些人不能纵容,皇上必须早早地让他们知道,哪些事情能碰,哪些事情想都不要想。   五福晋告完状心情就舒畅了,她看时候不早了,她也累了,便提出告辞。   九福晋也要一起出宫,淑婉招呼她们常来宫里玩,以后来了直奔永寿宫,淑婉带她们打麻将。   送走了两个闺蜜,淑婉换了身轻便衣裳,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刚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乖宝来了,还抱着他的大侄女。   “额娘累了吧?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淑婉搓搓脸,硬撑着爬起来,“没有,我没睡着,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乖宝的大侄女伸出小手要淑婉抱抱,淑婉忙把她接过来。   “哎呦我的大孙女,你怎么跟小叔叔一起来了?”   乖宝背着手,像小大人一样叹气。   “我们一起过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问您,额娘,册封仪式已经结束,您现在不忙了吧?”   淑婉亲亲大孙女的小脸蛋,“不忙了,有话你尽管问!”   “额娘啊!”乖宝叹息,“您和阿玛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和侄女取个正式的名字?”   淑婉一怔,对哦,乖宝还没有大名呢!   皇室的孩子不兴太早取名字,怕站不住。淑婉和四阿哥一直等着先帝给乖宝取名字,但先帝猛然离世,乖宝的名字只能由四阿哥来取了。   乖宝不满地说道:“我等名字已经等很久了,去了书房,比我年纪小的叔叔都有大名了,就我还叫乖宝,我多没面子啊!”   淑婉揉揉他的秃脑壳,“好啦,别气了,回头我跟你阿玛说一声,让他给你取名字。”   乖宝指着侄女问道:“那她呢?总不能一直小格格小格格的叫着吧!”   淑婉说道:“她还小,不急着取名字。你大姐姐在家的时候也有乳名,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格格,所以大家都管她叫大格格,没人喊她的名字。咱们家小格格也是一样,现在只有她一位格格,就先这样含糊叫着。   再者她的名字得你大哥大嫂来取,我不好越过他们俩。”   乖宝长叹一口气,淑婉笑了,“小孩子家家的,你怎么多愁善感的?”   乖宝说道:“我不是为自己发愁,我是为了我大侄女发愁。她马上就要提笔习字了,也该有个大名了,大哥他们实在不上心。”   “啥?”淑婉抱着孩子低头看,小格格仰着头任由她打量。   淑婉不敢相信,“她的手这么小,骨头还没长好,话还没说全呢!怎么就要练字了?”   乖宝摇头,“这你得问我大哥啊!他说要把我侄女培养成一个才女。”   小格格挥了挥小拳头,也跟着嚷,“才才!”   淑婉:“……我应该把你大哥打一顿,我看他才是才女!” 第250章   康宝小的时候, 不论多么调皮淘气,淑婉都没动过打他的心思。现在康宝要揠苗助长,淑婉瞬间化身暴力母亲, 恨不得立刻把康宝抓来, 把他打的下不来床。   乖宝并不关心大哥, 他只关心自己的名字。   “额娘, 您和阿玛一定要给我取一个响亮的名字哦!喊出来响当当的那种!”   淑婉随意答道:“这简单!跟你同辈的名字里都带‘日’,你就叫你弘日吧!红日!天上的太阳!够响亮了吧?”   乖宝:“……您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淑婉跟他讲歪理,“别挑三拣四啊!给你取个名字就不错了, 长者赐不可辞!”   乖宝无奈,想翻白眼, “得!不用您取名了, 我一会儿找阿玛去!”   淑婉抱着孙女贴贴,小孩子软绵绵的,贴起来很舒服。   “你去找你阿玛也没用, 咱们家的原则就是万事都听我的。你阿玛疼老婆,当然是老婆说什么是什么。”   乖宝气得嘟嘴, 额娘真坏。   他冲侄女张开双臂,“走,小叔带你去玩,咱们不要理她了。”   小格格还蛮喜欢小叔的,看见小叔张开怀抱就要跟他走。   淑婉亲亲她的小脸蛋,把她放在乖宝怀里。   “好宝贝,跟你小叔玩去吧!我累了, 必须得睡一会儿。”淑婉冷笑, “等我养足了精神, 看我怎么收拾你阿玛!”   乖宝吐吐舌头, 抱着小格格就跑了。淑婉强烈怀疑他是特意来告状的。   淑婉睡了一觉,外面天都黑了才悠悠转醒。   皇上今晚不加班,他穿着家常衣裳坐在软榻上看书。   淑婉看看屋里的座钟,“都这个时辰啦!你用过饭了没有?”   皇上放下书,起身给她倒了一盏茶,“我早吃过了,你起来把衣服披上,膳房给你留了菜,我这就让他们送来。”   饭菜很快送过来,因为已经很晚了,饭菜很清淡,皇上也陪着淑婉吃,就当用夜宵了。   “今儿乖宝抱着小格格过来,管我要名字。他说自己已经大了,出入书房总得有个大名。而小格格呢,马上就要开蒙了,也得有个名字才行。”   皇上放下筷子,“好胡闹,小格格才多大,话都说不利索呢!怎么开蒙?”   淑婉说道:“还不是你那个好儿子在作妖!康宝想揠苗助长,让她姑娘做才女。明儿我把他喊来,非得好好说说他。”   皇上也跟着骂儿子,“这孩子,越大越不靠谱。”   淑婉问道:“小格格的名字让康宝取,咱们不要插手。乖宝叫什么好呢?”   让他叫弘日不过是开玩笑,康宝和小宝的名字都是先帝取的,乖宝这里也不能含糊过去。   皇上笑道:“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早就想好了,就叫弘曕!”   淑婉歪头轻轻地念了两遍,“行,这个名字挺好的。其实我不太在意孩子的大名,我只喜欢叫他们的乳名。”   聊过名字的事,淑婉又跟皇上提起了三福晋。   “今儿五弟妹跟我告状来着,我借你的光做了皇后,三嫂很不忿的样子。”   皇上冷笑,“她不忿?她凭什么不忿?你不做皇后,难道让她来?开什么玩笑!”   淑婉复述了五福晋当时说的话,“五弟妹说的话也有些道理,三嫂和三哥是两口子,每天生活在一起,想法难免会受影响。”   “你想怎么办?”   淑婉摇头,“我哪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是跟你提一嘴。”   皇上叹气,淑婉并不笨,她从不插手外面的事情,无非就是懒罢了。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给三哥三嫂一个警告。”   皇上说不用管,淑婉就当真不管了,她有做事的秘诀,凡事都交给皇上去办,她纵情偷懒就对了!   三福晋的事情不太重要,小格格的健康成长更重要。淑婉想跟康宝谈谈,但康宝最近负责一项差事,很少回宫,他忙得脚打后脑勺,淑婉一直找不到沟通的机会。   淑婉又找来塔娜,想跟她聊聊孩子教育的问题。   说到这事,塔娜也是无奈。   “皇额娘,不怕您笑话,为着小格格的事,我和康宝总吵架。”   淑婉摇头叹气,康宝和塔娜脾气相投,成亲以来从没有红过脸。看来孩子才是婚姻的质检仪,为了孩子,再和睦的夫妻也得吵。   塔娜也叹气,“别人家的孩子三岁启蒙就算聪慧了,小格格还不到两岁!康宝也说了,现在并不算正式启蒙,只是先给她拿纸和笔,让她拿着玩。这点我倒不反对,可是康宝的态度让我揪心,他望子成龙也得有个度啊!我怕他将来逼着小格格学这学那,孩子多累啊!   我劝过好几次,康宝总是不听。只要聊到孩子的事,我们必定要吵。现在我也不愿意吵了,一吵架就生气,气得我头疼。皇额娘,我是管不了他,管太多我都要折寿了。”   看得出塔娜很生气了,她平时在淑婉面前很注意形象的,今天吐槽康宝,话匣子打开都关不上了。   淑婉劝她别生气,“等他忙完了,我找他聊聊。你别生气了,家里有了孩子,夫妻两个在教孩子这方面都要吵架,你们且得耐心磨合呢!”   塔娜好奇地问道:“皇阿玛和皇额娘这般恩爱,你们那个时候也吵吗?”   “吵啊!康宝出生的时候,你皇阿玛还年轻,根本不会做父亲。他以为孩子扔给奶娘,不缺吃不缺喝就够了,从外面回来不去陪孩子,跑去陪狗玩!当时可把我给气坏了!”   塔娜笑了,“皇阿玛对康宝们那样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时候。”   “孩子在咱们肚子里养十个月,男人不痛不痒就做了父亲,他就觉得家里多了个人,你能指望他有什么感觉?你呀,平时不要太惯着康宝,关系到孩子的事情尽管使唤他。只有付出了,他才知道孩子有多珍贵。”   塔娜笑道:“好!我都听皇额娘的!”   这时春儿进来换茶,“娘娘,福晋,前面传来消息,皇上要分封爵位了。现在大致已经定下来了,再过几日就会发下圣旨。”   淑婉问道:“都封了哪些人?”   春儿记性不错,别人说了一次她就全都记住了。   皇上这次主要是给自己的兄弟们施恩,大阿哥和二阿哥被圈禁,不能封赏,皇上就选了他们的儿子为郡王。   这两个人再无翻身的可能,皇上表现了十足的宽容和大度。废太子现在还住在宫里,皇上派人去宫外建造山庄,建好后会让废太子搬到宫外养老。   三阿哥已经是亲王,没有再封的余地,但皇上并没有封赏他的儿子,连一些安抚性的赏赐都没有。在这个节骨眼,大家都有封赏,三阿哥什么都没有就显得很怪异了。   皇上还派人透了话,把他不肯封赏的原因告诉三阿哥知道,至于三阿哥会怎么做,皇上就不关心了。   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都是亲王,以前就被封为亲王那就赏赐一些东西。十阿哥、十二阿哥和十四阿哥是郡王,剩下一些年轻的弟弟都被封为贝勒。皇上不可能一下子全封亲王,施恩不是这样的方法。   这些人中,最出风头的数十三阿哥,他越过两个哥哥,直接被封为怡亲王,连皇上的亲弟弟十四阿哥都比不上他。   皇上要想对一个人好,那他真是不遗余力。   十三阿哥是最风光的亲王,他可以在宫中自由行走,朝中不论大事小情皇上都愿意找他商量。如果皇上发怒,除了皇后娘娘能劝,那就只有十三阿哥了。   除了权力和地位,皇上对十三阿哥还不吝惜钱财。十三阿哥府上的一切花销都由内务府负责,这是刚出宫的皇子才有的待遇,十三阿哥已经成年很久,皇上还把他当儿子养着。   其他人都要赞十三阿哥好福气,淑婉只想同情他。   这位弟弟干那么多活,还要安抚皇上的情绪,拿这些钱完全是应该的啊!   皇上大肆分封,京城里跟着热闹了一段时间。   三阿哥府里的气氛跟京城的热闹正相反,三阿哥无封无赏,导致这一切是因为三福晋对皇后缺乏尊敬,三阿哥都快被气死了。   “你有什么可傲的?你以为你是谁?”   三福晋也很后悔,“谁知道皇上会因为这事难为你啊!”   言下之意,她还嫌皇上小题大做。   三阿哥怒道:“那是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那不是你弟妹啦!到了正式场合,你在她面前都不能自称‘我’,你得自称‘奴才’!你知道什么是奴才吗?奴才就是你给人家舔鞋,人家都嫌你恶心。”   “你说话也太难听了!”三福晋委屈地哭了,“我哪是那等孤傲的人?我这全都是为你不平,明明你是长子,你更有才华,凭什么……”   三阿哥忙喝道:“别乱说话!”   与皇位失之交臂,三阿哥也有许多不甘,但木已成舟,再说这些没有用,反而会招来祸患。   “再不要说这种话,咱们能有今天已经很好。你看看大哥,再看看二哥,咱们已经很幸运了。不要跟皇上对着干,皇帝是九五之尊,咱们身家性命都在人家手里攥着。   你改改你的臭脾气,你不想想自己,那就想想我,想想孩子们。将来孩子们要成亲,要办差,得罪了皇上皇后咱们能有好处吗?”   他们家的孩子肯定是皇上指婚,万一皇上指个歪瓜裂枣,他们哭都没地方哭,还得笑着谢恩。   如今没有封赏已经很丢脸了,三福晋也不愿意再丢脸了。   “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三阿哥叹气,“下次进宫一定要多讨好皇后,咱们的万岁爷太重视皇后了,咱们可不敢怠慢。” 第251章   强权让三福晋服了软, 她心里不甘也没用,谁让他们一家子都受皇上管束。   分封结束后,康宝也忙得差不多了, 淑婉终于找到机会跟他谈话了。   “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啊!你比你阿玛还忙!”淑婉忍不住抱怨。   康宝比淑婉怨气还重,“额娘, 这事可赖不到我身上, 你得找阿玛去!你问问他,他把我当儿子了吗?他明明是把我当驴使唤!”   康宝给自己倒了杯茶, 又让春儿给他拿点心。   永寿宫膳房的厨子是原来雍亲王府的厨子, 淑婉进宫把厨子也带进来了,他做的点心是康宝从小吃到大的味道。   康宝捏了一块松仁酥饼塞进嘴里, 不停地点头, “还是这个味道对!”   还不等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康宝又捏了块牡丹花饼塞进嘴里,吃的狼吞虎咽。   淑婉叹气,“你早上没用饭吗?怎么吃的这么狼狈?”   康宝反应过来,放慢咀嚼的速度,喝了口茶顺一顺。   “唉, 都是出去办差闹的,出门在外条件有限, 事情也多,我根本没有时间坐在那里安安稳稳的用饭。这些日子饭端上桌,我拿起来就往嘴里倒, 生生把自己当成了饭桶。”   不过几日, 艰苦的条件就把康宝优雅的用餐礼仪给磨没了。   淑婉看着儿子颇为心疼, “慢点吃, 别着急, 还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命人给你做。”   康宝摇头,“不用,我没饿着,就是吃相不好看,我在宫里习惯几天就好了。对了额娘,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啊?”   淑婉正在心里抱怨皇上折腾孩子,听见康宝的疑问才发现自己早忘了正题。   “哎呦,你不问我差点忘了!”淑婉坐直身体严肃地问道,“我问你,你是要给小格格开蒙吗?”   康宝点头,“是有这回事。”   淑婉气得敲桌子,“你这不是坑孩子吗?小格格那么小,她这个年纪只要做好吃、喝、睡、玩这四件事就足够了。你给她开蒙,这是违反孩子生长规律的。”   “额娘误会了,我不会逼她背诵三字经,千字文,我就是找人随便教教她,她能记多少就看她的悟性。现在开始学,等小格格到了懂事的年纪,学起来不是更容易了?”   淑婉不赞同,“像小格格这么大的孩子,她走路刚刚走稳,手指还不够灵巧。这个时候你要锻炼她的专注力,身体的控制力。你要带她出去玩,要让她接触外界,要让她有充足的睡眠休息的时间。   总而言之,玩乐对她来说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你让她开蒙完全是在放狗屁!”   康宝嘟囔,“额娘你说话也太难听了……您就放心吧!我不会狠狠逼她的,我给她纸和笔,让她随便乱画。不会有人打她的手板,学不会也没人训她,这样行了吗?”   淑婉说道:“小格格是你的女儿,我是祖母,总会不自觉地娇惯她。这点我心里清楚,所以我不会插手她的教育。   你做事一向有分寸,但在小格格的事情上,似乎又缺少分寸。你好像很着急,恨不得推着小格格长大。这次开蒙的事是这样,之前你让塔娜给小格格读书哄睡也是这样。   我真是不明白了,你急什么呢?”   淑婉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你这么着急,几乎是把小格格当男孩子养。难道……你想让小格格继承你的位置?”淑婉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你不能再生了?”   虽然皇上经常开玩笑说你不行,但你不会真的不行了吧!   康宝靠在椅子上,几乎要气晕过去。   “额娘!请您盼我点好行吗?”   淑婉捂嘴笑了一下,对不起,她的思维太活跃发散了。   康宝抠抠手指甲,这是他心绪不平静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   “额娘的感觉没有错,我急着让小格格成才。我对她的期望,甚至比对嫡长子的期望更多。”康宝叹气,“本来不想跟额娘说这些的,不过额娘问了,我就不瞒着了。”   康宝正色道:“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额娘,最崇拜的不是阿玛,也是额娘。我还记得,额娘那个时候很忙,你要忙铺子里的事情,要处理家务,要经常进宫看望太后……   这么忙的情况下,额娘还能抽出时间来陪着我们。我认识的玩伴里,他们的额娘都做不到,甚至有些人除了晨昏定省,平时他们都见不到自己的额娘。   我一直都觉得,额娘被困在内宅,实在是委屈了。您又聪明,又能干,会规划,只要给您机会,您也许比阿玛还厉害。   可惜世人瞧不起女子,阿玛和我虽然有权,却也不能改变世人的想法。小格格是我的孩子,我不希望她将来只能去蒙古联姻,也不希望她只能缩在内宅里当一个富太太。我希望小格格变得强大,将来她能走出内宅,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情。”   康宝的一番话令淑婉心中震动,震动过后是深深的惭愧。   “这本该是我做的事情。”   改变世人想法千难万难,小格格将来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必定会遇到很多阻碍,她将会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她必须比其他人优秀百倍。   这本该是淑婉做的事情,她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这个时代,她却从来没有想过改变。   “我怎么忍心让我的小孙女吃苦呢?”   康宝劝道:“这不怪额娘,人各有志,您喜欢懒懒散散的过日子,这不是过错,没什么可指摘的。就像小宝,我也想让小宝多帮帮我,但小宝是个惫懒性子,我不会强逼着他去朝堂上卖力。如果小格格也是懒散性子,我也不会逼她。   况且身份的原因,您能做的也有限。你是皇家媳妇,太不安分会被休的,先帝主张女人三从四德,胳膊拧不过大腿,您也是无可奈何。我家小格格就不一样了,她将来是公主,又有我撑腰,谁敢在背后说她的不是?”   淑婉勉强笑笑,总归是她没出息,才让孩子吃苦受罪。   康宝笑道:“额娘,我现在想的挺好,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您不用自责,也不用内疚,咱们顺其自然,只要尽了力,将来小格格长成什么样,我都不后悔。”   孩子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淑婉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罢了,我不管了,随你去吧!你有这样的想法,不要瞒着你媳妇,小格格是你们两个的孩子,你们有事商量着来。唉,希望小格格可以做一个自由人!”   跟康宝聊过后,淑婉消沉了几天。她想要做点什么,想来想去又不知道该干嘛,心里更郁闷了。   皇上作为身边人当然察觉到了淑婉的郁闷,他耐心询问后得知了原因,劝淑婉想开点。   “康宝说的对,你是嫁进来的媳妇,身份很受限制,再者有长辈压着,你又能如何?不说别人,咱们的太后就很倔,你想想你跟她磨合了多少年,才有了如今的和睦。   如果你现在说,小格格应走出内宅建功立业,你看太后怎么训斥你?”   “那我就什么都不做吗?”淑婉怏怏地说道。   皇上想了想说道:“不如我把众兄弟的女儿都弄进宫里来吧!你找人教她们读书习武!”   淑婉冷笑,“然后你把她们封为公主,送到蒙古去联姻?”   皇上气急,“我有那么丧心病狂吗?”   虽然之前有过类似的想法……   皇上理直气壮,“我让人家骨肉分离,还不是为了你!你一个人能力有限,我让你传教,把下一代格格们教养得威武刚强,全都像你似的,这还不好?”   淑婉说道:“读书习武倒不难,可是学成了以后你让她们做什么去?你能让她们进朝堂办差吗?”   这个目前皇上是做不到的,他皱了皱眉,“这个……还要从长计议。”   将来做什么只能以后再说,现在先给淑婉找个事做,省得她胡思乱想。   淑婉还有些犹豫,皇上转头就下旨了,让兄弟们把家里年龄在六岁到十二岁之间的女孩子送进宫里读书。   旨意传下去,皇上的兄弟们炸了锅。   皇上的心可真黑啊!要么人家能做皇帝呢!   他们精心教养长大的孩子,皇上张张嘴就要进宫里了,这不是剜他们的心头肉吗?六到十二岁的孩子,把她们养这么大多不容易啊!皇上说抢就抢,都不提前打个招呼的!   得知这个消息,五福晋没什么反应,她平静地命人给府里的格格收拾行李。她没有生育自己的子女,府里的格格们都是庶女,五福晋连见都很少见,更不可能有什么感情了。   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虽然也不愿意让女儿进宫,但她们的反应却不太激烈。   十三阿哥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皇上极其信任。有这层关系在,孩子在宫里肯定不会受欺负,将来到了孩子适婚的年纪,不论是十三福晋还是十三阿哥去求,皇上都不会让孩子嫁到蒙古去。   至于十四福晋,她想着太后还在呢!怎么也不会让自家孩子吃亏,所以也不是很着急。   其他福晋虽然也不愿意,但她们跟淑婉的关系没到那个份上,不敢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最后算来算去,只有九福晋着急上火,急着进宫找淑婉要个说法。 第252章   “四嫂, 皇上让孩子们进宫,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九福晋问道。   淑婉解释道:“皇上没别的意思,就是给我找点事做。”   皇上现在有权了, 做事较从前来说更随性了, 既然淑婉想让女孩子们能有更多的机会,那么他就帮着推一把。一道圣旨罢了, 也不费事。   淑婉给九福晋的解释不算假话,皇上觉得淑婉的消沉都是没缘由的。有想法就去做,何必想那么多?有精力胡思乱想,不如直接安排好, 让淑婉放手去做。   九福晋很不安,她焦躁地揉着帕子。   “四嫂,你们家只有大公主一个女孩子,她又已经嫁人了,将来同蒙古联姻,派谁去呢?”九福晋小声问道,“你们不会是想让我们的孩子充作公主,去蒙古联姻吧?”   淑婉忙道:“你别胡思乱想, 皇上并没有这个意思!”   九福晋苦笑, “四嫂莫怪我爱多想, 实在是……我身子弱, 挣命一样生了两个女儿, 大的那个已经嫁出去了, 她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我也管不了了。剩下小的这个, 让我事事挂心。”   淑婉也有孩子, 怎会不理解?   “有了孩子都是这样的, 再没有省心清净的时候。   你进宫来找我,我给你吃一颗定心丸,皇上让孩子们进宫只是让她们读书,没有别的意思。   确实,宫里没有别的公主了,如果要同蒙古联姻,只能从宗室里选。但皇上不是假惺惺的伪君子,如果他需要宗室女联姻,他会直接封公主,不会以读书的名义把孩子们骗进来。他是皇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谁敢反驳,他没有必要弄这个幌子。”   有这句话九福晋一下子就安心了,“四嫂说的对极,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淑婉又道:“话又说回来,人有亲疏远近。别人家孩子我不管,凭咱们的关系,我怎么舍得送你女儿去蒙古?亏你还进宫跑一趟,难道你信不过我?”   九福晋更不好意思了,“是我小心眼!四嫂别怪我!”   “嗨!我怎么会怪你?我就是随口一说,当额娘的都是这样,谨慎一点不是错。”   九福晋叹气,“咱们俩的关系自不必说,可是九阿哥以前是帮八阿哥的呀!我怕皇上秋后算账!”   说起九阿哥,九福晋就生气。   当初九福晋劝九阿哥不要跟八阿哥走太近,九阿哥不听,还责怪九福晋不懂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九阿哥为了他的好哥哥不知道弄出多少事来,幸好皇上不计较,在户部的时候还肯带九阿哥。   淑婉笑了,“九阿哥已经改了,现在给皇上办事,不知道有多卖力!你就别瞎操心了!”   九福晋点头,“有四嫂打包票,我再不会乱想了。”   九福晋放松下来,抓了个软垫靠在腰后。   “唉,我在四嫂这多赖一会儿,等会儿还得去太妃宫里,给太妃请安。”   淑婉把桌上的蜜桃往她身边推了推,“恩,多待一会儿吧!如果宜太妃问起来,你就说我强留你。尝尝这个蜜桃,这是今年第一批桃子,别处弄不到,味道还不错。”   九福晋洗了手,慢条斯理地吃桃,蜜桃果汁充盈,溢了满嘴。九福晋心里暗叹,怪不得都想当皇上呢!真享福啊!   九福晋心里有些好奇,她一边吃一边问,“四嫂,孩子们进宫学什么啊?”   淑婉咬住嘴唇,不知道该不该说。   在皇上把侄女们交给淑婉教导后,淑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到底该教这些孩子什么,才能让她们过得更好?   经史子集的知识并不是全然无用,可是这些女孩子们学了,又不能出将入相。骑射武功当然也是要学的,即便将来不能上战场,能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最后,淑婉思来想去,只能让孩子们全面发展,什么都学了。   至于将来,等她们学成才了,再说将来吧!只有懂得知识她们才能走得更远!   淑婉含含糊糊地回答九福晋,“念书嘛!学的都是那些东西,可能会……学的多一点,杂一点。”   九福晋以为学的东西跟家里一样,大约就是女则女戒之类的东西,她并没有注意到淑婉意味不明的态度。   “好吧!在宫里读书也好,省的在家里淘气。”九福晋说道,“四嫂,如果孩子不听话,你只管动手教训,不用在意我。”   淑婉忙道:“不至于,不至于,你放心好了,孩子在我这里,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在淑婉这里得到了保证,九福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淑婉命人收拾屋子,又过来些日子,她的侄女们就陆陆续续进宫了。   皇室的孩子们都早熟,复杂的家庭环境,严格的教育,这些让她们早早退去了稚气,变得成熟稳重。   这次进宫的孩子有十来个,淑婉一时间也记不住她们的名字。她把孩子们召集到一起,简单地讲了些话,安抚她们的情绪。   “宫里没那么可怕,大家只管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以前你们的父母也住在这里,你们就当故地重游吧!宫里请的先生学识渊博,你们不要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努力学习,早日成才……”   这些孩子们乖乖答是,但眼里还有些仓皇。淑婉见安抚的作用不大。她轻轻叹了一声,不再白费力气,等这些孩子适应几天也许就好了。   淑婉准备了一些试卷,可怜这些孩子进宫第一天就考试。   试卷上的题目很多,各个方面的题目都有。淑婉有意做个摸底,看看这些孩子的底子,然后按照学习水平分班。   等分好班级,安排好课程,这些女孩子们上了几天课,直到这个时候她们才反应过来,皇上真的是让她们来宫里读书的。   她们的课程几乎与皇子们一样,甚至比皇子们还多一些。   淑婉对这些孩子很关心,别人把孩子送进宫里,她不仅要保证这些孩子的人身安全,还要照顾她们的心理健康。幸好这些孩子很懂事,不用淑婉太操心。   宫里的太妃们也知道自家孙女进宫读书了,现在住得近了,太妃们经常会派人把孩子们带来,到她们宫里吃饭说话。   宜太妃是其中最积极的,五福晋和九福晋家的女孩子,她都很喜欢。   “最近这两日下雨,天气有点凉,你们记得盖厚被子,不要着凉了。你们父母不在身边,要学会照顾自己。”   九福晋家的格格笑道:“祖母放心,下面的奴才们会照顾好我们的。”   宜太妃嗔道:“好,我不过白嘱咐一句。”   宜太妃给孙女们夹菜,“你们想不想家啊?宫里住的可还习惯?”   五福晋家的格格小声叹气,“不是很习惯……”   宜太妃皱眉,“哪里不习惯?你大胆跟祖母说!”   “就是……读书好累啊!”   五福晋为人良善,她不喜欢府里的小妾,但从不会为难府里的孩子。这孩子在府里的吃穿用度是最好的,读书女红五福晋也从来没有要求,她自己想学就学,不学就算了。反正她这样的家世,总是能嫁出去的,也没人敢欺负她,那些锦上添花的才艺并不重要。   这孩子又道:“皇后娘娘对我们的要求很严格,她还说了,每个月都要考试。我进宫以来,每日都是三更以后才睡。可是……可是课业好难啊!我熬到那么晚,有些东西还是学不会……”   宜太妃问九福晋家的格格,“你也是这样吗?”   九福晋家的格格干笑两声,“这……我跟姐姐不一样,我在家时候就睡得晚,所以没什么不习惯的。”   九福晋对孩子的要求很严格,很多人觉得风花雪月不重要,对女子的婚后生活没有用处,所以并不会教孩子们识字念书。   九福晋不同,她觉得读书是一个人自己的事情,不可以太功利。若是不通诗书,那这个人一辈子未免太浅薄了。   宜太妃不满地皱眉,“皇后也真是的,读书是好事,但也得适度啊!别在把孩子的身体熬坏了!”   九福晋家的格格低头喝汤,她心道:三更睡算什么,有什么可抱怨的。宫里的先生明显教的更好,这还不知道珍惜吗?   五福晋家的格格委屈地撇嘴,但她畏惧淑婉,不敢附和宜太妃。   有同样想法的并不只有宜太妃一个人,别的太妃也觉得淑婉是闲的没事吃饱了撑的。一个女孩子,嫁个好人家就行了,干嘛学那么多,弄得那么累?   淑婉也发愁,这些女孩子厌学情绪明显,一个个看着苦大仇深的。   乖宝陪她用饭,看额娘烦恼,他帮着出主意。   “额娘,你不要愁。这些姐姐妹妹身在福中不知福,打一顿就好了。如果你下不了手,那就让我来!”   淑婉被他的发言震惊到了,“哈?你不可以欺负人!”   乖宝叹气,“唉!世人愚昧,总说好男不跟女斗,打女人的不算男人。我不同,我是男孩子,还不是男人,我可以背负骂名,帮额娘分忧。”   淑婉:“呵呵,谢谢了,但是不用。”   我实在舍不得你背负骂名……   淑婉心想,她生的孩子好像每个都很有性格,是不是她和四阿哥的基因哪里不对? 第253章   乖宝往嘴里塞了块肉, 吃得腮帮子鼓鼓。   “额娘,我看你就是瞎操心,想太多。”乖宝含糊地说道, “读书总归是件好事,姐姐妹妹们不领情就算了,你也不必再管她们。机会已经摆在这了, 她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是她们自己的事。”   淑婉叹气,“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只是……”   她费心找来先生, 又费心照顾这些孩子,现在放任不管,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乖宝摇头, “您又开始乱想了, 您是皇后, 又是她们的长辈,她们不听话, 你去打去骂都使得。别说是打她们几个小丫头, 你打她们的父母,谁又敢拦着?您现在怎么多愁善感的,顾虑那么多?”   淑婉觉得今天儿子的话都好有道理,“唉,我现在确实挺爱胡思乱想, 想我年轻的时候,我也是个小暴脾气呢!一言不合我就骂人, 实在不行我就动手, 哪里会管这许多!”   乖宝放下筷子严肃地说道:“额娘, 问题严重了!”   “怎么了?”   乖宝眉头锁紧, “人是不会无缘无故改变的,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让您变得多思多虑。”   “并没有发生什么啊!除了你阿玛登基做皇帝……”   乖宝叹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乖宝大声说道:“额娘你怀了,马上要生小妹妹了!”   淑婉一巴掌扇在乖宝后脑勺上,亏她刚刚还在仔细思考乖宝的话,显得自己像个大傻瓜。   乖宝痛得吸气,淑婉骂道:“胡言乱语,胆子挺大,敢调侃我了呢!”   乖宝把桌上的腌梅子放在淑婉跟前,“额娘别生气,这个给你吃。”   淑婉看看腌梅子,又看看儿子,又想动手了。他送梅子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看起来像要孕吐吗?   乖宝瞪着眼睛,抿着小嘴,像一只无辜狗狗,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淑婉瞪他一眼,难道我还收拾不了你!   “好儿子,现在额娘有烦恼,正该是你出力的时候。你的姐姐妹妹们刚来到宫里,各处都不习惯。皇宫是你的家,你作为主人,很该照顾好姐姐妹妹。从明儿起,你就跟姐姐妹妹们一起读书吧!”   乖宝抗拒摇头,“我不要!她们都是女孩子,只有我一个男孩子,我会闷的!”   淑婉微笑,“麻烦你为了额娘忍一忍吧!”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的回答只需要有可!只需要有是!不许两个字连在一起!”   乖宝小声答是,心里埋怨自己多嘴,给自己添了麻烦。   淑婉嘱咐道:“姐姐妹妹们是别人家的孩子,你不许欺负。额娘不让你白干活,我给你封个官,你是班长,还是学习委员,督促着姐妹们学习,她们都得听你的。   额娘对你的要求也不高,你只要让姐妹们自立自强,将来不靠家里也能做一番事业,这样就差不多了。”   乖宝疲惫地叹气,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   班长?学习委员?那是个什么官!听起来就怪怪的!   让姐妹们自立自强?将来不靠家里做一番事业?算了吧!他是皇子,他自己的事业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淑婉和善地对乖宝笑,“额娘的好乖宝,你肯定能完成额娘的要求的,对吧?”   乖宝假笑着点头,“是!一定完成额娘的任务!”   淑婉夹了颗梅子放在乖宝的米饭上,“好孩子,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乖宝:不想吃,吃了可能会孕吐……   淑婉把乖宝安排在女孩子们的班里,他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幸好乖宝性格好,比较擅长交际,没过多久就跟姐妹们混熟了。他启蒙早,皇上又管得严,书读的是最好的,武也是最棒的。   由他来管着大家,众人都是信服的。   淑婉观察了几天,她看乖宝适应的不错,之后就没再管了。最近皇上比较忙,又马上到中秋,淑婉也忙了起来,根本没时间管这些孩子。   在淑婉不知道的时候,小宝不知怎么,溜到妹妹们那里。   他说话有趣,又肯带着妹妹们玩,大家都喜欢他。乖宝看哥哥乐意替他办差,心里高兴极了,这下他可以去找自己的小伙伴去玩了。女孩子们玩的东西跟他不一样,最近他都憋坏了。   就在大家高高兴兴等着过节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小宝带着妹妹们把房子炸了。   当时小宝的院子里发出巨响,淑婉在后宫都听到了,她还以为有人进宫刺杀。   太监很快带来消息,告诉淑婉是小宝的院子炸了,没有人受伤。   淑婉松了口气,急忙赶去小宝的院子查看。   她到的时候太后和皇上已经到了,皇上正抓着小宝骂,太后在一旁劝。   “好啦!好啦!孩子这么大了,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他,他脸上挂不住。”   皇上怒道:“他闹出这么大的事,还要什么脸面?”   这话淑婉不爱听了,她上前护着儿子,“不就是炸了一间房嘛!又没出什么大事!”   小宝缩着肩膀,像鹌鹑似的,淑婉心疼,根本舍不得责怪。   “小宝,到额娘这里来,你没事吧?好好的,房子怎么炸了?你在屋子里放了什么?”   小宝偷瞄皇上一眼,一小步一小步挪到淑婉身边。   太后叹道:“小宝带着姊妹们在屋子里做、做什么……哦,做试验!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东西就炸了。幸好只是声音大,威力小,人都没事,也没受伤,就是脸熏黑了。”   淑婉皱眉,“不只是他自己,他带着姊妹们?”   皇上气哼哼地说道:“是啊!不只是他自己,还有他的堂妹们。”   淑婉在四周寻摸,看见回廊的盆栽,她抓起枝干连根拔起,直接冲着小宝砸过去。   小宝吓得跳到太后身后,太后忙张开手臂护着孙子。   她嚷道:“淑婉你住手!皇上那么生气不过骂了两句,你怎么动起手了?”   淑婉绕过太后,甩着盆栽砸到小宝的屁股上,在他衣服上留下一个泥印。刚刚她护小宝有多厉害,现在打人就有多疼。   “皇额娘,你别拦我,今天我非得治治他!胆肥了他,自己作妖就罢了,还敢带着妹妹们。万一出了事,我怎么跟兄弟妯娌们交代!”   太后搂着小宝,把他往外推,“快出去躲躲,躲到宁寿宫去,等你阿玛额娘消气了再出来。”   皇上说道:“皇额娘,您别再护着他了!”   太后假装听不着,推着小宝让他逃离母亲的毒打。   淑婉气得扔了盆栽,“我去看看孩子们。”   皇上说道:“都在东边那间屋子,你去安抚一下吧!”   淑婉去之前先看了看被炸掉的房子,屋子的窗扇被震碎了两扇,墙面地面被熏黑。这间屋子没人住,也没什么摆设,损失并不大,看样子确实炸的不厉害。   淑婉去了东边的屋子,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热烈吵闹的说话声。   春儿开门撩门帘,淑婉进去,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这些女孩子们都收拾过了,脸蛋上的灰已经洗掉,一个个眼睛闪亮亮,看着很精神,应该是没被吓到。   淑婉心中歉疚,“今天的事都是你们二哥哥的错,你们没受伤吧?太医来看过了没有?”   有人答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我们没有受伤,也不必请太医。今日的事不能全怪二哥哥,是我们缠着二哥哥做炸药的。”   “炸药?”淑婉咬牙。   很好,很棒,这些孩子都很野!   “炸药很危险,你们年纪小,你们不懂就算了,但你们二哥哥比你们年长,他明知危险还带着你们胡闹,这就不对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有人壮着胆子反驳道:“皇后娘娘,我们不是小孩子了,炸药有多厉害,我们也学过。今天是我们求着二哥哥帮忙做炸药的,出了事也不能怪二哥哥,我愿意跟二哥哥一起受罚,请皇后娘娘不要怪他。”   孩子们都很讲义气,纷纷上前领罚,只求淑婉不要惩罚小宝。   淑婉叹气,“他才陪你们玩几天,你们跟他关系倒好。”   “大哥哥和三弟都很好,对我们都很和气,但我们最喜欢二哥哥。他总有许多新奇点子,他不像先生似的,只教书本上的东西,他经常带我们去体验,很多枯燥的东西都变得有趣。皇后娘娘,求求您了,不要罚二哥哥好吗?”   “我们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家里的,求您不要罚二哥哥。”   看着团结起来的姑娘们,淑婉只想叹气。小宝到底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药,把她们迷得忠心耿耿的。   淑婉正色道:“这事瞒不住,也不能瞒。你们的父母把你们送到宫里,他们相信我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但小宝却让你们置身危险之中,我必须罚他,给你们的父母一个交代。这件事没得商量!当然,你们也跑不了,你们跟着胡闹,也必须受罚!”   宫里闹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瞒得住?再者宫廷的守卫关系到皇上的安全,这么大的声音,淑婉还以为有刺客,这事不可能不了了之。 第254章   淑婉把妯娌们请来, 跟她们说说炸房子的事。   淑婉自知理亏,说话的时候都觉得直不起腰。   “你们来的路上,传话的人应该都跟你们说了, 宫里发生的事, 是我这个做婶婶的不够周到。”   这些福晋们哪敢怪罪皇后, 她们纷纷安慰淑婉。   “小事罢了, 小孩子要想长大,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是啊!淘气一点长得更壮实!这次的事情, 皇后娘娘不怪罪我们,我们已经感恩戴德了。我们哪里想得到这些孩子这样大胆,竟敢在皇宫里弄这些危险的东西。宫里住着皇上, 太后和皇后娘娘, 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那如何是好?”   幸好带头的是二皇子,不然皇上深究,这些孩子的罪名就是刺杀皇帝了,多吓人啊!   又有机灵人说道:“这事谁都不怪, 要怪就怪那些伺候的奴才不尽心。格格们淘气, 奴才们也不拦着,实在该打。”   这话本意是替孩子们开脱,淑婉却不爱听。   “格格们是主子,伺候的人是奴才, 胳膊扭不过大腿, 奴才们劝了也没有用。咱们家的孩子金贵,从小就有人教导他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他们这是明知故犯。   当然, 主谋是二皇子, 他要承担主要责任。皇上会严厉惩罚他,我们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淑婉的意思是二皇子要罚,跟着淘气的女孩子们也要挨罚。   其他人没有别的话,也不敢有意见。淑婉留她们在宫里吃饭,自罚三杯算是赔罪。这些福晋诚惶诚恐,连道不敢。   淑婉心道:有了权力就是好,再没有人敢跟她对着干,以后她想吵嘴都找不到人了。   跟各位福晋有了交代,淑婉命人把小宝叫来,她要收拾这个熊孩子!   小宝来了,缩着肩膀,像一只刚淋过雨的可怜小狗。   淑婉一眼就看穿他的小把戏,“呦!装可怜呢?你看我吃这套吗?”   小宝吸吸鼻子,眼睛湿漉漉。   “我没有装,阿玛训我了,也罚我了。额娘开恩,饶我一次吧!”   淑婉骂道:“现在知道错了,早干什么去了?这些孩子里你最大,带着妹妹们炸房子,你好大的本事!我的小祖宗,那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不是你亲弟弟,由着你祸害,万一伤着了,我怎么跟她们的阿玛额娘交代?”   小宝低头道歉,“我真的知道错了,额娘息怒。”   淑婉问他,“你不是跟着你阿玛办差吗?怎么又跟妹妹们凑到一起了?”   说到跟皇上办差,小宝就想叹气。   皇上矫情爱挑剔,要求极多,每天把小宝使唤得团团转。   小宝为了报复,每天换着花样带着皇上做操,今日是五禽戏,明日便是八段锦,动作不标准就多来两遍。   父子俩互相伤害,谁也没占到便宜。   渐渐地皇上烦了,小宝也烦了。小宝看乖宝每天跟姐姐妹妹们玩,心中羡慕不已,于是他去找皇上,说要替额娘分忧,帮额娘教导妹妹。   正好皇上烦他,就让他去了。只不过皇上也没有完全放过他,小宝每日必须有半天时间到皇上这里听使唤。   这个结果两人都能接受,也算是皆大欢喜。   小宝如此这般解释一番,淑婉听完又骂了他两句。   “你看看自己,越长大越招人厌,你阿玛都嫌你了。”   小宝无奈摇头,他不是长大招人嫌了,是他犯了错,额娘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哼,明明前两天还叫他宝宝……   小宝蔫蔫的,心里有些不舒服,“额娘别动怒,我会改的。我会跟着阿玛好好办差,不会再带着妹妹们胡闹了。”   淑婉叹了口气,“不!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但我还是想拜托你,以后妹妹们的事情你多费心。”   小宝愣住了,“额娘不怪我胡闹吗?”   淑婉心道:你是我儿子,我顶多骂两句,怎么舍得怪你?   “你带着妹妹们做危险的事,我确实生气,气你不把妹妹们的安全放在心上,也气你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一旦出事,你把所有的叔叔婶婶都得罪了,到那时你怎么办。   我虽然生气,但还知道好歹,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你是个好孩子。”   小宝被夸有点不好意思,“额娘说的严重了,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带着妹妹们玩。”   “这样已经很好了,你不是在玩,你是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她们。她们不像初进宫时候那样唯唯诺诺,现在知道渴求知识,这就是进步了。   最初我让乖宝跟姐妹们一起读书,想让乖宝做个表率,但乖宝还是太小了,他不太合适。今后,还是你多费心,对妹妹们多多提点。”   这个差事小宝喜欢,他教导妹妹就是带着她们玩,比跟着皇阿玛办差有趣多了。   小宝连忙答应下来,“额娘放心,我保证把这件事办好!”   淑婉点头,“你教她们不用太激进,顺其自然就好。我是个没出息的人,若不是你大哥急着培养孩子,我还沉醉在幸福生活里醒不过来呢!   女子的一生都握在别人手里,嫁人要父母之命,出嫁后要从夫从子,竟然没有依从自己心意的时候。   我虽贵为皇后,能做的事情却不多。若是我宣扬女子应该读书出仕,朝廷的官员就得骂我牝鸡司晨,说我意图不轨。我的想法也不敢讲给各个府里的福晋听,她们也未必会理解我,可能还得骂我多管闲事。   要想改变这种状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我们就一点一点来吧!一代人不行就两代,两代不行就三代,总有成功的时候。”   小宝笑道:“额娘放心,有我在呢!等我成亲了,给您生十几个孙女,个个都扔到边疆去历练,保证三年下来,所有人都得说男子不如女子,用不了三代,您的愿望就实现啦!”   淑婉噗嗤一声笑了,“算了吧!可别生那么多,我养不起!”   中秋佳节很快就到了,小宝带妹妹们炸房子的事情被节日的喜庆气氛所掩盖,渐渐地也没有人再提起。   小姑娘们本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小宝再不能跟她们玩了,没想到淑婉做主,让小宝监督她们读书,可把这些小姑娘高兴坏了。   以前她们对淑婉是惧怕多过崇敬,现在是把淑婉当做知己,觉得皇后娘娘太理解她们了。   中秋节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今年的初雪来得也早,红墙金瓦的紫禁城被白雪覆盖,好像也变得安静起来。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年过完端午就到了出孝的时候。   孝期一到,先帝留下的印迹好像也被渐渐抹去。太后有几日不肯见人,假称自己病了,淑婉知道,她是在想念先帝。   先帝有那么多大老婆小老婆,谁也说不清他到底真心喜欢谁,但这并不影响太后喜欢先帝。   即便自己不是他的唯一,但她的感情依旧不变,说起来蛮不公平的。   淑婉不想由着太后消沉,先帝已经没了,还想他作甚?   都已经做了太后,宫里宫外都是食物链顶端,过去同自己争宠的人都得伏低做小,还不抓紧享受生活,她还等什么呢!   再说句难听的,太后年纪不小了,再过几年牙掉光了,眼睛也看不清了,腿脚也不利索了,好东西摆在面前都享受不了。   淑婉去找皇上,告诉他要带太后去圆明园住几天。   “去圆明园?”皇上看看自己手边的折子,又核对一下自己的行程。   “再等几天吧!”皇上说道,“最近比较忙,我去圆明园处理事情不如宫里方便。”   淑婉:“那你别去啦!我本来也没想带着你!”   皇上:“……”这话真伤人啊!   他掐住淑婉的腰,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   淑婉惊呼,“哇!你又变成猛男了!”   皇上心里得意,天气转暖后他除了练五禽戏,还经常去骑射,力气和身材当然同以前不一样了。   他抓着淑婉的手放在自己的腹肌上,“摸吧!小色狼!”   腹肌主动贴上来,淑婉还客气什么。她两只手贴上,摸了个爽。   “去圆明园真的不带我吗?不带上我,你可就摸不到肚子了。”   淑婉叹气,摸不到腹肌,确实有点可惜。   “我去圆明园不是为了玩,我想带皇额娘去散散心,你没发现吗?最近皇额娘可能是想起皇阿玛了,瞧着心情不太好。”   皇上没吭声,他什么都没发现。   淑婉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忍不住冷笑,“哼,生儿子有什么用!什么都不管,连亲娘高不高兴都不知道。”   皇上讪讪的,“这不是有你吗?”   淑婉故意刺他,“是,那是我婆婆,我得孝顺。我额娘也活着呢,你作为女婿,你也尽尽孝心,赶明儿我把你岳母请进宫里,劳烦你好好伺候。”   “岳母进宫我肯定伺候得周周到到,为了讨好妻子,我也不能怠慢了。”皇上大声发表自己不孝的理论,“亲娘就不一样了,反正亲娘也不会跑,凑合着孝顺一下就得了。”   淑婉:“……”   皇上又道:“你对康宝他们不必太好,倒是该对儿媳妇好些。将来你就指望着儿媳妇们孝顺吧,儿子是指望不上的。”   淑婉:“……”好像全是歪理,却又莫名地有些道理。 第255章   皇上拨弄淑婉耳边的碎发, 将其掖到淑婉耳后。   “你想去圆明园就去,多带点人,多带点东西, 不要嫌麻烦。去了多住一段时间,不用急着回来, 眼看着天越来越热, 你去园子里住着能舒坦一些。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 我也去园子里住,咱们住到天冷了再回来。”   淑婉本来打算住几天就回来,但是听到皇上这样说,她也来了兴致。   宫里除了花园, 其他地方少有树木, 到了夏天闷得很。去园子里住着, 有树有花还有水,景致也好,肯定比宫里凉快。   淑婉笑道:“你的主意好,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收拾东西。”   收拾行李这种小事皇上不会管, 过了几日,等淑婉要出发了, 皇上才发现, 淑婉要带的人和要带的东西不只是一点多。   “你这是要把宫里搬空了啊!”   永寿宫的家具摆设还在,但淑婉常用的妆奁首饰, 衣裳鞋袜全都拿走了,屋子里好像空了一半。除了东西, 淑婉还带了不少人。   宋氏她们是一定要去的, 太后带几个处得来的太妃, 塔娜抱上孩子,也一起去避暑。   大家都去玩,小宝也嚷着要去,他去了妹妹们也想跟着。   淑婉算了一下,圆明园的屋子是够住的。如果不够,妹妹们两个人挤一间就差不多了,小姑娘们关系好,挤一挤更亲热。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结果,淑婉太后出行,宫里的人同去。   淑婉笑道:“是你让我多带人,多带东西,我是不是很听话?”   皇上冷笑,“哼,家都快搬空了,瞧着好像你要离家出走。”   淑婉笑:“瞧你说的,谁离家出走带着婆婆和儿媳妇?”   皇上不满,“你就是要扔下我,出去逍遥快活去!”   淑婉摊手,表情做作,“我们彼此心照不宣不好吗?你非要说出来,弄得大家难堪。”   皇上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淑婉像小鸡仔见了老鹰,再不敢动了。   呜呜,霸道皇上她好爱!再用力,不要因为她是娇花就联系她!   皇上贴在淑婉唇上轻轻地蹭,把淑婉蹭的酥酥麻麻。在她以为要做一些羞羞的事情的时候,皇上推开了她。   “去吧!抛下我去圆明园吧!你去了就摸不到我的肚子,也不能跟我亲热了。”   淑婉表示遗憾,“这可真是个坏消息,您放心,我会多吃点,玩高兴点,以此来抚慰我的心伤。”   皇上气得哼哼,“快走吧!再不走我就要被你气病了。”   淑婉笑着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早点过来,我在园子里等你。”   太后不愿意离开皇宫,她情绪不佳,懒怠动弹。淑婉硬是带人去宁寿宫帮她收拾东西,强把她拽上车,太后不忍拂了儿媳妇的好意,这才去了圆明园。   今年年初,皇上命人把圆明园稍稍休整了一下,园子里景致更胜从前。太后这一生大部分时光都是在宫里度过的,如今到了园子里,看见这般新鲜景致,不用淑婉苦口婆心地劝,她自己就调节好了。   人多了,热闹也多了。这一年里小宝带着妹妹们玩,把这些女孩子教得一个赛一个淘气。   她们今日乘船去湖里捞鱼,明日相约爬树掏鸟蛋,后日又聚在花园子里烧肉吃。这些不到二十岁的孩子不知道如何从膳房里偷的酒,一个个喝得小脸红扑扑。   淑婉气得够呛,随便逮住两个,在她们后背上拍了两巴掌。   “好大的胆子,小小年纪就喝酒,也不怕喝坏了脑子!”   在宫里住了一年多,这些孩子早摸清了淑婉的脾气。   皇后娘娘最是宽厚,对她们比对三皇子还温柔。   被拍打的女孩子握住淑婉的手,笑嘻嘻地像个皮猴。   “娘娘小心些,仔细手疼。”   淑婉戳她的额头,“都怪我惯坏了你们,一会儿我告诉太后娘娘,看太后娘娘怎么罚你们。”   太后早就得了消息,她左右也是闲着,一时兴起过来看看。   “好啦淑婉!别怪她们了,一个个可怜见的,你别骂她们。”   淑婉无奈摇头,过去扶太后,“您老人家仔细看看,一个个笑嘻嘻的,哪里可怜了?”   太后笑道:“你啊!别这么严肃!吃酒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小时候也爱吃酒,觉得蜜水似的。她们姐妹心里有分寸,并不曾吃醉,你就别怪她们了。”   太后上了年纪,对小辈是越来越纵容娇惯了。   淑婉叹道:“皇额娘,不是我舍不得那二两酒。只是她们都还小,还在长身体,酒不是好东西,喝酒影响她们成长发育。”   “也是……”太后说道,“那你轻轻的罚两下就得了,别罚得太狠了。”   淑婉对她点头微笑,扭过头来对着这些女孩子们就变成冷面阎罗。   “去!十岁以下绕着园子跑一圈,十岁以上绕着园子跑一圈半,马步加两刻钟。”   小姑娘们哀嚎,有人去抱太后的胳膊,想让太后帮着求情。   淑婉冲她们瞪眼睛,“不只是今天,在园子里住着,每天都是这个量,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喝酒!”   小丫头们不敢再求情,一个个都老实了。   太后不好反驳淑婉,那样会卷了淑婉的面子。   她吩咐下人尽心照顾格格们,“这么热的天,你们可得伺候好了,别让她们中了暑气。格格们跑圈的时候记得给她们打伞,蹲马步的时候在她们旁边摆上冰盆。”   淑婉无奈,“皇额娘,您疼她们都没边了!有人打伞,又有冰盆,那是锻炼吗?那是享福去了吧!”   太后笑道:“有什么关系!都是花容月貌的女孩子,你总不能让她们都晒黑了呀!”   淑婉:行!您有道理听您的!   太后住在园子里,五公主和十四福晋递帖子想要进园子来请安。   淑婉看园子里还有空房间,便让她们收拾东西过来住几天。   五公主和十四福晋哪有不愿意的,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行李住进来了。   太后见到她们高兴,几个人凑到一起说私房话。   五公主问道:“我的外甥女们都在干什么呢?我进门的时候看见她们排着队绕着围墙跑呢!”   太后嗔道,“还不是你四嫂!孩子们淘气,偷吃了点酒,她就罚她们出去跑圈,跑完了还要回来扎马步呢!”   五公主笑道:“四嫂这是把姑娘当小子养呢!这样下去她们不是更淘气。”   那些被罚跑的女孩子里面有十四福晋的女儿,十四福晋蹙眉,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四嫂,她们是一群娇滴滴的女孩子,能禁得住吗?”   淑婉解释道:“她们在宫里的时候就日日锻炼,这点惩罚她们能受得住。”   五公主知道淑婉不喜欢娇滴滴的女孩子,这一年里淑婉是按照培养皇子的路子培养这些孩子。五公主很欣赏淑婉教育孩子的方法,她深恨自己投错了胎,如果投到淑婉的肚子里,在她嫁错人的时候,淑婉一定支持她和离。   想到小时候学的那些贤良淑德,五公主心里就泛恶心。明明在青春年华可以读诗读史,开拓眼界,偏学了一肚子乌七八糟的恶心玩意,想想都觉得亏。   五公主说道:“我看孩子们跑跑跳跳挺好的,多出去跑身体壮实。你们看庄户人家的孩子,从小就帮着家里干活,人家没吃没穿,身体就是比咱们家孩子好。   孩子们将来总要嫁人的,若是嫁了个好男人,一切都好说,若是嫁个没出息的,孩子们直接动手教训,歪的也能掰成直的。哼,刁蛮泼辣一点没什么不好,总比受委屈强。”   太后叹了口气,低头喝茶不敢接话,女儿婚姻不幸福,现在还是有怨气的。五公主说的话也戳中了十四福晋的心事,十四阿哥让人生气,她只恨自己提不动刀,打不过十四阿哥。   五公主又道:“我那个儿子啊!也不让人省心!你们说说,皇帝是亲舅舅,只要他踏踏实实地办差,还用愁前程吗?可他呢?天天就知道出去喝茶听戏,我为他付出的心血全白费了!”   五福晋问道:“四嫂,咱们这些格格们骑射如何?”   淑婉说道:“练得还不错,跟着皇上出塞围猎都不会拖后腿。”   “哎呦!练得很不错嘛!”五公主拍手笑道,“不如这样,咱们把宗室孩子们都弄来,让他们兄弟姐妹比赛打马球。我来出彩头,大家热闹一场。”   淑婉笑道:“在我的地盘,哪轮得到你出彩头?你们只管陪着皇额娘吃喝玩乐就好了,剩下的我来安排。”   十四福晋笑道:“那敢情好,我们托四嫂的福,好好地享受几日。”   太后笑骂道:“你们啊,来了不干活,就知道给你四嫂添乱。”   淑婉道:“皇额娘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咱们是过来散心的,五妹妹想法子逗您开心,这怎么叫添乱?孩子们比赛打马球,等选出胜者,皇额娘来给他们发奖品,好不好?”   女儿媳妇有孝心,太后很高兴。   “好!到时候我来发奖品,敲锣打鼓地发!” 第256章   淑婉一声令下, 众人纷纷捧场,连皇上都传信过来,说他会尽快赶过来。   比赛就安排在园子里,这里有现成的马场。淑婉命人在场外搭建高台和遮阳棚, 来观看的人坐在棚子里, 又不晒, 视野又好。   比赛前两日皇上到了, 见了淑婉, 两人又是一番黏糊亲热。   这几日淑婉不在宫里,可把皇上闷坏了。等他忙完回到永寿宫, 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心里也空落落的。   到了比赛那日, 所有人都换上骑装, 太后和淑婉带着女眷坐在西边,皇上带着宗室的王爷们坐在东边。   等众人坐定, 皇上发表讲话, 说骑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技能,不能忘本之类的。淑婉不耐烦听这些, 她蠕动嘴唇,歪着头跟太后说悄悄话。   “皇额娘, 干看着没什么意思, 咱们来打赌啊!”   太后问道:“赌什么?”   淑婉悄悄指了指下面站姿挺拔的侄男外女, “孩子们抽签, 分为两队, 一队是红队, 一队是蓝队, 咱们一人压一队。”   太后问:“那彩头呢?”   “嗯……皇额娘宫里挂着的字画不错, 若我赢了,皇额娘就任我挑一幅。”   太后笑道:“原来是盯上我宫里的东西了,如果你输了呢?”   “若我输了,我宫里的东西皇额娘随便挑。”   “我不稀罕那些俗物,这样吧!如果你输了,我要你给我捶腿!”   淑婉笑道:“这也太简单了!还是皇额娘疼我,舍不得我辛苦!别说是捶腿,若我输了,我给您按遍全身,给您来一个大保健!”   太后笑着打量下面的孩子们,“我压红队!红队有老十四家的孩子,我偏心,一定要压亲孙子!”   “好!那我压蓝队!”   打马球不拘人数多少,几十人也可,两个人也可。这次红蓝两队总共十个人,五个男孩子,五个女孩子,大家配合着打。   淑婉准备了丰厚的奖品,赢的队伍每人一只玉如意,除此以外还有弓箭、宝马等奖品,奖励给表现最好的人。   输了的人也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归,淑婉准备了几只镶着珠玉的匕首,算是纪念奖。   皇上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勉励的话,他说得口干才停下,眼睛往淑婉那边扫了一眼,发现媳妇根本没看他讲话的英姿,人家拉着太后的手在嘻嘻哈哈。   皇上心中气闷,摆摆手让孩子们去准备,比赛马上开始。   孩子们活动活动手脚,骑上马先在场子里遛两圈。   皇上起身去了淑婉那里,淑婉起身让座,让他坐在中间,皇上摁住她,让下人搬来一个圆凳。   “我坐一小会儿就走,不用那么麻烦。”   太后取笑他,“还是弄个好椅子过来吧!你是一时半刻也离不开媳妇。”   皇上耳朵红了,他刚要解释,太后扭过头去跟身边的宫女说话,不再理他了。   淑婉脸皮厚,太后爱取笑就取笑,淑婉是半点不在意。   “你过来干嘛来了?”淑婉问皇上。   皇上口渴,拿起桌上的茶就喝了,淑婉小声嚷道:“喂!那是我的杯子!”   皇上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咱们两个还分什么你我?我问你,刚刚我讲话的时候你听了吗?我都说什么了?”   淑婉转转眼珠子,“我听了!听得可认真了!你让孩子们……不服就上!”   淑婉的耳垂就在眼前,皇上气得想咬一口。   他拽拽淑婉耳朵上挂的东珠,“等晚上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太后一直扭着头,不想去看儿子儿媳腻歪,扭得脖子都酸了。坐在不远处的福晋们也在冒酸气。   七福晋小声说道:“真佩服皇后娘娘,你们说人家是有什么诀窍呢?这么多年了,皇上就守着她一个人。”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如胶似漆的。她新婚燕尔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九福晋摇着扇子笑了笑,“这可能就是命吧!咱们羡慕不来!”   一向不怎么合群的十福晋说话了,“关键还是得看老爷们儿吧!皇上是痴情种子,咱们家老爷们儿是多情下流种子!”   七福晋和九福晋,连着坐在不远处的五福晋都笑了。   五福晋说道:“现在皇上珍爱正妻,不爱纳妾,咱们的机会也来了。听说前些日子隆科多偏宠小妾,那小妾胆大包天,敢欺侮低阶官员的正妻,皇上狠狠地罚了隆科多。   家里的男人再敢贪花好色,咱们就搬出皇上来吓唬他。皇上都不纳妾,他们凭什么娶那么多的小老婆!他们还想不想在皇上面前留个好印象了?如果想就老实点。”   七福晋笑道:“五哥现在对五嫂言听计从,这招五嫂是用不上了。”   五福晋有点不好意思,这话她不太好答。她看下面孩子们准备差不多了,连忙提醒大家。   “马球赛要开始了!”   这些孩子们虽说都是沾亲带故的姐妹兄弟,但相处的机会不多,彼此之间并不熟悉。   淑婉坐在高台上都能听见他们彼此客气地寒暄,“一会儿我冲到前头,妹妹们在后面帮我们掠阵。”   “堂兄不必担心,我们不会拖后退的。”   “姐妹们小心,如果不舒服了不要硬撑,天气热,姐妹们别晒伤了。”   “谢谢兄长关心,我们知道轻重。”   太后满意地点头,兄妹之间就该这样互相尊敬。   场外的太监点燃檀香,在锣鼓上敲三下,这些孩子们一勒缰绳,箭一样蹿了出去。   比赛刚开始,大家都打得很谨慎,都在试探彼此的实力。   渐渐的,众人对彼此的实力有了些了解,都放开手脚准备大干一场。   十四阿哥家的儿子一马当先,他的亲妹妹骑马追了上来。   十四阿哥的儿子对妹妹说道:“你来干嘛?去后面待着,小心我的马杖打到你。”   妹妹解释道:“不行!你看右前方的小胖子,他要过来抢球,我来替你挡住他。”   对面的小胖子嚷道:“谁是胖子!你有没有礼貌!我阿玛是你十伯,我是你堂哥!”   “赛场无情,谁管你是谁的儿子,我骑上马就六亲不认!”   三个人挤到一起争球,十四阿哥的儿子把球传给七阿哥家的儿子。   十三阿哥家的闺女不干了,“喂!你会不会打球!我这里没人堵我,正好就在你前面,你怎么能传给他?”   七阿哥家的儿子脾气好,他笑着说道:“妹妹别急,一会儿我就把球传给你,让你来射球。”   话音刚落,对面九阿哥家的闺女从斜后方穿过来,把球劫走了。   十三阿哥家的闺女无奈撇嘴,七阿哥家的儿子讪讪地冲她笑。   十三阿哥家的闺女被这憨厚的笑容弄得没脾气,只能扭头去追球。   双方你来我往,男孩子们抢到了球大多数都不往女孩子那里传,偶尔传一次,若是被抢走了就大肆抱怨。   大概打了半场,双方各有胜负,比分基本持平,但众人的火气是越打越旺。   中间休息的时候,众人一边喝水一边吵架。   “我说各位哥哥弟弟,你们能不能别总是一个人往前冲?”十四阿哥家的小姑娘泼辣极了,“我们不是木头桩子!上了场我们就骑着马跟着你们空跑,你们遛我们玩呢!”   十三阿哥家的姑娘也跟着抱怨,“明明我们的位置是最合适的,为什么不把球穿给我们?”   十四阿哥的儿子笑道:“妹妹们,别任性好吗?你们细胳膊细腿的,能把马骑稳当就不错了,能传球吗?我们也传了几个,你们不是没进去嘛!”   这时候最安静的十二阿哥家的女孩子说话了,“皇后娘娘亲自准备的打马球比赛,你觉得她会放任几个不会打球的小丫头上场吗?还是说,堂兄在质疑皇后娘娘的决定。”   十四阿哥的儿子讪讪地扭头,“你也不用拿皇后娘娘来压我,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若是你们伤了碰着了,我们没办法跟额娘和伯母们交代。”   七阿哥的儿子笑着打圆场,“你们放心,虽然对面有三个男的,但我俩的年纪比他们大。下半场我们努努力,肯定能带着你们赢,赢了后,奖品也让妹妹们先挑。”   十四阿哥家的闺女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你当我们是没见识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吗?皇后娘娘的彩头自然好,但我们也不至于缺了这点子东西!我们要的是赢,是我们的马杖能打到球!”   十四阿哥的儿子嫌弃地瞥了妹妹一眼,妹妹也嫌弃地瞪一眼哥哥。   妹妹心道,哼,跟我那不争气的阿玛一样自大,真是种什么豆结什么瓜!   这边的红队吵成一团,对面的蓝队比他们安静些,但气氛却更加糟糕。   九福晋的女儿比较斯文,说话也慢条斯理的。如果十四阿哥家的姑娘说话是炮仗,那么九福晋家的姑娘说话的方式就是下冰雹,一个个冰球子砸人又疼又狠。   “首先表扬一下你们,兄弟们的骑术都不错,运球的手法也高妙。只是……”九福晋的女儿笑道,“只是你们眼睛似乎不好使,眼疾已经严重到,我们这么大的人骑在马上,兄弟们都看不见。”   十七阿哥家的儿子是最小的,他笑嘻嘻地哄姐姐,“姐姐别生气啦!我们不想让姐姐们劳累!”   五阿哥家的姑娘早不像刚进宫那般娇气了,她骂道:“你少胡扯,你们就是瞧不起我们!”   九福晋的女儿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冷静。   “我们在宫里学骑射,那也是经历过风吹日晒雨淋的,可不是温室里娇滴滴的花朵。兄弟们何不多信任我们一些?你们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我会让你们失望?”   十阿哥的儿子摆手,“没那个必要,我也看见了,你们的骑术不错,但我还是更放心兄弟们。你们在旁边看着就行了,不要随便插手。”   五阿哥家的姑娘破口大骂,“呸!夸你几句,真当自己是以一当百的绿林好汉了!就你们那三两下功夫,还想赢?做梦去吧!”   十六阿哥的大儿子脾气也不小,“嘿!你怎么说话呢?”   九福晋的女儿笑道:“当然是用最礼貌的方式说话,跟瞎子聋子说话,不大声一些,你们怎么听得到呢?拜托你们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一个个眼高于顶,小心脚下没走稳,摔进坑里。”   淑婉坐在台上,看着下面的孩子们有些担心,“他们好像在吵架。”   五公主不在意地说道:“估计是在商量战术吧!下一场应该换打法了!”   太后叹道:“这些男孩子,就知道欺负妹妹,上半场都没让妹妹们摸到球。”   五公主笑道:“呦,咱们太后娘娘也会看马球呢!这都让您看出来了?您别叹气,等他们比完了,你把那几个男孩子抓过来骂一顿,给格格们出口气。”   淑婉对春儿说道:“我看情形不对,你去下面看看,宗室王爷福晋都在,孩子们可别在这个场合打起来。”   春儿领命下去,她两支队伍都去了一趟,回来后跟淑婉禀报。   “格格们不想跟阿哥们同队了,她们想自己一队,跟阿哥们打。”   几个女孩子都往高台上看,淑婉想了想同意了。   “你去告诉她们,量力而行,注意安全,千万不要为了赌气就逞能。”   春儿得令下去,太监们四处传信,告诉大家规则改了。   众人心中略有疑惑,刚刚不是打得挺好的吗?有来有往的。怎么突然改了?   下半场很快就开始了,两边都憋着火气,大家都拿出十分本事,发誓要把对方的气焰压下去。   早在得知皇后娘娘要办马球比赛那一刻开始,这些女孩子们就开始训练,只有骑术最好的才能代表所有格格出来比赛。   她们早就憋着一口气,想在皇上皇后和宗室面前露露脸,结果同一队的堂兄弟根本不给她们机会,这叫人如何不气?   她们顾全大局,得了球也不会像堂兄弟那样自己霸着,她们会根据情形把球传给合适的人,谁知堂兄弟们完全不在意她们。   下半场的比赛比上半场的更加惊险刺激,姑娘们这些日子经常聚在一起打马球,彼此之间默契十足,合作的极好。   对面的阿哥们在家里都是被捧着哄着的小主子,每个人都个性极强。他们谁也不服谁,如果失利就彼此抱怨,他们只信自己。   十阿哥家的儿子好不容易抢到了球,骑着马带着球飞快地往前跑。其他人怎么呼喊,他都不吭声。   九阿哥家的闺女追了上来,十阿哥把球打到另一侧,将马杖换手。   九阿哥家的闺女微微一笑,十阿哥顿觉不妙,一扭头就看见五阿哥家的女儿悄无声息地从侧后方追来把球勾走。   她还握着缰绳,从马腹下转了一圈,给十阿哥炫技。   坐在看台上的十阿哥捶胸顿足,“哎呀!儿子你也太单纯了!人家声东击西呢!”   坐在旁边的九阿哥得意极了,“你儿子是傻了点,他哪有我闺女聪明!”   十阿哥骂道:“我儿子才聪明呢!我儿子可聪明了!他就是年纪小,涉世不深,才让你闺女骗了!亏得你姑娘还是姐姐呢!也不晓得让着弟弟!”   九阿哥说道:“赛场上谁管你!你儿子刚开始也没让着我闺女啊!”   是的,九阿哥没忘了这茬,他也替女儿生气呢!   十阿哥不甘示弱地嚷,“行,赛场上谁也不用让谁!但是!你姑娘聪明跟九哥也没啥关系吧!哼,咱们谁不知道谁啊,就九哥你这个脑瓜子,可生不出来这么聪明的孩子,说到底,你姑娘还是随了九嫂!”   九阿哥怒道:“你说啥!你找揍是不是!”   十阿哥混不吝地把脑袋伸过去,“你揍一下试试!”   旁边的人连忙去劝,“好了好了,别吵了,赶紧看比赛吧!皇上在看着你们呢!”   两人互相瞪了对方一眼,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赛场上瞬息万变,在九阿哥和十阿哥吵架的这会儿功夫,格格们连连进球,压着兄弟们打。   五福晋叹道:“我从没见过我家孩子这么有活力……”这孩子每次见到她都小心翼翼的。   十四福晋也笑道:“我也没想到,我家女儿能这么泼辣。”就是儿子看着有点欠揍。   小宝站在场外一直关注着妹妹们的表现,他看见妹妹们奋起,激动地随手抓起一块帕子乱甩。   “妹子们冲啊!妹子们上啊!我给你们助威,把他们打出屎!”   坐在他身侧的康宝嫌弃地撇嘴,弟弟说话真是粗鄙。接着他优雅地从袖口里抽出自己的帕子,也跟着甩了起来。   比赛本来就很容易带动大家的热情,有小宝带头,看客们都抛却了矜持,纷纷跟着呐喊起来。   连太后都举着帕子跟着慢悠悠地甩,激动地脸颊红扑扑的。   大部分人都在为格格们欢呼,阿哥们心里不服,打得更卖力了,但直到比赛结束,他们也没把比分扳平。   比赛结束,五个格格们激动地抱在一起,跟她们一起读书的女孩子们也冲进马场,围在她们身边欢呼。   再跟对面的几个阿哥对比一下,把他们衬得格外可怜凄凉。   皇上亲自发奖品,去领奖的格格们激动地手都发颤。   皇上的奖品虽好,但她们不缺这点东西。但这些奖品意义非凡,代表着她们证明了自己,这是她们的荣耀。   发奖品的时候,皇上对着侄女们和颜悦色。   “你们做得很好,不骄不馁,配合默契。看得出来,你们的骑射也是下了苦功的。这些奖励是你们应得的,是你们用汗水换来的!”   格格们接过奖品,乐得合不上嘴。   皇上又道:“今后还不可懈怠,练好骑射,下次木兰秋狝,我带上你们。”   格格们更加高兴,恨不得跳起来。   给格格们发完奖品,皇上就让她们下去了。接着皇上又让几个阿哥上台来领纪念奖。   阿哥们抿着嘴不情不愿地上台,领纪念奖实在难堪。   皇上冷笑,“知道为什么让你们上台领奖吗?我就是要臊臊你们!打球不信任队友,自大,连配合都不会!你们这是你们家后院?谁都要惯着你们,哄着你们?   这也倒罢了,你们骑马是谁教的?握缰绳的手绵软无力,比你们的姐姐妹妹差得远了!真应该在场边立一面镜子,让你们好好照照自己!”   男孩子们比女孩子们力气大,天生是带着些优势的。如果他们平时好好练习骑射,比赛的时候也不至于输得那么惨。   这也是皇上对他们极其不满的原因。   皇上把纪念奖发完,还让阿哥们举着奖品,展示给大家看看,把羞辱进行到了极致。几个阿哥下台的时候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没上场的阿哥们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今日上场的不是自己,不然就丢大人了。   五公主侧头让宫女传话,“去告诉阿哥,今日是他运气好,他年龄大了,打马球没轮到他。回去以后他好好练骑射,等皇上去塞外的时候,肯定会带着他,如果他比不过姐妹们,我就让皇上把他挂在城门上示众。”   宫女去传话,五公主端着茶看着对面的儿子。   等宫女把话说完,五公主的儿子脸都白了。五公主冲他遥遥举杯,微笑着向他示意。   格格们赢了,最高兴的要数淑婉了。这些日子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姑娘们真是争气。已经品尝过胜利的滋味,她不相信这些姑娘能忍受籍籍无名的枯燥未来。   淑婉也知道,有些福晋对淑婉的教育方式很不满,只是不敢表达罢了。现在格格们大放异彩,也可以堵住这些人的嘴了。   淑婉对太后笑道:“怎么办啊皇额娘?咱们俩都赌输了。”   太后跟她开玩笑,“我看你是故意的,刚开始比的好好的,你偏要改规则。不过孩子们都很卖力,我也不好怪你,咱们家当打个平手吧!”   五公主笑道:“这样不好,红队没赢,蓝队也没赢,你们两个都输了,那么就该都认输才对。皇额娘把字画送给四嫂,四嫂给皇额娘捶腿,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太后说道:“我们说悄悄话,原来你早就听见了。”   五公主:“是啊!我见证了你们的赌约,我就是庄家了,你们都输了,庄家通吃,你们还得给庄家付银子呢!”   太后在她身上捶了一下,“我看你像银子!”   比赛结束,淑婉在圆明园摆宴席,请大家吃饭。她还准备了戏,宴席上着实热闹。   热闹了一天,众人意犹未尽地散去,日子还得照常过。   皇上抽出一天时间,特意把各宗室皇亲的儿子叫进园子里考较。   看过比赛,皇上对宗室皇亲的文武水平很忧虑。格格们在家的时候很少练习骑射,她们刚进宫的时候只能说是会骑马,但骑术远没有现在这样精湛。   而从小就精心培养的阿哥们,骑术居然能跟格格们打平,这些年他们都学什么了?   皇上命人精心准备了题目,宗室阿哥们先答题,笔试结束后皇上还要挨个提问。   经过一天的考较,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简直和台阶上的汉白玉一个颜色了。   皇上考较的都是基础,但大部分孩子连基础问题都答不出来。   皇上震怒,发了好大的火,把宗室的阿哥们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把他们的阿玛揪过来骂。连着半个月,皇上都没有好脸色,见了皇亲宗室就要喷几句,他们没错也能揪出三分错来。   连皇上最喜欢的十三阿哥都没能幸免,十三阿哥愁的求到淑婉那里,求她拴住皇上,不要让他再发火了,他们要被骂哭了。   淑婉对十三阿哥表达了深切地同情,并告诉十三阿哥,解决的方法很简单,请他再忍耐一些时日,只要皇上骂够了,他自然能解脱了。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求皇后没用,十三阿哥没办法,只能任皇上骂,然后每天把怒火传递给自己的儿子,让他知道不学习会有多严重的下场。   皇上对下一代的质量很忧心,现在国泰民安,宗室皇族和八旗子弟只知道享受,没有丝毫危机意识,这样下去,国家还能靠谁?   他发一次火,众人能老实几天,躲在书斋里背两页书,等他顾不上这些了,这些人又故态复萌,之前的努力也白费了。   淑婉想了想给他出主意,“要不……你多开几家书院?”   “朝廷有国子监。”   “国子监就是个笑话,达官贵人家的孩子进去了就是去玩的,只要不闹事,熬出来就有个身份,然后再混个官职,他们在国子监能学到多少东西?   我说的书院和国子监不同,是教人真本事的。等他们学成后,经过严格的考试,只有通过了然后才能在朝廷做官。收学生也不拘身份,只要肯学,家里穷点也没关系。”   皇上说道:“你想得太美好了,不论最开始初衷有多好,到了最后,都会变成国子监的模样。”   淑婉说道:“困难是有的,但我们可以制定规则,尽量去解决。我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很多细节还不成熟,你来听听,若是有可行性呢!你就去做,若是不成,那就算了!”   皇上笑道:“你说,我听着!”   “大家都不愿意读书,无非是觉得读书无用,他们或是家世好,或者是饿不死,上进心也慢慢消失了。我们可以设立一个充满竞争的书院,不论是启蒙的,还是准备考秀才,考进士的,每一个阶段都要考试。考得好,有奖励,考不好,扔出书院。   将来你选拔官员,也不只科举一条路了。你可以去书院挑选优秀的学生,直接让他们入朝为官。这个书院呢,除了八旗勋贵子弟,你还应该招一些穷困的汉人,我们可以资助穷困学生读书。   越底层的人越想往上爬,那些勋贵家的孩子,看人家上进,自己感受到威胁了,才知道上进。”   皇上听完若有所思,虽然只是个框架,有些细节不好处理,但总归是个法子。   淑婉说道:“若是书院能收女孩子那就更好了!女孩子也很需要读书啊!教化万民,这也是好事啊!”   皇上点点头,“让我再想想。”   “嗯!你慢慢想,去跟你的大臣们一起想。我要忙起来了,没时间考虑这些。”   皇上觉得奇怪,“最近没什么大事吧!你要忙什么?”   淑婉无奈地叹了口气,仰天翻了个大白眼。   “我的爷!现在出了孝期,你家二儿子该娶亲啦!再不娶亲,他就成老光棍了!”   皇上拍拍脑袋,“瞧我!竟把这件事给忘了!”   淑婉故意说反话,“没关系,亲生的阿玛,都是这样的。你这还好呢!只是忘了孩子的婚期,有些阿玛连孩子生日都不记得。”   皇上沉默了,淑婉皱眉,“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你不会真忘了你儿子的生辰了吧!”   “怎么会?”皇上大声说道,“小宝出生正赶上除夕,我怎么会忘?”   “除夕很特别,这个不算,我问你,康宝和乖宝的生辰你还记得吗?”   皇上眨眨眼睛,“那个……我前面还有许多折子,我先去忙了。”   皇上起身就跑,淑婉气得抓起脚上的鞋子往他背后扔。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你有本事跑,你有本事别回来!” 第257章   因为皇上忘了孩子们的生辰八字, 淑婉罚他吃了三天野菜,把皇上吃得小脸发绿,嘴里发苦。   最后皇上把康宝乖宝的生辰八字抄了一百遍, 这事才算翻篇。   圆明园风景好, 又凉快。这里离畅春园近, 偶尔淑婉还会带着太后等人去畅春园转一转,散散心。   众人在园子里住了几个月,等到天气转凉, 该回宫的时候,大家都不想走了。   回到宫里, 其他人还在歇着,淑婉又忙起来了。   小宝婚期将近, 之前淑婉住在园子里,许多事情她只能吩咐个大概。现在她回来了,自然要各处看看,查缺补漏。   宫里有秋香和冰香盯着,倒没出什么岔子。淑婉去小宝的婚房看看,指出几件摆设装饰,让他们改掉。   “我记得小宝媳妇不喜欢漆盒, 这几个盒子换了。这个帘子撤掉, 我记得我在王府的库房里还有一套水晶珠帘,那个挂着漂亮,你们派人去取来。”   “那套帘子你都舍不得用, 现在就给小宝了?”   皇上背着手从外面进来,其他人见皇上来了纷纷退了出去。   “这不早不晚的, 你怎么来了?舍得把你的宝贝折子放下了?”   皇上:“今天折子不多, 我听说你在这里, 就过来看看。”   小宝的新房收拾得差不多了,家具摆设都弄好了,只等小宝和新媳妇的衣裳物品送进来了。   皇上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你最会收拾屋子,这新房收拾得真好,看着就舒服。”   淑婉笑了,“你就闭眼睛夸我吧!这是婚房,摆设大多是大红色,看着都晃眼睛,哪里舒服了?”   皇上指着软榻上的靠垫说道:“这个软绵绵的,看着就舒服。”   淑婉嗔道:“啧啧,你这鉴赏力……等回去我亲手做两个,摆在你的龙椅上,让你批折子的时候靠着,好不好?”   皇上笑着摇头,“算了吧!靠着这个就想睡觉,还怎么批折子?”   皇上拉着淑婉的手,先去软塌上坐会儿。靠在软垫上,皇上满足地叹口气。   “靠着确实舒服,弄两个摆在永寿宫吧!”皇上打量着新房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小宝都要娶妻了。”   淑婉问道:“咱们是不是该给孩子们建府了?精心盖一座府邸,怎么也要二三年。等府邸建好,就让他们搬出去住吧!”   皇上有点不舍得孩子们搬出去,“咱们就这三个儿子,宫里这么大,他们搬出去了,宫里越发冷清了。”   皇上很喜欢寻常百姓家的生活方式,一大家子老老小小都住在一起,又亲近,又热闹。   “我可能是老了,我小的时候不喜欢热闹,觉得宫里那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着实让人心烦。后来咱们成亲了,一家人天天聚在一起吃饭说话,我又觉得住近点挺好的。   现在更是了,我还盼着将来能教孙子孙女们读书习字呢!等我头发花白,儿孙绕膝,那才是有福气呢!”   淑婉又是翻白眼,又是撇嘴,做足了怪相。   “哎呦呦,您教孙子孙女读书习字?天呐,你孙女小小年纪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她天资那么好,你教过她吗?现成的在那摆着你不教,还等将来呢!”   淑婉大声阴阳怪气,“现在谁能与您朝夕相处?您御案上的折子!”   皇上动动嘴唇,想反驳又说不出话来,今天又是被老婆怼的一天。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弱弱地反驳道:“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可恶?”   “哼!您比我描述的还要可恶三分呢!”   皇上撇过头,不再吭声了。   淑婉说道:“人养孩子和动物养崽子没有区别,幼崽小的时候要精心养育,等他们长大就要离开巢穴,自己出去觅食。幼鸟总要离开父母独自高飞,我们不能把孩子们拘在身边。”   皇上小声嘀咕,“我没拦着他们建功立业,我只是不想他们搬出去,这是两码事。你再想想小宝那副惫懒样子,我看他恨不得一辈子赖在宫里,做个万事不操心的宝宝。”   淑婉一时竟无法反驳,皇上后半句话太有道理。   “好吧!小宝的性子暂且不说,咱们年轻的时候天天掰着手指头盼着出宫,人家小两口未必乐意跟咱们一起住,不信你去问塔娜。”   皇上说道:“听你的意思,你也想让康宝搬出去?”   “是,虽说他是嫡长子,但你没封他做太子,没必要让他一直在宫里住着。说实话,你别看皇宫很大,很气派,我并不是很喜欢,比咱们的雍亲王府差远了。让孩子们去宫外住,享几年福吧!   宫里规矩也多,康宝和小宝不能像以前那样经常来见我,不管在宫里还是宫外,我都见不到,还不如让他们出去住呢!”   皇上叹气,“我总是说不过你……行吧!让孩子们出去住,我让人选地方画图纸,等明天春天暖和了就动工。”   淑婉:“这就对啦!孩子们大了,还留他们做什么?”   皇上扔了靠枕,凑到淑婉身边坐下。“你总要赶孩子们走,口口声声为他们着想,其实是嫌他们碍事,碍着咱们两个甜甜蜜蜜了吧!”   淑婉把他的大脸推开,“你少臭美了!我才没有!”   “你有!”   “没有!”   “你就是有!”   两人幼稚地玩了会儿有、没有的游戏,等到晚饭时候,皇上把孩子们叫过来一起用饭,顺便宣布将来会给他们分府的决定。   小宝当即嚎了起来,“不要!我不要离开宫里!我不要离开阿玛额娘!”   康宝白了他一眼,嫌他嚎的难听。   乖宝无情揭穿小宝的想法,“你不是舍不得阿玛额娘,你是不想自己置办产业,懒得操办自己的吃喝拉撒。”   被戳穿的小宝立刻收了神通,“看破不说破是做人的基本礼貌。”   乖宝嫌弃地撇嘴,“你真没出息,我恨不得现在就搬出宫。”   小宝嗔道:“你一个小屁孩,你懂什么!”   康宝问道:“阿玛,额娘,我和塔娜也要搬出去住吗?”   淑婉说道:“恩,你们也搬出去。我觉得你们小夫妻应该喜欢有自己的空间,出宫以后你们人情往来会方便些。”   塔娜忙道:“我们走了,谁帮额娘?我也舍不得离开额娘。”   淑婉笑道:“既然你舍不得我,那让康宝搬出去,你留在宫里吧!你舍得吗?”   塔娜脸红,“额娘又取笑我……”   乖宝说道:“嫂子别理额娘,你们尽管放心搬出去。额娘大约是嫌你们碍着她和阿玛卿卿我我,所以才要把我们赶出去。阿玛,我要大房子,我明天就可以搬出去。”   淑婉夹起一块肉塞进乖宝嘴里,“你怎么那么多话?就你长嘴了?”   乖宝刁住肉嚼嚼嚼,哼,虚伪的大人啊,都不肯听实话!   皇上说道:“宫里的院子给你们留着,你们想回来就随时回来。你们额娘说得对,住在宫外对你们有好处。将来你们去各个衙门,住在宫外比住在宫里方便。”   康宝点头,“既然阿玛额娘决定了,那我们就搬出去。”   小宝哀嚎,“不要啊!你搬就搬,我不想走,我要留在阿玛额娘身边!”   皇上骂道:“别嚎了!你瞧瞧你这是什么样子!”   本来他不喜欢孩子们搬出去,但是看小宝这个样子,皇上恨不得立刻把他扫地出门。   “我们不可能管你一辈子,你的日子要自己过,别总是指望着我们!”皇上对康宝说道,“以后你弟弟再求你什么,你不要答应,别惯着他!”   康宝点头应下,小宝嚷道:“他什么时候惯着我了?他对我可凶了!”   没有人理他,小宝也演不下去了。   他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非常能屈能伸,“麻烦阿玛额娘弄个离皇宫近点的宅子,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二老的。”   淑婉和皇上:谁要你回来看啊!必须给他弄远点!   分府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一个月后,快到年跟前的时候,小宝成亲,宫里又是一番热闹。   这是淑婉她们搬进宫里第一次办喜事,太后也很高兴,她说这两年冷冷清清的,正该办一件喜事热闹一下。   小宝娶亲这天宫里张灯结彩,淑婉和塔娜一直张罗,忙得脚不沾地。   第二天小宝带着新媳妇给长辈们敬茶,淑婉这才有功夫跟儿媳妇说两句话。   “你和小宝的婚事拖了好久,现在总算成亲了。你们没成亲的时候,你就经常来宫里走动,各处你都是熟悉的,你不需要拘束,还像以前一样就行。”   淑婉命人递上礼物,“这里是一副红宝石头面,还是我的嫁妆呢!你拿着玩,觉得不好看了就改。”   小宝的媳妇娇娇忙道:“这是额娘赏的东西,又是您的嫁妆,我怎么能改呢?而且这副头面好漂亮了,我一定会珍惜的!”   淑婉笑道:“首饰而已,不必那样小心。这几日小宝放假,让他带着你各处转转。”   娇娇笑道:“嗯!我跟小宝说了,让他带我去找妹妹们玩……呃,找妹妹们读书习武。以前我进宫住不了两天就回去了,同妹妹们相处的时间短。现在我也进宫了,就能经常和妹妹们玩……跟妹妹们亲近,一起上进。”   淑婉:孩子,你口误未免太多,你都把实话说出来了…… 第258章   屋子里的人都不聋, 自然都听见了娇娇的话。   皇上忍不住叹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宝懒散, 娶了个爱玩的媳妇, 夫妻俩一对儿不学无术。   太后笑眯眯的, 只当没听到, 她已经到这个岁数了, 只盼着能多活两年,她可没有精力管这些闲事。   敬完茶,大家都散了, 淑婉和皇上从宁寿宫慢慢走回永寿宫,权当散步了。   路上,皇上跟淑婉抱怨, “你看看皇阿玛选的好孙媳!”   天气寒冷,淑婉捧着手炉,张口还没说话, 先吐出一缕白雾。   “这事可赖不到皇阿玛身上, 当初给小宝选媳妇, 是咱们托人到处去查, 最后选定了娇娇, 觉得她性子和小宝相合。”   皇上叹气,“两个人加起来就一个玩的心眼, 今后这日子怎么过?”   淑婉说道:“管他们呢!在宫里你供着他们吃喝,等他们出宫了, 哪怕他们天天吃屎呢!咱们也假装看不到!”   淑婉顿了顿, 终究还是不放心, “唉,到时候给他们安排两个能干的嬷嬷吧!”   淑婉和皇上对视,心中俱是无奈。   小宝成亲有几天婚假,当天敬完茶,小宝领着媳妇熟悉熟悉宫里的地形,认识一下身边的宫女太监。第二天他就领着媳妇去找妹妹们玩去了,大冬天她们一起去骑马,也不嫌冷。   小宝他们刚成亲,淑婉也不好把他们揪过来骂,只能由着他们闹去。   转眼到了过年的时候,皇上封笔,他不必忙政务,一下子有了许多空闲时间。淑婉与他正相反,到了年跟前,她要派人准备祭祀的东西,还要准备年后的几个大型宫宴,这是她最忙的时候。   “就照着单子上的东西去准备吧!如果缺了什么少了什么,你们拿着牌子去内务府,让他们去采买。”   淑婉把单子交给宫女,另一个宫女又递上来一摞账本。   “这是最近两个月的账本,请娘娘过目。”   淑婉点头,“撂下吧!我马上看!”   下人们都出去了,皇上拿起账册翻了翻,“查账这种事也要你亲自来?”   淑婉起身去拿算盘,“下面有管账的,我不过是大概看看,随意抽查,不能让他们糊弄我。这么大的皇宫,各种名目的账那么多,我挨个查哪查的过来?”   皇上问:“还有算盘吗?我也帮你查查。”   “不用了,我能一心二用,你坐着陪我说话吧!”   皇上说道:“封笔之前,我命人给康宝和小宝府邸选址,顺便给在宫里住的几个弟弟选了地方。”   淑婉连连点头,“恩,这是正事。”   先帝子女多,现在还有几个未成年的阿哥住在宫里,皇上是哥哥,他得负起责任,把弟弟们养大,看着他们成家。   淑婉想到一个问题,她停下拨弄算盘的手,“一下子盖这么多府邸,银子够用吗?若是不够,我那里还有。”   皇上点头,“勉勉强强吧!皇阿玛不攒钱,我刚登基的时候,内务府的库房只能说是略有盈余。等忙完皇阿玛的大事,库里就不剩什么了。现在库里的钱还是我想法子弄来的呢!   不过你也不用替我着急,更不用拿自己的私房填补。这是公中的事,自然该用公中的钱。今年先画图纸,挖地基,明年盖房子,后年打家具,布置花园子……咱们慢慢来,这银子就赶着进账赶着花,实在不够就拖几年,总能把房子盖起来。”   皇上笑道:“公中的事,我可舍不得掏私房。我知道你有钱,我在咱们王府的库里也有私房银子,那些先放着,我还想等将来留给孩子们呢!”   淑婉低头笑道:“你还挺会算计!”   皇上得意地笑道:“俗话说的好,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穷一生。”   淑婉拍手给他鼓掌,“好!我家阿哥说得好!回头我就弄个横幅,挂在咱屋里的墙上!”   皇上笑着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你少打趣我!”   淑婉做事一向效率高,皇上也帮着看了会账本,一摞账册很快就抽查完了。   淑婉把账册推开,觉得有点饿了,命人端点心过来。   皇上和淑婉洗手吃点心,淑婉随口问道:“你还办书院吗?”   皇上把咬了一半的枣泥卷放下,喝了口茶跟淑婉叹气。   “别提了,书院还没建,我看大臣们已经想好让谁走后门了。”   淑婉:“嚯!效率很高嘛!”   这些人堪比无良开发商了,楼还没建,房先卖出去了,皇上就是怨种投资人。   皇上冷笑,“用得上他们的时候,一个个总能找到借口推脱。现在看见有利可图,他们就像苍蝇似的,主动往上扑。”   “人嘛!都是趋利避害的,看见好处不往上冲的是傻子。”   皇上叹气,“如果能提出好的意见,贪图好处就罢了,我不是吝啬的人。可惜这些人身居高位,脑子却像木头似的。他们提了很多意见,无非是把书院建成第二个国子监,那么我另外建书院还有什么意义?”   淑婉歪头想了想,把点心放下,“要不……你把建书院这事交给我?”   皇上有些犹豫,“交给你?你忙的过来吗?”   淑婉做皇后并不轻松,宫里一大堆事,宫外还有凝妆阁,她还要跟宗室命妇打交道。   淑婉托腮笑道:“建书院可比处理宫务有意思多了,我再忙也能调出时间。宫务就是不停地重复,每一年发生的事都差不多,只是酌情添减,只要做熟了,闭着眼睛都能做好。   出去建书院就不一样了,我要重新开始,要一点一点地去试。可能会出错,可能遇到阻碍,但每一天都是未知的。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皇上环顾四周,屋子里烧着炭盆,温暖如春天,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外面寒风凛冽,在这样的天气里,坐在屋里烤火,喝上一盏热茶,着实是一件享受。   但是皇宫里四四方方的天实在太小了,淑婉住在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就忙着那些反复琐碎的宫务,确实太屈才了。   皇上对淑婉笑了笑,“只要你喜欢,书院的事就交给你。”   淑婉拍手欢呼,“太好了!我当然喜欢,谢谢你答应我。”   淑婉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财产总额,“我这些年赚下的银子,盖三五间书院都够了。”   “啧!你傻不傻,盖书院当然是朝廷出钱!”皇上觉得媳妇太单纯,“建书院是我的意思,这又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那就应该让朝廷出银子!你的银子好好攒着,留给儿子。”   “你还真是公私分明!”   皇上可不是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老爷,他可太明白钱的好处了。   皇上说道:“我没把国库的银子搬到自己的库房就不错了,除了孩子们,谁也不能用我的银子!”   淑婉被他抠门的样子逗笑了,“好啦!谢谢你教我勤俭持家的道理,但是我自掏腰包也有我的理由。”   淑婉正色道:“朝廷拿钱自然好,但老祖宗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朝廷拿钱,建书院就变成了朝廷的政务,我就不方便出面了。”   皇上说道:“我指名道姓让你来接管此事,谁敢多嘴。”   “大家伙不敢说得太难听,那也免不了一番啰嗦。再有,各王府的格格们读书很刻苦,但读得再好也没有用武之地。你把建书院的事交给我,我带着格格们练练手,将来在书院给她们留一二职位,她们的书就不算白读。若是朝廷掏钱,我可能还有机会,格格们是不可能沾染这件差事的。”   淑婉的话确实有道理,皇上就像昏君似的,老婆要做什么都对,他没有半点意见。   “行,这件事就交给你,你缺人缺东西只管告诉我,我来帮你安排。”   淑婉笑道:“那……如果我在宫外忙得太晚了,直接歇在王府行不行?”   皇上也笑了,“唯独这件事,不行!”   开玩笑!他不能离开老婆,夫妻分居这事绝对不行!   淑婉这边取得了皇上的同意,她等不到年后,立刻就要张罗开书院的事。   可是皇上封笔后,学堂也放假了,格格们早就回家了。   淑婉并没有放过她们,她命人去各府里传话,给孩子们安排新年作业。她说明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书院,又大体描述了一下可能会遇到的困难,希望大家能拿出可行的方案,假期结束她要抽查。   宫外,本以为能放肆玩耍的格格们唉声叹气,宫里,一直在帮淑婉打理宫务的塔娜和娇娇也接到了同样的家庭作业。   淑婉让她们克服困难,哪怕熬夜也要完成,非常地铁血不讲情面。   塔娜倒还好,她是长媳,对自己一向是高标准严要求。娇娇就惨了,她从小到大真是个娇娇女,看见这个作业头都大了。   到了过年的时候,各府的福晋进宫拜见,纷纷提起格格们做作业的事。   九福晋说道:“我从没见过孩子这么认真,她翻书找典故,还找她阿玛请教经营的事,像个小大人似的。”   十三福晋也笑道:“我家闺女也是这样,把我们家十三爷问得一愣一愣的。”   十四福晋道:“我们家爷倒是没发愣,他是被嫌弃了。他说一句,我女儿驳一句,我听着驳得挺有道理。”   自家孩子怎么看怎么都好,众人夸起自家孩子都停不下来。   知道孩子们这般积极上进,淑婉心里自然欢喜。   “好啊!她们这样费力准备,等到她们回来了,若是答得不好,我可是要恼的。”   众人急忙替自家女儿打包票,“皇后娘娘放心检查,肯定错不了。” 第259章   很快新年假期就结束了, 皇上和大臣重新开工,格格们也重新回来上课。   淑婉把两个儿媳妇和侄女们叫过来抽查作业,看看她们准备的书院计划。   淑婉笑道:“过年的时候, 你们的额娘来到宫里,她们可是把你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格格们一个个得意极了, 恨不得把头扬到天上去。   十四福晋家的小丫头笑道:“皇后娘娘, 您就等着瞧吧!我们做计划就像打马球时候一样全力以赴!保证比朝堂上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大臣做得好!”   “呦,很有自信嘛!”淑婉笑道,“好, 你们的我留在最后看,我先看看你们嫂子们怎么写的。”   塔娜和娇娇把自己的计划呈上, 两人的计划都装订成册子,看着很规整。   淑婉拿起塔娜的计划看了起来, 她听见下面有人小声嘀咕。   “哎呀!失策失策!我就写了几页纸过来,实在失策!那么简陋, 怎么跟嫂子们比?”   还有人附和她, “是啊!我也是两页纸……”   “哼!你们自己想得不周全怪得了谁?你们看我, 不仅订成册子, 我还请人做了糊裱。你想啊!献给皇上的折子都有规制的, 献给皇后娘娘的作业, 当然也不能疏忽了!”   其他人纷纷为她的智慧所折服,“你说的好有道理, 下次我也这么办!”   淑婉咬了咬唇, 强忍着没有笑出来。她看完了塔娜的计划, 心中还算满意。   “几天的时间, 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计划做的很细致, 照着你的计划, 直接去办书院都是完全可行的。只是有一个问题,不够新,大部分还是旧式书院的感觉,没有新想法。”   塔娜不好意思地笑笑,“多谢额娘指点,回去我再改改。”   看过塔娜的计划,淑婉拿起娇娇的计划书,才翻了两页她就看不下去了。   淑婉合上计划书,拿在手里抖了抖,“这是你做的吗?”   娇娇从没见过淑婉翻脸,她看淑婉脸色难看,不敢撒谎,立刻说了实话。   “是……是二阿哥帮我做的……”   淑婉冷着脸,把计划书摔在桌上。“今天你妹妹们都在,我给你留点面子。等妹妹们回去了,你和二阿哥都来领罚!”   娇娇涨红着脸退下,淑婉心里非常生气。   哪怕你胡乱写几个字敷衍我呢!也不能让小宝帮你代写啊!   其他人也没见过淑婉发怒,也不由地紧张起来。   淑婉翻开格格们的计划书,她当时没有要求字数,所以计划书有的厚,有的很薄才两页。   淑婉大致翻看了一下,年纪小的格格们大多写的很稚嫩,基本上不能用。   年纪大一些的格格们,她们的思维比较发散,计划书都非常有……特色。   比如十二阿哥家的女儿,就是她,把作业裱糊了一下。她的作业不只有外表,内容也非常‘实在’,这位姑娘写了一篇八股文章……   “你……为什么要写八股文呢?”   淑婉很想吐槽,这又不是考状元!   十二阿哥家的闺女很自豪地说道:“我以为,娘娘给我们留作业,一定是想考较我们这一年里的学习成果,我觉得用八股文是极好的。形式规整,又能体现出我的才学。”   淑婉干笑着给她鼓掌,“呃,挺好,挺好的。你的作业我先留下,等皇上回来,我让皇上看看。”   孩子高兴极了,“多谢娘娘厚爱,请皇上批评指正。”   淑婉拿起另一份作业,这是九阿哥家的闺女写的。   “我看了,你的计划着重在盈利上面。”   九阿哥家的闺女认真点头,“是的!我仔细琢磨了皇后娘娘的要求,您建书院肯定要花费一笔巨款,而书院是教书育人的地方,需要不断往里面扔钱,很难盈利。   所以我在盈利项上多花了些心思,正巧我阿玛擅长赚钱,我特意请教了他,他给我提了许多宝贵意见。”   淑婉低头看看纸上写的东西,“书院同衙门合作,给学生们寻找工作机会……”   “书不能白读,得让他们干点活,贴补书院的各种费用。”   淑婉看看她,又低下头,“鼓励学生为书院捐善款……”   “多招一些有权有势的学生,这些人有钱,咱们不必客气,趁着能敲竹杠的时候多敲点。尤其是那些纨绔子弟,咱们告诉他们,不读书又不肯捐钱,书院就把他们劝退。我保证他们会乖乖地捧着银子过来求咱们。”   淑婉:……请不要用‘咱们’这样的字眼,我不想跟你敲竹杠。   淑婉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姑娘真不愧是九阿哥的崽,在赚钱这件事上很有天赋。   九阿哥家的崽又补充道:“其实有些话我没有写出来,书院和衙门合作,让学生去干活,这一点不太现实。衙门里的事情很多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些学生能做的差事很有限。   我更建议书院和各府的庄子合作,让这些学生去庄子里种地。让他们领会到一米一饭来之不易,同时也能锻炼他们的体魄。”   有人附和道:“是啊!一群小伙子呢!他们干活,还能省下买驴的钱!”   淑婉:“……”   非常新颖的观点,让我叹为观止。   淑婉抿抿嘴,都不知道怎么夸好。   她想了半天才笑道:“很好!很好!你出发的角度很新颖,我……我会参考的。”   淑婉忙又拿起下一份计划,这份计划是十四阿哥的女儿写的,这个小姑娘也很了不得。   “你……你是写的计划书吗?你写的……不是刑具大全吗?”   十四阿哥的女儿咯咯咯地笑,像可爱的小黄鹂鸟。   “娘娘别拿我取笑啦!我的想法很简单,您建书院不就是想让人认真读书吗?这很简单,学得好,给个甜枣,学得不好,直接上大棒。我在作业里画了很多刑具,谁不听话就打他,把他打到服气为止!”   淑婉快笑不出来了,“打人是很不好的行为哈!单纯用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哈!这个不提倡,不提倡!”   小孩有点失望,“不行吗?我家有几个兄弟姐妹,我还想把他们送到娘娘的书院里读书呢!”   淑婉:这塑料兄弟情谊……   淑婉敷衍道:“书院还没建呢!这事再说,再说。”   看完这几个卧龙凤雏的计划书,淑婉才发现,自己的思维定势太严重了。   书院,它既可以是读书的地方,也可以是省下买驴钱的劳务输出市场,还可是刑部大牢,它的用途是多种多样的。   淑婉捡着众人的优点,把大家夸了一通,让小姑娘们高高兴兴地离开。   她留下娇娇,又命人把小宝叫来,把他们小夫妻俩骂了一通。   “你们两个很不错啊!成亲以后,胆子见长,还敢糊弄我!”   娇娇和小宝连忙认错,请淑婉息怒。   “我怎么息怒?我知道你们俩爱玩,我可曾给你们安排过什么差使?皇上那边要使唤小宝,他各种偷懒,我也拦着护着。我难得给娇娇安排点事情,不过是写几篇字,你们还敢作弊!”   小宝嬉皮笑脸,“额娘,我们知道错了,娇娇没做过这些作业,她不会……”   “不会做不能去请教别人吗?她不会做难道不能简单地把自己的想法写上吗?二皇子,你们将来出宫建府,她不会管家理事,她不会人情往来,难道事事都要你来做?我不在意谁主内谁主外,问题是一群女人在交际,二皇子你能去吗?”   娇娇抹着眼睛哭了起来,“皇额娘,我知道错了,您不要骂小宝了,我再也不敢了。”   淑婉并没有因为她的眼泪而怜惜她,眼泪她见的多了。   “你别急着哭,我先骂完他,马上就骂你,你且先等等。”   娇娇:“呜……”   淑婉对小宝说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不会做或者做的不好,我不会生气,我气的是你们糊弄我。我还没有老糊涂,就这么点事情你们也要作弊,你们有病啊!”   小宝被骂得缩着头不敢吭气,淑婉指着门外说道:“滚出去!滚出去跑圈,跑够半个时辰才能停下!”   娇娇哭道:“皇额娘,外面那么冷,小宝会被冻坏的。”   淑婉冷酷地说道:“你放心,跑起来就暖和了。如果你不放心,你也跟着出去跑。”   娇娇:“……”   小宝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跑就行了。”   说完麻溜地爬出去跑圈去了。   淑婉对娇娇说道:“你是儿媳妇,我不好像骂小宝那样骂你。”   娇娇:我已经哭一会儿了,原来您还没开始骂……   淑婉接着说道:“只要是人,都爱享受,但你不能把一生中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享受上吧?念在你是初犯,我不说什么了,回去写一个认错书,我明天就要。”   娇娇连忙答应下来,淑婉打发她回去,等人走了,她疲惫地倒在床上,连午饭都不想吃了。   皇上消息很灵通,他得知小宝被罚跑圈,中午特意从前面养心殿回来看淑婉。   淑婉在床上歪着,皇上坐在床边柔声细语地劝她。   “我在前面都听说了,小宝和他媳妇太过分了,这么点小事都敢骗你,大事上还了得?我也罚他们俩了,你别生气了,气大伤身。”   淑婉叹道:“唉,我还好。你也知道我,生气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当时有点生气,过后就气不起来了。   我罚他们不是因为生气,就是想教训教训。小事不罚,将来他们越来越猖狂。说实话,我现在都有点后悔了。之前你抓着小宝办差,我当时不该帮着小宝,纵的他越发不像话。”   皇上笑道:“现在让他们改,却也不晚。明儿个起,我给小宝多安排些事做。”   皇上最看不惯小宝懒懒散散的样子,现在可有由头治他了。   皇上拉淑婉起来,“既然你不生小宝的气,怎么又在这里躺着?身上不舒服吗?”   淑婉笑了,“我并没有不舒服,我是被格格们给惊到了。”   “对了,今天是她们交计划书的日子。”皇上问道,“计划书呢?我也看看。”   淑婉眼睛一亮,忙把计划书拿过来。夫妻一体,不能只让她一个人震惊失语。   皇上阅读速度飞快,没用多久就把计划书都看完了。   淑婉坏笑着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皇上捏着一摞计划书,久久不能言语。   淑婉笑道:“那篇八股文麻烦你批改一下,给一些宝贵意见,以资鼓励。”   皇上揉揉额头,“当初选人的时候,我们是按年龄选的对吧?并没有特意去挑,对吧?”   “当时是你下的圣旨,你忘了?”   皇上叹道:“我没忘……我只是没想到,一次随意的安排,能弄来这么多……人才!” 第260章   皇上和淑婉很欣赏侄女们的创造力, 但建书院不能按照侄女们的想法造。淑婉只想要一间普通的书院,不是苦力集中营,也不是暗黑版刑部。   过完新年,天气就渐渐暖和起来, 淑婉让小宝出宫给书院选址, 省着他天天闲着闹事。   娇娇呈上自己的悔过书, 又自己写了一份计划书。   “皇额娘, 我知道错了, 您原谅我吧!”   淑婉没理她, 先把计划书和悔过书看了一遍。   “这不是写的挺好吗?以后不要让别人代写了, 你明明可以做得很好。”   娇娇红着脸点点头,连连保证自己再也不会作弊了。   淑婉叹了口气, 柔声劝道:“娇娇,你做的计划书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但你在做的时候肯定能学到一些东西。这世上有很多无用的事情,你去做,并不代表做了无用功。”   娇娇乖巧地点头,“我虽不太明白, 但我会记住皇额娘的教诲。”   淑婉:“小宝去选地皮了, 等他选好了, 咱们两个,再加上你嫂子, 我们一起去宫外逛逛, 看看小宝选的地方好不好。”   娇娇忙应道:“好!到时候我做东,咱们在宫外吃。”   淑婉笑了, “那你可得多准备点银子, 小心被我吃穷了!”   过了几日, 小宝选好几块地皮,淑婉带着两个儿媳出宫去看,最后选了京郊的一块地皮。   这里离城门口不远,进城以后走一刻钟就有集市,日常采买非常方便。附近没有乱七八糟的地方,学生们在这里能安静读书,不受打扰。   淑婉把周围的地皮都买下来,放在书院名下,将来书院地方不够用了,还可以扩建。   现在地址选好了,接下来就该建书院了。淑婉心里早已经有了打算,现在直接落实就好。   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有限,淑婉把宫务分出来,交给塔娜和娇娇来处理。   她特意把翊坤宫收拾出来作为办公地点,上午她带着儿媳们处理宫务,告诉她们各个管事的脾性秉性,教她们如何分辨账目有无漏洞。   到了下午,淑婉把格格们也叫来。建书院会涉及到许多事情,淑婉在处理的时候,格格们在一旁看着学学。   不管现在是建书院,还是将来管理书院,淑婉都希望格格们能参与进来。但她们年纪还小,在家的时候未必参与过管家理事,进宫以后只是读书,现在就放手让她们做事,淑婉不能放心,一定要先简单培训过才行。   这日下午,淑婉请来几个商家,打算从他们那里买木材石料盖房子。   因为这里是后宫,外男不得进来,淑婉让那些商家的女眷进宫说话。   女眷们大多居于内宅,几乎不管生意上的事情,为了这次进宫面见皇后娘娘,家中的丈夫儿子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塞进她们的头里,生怕她们误了事。   淑婉先见了几个,这几个女眷见了淑婉,能把话说通顺就很不错了,报价上完全不敢欺瞒,还不等淑婉试探,她们就把最低的报价说出来了。   淑婉笑着安慰她们,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份小礼品,这几个女眷欢欢喜喜地出宫,还纷纷赞叹皇后娘娘和气没架子。   最后见的一个比较特殊,是个小姑娘,看着十六七岁的样子,穿戴隆重,长得也漂亮。   小姑娘微微垂着头走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虽然她礼仪周全,说话的声音也稳,但淑婉看她脸色发白,应该还是紧张的。   淑婉笑着让她起身,“别人家都是夫人太太,怎么你家派你这个小娃娃过来?”   小姑娘抿着唇笑道:“回娘娘的话,想见娘娘圣颜不容易,家里宠奴才,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奴才。”   淑婉笑道:“不用这般拘谨,现在我是买家,你是卖家,咱们是在谈生意,你不必自称奴才,称我就行。你们家是包衣,是皇商,你父亲做生意精明极了,他把你派出来,必定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   小姑娘瞧着很腼腆,“不敢当娘娘的夸赞,我虽笨,但读过几年书,口齿还算清楚。娘娘的话我能记住,回去能学明白,就算完成父亲的嘱托了。”   小姑娘呈上自家的报价单子,淑婉看过后笑了起来。   “真是越有钱越抠门,你父亲好大的胆子,他是拿我当傻子呢!这价格可比往年贵多了!”   小姑娘忙跪下,“娘娘圣明,我父亲万万不敢有欺瞒娘娘的心思。去年雨水大,水路和陆路都不好走,南方的好石料运不过来,京城里的石料都涨价了。今年的石料还没送过来,若是娘娘能再等几个月,价钱会低一些。   再者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们家的东西虽贵,但品质比别家的强,谁用了都夸好。若是送过去的时候,有那破损的,您可以去我们家替换,若是房子改完了,东西还有剩,只要东西没有损坏,您还可以退回来。”   “你这话是你父亲教的吗?呵呵,这话骗骗别人就罢了,可骗不了我。我也是做生意的,讨价还价都是这几句话,或是成本涨了,或是人工涨了,反正平时白捡的东西也得花钱。”   淑婉提笔把单子上的价格划去,写上自己心里预计的价格。   “你看看,如果能接受,我就从你们家进货,如果不行,我只能去找别家了。”   小姑娘看着单子,为难极了,细细的眉毛微微皱着,眼神慌乱,看着柔弱又无助。   “娘娘,这……”   淑婉托腮歪着头看她笑,“怎么了?你父亲派你来,你还做不得主吗?”   小姑娘咬咬唇,像是豁出去一样用力点点头,“为了娘娘,这一次我拼着被骂也要做主,娘娘放心,就是这个价格,娘娘需要多少货?我回去后立刻让他们准备。”   淑婉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具体要多少货,我的女官会同你讲的,你们去偏殿吧!来人,去把我的白玉手串拿来。”   宫女去永寿宫拿东西,淑婉对小姑娘笑道:“本来给你准备了荷包,不过你长得好看,说话也利索,所以赏你个手串。这个手串是下面进上来的,我没戴过,你拿着玩吧!”   小姑娘抿嘴笑,“皇后娘娘真让人搞不懂,您的手串能买多少石料了?您讲价压下的钱,恐怕还抵不上一颗手串珠子。”   “你这个小孩,你懂什么,这叫该省省,该花花。说起来你该高兴啊!卖石料的钱落不到你手上,我赏的手串是你的,谁也不敢抢,数来数去,你最得实惠。   小老板,小掌柜,看在我贿赂你手串的份上,以后我买东西,你再便宜点啊!”   小姑娘红着脸,害羞地笑,淑婉摆摆手,命人带她下去。   等人走了,格格们叽叽喳喳地同淑婉说话。   “皇后娘娘,您刚刚砍价砍得太凶了,把那个小美人都吓着了。”   “您还逼着人家做主,小美人回家被父亲骂可怎么办?”   淑婉笑道:“哎呦喂,看不出你们小小年纪还挺怜香惜玉的呢!你们这些小傻子,只看见美人好,却看不见美人的小心机。”   淑婉坐了一下午,腰酸背痛的,她起身挺腰,活动活动筋骨。   “你们在旁边坐了这么久,可别说自己什么门道都没看出来。这些女眷中,只有这个小美人最精明。   进宫是大事,各商户肯定要派出家中最有地位的女眷,比如这个家族的老夫人,或是当家的太太,只有小美人家里,送来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那些夫人太太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可进了宫里见到我也不免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你们再看那个小美人,说话有条有理,呈上的单子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就这份胆识已经胜过许多人了。”   有人气愤地问道:“所以她的为难都是假装的喽?她好大的胆子,敢骗我们!”   淑婉笑了,“你气什么?因为你是宗室,她是包衣,所以她必须对你言听计从?不能有一丝欺瞒?算了吧!别这么幼稚!   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那些对你们毕恭毕敬的人,心里未必是为了你们好。我们双方在谈生意,为了尽量给自己争取利益,一些小心机是必须的。”   淑婉捶捶腰,又坐了回去,“这次采买,我本来不必亲自出面,但是为了教你们,我事事亲力亲为。见这些商家谈事,我本来可以出宫去谈,但我以宫规森严为借口,特意让这些夫人们进宫,这也是我的小心机。   那些掌柜们做事老到,一个个精明的很,他们家中的女眷没做过生意,比较好糊弄,我可以占点小便宜。   我同小美人谈价的时候,双方互相试探,这其中许多话都是当不得真的。大家明面上和和气气地把事情谈成了,我买到了想要的材料,她赚到了银子,对双方都有利。”   最后淑婉总结道:“听人话吃饱饭,这句话没错,但我们出来做事,也不可以把别人的话太当真。如果你们能把场面话说得很真诚,那就是本事了。”   众人听完起身行礼,表示受教。   淑婉说道:“书院的图纸我已经找人画好,明日我拿出来给你们看,我给你们讲讲每个屋子的用途。等到盖房子的时候,你们就不必进宫读书了,都回家去住吧!”   淑婉提醒她们,“我可不是让你们回家享福!出宫以后,建书院的事分配给你们,我会派人协助你们。这是我对你们的考验,做得好给你们发工钱,做不好可是要受罚的。”   格格们听了这话全都兴奋起来,跟读书比起来,当然是出宫建书院更有意思啊!   有人问道:“皇后娘娘,书院建好了,我们能不能在里面当先生?”   有人笑道:“当先生有什么意思,我想当账房先生,好做假账!”   姑娘们都笑了起来,淑婉惊叹道:“你们一个个打得好算盘,书读的一般就想做先生,算盘还没摸到就想做假账。”   简直和皇上的大臣一个模样,大臣们在书院没建好的时候就想好走后门,格格们已经给自己安排好岗位。   淑婉说道:“你们别想太多,先把手头的事情办好吧!”   书院的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多亏淑婉有做生意的经验,当时培养了一大批得用可信的管事。这些管事帮衬指导着格格们,让诸位格格刚开始办事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   外面传来的都是好消息,淑婉待在宫里却不能放心。   隔了几日,淑婉特意出宫去查岗,看看格格们事情做得怎么样。   到了书院选址的地方,这里已经打好地基,有些地方房架子已经搭好了。   淑婉下了马车,还没走近就听见小女孩尖利的骂人声。   “你他娘的找打吗?靠西边这几间房地基都没打好,你就敢盖房子?房子塌了你担得起吗?”   另一个人说道:“格格息怒,格格误会了,您是金尊玉贵的主子,可能不懂盖房子的事。这地基打得很坚实,边上贴的都是大青石,结实稳固。咱们是为了赶工,所以比东边盖得快,奴才们可不敢偷工减料。”   那格格不善地问道:“你是说我冤枉你了?”   “奴才不敢,格格是误会了……”   那暴躁格格嚷道:“来人,给我打烂他的嘴,扔进房子里,把他埋进地基!”   “你!你敢!我是皇后娘娘派来的,谁敢动我!”   “皇后娘娘让你好好干活,你听了吗?他娘的,你还敢糊弄我。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是什么脾气!   哼,我可跟那些娇滴滴的格格不一样!我虽不会打地基盖房子,但有人会,就你那没有核桃仁大的脑子,也想骗我我?呸!等你脑瓜仁长出来再说吧!”   淑婉走近一点,看见那是十四阿哥家的格格。   那个头不算高的格格凶恶地指挥众人,“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淑婉揉揉额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几日不见,一个娇贵的小格格变得满口脏话。   淑婉上前道:“先等等,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骗人的管事看见靠山来了,飞奔过来扑到淑婉面前跪下。   “皇后娘娘可要给奴才做主啊!格格非说奴才蒙骗她,奴才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格格有气要撒在奴才身上,奴才受着不敢说委屈,但奴才没有蒙骗格格,万万不敢担这个罪名。   皇后娘娘!奴才是您手底下的人,奴才死不足惜,但奴才不能给您抹黑啊!”   管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四阿哥家的格格冷笑,“你倒是挺会演,哎呦呦,把你委屈的什么似的。”   格格上前对淑婉说道:“皇后娘娘明鉴,您让我做监工,我不敢懈怠,特意看了许多建房子的书,又花钱请了许多能工巧匠做我的老师。您看我身后,都是我请来的匠人。”   淑婉往她身后看一眼,一群拘谨的中年男子,看着像是手艺人。   “皇后娘娘,西边的屋子都是这个管事看着守着,这几日我发现地基与东边不同,特意请来这些工匠来检查。这地基打的不够深,边上用的青石碎块太多,这样盖的房子用不了几年就会下沉。虽不至于倒塌,但必定影响美观,同时在冬天的时候,房子的保暖性也会变差。   今日我过来找管事对峙,他不肯承认,我便想动手打他一顿,等我打完了,就去皇后娘娘这里赔罪。”   淑婉点点头,盖房子的事淑婉也了解一些,之前雍亲王府扩建,她曾特意了解过。她去看了两边盖的房子,西边确实有偷工减料的问题,十四阿哥家的格格并没有冤枉管事。   事情有了结果,淑婉对十四阿哥家的格格说道:“确实是管事偷工减料,我把他交给你了,你来处置吧!”   刚到淑婉肩膀高的小姑娘甜美地笑了,她先谢过淑婉,然后指着磕头求饶的管事说道。   “把他带回去,试试家里新做的刑具,招了就打轻点,不肯招直接剁成肉泥!”   管事吓得快尿了,他看向淑婉,“娘娘!皇后娘娘!奴才糊涂,奴才知错了,奴才跟着您这么多年,求求您救救我!”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挡住他,不让淑婉看到他的可怜样。   “带下去!捂住他的嘴!我的新刑具还没用过,正愁找不到练手的人呢!可不能放过他!”   等人被拖走了,淑婉叹道:“你真的要拿他试新刑具吗?”   格格嘻嘻笑,她凑到淑婉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小声说道:“怎么可能?我在吓唬他呢!我是想弄刑具放在家里,我额娘不肯啊!再说了,我长这么漂亮温柔,怎么会做那么凶狠的事情?”   淑婉想到刚刚她骂人的样子,突然不懂温柔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格格又说道:“您不是说了嘛!把场面话说得很真诚,那就是本事。您看我刚刚真诚吗?他都快吓晕过去了,我应该算有本事了吧?”   淑婉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小姑娘的做事方法,她叹道:“你做事的样子未免有些粗暴蛮横。”   “皇后娘娘,我知道一味的刚猛并不能达到目的,我也想像姐妹们那样温柔,可是我做不到。我已经想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方法,我就走凶狠霸道的路子,谁敢拦我,我把谁打成猪头。别人可以不服我,但不能不怕我。我要让他们提到我就开始害怕。”   淑婉复杂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她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前些日子她还是个淑女,现在已经满口脏话了。   格格看出淑婉眼中的叹息,她忙跟淑婉讨价还价要好处。   “既然娘娘心疼我,那您答应我一个条件好吗?”格格声音奶呼呼的,淑婉听了都心痒痒。   “说吧!什么条件啊!”只要不过分,我全都答应你。   “您给我划出一块地方,我建个刑具堂。将来这里收了学生,谁不听话我就打谁!您看怎么样?”   淑婉:“不怎么样!”   好家伙,你还没放弃暗黑刑部的想法呢!对不起!别的可以答应,这个不行,淑婉要求真的不多,她只想要一个普通的书院。 第261章   依淑婉看, 十四阿哥生了那么多孩子,只有这个格格遗传到了十四阿哥的全部优点。   做事肯琢磨,行动力强, 性格强势, 为人果敢。   更妙的是,这孩子没有遗传十四阿哥爱投机的缺点, 当真是神奇。   淑婉同这孩子道别, “你做事别这么莽, 稍稍讲些策略,这般凶残, 大家都怕你, 这未必是好事。”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笑道:“多谢娘娘教诲,只不过我改不了, 也不想改,我就喜欢看别人怕我。”   淑婉又劝了几句,这孩子心里有主意,她已经选好了自己想走的路, 淑婉劝不动, 只能作罢。   淑婉继续往里面走, 除了靠近大门这里有点岔子, 其他各处都还好。作为监工,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很称职。   春儿上前问道:“娘娘, 九福晋家的格格,还有七福晋和十三福晋家的格格在城门口附近弄了个宅院, 她们平时就在那里待着, 您要过去看看吗?”   淑婉点头, “当然要去, 这里已经看过了,咱们这就走吧!”   刚走出两步,淑婉又对春儿说道:“去请十四阿哥家的格格过来,我们一起去。”   马车速度很快,没过多久淑婉她们就到了。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先跳下马车,然后转身扶淑婉下来。   淑婉下车打量着这座宅院,“好气派的宅子!”   大门是新漆的,上面挂着一块匾,只是匾上一个字也没有,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应该经常过来,她带着淑婉在宅子里转悠。   “这宅子本是九伯母的嫁妆,这里离书院近,我们借来当办公的地方。这宅子刚休整过,我们精心布置的,又舒服又漂亮。”   淑婉问道:“大门口的匾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字?”   “哦,那个呀,我们还没想好写什么呢!大家各有各的想法,我想写酷刑司,其他姐妹都不同意。”她轻轻叹道,“皇后娘娘,她们实在没有品位。”   淑婉:不!相信我,没有品味的是你!   宅子很大,看得出是精心布置过的。回廊里摆着盛开的海棠花,院子空地上有石桌石凳,还有秋千架。   正厅是她们几个聚在一起商量事情的地方,眼下是空的,十四阿哥家的格格带着淑婉先去了九福晋家格格那里。   “皇后娘娘,您不要通报好吗?也不要把其他人召过来,咱们突然检查,看看她们有没有好好干活。如果她们偷懒,我替你揍她们屁股!”   淑婉掐掐她的脸蛋,让她消停点。   你还想打人屁股?我看你多少是带着点私人恩怨吧!   九阿哥家的格格正在拨弄算盘,淑婉她们没敲门就进去了,她头也不抬直接呵斥道:“没规矩,不敲门谁准你们进来的!”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立刻跟淑婉告状,“娘娘,她凶你!你快让我动手打她!”   九阿哥家的格格抬起头,看见是淑婉忙起身行礼。   “皇后娘娘恕罪,我不知是娘娘来了。”   淑婉笑着摆手,“没事的,我不许别人通报,你当然不知道是我。”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狐假虎威,“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娘娘泡茶!娘娘特意过来看你有没有好好干活,你刚刚在做什么,快点跟娘娘说说,别让娘娘等急了。”   九阿哥家的格格瞪妹妹一眼,没理会她,而是先取来茶壶茶叶,给淑婉泡茶。   淑婉坐在桌前问道:“你写的东西我可以看吗?”   九阿哥家的格格笑道:“娘娘随便看。”   淑婉拿起桌上的纸翻了翻,上面的墨迹还没干透,这是一份生意上的关系网。   “若我没记错,这上面很多是你额娘的产业。”   九阿哥家的格格捧着壶给淑婉倒了杯茶,“娘娘好记性。”   淑婉笑道:“你额娘要把手头的产业交给你搭理了?”   “还没呢!我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先写下来顺一顺思绪。”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问道:“你先别说那个,我的茶呢?”   九阿哥家的格格冷笑,“你自己没长手吗?自己倒。”   九阿哥家的格格搬了个圆凳,坐在淑婉身边笑得甜甜的。   “娘娘您喝茶,我跟您仔细说说。”九阿哥家的格格把淑婉手里的纸张接过来,往后翻了几页。   “您看,这上面不只有我额娘的产业,还有您和五伯母的产业。我一直在想,办书院肯定是出的多,进的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这种状况。”   淑婉笑道:“你不会还想让学生们出去做苦力吧?”   “怎么会呢?”九阿哥家的格格嫌弃地撇嘴,“让他们做苦力便宜他们了,我又有别的想法了。我是想,皇后娘娘有那么多产业,咱们的书院可以和您的产业合作。比如书院可以从您开的铺子里采买东西,这样书院能省钱,您的买卖能赚钱,对双方都有利。   这是最简单的合作了,更深一层的合作,我暂时还没有想好。这个要等书院建成后,我一点点摸索出经验,才能琢磨出来。”   九阿哥家的格格把书院当成了一门生意,她想让自家阿玛额娘以及淑婉和五福晋的生意连成一张网,大家相互合作,一起发财。   只是她暂时想不出书院有哪些盈利的方式,所以这个想法还只是雏形,还要等她慢慢完善。   淑婉看得出,九阿哥家的格格眼界没有只放在一家书院,她年纪小,可能自己还不太明了,其实她心里有更广阔的目标。   孩子有志向是一件好事,淑婉说道:“你的想法很好,你慢慢想,不要急。即便这条路走不通,还有别的路可走。”   看到淑婉支持自己,九阿哥家的格格高兴极了。   “多谢娘娘,我一定会做到最好!”   淑婉笑着举起茶杯,“那我先祝你成功。”   喝过了茶,淑婉问道:“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挤过来抢着说道:“我带您去,我带您去!您跟着我走就行了!”   她在前面领路,淑婉和九阿哥家的格格跟着,她们穿过小花园,来到另一个院子。   这处院子布置得很清雅,廊下挂着两只鸟笼,鹅黄色圆嘟嘟的小鸟在笼子里蹦来蹦去,可爱极了。   淑婉她们推门进去,十三阿哥家的格格看见她们忙起身行礼。   “皇后娘娘好,两位姐姐好。”   淑婉让她不必多礼,十四阿哥家的格格过去扶她起来。   “还是妹妹好,温柔又和气,不像某位姐姐,开门就呵斥我们。”   九阿哥家的格格过去把她挤开,“滚去一边阴阳怪气!”   十三阿哥家的格格抿嘴微笑,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都是温和的脾性,这孩子脾气也好,众多姐妹都喜欢她。   淑婉看她桌上也是一堆纸张,她问道:“你在写什么,我能看看吗?”   十三阿哥家的格格忙把纸拿起来捧到淑婉面前。   “娘娘当然可以看!我正在筛选学生,我本打算筛好了给娘娘送去,现在这份名单很粗陋,娘娘讲究着看看。”   淑婉问道:“你是依着什么条件筛选的呢?”   十三阿哥家的格格笑道:“娘娘建书院是为了帮皇上选一批得用的人才,书院刚刚建立,又是您亲自看着办起来的,肯定有很多人盯着。所以这间书院一定要尽快做出成绩,让别人看看您的本事。   我认为第一批一定要招优秀的学生,他们必须有良好的基础。我们请一些名家大儒来做老师,他们冲着书院良好的条件来这里读书。”   她又拿起几本册子,“这两本册子是我托阿玛弄来的秀才名单,我托人去查,勾选了一些颇有才名的秀才。还有几本是习武不错的青年,咱们书院不能忽视了武艺高强的人才。”   淑婉满意地点点头,“你的想法不错,很周全。”   完全考虑到了皇上和淑婉的需求。   淑婉看桌上还有一本册子,红色的封面非常精美。   她好奇地问道:“那本最好看的册子是记录什么的?”   淑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十三阿哥家的格格眼睛好像变亮了。   “娘娘,这本册子可了不得,这是冰人册子!”   “病人册子?谁病了?”   “哎呀!娘娘听错了!”十三阿哥家的格格扭腰跺脚,“冰人!做媒的!”   “你……你要给谁做媒?”   十三阿哥家的格格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给我自己做媒……”   淑婉:“……”   “娘娘,为了给书院寻找合适的人才,我查了许多人,发现好多俊俏又有才华的少年。我想着,难得查一次,干脆把未来夫婿的人选给查了吧!”   九阿哥家的格格和十四阿哥家的格格都跟着激动,“给我看看,我也要看。”   十三阿哥家的格格把册子打开,给另外三人看。   这份冰人册子确实是花了心思,上面不仅写着姓名家庭背景,还有一幅个人画像,甚至还有生辰八字!   淑婉被十三阿哥家格格收集信息的能力折服了,生辰八字这东西大家都看得很重,轻易不会给出去,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   十三阿哥的女儿身上再找不见刚刚稳重温柔的模样,她笑嘻嘻地指着一个说道:“你们看这个,年纪跟我相当,家世也不错,长得也行,是不是特别适合我?”   “还行,你可以先去合个八字。我看你们俩生肖不太合,这个你得找个大师问问。”九阿哥家的格格问道,“有没有适合我的?”   “有有有!我给姐姐们留意着呢!你们看这个,文武双全,性格温柔,你们再看这个,这个也不错,可以当个备选。”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拍手笑道:“等书院建好,全都弄到书院里,咱们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另外两个格格连声道好。   淑婉:“……” 第262章   淑婉:搞不清楚她们是要搞生源还是泡男人, 这家书院是刑具房,是生意,是泡男人的地方, 唯独不是书院。   淑婉完全感受不到教书育人的神圣气息。   淑婉敲敲桌子提醒她们,“喂!我还在这呢!”   三个格格笑嘻嘻地围上来, “您已经有皇上了,看这个就不太合适了。”   淑婉:“……我是想提醒你们收敛一点!你们别太激动, 你们的婚姻大事由不得你们做主!”   十三阿哥家的格格拉住淑婉的手撒娇,“皇后娘娘,那有什么关系?即便将来我嫁到蒙古, 那也不耽误我现在看漂亮小伙子啊!”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附和道:“我们很纯洁, 我们只是欣赏他们的美色。”   九阿哥家的格格说道:“如果家世品貌相当, 告诉父母, 让他们先把婚事定下来也行。”   十三阿哥家的格格道:“咱们在书院为娘娘做事, 人家未必喜欢咱们抛头露面。”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把手搭在她的肩膀劝慰她, “这个你不用担心, 日久生情不好用,那就直接来硬的,强扭的瓜虽然不甜, 但有瓜籽,能生就行。”   淑婉目瞪口呆,这都是谁教的?她们刚进宫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眼看着话题越来越危险,淑婉赶紧敲桌子让她们打住。   “求求你们矜持一点吧!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们父母过来找我算账,问我到底教了你们什么。我也不希望将来某一天, 某个男学生哭着来找我, 说你们对他霸王硬上弓了。”   三个小丫头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娘娘放心, 我们就是随便说说,我们有分寸的。”   淑婉摇头叹气,她都快不知道分寸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淑婉警告她们,“总之,你们收起那些花花肠子,好好办事。你们想作妖,等你们长大了,出去单干了再说!不许拿我的书院开玩笑!”   “知道啦!知道啦!您就放心吧!”   淑婉:总感觉你们在敷衍我……   几个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淑婉嘴上呵斥着,心里却不讨厌。   她们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如果她们未来只能去联姻和亲,那就太可惜了。淑婉希望她们永远勇敢,永远张扬,潇洒快意地过完这一生。   淑婉出宫一趟,看书院这边还算顺利,心里放心了许多。之后淑婉又出宫几次,等书院建的差不多了,她开始招揽名家大儒,请他们来书院做先生。   有学问的人多少都是有些傲气的,淑婉让小宝代她去招揽,她给出了优厚的福利待遇,小宝招揽先生的时候并没有费多少力气。   眼看着书院的雏形一点点建起来,皇上特意抽出时间,跟淑婉一起去宫外看看。   苏培盛提前派人清场,皇上和淑婉走在空空荡荡的书院里,太监侍卫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淑婉给皇上介绍,“前面这几排屋子是教室,是学生们读书的地方。绕过这里是演武场,留给他们锻炼身体,再往后走是饭堂和学生的寝室。我还命人在书院外面建了些宅子,先生们带着家眷,住在那里最合适。”   皇上点点头,“书院大概什么时候能用?”   淑婉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嗯……大概半年以后吧!演武场得置办些石锁,教室里得摆上桌椅板凳,后院的学生寝室得弄几张床……这些东西虽小,要想置办齐备也得花些时间呢!”   皇上问道:“能不能再快一些?”   淑婉:“怎么了?你那边很急吗?”   皇上点头,“科举选拔人才有种种弊端,但现在没有别的方法,只能将就用着。”   淑婉附和道:“是,凭八股文选拔人才太死板。”   “不仅如此,科举考试很容易让下面的官员抱团结党,这是我极端厌恶的事情。只要同一届考试,那就是同年,监考的官员便是他们的恩师,他们还没做官,第一张关系网就已经编织好了。   这些人为了官途更加顺畅相互包庇,为了利益他们什么都敢干,得了利给上面分一分,他们的恩师和同年都会包庇他们。”   淑婉:“你想提拔书院的学生,让他们进入朝堂,打破科举官员的关系网。”   “是!再者无所事事的八旗子弟越来越多,我想让他们进来读书,省着他们闲着遛鸟打牌。”   淑婉想了想说道:“书院这边我会让他们加快速度,至于学生,十三弟家的格格已经定好了人选,我会派人挨个详谈。”   皇上笑道:“在书院念完就能入朝为官,只冲着这一点就有大把的人乐意进来。”   “书院第一批学生自然是精英中的精英,目的是为你提供可用的人才。之后我会再开几家书院,有给小孩子启蒙的,还有针对有基础需要进一步学习的学生。   再之后我会丰富书院的课程,从四书五经,发展到演算,天文地理,培养各种各样的人才。”   皇上笑着点头,“你的主意很好,从启蒙开始培养,这样的人才或许才是真正的天子门生。”   淑婉说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想到一个解决办法,同样会有新的问题出现。就像最开始科举解决了选拔人才的问题,最后还是变成了现在这样。   书院的学生入朝为官肯定要受到排挤,他们只在书院念了几年书就能做官,那些寒窗苦读的大人们肯定不能接受。   人嘛!都是喜欢抱团的!科举入仕的人是一团,书院的学生是一团,将来书院慢慢做大,这些学生也会结成一个关系网,同一间书院出来的,同一个先生教导过的,这些都能成为他们抱团的理由。”   “那都是将来的事情了,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书院建好。”   两人逛差不多了,准备进城回宫。刚走到大门口,康宝他们一家和小宝夫妻俩一起迎面过来了。   淑婉笑着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康宝说道:“阿玛偷懒跑了,我也懒得做长工,所以带着塔娜和孩子出来逛逛。”   小宝说道:“我们兄弟俩心有灵犀,在宫门口撞见了。”   皇上骂道:“我跟你额娘是出来办正事,你看看你们像话吗?”   康宝抱起女儿往皇上怀里塞,“我们带了饭菜过来,您孙女都饿了,咱们进去说话吧!”   小格格搂住皇上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道:“祖父,我好饿,我想吃饭。”   抱着又奶又乖的孙女,皇上心里的气立刻就消了。“好好好,咱们去吃饭,我们小格格多吃点!”   书院外壳建好了,里面还没收拾,连一张吃饭的桌子都没有。   侍卫把车里的小桌和坐垫拆下来拿到屋里,皇上他们将就着用饭。   饭菜是在城门口的酒馆买的,拿到这里还是热乎的。淑婉他们一家人也没觉得环境差,都吃得挺香的。   吃的差不多了,皇上随口问小宝和康宝,“这书院是你额娘一手建起来的,你们的堂妹也出了不少力气。你额娘说了,现在你们堂妹是拿这里练手,等她们大了,她会给她们出钱,支持她们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到时候书院没有人管了,你们谁来接手啊?”   小宝忙道:“书院替朝廷筛选人才,当然要大哥接手啊!就当大哥提前安排心腹!”   康宝笑了笑,“我看小宝正合适,这里的先生是小宝请的,盖房子的时候小宝也参与过,额娘给他在书院安排一份差事,将来他接手顺理成章。”   小宝连连摇头,“不行啊!大哥!我自己都信不过自己,万一我借着书院的便利结党营私呢?”   康宝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我信得过你。”   小宝只想当个富贵闲人,他是一点活都不愿意干。   想了想他把这个活推给了乖宝,“我看乖宝正合适,他也正是读书的年纪,阿玛干脆让他来这里读书好了,又能跟同窗联络感情,又能给将来接手书院做准备。”   康宝也跟着甩锅,“恩,二弟说得有理,乖宝最合适!”   皇上无语,“你们当书院是烫手山芋吗?多少人想接手都不能,你们还敢推来让去!”   正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喧哗声,刚被提到的乖宝推门闯进来,他看见吃剩的饭菜闹起了脾气。   “你们都出宫了,为什么不带我!你们一起吃饭也不叫我,我还是这家的人吗?”   康宝和小宝有些心虚,他们谁也没想着带弟弟出来玩。   小宝笑道:“乖宝还没吃饭呢吧!我们用的是公筷,这饭菜一点都不脏,你也来吃点。”   乖宝不满意地吭叽,“谁要吃你们剩下的!你们心里都没有我!”   康宝随便哄他两句,“我们心里怎会没有你?我们想着你在读书,不忍心打扰你。刚阿玛还问我们,将来这间书院给谁,我和你二哥都说要给你,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   乖宝才不上当呢!   “你们是让我吗?你们分明是懒得干活,你们是趁我不在,把活都推给我来做!你们就是大懒支小懒!”   淑婉劝道:“行啦!别吵啦!你们兄弟三个可真行,别人家孩子为了家产都争来抢去,你们是半点都不肯沾啊!”   乖宝凑到淑婉身边撒娇,“额娘,两个哥哥都欺负我,你给我做主啊!书院为朝廷培养栋梁之才,可不能马虎,我才学平庸,可不敢接手。”   乖宝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侄女身上。   “咱家这不还有一个小天才嘛!额娘,您不用再挑了,书院就交给我侄女了!”   正在啃排骨的小格格:??? 第263章   淑婉抱住小格格, 直叹她命苦。   “对不起,是祖母的错,给你生了一个不争气的阿玛, 两个更不争气的叔叔。”   小格格天资聪颖,听懂了叔叔们的话, 她放下排骨,非常讲究地擦了擦手。   “祖母, 你有什么事尽管交给我吧!我很聪明的!”   小格格斜眼看小宝他们,“叔叔们完全不行,这个家还是得靠我!”   这可爱的小模样让皇上和淑婉爱的不行, 皇上搂着她蹭了好几下, 淑婉捏着她的小脸亲了又亲。   皇上说道:“你们几个瞧瞧!亏你们多吃了这么多年的饭, 比我孙女差远了!”   小宝笑着附和, “是啊是啊!我们都不如您孙女, 所以这偌大的家业就全给您孙女吧!”   康宝点头,他认真对女儿说道:“多吃点饭,快快长大,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如今就有你替父干活。好闺女,你也不小了, 等你长到十五岁, 应该能撑起这个家了吧?”   淑婉离康宝比较远,她嚷嚷着让塔娜打他。   “你帮我捶他, 瞧把他能的,怎么不让孩子帮你把饭吃了呢?”   塔娜笑着拍了康宝两下, 淑婉还嫌她打的轻。   康宝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能再使劲了, 再使劲我媳妇该心疼了。”   娇娇憋笑憋得脸通红, 塔娜羞得不行,使劲拍了康宝几下。   淑婉笑道:“该!让你多话!”   乖宝从宫里追出来还没吃饭,淑婉命人去城里买点东西回来,好歹给儿子弄口饭吃。   等饭菜到了,其他人坐在一旁喝茶,乖宝一个人坐在中间吃饭。   “哼!”乖宝不满地哼唧,“额娘不爱我了吗?怎么只有两个菜?”   淑婉冷淡地说道:“我也想弄七个碟子八个碗,你吃的完吗?”   乖宝:“能不能吃完是我的事,您给我弄俩菜就是您抠门了。”   “你再说!你再说!你再说连这都别吃了,我把剩饭剩菜拌到一起塞你嘴里!”   乖宝扁嘴,坐在淑婉怀里的小格格说道:“祖母,小叔叔吃剩饭,那我把桌上的菜带走回去喂狗狗好不好?”   乖宝气得去捏她的脸,“小没良心的,我白疼你了!”   小格格把脸埋在淑婉怀里,不让乖宝捏,淑婉也护着孙子。   “吃你的饭去!不许欺负我孙女!”   乖宝坐回去一边吃饭一边逗小格格玩,“来,我的大侄女,看小叔叔这菜多好吃,你也来吃点啊!”   乖宝夹起一块红烧肉慢慢放进嘴里,“嗯!入口即化,软糯极了,可好吃……”   “呕……”   乖宝:“……”   娇娇捂着嘴红着脸道歉,她不是故意的,乖宝在吃饭,她在这干呕确实不礼貌。   “对不起啊乖宝,我,呕……”   小宝扶住她,“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医馆看大夫。”   娇娇摇头,她刚刚还好好的,就是看见小宝吃肉,突然觉得很油腻,很恶心。   她张口要解释,结果又是一声干呕。   这边刚呕完,那边塔娜直接捂着嘴冲了出去。   乖宝吃不下去了,“嫂子们这是吃坏了肠胃吧?”   他问道:“这饭菜都是同一家酒楼买的吗?如果是一家酒楼,那我不吃了。”   淑婉起身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闭嘴吧!吃不坏你啊!”   淑婉张罗着回宫看太医,“我估摸着她们是有喜了。”   一个看见油腻的肥肉想干呕,另一个看见这个呕了自己也想呕,这很像害喜的样子啊!   康宝和小宝都激动起来,小宝立刻张罗着要走。   “阿玛额娘,你们陪乖宝吃饭,我们先回去了。”   康宝直接把女儿扔下,“孩子跟着你们吧!”   淑婉想嘱咐两句,让他们马车不要太快,路上买点橘子之类的清香水果,给儿媳妇们闻一闻能稍微好受一些。   还不等她说话,儿子们就带着媳妇跑没影了。   淑婉:“……”   行吧!随他们去吧!   小格格问皇上,“阿玛和额娘要给我生小弟弟了吗?”   皇上笑道:“可能会生,也可能是小妹妹。”   小格格叹了口气,皇上生怕孩子不高兴,他忙劝道:“就算生了小弟弟小妹妹,你阿玛额娘也是同样疼你的。”   小格格成熟稳重地摆摆手,“我倒不是很担心这个,我这么聪明可爱,谁争宠能争得过我呢?我只是觉得压力很大,这个家又多了一个人要我养,唉!”   乖宝差点把饭喷出来,他连连附和道:“是啊!我大侄女太辛苦了!最近小叔叔手头有点紧,你有没有零花钱,借小叔叔周转周转。”   小格格很大方,“可以,我过年过节得的金锞子都借给你。”   皇上踹乖宝一脚,“吃你的饭!别逗孩子!”   淑婉也踹他一脚,“连小孩子的压岁钱都骗,不要脸!”   乖宝捧着饭碗跑到门口,“这话说的好难听,我大侄女自愿给我的,怎么能叫骗呢!”   淑婉骂道:“求求你了,快吃饭吧!吃完了咱们还要回去呢!”   乖宝飞快地扒了几口饭,简单地填饱肚子,四个人抓紧时间回宫,等他们回到宫里,太医已经给塔娜和娇娇诊完脉了。   淑婉他们刚进门就听见一片贺喜声,塔娜和娇娇都有了身孕。   皇上很高兴,按照惯例赏了众人。   淑婉拉着两个儿媳妇的手,告诉她们孕期的注意事项。   “塔娜还好,生过一胎有经验了。娇娇要注意一些,我记得你娘家给你陪嫁了一个经验老道的嬷嬷,你多听嬷嬷的话。如果你们有哪里不舒服,千万别大意了,也别怕麻烦,一定要请太医来看,知道了吗?”   塔娜和娇娇答应下来,淑婉又扭头嘱咐康宝和小宝。   “你们媳妇是双身子的人,你们细心照顾,别惹她们生气。”   小宝问道:“额娘,我要照顾媳妇,是不是不用办差了?”   淑婉无语,“你真是不放过一切偷懒的机会……”   皇上气得想打人,看见屋子里每件家具都像能打人的凶器,“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的孩子都要出生了,你就这副德行?不办差是不可能的!只能给你少分派点活!”   这是皇上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小宝觉得挺好,干活嘛,能少干点是一点。   康宝也跟着讨好处,“我媳妇也怀孕了,我要求跟小宝同样的待遇。”   皇上气得想说胡话,“行行行,你也跟小宝一样的待遇!活都交给我!把我累死算了!”   塔娜和娇娇捅咕丈夫,让他们不要惹皇上生气。   康宝和小宝恭敬行礼,感谢皇上给他们减轻负担,然后拉着媳妇就跑了。康宝更是过分,连女儿都没带走。   乖宝摇头叹气,抱起自己的大侄女。“唉,大侄女跟小叔叔走吧!”   小格格搂着乖宝的脖子也跟着叹气,“还是小叔叔靠谱。”   乖宝点头,“是呢!咱们俩是这个家里最靠谱的人了!”   乖宝跟皇上和淑婉道别,“阿玛,额娘,你们休息吧!我们回去了!”   等人走了,皇上揉着额头叹气,“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塔娜和娇娇怀孕了,康宝和小宝借口照顾媳妇,故意偷懒,使得皇上越来越忙。淑婉这边把宫务接回来,又要关心两个儿媳妇的身体,也变得更加忙碌。   书院那边,淑婉吩咐下面加快进度,很多事情她是顾不上了,正好几个格格做事越来越老道,淑婉就把书院那边的事全部交给她们了。   忙了些日子,淑婉好不容易腾出一天时间想好好休息一下,谁想到几个格格进宫告状,又打断了她的计划。   “怎么了?书院那里有什么困难吗?”   九阿哥家的格格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皇后娘娘,我们辜负了您的教导,都是我们无能……”   淑婉无奈,“先别哭,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是个急脾气,她怒气冲冲地说道:“皇后娘娘,您请的几个老夫子排挤我们,不许我们在书院里待着。”   淑婉皱眉,“他们排挤你们?”   十三阿哥家的格格说道:“他们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书院里的事情他们都揽过去,许多事情我们找他们商量,他们都不理,只是一味地敷衍。”   九阿哥家的格格也不哭了,“我在书院负责账目,他们买东西从来不跟我打招呼,直接去铺子里赊账,记的还是咱们书院的名目,我说了几次,他们全都不听。”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说道:“我负责书院的安全问题,书院有门禁,他们从来不肯遵守,随便带人进去。”   十三阿哥家的格格也跟着告状,“我负责招收学生,这些夫子带了自己的学生进来,我说必须经过面试才能入学,他们全当耳旁风。皇后娘娘将书院交给我们,但这些夫子不服我们,我们快做不下去了。”   淑婉了解这些孩子,她们可能有点淘气,有点小心机,但她们在正事上从来不会对自己撒谎。   淑婉心里不痛快,她开的书院,何时轮到那些老夫子做主了?   “你们先回去吧!这事我会查的,绝不会让你们白白受委屈。”   淑婉把孩子们打发走,然后抓紧时间查这件事情。事情果然如格格们所讲,那些老夫子仗着自己有才华,觉得格格们年轻脸皮薄好拿捏,并不把这些小丫头放在眼里。   他们是二皇子请来的人,凭什么要听这些小丫头的话。   得知事情经过,淑婉气得脑门青筋直跳。她抽出时间,亲自往书院走了一趟。   她来的也巧,刚到书院就看见几个老夫子跟十四阿哥家的格格吵架。   “你当这是你家吗?谁都能进来?”十四阿哥家的格格骂道,“这是书院,是读书的地方,只有这间书院的夫子学生能进,我再重复一遍,不可以带外人进来!”   对面的夫子看起来很和气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和气。   “格格容禀,这几位是我的至交好友,我邀请他们来书院参观。我有意将他们推荐给二皇子,过不了几日他们也会成为这间书院的先生。格格在门口拦着,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你耳朵不好使可以割了扔掉,我说过了,除了夫子和学生,陌生人不可以随意进出!”   “呵呵呵,格格既不是夫子,又不是学生,您怎么站在这里呢?”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冷笑,“你不仅耳朵不好使,脑子也坏掉了吗?咱们两个是同僚,我也是这间书院的夫子。”   对面的夫子笑了起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无才无德,如何能教书育人?”   淑婉听不下去了,她下了马车过来问道:“她无才无德,谁有才德,你吗?”   众人回头,见是一个美貌妇人,心中并不在意。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忙跑过来跪下,“拜见娘娘,娘娘万福!”   平时十四阿哥家的格格并不会行此大礼,这时候跪下摆明了是凸显淑婉的身份,请淑婉为她做主。   其他人见桀骜的格格都跪下了,也连忙跪下。   淑婉冷声说道:“所有人到正厅集合,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   一刻钟后,书院所有人到达正厅,淑婉坐在上面,其他人松松散散地站在下面。   淑婉皱了皱眉,“我听说夫子们和诸位格格之间有矛盾,今日特意过来看看。果不其然,我刚到大门口,还没下车就看了一场热闹。”   闹事的夫子看了十四阿哥家的格格一眼,然后站出来乖乖道歉。   “草民和格格发生了一些冲突,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他估摸着格格们应该是跟皇后娘娘告状了,他知道自己无权无势会吃亏,故意先告格格们一状。   “启禀皇后娘娘,我等与格格们冲突已久。此处是书院,并不是格格们玩乐的地方。格格们千金之躯,合该在王府之中赏花下棋,享受人生。书院内大多是男子,格格们待在此处不太方便。”   淑婉冷声问道:“还有吗?”   又有人站出来说道:“书院杂事颇多,格格们天真可爱,没有办过书院,对书院的各项事务都不太懂,我们做事的时候也是束手束脚。”   有一个看面相就倔强的老头子站了出来,“书院是读书的地方,这里的夫子学生都是男子,格格们在这里不方便。最要紧的是男女有别,格格们在书院对她们的名声不好。”   淑婉知道最后说话的这个老头,此人在文坛颇有盛名,道德方面也没有瑕疵,是个值得敬重的老人家。   淑婉耐着性子对他说道:“周老先生,我是知道你的,你说这话纯粹是出于好心,男女大防之事咱们先不谈。”   她看向其他几个挑事的夫子,“咱们先谈谈争权夺利的事。”   有人喊冤,“皇后娘娘明鉴,我等不敢夺权,今日所说的话也全部发自肺腑,绝无私心!”   淑婉冷声说道:“这些假话你留着糊弄自己吧!这是我出钱出人建的书院,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休想逃过我的眼睛。   你们欺负格格们年纪小,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在书院恣意妄为!真是好大的胆子!”   众人跪下喊冤,淑婉直接命人把证据拿出来。   “岑先生,你在家具店,书店,甚至是酒楼记了不少的账,全部记在书院的名上,谁给你的权利?钱夫子,你经常带着朋友到书院里吃饭住宿,你是把书院当成自己的家了?吴先生,你就更厉害了,书院还没开始正式教书,你已经把自己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子侄都弄来了,寝室你都安排好了,真是好能耐啊!”   淑婉证据确凿,夫子们全都蔫了。   淑婉冷笑,“我花大价钱请你们过来教书,不是让你们来这里做祖宗的!这书院还没开张呢,我看你们就想把自己的名姓写在门口的牌匾上了!   我告诉你们,书院分教学岗位和管理岗位,你们是教学岗,格格们是管理岗。格格们负责发放你们的月钱福利,由格格们来评判你们的晋升资格。格格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由不得你们反驳!”   被点名的三位夫子急忙磕头认错,请淑婉消消气,原谅他们一次。   最耿直的周夫子张嘴想要求情,但又讨厌这几个人的为人,最后闭上了嘴。   这种品行的人淑婉也不想再用,这里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这等品行怎么配做老师,没得教坏了学生。   “来人!把他们带下去,扔到庄子上去做苦力!”   有人大喊,“皇后娘娘,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求您放过我们。”   淑婉摆手,让侍卫把他们带下去。   有人崩溃大喊,“皇后娘娘,我们和二皇子是签了契约的,我们是来做先生的,不是来做苦力的,我们也是秀才举人出身,我们是有功名的。”   淑婉冷笑,“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你的功名也除掉吗?”   侍卫怕皇后娘娘生气,从怀里抓了块帕子把他们嘴堵上,直接带走了。   淑婉转头看向周夫子,说话的时候客气多了。   “周老先生,我敬佩您的为人,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格格们在书院待着,并不是为着私心。”   周老夫子点头,“皇后娘娘,刚刚那些人罪有应得,草民不敢求情。但是格格们金尊玉贵,确实不适合留在这里。”   书院几乎全是男人,格格们留在这里太奇怪了。她们还年轻,若是和书院的学生日久生情,那更是糟糕。   淑婉说道:“请周老夫子体谅我,这间书院是我建的,钱权必须放在我自己的手里。可惜我手下并无可用的人才,只能拜托格格们帮我。   再者,我们皇室格格和普通女子不一样。在关外的时候,女子也能打猎,跟男人没什么不同。管理这一间书院,自然也难不倒我们皇室的格格。   少年人情窦初开,我知道你是怕格格们吃亏。关于这个您可以放心,我的格格们身份尊贵,来这里读书的学生也该知道分寸,知道谁能招惹,谁不能招惹。”   淑婉命人取来几柄上好的宝剑,格格们每人一柄。   “这把剑削铁如泥,你们要随身携带。以后这种事不要让我出面,我已经放权,你们还管不住下面的人,这像话吗?剑在手上,将来应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有淑婉撑腰,格格们全都振奋起来。   “是,绝不辜负娘娘期望!”   周老夫子心里着急,“皇后娘娘,您这么做……这是书院,格格们拿着剑,这像什么话!”   淑婉笑道:“我觉得很像话,我命二皇子请你们来的时候,非常非常尊重你们,我给你们钱,给你们体面,但你们并没有回报给我同等的东西,你们甚至不尊重我的格格们。   既然礼贤下士换不来你们的尊重,那我只好用强权来达到目的!周老先生,我敬佩你,但这里是我的书院,是我的地盘。   你签了契约,端着我的饭碗,你就得服我的管。别拿男女大防或是礼义廉耻来压我,我的格格们没有做任何不道德的事情,这间书院建起来的时候她们也出了力,这是她们的事业,由不得别人来指手画脚。”   淑婉对众人说道:“我再提醒你们一下,这不是普通的书院,这是我建的书院,是皇上授意我建的书院。我不是普通的雇主,我手心里捏着大家的身家性命。   好好教书,我给你们金钱地位,故意找茬给我添乱,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就是在威胁你们,也请诸位好好掂量掂量这份威胁的分量。”   淑婉起身直接离开,格格们追出去送她。   剩下以周夫子为首的先生们唉声叹气,现在才发现自己上了贼船。 第264章   格格们送淑婉出去, 临上车前,淑婉训了她们几句。   “你们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岂能让这些人拿捏住了?书院有书院的规矩, 他们不守规矩就别怪你们不客气。”   格格们忙答应下来,“娘娘放心, 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你们出来做事本就不易,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不能太软和。吵嘴吵赢了没用,你们要在有实际用处的地方拿捏住他们。   当然了,你们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大家出来做事, 挣的是这份工钱, 彼此之间无冤无仇,他们有他们的责任, 你们有你们的责任, 只要大家相安无事, 肯给彼此方便,你们也不必狠压着他们。”   格格们点头答应, 可淑婉还是不太放心。   她想了想说道:“明儿我让二皇子过来给你们打下手, 你们有不方便出面的地方就找他,尽可以把他当长工使唤。”   格格们欢欣不已, 她们刚进宫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小宝玩,小宝是她们最喜欢的哥哥,比家里的亲兄弟还要喜欢。   九阿哥家的格格问道:“娘娘,嫂子怀孕了, 二哥不要陪嫂子吗?他那里方便吗?”   淑婉凉凉地说道:“方便!再方便不过了!”   娇娇怀孕确实辛苦, 可淑婉也没见小宝帮上忙, 他天天吃娇娇的补品,再由着他吃下去,他就吃成球了。   回到宫里,淑婉先去了小宝的住处,娇娇和小宝听见通报声忙出来迎。   娇娇脚步飞快,淑婉急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别急!慢慢走,别着急。”   娇娇笑着挽住淑婉的胳膊,“额娘难得来一趟,我高兴!”   淑婉笑道:“我今天过来是讨人嫌的,书院那边有些事,我想让小宝去帮忙。”   娇娇忙道:“那太好了!小宝有大把时间,他去正合适!”   小宝没想到媳妇毫不犹豫地就把自己卖了。   “我去书院谁陪你啊?”   娇娇:“丫鬟嬷嬷陪着呗!你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   小宝:“我可以给你解闷啊!”   “用不着!”娇娇冷酷地说道。   淑婉取笑小宝,“看见没?你被讨厌啦!”   小宝扁嘴,牵着娇娇的衣角轻晃,娇娇瞪他一眼,把他的手拍掉。   淑婉叹了口气,摆摆手就走,她不想吃狗粮看人家黏糊。   书院那边淑婉收拾了几个刺头,格格们也霸气起来,再没有人敢闹事。小宝去了以后乖乖给妹妹们打下手,众人见二皇子都老老实实听格格们的话,他们哪还敢有怨言?   又过了些日子,书院正式开课,皇上和淑婉亲临,参加开学典礼。   皇上鼓励学生认真读书,将来为国尽忠。下面的学生认真听着,一个个兴奋不已。   他们隐约听说过,只要进了这家书院,念过几年就可以直接入朝为官。   这不比科举入仕强多了?   要想科举做官,必须寒窗苦读,读了许多年也未必能中。有些人家世好,有背景,可以让家里人疏通关系入朝做官,可是终究不如这样体面。   淑婉看着下面满怀憧憬的学生们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天真的小朋友们啊,她怎么可能让他们顺顺利利地毕业。   开学典礼过后,头几天学生们都很放松,觉得在这读书真不错。   书院给发衣裳,料子还不错,饭堂的饭菜味道也好,厨子的手艺和外面酒楼有一拼,书本笔墨都是书院发的。这里吃得好,住得好,他们几乎没有用钱的地方。   等他们熟悉了书院的环境,各位先生们露出了獠牙,开始了极端的教育模式。   每日早上天不亮,书院就响起响钟声,告诉学生们该早读了。   早读之后吃早饭,用过早饭后上两节课,接着是习武的时间。   这些学生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人才,他们文采不凡,但大多都是肩不能扛的柔弱书生,让他们在演武场跑圈,好像会要他们的命似的。   锻炼结束后,还有一节课,上完这节课就到中午了,吃过午饭,下午接着读书,到了晚上还有晚自习,这是他们做功课复习的时间。   每隔五日随堂小考一次,每个月大考一次,先生会贴出排名。如果连续五次考试结果都不理想,书院会将这个学生开除。   对于书院的铁血作风,皇上是听说过的。   他很关心书院的学生,现在朝中官员的背景很复杂,有支持过废太子的,有支持过八阿哥的,新提拔上来的进士人数少,他们各处投靠,形成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也为皇上所不喜。   皇上很期待书院里的学生能学有所成,给朝廷注入新鲜血液。   他特意抽出一天时间,来看看这些学生平常的学习生活。   淑婉和皇上换上普通衣裳,他们这次过来不想太隆重,而且他们也没有提前告知书院的人。   学生夫子全都不知道皇上和皇后要来,大家还像平常一样。   到了书院,皇上站在教室窗外,听着整齐的读书声满意地点头。   他说道:“这读书的声音比任何乐曲都好听。”   淑婉非常俗气地说道:“一群小伙子掐着公鸭嗓念经,我没觉得好听。”   皇上摇头,为她的俗气感到遗憾。   天气有点凉,教室的窗户是关着的。淑婉问他,“外面冷,你要不要进屋去看看?”   皇上摆手,“不!我进去他们战战兢兢的,就失了本色,他们这样自然一些才好。你冷不冷?要不你去格格们那里坐会儿,我一会儿去找你。”   淑婉笑着拉住他的手,“我在这陪着你,你拉着我的手,我就不冷了。”   两人相视一笑,站在窗外一起听人家上课。   过了一会儿,到了下课休息的时间,皇上再次满意地点头。   “先生请的很好,学识很不错。”   这时候坐在窗边的学生说起了闲话,皇上和淑婉听他们抱怨。   “我能不能不念了?再念下去我要被累死了!”   “唉,忍着吧!你想想这是谁开的书院,当初想进来多难啊!你说不念就不念,你家里人能同意吗?”   “行了,都别抱怨了,到跑步的时候了,咱们这就走吧!去晚了要挨骂的!”   淑婉拉着皇上先去演武场,他们站在武器架后面,不大一会儿学生们三三两两跑过来站成横排。   淑婉看见几个格格拎着宝剑走到了前面,学生们看见她们动作快了几分。   “都站好,快点!磨蹭什么呢!”   “还是老规矩,从右往左,依次出发,人都到齐了就开始跑。快点快点,动作快点!”   皇上小声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淑婉解释道:“锻炼身体!你看这些书生,娇娇弱弱的,还不如咱家小格格跑得快,你更别指望着他们骑马射箭了。格格们先让这些学生练好体力,等来年天气暖和了,再让他们练骑射。”   学生们臊眉耷眼不情不愿地围着演武场跑了起来,几个格格提着剑陪在身边。哪个稍微跑得慢点,格格们就一剑抽过去。   “快点!腿那么长是干什么用的?迈开大步,快点跑,不许磨蹭!后面那几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嘿!前面那个细高个,跑起来,不许走,再敢耍滑我抽你!”   皇上揉揉额头,觉得自己精神有点恍惚。   “咱们这些侄女……刚进宫的时候就这样吗?”   还是说她们不会在自己面前展示真正的自己。   淑婉讪讪地笑,“呃……刚进宫的时候,大约,不这样吧?”   “那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一个个母老虎似的。”   淑婉心道,那可能是我的责任,但凭她几十年的生活经验,黑锅这种玩意一定要使劲甩出去,绝对不能接。   “这个嘛!可能是学生们太调皮了,逼得格格们没法子,只能凶一点,不然压不住场子!”   皇上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淑婉笃定地说道:“就是这个道理!如果不是没办法,谁想变得凶巴巴呢?”   这时十三阿哥家的格格余光扫到了皇上和淑婉,她冲他们甜甜地笑了笑,然后拎着剑抽了旁边的一个小胖子。   “少在我眼前装柔弱!加快速度,我知道你能跑!”   抽完人,十三阿哥家的格格跑过来跟淑婉他们打招呼。   “皇上,皇后娘娘,你们怎么来了?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早知道你们来,我就让他们打一套拳给你们看看。”   淑婉笑道:“他们都会打整套的拳法了?”   “打得不太好,没什么力度,不过还算整齐,勉强能看。”   皇上看重十三阿哥,他爱屋及乌,在他眼里,十三阿哥家的女儿自然也是好的。   他慈祥地问道:“在书院很累吧?学生们不听话,辛苦你了。”   “不辛苦,皇上太客气啦!我喜欢在书院待着,每天做的事都很有意思,比出去赴宴玩耍有趣多了。”   她凑过去小声说道:“我还给自己物色了几个小伙子,等我再观察几天,选出一个最合我心意的,到时候还要麻烦皇上给我赐婚。”   皇上:“……”   淑婉:“……”   这个话题跳跃太快,皇上和淑婉都有点接不住。   皇上看向淑婉,“这又是谁教的?也是学生调皮逼得没办法?”   淑婉:“嗯……怎么不是呢?那学生长得挺好看的,这不就把人逼得想成亲了吗?” 第265章   皇上沉默了一瞬, 然后夸了淑婉一句。   “你真是越来越会说瞎话了。”   淑婉讪笑,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十三阿哥家的格格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可能单纯就是脸皮厚。她不看皇上的脸色, 拉着淑婉去看男人。   “娘娘, 你看左边数第三个, 跑步姿势最好看的那个小伙!”   淑婉连连点头,“看到了!看到了!腿好长!”   “不仅腿长, 长得还白!”   淑婉:“哦哦!这个位置不好,我看不到他的脸。”   “没关系, 一会儿他跑到对面您就能看见正脸了。您再往后看,靠里面那个怎么样?”   “这个也不错,呲着小白牙, 笑得很开朗嘛!”   “他笑起来可甜了,我看见他每顿能多吃两碗饭!”十三阿哥家的格格又往后指了个人, “您再往后看, 看腰最细的那个。”   两人同时发出‘嘿嘿嘿’的猥琐笑声,淑婉竖起大拇指, 这是对好腰的最高礼赞。   皇上气得咬牙, 他在淑婉胳膊上拧了一下。   淑婉回过神忙收了笑, 她严肃地拍了拍十三阿哥家格格的肩膀。   “你不可以这个样子哦!这种行为不可取!你是出来做事的, 不是过来看腰的!”   淑婉指着孩子,边说边摇头, 假装自己是个正经人。   皇上也过来教育孩子,“你还小,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须得让你父母为你把关。”   十三阿哥家的格格说道:“皇上, 这么多男人, 我先选出来几个,我阿玛额娘挑的时候不是更省力些吗?”   皇上皱眉,“你乐意,被你看中的人乐意吗?你天天拿着剑抽他们,谁能喜欢你?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孩子。”   格格看向淑婉,“皇后娘娘温柔吗?”   淑婉和皇上同时说道:“当然!”   格格:“……”   行!你们说是就是吧!   皇上觉得自己说的话特别有道理,但他喜爱的小侄女真的很叛逆。   “皇上,男人喜不喜欢我不重要,我喜欢他们就行了。成亲嘛!当然要选一个最好看,最合我心意的,至于对方的想法,不重要,无所谓,我就喜欢强扭的瓜!”   皇上词穷,他戳了戳淑婉,让她来说。   淑婉忙道:“强扭的瓜不甜!”   格格挑眉给淑婉使眼色,她说过的啊,只要瓜有籽就行了啊!娘娘这就忘了!   格格挤眉弄眼,淑婉一下子就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句话。   淑婉冲皇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皇上抿着嘴,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对着大臣,他能骂半个时辰不重样,对着叛逆的孩子,他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家里的孩子只是皮,不叛逆,他真没见过这样的孩子。他说一句,人家顶一句,还振振有词,好像特别有道理。   无奈之下,皇上只能拿出长辈最后的绝招——警告。   “我警告你!你不许惦记我的学生,如果你不老实,我就把你撵走!”   格格不满地撇嘴,“皇上好霸道!”   皇上怒道:“对!我就是霸道不讲理,回头我就把这事告诉你阿玛额娘,让他们狠狠教训你!”   格格撇嘴,心里抱怨皇上迂腐,不如皇后娘娘开明。   淑婉拍拍格格的肩膀,让她回去看学生们跑步。   皇上背着手抱怨淑婉,“都怪你!孩子们进宫由你教养,你就把她们教成这个样子!”   淑婉不乐意了,“教孩子的事凭什么全都推给我!她们学坏赖我,学好的时候你怎么不夸我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就是喜欢男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们要是喜欢女人那才糟糕呢!”   “哼,爱美之心……刚刚你的眼珠子都快粘到人家的腰上了,孩子们是有样学样!你还敢说不怪你!”   淑婉有一点点心虚,“好啦!别醋了!回去我多看你两眼好了吧!”   皇上生气,想发火又发不出来,视察书院也没了兴致。   他扭头往外走,“不看了,去十三弟那里!”   “你告状去啊?”淑婉追了上去,“喂!你都多大了,还要做告状精?”   皇上拉着淑婉上车去十三阿哥府上,到了地方,淑婉抱着车窗不肯下车。   格格们的脾气秉性和传统的大家闺秀没有半点关系,万一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不高兴了怎么办?   她才不要承认错误!她觉得格格们挺好的!好、色多好啊!好、色多快乐!   皇上拽不下去,只能由着淑婉去了,淑婉命车夫赶紧驾车,她要去五福晋那里躲一躲。   到了五福晋那里,淑婉大吃一顿,还喝了许多酒,宫门快落锁她才回去。   皇上回来得比她早一些,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不悦地皱紧眉头。   “你这是去哪儿了?”   淑婉嘿嘿傻笑,“吃酒去了!”   淑婉趴在皇上肩膀上,还冲他吹气,把皇上熏得皱眉。   皇上让下人们出去,自己洗了帕子捂在淑婉脸上揉了揉。   “扔下我去吃酒,这么晚才回来,你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淑婉洗了脸,漱了口,喝了一碗醒酒汤,人也清醒多了。   她问皇上:“小告状精,你告状了吗?十三弟他们怎么说?”   皇上默认了告状精这个称呼,“十三弟他们说尽快给孩子安排婚事。十三弟家的孩子是这样,别的孩子大约也是这样的脾性,我会通知其他兄弟,让他们尽快给孩子们相看人家。”   淑婉忍不住叹息,孩子们抓紧时间看腰看腿吧!成亲以后只能偷偷看了!   皇上捏住淑婉的脸,还在抱怨她教坏小孩子。   淑婉反手搂住皇上的腰,“是是是,我是坏胚子,都是我不好,我最喜欢带坏别人。那……你天天和我黏在一起,还没有变坏,这可不太礼貌了!”   淑婉坏坏地笑,“来吧小哥哥!让我带坏你!今天姐姐教你什么是霸道强制爱!”   皇上笑着推她,“别胡闹!”   淑婉荡漾地冲他眨眼睛,“哼,推得使劲点!你越反抗我越兴奋!”   皇上斥责她不正经,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小,欲拒还迎的姿态做得很足。淑婉拉着他滚到床上,放下床帐好好地做了一次教学。   皇上做人非常双标,他可以享受强制爱,却不能容忍格格们强制别人。   他将格格们的思想状况告知家长,一时间京城的媒婆忙了起来,格格们的父母都在张罗着嫁女儿。   做家长的怕女儿们早恋,干脆让她们成亲,以为这样她们就能收心了。格格们知道家里在给自己相看,只是不屑冷笑,看男人看得更起劲了。   书院里的学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其中有许多是勋贵子弟。   格格们的父母相看了一圈,最后发现还是女儿们的眼光最好。一时间书院的学生们成了抢手货,大家都争着抢着要他们做女婿。   格格们愿意,王爷福晋们愿意,学生们的家长能跟宗室结亲家,当然也愿意,只有学生们心里有苦说不出。   他们哪敢娶这些格格?拉手都不敢,怕被抽!   在王爷福晋们的争夺中,格格们的婚事定下来了。大部分是书院的学生,剩下的一小部分是京城的勋贵人家。   皇上下旨赐婚,还特意把格格们叫进宫里,叮嘱她们好好过日子,不要乱看别人的腿,更不能随便看人家的腰。   格格们装模作样地答应了,回去后该看腰看腰,该看腿看腿,学生做的不好就上手抽,还是那样不客气。   因为格格们的婚事,京城里着实热闹了一番,刚消停了一些,转眼又到新年。   淑婉张罗起过年的事,太后说了,今年塔娜和娇娇同时怀孕,这是双喜临门,让淑婉把新年办得更热闹一些。   淑婉寻思着宫里的新年还不够热闹吗?开宴席、唱戏、放鞭炮哪一样都没落下,还能怎么热闹?   思来想去,淑婉找了些工匠,让他们雕冰灯。晚上点燃蜡烛一片灯火通明,等到天气暖和了,这些冰也别扔了,全都搬到冰库去,留着来年夏天消暑用。   太后的宁寿宫里摆的是仙鹤献寿,养心殿摆的是狮子滚绣球,憨态可掬。   宋氏等人和孩子们那里是他们自己选的样式,有的是鲤鱼,有的是小狗……   唯独淑婉那里不同,她不要内务府推荐的各种图样,她亲自画了图纸,让工匠给她搞了个哆啦A梦。   家里的孩子们围着哆啦A梦转悠,他们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猫吧?”塔娜不太确定。   娇娇不同意,“不可能是猫,它没有耳朵!”   小宝说道:“可是它有胡子啊!”   娇娇说道:“耗子和狗也有胡子,老虎也有胡子。”   乖宝摸着下巴摇了摇头,“但耗子、狗、老虎没有一种是蓝哇哇的颜色。”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淑婉捧着手炉出来,“别看了,这大冷天的,你们也不觉得冷?”   康宝问道:“额娘,你院里这个是什么?”   小宝说道:“这玩意蓝色的身子,白色的脸蛋,颜色掺进水里再冻成冰,色调都不均匀了。这么丑,难道是镇宅的?”   乖宝附和道:“一定是了!你们想啊!要想镇宅,肯定得凶一点,这就是一只蓝色猛兽啊!”   淑婉看看哆啦A梦,猛兽?   淑婉招手让他们进屋去,“好啦!别看啦!这是我的童年,不能镇宅,也不能驱邪,我把它摆在这里就是回忆童年的,你们看它多可爱啊!”   乖宝不能认同淑婉的审美,“这玩意儿哪里可爱?额娘的童年就是这?您小时候也太可怜了!”   淑婉不允许别人侮辱她的哆啦A梦,她抬腿踹了乖宝一脚。   “你给我闭嘴,滚屋里待着去!”   乖宝等人笑嘻嘻地要进屋去,塔娜突然喊了一声。   “啊!住手!”   众人绕过哆啦A梦,看见小格格手里握着一个圆球,她把淑婉的童年尾巴掰下来了。   淑婉:“……果然,孩子静悄悄,肯定在作妖。”   康宝把孩子手里的球抢过来,塞给淑婉。   “您的大孙子对尾巴情有独钟,我们院子里小猪小兔子小老虎的尾巴早都没了。”   淑婉揉揉额头,心里默念这是亲生的孙子,不能打。   小宝幸灾乐祸,“额娘,那球沾点水,应该还能摁回去!”   淑婉把球扔给他,“你去弄吧!”   小宝伸手去接,那圆尾巴像烫手似的,在手里跳了几下,咣当掉在地上,摔碎了。   淑婉:“……”她多灾多难的童年啊!   “算了,别管它了,都进屋吧!”   大家进屋落座,淑婉命人把火炉旁的烤栗子捡出来,冷冷的天吃这个最好了。   众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剥栗子吃,这时有个太监进来报信。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陵那边传来消息,八阿哥……没了。”   淑婉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听说早上发现的时候,人已经硬了。”   屋里的热闹好像一下子就散了,过了半晌,淑婉问道:“皇上知道了吗?”   “圣上已经知道了,圣上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淑婉叹了口气,剥好的栗子扔在桌上。   来报信的奴才为了讨好淑婉,说起了八阿哥的坏话。   “您说说八阿哥,他也不会挑时候,眼看着快过年了,他偏赶在这时候给您和皇上找不痛快。”   淑婉冷冷地看着他,“住口!不许妄议八阿哥!”   太监吓得忙跪地磕头求饶,淑婉摆手让他退下。   康宝皱眉问道:“额娘,您还好吗?”   淑婉勉强笑了笑,“我挺好的,可能你阿玛不太好。”   淑婉能猜到,八阿哥突然没了,皇上的心情肯定很复杂。   八阿哥在皇陵守着,日子肯定不会好过。皇上跟他斗了那么久,彼此之间有怨恨,还有一丝同病相怜。   不提八阿哥的为人,单论他的能力,皇上是佩服的。这样一个人,在新年前的冬夜悄悄离世,难免让人唏嘘。   淑婉也没心情跟孩子们闲聊了,她让孩子们都回去。   “我去看看你们阿玛。” 第266章   淑婉到养心殿的时候, 屋子里只有皇上一个人在发呆。   淑婉毫不客气地挤进他的龙椅里坐下,“心里不舒服吗?”   皇上挪了挪,让她坐的舒服点, “恩。”   “同情他?可怜他?”   皇上淡淡地笑了笑,“有一点,但是不多。”   淑婉握住他的手,皇上叹道:“我讨厌老八, 但也佩服他,我不得不承认,为人处世这方面我不如他。我这个人脾气大,爱挑毛病,谁跟着我都要挨着辛苦。不说别人,康宝和小宝都嫌我事多。”   皇上很有自知之明, 淑婉笑笑,没接茬。   皇上接着说道:“我是不如他招人喜欢, 他呢,不如我能忍,我们争了半辈子,斗了半辈子,我有些佩服他, 他应该也是服气我的,现在他落得这样的境地, 我的心情复杂难言。但是……如果说我是同情他, 那太虚伪了, 毕竟是我害得他落得那样的境地。   我觉着, 我心里更多的是后怕吧!怕自己输了, 你和孩子都跟着遭殃。”   成王败寇, 争夺皇位的路上满是血腥。如果赢的是八阿哥,淑婉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甚至可能会更糟糕。   淑婉靠在皇上的肩膀上轻声安慰,“别后怕,都已经过去了,赢的是我们。你的后怕毫无道理,这皇位又不是你捡漏捡来的。   当初为了在各地安排眼线,我们花了多少银子,费了多少心血?夏儿至今还在江南待着呢!为了讨好皇阿玛,你早出晚归,天天干着活还挨着骂。   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皇子们都知道先帝不喜欢皇子拉拢大臣,但有几人忍得住?你能有今天,都是应得的。”   有淑婉的安慰,皇上心里舒坦多了。   “现在老八没了,大哥和二哥身体也不太好,我们这一辈人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   淑婉骂他脑子有病爱多想,“你傻了吗?这是你该说的话吗?皇额娘还硬朗着呢!让她听见了,非捶你不可!”   皇上笑着摇摇头,“生老病死,每个人都有那么一天,别忌讳这个。以前年轻力壮,不觉得怎样,近几年事情多,我总感觉精力不如从前。”   淑婉冷笑,“就你天天熬夜,日日久坐批折子,身体能好才奇怪了。我真是佩服你,不论谁的折子你都批一大堆,像写书似的洋洋洒洒一大篇,你不累吗?”   皇上被淑婉说的脸上有点挂不住,“我不把话说清楚,下面的人怎么办事?这是我的习惯。”   淑婉点头,“对,非常不健康的习惯!”   皇上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反驳,不然淑婉一定会把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然后没完没了的念叨他。   他巧妙地转移话题,“眼看着又要过年了,日子过得真快。我看等到开春的时候,把太妃们送出宫吧!兄弟们府里的院子早就弄好了,太妃们留在宫里,你还得分出心思照顾她们,我不舍得你劳累。”   淑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聊。   “好,到时候我会敲锣打鼓地把太妃们送出去,让她们到宫外享受天伦之乐。”   皇上:“再过几个月,两个儿媳妇也快生了,奶娘宫女都得准备起来。”   “知道啦,我会把两位亲家母请进宫里住几天,让儿媳妇们开心。还有没有别的吩咐啊?”   皇上想了半天,无奈地笑了,“再没别的了。”   淑婉轻拍他的额头,“既然没别的了,那就该轮到我说话了。以后你做事悠着点,折子是永远批不完的,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皇上连连答应,淑婉却叹了口气。已经养成的习惯很难更改,她不知劝过多少次,可皇上总是不听,看来她只能以后多盯着点了。   “好啦!别在养心殿闷着了,跟我去后面吧!我那里有烤栗子。”   皇上笑着握住淑婉的手,“好,我们去吃烤栗子。”   新一年新气象,过完了二月二,皇上就下旨,让各位王爷接亲生母亲出宫。内务府选了几个吉祥日子,帮各位太妃搬家。   快轮到宜太妃的时候,五福晋和九福晋提前进宫帮宜太妃收拾东西。宜太妃知道两个儿媳妇跟皇后关系好,以后儿孙们的前程还得靠着皇上,她便打发两个人去淑婉那里坐坐,不必在她这忙活。   五福晋和九福晋去了永寿宫,一进门就要吃要喝,毫不客气,若是让宜太妃看见了恐怕会厥过去。   她让你们跟皇后搞好关系,讨好人家,不是让你们奔着绝交去的。   淑婉懒洋洋地倚在榻上,算是招呼过了。   “呦,你们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们两个小媳妇不应该伺候婆婆吗?”   五福晋一屁股坐在淑婉身边,“我们婆婆让我俩来讨好你,我们孝顺又听话,连跑带颠地过来了。”   九福晋捂嘴偷笑,“是啊!讨好皇后娘娘的机会可不多,我们得抓紧。”   淑婉故作冷淡地说道:“行!讨好我吧!过来给我捶腿!”   五福晋在她大腿上拍了一下,“瞧你狂的没边了!”   淑婉骂道:“大胆!敢拍皇后娘娘尊贵的大腿,小心我把你扣下给我刷马桶!”   五福晋叹气,“求你了,把我留下吧!我真不想回去伺候婆婆。都说多年媳妇熬成婆,这些年我是家里的霸王,现在又来了一个更霸道的霸王,我真的好不习惯。”   淑婉笑了,笑得可欢了,没有半点同情心的那种。   “那挺好啊!终于有人收拾你了!”   五福晋气得瞪她,九福晋笑道:“五嫂心胸宽广,你多包涵皇后娘娘吧!她天天伺候婆婆,又不能推出去,所以见不得别人好。”   淑婉:“别乱说话啊!小心我把你也留下来刷马桶!”   九福晋出卖自家女儿,“皇后娘娘开恩,让我闺女替我吧!她干活比我利落!”   “这话我得告诉你家闺女,戳穿你的真面目。”   五福晋问九福晋,“你家闺女今年成亲是吧?”   “是!六月份成亲,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   五福晋点头说道:“我家的庶女婚期也快到了,正好太妃出宫,能看见孙女成亲,也挺好。你们家九阿哥最近挺开心吧?闺女要嫁人,额娘要出宫,这不是双喜临门?哼,我们家五爷是挺高兴,天天哼着小曲,快找不到北了。”   九福晋摇头叹了口气,“五嫂可猜错了,从年前到现在,我们家爷很少有笑模样,人都瘦了两圈。”   淑婉问道:“他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九福晋又叹了口气,“您想想,从年前开始的……”   淑婉和五福晋明白了,九阿哥是为八阿哥的事伤感。   九福晋说道:“听说八嫂身体也不太好,八哥家的两个孩子如今只是普通的旗人,但吃穿不愁,过得还行。我们家九阿哥念旧情,他一时间转不过那个弯。唉,我也不理他,再过段时间慢慢的就好了。”   提到八阿哥的事,众人难免唏嘘,淑婉她们也没了说笑的心思。   五福晋岔开话题,问淑婉今年去不去圆明园。   “皇上二月二的时候下旨让我们把太妃请回去,内务府选日子,太妃们收拾东西,一转眼现在花都开了。再过一阵子天就热起来了,你们今年还去圆明园避暑吗?”   淑婉叹气,“本来是要去的,可是我那两个儿媳妇快要生了,她们带着孩子去圆明园不方便。唉,本来皇上说今年去木兰秋狝的,我估摸着我是去不上了,在家看孙子吧!”   九福晋笑道:“这么多宫女太监,还用得着你看孙子?”   “虽说用不着我洗尿布,但我也不能把儿媳妇扔家里,自己跑出去玩吧!”   九福晋点点头,“也对,这生孩子可没个准时辰。可能提前生,也可能往后推几天,就怕你前脚刚走,媳妇们后脚就生。尤其是二皇子福晋,年纪轻,什么都不懂,你这个主事的人不在,她们年轻人心里不踏实。   你又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出去游玩享受,往后推一推就是了。你把年轻媳妇们扔在家里,虽然没人敢说什么,但总归是不太好。”   五福晋冷笑,“你们就是想太多,把自己活成了老妈子。宫里奴才一大堆,哪里就没人伺候了?儿媳妇生孩子疼在她们身上,皇后娘娘又帮不上忙,她留下有什么用?   趁着还年轻,能动弹的时候,抓紧时间玩乐享受是正经,等你老了,想玩也玩不动了。孩子已经长大了,总不能把额娘一直绑在裤腰带上吧!”   淑婉笑了起来,“你说得也有道理,可能人就是贱!上赶着为孩子付出!”   三个人正说这话的时候,春儿慌慌张张地闯进来。   “皇后娘娘,刚刚大福晋和二福晋在花园子里遛弯,大福晋突然发动要生了。”   淑婉赶忙从软榻上坐起来,“快!给我换衣裳,帮我整理头发,我这就去看看。”   春儿去取衣服,五福晋和九福晋过来帮忙。   五福晋一边帮淑婉抿头发一边说道:“你去陪着儿媳妇吧!女人生孩子太痛太难了,你是长辈,得一直陪着。我和九福晋马上就走,你不用管我们。”   塔娜提前发动,淑婉心里虽急,但还能稳得住。   她笑着说道:“今日是你们俩过来,咱们不必见外,若是别人在这,我还得说几句场面话。”   九福晋也笑了,“是啊!我们在这,你连衣裳都不好好穿,真是没把我们当外人。”   “瞧你说的,好像我没穿衣服似的。”   这时有人敲门,春儿出去了一趟,回来更急了。   “皇后娘娘,二福晋看大福晋发动,回去以后,她也开始肚子疼了。”   淑婉:“……好家伙,她们俩孕吐一起吐,生孩子也一起生,这是要把我劈成两半啊!” 第267章   两个儿媳妇一起生孩子, 淑婉恨不得立刻学会影分身术。   她命人把五福晋和九福晋送回宜太妃那里,然后直奔塔娜的院子。她让春儿代她去娇娇那里传个话,等她看过塔娜, 马上就去看娇娇。   塔娜毕竟是生过的,跟着她的奴才也不慌不忙,该烧热水的烧热水,该熬药的熬药, 院子里井井有条,一丝不乱。   淑婉进了产房,屋子里的人连忙行礼。   淑婉皱眉说道:“这个时候别讲这些虚礼了,塔娜,你怎么样了?”   塔娜躺在床上,疼得额头上全是汗。她冲淑婉笑了笑, “皇额娘,我没事, 你放心。”   淑婉看了一圈没看见塔娜的额娘,“亲家母呢?”   塔娜懊恼地说道:“前两日家里有事,我让我额娘回去住两天,谁想到会提前发动。”   淑婉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别急,我这就派人把亲家母请回来。”   塔娜忍着痛, 勉强笑了笑,“额娘, 我听说我回来后, 弟妹也发动了。我毕竟是生过的, 弟妹那里是头一胎, 她肯定会害怕, 你去弟妹那里陪着吧!”   淑婉拍拍她的手, “她那里我确实放心不下,可是你这里我也不能放心,等我把你这里安顿好了,我再去娇娇那里。”   淑婉命人去接塔娜的母亲,又派人去寻康宝。他媳妇都快生了,他跑哪儿去了?   淑婉把产房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问题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康宝火急火燎地跑回来,淑婉走出产房捶了他两下。   “你媳妇都要生了,你怎么才回来!”   康宝擦擦额头的汗,“我在宫外,收到消息我就往回跑,您看我这一头汗。”   淑婉说道:“你回来我就放心多了,你在这守着,我去娇娇那里看看,她也快生了。”   淑婉急急忙忙往娇娇那边赶,娇娇那里小宝和她的额娘都在,院子里乱而有序,除了娇娇喊得惨了点,别的都还好。淑婉进产房转了两圈,看一切妥当,提着的心才算落下。   小宝紧张地直搓手,“额娘,怎么办?我紧张!”   “滚一边去,你问我?我还紧张呢!”   小宝想从淑婉这里求安慰,结果只换来扎心,他刚要滚,又被淑婉揪回来。   “这好好的,你大嫂和你媳妇怎么就突然发动了?”   小宝低声说道:“我也怕是有人背后使坏,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我听我媳妇说,她和大嫂好好聊着天,大嫂突然就肚子疼了,她看见了心里害怕,回来后肚子也开始疼。我估摸着就是赶巧了,我丈母娘也说呢,有很多孕妇都这样,看人家孕吐也想吐,看人家生了也要生。”   正说话的时候,太后派人过来探望,淑婉和小宝过去招呼。   等这边安顿差不多了,淑婉起身去塔娜那里看看。刚走到半路,娇娇院子里的宫女追了过来。   “皇后娘娘,我们福晋晕过去了!”   淑婉吓得嘴唇都白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快快快,我们赶紧回去!”   生产的时候晕过去是很危险的,淑婉提着衣摆,几乎是跑回了小宝的院子里。   小宝看见她连忙过来扶,“额娘别急,娇娇又醒了。”   淑婉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她平时都不信这些的,现在也是没办法了。   “我进去看看娇娇。”   还不等她进去,塔娜那边又来人了,“皇后娘娘,大福晋出血止不住了。”   淑婉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小宝扶着她,让她快去看看。   “额娘别管我们了,您快去看看大嫂。”   淑婉顾不上娇娇,提着衣摆又往塔娜的院子跑。   她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有宫女快跑几步追上淑婉。   “皇后娘娘,这样跑不是办法,奴才这就派人去准备轿辇。”   淑婉摆摆手,让她快去。   她出门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来回反复跑这么多次,再者轿辇是几个人一起抬的,速度跟她走路差不多,她又何必坐轿辇呢?   现在好了,她不想坐也得坐,再这么跑下去,她腿就得断了。   淑婉刚到塔娜的院子,太医也来了,康宝站在院子里,手里转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不停。   淑婉问道:“塔娜怎么样了?”   康宝急得满头是汗,“稳婆说有点出血,刚给她喂了止血的丹药。”   “会不会是有人使坏?”淑婉小声问道。   康宝轻声回答,“我派人去查了,暂时还没有结果,我估摸着应该只是意外。咱们家人口简单,相处得也和睦,我也没有姬妾,我想不到谁会使坏。”   淑婉叹气,“先不说这些了,看太医怎么诊脉吧!”   两人惴惴不安地等着,皇上也从养心殿过来了。   按理说儿媳妇生孩子,皇上是不方便过来的,但塔娜情况危急,皇上也顾不得许多了。   淑婉和康宝跟他讲了目前的情况,太医从里面出来了。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大阿哥,大福晋的血已经止住了,孩子也露头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康宝等人大喜,淑婉长出一口气,她命人搬椅子过来,她腿软了,必须坐一会儿。   皇上看她发髻鬓角有些凌乱,伸手帮她拢了拢头发。   “你这是怎么回事?头发乱糟糟的。”   淑婉叹气,“俩儿媳妇同时生孩子,我先看这个,再看那个,然后这个出血,那个晕过去了,我来来回回地跑,步摇都快甩飞了。”   皇上问:“怎么不让人备轿?”   淑婉:“已经通知他们准备去了,说实话,我穿着花盆底都比他们跑得快。”   皇上说道:“我的轿辇就在外面,一会儿你想去小宝那,就坐我的轿辇去,我的轿辇更舒服一些。”   这时小宝派人来报喜,说二福晋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淑婉和皇上握着手激动不已,淑婉欣喜若狂,只要人没事,这就是最大的喜事了。   淑婉估摸着塔娜这边还得等一会儿才能生,她对皇上和康宝说道:“我去娇娇那里看看,这边有消息了派人通知我。”   康宝和皇上答应着,屋里突然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淑婉感叹道:“妥了,还是这个孙子疼我啊!这个时候出生刚刚好,若是再晚一会儿,我还得跑一趟。走吧!进屋看看大孙子!”   新生的婴儿皮肤皱皱巴巴的,一张小脸嘴巴占了一大半。康宝嫌弃地撇嘴,“长得真丑。”   淑婉冷笑,“恩,像你。”   康宝轻轻碰碰孩子的脸颊,转身进里间去看塔娜。   淑婉和皇上抱着孩子喜欢了一会儿,淑婉又进屋看看塔娜。过了一会儿塔娜的母亲从宫外回来,女儿突然生产,急得她直掉眼泪。   淑婉把孩子放在她怀里,“别担心,塔娜已经没事了,亲家母抱着孩子进去看看塔娜吧!”   塔娜的母亲看着孩子,擦掉眼角的泪。   “多谢皇后娘娘,我这就进去看看。唉,我就不该回家的。”   淑婉劝道:“谁也想不到塔娜会提前生,你别难过,快进去吧!”   等塔娜的母亲进了里屋,淑婉和皇上去了小宝那里。   小宝第一次做父亲,看着孩子喜欢极了,抱着不肯撒手。皇上和淑婉来了,他也只是让他们看看,压根不给抱。   淑婉:“喂,你滚进屋里看娇娇去,孩子给我抱抱!”   小宝:“娇娇睡着了,我丈母娘陪着呢,我不能进去打扰。额娘喜欢孙孙,看看就行了,你别抱,你身上又是金又是玉的,万一硌着我家宝贝怎么办?”   淑婉快烦死自己生的这两个儿子了,一个二个说话都不中听。   皇上轻轻踹了小宝一脚,小宝扁扁嘴,不情不愿地把孩子放在淑婉怀里。   皇上和淑婉看过孩子和儿媳妇,觉得没有什么大事了,便一起坐轿辇回了永寿宫。   两个儿媳妇生孩子,淑婉来来回回地跑,又是担心又是害怕,把自己累够呛。   同一天得了两个金孙,太后高兴极了,赏了许多好东西。淑婉和皇上也不能太抠门,也赏了许多。   淑婉担心两个儿媳早产是有人故意使坏,然而查了有查,发现确实只是巧合。但皇上依然不能放心,他们一家子人口简单,可是宫里还住着太妃们以及皇上那几个未成年兄弟。   为了家里人的安全着想,皇上加快速度,让太妃们搬出去。他命内务府加快速度建造府邸,争取今年年底就把兄弟们都撵到宫外去。   内务府早在两年前就开始给各位皇子建造府邸,到现在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还没到年底,各皇子就搬出了皇宫。皇上给弟弟们发了分家银子,给他们安排了奴才,分发了各种份例,也算尽到了做兄长的责任。   等宫里空了一大半,两个新生儿也变成了白白嫩嫩的小胖子。   小格格每天都会抽时间去看两个弟弟,每次回来都唉声叹气。   淑婉发现后,特意把她带到永寿宫哄她。都说生了二孩,老大可能会觉得父母被弟弟妹妹抢走,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这个年代没有心理疾病这个说法,淑婉只能多操点心。   “乖孩子,你跟祖母讲,为什么你每次看见弟弟们都不高兴啊?是谁说过什么吗?”   小格格叹气,她对淑婉的语气不太满意。   “皇祖母,我已经是大孩子了,您可不可以不要用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   “好好好,是皇祖母不严谨了,皇祖母会注意的。”   “注意什么?”皇上从外面走进来问道。   淑婉笑着解释了一下,皇上点头,“确实,咱们小格格是大孩子了,我像她这个年纪,已经能打猎了。”   小格格骄傲地挺着腰板,“祖父,我现在也能打猎,我上次跟阿玛出去,猎到一只狐狸!”   皇上笑着搓她的脸蛋,“真的啊!我们小格格真棒!”   小格格跟皇上显摆,“我已经把四书读完了,我做的文章先生们夸了又夸,我计划十三岁的时候去祖母的书院读书,我一定能得第一名。”   这话还真不是小格格吹牛,她确实聪明,读书也刻苦。淑婉常常感慨,这孩子肯定是基因突变,比康宝和塔娜聪明多了。如果不是基因突变,那她就是人类超进化了。   皇上考较了几个问题,小格格对答如流,皇上高兴地抱着小格格亲了好几下。   他那三个儿子小的时候没有一个像小格格这么聪慧省心。   皇上把孙女夸了又夸,小格格连连摆手,让他不要再夸了。   淑婉笑道:“怎么了?夸你还不好吗?”   小格格叹道:“好是好,但我不能只顾着自己高兴。弟弟们太笨了,如果他们知道皇祖父夸我,他们会伤心的。我阿玛说了,我要照顾弱小的家人。”   皇上和淑婉乐得不行,小孩子再怎么聪明,说出来的话也是童稚有趣的。   小格格觉得这并不好笑,她嘟着小脸,严肃极了。   “刚刚皇祖母问我,为什么每次看了弟弟回来都要叹气,我也是没办法。他们俩只知道吃和睡,要么就是流口水,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将来可怎么办呢?我虽然聪颖,但一想到将来要养这么多人,我就觉得累。”   淑婉忍着笑叹道:“我们小格格太不容易了,这个家将来全靠你。祖母会督促你阿玛额娘,还有你叔叔弟弟加倍努力的,不能让他们什么都指望着你啊!”   “是啊!不能什么都指望我啊!他们也得争气!”   淑婉扭过头去憋笑憋的肚子疼,皇上拍拍小格格的额头,“若你是个男孩就好了。”   淑婉照他手上拍了一下,“你少放屁!我们小格格是女孩又怎么了?她巾帼不让须眉,比男孩子强多了!谁要做臭男人!”   皇上叹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倒是想让她做武则天,这天下人能愿意吗?”   淑婉瞪皇上一眼,“只要她一辈子开心快乐就行了,难道做了武则天就潇洒快意了吗?我们读书是为了明白事理,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不是为了做武则天。”   皇上依然感到惋惜,这么好的苗子,聪明又勤奋,不做皇帝可惜了。   “小格格也不小了,康宝一直没给她取名字,最近我翻书,给她想了个名字。”   小格格激动地抱住皇上的大腿,“真的吗?我好想有个自己的名字,叫大丫叫胖蛋都行!”   大家总是小格格,小格格地叫,她都听腻了。   淑婉问道:“你给孩子取的什么名字?”   皇上笑道:“永玥,古代传说中的神珠,我们小格格是一颗明珠,光辉灿烂,谁也无法遮掩。” 第268章   淑婉合理怀疑, 皇上给小格格取这个名字是在变相夸自己。   玥,传说中赐给有德君王的神珠。   皇上这不是变相夸自己有德行吗?   小格格不管那么多,她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 觉得特别好听。   皇上铺纸, 小格格给他磨墨。皇上写下永玥两个字,小格格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张纸,颠颠跑回家拿给阿玛额娘看。   康宝和塔娜一边聊家常,一边照顾着刚出生的小儿子。   塔娜这次生产着实凶险, 她明显感觉到身体不如从前, 最近一直在喝药调养,屋子里都是药味。   小格格冲进屋里踮起脚尖, 把皇上写的字举高高的, 展示给父母看。   “看!祖父给我取的名字,他说我是明珠!”   康宝把那幅字接过来, “是, 珠圆玉润的, 圆滚滚。”   小格格已经知道美丑了,听见康宝这话她不高兴地嘟起嘴吧。   “阿玛讨厌!我才不胖, 圆滚滚的是弟弟!”   塔娜笑着摸摸她的头,“对,我们永玥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康宝说道:“回头找人把这幅字装裱起来,闺女你好好收着, 千万别弄丢了。”   小格格:“这是皇祖父给我取的名字, 是最好听的名字,我才不会弄丢呢!”   塔娜心里也高兴, 皇上取的这名字足见对自家女儿的重视, 这是独一份的体面。   康宝又道:“闺女, 你看皇上这么重视你,你也得争气对不对?今儿个多写三篇大字,再多背两页书好不好?”   小格格被气得哇哇叫,“你又来压迫我!又来压迫我!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你不努力一点,帮皇祖父多多分担一些?”   康宝非常厚脸皮,且厚脸皮地非常坦然,“因为我懒。”   小格格气得抓狂,像小兔子似的站在地上一边喊一边蹦蹦跳,她的小弟弟也躺在摇篮里,跟着一起扯嗓子喊。   塔娜笑着拍了康宝一把,“你别总是欺负孩子了!好烦啊你!”   小格格眼睛转了转,“我去找祖母告状,让祖母收拾阿玛这个臭孩子!”   说完小格格撒腿就跑,康宝起身冲她喊,“去吧去吧!你祖母收拾完我,我马上就收拾你。”   小格格根本不怕他的威胁,她先让祖母把阿玛打一顿再说别的。   小格格的名字很快传了开来,大家一直都知道皇上和皇后对这个孙女很看重,没想到两个孙子出生后,皇上对孙女还是这样喜欢。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新年。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太妃们搬出皇宫,淑婉精心培养的侄女们接连成家,只有几个年纪小的还在宫里读书。塔娜和娇娇生了孩子,宫里又添了人口。   过完新年,皇上就跟淑婉商量着让孩子们搬出去住。   “我喜欢热闹,也喜欢让家人都住到一起。不过你之前说的也有道理,他们不可能一直靠我养着,也该学着经营自己的小家。”   住在宫里有自己的院子,和出宫建府完全不一样。住在宫里吃穿用度都由内务府承办,孩子们管好自己院子里的奴才就够了。   但出宫建府就得自己张罗柴米油盐,自己分派下人,掌管家里的大小琐事,自己想办法协调和亲朋好友的人情往来。   这些都是康宝小宝他们必须掌握的技能,别人替代不了。   淑婉点了点头,“两个孩子的宅邸已经建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下移栽花木,往屋子里置办家具了。你打算让他们什么时候搬走?”   “不着急,慢慢来吧!等府邸弄好,一切周全了再让他们搬出去不迟。”皇上叹了口气,“两个孩子年纪也不小了,等他们搬家的时候,我给他们封个爵位。”   “爵位?”乖宝探头进屋,“有我的份吗?”   皇上板着脸骂道:“好大的胆子!偷听我们说话!”   乖宝根本不怕父亲的冷脸,“我是您亲儿子,您有什么可瞒着我的啊!不就是封爵吗?有什么稀奇的,您给我封个亲王就行了,封号我不挑!”   皇上绷不住笑了,“这大白天的,你就开始做梦了,还亲王,贝勒我都不想封。”   淑婉笑道:“你别着急,再过两年,你搬出宫住,你阿玛也给你封个爵位。”   乖宝说道:“得搬出去才有爵位吗?那我现在就能搬!”   皇上笑骂道:“做梦吧你!等你二十岁以后再说吧!”   乖宝撇嘴,“还要那么久啊!”   “怎么也得等你成家以后。”   乖宝嚷道:“那您赶紧给我娶媳妇啊!普通人家的阿哥像我这个年纪已经娶亲了,您也给我娶一房媳妇吧!”   淑婉皱眉道:“你歇着吧!毛还没长齐,娶什么媳妇!”   乖宝撇着嘴嘀嘀咕咕,淑婉问他,“你嘀咕什么呢!”   乖宝摇头,“没什么!我饿了,我去找点吃的!”   说完他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跑了出去。   淑婉直觉不对劲,“这小子有事瞒着咱们。”   皇上不信,“他每天都在读书,他能有什么事?”   “你懂什么,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牛,跃跃欲试地想要征服世界,但又有一点希望父母守护陪伴。这样矛盾的想法,反映到行为上就是不听父母的话,但还暗暗地期盼着父母的关心,这是非常矫情的年纪。”   皇上不明白淑婉哪里听来的新鲜理论,“咱们家康宝小宝也没叛逆过啊!”   “康宝是少年老成,他知道自己是家中嫡长子,嘴上不在意,心里一直想要替你分担。小宝是懒,他是懒得叛逆。可能三个孩子里,就乖宝最正常。”   皇上觉得淑婉说话有些道理,但他也不甚在意。   “乖宝一直待在宫里,像个大家闺秀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出不了岔子。孩子大了,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也是正常的。”‘   淑婉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孩子们也得有点自己的隐私。再说她刚刚只是一种直觉,觉得乖宝有事瞒着他们,也许是她直觉出了错呢!   这事就这样含糊过去了,过了些日子,皇上和淑婉跟孩子们商量,问他们什么时候想搬出去。   康宝和小宝看府邸收拾得差不多了,干脆让内务府选两个吉利日子,到日子他们就搬家。   太后知道后把淑婉和皇上好一通数落。   “先帝让皇子们搬出去是因为宫里住不下,你们才生了几个,哪怕把前面的院子打通了,也够他们住了。做什么要把孩子们赶出去?你们舍得孩子,我还舍不得两个刚出生的曾孙呢!”   皇上和淑婉同她解释,总要让孩子自己锻炼锻炼,不能一直活在父母的羽翼下啊!   太后像小孩子一样,不肯听这些,“你们就是狠心,嫌我的孙孙了。你把他们撵出去,干脆也把我撵出去吧!”   皇上觉得头痛,太后以前虽然偏心,但还算讲理,跟皇上相处的时候总是很客气,生怕给儿子添麻烦,她很少像现在这样任性,皇上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   淑婉抿着嘴笑,不肯帮皇上解围。   皇上磕磕绊绊地说道:“那……那您想他们了,就出宫去他们府上住一段时间。”   太后惊讶地瞪大眼睛,“我不过是说说,你还真的要赶我走!”   皇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太后说话都带上哭腔了,“你不仅嫌康宝他们,你也嫌弃我了。”   皇上急得脑门冒汗,淑婉连忙过来笑着解围。   “皇额娘你误会他了,皇上嘴笨,他不会说话。他跟那些只会嘴上花花的人可不一样,他是实心实意想让您高兴。   康宝和小宝的府邸可漂亮了,您都不想去孙子家里看看吗?听说他们的花园子栽了许多名贵花草,您总得去瞧瞧啊!看见喜欢的花草您别客气,直接命人挖回来,种在您的院子里。您说好不好?”   太后心里好受了许多,“哼,还是我的儿媳妇疼我!”   淑婉笑着冲皇上挑眉,看到没有,哄老太太还是得顺着来。   淑婉跟太后描绘康宝和小宝住的宅院有多漂亮,有多好,听得太后也是颇为向往。这两年到了夏天,淑婉和皇上就带着太后去圆明园住。   老太太出去惯了,也觉得外面比宫里住着好。虽说吃穿用度都一样,但总觉得宫里面压抑,不如外面敞亮。   太后被淑婉哄得高兴起来,兴致勃勃地想去孙子家里住几天。   “去康宝小宝那里住,我也能去别家走走,见见太妃们。我们毕竟是相处了几十年的老姐妹,许久不见,我还真有点想她们了。”   淑婉忙道:“是啊!您跟老姐妹见见面,散散心,看看她们过得好不好。我看她们肯定过得不如您,谁家儿子媳妇比得上皇上和我啊!”   太后笑着戳她的脑门,“你啊!脸皮厚,又开始自夸了!”   “我本来就很好,皇额娘不夸我,我只能自己夸自己喽!皇额娘,最近您没做新衣裳,我帮您选几匹料子,您做几身衣裳,留着出宫看老姐妹们穿。”   太后连连点头,“对对对!是应该做几件新衣裳!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太后被哄着去挑选布料,淑婉偷偷冲皇上眨眼睛,皇上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溜走了。   额娘实在难哄,还是抓住机会赶紧跑吧! 第269章   过完了中秋, 天气变得凉爽,康宝和小宝陆续搬家,离开了皇宫。   他们走后, 皇宫好像一下子就空了。太后尤其不习惯,因为两个小曾孙刚刚会说话,正是招人喜爱的时候, 他们走了, 太后见不到,心里实在想得紧。   太后郁郁不乐, 见到淑婉和皇上就要闹一场。   淑婉每次像哄小孩似的, 还能劝一劝。在哄母亲开心这件事上, 皇上就是个废物, 他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好话, 却总能把太后气个半死。   除了太后要闹,乖宝也不消停。   个子长得老高的少年人躺在地上蹬腿。   “我要我的大侄女!我要大侄女回来!呜呜呜,我不要她离开!”   淑婉上脚在他腿上踢了一脚,皇上也学着踢了一脚。   淑婉骂道:“别哭了!你在地上躺着很好看吗?那么大的人了, 你羞不羞?”   “不羞不羞!我要大侄女回来!”   皇上把茶吹凉,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你只想大侄女, 不想大侄子吗?”   乖宝哼哼唧唧,“大侄子有什么好?那两个大侄子只知道吃喝睡,一点都不好玩。还是我大侄女好,我大侄女疼我。”   乖宝极喜欢永玥,他年纪小, 跟两个哥哥年龄相差有点大, 他们有点玩不到一块去。   在哥哥们能出去办差的时候, 他还只能在书房里读书写字。而永玥小小年纪就被康宝逼着启蒙读书,叔侄二人相处的时间久,感情自然也好。   在永玥很小的时候,乖宝就经常去塔娜的院子里,把侄女抱出来带她一起玩耍,两个人是最好的玩伴。   乖宝扯着破锣嗓子吚吚呜呜,淑婉被吵得脑仁疼,在他腿上又踢了一脚。   “赶紧给我起来,别逼我揍你啊!”   乖宝听母亲的语气是真动怒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再不敢耍赖。   让他乖巧听话,他又不太甘心,只能小声嘟囔。   “额娘真凶,你不疼我,也不疼你大孙女,真冷酷,真无情。”   孩子们都搬出去住,淑婉一时间也不太习惯,但她总不能一直把孩子拘在身边,那不是养孩子,那是养宠物。   淑婉懒得跟乖宝解释,她直接强权镇压。   “你少跟我磨叽,我告诉你,我今天心情不佳,再磨叽我就真动手揍你!”   乖宝瞄皇上一眼,皇上还在慢悠悠地品茶,乖宝就知道他阿玛还像往常一样指望不上的。   乖宝闭嘴不敢再闹,淑婉喝了口水,勉强压了压心里的火气。   这时候她听见有人喊祖父祖母,那是小格格永玥的声音,淑婉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幻听了。   乖宝跑过去把门打开,外面的叫喊声更加清晰。   小格格冲进屋里,乖宝一把抱住她,把她举了起来。   “哇!让我看看谁来啦!原来是我们的永玥回来啦!”   乖宝抱着大侄女快乐地转圈圈,永玥咯咯咯地笑。   “小叔叔,你想我了没?”   “想!特别想!我想你都想哭了,刚才还在抹眼泪呢!我们永玥有没有想小叔叔啊?”   “嗯!想了,我也特别特别想!”小格格看向淑婉和皇上,“我也特别特别想祖父和祖母。”   皇上把她接过来抱在怀里,“我们永玥怎么回来了?你是自己回来的,还是跟你阿玛额娘一起回来的?”   永玥从荷包里拿出一团纸,“我自己回来的,阿玛让我把这个拿给您和祖母看。”   皇上展开信纸,一边骂康宝不懂事。   “你还小呢!你阿玛怎么能只让你一个人回来?即便跟着奴才下人也不行啊!你再看看这信,呈给我的信团成这样,连个信封都没有,太不像话了!”   永玥附和着皇上的话,“是!阿玛太不像话了!”   看完了信,皇上一把捏住信纸,淑婉问道:“怎么了?康宝在信里说什么了?”   皇上叹气,“他把永玥送进宫里,让你我教导。”   淑婉把信纸接过来,铺平细看。   信上康宝说家里孩子多,让皇上和淑婉帮着分担一下。   淑婉气得骂娘,“他总共才生了两个孩子,这就带不过来了?他家里的奴才用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淑婉和皇上对康宝这种甩锅行为气愤不已,乖宝倒是很高兴。   “那我大侄女就能一直住在宫里喽!这样好,我们可以继续一起读书,一起出去玩了!”   淑婉骂道:“康宝把他老娘当成什么了?自己成家立业了,家里有佣人也有钱,做什么还把孩子推给祖母来带。”   淑婉怕永玥多心,连忙给她解释。   “不是祖母不愿意带你……”   永玥抬手打断她,“你不用说,祖母,我明白的,不是祖母不喜欢我,都怪我阿玛不争气,推卸责任。”   淑婉叹气,可不是嘛!康宝做事也太不靠谱,自己的女儿说不管就不管了。让淑婉带孩子也行,你好歹提前说一声啊!   康宝走后,他们的院子已经清空了,只剩下一些粗苯的家具。小格格进宫只带了几个包袱,装了几件换洗的衣裳,短住几日倒罢了,长住肯定是不够的。   康宝信上还写了,小格格正是读书的年纪,他让淑婉盯紧了,不能娇惯孩子。   淑婉心道:让我带孩子还那么多要求,谁管你啊!早就对你揠苗助长的教育方式不满意了,现在永玥到了自己这里,那当然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带喽!   淑婉摸摸永玥的额头,“乖孙女,祖母这就派人给你收拾屋子,以后你就住在永寿宫,跟祖母住在一起。咱不回家,让你阿玛额娘想去吧!咱不搭理他们!”   小格格用力点头,“恩!我听祖母的,咱不搭理他们!”   宫里什么都有,小格格在永寿宫里住下,淑婉每日送她去读书,晚上接她回来。   过了几日,书房休息,淑婉带着小格格打算去宫外转两圈。   淑婉好久没去过书院那边了,那里读书的氛围比较好,正好可以带孩子去熏陶一下。   小格格也愿意跟淑婉出门,小孩子精力旺盛,对什么都很好奇。她早就听说过这家书院,但一直没有去过,今天正好长长见识。   淑婉提前打了招呼,到了书院,几个格格早就等在门口了。   淑婉牵着永玥的手,笑着跟她们招手。   “你们今日不忙吗?”   格格们笑道:“不管多忙,接您的时间总是有的。”   小格格乖巧地跟姑姑们打招呼,立刻收到姑姑们的喜爱,得了一把玉坠戒指等见面礼。   淑婉她们一边说话一边往里面走,淑婉问道:“书院现在可还好?有没有困难?”   九阿哥家的格格笑道:“有皇后娘娘撑腰,没有人敢找我们的麻烦。书院一切都好,有点小问题,我们几个就能解决。”   淑婉点头,“这书院也开了一年多了吧?学生也收了两届了。再等两年,第一批学生就要进入官场了,他们必须优秀,优秀到能把新科进士彻底压倒的程度,不然咱们花大力气建造的书院就白开了,我们的努力也就付之流水。”   朝堂上,科举出身的官员本来就爱抱团,而从书院出来的学子本来就有点走后门的嫌疑,如果他们不能优秀到其他人望尘莫及,那么他们和书院都会遭到其他人的唾弃。   这个道理不用淑婉说,格格们都懂的。   十三阿哥家的格格同淑婉开玩笑,“这事不用您嘱咐,您想啊,我们几个的夫君就在这间书院读书,我们为了自己着想也得逼着他们上进啊!”   小格格说道:“姑姑们天天看着姑父们读书吗?”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坏笑道:“是啊!不仅看着他们读书,还看着他们习武。不听话就是一鞭子,再不听话就打屁股,他们都可老实了!”   小格格嫌弃地撇嘴,“姑姑别拿我当小孩子骗,我早就听说了,姑父们不想让姑姑们来书院做事。我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却知道了。姑姑们凶神恶煞地逼着他们读书,姑父们夫纲不振!”   十三阿哥家的格格笑着捏她的小脸蛋,“哎呦,你人小鬼大,怎么什么都知道?”   小格格得意地挑眉,“我将来可是要顶门立户的,不聪明一点,让人哄去了可怎生是好?”   淑婉没理会小格格的童言童语,她问几个格格,“你们的夫婿不让你们出来做事?”   “确有此事,他们可以反对,我们没人理会!”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笑道:“我家那个不争气的说我抛头露面,我说他也天天抛头露面,不守男德,咱们王八配绿豆,谁也别嫌弃谁。   哼,我还不知道他吗?无非是练习骑射的时候,我下手狠了点,当着他同窗的面打他,让他下不来台了。他想让我回家相夫教子,做什么美梦呢?我这么能耐,凭什么回家?他回家做饭看孩子还差不多。”   淑婉有些担心,“夫妻之间,你敬着他,他也敬着你,这样才能长久。你们这样……”   淑婉真担心他们夫妻过不长远。   淑婉不是老古板,她当然支持格格们经营自己的事业,但是婚姻家庭也同样重要。如果能一直不结婚也挺好,但既然已经有了家庭,最好还是用心经营。不然在外面忙了一天,回到家里还要跟丈夫吵架,那不是更烦恼。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笑道:“皇后娘娘放心,我们是皇后娘娘的人,又是宗室贵女,他们不过是嘴上说说,谁敢放肆。我婆婆也是向着我的,我丈夫说不让我出去抛头露面,我婆婆听着这话不顺耳,她也搞了几间铺子,做起了生意。   现在婆婆天天往外跑,我家夫君不敢再乱说话,连我公公都埋怨我丈夫。谁让他多嘴来着,这回好了,我们婆媳都不着家了!” 第270章   几个格格笑成一团, 好像她们取得了很大的胜利。   淑婉问道:“除了你们三个,其他人的婆婆也这样通情达理吗?”   不是淑婉爱操心,世人不喜欢女子抛头露面,有时候同为女子的婆婆针对儿媳妇会比男人更厉害。   淑婉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确实有几人的婆母不同意儿媳妇出去做事。   “她们倒是不敢拦着, 但经常会拐弯抹角地试探, 或者是劝姐妹们早早生儿育女。七伯母家的姐姐就是这样,她离开了书院,自己弄了一套仪器观察星辰,还教别人天文。   她的婆母觉得这不是正经事情,不喜欢她做这些。七伯父虽是亲王, 但在朝堂中没有实权, 他为人又不够强硬, 所以……”   所以人善被人欺,婆婆不把儿媳妇放在眼里。   小格格都替姑姑生气,“我看普通旗人家的姑奶奶都能打马在街上溜达, 宗室的贵女研究星星月亮有何不可?皇祖母,你分给我十个侍卫,我打上门去,替姑姑好好教训她的婆婆!”   淑婉轻轻戳她的脑壳,“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多嘴。”   九阿哥家的格格蹲下来笑着解释道:“我们也想帮姐妹出气,但是咱们做人做事得有分寸感。我们姐妹关系再好, 也不能替人家过日子。她婆婆纵使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但也不是毫无优点。   你是皇上的嫡孙女, 你把人教训一顿, 没人敢埋怨你。但你的姑姑还要跟婆婆继续生活在一起, 你心里痛快了, 你姑姑怎么面对婆婆?   和好如初?恐怕做不到,她婆婆心里肯定有疙瘩。如果闹掰了,那更糟糕,日日相对岂不尴尬?”   九阿哥家的格格解释得很透彻,小格格听明白了,心中怅然。   “为人处世好麻烦,远没有读书简单。”   淑婉笑道:“这算什么,你还有的学呢!”   淑婉也希望侄女们的婆媳关系能和谐一些,打仗掐架是很耗费精力的,谁也不怕打仗,怕的是打仗时候激烈消耗的情绪,那才是最累人的。   淑婉问道:“你说的那几个婆婆,为人如何?”   “人品都不错,对儿媳也算好,就是有些迂,不肯变通。”   淑婉点头,“我有个主意,你们可以试一试。”   “皇后娘娘请说。”   “你告诉你们姐妹,让她们给自家婆婆找点事做。不管是经商,还是读书,哪怕是在书院给安排一个闲职也行,你们须得先让她们从家里走出来。”   淑婉指着十四阿哥家的格格说道:“你婆婆出来做事,我记得她为人很爽利,也擅长交际。”   十四阿哥家的格格连连点头,“是呢!我婆婆人缘可好了,不管是谁,她都能搭上话。她朋友多的呦,有时候我都嫌烦!”   淑婉拍手笑道:“那就是她了!你分出一些不甚要紧的差事,让你婆婆带着你姐妹们的婆婆出来办事。对这些做婆婆的,你们不能要求太多,不需要她们做成什么大事,只要她们每天过来点个卯也行!   这人啊!不能太闲着!你给她们安排点差事,哪怕没做出成绩,她们也高兴。   有空闲的时候,你们再组织一些聚会,大家每天玩玩乐乐,美名其曰做事业,我保证这些做婆婆的爱出门了。她们都出来抛头露面了,还好意思拦着你们吗?”   几个格格都觉得好,恨不得立刻回家撺掇婆婆出来做事。   淑婉领着孙女在书院里转了几圈,看看书生们读书练武,中午又在饭厅蹭了顿饭,等到下午才回宫去。   小格格很喜欢书院的氛围,回到宫里以后拉着皇上叽叽喳喳地讲今日见闻。   皇上耐心地听着,等小格格讲累了,他才打发孙女回去休息。   淑婉笑道:“你比从前有耐心多了,以前你对康宝他们可没这个耐心。”   皇上也笑了,“隔辈亲嘛!等小格格成亲了,生了孩子,我对曾孙更亲,可能曾孙要骑我脖子上,我也是乐意的。”   “你倒很有自知之明。”   皇上叹道:“书院办得很好,我去过书院几次,也考较过学生们的功课,我心里是极满意的。等到明年,第一批学生就该考试入朝为官了,但是科举入仕的官员怨气很大。”   淑婉说道:“这个简单!那些个进士老爷无非是觉得自己委屈了。寒窗苦读数十载,在寒风酷暑中经历数次考试,好不容易才做了官,可是别人读个书院,经过一次考试就能轻轻松松得到他们想要的,他们觉得不公平呗!”   皇上点头,“不仅是朝廷官员,许多读书人对这个结果也很不满意。寒门学子出头难,他们也想读书院,只可惜没有门路。   现在只是有这个苗头,我怕继续下去,读书人的怨气越来越大,将来恐怕不好收拾。”   淑婉叹道:“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不公平,书院选拔学子确实有偏向贵族世家的倾向,毕竟我们平常接触到的就是这样的人嘛!   嗯……要不这样吧!你从官员中选几个出来,送到书院去读书,美名其曰进修。明年开春是不是又要考进士了?你随机选几个举人,把他们送到书院去。包吃包住还有名师指导,我相信那些进京准备考试的举子会同意的。”   “送进去读书?然后呢?”   淑婉笑道:“笨蛋!你以为在书院读书很容易吗?我们书院提倡高强度高压力学习,基础差一点的根本追不上学习进度。   我们的学生不仅要学习四书五经,还要精通算术。每日跑操骑射就能扒掉那些大人和举子的皮。除此以外,他们还要学习礼仪,只是磕头就够他们学三个月了。   他们可以有怨气,也可以觉得不公平,前提是他们能坚持的下来。我们书院每半年劝退一大批人,为了顾全学生的颜面,我们没说是劝退的,不然我们的凶名早就传开了!”   皇上听完大喜,“妙!妙啊!这书院我喜欢,确实该叫那些大臣去进修一下了!”   皇上在心里罗列了几个厌恶的人名,他已经把这次进修活动定义为打击报复了。   皇上笑道:“等这些人进去读书,我一定要去看!”   必须青眼看见他们被折磨的样子才不算遗憾。   淑婉冲他飞了个媚眼,“你去选人吧!放心,进了我们书院,我保证他们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皇上兴冲冲地去选人,他提这笔把十四阿哥的名字写上,想了想遗憾地摇摇头,把十四阿哥的名字划掉了。   他这个人记仇,十四阿哥老实了好几年,有了整人的机会,他还想打击报复呢!   官员们选讨厌的就行,举子们也好选,很多举人怕错过考试,也怕进京后没有住的地方,他们都会提前进京,给自己租房子,订客栈,皇上只要派人去客栈里抽选就行了。   人选很快就定好了,选好的官员和举子进入了这间神秘的书院。   被选中的人都认为自己是特殊的,认为皇上注意到了自己,是想提拔自己。等他们在书院里住了三天,他们就明悟了。   这书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每日繁重的课业就不必说了,所有的学生基本上是早上睁开眼睛到晚上闭眼睡觉,一直都在读书。   更让人崩溃的是每日的骑射课程,大部分读书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多走几步都要气喘吁吁,他们哪练过这个?别说骑马,他们跑步都不及格,天天被格格们抽。   最可恨的是书院里的同窗,书院安排的课程已经够多了,他们居然还能在原本课业的基础上给自己加量。   那些被选出来的高傲的大臣,还有那几个觉得幸运的学子这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书院里都是比他们有才华的人,甚至比他们还要努力。   这样努力不是一天两天,三个月五个月,而是持续了好几年。   皇上一直关注着书院里的情况,他特意选在大臣们最疲惫,自信心跌到最低谷的时候,来到书院瞧热闹。   当日淑婉和小格格也一同陪着,皇上打扮得精神极了,衣服都没有一丝褶皱。   书院的学生们已经习惯皇上和皇后的突然出现,他们恭敬地行礼,然后匆匆赶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各位大臣和新来的举人们还不习惯,他们行礼后不知该如何是好,几位大臣甚至想哭。   若不是见到了皇上,他们甚至忘了自己以前轻松自在的日子了。   皇上指着一个中年大人惊讶地说道:“吴大人,你……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被点名的吴大人曾在同僚中有美髯公的称号,他重视自己的形象,每天都打扮得整整齐齐,胡子梳得顺滑发亮。   现在的他眼袋青黑,胡子头发乱糟糟,看着很不体面。   吴大人讪讪地笑了笑,“陛下见笑了,最近比较忙。”   皇上笑道:“再忙也得打点好自己啊!我记得你是很注重外表的。吴大人在书院里进修的如何?你是进士出身,书读得多,在这里进修应该难不倒你吧!”   吴大人脸上的笑容越发勉强了,“圣上,微臣辜负了皇上的好意,进修一事……与微臣想的不太一样。微臣上了年纪,跟年轻人读书追的有点辛苦……”   小格格帮祖父插刀,“我知道书院的作息,我皇祖父在宫里也是同样的作息,他跟你也是同样的年纪,我还不到十岁,在宫里也是这样读书的。我和皇祖父都受得了,你怎么就受不了?”   她抱着胳膊说道:“哼!我看你就是吃不了苦!才读这么点书就觉得累,穿的邋里邋遢,太差劲了!”   吴大人低垂着头,看着快要哭了。他也想努力,但真的太难了! 第271章   吴大人被小格格训了一顿, 难过得几乎要掉眼泪了。   皇上不轻不重地说了小格格两句,“这是朝廷命官,你礼貌一点, 不得随意教训。”   小格格很配合地认错,“对不起皇祖父, 我没想到朝廷命官这么脆弱,以后我不会训他了, 不能欺负弱小的道理我是懂的。”   小格格这样道歉还不如不说, 吴大人更想哭了。   看见吴大人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皇上也没有兴趣再理会他了, 皇上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些举人身上。   能亲眼见到圣上,这些举人们都很激动。   皇上和蔼地询问他们学习进度,有的人老实,直说自己才疏学浅, 跟不上这样高强度的学习节奏,一直在勉励支撑。   也有人很会为自己找借口, 说自己来自穷乡僻壤, 那里没有这般优越的条件, 教书先生的水平也远不如京城, 所以他们跟不上云云。   皇上听了不置可否,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仔细品品, 说这种话的人明显是在推卸责任。   既然知道书院的资源好,那就更应该努力, 抓紧机会学到更多的知识。书院的先生都是因材施教, 他们不会勉强基础差的学生必须跟着优等生的进度。   只要能多学一些东西, 哪怕离开书院的时候还是成绩最差, 那也是有收获的,就算没有辜负这些日子的辛苦。   皇上粗粗记下这些举子们的容貌姓名,然后命人把这些举子刚入学和现在的功课试卷拿过来。他大概对比了一下,成绩有明显提高的他记在了心里,成绩一般的人就进了他心里的黑名单。   淑婉搂着小格格在一旁陪着,渐渐感觉到无趣,于是她抱着小格格悄悄溜出去,轻轻招手让侄女们出来陪她。   乖乖侄女们领着淑婉去她们办公的地方喝茶休息,小格格一边啃点心一边叹气。   “姑姑们都好辛苦,学生们都那么大了,还要姑姑们管着盯着,真不像话!”   格格们连连附和,“是啊是啊!可怜我们年纪轻轻,比他们的老子娘还操心。”   淑婉笑道:“我看学生们也把你们当父母长辈一样尊敬,这还不够吗?说起来你们的婆婆怎么样了?我说的那个法子管不管用?”   “管用!管用极了!”十四阿哥家的格格激动地说道,“刚开始的时候她们还不愿意出去,我婆婆死活把她们拉出来,给她们弄点简单的事情做。哪怕她们穿个针引个线,我婆婆都要把她们夸出花来。   她们办的事轻巧不累人,每个月我婆婆都给她们发工钱。她们不在乎那几两银子,但每到发工钱的时候,她们几个人都约到一起去逛街看戏,倒别有一番乐趣。”   九阿哥家的格格笑道:“说起来姜还是老的辣,有几件小事,我们觉着为难,这些婆婆三下两下就帮我们解决了。没想到日日讲究规矩体统的婆婆们,做起事来比我们还豁得出去。”   永玥忙咽下嘴里的点心,“这个道理我知道,女人生了孩子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没生孩子的时候爱害羞,腼腆,总不愿意驳了别人的面子。生完孩子就不会在意那些了,每天都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在活着。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看不惯就骂回去,谁也别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说话像小大人似的,把格格们爱的不行。   十三阿哥家的格格笑着捏她的脸蛋,“哎呦,你怎么这么懂啊!”   永玥笑道:“我听额娘说的,每次阿玛惹她生气,额娘都警告他,说她已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格格们问淑婉,“皇后娘娘,真的是这样的吗?”   淑婉无辜耸肩,“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不论是未出阁的时候,还是嫁人生孩子,我一向是我行我素。我怎么会破罐子破摔,我只会让别人摔罐子!”   格格们笑着恭维她,夸她与众不同,有魄力。心里却在吐槽淑婉嘴硬,会吹牛皮。   格格们也吹了起来,她们也不差啊!从来没服过谁!某些琐碎小事交给婆婆们办是正正好好,让她们做是大材小用。   几个人窝在一起喝茶、吃点心、吹牛皮,等皇上找过来的时候,他站在门外就听见几个人的吵嚷声。   “还是我厉害些,我抽人的次数多!”   “抽人多有什么了不起,学生们见到我都打哆嗦!”   “少吹牛了,他们是冻嘚瑟了。”   皇上进屋问道:“你们吵什么呢?”   格格们腼腆地笑笑,一个赛一个文静,“没什么,我们姐妹们闹着玩呢!”   皇上也不甚在意,他问淑婉,“你想在这里用饭,还是进城找个馆子吃?”   淑婉说道:“难得出宫一趟,咱们在外面吃吧!”   格格们兴冲冲地提意见,“城门附近有一家绿豆酥饼做的不错,可以买一些尝尝,外皮酥而不腻。往皇宫方向走,路上有一家鲜居客,那家铺子不算大,但鱼做得极好。鱼肉馄饨是一绝,凉拌鱼皮和糖醋鱼块都很不错。”   淑婉听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莫名地就想吃鱼。   “咱们就去这家鲜居客吧!吃完了顺路回宫!”   皇上当然没有意见,小格格也愿意宠着祖母,三人坐上回城的马车,先去买了绿豆小饼,然后直奔鲜居客。   格格们闲不住,也爱出去玩,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铺子她们都逛遍了。哪家好吃,哪家一般,她们摸得清清楚楚。   鲜居客果然与众不同,他们家鱼做的好,大部分菜品都是鱼肉,连碟子碗盘上都是鱼的图案花样。   淑婉尝了鱼肉馄饨,糖醋鱼块,还点了一大盆冬瓜鱼丸汤,清香四溢还解腻。   永玥也很喜欢这餐饭,吃的头也不抬,可惜她人小嘴巴小,最近又换了两颗牙,埋头吃了半天也没饱。   淑婉吃的差不多了,捧着汤慢吞吞地喝着。皇上已经吃完了,正在专心地给孙女夹菜挑鱼刺。   包间里有点闷,淑婉起身把窗子开了条小缝,她刚要转身回去,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嘶,阿哥你来,你看那个人是……是乖宝吧!”   皇上放下筷子,忙起身过来看。   “就是他!”   淑婉皱眉,“是我的错觉吗?我感觉他最近出宫的次数比较多。”   永玥抬头说道:“不是祖母的错觉,最近小叔叔确实经常出宫。这个月才过了一半,他已经出宫了八次。上个月他出宫十多次,上上个月他大约出宫十次。”   一个月三十天,乖宝在不耽误课业的情况下出宫这么多次,实在有些异常。   淑婉问皇上,“你有差事交给他办吗?”   皇上说道:“我有差事也不会交给他,他才多大,还在读书呢!我做什么放着康宝小宝不用,非要用他?”   淑婉想不通,“那他出宫做什么?”   皇上返回桌边继续给孙女挑鱼刺,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乖宝这孩子不太一样,他嘴上不说,心里有数。他之前跟我保证过,不会耽误课业,我便没有拦着他出宫。   宫里什么都好,就是太憋闷了。乖宝是男孩子,我更希望他淘气一点,胆子大一点。他爱出宫能长长见识,咱们做父母的别拦着挡着,只要安全方面没问题,你就由着他去吧!”   淑婉趴在窗户缝上偷看街对面的乖宝,“我不反对儿子出宫玩,我只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你看啊!乖宝趴在路边卖首饰的小摊子上挑东西呢!”   皇上笑道:“大约是在给你挑首饰,街边的东西不够精致,材质也不好,等儿子送给你的时候,你别嫌弃,一定要做出欢喜的样子。”   淑婉转过身白他一眼,“这还用你教!”   乖宝挑了半天,挑了一根木头簪子。淑婉看不清那簪子的模样,但隐约觉得那簪子不适合她这个年龄。   皇上听见淑婉抱怨,忍不住替儿子打抱不平。   “你的要求未免太多,乖宝一个男孩子又不需要打扮,他哪里会挑发簪?”   淑婉说道:“你送给我的首饰就很漂亮啊!比我自己挑的都好看!”   皇上抿着嘴笑,“我对你当然与众不同。”   皇上捏着鱼刺,心里美滋滋,突然听见淑婉狠狠拍了下窗框。   “你又怎么了?”   淑婉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过来看看,你儿子把发簪戴在一个小姑娘的发髻上。大庭广众的,乖宝还扯人家袖子,摸人家头发!”   皇上和永玥一起扔了鱼,挤到窗边看乖宝。   只见乖宝身边站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她低头含笑,手扶在鬓上,指尖轻轻摸着一根暗红色的木头发簪。   淑婉抱着胳膊冷笑,“行!你儿子真行!小小年纪就开始早恋,还知道给人家小姑娘买簪子!”   哼,哪里是给老母亲买啊?   前前后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出宫那么多次,从来没想过给老母亲买点东西。   皇上闭上眼睛摁摁鼻梁,他再次睁开眼,乖宝还在,还在冲小姑娘笑。   永玥小声说道:“唉,可怜的小叔叔,桃花还没开,眼看着要枯萎了。” 第272章   淑婉歪嘴, 做邪魅一笑状,“好好好,抓早恋的机会递到我手里,我岂能错过!永玥, 随我下楼, 棒打鸳鸯!”   刚刚还在同情小叔叔的永玥非常踊跃地举手, “好!皇祖母稍等, 我去找店家要个鸡毛掸子!”   皇上抱住永玥, 又拦下淑婉,“你们两个别胡闹!”   淑婉:“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儿子跟小姑娘黏糊?”   皇上叹道:“少男少女在街上说话, 并无逾矩之处,大家扫一眼就罢了, 没人会在意。你带着永玥下去就不一样了, 万一吵起来闹大了,那样更不妙。”   皇上问永玥吃饱了没,永玥点头,皇上取来湿毛巾,温柔地擦掉永玥嘴角的油渍。   “少年人春心萌动, 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再者乖宝年纪也不小了, 很多同他年龄相近的少年已经订婚成亲了。”皇上叹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似的, 一定要孩子过了十八岁再成亲。”   “你懂什么,成亲太早对孩子身体不好。”   皇上说道:“我怎么不懂?乖宝又没同人家女孩子上床,你急什么?等咱们都回宫了, 你再细细审他, 到时候要打要骂都由你。”   皇上说的话确实有理, 淑婉让伙计煮一壶莲芯茶来消食,她要提前败败火。   永玥垫着脚趴在窗台上往下看,伙计把桌子收拾干净,送来一壶滚烫的莲芯茶。   淑婉给自己到了一盏茶,小口小口地吹着热气,这时她听永玥说道,“祖父祖母,小叔叔带着美女进来了!”   淑婉起身去看,衣袖刮到了茶杯,一整杯热水全洒在淑婉脚上。   淑婉烫的一激灵,她甩脱了鞋子,单腿蹦到窗边,还惦记着看八卦呢!   皇上被吓了一跳,忙搬了把椅子让淑婉坐下。   “你急什么!你天天都能看见乖宝,难道还看不够?这下烫到了怎生是好?”   淑婉讪讪地笑,“嗨,我这不是欠嘛!”   皇上轻轻脱掉她的袜子,永玥去找伙计要烫伤膏。   淑婉低头看了看,“只是烫红了,没有大碍。”   皇上摇了摇头,“鞋袜是不能穿了,烫红了越磨越疼。”   皇上命人打来冷水冲了冲,然后抹上烫伤膏。   淑婉同他老夫老妻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按理说两个人就像彼此的左右手一样,没什么冲动和激情了,但淑婉看皇上蹲在地上认真地给她抹药膏,心中很是悸动,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永玥看看祖父,又看看祖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淑婉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早就说过,包厢给我留着,银子已经付过了,你凭什么用它招待别人?你这个掌柜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掌柜卑微地哀求道:“求求您饶过我一次,这次的客人不一般,我们得罪不起。求您小点声,我把银子加倍退还给您,求小爷网开一面。”   “凭什么?我的银子可不能白花!”   淑婉低头对皇上说道:“瞧你儿子多么跋扈!怎么样?还躲吗?你儿子都找上门了!”   “再等等,如果掌柜能把他打发了,咱们就不要出面。”   皇上能理解儿子早恋的心情,小男孩年纪不大,情窦初开,好不容易出宫一趟约人家出来,当然想在心上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强势和能力,皇上不忍心拆儿子的台。   皇上笑道:“咱们给儿子留几分面子。”   淑婉点头答应,行吧,看皇上给她涂药,令她心动的份上,今儿个不跟乖宝计较。   包间外面,乖宝还在不依不饶。   “做生意得讲诚信,我付了一大笔银子,这包厢就是我的了。我不喜欢别人用我的东西,他们用我的桌子,用我的碗筷,用我的桌椅软塌,之后你让我怎么用啊?”   掌柜卑微地快钻进泥土里,“是!是!您说的都有道理,但我们升斗小民,没权没势,哪敢拒绝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若是别人来了,我借着您的名号还能推拒了,但今日来的人很不一般啊!”   乖宝冷声说道:“谁?我的皇叔还是我的姑姑?”   掌柜支支吾吾,不肯说明白。   淑婉听见一个奶里奶气的女声,“乖宝,要不算了吧!我们就在大堂里吃,或者换一家好了。”   “不行!好不容易带你出来吃顿饭,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进去看看,这屋里到底是谁,这么霸道!”   乖宝上前推门,掌柜没拦住,让乖宝直接闯了进来。   皇上还蹲在地上没起来,淑婉抬手冲乖宝晃了晃。   “嗨!我们三个用了你的桌椅、碗筷和软塌,你是想让我们照价赔偿,还是凑合着接着用呢?”   乖宝浑身僵硬,像一尊石像立在门口。   他身后钻出一个小脑袋,一个鹅蛋脸杏仁眼的姑娘好奇地看着淑婉他们。   掌柜没拦住乖宝,又不敢承受双方的怒火,早就关门先溜了。   杏仁眼的姑娘看见皇上捧着淑婉光溜溜的脚丫子,脸一下子就红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们这就出去。”   那姑娘转身要走,乖宝还在那发呆,她赶紧拽乖宝的袖子。   “走吧!快走啦!”   淑婉笑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不是来吃饭的吗?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请客。”   乖宝讪笑着把姑娘往外推,“你你你,你先回去,我这里有点事。”   那姑娘不是傻子,看乖宝的样子大概就猜到了。   她小声说道:“乖宝,你这么怕他们,他们是你的长辈吗?是哪家的王爷福晋?我还是留下帮你吧!他们不认得我,我想他们不会在生人面前训斥你。”   乖宝小声叹道:“你别管了,这事你管不了!今日是我不好,没让你吃上可口的饭就赶你走,改日我补上。至于这两个人,等时机到了,我再跟你介绍。”   乖宝把姑娘推出去,让丫鬟照顾好她们家姑娘。   他目送姑娘离开,等人走出了饭店,他关上包间的门,滑跪在淑婉和皇上面前。   “嘿嘿嘿,阿玛额娘怎么在这?这……门口也不让侍卫看着,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皇上冷笑,“让侍卫看着?我的侍卫你都认识,让他们看着,你不就知道我们在这吃饭了?咱们亲生父子不能见面,那可太可惜了。”   乖宝脸色发白,抿着嘴唇不敢再说话。   淑婉笑着问道:“那是谁家的姑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这样来往有多久了?”   淑婉的三个问题乖宝不好回答,“这个嘛……说来话长。”   永玥说道:“没关系,我们刚吃饱饭,正该听点家长里短消食。”   乖宝心里暗骂:小白眼狼,小叔叔白疼你了!   皇上骂道:“我们在楼上都看见你给人家姑娘买簪子了,你还不肯说!你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大街上跟人家姑娘拉拉扯扯,半点不顾及人家姑娘的清誉。今儿你跟她玩的挺好,明儿你再将她甩了,将来那姑娘还怎么嫁人?”   淑婉要棒打鸳鸯,她还没来得及骂人,皇上先冲乖宝开炮了。   乖宝急了,“阿玛说话太难听,我怎么会抛下她?我不是一时兴起,我们是两情相悦!我将来也不会抛下她,我会娶她的。”   “你想娶她,为什么要偷偷摸摸,为什么不跟我们说?”淑婉摇头叹道,“我不想你早早成亲,但我可以提前给你们定亲。”   乖宝沉默了一会儿,“她家境不好,父亲只是个佐领,家里孩子也多,我怕你们嫌她出身低。”   “若是她父亲不争气,她的家世永远拿不出手,难道你一直钓着人家姑娘?”   乖宝说不出话了,他到底还小,做事全凭一腔热血,他还是冲动了,想事不够周全。   皇上冷笑道:“那姑娘看着也不傻,没准是想攀上你这个高枝做凤凰呢!”   乖宝被气得腮帮子鼓鼓,淑婉劝道:“你刚才还让我别急,这会儿怎么你急上了?那姑娘年纪不大,未必像你说的那样坏。”   淑婉又看看自己的傻儿子,不过他儿子确实很像傻大款。   “你很有钱嘛!拿着银子包酒楼的包厢,不许别人用。这满京城你包了几个店啊?我看是我给你的零花钱太多了!”   乖宝哀求道:“皇额娘,我并没有乱花钱,只包了一两个罢了,您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次好吗?”   淑婉翻白眼,“刚才你也没饶了人家掌柜,我凭什么饶了你?”   乖宝动了动嘴唇,还是妥协了。   “已经付出去的银子不能拿回来了,回去我就上交零花钱,皇额娘别生气。”   淑婉抬手,让他起来,跟他们三个一起回宫。   永玥颠颠跑去扶乖宝,乖宝起她刚刚说话难听,故意压侄女的小身板。   “你这个小叛徒,你也不帮我通风报信。”   永玥瞪着眼睛说道:“我为什么要通风报信?我还等着看小叔叔的热闹呢!”   乖宝:“……你真是我的好侄女!”   永玥问他,“小叔叔,你偷偷谈情说爱,开心吗?”   乖宝粗声粗气地说:“开心!开心极了!”   永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回头,也找个小伙子谈情说爱吧!” 第273章   小格格说话没避着人, 皇上听见了脸色都变了。   “不许谈情说爱!祖父不允许!”   “可是小叔叔给小姑娘买簪子,祖父您刚刚也没说什么。”   “你和他能一样吗?”皇上皱眉道,“他脸皮厚, 心也黑, 即使被骗了也没关系。我们永玥就不一样了, 我们永玥善良又可爱,那些臭男人会伤了你的心的!”   乖宝:“哈?”   所以……我就不重要喽?   永玥看向淑婉:“祖母,是这样的吗?”   “是是是!你听话,离臭男人远点!”   说着淑婉套上鞋袜, 起身踹了乖宝一脚。   “你小叔叔也是臭男人, 你也离他远点!”   乖宝喊冤, “我是她亲叔叔,我还一点点大的时候就抱着她哄着她, 额娘你不能这样!我才不是臭男人!”   淑婉又踹了他一脚, “你还敢说!你给永玥竖立一个坏形象, 她要是哪天被坏小子骗了, 那就是你的错!”   乖宝无语, 这也能怪我?   鞋袜是湿的, 套在脚上很不舒服,皇上扶淑婉上马车回宫,让乖宝也跟着一起回去。   乖宝刚被抓到早恋, 哪敢不从命, 虽然饿得肚子咕咕叫, 也只能忍下了。   淑婉命人去查今日同乖宝约会的女孩子, 回到宫里, 永玥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淑婉和皇上换了身衣服, 夫妻俩一起审乖宝。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知道你是皇子吗?你跟她好多久了?”   乖宝不敢撒谎,认真地一一回答。   “我出宫找朋友玩的时候认识的,她喜欢骑马,性子也活泼,胆子也大,渐渐地我们就熟悉了。她知道我是皇子,但我们交往全凭本心,她从来没有借着我身份的便利为自己谋利益。我们认识三个多月了……”   皇上问道:“你们私下里交往,有考虑过将来吗?”   “我考虑过的!”乖宝说道,“我会想办法提高她家的地位,等过几年她家世好一些了,我就跟你们说实话。她父亲没什么才能,有个兄长和堂弟还算不错,算个可用的人才。”   皇上点点头,“想得还算周全,可你们大街上拉拉扯扯,你有没有想过女孩子的清誉?若是让她的熟人看见了,她还怎么做人?”   乖宝低头认错,这事确是他的不对。他该多为对方考虑,保护她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让别人发现她。   但他做不到,他心中的爱意和热情几乎要溢出来了。他每时每刻都想见到她,带着她四处游玩,看她无忧无虑的笑。乖宝心里还暗搓搓地希望有人能发现他们之间的小秘密,向大家炫耀他的小甜蜜。   没想到目标暴露,炫耀的目的没达成,倒被家里人训了一顿。   皇上罚乖宝蹲马步抄书,淑婉没有拦着。她派出去的人很快查清了那姑娘的底细,淑婉看到那姑娘的资料,对她还算满意。   姑娘名叫小花,名字略显土气了点,她在家里的排行不上不下,在家中不太受重视。小花姑娘虽然不受宠,但她从来没把这些放在心上,每天乐乐呵呵的,像个小太阳。   据她的邻居所说,这姑娘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好多相熟的人家都想娶她回家做媳妇。   淑婉只跟那位小花姑娘见过一面,没留下深刻印象,只记得长得挺甜的。   儿子突然早恋,淑婉也很无措。康宝和小宝一个是无欲无求,一个是玩心太重,他们在乖宝这个年纪对女孩子没有丝毫兴趣。   淑婉以为乖宝也是如此,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给自己找了个对象,淑婉不知如何是好。   说难听点,乖宝还是个孩子,还不够成熟,他现在喜欢小花,也许将来变心了呢!到时候小花多可怜?   可是淑婉又狠不下心棒打鸳鸯,乖宝正是执拗的年纪,若是淑婉极力反对,他很可能会产生逆反心理,更坚定地要跟小花在一起。   淑婉思来想去,只能顺其自然。   她嘱咐乖宝,“你好好对小花,不许欺负她。再等两年,等你们大一些了,我就给你们定亲。如果你哪一天不喜欢小花了,你也不可以伤害她。同样的,如果小花不喜欢你了,你也不可强求。”   乖宝喜得笑眯了眼,淑婉说什么他都答应下来。   在这个家里,只要淑婉同意,那么皇上肯定也没意见。   “额娘放心吧!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我们俩谁都不会变心!”   淑婉说道:“变心了也不可耻,但分手的时候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品德。两个人即使分开了,再见面的时候还能心境平和地冲对方微笑,那就很好很好了。”   两个人在一起有甜蜜的时候,也有争吵怨恨对方的时候。淑婉由衷地希望乖宝和他的小花能长长久久,但有些事情她作为母亲要提前教会他。   淑婉和皇上默认了乖宝和小花的关系,很快康宝和小宝也知道了弟弟早恋的事。   康宝和小宝笑话弟弟好色,闹得乖宝很不好意思。乖宝还拜托小宝在书院给小花找一份差事,小花的父兄未必靠得住,还不如让小花自己做出一点成绩来。   小花在书院能学到一些东西,总比她待在家里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春闱。   在书院读书的举子几乎都上榜了,这样的结果令朝堂上下一片震惊。   在书院进修的几位大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他们的同僚发现这几位和从前也不太一样了。   看着更健壮,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而且礼仪风度也更胜从前。   不管他们学识有没有长进,这外表可比以前能糊弄人!   朝中的官员对书院越发好奇,那些家中有适龄孩子的,更想把自己的儿孙塞进书院了。   淑婉趁热打铁,觉得再开一个初级书院和中级书院。   初级只收启蒙的孩童,中级书院夹在初级和现有书院中间,算是一个过渡阶段。   皇上自然是大力支持,现在的书院是为了解决皇上急缺人才的困境。而初级书院和中级书院是为了从小培养人才,让小孩子从小接受优质的教育,他们必定会更加优秀。   除了为朝廷输送人才的书院,淑婉还想建一个技术学校,专门给那些家境一般,或在读书上天赋有限的孩子们设立。   在技术学院学得一技之长,等毕业后总能混口饭吃。   那些在宫里读过书的格格们全被淑婉召集起来,建书院的事情交给她们,人手不够就把自己的长辈或手帕交喊来,大家一起出力。   书院刚建的时候,有些人看皇后重用那些女孩子,心里还很不服气。这一次却没人嚼舌根了,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好像书院就是要女子来建的。   书院里,第一批入学的学生差不多到了毕业的时候。   皇上拉上淑婉两人一起出题,给这些学生进行笔试和面试。   笔试的内容和科举不同,虽然也写八股文章,但还有很多偏门的知识。例如该如何治水,又该如何查案等等实际遇到的问题。   面试更加复杂,皇上带着好几个大臣,坐成一排挨个问考生问题。   很多问题都刁钻古怪,皇上和大臣们阴着脸,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有好些个考生心态不佳,被吓得冷汗涔涔,嘴唇发白。   考试结束后,书院大部分学生都被录取,剩下一小部分考生没有达到皇上的标准,只能黯然离场。   从书院进入朝堂的学生给朝廷注入了新的生机,不说别的,凡是书院出身的官员都是身板挺直,气宇轩昂的,那些胡子花白的老大人们也爱看这样精神的后生。   送走了一批学生,书院又要招下一批学生了。   淑婉问格格们,问她们是否准备了毕业典礼。   格格们说他们都滚犊子了,还有准备典礼的必要吗?要是想热闹一场,不如给新生弄个欢迎典礼,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淑婉又气又觉得好笑,她对格格们说道:“欢迎新来的学生,让他们尽快融入学校,这样确实很好。但离别也同样值得纪念啊!   那些毕业的学生在书院度过这几年的时光,其中酸甜苦辣,外人不能知晓。你们弄个毕业典礼,给这些毕业学生画一个圆满的句号,这样不是很好吗?”   格格们觉得淑婉说的也有道理,如果新生老生坐在一起弄个典礼,这样也很有传承意义。   淑婉大方地送了些银子,支持格格们搞毕业仪式。   到了毕业典礼这天,淑婉他们一家人都来了。   毕业生们坐在前面,他们后面是新生,再往后是在读的学生。格格们订做了一批银镀金的圆牌,上面刻着年份,写着每个毕业生的名字。   教书的先生们挨个发纪念牌,过去接牌子的毕业生一个个眼含泪话,激动不已。   永玥坐在淑婉怀里,她还小,不太明白这个仪式的意义,但也觉得心情激荡。   她问淑婉:“皇祖母,将来我也能有这个圆牌吗?”   淑婉笑着亲亲她的脑门,“会有的!这是最优秀的人才能有的勋章,我们小格格肯定能有!” 第274章   书院第一批学生取得的成功就是书院的成功, 这一批学生经历过数次考试和艰苦的学习,在朝堂上大放异彩,书院的名声也传遍四方。   现在大家都知道书院是个好地方, 望子成龙的父母们到处托关系、找门路,希望把自家孩子塞进书院, 期盼他们将来能混个好出身。   书院里的先生们也牛气起来, 现在他们是名师了,出去说自己在书院教书,别人都要高看两眼。   皇上跟淑婉商量, 书院发展得越来越好, 眼看着初级书院和中级书院也要建起来了,书院还没有名字这可不太像话。   因为书院是淑婉一手建起来的,所以皇上询问淑婉的意见,让她来给书院命名。   淑婉想都没想, 名字脱口而出。   “叫晋江书院!”   皇上:“嗯?有什么典故吗?晋江……这是哪里的江?”   淑婉胡诌, “晋江人杰地灵, 此处的男主英俊潇洒有八块腹肌, 此处的女子貌美如花堪比天仙。所有的缠绵悱恻尽在晋江书院, 这个名字代表着我的美好心愿, 你懂了吗?”   皇上点头,“很好,就叫宏德书院吧!”   淑婉:“喂!你怎么回事小老弟!你瞧不起我么?你不肯用我的名字, 干嘛还问我?书院叫宏德?你好土哇!”   皇上盯住她,淑婉扭头吹口哨, 就是不去看他。   皇上捏住她的下巴, 让她转过头来, “八块腹肌, 貌若天仙,你是培养人才还是自己想看?”   淑婉很诚实,“我想看。”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培养人才!”淑婉乖乖说道,“还是叫宏德书院吧!劝导大家有美好的品德,不要好、色。”   皇上满意地搓搓淑婉的脸,“这样才乖!”   书院的名字在皇上和淑婉的几句玩笑中定了下来,皇上亲笔题字。初级书院和中级书院很快就建好了,皇上和淑婉并没有停下,他们琢磨着把书院开到外地去。   众所周知,江南文化底蕴深厚,要想将书院这种制度发展下去,必定绕不过江南。   但是由谁去江南主持这件事,也是个问题。   皇上在满朝文武中寻摸,心里定下几个预备的人选。小宝得知此事,主动要求去江南。   “书院初建的时候,是我给妹妹们打下手。这建造和管理我都有些经验,江南我曾去过,各处都熟悉,您派我去江南再合适不过。”   康宝也在,皇上询问他的意见。   “你弟弟想去江南,你觉得呢?”   康宝笑道:“我觉得他不是诚心想做事,他是想去江南玩。”   小宝气道:“我承认刚进门的时候踩到嫂子给你做的新鞋子了,你也不用这么记仇吧!”   康宝抬起脚尖晃了晃,“这是新进上来的蜀锦,你嫂子没舍得做衣裳,先给我做了双鞋。”   小宝讪笑着蹲下,抓着袖口在鞋面上拍了拍。   康宝忍不住笑了,他对皇上说道:“小宝虽然玩心重,但他做事认真,行事不拘一格,确实是去江南的好人选。”   小宝冲康宝拱手,谢谢他的好大哥!   皇上看着两个孩子耍活宝,无奈地摇摇头。   和康宝一样,皇上也是愿意让小宝去江南的。朝中可用的忠诚臣子有很多,但皇上总是不放心把事情交给他们。   不是他们能力不行,而是他们思想太过迂腐僵化。他们不能打破旧的枷锁,这样建好的书院和主攻科举考试的书院有什么不同?   皇上问小宝:“你去了江南,你媳妇和孩子怎么办?”   小宝说道:“跟我一起去呗!我也不是立刻就走,我得准备周全,召集些可用的人手。到那时孩子稍稍大一点了,不怕颠簸了,去江南不成问题。”   皇上点点头,觉得小宝的计划还算妥当。   小宝说道:“我在江南也是有人脉的,我同夏儿姑姑关系不错,这不必细说,你们都知道。我在江南还有红颜知己呢!她们也会帮我的!”   “红颜知己?”康宝嘲笑他,“你指的是那几个被你送去农庄插秧种稻子的红颜吗?她们插秧多年,不知是否红颜依旧啊!红颜都得变绿脸了吧!”   皇上也笑道:“到时小宝与故人相见,便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小宝:“我说的是卖胭脂的红颜!人家姑娘一边卖胭脂一边涂脂抹粉,脸蛋可红了,一点都不绿!”   皇上笑道:“好!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去江南见你的红颜知己。”   皇上站到小宝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能是皇上年纪大了,背也弯了,也可能是小宝越长越壮,皇上站在小宝面前竟觉得自己比儿子矮小许多。   皇上有一瞬间体会到先帝的心情,当初先帝看见他们这些儿子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感叹时光飞逝,为自己的衰老感到惋惜。   只不过先帝对儿子们是忌惮居多,皇上心中更多的是欣慰。   孩子们长大了,就像雄鹰一样,该离开巢穴,去高空翱翔。   皇上对小宝说道:“去吧!去闯一闯,看看这万里江山,我不拦着你,不过你得先去永寿宫一趟,把你的决定告诉你额娘。”   小宝郑重地答应下来,淑婉得知他要走,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马上应了下来。   母子俩聊了很久,小宝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淑婉听。淑婉认真倾听,偶尔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见。   小宝去江南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淑婉总说不能把孩子拘在身边,但小宝出发的时候,淑婉还是红了眼眶。   她送到城门口,看着长长一串车队,差点掉下眼泪。   儿行千里母担忧,她也不知道小宝这一去多久才能回来,不知小宝他们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欺负小宝。   小宝临走前放几句狠话,说他一定把江南的书院建成全国最好的书院。   小宝媳妇娇娇说自己会努力学习,争取能帮得上忙。   淑婉眼睛通红,强忍住泪意。   皇上垂手轻轻勾住淑婉的食指,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拉拉扯扯,他只能这样聊做安慰。   小宝对淑婉说道:“额娘,我们要走了,你肯定会想我们。要不我们也像大哥一样,把孩子扔给你养吧!”   淑婉的泪意和伤感一下子就散了,“凡是你们家相关的人和东西请全部带走,一星半点都不要给我留。再见了儿子,今天你就要远航,祝你一路顺风。”   这一刻淑婉深切地体会到,小宝不愧是她的儿子。   他们母子的铁律,绝不能让感动持续太久。   小宝走后,淑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习惯。乖宝体贴,他选了地址,找人画了图纸,说要给自己盖府邸,让淑婉帮着参详。   他一会儿问石料,一会儿问木头,时时刻刻烦着淑婉,渐渐的淑婉也放开心胸,心情变好许多。   淑婉帮着乖宝设计好他未来府邸的花园子,她放下纸笔,抓起湿毛巾擦了擦手。   “你同你的小女朋友怎么样了?”   乖宝纠正道:“她不是女朋友,她是我喜欢的人!”   “是是是!”淑婉敷衍道,“你喜欢的女朋友怎么样了?”   “有我罩着她,她当然很好啦!”乖宝提起一件事,“小花同几位堂姐关系很好,堂姐们教了她许多东西,她对火药大炮之类的东西最感兴趣。我打算在偏僻地方弄个庄子,专门留给她琢磨这些。”   淑婉惊讶地挑眉,“哦?看不出来,你小女朋友娇滴滴的,竟然喜欢这些个东西!”   乖宝抱怨道:“额娘门缝里看人,把人瞧扁了。我说过好多次了,小花又坚强又有韧性。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她做事有一股子冲劲,不管别人怎么泼冷水,她都不在意。”   借着乖宝和淑婉的关系,小花进书院做事,她家里那些七拐八拐的亲戚当着她的面说风凉话。   有的说她别去书院抛头露面,跟一群外男混在一起,皇子会嫌弃。还有的说小花得意猖狂了,人家给个鸡毛她就当令箭。   小花只是听着,然后沉默着继续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乖宝说道:“小花在书院做得很好,但我更想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要给她弄来火炮□□,随她琢磨研究。”   淑婉竖起大拇指表示支持,“挺好!我库房里有三把□□,不知道有没有生锈,全送你了,算是对你和小花的支持。”   乖宝激动地说道:“额娘,你真好!”   淑婉笑道:“谢谢夸奖,我也觉得我很好!”   乖宝搓搓手,满脸不好意思。   “额娘,帮人帮到底,您再……再给我一点支持好吗?”   淑婉心情好,她大手一挥,阔绰地说道:“不必扭捏,你只管说!”   乖宝拍手赞道:“额娘大气!那我就直说了!您京郊的庄子给我两个,再给我万八千的银子,我置办东西。”   淑婉明白了,这是拿她的钱去讨小女朋友开心呢!   不过……这也不算过分,毕竟淑婉也希望有人能研究出更高级更先进的武器。若不是她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她早就去弄了。   “可以!今儿我心情好,你们只管研究琢磨,保证自己的安全,钱不是问题。”   乖宝喜得快跳起来了,“那额娘,我能不能再要一些?”   “你说!”   “我想去您的库房里转一圈,您不知道,小花的衣裳首饰都是过时的款式,虽然整洁,但出去见人到底不好看。她平时用的东西也不是很好,我想给她买,她还不让。我从您库房拿点,就说是您赏的,她一定会接受。还有啊……”   淑婉快速出招,掐住小宝的嘴巴,打断他的技能。   “你是要一点吗?你是要亿点啊!你是要抄我的家啊!”   淑婉心里暗骂,都说爱新觉罗家出情种,原来到了这辈轮到你头上了! 第275章   乖宝给淑婉捶腿, 表示自己有了媳妇也不会忘了娘。   淑婉回之以冷笑,表示这种谎话糊弄别人去吧!少在这里放屁!   “唉,我是个没福的人, 生了三个都是儿子,屁用没有!世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依我看娶了媳妇的儿子才是泼出去的水呢!   你看你大姐姐,逢年过节前必定会进宫看我,自己那么忙还要亲手给我做衣裳鞋袜。你再看看你们兄弟几个,成了家的把孝敬老娘的事都推给媳妇, 没成亲的更过分, 居然要把我的家当都搬走!”   乖宝讪讪地说道:“我并没有要把您的家当都搬走,我就进去挑几件。您不晓得, 小花过得不大好,她家里以为她攀上了我, 恨不得把她卖给我。小花性子倔, 不肯收贵重的礼物,平时还穿着家里给做的土气衣裳,瞧着怪可怜的。”   不仅仅是可怜, 亲戚朋友中总有人见不得别人好。男女之间走的近点就要受人编排议论, 小花和乖宝走得近,这些人瞧不上小花,心里还嫉妒,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口。   例如小花是不是有些没用啊,怎么勾不住三阿哥的心?你身子已经给了三阿哥了吧?怎么还是灰头土脸的,难道是三阿哥舍不得给你花钱?   有人劝小花要守女德, 跟三皇子保持距离, 她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男人, 整个家族的脸都丢尽了。   还有更过分的,让自家女儿跟小花搞好关系,等小花同三皇子见面的时候想办法跟着。小花能勾到三皇子,自家女儿也不差,只要得了三皇子的青眼,将来总能捞到好处。   乖宝唠唠叨叨把小花的处境讲给淑婉听,他以为额娘会心疼小花,没想到额娘只是低垂着眼睛,看着指甲上的蔻丹,表情极其冷漠。   “可是……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淑婉冷冷地说道,“我没有同她约会,我也没有搞坏她的名声。你搞清楚,她还不是我的儿媳,我没义务为她负责。”   “额娘……”   淑婉说道:“乖宝,我生你的时候,家里家外事情又多又杂,后来你阿玛登基,我也跟着忙得焦头烂额。你听话懂事又自立,在你大哥大嫂忙的时候,你小小的一个人主动去带永玥。   都说家里的老幺最受宠,但我和你阿玛确实对你多有疏忽。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孩子,没想到你在感情的事上这般糊涂。”   乖宝有些无措,又有些慌张,从他有记忆起,额娘几乎没有这样严厉过。   淑婉看着乖宝,“你喜欢上小花,这不是过错,喜欢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但现实很残酷,你必须付出十成十的努力去保护这份喜欢。   小花与你身份悬殊,你带她去闹市,还特意定了好几个包厢同她私会,你恨不得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你要让小花怎么做人?后来我和你阿玛见了她,她也算过了明路,算是半个皇家的人。哼,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护不住她?”   乖宝自知理亏,“这……那些都是小花家里的亲戚……”   “亲戚又怎样?真正的亲戚是肯救你于危难的,这种只会嚼舌根的恶心人,连泥里的虫子都比他们可爱,你惯着他们干什么?   再说了,你阿玛费尽心思当皇帝图什么?不就是图家里人开心快乐嘛!你是皇子,小花是未来的皇子妃,你让她去受这些闲气?”   乖宝好像被点醒了,“对啊!额娘说得好有道理,我就不该顾忌着小花,容忍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   淑婉敲敲桌子,“刚说完你糊涂,你果然又犯了。我的意思是让你保护好你的小情人,我可没有说你可以不用顾忌小花的想法,你不要故意曲解。   这世上没有完全好的好人,也没有完全坏的坏人。你现在看着碍眼的亲戚,可能以前救济过小花一家,可能曾经疼爱小花,照顾过她。   人为什么会相互纠缠不清,因为曾经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付出过的感情都是真挚的,我们很难因为现在的坏,就毫不留情地割舍掉从前的好。”   “可是这样懦弱犹豫真的很让人不愉快。”   “是这样的,大部分都是这样犹犹豫豫。尤其是说别人的时候痛快,轮到自己就开始磨叽起来。”淑婉说道,“就好比你和小花的事,其实我是不赞同你们在一起的,身份悬殊不必说,你们都还小,万一哪天爱意消散,你怎么处理和小花的关系?   你抛弃小花,你就是个王八蛋。可若是你娶了小花,将来你又遇到更契合的伴侣,你们怎么办?或者小花成为侍妾,那更混蛋了,小花不舒服,你的正妻也意难平。   我想拆散你们,又怕你们少年人遇到阻碍更加叛逆,为了爱情一心一意与世界作对。不拆散你们,我心中又有许多顾虑。实在是左右为难啊!”   乖宝沮丧极了,“对不起额娘,我给您添麻烦了。”   少年人的热情可以燎起一片草原,乖宝最初没想那么多,他顺着自己的心意,像个瞎子似的一头扑了进去。   淑婉说道:“在感情上,大家都是平等的,但在世俗中,女孩子更吃亏一些。我查过小花的底细,看资料是个好孩子,你对她多几分包容体贴,有什么事你们商量着来。   至于你们想研究火器……这个想法不错,我本来也有意派人去琢磨这个。”   “额娘放心,我们一定把这件事办好!您打算给我哪个庄子?”   淑婉笑道:“哪个都不给!准确地说,不能白给。”   乖宝头枕在淑婉肩膀上,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额娘,您那么多庄子,就给我们一个吧!您刚刚还答应了的!”   淑婉:“我改主意了!”   康宝小宝算是见识过夺嫡的凶险的,他们兄弟俩做事会多想几步,小宝看着跳脱,其实心思很细。乖宝就不一样了,他还很小的时候就进宫做皇子了,下面的人都哄着捧着,他还是太幼稚。   淑婉刚才没想太多,本打算白给他们庄子银子,现在想想却不行,这是锻炼乖宝的好机会。   “亲兄弟明算账,咱们亲母子也得明算账。我可以资助你们,但你们必须要给我带来利益,我不能做亏本买卖,你是我亲儿子也休想占我的便宜。”   乖宝发愁,“这枪啊,炮啊的,除了朝廷能用,别的地方都用不了,我们怎么创造利益?”   “那是你们的事了,跟我没关系。如果你们觉得火炮不赚钱,你们也可以做别的,我是资助人,我不在意那些,我只要看到回本。”   乖宝问:“您还有别的要求吗?”   淑婉点头,“我出资以后并不是什么都不管的,我会派人监督你们,监督庄子里的账目,监督你们平时的研究是否安全规范。如果你们做的不合格,我会撤销投资,把一切都收回来。”   “啊?这么严格!”乖宝又开始撒娇,“额娘,您派姐姐们去书院做事也没这么严格啊!”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你的堂姐妹机灵又能干,我很放心。但你就不同了,你最近做的事一件比一件傻,我必须防备着你,我不能让我的血汗钱打水漂。”   乖宝磨叽了好久,淑婉就是不松口,乖宝也只能认了。   “好吧!谁让我穷呢!我都听您的!”   “你先回去吧!我会派人起草契约,到时候你来签个字画个押就好了。”   淑婉定下的契约很苛刻,乖宝和小花一同签字画押,认下了这份契约。   小花把书院的事情慢慢移交出去,然后便集中精力,和乖宝一起琢磨枪炮火药。   淑婉资助的庄子就在城外,小花不方便来来回回地城里城外的往返,于是淑婉让她住在庄子里后院,还大张旗鼓地送了几个宫女嬷嬷和侍卫,让这些人专门保护她。   乖宝每天骑马往返,有时候回城晚了就住在康宝府上。   两人忙了一段时日,等他们把庄子改造好了,雇好了匠人,特意下了帖子,请淑婉这个资助人去参观。   孩子们这般正式,淑婉当然要赏脸,皇上知道此事,也抽出时间,随淑婉一起出城。   庄子位置有点偏,附近人家稀少,土地广袤,正适合做试验。   乖宝和小花早就到了,他们带着人在门口迎接。小花战战兢兢地给淑婉和皇上行礼,淑婉看她紧张得脸都白了。   皇上淡淡地点头,“起来吧!那些虚礼免了吧!带我们进去转转!”   小花连忙起身,引着他们往里面走。 第276章   这个偏僻的庄子早先是用来耕种的, 附近的田地租给农户,每年收一些租子,产出不算多, 可以说是淑婉手里比较穷的庄子了。   因为这是农用, 而非游玩的庄子, 所以房子屋舍很朴素,淑婉是第一次来这里。   小花打发工匠等人去干活, 她与乖宝带着淑婉和皇上四处转转。   前面正厅是待客的地方, 偏厅是茶房。茶房很大,里面常年有热水点心, 供庄子里的工匠取用。   往后走有两排房子, 这里是工匠们研究的地方。   小花带着淑婉等人进去,每一个屋子的进度她都了如指掌。   淑婉对这些一窍不通,她连土火药的完整配方都背不下来。皇上对这个了解得更多一些,他时不时地发问, 小花对答如流,一看就是下过苦工的。   等这几间屋子逛完,日头升得老高,已经到用午膳的时间了。   小花已经在后院准备好宴席, 请淑婉等人移步过去用膳。   用过午饭后,皇上和乖宝留在饭厅休息, 淑婉去小花的卧房休息。   小花要服侍淑婉去床上躺着, “听乖宝说,皇后娘娘有午睡的习惯, 床上是新换的被褥, 我伺候您换衣服, 您小睡一会儿吧!”   淑婉摆手, “不必了,少睡一天不会怎样的,你坐下,咱们两个说说话。”   小花拘谨地坐下,淑婉打量着这间屋子。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屋子中间没有隔断,非常阔朗,屋子里的装饰摆设一览无余。   正对着门口是一张圆桌,旁边摆着四个圆凳,桌上放着水果和茶壶。   靠东边是一张架子床,床帐被褥是崭新的,看样子是特意为淑婉准备的。靠西边放着书桌书架和一张软塌,淑婉和小花坐在榻上。   淑婉问她,“我能看看你的书桌吗?”   小花忙道:“当然可以!”   淑婉起身站在书桌旁,书桌是收拾过的,但依然能看出主人的使用习惯。   桌上的笔只有三根,砚台笔洗似乎是乖宝用过的旧文具。桌上摞着厚厚一摞书和手稿,淑婉随便抽了两本,行间全是密密麻麻的批注。   淑婉笑道:“看得出,你很用功。”   小花很腼腆,“当不得娘娘夸奖,娘娘您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心中惶恐,总怕办不好。我笨,只能多用苦功。”   “你来到这荒郊野外,你家里人同意吗?”   小花苦笑,“他们……他们是不太乐意的。”   在家人的眼里,小花能认识乖宝已经是撞了大运,她最好是趁着年轻,抓住三皇子的心,鼓动着三皇子早点把她娶回家,哪怕是做侍妾也行。   人心易变,万一哪天三皇子变心了,把她抛弃了,没有人会为她做主,到时候她想另找夫婿都难。   小花不愿意讲这些,她不喜欢把困难讲给别人听,别人的帮助总是有限的,很多事情还得她自己解决。   “皇后娘娘,这个庄子刚刚开始运作,要想盈利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会尽快研究出成果,给娘娘盈利。   庄子后面是农田,一会儿皇上和您休息好了,不如去后面转转。我们研究大炮的时候,会在后面放炮,今天下午就有一场演示。”   淑婉点点头,“庄子后面那片地我知道,那片地寒气重,庄稼长得不好。”   “寒气重?”   淑婉笑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大概是那片地比别的地温度要低,庄稼就不爱长。最开始我也不懂,我以为土地都是一样的,买这片地的时候觉得价格合适就入手了。   后来发现收成不好,我找人问了才知道,种地有许多门道,你看着地势都差不多,实际上这一片的温度就是比别处低一些。而且靠北边那里有点低洼,排水不好,庄稼容易涝。”   小花连连点头,“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我以前都不知道。”   “三百六十行,每一个行当都有各自的门道,想入行难上加难,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好的。”   这时候有人敲门,小花的侍女有事禀报,说是某个工匠的家眷病了,那人想告假,请小花应允。   小花想了想,“我记得程师傅的妻子心脏不好,这一次应该是旧病复发了,你去账上支十两银子拿给程师傅。这不是白给他的,算是他提前支的工钱。   他手头的事情先交给莫师傅,我给他三天的假,再多是不能了。若是他不能及时回来,他那边的进度跟不上,其他人的进度也会被拖慢。”   侍女领命下去办事,小花回过头跟淑婉解释。   “娘娘别嫌我做事不通人情,按理说十两银子不多,白给程师傅也使得。可是这庄子里这么多人,今儿这个亲娘病了,明儿那个儿子要娶妻了,我总不能人人都给银子,那样的话,纵使我有金山银山也扛不住花。   我还算了解程师傅家里的状况,我估摸着三天的假应该是足够了,再多我不敢给了。不然大家都请假,庄子里就没人干活了。”   淑婉对小花的管理方式不予置评,她只是问道:“这个程师傅应该很厉害吧!你居然特意去了解他家里的情况。”   小花笑道:“程师傅确实不错,不过我没有特意去了解他。庄子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每个人的情况我都记在心里。火器比较重要,我最怕有人泄密,只能多费心。”   小花在火器上下的苦功给淑婉留了个好印象,她记下所有人的家庭背景,更让淑婉刮目相看。谁都想有机会施展抱负,但肯付出辛苦的却很少。   休息得差不多了,小花拿来账本请淑婉和皇上过目。   “庄子上的开支都在这里了,这里有菜地,不用采买蔬菜瓜果省下了一笔。闲暇时候师傅们用边角料做了点鞭炮,全都卖出去了,也是一笔进项……”   小花不看账本,各项开支讲的头头是道。   淑婉捡了几个简单问题问乖宝,乖宝要么答得含含糊糊,要么说不知道。   皇上怒道:“你能知道什么?”   乖宝苦着脸,“这些都是小花在管,我……我就没在意。”   皇上骂道:“既然你们有分工,为什么小花既知道火器的事,又了解后面的事?”   淑婉补充道:“她还知道庄子上上下下的家庭背景。”   皇上点头,“小花前面后面一把抓,你在庄子里负责什么啊?负责吃干饭吗?”   乖宝低头认错,看着可怜兮兮。   淑婉心知,他并不是不努力,只是他的小女朋友太卷了,显得他极其无用。   查完了账本,淑婉等人去后面看大炮,小花他们的研究还是有一些进展的,大炮的射程变远了一些。   在庄子里消磨了一天,皇上看时间差不多了,吩咐下面的人去套车,他们准备进城回宫。   临走前淑婉拉住小花同她说话,“跟乖宝在一起,你很辛苦吧!”   小花红了脸,“这是我自己选的,所以不觉得苦。皇后娘娘,我心里都清楚,很多人骂我不要脸,骂我不知羞耻。我……我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看我的,但我不在乎!   我能遇到乖宝,是我长这么大经历过的最好的事。您让我去书院,让我来庄子研究火器,这是我经历过的第二好的事。   我很珍惜,即便将来我和乖宝分开了,即便将来您不需要我了,有过这样的经历,我也心满意足了。”   小花眼睛里溢满了泪,她低着头,不肯让别人看见。   “可能您会觉得我很奇怪,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总是不管不顾的。我做事从来不去想将来,我只要能抓住现在有的就够了。”   淑婉摸摸她的头,心里对她彻底改观了。小花不是不想将来,她很聪明,未来的各种可能她早就参透了,她只是不在意那些可能会发生的不好的结果。她一根筋地往前冲,有点傻,却很勇敢。   淑婉转身上车,乖宝跑过来凑上去扶她。   “额娘,您今日见了小花,觉得她怎么样?她是不是特别可爱?”   淑婉上下打量乖宝,惋惜地摇摇头。   乖宝惊讶,“啊?您不喜欢她吗?”   淑婉连连摇头,“我没有不喜欢她,我就是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啧啧啧,你有点配不上她。”   乖宝:“???”   皇上听见附和了一句,“俗话说巧妻常伴拙夫眠,这也是没有办法。”   淑婉连连点头,她放下车帘,让车夫驾车。   乖宝目送他们离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失宠得太快了吧!   之后淑婉又去了庄子上几次,她和小花越来越熟悉,心里对小花的喜欢就越来越多。   以前乖宝总说小花这里好,那里好,淑婉还不以为然,现在淑婉才发觉儿子说话真的没有夸张。   小花不仅了解火器,人际交往也很有一套。庄子上下全都服她,淑婉送给她的宫女侍卫也肯听她的调遣,真心实意为她效力。   淑婉心想,乖宝在感情的事上稍显幼稚,但他命好,很有老婆命。   为了给小花撑腰,淑婉经常给她送赏赐,有些送到庄子里,有些直接送到她家里,表示自己对这个未来小儿媳很满意,其他人不能小看了去。   过年的时候,淑婉召见命妇,特意让小花的母亲也随着命妇们入宫觐见。虽然皇上还没下旨,但大家都知道小花是板上钉钉的三皇子妃了。   太后对这个孙媳妇不太满意,她嫌小花身份低微,更嫌弃小花抛头露面,说她不安分。   淑婉看太后年纪大了,不愿意和她争论这些,她嘴上嗯嗯嗯地应着,背地里该怎样还怎样。   为了哄太后开心,转移她的注意力,淑婉特意命人编了个戏本子,借用的是太后的经历。说有个貌若天仙的女孩儿,一朝做了皇妃,在人间享尽荣华富贵,最后飞到天上做神仙的故事。   淑婉觉得这故事非常地扯,没想到太后很喜欢。她闲着没事就要带着太妃和宋氏等人看一遍,期间还要听众人的奉承。   淑婉总是假借宫务繁忙,然后送一筐的崭新铜钱让太后赏人。   宋氏等人听这出戏都快听吐了,几人受不了,跑到淑婉那里哀求。求皇后娘娘做个人,不要再折磨她们了。再好的戏听十遍八遍也腻味了,何况这出戏对太后来说是爽,对她们来说没意思极了。且其中唱腔台词并没有值得回味的地方,好像木头渣滓嚼了好几遍。   淑婉反过来求她们帮帮忙,太后难得高兴,你们就哄哄她嘛!   土大款淑婉拿出一叠银票作为鼓励,宋氏等人立刻收了抱怨的话。   只要有钱,一切都好说,看戏算什么,说吹捧的话又算得了什么,让她们每隔一会儿给太后磕一个,把头磕出血都行啊!   就这样,淑婉靠着一出戏和一叠银票,哄得太后高兴了两个月。   谁想到过完二月二,太后病倒了。淑婉以为只是感冒风寒,最开始并不在意,没想到太后迟迟不见好,反而病得越来越重。   皇上也没心思批折子了,他把十四阿哥十四福晋都召进宫里,他们这些儿孙轮流给太后侍疾。   太后并没有什么严重的症状,只是每日昏昏沉沉,总想睡觉,提不起精神。   淑婉想尽各种办法给太后解闷,太后每次给面子地笑笑,过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宁寿宫偏殿,淑婉和十四福晋坐在一起说话。   “太后这个样子,太医也没办法。”   十四福晋叹了口气,她小声说道:“还没到那个地步,太医不敢说得太明白。我琢磨着,太医的意思是太后到了年纪,所以……”   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他们这些做儿女的能做的有限,只能尽量陪着太后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淑婉皱眉说道:“过年的时候太后还好好的,年后她染了风寒,我以为很快就能治好,谁想到……谁想到会这样?”   十四福晋劝道:“四嫂别自责,你把太后照顾得很好。都说百善孝为先,没照顾过老人,谁都说自己孝顺,只有亲自照顾过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些年太后一直住在宫里,一直是嫂子照顾,我们每次过来请个安就完了,这些年嫂子替我们扛了许多。”   十四福晋通情达理,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淑婉听在心里都觉得舒服。   十四福晋说道:“二皇子远在江南,嫂子也差不多该让孩子回来了,若是虚惊一场倒还好,若不是……您总得让太后见见孙子啊!”   淑婉点头,“信早已经加急传到江南,我估摸着小宝也快回来了。”   正说话的时候,宫女传话说小宝回来了,淑婉忙让他进来。   小宝脸上好像蒙了一层尘土,身上也不太干净。   他扑通跪在地上给淑婉磕了个头,“儿子收到信就快马加鞭往回赶,娇娇和孩子还在路上,过几天就到。”   淑婉忙让他起来,看着儿子干的起皮的嘴唇,淑婉很是心疼。   她给小宝倒了杯水,让他润润喉咙,“你的院子一直有人收拾,你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吃点东西再过来。”   小宝喝了水,放下水杯,同母亲和十四福晋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这时候外面有人慌慌张张地闯进来。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瞧着不太对劲,皇上请您立刻过去。”   宫里乱了起来,太监飞奔到各处去报信。   这些天太后的子孙都在宫里守着,没多久人就到齐了。   皇上,十四阿哥和五公主跪在太后床边握着太后的手,呼喊着皇额娘。   太后闭着眼睛,呼吸又轻又急。   太医们知道太后可能救不回来了,但依旧在翻着医书,给太后灌药。   一碗苦汤汁灌下去,太后缓缓苏醒,皇上等人大喜,以为药起了作用。   太后转动眼珠,先看见十四阿哥。   “老十四啊!你怎么发福了?”   十四阿哥摸摸脸,“皇额娘忘了吗?我早就发福了。”   皇上不肯给他分派差事,他天天闲在家里,只能长肉。   太后似乎有些糊涂,“哦,是吗?你还是瘦点好看,你皇嫂说了,人不能太胖,太胖不健康。”   十四阿哥勉强笑道:“是,您说得对,皇嫂也说得对,回去我就少吃点,变瘦一点。”   太后点点头,“你听话,变瘦一点,听你皇兄的吩咐,不要捣乱,也不要淘气。只要你听话,你皇兄不会不管你。我不能护着你了,你不能再任性了。”   十四阿哥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对不住皇额娘,儿子不孝,这些年让您操心了。”   太后没理他,迷蒙的眼睛又看向五公主。   “我的儿,你命不好,嫁了个坏丈夫,是额娘对不住你。”   五公主哭道:“皇额娘,您说什么呢!”   “当初我和先帝都不肯让你和离,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你现在是最有钱有势的公主,儿子还算争气,但又有什么用呢?”太后叹了口气。   “你和离吧!现在的风气和早年间不太一样,那些宗室女都能出去办差了,和离也不算什么了。趁着你年轻,你再找一个好的。你皇兄疼你,他不会拦着你的。”   五公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皇上说道:“皇额娘放心,回头我就下旨让她和离。”   太后眯着眼睛看向皇上,“我对你亏欠最多,你是最乖最听话的孩子,最让我省心。我习惯了你的懂事,对你有很多疏忽,临到这时候还给你添麻烦。”   皇上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今日有太后这番话,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皇额娘别这么说……”皇上哽咽道。   “我对你没别的要求,你好好跟淑婉过日子。你们夫妻俩一直都把家里安排的很好,我是放心的。你啊,处理朝政不要太拼命了,你要多听淑婉的话,身体健康活得久点,比什么都重要。”   太后招手让淑婉上前来,她握住淑婉的手,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淑婉一笔一划磨磨蹭蹭抄经书的情景。她在淑婉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笑着说了句促狭。   太后松开淑婉的手,让众人都下去,她合上眼睛,众人哪敢离开。过了一会儿,太后的呼吸渐渐弱了,没过多久就消失了。   屋子响起痛哭声,淑婉额头搭在床边,泪如雨下。   她们婆媳有过争吵,有过不睦,但在多年的相处中,她们变成亲人,变成了对方重要的存在。   众人换上孝衣,皇宫各处挂满白灯笼。   皇上和五公主满脸憔悴,十四阿哥好像一下子就老了许多。   淑婉来不及伤心,她带着塔娜主持太后的葬礼,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三天以后娇娇回来了,孩子长大了许多,会跑会跳会说话了。   小朋友早就忘了皇宫,他回到宫里,怯生生地看着陌生的一切。年幼的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都在哭。   塔娜让自家儿子带着比他稍大一点点的小哥哥去玩,两个孩子很快熟悉起来。他们不知忧愁,很快就开心地抱在一起在炕上打滚。   哭灵结束后,众人去偏厅喝茶休息。   十四阿哥叹道:“皇额娘走了,近几日看见兄弟们,突然发现大家都老了。听说大哥身体也不太好,二嫂前些日子又病了,三哥胡子都白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有些伤感。   淑婉看着透进屋里的阳光,“正因为光阴匆匆,时光飞逝,所以才要更加珍惜啊!”   她好像听见两个年幼的小孙孙在窃窃私语,他们这一代人把自己的思想传给下一代,这样代代相传,也许就是生命的意义。 第277章   太后的丧礼极其复杂, 等淑婉和皇上忙完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   好不容易歇下来,淑婉觉得身上的骨头好像都酥了。皇上也是累够呛,他还得处理政务, 心情又低落,他熬得眼袋青黑,眼窝都凹进去了。   淑婉难得贤惠, 去厨房亲自给皇上熬补汤。小宝带着老婆抱着孩子去厨房找淑婉聊天。   “额娘,我来帮您。”娇娇笑着说道。   小宝忙拦住她, “这是额娘特意给阿玛熬的饱含爱意的汤, 你别去添乱!”   娇娇捂嘴偷笑,“是是是!是我鲁莽了!”   淑婉抓起旁边盘子里的白果一人赏了一个, “你们两个!找打是不是!”   小宝揉揉被砸到的额头, 脸上仍是笑嘻嘻的模样。   他儿子蹲在地上把白果捡起来, 张嘴就要吃。   淑婉忙去抱他, “哎呦喂,可不行吃这个!这是煲汤的材料!来来,祖母给你拿糕点。”   淑婉把孩子抱起来搂在怀里,去蒸笼里取了一块枣花糕。   糕点滚热, 淑婉用勺子切碎, 吹凉后喂给小孙子。   “这段日子忙忙叨叨的, 咱们一家人都没腾出时间说话。你们在江南怎么样?”   小宝经常传信回来, 但信篇幅有限,很多事情不能展开细讲, 远不如当面说来得明白。   小宝说道:“咱们有钱有权,不管干什么都方便。书院的模式照搬京城的宏德书院, 只是根据江南的风气做了一点改动。江南才子多, 再过两年, 我们那里第一批学生就能进京参加考试选拔了。”   娇娇抱怨道:“江南什么都好,就是臭规矩太多。我在京城长这么大,身边的小姐妹经常约着一起逛街看戏,到了江南可好,大街上几乎看不见女孩子的影子。那些夫人小姐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些官家女孩子出阁前都没出过家门。”   淑婉讶异地挑眉,“她们不觉得闷吗?”   在京城,女孩子骑马逛街是常事,近几年淑婉安排侄女们出来工作,带动着京城的风气越来越开放,许多女子出来工作,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娇娇抱怨得更大声了,“可能她们一直做笼中鸟,没见过外面的太阳,所以不觉得闷吧!我每次骑马出门都要被人围观,真是要被他们气死!”   淑婉骂道:“他们脑子有病吧!你出门爱坐马车就坐马车,爱骑马就骑马,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真是的,让我们娇娇受委屈了。”   娇娇扁着嘴用力点头。   小宝心道,你们娇娇确实委屈了,她第一次骑马出门,谁敢多看两眼她就命侍卫把人抓起来,还嚷嚷着要侍卫挖人眼珠子,把路人吓得够呛。她还经常张罗筹备宴会,别人家宴会的消遣是击鼓传花或行酒令,她带着人骑马射箭,官员女眷不敢不去,可把她们折腾够呛。   淑婉说道:“娇娇啊!你不要为难自己,如果在江南呆的不开心,你就回来啊!”   小宝:“我媳妇回来了,我怎么办?”   “你当然要跟回来呀!”淑婉斜眼看他,好像在质疑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愚蠢问题,“妇唱夫随,你不跟着娇娇,你想跟着谁?”   小宝:“……”好嘛!我成了挂件了!   娇娇捂嘴偷笑,她知道淑婉是在说笑,江南的书院刚刚建好,小宝他们回京,书院突然换人管理,肯定会出问题。小宝哪舍得把书院交给别人糟蹋!   娇娇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皇额娘,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我们不是在江南也建了初级书院和中级书院嘛!这次我回京,那些初级书院的小孩子给我送了许多文章,说让我拿到京城给皇上看。   这些文章大部分都是赞颂皇阿玛的,不过有几篇专夸皇额娘,您要不要看看?”   淑婉有点激动,“哎呦!还有人专门夸我呢!”   娇娇戳戳小宝,“那些文章我交给你了,你快派人回去取。”   小宝解下腰间的荷包,“不用派人回去取,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一直随身带着呢!”   小宝把荷包递给淑婉,淑婉兴致勃勃地接过,抱着孙子亲了一口。   “来,跟祖母一起看,看看大家怎么吹捧祖母的!”   淑婉解开荷包的抽绳,从里面掏出几团……草纸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淑婉问小宝。   小宝摸摸鼻子,“孩子们写的文章啊!”   “你看这玩意儿像文章吗?”   这时小孙子冷不丁来了一句,“像粑粑戒子。”   粑粑戒子,即尿不湿,尿布,装小孩粪便的东西。   淑婉嫌弃地展开铺平,“这玩意还不如粑粑戒子呢!咦!这黏糊糊、黄黄的东西是什么!”   我只是一个比喻,你总不能真的搞一个粑粑戒子啊!   小宝:“呃……我吃的麦芽糖,那天随手扔进荷包里了,可能化了就粘上了吧!”   淑婉:“……你一点都不重视我,你等着,我看完这个就捶你!”   纸张展开,一行行稚嫩的笔迹映入眼帘。   毕竟是刚启蒙的小孩子,文采有限,赞扬的话写的很朴实平淡,但淑婉看得津津有味。   有人夸她贤良淑德,有人谢谢她开书院,让自己能读书有学上,还有人夸淑婉年轻漂亮,基本上把洛神赋的词都挪过来用了。   小宝凑到淑婉身后帮她鉴赏,“我最欣赏这个感谢您的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自己该谢谁。这篇歌功颂德的,把您和皇阿玛都夸一遍的文章也凑合。最扯的就是这个洛神赋,我看他小小年纪就会背一个洛神赋吧!全抄过来了,太假了!”   淑婉瞪他,“你什么意思?你嫌我长得丑吗?”   这是个致命问题,小宝求助的目光看向娇娇。   娇娇摊手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活该!谁让你不会说话!   小宝讪讪地笑,他拳头虚握,狗腿地给淑婉捶肩。   “皇额娘,我错了,我喝多了说胡话了,您别往心里去。”   淑婉白他一眼,把他腰间系着的玉坠子扯了下来。   “没收了,这是我的精神补偿。”淑婉骂小宝爱搞幺蛾子,“这些文章都什么玩意,全是歌功颂德的假话,你们年轻人就爱搞这些屁用没有的东西!”   “是是是,额娘说得对,都怪我虚荣。”小宝去拿那几张纸,“我这就把这些拿去烧了!”   “谁让你烧了!”淑婉心道,你怎么那么不环保!   “你去院子里,去对着廊下的白海棠把这些文章念一遍。”   小宝看看人来人往的院子,他狠了狠心,接过几张草纸。   “好!都是我不对,我这就去念!”   小宝站在廊下对着海棠花念文章,淑婉和娇娇趴在门缝一边看一边偷笑。   “难得!难得!自从小宝大了,很少能找到机会戏耍他。”   娇娇看着小宝憋屈的小脸蛋也觉得有趣,“赞颂皇额娘的文章都不好好保存,让他丢脸就对了,看他以后还懒不懒!”   娇娇问淑婉:“皇额娘,您到底最喜欢哪篇文章啊?”   淑婉笑道:“当然是夸我像洛神的那篇啦!贤惠有善心算什么,当然还是漂亮最重要啦!” 第278章   娇娇提起江南风气比较封建, 淑婉琢磨着该如何改变。   已经根深蒂固的东西要想更改千难万难,不仅仅是那些封建家长要阻拦,已经被驯养过的金丝雀们也不愿意改变,好像放她们出笼子是害她们似的。   要想改变社会风气不是淑婉下几道命令就能解决的, 这需要潜移默化的引导。   京城里的人向往江南的吴侬软语, 江南人也羡慕京城的富贵权势,南北是相通的, 彼此之间相互影响, 淑婉相信总有一天京城姑娘们的飒爽作风也会传到江南。   淑婉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可以建一个女子书院了。   只让宗室贵女出来工作是远远不够的, 要想让女孩子们走出家门, 必须给她们提供工作机会。   同琴棋书画相比, 淑婉觉得女子书院更应该教一些职业技能。   比如教书,比如作诗作画,比如成为医女,再比如专门设计衣裳首饰……   小宝一家难得从江南回来, 太后丧礼结束, 眼看着他们要走了, 这些日子淑婉尽量让一家人在一块吃饭。   在饭桌上, 淑婉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家说了,皇上和孩子们当然是支持的。   康宝看了看身边的永玥, “额娘, 您要建女子书院, 让永玥帮您吧!”   “永玥?”淑婉摇头, “永玥还小, 而且她课业繁重, 哪有时间弄这些?”   永玥看看阿玛, 又看看祖母,“祖母,我加把劲,每天可以挤出两个时辰的时间。”   这一年永玥的变化很大,她个头抽条,长高许多。虽然还有些婴儿肥,但气质沉稳,没有一丝孩子气。   春儿曾跟淑婉说过,小格格现在越发威严,有时候她冷冷地看人,很像皇上,看着有点吓人呢!   下面的人不敢小瞧这位小主子,但在淑婉眼里,永玥只是一个家长压着苦读的小可怜。   “不行!我们永玥还在长身体呢!每天抽出两个时辰出宫办事,晚上回到宫里,你得熬到几更天才睡?永玥有时间就多睡觉,少读书,别总是听你阿玛的。”   康宝摇头失笑,“怪不得都说隔辈亲,当初我读书的时候,额娘可不是这么说的。”   淑婉:“养你就像养小狗崽子一样简单,你岂能跟我的乖孙比!”   康宝无奈极了,塔娜捂着嘴在旁边偷笑。   乖宝说道:“咱们永玥将来可是要撑起这个家的,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读书习武,闲着没事了跟着皇上去看看折子,听听朝会。女子书院确实重要,但还不值得让咱们永玥亲自出马。”   乖宝喝了口茶,兴致勃勃地出主意,“等女子书院建好了,咱们永玥亲自提个牌匾挂上。额娘肯定要弄开学仪式的,这次皇阿玛做陪衬,让永玥讲话。”   淑婉明白乖宝的意思了,“你是说不用永玥做事,让她做个精神榜样。”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乖宝说道,“知识渊博,气度不凡的公主在朝堂上大展宏图,谁不憧憬!只要咱永玥在前面闪闪发亮,她什么都不用做,身后都有一群追随的人!”   小宝笑道:“这主意不错嘛!乖宝你脑子还可以嘛!我还以为你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呢!”   乖宝脸上一红,“你瞎说什么呢!谁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了!”   小宝心眼坏,故意取笑他,“你小小年纪就知道勾搭姑娘,要娶媳妇,我说你脑子里只有情爱,难道冤枉你了?”   小宝远在江南,他得知弟弟谈恋爱心里是不满的,觉得乖宝不负责任,这次他回来,没少拿这事臊弟弟。   康宝一本正经地劝架,“好了,你别说乖宝了。小花是内定的三皇子妃,之前额娘就打算选秀后给他们赐婚的,谁想到太后……选秀停了,这事等三年以后再说吧!   乖宝现在跟三弟妹一起弄火器的事,做得很不错。弟妹正琢磨着怎么用弹丸代替填充的火药,红衣火炮的射程也变远了。”   乖宝得意地冲小宝笑,紧接着康宝话题一转。   “乖宝现在越发长进,不过想想应该是三弟妹的功劳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这个小傻子跟在聪明人总算学到点东西。”   乖宝:“……大哥下次还是不要夸人了!”   淑婉和皇上偷笑,他们两个坏得很,看见乖宝被欺负就心情舒畅。   还是永玥疼她的小叔叔,她把话头拉回来。   “女子书院是面向所有女子的,必须要建得大一点。对那些家境穷困的女孩子,可以适当地给予一些补助。祖母,我有些私房,愿意拿出来帮助她们。”   乖宝知道侄女是在帮自己解围,心里爱的不行。   他忙道:“好侄女,你的私房你自己攒着,三叔这里还有些银子,三叔替你出这份心意。”   淑婉挑眉,“哦?原来你还有私房啊!怎么上次庄子里买东西,你还管我要钱呢?”   乖宝讪笑,庄子现在还没有盈利,研究火器一直在烧钱,他舍不得把小金库投进去。   他装乖给淑婉夹了些菜,“额娘息怒,我那三瓜俩枣的不够,您再等等,再等些日子我肯定让您看见回头钱!”   淑婉白了他一眼,儿子都是来讨债的,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   建女子书院的事就在家人们的一顿饭间定了下来,淑婉再次使唤自己的侄女们去建书院。   过了几天平静日子,小宝那里收拾好了,一家人又要动身去往江南了。   大人们经历得多了,可能心里也麻木了,淑婉和皇上并没有哭,只是心中酸涩不舍,他们劝小宝一家保重身体,如果在江南遇到难事,一定要跟家里说。   康宝和乖宝让小宝注意安全,小宝让他们代替自己好好照顾母亲。   淑婉看时辰差不多了,劝小宝他们尽快启程。   两个小孙孙这时候才知道他们要分开了,两人抱在一起大哭,谁劝也不好使。   大人们哭笑不得,心中的离愁别绪被冲淡不少。   大人们柔声安慰两个孩子,告诉他们今后还能见面。众人哄了好久,两个孩子才松开彼此。   康宝家的弟弟对小哥哥说道:“哥哥等我,等我长大了能坐船了,就去找哥哥。”   小哥哥问:“你不要读书吗?”   弟弟连连摇头,“读书好难,那是姐姐该做的事,跟我没关系。”   康宝在他的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你个臭小子!还没给你启蒙,你就开始偷懒了!”   小宝家的小哥哥更绝,他拉住康宝的手,让他不要打人。   “我阿玛说了,将来这个家是要靠姐姐的,我和弟弟可以没出息,你不要欺负我们没出息的人。”   永玥恼了,“我真是受够了,从小就让我撑起这个家,现在弟弟们都大了,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好好教一教了!”   给她一个人洗脑还不够吗?求求你们让弟弟们有出息一点吧!   皇上骂了康宝和小宝一通,“你们两个靠点谱!以后再不许对孩子们说这种话,就你们这种教法,勤快孩子也得被你们教懒了!”   皇上骂了半天才放小宝他们出发,回头又写了一篇长长的信,引经据典把小宝骂了一顿。说他自己懒不够,还要让孩子跟着他一起懒,简直可恶!   小宝离开后,淑婉就着手女子书院的事,因为已经有了许多建书院的经验,这次建立女子书院,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淑婉原本以为招生会比较困难,毕竟很多父母都不喜欢自己的女儿抛头露面,但她没想到招生的消息刚放出去,半个月不到学生就招满了。   现在的京城已经和十年前有了很大的区别,有宏德书院在前面做例子,大家都知道从书院毕业的学生肯定有个好前程。   并不是家家户户的儿孙都争气,儿子不上进,父母长辈只能把希望衬托在女儿身上。   如果女儿争气有出息,将来招赘个女婿也是好的啊!   还有一些贫困的家庭也是类似的想法,只不过他们想的更实际。   对他们来说,生存是头等大事,抛头露面反倒是小事。女儿在家里只能帮着做些家务,还不如送出去学点本事。书院学费不贵,对家贫的女孩子还有补助,几乎不用花钱。   将来孩子毕业了,她识文断字,能说会写,嫁人也更容易啊!   到了开学那日,淑婉和皇上出席,但讲话的却是永玥。   永玥站在台上,身上有种果断的气质,好像任何事情都难不倒她。   阳光在她身上镶了个金边,她流利地背着自己提前写好的演讲稿,口齿清晰,语气笃定。好像她说的就是真理,让人忍不住信服,忍不住去追随。   淑婉突然恍惚,好像看到了女版的四阿哥。可能是隔代遗传,康宝他们三个比较活泼,都不太像皇上,家里只有永玥继承了皇上冷酷凛然的气质。   淑婉心想,也许某一天,永玥撑起这个家不是一句戏言。   皇上看出淑婉在走神,他小声问道:“你在想什么?永玥第一次在这类场合亮相,你专心一点。”   淑婉笑道:“我突然想起了你。”   皇上忍不住笑,“真黏人,我就在你身边,你想什么?”   “我想啊,永玥和你有点像,只可惜你年轻的时候在类似的场合大放异彩我没见过。”   皇上笑着握住淑婉的手,“这有什么,你想看什么样的都可以,将来还有许许多多的机会让你看!” 第279章   永玥演讲结束, 下来同淑婉他们耍小脾气。她精心准备的演讲稿,刚刚背的那么认真,结果祖父祖母在下面窃窃私语, 根本没听她讲话!   淑婉和皇上哄了好一会儿,没办法, 大人的世界就是这么黏黏糊糊, 请年轻的小朋友多体谅一下吧!   新建好的女子书院制度结构更加复杂, 宏德书院主要为朝廷输入人才, 课程虽多,但大家学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女子书院下面分了好几个学院,有专攻琴棋书画艺术类的,有刻苦研究文学类的, 还有培养医女的医学院……   书院也会尽量想办法,为学生们创造实习和展示才华的机会,争取让她们毕业就能找到工作。   培养人才的事业还算顺利,即便出现一些小波折,下面的人也会摆平的,根本不用淑婉出面。   初夏到来, 皇上去塞外围猎,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巡幸塞外。塞外对朝廷来说很重要,蒙古各部必须拉拢,皇上还指望着他们出力抵挡外敌。   早几年皇上就想巡幸塞外, 但总是腾不出时间。   先帝晚年精力不济,处理朝政的心态也从锐意进取变成得过且过, 他想与民休息, 沉浸在天下太平的假象里。他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防备儿子上, 只要大臣们不过分, 他几乎不会深究。   皇上和先帝不同,他这个人眼睛揉不得沙子,而且他刚登基的时候,正是热血沸腾想施展抱负的时候,他忙着推陈除弊,革新朝政,巡幸塞外的事就不断往后拖。   今年好不容易腾出空来,皇上想带淑婉去草原好好玩一圈,但淑婉拒绝了,她要留在京城。   淑婉的额娘身体不太好,淑婉想留在京城陪陪她。   老太太高寿,除了腿脚不太好,耳朵有点聋,再没有别的毛病了。老人家很少生病,但从今年春天开始,老太太总是昏昏沉沉的睡,淑婉很担心她,特意搬回娘家陪她。   皇上本想把丈母娘接进宫里,他取消行程,和淑婉一起尽尽孝心,淑婉也不同意。   老太太挑床,只有在家里才睡得安稳,以前淑婉接她进宫,她住两天就要回去,即便是康宝永玥他们来求,老太太都不肯留下。   再有老太太年纪大了,脾气也越来越大,她现在很狂,不是很瞧得上女婿嘞!经常背着人,拉着淑婉说皇上的坏话。   她骂皇上凶巴巴,成天拉着脸好像谁都欠他钱,还说皇上比地头的驴还勤快,又倔又傻都不知道多陪陪淑婉……   淑婉可不敢把老太太和皇上放在一块,万一老太太糊涂了,说了难听的话,皇上他下不来台。   皇上总是拗不过淑婉的,他带着永玥和乖宝去了塞外,康宝和塔娜带着小儿子坐镇皇宫,淑婉跑回娘家照顾母亲。   这个夏天淑婉一家人各有分工,大家都有各自的事要做。   淑婉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娘家住过了,这些年里她的娘家凭着皇后母家的名头过得不错,宅子翻新了好几次,瞧着很是气派。   淑婉和老太太住在一起,侄男外女的都来拜见她。淑婉不胜其扰,她本意是回家陪老母亲安安静静地住一些日子,但人来人吵吵嚷嚷的,老太太如何静养?   淑婉嫌人多吵闹,没想到老太太喜欢热闹,每次孙男娣女来了都喜笑颜开的。为了哄老太太高兴,淑婉只能忍着,不再拦着这些人。   每日清晨老太太院子里是最热闹的,晚辈们过来请安,脸上挂着甜笑,费尽心思奉承淑婉和老太太。   老太太最爱推牌九,她眼花耳聋还记不住牌,偏又不喜欢别人提醒她让着她,搞得每次都输。   淑婉的几个侄孙女陪着老太太摸牌,淑婉坐在老太太后面躲懒喝茶。她瞄一眼老太太的牌,估摸着她这把还是输。   淑婉给春儿使个眼色,让她往钱匣子里再放点碎银子,免得一会儿不够用。   丫鬟进门,递上来一张素笺,这是今日中午的菜单。   淑婉接过扫了一眼,“把主食换一下吧!粳米粥换成牛乳麦片粥,老太太昨晚说想吃。金丝馒头这些撤下去吧!早上老太太吃的有点多,这些干粮她肯定吃不下。”   老太太戴着眼镜歪着头看牌,她听见淑婉这话立刻不高兴了。   “我早上吃的一点也不多!谁说我吃不下,你端上来试试!”老太太骂道,“你给我吃的都是什么啊!拉稀不拉干的,抠门死了!”   淑婉的侄孙女们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淑婉也是哭笑不得。   “您文雅一点好不好?您是这府里的老太太,孩子们还在呢!您别把她们带坏了!”   老太太歪头,“啥?放坏了?不可能!一碟子金丝馒头,我一会儿就吃光,不可能放坏。”   淑婉叹道:“您这打岔打的,真是离谱。”   “摆谱?”老太太点头,“哼!你是挺会摆谱,你做了皇后了,是不一样啦!”   孩子们都被逗得笑了起来,淑婉也忍不住笑了。   “您啊!跟您说正经话,您一句听不见,遇到吃食上的事您倒不含糊了。您放心,金丝馒头有,银丝馒头也有,您想吃什么都能有。”   老太太满意地点头,“这还像话些。”   众人都笑了起来,淑婉叹道:“我真的怀疑你在装聋。”   老太太没理她,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还是装没听到。   淑婉猜的不错,老太太这把又输了。她给侄孙女们分银子,还招呼她们多拿些。   “你们姑祖母是财主,多拿些没事的,拿完了还有,千万别跟你姑母们客气。”   淑婉前倾,趴在老太太耳边大声说道:“好一个精明的老太太!您把我的钱掏光了,我就把你屋子里的古董搬出去卖!”   “什么?什么麦?我吃普通的小麦就行!哎呦,不行喽,我老喽,听不见喽!”   老太太狡猾极了,搞得淑婉哭笑不得。   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倒也有趣,还没玩到中午老太太就困得直点头。淑婉摆摆手,让侄孙女们先回去,她和丫鬟扶着老太太去床上躺下。   淑婉细心地给老太太掖好被角,她刚要离开就听见老太太喊她的名字。   “淑婉啊!”老太太轻声喊。   “怎么了额娘?我在这呢!”淑婉坐在床边,握住老太太的手。   “我的淑婉回来啦!真好啊!”   淑婉笑了,心里却有点酸涩,“是啊!我是您的乖女儿,我回来陪您了。”   老太太笑道:“你可不乖,你们兄弟姐妹里,数你主意最正。我劝你把针织女红练习明白,你总是敷衍我,偷偷跑到池塘边去挖泥。”   淑婉脸上有点红,“额娘又提这事,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早忘了。”   “你忘了我可没忘,你从池塘边回来,身上弄的小花猫似的。我让你把淤泥扔了,你不肯,说那是移栽睡莲的土。”   “我的睡莲不是养成了吗?弄得脏点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指着淑婉笑道:“哼,你这不是记得吗?还跟我装傻!”   淑婉羞愧,她一不小心就说顺嘴了。   老太太摸着淑婉的额头,视线一直停在淑婉身上,“我的儿,你小小的一团,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额娘把我养的很好,我当然要快快长大啦!”   淑婉心想,她何止是长大,简直是飞速变老,一晃眼她的孙女都长大了。   淑婉觉得老太太状态不太对,她柔声问道:“额娘,你玩了半天牌了,不累吗?我就陪在您身边,您睡一觉吧!”   老太太摇头,“不睡了,最近睡得多了,刚躺下突然觉得神思清明。你就坐在这,额娘多看看你。”   淑婉坐在床边,握着老太太干瘪的手,母女俩安安静静地坐着。   之后午膳和晚上老太太吃的不多,淑婉心里有些担忧,寻思着明日让太医进府给老太太看看。   晚上淑婉要跟老太太一起睡,老太太不肯。   “你要听话,回去吧!我自己睡,我怕吓到你。”   淑婉磨了一会儿,老太太就是不同意,淑婉没办法,只能回自己的房间睡了。   第二天早上,淑婉起床洗漱后便去老太太屋里看望,她喊了几声,老太太没有一点反应。   淑婉心中觉得不妙,忙掀开床帐往里面看。   老太太已经在睡梦中永远地离开了,淑婉颤着手去摸老太太的脸颊,只摸到一片冰冷。   家里上上下下急急忙忙地赶到老太太的院子里,淑婉听着震耳的哭声,心中一片茫然。   老太太心里好像是有预兆的,她不肯睡觉了,也不肯吃饭了,她还不许淑婉陪她一起睡,怕吓到淑婉。   淑婉心中一片空茫,想哭,心口酸涩,眼里却流不出泪。   皇上得了消息,特意从塞外提前赶了回来。他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进城第一件事就是来府里吊唁。   这个举动让大家明白皇上对岳母有多么重视,本来跟乌拉那拉氏没有交情的人都想参加这场葬礼过去套套近乎。   皇上拜过老太太,跟着丫鬟去后院找淑婉。   看见淑婉的那一刻,皇上心中一痛。他的妻子眼神空洞洞的,浑身上下浸满了悲伤的气息。   皇上冲过去搂住她,淑婉看见皇上,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第280章   悲伤总有结束的时候, 不是消失了,只是日落日升,月缺月圆 ,人力无法改变, 只能默默承受, 把情绪藏起来。   等一切料理清楚, 淑婉回到宫里,整个人变得懒懒的,不管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她把宫务交给塔娜处理, 自己在永寿宫里躲清静。   现在的塔娜和刚成亲的时候不同了, 她经历得多了,变得更加成熟, 做事越发游刃有余。   按理说一点点宫务难不住塔娜, 但她总是抱着孩子,拿着宫务来永和宫找淑婉请教。   淑婉每次都很无奈,“这点小事你自己决定就好,根本不必来问我。”   塔娜就只是笑, 不说话。她本意也不是过来请教, 她是找机会想让淑婉多说点话。如果没人找话题,淑婉能憋着一天不讲话。   皇上和孩子们都很担心她,生怕她闷出病来。   皇上尽量缩减处理朝政的时间, 尽量多陪着淑婉。   这几年老一辈的人慢慢离世,和他们同一辈的人渐渐露出老态, 太后和岳母的离开, 不只淑婉受不了, 皇上心里也不舒服。   人生短暂, 他们好像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就已经走到暮年。   淑婉劝皇上不要担心她,“我好好的,不用你陪,你忙你的,别因为我耽误正事。”   皇上摸摸她的脸,“你这个样子,我哪有心思去忙正事?”   淑婉浅笑,“你啊,大惊小怪,我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而已,缓一阵子就好了。”   皇上摇摇头,摆明了不相信,“算了吧!你就会逞强!”   这些日子淑婉不再练武,不爱说话,不爱吃饭,若不是皇上拉着,她都不肯出门。眼看着淑婉瘦了两圈,皇上哪还有心思处理政务?   他喊苏培盛进来,苏培盛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只小盒子。   皇上把盒子拿过来,摆摆手让苏培盛下去。   他对淑婉说道:“这里面是几颗丸药……”   淑婉不等他说完,接过盒子取出一颗就扔进了嘴里。   “你!”皇上瞪大了眼睛,“你都不问问这是什么!药是能乱吃的吗?”   淑婉茫然地看着他,“这是你递给我的,你又不会害我,我为什么不敢吃?”   淑婉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啧,这药是哪个太医配的?真难吃!”   皇上眼神游移了一下,“良药苦口,药哪有好吃的?这是补药,补气益血的,你每日用一粒,精神会变好。”   淑婉点头答应,“恩,我记住了。”   之后几日淑婉每天都按时服药,皇上也尽量陪她,经常带她出去逛。   可能户外活动能让人心情舒畅,也可能是补药起了作用,淑婉觉得精力充沛,浑身上下好像有使不完的劲。   不等塔娜拿着宫务来找她,淑婉直接上门,把当天的事情都处理了。   料理完今日的琐事,淑婉犹觉不够。   “这几日我吃了补药,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就是这个药劲儿有点太大了,到了深夜我还有点亢奋睡不着呢!”   塔娜皱眉,“皇额娘,补药虽好,但也是药。都说是药三分毒,皇额娘现在好了,药就停一停吧!”   淑婉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昨儿就没再吃了。也不知道这药是哪个太医配的,我觉得很不错,回头我问问皇上,让这个太医给你们都把把脉,让他根据你们的体质给你们开药。”   塔娜笑道:“还是额娘疼我们!我应该是不用吃药的,我平时很少生气,也不劳心劳神,我在宫里养尊处优,身子还算壮实。倒是康宝那里应该吃点补药,他事情多比我操心,很该好好补补。”   “恩,到时候咱们看太医怎么说。”   塔娜给淑婉倒了杯茶,有一件事情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淑婉对这个儿媳妇还算了解,她看塔娜的表情就觉得不对。   “怎么了?你有心事?”   塔娜心里一慌,急忙摇头否认。   淑婉叹道:“你嫁进来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你心里有了烦恼的事情,又不好意思讲对不对?咱们婆媳这么多年,你有话放心大胆地说就是了。”   塔娜咬咬嘴唇,横下心说道:“额娘,有一件事我也是听说的,不知道准不准。听说皇上在皇宫西北角安置了一个人,他隔三差五就会去一趟。”   “皇宫西北角?”   塔娜点头,“靠近宫墙的一间小宫室。”   淑婉皱紧眉头,满脸不悦。   塔娜有点后悔自己多嘴,这事她也是偶然知道的,看样子皇上是故意瞒着后宫的。她不说心里不舒服,皇额娘对皇阿玛用情颇深,皇阿玛在宫里养人实在令人愤怒。   但她又怕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如果因为她多嘴,皇阿玛和皇额娘吵架,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塔娜连忙找补,“皇额娘别生气,我想皇阿玛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您看您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全宫上下皇阿玛最着急。   他让我们这些晚辈经常去陪您,还特意移植许多奇花异草种在您的永寿宫里,供您赏玩,皇阿玛那么勤政爱民的一个人,为了您停了好几次早朝……   皇阿玛为您做的桩桩件件的事不是假的,您先别往坏处想。”   淑婉笑了,“好啦!不用劝我!我们夫妻这么多年,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怀疑他。这事多亏你告诉我,不然我还被他蒙在鼓里呢!你放心,我们不会吵架的。”   塔娜长舒一口气,心里踏实了一点点。   淑婉同塔娜告别,她正好没什么事做,不如去查查皇上‘金屋藏娇’的是谁。   皇宫很大,房间很多,但这里太监宫女一大堆,耳目太多,事情很难藏得住。   淑婉找来春儿,问她知不知道西北角住着什么人。   春儿吱吱呜呜,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我劝你立刻说实话。”淑婉说道,“这段日子我不爱管事,但我并不是聋子瞎子,夏儿在江南的事我都知道,没道理皇宫里眼皮子底下的事情我不清楚。你肯定是在帮皇上瞒着我!”   春儿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息怒!皇上是没法子了,奴才也是没法子。这段日子您心情不好,吃得少了,也不爱说笑了,皇上担心极了。   您可能不太清楚,这段日子皇上身体也不太好,精力不如从前,耳朵经常嗡鸣,有时候手脚麻木,起身快了就头晕。   太医把了脉,也开了药,说是气血不足,只能慢慢调养。这些症状算不上大病,人年纪大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舒服。皇上一直瞒着您偷偷吃药,可是效果不佳。皇上性子急,他又担心您,他吃了半个月的药总不见好,他就不肯吃了。”   淑婉皱眉,“皇上不肯吃药,你怎么不告诉我?”   “皇上不许奴才们说,奴才暗示过您,您什么都不关心,根本没听出来。”   淑婉心里暗暗骂自己粗心,恨自己干嘛要像个娇小姐似的伤春悲秋,连枕边人的状态都没注意到。   “这些又跟西北角的人有什么关系?”淑婉问道。   “住在西北角的那人是个道士,据说他在仙山修炼,今年已经一百多岁了。他医术极好,比宫里的太医还厉害。   皇上花重金把他请来为自己治病,皇后娘娘您一向不喜欢和尚道士。您本来就心情不好,皇上怕您知道了生气,所以才瞒着您。”   淑婉确实不高兴,她本身对和尚道士没有意见,但这个年代有很多骗子假装成和尚道士招摇撞骗。   人到了一定岁数就会迷信保健品,皇上曾对道士的炼丹术表达过欣赏,淑婉哪敢让他跟道士接触!   “皇上吃道士的药了吗?效果如何?”   春儿连连点头,“那道士确实有本事,皇上吃了他的药果然好多了。对了,皇后娘娘您也吃过那道士配的药,就是放在您床头匣子里的丸药,您吃了精神焕发,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淑婉咽了口吐沫,表情古怪。   “怪不得,怪不得!我问皇上药是哪个太医配的,他总不肯说!”   在淑婉以为丸药是太医配的时候,她逢人就夸补药好,现在知道是道士配的,淑婉只想抠着嗓子眼,把药呕出去,非常的双标。   春儿看淑婉表情不对,她连忙问道:“皇后娘娘,您怎么了?”   淑婉摆手,“没事,就是有点害怕。”   怕道士炼的丸药重金属超标……   春儿看淑婉表情扭曲,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忠心的宫女忙取来丸药,让淑婉服一粒。   “您哪里不舒服吗?先吃一颗丸药应应急!奴才这就去请仙长过来。”   “仙长?”这个称呼听起来就像骗子,淑婉把丸药推到一边,“不必了!我不难受,也不需要吃药,更不需要请和尚道士。”   春儿满脸焦急,“您这是讳疾忌医,您是有偏见,那位道长人很好的,医术也好,您之前还总是夸他药好呢!”   “不,我现在变了!不要再提道士了,再提我怕我会筑基!”   这时候皇上回来了,他问:“什么珠玑?你们主仆俩在说什么?”   淑婉复杂地看着他,“我们在聊你金屋藏娇的事情。”   皇上脸上一红,“你都知道了啊!知道了就别乱说,那是个老道士,算哪门子的娇?”   他看见桌子上的药,连忙问淑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淑婉:“我哪里都好,就是心里不太得劲。”   淑婉是后怕啊!她觉得自己真是鬼门关外面绕了一圈,若是道长哪天炼出仙丹,他们夫妻俩就成了一对儿重金属超标的硬鸳鸯,身体梆硬不会腐烂那种。 第281章   既然淑婉什么都知道了, 皇上也不必再瞒着了。   他兴冲冲地给淑婉介绍这位神医道士,“他本在四川的一处仙山修炼,某一日偶感山下有机缘, 这才下山入红尘。他在川蜀一带行医, 给年羹尧治过病, 年羹尧觉得他不错,将他送到京城。”   “我来帮你翻译这几句话的意思, 在仙山修炼——在荒郊野岭当野人,觉得山下有机缘——山上活不下去了,最后这人是年羹尧送过来的,说明这人是年羹尧窥探你的奸细!”淑婉捂嘴做惊恐状,“真是糟糕!年羹尧看着就不像好人,快去把所有太医都召过来,我得看看我有没有中毒!”   皇上不满地说道:“你这是何意?我又不是傻子,真神医还是真骗子我能分辨不出吗?”   还不等淑婉去哄, 皇上又噗嗤一声笑了。   淑婉道:“你怎么了?莫不是气傻了?”   皇上笑着摇头,“没有,看你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我心里高兴。你阴阳怪气地说我也好, 瞧着总算有精神了。”   淑婉心里一软,她低头道歉, “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   皇上握住她的手, “别道歉, 只要你好了就行。”   皇上看看桌上的药盒,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道士和尚打交道, 但这个道士不一样, 他是个大夫。你也吃过他的药了,确实有用。我偶尔感觉精力不济的时候,吃他的药马上就好,其他太医都比不了。”   淑婉还是不能放心,不是她大惊小怪,传说雍正是服食丹药过量致死,她怎能不怕?   皇上是个强迫症加工作狂,一天不干活就心难受,如果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批折子,那就像要了他的命似的。   淑婉很怕他会一边嗑药一边工作,那不是作死吗?   “我还是不放心,我也信不过这个神医。”淑婉直言道,“人的每一种感觉都是有用处的,恐惧是在警告你远离危险的事情,饥饿让你及时补充能量,疲倦困顿提醒你需要休息。   你觉得精力不济,这个时候你应该去休息,而不是吃药。你吃着药觉得精力回来了,其实是在透支你的身体。   我也吃了这药,当时也觉得管用,但从昨日起我就不吃了。因为这药劲儿太大了,吃完了我都睡不着觉。”   皇上捏着淑婉的手指头不吭声,一副你说你的,我懒得跟你犟的样子。   淑婉见他不以为然,心里着急。   “好吧!我知道像我这样以偏概全也不太好!这样吧,我去见见那位神医,免得冤枉了他。”   皇上笑道:“见一面也好,给你用这药的时候,我怕你心里抵触,没有命他提前把脉,可能是这个药不适合你,所以你吃了不舒服。这次你见了他,让他专门给你制药,效果肯定不一样。”   淑婉嘴角含笑,心里吐槽,谁要他制药,我是去看看他是哪个品种的骗子!   两人说走就走,到了那神医的住处,淑婉心里默默点头。   小院靠墙摆着一个花架,上面高低错落摆了几盆菊花。院子中央摆了一个大缸,里面有几条锦鲤。小院收拾得很不错,看起来很舒服。   还未等人通报,屋门就打开了,一个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的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草民未曾远迎,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皇上让他免礼起身,众人进屋,看见桌上有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淑婉愣了一下。   皇上问道:“你知道我们要来?”   老道士笑道:“草民并不知道贵人要来,只是心有所感,便泡了两杯茶。即便感觉错了也不要紧,两杯茶我还是喝的下的。”   皇上点点头,微不可查地冲淑婉挑眉,好像在说,看吧,我就说他有些灵验的。   淑婉扭过头去没理他。   “皇上说你医术高明,我也用了你的药,觉得很不错,所以过来见见你这位老神仙。”   老道士连说不敢当,“草民可担不起老神仙这个称呼,草民不过是懂一些医术,会一些养生之法,活得比别人硬朗些罢了。”   这话说得实在,老道士没有说那些玄而又玄的话,淑婉对他的印象好了许多。   淑婉让老道士给她把脉,不用淑婉细说,老道士就能把她的症状说个七七八八,淑婉对他又多了三分信任。   淑婉把手收回来,老道士总结道:“皇后娘娘底子很好,虽然有些情志郁结,但感觉已经在慢慢好转了,如果您想吃药,那草民就开几服药。如果您不耐烦吃那苦药汤,那就请您平时多出去走走,看看花草,看看蓝天白云,心胸开阔了,这点小毛病自然就好了。”   不强制吃药,诊断也够准,这完全就是一个好大夫啊!   淑婉又打量打量老道士住的屋子,除了宫里准备的摆设,老道士的东西不多,看着也非常朴素。淑婉觉得他并不是那种贪财的骗子。   淑婉觉得自己是大惊小怪了,她差点冤枉了老道士。   放心的淑婉决定再试探一把,她放低了姿态,做出诚心求教的模样。   “道长,听说道家丹药很是厉害,服了可以延长寿命,甚至能羽化成仙,不知是真是假?”   皇上瞄淑婉一眼,安静地听她睁眼说瞎话。   听见丹药这两个字,老道士眼睛一亮。   “原来皇后娘娘对这个感兴趣!”老道士捋着胡须笑道,“娘娘问草民这个可算问对了人!医术只是小道,这炼丹养生之术才是大道啊!老夫钻研五十多年,才只是入门而已。”   淑婉看他精神奕奕的样子,心先凉了半截,幸好她多问了一句,差点被他骗过去!   老道士见皇后娘娘对炼丹感兴趣,心中激动,忍不住啰啰嗦嗦地给淑婉科普炼丹的事。   “炼丹可不是有好炉子,好药材就行了,炼丹的过程也是修行的过程,修的不仅是身,最重要的是修心。”   淑婉点头假意附和,“道长这话很有道理,我也问过别的道士,他们总是变相夸大自己的丹药有多么灵验。”   老道士叹气,他连连摆手,“皇后娘娘万万不能信了他们的话,丹药可不是乱吃的。没有道行功底,肉体凡胎承受不住丹药的威力。若是一味追求丹药的效力,很可能会爆体而亡啊!”   淑婉长舒一口气,这道士应该不是骗子,医术确实不错。这人爱好炼丹,但还算有章法,也知道深浅。   这人放在皇上身边有点危险,但又不太危险。   淑婉耐着性子听老道士讲了好久的炼丹的知识,难得有人肯听自己讲这个,老道士激动极了,越讲越兴奋。   要不是皇上听不下去了,拉着淑婉要走,老道士能讲到天黑。   淑婉他们离开的时候老道士送出去老远。   刚进宫的时候老道士把皇上当成有知遇之恩的伯乐,现在见了皇后娘娘,皇上都往后靠了,老道士觉得真正皇后娘娘才是真正赏识自己的人。   淑婉上了轿辇,老道士还站在轿子外殷切地说道:“皇后娘娘,草民这就闭关,为娘娘炼一炉适合您的丹药。娘娘一心向道,一定能够羽化成仙。”   淑婉慌得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了,我……我心有杂念,留恋红尘,不太适合修炼。我这算叶公好龙吧!我向道的心不诚,只是想想而已,到了真章就……”   老道士有些失望,“既如此,草民也不敢强求。”   他躬身行礼,“草民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看见老道士这么失望,淑婉心里居然有一点点愧疚。   回到永寿宫,淑婉长出一口气,左右无人了,皇上放声大笑。   “我早跟你说了,这道士是个好大夫,你偏不信!你又是试探,又是要炼丹,我和你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我竟不知道你对炼丹有兴趣。赶明儿我在永寿宫的院子里摆个炼丹炉,你好好修炼,等你成仙了,把我也带到天上去。”   淑婉瞪他,张口就要骂人。   皇上不等她骂,又笑道:“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别只带着我,孩子们也带上,家里的百福旺财也别落下,那都是勇猛的狗,到了仙界还能保护你呢!哈哈哈哈!”   淑婉咬后槽牙咬得嘎吱嘎吱响,“你闭嘴啊!”   老道士是无辜的,淑婉不会为难他,但他一直住在宫里也不是个办法。   淑婉命人在宫外准备了一套宅子赏给他,算作送给他的奖励。老道士感激涕零,专门开炉为淑婉炼了一炉丹药。   淑婉谢过他的好意,转头就把丹药压箱底了,加了丹砂的东西可不敢吃啊!   至于老道士留下的药丸,淑婉全都收起来了。她拿给太医看过,太医们说药是对症的,但药量太重,淑婉就不许皇上再吃了。   修仙的事就这么过去了,淑婉告诉皇上,找老道士看病可以,但万万不能跟他修炼吃丹药。   皇上答应了,但淑婉还是不太放心,她把孩子们都叫过来,让他们盯着皇上。   康宝说道:“皇阿玛又不是小孩子,他那么大的人了,不必盯着吧!”   永玥说道:“皇祖父很有自制力,应该不用时刻盯着。”   乖宝也是同样的想法,淑婉连连摇头。   “这你们就想错了。”淑婉说道,“皇上倔着呢!你们看他平时那么听我的,但是遇到他认准的事情,我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淑婉掰着手指头给他们举例子,“就比如说养狗这件事吧!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在宫里养狗,给狗吃好的,穿好的,花了不少银子。   那狗娇贵的,比先皇的贵人过得还舒坦,你们说说这不是招人恨吗?我说了好几次,那狗不是该养还养吗?你们看看现在,狗园子里都多少条狗了?他还让画师给狗画像!”   淑婉端起茶盏喝了口水,看见杯子又想起来一件事。   “对,还有这杯盘碗盏和各种器皿。我承认他的审美和眼光确实不错,但琢磨这玩意有什么乐趣呢?家里的盘子和碗成堆成堆的,堆成了山啊!大公主,康宝,小宝,你们三个成亲我置办了许多东西,唯独不用置办瓷器,家里库房随便划拉划拉就是十七八套。”   淑婉指着乖宝说道,“你成亲也不用买瓷器,你喜欢哪套自己去库房挑,全拿走也行。”   康宝和乖宝对视一眼,看来额娘怨念很深啊!   淑婉说了半天,喘了口气,永玥过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唉!”淑婉叹道,“你们只看见他顺着我的时候,没见他气人的时候呢!他现在身体不如从前,还不知保养,看见折子比看见儿子还亲。   再者人上了年纪都怕死,怕死就病急乱投医,药随便往嘴里塞,什么乱七八糟的偏方都信。”   这可不是淑婉瞎编,老年人被保健品骗的,不知有多少。   淑婉说道:“总之,盯住皇上,千万别让他被人骗了。”   康宝几个人为了宽淑婉的心赶紧答应下来。   淑婉又对乖宝说道:“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明年就出孝期了,你的婚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乖宝激动,“真的吗?我要成亲啦!”   淑婉点头,“是啊!这么大的儿子了,留来留去留成仇,是该打发出门子了。” 第282章   康宝和永玥闷闷地笑, 乖宝低头翘起兰花指,做出一副娇羞模样。   “额娘,儿子还小, 还想在您身边, 多孝敬您几年!”说罢还做作地拧了拧身子。   淑婉弯腰做呕吐状, “算了吧!早点把你嫁出去,我早点省心。等你出门子了, 你就是小花的人了,你要三从四德,听小花的话,没事别回来,小花未必喜欢你经常回娘家。”   乖宝撇嘴,“额娘,您至于吗?瞧您把我嫌弃的!”   “你自己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还怪我嫌弃你。”   淑婉说道:“我跟皇上商量过了,乖宝成亲后直接搬出去住。府邸早就在建了, 明年差不多就弄好了。另外我在庄子附近给你们建了一个别院,等你和小花成亲了,你们可以住在别院里, 平时去庄子也方便。”   乖宝忙道:“额娘, 这样不合适!大哥二哥成亲后都在宫里住了几年才搬出去,我不能坏了规矩。再说我们也该留在宫里, 尽尽孝心,哪有刚成亲就去宫外躲清静的?”   淑婉说道:“规矩是人定的, 又不是不能改。庄子在城外, 你和小花住在宫里, 天天城里城外来回跑多累啊!至于孝心……你们有这份心就很好了, 并不需要时时刻刻陪在我们身边。   我和皇上还没到那个地步呢!等我们老得牙齿掉光了, 每天啰啰嗦嗦,翻来覆去讲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等我们成了老厌物了,你们心里还能惦记我们,我们就知足了。”   康宝也说道:“乖宝,你听额娘。阿玛额娘这里你不用担心,我和你嫂子在,我们会照顾好他们的。你们改进火炮枪支,弄得有声有色,做好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   淑婉也是这个意思,能找到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是很幸运的一件事,她作为母亲是全力支持的。   淑婉又看向康宝,“塔娜说家里有事,所以没过来。这些日子我把宫务都推给她,累得她也顾不上你们府里了。”   康宝说道:“额娘千万别这么说,这些日子我们一家子都住在宫里,府里的事情并不多。只是我们很久没回去,塔娜不放心,还是得回去看看,免得下面的人作妖。”   康宝想了想说道:“其实,我觉得我们回宫里住更好一些。塔娜可以帮额娘分担宫务,我跟着皇阿玛办差也更方便。”   康宝他们想回来,淑婉当然不会拦着。   “这事还得跟你阿玛商量一下。”淑婉说道,“不是我不欢迎你们回来,你们平时留宿宫中当然不用太讲究,如果要正式搬回来住,我得另外给你们弄一处宫殿,以示郑重。”   大家都知道康宝是未来的太子,只差一道圣旨,一个仪式罢了。对未来的太子来说,再怎么郑重都不为过。   康宝自然更明白这个道理,有些事情他不在意,但要做给别人看。   “额娘,不用太夸张,随便弄弄就行。或者我们三口住在二叔以前住的毓庆宫就行。”   永玥皱眉,“三口?阿玛,你说的一家三口有我吗?”   康宝:“当然没有啊!你不是跟你祖母住在一起吗?”   永玥快气死了,难道她是祖母生的吗?这个爹能不能负点责任!   她瞪了不靠谱的爹一眼,回头对淑婉说道:“祖母,不要放他进来,把他赶到云南去住!”   淑婉搂着永玥笑,“赶到云南不太好,你祖父还得使唤他呢!这样吧!咱们把房子外面收拾齐整,屋里给他铺两张草席就得了。”   永玥恨恨地说道:“草席都不给他睡,让他睡地上!”   “不孝女。”康宝说道,“从明日开始你不用去书房读书了,随我去办差,看我怎么使唤你!”   淑婉心里惊讶,“永玥还小呢!让她随你去办差……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额娘不知道,永玥仗着自己聪明,最近老跟先生吵架。这孩子不治治不行了!”   永玥说道:“先生讲的话未必全是对的,我没有跟他吵,我是在同他辩论。”   康宝敷衍地点头,“行行行,你是在辩论。总之,我是你爹,我就是要教训你。”   永玥扁嘴,扭过头去不理他。   康宝踢踢她的脚丫子,“我饿了,去厨房给我端两盘点心来。看你祖母和小叔叔喜欢吃什么,多拿点过来。”   永玥知道阿玛可能要跟祖母他们说什么,故意把自己支开。她没有多话,直接出去了。   等她走了,淑婉和乖宝都抱怨康宝对永玥太严厉。   乖宝说道:“她还小呢!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书还没读明白。你带她去办差做什么?那些身居高位的大人们哪一个不是面甜心苦,他们哪会听一个小丫头的话?”   淑婉也说道:“永玥毕竟是个女孩子,那些个迂腐的老大人肯定不愿意让她掺和朝堂里的事。”   她到底是年老心软了,不舍得孙女受委屈。女孩子们出去工作还有人骂她们不守妇道,永玥进朝堂面对的压力会更大。   康宝疲惫地揉揉额头,“我最开始培养永玥没有想太多,只是不希望她做一个只能联姻的格格。大家伙说这个家将来全靠永玥,或是让永玥帮皇阿玛批折子,大多也是玩笑话,谁也没当真。   但现在来看,这个家不靠永玥不行了。我的小儿子笨的要命,再加上他出生的时候难产,我和塔娜难免娇惯了些。永玥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四书都背熟了,她弟弟三字经还背不下来呢!”   康宝长叹一口气,“笨死了,我都不明白,我怎么生了个这么笨的孩子!”   淑婉哭笑不得,“不是你儿子笨,是永玥太聪明了。”   “既然永玥聪明,那更应该好好培养,江山社稷当然要交给更有能力的人!”   这话确实有道理,淑婉也无法反驳。   “现在只是有这样一个想法,反正离那天还远着呢!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几日后,康宝带着永玥去办差。永玥像小秘书似的,跟在康宝身边处理一切琐事。   刚开始确实有人反对,康宝当时没说什么,没过多久就把这些人给贬了,不管这些人曾经为自己做过多少事。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看出这位未来太子爷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女儿,如果想跟着太子爷干,那么不管你心里想的是什么,都得把嘴闭上。   又过了些日子,塔娜突然下帖子请淑婉他们看戏。   这不年不节,也没人过生日,淑婉也不知道塔娜为什么要请客。不过有热闹当然不能错过,淑婉特意打扮了一番,和皇上一起去赴宴。   戏台子早已经搭好,几张大桌已经摆上了各种点心水果。宋氏等人过来给淑婉请安,又是一轮争宠的戏码。   皇上看宋氏等人的样子就觉得腻味,他先落座,由着宋氏等人缠着淑婉说话。   塔娜笑着过来招呼,“我的娘娘们,戏马上就要开场了,娘娘们也请入座吧!”   塔娜扶着淑婉,让她坐到皇上身边。皇上满意地点头,长媳果然靠谱。   淑婉笑问道:“好好的,你怎么想起来请客听戏了?”   塔娜故意卖关子,“额娘等会儿就知道了,今日额娘好好松散一日,我来伺候您。”   锣鼓胡琴声响起,今日的戏不是淑婉和皇上点的,是塔娜早已经安排好的。   淑婉看着桌上的点心,随便捡了块糕慢慢吃着。台上的人一开嗓,淑婉觉得又难听,声音又很熟悉,她抬头仔细打量,竟然是永玥!   人无完人,永玥在学业上从来没有让人操过心,但在艺术上着实没有天分。   她扮成小红娘,掐着嗓子唱,愣是没有一个字在调上。再看姿势,每一个动作都是对的,但莫名感觉很僵硬。   皇上正在喝茶,他看清是永玥在唱戏,一口茶全喷在桌上的点心上,半点都没糟践。   宋氏等人张着嘴,像痴呆了似的,原本她们喜气洋洋来看戏凑热闹,结果就让这魔音贯穿了耳朵。   永玥心理素质不错,虽然台下众人的反馈不太好,但她依然尽心尽力地唱着。   胡琴师父满脑袋的汗,他从业二十多年,这是他拉琴拉的最艰辛的一次,他快要被台上这位角把调带跑了。   淑婉咬着嘴唇,强忍着笑意,告诉自己这是孩子的一片心,千万不要笑出来。   皇上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不停地搓着手背,快得几乎要搓出残影了。   台上有人荒腔走板地演着小红娘,台下有人搓手背,淑婉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淑婉破功,皇上哪里还忍得住。   他捂着嘴一边笑一边拍淑婉,“你别笑!别笑!”   笑成这样孩子心里不舒坦。   淑婉也想忍着,可是她越忍越想笑,明明已经觉得不太好笑了,但强忍的时候笑得更厉害。   夫妻俩忍得肚子疼,到最后实在撑不住了,两个趴在桌上一起笑。   永玥心里无奈,她心道:祖父祖母大惊小怪,有那么难听吗?   心里这样想着,她唱得更大声了! 第283章   等永玥唱完下来, 淑婉忙不迭地把孩子搂进怀里。   “我们永玥辛苦了,快让祖母抱抱。”   永玥淡淡地说道:“我不辛苦,祖父祖母才辛苦, 忍笑忍得很难过吧?”   淑婉:“……恩,你吃点心吗?祖母给你拿。”   皇上咳嗽两声清清嗓子, 他也跟着转移话题, “来来来, 尝尝这个牡丹卷, 酥脆还不腻人。”   永玥才不上当,“祖父祖母说实话, 我唱得怎么样?”   淑婉用力鼓掌, “好!唱得好极了!简直是天籁之音!”   皇上也跟着拍手,“没错, 曼妙至极!”   永玥:“既然曼妙,为什么要笑?”   这一句话又勾得淑婉想起永玥的唱腔, 她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对不起……”淑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宝贝大孙女,真的对不起, 哈哈哈……”   永玥无奈摇头, 算了,祖母开心就好。   等淑婉笑够了,她拉着永玥在身边坐下。   “好端端的,你怎么学唱戏去了?你额娘也是的, 叫我过来听就行了,怎么把大家都叫过来了?”   塔娜发出属于亲妈的声音, “宫里难得有个乐子, 大家都乐一乐嘛!”   永玥:“……”   淑婉嗔怪塔娜不疼孩子, 但是看见永玥小红娘的扮相又忍不住地笑。   “还别说,我们永玥扮成这个样子还挺好看的。”   永玥说道:“我知道皇祖母不爱看戏,唯独喜欢红娘活泼的唱词。前段日子皇祖母总是郁郁寡欢,我想逗您开心,便去学了这出戏。只是我在唱戏这事上天赋平平……”   淑婉:何止是平平,唱戏的天赋洼得像东非大裂谷。   “我学了好久,皇祖母心情变好了,我还没学会呢!我唱不唱的都无所谓了,但我寻思着学都学了,不唱就可惜了,所以托母亲给您下了帖子。”   淑婉心中感动,用力地抱住永玥。   永玥轻拍她的肩膀,“皇祖母,我希望你天天开心,永远没有烦恼。”   淑婉低头把脸埋在永玥的肩膀上,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幸运,身边有那么多人爱她关心她。   皇上拍拍淑婉的肩膀,“你别是哭了吧?永玥孝顺你,这还不好吗?”   淑婉埋着头闷闷地说道:“谁哭了,你少胡说!”   永玥摸摸淑婉的头,“祖母,我们一直陪在您身边,所以将来您再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跟我们说,我们会帮你分担的。”   淑婉心中溢满暖意,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用力揉揉永玥的脸蛋。   “好啦!谢谢你记挂我,不用你帮我分担,你还是小孩子呢!我是大人,应该我来照顾你。”   淑婉拍拍永玥的肩膀,“快去把脸上的妆洗了吧!你去点戏,想看什么就让他们扮上。”   永玥去洗掉脸上的油彩,换上家常衣裳。她高高兴兴地看着自己喜欢的戏,淑婉托着腮看着她,脑子里全是永玥荒腔走板的调子。   有家人的陪伴和劝慰,淑婉的情绪慢慢变好,也有精神头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她和皇上商量着给康宝他们建一处宫殿,以前废太子住过的毓庆宫还算不错,但淑婉不喜欢那处宫殿的格局。   皇上和淑婉的孩子不多,宫里空荡荡的,皇上把毓庆宫和周围的宫殿圈出来,重新规划,建成新的毓庆宫。   现有的一些宫殿要拆除,能够保留下来的旧房舍要翻修,这是一个大工程,没个三年五载的弄不完。   淑婉不仅在宫里大兴土木,她在城外还建起了庄园。这个庄园是专为乖宝和小花准备的,方便他们婚后上班。   宫里扩建宫殿用的是皇上的私库,宫外建庄园用的是淑婉的私房钱。   淑婉心想,幸亏她和皇上有钱,不然这金贵的儿子们还养不起呢!   人在忙着的时候,日子就过得飞快。   好像一眨眼一年又过完了,太后的孝期结束,淑婉便张罗着给乖宝娶媳妇。   迎娶仪式安排在宫中,乖宝和小花在宫里住几天,之后他们爱住城里就住城里,爱住城外就住城外,淑婉就不管了。   乖宝成亲这一日,天还没亮淑婉就起来了。   她先穿着常服,巡视各处有没有安排妥当,等她转一圈回来,连忙换衣服梳妆。   皇上已经换好衣服,全身上下都打点妥帖。   春儿带着人往她的发髻上别簪子,淑婉歪着头自己戴东珠耳坠。   “我刚才出去,觉着今日有些凉,现在这时节,早晚有点冷,烧炭又没到时候。我刚派人去找手炉了,一会儿你带着。白天还好些,等到了晚上宴会,你吃酒的时候可能会冷。”   皇上背对着淑婉,垂头看着自己的手。   淑婉久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忍不住回头看他,“你在想什么?我说话你听见没?”   皇上回过神来,“哦,听见了,我火气旺,应该用不上手炉。”   “反正我翻出来了,你想拿就拿,不爱用就算了。”   淑婉戴好了耳坠,贴着镜子照了照。   “唉,果然啊,岁月是把杀猪刀!我这眼角的细纹遮都遮不住了。”   皇上笑着来到她身边,“哪有!你还像从前一样年轻漂亮,谁瞧了都以为你十八岁呢!”   淑婉笑着拍了他一下,“你就哄我吧!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前面忙吧!”   皇上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顿了一下,皇上脸色一沉,手在腿上捶了一下,然后慢慢迈过门槛,离开了永寿宫。   春儿往外看了一眼,她回过头来对淑婉说道:“娘娘,奴才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我觉得皇上最近有一点奇怪。”   淑婉垂下眼,“你也看出来了啊!”   最近皇上不知道是怎么了,经常走神,还多了些以前从未有过的小动作,比如经常攥拳再松开,再比如时不时地捶捶腿,捶捶胳膊。   淑婉问过他,皇上只说没事,让淑婉不要想太多,再问就什么都不肯说了,问多了他还不高兴。   从皇上嘴里问不出,淑婉只能从苏培盛和小宁子那里问了。他们两个嘴巴严得很,不管威逼还是利诱,全都不管用。   “唉,越老越犟!”淑婉抱怨道,“这段日子乖宝成亲,我忙得昏天暗地,等婚礼结束,我有空闲了,我一定要把苏培盛和小宁子的嘴撬开!”   春儿笑着劝淑婉消气,“娘娘,奴才今日多嘴了,您和皇上是夫妻,但有些事情也得分开来算。我们做奴才的是卑贱之人,但主子们有什么事肯定要吩咐我们去做,有些私密的心思,您不方便告诉皇上,却肯告诉奴才。   您是如此,皇上那里也是如此。您和皇上这么多年的夫妻,皇上对您的心意,您不必怀疑。皇上瞒着您的,定是一些琐碎小事,您就别计较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淑婉皱眉听着,春儿说的话有一些道理,可她并不打算让这件事情含糊过去。   “头发弄成这样就很好了,去把我的戒指拿来,我挑两个戴上。”   乖宝的婚事让整个皇宫喜气洋洋,好不容易和年少相识的恋人在一起,乖宝欢喜地不知如何是好,连着好几日脸上都挂着傻乎乎的笑。   迎亲的队伍把新娘子接进宫里,小花头上罩着红盖头,和乖宝拜过天地,正式结为夫妻。   繁琐的仪式结束后,淑婉留在后宫招呼女眷,皇上和乖宝等人去前面宴请大臣。   淑婉眼皮子跳了又跳,心里不太舒服。宗室女眷和命妇轮流敬酒说吉祥话,淑婉只能把心里这点小疙瘩抛到一边,专心应付眼前的事。   乖宝的婚事忙了一整天,等到太阳下山,客人都走了,淑婉才腾出空来歇一歇。   皇上在前面也忙完了,染了一身的酒气回到永寿宫。   淑婉还没来得及卸妆,看见苏培盛颤颤悠悠地扶着皇上进来,淑婉连忙命人去煮醒酒汤。   “怎么喝这么多?”淑婉抱怨道。   皇上眼睛都直了,路都走不稳了。   苏培盛苦笑,“皇后娘娘见谅,今日皇上高兴,敬酒的官员也多,奴才无能没劝住,皇上就……皇上就喝多了。”   淑婉知道这事赖不着苏培盛,皇上是独断专行的成年人,他要喝酒苏培盛哪拦得住。   “罢了,今天是乖宝大喜的日子,他就醉这一回。苏培盛,再叫两个人过来,把皇上扶到床上去,你们也忙一天了,都回去休息吧!我会照顾皇上的!”   苏培盛不敢说自己辛苦,他和徒弟把皇上安置好就离开了。   淑婉怕皇上不舒服,这一夜几乎未睡,一会儿醒来看看,一会儿又喂点水。第二天早上眼睛下面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用了脂粉都遮不住。   皇上起床后,淑婉一边梳洗一边抱怨,“儿子成亲你高兴也不能喝那么多酒啊!这一夜我又怕你吐,又怕你呛着,光惦记着你了。”   皇上抿嘴笑笑,他张口要哄淑婉,结果话还没出口,脸色先变了。   淑婉看他表情不对,连忙来到他身边。“你怎么了?”   皇上张嘴说道:“我……我脖子好硬,我不会扭头了。”   淑婉心里一紧,“是睡落枕了吗?还是觉得头颈麻木?”   皇上又攥了攥拳头,“麻木,僵住了,不会动了。手……手也不会动了。”   淑婉吓得眼泪快掉下来了,她忙扶着皇上躺下。   “来人!叫太医!快叫太医!” 第284章   宫里最好的几个御医很快就到了, 康宝乖宝他们知道了也急忙赶过来。   太医们围在床边给皇上诊脉,淑婉强自镇定站在一旁,其实后背全是冷汗,衣服粘在身上冷冷冰冰, 让人心里更是发寒。   永玥站在淑婉身边, 紧紧握住淑婉冰凉的手。   “皇祖母别怕,祖父会没事的。”   皇上神智是清醒的, 淑婉不敢泄露自己的不安, 她害怕自己的不安会让皇上更加害怕。   淑婉勉强笑了笑,她语无伦次地说道:“没关系的,我知道的, 没关系的。”   御医们诊完脉请淑婉移步去外间说话, 皇上喊住他们,不许他们走。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   御医们看向淑婉,淑婉知道皇上的脾气, 她无奈地点点头, “就在这说吧!”   御医小声说道:“从脉象上看,皇上这是风痰瘀阻……”   淑婉皱眉,“你是说……皇上中风了?这怎么可能!皇上还没到那个年纪呢!”   御医也很无奈,“不论是症状还是脉象,皇上确实是中风无疑。得这种病的人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但有些人到了中年, 不注意生活习惯,也会得这个病。”   突然得知自己得了这个病,皇上有些接受不了, 他闭上眼睛, 好像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御医忙宽慰皇上, “万幸的是皇上的病症不算严重,只要耐心调养,很快能恢复的。臣等这就熬药施针,请皇上皇后娘娘放宽心。”   事已至此,淑婉也是无可奈何。她摆摆手,让康宝乖宝和御医们去外间商量药方,她坐到床边宽慰皇上。   “你别担心,中风听着吓人,其实算不得什么大病。我认识好几个人都得过这个病,他们经过耐心调养,后来都恢复正常了。咱们家有最好的药,有最好的大夫,你病症又轻,肯定会没事的。”   皇上的事业心特别重,他想江山永固,他想开创属于自己的盛世,他想让自己的功绩盖过先帝。他虽不再年轻,但也算不得老,他心里也不肯服老,如今他突然中风瘫在床上,他如何不灰心?   “恢复?调养的好,又能恢复几成?我这下子真的成嘴歪眼斜的糟老头了。”   “别胡说!你嘴巴端端正正,根本没歪,你老实躺着,别激动,别生气,过几日病情稳定了就能下地了。”   御医们商量好治疗方案,过来给皇上施针,淑婉躲开给他们腾地方。   淑婉留永玥在这里陪着,她招招手,让塔娜和小花随她到外间来。   她先对塔娜说道:“我得照顾皇上,以后宫务就都交给你了。”   塔娜连忙答应下来,宫务这块她熟,这点小事难不倒她。   淑婉又对小花说道:“今日是你敬茶的日子,可是你也看到了,皇上突然病了,敬茶只能改天了,委屈你了。”   小花惶恐极了,“不不不,皇额娘言重了,我不委屈,敬茶什么的都是小事,只要皇阿玛平安就好。”   淑婉叹了口气,敬茶改口算是婚礼的最后一道程序。敬过了茶,同家里的亲戚互相认识,这也算是融入这个家的第一步。   小花成亲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想来她心里也是惶恐不安的。   淑婉命人把准备好的见面礼拿出来,“茶过几日再喝,见面礼却不能少,几件首饰,你拿去戴着玩吧!”   小花小心翼翼地把首饰接过来,腼腆地谢过皇额娘。   皇上突然中风是大事,关系到朝堂的安稳。他刚喝了药,身上的针还没拔,就急着和康宝商量政事。   “我登基以来,朝会几乎没有停过,今日突然停了,下面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淑婉坐在一旁听着,心里涌出一股火气。   她忍不住说道:“停了就停了,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你都累出病了,还管那些做什么!”   皇上皱眉说道:“你不懂,我突然病了,下面的人恐怕会起别的心思,我担心康宝应付不了!”   淑婉张口就要怼他,康宝忙抢着说道:“皇阿玛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您中风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几位王叔正当壮年,若是让他们得了消息,难免会心思浮动。   幸好您是在永寿宫发现的不对,皇额娘这里的下人嘴巴是最紧的,消息肯定传不出去。最近不打仗,也没什么天灾,前面的政务我能应付得了。   皇阿玛神智清明,只是不能随意下地活动,我会每日批了折子,然后过来向皇阿玛汇报,如果遇到拿不准的事,我也会及时过来向您请教。皇阿玛,您看这样行不行?”   这样安排很妥当,皇上也挑不出错。   “这几年六部你全都去历练过,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倒不必事事向我禀报,你也该试着自己拿主意了。”皇上叹道,“明日开始,你代我上朝,记得给我编个不大不小的病症。”   乖宝成亲,皇上连儿媳妇的茶都没喝,大家都能猜到他的病来得急。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恢复,说他风寒发热也不太合适。   淑婉建议道:“要不然就说皇上是摔了胳膊,扭了腿吧!皇上腿脚不听使唤,假装受了外伤,这样不易引起怀疑。”   皇上也是赞同的,“就照你皇额娘的意思办吧!你们去问问太医,可不可以拔针,我想睡会。”   御医进屋拔针,淑婉看皇上睡着了才出去。   外间,桌上摆着各种粥水点心,康宝给淑婉盛粥,两人一起用这顿迟到的早饭。   淑婉接过粥碗,“其他人呢?”   康宝说道:“我让他们回去休息。最近这段日子大家都在忙乖宝的婚事,都挺累的。我让他们回去养足精神,皇阿玛这边我们轮流伺候。”   淑婉点头,“这样也好,皇上这里咱们俩忙的过来,没必要让大家伙都在这守着。一会儿我给小宝写封信,你派人送到江南。皇上病了,瞒着谁也不能瞒着他。”   说完,淑婉端起碗往嘴里扒饭。她没有半点胃口,但不吃就没体力照顾皇上,只能强迫自己填饱肚子。   康宝劝道:“额娘你慢点吃,现在这种状况不算很糟糕,我相信有咱们精心照料,阿玛肯定能恢复如初。   现在阿玛病了,委屈您多让着他。阿玛要强,他不能下地不能动,心里肯定不好受。这人啊,生病的时候心态就变了,如果他说了难听的话,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淑婉叹气,“我知道轻重,不用你嘱咐。刚刚是我冲动了,我看他都这样了,还记挂着前朝那点事,我怎能不气?   以前我带着他锻炼,他很少生病,自从他做了皇帝,一颗心都扑在政事上,硬生生把身子熬坏了。   他最近总是攥拳捶腿,可见他难受不是一天两天了,宫里每日都有太医当值,他偏要忍着,你说我能不气吗?若是早点治了,也不至于到中风的地步!”   康宝也是同样的想法,但皇上人已经瘫在床上了,现在抱怨这些也没有用了。   随便填饱肚子,淑婉命人把苏培盛和小宁子喊来。   “皇上虽然劳累,但最近的作息一直很规律,饮食也清淡,按理说不会出问题的。我得审审苏培盛和小宁子,看他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康宝点头,“额娘先审着,我去前面善后。”   康宝走后不大一会儿苏培盛和小宁子就到了,他们两个是皇上身边的贴身红人,不过皇上来到淑婉这就不用他们伺候了,所以这里发生的事情苏培盛他们也不太清楚,只隐约听说皇上病了。   淑婉冷着脸让他们两个跪下,“我问你们,最近一段日子皇上在前面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每日都做些什么?”   苏培盛和小宁子偷偷对视一眼,苏培盛小心回答道:“皇上每日处理政务,并没什么特殊的。皇上早晚都在永寿宫用餐,午膳是前面御膳房准备的,奴才留着近几个月的菜单,一会儿便找出来呈给娘娘过目。”   小宁子说道:“茶水是奴才准备的,皇上最近喜欢喝茉莉花茶,每日都要喝三五杯。当然下午和傍晚皇上只喝白水,这是皇后娘娘您要求的,您怕皇上喝茶太多走了困劲。”   淑婉又问道:“最近有没有人惹皇上生气?”   苏培盛和小宁子想了半天,“没有,没人敢惹皇上,即便皇上心情不好也是暂时的,顶多三天,皇上肯定消气。”   淑婉心里纳闷,这就奇怪了,既然一切正常,皇上为什么会中风?难道是命中注定?   “你们再仔细想想,皇上突然生病肯定是有缘由的。”淑婉吓唬他们两个,“你们想不出原因,定是你们伺候得不尽心!我早就听说了,苏公公宁公公现在发达了,和过去不一样了,你们仗着皇上喜欢就作威作福了!”   苏培盛和小宁子吓得连连喊冤,“皇后娘娘明察,奴才们哪敢不尽心?奴才们当值的时候从未有过疏忽,奴才们也不知皇上为何病了!”   突然小宁子顿住了,“啊!奴才想到一件事!”   “快说!”   小宁子说道:“有一次奴才撞见皇上偷偷吃药,至于是什么药,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也不敢问……”   小宁子提起这个,苏培盛也想起来一件事。   “最近几个月,有个叫小福子的太监得了皇上青眼,皇上写字的时候喜欢用他伺候笔墨,夸他磨墨磨的好。有一次奴才撞见小福子递给皇上一个东西,奴才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还被皇上骂了一顿。”   淑婉冷笑,“苏总管是在利用我排除异己吧!”   苏培盛连道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小宁子也帮苏培盛作证,“娘娘别误会,小福子只伺候笔墨,他没别的本事。奴才们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是个念旧情的人,小福子顶替不了我们,对奴才们构不成威胁,奴才和苏公公没必要构陷他,请皇后娘娘明鉴。”   淑婉叹了口气,她是信得过苏培盛和小宁子的,刚刚她不过是吓唬他们两个罢了。   “行了,起来吧!”淑婉叹道,“现在对外称皇上是扭了胳膊,扭了脚,实际上皇上是中风了。”   苏培盛和小宁子吓得脸都白了,怪不得皇后娘娘这样审他们。   淑婉说道:“皇上病得不重,现在正在里间睡着。苏培盛,你在这里守着皇上。小宁子,你去审那个叫小福子的太监,去查查皇上偷偷用的什么药,看看那个药是不是小福子给的。”   苏培盛和小宁子忙应下来,两人分头行动,一个照顾皇上,一个翻皇上的东西。   没过多久小宁子就翻出了皇上偷藏起来的药,淑婉拿去给太医看,太医尝过后不停摇头。   “从配料上看,有点像皇后娘娘之前吃过的补气药丸子,但其中有几味药我尝不出来。”   淑婉皱紧眉头,“我吃过的补气药丸?是……是那个老道士开的药丸子吗?”   “正是!只从我尝出来的几味药来看,这个用药习惯很像那个道士的手法。”   事到如今,淑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皇上跟那个老道士一直没有断了联系,老道士给他开药,皇上就敢吃。   淑婉问:“尝不出的药先不管,你说说看,常年吃这个药,对身体有没有害处?”   “是药三分毒,常年吃肯定是不行的。这个药像是补药,一年之中偶尔吃几次,补补气血是可以的,经常吃肯定会加重肝脏和肾的负担。”   淑婉捂住额头,她眼前金星乱闪,一阵晕眩。   皇上中风估计是乱吃药导致的,那老道士有几分本事,但他用药比宫中太医要激进。淑婉总觉得他制成的补药后劲太大,有点透支身体的嫌疑。   太医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后娘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微臣给您把个脉吧!”   淑婉抬手,“不必了,我不要紧。太医、还有苏培盛和小宁子,你们管住自己的嘴巴!这事谁也不要告诉,尤其是皇上。”   小宁子小声问道:“皇后娘娘,接下来怎么办呢?”   “我会找个时间,去宫外看看那个老道士。” 第285章   皇上瞒着淑婉乱吃药, 淑婉要查这件事当然也得瞒着他。   她把苏培盛和小宁子叫来敲打一番,警告他们不许跟皇上说实话。   那个帮皇上送药的小福子也被控制起来, 如果皇上问起来, 就说他现在伺候康宝。皇上现在没办法写字,不需要小福子伺候笔墨,淑婉不信他会管儿子要人。   如果他一定要找小福子, 淑婉也有话对付他,他都瘫了, 还要这个小太监干什么?他们这么多人还不能伺候他吗?   在轮到乖宝照顾皇上的时候, 淑婉偷偷出了宫。   老道士的住址是小福子供出来的, 到了目的地, 淑婉撩起车帘往外看。   她忍不住冷笑,“哼!好气派的宅子!跟着皇上就是不一样,我赏赐的宅子跟这个一比,成了窝棚了。”   侍卫过来禀报,“皇后娘娘, 宅子已经被团团围住, 便是苍蝇也休想飞出来。”   淑婉点头, “冲进去,把人都抓起来。这里的东西先不要动,一会儿让太医过来查验。”   侍卫们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 宅子里的狗都被控制起来了。   淑婉带人进去,正厅跪了一屋子的人,跪在中间的是几个道士, 跪在后面的应该是伺候的下人。她转了好几圈, 都没看见那个老道士。   “不对!”淑婉皱眉, “还缺人!”   侍卫冲着中间的几个道士踹了过去,“其他人在哪里,还不快说!”   有两个直接吐了血,这些人急忙招供。   “确实还有,还有一个在北边的小院里,把床挪开,有个地道。”   淑婉命春儿留下审这些人,她带侍卫去后面的小院。   侍卫将床挪开,下面的地道还上了锁,侍卫凿开锁头,先下去探了探,过了一会儿,带上来一个人。   “皇后娘娘?”   侍卫带上来的正是那个老道士,老人家见了淑婉激动地双手发颤。   “皇后娘娘!真的是皇后娘娘!”老道士跪在地上大哭,“皇后娘娘救我!”   老道士头发干枯凌乱,面色惨白,早就没有了仙风道骨的模样。淑婉一直以为是他研制药丸坑害皇上,如今看这老头的形象,分明是皇上坑害老头,把他囚禁起来为自己炼药。   淑婉命人扶他起来,“你怎么被关在这里?”   老道士哭道:“皇上命草民来这里炼制补药,草民兴高采烈的就来了,谁想到皇上是让草民炼丹。只炼丹倒也罢了,皇后娘娘,不是草民自夸,草民在炼丹术上颇有建树。   但皇上不知从哪里请来了几个妖道,我们炼丹的路子不一样,我不肯同他们为伍,他们就将草民关起来。”   淑婉:“可是皇上现在吃的药还是你的方子。”   “皇上谨慎,他最信任草民,药味不对皇上是不肯吃的。那几个妖道逼着草民写下药方,草民不肯。那些人便逼着我炼丹,他们拿走丹药,之后又加过什么药物,草民就不知道了。”   淑婉又问了几个问题,她亲自下地道转了几圈。地道里有生活的痕迹,有各种药材,还有炼丹炉子和通风口。淑婉又看了春儿送来的口供,大致都能对的上,看来老道士没有撒谎。   春儿说道:“皇上本意让老道长炼丹,想延年益寿,老道士心里也是愿意的。但皇上和这位老道长都没有想到,被皇上找来协助老道长的几个道士胆大包天,他们居然把老道长给软禁起来。   皇上不可能亲自出宫监督道士们炼丹,来回传信的小福子被收买了,妖道说老道士闭关炼丹不见人,他也没理会。事情阴差阳错,造成这样的结果。   幸好皇上谨慎,服用丹药没有贪多冒进,依然还是以补药为主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淑婉摇头,“未必是阴差阳错,也许是精心计算的结果。”   想杀皇上的人有很多,如果那几个道士只贪图钱财,他们没有必要把老道长关起来。   淑婉咬牙,眼中泄露出几分杀气。   “去给我查!查查这几个妖道是谁举荐给皇上的!好好审他们,不肯说实话就打碎他们身上的骨头!”   春儿跟着淑婉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这副凶煞的模样。她心中一凛,连忙答应下来,立刻派人去准备刑具。   淑婉又是抓人又是审问,等她忙完回宫,太阳都快落山了。   回宫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去看皇上,连水都顾不上喝。   皇上半倚在床上,正在喝药。   乖宝坐在床边,看见额娘来了连忙嚷道:“额娘您可算来了,您不在,阿玛问了好几次。”   皇上瞪他,“我就问了三次而已。”   皇上又对淑婉说道:“你说你累了要歇一歇,结果一整天都没出现,我怕你累病了。”   淑婉笑道:“我底子好,睡一觉就解乏了,你不要担心我。”   老婆来了,儿子就有点碍眼了。   皇上把药喝完,把碗递给乖宝,“你回去吧!”   乖宝接过碗说道:“我回哪啊?今晚我守着您。”   皇上嫌他没眼色,“我跟你额娘有话要说。”   乖宝怪里怪气地笑,“哦哦哦,我碍眼了是吧!好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   淑婉取了帕子,给皇上擦擦嘴,她取笑道:“哎呦,咱们皇上看着清冷孤高,谁能想到他离不开媳妇呢!就今日白天没见到我,你就受不了啦!”   皇上笑道:“我真的有正事要同你说,你今日根本没休息,你去查丹药的来源了吧!”   淑婉愣住了,过了半晌她叹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皇上叹气,“康宝身边宫女太监一大堆,他为什么要用小福子?我让苏培盛去拿药,那药丸子颜色不对,我尝了尝,药味也不对,应该是仓促之间,太医也弄不出完全一样的药。”   淑婉气得在他手上戳了好几下,“你又吃那个药!你现在还喝着汤药呢,你也不怕药性相冲!”   皇上盖住淑婉的手,“你别气,我没打算吃。我突然中风,你怀疑是乱吃药引起的,我也是同样的想法。我本想派人悄悄地去查,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比我抢先一步。”   皇上是想拿药让太医看看,并不是作死乱吃药。   淑婉叹了口气,皇上还病着,她不敢把今日查到的事情告诉皇上,怕他多思多虑,影响养病。   “丹药这东西服用过多对身体有害,你比较谨慎,吃的少,所以病的不算严重。那些个道士撺掇你炼丹修仙,我是恨极了他们。你别想护着他们,我是绝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皇上躺在床上心里也琢磨过,他的生活习惯没有问题,思来想去突然得病只能是服食丹药造成的。   “唉,你看着办吧!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也没精力去管那些个道士。”皇上叹道,“太医说过,这病养好了,没准有一天也会复发的。再复发我可能就嘴歪眼斜彻底瘫在床上,到那时你还貌美如花,可能看见我都觉得恶心。”   “你胡说什么呢!”淑婉气急,“只要你好好养病,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再说了,你我夫妻这么多年,我怎么会嫌弃你!”   皇上心想,你不嫌我,我自己也会厌恶自己的啊!   皇上不太想谈这个,他问淑婉,“你吃饭了吗?饿不饿?正好我也没吃呢!你陪我吃点吧!”   皇上不愿意谈,淑婉也没办法,她只能挤出笑容,陪皇上吃点东西,绞尽脑汁说点笑话哄他开心。   皇上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淑婉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把审道士的事情交给康宝去处理。   康宝动作很快,没几天就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朝中的几个大臣下的手,为首的是年羹尧。”   “是他?”淑婉不敢相信,“皇上器重他,他怎么会?他要害皇上,另外几个臣子就跟着他干?他们都疯了吗?谋害皇帝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康宝叹道:“皇阿玛要除掉年羹尧,这事您知道吗?”   “隐隐约约有听说过,年羹尧傲慢自大,仗着有从龙之功嚣张得没边了,你皇阿玛容不下他的。”   康宝说道:“年羹尧不是傻子,这几年皇阿玛封赏越厚,他心里就越不能安稳。我,小宝,乖宝,我们三个都收到过他的厚礼,但我们谁都没收过。   我们这边的路子走不通,他为了活命,只能继续走皇阿玛那边的路子。皇阿玛最信服的那个老道士就是他找来的,他看皇阿玛喜欢道家的养生之法,便到处去寻得道高人。   有些得道高人靠的是歪门邪道敛财,炼丹这种事最容易做手脚。那个宅子里搜出来几种药,吃过之后会极其亢奋,用上了就戒不了。   自古以来,受和尚道士蒙骗的人不知有多少,年羹尧打算把这几个道士培养成皇阿玛身边的红人。凭着这些药和道士们的巧嘴,年羹尧不仅可以保全性命,他想控制皇阿玛也是易如反掌。”   淑婉大怒,“那不就是毒嘛!年羹尧好大的胆子!不过……你阿玛似乎并没有上瘾……”   康宝点头,“皇阿玛最信老道长的话,他又谨慎,知道服食丹药这事不能急。不论那些妖道怎么劝,皇阿玛只吃老道长做的补药。那几个妖道没办法,只能先用老道士的药,往里面加一点丹砂之类的东西。他们打算过一阵子,慢慢取得了皇阿玛的信任后,再偷偷换药。”   淑婉揉揉额头,心里乱成一团。她□□上乱吃东西,又气年羹尧胆大包天。   康宝轻声劝淑婉,“皇额娘,您别急,也别气。您换个角度想,皇阿玛中风也是件好事。若不是他病了,我们怎么会知道他私底下乱吃药?若是真让那几个妖道得逞了,他吃药上瘾了,那可比中风更麻烦。”   淑婉叹道:“事到如今,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第286章   淑婉没想到, 为了查皇上中风的缘由,居然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年羹尧在西北的位置很重要,康宝现在代理皇上监国, 他贸然处置年羹尧可能不大合适,会让人产生康宝要除掉皇上心腹大臣的错觉。   但是年羹尧的所作所为触及到淑婉和康宝的底线,他们两个绝不可能姑息纵容。   他们母子二人商量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除掉年羹尧。   康宝请他的十三叔十四叔帮忙, 他的十三叔深受皇上器重, 有他支持,康宝面对的阻力会小一些。他的十四叔近几年非常乖顺,他对西北的局势比较熟悉, 在军事上也有天赋, 是代替年羹尧的合适人选。   政事复杂, 淑婉一向是不管的, 前面的事情有康宝处理,她一颗心全扑在皇上那里。   “你慢慢走,别着急, 很好,再慢一点。”   皇上拄着拐杖, 淑婉扶着他在外面散步。   经过太医诊治, 皇上的病情已经稳定, 现在不必卧床了。淑婉想让他多休息几天,但皇上坐不住, 非要出来练习走路。   淑婉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一直躺在床上确实不舒服, 我能理解, 那你就在屋里转几圈嘛!为啥非得出来?”   皇上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他皱眉说道:“我的手脚不听使唤,我必须得多多练习才能早日恢复。”   淑婉劝道:“你别急嘛!人的身体是很神奇的,你好好喝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出来练习腿脚也会恢复功能的。”   皇上一把甩开淑婉的手,“够了!你回去吧!你不愿意陪我就算了!苏培盛,过来扶我!”   苏培盛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他冲淑婉弯腰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去扶皇上的胳膊。   淑婉低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心里又气又委屈,偏又不能发火。皇上的病情刚刚稳定,她不敢跟他吵,怕他情绪波动太大,加重病情。   淑婉忍了又忍,勉强挤出一点笑,“好啦!是我啰嗦了,你别生气,我是怕我扶不稳当,让你再摔了。你也知道的,你这个病最怕摔倒,若是摔了,病情会加重的。”   皇上一直往前走,也不理她。   淑婉不能扔下他不管,只能巴巴地凑过去挤开苏培盛,重新扶住皇上。   皇上瞄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淑婉知道这茬算是翻篇了,如果她不过来扶,皇上肯定更生气。   淑婉扶着皇上,时不时地给他擦擦汗,康宝和乖宝过来请安,皇上这才停下来休息。   几人坐在石凳上歇脚,乖宝给父母和兄长倒茶喝。   “二哥派人传信回来,他大概明后天就能到达京城,二嫂和孩子会慢一点,再有半个多月,差不多也该到了。”   皇上道:“我的身体已无大碍,他们不必回来了。”   康宝笑道:“皇阿玛,小宝都快到城门口了,您这个时候撵他回去?您和小宝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吧?您不想他,难道还不想孙子吗?”   皇上笑了笑,他就是嘴硬,其实心里还是想的。   “淑婉,你把小宝的院子收拾出来,等他们回来了,让他们住在宫里。”   淑婉笑道:“好,让他们住在宫里多陪陪你。”   皇上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练习走路有些累了,淑婉扶他回去休息。   等皇上睡了,淑婉让苏培盛和小宁子好好守着,自己去了偏殿。   康宝和乖宝在偏殿喝茶,康宝见额娘脸色不太好看,他戳戳弟弟,让乖宝去问问。   乖宝瞪他一眼,额娘明显心情不好,凭什么让他做炮灰。   康宝使劲戳了两下,你是弟弟,这种时候就该弟弟上。   乖宝没法子,只能笑着走过去关心额娘。   “额娘!”乖宝甜甜地笑,“谁惹您生气了吗?您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淑婉冷笑,“是你阿玛惹我生气,你能帮我揍他吗?”   乖宝缩了回去,“这……这我帮不了……”   淑婉打开柜子,从里面拖出一个大袋子。   她又取出一根麻绳,一个大铁钩,把这个沉重的大袋子挂在房梁上。   康宝过去问道:“额娘,这是什么东西?”   淑婉活动活动手脚,扭扭脖子。   “这是沙袋,替你父亲受过用的!”   说完她一拳捶在沙袋上,发出一声闷响。   康宝和乖宝心里一寒,就这力道,如果打在病弱的老父亲身上,恐怕会把人打死吧?   淑婉一拳接着一拳,速度越来越快,沙袋嘭嘭嘭乱响,康宝和乖宝站在一旁安静极了。   淑婉后退几步,一个飞跳踹在沙袋上,作为收尾。她扶住晃悠悠的沙袋,擦擦额头的汗,心里畅快了许多。   康宝乖觉地递上一条毛巾请淑婉擦汗,乖宝倒了盏茶请淑婉解渴。   淑婉接受两个儿子的殷勤侍奉,康宝小心翼翼地问道:“额娘,看您这个沙袋,最近用的很频繁吧?”   淑婉冷笑,“是啊!皇上天天气我,这沙袋可受苦了。”   乖宝大概是这个家里情商最低的人,他自以为是地劝道:“额娘,您别跟皇阿玛一般见识,他正病着呢,你让让他嘛!”   淑婉放下茶盏,“乖宝,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也挂在这根房梁上当沙袋?”   乖宝在嘴唇上拍两下,“是我嘴欠,额娘勿怪。”   讲话是要看时机的,康宝也说过让让皇上这种话,当时皇上刚刚发病,他也没有乱发脾气,康宝说这句话,淑婉当然不会生气。   但现在不同,皇上倔强不肯听劝,他还乱发脾气,淑婉怎能不气?   “你们阿玛就是一头倔驴!好赖话都听不明白!他的病情刚刚稳定下来,他就急着要走要跑,劝他适度锻炼,他还不听!   哼,那么爱走路,早干什么去了?我总劝他多休息,多锻炼,少吃药,但凡他听我一句劝,现如今也不会得这个病!   现在他病了,脾气越发大了,动不动就冲我发火。要不是怕他血管气爆了,我真想扇他两巴掌!”   乖宝叹道:“唉,这也是没法子,谁让生病的人是阿玛呢?如果是您生病,我们也让着您啊!”   康宝气得踹他一脚,他咬牙小声骂道:“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康宝半跪在淑婉面前,“额娘别听乖宝胡说,他越长大越傻。大概是我和小宝把您的聪明才智都继承走了,轮到乖宝这就没剩下什么。   皇阿玛确实太过分了,他就是仗着您宠他,所以恣意妄为。您舍不得骂他,不忍心让他生气,这就助长了他的气焰。”   康宝说话确实中听多了,淑婉心里好受了一些。   皇上是病人,淑婉当然不会跟他一般计较,但是她每日照顾皇上已经很辛苦了,她也是有情绪的,免不了要发发牢骚。   她现在不需要乖宝分析谁对谁错,她需要有个人跟她站在统一战线上吐槽,帮她一起骂人发泄。   康宝准确地拿捏住淑婉的心思,他义愤填膺地说道:“您跟皇阿玛夫妻多年,一直是您让着皇阿玛,他说养狗就养狗,说收藏眼镜就弄几百副眼镜,他多败家啊!”   “就是啊!败家老爷们,都是我给他惯的,你等他恢复健康,我一天打他八遍!”   康宝:“您必须好好管管他了,再不管他就要上天了!”   乖宝站在一边,看他们娘俩一唱一和。他不停地点头,很想找个小本本记笔记。   学到了学到了,原来这才是正确的哄人方法。   淑婉打打沙袋,跟儿子们唠叨唠叨,心里舒畅多了。   两天后,小宝回京,半个月后,娇娇带着孩子抵达京城,他们一大家人再次团圆。   皇上靠在躺椅上,淑婉搬个小凳坐在他后面给他按摩肩颈。   康宝他们三兄弟拉着永玥坐在一起说话,塔娜领着两个妯娌看孩子们玩耍。   小宝说道:“这次回来,我不打算走了。阿玛和额娘都上了年纪,我想留在京城尽孝。”   “那江南那边呢?你舍得扔下吗?”康宝问道。   “没什么舍不得的,我已经培养好接班人,离了我书院也能运行下去。”   皇上握住淑婉的手,让她停下来,不必再按了。   他对小宝说道:“我还没老迈到那个程度,你们额娘能照顾我。年轻人就该趁着精力旺盛的时候多做点事,你回来守着我这个糟老头有什么意思?”   小宝笑道:“皇阿玛这话就不对了,尽孝不分时候,想尽心就要行动起来。江南的书院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我喜欢一点一点达到目标的成就感,结果如何我并不在意。”   乖宝说道:“皇阿玛,让二哥留下嘛!咱们一大家子都留在京城,这样才热闹嘛!二哥在江南举目无亲也会孤单的啊!”   皇上想了想,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便不再阻拦。   小宝对永玥说道:“我的好侄女,你弟弟刚回京,还有许多不习惯,以后要麻烦你多照顾你弟弟。”   永玥责任心很强,这种小事都不需要小宝特意嘱咐。   “二叔放心,我会照顾弟弟的。”   小宝叹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永玥你是这个家里最靠谱的!唉,你弟弟调皮,你打他骂他都可以,这个学业上啊,你一定要多费心。”   娇娇听见了也忙道:“对对对,打骂惩罚都使得,只要他能好好读书!你弟弟笨得很,习武上还算有点天分,读书上是一窍不通。为了他的学业,我们都搬到书院去住了,也没把他熏陶出来。”   永玥嘴角的笑僵住了,“读书这事吧,还是得靠自己!”   永玥看向康宝,向父亲求助。   康宝缓慢扭头,假装没看见。   永玥气得咬牙,这算什么父亲,居然见死不救,后爹都不至于如此!   淑婉瞧见了骂道:“行啦!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管,你们不许为难永玥!我的天爷啊!你们能不能负点责任,如果不愿意教孩子,能不能把他们生的聪明点?   康宝家的小子学得慢,康宝天天让永玥辅导弟弟功课,这一个还没整明白,小宝又送来一个。我替永玥求你们啦!让永玥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永玥扑到淑婉怀里,心里委屈极了,这么一大家子人,还是祖母最好。   康宝压榨女儿,他还有脸笑。   小宝笑道:“好吧好吧!孩子笨是我的错,我不难为永玥,我还是再生一个,让小的照顾大的吧!”   反正照顾孩子的责任一定要推出去,有一丝偷懒的可能就不要自己上。   淑婉和皇上都骂他,小宝脸皮厚的很,他得意洋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一家人聚到一起,聊起来就没完没了。淑婉这些日子不清闲,她又要照顾皇上,又要考虑皇上的心情,虽说有晚辈和下人帮着分担,但操心最多的还是她。   聊着聊着淑婉依着旁边的案几就睡着了。   皇上起身,用不太灵活的手扯下腰间的毯子,想给淑婉披上。   小宝按住他,另外拿了条毯子给母亲盖上。   皇上叹道:“最近这段日子你额娘辛苦了。”   康宝笑道:“您明知道额娘辛苦还要惹她生气。”   “我哪有气她?”   康宝:“皇阿玛,您仔细想想,这些日子,你是不是每天都跟额娘发脾气?吃的不顺口了要骂人,炕烧热了要抱怨,扶你走慢了也不行,您是最难伺候的。”   皇上病了以后脾气大,听了这话就要发火。   小宝突然叹道:“皇阿玛,你来看,额娘鬓角和额头好多白头发,我上次回来还不是这样的呢!是不是我太久没回来了,感觉额娘老了许多。”   康宝看看皇上,“白头发是近些日子长的。”   皇上愣住了,他仔细观察淑婉,突然发现很多没注意到的事情。淑婉不仅头发白了,眼角的皱纹也变多了,近些日子她太忙,也没心情化妆,没有胭脂水粉装扮,整个人瞧着很没精神。   康宝小声说道:“额娘最注重保养,她也爱美,若不是为了您,她哪会这般憔悴?您还总是欺负她,惹她生气,要是额娘被气病了,最后还不是您最伤心?”   皇上不说话了,只是呆呆的看着淑婉。 第287章 正文完   淑婉觉得皇上最近很不对劲, 她把康宝叫来,跟大儿子商量这事。   “你阿玛是不是中风,弄坏了脑子?”淑婉叹道, “最近他老是盯着我看,问他干什么他又不答, 每次都欲言又止的。”   康宝摇头, “有吗?我没发现啊!”   淑婉:“嘶,可能是他总盯着我, 没有盯着你, 所以你没察觉吧!你阿玛最近脾气也好点了, 都没有乱骂人了。”   康宝笑了,“不发脾气不是很好吗?阿玛之前是身上难受, 所以脾气暴躁, 现在不乱发脾气, 说明他正在好转嘛!”   “我看不像,他似乎是有意克制自己的脾气。”   淑婉灌了杯茶, 压住心里的烦躁。   “要不……我请跳大神的给你阿玛看看吧!”   康宝:“……您不信和尚道士,您信跳大神的?”   这个逻辑康宝不能理解。   “啧啧啧, 你的祖宗八代都是关外来的,信跳大神才是对的, 我这是从根上解决问题,你懂不懂啊!这可比和尚道士好使!”   这个逻辑关系是说得通的, 只是康宝还是不能理解。   “额娘, 容我提醒您,您的祖宗八代也是关外来的。”   淑婉点头, “啊对!是是是, 我也是关外来的, 我就信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明儿我就找个跳大神的,让他帮着看看,给你阿玛弄点朱砂符水喝喝。”   玩笑话康宝还是能听懂的,他无奈地摇摇头,抿着嘴笑,也不开口胡乱搭茬。   淑婉喝了口茶,又是一声叹。   “我日日夜夜都跟你阿玛待在一起,他的脾气性格习惯我最了解,最近他真的很反常。具体怎么个反常法,我又说不清,我总感觉他有心事。”   淑婉问康宝:“你处置年羹尧的事,你同他说了吗?”   康宝叹气,“我哪敢同他说这个!阿玛本来就放心不下朝政,太医说他最近切忌大悲大喜,这件事我万万不敢说。”   母子俩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皇后娘娘,皇上请您去御花园。”   下人过来传话,淑婉起身推开窗子往外看了看。   “天阴阴的,今日气温低,我估摸着要落雪。这个时候皇上不在屋里待着,去御花园干什么?”   下人哪知道皇上的想法,他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淑婉也不能为难他。   “罢了,去准备手炉,带两件斗篷。让洒扫的小太监去御花园候着,若是落雪了,让他们勤扫着,回头我给他们发补贴。”   下人领命去准备,康宝说道:“额娘,我跟你一块去吧!”   淑婉笑道:“你就别去了,你前面那么忙,听我发一通牢骚,回去又得多花时间批折子。你阿玛那里我能照顾好,你就放心吧!”   淑婉带人去了御花园,皇上已经到了。他在凉亭里坐着,石桌上摆着小泥炉,煮着水。他坐着的石凳上铺着厚厚的软垫,脚下踩着小炭炉,看着一点都不冷。   淑婉笑道:“我怕你冷,特特命人弄了手炉,还带来了斗篷。看你这样子,我是做了无用功了,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嘛!”   皇上淡笑着冲她招手,“快过来坐,这坐垫里有烧热的石板,是暖的。”   淑婉坐下,坐垫果然是暖的。   “现在是深秋,树叶掉光了,菊花早就谢了,你怎么还出来赏景?有什么可赏的呢?”   皇上笑了笑,“能不能赏到,还是得看天意。”   淑婉顿了一下,“你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皇上摆摆手,让伺候的人都出去。   淑婉用煮开的水泡了壶茶,茶香溢了出来,皇上看着杯里浮沉的茶叶,突然发问。   “康宝是不是要除掉年羹尧?”   淑婉僵住了,“怎么会?”   她怕皇上是在诈她,打算咬紧了不承认。   皇上笑了,“我虽病了,却只是手脚不好使,耳朵眼睛还是好用的,我的眼线也多。你把永寿宫经营得很好,但我做了这几年的皇帝,也不缺忠诚的心腹。”   “好吧!好吧!你御下有方,是我输啦!”   眼看着瞒不住了,淑婉也不打算瞒着了。她把年羹尧参与炼丹的事全都告诉皇上,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皇上的脸色。   “事情就是这样,他敢坑你,我和康宝岂能饶他!我们也不愿意瞒着你,但太医说了,你正在病中,不宜多思多想。我怕你受刺激,心里受不了。”   皇上坐着发愣,淑婉的心都提起来了。   她忙握住皇上的手,“你别着急,这几年年羹尧行事越发嚣张,我知道你早就容不下他了。康宝不过是把这件事提前了,对你对朝廷来说都没有什么损失。”   皇上摇了摇头,“你别着急,我没有激动,我只是……只是心情有些复杂。也许,也许我确实不再重要,朝廷的事也不是非我不可。”   皇上一向是很自信的,淑婉何曾听过皇上讲这种话?她心里发慌,说话的声音都打颤了。   “你别胡说!你最适合做皇帝,你不安于现状,肯改革,肯变通,只这一点就强过历史上八成的皇帝。你还有很多抱负没有实现呢!你打起精神来啊!   我知道你最近病了,心情不好,可是病能慢慢养好啊!家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医术最好的御医在宫里候着,难道还养不好你的病吗?”   皇上回握住淑婉的手,“我最近想了许多……”   淑婉骂道:“我看你就是太闲了,所以才爱胡思乱想。不许想!不许想!你乖乖养病!”   皇上笑了笑,亭子外面飘进来几片雪花,皇上拉着淑婉的手,起身往外看。   “下雪了,是今年第一场雪。”   淑婉哪有心思关心雪花,她随口附和道,“是,第一场雪。”   皇上扶着淑婉的侧脸,轻轻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像雪花一样轻盈。   淑婉愣住了,“为什么?”   “亲你不行吗?还要问为什么。”   淑婉有点结巴,“我们再聊做皇帝,养身体的事,你干嘛突然亲我?”   再者老夫老妻的,他们这么大年纪了,又是在御花园,皇上突然亲过来真的好奇怪。   皇上笑道:“不是你说的吗?要在初雪的时候亲吻自己最喜欢的人。”   风把雪花吹进凉亭里,淑婉觉得脸热热的,雪花还没贴上脸颊好像就化了。   她轻轻地在皇上肩膀上捶了一下,像小猫挠人。   “突然搞这么一出……”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皇上笑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我老了,现在又病了,也该到了退位的时候了。”   “什么?”淑婉还没从刚才的浪漫回过神,马上就被这个消息砸蒙了。   皇上那么爱权的人,他要退位?   “你……你为什么……”   皇上说道:“权力对我来说很重要,但你对我来说更重要。这段日子你精心照顾我,累得头发都白了,我还总是惹你生气。那日若不是小宝提醒,我都没注意到你鬓角的白发。”   皇上抚上淑婉的鬓角,心里一片酸软。   “我的孩童时代和少年时光虽然锦衣玉食,但我心里总觉得不够圆满。我看着强硬,其实心里很期待家庭的和睦美满。和你成亲后,我才知道平平淡淡过日子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家里家外总是你操心得更多,孩子们也多亏你精心教养,若是我来教,估计三个得教坏两个,剩下一个好一点也是个倔驴。”   淑婉小声嘟囔,“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皇上说道:“你有!你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自从我登基做了皇帝,我一颗心都扑到政事上,很少有时间陪你,你也从未抱怨过。你劝我少看奏折,只是担心我熬坏了身体,不是怨我冷落你。”   淑婉觉得皇上退位做太上皇也挺好,但她怕皇上后悔。   “你要知道,退了再想回来可就难了。你把权力交给儿子,你就不能再随意插手。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我不会后悔。”皇上看着淑婉,笑得很温柔。   “我们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我在想,我们还能在一起几年。也许再过几年我旧病复发,也许某一天我老糊涂了,忘记了你。我只想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抓住剩下的时光,好好地和你在一起。”   淑婉其实不喜欢住在宫里,皇上一直都知道的,他们可以搬出皇宫去圆明园住。那里有山有水,风景也好,正适合他们养老。   淑婉定定地看着皇上,心中臌胀,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皇上接过一片雪花,“我考虑了很久,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足够慎重。我想等到初雪的这一天告诉你这个决定,这是我第一次等这场雪。你看,我一等,它就来了,说明老天也支持我的决定。”   淑婉怔怔地看着雪花,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   她扑到皇上怀里,泪水洇湿了皇上的斗篷。   皇上搂住她,笑着调侃道:“这么感动吗?这般感动,只抱一下可不够。”   淑婉仰起头来,捧着皇上的脸亲了好几下。   皇上笑了,“这么喜欢我吗?”   淑婉点头,嗯,喜欢,最喜欢你!   即使同你在一起受过委屈,生过气,但这么多年过去,最喜欢的还是你,永远都是你。   ——全文完 第288章 番外一   皇上有意退位, 但这不是说退就能退的,需要一段时间的铺垫和准备。   从御花园回去,淑婉满面春风, 惹得其他人频频注目。   皇上笑问道:“我要退位,你就这么开心?”   淑婉得意地说道:“当然开心啦!从古至今, 一直是江山比美人重要, 如今你为了我舍了这江山,说明什么?”   皇上笑道:“说明我对你用情至深。”   淑婉同时说道:“说明我是古今中外第一大美人。”   皇上:“……”   淑婉讪讪地垂头, “当然了, 你的这份爱意也是古今中外独一份的。”   皇上冷笑, “哼,你就糊弄我吧!”   春儿端上茶来, 她看淑婉心情好, 说话也放松许多。   “皇后娘娘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也跟我们说说, 让我们也沾沾喜气。”   淑婉笑着摆手,“这个暂时还不过告诉你, 但是我可以提前给你发赏钱。”   春儿欢欢喜喜地道谢,说了好些吉祥话, 她捧着赏钱出去,正好撞见小宝一家子。   小宝抻着脖子看春儿手里的钱, “呦!姑姑捧着这么多钱,您这是发财啦!”   春儿笑道:“娘娘心情好, 特意赏我的。”   小宝拉着媳妇和儿子往屋里冲, “快快快,我们也去讨赏钱!”   冲进屋里, 匆匆行了一礼, 小宝就摊开双手。   “额娘, 我也要赏钱,千八百两黄金不嫌多,千八百颗珍珠不嫌少。”   淑婉:“……你是我上辈子的债主吗?”   你是花呗转世吧!   小宝撇嘴装委屈,“额娘啊!这几年我们远在江南,错过多少次赏赐,您都不补偿我们吗?”   他把儿子抱起来,“额娘,您看看您的孙孙,您得给孙孙一个打秋风的机会啊!”   小宝的儿子还小,他不明白打秋风是什么意思,但他听话。   “皇祖母,我要打秋风!”   淑婉把孩子接过来,“你阿玛早晚要把你教坏了。”   皇上笑着捏捏孩子的小脸蛋,“别急,等一会儿大家都来了,我一起发钱。”   晚些时候一家人都过来吃晚饭,皇上按人头发钱,都是实打实的金锭子。   永玥问道:“祖父,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为什么突然发钱?”   皇上淡淡地笑,说出最吓人的话,“因为我要退位。”   小宝和乖宝等人吓得表情空白,淑婉说道:“你们镇定一点,看看康宝,看人家多镇定。”   永玥低头把康宝手里的杯子取下来,“皇祖母,你高估我阿玛了,他一杯水全倒在裤子上了。”   康宝顾不上把裤子上的水抖掉,任由茶水将裤子浸湿,幸好这杯茶不烫,不然大腿都要烫脱皮。   康宝深吸一口气,“皇阿玛,您的身体正在慢慢好转,为什么要退位,还这么突然?”   小宝和乖宝也很担心,“难道是您的身体又出了别的问题?”   皇上摇头,“我的身体还是老样子,退位有身体的原因,但也不全是。一是我老了,需要休息了,中风容易复发,好好将养才能多活几年。二来你们额娘这些年忙这忙那也很辛苦,我们把这个家交给你们,今后你们来守家业,我和你们额娘享清福。”   康宝不是很能接受,“这太突然了。”   皇上:“年羹尧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好,这些年你办差从未有过差错,江山社稷交给你,我放心。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先帝晚年的时期明显更偏向守成。   我觉着可能是因为人老了,没有进取心了,所以就懒得折腾了。这江山还是得交给你们年轻人,你们有胆量,有魄力,只有不断改革创新,国家才能稳固长远。”   皇上又看向淑婉,握住了她的手。   “我和你们额娘夫妻多年,但一直忙着外头的事情,很少陪她。退位以后,我们两个寄情山水,平静地度过晚年时光,也算不枉此生了。”   孩子们猝不及防吃了口狗粮,觉得腻歪的同时又有些羡慕。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最契合自己的那个,是何等幸运的事情。   皇上已经做了决定,谁也不能更改。康宝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皇阿玛多多帮我一阵子,千万别一下子就撒手不管。我可不想听别人指指点点,说我是谋朝篡位。”   皇上笑了,“你放心,你是我儿子,我还能坑你不成?”   皇上嘴上说得好听,等他回前面养心殿上朝,康宝就知道自己被坑了。   朝会上,皇上一点事都不管,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有事找康宝。   康宝以为皇阿玛回来处理朝政了,多少能帮他分担一些,或者指点一下,结果什么都没有,皇上是完全撒手不管了。   大臣们自然也察觉到皇上的变化,他们心中也在偷偷揣测,皇上这是要立太子了吧!   就在大家以为皇上要册封太子了,皇上透出口风,说自己年老体衰,有意退位。这个消息犹如一颗炸弹,落在朝堂溅起巨大的水花。   追随康宝的人自然欢欣鼓舞,但更多的大臣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在位,他们能受到重用,大皇子继位后就要重用自己的人了,谁还记得他们这几个老黄瓜。   一时间针对皇上要退位的问题,朝堂上争论不休。皇上为了平息朝堂的纷争,只能公开自己的病情。   在这个年代,中风是很严重的病,众人知道后便没法子吵了。他们总不能勉强皇上继续做皇帝,那不是要皇上的命吗?   朝堂上的争吵逐渐平息,皇上退位提上日程。钦天监要选日子,举行皇上的退位仪式和新君的继位大典。   淑婉也将宫里的事情移交给塔娜,从今往后她就是紫禁城的女主人了。   退位仪式和登基仪式都很顺利,康宝登基那天,天气很晴朗。他坐在高高的皇位上,接受众人朝拜,心情很复杂。   还没等他抒发更多情感,皇上和淑婉的行礼就收拾好了,两人直接坐车去了圆明园。   康宝急得去宫门口堵人,说出来的话也分外哀怨。   “你们就这么走了?我刚做皇帝,你们好歹陪陪我!”   皇上,不,现在他是太上皇了。   太上皇说:“这里里外外的事情你都能处理,做什么还要粘着我们?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还向父母撒娇,丢不丢人?”   康宝双手扒着车窗,不许他们走。   “你们再留一阵子,再陪陪我啊!”   说实话,突然被推到皇帝的宝座上,康宝心里总觉得没底。   “哎呀,你别黏人啦!”淑婉探过身子掰开康宝的手,“你走开走开!我们要享受生活去了,你有时间可以来看我们,我们是没时间回来看你的。”   康宝就这样被无情地抛弃,他无精打采地返回去,没过多久小宝和乖宝过来求见。   弟弟们过来康宝很高兴,但弟弟们一开口,好心情就像泡沫一样,噗的一下就散了。   “你们也要搬出宫去?”   小宝点头,“是啊!你当了皇帝,我们再住在宫里就不合适了啊!”   “怎么不合适?哪里不合适?”康宝激动地说道,“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啊!皇阿玛他们刚走,你们也要走!”   小宝看着康宝像看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你做了皇帝,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们偶尔过来住两天还行,但不能一直住着。”   康宝怒道:“你们就是想让我做孤家寡人!”   乖宝忙哄他,“好大哥,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啦!”   小宝意识到康宝在生气,也连忙哄他,“对对对,我们没有孤立你的意思。”   乖宝:“只是相比于跟你住在一起,我们更喜欢跟阿玛额娘待在一起。额娘经常说的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哦!对!我们就是妈宝男!妈宝男当然要跟额娘在一起!”   小宝:这个臭弟弟,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康宝快要被弟弟气死了,“滚滚滚!你们都滚吧!赶紧滚去圆明园,看额娘愿不愿意理你们!”   开什么玩笑,阿玛额娘好不容易能清清静静地去享福,看见你们都嫌眼睛疼。你想做妈宝男,还真当自己是个宝啦!   惹人心烦的弟弟都走了,康宝看着堆成山的折子满心地无奈。   他还年轻,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想到这里,康宝命人把永玥喊来。   养孩子千日,用孩子一时,他自己是支棱不起来了,刚做皇帝一天,他就开始烦了。为了早日解脱,他就指望着永玥了! 第289章 番外二   淑婉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雪白的屋顶,和一个简约的云朵灯。   她揉揉额头,脑袋像扣了一口锅, 闷闷的不太清醒。   她记得自己好像是死球了,她这一生还算圆满,心里没有遗憾, 也不企求来世。现在她又醒过来了,这是……又穿越了吗?   “嗯……”   淑婉耳边传来闷哼声, 她偏头一看,身边躺着一个裸男。   “这是哪儿?”裸男迷蒙地睁开眼睛, 还没有完全清醒。   淑婉翻身捧住裸男的脸, 这熟悉的脸蛋, 这熟悉的身材,还有这后脑勺的小辫,这不是年轻版的四阿哥嘛!   淑婉毫不客气地在四阿哥屁股上拍了一下, “阿哥,你变年轻了,你返老还童了!”   皇上完全清醒了,他扯过床上的被子, 稍稍遮盖住自己的身体。   他皱着眉环顾四周,又问了一遍, “这是哪里?”   身下的床是从未感受过的柔软,这跟棉被棉花的柔软不一样,柔软中还有一些支撑力, 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舒适。   墙面干净平滑, 颜色是浅浅的蓝, 四阿哥忍不住摸了一下。   衣柜和床头柜这些家具样式他从未见过, 是非常平滑的漆面,在四阿哥眼里这种家具太简单,甚至有些简陋。   最后他看向淑婉,慌乱的心安定下来,脸上也露出笑意。   “我的淑婉也变年轻了。”   说罢倾过去,在淑婉唇角印了一个吻。   淑婉回过神来,回了个吻。   她摸摸脸颊光滑的皮肤,披上衣服,下地转了两圈。   “这里好像是我上辈子贷款买的房子。”   “上辈子?贷款?”   淑婉摸摸鼻子,“这个有点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嗯……你可以理解为,我没喝孟婆汤就转世了,所以我一直带着前世的记忆。   至于贷款,就是……就是先赊着!房子是赊来的,每个月还一点钱,直到还完为止。”   四阿哥点点头,他对前世今生的设定接受良好,倒是房子贷款问题引起他的注意。“没有人会那么大方把房子赊给你,利息肯定很高吧!”   淑婉竖起大拇指夸他聪明,“还好吧!每个月还一点,还个二三十年,不算很艰难。”   淑婉翻出两件肥大的衣服给四阿哥穿,四阿哥打量着她的衣柜,揪出一件短小的T恤。   “这是孩子穿的衣服吗?你已经有孩子了?”四阿哥瞳孔地震。   难道淑婉上辈子已经有了家室,那他现在算什么?   淑婉脱了衣服,把短小的T恤套上。   “这叫BM风,这种风格的衣服都是这样的,露腰露肚脐,可爱又性感。”淑婉扭扭腰,“好看吗?”   淑婉的身材曲线很好的展示出来,四阿哥看了一会儿,随手扯了件衣裳套在淑婉身上,“难看至极,不许再穿了!”   淑婉翻白眼,心里骂他是老古板。   两人换好衣服,淑婉带着他,在屋子里转两圈,教他使用各种家用电器。   最后两人站在穿衣镜前,互相打量。   淑婉:“瞧你这模样,似乎是十七八岁的时候。”   她摸摸自己的脸,又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我比你大,看年份,我今年二十五了。”   四阿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情很复杂,他没想到自己会返老还童,更没想到会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淑婉看他的表情就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思,她从背后搂住四阿哥的腰。   “这是我以前生活的世界,你不好奇吗?”   四阿哥勉强笑了笑,心情还是难以平复。   淑婉也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只能尽量多陪陪他。   两人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淑婉去厨房找吃的,刚打开冰箱,手机突然响了。   淑婉接起电话,话筒里的人质问道:“这都几点了,你怎么不来上班?我跟你说,经理已经到了,你再不来经理可要问了!”   淑婉懵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现在不是主子娘娘了,她忙捏住嗓子,虚弱地咳了两声。   “对不起,我发烧了,你帮我请个假吧!”   电话里的人忙问道:“啊?你烧的严不严重啊?你自己能行吗?”   “我刚吃了药,应该没事。”   “哦哦,那就好,我帮你请假,你放心吧!”   对方要挂电话,淑婉想起一件事,连忙拦住他,“我有个事要问你。”   “啥事?”   淑婉:“咱们公司……地址在哪儿来着?我的工位在哪儿啊?”   “……你烧糊涂了吧!”   挂掉电话,淑婉举着手机冲四阿哥得意地笑。   “看到没,这就是社畜修炼的顶级演技。”   四阿哥眼中满是心疼,“你上辈子过得很辛苦吧!”   淑婉用力回想自己的上辈子,“还好吧!我大学本科,毕业没几年就买了房,在同龄人中算不错的了。”   四阿哥:“你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想告假还要装病,这还不算辛苦吗?”   淑婉:跟做主子娘娘比起来,我确实命比黄连还苦。   淑婉简单地做了顿早饭,然后跟四阿哥讲了讲自己目前的生活状况。   “总之呢!你刚来,什么都不懂,你先适应这边的生活再说其他。”淑婉得意地笑道,“也许老天爷觉得咱们俩是天作之合,所以让我去你的时代活一世,再让你来到我的时代活一世。在你的时代,你养我,现在到了我的地盘,该我养你了。”   四阿哥没有打击淑婉的积极性,“好啊!那我就靠你养了。”   淑婉陪了四阿哥两天,想办法帮他办了身份证。等她确定四阿哥一个人在家也能行以后,便回到公司继续上班。   和同龄人相比,淑婉赚得不少,但高工资也意味着辛苦。这世上事情少钱多的工作只存在偶像剧里,方便男女主有大把时间搞对象。   四阿哥的适应能力很强,他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身份,还成为了一个网瘾少年。淑婉的电脑和平板里下满了游戏,四阿哥无师自通,学会了充值。   每次淑婉看见银行卡里的通知,心脏都会停跳一下,头也会跟着晕眩。   这败家老爷们,换了个时代,他还是不改败家本色。   坐在工位上,淑婉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的黑咖啡,一口闷了下去。   “哇!都快下班了,你还喝咖啡,难道晚上要加班?”   淑婉摇头,“今天不需要加班,我就是喝口咖啡缓一缓。”   淑婉长叹一声,“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不好总是加班。”   同事觉得惊讶,“咦?可是你昨天还说要努力搞钱呢!”   “唉,这不冲突,有了家室,压力大啊!”   同事觉得她莫名其妙,淑婉不方便跟她解释得太清楚,她看时间差不多了,拎着包回家找她的败家爷们去了。   四阿哥在家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淑婉在外面赚钱养家,他自觉当起了贤内助,跟着视频学做菜。   目前他的厨艺水平只能说是能吃,吃不坏人。以前的皇帝变成御厨,淑婉也不敢挑三拣四,只能赞他厨艺好。   “工作很累吧!”四阿哥给淑婉舀了碗汤,“喝点汤补一补,这里面我加了党参和黄芪,都是补气血的。”   淑婉笑道:“这也太补了,天天这么补,我都补上火了。”   四阿哥皱眉道:“你的那份工作太熬人,赚的不多,却跟做皇帝一样忙。”   淑婉只觉得一把小刀噗嗤扎在她心口,“我的好阿哥,我的工资算多的了,你别不知足了。”   你嫌我赚的少,你别给游戏公司充钱啊!   淑婉没有强拦着四阿哥玩游戏充钱,虽然游戏币的钱占了支出的很大一部分,但四阿哥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好不容易找到一件喜欢的事作为消遣,淑婉可狠不下心去阻拦。   吃完了饭,淑婉收拾碗筷,两人找了个电影,倚在沙发上看。   淑婉摸了摸四阿哥精短的头发,她把四阿哥的辫子剃掉了,现在四阿哥头上是刚长出来的短短的发茬,摸着有点扎手,但淑婉喜欢这种手感。   电影有点无聊,四阿哥看了一会儿就懒得看了。他扭头看向淑婉,手往淑婉的腰间摸。   淑婉无情地拍开,“老实看电影。”   四阿哥笑道:“电影不好看,还是你好看。”   身体变年轻后,精力又变得旺盛。四阿哥天天闲在家里,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自然变得更加黏人。   “姐姐,你也别看电影了,你看看我。”   淑婉最受不了他叫姐姐,四阿哥趴在她耳边讲话,她哪受得了,当即扔了怀里的抱枕,扑到四阿哥身上,在他身上乱啃。   两人正黏糊的时候,防盗门的自动锁滋嘠一声响了。   “乖女,爸爸妈妈来看你啦!”   淑婉吓得从沙发滚到地上,玄关的人听到响声忙进来查看。   当看到淑婉跪在地上,沙发上躺着一个年轻小帅哥的时候,淑婉的父母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厥过去。   “这这这……这是谁啊?”淑婉妈妈颤着嗓子问道。   淑婉忙爬起来,顺手扯了扯四阿哥四敞大开的衣襟。   “这……这是我男朋友。”   四阿哥看看淑婉,想起看过的电视剧的情景,站起来乖乖打招呼。   “叔叔阿姨好。”   淑婉爸爸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啊?”   淑婉眼珠子转转,来了个四舍五入,“他今年二十。”   淑婉爸爸仔细打量四阿哥,眼前的小帅哥长得精瘦,面容还有些青涩稚嫩。淑婉爸爸捂住心脏,扶着椅子颤巍巍地坐下。   “孩他妈,快给我拿药。糟了糟了,咱家孩子睡了个未成年呦!”   淑婉:“不是……我还没那么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