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掳错男主后我连夜出逃   本书作者:秋百果   本书简介:盛棠穿成修仙文中的合欢宗女配。   这本修仙文,男主拥有圣父光环,立志让所有恶毒之人改邪归正。   原身盛橖来自合欢宗,觊觎男主已久,一日成功将其掳回宗门,让其成为她修炼门内功法的试验品。   男主在她手下,度过了不堪回首的三个月,被救后,主角团要杀她泄愤。   她走投无路之际,圣父男主力排众议,宽容大度地放过了她,盛橖就此被感化,改邪归正,成为男主功德之一。   盛棠穿书那日,正处在抓捕男主的关键时刻。   在系统的帮助下,她成功带回男主,走完原著作死剧情。   时间一到,她放掉男主,准备迎接感化后下线,从此天高任鸟飞,谁知......   说好的圣父呢?!   被擒住动弹不得的盛棠,被无情地掐住下颌,看向俊美无铸的脸颊。   说好的圣父男主,戾气横生,眼神阴鸷地看着她,冷冷弯起嘴角:“继续跑啊。”   他邪恣暴戾的模样,让盛棠意识到不对,本以为是男主黑化,直到她看到男主发间冒出的龙角,腿一软险些跪下来。   书里有个龙族大反派,性格偏执,睚眦必报。   前期身世不明流落在外,吃尽苦头,龙族血脉觉醒后,将曾欺辱他的人全部除之后快。   将大反派关起来,用合欢秘法足足修炼了三月的盛棠:“......QAQ”   #把大反派错认成圣父男主折辱后,该如何保住小命,在线等,急!#   内容标签: 甜文 爽文 东方玄幻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把大反派错认成圣父男主折辱后   立意: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不到最后一刻不轻言放弃。 第1章   黄昏之际,修真界一座边城外。   十来个纤瘦人影穿梭在山石间,衣着打扮或红艳似火,或纯白如雪。   乘着夜风,一行人衣裙摆动,各个貌美如花,即便风尘仆仆,也掩盖不了张张美颜。   路人远远瞧见,只觉天仙下凡。   眼尖的注意到,这群人腰间坠着的玉佩,刻着‘合欢’两字。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合欢宗,久仰大名。   合欢宗自创立以来,在修真界起起伏伏,时盛时衰,却经久不灭,别的不说,话题度永远不缺。   但凡合欢门人有动静,接下来,必涌现出让各界人士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爱恨情仇,尤其是当代宗主月音仙子,当年可谓独领风骚。   近年倒是低调了。   她和宗内弟子甚少现世,此次倾巢出动,多半与其他仙门一样,奔赴前线支援。   昨夜,荒界霸主苍翼魔君,带领麾下万千魔修突袭,欲渡过天川攻打修真界。   情况危急。   以天清宗为首的四大仙宗,已经第一时间赶去,得到消息的余下仙门,也被号召一起去抵御魔军。   合欢宗是其中一员。   ......   混迹其中的盛棠,在不停歇的赶路中,累的快喘不过气来。   半时辰前,她看了部小说入睡,一觉睡醒,成了个叫盛橖的合欢宗弟子。   盛橖这名字不陌生,是那小说中的一个女配。   小说名为《仙道之光》。   这本书在主角各种狂霸酷拽,不服就干的某点众文里,别具一格,讲的是正道的光,天性良善的男主萧楚润,不靠武力,单靠一颗仁善之心感化大小反派,功德万千的故事。   别人的男主剧本,打脸炮灰,重创反派,收红颜知己收小弟。   他的剧本,拯救炮灰,救赎反派,零后宫无小弟,讲究众生平等,一视同仁。   人送外号:“仙道第一圣父”、“修真界最后的良心”、“中原一点白”。   盛棠现在这身体的原主,就是被感怀的反派之一。   一个恶毒的合欢宗弟子,盛橖。   书里,盛橖早就盯上了仙门翘楚萧楚润,趁这场仙魔大战混乱之际,撸走了觊觎已久的受伤男主。   她将萧楚润关在小黑屋里,当成自己的炉鼎,日日汲取对方元阳,整整三个月,期间稍有不悦,便小皮鞭蜡油狠狠伺候,把萧楚润折磨的遍体鳞伤,修为也被她从金丹期,硬给吸走降到了练气期。   主角团救出人后,看到萧楚润虚弱苍白的模样,气的要把她千刀万剐。   面对一群来自上仙门的人,盛橖终于知道怕了,但为时已晚,正当她绝望的时候,萧楚润站出来了,他像心软的神,力排众议,饶恕了她,让她如获新生。   自幼坎坷的盛橖,在那刻仿佛被圣光照耀,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她成功被感怀,弃恶从善,从此成了萧楚润的追随者之一。   自此也基本下线了。   而萧楚润继续踏上了感化下一个反派的圣父之路。   “叮咚,福宝系统已上线,”   盛棠回忆之际,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嗓音稚气。   盛棠:“系统?”   “暗号正确,成功绑定宿主,”   意识到什么,盛棠一声“慢着”还未出口,福宝已经开始读稿子似的叭叭起来。   冰凉的雨丝从天幕坠下,时任合欢宗主的月音仙子回头,见弟子们灰头土脸,面露疲倦之色。   她玉手一挥,决定在前方一座破庙内休整。   夜色朦胧,盛棠独自一人来到庙外,拔了根野草放在唇边。   她欲言又止的咬了咬,消化着系统所言。   按系统所言,为了保证剧情完整,她要走完原主盛橖的相关剧情,在迎接感化,成为男主萧楚润的功德后才能光荣下线。   “我是位面一缕大道所化,萧楚润的守护系统,”福宝解释道。   “为了在大道争锋中,占据有利局势,萧楚润需集齐三千功德,缺一不可,盛橖是他的功德之一,必不可少。”   盛棠:“什么是大道争锋。”   福宝叹口气:“这位面萌发出太多天之骄子,能人异士,群星璀璨,但位面资源有限,萧楚润要脱颖而出,在这场争锋中占有一席之地,才能得到属于他的大造化。”   盛棠明白过来。   换句话说,相当于在本书里,大小配角全面开花,反派光环可能超过男主,导致主角地位岌岌可危。   福宝系统就是位面派来相助男主的,防止他的造化被人夺去。   萧楚润的隐形守护者。   不愧是男主,位面亲儿子。   盛棠咬着草茎,腮帮意味不明的鼓了鼓,这事乍一听,做个任务没什么问题。   细细一想:“你是说,我要当一个谗男主身子,妖艳恶毒的女配,日常任务,对主角又亲又抱,还要将他关在小黑屋,压床上各种不可描述?”   福宝怼着两根小食指:“是的。”   它是新上任的系统,没有任何带宿主的经验,察觉到颜棠话中的抗拒,磕磕绊绊找补道:“但、但是,只有三个月,被感化后就能下线了,从此天高任鸟飞,运气好来日飞升,还能带着一身修为回到原世界”   盛棠挑了下眉,书里原主对萧楚润的各种轻薄欺凌,换做谁,都要把她大卸八块才行。   “你确定,他一定会放过我,”即便有原著圣父人设护体,盛棠仍不确定道。   福宝信心百倍的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届时宿主只要说出真相,自己中了冰蚕毒,为了保命,必须借他体内纯正的元阳续命,萧楚润定会谅解你,他心很软的。”   盛棠颔首,原来如此,卖惨对男主确实有用。   ......等等。   什么真相,什么冰蚕毒!   意识到系统在说书里没挑明的剧情,盛棠心头一梗。   原主竟中了冰蚕毒。   冰蚕毒是修真界数一数二,令无数修士闻风丧胆的寒毒,若无克制其的焰火压制,不到半月,中毒者就会变成一座冰雕。   “啪——”   风一吹,碎成冰渣。   意识到可能命不久矣的盛棠,嘶了口凉气,庙外吹着冷风的身体,已觉冰冷。   她知晓这毒,是因为原著里,有人从小中了此毒,还中了十几年,奇迹般的安然无恙。   而有这逆天体格的,就是书里那位直到最后,都没被主角感化的大反派,伏寂。   换做旁人,盛棠定按耐不住去问压毒经验,做两手准备,给自己留条后路。   但伏寂,可不好惹。   他是天地初开,身负混沌之气的龙裔,天性暴虐。   原著里,伏寂在少年时期,因身份不明坎坷流离,吃了许多苦头,后龙族血脉觉醒,摧枯拉朽的解决了一切敌人,大杀四方,成了原著后期最大的反派,神魔战栗。   想到对方的狠辣暴戾,盛棠不假思索打消了询问的念头,决定孤注一掷——捉主角自救,顺道完成女配任务成功下线。   打定主意,盛棠搓了搓冰凉的手,朝南方天边望去。   萧楚润是修真界第一仙门天清宗的弟子,眼下,正随宗在天川抵御荒界魔修。   书中原主就是在天川,趁着大战混乱,将受伤的萧楚润撸走了。   盛棠略一思忖,指尖轻弹,脚边石头一动不动。   “......”   原主筑基期,不至于连块碎石都难以击飞。   “宿主初来,对灵力使用不熟练很正常,”福宝鼓舞道,“万丈高楼从地起,待完成任务,得到奖励,整个位面的功法都可以对你开放。”   说罢,它趁热打铁:“叮——”   “任务一,抵达天川,定向奖励无品级法宝,召星绫。”   盛棠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条如梦似幻,透明轻纱似的三尺薄绫。   “召星绫已具灵识,可直接驱使,还能肆意伸展和收缩,”福宝挠挠后脑勺。   无品级法宝,是指没有高阶和低阶之说,既可以比最低阶的法器还差,也可以比最高阶的法器还强。   换而言之,能成为趋近无敌的存在。   按理召星绫不该出现,但福宝听前辈经验之谈,给宿主的第一个奖励,一定要足够吸引人,不然遇到咸鱼宿主,可能直接摆烂不做任务。   盛棠初来乍到,连灵力都掌控不了,这个奖励最适合了。   到了天川,只要驱使召星绫绑住萧楚润,就能把人撸走,没有灵力也万无一失。   “简单吧,”福宝吱唔道,“到了天川,就算完成了第一个任务,召星绫就是你的了。”   饼很大很好,盛棠很心动,但眼下有个燃眉之急。   她捂住肚子,试图阻止咕噜噜的抗议声。   这里的修士大都半辟谷,能十天半月不进食,但时间长了也吃不消,原主不知多久没吃东西了,肚子饿的厉害。   荒山野岭,举目苍凉,只有一座被遗弃的废庙。   盛棠检查了遍随身携带的家当,原主过的拮据,只有七块灵石,一张皱巴巴的破损灵符,以及腰间佩戴的香囊。   香囊与原主身世有关。   原主是修真界小有名气的盛家子弟,无奈娘病逝后,爹不疼,把本该去天清宗的她骗到了合欢宗一个支派,空出来的天清名额,给了同父异母的盛清窈。   支派与本宗不同,多是打着骗人幌子,行不正之事。   原主去的就是个乌烟瘴气的支派,幸而她容貌不凡,被当贡品送到了本宗。   合欢宗虽是仙门之一,在修真界却褒贬不一,不乏对其带有偏见鄙夷之人,纵使到了本宗,也无法与正道魁首天清宗相提并论,一个天一个地。原主心灰意冷,自暴自弃,浑浑噩噩做了不少恶事,直到遇见萧楚润,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才放下了怨憎。   最后,她和渣爹还有盛清窈和解了。   盛棠难以理解,这结局怎么看都是为了凑个大团圆。   至少在她看来,和解是不可能和解的。   “咕~”   就像她咕咕叫的肚子,没有东西不肯与她和解一样。   合欢宗只招收女弟子,原主和庙内花枝招展,国色天香的师姐们,关系平平,限于点头之交,她内心与不少人一样,排斥合欢宗,带有对功法的鄙夷之心。   同门师姐个个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看破不说破,最初迎接小师妹的热情淡去,把她当个透明人。   向她们要干粮,众人多半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更重要的是,她们没人会带吃的。   合欢宗弟子的纤纤玉手,是来施展媚幻术的,一招媚眼勾人,莫说干粮了,灵核都能让人主动献出来。   盛棠环顾四周:“福宝,”   系统:“在!”   盛棠捏着下颌:“我要验货。”   系统:“?”   “召星召星,”盛棠捧着长绫,吐出最朴实的愿望,“带我去找干粮果子,饱腹之物。”   月下三尺长绫如银白薄纱,听懂了,朝她点点头,朝林间深处飞去。   哗啦流水声,在前方响起。   盛棠以为召星绫会带她到某棵果树,不曾想,对方指引她来到一片清湖。   倒映着一轮明月的清澈湖面,在夜风吹拂中,波光粼粼,折射出银白碎光。   湖边还在一人。   女修身姿高挑婀娜,半褪艳红衣裙,裸露在月下的皮肤雪白,犹若凝脂,正打算入湖洗浴。   盛棠的到来,让其不得不停下,扭头望向不速之客。   一张妖艳瑰丽到惊心动魄的面颊,浮现出夜色中,女修漂亮的眼眸眯了起来。   盛棠心头一跳。   是抽空来湖边,清洗身子的合欢宗宗主。   祟音,人称月音仙子。   一个活着的传奇,修真界玛丽苏本苏。   合欢宗名头很大,但还没有月音仙子大,因为这位主,曾让上仙门四大宗主,包括天清宗宗主,还有萧楚润的师父,师叔等一大伙人,为她撕破脸面,决战紫禁之巅。   荒界和妖界前任霸主,也曾前后远赴修真界求爱,求爱不成,恼羞成怒,还要为她攻打修真界。   原著对祟音的形容,概括就是——世间男子见了她,都想要爱她,护她,占有她,红眼掐着腰亲都是轻的......   不仅如此,天下女子也很爱她。   祟音炼制的驻颜丹,妙音丹,雪肤丹......有价无市,每枚都被疯抢,造福了一方女修。   后来由于她一人,把修真界搅得鸡犬不宁,仙门联盟分崩离析,眼见愈演愈烈,祟音只好修书一封,给一众男颜知己。   不知信中说了什么,那些各界大佬,集体哑了声,甚至有人看完信后,遁入空门,从此青灯古佛相伴,成了一代佛学大师,还有的断情绝爱,一夜之间剑道大成,成了赫赫有名的无情剑尊......   而祟音留下信后,悠然退隐,只在世间留下她的传说。   召星绫在掌心拱了拱,盛棠嘴角微抽,按住它道:“参见宗主,弟子无意闯入,这就离开。”   她转身欲走。   召星绫却铁了心,缠上盛棠的手腕,宛如脱缰野马将她往清湖拽去。   盛棠控制不住,跌跌撞撞来到湖边。   靠在岸边的窈窕身影,不咸不淡的将外袍往身上一裹,偏过头,凤眸斜瞥,上下打量近在咫尺的门中弟子。   “有事?”   女子嗓音,如空谷琴声扣人心弦。   离得近,乍一听,盛棠耳朵都酥了,她一抬头,便对上那张妖异漂亮的脸蛋。   对方个子很高,低眸看来,意味不明的笑笑时,盛棠险些被迷的晕头转向,反应过来匆匆移开视线,脸不知不觉红了。   ......可怕。   盛棠脑海中浮现出这两字。   合欢宗功法加上祟音先天优势,修出了这幅颠倒众生的模样,简直男女通杀,所向披靡。   难怪如今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年少时,都曾为她打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据说脸都不要了。   被这般迷倒万千修士的美眸注视着,盛棠眨眨眼,紧张地抓了抓手中的召星绫,正要说话,召星绫“咻——”的伸长。   盛棠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收回,召星绫绕到祟音身前。   一片皎洁月色下,它探出的一端,忽地朝祟音酥.胸点了点。   盛棠:“???”   什么小色绫!!   她让它找果子干粮,没让它调戏大美人!   盛棠急急拽回,一只纤长玉手先她一步,猛地握住长绫,凤眸危险的眯了起来。   后背一下变得凉飕,盛棠低咳了声:“弟子的法器失控,绝无唐突宗主之意。”   她话音落下,在祟音手中挣扎的召星绫,倍感委屈般,轻薄绫身可怜兮兮的扭了扭,探出的一端,锲而不舍的朝祟音胸口点了点,又回头看她。   盛棠在那瞬间,感觉到召星绫丝丝情绪——   它像在说,找到干粮果子啦。   盛棠动作一顿,没有继续拽它,心头涌起淡淡疑惑。   半晌,她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不确定的,轻轻瞄了眼宗主起伏的酥.胸。   “?”   是她想的那样吗。 第2章   盛棠眨眨眼,看向可能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头的祟音,原主不矮,在同龄人中身形纤细高挑,如此说来,是这位合欢宗宗主太高了。   月色笼罩的湖面,陷入一片寂静。   盛棠心头萌生出一个猜测,她被这猜测惊的说不出话来,召星绫另端在祟音手中。   合欢宗主祟音,精通合欢宗的法术,自身修为也是极高,察觉对方指间的力道,挣扎的长绫变得老实,一动不动。   祟音凤眸撩过面前女孩,轻问:“这是你的法宝,”   如玉珠落盘般悦耳的声音响起,盛棠听得心神摇曳,不自觉脱口而出:“是的,它叫召星,系......”   “宿主!清醒一点!”福宝急道。   盛棠陡然回过神来,背后冒起一层冷汗。   祟音惯会惑人,她知道不能看祟音双目,否则容易中招,却忘了对方声音也是大杀器,听了无知无觉就会中术,对其言听计从。   意识到差点对祟音全盘托出,盛棠后怕的抿了抿唇。   祟音见她极快的清醒过来,眉梢意外的挑了下,松开了召星绫。   召星绫得了自由,回到盛棠身边,委屈巴巴的蹭了蹭她手背,盛棠轻拍了拍,将其收入袖中:“弟子无意惊扰宗主,这就离去。”   话落,盛棠逃也似的跑了。   祟音未做阻拦,抱手站在原地,月下倒映在地面的影子格外修长挺拔,凤眸半敛地看着她消失在树林里。   回到破庙的盛棠,还有些惊魂不定。   她怀疑曾在修真急掀起腥风血雨,迷倒万千男修的妙音仙子是......男扮女装。   哗——   感觉吃了口大瓜的盛棠,一时间,肚子都不咕咕叫了。   验货结束,盛棠手中的召星绫消失。   次日,她随众抵达天川。   “叮,任务完成,定向奖励召星绫已送达,请注意查收。”   财宝不外露,盛棠将召星绫收入袖中。   远处战火纷飞,打得如火如荼。   祟音带弟子驻足在边缘地带,玉手捻着片细长柳叶,辗转揉捏。   在弟子们打量手中灵纽时,她不紧不慢的叮嘱道:“合欢宗只是个小门派,在边缘迂回作战就可以了,别上头送命。见状不妙,立即催动百里纽远离战场,保命第一,剩下的交给天清这种上仙门,懂了吗。”   一群貌美如花的女修嫣然一笑,行礼道:“遵命,宗主。”   盛棠初来乍到,还未适应,听到这番半点不热血的战前誓词,懵了懵。   祟音挑眉:“有异议?”   盛棠头摇的像拨浪鼓。   不,她可太喜欢划水了!   可惜,她注定要趟一趟战场中心,天川浑水。   此刻的天川,一面是苍翼魔尊率麾下护法与魔修,另面是以天清宗为首的仙门百家。   双方在天川河畔交战。   远远望去,人潮涌动,漫天法器飞舞,护法与四位宗主交手,堪称神仙打架。   盛棠尚在边缘地带,都能察觉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修真界与魔界和平了多年,此次大战,起因是魔尊得到了消息,天清宗的大靠山,萧楚润的师祖,闭关中途出了些意外,对其忌惮多年的魔尊,见没了威胁,趁机进攻修真界。   祟音带他们来的地方,位于仙门主力军后方,只需对付一些充当先锋的魔修。   魔军大部队,尽在天川。   天清宗等仙门人士正在殊死抵抗,萧楚润身处其间。   原著里,萧楚润被魔尊打伤,掉入湍急的河中,被一直在暗中盯着他的原主捡到。   盛棠打量手中的百里纽,这是次于千里纽的灵纽,能带人一瞬百里。   操作简单,轻轻一按——   咻。   *   残阳如血,鲜红的颜色洒在天河畔。   诸宗主与魔尊护法斗法之际,一袭湛蓝衣袍的少年,手持三尺长剑,剑身划过半空,残影闪烁着金色碎光。   他虽年少,修为却十分高深,寻常魔修难以靠近。   这番过于出众的法力,很快便吸引了不少魔修的注意,甚至驾云立在黑雾之中的魔尊,都朝他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但这目光没停留多久,苍翼魔尊便看向了天川沙石边,一个面容冷峻的黑衣少年。   他微微勾唇,找到了。   “小心!”   一声惊喝响起。   萧楚润洞察到魔尊动向,眼见最新婆婆纹海棠文废文耽美文言情文都.在腾.熏.裙号亖尔贰二巫久义四七对方化作一团黑雾,落在同门身前,他来不及施救,将手中法剑掷了去。   他的法剑圣悯,师祖所赠,威力极强。   尤其是对付魔修。   就是不知对苍翼这般强大的魔尊,能有几分压制力。   同门黑衣少年接剑的瞬间,皱起了眉。   圣悯在他手中颤栗,大约不喜他的戾气,欲挣脱束缚,少年下意识接剑后,本想松开,见状俊美阴鸷的眉眼压下,反而冷眼攥紧了。   赶来的盛棠,看到就是这幕——   一片混战中,手持主角标志性法器圣悯剑的黑衣少年,面对掀起此次大战,不可一世的魔尊苍翼,面无惧色,半点不肯退让。   不仅如此,那张俊美面颊还透出十足的侵略性,对比起来,像只凶恶的狼崽子,半点不输气势。   凌厉无比。   不愧是主角!   盛棠忍不住在心中喝彩,可惜比起在荒界称霸数百年的苍翼,尚是少年的主角太过年轻,要不了多久就会落败。   盛棠摸摸灵纽。   按原著,很快萧楚润会被苍翼打到吐血,一掌挥到河流之中,届时她只要在河中把人捞起来,逃之夭夭即可。   比盛棠想象的还快。   眨眼工夫,她就看到一袭华贵王袍,衣摆坠地的苍翼魔尊,甚至未出手,只开口说了什么,黑衣少年便面色苍白的吐了口血。   长剑斜插入地,少年如受重创,身形摇摇欲坠的半跪在地。   他握剑柄的手隐隐发颤,筋络浮现,抬起狭长泛红的眼眸,死死盯着身前魔尊。   苍翼拂袖弯唇,露出高深莫测的邪魅笑意。   不远处传来几声“魔尊威武!”“杀了他!”的高喝,魔修一时志气大涨。   意识到快到时候了,盛棠拇指放在灵纽上,紧张的咽咽口水,只待主角被魔尊挥入河中就追去捞人。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乍响。   “姑娘,你......”   盛棠无心与魔修对战,蹲躲在战场两块奇石之间,猝不及防听到身后声音,指尖一抖——   啪嗒。   百里纽催动。   下一瞬,她出现在了战场中心。   穿河而来的厉风,冷飕飕地扑打在盛棠脸上。   呼啦~   盛棠按灵纽的拇指僵住,望着转眼近在咫尺的魔尊,被风从头到脚吹了个透心凉。   最先慌起来的,却不是她。   “快逃啊宿主!这可是魔尊,你不是他的对手!”福宝急道。   盛棠想逃的,但原主与苍翼之间修为的差距,让她对上苍翼那张宛如画了烟熏妆的阴鸷面容,根本动弹不得。   “你是谁,来救他的?”   苍翼望着突然出现,横在他和少年之间的盛棠,危险的眯起眼来。   心间封印带来的绞痛,让伏寂额头冷汗直冒,面色煞白,只能倚靠长剑勉强支撑身体不倒下。   他吐了口血,依稀间,些许清风拂过。   一片血腥味中,多了抹丝丝清甜的气息,伏寂抬头,看向挡在前方的身影。   少女一袭粉红衣裙,衣摆边绣着生机勃勃的海棠花,袖间探出一截雪白皓腕,纤细的手中捏着个灵纽。   听到魔尊问话,伏寂眉头微蹙。   他认识她吗。   对上魔尊阴冷的视线,盛棠僵硬的眨眨眼,使劲按了按灵纽,想要从哪来回哪去,无奈灵纽锁定的人就在身后,再按都只会停留在此。   福宝尚是新手,没见过这种还没出新手村,已经直面大boss的场面,吓得呆若木鸡。   “福宝没用,是最低级的系统,这种时候帮不上一点忙。”它悲伤哽咽。   “别哭了,还有机会,”盛棠深吸口气,捏拳道。   “我还是会些功夫的。”   她初来乍到,这世界的法术一个不会,但她在原来世界,还是学了些东西的。   既然死到临头,只有殊死一搏了!   回忆起在原世界学过的东西,盛棠闭了闭眼,下一秒,睁开双目,白皙小脸露出肃穆之色。   面对原著不可一世的苍翼魔尊,她摆好了架势。   福宝一惊:这难道是传说中的......   盛棠:准备格斗!   第一式,弓步冲拳——   一声壮胆低喝,盛棠对着魔尊,打了一套完整的军体拳。   打完后,天地一片寂静。   望着皮毛都没伤到的魔尊,盛棠沉默一默,表情僵硬的收了拳。   好吧,她尽力了。   盛棠叹口气,准备等死,这时,苍翼却如遭重击般倒退了步,面露骇然之色。   凌空对战的宗主和护法,不约而同休了战,望着面对少女奇怪招式,魔尊仿佛受到重创的模样,露出惊愕之色。   这是什么招式。   然而他们更吃惊的在后面——   下一刻,称霸荒界数百年的苍翼魔尊,宛如垂死病中惊坐起。   只见他激动的对着那少女伸出双掌,在身前优雅又缓慢的,顺时针画了个大圆圈。   口中振振有词道:“一个大西瓜,一刀切两半......”   盛棠:“?!”   太、太极拳! 第3章   贺余内心激动的嗷嗷直叫。   多么熟悉的拳法,是传说中的军体拳!   一套靠西瓜口诀的拳法打完,贺余睁着为符合魔尊气质,特意用烟熏妆画出的邪魅眼睛,期待的望着盛棠。   四目相对。   盛棠试探性的,再打了一套军体拳,身前的魔尊更激动了,用太极拳再次回应她。   另一边,原本打得如火如荼的战场,安静下来。   众人望着比划着奇怪招式的魔尊和神秘女修,眼瞧两人越打越带劲,打了半天,无人伤亡,但苍翼魔尊的眼眶却是悄然红了。   陡然,一滴晶莹的眼泪落下——   魔尊竟是被打哭了!   所有人惊呆了,视线缓缓落在纤细的粉裙女修身上。   她是谁?   打的苍翼魔尊掉泪,恐怖如斯!   战场众人震惊万分。   另边的盛棠与贺余,老乡见老乡,双眼泪汪汪。   虽一言未发,但交流熟悉的拳法,已胜过千言万语。   意识到不再是孤家寡人的贺余,泪眼朦胧,上前就想给盛棠一个熊抱,脚步还未迈出,危险的气息便笼罩而来。   半空,苍翼麾下的东南西北四大护法,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其中南北两护法,北玄王与南冥王对视一眼。   魔尊前些天开始,便举止怪异。   此次大战,机不可失,天清宗那位道君,生死劫将至,传说中的命陨星应劫而来。   趁其无暇顾及外界,正是他们攻打修真界,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魔尊却犹豫不决,推三阻四,好不容易来到战场,又做出如此诡异之举。   众目睽睽,被个仙修小姑娘打得眼角瞥泪,难以自持。   这战还怎么打。   “先带魔尊离去,”北玄王冷声。   一袭锦衣的天清宗主,审视之际,瞥见盛棠刻有‘合欢宗’三字的腰牌,忽而想到什么,不怒自威的神情有些崩掉。   他嘴角狠抽了下,虽不知是何情况,但也看出些端倪,上前一步,拦住几个护法,不叫他们赶赴苍翼身边。   可惜,即便他反应已是极快,仍双拳难敌四手,南冥王钻了空子,鬼魅身形直接落至地面。   贺余背后一凉。   他来这世界十年了,了解比盛棠深,察觉到身后南冥王的杀意,神色一变,整个人从兴奋中清醒过来。   顾不得与盛棠交谈,贺余手掌一翻,借原主魔尊体内的力量将盛棠挥走。   南冥王纵使对他有所怀疑,却不敢冒然放肆,这杀意,针对的是盛棠。   南冥王动作一顿,本欲袭向盛棠的杀招散去,冷眼看着她“扑通”落入水中,意味深长的望了眼贺余后,抬手落在他肩上:“尊主多半是累了,诸将士听令,今日暂且作罢,走。”   贺余暗暗咬牙。   狗日的。   打扰他和老乡叙旧,要不是打不过,他非要揍的这些人嗷嗷大哭。   幸而他机灵,出手的时候丢给了盛棠一枚玉简,否则人海茫茫,不知何时才能相逢了。   贺余瞥了眼湍流的天川河水。   话说。   这位老乡会水吧。   来不及所想,贺余被极大的力道按着肩膀,随身后护法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原地。   随着魔尊和四大护法离开,魔修们偃旗息鼓,也纷纷退去。   “快救人!”   反应过来的仙修们,匆匆投入河流,寻着神秘女修的身影。   凭一己之力,中止这场大战的救世主。   她可不能死!   斜插在沙石间的圣悯剑被拔出,持剑的黑衣少年,低咯了口血,心间封印颤动难以平息。   听到声声惊呼,少年掀起眼皮,望向天川汹涌的水面,想起落入河中的纤细身影,又看了看奔赴其中救人的诸多仙修。   他平静的收回眸光,拭去嘴边血迹,转身打算离开此地。   这时,猝不及防的,一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长绫,束住他的脚踝,长绫另边,以极大的力道将他猛地一拽。   “咚!”   水花四溅。   盛棠会水,只是天川水源来自雪山,冰冷刺骨,落水的刹那,她四肢便被冻僵了。   没有灵力驱寒护体,她咕噜咕噜呛了好几口水,险些被暗潮拉向河底深处,好在她及时稳住,不过整个人还是不受控制的随水流方向远去。   “叮——请抢在所有人之前,找到落入天川中的萧楚润,并将人紧紧抓住。”系统声音响起。   眼见离岸边身影越来越远,盛棠鼓了鼓腮帮。   原著,萧楚润为救人被魔尊打入天川,被原主趁机掳走,如今阴差阳错,落入水里的是她,萧楚润还好生的站在岸边。   她去哪抓......   天川河水至冷至寒,眨眼的功夫,盛棠冻的脸色青白,意识在哗哗水声中变得昏沉起来。   好吧,对不住了!   意识到没有多余的选择,盛棠让召星绫破水而出,把手持圣悯剑的人拽下来。   短暂沉寂后,盛棠透过朦胧视线,召星绫拖着的身影越来越近,她拼命游了过去,一把将人抓住。   “如何,任务完成了吗。”   福宝挠挠脑袋。   奇怪,明明已经找到了,任务栏是灰色的,还未完成。   与能看穿苍翼不同,它试着察看少年身份,得到一片空白——这是有大道庇护的意思。   如此待遇,是主角不错了。   面对盛棠的询问,福宝吱唔了声:“好像还差一点。”   差一点?   难道是抓人的姿势不对,抓的不够紧。   盛棠单手抓改为双手抓。   抓得紧紧的。   伏寂刚受了封印反噬,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猝不及防被拽到水中,看到了水流之中,一脸兴奋朝他游来的女孩,带着要与他同归于尽般的力道,将他抓住。   方经历了场大战,天川河间充斥着掉落的法器,倘若不避开,必受重创。   河底危机四伏,长绫还缠着脚踝,意识到处境危险的伏寂,冷着脸,想要掰开拽住他衣袖的手,对方却主动松了。   下一刻,他腰间一紧。   感觉体力不支的盛棠,迟迟没听到任务完成的声音,有些急了,干脆一把抱住少年劲瘦的腰身,像八爪鱼般缠了上去。   可恶。   抓的够紧了吧!   水流狂涌,一片混乱之中,被死死缠住的伏寂,嘴角紧抿,冷峻苍白的脸颊,生生添了几分颜色。   他来不及将人扒开,被卷入一道暗流。   天旋地转。   与此同时,一个布满荆棘的染血铁锤,朝两人撞来——   *   夕阳西下。   天川下流,一座无人问津的空谷间,分支河水缓缓流淌。   许久,一个少年身影,从水没过腰的河流冒出,一步步朝岸边走去。   从少年冷峻脸颊淌落的水珠,顺着他凌厉的下颌线,一滴滴砸在河边碎石上,他如墨的发丝湿透,面无血色,撑着最后一口气的身形摇摇欲坠,身后还拽着个拖油瓶。   两人手腕被长绫绑住,紧紧缠在了一起。   意识陷入昏沉之际,伏寂回头,黑眸死死盯着昏厥的女孩,跌倒在地。   一直缠绕着两人的长绫,随之解开。   山谷幽静,傍晚些许微风吹来,唤醒了在水底被法器砸晕的盛棠。   “咳咳,”她吐出了点水,睁开眼。   入目一片碎石间,几株夹缝生长的小草,在风中摇曳。   隔着幽幽绿色,盛棠看到余晖中,一张刀削斧凿般的俊美面容,少年薄唇抿的发白,即便闭着眼,也掩盖不了眉宇间呼之欲出的凌厉感。   不过在夕阳照耀下,眉眼线条变得柔和了几分。   尽管如此,盛棠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萧楚润和她看书时想象的模样不一样。   书里写着,萧楚润气质谦和,犹如润泽万物而不争的水,在他身上,看不到一切锋利,只有淡泊宁静。   盛棠眨眨眼,坐起身,脑海响起系统感动的声音。   “他真好,虽然知道是宿主拖他下水的,还是救下了宿主,带宿主上岸了!”   死命将两人手腕绑在一起的召星绫:“?”   欺负它不能说话。   盛棠闻声也有点感动。   “所以任务呢,奖励呢。”   都这样了,任务还不算完成,就有点不礼貌了。   “......”   福宝挠起后脑勺,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按原著剧情设置的任务栏里,这一任务始终是灰色的。   担心打击宿主积极性,它吱唔道:“有积分奖励,等积攒起来,以后能兑换功法,灵宝,法器......”   福宝越说声音越小,心虚不已,好在盛棠并未多想。   原主中了冰蚕毒,得靠萧楚润来续命,有奖励锦上添花,没有她也得抓人,只不过多半不是如此态度。   毕竟萧楚润是心善,老实相告,他会不遗余力的相助,无需强制。   福宝独自研究着任务,思来想去,盯向下一个任务。   盛棠打量伏寂身上的伤势,看不出外伤,少年昏厥着,浑身散出的寒气比河水还冰。   天川位于修真界与荒界交汇处,地界偏僻。   一到夜间,白日宁静祥和的山谷,变得诡谲起来,鬼火狐鸣,野兽吼啸。   盛棠找了个山洞,将伏寂拖了进去。   夜幕低垂,噼里啪啦的火星在枯枝间闪烁,淡淡的鱼肉香从洞口飘了出来,   盛棠吃上第一顿饱餐。   吃饱喝足,她借着火光,看了眼还未醒来的少年。   本来还给对方留了半条鱼,既如此,她就不客气了。   盛棠眯眼笑笑,拿起烤鱼,正打算再吃一点,怀里一个东西闪烁起来。   她试着注入灵力,里面立即飘出一个声音:“军体军体,我是太极。”   盛棠:“......我是军体。”   玉简另头,好不容易摆脱护法的贺余,躲在魔尊寝宫大床下,闻声激动的险些跳起来。   十年了。   他终于盼到个同道中人!   一番交谈,盛棠惊讶的发现,对方和她一样。   盛棠:“你也有系统,大道争锋?”   贺余捏拳:“正是。”   盛棠:“你也是主角的隐形守护者。”   “是的,”贺余叹气。   这一声,道出无尽辛酸。   “我就是主角升级路上的磨刀石,任务就是,当嘲笑他的炮灰,当欺凌他的反派,当抢他心爱之人的情敌......总之不余遗力的为他设置磨难,让他处处有难,一次次被杀人诛心,落入绝境,命在旦夕,以此激发他潜在的力量。”   一阵冷风从洞口灌来,火堆暗了些,盛棠吸了口凉气。   这也太忙了。   而且干的都是杀人诛心的事,不比她这个恶毒女配好多少。   若非男主是萧楚润,恐怕几条命都不够。   等等。   原著此次大战后,两败俱伤,苍翼魔尊回到荒界没多久,就被手下南北两王,联手除掉了。   盛棠正要提醒,玉简内传出声音:“苍翼是我魂穿的第三个人,目的就是为了重创主角,让他身受重伤,意识到自己与强大的魔尊之间,隔着遥不可及的鸿沟,此刻的他,只能如蝼蚁般被踩在脚下,任人宰割。”   盛棠:太残暴了!   贺余也感叹道:“残暴吧,我几条命都不够,好在我很快就会死于双王夺权之下,魂穿到另个人身上。”   想到那些凶险的任务,贺余瑟瑟发抖。   若非他能多次魂穿,打死他也不会接的,伏寂身为强大的龙裔,他也就趁对方年少,体内被落了十七道封印,才能欺负欺负对方了。   待其血脉觉醒,以其暴虐冷戾的性格,他怕自己溜走的魂都会被拽回来,碎尸万段。   好在现在......   欺负伏寂的是苍翼魔尊,和他贺余有什么关系。   “我下一个任务,是穿到天清宗一名弟子身上,与其做同门师兄弟,然后在关键时刻,捅他一刀,让他知道人心叵测,”贺余捧着玉简,“你呢。”   脑海回荡着系统的声音,盛棠沉默了瞬,原封不动的转述道:“任务:让醒来的主角一下明白处境。”   贺余:“什么处境。”   盛棠想起原著内容,幽声道:“被邪恶的合欢宗女修,用四条铁链绑在石床上,浑身发软,动弹不得,只能红着眼被掐着下颌轻薄的处境。”   贺余:“!!!”   要轻薄谁。   这任务也太疯狂了!   “别这样,快住手,”贺余痛心疾首,“你没有我的魂穿技能,这样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他实在舍不得刚认识的老乡,转头送死。   何况,伏寂身为龙裔,有的是力气,纵使被他借封印之力重创,也不是区区四条铁链就能绑住的。   “别作死啊,我的棠!”   听到贺余的劝阻,盛棠深吸口气,偏头看了看身旁少年,给自己加油鼓气:“没关系,事成之后,只要我真诚祈求原谅,他会不计前嫌的,毕竟他是个心软的人。”   贺余:“??”   他是不是听错什么了。   伏寂是个心软的人?开什么玩笑,他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很。   他来这地方十年,借系统之力,时常洞悉到伏寂的存在,算是这世界对其最了解的人。   伏寂最初是个龙蛋,在遗落之境,存活了数万年,十年前破壳而出的时候,已经幻化成人形,是个男孩模样。   他最初什么都不知晓,对自己是谁,来自何方一片空白,连人言都不会。   他从遗落之境走出,流落人间,一路坎坎坷坷,颠簸流离,像个小乞儿。吃过腐烂的果子,捡过集市的烂菜叶,还因为额头两根稚嫩的龙角,被视为异类,孤零零的挨过打,受过伤,也被识物之人欺骗过,险些被砍了龙角,剥了龙皮.......   至此种种,伏寂渐渐融入世间,性情也愈来愈冷戾。   察觉体内封印的存在,他才拜入天清宗,试图在这个修真界第一的仙门中,找到破解之法。   就算此时,伏寂心中仍保留了一丝善念,但他绝不是,以德报怨之人。   怀疑盛棠和他口中的主角不是一个,贺余迟疑道:“你主角是谁?”   盛棠:“萧楚润,你的不是吗?”   贺余:“......”原来如此。   他仔细回想,恍然大悟:“你就是萧楚润身边那个丧心病狂的合欢宗女配,后面为了救萧楚润,把我主角手下一堆人魅惑了,可惜最后面对我主角,功亏一篑,还险些被刀了!”   盛棠:“?”   原主被感化后,几乎下线了,唯一冒头的一次,就是萧楚润被大反派伏寂捉住,危在旦夕的时候。   “你的主角是。”   贺余:“伏寂。”   盛棠:“......”   原来他们认知的主角不一样。   对拥有多次魂穿机会的贺余,再没有羡慕之意,盛棠想了想:“我在心里给你点根蜡烛吧,祈祷你每次挑衅伏寂后,跑的够快。”   贺余:“我好像听到了一点幸灾乐祸。”   盛棠讳莫如深道:“是有一点小庆幸。”   她扭过头,看到温暖的火光落在少年脸颊,他闭着眼,斜靠在石壁上,额前几缕黑发安静的垂着,微遮了眉。   盛棠突然觉得自己任务没那么艰难了,毕竟比起凶恶的大反派,原著里人畜无害的萧楚润,属于世人虐他千百遍,他待世人如初恋。   人间至善。   听说盛棠的系统叫福宝,贺余更不忿了。   他的......叫作死系统。   盛棠透过玉简,感受到这位朋友凉飕飕的内心,安慰道:“我只是化作萧楚润功德即可,比起我,你这样的勇士更伟大,真正的隐形守护者,我相信,伏寂在你的刺激......不,关爱下,一定能在大道争锋中,占有一席之地。”   贺余捂着心口,想起白日少年看他的眼神,似乎把他当作给他下封印的人了。   贺余担忧的叹口气:“我感觉今日......”   他正要说话,敲门声响起,一个低冷的嗓音从殿外传来:“尊主,属下有要事禀告。”   是北玄王,来者不善。   贺余来不得多言,匆匆与盛棠道了别,从床底钻出来,麻溜的给自己画了个黑化特有的烟熏妆,才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一甩袖袍。   “何事。”   另边,盛棠放下玉简,往快熄灭的火堆里加了些干柴。   原著里,萧楚润受伤昏厥了三日才苏醒,她还有的是时间准备。   盛棠不紧不慢的用树杈戳了戳火堆,思忖着上哪去寻四条铁链,正想的入神,手背忽然被召星绫戳了下。   她不解地看着从袖口探出脑袋的长绫,正要把它按回去,纤瘦的身形微微一僵。   噼里啪啦的火光跳跃着,盛棠眨眨眼,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她试探性的一扭头,对上了少年危险的斜睨。他不知醒了多久,倚着石壁,狭眸流露出的眼神像野兽在审视猎物,看得人呼吸微滞。 第4章   盛棠没想到人这么快就醒了,原著里,被魔尊打伤的萧楚润,昏厥了三日才醒来。   系统发布的任务,时间也是三日后。   猝不及防看到少年睁开眼,尤其是那让人背后发凉的视线,盛棠握着树杈的手指紧了紧。   这眼神一点也不和善,只透着核善。   哪里不对。   “福宝,他为何提前醒了?”   盛棠维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姿势,在脑海中询问。   等了等,却没得到回应。   “福宝?系统?”   终于,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我在......的......大道.......屏蔽......”   碎片式的话语响起,像是信号不好,盛棠听了半晌才弄明白。   它是在说,它是位面一缕大道所化,萧楚润身负大道,有大道庇护,她此刻离萧楚润太近了,导致它受了影响,许多能力被封锁,所见所闻都一片空白,这是大道在保护少年不受限制级力量窥视,干扰。   无论福宝系统是敌是友,都在被排斥的范围内。   盛棠轻啧了声,这就是主角的待遇啊。   短暂的和福宝交流,盛棠冷静下来。   万事不可能与原著一样,都按书中走,一些细枝末节不必在意,书里还没有她和贺余呢,何况,   盛棠瞄了一眼伏寂。   中途醒来又如何,受的伤不是假的,说不定下秒又晕过去了。   方才她对上那道斜睨,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心头一咯噔,都未细看,此刻细细端详。   迎着篝火打量她的身影,一头乌发披散着,火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五官,鸦羽似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   抛开令人心悸的眼神,其实他脸色泛白,薄唇抿成一条线,搭在曲膝上的手指半蜷着。   指尖苍白没有血气。   分明是受了重伤的模样,哪有一点威胁力,多半是虚张声势。   萧楚润虽是圣父,但毕竟是修士,醒来时发现在陌生的地方,不可能一点警惕心和防人之心都没有,会露出这般凶巴巴的眼神,不足为奇。   想通了的盛棠,再次对上少年黑眸。   她下颌微抬,弯唇朝人露出灿然无比的笑容,浑身洋溢着‘我很友好’四个字。   伏寂:“......”   他长睫垂了下,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压迫感消失,盛棠松了口气。   “我叫盛棠,多谢道友在河底相救,”她面带微笑,试图解开‘误会’,“我法宝长绫无意将道友拖下水,实在抱歉。”   伏寂不置一词。   盛棠挑眉,拿起半条烤鱼晃了晃:“给你留了这个,要吃吗。”   伏寂闭上眼,不理她。   盛棠暗自纳闷,萧楚润脾气怎么这么差,眼见烤鱼快凉了,她腮帮鼓了鼓,兀自吃掉了。   吃完她擦了擦嘴,瞥了眼伏寂,目光忽地一凝。   伏寂苍白的脸,不知何时变得通红,俊眉紧拧着,原本半蜷的长指掐的很紧,额头滲满了汗珠。   意识到不对,盛棠起身走近,伏寂倏地睁开眼,黑眸透出危险的气息。   盛棠心头一惊,脚步生生定在原地。   下一刻,她又看到少年眼皮似有千斤重,低低一垂,无力的闭上了。   盛棠:“......”   都这样了还不老实,跟重伤濒死的兽崽子一样,快死了还要龇牙咧嘴的吓唬人,不许靠近。   意识到对方现在情况不妙,盛棠大步走了过去,伸手在伏寂额头一探。   滚烫的温度让她手心一疼,仿佛碰到了火焰。   哪是发烧,分明是要自焚的架势。   伏寂此刻识海里,正是一望无尽的烈焰。   唯有元神所在,由冰蚕、黑霜叶、九尺寒玉等世间寒物相护,才在恐怖的火浪中得以片寸栖息之地。   他识海中的火焰,乃南明离火,与体内的十七重封印相应。   一旦封印有异动,南明离火便会带着将他吞噬的火浪席卷而来,阻止他破坏封印。   冰蚕这些对旁人至毒的寒物,被伏寂收集而来,就是为了抵抗离火。   今日在天川河畔,贺余施法引起伏寂封印异动,触发了离火禁制,才使他陡然受了重创。   即便有诸多寒气相护,伏寂依旧饱受折磨,浑身每寸骨血都被火灼烧着,挣脱不了,疼的他摧心剖肝,却连出声嘶吼都做不到,只能在无穷无尽的火焰中痛苦煎熬。   原本封印短暂的异动,禁制反噬不会如此严重,但伏寂已经挨了疼,他许久未有过破开封印的举动,此次无妄之灾,心里憋着火,加上被压制困扰多年,想要直接破开封印,这才引起离火将他整个识海都吞噬了。   伏寂肉身几乎自焚,痛感袭来,他元神红着眸,死死盯着火焰中心第一道赤金色的封印,施法破印。   繁复的印纹在强大的攻势下,犹如破碎的镜面,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离火穿破了层层寒气,逼近了伏寂的元神。   他心中狠劲未消,带着不死不休的念头,准备加大力道的时候,额头传来一抹柔软的冰凉。   伏寂元神动了下,   他一旦被离火反噬,周身三尺之内,连空气都是焦灼的,没人可以靠近。   怀疑是错觉,可紧接着,掌心也凉了起来。   凉意不多,断断续续的,时有时无,却像阵舒适的清风,一点点吹散了他心头的戾气。   伏寂心神微微一动。   月色在洞口落下一片银白,里面的篝火已经被盛棠灭了。   察觉伏寂身体烫的吓人,盛棠灭了火,去天川取了些寒水,打湿布条覆在他额头,掌心。   伏寂周身地面干裂,散出烧焦的气息,几乎不能落脚。   盛棠本来一靠近,皮肤都烫红了,好在原主中了冰蚕毒,大概是她去天川取水,夜冷,受寒毒发了,浑身冷的厉害。   少年四周的热度,不仅不难忍受,于她而言,对方还像个人形暖炉般。   过了子夜,伏寂浑身的烫意消退了些。   盛棠松了口气,一阵夜风从洞口灌入,她冷的一哆嗦,朝对方靠近了点,随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件仅有的披风,裹在身上。   “呼~”   盛棠吐了口寒气,快要凝霜的睫毛颤了颤,原本在外的脑袋也埋进了披风里,只留了只手在外面。   远在魔宫的贺余骤然从床榻坐起来,脑海中响起作死系统拉响警报似的声音:“第一道封印,即将破开,即将破开。”   贺余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太快了吧!   *   伏寂睁开眼,眼底裹着血色的金芒一闪而过。   洞内昏暗,很是安静,之前燃烧旺盛的火堆,只剩微末星火。   额头的冰凉感已经消失,右手却仍被柔软的凉意覆着,伏寂垂眸望去。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隔着片布条,轻轻搭在他掌心。   手的主人,裹着件薄薄的披风睡在他身旁地面,像个蝉蛹,连脑袋都没冒出来,只能看到一截探出的润白手腕,还有缕缕青丝凌乱的铺散在地。   她周身散着熟悉的寒意。   是冰蚕毒......   难怪能靠近。   伏寂视线落回右掌,盯着那只软绵绵的手掌看了半晌,直到对方指尖一动。   半梦半醒间仿佛被人扔进了冰窖里,盛棠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冷的蜷起身子,不知过了多久,这股冷意才散去。   盛棠没能睡多久,在坚硬的地面,没一会便腰酸背痛。   她坐起身揉着肩膀,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朝前方望去,洞内火光闪烁,一袭黑衣的身影换个位置,在不远处打坐。   看起来已经安然无恙了。   盛棠放下心来,之前她和福宝都成急急国王了,萧楚润要是横遭意外一命呜呼了,福宝会重归大道,她这一缕异界魂,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但眼下,有个麻烦事。   盛棠轻手轻脚的走出山洞。   后半夜,夜空明月高悬,繁星点点。   远离了伏寂,被屏蔽的福宝犹如出了牢笼,长呼了口气后,忙道:“宿主,萧楚润如何了!”   盛棠:“放心,气色好得很。”   就是太好了,白天受的伤似乎开始自愈了。   盛棠之前见伏寂醒来,不慌不忙,就是看准了对方身受重伤,没有多少反抗的力气。   三日内,她随时能翻脸弄晕对方,扛也能扛回合欢宗完成任务。   没想到他发了一次高烧,情况开始好转。   萧楚润身为仙门弟子中的翘楚,一旦没有伤势,可不是原主的修为能匹敌的,何况她还没有原主厉害。   不能坐以待毙,任由对方痊愈。   盛棠蹲坐在树下,借着月色拿出寥寥无几的装备,发现没一个能打的。   她正惆怅的叹口气,余光扫到腰间挂着的香囊。   香囊与原主身世有关,囊袋是她母亲遗物,上面绣着漂亮的图腾,袋子里面则是......   三种香粉。   迷魂香,摄魂香,醉魂香。   合欢宗弟子标配,据说三香合一,就是大罗神仙也要被迷晕过去。   盛棠捣鼓着,将三香混在一起,准备妥当后,她抬头望了眼树上火红的果子。   伏寂打坐的时候,留了一缕神识在外,知道盛棠离开了。   没一会,他察觉盛棠回来了,还在向他靠近。   伏寂睁开眼,视线中,浮现出一个火红的野果,他掀起眼皮,一言不发地看着蹲在身前的人。   “给你,”盛棠捧着一堆果子,递给他一个。   伏寂默了瞬,接过咬了口。   盛棠眨了眨眼,发现对方态度好了许久,都愿意吃她给的东西了。   她一边感叹着,一边装模作样的给自己拿了个,另只手趁对方垂眸吃果子的时候,微不可察的一动,捏紧了粉末。   盛棠边做准备,边张嘴准备吃果子,这时,她耳边响起一道低声:“别吃。”   盛棠:“嗯?”   “这果有毒。”   盛棠面露愕然之色,看着他:“那你......”   伏寂眉眼平静地吃完剩下的:“毒对我无用,”   本打算扬他一脸迷魂粉的盛棠,身形一僵,左手指尖轻拨,麻溜的将香粉拨回袖中。   好险!   盛棠刚把迷魂粉拨了回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正琢磨着,抬头视线就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对方歪头看着她。   “骗你的。”   盛棠:“?”   “果子没毒,我也不是百毒不侵。”   伏寂垂了垂眸,轻轻扣住她细白的左腕,好奇道。   “你拿了什么,好像错失良机了。”   盛棠:“......”   是哪本破书写的,正道之光萧楚润从不撒谎骗人! 第5章   盛棠咬了口火红的果子,目光死死盯着伏寂背影。   篝火将洞内照的明亮,没收了她药粉的少年,将粉末在手中捏搓了会,出去抓了条瑟瑟发抖小蛇。   他弹了点香粉,小蛇僵硬的身躯一软,啪嗒垂下脑袋,昏睡过去。   伏寂眉梢动了下,意识到盛棠想毒晕自己,回头看了眼她没说话。   有那么瞬间,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盛棠弯唇,露出一脸纯良之色:“我是准备送给你的,没想过要对付你。”   也不知伏寂信了没,淡淡地收回了视线,将药粉当战利品般收入囊中。   盛棠看的心头一梗,摸着自己干瘪的香囊,默默咬牙。   见伏寂继续打坐,也不兴师问罪了,她揣起两个果子,出了山洞。   月色寂寥,林间草丛传来几声虫鸣。   盛棠支颐坐在块石头上,边咬着可口的果子,边眯眼望着洞口方向。   骗她......   她这人,可记仇了。   少年伤势愈合的很快,指望他再晕过去不可能,迷魂粉被没收,这套也不行。   剩下的,只有硬碰硬了。   她没有原主记忆,不会法术,唯一继承的是原主体内筑基期的灵力,就是这点灵力,也掌握的不熟练。   好在......   盛棠试着回想原著一些法术口诀,片刻,抄起召星绫往天川方向赶。   “宿主做什么,”福宝不解。   “下个任务,不是三日后,照原著那样把萧楚润绑在石床上吗,”盛棠舌头顶了顶腮帮,让召星绫没入河流之中。   “我捞个趁手的法器把人打晕。”   哗啦啦的水声中,不一会儿,召星绫破水而出,一端拽着个布满荆棘的铁锤。   盛棠心满意足。   她就记得,掉入天川后,被个大锤子砸晕了脑袋,让星绫找,真给她找来了。   盛棠欣慰的摸了摸召星绫,一手拖着大锤子,往山洞回赶。   “宿主要用这个敲晕萧楚润?!”   盛棠呼了口气:“靠这个不够,还需施一点小法术。”   少年伤势在快速恢复,她不知他有多厉害,但依稀感觉到,凭现在连灵力都控不熟练的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伏寂已经对她有了警惕,这次不能一击必中,定然后患无穷。   福宝惊讶:“宿主在哪学的。”   “原著记载有,”盛棠远远瞥了眼从山洞透出的微弱火光,盘膝坐下,开始修习法术。   福宝恍然大悟,它没想到这茬,可以在原著里找寻法术。   可是,书里真的有详细记载么。   福宝仔细回忆,通篇倒是有那么一个,是......   滋、滋啦。   脑海中,一阵电流淌过的声音响起,盛棠听到福宝不可思议道:“道君的法术?!”   盛棠揉了揉额角:“嗯。”   福宝难以置信,它没想到盛棠如此勇。   道君是萧楚润的师祖,四海九洲最强的修士,离渡劫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他的法术就像修为一般,深不可测:“太难了,不可能学会。”   道君是前中期的大反派,被主角萧楚润为了大义,欺师灭祖的存在。   盛棠准备学的法术,在原著,就是道君对付萧楚润用的招数,最初用这一招,把主角团全部打晕,拎小鸡似的扔出了山门。   倘若她学会,即便法力低微,有术法加成,也能拿下山洞里的那位。   盛棠打定主意,开始修习口诀。   破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缕晨曦穿过叶缝,落在打坐的纤细身影上。   兜里的玉简闪烁个不停。   孤零了十年的贺余,一觉醒来,第一时间找来,听到盛棠声音确定昨日种种不是在做梦后,才松了口气。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待带我摆脱魔尊身份就与你会合!”贺余兴奋道。   伏寂进步神速,离突破第一道封印只差临门一脚,他很快就要为了助其完成这一脚,穿到另个人身上。   盛棠想起原著里,此时的伏寂法力低弱,唯有体魄强大,靠龙族天生的力量就能与筑基弟子一较高下,但他很少在人前对战,故而在天清宗,还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弟子。   打破了第一层封印后,才开始崭露头角,他体内的上古大印,要破开难如登天,书里是被同门一个好友背叛陷害,愤怒之余才突破了。   想到贺余即将成为那好友:“伏寂很少信人,你确定能取得他的信任。”   贺余捧着玉简,一脸高深莫测:“绝无问题。”   他过去十年,看着伏寂从刚出龙蛋的小孩,长成如今的少年模样,对其再了解不过。   什么成为好友,是不可能的。   在这条没人教导,靠自己摸索生存法则的稚龙眼里,世上只有小弟和敌人两类人。   前者,只要向他示好,就会被他自动归为寻求庇护的弱小。   伏寂有上位者的骄傲,不屑欺负弱小,对方上供表示臣服后,他还会一定程度的给予保护。   后者,则被他当作猎物来猎杀。   贺余已经打算好了,到了天清宗,让伏寂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威胁性,只是个想追随他的小弟就够了,然后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被小弟捅刀子,与对‘谁是王’等级森严深入骨髓的龙裔而言,这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上位王者的尊严问题。   他会誓死捍卫自己的地位。   只要伏寂足够愤怒,封印就会破开,贺余目的也就达到了。   盛棠听完贺余的计划,闷笑不止。   大反派是这样的,不喜欢别人忤逆,唯我独尊。   倘若臣服他,他会格外宽容,倘若忤逆他,他就要给对方好果子吃了。   惨遭小弟背叛,如同被啪啪打脸,她已经能想象到,伏寂到时候有多愤怒了。   “祝你好运。”盛棠在心里给贺余点了个蜡烛。   将玉简揣入怀中,盛棠看了看身旁的铁锤,又看了眼火光渐熄的洞口,拿起果子吃了起来。   她本打算对圣父主角温柔点的,但对方都把她当笨蛋耍了,她也不客气了。   吃完这个,就动手。   寂静的山洞里,发现盛棠迟迟未归,伏寂瞥了眼洞口,目光划过一堆她‘上供’的火红果子。   最初他醒来,本想对付她,发现太弱了,没有威胁性才作罢。   她倒是识时务,很快就表示臣服了。   伏寂拿起个果子,慢条斯理的咬了口,洞外传来一声惊呼:“救命啊——”   伏寂眉头微皱,起身走了出去。   刚一踏出洞口,迎面一个大铁锤袭来。   伏寂看清挥舞着铁锤的身影,意识到她是在攻击自己,脚步一顿,神色骤然冷了下去。   反应极快的躲过后,伏寂身形一闪,抬手就要掐住盛棠纤细的脖子,还没来得及,一声令风云变色的法诀响起。   “乾坤万灵,听吾号令......”   *   在天川附近安营扎寨,以防魔尊再次率军袭来的天清主帐里。   一袭锦袍的宗主,正与两名师弟商议事宜。   “此次伤亡不小,还有些弟子失踪了,”他拧起道。   歪坐在椅子上的天问道人,翻阅着失踪弟子名单,瞥见‘伏寂’的名字:“可惜了,我还打算收他为徒的。”   钱宗主看向自己的二师弟,师兄弟三人,就天问还未收徒。   “认识?有何特别之处。”   天问道人回忆道:“倒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无意看到,这弟子一脚踹烂了块石头。”   “什么石头,你这么稀奇,”座下有着萧楚润这一爱徒的天曦子,倚着找遍,双手端着农民揣问。   天问道人似笑非笑:“就是你和师兄当年为了月音仙子争风吃醋,从南海搬来要砸死对方的无极石。”   钱宗主:“......”   天曦子:“......”   提及这段黑历史,两人皆是沉默,在钱宗主干咳了声,准备扯开话题,腰间悬挂的一颗珠子,突然散出微亮红光。   一闪而逝。   三人脸色同时一变。   ——是命陨星!   *   “砰!”   一击不成的盛棠,念起道君的口诀,反手又是一锤,直接让伏寂在旭日东升的清晨,看到了满天金星。   伏寂晕过去的刹那,福宝解除了屏蔽,目瞪口呆的看到倒下的人:“宿主你这么快学会了道君的法术!”   盛棠扔下锤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累的气喘吁吁。   “没有,”那法术太难了,她看都看不懂,“我念着试试。”   福宝难以置信,试试就逝逝,它宿主竟是天赋异禀的奇才吗!   盛棠没察觉伏寂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才挨了她后一击,以为是言语干扰有效,对方反应慢了拍。   她检查了伏寂的伤势,确认对方一时半会醒不来,没有犹豫,带着人上路了。   两日后。   修真界离天川最近的一座大城,万寿城。   战火来袭的凝重气氛,随着苍翼魔尊率部下退回荒界渐渐平息,之前撤离的百姓纷纷回来,城内重新恢复了热闹。   红阳西下,盛棠揣着仅有的几块灵石,走到大街上,寻找着售卖铁链的商铺。   街道尽头找到一家,她正打算进去,一阵狂风吹过,贴在铺门上的一张纸,‘啪嗒’扑在她脸上。   盛棠将纸扯下一看,有图有字的,像寻人启事般。   纸上画着的那张脸,她还十分熟悉,有那么瞬间以为是自己,定晴一瞧,是与她原本容貌七分像的原主。   被通缉了?   盛棠低头打量,原主画像旁,写着介绍:合欢宗不出世的天才,月音仙子亲传弟子,钦定的下一任宗主继承人盛橖,落入天川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若有知其下落者,望告知,合欢宗上下必有重谢!   旁边补充:若有贼人刁难,最新婆婆纹海棠文废文耽美文言情文都.在腾.熏.裙号亖尔贰二巫久义四七合欢宗上下,虽远必诛!   “???”   原主只是合欢宗一个不起眼的弟子,与宗门相看两厌,谁无端造谣。   盛棠随手把纸揉成一团,里面的商铺掌柜看到,立即呵斥了声,急匆匆出来把纸团从她手中抢走,打开捋平。   “小姑娘干嘛呢,这可是一己之力重创魔尊,逼得魔尊退军,终结了大战的圣女,不得无礼!”   盛棠一噎:“你怎么知道。”   那日见到她的人,不多才对。   “你应该问谁不知道,合欢圣女的画像都传遍大江南北了,修真界的大恩人,我们都得感谢她啊。”掌柜感叹。   话落,掌柜发现盛棠有些眼熟,双目一瞪,还没出声,女孩先一步走了。   原本十分骄傲的福宝:“宿主为何要跑,一己之力结束腥风血雨的大战,是功德呀。”   盛棠扶额遮脸,面对大街小巷贴着的画像,牙直痒痒。   什么好事。   画像传遍修真界,意味着荒界那些魔修也能认出她,对于一个‘打败’他们伟大魔尊的仙修,一旦发现她的踪迹,定恨不得把她除之后快,再不济,也要送到四大护法或者魔尊手中,讨这些大人物欢心。   以她现在的实力,一个小魔修都能把她抓住。   盛棠的担忧没有错,事实上,从她进入万寿城,就已经被隐藏在人群中的魔修盯上了。   见她开始逃跑,几个不动声色跟着她的魔修,面色一厉,追了上去。   一阵你追我赶,盛棠被堵在了个死胡同。   为首魔修胸前横了把大刀的魔修,面色凶恶的冷笑了声:“竟然还敢现身,好生猖狂,我这就砍下你的头颅献给魔尊。”   盛棠欲哭无泪:“误会,你们魔尊可能不想要我的头颅。”   魔修是个不喜欢废话的人,身形一闪,便已到盛棠面前,一刀朝她砍去。   寒光闪烁间,一道宛如仙乐的笛声在墙角响起。   无形的力量弥漫在空中,丝丝缕缕,透着冰冷的凉意。   盛棠微微睁大眼睛,身前几个魔修动作一顿,七窍流血,她还没反应过来,视线一暗。   一只修长玉白的手,从后面探来捂住她的眼。   有人浅笑嫣然:“小孩不需要看这么血腥的场面。”   盛棠听过这声音,合欢宗宗主,祟音。   半柱香后,死胡同里只余下几滩血水。   离胡同相隔不远的酒楼包厢里,茶叶清香扑鼻。   一袭浅紫衣裙的祟音,侧躺在美人榻,凤眸半敛,身边跪坐着两个捏肩捶腿的漂亮侍女。   “想好了吗。”   盛棠脑袋如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宗主美意弟子心领,可暂代宗主之责,弟子实在不能胜任。”   祟音有些意外的睨了眼她:“理由。”   盛棠:“弟子击退魔尊纯属巧合,”   “你觉得本宗主会看不出来,是不是巧合无关紧要,世人认就够了,正好合欢宗这些年名声不佳,我闭关期间,由你暂代宗主之位,那些爱找麻烦的才会消停,”   祟音支起身,抬起倾国倾城之容,眸光流转动人心魄。   “当宗主,合欢宗就是你的一言堂,听你号令,我还可以将毕生所学传授与你,世间所有男子都能拜倒在你裙下,真的不心动?”   盛棠抿了口茶,不为所动。   无论祟音说的是真是假,有没有其他心思,就算真的天下掉馅饼,这代宗主她也不当。   盛棠之前被迫内卷,成了行业的卷王,好不容易来到这轻松散漫的世界,只想尽快完成任务,下线当咸鱼,保持修为在几百岁几千岁不陨就行了。   当个躺平的咸鱼,盛棠做梦都能笑醒。   她才不要接手宗主之位,自找麻烦,每天殚精竭虑,处理一大堆要事。   “这么没野心?”祟音挑眉。   盛棠颔首:“我胸无大志,宗主明鉴。”   祟音盯了她一会,好似无奈的叹了声,纤纤玉指挥动:“好吧,我不强求,我会在城内多待上三日,倘若你回心转意,随时能来。”   盛棠行礼离开,合上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宗主,就这么放走她了,”侍女递上茶盏道,“我们可找了她好久。”   祟音接过,神色散漫的品了口,不以为然:“无妨,她会回来的。”   侍女疑惑:“为何,我见她态度坚决。”   祟音弯唇不语,好半晌,似笑非笑:“她抓了个少年当炉鼎,但那少年她降不住,她现在太弱了,等她意识到了就会回来。”   侍女迟疑道:“倘若她还是不肯呢。”   祟音轻笑,室内响起甜腻到醉人的嗓音:“那就只有绑回来,强行把功法传给她了。”   与阿娘约定守护合欢宗的期限到了,这宗主之位,他一刻也忍不了了,必须马上找个接班人,他压抑了几百年,现在、立即、马上要恢复本性,逍遥快活去了!   另个侍女好奇道:“宗主为何突然看中了她。”   合欢宗弟子不多,即便盛橖甚少出现,她们也是眼熟的。   祟音支起精致漂亮的下颌,凤眸低垂,在画像上一扫:“确实很突然,但她来的也突然。”   若他没猜错,这个叫盛橖的弟子已经换了个魂,很有意思。   最重要的,他发现了个大秘密,她是道君应劫而来的命陨星,有这层关系,天清宗上下得把她当太上皇供着。   当年他玩大了,给合欢宗树敌不少,一旦他退位,无论谁当宗主都岌岌可危,难解宗门之危。   盛棠背靠天清这棵大树,若成了下一任宗主,连带合欢也会受到天清庇护,如此他才能放心隐退,不然他一当甩手掌柜,合欢宗转头覆灭,他怕他老娘,上一任合欢宗宗主,从坟墓爬出来跟他拼命......   伏寂昏迷的两日,盛棠将他藏在城外一座石窟里。   她不知道,自己趁伏寂昏迷时,对着他念原著台词的排练举动,被祟音神识探到了。   为了早日下线,天高任鸟飞,她要勤勤恳恳当个恶毒女配,完美的走完原著所有剧情。   这两日,都排练了好几次。   “叮、宿主,他快醒来了!”   发现自己开始受到限制了,福宝及时提醒。   盛棠立马绷紧一张白皙的小脸,看到石床上被铁链束缚的身影,指尖动了下。   *   伏寂在一片黑暗中醒来,头痛欲裂,手臂无意识的抬动,听到铁链嘈杂的摩擦声。   伏寂拧眉,涣散的意识逐渐回拢,定格在少女拎起铁锤砸来的瞬间。   “......”   他薄唇冷冷抿成一条直线。   一阵脚步声传来,伏寂却什么都看不到,他双目被黑色布条遮了,视线黑暗,只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女孩身上似有若无的幽香。   “醒了,”床边声音嗓音幽幽。   伏寂面若寒霜:“你想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下颌就被女孩细指,不轻不重的捏了下,对方似乎在低头打量他,几缕发丝软软的落在他修长脖颈。   伏寂不习惯与人这般贴近,线条凌厉的下颌一偏,挣脱了钳制。   这一下,理所应当的激怒了恶毒女配。   少年下颌被狠狠捏住,力道大的在他苍白皮肤留下了红印。   “老实点,不然要你好看。”她威胁道。   伏寂被拴住的手,无声捏紧了,铁链隐隐发出颤栗的低呜。   “松开。”他低声警告。   “我不,”盛棠冷笑,纤细的指尖描绘起少年英俊的侧脸,带着几分调笑道,“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以后乖乖做我炉鼎,伺候我。”   炉鼎,一个似曾相识的词汇闯入伏寂耳中。   “炉鼎,那可是供人取乐的玩物!”   “要是遇到个好的主人,还能有个善终,遇到个不好的,被采补的连骨头都不剩!”   玩物、主人......   找死。   四条铁链登时发出几近碎裂的声音,盛棠吓了跳,为了维持掐人下颌的姿势,她半跪在床边,身形险些一倒。   回过神,盛棠雪白的腮帮鼓了鼓,发出反派似的阴冷声音。   “看来必须给你点厉害瞧瞧。”   话落,盛棠视死如归的深吸口气,右手将伏寂衣领一扯,脑袋埋进他修长清瘦的颈部。   她红唇微张,狠狠咬了下他,在少年骤然僵住的身形中,嘴里哼哼的念出最后一句台词。   “你的血,真甜呐。”   伴着这话落下,盛棠感觉到被压在身下的少年,胸膛剧烈起伏着。   怒气似乎到了爆发的边缘。 第6章   盛棠埋着头,牙尖用了点力。   书里原主宛如吸血妖上身,把萧楚润颈侧咬出了血,咽入喉咙。   原著是以萧楚润的视角,读者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只当这个合欢宗女修变态,盛棠如今成了对方,想起中的冰蚕毒,倒隐隐理解了原主的想法。   原主多半在试验,如何能利用萧楚润化解体内的寒毒,故而才有这些奇怪举动。   盛棠犹豫着,只让伏寂吃了点痛,没有真咬破他的皮肤。   原著里,主角醒来时以为被好人救了,露出温柔明亮的笑容道谢,结果颈肉差点被咬掉一块,疼的说不出话来,   少年白净的脸颊写满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像个小可怜。   想到此刻被她压制的身影内心正是如此惊惶,盛棠良心多少有点痛痛的,牙齿没有下太大狠劲。   自认任务完成的够完美了,她松开了伏寂,为了使自己显得没有那么变态,低咳了声,找补道:“知道疼了吧,以后乖一点,那我就不.......”   “哐——!”   准备缓和一下的盛棠,刚开口,铁链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她听的心头一跳,以为链子裂开了,冷静下来想到这是四条大铁链,不可能挣脱。   她看了看被拴在石床上的伏寂。   少年眼睛被黑布蒙着,有些看不出情绪,下半张脸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沉寂的仿佛一片幽海,唯有起伏不定的胸膛泄出了些许心绪,似乎处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中。   他手脚因为过于用力的挣扎,被链子磨出了血痕。   盛棠看得皱了皱眉,想要打消他继续挣扎的念头,恶声恶气道:“教训还没吃够么,老实点,不然......”   砰!   她话还没说完,铁链断裂声在石窟里炸开——   一切就发生在盛棠眼皮底下。   她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察觉到危机的身体已经本能的退了步,脑海中盘旋起几个大字。   崩!撤!溜......   盛棠“咻”地下转身逃跑,她动作已是极快,却还是慢了拍。   还没远离石床,盛棠身后便缠来了一截结实修长的手臂,勒住她的腰身往后一拽。   砰咚!   天旋地转,盛棠被扔了回去,后背碰到坚硬的石床,全身骨头都被这下撞疼了。   她一阵头晕眼花,通过模糊的视线,看到少年扯下遮眼的布条,露出一双狭长阴沉的黑眸,一边盯着她,一边“咔嚓”捏碎了手腕的铁铐。   “......”徒手碎铁!   试图挣扎起身的盛棠一僵,那瞬间,感觉被捏碎的不是镣铐,而是她凉飕飕的脖颈。   主角可是人间小太阳,不会、不会辣手摧花吧。   盛棠干巴巴笑了下,安慰着自己,一抬眸,伏寂面无表情的歪了下头,目光移到她脖颈。   少年睫毛垂下的刹那,遮住了所有情绪,仿佛来到了猎杀时刻。   他是想......   电光火石间,猜到对方想做什么的盛棠,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   喂喂。   你可是仙门弟子,仙道之光!就算有人惹怒了你也不能原封不动的照还,那可是恶毒反派才能做的.......   盛棠想也不想的挣扎起来,可倾下来的身影,没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她被困在他和石床之间,狭窄的空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盛棠想开口,白皙的下颌却被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钳制,报复性的捏了捏。   伏寂面色沉郁。   近十年的坎坷流离,让他从一开始,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无缘无故伤害他,到后来学会了不问缘由,别人怎么对付他,他就怎么让对方尝到和他一样的痛。   伏寂眼底露出野兽的凶性,指尖用了些力,迫使盛棠抬起下颌,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他不由分说咬了上去。   “别、别啊.......”   盛棠话未说完,挣扎的动作僵住,颈部传来的剧痛,让她瞬间疼的说不出话来,呼吸轻抽着,从喉间溢出一丝宛如小兽濒死前的哀鸣。   “呜......”   伏寂长睫颤了颤。   这种犹如走投无路的小兽,发出的可怜求饶声,会让他骨缝里都感到悸动和兴奋。   他牙尖不由埋的深了些,被他压制在身下的女孩僵住,指尖细细发着抖,似乎疼的快要哭出来了。   他不是盛棠,不知道什么叫留情,尝到一丝血腥的味道,才把人松开。   “你的血,也很甜。”   小龙裔舔了舔微红的牙尖,如是道。   盛棠怒极反笑。   什么世人虐他千百遍,他待世人如初恋的圣父主角,分明睚眦必报,一点亏都不白吃!   她只是嘴上说说,还没尝到他血什么味道,他倒是心狠手辣,真尝了才罢休。   盛棠摸了摸脖颈,待痛意褪去,她从石床上坐起来,红通通的双眸瞪向床边的人。   伏寂弯腰捡起地上的布条,抬头就看到女孩一脸‘凶恶’的看着他。   他俊目微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盛棠自然不肯任人宰割,可是她还没挣扎,伏寂修长有力的手指,只是警告性的一握,力道就大的像要捏碎她的骨头。   意识到这是能徒手扯断铁链的力气,盛棠一默,理智的放弃了硬碰硬的打算。   之前被她用来遮少年眼睛的黑色布条,绑住了她两截手腕。   伏寂学着她之前的语气,意有所指:“老实点,不然,”   盛棠:“......”   她被绑着手腕,拉着离开了。   盛棠找的这片栖息石窟,在万寿山郊外,平时鲜有人迹。   流水潺潺。   一条清澈的小溪边,伏寂捧了些水,泼在右侧颈间,清洗着还残留着咬印的皮肤。   不远处,双腕和树枝绑在一起的盛棠,只能待在树下等。   眼见伏寂清洗完,皱着眉头,从储物袋里拿出些灵草要给自己敷上,盛棠咬牙切齿的望着少年背影,忍无可忍。   “我也要!”   她还被咬破了皮,该清洗和敷药的是她才对!   盛棠不知道,伏寂做这些的目的,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拿出的灵草也不是疗伤用的。   他用水擦拭和敷用灵草,是为了除去和掩盖她在他脖颈留下的气息。   与所有妖兽一样,身为龙裔的伏寂,对气息的存在也很是敏锐。   他不喜欢别人的气息沾在身上,一方面,是单纯不喜欢,另方面,是生存本能。   就像盛棠再嚷嚷,他也不给她清洗和敷草药,这样他的气息,会在她被咬到的地方,残留很久很久。   即便她逃了,他也能通过识别自己的气息,极快的找到她。   盛棠哪里知道这些弯绕,叫嚷了会,大概被她吵烦了,伏寂往她嘴里塞了个果子。   发现是她之前送给他吃的,盛棠腮帮鼓了鼓,悲愤的支吾了起来。   树梢在风中摇曳,伏寂听懂了一点。   他长睫垂下,宽松的衣襟被溪水湿了一片,脖颈凝着细碎的水珠,修长身影在盛棠面前蹲了下来,一手握住果子,让她如愿以偿的吃了口。   盛棠心底的郁结淡了些,双目却还是红红的,浑身上下写满‘给我等着、’四个大字。   伏寂尽收眼底,对这些不置一词,等人吃的差不多了,把果核随手扔开,掐住了白皙的下颌。   盛棠瞪圆了眼:“做什么。”   伏寂看着她:“你是在想怎么报复回来吗。”   盛棠一噎,眨眼笑笑:“怎么可能,冤冤相报何时了,毕竟我有错在先,”但你下口太狠,等我逃走,下次做任务的时候就轮到你倒霉了!   后面这些话,盛棠咽了下去,伏寂却看明白了。   他是不会给敌人喘息机会的,除非对方完全丧失抵抗的念头。   盛棠下颌被他捏的一疼,微微抬起,被迫露出了纤细白皙的脖颈。   她的颈线细长漂亮,一直没入衣领。   伏寂目光扫过,在小片留有红色咬痕的地方停了停。   他舌尖轻抵牙尖,随手肆无忌惮的倾低了身。   盛棠还没反应过来,少年身上清新的草药香味笼罩而来,伴着丝丝潮湿的气息,她下意识后退,却撞上了身后的树干。   褪去痛意不久的脖颈被重新咬住。   盛棠呼吸一滞,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和垂枝绑在一起的手腕狠颤了几下,绿叶晃着擦过她雪白皮肤,发出簌簌动静。   余光扫到树叶的坠落,伏寂睫毛低垂,冷冷遮住了眼底闪烁的野性。   他没想到她都落在自己手中,还学不乖,在他面前撒野。龙族与生俱来的王性,让少年本能的无法容忍。   因为咬的是同一地方,这次他几乎没用力,轻而易举就尝到了一抹温热。   片刻之后。   伏寂直起身,看着好似呆滞住的盛棠,拇指不轻不重地抹去薄唇沾到的一点殷红,略带回味的舐了下,“现在呢。”   他问:“老实点了吗。”   盛棠气的浑身颤抖,喉间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什么睚眦必报,不,睚眦二报的男主,举报,她要举报!挂羊头卖狗肉,《仙道之光》贩卖虚假人设!   盛棠死死盯着那双黑眸,脾气也上来了:“有本事你咬死我,不然等我.......啊!”   ......   不到半个时辰,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大反派睚眦三报的盛棠,纤瘦的身形微微颤着,心底宛如火山喷发的情绪,让被屏蔽感知的系统都察觉到了。   “宿主怎......怎么了,”福宝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盛棠深吸口气。   没事,就是她和主角梁子结大了......而已!狗日的萧楚润,别给她翻身的机会! 第7章   “军体军体,我是太极。”   ......没有回应。   夜色如墨,苍翼魔宫寝殿内。   一袭墨袍的高大身影坐在书案前,斜支着头,指尖在玉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逐渐加快的频率,透出几分烦躁。   难不成出事了?   想到因与他一战,在修真界与荒界近来闹的沸沸扬扬,名声四起的‘盛橖’,贺余神色微变:“来人,”   候在外面的近侍富贵,端着滚圆的身体飞一般的步子,推门而入:“魔尊有何吩咐。”   贺余沉吟道:“传令下去,凡遇到那日与我对战的女修,不得伤其性命,捉来见本座即可。”   “遵命。”富贵准备传令。   “等等,”贺余嗓音夹着怒意,仿佛对其恨之入骨,“记住,本座要活着!亲手血刃!”   富贵心头一凛,立即道:“是!”   贺余挥手让人退下。   苍翼以魔修之身成了荒界霸主,底下崇拜追随他的魔修众多,一场大战败给个修真界的无名小卒,作为踩着他上位的盛棠,直接名声大噪,被推到风口浪尖,多的是魔修气不过,要杀她祭天。   贺余没法管天下魔修,思来想去,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些人意识到,把人活捉交给他,比私下把人宰了献头颅好。   贺余看着动而不动的玉简,惆怅的叹口气。   呜,他做什么都没有精神了。   去而复返的富贵,端着碗热腾腾的汤羹,见魔尊坐在案前一脸颓然,以为尊主败给个小女修心中憋闷,毁了自己一世英明想不开。   他踮着步子过去,轻手轻脚放下汤碗。   “尊主不必烦忧,小人听说了,那女修是合欢宗宗主月音仙子的亲传弟子,修真界不出世的天才,三岁灵力达炼气期,十岁学会所有合欢宗秘术,月音仙子已经没有可以教她的了,十二岁外出历练,遇神秘修士,被传授一身绝世功法......乃传奇中的传奇。”   贺余不知道这些细节,以为是真的,惊愕道:“她这么厉害!”   富贵信誓旦旦:“是月音仙子亲口说的,”   “此女多年来默默无闻,只是仙子为了保护她,把她藏的严严实实罢了,此次与尊主大战后,仙子才无奈承认,昭告四海,”富贵眯着月牙眼,宽慰道。   “尊主不必心中郁结,一时轻敌受了阴招,情有可原。”   贺余看了眼他没说话。   魔尊苍翼来袭,修真界所有仙门出动,上仙门四大宗主,只和他麾下护法打得不相上下,身为合欢宗宗主的祟音,都没法单挑魔尊,门下一个小弟子把魔尊打退了,就算把这弟子吹上天,也没有情有可原之说。   按理在修真界中,苍翼唯一不是对手的,只有天清宗那位老祖宗,乾灵道君。   这富贵,为了吹捧魔尊神威,净说瞎话。   不过他不是真魔尊,倒是很乐意听到这些,毕竟老乡越厉害,他越高兴。   贺余勾唇喝起汤羹,富贵悬着的心落下,喜笑颜开。   待他合门离开了,贺余闭目养神,脑海响起熟悉的“叮——”声,下个任务和魂穿的对象浮现在他脑海中。   贺余看了看任务细节,饶是早有准备,也倒吸了口凉气。   “作死系统,你当真取对了名字。”   太作死了!   他下个魂穿的对象,是个二世祖,要在伏寂禁区疯狂蹦迪的那种。   先装小弟,给予致命一击,然后在伏寂报仇雪恨时,揭露仙二代的身份。伏寂现在只是个天清宗小弟子,在二世祖强大的背景下,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这还不够,最最最作死的是,他要把伏寂修为废了......   小龙裔出壳十年,昼夜不息的勤苦修行,修为目前却只有炼气层。   不是他天赋不高,而是龙族修行方式不一样,尤其是他这一诞生与混沌之期的强大龙种。   他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都在上古大印之下,唯有破开封印才能得到。   贺余就是为了助他破开封印而来。   但眼下,他不得不考虑,待伏寂打破第一层封印,学会掌控天地间雷力的时候,他的安危问题。   他盯了这条龙裔十年,知道对方最在意什么。   ——力量。   自己辛辛苦苦积攒十年的灵力被人废了,这对于孤零不知父子之情,道侣之爱的小龙裔而言,就是如同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要追杀到碧落黄泉,挫骨扬灰的大仇了!   贺余想起天川边,少年看他的眼神,不放心道:“他真的不会透过真身,看到里面是哪个神魂,以后找上我吗,”   系统道:“按龙族的年岁,他现在还属于年轻稚气的小龙,没有那么强。”   贺余放心了,听系统又道:“不过他很快会长大点,过些时日,是月圆之夜.......”   龙族与人修不一样,从出生还只是龙蛋形态时就会开始积累力量,化成人形后,依靠过去数万年的积累厚积薄发,快速成长,所以呈现的外形,往往是在某个瞬间,旁人能捕捉到的肉眼可见的变化。   贺余回忆在天川看到的少年,瞧着十五六岁,个高腿长,已经是同龄人修中出类拔萃的存在了。   不过对于有着龙族血脉的龙裔而言,显然不够,还得再长长,这次怎么也得长到人修十七八岁的模样才行。   月圆之夜,少年多半还能突破到筑基期,双喜临门。   想到第一次瞧见伏寂,对方刚破壳,还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转眼要比他高了。   贺余心中涌起一点小惆怅。   “系统,”他忧伤道,“我看伏寂,竟有种老父亲的心态,心里不是滋味。”   “不,”作死系统纠正道。   “监测到宿主并非父看子的心态,而是嫉妒不自知。”   贺余:“胡说!”   他身为二十一世纪好青年,不是喜欢嫉妒的人!   作死系统沉默了下。   无情开口:“宿主一七九,对一米八执念很深。”   贺余:“......”   操。   闭嘴!!!   在贺余被戳中一生之憾,愤慨暴怒的时候,盛棠也在暴怒的边缘。   她逃了。   趁着夜色朦胧,伏寂在山石边打坐,盛棠唤来召星绫。   召星绫卷着一柄匕首,盛棠手指微动,用匕首划破了布条,和大树垂枝绑在一起的手腕得了解放。   她咬牙瞥了眼少年背影,悄无声息的逃走了。   但......   她很快又被捉回去了!   伏寂像在她身上按了定位器,无论她逃的多远,没一会儿,对方身影都会出现在她视线中。   一晚上,盛棠想方设法出逃了十来次,最远的跑了十里地。   结果气喘吁吁的一抬头,熟悉的身影抱臂立在前方树下,目光沉沉,俊美脸庞布着冷意,显然对她的多次逃跑十分不悦。   最后,少年耐心像到了极限,掐住她脖子威胁道:“再逃,下次找到你的地方,就是你的葬身之处。”   盛棠对上那双沉寂冷戾的黑眸,清晰的洞察到一抹杀意。   意识到对方没说假话,不是对手的盛棠,遍体生寒。   于是,她又逃了。   不过这次,她逃的地方不再是偏僻的荒郊野外,而是万寿城。   “砰!”   漂亮的缕空雕花厢门,被一掌推开。   侧躺在软榻上的绝世美人,凤眸一掀,看向门口灰头土脸,好似逃难过来的女孩。   他似笑非笑:“不再考虑一下,合欢宗特殊,当宗主可是很幸苦的,我所学的功法,也与常人不同,你还这么年少,修为也......上升空间很大。”   这是在提醒她修为低弱,只能任人宰割。   刚跑了十里地都没成功逃走的盛棠,心头压抑着火气,垂了垂黑白分明的眼睛,深吸口气。   “教我法术,我当宗主,以后合欢是我家。”   她这话落下,身前一缕幽香袭来,方才悠哉躺在美人榻上的身影,转眼站在她身前。   “错了,”低吟吟,宛如天籁的嗓音响起。   祟音俯了俯身,在微凉的夜色中弯腰与盛棠平视,动人心魄的凤眸眯着笑了笑。   “合欢宗不是你的家,它就是你的,”他轻捏了捏女孩脸蛋。   “懂了吗,小宗主。”   夙愿即将达成,摆脱大包袱的祟音,整个人心花怒放,修长身影慢悠悠的倚上门扉。   “让我猜猜,我们小宗主即位后,下的第一道宗主令是什么,”他垂眸,笑得粲然。   “到时候,我亲自帮你达成。”   ......   月音仙子即将退位让贤的消息,在各界掀起轩然大波。   那个如雷贯耳的,曾在修真界、荒界、妖界、鬼界......搅起腥风血雨,引来各方大佬为她生死决斗的绝世美人,竟要隐退了,以后世间只剩下她的传说。   悲报——   一时间,还未目睹过仙子风姿的男修们,肝肠寸断,还在攒钱为仙子下一次炼颜丹做准备的女修们,也是悲痛欲绝。   呜哇~   好在听闻她的接班人,是那位一己之力逼退魔尊的神秘女修,虽年少,却已有倾国之色,比起仙子当年也不遑多让。   法术也是完美的继承了仙子。   最重要的是,碧玉年华.......   合欢宗的赘婿,谁当谁知道。   上仙门三大宗主,妖界双皇,荒界前任霸主,年少时,少年意气,都曾为这位置争得你死我活,打得头破血流。后来成了掌权者也念念不忘,若非仙子不忍各方势力因她决裂,一封诀别信告别了一众蓝颜知己,他们能争到九泉之下。   新宗主继位的消息一出,各方势力已经开始物色自家年轻小辈,收拾收拾送去合欢宗了。   萧楚润被师父天曦子叫到议事厅时,整个人有些懵。   昨夜好友打趣,说他适合去合欢宗做新宗主的小白脸,今日师父就把行李给他,让他秘密出发。   萧楚润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他抱着行囊,一双清澈如洗的眼眸透着迷茫:“师父是要我去做新宗主的裙下之臣吗。”   正喝着茶的天清宗主一呛,剧烈咳嗽起来。   天曦子瞪圆眼睛,痛心疾首道:“谁教的你词!我们天清宗又不是小门小派,用不着讨好合欢宗!”   萧楚润蹙眉:“可是我听说,师父和宗主师伯当年就去合欢宗争艳了。”   “一派胡言,谁乱嚼舌根!”天曦子愤怒拍桌。   砰砰两下。   “我和大师兄当年是代表天清宗,去向阿音......阿呸,祟音正经贺喜的,后来.......”   后来怎么了,天曦子没脸说。   那时祟音豆蔻年华,长得水灵灵的,他和大师兄惊鸿一瞥,脸一个比一个红。   女孩刚失去了母亲,小小年纪继任宗主之位,因为身怀至宝,引来一堆豺狼虎豹,恨不得把她活剥了。   他和大师兄初出茅庐,少年满身的仙门正气,知道她的处境,心里的怜意简直如潮水般涌来,尤其是瞧见女孩在人后,孤零啜泣的无助模样,当场脑子里只剩下“我要爱她,保护她!”这一个念头......   合欢宗虽不显山不露水,宗史却源远流长,有个人人眼红的宝贝,在历代宗主手中传承了万年。   这宝贝就是打开天道古境的玉钥。   玉玥世间共有四把,一个在遗落在荒界,一个天清宗供着,一个在妖帝手中,世人再馋也打不了这几把的主意,于是合欢宗历任宗主手中的那把玉玥,成了唯一可能得到的。   故而,各方势力一直不余遗力从合欢宗主手中夺走。   明的暗的,各种手段都使得出来。   明手段就是光明正大的往新宗主身边塞人,培养眼线,倘若被宗主看上,留在身边,得到宝物的机会大很多。   天曦子当年和自家师兄,一身正气,自然不会为了宝物而去‘勾引’合欢宗主,并且十分厌恶那些心怀不轨之徒,为了宝物接近、欺骗不谙世事的阿音。   他们两个就像护花使者,把靠近的阿音的那些人都打跑了。   没能打跑的,后来统统成了劲敌。   ——阿音只有我了。   天曦子和自家宗主师兄对视一眼。   这想法,就像是一场梦,醒来还有点感动......才怪。   妈的祟音,骗财骗修为,要不是拉不下老脸,他们早杀到合欢宗跟他干一架。   那些年,他们所有人可是把自己日日夜夜努力提升的修为,都分了他一半!还当成两人之间的小秘密,觉得很甜蜜......   “去合欢宗贺喜的另有他人,你别去,”担心徒弟步了后尘,天曦子警惕道。   “楚润,你离合欢的人远些,尤其是那什么祟音的徒弟,新宗主盛棠。”   天清宗主站起身,摘下腰间悬挂的玉珠,正色道:“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萧楚润看着玉珠,神色一凛。   是滴有师祖真血的陨珠。   一旁的天问道人道:“师尊的命陨星应劫而来,至关重要,绝不能被旁人得了手,楚润,你去秘密找人,找到后......”   室内一静,师兄弟三人对视,露出危险隐晦的眼神。   天问道人率先比划了下。   萧楚润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试图挽救:“叔伯、师叔、师父......”   三人转身负手而立,背影如屹立的高山,态度决然。   “别说了,为了师尊!”   萧楚润红着眼眶,转身把天问道人所指的方向,一堆三人多年积攒下来的宝物,什么上品法剑,琉璃火珠,隐息法衣,都收了起来。   “弟子知道了,一定统统交给命陨星,以示天清诚意!”   “......去吧,别让陨星有个三长两短,”天曦子颤声,将自己囊中最后一块灵石,塞给疼爱的徒弟。   “路上的盘缠,拿着!”   萧楚润红了红眼,带着三人厚望,悄悄踏上了寻找命陨星的道路。   为了不让消息走漏,对外,天清放出了他在大战中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   *   合欢宗。   正在熬夜苦读,了解这世界各方势力的新宗主,看着刚得到的消息,眉梢微挑。   下落不明?   可不是么,刚被抓回来,在她小院关着呢…… 第8章   秋雨过后,一夜比一夜寒。   盛棠提着盏明黄小灯,独自来到一座偏僻院落。   一袭深紫衣裙,犹如月下仙人的身影倚靠在门口,凤眸半挑:“这么迫不及待。”   盛棠哼哼没说话。   这几日,她从祟音手中接过宗主之位,了解大概后,得出一个结论。   当合欢宗的宗主没有好处,稍有不慎小命不保,但有一点,合欢宗是她的一言堂。   盛棠被这点狠狠拿捏了。   合欢宗成了她的地盘,被抓来的主角不是任她宰割,完成任务简单多了。何况她现在太弱了,不从祟音这学到些高深的法术,出去了也寸步难行。   “人就在里面,”祟音下颌微扬。   “你眼光不错,要是用那小子做炉鼎,你境界会提升的很快,”   事实上,他比盛棠还等不及,如今完成了约定,他要正式当甩手掌柜了。   话落想起什么,祟音直起身,月色照耀下,玉藕似的手臂浮现出一条利刃划破的伤口。   他浓密的睫毛微掀,似笑非笑。   “不过这少年太野了,恐怕没那么好驯服,我虽然锁了他的力量,你最好还是小心点。”   祟音意有所指的告诫道:“我可是,很多年没受过伤了,他没那么简单。”   当然不简单,主角呢。   这点上,盛棠从未轻视过,她一脸正色的点点头,被祟音塞了份名单。   “这上面的,遇到了绕道,别报我的名号。”   盛棠定晴一瞧,天清宗主,玄霄宗主,无情剑圣.......一个个都是如雷贯耳,鼎鼎大名的人物。   没等她看完,又被塞了份名单。   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墨迹,写了有修真界的,有荒界的,有妖界的各方势力。   莫非,   盛棠眼睛微亮,露出几分期待。   祟音看穿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介绍道:“不是朋友,这上面的每一个,都是可能要你命的存在。”   盛棠:“......”   祟音爱怜的摸了摸她脑袋瓜:“合欢宗宗主身份特殊,觊觎的人太多,慢慢就习惯了,”   话落,他摘下腰间的镶金玉佩,不带半点停顿犹豫地给盛棠牢牢系在了腰间。   “好了,”祟音摸了摸下巴,心满意足的眯起凤眸。   “进去吧,记得好好修行我教你的法术。”   盛棠打量着宗主玉佩,应了声,一抬头,身前的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阵秋风卷起落叶,从空荡荡的前方刮过。   盛棠:“......”   跑得这么快,让她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盛棠将名单揣到怀里,心里叹了口气,事实上,和上贼船差不多。   合欢宗内只有十几名弟子,那些原主的师姐们,都有极高的自我管理能力,无需操心,宗门客卿、还有些闲杂人等按部就班,也不用她管。   唯一要她操心的,来自宗外,也是一不小心要命的。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外界对玉玥的窥探和觊觎,都会落在她这个新宗主身上。   为了抓到主角,她牺牲也太大了,好在与祟音约定的时限一到,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她就能直接下线咯。   盛棠望向紧闭的房门,略一挑眉,“砰”的抬脚踹开,提着灯慢悠悠走了进去。   昏暗的室内,烛火亮了起来。   被扔在宽大床榻间的身影,一袭玄衣,两只劲瘦的手腕各戴个银白色的单铐。   刚经历了场殊死搏斗,受了重伤的少年,还未醒来,烛火照耀下的唇色淡淡的,年轻俊美的脸庞充满了苍白之态。   即使在昏厥中,他那双如墨勾勒出的俊眉,也紧紧拧着,隐隐透着桀骜与暴戾之色。   盛棠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此刻毫无反抗之力的伏寂,想起当日对方眼底的杀意,眸光微暗,朝人缓缓伸出了手。   “宿主!宿主!冷静一点,你和萧楚润不是仇敌!”   还没等盛棠做什么,福宝在脑海中拉起警报,急的上蹿下跳。   “你是他的隐形守护者啊!”   盛棠撇嘴,把手收了回来。   哦。   她还是这家伙的守护者,所做的一切,加入企鹅君羊伺而贰儿武九一似七每日追更最新完结文都是为了变成对方的功德,助他在大道争锋中得到最大的福泽。   “你确定三个月后,他会力排众议满心宽恕,而不是提刀向我杀来?”   伏寂一醒来,自动被屏蔽的福宝,只在过后听闻了伏寂所作所为。   它怼着食指:“楚润性情很好,到时候一定会原谅宿主的,受尽千疮磨难,依旧能保持一颗良善赤子之心,是他在这世间的立足之本,不可能动摇。”   话落,它踌躇着补充道:“正是看起来不可能的事,他最后做到了,才令人动容。”   盛棠眨了眨眼,竟听出了几分道理。   以她与少年短时间的相处,对方绝对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倘若被折磨三个月后,最后大度的放过了她。   她倒是真的会像原主那般惊愕呆住。   做常人,乃至自己本身都难以做到之事,这份功德,当真是对方该得的。   ......当然前提是,他做得到。   盛棠目光幽幽的落在伏寂脸上,略略一转,徘徊在他腕间被施了法术的镯铐。   据祟音所说,这东西足以会让其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她施为。   揉了揉之前差点被捏断的脖子,盛棠眯眼笑了笑:“下个任务是什么时候。”   福宝:“两日后。”   盛棠回忆起来,这是原著里的一个小情节,原主在萧楚润手腕上弄了个烙印,作为少年是她炉鼎的证明。   此事让一贯脾气很好的萧楚润,都气的涨红了脸。   在修真界,烙印是种标记,施印者用来向别人宣示主权的东西,代表着:这是我的东西、奴隶、炉鼎......   有的烙印永不磨灭,会跟随一生一世。   被烙了个炉鼎印记,出门见人,旁人一眼就会知道炉鼎身份,故而原著里,萧楚润都怒红了脸,挣扎的厉害。   想到书中少年面对烙印时的呆愕无助,盛棠揉了揉额角,其实是不忍心的。   但她一瞅榻上的少年,想起他长睫底下那双冷戾的黑眸,心里的不忍就烟消云散了。   嘿。   到时候叫破嗓子都没用。   盛棠提灯到院子里,摘了朵海棠花,趁着月色细细打量。   烙印是朵海棠花,和一个‘鼎’字。   盛棠观察之际,袖中的玉简闪了闪,里面飘出贺余压得极低的声音。   身为苍翼魔尊,他麾下的南北两王即将谋反,如今除了居住的寝殿,魔宫内各地方都被监视着。   她问及安危,贺余倒是一点不慌。   为了助伏寂突破第一道封印,他过两日,就要穿走了。   他魂穿的对象,结局大都不好,都是自愿让出身体的,作死系统会与其交涉,往往会满足他们最后的心愿。   苍翼魔尊有些不同,他在荒界称霸了数百年,权利、地位什么都有,即便知道最后的结局也不肯放弃,要逆天而行,不过,在听说能再见死去多年的师父一面时,他放弃了所有,自愿让出了魔身。   “计划顺利的话,三日后,你就会听到‘我’深夜暴毙,麾下北玄王与南冥王,将其势力瓜分的消息。”   贺余说完,发现玉简另端陷入沉默,心里暖暖的:“噢!别担心,我的朋友,我......”   “不是,”盛棠忍不住道,“为什么要把魔尊的东西留给那两人。”   贺余疑惑的“嗯”了声:“你的意思是?”   “拿走,”深夜里,盛棠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兴奋光芒,“趁这两日,把魔宫里所有宝贝都转移走,找个没人知晓的地方放着,等你穿到下个人身上,你就是唯一知晓那些宝贝所在之地的人,它们还是你的!”   贺余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陡地张大了嘴。   他只想着穿走前,狠狠收拾那两个护法一顿,一雪前耻,没想过还能转移魔尊的财产。   荒界的霸主,数百年不知积累了多少好东西,与其留给那两个狼子野心,欺压他许久的护法,不如偷偷转移了,以后还是他的。   但是,会不会太晚了。   何况他还被监视了,能做的有限。   “咳,”一声低咳及时响起,女孩清越的嗓音从玉简里飘了出来,   “我合欢宗愿暗中相助,事后,只要五五分。”   贺余难以置信,她跟他谈钱谈条件,他们可是在异世相依为命的老乡,这也太.......   “我喜欢,嘿嘿,亲兄弟明算账,”   贺余躺在宽大的尊主榻上,从被子里摸出拳头大的夜明珠,狠狠亲了口。   还以为要和暖床的大宝贝分别了,这下别说它了,宝库里那个鞠球大的夜明珠都能捎走。   两人一合计,天亮之际,盛棠立马吩咐下去。   合欢宗现弟子不多,能用的人却不少,根据祟音与她交的底,五湖四海,各宗各派其实都有合欢宗的旧人,其中不乏位高权重,和关键时刻能吹枕边风的人。   北玄王身边,就有好几个......   预计能发一笔大财的盛棠,甚好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听说伏寂醒了。   于是,心情更好了。   寂静的室内,伏寂修长的指骨攥着被褥,缓缓睁开眼。   察觉体内的灵力难以运转,浑身上下也没半点力气时,伏寂神色一变,目光落在手腕上的锁灵镯,昏厥前的记忆苏醒。   昨日在茂密阴暗的林间,他遇到了个强大的紫衣女修。   对方倚靠着竹子,拦在了他前面,抬手语气散漫:“对不起了小道友,我们宗主非要你当炉鼎,你就从了吧。”   伏寂不知道对方口中的宗主是谁,但听到炉鼎两字,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在他脖颈咬了口的女孩,俊脸黑了黑。   他虽只有炼气期的修为,但龙族本身力量十分强大,祟音无法在不伤人的情况下制服,便下了狠手,将他打成重伤晕了过去。   发现所有力量消失,伏寂双目发红的盯着镯铐,想要破开,他情绪一波动,五脏六腑都剧烈疼起来。   伏寂抑制不住的咯了口污血,俊美脸庞在鲜血映衬下,苍白如纸。   盛棠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少女迈着莲步,不紧不慢的走到床边,美眸轻轻一垂,笑靥如花地朝床上的人递去一样东西。   是本书,书名叫——   《炉鼎的自我修养》   在少年骤然结了冰的森然注视中,盛棠眉眼弯笑,将书轻轻塞到了他怀里,“乖,好好学。” 第9章   新宗主即位,清冷多年的合欢宗热闹起来,这几日,前来贺喜者络绎不绝。   合欢宗身为仙门大宗,庇护着一方土地,周边大小城池,新宗主上位,期望继续受合欢宗庇护,免遭邪祟之宰的城主们,来得最积极。   盛棠这些时日,只有晚上修行法术,白日根本抽不开身,一会接见这个一会接见那个。   今日亦是,早早便有附属门派和周边城池的城主在外等候。   一夜未眠的盛棠打了个哈欠。   侍女绵云一手拿着精美的玉梳,一手捧起她的发丝,小心翼翼梳着。   听到这声哈欠,小侍女本想劝新宗主先睡一觉,抬眸却瞧见铜镜里的女孩,眉宇虽透着淡淡倦色,乌润的眼睛却亮亮的,嘴角弯弯。   绵云年纪尚小,方豆蔻年岁,但心灵手巧,这才被安排在盛棠身边伺候。   小侍女没其他心思,见宗主高兴,自己不由跟着笑起来:“宗主今天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喜事吗,”   盛棠拿起个灵果咬了口,想到伏寂面若寒霜的模样,鼓着腮帮闷笑。   她还以为少年会扑过来跟她拼命,你死我活,倒是比她想像中冷静,哪怕心底的杀意快要染红双眼,也克制住了,没有自寻死路的向她出手。   ——他现在可不是她的对手。   锁灵镯铐有祟音特意加上的法咒,伏寂不仅灵力被禁锢了,浑身力气也被抽走了,如同中了软筋散,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   盛棠塞书的时候都打算好了,要是伏寂敢轻举妄动,她就按住他,亲自教教他那本炉鼎自我修养中的第一条法则:绝对不许忤逆主人。   可惜,少年虽然漆黑的眼眸中冰冷杀意藏也藏不住,却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盛棠想了想,吩咐下去,让人把伏寂带到水松庭。   那里是他该去的地方,最好磨磨性子,让她明日的任务轻松些。   绵云将发饰给盛棠戴上,少女如瀑的发丝间,点缀了一颗月白明亮的宝珠,黑白两色互相映衬,漂亮极了。   她轻轻放下青丝,忍不住道:“宗主头发摸起来,比绵云以前碰过的最好绸缎都舒服。”   话落,想到自己以前流落在外,压根没摸过什么好绸缎,又急急道:“绵云没摸过特别好的,但宗主的就是很、很好。”   不知新宗主脾气如何,绵云担心说错了话,惊慌解释着,还没说完,被反手塞了个果子。   “挺甜的,尝尝,”新宗主对她笑,清亮的眸子比发间宝珠还耀眼。   绵云如获至宝的捧着灵果,微红了红脸。   她来合欢宗有些时日了,宗内美人如云,可新宗主是她瞧见最漂亮的一个。   听说月音宗主是天下第一美人,绵云没见过,可她觉得新宗主一定不遑多让。   若是盛棠知道她心中所想,一定忍不住道:过了过了,她可没有让诸界大佬为她决战紫荆之巅的本事,而且据说那场大混战中,还有一位背着把大刀的女中豪杰,十分能打。   “宗主,山月城主来了,与其余城主都在卿雪斋等候。”   盛棠眼皮动了下。   原著后期名动三界的山月城,现在只是合欢宗一个附属城池,名不经传,谁能想到,那里会是混沌之花的诞生地。   盛棠沉吟片刻,见时间差不多了,换了身衣裳往卿雪斋走去。   卿雪斋里。   各城主基本都带上了年轻小辈,在一片寂静中,不动声色的打量自家小辈的‘竞争对手’。   新宗主碧玉年华,身边没人,倘若族内小辈有幸被看中,成了枕边人,对于他们这些依附合欢宗生存的小地方,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众人一样的心思,在斋内无声弥漫,气氛微妙。   “宗主来了,”一声通报。众人神色一凛,匆忙上前行礼。   随父而来的山月城少主,混迹在人群中,想起父亲在路上的千叮万嘱,紧张的吸了口气,努力挺直了背脊。   小少主试图在众多年轻子弟中显得出类拔萃,好吸引新宗主的注意。   却忘了此刻都在行礼,一个比一个腰弯的低,脑袋埋的低。   盛棠走入庭间,抬眼就瞧见一个愣头青似的少年,把背脊挺的像剑一样笔直,抬头直勾勾望着这方向。   少年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   盛棠身后随从低咳了声,意有所指的道了声:“山月少主,”   发现自家儿子被点名的山月城主一愣,侧头瞧去,老眼一黑。   小少主双眼也是黑的,他打小就容易紧张,出门在外见了生人更是,此刻面临至关重要的考验,整个人紧张过度,手心全是汗,望着新宗主方向的目光恍恍惚惚,怎么都看不清,只依稀感觉迎面走来的身影,纤长细瘦,皮肤像雪一样白。   被父亲狠拽了下,他不解的收回视线,待环顾四周反应过来,一张脸唰的白了。   山月城主带着他扑通跪下:“宗主息怒,小儿甚少出门,一时紧张忘了礼数。”   山月城巴掌大的地,又处在山野环绕之中,没有合欢宗给予的法阵保护,莫说邪祟,那些山林野兽都能在城中肆虐。   新宗主脾气如何,无人知晓,倘若一时不悦抛弃了他们,山月城存活不了多久。   知道惹了大祸的小少主,跪伏在地,脑海一片空白,直到紧盯着地面的视线中,一帘黛青色的裙摆浮现,在拂过的庭风中泛起点点涟漪。   盛棠垂眸望着瑟瑟发抖的身影,眉梢微挑。   她有这么吓人吗。   见对方抖的好似下刻要晕过去,盛棠从袖中摸出一瓶丹药,俯身递去。   “给你。”身体不好就补补。   清新的丹药香传入鼻尖,舒缓了些许紧张,小少主恍惚的视线定格在玉白的手掌,意识到新宗主在赏赐自己丹药时,愣了愣,赶忙抬起双手。   接过的刹那,他指尖无意碰到新宗主手心。   新宗主的手不仅看着像玉一般白皙,摸着也如软玉一般。   小少主呼吸一颤,赶忙收回了手。   盛棠虽然在意山月城,却没有表现的太明显,抬手在少年肩膀轻拍了拍,鼓励似的说了几句后,就走向了其他城主。   她挑了几个顺眼的,挨个说了些寄予厚望的话。   大意就是一切照旧,合欢宗还是和以前一样罩着他们,不过他们不能掉以轻心,要积极发展力量,挖掘到好苗子、找到天材地宝、或是发现什么风吹草动的消息,统统送到合欢宗来。   攥紧丹药瓶的小少主,平静下来后,偷偷朝盛棠瞄了眼。   这一眼,就瞧见不远处的新宗主,侧颜精致,眼尾处的睫毛卷翘纤长,随着垂眼动作,在半空泛起蜻蜓点水般的弧度,牵引着人心微微一颤。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新宗主侧过头,露出一张姝美无双,令花月失色的面颊。   小少主看得心口一跳,立马埋下脑袋。   盛棠望着宛如看见豺狼虎豹般,躲避不及的少年,稍一思忖,明白过来。   是怕被她留下当炉鼎吧。   原著里,山月少主后期回忆,少时因依附合欢宗,被某个分宗弟子欺负过,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今日卿雪斋这些年轻子弟,等于是被送来给她的,只要她看得上,就能留下来。   而留下后,是到她卧房还是到水松庭做备选炉鼎,就像分水岭,前者是枕边人,地位高,后者就要受些委屈了。   合欢宗如今是名门正派,与邪修不同,门中对待炉鼎都是十分人道,不会过分采补,还会定时给予灵药让对方增强修为,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双赢。   于是,对于那些天赋平平,一辈子只能到炼气期,寿命最多比凡人多个一两百岁的普通仙修而言,成为合欢宗门人的炉鼎,是增强修为,延长寿命的上升渠道。   故而经常有人来合欢宗自荐,接受炉鼎考验。   水松庭就是给这类人居住的。   但炉鼎二字毕竟不好听,世人多也不耻,不是走投无路不会选择这条路。   这些随长辈而来的年轻子弟,好歹是一方少主,哪里肯做炉鼎,心里都怕被逮去水松庭。   担心再待一会,把人吓晕的盛棠,心底笑了声,闲谈了几句拂袖走了。   有一个炉鼎已经够她头疼了,她可不想再来几个。   一下午过去,傍晚夕阳西下之际,盛棠走出房门,一手握着炼制了一下午的乌红刻笔,在指尖转了转。   明夜,她就要用这笔在萧楚润腕间刻下烙印,不过她没有丧心病狂到给对方留下一生一世难以磨灭的炉鼎印。   她选用的刻笔,原料是乌血木。   点在皮肤间,瞧着醒目骇人,仿佛再也消失不掉,其实过些时日就会自动消失。   不过少年肯定不知道,到时候,估计气的七窍生烟。   “人怎么样,”她问起暗中监视伏寂的影卫。   “除了扔掉炉鼎腰牌以外,只是绕着水松庭四下走了走,没有其他举动,”想起少年黑眸有意无意投来的冷睨,影卫抿唇道,“他似乎发现了属下的存在。”   盛棠挑了下眉:“无妨,继续盯着。”   她不信他如此老实,四处走动多半是在观察环境地形,好找时机逃走。   可惜,他不会有机会。   “还有一事,”影卫迟疑道,“他在地上随手捡了块竹片,揣在了怀里。”   不是匕首之类的利器,本来无关紧要,但盛棠交代,事无巨细都要告知,影卫不敢马虎。   竹片?   盛棠眨了眨眼,想不出伏寂要这个做什么,倘若当武器,现在就算她站在他面前给他一把剑,他也没有胜算,总不能是留给自己,觉得受辱打算自绝吧。   哈,主角心灵可没有那么脆弱。   盛棠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转身回房,心里却忍不住敲起鼓来。   是、的、吧......   盛棠回房饮了口茶,指尖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片刻,实在按捺不住,化作阵风咻的赶到松水庭。   合欢宗对自愿来当炉鼎的修士,给予的待遇都不错,每人有独立的房间,灵气充沛的修行室,庭中还有水榭楼台,供赏玩之景。   盛棠到了地方,直奔伏寂住所。   天已经完全黑了,伏寂人在房内,里面却未有烛光闪烁,从外看一片漆黑。   房门从内锁着,影卫不会钻到房中盯梢,没人知晓他在里面做什么。   “砰!”的声巨响。   盛棠心急,一脚踹开了房门,抬眼就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泄入,洒在木质地板上。   背对月光而坐的少年,一手拿着磨尖的竹片,扎入另个按在地板上的手掌。   鲜血在他掌下淌了一地,在惨白月色中,红森森的,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息。   盛棠看到那竹片嵌入的地方,正好是少年拇指骨节所在。   ......他是在削骨。   削去拇指,锁灵镯就能摘下来了。   洞察到对方想法的盛棠,头皮差点炸开,什么自幼心软见不得血的圣父主角,简直是个没有理智的小疯子!   被打断的伏寂,看着突然闯入室内的身影,面色冷了下来。   他不怕受伤,龙族恢复能力很强,削去一根手指,与拔片真身龙鳞差不多,很快能重新长出来。   削去一根手指就能恢复力量,与他而言,是想也不想就会做的事。   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伏寂薄唇紧抿了抿,眼底一片郁色,见计划失败了,正黑着脸要扔掉竹片,原本门口的人身形一闪,出现在面前。   他握着竹片的手腕被一把抓住。   似乎怕他继续,对方抓着他的力道很大。   伏寂冷冷的掀起眼皮,正要说话,抬眸的刹那,意外的从盛棠脸上看到了某种情绪波动。   他疑惑地歪了下头,静静看着她,好半晌,抬起了按在地板上的手。   他将被血染红的指尖,落在她乌黑的睫梢。   感受到些许颤意,伏寂指尖在女孩柔软的睫毛上,轻轻一点,语气莫名,“你怎么怕了?” 第10章   龙族天性好斗,打架受伤是时有的事,诞生于混沌之际的龙种更是如此,故而,早早练就了恢复力极强的本领。   伏寂处在完善龙体的成长阶段,也是恢复力最强的时候,就算缺胳膊少腿,转头吃些灵草补药,过些时日就能重新长好。   盛棠不知这些。   人修没有如此变态的强健体魄,她以为萧楚润宁愿削骨剃肉,落个手残也要摘下锁灵镯,怒急交加,恨不得拿起之前的铁锤敲他脑袋。   “你以后不想拿圣悯剑了是不是!”盛棠咬牙切齿,拍开少年按她睫毛的手指。   冷静下来后,盛棠沉着脸,找来些干净的水。   伏寂到天清宗有半年,对宗门中的翘楚萧楚润与其佩剑圣悯,皆有所耳闻,天川边,萧楚润还曾将圣悯掷于他相助。   想起那把充满清圣之气的长剑,伏寂神色莫名。   剑不错,但不适合他。   她提及做什么。   伏寂对法器要求很低,毕竟再尖锐锋利的刀刃,都比不上他的龙鳞。   ......如果他成年的话。   感受到自身此刻的羸弱,连竹片都能穿破防御的大反派,难得抿唇安静了会。   盛棠冷着脸将手帕打湿,正打算扔给对方,抬眸看到被清冷月光笼罩起来的少年,乌发素衣,垂着一根根纤长的睫毛,浑身弥漫着一种好似孤寂落寞的味道。   盛棠撇了撇嘴。   就这还人间小太阳呢,走哪哪乌云密布,阴风森森才对。   冰凉的触感落在伤口,伏寂下意识缩手,手腕却被紧紧捏住了,他眼神阴郁的看去,盛棠瞪着更大的眼睛回视,瞧着比他还凶。   “......”   盛棠以为清洗伤口,对方吃痛,幸灾乐祸的扯起嘴角:“现在知道疼了。”   她说着,又用沾水的手帕在他淌血的地方狠擦了擦。   伤口被冲洗干净后,深处露出森森白骨,盛棠用了些力的手一顿,片刻放轻了些。   有种疼,叫看着就疼。   盛棠眼皮一跳,打小的习惯让她几乎下意识张了张嘴,朝伤口处吹了口气。   十指连心。   嘶,萧楚润一定是木头人!   一直盯着她的伏寂,睫毛忽地一颤。   盛棠身形纤瘦,脸也小,但并不瘦得过分,脸腮有些软肉,吹气的时候,雪白腮帮不由涨了起来,鼓鼓的。   从她唇间吹出的气,拂过伤口,带来了舒适的凉意。   原本疼痛似乎一下被吹散了。   伏寂心头涌起些许异样,鸦羽似的睫毛向上掀了掀,将手抽了回来。   玉简在袖下闪了闪,盛棠从储物袋摸出个药瓶放在地面,将竹片收走,来到屋外廊下。   当魔尊不容易,尤其是手下势力强大,自己还是冒牌没有原主强大的时候。   如履薄冰。   贺余被盯得紧,只有这个时间,能用玉简悄悄联系她:“明夜我要干票大的!”   魔宫内,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稍有些眼力劲的,都发现南冥王和北玄王两大护法,自天川归来,便对苍翼魔尊态度不同,蠢蠢欲动。   原主魔尊都不一定是对手,何况贺余。   他打不过,穿来之后一直以来虚与委蛇,时不时被两护法按头威胁,眼见魂穿的日子到了,打算出口恶气,在跑路前,给南北两王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一雪前耻。   盛棠回头看了眼房门:“我明晚也要干票大的。”   贺余正在罗列穿成二世祖后,要做的任务。   万事开头难,为了助主角伏寂突破第一道封印,正式开启神挡杀神佛当杀佛的杀伐之道,他和系统制定了详细计划。   原著里,眼下大战过后,伏寂正在天清宗,即将被天问道人收为徒弟。   天问道人乃乾灵道君的座下弟子,被其收为徒弟,直接将伏寂推到风口浪尖,宗内太多弟子嫉妒他了——   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弟子,凭什么。   二世祖就是其中之一,原著里,他就用各种阴招对付伏寂。   最终在他和背后势力的刺激打压下,身处绝境的伏寂爆发,突破了第一道上古大印,学会了掌控万倾天雷。   听说了盛棠烙炉鼎印的任务,贺余啧了声:“你主角脾气真好,若是我主角,估计能气到直接突破第一道封印,除非他死了,不然绝不能忍受。”   贺余说着看了看任务清单,感觉找到了新思路。   老实说盛棠这方法,一步到位,比他步步为营助伏寂突破简单多了。   伏寂是龙裔,不管是妖兽还是神兽,都带了个兽字,天生对领地有极强的意识,被人在身上烙个印记,不管印的是什么,都如同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了,被烙下了一个明晃晃的“奴”字,对此心灵受到的创伤,会比肉.体还大。   生性孤傲的少年,绝不能容忍。   “对了,”突然想起来,贺余低声道,“你们合欢宗封印了个荒界前霸主,你要小心。”   荒界原本是人魔妖鬼中的恶徒流放之地,后来没人管得了,成了没有秩序的混乱之界,由于全员恶人,荒界不似修真界那般稳定祥和,各势力时刻处在暗潮涌动中,改朝换代更新很快。   荒界前霸主是吞天巨蟒,万古大妖。   苍裔魔尊原本只是吞天蟒的手下,在吞天蟒被封印在修真界后,才揭竿起义,占领了他的势力,成了新霸主。   如今风水轮流转,南冥王和北玄王势力渐大,野心勃勃,也要将他取而代之。   近日,有人掀动吞天蟒君原来的旧部,被贺余察觉到,想起蟒君在合欢宗,故而出声提醒。   盛棠食指在玉简摩挲了下,低应了声。   她有所耳闻。   这万古大妖一面为了玉钥,一面看上当年还是小宗主的祟音,闯入合欢宗作恶,正巧碰到祟音的护花使者,现在的天清宗主和萧楚润师父天曦子,于是捏鸡仔似的把两人吊起来打,差点当果腹之物吞了。   好在他们有个能打的师尊,天清道君。据说赶来之后,看到鼻青脸肿,对着他哇哇大哭的两徒弟,先掀起眼皮一人给了一脚。   嫌丢人。   荒界霸主跑来修真界作祟,将合欢宗和周边地界搅得血流成河,自然不能随意了了。   那战昏天黑地,最后吞天巨蟒的头颅被道君用圣悯剑斩下,大妖庞大的身躯自此陷入沉睡,被封印在合欢宗后方一座巍峨高山中,万年道行化作了灵气,为这方天地增添福泽,还能抵御妖物靠近。   盛棠倒是不怕,原著里,大妖一直处在沉睡中,不曾醒来。   祟音也告诉过她,不必理会,别靠近那禁地即可,纵使对方意识苏醒,如今残肢断体,还被伏妖鼎镇压着,难以掀起风浪。   唯一需要警惕的,是防止他的那些手下来施救,不过荒界中人没那么衷心,老大没了,都想着取而代之,谁会想着把他救出来。   除非另有所图。   不怕归不怕,不能掉以轻心,盛棠琢磨着明日多派些人看守禁地。   她收起玉简,回头看了看。   仅此一役,盛棠不敢再把伏寂单独放在房间,略一思忖,将人拽回了住处。   身为宗主,她卧室极大,几乎和寝殿差不多了。   盛棠放了床被褥在床边地板上,搬来一扇薄纱屏风挡在中间,打算亲自盯梢。   “你今夜睡这。”   盛棠未曾与人共寝一室,本以为今夜是睡不着了,结果没一会,柔软的大床上就传出了均匀轻浅的呼吸。   后半夜的月色,笼罩着整个合欢宗。   一片寂静中,冷风闯入伏寂空无一人的房间,粘了点地板上的血腥味道后,从窗缝悄然溢出。   常人难以察觉的龙血气息,在夜空扩散开来。   唯一能嗅到这味道的妖兽,沉寂在黑暗中数百年的冰冷竖瞳,倏然睁开。   躺在地铺上的伏寂,睫毛若有所感地微微一动,神识被拽入一座鼎下。   四目相对。   被龙血唤醒意识的吞天巨蟒,竖瞳刹时掀起了狂热与贪婪。   这里竟然出现了如此强大的龙种,他若是能吞掉,必能重返颠覆获得无上造化!   被盯上的伏寂,望着鼎下的巨大蟒身,短暂惊讶过后,意味不明的看向对方七寸之地。   他没想到合欢宗封印了条大妖,大妖体内的妖丹还完好无损。   几乎同一时间,他脑海冒出与吞天巨蟒一样的念头。   ......万古大妖的内丹,是大补之物。   伏妖鼎下,两个神识隔空相望,互看对方是香饽饽。   巨蟒能困住伏寂神识的时间很短,没多久,伏寂神识回到了识海。   他睁眼坐起身,穿过窗格朝远处昏暗的夜空望去。   意识到那方向是禁地,短时间靠近不了,伏寂低头看了看腕间的锁灵镯,又侧过脸,透过薄薄的屏纱看向了床榻。   床间一个鼓包,里面的身影似乎在被褥下蜷成了一团。   伏寂看了许久,缓缓收回了视线。   盛棠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窗外明亮的天光,一脸困倦地揉了揉眼,随后忽然想起什么,倏地坐起身。   床边地板上,被褥都不见了,更别提人。   意识到昨夜盯梢了个寂寞,盛棠扶额,赶忙召人来问。   听到禀报,伏寂回了水松庭。   “?”这么配合。   怀疑哪里出了问题,盛棠不放心的亲自盯了一上午。   水松庭因此炸开了锅。   消息当即传遍了所有炉鼎耳中,“新宗主来了!”   合欢宗弟子各个貌美如花,不似邪修那般对待炉鼎,成了合欢门人的炉鼎,更多的是双赢。   水松庭内,都是自荐而来的男修,一直努力修习炉鼎之法,期待被某个弟子看中。   由于狼多肉少,竞争还尤其激烈。   冷不丁听说宗主来了,一个个热血沸腾,激动的难以言喻。   他们大都不敢靠近,只在远处瞅了瞅。   水松庭景致优美,梅兰竹菊,松柏常青,即便是不在这季节盛开的花,也被精心照料的绽放开来。   新宗主似乎偏爱海棠,一直徘徊在树下,偶尔衣袖轻拂,从枝头折下一朵细看。   花瓣娇嫩,映衬得少女白皙的指尖,也染了明艳动人的粉意。   躲在假山边的几人回过神,心口跳的厉害。   “唉,宗主长得这般好看,纵使不做炉鼎,能与其共度良宵也不枉此生了。”   “那道友好福气啊!”有人又嫉又恼。   倚坐在树下的伏寂,听到不远处苍蝇似的嗡嗡声,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表情淡漠。   有什么好看的。   色相罢了。   不想一直被监视,他冷着脸起身,再次远离了盛棠的视线。   盛棠揣着乌木刻笔,琢磨着今夜怎么当神笔马良,看海棠花看得入神,没注意到伏寂走远了。   等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盛棠没有继续跟上去,从怀里拿出张纸,铺在海棠树下的石桌上,就着真花,认真的描绘起来。   她以前被迫当卷王,什么都学会了,样样精通,要说有什么遗憾,就是......   “宗主画的毛毛虫真是栩栩如生。”奉茶走来的绵云,惊叹道。   盛棠沉默了瞬,望向她照着海棠花画的图像,腮帮鼓了鼓。   她以为,至少像蝴蝶的......   悲泣。   不知道盛棠正在为他‘鼎印’做最后努力的伏寂,在水松庭四处走动。   修长身形时不时停下来,感受扑在脸颊上的秋风。   龙族强大的感知力,能让他察觉到风曾穿过所有的东西,一下午的时间,足够他摸清水松庭外,整个合欢宗包括禁地的动静。   傍晚,夕阳在水松庭撒下一片余晖。   伏寂一边在脑海中勾勒地图,一边穿过景院假山朝住处走去,他握着块随手捡的石头,指腹无意识摩挲着。   迎面而来的清风,将少年黑色的额发吹动,伏寂抬起头,意外在前方看到个人影。   盛棠还没走,手边的茶已经凉透了。   一片金色的灿然夕阳下,她斜支着脸腮,嘴里叼着笔头,另手高高拿起一枝海棠观赏。   穿过树梢的风将花瓣吹下了几片,像粉白的雪,飘然落在她及腰的青丝间。   伏寂停住脚步,看到风一吹,花瓣又软软的落在地上。   他目光微微一顿,嘴角抿了抿。   她好像什么都是软的。   搭过他掌心的手,在他指下轻颤的睫毛,涨鼓鼓吹起的脸腮......如今连碰到她的花,都变得软了。   没见过这么弱软的。   伏寂面无表情的想。   盛棠看了看自己的大作毛毛虫......不,海棠花。   好看!   相信少年会喜欢。   盛棠扭过头,对站在不远处的伏寂勾起唇,粲然一笑。   垂在她头顶的海棠在枝头轻颤,娇柔又明艳。   伏寂愣了愣,侧过冷峻的脸庞。   *   是夜。   盛棠蹲守在伏寂屋外,攥了攥手中的乌木刻笔:“我去干大事了。”   她提前知会贺余,以免对方到点用玉简敲她。   一袭威严王袍加身的贺余,端着魔尊架子,拂袖淡淡道:“我也干大事去了,明日听到我的死讯,不必悲伤,死亡的只是个空荡的躯壳。”   盛棠道了声“珍重,”,将玉简揣进怀里,目光望向亮着烛火的房间。   老实说,她有些紧张,不知道伏寂会作何反应,挣扎到什么地步。   盛棠深吸口气,回忆起少年漆黑冰冷的眼眸,顿时间,所有犹豫烟消云散。   晦暗夜色中,她扯起嘴角,露出邪恶反派的笑容。   管他呢,反正叫破喉咙都没用。   盛棠抄起刻笔,“砰”的闯入伏寂房间,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桀桀桀——   另一边,贺余望着为首气势逼人的南冥王与北玄王,扬起了同款笑。   “桀桀桀——”   森冷的大殿内,回荡贺余的笑声。   被他深夜召来的众多部下,面面相觑,望着缓缓走下奸笑的魔尊,不明所以的对视了眼。   没等他们弄清楚,就看到魔尊走到南冥王面前,抬手在对方头顶拍了拍,冷嗤道:“就你还想谋反,怎么反,跳起来打我膝盖吗。”   众臣:“?!!”   众所周知,南冥王擅长用毒,少时拿自己做过试验,结果用毒过度致使身材矮小,这是他心中的刺,痛到谁敢在他面前提高矮胖瘦的词,都要被割了舌头,心情一不好,还要抓比他魁梧高大的做成人彘泄愤,心狠手辣到极致。   魔尊如此嘲讽他......   众人望着双目瞬间布满血丝的南冥王,面色不约而同的僵住。   近日南北护法围宫的举动,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也知道两人想做什么,魔尊势力已经被架空了,现在大殿外的守卫,都是两人的人了。   这个节骨眼上,魔尊如此刺激对方,疯、疯了吧!不怕被疯狂报复吗?!   没等他们想明白,就看到魔尊又把手伸向了北玄王。   打人不打脸,他却是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将北玄王的脸拍的“啪啪”响。   北玄王被打蒙了,一时也忘了反抗,抬头就是贺余劈头盖脸的唾沫:“还有你个臭**,敢用我的尊印下令,忍你很久了!”   北玄王反应过来涨红了脸,捏紧的手背青筋暴突,发出骨头碰撞的声音。   “看什么看,不服气?我是魔尊还是你是?”   贺余一边疯狂输出,一边雨露均沾,反手又“啪啪”拍了两下南冥王的脑袋顶。   “你也是,看什么看,想吃了我啊!”   想起一直以来受到的欺压,被按着脑袋做不愿之事,贺余龇牙咧嘴,把两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极尽羞辱。   末了,他揉了揉打疼的手,不紧不慢转身朝高处王座走去,   气出的差不多了,贺余正要告诉系统可以走了,殿外突然亮如白昼。   惊雷划过。   贺余一愣,脑海中响起系统惊喜的声音。   “突破了!”作死系统激动道,“龙裔已经突破了第一道封印!”   虽然知道伏寂突破了第一道封印,就能呼风唤雨,与天雷感应,但荒界与修真界相隔十万八千里,这种距离都能受其影响,难以想象,少年体内隐藏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   贺余倍感心悸的啧了声,好奇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伏寂直接冲破了封印。   不过无所谓,反正是好事。   他笑了笑,随后突然愣了下,欲言又止:“那我还要穿成二世祖吗。”   系统雀跃的嗓音一顿,陷入诡异的沉默。   贺余:“?”   “我、我也得按规矩行事,”作死系统语气难得软了,“既然已经完成目标,师出无名的情况下,魂穿能力是受限的。”   贺余一顿。   迈向王座的身影陡然僵住。   短暂沉默后,贺余试探性过头。   鼻青脸肿的南北二王,逐步逼近,双目赤红死死盯着他。   “......”   那他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吗。 第11章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阴暗潮湿的魔宫地牢里,贺余拍着杆,满脸悲愤。   是谁?究竟是谁阴了他!   到底对他主角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逼的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提前冲破封印。   “可恶啊!”   贺余仰天长啸,将牢门拍的哐哐响,其余阶下之囚,朝他投来了近乎怜悯的目光。   堂堂魔尊得了失心疯,也是可怜。   拍到手疼,贺余长吐了口气,一屁股坐回铺地的草剁里。   “现在怎么办,我有些担心,”作死系统在脑海中惆怅道。   贺余哼声,狗系统这会有点良心了,知道担心他安危了。   从座下抽出根垫着的干草放在嘴里,贺余道:“能怎么办,想办法苟着,”等伏寂快解除第二道封印,他才能进行师出有名的魂穿了。   “不,我不是说这个,”系统语气充满忧色,“我担心的是主角。”   “......”贺余想一拳送它变回大道。   现在身处绝境的是他,伏寂.......   好吧,他也有些担心。   蝴蝶效应是存在的,不知道谁搅乱了伏寂的命轨,冒然突破封印,若身处的时间地点不对,他会很危险。   尤其是他第一道封印解除的时候。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伏寂的逆鳞就是伴着破除封印,萌生出来的,这是他全身最强的鳞片也是最大的软肋。   如同命门般的存在。   原著里,伏寂依靠随封印落下的万倾天雷,让二世祖和他背后的家族全部化为雷下亡魂,随后自己也陷入昏迷,由于那片地除他之外,所有人都死了,所以逆鳞生长出来的时候,很幸运的,无人看到,伏寂醒来时逆鳞仍在。   但如今,他不知伏寂到底遇到了怎样的危机,昏厥的时候,身边还没有其他人。   倘若逆鳞被人拿了......   结果会怎样,贺余不敢想。   思及少年的安危与自己的也息息相关,贺余一人操两份心,气得将嘴角干草咔咔嚼碎。   别让他知道是谁干的。   *   【盛橖将灯放在床柜上,深幽的目光借着烛光,细细打量着被绑在床间的少年。   望着对方俊逸清朗的脸庞,她攥着烙笔的手紧了紧,心口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道君的徒孙,天清宗最年轻翘楚,诸仙门弟子榜第一,萧楚润。   更重要的,是那个小贱人的心上人。   现在是她的阶下之囚......   盛橖抚摸着萧楚润的侧脸,对上那双清澈愕然的眼睛,缓缓勾起嘴角,在对方耳边呵气如兰:“这炉鼎印一旦烙上,一生一世都擦不掉,等那小贱人看到你成了我的炉鼎,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烛火幽然,盛橖笑得花枝招展,一笔一画的在少年手腕烙下痕迹。   “带着我给你留下的印记,直到死吧。”萧楚润浑噩的意识中,女孩宛如诅咒般的嗓音响起。   ......】   盛棠揣着对原著的记忆闯入的时候,伏寂正在万籁俱静中,盯着用布条包扎着的左手看。   想起女孩鼓起腮帮朝他伤口吹气的模样,他睫毛垂了垂,神色流露出些许不自然。   他幼时离开遗落之境,一路坎坷。   最初什么记忆都没有,只有生存本能,也不知何为道德。   他曾饥肠辘辘,在大雪覆盖的街头,直接从个比他还大几岁的小孩手中抢过热馒头,还打伤了对方。   后来他捧着战利品,得意洋洋吃的时候,就瞧见那个被他打败哭泣的锦衣小胖子,被人捧着脸,轻吹了吹受伤的额头,心疼安慰的说:“不疼,不疼了啊。”   小龙裔手背也受伤了。   低头看了看,落在伤口的,只有冰冷雪花。   他打得过比他大几岁的小胖子,却打不过成年壮汉,而且是很多很多,最后馒头没吃成,被小胖府内的家丁打了顿。   围观的百姓很多,有的瞧他可怜,但听说他是抢人东西,便没了上前解救的意思。   他在雪地里蜷缩着小身子,被打的头破血流,头一次意识到,抢人东西不对,要被讨厌,人人诛之。   可他好饿,还很冷......   知道那动作的意思,意识到她是想替他减轻伤口疼痛,伏寂望着受伤的地方,脸色阴晴不定。   他已经听水松庭的人细细说了,当合欢宗门人的炉鼎,就是要被对方采阳补阴,予取予求。   她是想要他强大的力量。   伏寂还未学会隐藏真身气息的时候,觊觎他的人很多,想要他龙角,龙血,龙筋......   女孩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要说有,就是不知羞。   为了力量不折手段无可厚非,但即便是他,都知道,肌肤之亲,床第之欢是道侣之间才能做的事,不可随意。   她是想与他行这等事,不仅如此,还是抱着夺他力量的心思。   在心间理了遍盛棠目的的伏寂,黑着脸放下手。   做梦。   盛棠就是这时候带着‘桀桀桀’闯进来的。   她没有给伏寂反抗的机会,仗着这几日勤快修行,掌握了些灵力和法术,对方又手无缚鸡之力,她很快将伏寂压在床上,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模样。   烛光闪烁间,她纤长白皙的手指,抚上伏寂触感颇好的侧脸。   盛棠本来只打算礼貌性的摸一下,上手后,发现少年不知是气的还是羞恼的,冷冰冰的侧脸,很快变红了,掌心贴着还有些舒服。   她意外的挑了下眉,垂眼对上伏寂快杀人的目光,略一沉默,笑着用指尖捏了捏他侧脸。   “看什么看,想咬死我啊。”   给自己短暂的加了一点戏后,盛棠没有继续玩闹,松了手,低咳了声进入状态。   她一边念着台词,一边拿出乌木刻笔。   看到刻笔的那刻,意识到她想做什么的伏寂,眼神变得极度森冷。   “你敢。”   他嗓音低沉,压抑着从未有过的阴狠。   都到这份上了,盛棠有什么不敢,她淡然地看了看不肯配合的人,一招手起掌落,把他打晕了。   伏寂在半梦半醒间,伴着腕间的刺痛,耳边响起女孩阴冷诅咒般的声音。   “炉鼎印一旦烙上,一生一世都擦不掉......带着我给你留下的印记,直到死吧。”   一片黑暗中,伏寂浑身冰冷,幼时被邪修抓住,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一遍遍割血割肉的记忆被勾起,喉间渐渐涌起猩血的味道。   他浑身颤抖起来,无意识捏紧的手,冷白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一条条突起,宛如要迸裂开般。   陡然间,“轰隆”一声巨响。   大片大片透着血光的乌云笼罩了夜空,张牙舞爪的银雷宛如蛛网向外延伸,将合欢宗方圆百里照得亮如白昼。   众人从睡梦中惊醒,惊慌失措的跑出房门,在夜空雷云散出的恐怖威压下,心神剧震,不知发生了何事。   刚在伏寂右腕画完海棠花的盛棠,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耳边炸响,让自幼怕打雷的盛棠,整个人惊的抖了抖,恨不得立即找个缝隙钻起来。   在声声惊雷下,她脑海一片空白,直到手中的乌木刻笔被另只手握住。   室内烛火被狂风“呼”的吹灭。   盛唐反应慢半拍的看去,一片昏暗中,床间的身影不知何时醒来了。   少年稠密的长睫下一片阴翳。   明明锁灵镯还在对方腕间,盛棠心头却涌起一抹不妙的直觉,她没有犹豫,听从本能“咻”地弃笔逃跑。   房门近在咫尺,她的手刚碰到,“砰”的一声,开了条缝的门被大力压了回去。   身后传来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沉沉的。   盛棠没有回头,伴着门外轰鸣雷声,瞅了瞅撑在门扉上的修长手臂,镯铐在雷光闪烁间出现了无数条裂缝。   “......”   她感觉到了危险。   盛棠没有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她反抗了,然后被打晕了。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发丝被冷冷拨开了,脖子后面一大片暴露在空气中,被风吹的微凉。   盛棠无意识皱了皱眉,没等适应,一抹混着低沉怒意的滚烫吐息,凑了来,压在了她后颈。   似乎有只野兽,在她那片轻薄雪白的皮肤,低嗅了嗅。   盛棠毛骨悚然。   没多久,对方仿佛如愿以偿的,找到了最薄脆柔软的地方。   灼热的吐息很快退去,随之而来的一点刺痛让盛棠咬紧了唇,垂在膝上的手指本能蜷了蜷,吃痛的低呜了声。   伏寂持笔的手顿了顿。   他黑眸在窗外雷光照耀下,隐隐透着猩红的戾色。   好半晌,他眸光划过腕间乌红的、怎么都擦不掉的毛虫印记,又看向了乌笔下,女孩瑟缩轻颤的薄红皮肤。   这时候知道害怕了,他目光落在那要掀不掀的睫毛。   “要求饶吗。”他漠然道。   盛棠意识在阵阵雷声中,回拢了些,刚艰难睁开眼,就听到这么一句。   呵。   想要她求饶,除非......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脆生生的嗓音响起。   没想到她会直接服软,伏寂愣了下,缓缓放下了刻笔。   盛棠可不想脖颈被画个十天半月不消除的印记,何况,她不知伏寂现在是何情况,冒然激怒对方,显然是不理智的。   事实上,召星绫已经搬救兵去了,她只要拖点时间就行了。   盛棠靠着门扉,捂着险些被标记的后颈,心里盘算的时候,视线中,一只被布条包扎着的手伸了过来。   少年手掌被青色布条半包着,仅露出的几根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好看。   唯有指尖,透着受伤失血导致的几分苍白。   似乎因为疼,微微蜷着。   发现伏寂将手停在她唇前,盛棠看向他,疑惑的眨了眨眼。   做什么啊。   伏寂嘴角抿了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片刻低声,给了个机会道:“照你之前那样做。”   之前?   陡然想起了什么,盛棠眼神深深的看了眼伏寂。   想不到,他有那种嗜好。   望着近在咫尺的受伤手掌,盛棠犹豫了瞬,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地动了。   她张了张嘴,旋即“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学着在石窟里,狠狠咬住少年脖颈那样,凶巴巴! 第12章   盛棠咬着伏寂的手,掀起长睫期待的看去。   满意了吧!   “......”好像不是满意的样子?   一种淡淡的死寂在室内无声蔓延,盛棠正困惑,忽而方消停片刻的惊雷,再次“轰隆——”的响了起来。   盛棠吓得浑身一抖,牙尖穿破青布,在伏寂被敷遮的伤口重咬了下。   她明显感觉到少年指尖低颤了颤。   似乎是疼的,苍白长指半蜷了起来。   盛棠略一踌躇,牙尖力道放轻了些,闷声道:“好、好了吗。”   她知道有人喜欢劳筋骨饿体肤,甚至是自虐的方式来激励鞭策自己,不要忘记某个目的,某些仇恨......当然还有些......就是越疼越兴奋的嗜好......   不知道少年是哪种,盛棠黑溜的眼珠转了转,在门外轰轰宛如天要塌下来的雷鸣中,不自觉缩了缩脑袋。   还没够吗,她牙、牙都咬酸了。   盛棠心里嘀咕的时候,身前,一直散着冷意的身影终于动了。   他抽回了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洒了一片阴影,除此之外,冷峻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   牙尖沾了点对方血气的盛棠,感觉浑身有些热。   她埋头擦着嘴,正为自己的忍辱负重点赞,余光扫到伏寂拿着笔的手重新握紧了。   “??”   笼罩合欢宗的重重黑云,犹如压了下来,天昏地暗。   “可恶!呜......”   轰——   震耳欲聋的雷声覆盖了一切声响。   砰砰。   听到敲门声,绵云起身打开门,外面没有人,只有一条银色的长绫。   召星绫拴住她的手,往外拽了拽。   绵云认得这条时常跟在盛棠身边的长绫,见它着急要带自己去何处的模样,顿时神色一变,急匆匆提灯出了门。   小侍女带着大帮人赶到水松庭,在召星绫指路下,看到紧闭的房门,正打算破门而入。   “吱呀”一声。   房门从内打开了,盛棠黑着脸走了出来。   绵云看到她的那刻,眼里包起了泪,新宗主虽然没见伤,但一定刚受了不少委屈,白天她一缕缕梳好的青丝散了,透着几分狼狈的凌乱,漂亮的鹅黄衣裙也皱巴巴的,尤其是贴近脖颈的领口,松松的。   她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压着怒意,让人不敢靠近。   可走近一瞧,新宗主气红的腮帮微鼓,睫毛有些湿湿的,哪里是气势逼人,分明是受了委屈想哇哇大哭的模样。   “宗主,”绵云忙上前,红着眼眶将披风给盛棠披上。   “发生了何事,莫非有炉鼎不听话,惹恼了宗主。”   当着众人的面,盛棠调整好情绪,缓缓扯起嘴角云淡风轻的笑了声:“嗯,一个小炉鼎不听话,现在已经被我降服了,没事,你们退下吧。”   影卫们疑惑地朝盛棠身后昏暗的房间望了眼,他们虽担忧,却不敢不听令。   待众人退下,盛棠安抚的轻拍了拍小侍女肩膀:“等我片刻。”   话落,她又转身回了房,“啪”的合上了门。   室内一片狼藉,仿佛刚经历了场大战,事实上也差不多,盛棠蹲身望着将她按在门边,画完东西后忽然晕过去的少年,目露凶光。   言而无信的狗主角!   信不信她现在刀了他!   盛棠盯着那张莫名苍白的俊脸,磨刀霍霍。   “宿主,宿主,你冷静一点!”脑海响起系统撕心裂肺的声音。   “我们是主角的隐形守护者,不是送终人。萧楚润呜呼的话,我们也要完蛋!”   盛棠当然记得,她撇嘴摸了摸残留着痛意的后颈,半晌,还是咽不下气,目若喷火的盯着伏寂,正想着怎么换个法子弄人。   少年衣襟处,忽然有淡淡的白芒亮了起来。   盛棠疑惑的伸去手,将伏寂衣襟扯开了些,室内昏暗的光线中,少年修长流畅的锁骨线条露了出来,   在那锁骨下的一寸之处,有片嫩芽大小,亮着浅白光华的东西。   这是什么。   盛棠疑惑的用指尖轻轻碰了下。   小白片格外柔软,被她触后光芒闪了闪,隐隐浮现出血红的纹路。   伏寂储物袋和随身携带的法器,早被收了起来。   怀疑这是漏网之鱼,让他挣脱锁灵镯的罪魁祸首,盛棠微眯起眼,将好似黏在伏寂颈下的小白片,摘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万顷天雷,整个合欢宗陷入了混乱,不少人担心是禁地镇压的万古大妖出了岔子,长老们已经赶去,盛棠身为一宗之主,自然不能不到场。   她没有在房内停留太久,令人将伏寂扔在床上,严加看守后,用披风将脖颈遮得严严实实,匆匆赶去。   她倒不认为是吞天巨蟒所为。   那雷云颇为古怪,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就像一个人的心情变幻,阴晴不定。   且从密布黑云中展开的粗壮银雷,犹如展开的龙爪,雷云中心泛起血色......与原著里,大反派第一次解除封印,暴怒之下引起风云变色的场景描写一样。   思及今夜是贺余魂穿的时辰,盛棠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效率这么高。   一去就把伏寂惹恼了,贺余做了什么。   盛棠最怕打雷,看书时即便隔着文字,每次看到大反派发怒导致天空雷电交加,风云变色,都一阵瑟然。   如今真切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气息,从禁地回到卧室后,盛棠都心有余悸的在床间裹紧了被子。   瑟瑟发抖。   大反派此时应当在天清宗,与天清十万八千里远的合欢宗,动静都如此滲人,太可怕了。   唉。   “宗主,”绵云端着驱寒汤走来,还照着盛棠嘱咐拿了两面铜镜。   不知道言而无信的臭主角,到底在她后颈烙了什么印记,盛棠不敢轻易让绵云帮忙看,喝完热汤,脸色好些了后,便挥挥手让小侍女下去休息了。   待卧室只剩她,盛棠拨开身后的发丝,半褪了衣裳,摆好一面铜镜照着后颈,另手拿着铜镜晃了晃。   手中铜境倒映出另个镜面后,盛棠眼前一黑。   “......”她的刀呢!   烛光明亮,只见铜镜内,她后颈雪白的皮肤间,多了个乌红的印记。   印记有些古怪。   似乎是个东西盘旋卷着,仰起的头上有两个触角。   隔着两面铜镜,盛棠看不太清楚,但能识别这些基本轮廓。   “咔——”   手中的铜镜应声碎成两半,盛棠难以置信,整个人如遭雷击。   蜗牛、萧楚润竟然在她后颈画了只蜗牛!   她给他画的可是漂亮的海棠花,唯一带有欺辱性的“鼎”字,其实最后也没加上去。   淦!   盛棠将半褪的衣裳往上一撩,正打算召人来,忽然想到什么,在福宝惴惴不安的感知中,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张卷轴。   卷轴里记录了合欢宗秘术及详解,关于如何从炉鼎身上夺走法力的东西。   书里原主就是将萧楚润的修为吸走了大半,让萧楚润修为直接从金丹期掉到了炼气,这也是主角团后面那么愤怒的原因。   少年十几年勤勤恳恳积攒的修为,一朝为她人做了嫁衣,谁能忍。   盛棠冷笑,一言不发的研究起来。   看了会,她发现卷轴里记载的法术,和原主对萧楚润使用的颇为不同。   她拿到的是合欢宗正统秘术,对炉鼎颇为友好,都是些不会伤及对方的夺阳之法,合欢之术,没有竭泽而渔。   而原主曾在合欢宗一个乌烟瘴气的分支门派待过,加入企鹅君羊伺而贰儿武九一似七每日追更最新完结文在里面学的炉鼎术,比正统的狠辣许多,几乎与那些不折手段的邪修相似。   盛棠半垂着眼,摸了摸后颈处的小蜗牛,嘴角冷冷弯起。   哼。   窗外天边翻起鱼肚白,清晨微风吹了进来,盛棠起身,派人去分支门派取法术。   原本欲言又止的福宝,看了看任务栏,没有阻止。   照命书那样对付萧楚润,没什么问题,而且事实上,萧楚润受到的折磨越多,后面力排众议原谅宿主后,周身的圣光会越明亮,得到的功德也会越多。   福宝在鼎印任务后面,画了个勾,虽然还是没能触发任务完成的奖励选项,但它有给盛棠记录积分。   等任务彻底完成后,它得把欠宿主的奖励都补上才行。   下个任务是......   福宝沉默了瞬,要开始夺萧楚润体内的纯阳之气了,那、那它要提前督促宿主努力修炼功法才行。   天光从窗户缝隙透入,伏寂微睁开眼,混沌的意识缓缓聚拢之际,忽然察觉到什么,神色一变。   他来不及去感应封印解除后获得的力量,手掌直直落在了左边靠近心口的地方。   ......逆鳞不见了。   龙族浑身有许多鳞片,逆鳞却是其中独一无二的一片,尽管没有祖辈教导,但龙族本能却清晰的让伏寂知道,逆鳞在他身上就是最强大的东西,落在别人手中,则会成为他的软肋命门。   突破封印的喜悦被冲散,伏寂手掌转了转,捏碎了腕间摇摇欲坠的镯铐,眼底一片阴霾。   *   盛棠正在房内打量小白片,提前一步,得知伏寂醒来离开了水松庭,竟朝她书房方向赶来了。   她倍感意外的挑了下眉,没有让人阻止。   他从未主动来找过她,这次是为什么,盛棠缓缓眯起眼,望着指下微软的小白片。   难不成,为了它。   片刻之后。   “你是来找我要它的吗。”盛棠倚着门,将手中闪烁着符文的灵宝袋,轻抛了抛。   伏寂立在走廊间,黑眸紧紧盯着灵袋。   盛棠指尖,有逆鳞的气息,是她拿走的不错。   “还给我。”他伸出了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盛棠清楚的看到,锁灵镯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片碎布,遮住了她昨夜的大作海棠。   意识到伏寂恢复了修为力量,她才修行不到半月,难以是其对手,即便暗处有金丹期影卫盯梢,盛棠也谨慎的往后挪了挪。   她一向惜命,不过......   还不知小白片对伏寂到底有多重要,盛棠掀起眼皮,攥紧灵袋威胁般问:“要求饶吗。”   略一抿唇,伏寂冷声:“嗯。”   盛棠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正惊诧少年竟然肯低头,一道掌风袭来。   趁她惊愕之际,伏寂眼底冷光一闪,他动作极快,盛棠甚至未反应过来,宝袋就被夺走了。   几乎在伏寂拿到宝袋的同时,暗处影卫也出了手。   一股力道袭来,伏寂将灵宝袋紧紧护在怀里,硬挨了这掌,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盛棠神色变了变。   她望着眨眼退到廊下的身影,一边浑不在意的擦拭掉嘴角溢出的鲜血,一边小心的护着宝袋,英俊的眉眼锋利无比。   她没想到他如此看中那小白片。   盛棠眉头微皱,抬手让欲上前的金丹期大圆满退下,片刻,眼神意味不明的靠回了门边。   “这是什么,对你很重要吗。”她问。   伏寂自然不会回答,兀自解开了灵宝袋,想要拿出里面的逆鳞,但没等他手掌探进去,就听到门口一声憋笑。   “你知道的,灵宝袋能隔绝外界一切窥探,将里面宝物气息敛的干干净净。”   听到声音,伏寂动作一顿,若有所感的抬起了黑沉眼眸。   下一刻,就看到倚在书房门口的女孩,缓缓从腰后,摸出了十来个模样相同的灵宝袋,粲然一笑。   “放心吧,”盛棠温声细语道。   “它对你那么重要,我会保护好、的——”   伏寂在廊下看着她。   身后天色如泼了墨,一片漆黑。 第13章   乌云之下,秋末冷风扫过清池,在池面掀起阵阵涟漪。   天气越发寒了。   “他如何了,有没有照我说的做。”盛棠在室内烤着暖炉,问前来复命的影卫。   影卫颔首:“照做了,并且在认真观看炉鼎书。”   盛棠顿了顿,原本懒洋洋靠在锦榻的身子,骤然坐直了,“那本《炉鼎的自我修养》?”   “离得远,属下没看出清楚书名,但大抵是。”   盛棠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让影卫退下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灵宝袋。   为了这东西,他能做到这地步?   到底是什么。   盛棠脸色阴晴不定,半晌,轻轻取出了袋中小白片。   威胁归威胁,她没有真要毁坏,意识到这东西对伏寂如此重要,盛棠也不敢马虎。   思来想去,她没有将小白片放回灵宝袋,而是去秘格,拿出个黑不溜秋的小布袋,   小布袋看着平平无奇,却是能滴血认主的法宝,盛棠将小白片放入袋中,用力咬了咬指尖,没咬破,转头闭眼拿针扎了下。   一滴殷红的鲜血滴入袋中,漆黑的袋身闪了闪,亮起金色的符纹。   确保除了她,旁人捡了也打不开,夺走轻易也破坏不了后,盛棠正打算放回秘格,又不放心的握在手中。   ......对萧楚润如此重要的东西。   盛棠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萧楚润生母给他留的遗物,书里没有具体写是什么,只一笔带过,说萧楚润随身携带着,很是宝贝,每逢思念母亲时,便要拿出来看一看。   念及此,盛棠连秘格都不信任了。   她看了看左右,最后将布袋变小,找了条水火不侵的灵丝绑着,挂在了脖子上,贴着胸口。   虽然此举有些可恶,但她现在不能把小白片还回去。   锁灵镯已经毁了,少年体内的力量与原著表现的不同,远超她想象,她甚至怀疑,他若是想走,宗里那些金丹大圆满都拦不住。   她现在唯一能压制对方的手段,就是这个。   盛棠摸了摸衣襟,把藏在里面的小白片当护身符了。   对于影卫所言,盛棠其实不太信,那个在廊下黑沉沉盯着她的少年,绝不是软肋被拿捏,就乖乖束手就擒的人。   多半在酝酿什么别的东西。   盛棠猜的不错。   伏寂回到水松庭,将扔再多遍,第二天依旧会出现在他书桌上的一堆炉鼎自修书拿了起来。   包括那本炉鼎的自我修养。   他坐在书案前,一坐就是整天,将所有书翻了个遍。   这些书里,除了记载如何成为一个优秀合格的炉鼎,还记载了与炉鼎自修术,用来配合主人索取时的法术。   伏寂按着好似空落落的左肩,想起还未见过就被夺走的逆鳞,乌黑的睫毛下一片阴翳。   他苍白冰冷的指尖,按在书角,盯着自修术的眼神意味不明。   看了许久,他闭目感知识海中的冰蚕。   蚕虫常年累月在南明离火的灼烧下,几乎没了生气,需要浓郁的寒意才能苏醒了。   刚把分支门派秘术拿到手的盛棠,背后莫名一凉。   她疑惑的眨眨眼,从影卫口中得知,伏寂看完炉鼎书,跑在雪顶山那冰天雪地的地方修行了,这几日昼夜不歇,很是勤苦。   确定伏寂不会丢下小白片逃跑,盛棠没有限制他的自由。   听完禀报,她微微颔首,对少年如此勤苦倒不意外。   原著里,萧楚润天资卓绝的同时,也十分勤奋,是天清宗内第二努力的弟子了。   要说为何不是第一,是他头上还有个大反派,比他还勤苦,而且勤苦数倍。   因为身为龙裔,伏寂与人修体质不一样,旁人轻易能转换留在体内的灵力,他要付出近百倍的努力,才能达到相同的效果。   故而,他在天之骄子诸多的天清宗,至今都默默无闻,被天问道人收为徒弟后,还被数之不清的人嘲笑贬低,仗着修为高几分欺凌他。   天问道人作为师父,对伏寂好是挺好,但也是个不靠谱的。   时不时闭关,或者云游四海,压根没想过少年在宗内会受到多少排挤和欺凌,等他发现时,已经晚了。   原著里,伏寂就闯了大祸,被视为了心狠手辣的邪门歪道,面临上仙门审判。   为了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身为师父,天问道人纵使不忍,也亲手废了伏寂的修为,逐出了天清。   之后修为尽废的伏寂,吃了无数苦头,直到借着龙族血脉觉醒,重塑了筋脉,才重新踏上修道之路。   伏寂幼时虽尝尽人情冷暖,感受过人世险恶,心里却始终存着丝丝善念。   睚眦必报,也是因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唯一与常人不同的是,偏执的厉害,而且骨子里透着桀骜疯性。   但仅此一役,他的血就彻底冷了,变成了后来嗜血暴戾的大反派。   想到伏寂,盛棠摸出玉简。   贺余原本说好,魂穿后立马来联系她,可她等了几日,不见动静。   从荒界传出的消息,苍翼魔尊没有暴毙,而是得了失心疯,被南北两王趁机夺了权。   盛棠不知道所谓的失心疯,是不是贺余神魂离开后,魔尊真身没有神智控制导致的,抑或出了其他意外。   她不放心,派人去打探,还未有消息传来。   看着一动不动的玉简,又想起表面安分着,背地里不知在打什么算盘的少年,盛棠幽幽叹了口气,心情不大好。   傍晚拿到合欢宗分支秘术时,心情才好转了些,对比正统的合欢秘术,挑挑选选的修炼起来。   次日,她得到了个消息。   妖帝使者带着贺礼,下午将至。   妖界一帝三皇,三妖皇下有七王,等级分明。   老妖帝病重多年,甚少出现在世人眼中,故而妖界通常是三皇说的算,即便如此,只要老妖帝有动静,在妖族仍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盛棠得到消息时,正烤着暖炉,悠哉的吃着果子。   她本没太在意,听闻使者的是妖帝子嗣,妖族的殿下,才如临大敌的从卧塌坐了起来。   老妖帝有个众所周知的心愿,就是打开天道圣境,而打开圣境,需要同时拥有两支玉钥,他只有一支。   如今老妖帝将陨,膝下七子一女,都盯着那把帝椅。   虽然老妖帝德高望重,不愿强夺玉钥,但那些不安分的殿下,为了讨老妖帝的欢心,却会不折手段从合欢宗夺走玉钥。   意识到来者不善,盛棠面色微凝:“来的是哪个殿下。”   “六殿下,墨听白。”   盛棠拧起的眉头一松,慢吞吞躺了回去。   哦。   墨听白啊,那好办。   毕竟江湖人称,妖族萧楚润。   墨听白是老妖帝最疼爱的子嗣,也是所有子嗣中,最善良的那个。   老妖帝心中其实早有下任人选,就是他,可惜,墨听白在老妖帝身殒后,即便有遗诏保护,也没能成为新妖帝。   被他那个排行老七,最心狠手辣的兄弟墨诀截胡了。   不过,作为妖界最大反派的墨诀,尽管解决了墨听白和想帮助墨听白的萧楚润等人,最后也没能登上妖帝的宝座,因为他与比他更大大大反派的伏寂结了怨,两人相斗,血染妖渊千里地。   原著里,身为圣父的萧楚润,即便对方再邪恶,也不会手染鲜血。   于是乎,一般罪无可恕的反派,都是比他们更反派的伏寂解决的。   因为他不像萧楚润,惹了他就得死,没有别的路。   原著后期,伏寂杀到妖界无帝皇,荒界无霸主,不知不觉,就成了世间最强的存在,同时也是诸界决定一起讨伐的终究大反派。   “宗主,该换衣裳了,”绵云得到消息,端着服饰走入室内,脸上堆满笑意。   不需要接见外人的时候,盛棠一切从简,绵云只能用根发带将她发丝绑着。   所以每到这种时候,小侍女就尤为开心,又可以给新宗主梳妆打扮了,她挑选了好多漂亮的衣裙的发饰。   “还有这个,宗主要交给使者,不能忘。”   绵云小心的拿起一个合欢花形状的玉坠。   灵玉白里透红,花样栩栩如生,十分精致漂亮。   这是合欢宗的信物,就如同妖族的图腾,老妖帝派子嗣亲自来合欢宗贺喜送礼,对新宗主以示友好,身为新宗主盛棠,也要给对方信物以示回礼。   盛棠点点头,换好衣裳,把玉坠戴在了腰间。   墨听白来的比预料中,还要早些。   盛棠中了春困秋乏的魔咒,午后,在书房烤着暖炉,枕着手臂浅眠的时候,就被叫醒了。   “妖族殿下已经来了,现在人在雪顶山。”   盛棠原本睡的迷迷糊糊,听到雪顶山三个字,倏然睁开了眼。   萧楚润就在山上,他们......   现在还不认识。   盛棠冷静下来,起身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妖界终年炎热,甚少下雪,听说六殿下喜欢雪景,但被关的严,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雪,看到云雾之中的雪顶山,按耐不住喜悦,到山上去了。”   雪顶山在合欢宗最南面,地势极高,终年积雪。   由于顶端有片至寒的灵湖,凛雾湖,山内灵气很足,一些不畏寒的门人经常去山内修行,盛棠想起伏寂在山洞里浑身散发的烫意,估摸他就是冲寒湖去的。   体内冰蚕毒作祟,盛棠变得尤其怕冷,在外添了件大氅才出门。   一炷香后。   盛棠走完长长的石阶,气喘吁吁的到了山顶,还没看见墨听白,先在凛雾湖边发现了个熟悉身影。   这是自那日在书房外后,她第一次瞧见伏寂。   少年一袭黑衣,绑着乌发在湖边打坐,在一片白茫雪色间,格外醒目。   无需察觉不远处的目光,逆鳞进入雪顶山的那刻,伏寂便知道了。   他斜过头,隔着飘落的片片雪花,看向了披着雪白大氅,脸腮薄红喘着气的盛棠。   盛棠发现伏寂眼神,还是沉沉的,只不过藏的很深。她微挑眉梢本打算过去,刚迈了步,不知在雪地踩到了什么,脚底一滑险些摔倒。   “宗主!”绵云一声惊呼,忙上前搀扶。   盛棠站稳后,在黑眸意味不明的注视下,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拂袖直接走了。   身后众人忙跟上去,一行人浩浩荡荡。   伏寂望着被簇拥离去的身影。   原来不是来找他的。   想带他的逆鳞去哪。   冷风中,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动,趴伏在食指尖的冰蚕醒来,微仰起头看他。   少年目光,却直勾勾落回了盛棠差点摔倒的地方。   *   盛棠看到墨听白的时候,一袭华服的身影,背对着蹲在棵树下,用灵草喂树洞里的兔子。   “殿下,宗主来了。”随从看到盛棠,忙提醒道。   墨听白看白兔吃草,正看的入神,闻言神色一变,赶忙站起了身。   他来得早,听闻盛棠在休息,才抽空来雪顶山上赏景,没想到盛棠亲自来这里见他了。   作为客人,实在失礼。   墨听白理了理衣袍,转身行礼,抬头道:“抱歉盛宗主,我一时......”   话音一顿,墨听白目光落在盛棠精致白皙的脸庞,发现女孩瞧着比他年岁还小些,不由愣了愣,清俊面容露出些不好意思的涩然。   盛棠淡笑,正打算从腰间取下合欢玉坠。   手扑了个空。   “?”   *   众人沿着盛棠来时路,焦急的寻找起来。   雾湖边打坐的门人瞧见,问了起来,听闻是宗主的玉坠丢了。   “什么玉坠?”   “给妖族殿下的回礼,合欢花坠!”   听到喧哗,伏寂摊开了手掌,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白里透红的灵玉。   湖边修行的人不少,之前有人注意到伏寂动作,不由告知了管事长老。   长老准备带着人过去的时候,盛棠也来了。   她怀疑玉坠在脚下打滑的地方掉的,本想过来寻,到了地方,下意识朝伏寂望去。   这一眼,她意识到玉坠在对方手中。   伏寂不畏寒,紧挨湖边坐着,对管事长老吆喝声充耳不闻,兀自斜着眸,朝盛棠所在方向望去。   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握玉的右手,伏寂抬手晃了晃示意,等盛棠提步走过来的时候,他鸦羽似的长睫忽垂。   下一刻,“扑通”的落水声响起。   众人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湖边少年,修长手臂往前一展,将玉坠扔到了湖里。   冷雾飘浮的平静湖面,溅起了水花。   紧随而来的妖族众人也愣住了,下意识看向了盛棠。   死一般的沉寂中,盛棠停下脚步,脸色冷了下去。   “捡回来,”她淡声道。   伏寂拇指划过食指尖消失的一点冰色,眉眼淡漠,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好似不知道她指的是谁。   盛棠见状,表情冷漠的揉了揉手腕,露出系着个小白片模型的手链。   “捡回来。”她重复了遍。   “别让我说第三次。”   伏寂眼神暗了,死死盯着与逆鳞一模一样的东西。   片刻,他薄唇紧抿了抿,修长身形跃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   雪顶山终年积雪,凛雾湖寒冷至极,水里夹着碎冰,深入山腹的幽冷湖底,更是铺着数百年不化的寒冰。   湖面在伏寂落下后许久,缓缓恢复平静。   在偌大的湖里寻块玉坠,虽不及大海捞针,也是困难极了,尤其是能冻死人的凛雾湖里。   但湖面上,无人敢出声。   盛棠脸色阴沉不定,好半晌,走到伏寂跳下的地方,蹲身看了看。   墨听白跟着靠近,在一片沉寂中,皱了皱眉,正欲开口替人说情,冷雾环绕的湖面,再次翻起涟漪。   “哗啦——”   冰蓝色的清澈湖水忽地涌起,像是有条尾巴在湖内横扫了下。   蹲在湖边的盛棠,猝不及防被掀起的湖水淋了一身,青丝和大氅都被打湿了,睫毛狼狈的颤了颤。   她深深吸了口气,看向紧接着,从湖里探出半身的伏寂。   少年浑身湿透,薄唇被冻得青紫,湿漉漉的乌发间夹着细碎冰渣。   水珠从他凌厉的下颌滑落,滴滴答答溅在水面,瞧着比她狼狈多了,他眼神却平静的甚至有些淡漠,唯独看到盛棠此刻的模样,冷抿着的薄唇,扬起了微末弧度。   混着恶意。   “捡回来了,”在水中抬起了手,伏寂摊开的掌心,放着一块合欢花形的玉坠。   山顶风大,湿意让盛棠浑身发冷,寒气入肺,催动了冰蚕毒性。   她面色苍白的咳嗽了声,垂了垂湿润睫毛,一言不发的拿起结了冰般的合欢玉。   伏寂目光划过她触碰玉坠的白皙指尖,忽而低着嗓音问:“宗主满意了吗。”   盛棠将眉间湿意擦了擦,听着明尊暗嘲的称呼,察觉到少年对被威胁下湖捞块破玉的极度不悦,眼底压着野兽般的凶狠向她表示呢。   盛棠静静看着他,忽而一笑。   伏寂还未弄清盛棠这抹笑是何含意,就看到女孩握着玉坠的手,纤长白皙的手指一根根松开。   “扑通。”   玉坠再次落入冰湖。   “不满意,”盛棠轻声,望着伏寂骤然沉下的脸色,淡淡道。   “再来。” 第14章   盛棠容貌姝丽,不施粉黛也带着抹明艳,笑时灿然明亮,淡声面无表情的时候,则只剩天然的冷淡疏离。   未曾见过她冷脸的绵云,本欲上前披衣,见状噤了声,有些怕的站在原地。   伏寂阴沉沉的目光从盛棠脸上落到湖面,半晌浑身裹着寒气,再次投入冰冷的湖水中。   凛雾湖寒气逼人,盛棠被打湿的发丝结起了冰霜,面色发白,没一会便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头重脚轻,如置冰窖。   她撑着没走,直到湖面再次翻起波澜。   这次倒没了之前的掀风起浪,盛棠低咳了声,探向伏寂指节修长的手掌,正打算拿起合欢玉坠,手被捏住了。   温热的气息传来,盛棠快冻僵的手指顿了顿,对上漆黑的眼。   “怕冷的不是我,是你。”   在冰湖里待了许久,少年衣襟、发间都掺着冰渣,身体却是热的,浑身仿佛透足了灼热的阳气。   伏寂一跃上岸,在众人注视下,神情淡漠的甩了甩指尖水珠。   他浑身都湿透了,单薄的衣袍紧贴着身,山顶冷风穿过少年修长匀称的身形,在充满张力的凌厉线条顿了顿,呼啸着朝远处掠去。   天光黯然,满幕冷色。   从雪顶山下来,盛棠便觉得不妙,到了傍晚,果然病了。   她感染了风寒,浑身烧的像火炉般,四肢无力,喝药都得绵云一勺一勺喂到嘴里。   绵云年纪小,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看到她要奄奄一息般的模样,边喂药,边眼里包泪。   酸苦难闻的药汁,若是平日,盛棠必要挣扎,此刻人都快烧傻了,只有老老实实喝着,喝完她哑着嗓音问:“水松庭那个,怎么样了。”   小侍女一听,眼泪顿时止不住了。   她可怜又深情的宗主——   雪顶山上发生之事,一下午的时间,传遍了宗门各处。   一个合欢宗的小门人,连弟子都不是,众目睽睽将宗主的玉坠扔到了湖中,何等放肆。   宗主却只云淡风轻的,让他再捞了一遍,何其容忍!   毫无疑问,两人关系不一般。据说小门人模样英俊,身材也万里挑一,众人再浅浅一挖,小门人居住在水松庭,那是炉鼎驻地,盛棠曾深夜到访,还闹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   念及新宗主即位后,对各方势力送来的貌美男修婉拒,这是历代合欢宗主从未做过的,他们原本疑惑,   事已至此,真相水落石出了!   不是宗主清心寡欲,而是心有所属了,无奈我心照明月,明月照沟壑,故而......   一下午的时间,足够最懂风月的合欢门人,脑补出十八样恩怨情仇,爱恨交织的大戏。   什么强取豪夺,霸道宗主和她一见钟情强掳回来的炉鼎;渣女醒悟,风流小半生,发现还是糟糠之夫好,无奈对方已被伤透断情绝爱;白月光替身,你倔犟起来的模样,和你兄长一模一样......无论哪个版本,都透着一个核心——   新宗主爱惨了那水松庭的炉鼎,只是求而不得!   悲泣。   合欢宗历代宗主,无一不是风流之辈,不沾花惹草,左拥右抱简直对不起合欢大名,骤然来了个与众不同的新宗主,大家都惊呆了。   她好深情,哭死!   绵云终日跟在盛棠身边伺候,虽时日不多,却知道新宗主脾气好,总笑吟吟的,跟邻家姐姐一般。   此刻,见盛棠卧病在床,烧的两颊通红,迷迷糊糊,还惦记着水松庭那个少年,联想起宗里那些虐恋情深的传闻,不由落下泪来,伤感极了。   自古情深不寿啊。   “宗主交代的衣物、暖炉、驱寒丹都早早送过去了,”绵云哽咽着,“宗主别老想着他,好生养病才是要紧的。”   盛棠艰难的咳了声。   不想不行啊,她怀疑寒毒要提前发作了,本来还能压制,今儿在山顶被湖水淋了个透心凉,直接激起体内了毒性。   原著里,原主就是靠萧楚润体内的纯阳之气压制的毒性。   萧楚润可不能病倒,不仅不能病倒,她还要多塞给他些补药,让对方多涨修为,给她雪中送炭。   虽然看对方从冰湖出来,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她大概是多虑了。   “别哭了,我只是病了,不是快死了。”盛棠看着梨花带雨的小侍女,以为对方是担心的,温声安慰。   当然,倘若她知道绵云是听信了传闻,以为她深情错付,估计能气到病床跳起来。   什么玩意。   她恨不得找伏寂揍一遍,别以为她不知道,淋了她一身的湖水是他故意掀起的!   “咳咳......”盛棠口干舌燥,咳的嗓子都快废了。   另一边,听说她病倒了,有人嗤了声。   伏寂已经将识海里压制离火的冰蚕,在雪顶山的时候,转移到了盛棠体内。   但盛棠此刻的病重,与冰蚕毒无关,纯粹是身虚体弱,受了风寒所致。   伏寂捏着丹药瓶,想起女孩蹲在湖边,水珠沿着青丝滚落,充满危胁说再来的冷淡眼神,他鸦羽似的睫毛垂下一片嘲意。   受一点寒就染了病,体弱到这地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在湖里待了小半时辰。   嗤。   伏寂倒出丹药,一颗颗全吃了。   旁边侍从见状,忍不住肉疼道:“这是宗主所赐,上品补灵丹,平常也只有宗主才能吃到的东西。”   伏寂龙族之身特殊,除非是顶级的天灵地宝,否则与他而言,都如石沉大海难有功效。   闻言斜睨道:“既然珍贵,给我做什么。”   侍从一时语噎,想到宗内的风言风语,不由瞥了眼不知好歹的少年。   不知道听的是哪个虐恋版本,他打抱不平道:“宗主喜欢你,但你不能仗此欺负她,还当着妖族殿下的面,明日宗外就会传出合欢宗门内不合,新宗主没有威严的消息了,外人听了会耻笑宗主的!”   伏寂嚼丹药的动作一顿,神色莫名。   “什么喜欢。”   侍从难以置信,当事人竟然不知道,哪有这个理。   “当然是宗主喜欢你了,她对你一见钟情,才强行抓你来当炉鼎的,不然你哪有这福分,其他人,可是抢破脑袋都当不了宗主炉鼎呢!”   伏寂冷冷弯起嘴角,嘴里清香的丹药都没味了。   他虽不知情爱有何好,但也知道,倘若喜欢一个人,是对那人好,可不是把人抓来做炉鼎。   伏寂模样好,即便在天之骄子云集的天清宗,也是出类拔萃的好,暗地里,经常收到女孩的信件与信物。   他最初还会回应,给信件和醒物贴上纸条,留个“不”字,后来烦了,无论对谁都是拒人千里的冷意,这才没人敢靠近,趁他打坐修行偷偷放东西。   伏寂过去的阅历告诉他,这才是正确的方式。   因而对侍从所言,他只觉得:“荒谬。”   见人不信,吃了一下午瓜的侍从顿时急了,他好像知道问题出哪了。   他就说,他们堂堂宗主看上谁不得手到擒来,怎么可能被拒绝,原来是不张嘴导致的。   “哪里荒谬,宗主是认真的!”侍从道,“莫非你在误会宗主觊觎你修为?怎么可能!水松庭金丹期修士都好几个,你才筑基呢!”   伏寂微微皱眉。   侍从说的不错,水松庭确实好几个金丹修士,而且十分乐意当炉鼎。   她要修为为何不找他们,偏与他过不去。   “所谓炉鼎,不过是宗主留下你的手段罢了!”侍从真相道,“你们若有仇怨,她为何不要你的命,你们若无仇怨,她为何偏要把你困在身边?”   伏寂眉头彻底拧了起来,阴测测的看着说话之人。   侍从恍若未觉,说的起劲:“宗主脸皮薄,喜欢人又不好意思说,说了也怕被拒绝,故而只能将你带到宗门,以‘炉鼎’之名,行‘道侣’之事。”   他叹口气:“看来新宗主是个高傲不肯低头的性子,喜欢人,只知道强取豪夺......诶。”   伏寂冷脸把人推开,“砰”的用力合上门。   管她心思如何,他都不会放过她。   伏寂立在窗前,看向外界逐渐满圆的皎月。   三日后,是月圆之夜,在此之前,他必须离开合欢宗,找个安全僻静的山洞。   少年漆黑的眼,瞥向夜色中朝他靠近的一个东西。   黑影扇动着羽翼落在窗台,皎白月色中,浑身裹着血红煞气,压着凶兽气息低头恭敬的唤了声:“龙主。”   终于赶到了。   万籁俱寂的深夜,盯着这间房屋的影卫,系数倒在了暗处。   黑影舔了舔利爪,血瞳里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兴奋:“小蟒蛇在哪,我要去吃了它。”   伏寂手掌落在它脑袋上,蓦然往下一按,淡声道:“老实点。”   那不是小蟒蛇,是万古大妖吞天巨蟒。   “你现在不够给他塞牙缝。”   黑影只好把嗜血的獠牙收了回去:“现在去何处,”   伏寂看向天色。   差不多了,子时,就是冰蚕最活跃的时候。   今夜,他要拿回逆鳞。   *   灵草熬成的药效极好,盛棠喝完没一会,额头从滚烫转为低热。   她身体舒适了些,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睡着了,半梦半醒,发现绵云竟然还守在室内,当即出声让她下去休息。   绵云不放心,但不敢不听命,关好门窗后,又给盛棠添了床被褥,才行礼离开。   盛棠盖着暖和的被子,在识海里,与系统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你不觉得萧楚润不对劲吗,他和书里性格可一点都不像。”   萧楚润就算再恨再恼怒,也不是会把玉坠扔进湖中挑衅对方的人,更不说,在湖底掀风起浪,暗戳戳泼她一身水。   福宝时常处在屏蔽中,听盛棠描述多了,也觉得不对劲。   它担忧道:“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主角要黑化了。”   盛棠瞪大了眼,别讲鬼故事,她还等着被萧楚润感化后下线呢!   但凡萧楚润不是圣父性格,后面一定不会放过她,那她做这些任务不是自找麻烦,给自己竖敌?   福宝后知后觉,这些话会严重打击宿主做任务的激情,赶忙道:“不会的,萧楚润也需要这份功德,倘若他后面没有力排众议宽恕宿主,他的三千功德将有欠缺,最终功亏一篑,难成大道。”   发现后果听起来挺严重的,盛棠想起那双漆黑眼眸,挑了挑眉。   如此说来,急的不止她一个。   盛棠翻了个身,感觉有些冷,将绵云添的被子也盖上了。   福宝察觉她不对劲:“宿主体内的冰蚕毒发作了。”   盛棠含混不清的嗯了声,两床被子裹的严严实实,稍微暖和了些。   冰蚕毒从第一次毒发开始,最多半月,若没能压制下毒性,便会毒发身亡。   纵使不做任务,她也要靠萧楚润来解毒。   原著里是以萧楚润的视角,没具体写原主为何如此对待他。   中间只提了一句,原主恨那代替她进入天清宗的妹妹,得知对方心上人是萧楚润,故而想将其变成自己的炉鼎,让‘小贱人’心碎。   但这解释,对于原主一些奇怪的举动,却说不通,诸如多次咬其吸血,抑或下药让他动情,好夺走纯阳之气......   有些压根不是对炉鼎该做的事,中了冰蚕毒,倒是说得通了。   盛棠记得,萧楚润修行的功法,师承他师祖。   道君与神兽朱雀一族牵连不浅,能掌握朱雀族的伴生之火——南明离火。   冰蚕毒的天然克星,就是朱雀火。   身为合欢宗一个小弟子,原主自然不敢把主意打到堂堂道君身上,于是只剩一个选项——萧楚润。   此举也是大胆,但天时地利人和,她竟成功了。   理清来龙去脉,盛棠在心里感叹了声富贵险中求,转头倦的睡着了。   半夜,她是被冷醒的。   在山洞的时候,受伏寂周身爆发的灼热气息影响,寒毒发作过一次,虽然难以忍受,却能熬过去。   故而,盛棠虽知道今夜冰蚕毒可能会发作,却没有太在意,把伏寂找来解毒。   没有任务,她也不想强迫人家。   可她没想到,这次寒毒发作的如此厉害,是山洞威力的数十倍,她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冻僵了,仿佛赤.裸裸的落入了冰窖中。须臾之间,意识便被冻浑噩了。   她呼吸变得虚弱,连开口叫人都做不到。   两床柔软的被褥,床边燃烧的火炉,给不了盛棠一点点暖意。   她蜷缩在被窝里,意识浑浑噩噩间,莫名想到了咬上伏寂伤口时,齿间尝到的一点血腥。   少年的血透着蓬勃热气,当时,她便察觉体内热了起来。   盛棠艰难的喘了喘气,她可算明白,为何原主每次对萧楚润都如饿狼扑食了。   哪里是扑向萧楚润,分明是扑向她的解药!   寒毒发作简直要命。   福宝察觉她情况不好,着急道:“不对,原主体内的毒性不高,不该如此严......重......”   不知是福宝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还是她听不太清了,盛棠在被褥下发着抖,意识越发昏暗。   怀疑继续下去可能被冷死,盛棠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从被褥下探出,伸向了床头的茶盏。   茶盏破碎的动静,多半能惊动门外的守卫。   她往床边挪了挪,在一片恍惚的视线中,朝茶盏伸去,即将碰到的那刻。   盛棠轻颤的冰凉指尖,被只修长的手掌抓住了。   对方掌心的温热,让她意识乱了乱。   昏暗的光线下,手掌的主人微倾下身,凝视着她颤颤的睫毛底下,有些涣散的目光。   伏寂扯起嘴角。   他其实来了有一会,在床边观赏着被褥拱起的地方不住颤栗,他以为盛棠已经没了意识,结果,一个脑袋慢吞吞钻了出来。   女孩柔软的青丝染了霜,脸颊泛着可怜的白,   随之探出的手,细长漂亮的手指微蜷,无力地将被单抓皱了点,过了会,艰难朝床柜的茶盏伸去。   白日就是这只手,将合欢玉坠冷冷的扔进了湖里,要他再来。   此刻却冰软无力的,被他握着动弹不得。   伏寂冷笑了声,若非找逆鳞要紧,他要捏得她疼哭。   目光从盛棠脖颈处的里衣领子划过,伏寂揭开被褥,底下女孩蜷缩着的,穿着雪白里衣的纤瘦身形露了出来。   大概是时常翻身的缘由,衣带松松的,摇摇欲坠的勾挂在细腰。   伏寂顿了顿,目光不自然的掠走,转而伸手在盛棠腰侧,拍了下。   没有藏东西。   只有女孩腰肢,纤细柔软的触感落在掌心。   伏寂被这陌生的触感,弄的心间微微异样,他长指蜷了蜷,又在盛棠另侧腰身,轻拍了拍。   “龙主,搜身不是这样搜的!”黑影扇动着翅膀,忍不住道。   “人修搜身,不是拍,是要从头摸到尾,这样无论对方藏哪都能发现。”   伏寂此刻心情不大好:“闭嘴。”   黑影听出冷意,微微一抖,将“扑哧”“扑哧”的扇翅声都收了起来。   伏寂甩了甩手,按下心间奇怪的感觉,目光转落在盛棠衣襟处。   注意到一条红线,他狭长黑眸微眯起来。   红线贴着盛棠脖颈,伏寂指尖刚碰到,手背忽而被盛棠侧过的冰凉下颌,挨蹭了下。   盛棠此刻像被埋在冰雪里,找不到一点暖意。   冷不丁察觉到温热的气息,她恨不得扑过去,可惜浑身被冻得失去了力气,只能依稀感知到,热意一会在她左腰,一会在右腰。   都是一闪而过。   就在她失落的时候,热意又来了,盛棠模糊的意识忍不住贴了上去。   伏寂阴晴不定的看着盛棠脑袋微拱,一下将冰冰凉凉的脸放在他手掌。   她的脸很小,就巴掌大。雪白柔软的脸腮正好贴在他掌心,碰到的时候,似乎感到格外享受,像取到暖的小动物般。   有些亲昵的蹭了蹭。   伏寂盯着莫名发软的手,眼神晦暗不明。   他恢复力很快,手掌用竹片划破的伤,已经不需要敷药包扎了,几天的功夫愈合了许多,取下布条,只有拇指根处有道红红的伤痕。   ......没有被咬出血的话,或许会好的更快。   想起之前失了智般的举动,结果被狠咬一口,伏寂不打算上第二当。   他垂眼就要收回手,但视线刚落,就看到盛棠乌润的睫毛轻颤了颤,像被什么吸引到似的,侧了侧脑袋。   伏寂还未反应过来,拇指底处的伤口,被女孩冰凉柔软的唇瓣贴住。   指根一瞬间传来的触感,轻软柔和的惊人。   伏寂微微睁大了眼,整个人站在床边有些愕然。   没等他回过神,视线中,盛棠没有血色的唇瓣动了动。   似乎感受到温热的血气存在,想得到更多,她微张了张嘴,唇间探出了一点红。   在他伤口处,   舔了下。   伏寂呼吸一顿。   微颤的指尖蜷了蜷,浮起些许红意。 第15章   扇动着羽翼的黑影,在后方疑惑道:“怎么了,龙主。”   它察觉少年周身的气息乱了。   伏寂将手收了回来,脸色阴晴不定,许久捂住了泛红的伤口,抿紧嘴角道:“她舔我。”   黑影扑哧扑哧的扇动着羽翼,闻声惊诧探头,看向床间苍白柔弱,只有唇瓣多了点血色的盛棠。   “她想吃了你吗。”   想不到竟然有人修的胃口和胆量,比它还大!   它们凶兽,只舔自己和食物的。   伤口处的湿软让伏寂心烦意乱,听到黑影的话更烦躁了,他懒得再与这个没有人间阅历的凶兽说话。   伏寂定了定紊乱的气息,长眸微敛,按下心头所有奇怪感觉后,将盛棠颈间的红线拽了出来。   他这次动作很快,盛棠察觉热意,甚至没碰到,就消失不见了。   她失落的翻身蜷了蜷,缩成一团,好在她方才尝到了点血气,南明离火加上龙血的气息,像汇成了小火苗,在她心口处暖了暖。   伏寂没能打开平平无奇的小布袋。   “龙主,我来!”扇翼凶兽自告奋勇,亮出一口嗜血獠牙。   它祖辈凭牙齿,就能咬碎青铜大门呢!   伏寂看了眼只比手掌大点的凶兽,还是给了它一个机会。   凶兽立即对着袋口处咬了下去。   獠牙攻击:“哐当!”   一口下去,布袋触发的禁制,差点让凶兽刚刚长齐的獠牙全部崩掉,回到吃东西全靠舔的日子。   “......呜,”   伏寂没理会如遭重击的黑影,目光落在金色的禁制上,片刻看向了青丝霜色渐消的盛棠。   这黑色布袋质料不凡,难以破坏,硬取几乎不可能。   袋身的禁制是以真血设下,只有盛棠一人能打开,除非她死了,禁制才会消失。   刚丢了脸的凶兽龇牙咧嘴,给自己找补道:“我知道了龙主,里面一定是玉钥,合欢宗历代宗主拿命守护的宝物。”   不是它牙不够锋利,是袋子太结实,合欢宗历代宗主的心血呢。   伏寂看到禁制的那刻,开始怀疑里面装着的不是他的逆鳞。   能让修士拿命压着的东西不多,他不觉得盛棠为了守住逆鳞会如此决然,毕竟在对方眼里,逆鳞只是个可以威胁他的东西罢了。   玉钥倒是很有可能,毕竟是各界争抢的至宝。   想到是能开启圣境的钥匙,不知伏寂为何而来的凶兽,兴奋道:“龙主就是为了玉钥来的吧,我们将人抓走,等她醒来逼她打开便是。”   伏寂打量着小布袋没说话,他对人人争抢的玉钥没有兴趣,对天道圣境亦是如此。   不仅没兴趣,而且退避三舍——   他就是从圣境的遗落之地出世的。   一时半会打不开布袋,伏寂在其他地方搜索起来,很快在盛棠枕下找了个灵宝袋。   他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凶兽扇着翅膀跟在一旁,发现伏寂看完纸条内容后,周身气压低沉沉的,凑过去看了眼。   只见皱巴巴的纸条上,写了三个秀娟小字。   “嘿,天真。”   “哈哈哈,她早就知道有人要来偷拿玉钥,在笑话......呃,”好像是笑话他们。   凶兽一默,在冰冷的目光中缩了缩脖颈。   盛棠怀疑自己在做梦,意识好不容易从冻到麻木的状态恢复过来,睫毛半掀,就看到只在床前飞来飞去的小老虎。   “?”   幻觉吗。   半空中,盛棠看不清的东西,形似老虎幼崽,细看却不是。   它背上长了对猛禽翅膀,赤目獠牙,周身环绕着血红的煞气,看起来十分凶恶。   但由于此刻正在捧腹大笑,说着人言,一时间,多了几分蠢样,倒不叫人害怕了。   妖兽对各个角度的目光都极为敏感,何况是四大凶兽之一的穷奇。   穷奇唰的望去,目露凶光:“快醒了,龙主,要不要......”   伏寂盯着跃然纸上的话语,舌尖顶了顶牙根,一言不发的将纸条揉成一团,抬手将穷奇从床边挥开。   盛棠模糊的视线立马换了个身影。   发现似曾相识,她意识慢吞吞的转动着,正回忆是谁,对方忽地倾下身贴近了。   浓重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温热的气息将她包裹住。   浑身还透着寒气的盛棠,睫毛颤了下,有些迷茫的掀起,对上双漆黑看不出情绪的眼。   “你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盛棠耳朵嗡嗡的,什么都听不到,只隐约看到薄唇一张一合,也不知在说什么。   她正想晃晃头,让冻懵的意识清醒点,后脑勺就被只手扣住了。   那只手掌修长,嵌入她发丝的指骨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盛棠被迫仰起雪白的下颌,迷迷糊糊挣扎的时候,下唇触碰到了一抹热意。   浓郁,充满血腥味道的热源。   察觉到令人着迷的温热,盛棠半掀的睫毛,软软的垂了下去,本能的开始吸食热腾腾的血气。   窗外银白光辉不知何时暗了,乌云遮月,地面陷入一片暗色。   冻僵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盛棠眉眼不自觉流露出几分舒倦,朦朦胧胧的享受之际,有人似乎捏了捏她柔软的发丝。   一片黑暗中,低沉熟悉的气息压在了她耳边, “喜欢么。”   对方意味不明的嗓音响起:“多尝点,记住这味道......”   记住什么?   盛棠意识浑噩的思考着,没等她想明白,眼皮察觉到窗外的天光,一片明亮。   “宗主,你总算醒了,”绵云红着眼眶。   盛棠扶着额,回忆着昨夜快被冻死,半梦半醒看到的小飞天虎和模糊身影。   她正怀疑是梦还是现实,小侍女眼里包泪,这次却是半喜,   “宗主可察觉身体有何不同。”   盛棠下意识卷了下舌头,发现齿间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味:“你给我喂丹药了。”   绵云:“喂的是固灵丹。”   盛棠揉了揉肩膀胳膊,暗自奇怪,昨夜身体被冻到麻木好像是假的,一觉醒来,她全身不仅暖洋洋的,仿佛还有用不完的劲。   “固灵丹不是突破后用的丹药吗,你给我......”   话音一顿,盛棠对上绵云弯弯的月牙眼,后知后觉的欣喜道:“我突破了!”   “我早上来的时候就发现,宗主现在是金丹期了,”说起此事,绵云有些后怕。   宗主快突破了竟不与她们说,昨夜还病着,何其凶险。   盛棠倒不是不说,而是她真不知道,她记得,原主才筑基中期,离金丹还差得远呢。   意识不对,盛棠先摸了摸颈间挂着的布袋,又伸手探了探枕下,摸到灵宝袋的那刻,她挑了下眉。   诶嘿,果然来过。   布袋打不开,能打开的灵宝袋里只有小纸条,气坏了吧。   盛棠倒不怕伏寂为了打开布袋,把她杀了。   既然小白片如此重要,在不确定袋中一定是的情况下,她赌他不敢对她动手,因为一旦猜错了,她人没了,他可能再也找不到小白片。   把小纸条都拿走了,却留下了布袋,显然也是发现打不开,不打算为了一个可能性激怒她,毕竟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手。   少年谨慎的让她陌生。   一点危险都不肯让小白片冒。   愈发意识到小白片对其的重要性,盛棠将红线系紧了些。   好样的。   她已经看到胜利在招手了。   提前知道伏寂来过,影卫前来报告昨夜晕倒之事时,盛棠没有意外之色。   不过她很好奇,从水松庭到她卧室,暗哨有十来个,伏寂筑基修为,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所有人弄晕的。   “是一道很团的黑影,带着煞气,”影卫脸色苍白的回忆。   那些煞气能吞噬意识。   他们一度感觉迈入了鬼门关,后来不知怎的,意识又恢复了。   盛棠皱起了眉,煞气怎会和正道之光萧楚润联系在一起。   想到福宝说的黑化,盛棠有点心虚起来。   莫非她把人欺负的太过了,萧楚润走起了歪路?   可是......她觉得自己比原著和善多了,是萧楚润性子和原著相差太多,骨子里都是桀骜的野性。   不强行捏住他的软肋,会控制不住他的。   盛棠心头迟疑不定,许久鼓了鼓腮帮,让人送去些上品丹药。   那她适当对他好些,软硬并施,免得把主角逼黑化了。   负责管理丹药的宗内掌事,得知后无奈的叹口气。   没有特殊情况,宗主每月的俸禄和丹药也有限,给别人用的多了,自己肯定就少了。   “唉。”   新宗主对那少年太好了,宁可自己省吃俭用,也要把对方照顾的好好地。   世上还有什么,比吃穿用度分你一半更朴实无华的告白呢。   收到告白的伏寂,一如既往的把丹药倒出来,全部吃掉了。   送药侍从愤怒的红了眼,他还是这般不知珍惜!   躲在暗处的小穷奇,思及昨夜,也红着眼。   龙血何其稀珍之物,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仙草灵药比它补。   那女修不是想吃掉龙主吗,他为何奖励她?   做梦都喝点龙血大补一下的穷奇,抓耳挠腮,许久看向了侍从走后,独自靠在窗边打量左手伤痕的少年。   龙主好像对那伤口很在意。   那它去舔一下,有希望得到龙血吗? 第16章   穷奇最后还是没敢冒险。   凶兽只舔自己和盘中餐,以己度人,谁敢对它做这危险举动,它要寒毛倒竖与之生死相搏。   它不想与伏寂打。   以前不是没有过,两个凶兽狭路相逢,势必要分个高低,它被揍的嗷嗷直叫,怀疑自己是太小还没长大的缘故,过了两年又去,结果对方长得比他快,又嗷嗷叫了一回,第三次的时候,少年没了耐心下手极为狠厉,之后它就老实了,再也不敢挑衅。   “你看我做什么,”伏寂面无表情的望向暗处。   与兽字沾边的,无论妖兽、魔兽还是神兽,对气息、目光都极为敏锐,甚至能透过对方投来的视线,周身气息的波动,洞察到对方是不是别有用心。   正如此刻。   惦记着龙血的穷奇背后一凉。   意识到少年察觉到了什么,穷奇慢吞吞从暗处冒出脑袋,在黑眸注视下不敢如实回答,磕绊了许久,最后小声道:“龙主觉得自己好看吗。”   “......滚。”   穷奇麻溜的缩了回去,伏寂目光落回左手。   昨夜之后,拇指处半愈的伤口变深了,周围红红的。   秋风吹过,清凉之余泛起些痒意。   伏寂按住伤口,正要捏一捏,忽然想起昨夜,盛棠血色很淡的唇瓣,贴在上面,染了些许红。   在他最后收回手时,女孩探出舌尖,将唇边沾染的那点红,舔了去。漂亮的眉眼,露出意犹未尽的回味之色。   伏寂按捏的动作一顿,睫毛沉沉垂下。   有什么好不好看的。   龙血是至上之物,何况是他的,待她食髓知味,想尝又尝不到的时候,彼时有多享受后来就有多痛苦。   何况,她还中了冰蚕毒。   伏寂垂下手,看向晴空万里的秋日,后天晚上就是满月,最迟明日,他要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否则......   和煦的日光洒落,伏寂视线恍惚了下,发现隐隐看不清,眉头微皱。   同样被日光笼罩的盛棠,浑身暖洋洋的,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负责教她剑术的长老,今日都夸她力道很足,一剑下去,自己都险些接不住。   原来这就是突破变强的感觉!   盛棠总算知道,为何修行之人那么渴望更上层楼,这种时刻步在云端的感觉,实在让人上瘾。   寻常练剑之后,精疲力尽的盛棠,必须要休息个小半时辰,今天她倒是半点不累,拿了个盘中灵果,就打算去干些其他事。   “怎么了,宗主。”绵云见她吃了口,脚步顿了顿。   盛棠咬着果肉,细品了品,含混不清道:“好像没有之前的甜了。”   给宗主准备的灵果都是最新鲜香甜的,盛棠拿的,还是她平日最喜欢的红甘果。   绵云皱了皱眉,端起果盘:“宗主换一个尝尝。”   “无妨,”盛棠不想浪费,虽然没之前好吃,还是三两下把果子吃完了。   甘果水分足,盛棠指尖粘了些果液,吃完正要擦了擦,落在红色汁液上的视线微微一顿。   脑海闪过些许模糊片段,   盛棠喉咙突然有些痒,抿唇咽了咽口水,想起那夜在门边,她咬上伏寂伤口,牙尖透过布条尝到的一点血气。   现在回想,那血气似乎没有腥味,只透着香甜的味道。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盛棠回过神,赶忙摇了摇脑袋。   她又不是吸血鬼,怎么会觉得血是香甜的。   “宗主,”迎面快步走来一人。   “荒界传来消息了。”   盛棠神色微变,接过对方手中的卷轴。   荒界,魔宫地牢。   “招招招!我全招!”   负责逼问的魔将,还没扬起鞭子,凶神恶煞,威震四方的苍翼魔尊,已经把嗓子都喊劈叉了。   本以为无论怎么严刑拷打,都是白费功夫的魔将沉默了。   好歹是称霸荒界数百年的魔尊,不能坚持几回合吗,路边小妖都是挨两下才屈服。   贺余感受到魔将的无言,心底嘁了声,面子有什么用,他可不想体验皮开肉绽的滋味。   南冥王和北玄王之前和气,现在到了瓜分魔尊势力的时候,气氛微妙,明争暗斗的厉害,但又未直接撕破脸面,处在一种风雨欲来的僵持中。故而,之前大殿惹怒他们的贺余还活着,甚至今日才被揪出牢笼。   来的是北玄王的人,想要从他这得到点突破。   还有,魔宫宝库里的宝物,为何不翼而飞了。   “我哪里知道,”没了鞭子威胁的贺余,一脸愤怒,“谁把本座的宝物偷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魔将静静看着他,半晌用鞭子抽了下他。   贺余顿时气炸了,他都说了配合......   欸。   不疼,鞭子抽在了腕间镣铐上。   贺余眼珠一转,与魔将对视了眼,地牢里顿时响起可怕的鞭打声和魔尊淡漠不屑的嗓音。   “本座一生征战,伤痕无数,岂会怕这小小鞭刑,你没吃饭?力道大点!”   地牢里其他被关押之人都惊呆了。魔将是北玄王手中的大将,人称活阎王,他们都在魔将手中吃过苦头。   魔尊不愧是魔尊,虽然有时发疯,但不疯的时候,即便身为刀俎,也是充满了王霸之气。   抽了数百鞭,众人只见贺余奄奄一息的被拎回了牢笼。   回到草垛,贺余慢吞吞打开手掌,里面是个熟悉的玉简,他被束缚的灵力,顺着被鞭子抽开的镣铐裂缝,成功溢了出来,输入玉简。   “呜,哇。”   在合欢宗的盛棠,听到熟悉的呜咽,得知他没事,放下心的同时竟有些不厚道的想笑。   “我听说你在大殿拳打南冥王,脚踢北玄王的事迹了,所以,为何没走成?”   贺余提及都是泪:“有人提前做了我要做的事,我成了闲人,闲人没资格魂穿......”   盛棠隐隐明白了,当务之急,是把贺余从里面救出来,但她也没那么大能耐,打通魔将把玉简交给对方,已经是北玄王身边合欢宗故人能尽的最大努力了。   “你不必管我,”贺余知道她心中所想,当即道,“我有件更要紧的事,需要你帮忙。”   盛棠眨了眨眼,听到贺余惆怅道:“帮我去天清宗打探伏寂的情况。”   盛棠没想到他自身难保,还惦记着大反派:“你太尽职了。”   贺余叹口气。   不是他尽职,而是这对他太重要了。   他身为暗自相助伏寂,助其在大道争锋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守护者,倘若最后能成功,自己也会得到丰厚无比的奖励。要是失败,他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结局比变回大道的作死系统也好不到哪去。   故而伏寂的安危至关重要。   过两日,就是月圆之夜,是伏寂变强同时也是最弱的时候。   这些本是伏寂的命数,无需他操心,加入企鹅君羊伺而贰儿武九一似七每日追更最新完结文但自从上次突然突破,伏寂命轨已经变了,现在连作死系统都不敢保证,伏寂一定能安然渡过每个劫难。   说不定蝴蝶效应,月圆之夜,他就直接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人杀了。   倘若如此,他也要收拾收拾,与盛棠道别了。   意识到严重性,盛棠放下玉简后,就派人去天清宗打探消息了。   前去执行的影卫听到伏寂这名,有些茫然,回忆了遍天清弟子中翘楚的名字,发现确实没有。   虽然好奇宗主为何对个不知名的小弟子感兴趣,但影卫并未多言,迅速离开了。   盛棠下午没闲着,昨日身体不适,在雪顶山将合欢玉交给墨听白,匆匆寒暄几句就走了,   午后,她在避风亭约见了对方。   老妖帝将陨,底下子嗣都对帝位虎视眈眈,这个节骨眼,谁能从合欢宗宗主手中拿到另枚玉钥,无疑能令老妖帝大悦。   盛棠相信,墨听白那些兄弟姐妹,已经开始筹划怎么从她这夺走玉钥了。   只有墨听白,老老实实光明磊落的来——借。   他不是为了帝位,而是真的想帮老父帝实现毕生所愿,这也是老妖帝众多子嗣中,最疼爱他的原因。   盛棠饮了口茶,看着对面一脸期待和诚恳的人,同样真诚道:“六殿下,不是我不借,玉钥不在我身上,宗主之位其实是我暂代的。”   墨听白露出惊讶之色。   暂代?   从未听过这风声。   盛棠接任合欢宗宗主之位,是祟音一手操办的。   诸界各方势力,都收到了来自祟音的传信,信的内容很简单,盛棠是他看中的人,现在要接替他成为新一任合欢宗的宗主。   “见她如见吾,”   意思是,谁要和她过不去,就是和他祟音过不去。   月音仙子上次如此大动静的传信,还是诸界大佬为她决战紫荆之巅,打成一团,导致各方动荡的时候。   可见其对新宗主的重视程度。   故而无论是合欢宗内,还是宗外,众人都没有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新宗主起轻慢之心。   冷不丁听到盛棠如此说,墨听白惊讶之后,理解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还是得去找月音仙子。   “盛宗主可知仙子现在何处,”   盛棠沉默了下,她是为数不多知道祟音踪迹的人。   “仙子这会......”正在你们妖界风流快活。   盛棠含蓄道:“要不了多久,你应该就能听到他的消息,”只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是他。   墨听白不疑有他,见盛棠有问必答,很是感激,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到什么。   他鼻尖轻动,环顾四周不见身影后,神思不定的向盛棠告辞。   回到住处,墨听白合上门,转头就看到坐在椅上,一手拎起茶壶的墨诀,“七弟,你怎么来了。”   墨诀倒着茶,直截了当道:“把合欢玉坠给我。”   合欢宗镇压着个万古大妖,妖族中人,踏入这地界便会感受到大妖的压迫力,尤其是些宗内重地,有用巨蟒妖血制成的结界和阵法,寻常妖族根本难以靠近。   玉坠是合欢宗信物,妖族好中人戴上它,才能消除这些影响   墨听白猜到墨诀想要玉坠的用意,皱眉道:“你去合欢宗重地做什么。”   墨诀饮了口冷茶:“还能干什么,找玉钥。”   墨听白脸色瞬变:“怎可如此行事,不问而取是为盗,何况玉钥不在......”   “行了,”墨诀不耐起身,“你真相信那宗主的鬼话,搪塞你罢了,玉钥纵使不在她身上,也一定在合欢宗内,月音仙子不可能带走。”   墨听白皱眉:“你说的若是真的,盛宗主为何骗我。”   墨诀不愿与他废话:“给不给。”   墨听白知道他想做什么,自然不给,墨诀转着茶盏,看着他冷笑了声。   *   趁着精力旺盛,盛棠在紫烟山,修练了一下午的法术。   紫烟山位于合欢宗东面,环境优美,灵气充沛,以前是祟音修行之地,山内还有天然温泉,修行累了能去泡上片刻,盛棠很喜欢这。   祟音幻术独步天下,传授她的也多与幻术有关,盛棠睁眸对着水镜,在周身紫气环绕中,修习幻术。   今日天色好,黄昏之际,天边一片金灿。   结束修行,盛棠走到温泉池边,半山腰泉池大大小小十来个。   紫烟山周围有结界,没有她的命令也无人敢来,盛棠褪了鞋袜,坐在一座小泉前,将玉足放到温热的泉水,上半身慢悠悠的在泉边躺下。   揉了揉酸涩眼眸,盛棠从怀里取出从分派拿到的合欢秘术,找到了原主对萧楚润使用的夺阳大法。   盛棠看着配图,眉梢狠抽了下。   分派就是狂放,合欢本宗的秘术偶尔几张配图,都十分含蓄,只有两人相贴的大概姿势。   看了两张,盛棠忍不住捂了捂眼。   她没入温泉池的双脚,不自然的晃动起来。   一片寂静中,女孩在水面落叶和花瓣中若隐若现的精致玉足,连圆润白皙的脚趾,都染上了一层粉意。   坐起身,盛棠找叶片把图遮住,才继续看下去。   看了小半时辰,盛棠起身,裸着脚走到另个大温泉池边,熟练的将外袍放在玉石上,她穿着件淡红色的单衣,卷起袖子正打算下池,想起颈间还挂着东西。   她抬手摸了摸红绳,犹豫了瞬没有取下。   也是这时候,盛棠察觉到不对。   两道风刃从侧方袭来,快的不可思议,盛棠翻身急退,堪堪躲过还未反应过来,迎面一道阴寒风刃,从她颈侧呼啸而过。   盛棠脖颈一凉,若非本能侧了下,已经被风刃割破喉咙。   与此同时,暗处的身影露了出来,但他动作极快,盛棠甚至没能看清面容,对方已经收掌逃了。   盛棠第一次被突然袭击,与死神擦肩而过。   见对方走了,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她理智的没有去追,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子。   这一摸,发现少了什么,盛棠回过神,看向身影消失的方向。   “......”想骂人。   月上枝头,一道身影攥着黑色布袋,飞快穿梭在紫烟山。   被合欢宗宗主这般宝贝着,连泡温泉都不肯摘下的东西。   十之八九,就是玉钥了。   墨诀想到少女生疏艰难的应对,眼底露出嘲讽之意。   那灵力的运用,像个初学者,要是身体本能反应不错,已经死在他的风刃之下了,吓得连追都不敢追。   没想到这么轻易到手,墨诀嘴角弯了弯,朝远处掠去。   就在这时,一条银白长绫拦在了他前方。   “喂,”女孩冷冰冰的嗓音,随即在他后方响起,“把东西还给我。”   墨诀皱眉,方才盛棠的速度可没这么快。   不过无所谓,她不是他的对手。   墨诀判断的不错,倘若是平时,盛棠绝不是他的对手,但昨夜刚大补了番,体内龙血还未消化完,浑身都是劲。   此刻缓过气来,又知道绝不能让他把东西拿走,必然用尽全力。   何况,她只需要拖住他,这里的动静很快就会吸引人过来。   墨诀亦知道这点,故而只管甩开她,后来发现甩得了一个,甩不了二个召星绫,便落地与她打了起来。   但越打他越察觉不妙,盛棠身上竟隐隐透着强大的龙气,而且灵力好似用不完,没有枯竭的时候。   他一时不察,甚至被盛棠打伤在地。   这边动静已经引来了注意,有人赶来了,墨诀脸黑了下去,身上光影一闪,化成原形,直接朝盛棠反扑去。   月下狼嚎的声音,响彻合欢宗。   嚎叫下,盛棠低呜了声,险些疼哭起来。   她还没被狗咬过,先被狼咬了。   墨诀咬住盛棠细白的小腿,废了她的行动力,冰冷的狼瞳盯着脸色瞬白的人。   这一眼,倒是让怒火中烧的盛棠,找到了时机。   她眼底紫气一闪,抓着对方耳朵,凑近对上了狼瞳。   墨诀瞳孔微微放大,下一秒,便发现视线中的人变成他的老父帝,嘴里叼着的少女纤细小腿,变成长满狼毛的腿......   “放肆!”老妖帝厉喝。   墨诀吓得一抖,下意识松开嘴,待回过神发现中了幻术,视线恢复清明,黑色布袋落回了女孩手中。   与此同时,远处数道身影飞奔而来。   意识到今夜只能作罢,墨诀化成人形逃走,盛棠想追,腿伤疼的在原地动弹不得,催动召星绫的灵力也弱了下去。   眼看对方要逃之夭夭,盛棠眼尖的注意到,他逃窜的方向出现个熟悉身影。   “快拦住他,萧楚润!”   察觉树影下黑衣少年的气息,墨诀下意识停住脚步,眉头拧了起来。   但对方似乎没有拦他的意思,听到这声,眉头疑惑的皱了下,随后只淡淡睨了眼他。   墨诀被这一眼看的极为不舒服,仿佛对方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妖,透着蔑然。   不悦归不悦,墨诀没有犹豫,立即逃向远处。   浩浩荡荡的人群,随即赶来:“宗主,你没事吧。”   盛棠面无表情。   她很好,就是想把装着小白片的布袋扔到萧楚润脸上。   他竟然让想抢他母亲遗物的狼妖跑了!   他是真大度!真圣父!   盛棠气的腿上咬伤都忘了,想过去揍人,不过还没动作,便被宗医按住,仔细的检查伤口。   一旁绵云哭的梨花带雨:“宗主疼不疼。”   盛棠不疼,气饱了。   其实倒也真的不怎么疼,突破之后,她体质好了许多,就被咬的时候感觉到疼,这会缓过来,只隐隐作痛。   宗医很快的给她敷好药,松口气道:“幸而咬的不深,宗主养几日便好了。”   盛棠有些意外,想起对方眼神,分明是想咬断她骨头的。   墨诀确实想咬碎她骨头,不过,她血肉之中的龙气,把他齿间力道卸了几分。   盛棠不知道这些,此刻也无暇细想,她将布袋挂回颈间,远远看了眼树影下的伏寂。   好像压根没觉得这布袋是小白片,少年神色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宗主,我扶你起来。”绵云耸着红通通的鼻尖。   “宗主行动不便,我来背宗主吧。”负责守山的门徒自责道。   “还是我来吧。”就近的侍从弯腰,想要将地上受伤的宗主抱起来。   “不必了,”   盛棠黑着脸,抬手朝树边的人指去,冷声道。   “让他来。”   话落,她咔嚓一下,捏碎了腕间戴着的小白片模型,一言不发的等着。   片刻之后。   脚步声落到盛棠身旁,伏寂垂着眼,目光划过她气红的眼尾,还有指间捏碎的小白片模型。   默了两秒,他还是俯身伸出手,修长手臂穿过盛棠后腰和腿弯,将人往怀里一捞,轻松的抱了起来。   女孩腰身细软,隔着单薄的衣料贴紧掌心。没抱过人的伏寂,手指想要收紧,都怀疑会捏碎盈盈一握的腰肢。   他抱的时松时紧,怀疑是故意的,盛棠心情雪上加霜。   “去合欢殿,”她冷声道,   “不许用灵力,”   本以为她要回住处的众人,闻声神色微变。   合欢殿是宗门的正大殿,处在最高处,不仅离此处很远,要上去还有三千台阶,不用灵力……   猜到什么,伏寂垂下漆黑的眼,看了看她:“到了之后呢。”   盛棠皮笑肉不笑:“再走下来,回我的住处。”   话落,多少有点担心被扔出去,盛棠抓了抓伏寂衣袖,末了腮帮微微鼓气。   “我刚才叫你,你没听到吗。”   伏寂:“没听到。”   盛棠:“……”   哦,她明白了,他不是萧楚润,他是那个大反派伏寂吧。   毕竟聋聋嘛。 第17章   合欢殿与紫烟山相隔很远,一步步走去,至少小半时辰。   路上伏寂抱着人走在前端,后方,合欢宗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宗主去合欢殿做什么,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宗医皱眉,她方才只是简单给盛棠处理了下,等回去,还要细细清洗伤口和包扎。   “欸,还能是什么。”一个老神在在的门人,双手揣袖道。   “宗主想被多抱一会,难得有机会和那少年亲近。”   想起宗内沸沸扬扬的传闻,原本半信半疑的众人,此刻不得不信了。   他们新宗主,深情且克制,遇袭受伤吃了苦,只有这样暗戳戳给自己找到点糖,甜一下了,不然何必绕路。   ......   后方的窃窃私语,盛棠没能听到,她精力充沛了一整日,此刻静下来,整个人昏昏欲睡。   除去最初的时松时紧,少年落在她腰畔的掌力越来越稳,托着她的手臂也修长有力,安定感十足。   盛棠气了会,迷迷糊糊的抓着伏寂衣襟,眼睛只剩条缝。   透着这点缝隙,她看到了伏寂的脖子。   少年脖颈修长,被月光勾勒的颈线很是好看,一路没入衣领,在朦胧夜色中,染了几分清冷的味道。   盛棠耷拉着眼皮,越看越迷糊。   盯的久了,甚至忍不住凑近脑袋,往伏寂颈间靠了靠。   似曾相识的温热气息近在咫尺,伏寂冷白皮肤下,泛青的血管还透着丝丝血气,盛棠不由抬脸轻嗅了嗅。   喉咙有些痒,心更痒。   他身上有好闻的气息,一靠近,她体内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伏寂脚步微顿,怀里的人忽然凑近他脖颈,像小狗一般嗅起来。   猜到她在做什么,伏寂眼神微暗,盯着盛棠睫毛轻颤,半梦半醒意识不清的模样。   他给她喂的龙血里,还掺了一滴至纯的精血。   这等稀世好物,她身体比她记得的更清楚,也更渴望。   等冰蚕毒作为引子,再发作时,就是她最难熬的时候,只能来求他,到时莫说让她交出逆鳞,让她做什么都轻而易......   颈间被盛棠脑袋乱拱了两下。   伏寂思绪一断,抿了抿唇,落在她细腰间的手掌,收紧了些。   “老实点。”他低声威胁。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盛棠当真安静下来,睫毛垂着,歪头在他肩膀处,轻轻一靠。   伏寂指尖紧,低头看了看恬静的睡颜,半晌才继续行步。   *   盛棠碰到床就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   室内不知为何,只有伏寂一人,想起他装聋作哑的事,她一言不发的掀起被子盖上,翻身背对着。   伏寂看着把脑袋都埋进被褥,只在枕边给他留下几缕发丝的盛棠,默了默,低声道:“你之前是在叫我。”   “有吗,”枕边发丝动了动,女孩迷茫的嗓音从被子里传来,“没有吧,你又不是萧楚润。”   伏寂盯紧的视线松了松,语气莫名:“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脆生生的嗓音立马响起:“知道啊,聋聋嘛。”   不知何时暴露身份的伏寂,短暂的皱了下眉,不过,他并未刻意隐瞒过,没有必要。   “说龙就好。”他纠正道。   藏在被子下的盛棠瞪圆了眼,她没想到萧楚润半点没听出她话中的嘲讽和阴阳怪气,还一本正经的乱抓重点,不许她说叠词。   她掀起被子坐起来:“还有事吗。”   伏寂看出她压着的怒气,自从狼妖被他放走后,盛棠肉眼可见的生气,还只针对他,似乎比咬她的狼妖更可恨。   “为什么生气,因为我没帮你。”   盛棠冷笑,当然不是,他们之间可不是互相帮忙的关系。   “既然你明白,那是因为什么,我有其他必须拦下狼妖的理由吗,”伏寂目光缓缓落在盛棠颈间的红绳,“难不成,里面是我的东西。”   盛棠今夜,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气到了,若是平时,她自然不动声色的应对。   此刻,她却下意识撇过脸,摆出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与刚才的冷笑截然不同。   床头烛灯安静亮着,伏寂鸦羽似的乌黑睫毛,渐渐垂下。   看来是真的了。   难怪......   找到了答案,伏寂嘴角微抿了抿,心情一时有些古怪。   他那会赶来时,看到盛棠只穿了件淡红单衣,跌坐在地,小腿的血淌到了裸白脚踝。   她两手握着黑色布袋,弯腰将其捂在了贴近心口的地方,遮的严严实实,这是怕东西被抢走的完全保护姿态。   他本来担心逆鳞安危,见状倒放心了。   来人想抢的是布袋里的东西,看盛棠誓死护着的模样,除了合欢宗宗主历代守护的玉钥,还能是什么。   逆鳞对她来说除了威胁他,没有别的用处,她不至于如此拼命。   伏寂目光落在盛棠颈间,本想看系着布袋的红绳,却看到了她纤细的脖颈上,一条血红的伤口。   被风刃刮伤的地方,不深,却离喉间过于近了,透着心有余悸的味道。   他沉默半晌,转身走了。   *   满月降至,还是近百年不见的血月,这几日,正是天地之间妖气最充盈的时候。   合欢宗外,月色笼罩的百里密林。   “七殿下擅自出宫,妖帝很不悦,命我等前来,惹出更大的祸端前,殿下还是老实与我们回去吧。”   被一群人拦下的墨诀,撕下假面,满脸不快。   “怕什么祸端,”   小小合欢宗,还敢与妖族为敌不成。   他那父帝就知道沽名钓誉,堂堂妖帝,如履薄冰了一辈子,生怕德行名声被毁,遭天下人唾弃,连想要枚玉钥都不肯用强硬手段逼人就范,当真软弱极了,难怪几个妖皇都敢跟他放肆。   不满归不满,铁面妖卫都来了,既被找到,墨诀只能跟着回去。   想到今夜差点成功,他拇指划过牙尖,黑着脸走在前端,正打算离开密林,脚步忽地一顿。   树梢被穿林风吹动,垂落在地的影子,冷冷晃了起来。   墨诀皱眉,若有所感的望去。   一道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少年乌发冷眸,墨蓝色的发带在风中微扬,面色冷淡,一只扇动羽翼的凶兽跟在他左右,浑身血色煞气,赤瞳朝这边望来,满脸兴奋。   是在紫烟山遇到的那人,墨诀认出来,拧紧了眉头。   何时追来了......   *   一夜过去,盛棠睡的并不安稳,浑身凉飕飕的,盖了被子也无济于事,好似哪里漏风。   不仅如此,她心头也空落落的,有种莫名的失落。   怀疑自己饿了,盛棠摸了个灵果。   绵云带着宗医进来,就瞧见宗主穿着淡白里衣,耷拉着眉眼,坐在床间双手捧着果子吃,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与昨日醒来的满面红光形成鲜明对比。   伤一定疼了一晚上,想起那滲人的獠牙窟窿,绵云赶忙让宗医去检查伤势。   裤腿掀起,露出细白的小腿和脚踝,宗医拿着药一愣。   昨夜盛棠小腿被狼妖咬烂的血肉,已经好了大半,开始结痂愈合,她给盛棠敷的虽是最好的药,但效果不可能好到这地步。   宗医看向盛棠颈侧,划伤的血痕已经消失不见了。   “属下行医多年,第一次瞧见宗主这般强大的愈合力,”宗医放下药瓶,“宗主近来,可吃了什么丹药补物。”   盛棠摇头,最近丹药都给主角送去了,她一颗都没吃。   宗医暗自称奇,绵云倒是很高兴,扶着盛棠下床走了两步。   盛棠右脚轻轻触地,一瘸一拐的蹦了两下,又老老实实回床躺着了。   上午,长老来了趟。   遇袭一事已经查清了,倒不是他们办事效率这么高,而是昏厥醒来的墨听白,听闻昨夜之事,直接自爆了,说合欢玉坠被七弟墨诀抢了,他深表歉意。   长老听完头都疼了,毕竟是妖族殿下,倘若当场捕获还能讨个说法,眼下人都逃了,死无对证,即便听白殿下很实诚,他们也不可能凭此去抓墨诀,只能吃下暗亏。   但新宗主年纪尚轻,受此委屈,恐怕接受不了。   长老来时,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安抚新宗主情绪,让她接受这结果,谁知盛棠听后,淡淡“哦”了声,分外平静的说:“就这样吧,不必继续追查了。”   长老瞬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小宗主可太懂事了,明明委屈死了,却还得若无其事的顾全大局。   都怪他们合欢宗,势单力薄,倘若是天清宗,墨诀纵使再大胆也不敢如此嚣张。   长老暗自神伤之际,盛棠舔舔嘴角。   今儿吃什么都没味。   可恶。   墨诀咬腿之仇,她自是要报的,不过一时半会急不了,她记得原著剧情,等下线以后就去阴他。   到时她没了宗主身份,也不担心给合欢宗惹来麻烦。   长老走后,盛棠从枕下摸出卷轴,原著对时间描写并不详细,她不知道下个任务是何时,只记得,原主初次夺萧楚润纯阳之气,萧楚润是金丹期修为。   可水松庭那位,还是筑基期。   到时候,该不会被她直接夺走修为,一朝回到炼气期吧。   想起少年冷峻的脸庞,盛棠眉头皱了皱,片刻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朝回到解放前,不得气死。   盛棠的快乐没持续太久,伏寂不见了。   是夜,月越发圆了。   悬在天空仿佛蒙了层红纱,透着血色。   听闻伏寂一整日没回宗,盛棠摸着布袋,暗自嘀咕,不会连生母的遗物都不要了吧。   原著里,这可是萧楚润唯一不会妥协的东西。   就算不是那遗物,他也一定很看重,不然不会锁灵镯碎了,还乖乖待在合欢宗任她驱使。   道理如此,盛棠还是有些担心,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更不妙的是,到了深夜,她又开始发冷。   福宝声音都严肃起来:“宿主体内的冰蚕毒毒性太强了,比原主强很多,必须用离火压制。”   盛棠想起那晚血液都被冻僵的感觉,心有余悸,神思不定的坐了起来。   朱雀伴生火能压制冰蚕毒,萧楚润体内有一缕,可具体怎么借此压制毒性,她不知晓。   不过发冷的身体告诉了她,需要什么。   “吱呀——”   深夜,盛棠捧着暖手炉出了门。   微红月色落在身上,像铺了层霜气,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不知伏寂回来了没,盛棠只能去碰碰运气,她腿伤未好,虽比早晨能动了许多,不至于一瘸一拐,走路却只能缓缓的。   她住处与水松庭有些距离,冷的没法动用灵力,盛棠只有慢吞吞走去。   走到半路,她实在撑不住了,在途径的假山边蹲了下来。子时的月光洒落,盛棠浑身上下透着寒气,四肢冻到麻木,几乎动弹不得。   “宿主!宿主......”福宝焦急的喊了起来。   暖炉落在了脚边,盛棠凝霜的睫毛半垂着,意识朦胧,已经快听不到它的声音。   伏寂拎着串狼牙找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孤零零蜷缩在角落,低埋着脑袋,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   他鸦羽似的睫毛轻垂,带着一身血气,走了过去。   盛棠依稀感觉温热气息的靠近,下意识抬起头。   雪白脸颊引入眼底,伏寂看着盛棠有些涣散的眸光,意识到什么,眼神渐暗。   他将狼牙串放在一旁,手掌落在她颈间,长指微勾,将布袋拽了出来。   在盛棠茫然的神色中,伏寂放在了她掌心。   受淡红血月的影响,少年眉眼,比平日多了几分冷戾与狂躁。   “打开它。”   盛棠此刻像冰天雪地里,终于找到团火,抓到了个救命稻草。   可稻草不给碰。   隐隐意识到得满足对方要求才能得到想要的,盛棠铺了层霜意的睫梢微颤,浑噩不清的意识,本能的去打开袋口。   可她实在冷的厉害。   仿佛结了冰的手指没有力气,指尖哆嗦了半天,没能打开布袋。   伏寂一直紧盯着,看到盛棠扯了半晌,发现打不开,乌润的睫毛悬起了水雾,眼尾红红的,似乎有些委屈。   大概是受伤的地方在疼,她右边小腿轻动了动,在裙摆下透出几分颤意。   伏寂眼帘低垂,盯着那疼颤。   片刻,似是等的不耐了,他将蹲靠着假山的人拽了起来。   腿伤被扯动,盛棠本能的蹙紧眉头,意识模糊还未反应过来,唇间便贴上了一抹温热。   她靠着背后的乌石,身体轻颤着,微微抬眸对上伏寂漆黑狭长的眼眸。   “咬吧,”他食指屈起贴紧她唇,嗓音淡淡的,“先给你尝点。”   盛棠浑噩的意识,不知伏寂在说什么,但身体的本能让她感受到,少年指间流动的灼热血气,格外诱人,是能驱使她体内刺骨寒意的东西。   盛棠立马张了张嘴,急切的咬了下去。   一口落下,却没能如愿的尝到血气,她牙尖轻颤,没能咬破伏寂手指。   眼见与血气一层之隔,盛棠有些急了,靠着石头的身体发颤,整个人用力到站都站不稳。   可伏寂指间感受到的力道,仍像在挠痒痒。   他面无表情的垂下眼。   夜空乌云遮月,四周光线一下暗了许多。   伏寂眼底堆满了血月带来的阴霾,盯着盛棠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压着眉间戾气,扶稳她的软腰,将人靠在了后方坚硬的山石上。   些许雨丝从乌云间坠落,少年倾了倾身,在假山角落自己咬破了指尖,探入柔软唇瓣,嗓音低的像是在哄:“张嘴。” 第18章   秋末雨丝细软, 落在浑身冰凉的盛棠身上,却如‌针扎在般。   好在细雨被面前模糊的身影遮了大‌半,盛棠靠在假山石头上, 被‌伏寂低身扶着, 近乎圈了起来。   一片昏暗空间‌里‌, 她咬着伏寂食指的小伤口,吸吮起来。   带着灼意的鲜血滚入喉间, 如‌暖流汇入心口,迅速弥漫到身体各处, 午夜最是活跃的冰蚕,骤然安静下来。   盛棠不知自己在吸食何物,只感觉几乎冻住的心脏重‌新跳起来,一下一下的, 混在血肉间‌的冰雪像碰到了暖阳, 渐渐消融, 浑身知觉开始恢复了。   尝到甜头, 盛棠本能的将唇间‌之物紧紧咬住,近乎贪婪的含吮着。   伏寂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倒不是疼的,盛棠那点咬力连皮都咬不破,但‌他伤口, 被‌她‌湿软舌尖碰着,有点痒。   伏寂心间‌浮起异样的感觉,眸光有些暗, 隐隐察觉到什么, 想收回来。   一只手落在他衣袍,轻轻抓了下。   盛棠泛白的指骨没什么力气, 指尖还打着颤,说是抓,更像是尽力勾住他小片衣料,以免他走‌了。   知道她‌不想他走‌,伏寂沉默了瞬,把歪歪斜斜,站都站不稳却想向他凑近的纤瘦身影,压了回去。   他忍着心头的异样,吐息沉了沉,低声道:“老实点。”   似是听懂了他的意‌思,盛棠没有再乱动,安静的吸着龙血。   她‌周身寒气肉眼可见的消散,结了霜的发丝重‌新柔软起来,披在腰间‌,几缕被‌秋风吹起,划过伏寂落在她‌腰畔的手掌,一阵酥痒。   伏寂眼神微暗,盯着柔红月光下,漂亮熟悉的眉眼。   乌云散去,细雨随着阵清风消失,盛棠呼吸渐渐平稳,没有血色的脸颊变得红润起来,   伏寂目光划过。   血月正浓,女孩裸露在月下的皮肤,不仅手和皓腕,连抓着他衣袖的苍白指尖都染上了一层红意‌。   只有被‌他阴影覆盖的纤细颈间‌,仍是像雪一般白,没入领口的肌肤光洁一片。   伏寂眼神忽然变了变,想起盛棠后颈那片白皙细腻的皮肤间‌,亲手刻下乌红的烙印。   他画的是他的图腾,盘旋威武的龙身。   那日,未曾细看便晕了过去......   咬了许久,盛棠不冷了,只是牙尖酸了起来,只好念念不舍的松开了。   深秋夜里‌,她‌全身暖洋洋的,迷迷糊糊的靠着石头,有些想睡觉。   半梦半醒的时候,颈间‌微痒。   盛棠软软的睫毛颤了下,还没睁开眼,便察觉身前熟悉的气息凑近了。   一阵秋雨过后,虽未被‌淋湿,伏寂身上还是沾了点潮意‌,少年平日温热的气息,夹了抹夜间‌雨丝的味道,清清凉凉。   盛棠只觉尤其好闻,在伏寂凑近的时候,忍不住抓着他肩膀,抬脸在修长颈间‌嗅了嗅。   伏寂正低着头,微动的喉结,猝不及防被‌细软的呼吸划过。   他浑身一僵,一种陌生的酥麻感,猝不及防在脑海中炸开,他瞬间‌睁大‌的黑眸,看向了把脑袋埋到他颈间‌的人。   她‌似乎没察觉到什么,大‌概觉得他是个暖炉,往他怀里‌钻了钻。   温软的身子没入怀里‌,伏寂颈侧和耳后的冷白皮肤,浮起一片薄红,身体微微僵住。   “龙主、龙......”赶来的穷奇,抬头话音一顿。   远远看到少年抱着个纤细的身影,将人抵在冷硬的山石上,修长身形一动不动的,似乎在温存。   穷奇微微红了脸,用‌爪子遮住眼睛。   他们在做什么,它是不是打扰了龙主的好事。   伏寂被‌身后动静惊醒,睫毛低低颤着,绷紧的身体缓了过来,片刻,他晦暗不明的视线,看向自己下意‌识掐住女孩软腰的手掌。   指间‌力道大‌的她‌微微蹙眉,挣扎了起来。   伏寂眼底翻涌着陌生的暗色,气息紊乱,脑海一片乱糟糟,不确定那令血液瞬间‌沸腾的冲动是什么。   他眸光闪烁不定,最后报复性‌的,狠狠捏了下盛棠的腰。   听到她‌吃痛的低哼,心情却意‌外的没有一点缓解,反而躁意‌更甚,体内涌起的无名火像是无处发泄。   伏寂心烦意‌乱,看了眼血红的月亮。   怀疑在月下呆久了,他低垂的眉眼,带着压制不住的躁意‌,抬手将衣襟扯开。   明晚是月圆之夜,还是近百年不见的血月,平日合身的衣服,已经‌变紧了。   这种时候,他本不应该出现。   “打开。”伏寂将布袋塞回盛棠手中,不打算继续纠缠。   这会该有力气了。   力气是有了,但‌盛棠刚补足了龙血,从头到尾,连指尖都透着一抹暖暖倦色。   她‌耷拉着眼皮只想睡觉,进入了雷打不醒的状态。   伏寂发现这点,按着她‌一动不动的手半晌,最每日更新来抠抠群四二而儿无酒幺死启后面‌若寒霜,将昏昏欲睡的身影打横抱起,回到住处后扔在了床上。   “在暗处盯着她‌,别让人消失,直到我回来。”   穷奇在后方叼着狼牙串,扑哧扑哧扇着羽翼跟来,闻声看向此刻周身煞气比它还重‌的少年。   它大‌概知道伏寂要去做什么。   四五年前,它有跟在伏寂身边过,适逢月圆,同为幼兽的伏寂,变得异常狂躁,浑身透着嗜血的凶性‌与暴虐。   然后消失了两日,再回来时,一下长高变大‌了不少,变成了小少年,浑身力量也增强了。   穷奇羡慕的双眼滴血。   龙族就是好,还是龙蛋的时候就能汲取天‌地之气,先天‌积累,出壳后不仅能直接幻化‌成人形,还说长就长,它至少几百年才行。   猜到伏寂与几年前一般,要闭关提升了,穷奇没有多话,立即点头。   在伏寂离开后,穷奇藏匿在了暗处。   后半夜,室内归于宁静。   盛棠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昏沉沉的扶着额,环顾四周。   发现是熟悉的地方,她‌面‌露困惑,还未回忆起怎么从假山边回来的,开门‌声响起。   知道是绵云,盛棠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昨夜被‌按压过的唇瓣,泛起疼意‌,盛棠微微一怔,些许模糊的记忆片段涌入脑海。   少年漆黑的眼,探出她‌唇间‌的温热指尖,俯身低沉的气息,按在她‌腰身的手掌......   盛棠脑海“轰”的一下炸开,整个人呆呆的,面‌色发红,所有记忆最后定格在她‌舌尖尝到的血气。   灼热温暖,带着丝丝香甜味道。   即便只是回忆,与她‌而言都是久旱逢甘霖般的想念和渴望。   盛棠头皮发麻。   “宗主?宗主?”见盛棠在床间‌一动不动,宛如‌魇住了,绵云着急喊着。   然后她‌就看到盛棠动了,扭过头,露出红了一圈的眼睛。   “你快出去吧,”盛棠紧抿着唇,告别似的挥挥手,“我怕我控制不住我寄己。”   她‌好像变成吸血鬼了。   不然她‌怎么会觉得伏寂的血是甜的,有特别好闻的气息。   原主虽然吸萧楚润带有离火焰气的血来缓解寒毒,但‌从未觉得对方的血香甜,也不以此为食。   盛棠喉咙微动,感受到体内对伏寂血气的渴望,悲痛欲绝,只差大‌声哭出来。   呜哇——   “宿主放心,”福宝察觉她‌的情绪,安抚道,“这里‌没有吸血鬼之说,”   盛棠心头燃起些希望:“你是说,”   “嗯,”福宝肯定道,“这世界只有蝙蝠妖,和一些邪修以血为食,宿主不用‌怕变成吸血鬼。”   盛棠:“......”   心意‌领了,但‌她‌没有被‌安慰到多少。   盛棠以身体不适的缘由,一上午,谁也不见,躲进了七层楼高的藏书阁。   她‌在里‌面‌找了所有嗜血的可能,一目十行的看完,虽然没发现自己到底中了哪招,因何如‌此,心情却有所缓和。   大‌千世界,多得是以血为补的功法,还有血魔存在。   她‌这点症状比起把人血吸干的妖物邪修,不算什么。   盛棠可以肯定,昨夜咬了伏寂指尖半晌,虽然吸的很起劲,但‌最多吸了不到十滴的血,就很满足了。并且,好像只有伏寂的血能勾得她‌心痒痒,压抑不住的想要吸食。   盛棠摸出布袋,想起昨夜浑浑噩噩,听从伏寂的声音去打开。   怀疑是伏寂搞的鬼,盛棠紧捏布袋,恨不得把里‌面‌的小白片揉碎,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叮——”了声。   【任务:请在三日之内,按原著对萧楚润进行第一次夺阳。】   【原著剧情:你关押了萧楚润几日,起初对他和颜悦色,甚至表露了心意‌,亲了亲对方,但‌萧楚润对你并无情意‌,一味拒绝,见他誓死不从,你愤怒极了,将人按在床上,下了合欢宗最猛烈的春.药,发誓要让对方阳气尽失,几天‌几夜下不了床.....】   初听到任务的盛棠,本来颇为兴奋,听完骤然沉默起来。   她‌其实不记得这么多细节,就记得萧楚润被‌当成炉鼎取走‌阳气时,书里‌惨兮可怜的描写。   原来还要亲么,而且下药......那要是失控了怎么办,毕竟萧楚润不像原著那般好欺负,好像有的是力气。   天‌气阴沉,冷风从窗外穿了进来,书页瑟瑟。   盛棠神思不定的走‌出藏书阁,迎面‌一群花枝招展的修士走‌来,男女都有,带着一箱箱的贵重‌之物。   瞧见她‌,又惊又喜的行礼。   是合欢宗分支门‌派的人,还是最大‌一支,来自青溪境地。   合欢宗历史‌悠久,虽然本宗凋零不如‌繁盛时期,遍布修真界的分派却仍是很多,大‌大‌小小,只顶着合欢宗名头的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分派良莠不齐,有些与邪宗没有差别,故而本宗态度冷淡。   即便如‌此,分派们依旧堆满了热情,想方设法的讨好本宗,以寻求更多的秘术和指点。   盛棠今日心情不佳,面‌对琳琅满目的宝物都提不起兴趣,神色恹恹。   分派门‌主见状,和副门‌主对视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看来宗主志不在此,幸而早有准备。   他们此行不仅准备了东西,还准备了人,宗主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不喜欢翩翩少年郎。   还是唇红齿白,一身正派之气的仙门‌弟子。   “斗胆请宗主随我等去落榻之地。”青溪门‌主行礼,一脸志在必得。   “改日吧。”   盛棠察觉袖间‌玉简在动,命人招待好他们,拂袖快步离去。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一群人顿在原地,门‌主被‌貌美如‌花的副门‌主掐了下。   “谁让你说废话,宗主日理万机,哪会答应跟你去落榻之地,还不知道去做什么,就说咱们准备了个上好的炉鼎,晚上给宗主送去不就行了!”   门‌主叹口气:“现在怎么办。”   那炉鼎,他们废了好大‌功夫才弄到手的。   合欢宗换宗主,对分派来说是头等大‌事,据说新任宗主以前就出自某个小分派,这让作为合欢宗最大‌分派的青溪门‌,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不知新宗主喜欢什么,青溪门‌把能拿出手的所有宝物,都备上了。   但‌始终觉得不够,恰逢此时,听闻新宗主经‌常去水松庭。   水松庭是什么地方?   青溪门‌主精神一振,茅塞顿开,立即号召门‌派上下去搜罗好炉鼎。   但‌找来找去都是些普通颜色,眼看要出发了,发愁的时候,一只像误入狼群的羔羊闯入了他们视线。   就在前日——   一袭蓝衣,风尘仆仆的萧楚润,凭着殒珠的指引,来到了合欢宗地界。   他背着包裹路过青溪境,途中口渴,因囊中羞涩无法去茶铺,便到林间‌找了处山泉,捧起清澈的泉水喝了两口。   山泉甘甜很是可口,萧楚润拿出空荡荡的水壶想要盛些。   一声痛吟响起。   萧楚润回头,身后不远处一个姑娘,腿脚似乎受伤了,坐在地上一脸痛意‌。   萧楚润过去询问,得知是采菇女,不小心被‌石头绊倒摔伤了,他将背上裹着白布的圣悯剑取下,握在手中,二话不说的将人背起来。   “公子真好,我家‌就在前面‌。”副门‌主一脸柔弱与感激。   心里‌想的却是,哪来的傻小子,这都信。   她‌说的家‌是座竹屋小院,里‌面‌埋伏着青溪门‌的人。   萧楚润不疑有他走‌了进去,下一刻,一张网从天‌而降,原本搭在他肩膀的纤纤玉手,陡地扼住他脖子。   与此同时,门‌主和其余人也跳了出来。   刀光剑影。   一阵激烈的打斗后,青溪门‌人七横八竖的倒在一片狼藉的院子里‌,目瞪口呆的看着蓝衣少年收了剑。   瞧着年纪不大‌,修为怎会如‌此高深,还有那柄剑,何等威力。   “你们想做什么,”萧楚润皱眉,持剑冷对。   意‌识到是个硬茬,被‌剑指着的副门‌主哭的梨花带雨,一脸恨意‌的指向门‌主:“是他们威胁我,我才不得不与之狼狈为奸,公子明鉴。”   萧楚润听副门‌主娓娓道来,原来她‌是被‌拐到青溪派的,成了合欢宗分支的弟子,为了控制她‌,门‌主还给她‌喂了一颗剧毒的丹丸。   她‌若不听命,只有死路一条。   “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公子杀了我吧!我也不想活了!”   萧楚润将剑一收,拧起清俊的眉头,看了眼恶贯满盈的门‌主后,从储物袋里‌摸出一瓶丹药,半蹲下身,递给跪坐在地的副门‌主。   “我这还有一枚解毒丹,是师父所赠,”   副门‌主愣了愣,抬眸看到俊逸的少年,露出宛如‌和煦阳光的温柔笑‌容。   “别怕,吃下就好了,以后不用‌再受制于人。”   副门‌主泪眼朦胧,感动了良久,最后在接过丹药的时候,将三昏针一下扎入毫无防备的少年,把人弄晕了。   哎呀,他们合欢宗人没有心的。   想到落榻之地还未醒来的少年,副门‌主感叹道:“说起来,好久没见过那么干净的了。”   门‌主瞥了眼她‌:“你要是喜欢,还有机会偷偷留着。”   副门‌主摇头,看着盛棠的背影啧了声:“太嫩了,还是留给宗主吧,他们年岁相仿,男才女貌,瞧着也十分登对。”   听说宗主正为情所困,求而不得,正好送个温柔的解花语。   到时候,少年若是成了宗主内人,他们就是大‌功臣,青溪门‌地位将稳如‌泰山,说不定还能飞升。   青溪门‌主和副门‌主都很有信心,他们选的炉鼎一定比水松庭的那个好......至少听话。   正因如‌此,两人对视一眼,决定今夜将人送到宗主床上去。   富贵险中求。   不知道晚上被‌窝会多一个人的盛棠,此刻正在安慰哭泣的贺余同学。   她‌得到消息,天‌川大‌战中,天‌清宗失踪的弟子名单里‌,就有伏寂。   得知伏寂不仅没能拜天‌问道人为师,还消失了,生死未卜,贺余心凉了半截。   今夜就是满月,还是百年一现的血月,贺余本来挺高兴。   因为按伏寂原来的命轨,他能平安无事的渡过,并且突破到金丹期,作为一个还在成长的龙裔,身形还能高大‌不少。   今夜之后,也不能称其为小龙裔了。   贺余有些欣慰,主角总算熬过了黑暗无闻的时期,即将迎来曙光。   可盛棠带来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这个节骨眼,伏寂不在最安全的天‌清宗,而在外漂泊,今夜可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怎么了,好歹是大‌反派,命硬着呢,你担心什么。”盛棠不知道他在愁什么。   贺余没有说话。   此事即便是盛棠,他也得守口如‌瓶。   伏寂自幼,在月圆之夜会六感全失,看不见,听不到,闻不着......宛如‌在永恒的黑暗里‌关着,身边什么没有,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这种时候,外界即便有人对他刀剑相向,拳打脚踢,他也不会有任何感觉,更别提反抗了。   比刀板上的鱼肉还好处理。   一般每到这时候,伏寂都是找个安全的地方,独自躲起来,在不知尽头的黑暗中等。   他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能忍着五感尽灭的无边恐惧,一点点等待。   贺余握着玉简叹口气,只能默默祈祷伏寂提前给自己选好了地方,今夜是血月,遍地是兴奋的妖族,千万别遇到大‌妖。   贺余的祈祷灵了一半。   伏寂运气好没有遇到大‌妖,只遇到个误闯的小妖,在天‌黑之前就解决了,运气不好的是,小妖死前散出的气息,会引来其他妖,他事先找到的山洞不敢再用‌。   伏寂不得不重‌新找地方,可是天‌快黑了。   天‌边月亮出现,他漆黑的眼睛开始变暗,只能勉强看到些轮廓,周围也变得安静起来。   知道五感在消退,伏寂身形一闪,宛如‌阵风穿梭在林间‌,朝另个准备的仙古洞赶去。   半路的时候,他视线已经‌一片黑暗,耳边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单凭着野兽般的嗅觉,指间‌感受到的风力变幻赶路。   一点似曾相识的药草香味传来,意‌识到仙古洞离得不远,伏寂快步赶去。   就在这时,他不知踩到了什么,身体猛然往下陷了陷。   是泥沼。   伏寂皱眉,当即要用‌灵力脱身,然而就在这时,他最后的触感也消失了,世界突然陷入完全的黑暗。   五感乃至第六感,全部消失,他甚至连前后左右的方向都分不清。   “......”   *   盛棠握着逆鳞寻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轮血亮的圆月下,身处泥沼间‌的少年,像个木头人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   今日天‌一黑,布袋里‌小白片就一闪一闪的。   盛棠本未理会,还在想如‌何完成任务,但‌不久之后,小白片泛起了血红光泽,十分滲人。   想去哪般,它在布袋里‌挣扎起来。   盛棠眼神微变,怀疑伏寂出了事,本打算回卧房的步子一转,跟着小白片指引的方向,掠了近千里‌,最后身影没入了一片古岭,在崇山中找来了。   她‌走‌近,发现伏寂好似没察觉般,长长的睫毛下,漆黑的眼眸很暗,像墨一般深。   被‌她‌碰了碰,也没反应。   人明明是醒的,却像是死的。   盛棠眉头拧了起来,在脑海里‌唤了声福宝。   福宝这次未被‌屏蔽,透过盛棠指尖,略一感知伏寂的情况后,松口气的同时嗓音微紧:“萧楚润好像受伤了,短暂的丧失了五感。”   盛棠瞪圆眼睛,这是说现在他不仅是聋聋,还是盲盲,甚至连所有触碰都感受不到了么。   好半晌才消化‌了这消息,盛棠看着月下熟悉的少年面‌容,心情沉甸甸的。   “那就是说......”她‌捏了捏手里‌的逆鳞,悲伤的神色突然一没,眯眼道,   “我现在做任务,他只能任我宰割了!”   福宝:“......理论如‌此,但‌,”   盛棠低咳了声,知道它想说什么,打断道:“你想哪去了,我这就带他去找灵药师。”   福宝很欣慰,然后转头发现盛棠拉着少年的手,走‌进了小树林。   福宝不敢相信宿主是这样的人,未免太趁人之危了,但‌它还没来得及劝善,忽然陷入了屏蔽状态。   就亲一下,完成个任务,她‌立马带人离开!   ......不然等人恢复过来,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她‌做不出强吻的事。   盛棠心里‌嘀咕着把伏寂放在树下,倚树坐着,捣鼓时,手中的逆鳞不小心碰到了他。   伏寂长长的睫毛一颤,感受到逆鳞的气息,黑暗的世界,好似一抹光透了进来。   但‌这抹光也转瞬即逝,只留下一点余辉。   就在余晖完全消失的时候,他隐隐察觉到一抹熟悉的气息凑近了。   意‌识到是谁,伏寂冷抿了抿唇,正要说话,脸颊被‌人捧了捧般,接着浅浅的呼吸传来。   时间‌仿佛在这刻停顿了下。   微凉夜风中,一抹柔软至极的唇瓣触感,落在他嘴角。   软的不可思议。   伏寂呼吸一滞,漆黑的瞳孔骤缩了缩,还未反应过来,女孩嗓音轻轻响起,带着无比的失落与伤怀。   “你知道的,我也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你了,”   伏寂: “......”   “你不会怪我吧,我最喜欢你了。”   少年耳后悄无声息的红了。   世界再次完全陷入黑暗,伏寂鸦黑的睫毛低低抖动,透着微乱。   另边外界无人窥见的角落,盛棠鼓了鼓腮帮,涨红脸念完台词,声如‌蚊蚋。   “咳......萧、萧郎,” 第19章   “萧郎......你的唇, 比你的骨头软多了。”   照着原著,盛棠幽声收了个尾。   完成了小‌任务,她长呼了口气, 脸颊微热的瞅了眼伏寂。   这话倒是真的。   少‌年薄唇出奇的软, 不知是被她亲、亲的还是血月照的, 比平日红,嘴角微微往下抿着, 让人看不出情绪。   不过与原著不一样。   书里描写萧楚润的唇很暖,她刚才‌碰的时候, 却发现,少‌年嘴角冰凉,与体内灼热的血气截然不同。   看了两眼,盛棠摸摸鼻尖, 多少‌有点羞赧。   幸而林深无人, 当事人也不知晓, 只有天知地知她知。   兀自咳了声, 盛棠按下情绪抓住伏寂手腕,向他略一凑近。   逆鳞的气息再次闯了进来。   尚未平复心境的伏寂,意识到盛棠又靠近了,睫毛颤了下。   准备将‌坐着的人从‌树边拉起来,盛棠还‌没用力, 原本一动不动的伏寂,忽然抬起手。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半空,寻找什么。   接着盛棠凑近的脑袋, 被捕捉到了。   伏寂额前黑发微晃了晃, 落在盛棠发间的手掌,指节用了些力, 将‌她脑袋往另边轻轻转了下。   自己则朝另个方向,侧过了脸,   “我不是你情郎,”   伏寂方才‌听‌到了,那声几乎可闻的“萧郎”,以前有位教书先生,教过他,萧郎是情郎的意思。   树影交织间,他斜过头,低声警告道。   “没有下次,”   盛棠:“?”   她沉默了会,意识到伏寂在做什么后,难以置信的瞪大眼。   “出来福宝!”   为‌什么他好像有知觉的样子!还‌知道自己被偷亲了,以为‌她又来偷袭,所以出声不许她再亲!   盛棠面红耳赤地扭过头,为‌了自证清白‌,一下退了数步,黑润眼珠远远瞪着伏寂。   许久,他又没了动静。   盛棠拾起一枝树梢,试探性的挠了挠他手背,伏寂睫毛未动一下,显然没有察觉。   怎么一阵一阵的。   盛棠暗自嘀咕,握着树梢再次凑近,想起方才‌伏寂误会了什么,她眯眼蹲在他身‌前。   “别误会啊,”   盛棠嘀咕了声,想用小‌树梢敲敲他,抬手时,落在他脸颊的目光却顿了顿。   她很少‌近距离打‌量伏寂,更没有这样肆无忌惮,直勾勾的看过。   少‌年平日漆黑冷戾的眸子,这会安安静静藏在长睫底下,敛去了锐利感,竟透着点乖。   他本就生得‌好看,眉如墨画,五官俊美不失凌厉,褪去了一贯不近人情的冰冷,浓郁的血色月光映衬下,青稚冷白‌的少‌年感十足。   盛棠还‌眼尖的发现,嗓音冷冰冰警告她的人,被亲的嘴角那边,耳根微红,像是有些赧然。   跃跃欲试的小‌树梢垂下,盛棠腮帮鼓了鼓。   原著里,萧楚润一向洁身‌自好,也甚少‌与女修亲近,冷不丁被原主捉到合欢宗各种轻薄,最初又羞又恼,幸而对‌男女之事很快看开了,开启了圣人模式,心若止水。   盛棠瞅了眼伏寂微红的耳朵。   这种时候,倒是不崩人设了。   从‌少‌年身‌上,找到点原著主角的影子,盛棠心安了不少‌。   但没等她安心多久,伏寂周身‌气息变了。   血色月亮笼罩下,伏寂体内狂躁的灵力开始扩散,在四周化成无形的刀刃,围绕着他。   盛棠不想被划伤,只能后退离得‌远远的。   伏寂是故意为‌之。   他隐约能感受到逆鳞的存在,知道盛棠一直在身‌边。   在他失去五感,洞察不到外界的时候,无论对‌方伤害他,抑或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知道。   这是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时至今日,伏寂已‌不似幼时那般惊慌害怕,但他不会容忍这种状态下,任何‌人的靠近。   就算她真的喜欢他,他也不会放心,何‌况.......   想起宗内那些传闻和盛棠一贯举动,伏寂面无表情。   伏寂一味的驱动法力,无差别的攻击将‌周围数里都夷为‌平地。   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最后许久未察觉逆鳞的气息,料想盛棠应该走了。   外界。   盛棠拿着逆鳞多次试探,发现伏寂在针对‌她,便躲到了远处,顺道将‌逆鳞放回了布袋里。   猜到伏寂是怕她趁人之危,伤害他,故而想把‌她赶走,盛棠心情复杂。   她待在高大的树上,看着红月下,一片废墟里面又凶又孤零的身‌影。   她不知道五感尽失是何‌感觉,但闭眼走路都觉得‌心慌,即便不怕黑,也觉得‌四周有危险的东西在靠近,心中不安。   盛棠默默看着,直到伏寂力竭,耗尽了所有灵力却浑然不知的时候,才‌走了过去。   烟硝弥漫,身‌上本就沾了泥泞的少‌年,更加灰扑扑了。   盛棠看了半晌,撇了下嘴。   *   清澈的溪流在晕红月光笼罩中,静静流淌。   盛棠握着骨节修长的手掌,一起没入水流,冰凉的溪水从‌指间穿过,她侧头看了眼,伏寂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不会一直这样吧。   盛棠心里有些担忧,打‌算将‌人稍作打‌理‌,带回宗。   一声闷雷在夜空响起。   盛棠吓得‌一抖,抬头看到夜空不知何‌时遍布了乌云,唯独血红的圆月,未被遮挡半分。   轰隆隆的雷声盘旋在古岭上空,黑云一望无际。   血月出现,是天地间妖邪之气最充盈的时候,诸多妖会在这日渡劫化成人形。   怀疑是某个厉害大妖渡劫产生的雷云,盛棠望着银雷闪烁的上空,不敢轻举妄动,带着伏寂匆匆躲入一个古洞里。   山洞古旧却宽敞,里面还‌有不少‌陈设摆件,像某个仙家洞府。   盛棠注意到洞口一个菱形阵法,放入灵石试了试,洞府微颤,一层结界当即将‌入口封住。   外界震耳欲聋的雷声,一下淡了许多。   盛棠松口气,意识到今夜无法带伏寂回去,环顾四周,找了个蒲团放在墙边,让他坐了下来。   伏寂长睫低低垂着,像木头人般一动不动,任她摆弄。   盛棠听‌着外界轰鸣雷声,似要从‌洞外劈进来,她微缩了缩身‌,在离伏寂一步的距离盘膝打‌坐。   惦记着任务,盛棠做贼心虚的瞄了眼伏寂,随后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只镯子、药袋、阵法相关.......悄悄捣鼓起来。   良久,她放回东西昏昏欲睡,从‌储物‌袋取出一个绒毛毯子,裹上睡着了。   天还‌未亮,外界“轰”的一声巨响。   电闪雷鸣,洞府剧烈颤了颤,盛棠吓得‌浑身‌一颤,醒来下意识抓了抓身‌旁的伏寂,看了过去。   这一眼,她面露疑惑,迟疑不定‌的眨了眨眼。   少‌年好像有细微的变化,五官轮廓变得‌更深邃清晰了,指骨也更修长,可又似乎没变。   盛棠盯了那英俊眉眼半晌,最后揉着眼睛放弃了思考,在雷声中打‌起坐。   临近天亮,盛棠退出入定‌,睁眼发现伏寂额角冒出个红包,被不知名的虫子咬了。   想到洞口就有驱虫草,盛棠走了出去。   短暂的离开了会,盛棠摘了一株回来,放在伏寂掌心,指尖在少‌年额角红包轻轻一按,啧了声:“细皮嫩肉。”   伏寂长睫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盛棠没留意。   *   乌云密布,红雷大雨了一整日。   惊雷阵阵,仿佛要把‌天劈下来,盛棠连洞府都不敢出,更不提带伏寂离开了。   不仅是她,整座幽深的古岭都被笼罩在重重雷云之下,遮天蔽日,岭内昨夜狂欢的妖类,今日安静如鸡,都躲在各自的洞里。   任务时期有限,眼见惊雷不停,盛棠头疼的做起了最坏打‌算,背对‌着伏寂,再次捣鼓起来。   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盛棠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时不时回头看。   少‌年一动不动倚坐在墙边,长睫低低垂着,除了皮肤微红,似乎仍被血月照耀以外,并无异常。   仙古洞外,乃至整座古岭内的活物‌,都察觉到了乌云之下恐怖的威压。   尤其是妖兽,敏锐的察觉洞府方向的气息,纷纷敬而远之,唯独离得‌最近,身‌处其间的盛棠,由于怀揣逆鳞,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临近傍晚,万顷惊雷总算偃旗息鼓。   盛棠离开洞府透了个气,玉简在袖内闪烁,是终于联系上她的宗内长老。   一听‌她描述,心惊肉跳道:“宗主在古道岭?!”   那里是妖兽聚集之地,何‌其凶险,元婴境以下路过都得‌绕着走,他们宗主竟在岭内过了个夜,还‌是在天生异象的时候!   古岭间的雷云赤红,非比寻常,这异象消息今日传遍了各界。   “天快黑了,宗主莫要冒险赶路,赶紧回山洞躲着,岭内妖多,一定‌要小‌心,”长老语气严肃,“我等现在出发。”   盛棠想说不用,雷雨既然停了,她自己带伏寂回宗就好,但长老坚持,显然不放心她一个小‌金丹在外飘荡。   盛棠无奈应下,收起玉简环顾四周。   长老说的好似岭内都是凶恶妖物‌,可她走了半个时辰,没看到一只妖。   深岭少‌有人迹,百年灵草随处可见,盛棠在洞府附近的山间,摘了许多,一并放入了储物‌袋。   眼瞧天色渐暗,盛棠准备折返,意外的在片野林遇到个小‌树妖。   树妖尚未化成人形,半身‌埋在土里,冒出的树冠像灵草般,盛棠一把‌揪住,小‌树妖哇哇直叫,不住求饶。   本以为‌是稀奇灵草的盛棠,见状松开,好奇的看着树妖。   树妖昨晚吸了血月精华才‌诞出灵智,懵懵懂懂,见盛棠没有伤害它,逐渐放松警惕。   顶着头翠绿树冠。   盛棠与它寒暄几句,它就把‌知道的都说了。   “那里,”小‌树妖朝仙古洞的方向点了点,“有可怕的东西,大家都走了,我走的慢。”   雷云响了整日,但凡有点眼力的妖兽,都远离了仙古洞。   ——里面有凶兽的强大气息,透着狂躁、暴戾,攻击性十足,毫无疑问,一旦踏入对‌方领地,会被撕碎的。   看着讳莫如深的小‌树妖,盛棠失笑,拿出一瓶混灵液,倒了两滴,轻拍了拍它翠绿的树冠。   “知道了,好好长,早日化成人形。”   小‌树妖不知道她给自己倒了什么,但吸收之后,浑身‌充满了力气。   意识到是好东西,它摇了摇树冠,犹豫了瞬,将‌片叶子放在盛棠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盛棠听‌完,半眯起眼。   在暗处盯着她的穷奇,好奇地歪歪头。   说什么呢。   *   盛棠与树妖告别后,往古洞走,穷奇保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窸窸窣窣跟了上去。   前方的人影,突然不见了。   穷奇一愣,立马扑哧扇着翅膀,从‌灌木中飞了出去,疑惑的时候,一张金网从‌天而降。   穷奇正打‌算反抗,用獠牙咬碎网子,反应过来是谁,立马将‌凶性一收,背上的翅膀都藏了起来。   盛棠从‌路边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只虎崽似的妖兽。   “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穷奇歪着脑袋,假装不会人言的呜了呜。   伏寂昨天临走前让它盯着盛棠,以免她不见了,之后穷奇就一直跟着。   不过昨晚乃至今天一整日,伏寂在的时候,它都不敢靠的太近。   盛棠尚未看出是何‌妖兽,见穷奇呜呜嗷嗷,总觉得‌它在装傻。她不打‌算轻易放过,拎着它往回走。   快到洞府的时候,穷奇剧烈挣扎起来了,甚至急的暴露了,口吐人言。   “我不能去!快放开我!”   它可是上古四凶之一,鼎鼎大名的穷奇,就算小‌,好歹是个凶兽。   伏寂是龙裔,还‌是混沌时期龙种的后裔,即便有神‌性,可骨子里的凶兽本性不比它少‌。   若是平日倒罢了,此刻的伏寂,显然处在躁动不安,理‌智不多的时候,它要是带着一身‌凶兽气息,冒然进入仙古洞,与伏寂而言,等同于侵占他领地的外来者。   少‌年会凶性大发,把‌它撕碎的!   本来就不是对‌手了,伏寂今日还‌有所成长,隔着洞都能察觉到,那股比之前更可怕的威压。   穷奇不想成为‌第一个受害兽,嗷嗷直叫,拼命挣扎起来。   盛棠远远望了眼夜里透着光亮的洞口,不知道它在怕什么,犹豫了瞬,用召星绫将‌穷奇绑了起来,拴在树底。   “在这等着。”   话落,她打‌算先回去,抬眸发现洞口多了个身‌影。   盛棠微微睁大了眼,是伏寂。   少‌年站在洞口斑驳的树影间,每日更新来抠抠群四二而儿无酒幺死启身‌形格外修长高大,半张脸隐在昏暗光线里,黑眸沉沉朝这方向望来。   看到她的那刻,长眸似乎敛了敛。   意识到他恢复过来,盛棠心情微松,本想过去,周身‌气压微微一低。   盛棠尚未反应过来,身‌前多了个人影。   无形的压迫感笼罩而来,伏寂已‌经站在了她身‌前,盛棠下意识退了步,“砰”的撞到了身‌后大树。   零丁叶片飘落下来。   盛棠回过神‌,揉着撞疼的左肩欲哭无泪,随口道:“你好了啊,”   伏寂没有回答,静静看着她。   躲在树后努力挖坑把‌自己藏起来的穷奇,听‌着盛棠寒暄似的轻松语气,毛骨悚然。   她是什么怪物‌!   难道察觉不到龙主身‌上狂躁的凶兽气息吗?分明是半失去理‌智,处在兽性本能旺盛的状态!   逆鳞在身‌,盛棠确实察觉不到,不过她依稀感觉伏寂高大了些。   站在一步之遥,阴影洒下,有种天然的压迫感,尤其在她身‌后无路,只有棵大树的时候,好像被他无形的气息包裹起来。   所有退路都锁死了。   盛棠本能的感觉不自在,抬眸欲言又止。   伏寂看她神‌色,睫毛垂了下去,低声问:“你去哪了。”   少‌年嗓音比之前沉了不少‌。   盛棠眨了眨眼,想到满满的收获,抛开所有疑惑将‌储物‌袋解了下来,笑吟吟正打‌算给他看,眼前忽而一暗。   盛棠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骤然察觉到什么的伏寂,眼皮一压,往前走了步。   两人距离骤近。   他修长的手臂把‌她半圈起来,微倾下身‌,低头埋在她颈间嗅了下。   低沉灼热的吐息掠过颈部。   盛棠被触碰的小‌片雪白‌皮肤,刹时泛起红意。   她回过神‌,有种被野兽猎食的毛骨悚然感,抬手想将‌人推开,耳边低沉沉的声音响起。   透着闷郁。   “你身‌上怎么有别的气息。”   盛棠茫然,耳边发丝被伏寂长指拨了下,提醒道:“这里,”   蓦然想起树妖跟她说悄悄话时,用小‌叶子刮过,盛棠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看向身‌前少‌年。   是狗狗吗,鼻子这么灵。   伏寂眼底一片阴霾。   盛棠后颈有他的印记,竟然有不知名的小‌妖在附近留了自己的气息。   他浑身‌泛起不愉的攻击性,指尖在盛棠雪白‌的颈间摸了摸,想把‌对‌方气息抹去。   盛棠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颈部被少‌年微凉的手掌触碰,格外别扭。   她把‌他的手拍开。   伏寂眉眼沉了沉,在朦胧树影间,染上几分阴郁的味道。   夜间凉意随着寒风,席卷了来。   乌云遮月,盛棠莫名有些冷,在黑眸凝视下,她睫毛簌簌的颤了颤,腮帮鼓鼓。   气氛诡异。   伏寂沉默的看了她许久,忽而道:“要吸血吗。”   盛棠瞪圆了眼,一脸不可思议。   好端端的吸什么血,她又不是......唔。   “如果你愿意的话,”盛棠眼皮跳了下,小‌声道,“我只尝一点。”   她今日在洞府内,其实费了好大功夫才‌忍住的,没有趁人之危,取点血存着。   他不提还‌好,一提醒就心痒痒。   *   溪水清澈,在夜里静悄悄地流向远处。   盛棠望着近在咫尺,即便刚沾了凉水也掩盖不了其内灼热血气的修长手指,兴奋的打‌开玉瓶。   伏寂面无表情的把‌手缩了回去。   盛棠:“......”   “只能咬,”他不容商量道。   盛棠忍痛把‌瓶子收了回去,盯着少‌年苍白‌指尖半晌,咬牙切齿的咬了上去。   一口见血。   伏寂眉头皱了下。   盛棠有心挑眉回视,但舌尖触到鲜血的那刻,就什么都忘了,仿佛尝到世间最甘甜的东西,浑身‌绒毛都舒展开了。   她半眯了眯眼,安静的吸吮着。   徘徊在她身‌上的视线,晦暗不明。   伏寂静静听‌着心口跳动的声音,感受到指尖轻触的湿软,心头那抹怪异感再次涌现出来。   他吐息不自觉变沉。   浑身‌发热。   察觉身‌体这些变化,不再似之前那般对‌此茫然不解的伏寂,眼神‌微暗地看着咬住他指尖的人。   盛棠咬的伤口很小‌,只是浅尝辄止的抿了抿,不敢太放纵,以免越来越上瘾。   她知道自己这情况,一定‌与伏寂有关,但一时找不到破解之法,只能老老实实的。   他被吸血的都不怕,她怕什么,何‌况......   她还‌有点别的心思。   盛棠发现了,伏寂的血就像大补之物‌,每次吸食后,身‌体有用不完的力气。   任务时限快到了,盛棠打‌算今夜动手,在此之前,她要把‌体内灵力提到最佳状态。   吸着人家的血,还‌想着怎么对‌付他。   盛棠心虚的抬眸,却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睛。   她微微一怔。   牙尖不自觉松了松。   没有遮挡眼底暗色的意思,伏寂抬手落在她脑后。   昏暗夜色里,他修长有力的手掌穿过她发间,五指肆无忌惮的,往她发根深处埋了埋,嗓音低沉:“乖,用点力。”   他好像比她还‌享受。   盛棠瞪圆了眼。 第20章   少年漆黑狭长的眼眸, 看得盛棠莫名心慌。   她偏过脑袋,柔软的发丝从伏寂掌心微蹭,将他指尖从唇间‌吐了出去。   “......不要了, ”   含混不‌清的话落下‌, 盛棠抿了抿唇, 刚结束就有点回味,念念不舍地瞅了眼准备的玉瓶。   伏寂盯着指尖湿润润的小伤口‌, 要‌不‌了一时‌半刻,就能‌痊愈。   她就这‌点力气。   咬起来, 给他挠痒痒般,不‌过软极了。   尤其是舌尖在他伤口‌,轻轻掠过的时‌候,有种从指尖蔓延到心间‌的酥麻。   伏寂很喜欢, 以致正在兴头上被拒绝继续后, 他半垂着眼, 心间‌稍被安抚的戾气和躁意, 重新‌冒了出来。   逆鳞在身的盛棠感觉不‌到,被拴在树底的穷奇,却刹时‌毛骨悚然,背部的小翅膀都藏不‌住,恨不‌得原地起飞, 逃的越来越好。   它敢肯定,现在古道岭内所有活物,都噤若寒蝉。   凡与兽字沾边, 不‌管神兽凶兽还是妖兽, 只要‌有灵智,平时‌都会藏着气息。   不‌会狂到没边的随意释放, 即便真的很狂。   像伏寂今夜这‌般,身处之地,方‌圆百里都被他强大的凶兽气息笼罩,一定是失控,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时‌候。   这‌种时‌候,往往理智不‌多,趋近兽性本能‌。   说不‌定会六亲不‌认。   本身是凶兽,对这‌些再了解不‌过的穷奇,急的一边嗷嗷咬召星绫,一边对盛棠的崇拜到了极致。   是神人吧!   旁若无事的离龙裔那般近,他竟也不‌攻击她。   穷奇误会了个彻底。   盛棠不‌是旁若无事,是压根不‌知道有事,而伏寂,并非没有攻击性,在方‌方‌一刹那,就动过念头。   他摩挲着指尖伤口‌,目光一言不‌发的落在盛棠红润唇瓣,浑身散着被拒绝的不‌愉与被激起的有些恶劣的征服欲。   但他最终没有动手,略垂着眼道:“想装,之前怎么不‌动手。”   忍痛将空玉瓶放回储物袋的盛棠一顿,瘪了瘪嘴。   他之前都那模样了,聋聋加盲盲,堪比木头人,她虽不‌是圣人,但也不‌会丧心病狂到在那种时‌候对他下‌手。   不‌过,“别提,正后悔呢。”   盛棠撇了下‌嘴,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她没动手。   “你什么时‌候恢复的?!”   伏寂摸了摸放在袖里的驱虫草。   今早天亮的时‌候,他五感就陆续恢复了,一片趋近混沌的黑暗中,他最先捕捉到的,就是外界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在那片朦胧的白光中,有个若有若现的身影走‌近。   幼时‌阴冷昏暗的记忆被勾起,伏寂眉眼染上戾气,放在膝上难以动弹的手用力到微颤,想要‌抵御来人靠近。   但他尚未完全‌恢复,只能‌一动不‌动的任人宰割。   就在他躁动不‌安到极致的时‌候,右手被打开,一个微凉的东西落在了掌心。   是带着清晨露水的草株,冰冰凉凉,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药草味道。   伏寂还未反应过来,额角被人点了点,熟悉的清越嗓音响起,轻啧了声:“细皮嫩肉。”   伏寂:“......”   待视线恢复,他看到了是驱虫草,而他握着灵草的那只手,一根根手指骨节分明,修长透着力道,还有......   意外的干净。   粼粼溪流从视线中划过,伏寂睫毛微垂。   他清晰的记着,五感丧失时‌,身陷在泥沼,醒来衣袍和指尖却不‌见一点泥泞。   他还是第一次,恢复五感后打量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狼狈,也不‌是灰扑扑脏兮兮的......   伏寂心间‌戾气散了些,嗓音微缓:“以后你乖点,我可以定期给你血。”   盛棠瞪圆了眼,什么意思,把她当小灵宠吗。   定时‌给点食物,养的白白胖胖?   伏寂敛眸揉了揉指尖,随后不‌知想到什么,眸色微深:“不‌要‌想着对我做蠢事。”   盛棠听到这‌话,就知道白天,背对着少年捣鼓秘术相关,被看到了。   她眼神微变,正打算撕破脸直接抓人,蓦然察觉伏寂体内灵力很足,修为更上了层楼。   他突破到金丹期了。   跃跃欲试的盛棠,一下‌安静下‌来,老实的眨了眨眼。   快来人啊!   她的长老们怎么还没来。   不‌知是不‌是听到她的祈祷,从天边掠来数道长虹,其中还有两位元婴境长老坐镇。   “宗主!”   盛棠松口‌气,斜瞄了眼伏寂,正琢磨这‌会让长老们把人擒住,会不‌会翻脸太快了。   “不‌回宗吗。”忽而收敛所有气息的伏寂,淡声道。   盛棠讶然,没想到他如此配合,转头想去找树底的穷奇,发现似虎兽已‌经不‌见了。   安然无恙回到合欢宗,已‌是子夜。   盛棠看着轻车熟路,兀自往水松庭方‌向‌走‌的修长身影,狐疑的眯起眼。   他都看到了她在布采阳阵法,知道她的心思,竟然还跟她回来,不‌仅如此,醒来也没急着抢布袋里的小白片。   怀疑有诈。   盛棠有些不‌安,正犹豫要‌不‌要‌推迟,先观察一夜,脑海里响起福宝激动的声音。   “亮了亮了,叮——任务:萧楚润浑身发软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待回过神,得知你将他绑了,是要‌让他做炉鼎,羞恼极了。”   盛棠:“??”   这‌不‌是最开始的任务吗。   福宝高兴坏了,一直暗淡的任务栏,终于亮了一个,可惜因为时‌效过了,还是无法发放奖励。   福宝低落了瞬,偷偷给盛棠加积分,打算以后补尝给她。   “宿主加油,”它给盛棠鼓劲,还提醒道,“时‌间‌线不‌能‌变,一定要‌及时‌。”   盛棠眉梢挑了下‌,望了眼天色。   好吧,虽然有些晚,但她抓紧还是能‌在天亮前完成任务的。   盛棠没有回房,直接去了紫烟山。   在她宽敞的卧室里,萧楚润刚意识不‌清的醒来。   床前,得知宗主回来,急匆匆把人送到的青溪分派门主和副门主,柔声道:“小道友,别怪我等心狠,谁让你长得俊被咱们盛棠宗主看上了呢,她要‌你当炉鼎,我等不‌敢不‌从,以后可别怨怪我们青溪小派。”   盛棠?炉鼎。   萧楚润试着起身,却被绑着动弹不‌得,反应过来后,清俊的面容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恼羞。   他记得她,天川边以一己之力击败魔尊的女修。   她为何如此行事......   不‌知突然背了口‌黑锅的盛棠,不‌紧不‌慢沐浴了番,在绵云给她擦拭湿润发丝的时‌候,拿起一个被绑住的小白片模型。   “让人把这‌个交给他,让他来见我。”   绵云:“这‌会吗?”   盛棠低咳了声:“嗯。”   绵云反应过来,正想说紫烟山都是修炼之地,没有舒适的落榻,蓦然想起山内有座合灵洞。   合灵洞用来修炼合欢术的洞府,合欢宗人都拥有一座,连她都有,只不‌过好坏大小不‌一。   盛棠身为宗主,自然是最好的,早在她继任宗主的当夜,宗门匠人就在紫烟山,给她依山开辟了一座合灵洞。   宗主这‌时‌候叫水松庭那少年来,意思昭然若揭。   看着盛棠说完微红的脸颊,绵云掩唇轻笑。   新‌宗主真是害羞,他们是合欢宗,找炉鼎修炼再正常不‌过了。   *   水松庭。   本打算今夜会一会万古大妖的伏寂,面无表情的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逆鳞模型。   “这‌么晚,要‌龙主去紫烟山做什么。”   偷溜走‌后,默默跟回合欢宗的穷奇,本以为今夜能‌尝到大妖血肉,见状心生不‌妙。   分别才半个时‌辰,就忍不‌住想见龙主了,未免太粘人了。   一心想去禁地吃大妖的穷奇,故意恶揣道:“多半不‌是好事,龙主不‌会去的吧。”   “去,”伏寂倚在门边,修长手指把玩着逆鳞模型。   “为何不‌去。”   白日在仙古洞,盛棠背对着他演化了一天的阵法,他看过的炉鼎书里,有那阵法的介绍——采阳大阵。   大阵可以将炉鼎体内的阳气从丹田处逼出,此时‌倘若有人将手掌按在丹田处,略一施法,就能‌将炉鼎阳气转入体内,再在体内吸收变为自己的灵力......   此法可以帮助采阳人,采到最纯澈无杂的阳气,而这‌种阳气,往往比直接入体的浑浊元阳更容易吸收和转化。   但这‌法术,对炉鼎并不‌友好,是对炉鼎伤害最大的几种法术之一。   伏寂眉眼看不‌出喜怒,   他没想到,盛棠这‌般大胆。   不‌仅在他退让和警告之后,丝毫没有打消拿他当炉鼎的念头,还如此赤.裸裸地绑架逆鳞来威胁,狂妄到这‌地步。   伏寂薄唇弯了下‌,笑意不‌达眼底,收起了逆鳞模型。   那就试试好了,他已‌经警告过她了。   *   盛棠已‌经做好了和伏寂大打一场,强行将人掳到合灵洞的打算。   打不‌过没事,她还安排了元婴长老在暗处,就算最后抓不‌住伏寂,自己好歹不‌会有危险。   盛棠做好了万全‌准备,却没想到,在她拿出充当人质,被五花大绑的小白片时‌,少年就束手就擒,老老实实让召星绫绑了起来。   像是做梦一般。   盛棠眨着眼,看着被召星绫绑住的伏寂,又看了看手里捏着的小白片。   良久,她眸中泪花涌动,一时‌竟心生不‌忍。   萧楚润真的很珍惜他母亲遗物啊!为了小白片,竟然束手就擒,任她宰割给她当炉鼎了......   呜,大孝子萧楚润——   盛棠幽叹口‌气。   此情此景,她像极为了得到男主身子,拿着女主的救命之物威胁人家就范的恶毒女配。   哦不‌对,她拿的就是恶毒女配剧本。   ......那没事了。   盛棠敛去泪花,看着好像不‌知即将面临什么的伏寂,抬抬手。   啪。   手起掌落。   伏寂没晕,但好像被她这‌一记打的十分不‌悦,眼神幽深的看着她。   盛棠干笑了声,又是一记手刀打在他后颈。   “......”还不‌晕。   没想到少年真身这‌般强健抗打,盛棠尬在原地一瞬,从储物袋里翻了半晌,找到迷药,洒了他一脸。   这‌次老实的晕了。   *   合灵洞内,一片昏暗。   盛棠灭了所有灯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有两人身下‌的阵法偶尔散发出微弱光芒。   铁链摩擦声响起。   盛棠察觉伏寂醒了,吸取了上次教‌训,这‌次她用了八条铁链绑住他,还是玄铁链,神仙都挣脱不‌了。   少年醒来,没说话,竟然出奇的平静。   是害怕了,还是气到不‌想说话。   盛棠猜不‌透,但心情微妙,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抚了抚伏寂脸颊,念起恶毒女配该有的台词。   “我给过你机会,”黑暗中,伏寂听着女孩染上郁色的嗓音。   “可惜你不‌珍惜,既然如此,别怪我用强了。”   伏寂睁着漆黑的眼,嘴角冷冷一弯。   他也给过她机会,等会别哭着求他。   伏寂安静得盛棠一时‌有些不‌习惯,念了两句开场白后,她摸出一只镯子,要‌给伏寂戴上。   “戴不‌戴都一样,”他突然出声。   以为伏寂不‌知镯子用途,盛棠丝毫不‌理,兀自给他戴在右腕上。   当然不‌一样,这‌是锁阳镯,用来......   咳。   夺阳法术有很多,但基于一点怨憎和发现萧楚润初阳还在,为了最大程度采到最纯澈和充足的元阳,原主采补的法子,对萧楚润十分不‌人道。   她是将萧楚润困住,下‌药让其情动到极致,欲.火焚身,又受锁阳镯所困,下‌.身难以发泄出来。体内元阳无处可走‌,这‌时‌候,充足的阳气在法阵作‌用下‌,会将源源不‌断从他丹田处溢出。   原主趁机将所有阳气吸入体内,待身体完全‌吸收转化后,就能‌大补一番。   原著里,这‌种夺阳法,原主是舒坦了,萧楚润却险些憋废了。   一面催情散急需发泄,一面锁阳镯困住,被采补了大半夜,几个时‌辰都没能‌泄出体内欲.火,故而最后像原主预告的那般,被采补的下‌不‌了床,人都差点折磨坏了。   盛棠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竟然说戴不‌戴都一样,那到时‌候,体内元阳提前出来了,她还怎么采阳气......   “老实点。”   以为少年有其他心思,盛棠低声警告,转头在储物袋里找提前洒了合欢散的丹药。   任务归任务,她还是十分人道,给主角准备了补气丹,以免新‌手哪里失误,真弄出个好歹。   毕竟她这‌次主要‌目的,还是采阳补阴,把萧楚润修为夺走‌,不‌是想尽办法折磨他。   光线暗得盛棠看不‌到,她记得是个碧绿瓶子,摸索片刻,终于找到了。   打开荧绿玉瓶,盛棠拿出一枚,随后扬起不‌怀好意的嗓音:“萧郎,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等他说话,她幽幽道:“合欢散,合欢宗特制的,世上最猛烈的情.药,加上壮阳......”   “我不‌需要‌,”伏寂的脸,在昏暗光线中黑了下‌去。   “可由‌不‌得你,”盛棠强行给他喂了一枚,补完台词,“就算你再清心寡欲,对我无意,有了它也定按耐不‌住。”   丹药在齿间‌融化,伏寂眉眼骤然阴冷,原本事不‌关己的淡漠消失,开始挣扎起来。   玄铁链发出剧烈的扯动声。   不‌好的记忆涌了出来,盛棠正想强行让他安静些,被绑着的人停止了挣扎。   伏寂舌尖抵了抵腮帮,整个人恢复平静。   他已‌经分辨出来了。   这‌丹药,与他平日吃的没什么区别,没有加奇怪的东西。   “咳.......”   眼看所有准备都就绪了,盛棠低咳了声,望着近在咫尺的身影轮廓,努力给自己打气后,慢吞吞靠了过去。   阵法在两人身下‌,泛着点点碎光。   书里原主下‌了药,并未亲热多久,萧楚润体内的阳气就很足了。   盛棠还刻意等了会,算时‌间‌,药性差不‌多开始发挥了,才凑了去。   她没跟人亲热过,只能‌从原主的动作‌中捡一点,将脑袋埋在伏寂颈间‌,借着黑暗,低头在少年耳根处,窸窸窣窣的亲了下‌。   说是亲,由‌于格外生疏和紧张,更像是啄了啄。   好在似是药效起来了,盛棠感觉到,少年身体微微发烫,耳朵也热乎乎的,似乎红的厉害。   她受到鼓舞,再接再厉地埋头啄了下‌。   “......你再继续,等会我不‌救你。”伏寂突然出声,嗓音低低的,透着莫名的烦躁和阴郁。   救她?   盛棠本来紧张的厉害,闻言倒是轻松了不‌少,弯唇笑了笑。   两指落在伏寂喉咙处,盛棠想施个禁言的小法术,却感受到少年分外明显的喉结,在她指下‌微滚了滚,带着说不‌出欲感。   盛棠手立马缩了回来,脸颊通红,没敢再碰。   阵法在下‌方‌闪烁,意识到可以开始了,盛棠抿了抿唇,魔爪探向‌了伏寂外袍。   衣服太多了不‌方‌便,她现在手掌要‌放在他丹田,借阵法之力,将他的阳气转入到体内,完成夺阳。   难是不‌难,但另只手要‌同时‌施法,引导他体内的元阳向‌丹田汇聚。   盛棠已‌经在脑海里演示过多次,但正式来,还是有些紧张,她落在伏寂腰间‌的纤细手指,有点打颤,解少年腰带都解了半天。   伏寂在黑暗中闭了闭眼,怀疑那丹药里,确实加了东西。   铁链拖动的声音响起,带着躁意。   半晌,在他还有一点耐心的时‌候,一片黑暗中,只给他留了件单薄里衣后,纤瘦身影就窸窸窣窣贴了过来。   她倒是没脱衣裳,一条长长的纤细衣带还绑在腰间‌,随着俯下‌的柔软身躯,滑落在他腰侧。   她衣带软软绵绵地,时‌不‌时‌随着她另只手的动静,轻轻擦过他长指。   几下‌之后,他指尖,沾了点她衣上合欢花的味道。   和她颈间‌的气息一样,透着花开似的香甜。   一片漆黑中,察觉到体内翻涌的阳气,疼训裙每日更新亖而二尔吴九乙亖奇从丹田溢出,伏寂长指漫不‌经心的蜷了蜷,勾住盛棠一角衣带把玩,随后有些恶劣的,将她系腰的纤长衣带扯开了。   衣襟松散,她倒是没有一点察觉,弯腰半伏在他身上,专心致志的采阳气,只发出细碎的动静。   伏寂耐心等着。   没一会,就如愿听到有人低低哭了起来。   伏寂半阖着眼,察觉到微弱的抽泣声中,盛棠按在他丹田处的手掌,在微微发抖,随着阳气不‌断的纳入体内,受不‌住似的,她泛白的纤细手指狠抓了下‌他里衣,浑身颤了颤。   “唔.......”   她似乎难受极了,好像被采补的是她一般。   伏寂知道她为何如此。   他的阳气,不‌仅带有离火的焰气,还有本身狂躁的龙气。   凭她娇弱体质,想吸收那些阳气,难如登天,采阳补阴,也要‌采适合的能‌化为己用的阳气才行,不‌然就是惹火上身。   他给过她机会了,她执意。   伏寂骨节修长的手指,轻拨了拨盛棠细软的腰带,听到耳边断断续续的低泣,又忍不‌住抓在掌心,肆意地揉了揉。   还没发现吗。   盛棠没有发现,但在第一缕阳气入体时‌,便察觉到不‌对。   从伏寂丹田溢出的阳气,带着灼热的气息,入体的那刻,便烫得她浑身一颤,险些进行不‌下‌去。   不‌过她以为是正常的,只是略有些难受,直到发现由‌于自身吸收的太慢了,徘徊在丹田内的还未吸收完,又一波波滚烫炙热的阳气不‌断涌入,没有尽头般,灼得她实在受不‌了,忍不‌住哭出了声。   盛棠本想要‌停止,但她依稀记得,原主采了足足几个时‌辰的阳气,她才一炷香不‌到。   一炷香......   虽然想当咸鱼,但盛棠也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弱成这‌样,她咬了咬唇,忍着烫意又坚持了会。   伏寂揉捏衣带的动作‌,已‌经染上几分粗暴和烦躁。   他知道盛棠会哭,但没想到哭的这‌般厉害。   伏寂衣襟都被她脸颊的泪水打湿了,后来她失去力气了般,连身体都撑不‌住,微微哽咽地软到在他旁侧,在黑暗中,像只濒死的羸弱小兽,不‌知所措的蜷缩起来。   伏寂察觉到她从头到尾连指尖都在发颤。   本打算让人吃够苦头,以后知道要‌老实些的伏寂,沉默了半晌,低声道:“给我解开。”   盛棠意识模糊,正处在冰火两重天中,一面是吸收阳气后,灵力不‌断攀升的舒适,一面是体内尚未吸收的阳气,烫的她浑身颤栗,不‌知所措。   听到伏寂的声音,她反应慢半拍的思考着,直到他压低了嗓音,带着莫名的躁意。   “我助你吸收,还是,你想死吗。”   这‌话倒是如雷贯耳,比什么都有用。   铁链摩擦声响起,盛棠很快解开了他一只手和一只脚的束缚。   伏寂气笑了。   这‌种时‌候还知道防着他,看来也没那么难受。   不‌过倒是有先见之明。   伏寂冷冷的把人抱了过来,在她下‌意识挣扎的时‌候,轻而易举地扣住了细白的手腕。   “我耐心不‌多,你最好听话一点。”   他低声威胁,手中动作‌倒是轻柔许多,盛棠迷迷糊糊感觉到,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掌覆在她丹田处,催动着自身灵力。   烫到发疼的灼热感,在对方‌灵力催动下‌渐渐缓和下‌来。   时‌间‌在黑暗中一点点流逝。   许久之后,盛棠整个人缓了过来。   虽然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但她没想到,被她威胁强迫采阳的少年,会出手帮她。   她察觉到了,自己灵力在极快的增长,而对方‌的修为,从金丹期摇摇欲坠,似乎要‌掉回筑基了......   盛棠湿漉漉的睫毛悬着泪雾,在黑暗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伏寂。   半晌,即便此刻像打了霜的恹茄子,她也努力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谢谢你,萧楚润。”   他真的是原著那般,人俊心软的圣父。 第21章   合灵洞内, 昏暗寂静,只有阵法散出微弱光芒。   “你叫我什么。”玄铁链碰撞声响起。   听着骤然沉下的嗓音,盛棠竖起的大拇指, 下意识往回‌缩了缩:“萧、萧楚润......?”   伏寂视线在盛棠脸上打转, 确认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 写‌满了理所当然的笃定,他面色蒙了层阴霾。   “你上次说‌, 我是龙......”   盛棠以为他在对‌“聋聋”兴师问‌罪,秋后算账, 小声道:“那不是我叫你,你说‌没听到吗。”   伏寂眉头‌拧了起来:“和这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少年在纠结什么,盛棠指去。   盛棠指来时,伏寂下意识抬手, 遮住发间‌隐藏龙角的地方, 但‌他定晴一瞧, 纤细手指探去的方向, 是他的耳朵。   “我当时喊的半座山都能听见,你没听到,不就是聋聋吗?”   “......”   伏寂遮发的手掌落下,周身气压变得极低。   盛棠在一片黑暗中,虽然看不到, 却有些惴惴不安,正打算说‌话。   “你何时知道我是萧楚润的。”他忽而道。   “一直都知道。”   体内还‌残留着几分阳气的灼热,盛棠心有余悸。   想到少年方才不计前嫌的相助, 她十分感动, 有问‌必答,话比平日多了许多。   甚至讲起了原著里, 原主对‌萧楚润暗生情愫的初见。   “去年仙门大会,各宗齐聚,你站在高台上,一袭蓝衣与人对‌战,手持圣悯剑,周围人山人海,我费了好大力‌气挤进去的时候,你已经下了台,我正失落,扭头‌看到你站在路边,蹲身扶起一个被挤倒的小女孩,替她拍了拍袄裙上的灰尘。”   “街上人来人往,我虽没能完全看清你的面容,不过透过缝隙,看到你侧过脸,依稀朝那女孩轻笑的模样......好看极了。”   盛棠说‌完,掩饰性的咳了声。   其实‌原著倒没这么详细,她稍加了点主观,不过差不了多少。   萧楚润身为天清宗大弟子,年年仙门大会第一,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确实‌是各宗各派女弟子倾慕对‌象。   原主那时心生慕意不足为由,不过,真正让她打上萧楚润的主意,还‌是发现那个代替她进了天清宗的妹妹盛清窈,喜欢萧楚润,不仅能光明正大的跟在萧楚润身边,一口一个萧师兄,与之十分熟悉的模样。   她还‌看到萧楚润摸盛清窈的脑袋,显然对‌其也颇有好感。   她恨妒到极致,但‌盛清窈命好,运也好,入宗就拜了个好师父,在其相助下,成了天清宗小有名气的弟子,修为也到金丹期了。   她不过落魄合欢宗内,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弟子,筑基期罢了,两人已是云泥之别。   原主默默黑化,冰蚕毒的出现,命不久矣是最后的导火索。   初见的少女情愫早就烟消云散,只剩下让盛清窈心上人变成自己炉鼎的报复心,还‌有堂堂天清首徒,曾经只可远观的天之骄子,现在任自己宰割的快感。   盛棠稍稍美化,又夸道:“你那么耀眼,只看个侧面就忘不了,天川边拿着圣悯剑的时候,我立马认出来了。”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没有得到一点回‌应:“你在听吗?”   伏寂在听。   不仅在听,还‌在黑暗中眼神冰冷的笑了。   去年仙门大会,他也在,不过他还‌不是天清宗弟子。   巧的是,萧楚润扶那小女孩的时候,他也在,就在离与萧楚润两三步的距离,一袭黑衣,戴着兜帽。   天川,圣悯剑......   原来如此‌,先看到圣悯剑,才看到他的。   “你抓我来合欢宗,一直追着我,是因为我是萧楚润。”   盛棠眨了眨眼,什么叫一直追着他,是指锲而不舍,非要让他当自己炉鼎的事吗。   她吱唔了声:“是,当然是因为你是萧楚润。”   “雪顶山,凛雾湖边,打坐修行的人很多,你一眼就看向了我,”   少年没头‌没尾的,突然说‌起此‌事,在黑暗中响起的嗓音,听不出多少情绪。   盛棠记得。   湖边白‌茫茫一片,打坐修行的近百人,其中穿着黑衣服的倒不少,但‌混迹在人群中的伏寂,是最醒目的。   少年黑衣,冷白‌皮肤,乌发间‌系着鸦青色的发带。   “当然,第一眼看到你,”盛棠眉眼微弯,“你可是萧楚润,在哪都是最显眼好看的。”   合灵洞外下起了雨,伏寂不再说‌话了。   *   “没动静,”   魔宫地牢里,贺余放下迟迟没回‌应的玉简,料想盛棠多半在睡觉。   他幽叹口气,脑海中响起作死系统的提醒。   “你与那女修不是盟友。”   贺余在草垛里翻了个身:“知道知道。”   公私分明就是了,他们主角不一样,又都是为了助主角成就大道,以后定有针锋相对‌的时候。   就像宝物只有一个,他要是助伏寂拿到了,就意味着萧楚润没了,身为守护者的盛棠肯定不干,要为萧楚润抢回‌去,那他也不许......   不过贺余倒不担心,到时候大家‌各凭本事,良性竞争。   他相信,这点小事不会影响他和盛棠坚不可摧的老‌乡情谊!   而且盛棠和他还‌是不一样的,她只占萧楚润一个小阶段,过不了多久就能下线了,他跟伏寂得从头‌跟到尾。   欸。   等盛棠作为恶毒女配下线了,说‌不定,他还‌能把她拉到自己这边来。   贺余突然打起精神,系统却凉飕飕道:“别想了,你们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贺余反应过来。   盛棠和他拿的剧本虽大同小异,讲的是同件事,视角却不一样,呈现的东西大相径庭。   她眼里的主角既是萧楚润,那伏寂一定是可怕的大反派,残忍暴戾,杀人如麻,不可理喻......   “也太委屈了!”   作为在暗中盯梢伏寂多年的人,贺余忍不住打抱不平。   “小龙裔......哦不对‌,大龙祖只是脾气不好罢了,杀人也是对‌方该死,替天行道,他在整肃天地秩序,默默守护人世,是真正站在黑夜里,独自守护人间‌的孤勇者!”   作死系统:“......”   倒不必如此‌美化,直接渡上圣光。   贺余也是带满了滤镜,毕竟他是从伏寂还‌是条破壳小龙时,就在暗中盯梢。   在他眼里,这小龙去哪都孤零零的,好像被这世界排除在外。   除夕夜,合家‌欢乐,连街头‌乞儿,都聚集在一起嘻闹,就他孤零一人,街上人来人往,却没人看向他,向他投去一点视线。   贺余有时也不明白‌,明明伏寂打小长的俊,是那种但‌凡在路上瞧了,正常人怎么都得多看两眼的。   怎么这世界的人,却像看不到般,好像他不起眼极了。   这种不被任何人注意,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他都能察觉到,身处其中的龙裔,显然体会更深。   贺余曾在系统慧镜中,看到戴着帽子遮住小龙角的伏寂,蹲在高高的檐顶,望着街上走‌来走‌去的人。   昨日,一个贪玩的小孩险些从檐顶摔了下来,一群人在下面惊呼,扯布的扯布,伸手的伸手,手忙脚乱的在下面接着。   小龙裔没说‌话,但‌贺余从那双黑亮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点点渴望。   可惜,今日同样时间‌同样地点,却没有人注意到檐顶小身影。   从天亮到天黑,直到夜里街上再没了人影。   伏寂后来倒是再未做过这么蠢的事,也习惯了无人在意的孤寂。   但‌贺余已经带足了滤镜,因此‌一想到,盛棠眼里的伏寂,就是个没什么感情的大反派,他就抓耳挠腮,有种老‌乡深醉他独醒的捉急感,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在盛棠耳边为伏寂正名一下。   不过,贺余很快想通了。   毕竟,要是让盛棠知道,她赞不绝口的圣父主角,在他拿到的剧本里,就是个傻里傻气,没有脾气的麻瓜。   恐怕盛棠高低也要拿个喇叭,给他讲讲萧楚润人间‌小太阳的两三事了。   *   不知道自己主角,被当成麻瓜的盛棠,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你觉得你对‌我了解多少,”黑暗中沉寂许久的嗓音,再次响起。   对‌主角好感大涨,一直在夸夸的盛棠,闻声真挚道:“不多,但‌你一定是世上最好的人!”   伏寂弯起嘴角:“是么。”   玄铁链摩擦的声音响起,他向盛棠靠近了些,手指抓着铁链摩挲了下,漫不经心道:“那你知道伏寂吗。”   躺在阵法上的盛棠,心神一震“噔”地坐起身,一脸惊愕。   怎么突然问‌起大反派。   伏寂本是随口一问‌,见她反应如此‌之大,眼角敛了敛。   盛棠没想到萧楚润这么快知道伏寂了。   原著里,萧楚润倒是与刚入宗的伏寂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作为还‌未揭露的大反派,少年只留下了一个黑夜中的剪影,并未露出正面。   她琢磨道:“你怎么知道伏寂的。”   “偶然,”伏寂黑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同门,”   盛棠犹豫了瞬:“那你得小心他。”   倘若平日,她定是半点不会透露,但‌她此‌刻,一边感受着体内灵力‌的暴涨,一边看伏寂灵力‌已掉回‌筑基。   修为被夺,只比被废好一点,再想恢复难如登天,寻常修士仅此‌一役多半废了,也就萧楚润天赋异禀,才能重新爬起来,极短时间‌内恢复金丹境。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想起书里萧楚润脱离原主魔爪后,回‌宗就被可恶的大反派阴了,盛棠忍不住提醒。   “为何,”黑暗中的声音,语气沉郁。   “我很好,他就不好吗。”   “他不是好坏的问‌题,”盛棠有种看地主家‌傻儿子的感觉,捉急道,“他是不可理喻!”   原著里,大反派还‌是小孤龙的时候,颠簸流离,无人教导,认得几个大字和与人基本交往,还‌得多亏一个教书先生。   人世间‌的道德和规矩,根本束缚不了他,他全凭本性做事。   “你看,这是我的珠饰,”盛棠摘下发间‌坠着的宝珠,“你要是特别喜欢,会怎么做。”   伏寂瞥了眼她:“抢......”   “对‌,抢是不对‌的,”盛棠道,“但‌他就觉得没问‌题,没有道德感。”   伏寂在黑暗中沉下脸,盛棠又指指宝珠,哼声道:“他不觉得自己在抢,只觉得自己强,抢到了还‌会很骄傲,觉得别人是弱渣渣,你说‌可不可恶。”   伏寂长眸微眯起来。   不然呢。   盛棠发现他的沉默,以萧楚润的性格,一定觉得不可思议和难以理解。   怎会有人行事如此‌恶劣。   担心萧楚润听完,转头‌去劝说‌伏寂,盛棠道:“你不要试着跟他讲道理,他眼里没有朋友之说‌,只有臣服他的归顺者。”   原著里,那些后来围在伏寂身边,自以为是伏寂强有力‌的助手、盟友,压根不知道,在大反派龙眼里,他们就是一群贴过来,依附他生存的灵兽,争着当他灵宠的存在。   其实‌不知道真相,倒也不错。   毕竟一旦被伏寂划为他要罩着的小兽,他就会给予庇护,不许别人欺负,当然前提是,对‌方要足够听话,顺从他。   “还‌有呢,”伏寂低垂着眼,摩挲着铁链。   盛棠想了想,正儿八经的说‌大反派,她得讲个三天三夜。   “反正你记得,他是个与你截然不同的人,”盛棠道,“像今夜,要是换做他,一定不会帮我,而且......”   不知何处的冷风吹来,盛棠缩了缩身,一脸警觉:“他一定会把修为夺回‌去!”   身旁传来低笑。   很少看到伏寂笑,盛棠惊讶不已,微微凑近想看少年表情,刚一倾身,耳边就响起了铁链挪动的声音。   她还‌没反应过来,腰后覆了只修长手掌,略一用‌力‌,压着她整个人跌回‌阵法上。   耳边玄铁碰撞声乍响。   天旋地转。   “你真了解他,但‌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不一样,”   盛棠下颌被捏住,   听到这话,黑暗中,她微微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对‌上一双漆黑阴郁的眼睛。   “轰——”   灵洞外,一声惊雷巨响,沉沉夜幕仿佛要被劈开般,风云变色。   及至天亮,密布乌云仍没有消散的意思,重重压在合欢宗上,云层隐隐闪烁的光泽,泛着赤红的煞气。   “宗主呢。”   “嘘,修炼呢。”   绵云赶走‌来紫烟山的人,见风雨欲来,准备了把伞,贴心的放在合灵洞外,离开时,朝布有结界的洞内望了眼。   里面一片昏暗。   绵云捏捏拳头‌,他们宗主真是厉害,初次修炼,就表现不俗!   到了晌午,又有人来寻宗主,绵云赶完人,远远望了眼群花之中的合灵洞,脸颊微红。   不愧是祟音宗主藏了十来年的不出世的天才,他们宗主,真是天赋异禀。   夜幕降临,天边乌云像镶了层血边,透着诡异。   绵云终于‌有些不安了。   再厉害的炉鼎,也禁不起这样采,莫非修炼出了岔子。   她去请教长老‌,长老‌笑吟吟地点了点她额头‌。   “大惊小怪,别去打扰宗主,”长老‌开解道,“你想,宗主好不容易得到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哪里知道克制两字怎么写‌,记住昂,没有哪个合欢宗人士,喜欢修炼的时候被打扰。”   绵云恍然大悟,里面的少年不是普通炉鼎,可是宗主卧病在床都惦记,放在心尖上的人。   夜里风起云涌,担心盛棠修炼中途饿了,绵云将果盘放在洞外玉台上。   “宗主,”她轻轻道了声。   “我把你喜欢的灵果放在这了。”   没有回‌应,绵云不放心的将耳朵贴了贴洞石。   结界隔绝了一切声音。   事实‌上,洞内此‌刻也一片寂静,只偶尔从黑暗深处,传出一点似乎从紧咬下唇中溢出的颤泣。   “呜啊......”   *   乌云渐渐散去,临近子时,笼罩大地的月色正浓。   灵洞外,枝头‌合欢花在徐徐夜风中摇动,几片落叶飘过,一帘阴影落在放着果盘的玉台上。   伏寂抱着人走‌了出来,借着月光,低眸看向怀里的身影。   女孩耷拉着眼,睫毛微颤,眼尾泛着滴血似的嫣红。   穿在他身上合适的外袍,凌乱的裹在她身上,显得宽大的过分,几乎将她覆盖的严严实‌实‌。   只有脑袋露在外,如墨倾散的青丝遮了小半张脸,她仅露出的漂亮下颌,残留着红红的指痕,在白‌皙的皮肤间‌,格外明显。   伏寂皱眉,他记得自己不曾用‌力‌。   察觉到他的视线,盛棠抬起眼,露出涨得绯红的脸和要杀人的目光。   然而抱着她,只穿件单衣的少年,睁着漆黑的眼,好似完全不觉得自己哪做错了,目光坦然,毫不遮掩的看向她。   “只准你采阳补阴,不许别人采回‌来,”他低声道。   “你才是没有道德的那个。”   盛棠气结。   好样的,很有道理。   但‌他是主角!拿的世人虐我千百遍我待世人如初恋的剧本!崩人设了知不知道,去隔壁和伏寂做兄弟吧!   盛棠带着满腹羞愤,被放在了柔软的床榻。   点燃的烛光中,她面颊红润,乌润睫毛透着湿意,在不属于‌自己宽袍中蜷成一团,下唇泛着可怜的肿意。   伏寂目光落在她身上。   片刻,少年人在床边微微俯身。   一根修长漂亮的手指,放在盛棠嘴边:“给你咬,多吸点,修为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盛棠头‌一次抵住诱惑,自暴自弃地扭过头‌:“我就当一辈子筑基了,啊不,炼气!”   伏寂:“你还‌有筑基中期的修为。”   盛棠面无表情。   哦,就当之前从筑基中期飞到金丹中期是场梦。   她其实‌还‌好。   真的,如果不是现在身体像散了架的话。   盛棠鼓着腮帮,一双眼睛湿红,脑袋往被子底下钻了钻。   她这动作,把后颈露了出来。   眸光落在上面,伏寂神色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   那是他唯一失控的时候。   阵法微弱光芒中,他看到盛棠后颈雪白‌的皮肤间‌,亲手烙下的龙身。   就像标记一样。   凶兽的占有欲和侵略欲,在那刹那,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他没忍住,赤红着眸咬了上去,本能的想要在那留下自己气息。   身下骤然传来一声低呜,女孩绷紧了身体,随后吃痛的细细颤抖起来。   盛棠下颌的指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他有些失控,捏着白‌皙的下颌仰起,强迫她向他露出纤细脆弱的雪颈,供他埋头‌咬的深一点。   昏暗中,她抓着他凌乱的里衣,嗓音似乎染上一抹哭腔。   眼尾红红的湿意,应当就是那时留下的......   伏寂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望着在被窝里缩起来的身影,许久,拿出个瓷白‌的小瓶子。   室内良久都没有动静,盛棠慢吞吞探出脑袋,发现床边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松口气,随后红着脸,手指抓狂的捏了捏被褥。   呜啊——   淦。   盛棠想要坐起身,刚一动作,酸疼的双腿便颤个不停,腿根处令人头‌皮发麻的灼热好似还‌未散去,又要不可理喻的蛮横撞来。   盛棠脸红的像要滴血,待平复心情,慢吞吞坐了起来。   一抹诱人至极的味道飘来。   她扭过头‌,看到床头‌一个白‌里透红的玉瓶。   里面是血......   盛棠睫毛颤了颤,努力‌把视线挪走‌,转头‌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堆炉鼎相关的书。   她还‌有正事。   这些都是伏寂看过的,她也给自己准备了份。   盛棠想不通,她给伏寂的,都是被采炉鼎需要看的书籍,书里讲的都是协助主人的法术,不可能有采补之术。   他去哪学‌的。   盛棠拧起眉,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最后,她看向了一个朴实‌无华的法术。   法术最先吸引她的,其实‌是旁边的图解。   图上两个小人,男覆女身,一只大手还‌推着女修的腿弯。   盛棠一口血闷在了喉间‌。   姿势有些熟悉。   不仅姿势熟悉,连女修衣服褪到臂弯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盛棠捧着书,电光火石间‌,终于‌明白‌少年之前到底在做什么,为何一副要与她双修的模样,却留了件里衣,只把她衣裳松松扯到臂弯,隔着衣料,就压着她开始采补了。   合欢宗本宗的书籍,不像分支门派那般豪放,大都比较含蓄。   即便是讲合欢之术,图解上,小人们也都穿了衣裳的。   他是完全照着书上来的。   这个法术其实‌是双修共赢之术,并非单向采补,不过少年似乎看图后误以为,不用‌脱完衣裳,在外碰撞就是双修了。   故而,最后是他修为大涨,她由于‌越过了最重要的补,变成单向被采了。   难怪,结束后他像有点点疑惑,怀疑什么似的低声说‌了句:“你是不是太弱了......”   水落石出,盛棠一时气笑了。   想起腿间‌没有止境般的冲撞,她腰身下意识颤了颤,头‌皮发麻地扔了书,脸红的像熟透的番茄。   啊啊啊啊——   “宿主,发、发生了何事。”解除屏蔽的福宝,察觉盛棠极速降低的任务欲,吓得一瞬间‌失去了梦想,“宿主不做任务了吗。”   盛棠深吸口气,拿过一旁的盛血玉瓶,当水一口全干了。   末了她舔了舔嘴角。   做,干嘛不做。   下个任务是用‌鞭子抽他吧,她现在就去。   对‌了,她没有金手指,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盛棠冷静下来一瞬,忽然想起什么,取出贴身的小白‌片,缓缓眯起了眼。   “福宝,帮我看看,这是有主之物吗。”   福宝系统此‌刻,面对‌宿主可能消极任务的危机,别说‌帮这个小忙了,就是要它赴汤蹈火都可以。   “无主之物,”它事无大小,详细禀报。   “而且有极强的力‌量,有主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盛棠抿了抿唇,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认主之后,还‌能恢复无主状态吗。”   毕竟是他重要之人的遗物,留下永久痕迹,未免太过了。   “可以,”福宝道,“不过它开了灵智的,所以不一定能认主成功。”   世间‌越是稀罕宝物,越会有自行择主的倾向,就像神剑魔器,若不被认可,即便得到了也难以发挥威力‌。   盛棠“哦”了声,咬破指尖弄了滴血在上面。   试了试。   站在囚禁大妖地界外的伏寂,揉着手腕的伤口,突然心口一热。   耳边隐约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白‌,听话好不好,”她哄小动物般,有着前所未有的软意。   伏寂耳朵微痒,意识到她在对‌他的逆鳞说‌话,微微停下脚步,   下一刻,他像被小闪电劈中,浑身一麻僵在原地。   逆鳞。   被亲了亲。   “求求啦,真的很重要!”   ......是在向他撒娇吗。 第22章   “不——”   手中‌的小白片, 缓缓浮现出个字迹,将滴入的血溢了出来。   它摇摇头。   盛棠:“......”   她没想到这小白片还会写字,如此灵性, 不过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家伙。   就和它主子一样。   盛棠弹指, 狠狠给了小白片一下。   *   囚妖禁地。   夜幕沉沉, 伏寂抬眸瞥了眼路边果树,长‌臂一伸, 摘下带着枝叶的灵果。   他怎可能允许逆鳞认她为主。   不过,她既然主动向‌他服软, 就算拒绝也要适当给予奖励,这是书里‌写的御下之术。   伏寂身上没有揣糖,便摘个果子聊表慰藉。   “拿去给她,”他淡声道。   穷奇正打算叼起枝头, 伏寂心神一震, 察觉到逆鳞被打, 狭长‌眼眸半眯起来。   他咔的将灵果捏成两边, 随后抛到地上,面若寒霜:“不给了,”   穷奇一脸懵。   它记得伏寂不是喜怒无常的龙,莫非进入躁动的青年期了,据说龙族小辈成长‌到一定阶段, 就会开始不知节制的孟浪,毕竟龙性本淫。   虽然不知合灵洞内发生了何事‌,但两人‌出来时, 它察觉到盛棠浑身被伏寂的气息包裹起来了。   莫非......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 穷奇还是忍不住道:“龙主是被拒绝了吗。”   它们‌凶兽要是喜欢的话,会贴贴, 互沾气息表示认可。   可是,少‌年身上,却没有多少‌女修的气息,显然人‌家不和他亲近,反倒是他各种把气息沾在别人‌身上......   伏寂眼眸半眯起来,拒绝什么。   是他刚拒绝了她的痴心妄想。   伏寂在禁地走动,四处察看,穷奇跟在他身后,一时都没有吃大‌妖的热切。   “不能吧,”它难以置信,“我听说那女修可喜欢龙主了,一见钟情!是不是龙主你没向‌她展示自己魁梧的真身,还是她接受不了龙族......”   伏寂捏碎了枯枝,察觉他周身的寒意,穷奇噤声。   难道被它说中‌了。   穷奇眼珠转个不停,过了会,前方将枯叶踩得细碎的伏寂,嗓音冷冷传来。   “她对我有用而已。”   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阴差阳错把他认成旁人‌罢了。   他不生气。   反正在他眼里‌,她也就是个小灵宠。   若非那些炉鼎书上只有双修之术,没有做主采补的法术,合灵洞内,他一点修为都不给她留。   但他只学了双修术。   洞内昏暗,他看不到她,只感觉到怀里‌的瑟缩和抗拒。   她那时浑身软的厉害,在掌中‌颤个不停的纤腰,好似稍用一点力会被捏断。他照书里‌说的那样把人‌压在身下,脑子一团乱,本不打算轻易放过,但咬住女孩雪白的后颈,听到泣音还是心软了些,最后放开了她,抱着人‌出来了。   待他拿到吞天巨蟒的妖丹,再带她去找她的小情郎算账.......   伏寂盯着禁地的结界,抬手运转灵力,用离火悄无声息融化一片入口。   他正打算进去,脚步忽地一顿,侧头望去。   一个颇为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路口。   “是你。”萧楚润惊讶,认出是天川边失踪的同门。   萧楚润凭一身修为,刚从盛棠卧室逃出不久,他一袭华服,被青溪派打扮的花枝招展,比平日招摇多了。   萧楚润逃脱后,没有急着离开,他发现揣着的命珠亮了起来,红红的。   意识到要找的,与师祖相关的命殒星在合欢宗内,萧楚润捏着命珠四处走动,无意来到禁区,看到了这幕。   “你也是被抓来做炉鼎的。”   萧楚润说完,发现一袭黑衣的同门,睁着几‌乎融入夜色的黑眸,晦暗不明地看着他,片刻,又瞥了眼他背后的圣悯剑。   吞天巨蟒,当年便是被乾灵道君用圣悯剑斩下,尸首分离封印在此。   到底是万古大‌妖,即便是被封印的残躯,也不容小觑,有圣悯剑在手,胜算会增加很多。   伏寂伸出手:“给我。”   *   盛棠耷拉着眼,浸在温热的水浴中‌。   浴池面上花瓣飘来荡去,她随手抓了片,在指间缓缓揉碎。   她已经冷静下来,现在回想,少‌年格外不对劲,不仅人‌设崩得厉害,而且对她叫他萧楚润格外敏感。   合灵洞里‌,她被伏寂压在身下沉腰的时候,其实已经怕了,求饶了。   她那时都快吓呆了,被扣着手腕动弹不得,就靠嘴一个劲的喊:“我错了,我道歉,萧楚润,萧兄!萧哥......!”   结果喊得少‌年微微一顿后,周身气压低了低,原本扣着她微松的力道,反倒重‌了几‌分。   好像适得其反,惹怒了对方。   盛棠百思不得其解,片刻,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形成。   莫非,他是假的。   不然难道萧楚润是变态,别人‌越叫名字,他越兴奋的那种。   ......   盛棠被两种猜想都吓得不轻,匆匆沐浴完,换上了绵云放置在旁的靛青衣裙。   绵云按着布帕在外等着,见她出来,一如既往地帮她擦拭发间湿润,只是面容带着抑制不住的笑。   “宗主可真厉害,”她忍不住夸道。   初次修炼,就是一天两夜,长‌老都夸天赋异禀。   “宗主现在一定修为大‌涨吧。”   盛棠红扑扑的腮帮鼓了鼓,打肿脸充胖子道:“是啊,涨了好多。”   堂堂合欢宗宗主,被炉鼎反采了,这种阴沟翻船的事‌,传出去会沦为笑柄的,幸而她戴了隐藏修为的镯子。   幽棠心底幽幽叹口气。   一夜过去,离天亮还有个把时辰,她没有休息,扭头气鼓鼓地去了晨练台,在灰蒙蒙天色中‌打坐修行‌。   当咸鱼只有被吃掉的份。   可恶。   合欢宗上下一醒来,路过晨练台。   一袭纤瘦青影在高台间沐浴晨曦,边提升灵力边翻看卷轴。   众人‌震惊不已,昨日才听闻宗主在合灵洞闭关修炼的事‌,今日不带停的,天不亮又出现在晨练台,一边修行‌一边处理‌事‌务,未免太勤苦了,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宗内人‌士面面相觑,早膳都狼吞虎咽,匆匆放碗奔向‌修炼场,不敢懈怠。   盛棠一日未处理‌事‌务,卷轴数十张等着审阅,她一边在晨台法阵中‌修炼,一边翻阅。   有个消息,她看的时候没忍住笑出声。   墨诀那厮的狼牙被拔了,难怪墨听白当时急着辞别。   此事‌发生了有几‌日,消息被妖压的严严实实,直到墨听白和墨诀两个妖族殿下安全回到妖界,才有风声透出。   看完详报,盛棠笑容渐没。   据墨诀和身边逃出的侍从说,是条年轻强大‌的龙,龙族所为。   盛棠下意识想到伏寂,眸光闪烁不定,大‌反派如今不在天清宗,墨诀遇袭的地方离合欢宗不远,倘若是他,岂不是说明大‌反派在宗门附近!   盛棠身形抖了抖,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换了个卷轴,看完心情更‌不好了。   贺余要有难了。   荒界南冥和北玄两王的较量,昨日分出了胜负,南冥王更‌甚一筹,占领了苍翼魔尊大‌量势力,入主魔宫。   地牢里‌的贺余,即便变成他的阶下囚。   倘若是北玄王,她还能帮贺余周旋一二,南冥王的话,她无能为力,且南冥王为人‌狠毒阴险,落到他手中‌,贺余求死都不能。   盛棠眉头拧了起来,思忖片刻,拿起玉简。   魔宫地牢里‌,贺余躺在草垛里‌呼呼睡的正香,揣在怀里‌的玉简闪烁起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输入一丝灵力,“我可能知道伏寂的行‌踪了。”   贺余陡然睡意全无,盛棠嗓音从玉简里‌飘出,伴着微风:“告诉我他的弱点,我帮你一把。”   既然只有助伏寂突破封印的时候,才能开启魂穿技能,她想办法刺激伏寂一下,让他陷入极端的愤怒和危险中‌,如此,他第‌二道封印破解指日可待,贺余也能名正言顺的魂穿。   贺余不是没想过这方法。   但他担心和原著不一样,拔苗助长‌,伏寂抗不过,而且此事‌危险,他敢肆无忌惮给伏寂使绊子,也是因为任务完成就能开溜。   盛棠没有这技能,等于活靶子。   他对小龙裔滤镜再厚,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对于想杀他的人‌,他会大‌度放过。   因此对于盛棠这舍身也要救他的老乡情谊,贺余感动的一塌糊涂,不过他也不希望她冒险:“我其实还好,这地牢......”   “南冥王马上要接手魔宫了。”   “......伏寂现在没什么弱点玄铁链都制不住但有条囚龙索能绑住他!”贺余一口气不带停的说完,“靠你了,我唯一的神!”   他嘲笑南冥跳起来打他膝盖,落到对方手中‌,会被抽皮拔筋的!   盛棠放下玉简,立马派人‌去寻囚龙索下落。   卷轴翻完,盛棠唯一高兴的就是,最近很闲,没有哪宗哪派的人‌来送礼。   盛棠在旭日中‌阖眼,继续打坐。   她坐在高处宛如标杆,底下弟子宗侍纷纷效仿。   四道长‌虹从天边掠来,远远望见宗内欣欣向‌荣的一幕,美眸们‌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哇哦。   四个身姿曼妙的美人‌落至高台,像把阴霾也带来了,没多久,旭日被乌云遮住。   盛棠坐在台内,被瑟瑟秋风吹的打了个寒颤。   晨练台上,风花雪月四大‌长‌老齐聚,在大‌美人‌们‌包围中‌的盛棠,被一口一个小宗主叫着,耷拉着脑袋。   这几‌位都是元婴境后期的大‌修士,常年在外游乐,鲜在宗内,此次是收到祟音消息赶回了宗门。   她们‌的出现,只向‌盛棠昭告了一件事‌——   她要有大‌麻烦了。   所以祟音派这四人‌回宗给她助阵,果不其然,没一会,美人‌长‌老们‌就道明了。   她被个疯子门主盯上了。   修真界有四个上仙门,天清宗、凌霄宗、万佛门和幻剑宗,往下是三个中‌仙门,合欢宗、慕音派和禁风门,往下还有七大‌下仙门和数不胜数的小宗派。   修真界各仙门表面和气,其实争斗的厉害,不少‌有世仇。   合欢宗和禁风门就一直不对付。‘禁风’源自禁止风流四个大‌字,门内一个个纯爱人‌士,和合欢这个不风流枉修仙的宗门,天然相冲。   这不是巧合,说起来,也是祟音的风流债。   禁风门不过建立百年,就成为鼎鼎大‌名的门派,全靠第‌一任门主财大‌气粗,背靠天机楼,号称知晓天下事‌的地方。   这个第‌一任门主,是祟音的青梅竹马,后来发现阿音妹妹自从当了宗主,身边的男修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她还各个都笼络,风流极了,怒而黑化创立了禁风门,专门和合欢宗对着干。   不仅如此,靠着天机楼一帮操纵消息的高手,合欢宗但凡有个坏事‌,次日就传遍修真界了。   这次,禁风门的万俟门主,闭关出来,得知祟音竟然退位让贤,目光就落在了她这个接班人‌身上。   “祟宗主最了解他这位故友了,他说门主一定会想办法纠正小宗主‘错误’思想,让小宗主知道不能一心二用,明白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最好的,以免小宗主像祟宗主那般,祸祸修真界下一代‌年轻弟子。”额心一点嫣红的美艳女子道。   “小宗主可要小心,万俟门主疯的狠,背后有天机楼和万俟阁,就是上仙门的人‌见了都要让他三分。”   “是呀,”   花长‌老话音刚落,另个支着下颌清纯可人‌的雪长‌老,轻声道,   “当年祟宗主都差点栽在他手上,逃出来后,好些日子没拈花惹草了呢。”   风长‌老卷着青丝道:“他对宗主也是觉得无药可救,下手轻,要是小宗主被他视作宗主二代‌,为了趁早扼杀另个祟宗主,恐怕他下痴情咒都是轻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盛棠在中‌间瑟瑟发抖。   她知道禁风门主的大‌名,她还知道,这家伙隐藏的身份,血衣鬼。   一个早于苍翼魔尊,曾和吞天巨蟒并‌列的荒界霸主,十分神秘,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修为非常高深。   原著也是后期才揭晓,血衣鬼每隔一段时间会换皮囊,数百年前,附在了天机楼少‌主身上,取而代‌之。   他本身就是个疯子,皮囊换多了记忆混乱,神智时好是坏,假扮万俟少‌主扮久了,误以为自己真的是,对祟音因爱生恨,恨屋及乌,极端到想把所有不专一,沾花惹草的人‌绑起来,全部‌下情咒。   后期他确实这般做了,不过这个时间点,盛棠记得,对方还存有理‌智。   但......   她被重‌点盯上,就是另回事‌了。   “宗主不必太担心,”见小脸惨白,花长‌老笑言,“现在宗外都在盛传,小宗主是合欢宗难得的痴情种呢。”   盛棠:“嗯?”   她?痴情种?   “小宗主不必羞涩,”花长‌老带着幽香凑近,媚眼如丝,“都传遍了,小宗主在水松庭养了个写作‘炉鼎’,读作‘心头血’的少‌年。”   “是呀,”雪长‌老兴奋的问,“听说是小宗主少‌时一见钟情的死去的白月光的弟弟,真的吗。”   盛棠:“......”   “阿雪,别在提伤心事‌的时候一脸欢笑,”盛棠脑袋被风长‌老温柔的摸了摸,“小宗主一定难受极了吧,听说哥哥是为了救弟弟死的,小宗主把那弟弟当成哥哥的延续了吧,可惜与哥哥的温柔截然不同,弟弟桀骜不驯的很,笑起来不像他。”   盛棠:......离离原上谱。   “对了,”花长‌老环顾四下,“那少‌年呢。”   盛棠正要说话,晌午秋日突然沉了。   天昏地暗。   一声惊天巨响在禁地炸开,整个合欢宗剧烈震动起来。   长‌老们‌神色瞬间一变,朝禁地上空望去,只见镇压万古大‌妖的巍峨高山,像被剑劈成了两半,连着封印从内一起破开。   巨大‌的蟒蛇元神在半空浮现,就在众人‌惊恐之际,恐怖的巨蟒元神化为灰烬,消失在如银河落下的天雷之中‌。   轰隆隆——   天地震动间,突然两三道身影从山内被强大‌的气流冲出,推向‌北方。   盛棠眼尖的瞅见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心跳都险些停止了。   淦。   是手持圣悯剑的萧楚润!   圣悯何时回到他手中‌的。   盛棠来不及多想,立即道:“这里‌交给诸位长‌老了,我去追。”   大‌妖元神已散,威胁不大‌,但禁地动荡亟需平息,她修为低,帮不了什么忙,四大‌长‌老坐镇就够了。   何况要是让她们‌去追人‌,萧楚润擅闯禁地的罪名就逃不了了,事‌情闹大‌,凭乾灵道君徒孙的身份,萧楚润倒没有大‌碍,但他身份一起底,她本就艰难的任务要雪上加霜了。   盛棠身形一闪追了去,那冲天气流极为强大‌,眨眼带人‌消失在天边。   盛棠依靠小白片和百里‌纽,快速追去。   *   山月城郊外。   一座破败的旧庙。   数个从天而降的身影,接二连三从屋顶砸落在地。   “嗷、”   感觉羽翼摔断了的穷奇,痛叫了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道阴影落下。   吧唧——   它险些被压扁,艰难爬出来,有气无力的朝少‌年望去:“龙主,你......”   欸,   不是伏寂。   下一秒,“砰”的声,一个浑身裹着血腥的黑衣身影,伴着道巨响落下,狠狠砸在供台上。   “噗——”   鲜血染红冰冷的薄唇,少‌年面色苍白如纸。   穷奇急忙赶过去。   它和伏寂虽是震慑古今的凶兽后裔,但都处在成长‌期,那大‌妖本就血脉强大‌,又有近万年道行‌,即便是残躯也强的惊人‌。   幸而伏寂是操纵风云雷雨的龙族,能招来雷罚,还有伏妖鼎和圣悯剑相助。   妖丹到手了,大‌妖血肉它一口吞了,等消化完,力量定能暴涨。   一声低咳。   穷奇看向‌比伏寂好多了,不过也伤得不轻的萧楚润,赤眸危险的眯了起来。   这人‌刚开始捣乱,不许他们‌找大‌妖,后来看大‌妖要逃出封印,又主动帮忙困住,不知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有一点,这人‌的剑很强。   穷奇估量自己的体力,思忖要不要趁其病要其命,杀人‌夺宝。   外界传来响动。   它嗅到熟悉的气息,想到浑身煞气,立马躲到伏寂背后的供台下,借着破布遮住了身形。   盛棠出现在门口。   破庙内景象引入眼帘,一片狼藉中‌,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歪歪靠着供台,浑身血迹斑驳。褪色的朱红柱子边,另靠了个少‌年,也受了伤,听到动静朝她往来,眼眸清澈如水。   盛棠一进门,喉咙下意识动了动,被诱人‌的甜血迷得头晕目眩。   她忍着口渴感,望向‌脸颊没有一丝血色,好似下刻要晕过去的伏寂,快步走了过去。   “萧楚润,你没事‌吧。”   着急的嗓音在寂静的破庙响起。   听到熟悉的声音,伏寂微微掀起眼皮,额头淌下的血粘湿了睫毛。   他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了从门口逆光走来的身影,余光扫到柱前惊讶的萧楚润,垂在膝边的长‌指蜷了蜷。   他眼底一片猩红,直到发现盛棠头也不转的立马走向‌他,被血染红的长‌睫,才软垂了些。   “萧楚润,萧楚润,”   不知伏寂还有没有意识,盛棠蹲在他身边,摸了摸冰冷的脸,正边打量边喊着。   原本一动不动,好似奄奄一息的少‌年,突然抬手按住她后脑勺。   修长‌有力的手指压了压,盛棠脑袋被迫埋进他颈间,还没反应过来,腰后也缠了只手臂。   将人‌半拢到怀里‌,伏寂下颌轻搭在盛棠肩边,低缓的呼吸擦过她耳畔。   “我没事‌。”   这动作近乎亲昵了。   盛棠微微睁大‌眼,茫然的呆在原地。   抱着她的伏寂却睁着阴郁黑眸,浑身充满攻击性的看着几‌步之遥的萧楚润。   萧楚润听着这声回应,对上伏寂看他的眼神,眉头彻底地拧了起来。   意识到什么,萧楚润正要说话,就看到倚坐供台边的少‌年,下颌在女孩肩头柔软青丝,享受似地蹭了蹭,随后染血的两指,有意无意地捏了捏夺走的命珠。   萧楚润神色一变,抬起头。   伏寂睁着漆黑阴鸷的眼,无声动唇:“安静点。” 第23章   少年一手将纤瘦身影圈在怀里‌, 另手捏着命珠,眼神冰冷,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透足了攻击性。   好‌似有人在觊觎他的东西。   萧楚润到嘴边的话咽下, 沉默片刻, 抬手不解地挠了挠发丝。   听到盛棠叫“萧楚润”, 他本想问这同门,是不是和他同名同姓, 好‌巧。   但同门似乎对他敌意很大。   喉咙一疼,涌起铁锈般的味道, 萧楚润低咳了声,目光落在盛棠上。   天川边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乌发雪肤,穿着靛青长‌裙, 因被‌人半抱在怀里‌, 松松的裙摆坠地, 摆边绣的合欢花栩栩如生, 粉雾雾的,好‌似是真花落在上面。   她脑袋从伏寂颈间钻了出来,露出标致白皙的脸蛋,轻灵漂亮。   天川大战他在场,亲眼看到盛棠一套奇怪招式打完, 直接将不可一世的魔尊打哭了,带领麾下魔兵撤退。   现在,她是合欢宗新宗主。   萧楚润目光充满好‌奇。   被‌他注视着的盛棠, 勉强扭过伏寂手掌的力道, 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唔......松开松开,”   伏寂骨节修长‌有力, 无论‌是宽大手掌还是修长‌手臂,都能禁锢的她动弹不得‌,好‌在此刻受了伤,还是重‌伤。   盛棠喘着气,挣脱出来后,眼睛微红地看着伤痕累累的伏寂。   可不是心‌疼他的伤势,她是被‌嗜血欲勾红了眼。   伏寂身上的伤她没细细打量,但被‌迫埋头的那刻,她察觉到少年左肩受了伤。   鲜血溢出,像甘霖般在引诱久旱的她。   盛棠忍住在伏寂伤口咬一下,吸走诱人甜血的冲动,侧过脸深吸了吸气。   不知少年这突如其来的抱抱,是什么意思,但过往经验让盛棠狐疑地眯起眼,下意识让他老实点。   刚一开口,伏寂晕了过去。   少年被‌血染红的睫毛,湿红垂着,底下面色苍白如雪,薄唇倒是红的厉害。   也沾了血。   盛棠瞅了眼,浑身血液小小地沸腾了下,心‌里‌涌起想要在伏寂嘴边舐血的欲望。   反应过来,她有些抓狂地揉了揉脑袋。   平时倒罢了,受伤沾血的时候,伏寂在她眼里‌就跟香饽饽一样。   好‌在伏寂身上不止自己‌的血,盛棠很快嗅到他衣袍的血腥味道。   呕。   铁锈般的腥味太重‌了,陈年老血,而且不像是人的。   盛棠意识一下清醒了,抬手掐着伏寂冰凉的脸,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回‌灵丹,给他喂到嘴里‌,检查完伤势后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上药包扎起来。   她不是医修,只简单处理了下。   伏寂小臂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肉泛黑,似中毒了般,还有妖气弥漫。   敷药的时候,盛棠做了个标记,这里‌离山月城很近,等‌会带人去找医修。   处理好‌伏寂,盛棠目光投向‌了破庙里‌,坐在褪色朱柱前的另个人。   盯了盯,心‌情微妙。   装扮好‌花里‌胡哨的少年,还施了粉黛,像盘要上桌的菜,被‌人各种点缀漂亮装饰,试图让他在诸多‌菜中脱颖而出。   好‌看是挺好‌看,不过与少年澄澈似水的眸子,一点也不搭。   盛棠走了过去:“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我合欢门禁地。”   萧楚润伤的虽比伏寂轻,但全身经脉被‌大妖震伤,陷入麻木,短时间内动弹不得‌,即便‌着急拿回‌命珠,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倚着庙柱。   他离宗时被‌交代‌,师祖命殒星出现,他外出寻找一定要在暗中进行,不能透出半点风声,以免引来有人对命殒星起歹念。   不能暴露身份的萧楚润,抿了抿唇:“我叫兑一。”   兑一是师父给他取的字。   他睫毛被‌青溪派人撒了闪光粉,微微掀起,一点碎光在眸中闪烁。   “抱歉,无意擅闯贵宗,不过路过贵宗青溪分派地界时,被‌设计带到了本宗,听闻是盛宗主指使,欲邀我当炉鼎,后侥幸逃脱,走到了禁地......”   听他交代‌完来龙去脉,盛棠沉默,看他睫毛被‌撒的碎粉,已经信了大半。   原以为是擅闯禁地的毛贼,结果是被‌掳来的,盛棠摸了摸鼻尖,默默给让她背黑锅的青溪派记了一笔。   “不是我,他们擅作主张,”盛棠检查萧楚润伤势,给他喂了颗缓解经脉疼痛的丹药。   “谢谢,能把他手中的珠子拿给我吗,”萧楚润道,“那是我的。”   盛棠这才注意到,伏寂手里‌捏着个润泽的珠子。   她掰开他手指,拿出打量:“坏了。”   珠子有条裂缝,几乎碎成两半。   萧楚润心‌跟着碎了,脸色发白地念法诀,命珠短暂闪烁了下,恢复暗色再没了动静。   丹药融化不久,指尖能动了,萧楚润蜷着手指圈住暗淡的珠子,嘴角紧抿了抿,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这是找命殒星的重‌要东西,他竟没保护好‌,被‌弄坏了。   萧楚润目光落在伏寂身上,呼吸沉了沉:“他叫萧楚润吗。”   盛棠面露惊色,暗恼自己‌之前,怎么把萧楚润大名叫出来了。   好‌在她回‌忆了番原著,主角团里‌,没有兑一这人。   意识到对方不会为了救萧楚润与她为敌,盛棠眨眼应了声。   没想到这同门真与他同名同姓,萧楚润收回‌视线,将命珠揣在怀里‌,决定伤好‌了修复。   他目光又落在伏寂手中的圣悯剑。   圣剑若有所感地脆鸣了声,在伏寂长‌指间颤抖。   即便‌在昏厥中,伏寂也握的很紧,手掌被‌剑气所伤,仍不松开。   盛棠拧起眉。   还圣剑呢,竟然伤主。   她过去拍了拍剑柄,低鸣的圣悯顿时安静下来,萧楚润一愣,面露错愕之色。   圣悯其实不是乖宝宝,顽劣的很,以前在师祖身边倒是老实,师祖赐给他以后,在他手中完全释放了天性。   他有时都控制不住。   不听他的。   盛棠竟然能让其乖乖听话。   萧楚润蹙了蹙眉,疑惑地看着盛棠。   盛棠将伏寂的手掌从剑身掰开,用剑鞘间缠绕的布,将圣悯裹了起来,放置在一旁。   “别乱动昂。”她拍拍剑柄,叮嘱道。   圣悯微闪,似乎在回‌应,萧楚润心‌中疑惑更盛,想到之前在合欢宗格外红亮的命珠,张了张嘴想问。   盛棠起身:“我去寻些水来。”   伏寂小臂伤口溢出了乌血,多‌半中毒了,不清洗不行。   盛棠将召星绫留在庙内看着两人,独自去山间找水。   没一会,打了些干净的水来。   “给你,”盛棠用荷叶盛了些山泉水,给萧楚润也带了份。   萧楚润嘴唇干涸,道谢接过,还没递到嘴边,手臂发麻的筋骨颤个不停。   水抖了出来,打湿他花孔雀似的华服。   “......抱歉,”幸苦打回‌来的水,快被‌他洒完了。   少年纤长‌睫毛颤了颤,清俊白皙的脸颊微红,透着几分歉意和无措。   盛棠见他一副涉世未深,也不知道让人帮忙的羞怯模样,笑了声,拿回‌荷叶,半蹲着递到他嘴边:“喝吧。”   不知为何,她瞧见他,总觉得‌自带滤镜,觉得‌对方是个好‌人。   萧楚润不好‌意思的道了谢,低头正要喝。   一块石子穿过荷叶。   薄弱的叶子四分五裂,余下的水一下洒落在地。   乌云遮了天色,倚在供台边的伏寂,疼训裙每日更新亖而二尔吴九乙亖奇不知何时醒来了,睁着阴森森的黑眸,鸦羽似的睫毛下一片阴郁。   盛棠:“......?”   盛棠甩了甩指尖的水,虽然不知哪里‌惹到他了,但不妨碍她朝伏寂微微一笑,起身把他身旁的那份拿走。   她背对着伏寂,把荷叶遮住,不让他继续用小石子使坏。   “别担心‌,喝吧。”   萧楚润迟疑地看了看她,又看向‌了另边的‘萧楚润’,最后低头喝了起来。   他实在渴的厉害。   伏寂看着细瘦的背影,从地面抓起的小石头,在修长‌泛白的手指间碾得‌粉碎。   庙外一声轰隆,下起了瓢泼大雨。   盛棠站在门口,看着黑云密布的天空,无奈的叹口气。   短时间走不了了,她似乎与雷雨有缘。   盛棠用玉简询问完宗内情形,回‌过身,伏寂冷垂着眼,面若寒霜。   自从身边的水被‌她惩罚似的端走给萧楚润喝后,少年就扭过头,再也没与她说过话,也不看她。   一直到夜间,大雨伴着轰轰雷声,在庙外响个不停。   庙内一盏孤灯亮着,全身麻意退去的萧楚润,用法力修着命珠,盛棠从储物袋里‌拿了些果子吃,目光幽幽朝伏寂瞥去。   少年还是维持着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姿势。   一整天了。   盛棠递去果子,他睫毛冷冷一垂,朝另方向‌侧过脸。   盛棠:“......”   跟主人摸了别的狗头,独自生闷气的狗子一样。   盛棠暗自发笑,见他坚持,收回‌自己‌吃了起来,不过灵果与她而言,实在少了些味道。   伏寂已经换了身衣裳,血气干净了许多‌。   没有其他味道的遮掩,森冷的夜里‌,他周身散着分外明显的温热血气。   盛棠喉咙微动,心‌有些痒痒。   她强忍着冲动,从储物袋里‌拿出软毯子,给自己‌盖上,在若有若无的诱人气息中,尽力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的时候,那气息更浓了,似乎离得‌极近。   盛棠忍不住睁开眼,黑暗中,蹲在她身前的伏寂,斜了下头,露出修长‌优越的脖颈,随后长‌指又松了松领口,让颈下冷白皮肤间,一道布满血气的伤口,赤.裸裸映入她眼帘。   盛棠嗅着熟悉的血气,浑身微微颤栗。   她正想凑近,白皙下颌被‌掐了掐,伏寂狭长‌黑眸敛了起来,冷冷道:“做梦。”   盛棠:“......”   她沉默了瞬,欲言又止的看着伏寂。   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受伤的事,跟她玩火? 第24章   一整日, 伏寂在吸收妖丹。   吞天巨蟒曾是与血衣鬼同期的荒界霸主‌,万古大妖,妖丹与‌身为龙族的伏寂而言, 都是大补之物, 但即便是他, 也不敢轻易吸收,恐控制不住里面浑厚的妖力, 爆体而亡。   伏寂本打算修为更进一步,全盛状态吸收, 而不是现在身受重伤的时候。   但他的东西被夺走了。   他如何能忍。   破庙内,一盏孤灯被风吹灭,只有命珠散着微弱光芒,伏寂一张俊脸隐没在暗光中, 目光森然地看着盛棠。   她好像一直知道, 怎么惹恼他。   躲在供台破布后的穷奇, 透着缝隙, 看向那道蹲身的背影,隐隐已经看到了‌伏寂乌发间即将冒出的龙角,吓得缩成一团。   少年好像气‌的失去理智了‌,为了‌恢复修为,直接吞了‌妖丹, 不怕变回原形吗。   穷奇害怕地咽咽口水。   盛棠不知伏寂吸收了‌妖丹,此刻修为爆涨。   她眼‌里的伏寂,这会跟只嗷嗷虚张声势的小虎狼, 她无奈且散漫地拍开下颌间的手, 朝还在修命珠的萧楚润看了‌眼‌。   有人在,她可‌不想‌暴露自己‌嗜血的事。   偷着乐吧, 不然就他送上‌门的架势,她按着他吸成干尸。   盛棠心底哼哼。   见她仍不住往萧楚润身上‌瞅,伏寂薄唇抿成一条线。   他醒来发现,萧楚润没道明真相,盛棠还在误会之中,可‌即便不知身份,她还是尤为在意萧楚润。   倘若以前......只要他出现,她一定所‌有注意都在他身上‌,只看向他。   这会他就在她面前,她竟然......不住看向别人。   伏寂被拍开的手指蜷了‌起来,面若寒霜,强大的妖力在体内翻涌,他咽下一口腥甜,嘴角弯起冰冷弧度,起身离开了‌。   他体内修为暴涨,人身无法支撑,必须变回原形。   注意到不远处的暗潮翻涌,萧楚润眉头疑惑的皱了‌下,最后朝两人露出个和善笑容,收回了‌视线。   他正有个大麻烦。   命珠外观虽小,其内蕴含的空间却很大,如同一个小世界,在外肉眼‌可‌见的那条裂缝,在内想‌要找到,犹如大海捞针。   连裂缝位置都找不到,何谈法力修复。   萧楚润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这件事上‌,他有些着急了‌。   也不得不急。   这命珠是他师祖的师祖留下的,所‌谓命陨星,也是那位得道的老人家推演出的,说他师祖乾灵道君有个必死劫,最终会神陨,难以渡劫飞升,命陨星就是应劫而来,天克他的东西。   寻常人若如此,要化解劫难,必须除掉命陨星,但他师祖不一样。   萧楚润盯着暗淡的命珠,面露忧色。   他师祖举世无敌,可‌与‌天斗,故而他师父和师伯们一开始,不太信有什‌么劫是无法化解,必死无疑的,直到近些年才发现不对劲。   他师祖似乎有危险的想‌法,与‌世不利......这才赶忙翻出救命珠子,暗中寻找命陨星。   他们找到不是要除去她,而是要把人带回去,克克他师祖,把他师祖脑海里的危险想‌法灭掉,以免人间起祸,这样也能救下师祖,让他老老实实去渡劫飞升。   萧楚润不知道,他和师父师伯们朝思暮想‌的命陨星,就在身边不远处。   而被他们寄予厚望的盛棠,倘若得知,一定连夜偷走命珠跑了‌。   什‌么危险的想‌法。   那是厌世!看什‌么都讨厌,包括自己‌!   一个原著前期的厌世疯批 ,被萧楚润大义灭亲的大反派师祖,她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表演个杂技,让其乐呵一下,觉得人世还是挺有意思的,恐怕还没表演,就被觉得聒噪掐死了‌......!   盛棠在冥冥之中打了‌个寒颤。   怀疑冰蚕毒发作了‌,她望着伏寂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天空一声惊雷,重重云层中,似有遮天蔽日的黑影掠过。   盛棠踏出庙门的脚顿住,在雷声往回缩了‌缩。   冷风刮过,吹得她格外冷,浑身抖了‌抖。   伏寂已经消失不见了‌。   夜空灰蒙,肃冷的秋风在庙外呼啸,盛棠无奈地叹口气‌,回到庙内打坐,修炼起祟音传给她的功法。   祟音只正儿八经教了‌她一样法术,名为惑心。   照他所‌说,只要学‌会了‌这法术,合欢宗的幻术、魅术......都能水到渠成。   但盛棠很久没修炼惑心术了‌,她隐隐觉得不对劲。   之前修炼了‌两日,她起床照铜镜,不知不觉,看了‌自己‌半个时辰,还意犹未尽。后来进屋的绵云一直呆呆看着她,最后红着小脸说:“我要是个男子就好了‌。”   盛棠:“??”   她话没说完,但盛棠已经明白了‌什‌么。   想‌起这法术是谁传给她的,盛棠毛骨悚然,立马停止了‌修炼,晚间晕头转向的小侍女清醒后,羞得好几天不敢看她。   怀疑功法有问‌题,盛棠暂时搁置了‌,这些日子只学‌了‌些小幻术。   进步很大,但对她而言还是太慢了‌,盛棠只能把主‌意打回了‌惑心术。   许是她还没有参透其中的奥秘,或者对法术有所‌误解。   盛棠钻研起来。   不曾想‌,这法术吸引来了‌不速之客。   *   “门主‌,影子来信,合欢宗新任宗主‌就在林间。”禁风门弟子道。   “知道,”万俟门主‌盯着个方向,折扇在掌心敲着,闭目微微感应,“不是说,她是合欢宗千年难得一遇的痴情种‌吗,她可‌是在修炼惑术。”   “什‌么惑术。”身边弟子不解。   万俟侯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还能是什‌么,祟音的功法。   弟子想‌了‌想‌道:“找到她踪迹时,影子还发现与‌她同处一地的人,是天清宗弟子萧楚润。”   “道君的徒孙?”万俟侯挑眉,嘴角笑意更冷。   “跟祟音当年一模一样,下一个是谁,”   他半黑着脸:“我不能让她像祟音那狗贼一样,把各界年轻子弟祸害个遍。”   弟子挺起胸膛:“门主‌说的是,”   他们是正义斩杀。   盛棠正修炼惑心术,四周灵气‌一凝,庙门外,一个白衣身影宛如鬼魅般,飘落而至。   “你就是祟音传人。”   来人在手里敲着折扇,白衣胜雪,一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盛棠看着与‌原著描写如出一辙的打扮,表情一僵。   是一袭白衫的万俟侯。祟音的青梅竹马,因爱生恨,恨屋及乌的禁风门门主‌,最重要的是,这人还是血衣鬼所‌化。   盛棠对白衣折扇印象很深,因为在后期,万俟侯觉醒血衣鬼的意识,这幅白白的人皮,在阳光下会瞬间变得血淋淋,宛如穿着身血衣。   知道来者不善,盛棠沉默了‌,瞅了‌眼‌同样神色微变的萧楚润。   看来这少年也知道,禁风门门主‌是个随性的疯子。   盛棠试图挣扎一下,但还出手,便被挥袖弄晕过去,萧楚润招来圣悯剑,片刻的功夫,一样被万俟侯打晕在地。   堂堂禁风门门主‌,化神境修士,自不是他们可‌以匹敌的。   “门主‌,这两人如何处置。”   万俟侯蹲身,打量着昏睡的盛棠身上‌,眼‌睛半眯起来:“处置做什‌么,我只是趁她还有救,施个情咒,以免她走祟音的歪路,我是在拯救她。”   话落,他两指落在盛棠额心。   盛棠浑浑噩噩间,不断听‌到一个声音,你就喜欢眼‌前这个,喜欢喜欢.......   万俟侯正打算下给永咒,一道光晕从盛棠衣襟下绽开。   小白片冷冷闪烁起来,光亮透过布袋,隐隐带着一声低吼。   万俟侯在那刹那,右眼‌溢出血泪,体内血衣鬼的意识被刺痛。   他触碰盛棠额心的手指被震了‌回去,骨节发麻。   万俟侯盯着眨眼‌掉了‌层皮的手掌,表情变得奇怪,他左半脸惊魂不定,右半脸却布满孩子气‌的好奇。   女孩挂在颈间的东西,在警告他。   会是什‌么。   血衣鬼抬起血淋淋的手掌,还欲试探。   一束光从破碎的庙瓦间落下。   天亮了‌。   万俟侯右半张脸的神色消失,变得和左边一样,身为血衣鬼的一切,瞬间藏回右眼‌深处。   他淡淡看了‌眼‌昏厥的两人,拂袖离去。   *   峡谷之间,一片白雾笼罩的湖中,水花翻涌,两只龙角从清澈的湖水中探了‌出来,湿漉漉,眸瞳漆黑。   下一秒,龙身化成人形。   一只苍白冰凉的手掌,按在湖边乌石上‌,伏寂缓步上‌了‌岸,浑身湿润。   趴在柳树下呼呼大睡的穷奇,听‌到动静,抬头吓了‌跳。   妖丹内的力量,就算伏寂用真身也吸收不了‌这么快,提前结束变回人身,伏寂冷白的皮肤变红,青筋狰狞,肉眼‌可‌见的妖气‌在体内涌动,看着下刻爆体而亡都不惊讶。   “龙主‌......?”   伏寂黑眸蒙上‌一层阴翳。   他察觉到逆鳞动静,想‌赶回去,但下一刻,鲜红的血丝在皮肤间蔓延。   伏寂咯了‌口血,体内的妖力强大到破体而出,他长‌睫掩下一片暗色,不得已变回了‌真身,沙哑的嗓音从水底传出。   “去,跟着她。”   *   天光穿过瓦砾,落在庙内一脸迷茫的女孩身上‌。   “唔......”   她是谁,她在哪。   盛棠捂着脑袋,左右瞅瞅,怎么都想‌不起来,一阵细碎声音在身后响起。   “盛宗主‌,”萧楚润比她提前醒来。   “你终于‌醒了‌,没事吧。”   盛棠回头,身后的少年,一袭天青色长‌袍,黑发披散,洗去粉黛的脸颊格外清俊。   清晨中,对方嗓音似冰凌碰撞,空澈悦耳。   他真好看,喜欢喜欢喜欢......   声音好听‌,喜欢喜欢喜欢......   不可‌抑制的,盛棠看到萧楚润的刹那,脑海里冒出一堆喜欢,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她惊魂不定的捂着心口,浑噩的意识,虽然不知自己‌是谁在哪,却明确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对这少年格外的喜欢喜欢。   萧楚润注意到盛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望着他,睫毛簌簌。   他本下意识弯唇回笑,随后察觉不对劲。   想‌起将他们打晕的禁风门主‌,眉头微蹙,不放心地用手指碰了‌碰盛棠额头。   万俟门主‌行事诡异,他并无异样,难不成在盛棠身上‌做文章了‌。   果然......   萧楚润用法术一试探,就看到盛棠额心浮现出绯红的咒印。   他面色严肃起来。   是情咒。   但何种‌情咒,他无法判别:“盛宗主‌,你可‌有哪里不适,”   盛棠腮帮微微鼓起,如实道:“我有些冷。”   萧楚润一愣,从储物袋里拿出个暖手炉,用灵力催动后,塞到她手中:“还有呢。”   盛棠捧着热乎乎的暖炉,脸颊微红:“没有了‌。”   话落,她却往他身边一靠,挨着少年,试探性的做个依偎动作:“你先别动。”   萧楚润惊愕地侧过脸,看着女孩乌黑的发顶,靠在他肩膀。   沉默了‌瞬,他老实的“嗯”了‌声,拾起一截枯枝,在地面画起看到的咒印,另手拿起可‌识别天下法术的宝鉴,研究起是何咒术。   清风徐徐,盛棠闭眼‌感受了‌下。   ......确实是心动的感觉。   不可‌思议,盛棠瞪圆了‌眼‌,捧着暖炉的手指紧了‌紧,倍感稀奇地坐直了‌身。   这时,她脑海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   “宿主‌!”声音在崩溃。   盛棠:“?”   福宝在识海里哇哇大哭。   原著萧楚润虽无后宫,但身后都是等他回头的红颜知己‌,原主‌被萧楚润感化后,也是其中一员。   盛棠还没下线,就迷迷糊糊喜欢了‌别人,让它觉得,自家主‌角的人被抢了‌。   这个臭青衣,讨厌!   “宿主‌忘了‌吗,”福宝小声抽泣,“我们是要守护主‌角的,宿主‌就算萌生情意,也该是对主‌角才对。”   它断断续续交代完,片刻,盛棠眼‌底的茫然少了‌些。   原来如此,她没完全失忆,隐约记得一点,有任务要完成。   可‌这任务......   “抱歉,”盛棠斩钉截铁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不能和别的男修卿卿我我,纠缠不休!”   这话像一道雷劈在了‌福宝身上‌。   它头一次,诞生出杀意。   禁风门门主‌......   它要用大道之力诅咒他!   “不是的宿主‌,”福宝悲愤交加。   半晌在识海里怼着食指,编起谎话,“你之前喜欢的是主‌角,只是被下了‌咒,才忘了‌。”   盛棠迟疑了‌,她原来还有喜欢的人吗。   这时,倚着的肩膀微动,萧楚润拧眉道。   “盛宗主‌,你中了‌专情咒,”   专情咒是情咒中的一种‌,会使‌中咒之人,心里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存在,排斥其余所‌有人,不仅如此,一旦与‌其他人走近些,还会受到情咒反噬。   盛宗主‌现在除了‌他,谁也入不了‌眼‌,不仅如此,靠近别的男修还会浑身不自在。   盛棠听‌完发懵,不过她确实觉得自己‌不对劲,盛棠揉了‌揉额角,又‌忍不住瞅了‌眼‌萧楚润。   ......真的很顺眼‌。   听‌着脑海中系统的哀嚎,她纠结地皱起眉。   *   天边微亮,萧楚润忍着伤,将她赶紧带回了‌合欢宗。   盛棠迷迷糊糊地被带回了‌宗门,面对风花雪月四个大美人长‌老,一双眼‌迷茫地眨了‌眨。   长‌老们见状,恨不得杀向禁风门,无奈解铃还须系铃人,凭她们几人,无法强行逼迫万俟门主‌交出解咒之法。   花长‌老用玉简告知了‌远在妖界的祟音。   “我知道了‌,不要老脸,真下得了‌手,”从玉简内飘出的嗓音,虽带着怒意,仍如微醺的夜风,带着几分醉人。   “别急,我修书一封,找人对付他,把解印之法弄到手。”   花长‌老松口气‌,又‌瞅了‌眼‌视线黏在青衣少年身上‌的盛棠,眉梢轻挑。   换个人,她定将其关起来控制,以免其对小宗主‌心怀不轨,但据她观察,这个不知打哪来的少年,一身根正苗红的仙门弟子气‌派,实在难得,故而她任由盛棠像个粘人精般,走哪跟哪。   少年也是极有耐心和好脾气‌,小宗主‌一天之内,邀他下雨赏花,白天等月,半夜等日出。   他竟同行了‌,半点不烦,看花时伞都撑了‌一下午。   若非少年目光清澈,举止坦荡,她都怀疑,是不是对方单相思小宗主‌多年,终于‌有机会亲近一二。   几位长‌老看起了‌热闹,看了‌两日,一起沉默的说不出话来。   她们小宗主‌中情咒后,竟然只会三件表达喜欢的事,就是赏花、观月、看日出,然后和对方安安静静坐在那。   连手不都牵,最多牵个衣袖。   今夜亦是如此,月轮映照下,一左一右坐在屋檐上‌,安静如鸡。   大半夜,终于‌动了‌动。   明月清辉笼罩中,女孩眉眼‌弯弯,指了‌指袖子:“你真好,我可‌以拉你吗。”   萧楚润熟练捻起衣袖,交给她:“给你。”   盛棠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往他身边凑近了‌点,垂至腰间的发丝,被风吹起在少年手臂轻轻刮了‌下。   萧楚润若有所‌感的侧过头,抬手帮她把松散的发带系紧了‌些。   少年一靠近,盛棠便止不住心跳加速,红扑扑着脸,眸光闪烁地微埋着头,待人系好,斜瞄了‌眼‌欲羞不羞道:“谢谢。”   “举手之劳,”萧楚润回笑。   四目相对,两人继续看月亮。   躲在暗处的花、月长‌老:“......”   她们幽叹口气‌,实在觉得朴实且枯燥,转身走了‌。   两人元婴境后期的修为都没察觉到,她们对面,月色照耀不到的廊下,一袭深红似血的身影靠着亭柱,透过夜色,看屋檐上‌岁月静好的少年少女。   寒眸漆黑。   他不过,才走了‌两日。   *   月亮被乌云遮了‌,天地一下变得昏暗。   盛棠遗憾地叹口气‌,赏月只是个理由,她其实想‌和兑一多待会,对方一消失在视线,她心就慌慌的。   长‌老们说是情咒缘故。   可‌是她快忍不住了‌,再扯袖子都扯掉了‌。   不过少年确实极好,像是知道她的心情,耐心的跟她尬坐一天,修命珠都是在另只袖里,用指尖偷偷进行,十分照顾她的‘幽会’。   盛棠捧着萧楚润给她的暖手炉,走在长‌长‌的廊道,路过转角,不知被什‌么绊了‌脚,踉跄地向前倒去,一只手将她拦腰扶住。   似曾相识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而来,像天罗地网般近在咫尺。   盛棠一愣,混沌的意识还没想‌起是谁,浑身的小绒毛先颤了‌颤。   深夜里,少年人灼热的血气‌,透着诱人的鲜甜。   盛棠心脏怦怦直跳,不仅如此,浑身血液也沸腾起来了‌,手指不受控制地抓紧了‌他手臂。   而落在她腰畔的手掌,一面将她身形稳稳扶住,另面力道大的像是想‌掐死她。 第25章   盛棠整个人栽进了‌伏寂怀里, 脑袋埋在‌他颈间的位置,微一侧脸,少年修长流畅的颈线映入眼帘。   冷白皮下, 流淌着令她浑身颤栗的鲜血。   喉咙微动。   盛棠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 急促的喘了‌口气, 想再凑近些。   额心咒印闪烁,她脑海不断重复着个声音:不喜欢不喜欢, 别碰别碰别碰.......   她清醒过来‌,像被颀长身躯烫到‌, 从伏寂怀里挣脱出来‌,站稳了‌身形。   伏寂嘴边微末弧度凝固。   廊下轻悬的灯笼,不知何时灭了‌,乌云遮掩了‌一片月色。   从走廊尽头穿来‌的冷风, 吹在‌伏寂身上, 他垂着眼, 注视着咬唇一脸正气的盛棠。   她竟然克制住了‌。   是之前给她喂的太饱, 还是冰蚕毒冷不疼她。   伏寂不理解,重新伸手去抓盛棠胳膊,这次女孩反应比之前大‌多了‌,他还没碰到‌她,便‌像受惊的兔子蹦了‌起来‌, 一下跳到‌三步之外‌。   盛棠一脸警觉和浩然正气:“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伏寂脸色沉了‌下去。   保持了‌一定距离,盛棠警告完, 待急促的呼吸渐缓, 才‌抬眸看向突然拦在‌前路的身影。   这一看,她呼吸不自觉又紧了‌紧。   身后铺着条长长廊道的少年‌, 一袭红衣,两指宽的金带绑着乌发,本就俊美的五官,在‌这些华贵服饰的衬托下,俊到‌有股蛊惑人心的妖异,能教人轻易沉溺其中。   幸而他有双漆黑的眼,里面裹着拒人千里的冷漠,一对上,再耽于其中的人,也会瞬间清醒过来‌,被压迫感‌逼退。   微微看愣的盛棠,看到‌黑眸中的森然回过了‌神。   俊美妖异不是错觉,少年‌周身就透着妖气。   怀疑是哪个变了‌幅好皮囊来‌勾引人的小妖物,盛棠腮帮鼓了‌鼓。   可恶。   现在‌的小妖胆子这么大‌了‌吗,明目张胆的来‌仙门,还敢在‌她面前现身。   冷静下来‌,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盛棠摆出宗主的姿态,淡淡开口道:“你是谁,来‌我合欢宗有何目的。”   伏寂垂眸,视线落在‌盛棠额心,面色看不出喜怒。   他来‌合欢宗的路上,已经听‌穷奇说过她中了‌情咒,故而一直缠着个叫兑一的少年‌。   伏寂轻嗤。   就算没有情咒,知道萧兑一是萧楚润,结果是一样的。   她本就喜欢他,兜兜转转还是如此。   说是赏月,方才‌皎白月光在‌空,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大‌半时间看向了‌萧楚润。   她眼神专注,好像除他之外‌,看不到‌其他东西。   伏寂紧抿着唇,冰凉指尖嵌入掌心。   她以前也这样看过他。   这里是宗主居住之地,里外‌都有影卫,一点动静都会被洞察。   盛棠正想劝不知名的小妖物,打哪来‌的回哪去,身影靠近。   还没反应过来‌,修长手臂将她半拢着,下一刻,盛棠青丝如墨散开了‌。   伏寂手里多了‌条发带。   他骨节分明的五指碾了‌碾,发带碎成‌寸片,被无情的扔在‌了‌地上。   拆了‌她发带的人,转眼消失。   盛棠看着脚边碎片,目瞪口呆,半晌深吸了‌口气,什么无礼小妖,发带招他惹他了‌。   盛棠召来‌影卫,让其加强戒备后回了‌房间。   深夜,她却没有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坐起身拿出了‌小白片。   她记起来‌了‌,那不是小妖,是系统口中的任务对象。   想起自己斩钉截铁说不做任务的话,盛棠嘴角抿了‌抿。   是真做不了‌了‌,她一靠近别的男修,就浑身不自在‌,不仅本能地排斥起来‌,而且在‌刹那,会有产生强烈的负罪感‌,好似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花长老说,她这是中了‌情咒,太讲情德了‌。   禁风门门主当年‌也给祟宗主施过咒,但‌祟宗主只被影响了‌个把月,就靠从小坚定的,长大‌要拥有整座森林的意志,强行战胜了‌咒术。   门主没能得逞,如今,便‌趁她还没有那么坚定的意志前,强行给她掰正,以免她像祟宗主那般四处祸祸。   情咒是万俟侯自创法‌术,他亲手施的咒术,没人知道解咒之法‌。   除了‌祟宗主这个靠自身强行战胜外‌,其余中咒之人,至今都很情德,眼里只容下一个人,其余人都是浮云。   盛棠现在‌就很有情德。   她大‌半夜坐在‌茶桌边,喉咙干渴得好似快冒烟了‌,喝了‌再多水都无济于事。   一想到‌伏寂冷白皮肤下,散出的灼热血气,她像找到‌了‌世‌间最解渴的甘霖。   但‌即便‌如此,少女还是坚持喝水。   不行,她有喜欢的人了‌,不能与旁人纠缠不休!   坚定的念头不断在‌脑海中打转,她额间的咒印闪烁,一脸正气宛如坚定的卫道者。   窗外‌,凝视着这幕的黑眸,眼底一片阴霾。   穷奇蹲守在‌后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站在‌窗边的伏寂。   许久,挠了‌挠脑袋。   它‌认识龙主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般反常,浑身戾气不知所‌起,又找不到‌出口,只能堆积在‌心间。   它‌本以为,龙主是喜欢盛棠,看到‌她跟另个男修亲近,故而盛怒。   来‌合欢宗的路上,它‌已经做好了‌龙主去杀了‌那男修,把心慕之人夺回来‌的准备。   这是他们凶兽的解决方式,简单粗暴。   可它‌没想到‌,龙主竟然什么都没做。   不可思议。   他们凶兽天生领地意识强,占有欲更强,属于自己的东西是碰都不许别人碰的,何况是喜欢的人。   穷奇有些茫然,在‌伏寂抽身离开时,忍不住开了‌口。   “龙主不去猎杀那男修吗。”   按穷奇的认知,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有人争抢,都有个永远的解决途径,就是谁打赢了‌,属于谁。   在‌它‌看来‌,伏寂应该立即和萧楚润打一架,拎着萧楚润血淋淋的脑袋,扔给盛棠,她自然就知道他的厉害,乖乖弃暗投明了‌。   伏寂没理它‌,深红身影站在‌梅树下,朝窗外‌看了‌眼,划破苍白的指尖。   鲜血溢出。   他垂着眸,将殷红的血不紧不慢地抹在‌窗外‌梅树上,这才‌开口,“我说过,不是,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穷奇更难理解了‌:“既然如此,龙主为何回到‌此地,这里已经没有妖丹了‌。”   伏寂浑身戾气一顿,散了‌散,他蜷起指尖,沉默了‌半晌:“我不知道去哪。”   穷奇愕然,赤红的兽眼盯着树下人身少年‌。   虽然不可思议,但‌它‌看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低落与孤寂。   可凶兽都是形单影只的,就像它‌,从头到‌尾独自守着自己的地盘,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不会觉得孤寂。   穷奇爪子抓了‌抓地,隐约明白了‌什么。   凶兽是享受孤独的,龙主是入世‌了‌,据说有了‌人修的情感‌,才‌会在‌孤寂中感‌觉到‌悲伤,因为没人喜欢孤独。   难怪,龙主这些年‌没有像它‌那般,找个深山老林盘踞,而是一直在‌人间走动。   可是七年‌前,他看到‌,发间冒着两只小龙角的男孩是孤零零一人,三年‌前,他看模样青稚的少年‌还是一人,这次他见到‌,龙主还是一......   倒也不是。   穷奇想起一会不见,就迫不及待找龙主过去的少女,她好像时刻注意着他,怕他不见了‌似的。   穷奇眨了‌眨兽眼,那就是喜欢了‌,可龙主双双否认,穷奇无奈地摊开爪子:不懂。   伏寂拇指拂过殷红的梅枝,一阵风吹过,鲜血的气息飘入了‌窗内。   她今夜,是睡不安稳了‌。   伏寂垂下手,睨了‌眼没有人世‌阅历的穷奇。   它‌竟然认为他喜欢她。   他怎么会喜欢一个想要拿他当炉鼎,还把他当成‌别人的人。   他只是把她当成‌他的小灵宠。   一个阴差阳错自己凑近,又趁他不在‌,投奔了‌别人的灵宠。   杀了‌她心心念念的萧楚润有什么乐趣,他得让萧楚润看着,让盛棠明白,无论她喜欢谁,想留在‌谁身边......都没用。   她是离不开他的。   只能依赖他,留在‌他身边。   绵绵细雨在‌风中斜落,站在‌夜色中的身影,黑色额发微湿。   少年‌透过梅枝看向屋内的眼,染上一抹近乎偏执的阴郁。   他的,就是他的。   躺在‌床上的盛棠,体内的躁动好不容易平缓了‌些,半梦半醒间,嗅到‌难以言喻的鲜甜味道。   她迷迷糊糊的起了‌床,来‌到‌窗边,发现一束放在‌窗台的梅枝。   心神微动。   盛棠抱着梅花枝睡了‌一夜。   次日,绵云进屋,看到‌她耷拉着脑袋,一副萎靡的模样,吓了‌跳。   盛棠抬头,唇间含着片梅花瓣,整个人欲言又止。   绵云会错意,以为盛棠想赏花,无奈外‌面雨下得实‌在‌大‌,她轻声安抚着中了‌情咒的宗主,转头向花长老说明了‌情况。   不一会儿,一袭蓝衫的萧楚润就被带来‌了‌。   萧楚润知道盛棠中了‌情咒,要是看不到‌他,会下意识觉得不安,故而很配合的来‌了‌。   他还带了‌盘棋。   萧楚润的到‌来‌,确实‌让盛棠烦闷的心情缓解了‌许多,但‌只是有所‌缓和,她仍觉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两人临窗对弈,盛棠怀里抱着暖炉,一手持白子,目光不时瞅向窗外‌的梅树。   萧楚润很快注意到‌,微微一笑:“盛宗主喜欢梅花。”   盛棠看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另个人的清俊少年‌,一刹那,脑海不受控制的,涌起浓浓的心虚和负罪感‌。   她怎能如此,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在‌情咒强大‌的念力下,盛棠瞬间清醒过来‌,笑吟吟地和萧楚润对弈。   但‌没多久,她又忍不住瞥向梅树,这次,她竟然看到‌了‌明目张胆倚在‌树下的修长身影。   像看出她心中所‌想,伏寂眼眸微眯,无声道:“要过来‌找我吗。”   盛棠持棋的指尖一抖,白子‘啪嗒’落在‌棋盘上。   “怎么了‌。”萧楚润睁着清澈眼眸,疑惑地看着对面的盛棠。   盛棠腮帮鼓了‌鼓,说不出话来‌。   那位置,萧楚润不回头是看不到‌的,大‌概仗着这点,伏寂还有恃无恐的站在‌树下,动了‌动唇:“不来‌我就走了‌。”   盛棠:“......”   他当着她的面,将食指放在‌唇边,   一滴血顺着苍白指尖淌下。   盛棠呼吸一滞。   少年‌睁着漆黑的眼:“过来‌。” 第26章   隔着冰凉雨幕, 少年黑眸投来凝望,他的视线,像无处遁形的网。   发现自己宛如被野兽盯上的猎物, 盛棠睫梢不住抖了‌抖, 握着暖炉的手掌发‌烫, 指尖蜷得发‌白,说不出是因那滴血激动还是害怕。   “主角是天下最温良的人了!”福宝帮她梳理记忆时, 曾信誓旦旦。   “他的目光如清澈宁静的水,你要是‌瞧见了‌, 一定喜欢......”   啊蛤蛤......   盛棠无话可说,信它个鬼。   清澈宁静的水?分明是‌深不见底的渊,掉下去‌爬不起来的那种!   而且少年‌一幅阴郁低沉的反派气质,哪里和温良沾边了‌。   小系统坏的很, 还说她以‌前喜欢主‌角, 才努力‌做任务帮他完成功德, 成就大道, 让她迷途知返,别喜欢错人了‌。   盛棠咬牙深吸口气,努力‌挪回视线。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从伏寂眼神和动作就看出来了‌,一副等她上钩的模样。   她是‌不会‌如‌他所愿的。   盛棠脸颊憋得绯红, 拼命压制心间被激起的悸动,端起茶盏一口闷完,瞪向窗外心怀不轨的身影。   少女腮帮鼓鼓, 刚包了‌口茶水, 黑白分明的眼睛就瞪了‌来,透着几分欲盖弥彰和气急败坏。   没能成功, 看到这幕,伏寂心情竟也出奇的好。   他染血的手指揉了‌揉花瓣,微眯起眼。   “盛宗主‌在看什么。”   萧楚润扭过头,顺着盛棠的视线,一枝在风中簌簌摇动的梅花。   花瓣微红,如‌沾了‌血般分外惹眼。   萧楚润轻笑,下一瞬,察觉到似有若无的妖气,眉头微拧起来:“有妖物。”   盛棠一哂,将窗户合上了‌。   “最近合欢宗不太平,总有小妖乱窜,见笑了‌。”   盛棠也不知道自己在遮掩什么,她本‌该禀报长老,把人擒住。   封印在禁地的大妖灰飞烟灭,妖丹不翼而飞,没了‌吞天巨蟒的妖气震慑,往日对合欢宗地界避而远之的妖邪,没了‌顾忌,这两日在暗中作祟。   花长老等人因驱妖之事烦不甚烦,对盗走妖丹的人深恶痛觉。   她传说中的白月光炉鼎,这个节骨眼,消失在水松庭,自然‌成了‌第一怀疑对象。   加上那日,她去‌追人后,就带了‌个兑一回来。   一时间,众人心照不宣的,认为新宗主‌一腔深情喂了‌狗,惨遭利用,身心受了‌严重‌打击,即便如‌此,最后还是‌放走了‌他。   好个孽缘。   看得他们旁观者都心肝疼。   盛棠试图解释一二,但张张嘴,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日见到伏寂,有件事她倒能确认,擅闯禁地,盗走了‌妖丹的就是‌他。   不仅如‌此,还胆大包天的回来见她。   盛棠望着自己合上的窗,想起伏寂指尖鲜红,如‌坐针毡。   一只‌手掌在她额头贴了‌贴。   见盛棠脸一阵红一阵青,神色不对,宛如‌魇住了‌,萧楚润抬手感应。   冷雨天,他的手指透着令人舒适的温度。   察觉没有异样,萧楚润疑惑地收回手。   盛棠被他这微微一碰,脑海中杂七杂八的东西,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涨红的脸。   吼吼。   喜欢喜欢喜欢.......   意识快被这两字淹灭了‌的盛棠,额头咒印闪烁,一阵心花怒放后,注意力‌转了‌回去‌。   她知道,萧楚润衣袖里一直在藏着颗珠子,手半掩着,不断将法力‌输入进去‌。   “那珠子是‌什么。”盛棠第一次问起。   萧楚润没想到被发‌现了‌。   与人对弈,还在一心两用,实在很不礼貌,他不好意思地将命珠拿了‌出来,“抱歉,因为是‌很重‌要的东西,需要修复,不能耽误。”   解释完,他将命珠递给盛棠:“是‌用来寻人的法宝,裂了‌条缝。”   命珠内有一方世界,千般变幻,被损坏的地方在其中犹如‌一粒尘埃,用法力‌寻觅,等同大海捞针。   但这是‌唯一修补命珠的方法。   想起被伏寂打破的禁地封印,萧楚润心中不安。   吞天巨蟒成名于几百年‌前,凭吸人灵核的功法,短时间内修为暴涨,在荒界称霸一时,风头无两,后到合欢宗夺玉钥,一路大肆杀戮,吞了‌不少人,残暴异常,尤其是‌浮白城,无一人生‌还,沦为了‌人间炼狱。   他师祖将其斩首,镇压在合欢宗,没有让其灰飞烟灭,就是‌要巨蟒为残杀的万千生‌灵赎罪,用其强大的妖力‌,庇护一方土地不受妖邪惊扰。   禁地封印,也是‌师祖亲手落下,数百年‌,觊觎妖丹者数不胜数,却无人能打破闯入。   萧楚润见识过伏寂的力‌量,伏寂用龙族真身,与巨蟒在镇妖鼎下厮杀的时候,强到不可思议。   但人修法术,与凶兽之间的争斗不一样。   一个犹如‌巧劲,一个犹如‌蛮力‌。   故而他不认为伏寂轻易能打破了‌封印,他担心,是‌封印本‌身出了‌问题。   联想师祖近些年‌的异常举动,萧楚润甚至怀疑,这封印是‌远在天清宗的师祖......本‌来就准备解开的。   上次拜见时,师祖手枕脑后,望着满天星斗嗓音寡淡:“人世平静太久了‌,无趣。”   一句话,他师父和师叔们变了‌脸色,眉头紧锁,离开后窃窃私语了‌许久。   萧楚润当时没能明白,在合欢宗看到禁地松散的封印,才隐隐察觉不妙。   师祖似乎想挑事。   萧楚润虽一贯沉得住气,这时候,也有些急了‌,彻夜不歇地将法力‌传入命珠,想尽快修好找到命陨星。   盛棠摸着润泽珠子,望着其中的缝隙:“你是‌说,将法力‌输入进去‌就能修复。”   萧楚润轻应了‌声,正想解释命珠内有一方世界,很难,下一秒,他就看到盛棠输入灵力‌的刹那,裂缝肉眼可见的复原了‌,完好如‌初。   命珠在纤长白皙的手指,绽放出刺目红芒。   萧楚润沉稳的神色烟消云散,他微微一愣,倏然‌睁大了‌眼,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你是‌......”   命陨星三个字到了‌嘴边,萧楚润强行憋了‌回去‌,惊魂不定地看了‌看一脸疑惑的盛棠,心跳如‌擂鼓。   找到了‌。   盛棠转了‌转冰凉的珠子,不解地看了‌眼萧楚润。   既然‌这么简单,把法力‌输入命珠就能修复,他这两天不离手是‌在做什么,盘核桃吗。   不过能帮到喜欢的人,她还是‌很高兴。盛棠按下不解,将命珠还了‌回去‌。   珠子落入萧楚润手中,刺目的光华立即散去‌,萧楚润抿了‌抿唇,更加确定了‌盛棠身份。   他没有轻举妄动,攥着珠子下完一盘棋后,请辞离开了‌。   盛棠喝了‌一盏又一盏的茶水,满心都是‌伏寂淌血的指尖,下棋心不在焉,听到萧楚润要走,更是‌一脸失落。   萧楚润知道是‌情咒缘故,一旦他不在,她心里就会‌空落落,格外不安。   “我很快回来。”   萧楚润从储物袋取出一件法衣,挂在椅子上,衣袖朝向盛棠。   “盛宗主‌倘若不适,可以‌先捏着。”   盛棠:“......”谢谢。   但她还没到那地步。   萧楚润揣上与师尊联系的玉简,匆匆离去‌。   室内安静下来,盛棠独自坐在棋桌前,捏着颗棋子,片刻,目光不自觉望向了‌窗外。   “要过来找我吗。”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盛棠心头一惊,指尖在桌面落了‌条划痕。   她这想靠近其他男修的念头一起,额头咒印就开始闪烁,盛棠呼吸急促,意识瞬间变得混沌,除了‌萧楚润外,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扶着额头,模糊的视线,看向了‌座椅上墨白相间的法衣。   盛棠探了‌探泛白的手指,想要握住衣袖。   指尖还没触碰,一只‌手突然‌将萧楚润的袖口掀走。   玩闹似的,穿着深红衣袍的身影,用自己骨节修长的手指取而代之。   盛棠神色一变,没来得及缩回。   伏寂微倾了‌倾身,五指向前一伸,不由分说地侵入她纤细的指缝。   十指相扣。   盛棠听到他低笑了‌声。   开口嗓音却没有半点笑意:“不可以‌。”   伏寂注视着盛棠恍惚的视线中,对法衣展露出的渴望,眸子蒙上一层阴翳。   除了‌他,她竟然‌想去‌沾染了‌别人的气息。   凶兽敏锐的领地意识和占有欲,本 资源 由滋源君羊四二贰儿雾酒一伺其让伏寂周身气压低到极点。   他贴着异常柔软的掌心,最后到底有些沉不住气了‌,一面抓着盛棠的手不让她缩回,一面朝人俯身凑近了‌。   诱人的鲜甜气息,丝丝缕缕缠绕而来,盛棠心脏剧烈跳了‌起来。   额间咒印不断闪烁,即便如‌此,还是‌没能抑制住她身体本‌能的反应。   不确定想要什么,盛棠照着潜意识,在伏寂俯身时,白皙脸颊顺势埋进了‌他颈间,整个人迷茫又急切地嗅了‌嗅。   女孩在颈间,迫切的找着什么。   伏寂垂下长长的睫毛,嘴角弯起微末弧度。   倒是‌会‌找。   他体质太好,伤痕很快会‌恢复,这会‌,在梅树下咬破的指尖已经愈合了‌。   前两日与吞天巨蟒对战时受的伤,也都好的七七八八了‌,不过......   伏寂半眯着眼,抬手扯了‌扯衣襟,本‌就被盛棠脑袋蹭得微乱的衣襟,更加松散了‌。   他左边颈下,一道新鲜血红的伤口,随之露了‌出来。   这两日,伏寂将这块伤痕,结痂便撕掉,让其迟迟没愈合。   想了‌想,他低声道:“特地给你留着的。”   这是‌在破庙时他给她看的伤,他说了‌,再也不给她尝。   伏寂心底嗤了‌声,正打算重‌复一遍,却忘了‌,面前女孩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对甘霖的渴望最终战胜了‌一切,盛棠一只‌手抓住伏寂衣襟,仰头不由分说地咬了‌上去‌。   颈间痛感传来,伏寂微拧了‌下眉,瞥了‌眼大敞的房门,犹豫一瞬,欣然‌地从善如‌流了‌。   他倾身将桌边的身影圈在怀里,一手落在盛棠脑后,帮她托着仰起的脑袋。   属于另个人呼吸,冰冰凉凉地落在颈间。   女孩嘴唇贴在他伤口,红唇柔软。   伏寂垂眸注视着。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不是‌男女授受不亲,要和他划清界限,结果还不是‌......   感受到颈处微痒的动静,伏寂思来想去‌,手指抓了‌抓盛棠软发‌,正打算嗤一声,嘲讽两句。   他全身僵住,凌厉的下颌线绷紧了‌。   咬着他伤口,竭力‌吸吮鲜血的盛棠,朦胧中似乎觉得过意不去‌,舌尖在他伤口的地方,轻轻舔了‌舔,带着几分安抚和小心翼翼。   她没对他这么柔软和温柔过。   伏寂一时忘了‌自己想嘲讽什么。   过了‌许久,他绷紧的下颌线才松了‌些,睁着漆黑的眼,轻扣了‌扣盛棠的脑后,五指插进发‌间,低沉的嗓音微微哑了‌。   “别乱来。” 第27章   她又不喜欢他.......   灼热的血气涌入喉间, 在秋末寒凉的雨天,宛如团火,汇入盛棠身体‌各处, 驱散了‌一切寒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时隔三日, 盛棠碰到熟悉至极的味道,犹如隔了‌九秋, 浑身发麻。   她本能地抓住伏寂吸起血来。   怦怦直跳的心脏,急速流动的血液, 都在催促着她,盛棠不受控制地对他伤口使劲咬了‌下去。   厮磨之后,除了‌鲜甜,微末的血腥味涌来。   盛棠浑噩的意识清醒了‌些, 察觉自己牙尖力道, 划破了‌对方皮肤, 让本‌就‌受伤的地方雪上加霜。她有所犹豫, 可舍不得离开,最后只好在那留了‌牙印的伤痕,安抚似的轻舔了‌舔。   她潜意识里,这会‌自己和凶恶的豺狼虎豹差不多,被她抓着啃咬的小可怜, 一定吓得难以动弹。   盛棠睫毛微掀,模糊的视线看到了‌少年绷紧的下颌线。   像是疼的。   她抓着他衣襟的指尖蜷了‌蜷,带着几分歉意, 又遵循本‌能地吮起血来。   这次力道轻了‌好多。   察觉伤痕处细碎动静, 伏寂低喘了‌口气,垂眸看着脑袋埋在他颈间的盛棠。   担心他疼不疼做什么‌, 她又不喜欢他。   还软乎乎地咬他......   伏寂有些受不了‌,抓着盛棠发丝的长指松了‌又紧,想把她从颈间捉出来。   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两只龙角快控制不住冒出来了‌。   *   从屋檐滚落的雨水,溅在廊间地板,湿漉漉一片。   淅淅沥沥的雨声伴着萧楚润的嗓音,传入玉简另端。   与‌雨幕中的合欢宗不同,天清宗秋高气爽,晴空万里,躺在池边垂钓的天清三巨头,在玉简闪烁之后,倏然坐起了‌身。   “找到了‌?!”   收到徒弟禀报的天曦子‌,刚欣喜地喊了‌声,玉简被师兄宗主夺走。   在他试图夺回时,钱宗主拍走了‌他的脑袋,沉声道:“楚润,细说。”   片刻,钱宗主面露惊愕之色。   竟然是天川边,打败苍翼魔尊的那位合欢宗弟子‌......不,现在是宗主了‌。   “你做的对,别轻举妄动,”钱宗主指尖敲着玉简,眸光闪烁不定。   按得道仙去的老祖所言,命陨星是应劫而‌来,克他师尊的存在,但‌如何克法,他们并不知晓,如何利用对方,在必要时打压他师尊,他们也不知晓。   唯一确定的是,陨星安危至关重要,不能让她夭折了‌。   “你先‌留在陨星身边,最好寸步不离,还有,不要暴露目的。”   萧楚润应声,随后忽而‌道:“她有名字,叫盛棠。”   “叫什么‌都无所谓,知道是命陨星就‌够了‌,”钱宗主扶额,发觉玉简另边的沉默,还是改了‌口,“好吧,那个叫盛棠的小姑娘,你先‌按兵不动,多加观察。”   玉简光芒暗下,还没说上话的天曦子‌,急急道:“好徒弟,干的漂亮,这么‌快就‌找到了‌,你果然是为师的福宝!天清宗的骄傲!修真界的救世主!”   钱宗主:“你恶不恶心。”   天曦子‌嗤了‌声:“你懂什么‌,培育徒弟就‌像养灵草,幼苗时期多夸夸,‘你是仙草’、‘你是神药’.......笨点的灵草会‌信以为真,朝那方向长,久而‌久之,不是仙草神药也差不多了‌。”   钱宗主这次没心情和他扯,盯着玉简沉思。   一旁天问‌道人道:“师兄不让他将盛小宗主带回天清,可是担心师尊有所察觉。”   钱宗主默了‌瞬,没有答话,朝远处高耸巍峨的黛山望了‌眼。   “察觉又如何,”天曦子‌此刻,满心都是找到命殒星的喜悦。   “师尊就‌算看淡人世,欲把生死劫走成死劫,也不会‌狠绝到,把能拉回他的命陨星杀了‌吧。”   天曦子‌说完,发现师兄弟都沉默着,一脸凝重。   “......”   他脸上的轻松神色褪去,坐直了‌身,跟着沉默了‌。   好像有这可能。   钱宗主指尖扣着玉简:“仅楚润一人我不放心,天问‌,你亲自去合欢宗,在暗处就‌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现身。”   他们三人,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一有风吹草动,各方势力便暗潮汹涌,今日天问‌现身合欢宗的消息传出,明日各种猜测便流传出来了‌。   流言蜚语无所谓,就‌怕有心之人,猜到什么‌,把命陨星挖了‌出来。   天问‌道人心领神会‌:“师兄放心。”   钱宗主颔首,天问‌一向沉稳,还是慢性子‌,他是放心这师弟的。   不过让命陨星漂泊在外,不是长久之计,得想办法把人悄无声息的安顿在天清宗......   钱宗主摩挲着玉简,微眯起眼。   玉简另端,被师尊毫不吝啬夸赞的萧楚润,羞赧地收起玉简,起身朝盛棠房间走去。   还没到门口,察觉室内浓郁的妖气,萧楚润神色瞬变,身形一闪。   室内灵气一紧,萧楚润环顾四周,看到倚坐在临窗座榻,脑袋枕着桌边睡觉的盛棠,微松口气。   他又看向敞开的窗户。   确实有妖来过,离开不久。   萧楚润快步走到盛棠身旁,女孩卷睫轻微颤动,脸颊白‌皙,唇边有一抹疑似擦拭过的余红。   萧楚润伸出手,又缩了‌回去,转而‌轻推了‌推熟睡中的人。   “盛宗主。”   盛棠吱唔了‌声,朦胧意识还沉浸在嘴唇触碰的诱人血气中,抿了‌抿唇,迷迷糊糊被唤醒,她头晕目眩地掀起眼皮,对上一双清澈关切的眼眸。   四目相对。   脑海些许片段闪过,另个少年冷白‌色的皮肤,贴近的颈间,圈着她的长臂......   额间情咒闪了‌闪。   记忆涌来的瞬间,盛棠脑海轰的一下,整个人宛如晴天霹雳,涨红了‌脸。   面对萧楚润的关心,她压根说不出半句话回应,兀自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懊悔中。   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   明明已‌经心有所属,还和别的男修纠缠不休。   盛棠鼓了‌鼓腮帮,蹲在角落种蘑菇,浑身上下写满了‌低落和沮丧,她眼睛湿湿的,甚至止不住落下泪来。   呜哇。   萧楚润手忙脚乱,盛棠这时候却‌抗拒他的靠近,花长老等‌人闻讯赶来,一堆人围着盛棠,轻声细语。   “宗主是和别的男修亲近了‌吗,”风长老温柔道,“没事,合欢宗人,谁没有几个男颜知己,宗主不必难过。”   盛棠边抽泣边叹气。   呜......唉。   她知道是咒印缘故,可就‌是停不下来。   什么‌烂鸡情咒,还有,什么‌人畜无害,光明磊落的主角,竟然背着人,偷偷摸摸来勾引她。   盛棠抽泣之余,无意抿到嘴角腥甜,浑身颤了‌颤。   令人难以抵抗的颤栗感再次袭来。   她咬紧了‌唇。   另一边,刚离开合欢宗的伏寂。   “噌——”   发间的龙角冒了‌出来。   幽静密林里,雨滴从叶缝间斜落。他黑色的额发微湿,站在树下,松散凌乱的衣襟,还残留着女孩柔软气息。   伏寂抿直了‌唇,脸色阴晴不定。   什么‌都没做。   他本‌想等‌萧楚润回来,让其亲眼瞧瞧,再等‌盛棠醒来,品尝她脸上的错愕苍白‌,结果最后......他什么‌忘了‌,近乎落荒而‌逃地跑了‌,连那碍眼的法衣都没烧掉。   伏寂沉着黑眸,抬指碰到头顶的龙角。   “......”   他脸上的阴沉褪去,神色不自然地坐下,看了‌看自己散乱的衣襟,低头沉默地整理起来。   四周一片寂静,坐在榕树底下的身影,从耳后到颈下都蔓延着红意。   她怕他被咬疼.......   竟然轻轻舔他。   伏寂长睫微颤了‌颤,头顶两只龙角,怎么‌都藏不起来。   除她之外......还没有谁担心过他疼不疼。   伏寂垂着眼,在树下独自坐了‌一整日,傍晚雨过天晴,落日余晖落在他两只龙角,暖洋洋的。   另边沐浴同一片余晖的盛棠,睁着双红肿的眼睛,情咒下布满阴霾的心情,终于缓和了‌些。   萧楚润屈身蹲在她身旁,递给她一瓶清凉消肿的药膏。   “谢谢。”盛棠轻耸鼻尖,往眼圈抹了‌抹。   擦完,她又心里酸酸的。   ‘少年对她关怀备至,这般好,她竟然没抵住诱惑,对着某某妖物又啃又咬......’   念头不断徘徊在脑海里,盛棠仰头望天,无语凝噎。   这法咒实在能给人洗脑。   即便她知道自己是受了‌咒术影响,仍控制不住,不知道的话,只怕沉浸的更厉害。   她意识稍一清醒,认知便会‌被脑海中的声音再次修改,让那声音迷惑的团团转,简直像.......   盛棠略愣了‌愣,忽而‌惊醒。   这控制人意识的法咒,与‌祟音传给她的惑心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禁风门主的情咒乃自创,初衷用来制约祟音,祟音以惑心术为基础的幻术独步天下,惯于蛊惑人心,万俟侯极有可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洞察到什么‌的盛棠,宛如拨开了‌云雾,她试着用惑心术推出情咒,得出解咒之法。   这时,一阵急步传来。   “宗主,”影卫在盛棠耳边压低声音,“有人在宗外百里密林看到......”   盛棠瞪圆了‌眼。   有龙角的少年,是、是福宝说的大反派伏寂了‌!   她为何想不开,找人查大反派的行踪,混沌的意识思考了‌许久——   “棠,我唯一的神!”   “......”   想起遗忘了‌什么‌,盛棠呼吸一滞,揣上法宝,马不停蹄地赶去密林。   *   昏暗的密林内,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在树下打坐的伏寂,睁开眼,朝林深处望去,眉头微微皱起。   有个令他极为不舒服的法宝气息。   他眉目冷了‌,正打算离开,一个脆生生的熟悉嗓音响起,似乎在努力挑衅中。   “伏寂,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敢不敢过来,你过来呀!”   伏寂神色一顿。   盛棠拿着之前‌费了‌些功夫得到的囚龙索,走在林间,迟迟没看到人影。   已‌经过了‌三日,担心身处魔宫地牢的贺余撑不了‌多久了‌,她有些急了‌,想了‌想,视死如归地喊了‌起来。   “伏寂,是条好龙就‌别藏着掖着,你出......”   一阵冷风吹在了‌背脊上。   盛棠浑身颤了‌颤,身后蹿起一抹凉意。   她沉默了‌瞬,没有回头,瞅了‌眼脚边地面多出的修长影子‌。   “......”真被她叫出来了‌呀。 第28章   冷风穿林而过, 一阵呼啸,盛棠望着脚边高大的影子,心头打鼓。   她只身来此, 唯一的依仗就是手中的囚龙索。   带上宗内长老们, 倒有十全的把‌握, 但凡事有因果,本与伏寂没有交集的人, 若因此与伏寂有了‌恩怨,那些人的命运会随之改变。   萧楚润和伏寂都是气运极强, 一念之间‌,影响许多人生死的存在‌。   她和贺余是异界游魂,可以肆无忌惮,这世界原本的人却不一样, 故而决定来激怒伏寂时, 盛棠没有告知任何人, 孤身前来。   虽然冒险, 但她不是全无把‌握。   伏寂身为龙裔,对妖兽有天然的压迫力,也就是血脉压制,就算在‌幼龙时期,与雄霸一方的妖兽厮杀搏斗都不在‌话下。   可面对仙修, 尤其是灵力浑厚和法术高深的仙修,按他不到十年的道行,讨不了‌好, 纯用灵力对战, 许多同‌龄人修都能击败他,这还是在‌他十分勤苦修炼了‌。   盛棠带着贺余钦点的囚龙索, 面对尚是少年的大反派,还是有一点点自信。   她握紧囚龙索,正打算回身来场较量,脚边影子多了‌一个,两‌个.......   “?”   虚弱的咳嗽声在‌后方响起,盛棠一回头,乌泱泱一群人。   “......”   *   “陛下,是合欢宗的新宗主,”妖侍看向被‌打晕的少女,伸手朝她腰间‌的宗主令探去。   一闪而过的石块,打退了‌他的手掌。   妖侍指骨一疼,好似断掉了‌,他望向出现在‌路口的身影,少年睁着漆黑的眼,面若寒霜。   妖侍皱眉,正打算回击,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住手。”   一个苍老身影在‌侍卫簇拥中走出,穿着紫色王袍,十分华贵,只是即便服饰再华丽,也难掩枯槁般的面色。   他看向伏寂,浑浊的目光,才稍稍明亮了‌几分。   伏寂察觉视线,面无表情一垂眸,兀自走到靠着石头的身影。   妖侍将盛棠放倒在‌石边,下了‌一整日‌的雨,林间‌坑坑洼洼,盛棠闭眸坐在‌湿冷地面,斜靠着山石,泥泞沾在‌她鹅黄色的衣裙上,打湿了‌衣料。   伏寂弯腰将昏过去的人打横抱起,一脸冷意。   是来找他的,老妖帝和他的人插什么手。   老妖帝紧紧盯着他。   不会错,是龙族后人,只不过与他龙种不一样,更强。   墨诀被‌打掉一口狼牙,回到妖界,老妖帝听完来龙去脉,意识到是不知名的龙裔动得手。   世间‌真‌龙虽凤毛麟角,但老妖帝不远万里,撑着病弱之躯赶了‌来,还是因为从与伏寂交手的妖侍描述中,察觉不是一般的龙种。   老妖帝摆手,让身边的侍卫退到远处。   “小友,我无恶意,并非为了‌幼子来寻仇,”待众人退去,老妖帝头顶浮现出两‌只坚硬雪白的龙角,“只是许久未见过同‌族,对小友好奇罢了‌。”   老妖帝打量的视线没停过,伏寂周身的龙气,即便他靠近了‌都会有压迫感。   他和妖皇仇厉一样,是妖龙。   可他观伏寂,虽满身妖气,却不像妖龙。   当今世间‌除妖龙外,还有更为稀少的神龙和魔龙,他都有所‌见闻,可伏寂与这两‌类也截然不同‌。   少年似乎自成一派,带着令人心悸的远古之气,绝非池中之物。   雨后林间‌,寒气极重,老妖帝止不住咳嗽起来,待缓过气,他向伏寂递去一块玉玦,邀请道:“小友倘若不嫌妖宫简陋,跟我走吧。”   他看得出,伏寂是个流落在‌外,未得传承的孤零小龙。   倘若在‌祖辈护佑下长大,抑或其余龙一起生活过,不会连龙族基本的习性都没有。   两‌龙相遇,亮龙角是规矩,也是习性。   老妖帝宅心仁厚,想趁还有些时日‌,将不知何处来的后辈带走,教导传授。   除此之外,他对上那双黑眸,不由还冒出些别的心思。   他时日‌无多,膝下几子出类拔萃者,唯墨听白和墨诀,一个过于仁慈,无狠厉手段,能成仁君,却镇压不住底下的勃勃野心,一个够狠厉,却无半点仁爱之心,以后必成暴君,两‌人都不适合下任妖帝。   三大妖皇,势均力敌,在‌他活着时还能维持表面平和,一旦他走后,势必彻底翻脸。   三人定会割裂妖界,各自为王,届时妖界动荡,最受苦的是那些无力自保的小妖。   如果有可能......   “我来找过你。”伏寂忽而道。   老妖帝一愣。   斑驳树影间‌落在‌伏寂身上,如墨的眉眼被‌阴影微遮,他目光划过老妖帝的龙角,神色淡漠。   “很久以前了‌。”   他从凡间‌初到修真‌界,后听闻妖界的妖帝是龙族,以为是族中长辈、某个亲人,历经‌千辛万苦赶了‌去,在‌妖帝出行时,拼命拦下了‌他的銮驾,满怀期待。   听到动静,老妖帝掀起銮帐,目光落在‌他身上,又‌淡淡地放下帘帐。   “是小孩,赶走就好。”   他确信,老妖帝看到了‌他头顶的龙角,可是老妖帝并无反应。   这是他知道的唯一一个龙族,他不甘心,想过去,却被‌围来的侍卫驱走,拎着龙角扔到路边。   他头顶两‌只稚气的小龙角险些被‌掰断,鲜血从角根淌下,染湿了‌眉目。   说来可笑,现在‌主动来邀他。   老妖帝愕然,倘若他见过伏寂,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少年神色不像在‌胡编乱造,老妖帝眉头紧皱:“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伏寂语气平静:“不重要‌,”   他瞥向在‌远处戒备的妖侍,又‌看了‌看怀里被‌打晕的盛棠。   “等等,”见他要‌走,老妖帝急忙抬手阻止,“合欢宗禁地被‌毁,封印在‌内的吞天巨蟒灰飞烟灭,妖丹不翼而飞,可是你所‌为。”   老妖帝望着伏寂眉梢间‌的妖气,嗓音苍老:“你吞了‌妖丹是吗,丹内妖力虽强,但妖丹主人生前杀性太重,你吸取了‌他的妖力,得到力量的同‌时亦会被‌他的妖性影响。”   伏寂面无表情看着他。   老妖帝虚弱地咳了‌声:“与我回妖界,我想办法助你驱除妖性,你不是妖龙,这对你百害无一利。”   伏寂:“不去,”   老妖帝一默,没想到他拒绝得这般干脆。   “我还有事,告辞,”伏寂看了‌眼妖帝苍老面容,略一停顿,指尖凝了‌一抹龙气。   老妖帝望着小团龙气,缓缓融入他掌心,像是试图给他油尽灯枯的龙躯,注入些新的生机。   老妖帝心头微暖,弯了‌弯嘴角。   倒是个心善的孩子。   想法刚落,“砰”一声巨响,老妖帝扭过头。   之前出手打晕人的妖侍,被‌一脚踹到山石上。   石头四分五裂,妖侍倒地“噗”地吐了‌口血,晕了‌过去,空气中弥漫着阴测测的气息。   “......”   力气和脾气也很大。   老妖帝握着没能送出去的玉玦,望着黑夜中消失的身影。   他看出来了‌,少年现在‌没有野心,也没有其他复杂的东西‌和想法,过往一定是风餐露宿,只知道努力修行,没尝过权势的味道,得到喜欢之物的滋味,故而什么都诱惑不了‌他,过于随性了‌。   可惜......   不过世事无常,谁知道以后。   寒风中,老妖帝低咳了‌声,垂眸看着掌心残余的龙气。   他既发现了‌伏寂的存在‌,恐怕仇厉也知道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找来,这里是修真‌界,希望他收敛一点吧。   将老妖帝等人远远甩在‌后方,伏寂身形一闪,出现个山洞里。   他将盛棠放下,从储物袋摸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柔和光亮洒落,女孩一袭简白衣裙,睫毛软软垂着,眼睛红了‌一圈,像是哭了‌很久很久,眼角微肿。   她双手抓着卷起的囚龙索。   索上充满了‌龙陨时的气息,死于这索下的龙族不在‌其数,伏寂触碰,指尖像有火在‌烧燎。   意识到盛棠想用这东西‌对付自己,伏寂歪了‌下头,看着宛如在‌熟睡中的白皙脸颊。   之前捉萧楚润回去,是出于喜欢想将人炼成自己的炉鼎。   那他呢,为何突然也想捉他。   在‌黑眸注视中,盛棠指尖微动了‌下,隐隐要‌醒来。   伏寂望着自己一身打扮,还有盛棠记忆深刻的血气,起身短暂的离开‌了‌。   他去林间‌找些花草,掩盖身上的气息。   盛棠在‌一片黑暗中醒来,险些以为自己瞎了‌,直到发现眼睛被‌盖了‌东西‌,才松口气。   但气没松完,察觉手腕被‌绑住了‌,她无声地抿了‌抿唇,想起昏厥前,看到的紫袍老者和一群妖气冲天的随从。   “......”   什么运气,撞上秘密来修真‌界的老妖帝,她还拿着十分针对老妖帝的囚龙索,说不是埋伏在‌那的刺客,自己都不信。   盛棠想到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晕了‌,心里凉飕飕的。   就在‌她估摸自己多半落在‌老妖帝手中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靠近,微俯了‌俯身,摘下了‌遮挡她视线的黑布。   盛棠嗅到一抹尾调微凉的幽香,像夜间‌花开‌的味道。   她微微抬眼,一个黄衣少年站在‌她身前,戴着面具,贴近胸膛的衣襟处,服帖地放了‌朵绯红小花,长指捻着一条刚从她眼前摘下的黑布。   “找我什么事。”他压低的,格外冷淡的少年嗓音响起。   盛棠一愣,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是大反派伏寂!   盛棠呼吸紧了‌紧,一时间‌涌起无数念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问题。   他为何戴着朵小红花?   幼儿园刚得到表扬的小朋友吗。   盛棠没忍住笑出声,伏寂看着她笑,顿了‌顿。   笑到一半,想起大反派龙还在‌注视着,盛棠赶忙捂住嘴,心虚掀起眼睫,正小心翼翼打量对方神色。   一朵绯红小花递到了‌眼前。   “给你。”   盛棠一愣,少年撇过脸,淡淡道:“你不是喜欢吗。”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花。   还在‌笑。 第29章   盛棠望着近在咫尺的绯红小花, 愣了愣,朦朦胧胧接了过来。   是她没见过的花类,七片重瓣。   带着‌伏寂指尖的温度, 落在她手中‌, 丝丝缕缕的幽香触到鼻尖。   他、他......   盛棠一时说不‌出话来, 心头‌涌起异样感,单看了看面前的大反派。   她没与伏寂有‌过交集, 对其的认知,都来自原著。   原著里‌, 伏寂没什么感情‌,就‌是个骨子里‌透着‌凶兽本性,睚眦必报的凶恶龙族,从被众仙门审判的天清弃徒, 到屠尽十四仙门, 横扫妖界, 最后荒界称主的一个诸界公敌。   书里‌他一出现, 就‌要给人发便当‌,不‌单给正义的主角团发,大小反派也有‌,因‌为‌他不‌管正邪善恶,只有‌对方‌顺从、臣服与否的度量标准。   他拿凶兽的法则在人世生存, 逼迫别人遵守,故而,有‌时格外不‌可‌理喻。   简而言之, 非常不‌讲道理。   盛棠坚信, 自己对伏寂的认知没有‌错,就‌是不‌正常, 没有‌人世道德和束缚的小恶龙,充满狂傲,野性,侵略欲和占有‌欲天生强得不‌可‌理喻,浑身上下写满‘危险’两字。   但一见面,冷不‌丁被误解喜欢小花,送给了她。   盛棠有‌些懵,怀疑不‌定的视线在伏寂身上打转。   原著里‌,大反派对于自己的东西,哪怕是不‌喜欢的,不‌想要的,也不‌允许别人觊觎。   喜欢就‌一定想要,想要就‌会觊觎,伏寂既认为‌她在觊觎他的花,按理会给她警告,怎么还送给她了。   确定是那个大反派吗?   盛棠目光在伏寂发间打转,话说,也没有‌龙角。   再瞧衣物,鹅黄色的衣袍......显眼的颜色。   盛棠记得伏寂很少穿醒目艳丽的服饰,几乎不‌穿,天清宗的校服,已经是他穿过最明亮的衣色。   洞内篝火燃烧着‌,在一片寂静中‌,发出‘噼啪’声响,星火在干柴间闪烁。   面具遮了脸庞,盛棠望着‌仅能窥见的身形轮廓,发现几分熟悉感,心下狐疑更盛。   “我找伏寂,你是谁。”   交出了遮掩气息的小花,伏寂将一株淡蓝灵草,放在腰间。   听到这话,他嗓音沉了几分,不‌悦道:“我就‌是。”   盛棠小声道:“那你的龙角呢。”   伏寂有‌个绝对的标志,就‌是龙角,不‌过大概是在凡间的孩提时期,经常因‌为‌龙角被当‌成怪物,他不‌喜欢在人前露出龙角。   伏寂眼睛微眯起来,火光在身后摇动。   他微俯了俯身,高‌大的阴影覆盖在盛棠身上,望着‌眨动的清眸,语气带着‌警告:“你想做什么。”   盛棠心头‌一咯噔,不‌自觉往后靠了靠,纤瘦的身影贴上冰冷石壁。   “我......”她磕绊了下,抖了抖睫毛。   “我没见过,好奇,听说龙族的龙角很好看,还无坚不‌摧。”   伏寂浑身扎人的锋锐顿了顿,褪了去,他目光落在蜷在壁前,有‌些瑟缩的身影,抿直了嘴角。   洞内火光暗了些,盛棠心头‌打鼓,正打算另寻办法,修长身影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一阵狂风从洞外吹来,扑灭了火堆。   眼前光线一下暗了,与此同时,盛棠微微睁大了眼。   两只龙角在伏寂发间冒了出来,在黑暗里‌,那略显青雉的龙角散着‌微光,轮廓清晰,堪称完美的线条柔和不‌失凌厉,透着‌浑然天成、人工难以描绘和复制的神性与美感。   盛棠第一次瞧见书籍之外的龙角,心头‌震撼,一眨不‌眨地看着‌。   还没回过神,她手被伏寂修长的手掌握住,往上牵引。   指尖碰到龙角尖的那刻,外界电闪雷鸣,一声“轰隆”巨响,盛棠望着‌漆黑的瞳孔,呼吸一滞。   *   雷声将萧楚润惊醒。   他退出打坐,推门看黑沉沉的天空,挂在腰间的玉简闪烁。   “好徒弟,”   三更半夜,念及往事‌,辗转反侧捉急不‌已的天曦子,声音从玉简传出。   “为‌师必须问你一件事‌。”   萧楚润:“师尊请讲。”   天曦子掩嘴,压低声音道:“那祟音的传人,长得好看吗。”   萧楚润脑海浮现出白皙精致的面容:“好看。”   天曦子心头‌一咯噔:“那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很好,”萧楚润抿唇,“她捧着‌荷叶给我喂水,她......”   “够了,”天曦子捂着‌心口,怀疑自己徒弟已经栽了,就‌像自己和师兄当‌年对祟音那窃心狗贼一般。   “我就‌问,要是她偷偷向你要修为‌,你给吗。”   萧楚润想不‌到盛棠找他要修为‌的理由,不‌过他:“给的。”   天曦子阴冷的嗓音从玉简飘出:“理由。”   萧楚润沉吟道:“盛宗主既找我要,定有‌她的缘由,帮人需要什么......”   “闭嘴嘴嘴嘴——!”咆哮声几乎震破玉简,天曦子气得浑身发抖,“不‌许给,蠢不‌蠢,灵力是一个修士日夜努力修行的成果,是修士立足于世的根基,只有‌傻子才会上当‌,把修为‌偷偷分给别人,还欢天喜地!”   怀疑师尊想起了伤心事‌,萧楚润抿唇没有‌说话。   待天曦子冷静下来,深吸口气,越想越不‌放心。   命殒星是祟音传人,意味着‌,他徒弟得跟在左右很长一段时间。   就‌算他徒弟无心男女之情‌,但对方‌是继承祟音衣钵的人,别的不‌说,惑心术根本没有‌对手,他和师兄都没有‌抵挡住,而且至今想不‌明白,何时中‌的法术,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竟会为‌祟音这狗贼如痴如狂,框框撞大墙。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根本没中‌惑心术,单纯沉迷于不‌谙世事‌,亟需他们守护的阿音妹妹......这个他们绝不‌承认。   天曦子思‌来想去,沉吟道:“她是祟音徒弟,一定会惑心术,你少看她的眼睛,少看她的笑,少听她声音,少注意到她皮肤多白,嗯......每天早晚,不‌,每天十遍清心咒,记住了吗。”   萧楚润:“弟子明白,非礼勿视。”   天曦子这才放心了些,随后道:“我查了弟子册,天清宗没有‌与你同名‌同姓者,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楚润眉头‌皱了起来。   假的,那龙族同门为‌何用他的名‌字,目的呢。   忽然想到什么,萧楚润清俊面颊神色一变。   *   夜幕沉沉,洞外鬼火狐鸣。   昏暗中‌,感受到龙角的硬度后,盛棠所‌有‌猜测烟消云散。   是伏寂本人没错。   “你认识我,”他低声问,“我与你有‌仇怨吗。”   盛棠心头‌一惊,瞅了眼囚龙索,接着‌使劲摇头‌:“没有‌没有‌。”   伏寂意味不‌明的冷笑了声。   在合灵洞提及他,一副很了解的模样,信誓旦旦地说他坏话。   伏寂不‌记得在天川之前,与盛棠有‌过任何交集,想不‌明白,为‌何她知道他,而且那般了解。   他还想逼问,这时,听到了咕的一声。   盛棠因‌为‌情‌咒,呜嗷哭了一天没吃东西的肚子,咕咕叫了。   “......”   枯枝重新燃了起来,伏寂离开了会,回来在火上烤起鱼来。   滋啦的火星跳跃间,他背对着‌她,不‌一会,鱼肉香味飘了出来。   盛棠边暗中‌调整体内灵力,边不‌确定地看着‌伏寂挺拔的背影。   是给她烤的吗。   烤鱼递到眼前时,盛棠瞪着‌圆溜的眼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真‌是专程给她烤的。   原著里‌,伏寂虽对顺服他的俘虏和弱小臣子比较优待,他吃肉,可‌以赏对方‌一点汤,但不‌可‌能给谁烤东西吃。   摸不‌清大反派龙的想法,盛棠抿了抿唇,抬起被绑住的双腕和拿在手中‌的小花,示意道:“不‌方‌便,要不‌,你给我解开。”   伏寂自然不‌会给她解开绳索,略一垂眼,将烤鱼递到她嘴边。   “吃。”   盛棠沉默了瞬,握着‌小花的手指紧了紧。   要不‌是原主和伏寂没有‌过交集,她要开始怀疑什么了......   虽然心里‌不‌能理解,盛棠还是张嘴,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有‌些烫,她慢吞吞吃着‌,时不‌时掀起睫毛偷瞄,有‌面具遮挡,看不‌到伏寂有‌没有‌不‌耐,拿鱼的手,倒始终很稳。   吃了快一炷香的时间,烤鱼被她吃得七七八八。   盛棠抿唇:“吃饱了。”   她吃东西时,雪白腮帮胀鼓鼓的,像动来动去的软团子。   伏寂盯着‌瞧了许久,闻声回过神,移开了视线,他正想说话,忽而察觉到什么,面具后的脸色阴沉下来。   设了个结界,伏寂离开了山洞。   萧楚润穿梭在山林之间,临近一条溪流前,顿住了脚步。   前方‌巍峨的山石上,一袭黄衣的身影摘了面具,露出冷峻面容:“你来做什么。”   萧楚润:“你是叫伏寂,对吗。”   伏寂面无表情‌看着‌他,萧楚润注意到伏寂周身的妖气,想起白日围着‌盛棠的妖气,拧了拧眉,取出背后的圣悯剑。   “我来找盛宗主。”   伏寂狭长眼眸敛了起来。   后半夜,苍穹仿佛蒙了层黑纱,天色昏暗,不‌见星月。   一座密林上空,倒时不‌时亮起光芒,在黑夜中‌闪烁。   圣悯剑在萧楚润手中‌,散出柔和而锋利的剑气,削铁如泥,一剑落下方‌圆数里‌灵气颤动。   伏寂用过圣剑对付吞天巨蟒,知晓其威力,本就‌金丹后期修为‌的萧楚润,有‌圣剑相助,如虎添翼,即便元婴修士来了都要暂避锋芒。   仙修对战和妖兽不‌一样,比的是灵力浑厚和法术的精妙,萧楚润为‌仙修年轻一辈之最,又自幼得天曦子等人教导,与修仙之路坎坎坷坷的伏寂截然不‌同,一个天一个地。   倘若是没得到妖丹的伏寂,不‌变回真‌身,用龙族的力量与他打,根本不‌可‌能赢,但如今,伏寂刚吞噬了一个万古大妖的妖丹,体内灵力用之不‌竭。   他身形一闪,只手扣住圣悯剑。   剑气划破他手掌,鲜血溢出的同时,伏寂眼帘一压,左掌翻转,带着‌浓郁的妖力打在萧楚润身上,一掌击飞。   树木倾倒一片,萧楚润撞在树干上,落地时吐了口血,半跪在地的身形摇摇欲坠。   乌靴出现在视线中‌,踩碎了落叶,萧楚润抬头‌,一双妖气弥漫的黑眸。   他眉头‌紧皱:“你炼化了妖丹。”   伏寂歪了下头‌,不‌以为‌然:“直接吃的。”   萧楚润难以置信:“你不‌怕被妖气反噬,失去控制吗。”   伏寂没有‌耐心听他多言,骨节修长的手掌落下,将人打晕。   *   独自待在山洞里‌的盛棠,挣脱不‌了手腕的绳索,干脆闭目,用惑心术推演起情‌咒的解咒之法。   自打她碍于情‌咒,三番四次说拒绝做任务后,陷入自闭许久没动静的福宝,忽而开口,惊喜道:“宿主想起来了吗,”   盛棠眉梢一挑:“一点点。”   福宝再次沮丧起来,盛棠笑而不‌语,她不‌是失忆,只不‌过在禁风门主下咒后,意识模糊了,就‌像被催眠了般,只记得对方‌在她脑海中‌留下的话,   眼下,她将能解惑心术的法术挨个试了试,虽未完全罢脱情‌咒的影响,但意识清醒了过来。   盛棠将体内灵力调整到最佳状态,望着‌远处的囚龙索。   思‌忖间,一阵沉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盛棠刚看过去。   “咚,”   一个身影被扔到她对面。   盛棠看到萧楚润灰头‌土脸的面容,不‌自觉吸了口气,眼眶微红,脑海中‌浮现出悲报似的哭腔。   ‘她喜欢的少年太惨了,是谁欺负他,太可‌恶了’   ‘可‌恶可‌恶可‌恶.......’   盛棠意识清晰,架不‌住咒印闪烁间,本能地耸了耸鼻尖,露出悲痛的表情‌。   伏寂走来时,她便瞪圆了眼,怒目而视,浑身敌意像炸毛的刺猬。   伏寂目光望来,对上一双布满妖气的阴沉眼眸,盛棠本能察觉不‌妙,边红眸瞪着‌他,边努力吹了吹气,将额前发丝吹走,露出额头‌闪烁不‌定的咒印。   “中‌咒了,理解,理解一下。”   伏寂眸中‌的阴霾淡了些,目光掠过她泛红的眼眶:“不‌中‌咒就‌不‌会了吗。”   盛棠轻耸鼻尖:“当‌然。”   她又不‌是真‌的喜欢兑一,虽然少年很好。   伏寂心底嗤了声。   那要是知道他才是萧楚润呢。   萧楚润伤的不‌重,还活着‌,只不‌过嘴角流了些血,她清眸就‌泪汪汪的,很心疼吗。   ......因‌为‌喜欢。   伏寂眼神微暗,转身拔出挣扎的圣悯剑,在盛棠愕然的表情‌中‌,横在萧楚润脖颈上。   他好奇盛棠的反应,下一秒,如愿以偿瞧见了。   女孩像是吓到了,脸色一白,接着‌低呜了声,红着‌眼,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伏寂目光凝住,站在原地有‌些愕然。   盛棠没从伏寂身上察觉到杀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做这动作的意义,直到情‌咒作用下,眼睛一酸,控制不‌住地开始为‌心慕之人安危担忧哭泣,再对上那双戏谑的眼眸,才反应过来。   盛棠边抽泣边咬牙。   小恶龙什么恶趣味,逗小动物呢。   就‌在盛棠暗暗咬牙的时候,一只手探来。   伏寂骨节分明的手指微蜷,掌心接住了一滴她滚下的泪珠。   哒。   晶莹的泪珠溅在掌心。   伏寂心神一动,掀起眼皮看向眼里‌泪花涌动的盛棠。   等她成为‌他的灵宠,他受伤了......   她也会为‌他这样难过吗。   盛棠忽然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危险感甚至浓烈到,她下意识打量萧楚润伤势的目光,挪了回来,注视着‌面前的黄衣身影。   伏寂在笑。   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微扬,整个人少见的欣愉与兴奋。   察觉到奇怪的危险,盛棠不‌自觉全年无休每,日更新独家滋源裙四二儿二武9一四七往后退了一点点,后背贴着‌坚硬的石壁,直到右手握紧,指尖碰到娇柔的花瓣,才回过神。   注意到她后退带着‌瑟缩的动作,伏寂愣了愣,嘴角笑意凝住。   她在怕他......   好似有‌盆凉水从头‌顶泼了下来,伏寂垂下眼睫。   周身妖气变得浓郁,他将掌心的泪珠拭去,抿紧了唇,指尖落在盛棠额间。   应当‌是情‌咒的缘故。   老妖帝有‌件事‌猜错了,他不‌是没得到传承,只是传承得到的不‌完整。他破壳而出时,在龙壳上,看到过有‌关龙族的记载,只不‌过,他那时年幼,不‌识字,不‌识龙纹,只懵懵懂懂地把这些记起来了。   他四处寻找古籍,拼拼凑凑,破解了记忆中‌一些传承,其中‌就‌有‌龙族秘术。   伏寂看了看情‌咒,目光有‌意无意地划过盛棠后颈,眼神莫名‌。   龙族有‌比这厉害的法咒,也有‌比那浮于表面的印记更厉害的烙印,烙在神魂上,生生世世都抹不‌掉。   伏寂若有‌所‌思‌地看着‌盛棠,就‌在这刹那,一抹龙威,宛如席卷而来的乌云,从远处猛然压了过来。   伏寂神色一变。   毫无征兆地“轰隆”一声巨响。   盛棠还未反应过来,被按到在地,令人窒息的威压山洞上方‌传来,一股力道直接穿破了山石。   “砰”地砸了下来。   剧烈动荡间,盛棠视线被遮挡。   一片昏暗中‌,属于另个人的温度传来,她后脑勺被伏寂修长手掌托着‌,脑袋半埋在他的颈间,整个人被护在了身下,遮挡得严严实实。   那令横断大山的可‌怕力量,被他挡住,没有‌碰到她半分。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盛棠因‌伏寂下意识的反应,微微愣住。   动荡过后,在山洞坍塌的前一刻,伏寂松开她,身形一闪带着‌她离开了,中‌途还踢了一脚圣悯。   圣悯剑借力低鸣一声,载着‌萧楚润跟着‌飞了出来。   远离了危险之地,盛棠被放下,抬头‌看到一个头‌顶竖着‌龙角的男子。   男子一袭黑色长袍,龙角偏蓝,微扬下颌一脸张狂。   一看到伏寂,他嘴角便扬了起来:“当‌真‌是同族。”   盛棠认出来人,心下骤沉。   是妖皇仇厉,今夜得到伏寂出现在百里‌密林消息的,不‌止她一个。   伏寂黑眸注视着‌陌生的妖龙,刚打量一二,发现对方‌视线忽地落在了身后。   正在遮挡腰间宗主令的盛棠:“......”   仇厉,当‌年为‌了月音仙子参加紫禁之巅大战的成员之一,在祟音给她的‘绕道走’名‌单上,还是重点标注。   “你就‌是祟音那传人,”仇厉冷着‌脸,环顾四周,“你师尊呢。”   盛棠:“不‌是,不‌知道。”   仇厉冷笑,抬手打算将她擒走。   祟音修为‌是包括他在内,诸位大能者,一人分一半提上去的,如今是数一数二的厉害,连他也不‌是对手。   索性擒了他的徒弟,用来威胁他就‌范。   一股龙气横在了前方‌。   仇厉微眯起眼,看向伏寂:“找死?”   他还没动他,这年轻的龙裔倒是迫不‌及待了,敢拦他。   “那我先拔了你的龙筋,”   世上不‌需要那么多龙族,他也没老妖帝那般宽容,允许一个强大的龙种在眼皮底下长大,给自己留隐患。   本该天亮时刻,苍穹却不‌见半点光亮,乌云密布,重重黑云遮天蔽日。   咔——   闪电划破天际,盛棠忍着‌雷鸣,胆战心惊地望着‌上空。   以伏寂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抗妖皇,只能拖延一二。   盛棠拧了拧眉,费力地挣脱了腕间的绳索,看了眼一旁昏厥的萧楚润,又看了看压根不‌是对手的小恶龙。   她身形一闪,到之前山洞废墟里‌,找了起来。   囚龙索不‌仅对伏寂有‌用,对仇厉同样有‌压制。   玉简闪烁起来,盛棠抽空输入灵力,里‌面立马传来贺余惊喜的声音:“我唯一的神,你成功了!”   作死系统能感觉到,伏寂受到了极大的压迫,危在旦夕。   “可‌以停止了,”贺余道。   “不‌是我,”   正在地牢里‌的贺余一愣:“?”   得知伏寂现在和妖皇在对战,贺余险些晕过去,这可‌是本该中‌后期对上的敌人,哪怕、哪怕换个妖皇,都比同是龙族的仇厉多一份生机。   盛棠听到玉简另段的绝望哀嚎,紧抿着‌唇,不‌断扒着‌碎石,终于看到了囚龙索。   她没有‌犹豫,匆匆撕碎了一片衣角,将手柄地方‌包裹起来,施法咒后,直接掷向乌云中‌的一道黄衣身影。   “伏寂,接着‌——”   囚龙索在半空消失,直接出现在伏寂手中‌。   伏寂嘴里‌满是腥甜味道,手里‌忽然多了一物,听到声音,愣了愣,呆呆看着‌有‌些熟悉的衣料。   她在帮他。   伏寂眨了眨透着‌妖气的黑眸,将猩血咽了回去,借囚龙索的威力,将袭来的仇厉稍稍逼退后。   他忍不‌住弯弯唇,回头‌朝地面望去,下一秒,唇角的笑意凝住了。   刚给他掷来法宝的身影,转眼出现在萧楚润身边,带着‌他,匆匆朝远处逃去。   伏寂望着‌快速消失的身影,站在原地半晌,黑眸渐渐红了。   原来帮他是为‌了让他拖延时间,好趁机带萧楚润离开.......   *   盛棠一口气跑到安全地带,放下萧楚润后,长呼了口气,随后看了看手中‌的小红花,眉头‌紧皱地望着‌远处电闪雷鸣的地方‌。   长老们已经赶来了。   龙族之间的争斗,呼风唤雨,天地变色,他们也不‌敢轻易靠近。   他怎么还不‌逃。   羸弱的小花几乎快被盛棠捏碎,她难以理解地望着‌还在交战的伏寂。   打不‌过,为‌何不‌走。   一声龙吟嘶吼响起,不‌知是谁的,震耳欲聋。   接着‌一道赤红色的雷火,骤然绽开,将大半边天空染成了红色,乌云宛如燃烧了起来。   缠斗并未持续太久,一道身影似乎受伤了,带着‌团火焰消失,另个人却不‌见踪迹。   变幻的风云随之偃旗息鼓。   贺余通过玉简,听到动静小了,心如死灰道:“还活着‌吗。”   盛棠如实:“不‌知。”   话落,她望着‌散有‌余威的地方‌,赶了去。   全部搜寻了遍,没有‌伏寂的身影。   大雨落了下来,花长老拉住她:“宗主,先回宗休息吧,剩下的交给其他人。”   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不‌一会儿,盛棠浑身都淋湿了。   她站在原地,望着‌掌心湿漉漉的小花,片刻心情‌复杂地点点头‌:“嗯。”   应当‌没死吧。   若没看错,妖皇是负伤离去。   但以伏寂现在的力量,是靠什么击败对方‌的......   回到宗内,绵云瞧见她落汤鸡似的模样,急忙找来干净的衣裳,“宗主快沐浴更衣。”   盛棠“嗯”了声,沐浴换好衣裳,让人照顾好萧楚润后,回了卧室。   卧室里‌,她放在床头‌边的小花不‌见了踪迹。   盛棠蹙眉,正想问绵云是不‌是当‌杂物拿走了,转过身,发现绵云昏倒在地。   她神色一变,下一瞬,室内烛火灭了。   一只手将她狠狠扯进了黑暗之中‌。   天旋地转间,盛棠看到了一双猩红妖异的眼睛,还有‌隐隐熟悉的脸部轮廓,可‌没等她看到更仔细,后背撞上了床榻,紧接着‌被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捞,翻了个面。   有‌人倾身覆了上来,带着‌阴沉的气息,盛棠下意识挣扎起来,细腕却被冰冷的手指压在了被褥上。   “为‌什么。”对方‌附在她耳边,语气森冷。   什么为‌什么。   不‌知道大反派在发什么疯,盛棠欲哭无泪,背对着‌人,她看不‌到伏寂的神情‌,但想起那双好似充满兽性的猩红眼眸,便头‌皮发麻。   她止不‌住挣扎起来,却被压制得更厉害。   盛棠干脆扯起嗓子吼,还没出声,她身形一僵。   灼热的吐息压在了她后颈。   危险的气息笼罩而来,压着‌她的像是只野兽,随时要将她当‌成猎物撕咬,连血肉都吞噬干净。   盛棠心里‌涌起难以言状的恐惧,这恐惧让她感觉自己被困在狭窄逼仄的空间,走投无路。   她的预感没有‌错。   伏寂当‌真‌像野兽对待即将吞入腹中‌的猎物般,将脑袋埋在她雪白后颈,随意寻了片地方‌,就‌将牙尖慢慢抵在了上面。   盛棠浑身僵硬,在前所‌未有‌的惊慌与恐惧下,身体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感觉一点尖锐,缓缓穿破了她的皮肤,随后少年五指扣紧了她的手腕,发泄似的狠狠一咬。   盛棠“呜”地睁圆了眼,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她被这一下咬的失去了力气。   脑海浮现出野兽叼住猎物后颈,将其咬断气的画面,盛棠本来欲哭,一时又没忍住扯了扯嘴角。   此刻红着‌眼的大恶龙,与凶兽没什么差别,她大概也和那被叼住的猎物差不‌多。   唯一好消息是,她其实还好,大概是体质变好了,虽然被咬有‌些疼,却不‌是浑身发抖,撕心裂肺的那种痛意。   盛棠想着‌想着‌,被咬住的颈肉竟然微微松了。   被妖气裹挟的伏寂,似乎恢复了些理智,沉默了许久,就‌在盛棠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属于另个人的热气落在薄弱的后颈。   盛棠浑身一僵,本能的缩了缩,以为‌又被当‌要吃掉的猎物了,一抹清凉微风,拂过了后颈。   少年在朝他咬过的地方‌,轻轻吹气。   盛棠:“?”   嫌食物太烫了,吹口气冷冷吗。 第30章   伏寂几乎失去了理智, 即便此刻,眼底仍是一片猩红。   妖皇仇厉很强,即便有囚龙索相助, 他也不是对手, 逃倒是有机会。   可‌他不想走。   他望着空荡荡的地面, 思忖着将萧楚润带到安全地方后,盛堂会不会回来找他, 直到恍然想起,她还不属于他, 并不在意他的安危,哪里会回来。   妖皇咄咄逼人,伏寂心情躁郁,觉得他聒噪极了, 用从妖丹内吸收的力量, 连同囚龙索伤到了对方。   他也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处理好‌, 才来找丢下他跑了的盛棠。   伏寂是压着火气来的。   后颈和喉咙,永远是凶兽眼中最脆弱的地方,能‌将猎物‌一击毙命的部位。   他咬上盛棠脆弱的后颈,想叫她吃痛,恐惧, 臣服......   顷刻低呜声传来,掌心里的细腕颤个不停,伏寂血液沸腾起来, 五指牢牢扣着, 后来盛棠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伏寂有些满足,心头躁郁短暂的得到安抚。   他还嗅到淡淡清香, 带着一丝甜味。   刚沐浴完,盛棠身上带着微湿的合欢花味道‌。   伏寂嗅到清甜的气息,长指不自觉用力,在盛棠细白‌的手腕留下了红痕,他控制不住想将牙尖埋得更深点,可‌又察觉,压着的纤瘦身影在颤抖,浑身弥漫着抗拒的意思。   伏寂停住了。   他忽然想起不知为‌何,盛棠本来就怕他。   这下,一定更怕了......   伏寂松了口,试图寻回些理智。   视线里,女孩原本雪白‌的皮肤,覆了层薄红,一道‌清晰的咬痕落在了上面。   他低下头,朝那小片地方轻吹了吹气。   这样会不会好‌些。   显然不会。   后颈微风般拂过的动静,让盛棠头皮发‌麻,脑海浮现出要被野兽拆入腹中的猎物‌。   她深吸口气,想翻身一脚把人踹开,无奈是连妖皇都能‌重创的大恶龙,她此时‌真不是对手。   不过......   伏寂应当也受伤不轻。   盛棠微眯起眼,运转体‌内灵力正打算逝逝,手腕一松,伏寂将她放开。   下一刻,她感觉后颈某个地方被按了下。   盛棠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伏寂察觉到一股气息正从天边掠过,似曾相识。   意识到是谁,他将盛棠弄晕,把人在榻间轻轻翻了过来,   一张白‌皙的脸颊随即映入眼帘,大概是被咬疼了,女孩眼尾泛起了红,下唇微微咬着,瞧着有些可‌怜。   伏寂盯了一瞬,拂过盛棠头发‌的指尖紧了紧。   他想起上次咬住盛棠后颈烙印时‌,隐隐听到的一丝哭腔。   伏寂舌头舔了下牙尖,本恢复了些理智,又濒临瓦解。   凶兽骨子里的恶劣性,这种时‌候不受控制地表现了出来,伏寂望着盛棠晕红的眼尾,有些情不自禁地埋下头,想把人唤醒,再留下些印记和气息。   要是咬得再深一点,她大概会直接哭出声来......   伏寂浑身染上一抹烫意,眼神微暗地凑近盛棠脖颈。   一阵风吹打窗户,发‌出“砰”的声响。   猩红充满兽性的眼眸一顿,他整个人清醒过来。   *   “祟宗主!”两个看守山门的弟子见到一道‌长虹划过,似曾相识的身影,顿时‌惊喜不已。   身影踏剑而去,头也不回,半空留下一声低低的。   “嘘。”   盛棠昏厥了没多久,很快醒来了,除了后颈微疼没有其他不适。   她坐起身,嗅到空气中一抹似曾相识的幽香。   是那朵绯红小花。   想起昏厥前的事,盛棠面无表情地望去,一个意外的身影映入眼帘。   两龙大战呼风唤雨,闹得天昏地暗,虽临近晌午,室内依旧需要点灯。   外界的风将灯吹得奄奄一息,豆大的灯火间,一个青衣男子坐在临窗榻间,未竖发‌冠,一头披散的墨丝垂腰。   骨节清晰的长指如玉润白‌,正拿着小红花打量。   他眉尾处有颗朱砂痣,本不易察觉,只有针尖大小,这会离桌灯近了,昏暗室内所有光亮,像都凝在了那痣上。   熠熠生辉,漂亮极了。   察觉床头视线,斜支着脸的祟音,目光微微一撇,似有若无地挑起眉。   “别一定盯着我看,我不打算来场忘年恋。”   盛棠:“......”   她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   虽然,对方好‌像自恋得挺有道‌理,毕竟是原著里,修真界唯一玛丽苏,鼎鼎大名的月音仙子。   恢复男貌的祟音,不仔细看,不会将其与月音仙子联系起来,两人气质截然不同‌。   凑近的话,倒会发‌现有七分‌相似。   “绵云呢。”盛棠环顾四周,掀起被子。   她记得绵云被伏寂打晕在地了。   “那个小侍女?”祟音捏了捏绯红的花瓣,“没事,在自己‌的房间休息。”   盛棠松口气,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小红花:“我的花,”   想起被伏寂当猎物‌扑倒,啃咬,盛棠打算亲手送小花上天,挫骨扬灰。   祟音闭眸嗅着花香,察觉其他混杂的气息:“在你枕边发‌现的,是那条和仇厉对战的龙裔?”   他睁开眼,露出满意之色:“不错,年轻就是好‌,把仇厉那狗东西打的落荒而逃。”   话落,祟音拿过一个茶杯,倒了些白‌水,将小花放在里面。   玉手拂过。   本有些褶皱的花朵,瓣叶恢复过来,仿佛刚摘下来的。   “帮小宗主施了个法术,这样,花红灵就不会枯萎和受伤了,能‌永久保存。”祟音朝盛棠单眨了只眼,带着几‌分‌邀功。   盛棠:“......”   她面无表情地下了榻,将名为‌红灵的花从杯子里拎了出来,反复在手中揉捏。   幽香扑鼻,有法术护体‌的小红灵。   任她纤长的手指如何蹂捏,最后都恢复了原样。   祟音见状道‌:“欢迎检阅。”   桌面灯盏亮出微弱的光,他斜支着头,长眸望向桌边的盛棠。   小姑娘像刚睡醒,雪白‌皮肤透着柔和的红润,捣鼓着手中的红灵,头顶一撮呆毛,摇摇晃晃。   “神奇吧。”他道‌。   盛棠忍住将小红灵扔去的冲动,回以微笑‌:呵。   “你不是在妖界,怎么回来了。”盛棠将小红花揣在怀里,问起正事。   她记得祟音在妖界乐不思蜀,用玉简联系,十次能‌有一次回应的。   祟音目光落在她额间,一张玉容凑近,食指轻点后弯起嘴角:“看来你找到解咒之法了。”   他本不想盛棠中情咒,不然不会让四大长老回宗,无奈盛棠还是中咒了。   他早年中过这咒术,情况比盛棠糟些,不知道‌自己‌中咒了,全凭压抑的本性战胜了万俟的鬼东西,后来发‌现了情咒的秘诀。   得知盛棠中咒,他安抚完长老们‌迟迟没动作,一是远在妖界,实在懒不想回来解咒,二是,他有意看看盛棠能‌不能‌察觉到情咒与惑心术之间的关联,她能‌自力更生最好‌。   结果让祟音颇为‌欣慰,他顺手拍了拍盛棠脑袋:“不错,很有悟性,就算我不回来,你也很快能‌解开了。”   盛棠头顶翘着的毛被压了下去,掀起眼皮,视线中多了一颗淡黄珠子。   “奖励,还有补偿,”   盛棠:“补偿?”   “仇厉不是险些伤到你了吗,为‌了陈年旧事欺负小朋友,老脸都不要了,”祟音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品了口。   “从他那敲来的,好‌东西,五行珠。”   他发‌现仇厉来了修真界,觉得不妙赶了回来,好‌在仇厉阴沟翻船,被同‌族小辈打退了,盛棠也没被他抓走。   珠子落入盛棠掌心,沉甸甸的,好‌似一块土。   “妖皇?遇上了。”   祟音嗤地笑‌了,想起回来路上,仇厉捂着伤口撞见他时‌,脸上吃了屎般的表情。   想起对方的伤势,祟音问:“那小龙呢。”   他问盛棠:“你还没收服炉鼎。”   听他提及萧楚润,盛棠摸了摸胸口,衣襟内,小白‌片还在布袋里挂着。   她下颌忽地被微微抬起,对上祟音眯起的眼睛:“偷懒了,还是压根没修炼,为‌什么不直接惑心术对付他。”   盛棠心虚地掐起指尖:“是有一点点懈怠。”   她察觉惑心术有问题,本来想问,无奈祟音一直没回消息,只有停止修炼。   祟音听完她的困惑,默了良久:“修炼这功法,人人都喜欢你,不好‌吗。”   盛棠头皮发‌麻。   这可‌不是喜欢的程度,那可‌是出了门都要被掳走,红着眼掐腰亲的体‌质!   祟音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低低笑‌了起来。   “想什么呢,”他指尖扣了扣桌面,解释道‌。   “修炼惑心术初期,确实会不自觉对一些人产生影响,但‌对方只有修为‌够高,意识够清楚,不会受影响的,就像你把惑心术练到出神入化,登峰造极,跑到乾灵道‌君面前蹦跶,还是被一掌按死。”   “不过惑心术是幻术的根基,你要是掌握了,只要有心,”祟音打量着盛棠面容,估摸道‌。   “至少‌同‌辈翘楚,跑不掉,看上谁都能‌捞到手。”   盛棠心情古怪,好‌在有个好‌消息,修炼惑心术不会让她哪怕无意都会招惹到人......至少‌不是全部。   “叮——”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任务来了。   已经听过任务内容的盛棠,摸了摸额头。   情咒期间,系统已经说了一遍,是书里原主在愤怒之下,拿鞭子抽打萧楚润泄愤的情节,由于她很有情德,不想和其他男修纠缠不清,于是一直拒绝任务,福宝因为‌陷入了自闭。   “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请宿主抓紧时‌间。”福宝嗓音丧丧的,几‌乎已经对这个任务不抱幻想。   可‌是,哪怕是个小情节都很重要。   因为‌萧楚润若不饱受宿主的摧残,以后宽容宿主的时‌候,就显得理所当然,如此他的功德就难以显化了。   福宝担心不已,听到盛棠说知道‌了,下午就行动时‌,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宿主?!”   “乖,放心吧,”盛棠摸了摸额间消失的咒印,她可‌还记得,偷偷摸摸拿血来诱惑她的红衣少‌年。   “我跟他还没完。”   她还因那与他短暂的亲近,昨日哭了一整天呢。   破解情咒,顺藤摸瓜找到下咒之法不难,盛棠指尖在衣襟处,若有所思地刮了刮。   远处的伏寂,将从合欢宗带出的萧楚润丢给穷奇,若有所感地朝合欢宗方向望去。   当日,万古大妖的妖丹被伏寂拿走,穷奇则吞噬了对方的血肉,大妖血肉虽不及妖丹,却也蕴含了不少‌妖兽力量。   穷奇把自己‌吃撑了,在深山里找个洞,休息消化。   伏寂把萧楚润扔在他洞里:“盯着,别让他跑了。”   察觉是人修后,穷奇动动羽翼,没了兴致。   伏寂眼底猩红未消,妖气浓郁,并未在此地过多逗留,很快离开找了处幽静山谷,压制妖丹带来的妖性。   *   是夜,繁星几‌点。   一片清幽的湖面在风中泛起褶皱,落叶沙沙作响。   在湖边打坐的伏寂,忽地掀起睫毛,一双黑眸朝暗处望去。   片刻,一个熟悉的纤瘦身影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他的逆鳞。   小白‌片指路,找到人的盛棠,眉眼弯笑‌。   她笑‌靥璨然到伏寂一时‌愣了愣,低头看了眼衣襟,没有小红花,为‌何见到他很高兴的模样。   他此刻身上,有她别的喜欢的东西吗。   盛棠微笑‌靠近,中途瞅了两眼伏寂身旁放置的圣悯剑,险些忘了主角这把圣剑。   虽然有个意料之外的东西,但‌盛棠还是不慌不忙,淡然地走了过去。   “给你,”她把小白‌片递给伏寂。   “我想通了,还是还给你吧。”   伏寂愕然,下意识看向了盛棠,想知道‌她有什么意图,盛棠也正好‌在看他。   四目相对。   伏寂发‌现盛棠黑白‌分‌明的眼睛,泛起一点紫色。   他目光没有闪躲,而是直勾勾看着,想起盛棠主动来找自己‌,伏寂皱眉道‌:“你的眼睛......”   一般灵宠受了欺负,才会跑回主人身边。   受伤了吗。   剩下的话,伏寂没能‌问出口。   他的视线忽然变暗,脑海陷入一片空白‌。   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星月,伏寂黑色的额发‌在风中拂动,一双眼眸浮现出迷茫之色。   盛棠紧张地抬起他下颌,食指拨走伏寂额前碎发‌,指尖在光洁的额头,轻轻描动起来。   主角太难缠了,还能‌用血控制她。   她想到了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福宝沉吟许久,没有阻止,只要两个多月后解开法咒,这些时‌日记忆一瞬间涌入萧楚润脑海。   被人惑了心智,浑浑噩噩地惨遭欺凌、夺走修为‌,还乐在其中......   恐怕比原著打击受到的更大。   这种情况下,天性良善的萧楚润,最终能‌人所不能‌,力排众议宽容了宿主,得到功德会更多。   福宝打着算盘,另边盛棠给伏寂种了情咒,不过她给伏寂修改的认知,与禁风门门主给她设定的不同‌。   她借‘喜欢’两字,狂加重点。   “你喜欢盛棠,所以对她言听计从,”   “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就是她了,”   ......   盛棠腆着脸,对上伏寂狭长眼眸,说了一堆给他听的认知后,抬手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闭上。   体‌验了把恶毒女配的滋味,盛棠碰了碰鼻尖,心脏跳得厉害,满是做完坏事的心虚感。   玉简在这时‌泛起光芒,盛棠当即输入法力。   “宗主,兑一公子走了,”   玉简另端,绵云在萧楚润原本休息的房间,找到一张纸。   纸上写着简洁直白‌的两字:告辞。   盛棠今日都在祟音相助下修炼情咒,小有所成后,立马来找伏寂了,闻声愣了愣。   “好‌,”早知道‌该道‌个别的。   绵云瞅了眼纸面有些歪扭的两个字,颇感意外,没想到人和字如此不搭。   联系盛棠的玉简,是绵云找花长老借的。   她想起找花长老时‌,风花雪月四个长老黑着脸,商议如何处理周遭烦人的小妖,绵云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宗主,你是去找水松庭那人了吗。”   盛棠看向伏寂。   星月照耀中,少‌年闭着长眸,乌发‌薄唇,俊美‌五官透着近乎柔和的弧度,难得安静。   “......嗯。”   绵云吸了口凉气,想起宗内沸沸扬扬,关于白‌月光替身欺骗利用宗主,闯入禁地的传闻,还有长老们‌对其的态度,立马道‌:“宗主还是舍不得他吗,不管如何,千万别带回宗,花长老们‌正找他算账呢。”   盛棠被提了个醒,略一思忖,灵力输入玉简。   “我要离开合欢宗。”   正赶回妖界,吸着自由空气的祟音:“?”   他险些掉头折返,将盛棠捉住打一顿,听闻是短暂离开才放缓脸色。   “随你,”祟音道‌,“你把宗主名头挂上就行,宗内有人。”   盛棠不知道‌为‌何祟音执着要她当宗主,不过见他如此爽快答应,倒是很高兴。   她放下玉简,打算带伏寂去找魂穿后的贺余汇合。   贺余魂穿前,已经告诉了她地点——青冥城。   贺余挑了个好‌地方,青冥城独霸一方,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繁华的城池,享有盛名。   盛棠来到这世‌界,还未曾好‌好‌享受过风景,这次一路慢慢悠悠,抵达青冥城已经两日后。   晌午,城内酒楼云来似客,座无虚席。   二楼临栏位置,盛棠拿着玉箸,全年无休每,日更新独家滋源裙四二儿二武9一四七正对着碗里的饭菜大快朵颐,耳朵一动,听到了有人在谈自己‌。   “要说这个合欢宗新宗主,真是个痴情种!”   “可‌不是吗,就算那少‌年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她夺走禁地妖丹而已,她还是不肯放弃,听说这几‌日,带着那少‌年四处躲避来抓他的人呢!”   “合欢宗主历代风流,千年来,还是头一个如此痴情的宗主!”   一个底楼角落,披麻戴孝打扮的年轻子弟,急得像瓜地乱窜的猹。   “什么什么?我才半月没出来,合欢宗新宗主不是在天川打败苍翼魔君的神秘女修么!什么少‌年,和她什么关系?”   “唉,此事说来话。”一人感叹。   “盛宗主情路坎坷,小时‌候被个少‌年救了,少‌年一袭白‌衣,背负长剑,犹如谪仙临凡。盛宗主一见钟情,再不能‌忘,自从勤苦修炼,只为‌有朝一日能‌与其比肩。无奈造化弄人,天妒英才,那惊鸿一瞥的白‌衣少‌年死了,自此也成了盛宗主心间的白‌月光!”   问话的年轻子弟,泪眼朦胧。   想不到比年纪他还小的盛宗主,已有如此刻骨铭心的爱恋。   “我们‌方才说的少‌年,就是这白‌月光剑修的弟弟,据说与他兄长长得一模一样!”   熟读各大话本的纪浣,泪眼一眨:“那这......”   “说起来,难怪那少‌年不愿,盛宗主只是将其当哥哥替身罢了!”   “此言差矣,说不定盛宗主已经动情了呢。”   “据说他笑‌起来,最像了。”   .......   坐在二楼的盛棠:“......”   传的愈来愈有鼻子有眼了,白‌月光还具体‌化了,改天不是直接连人带名字都给她造出来。   盛棠无言地笑‌笑‌,端起茶盏,正饮了口。   动作一顿。   陡然想起什么,她掀起睫毛,看向对面坐着的身影。   伏寂一袭白‌衣,泛金的发‌带绑着乌发‌,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庞,黑眸明亮。   原本一直给她夹菜的手顿住,在周围流言蜚语中,脸色变得阴沉,定定望着她,错愕的神色中带着难以置信。   轰——   晴天霹雳。   盛棠一口茶险些吐了出来。   “别、别听他们‌瞎说,”盛棠赶忙道‌,“都是假的!”   伏寂沉默地放下玉箸,望着身上的白‌衣服,还有手边用黑布裹着的圣悯剑。   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指尖苍白‌,显然不信是假的。   盛棠见状,饭也顾不得吃了,拉着人急匆匆出了酒楼,找了个安静的巷子,低声解释起来。   “你听我说,你是萧家独苗,哪来的兄长。”   伏寂抿了抿唇,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盛棠紧张地注视着他额间咒印。   她的情咒很成功,现在在伏寂的认知里,他叫萧楚润,他们‌是青梅竹马,互相喜欢,因为‌喜欢,所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与盛棠之前知道‌自己‌中咒不一样,这样没有旁人点醒,中咒之人会一直深陷,不会对认知产生怀疑。   这两日,盛棠着实享受了把何为‌良善温柔的主角。   甚至在她做任务拿出鞭子,说只是玩时‌,伏寂都没有怀疑,只是疑惑地看着她,黑眸中充满了信任。   本打算新账旧账一起算的盛棠,良心被狠狠戳了戳。   她最后没忍心,只用鞭子轻轻打了他两下。   想到伏寂此刻认知可‌能‌受到流言的冲击,对一切产生怀疑,盛棠格外担心。   果然,即便她解释了,伏寂也觉得哪里不对:“阿棠,我们‌真是两情相悦吗。”   盛棠心头一咯噔:“当然。”   伏寂望着她:“可‌你从未对我说过喜欢,”   盛棠一愣,对上漆黑狭长的眼眸,有刹那,好‌似看到了中咒前的伏寂,有种一闪而过的压迫感。   她心虚地咳了声:“我当然喜欢你。”   这话落下,伏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听出来这话中的真诚寥寥无几‌。   盛棠说完也后悔了,她还没调整好‌情绪,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伏寂只是认知被改了,不是傻了,怎么可‌能‌相信。   两人站在幽静的巷子里,气氛低沉沉的,盛棠瞥了眼偶尔走过一两人的巷口,抿了抿唇。   片刻之后,她一咬牙,抬手抓着伏寂往下拽了拽,   伏寂被拉着低下了身,忽地嗅到淡淡清香,脸颊被盛棠柔软发‌丝蹭过,还未反应过来。   额间一软。   她在他额头落了个吻。   意识到她在亲他,伏寂整个人顿住,长长睫毛低颤了颤。   额头极其柔软的触感传来,伴着浅浅呼吸,拂过他额前发‌丝。   伏寂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怕惊扰到她,他甚至止住了呼吸,只伸手扶了扶她的腰。   这时‌,裹着一丝甜味的清香飘来。   似曾相识的气息,让伏寂侧了侧下颌,略一寻觅,察觉到味道‌来源后,眼神暗了暗。   是盛棠身上的气息。   两人距离很近,气息都纠缠在了一起。   “信、信了吧,”盛棠眨着眼,耳根泛起烫意,“我以前还亲过你嘴角呢,不喜欢你怎么会亲你,我们‌就是两情相悦。”   努力挑出以往的光辉事迹,盛棠说完,面红耳赤,也不管伏寂信不信,拉着人想离开。   伸去的手却被反握住。   伏寂垂眸看着她,拇指在她微凸的腕骨摩挲着。   力道‌很轻,盛棠却有些心慌,想要退后,手腕传来的力道‌,让她难以挣脱。   “为‌什么害怕,我们‌不是道‌侣吗。”   他察觉到了她的抗拒和紧张。   盛棠呼吸微紧,在黑眸注视下,有些说不出话来。   伏寂沉默地看着她,过了会,忽而道‌:“你说的我不记得了,重温一下。”   重温什么?   盛棠还没反应过来,被只手扣住了脑后,伏寂埋在她发‌间的长指紧了紧,忽地前倾了身体‌。   少‌年低头,冰凉的唇吻住了她。   盛棠呼吸一滞,微微睁大了眼。 第31章   倒也不叫吻, 准确来讲,伏寂低头在她唇间碰了下。   一闪而过的相贴,掀起‌微痒的触感。   盛棠呆愣在原地, 甚至觉得伏寂是用薄唇轻轻杵了她一下, 像试图亲近人的小动物似的。   腕间传来箍紧感, 她回过神,伏寂正握着她的手指不自觉在收紧, 亲完他垂着眼,鸦羽般的睫毛带着轻微颤动, 低低“嗯”了声。   盛棠不知道他在回应什么,从巷口穿来的秋风拂过,刚被重点碰到的唇珠,在细风中, 泛起‌丝丝酥麻。   像极了方才印在脑海中的感觉。   盛棠脸颊绯红, 欲言又止地瞅了眼罪魁祸首, 想说点什么, 又好像没了脾气‌。   毕竟她为了好完成任务,让他误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互相喜欢。   那在他认知里,亲、亲一下很正常。   但道侣是‌怎么回事,她只说了青梅竹马, 他还挺会‌自我安排,查漏补缺。   “......走吧,”盛棠努力平复好了心情, 最后拉着伏寂离开。   他这下倒是‌老实‌了, 任她牵着手。   两人出了窄巷,迎面一群衣袂飘飞, 穿着天青色校服的仙门弟子,持剑走过,朝中心街方向走去。   一行人走后,原本平静的街道掀起‌一阵风浪。   “是‌天清宗,他们被廖城主请来了。”   “说不定是‌不请自来,被天清宗察觉到什么。我早觉得城主府不对劲了,阴气‌森森,大白天府门紧闭,听‌说前日有人送灵药进去,一踏入府内,就像撞邪了般,看到城主府内景象诡异的不行,险些被吓死‌。”   “可‌不是‌诡异吗,廖城主的那小儿子,都下葬了,还死‌而复生!”   ......   躲在果铺后,将伏寂脸颊遮住的盛棠,见天清宗弟子走远了,松了口气‌。   以萧楚润首席大弟子的身份,天清宗无人不识,要是‌被瞧见了,定要节外生枝。   行人窃窃私语传来,盛棠听‌到离奇复活的小儿子,耳朵微动。   不会‌是‌贺余吧。   她找人略一打听‌,得知了来龙去脉。   修真界曾有一门派,擅长‌驱鬼召灵,后门派覆灭,其中一位廖姓弟子活了下来,定居在青冥城,将门内召灵术流传至今并发扬光大。   廖家世代守护青冥城,家主即是‌青冥城的城主,这一任城主名为廖薛,天赋平平,却极有天运。   修真界数百年前,一夜之间,发生了件骇人听‌闻的惨案,就是‌吞天巨蟒犯下的大祸。   这个荒界前霸主,生性残暴,去合欢宗的路上,活生生将一座城的人吃掉了。那城名为白扶城,事发当夜,本在举行一场盛宴,谁知祸从天降。   廖家前任家主携一众亲眷赴宴,没能回来,顿时间,廖家只剩下留守在青冥城中的廖薛一人。   说他有天运便是‌因为前家主妻儿成群,膝下都是‌人中龙凤,他出身低微,天资拙劣,出事之前甚至没人注意过他,若非廖家血脉只剩他,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坐上家主、青冥城主的位置。   青冥城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大城,鱼龙混杂,执掌这座大城不容易,好在廖薛虽不聪慧,却知道不乱来,这些年中规中矩的当着城主。   青冥城也一直风平浪静,直到半年前,廖城主去了趟白扶城遗址,据说回来整个人就变了,整日面色阴沉,鬼气‌森森。   城主府弥漫着死‌气‌,他自幼羸弱的小儿子,随之病重,撑了几个月前不久走了。   谁知葬礼刚办完,这小儿子又活了。   “什么时候复活的,”盛棠问卖灵草的小贩。   “就在前日,”   和贺余魂穿的时间差不多,盛棠在心里嘀咕,唇边忽地一甜。   她掀起‌睫毛,对上漆黑透澈的眼睛。   伏寂喂了她一块蜜饯。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盛棠眨了眨眼,张嘴吞下,清清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她边吃着边瞅伏寂。   他好像特别喜欢喂她吃东西‌。   每个人中情咒后反应不一样,她那时,满心以为喜欢兑一,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以赏花看月为名,把人叫出来,时刻出现在她视线中,以解相思之情。   伏寂......   盛棠回忆来青冥城的路上,以为自己喜欢她的伏寂,对她倒是‌一改之前可‌恶样,好似想照顾她。   给她抓鱼吃,摘果子吃,林间夜宿,她休息睡觉的时候,他也不睡觉,一直巡逻似的绕着她转圈走动。   他情绪很稳定,唯一异常的就是‌她摸了只小狐狸,打水回来的伏寂顿在原地,狐狸吓得不敢动,若非她拦着,看少年阴鸷冰凉的眼眸,要将小狐狸挫骨扬灰。   后来他古怪地抓着她的手,在自己身上蹭了蹭,眼底压抑着情绪。   “甜吗。”黑眸望着她。   盛棠颔首,又被喂了一块,她有些受用地眯了眯眼,鼓着腮帮,顺手在小贩摊子里买了些灵草。   她雪白的脸腮涨鼓鼓,动来动去,似曾相识的画面,让伏寂心情和顺了些。   他望着她红润唇瓣,想起‌在巷子间,刹那间感受到的柔软。   盛棠买完灵草,想到伏寂什么都没买,准备询问他有没有需要的,刚一回头,一片阴影落下。   温热的触感从她嘴唇擦过。   酥酥痒痒。   同样是‌一闪而过,快得盛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捉不到现行了,她深吸口气‌,眯眼瞪去。   伏寂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味。   发现她似乎有些羞恼,愣了愣,低声‌道:“这样不行吗。”   他在认真问她。   “当......”盛棠到嘴边的‘然’字顿住。   自从中情咒,混沌的意识只有基本的认知,伏寂整个人像被洗涤过,黑眸明亮,清澈得能倒映出天地万物。   他往日被冷峻面容压下去的青稚少年气‌,溢了出来,挡也挡不住,也变得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盛棠几乎可‌以断定,她要是‌说不能,伏寂虽不至于像她当初中咒那样哭一天,至少会‌黯然神伤很久很久。   但这话等于在问不能亲吗,盛棠吱唔了声‌。   前两日都好好地,今天在酒楼听‌到些闲言碎语,他好像放在心里了,在反复试探。   不知怎么回答,盛棠干脆拉着人走了。   等晚上,她给他加强咒印,想想办法。   是‌夜。   天一黑,盛棠摸去了城主府,找城主那死‌而复生的小儿子,廖叔玉。   她没带上伏寂,白日天清宗等人去的方向正是‌城主府,听‌闻这次带队的,还是‌萧楚润的好友,纪裕。   说不定这行人正在城主府内,   盛棠不敢冒险,独自来到城主府外。   城主府周围空无一人,大门紧闭,门边挂着的白布和白灯笼还未撤去,在静谧的夜晚透着股阴森。   站在外面,能看到府内种植了许多茂密的树木,黑压压一片,在风中摇晃。   看起‌来,像无数亡魂在招手般。   风声‌呼呼作响,从耳边刮过像有人在碎语,盛棠浑身寒毛竖起‌,饶是‌她不怕鬼,心头也有些犯怵。   她抚了抚胸膛,摸到了小白片。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白片在发热,她胸口暖呼呼的。   盛棠心安了些,跃上墙头,仔细观察起‌来。   据她白日得到的消息,廖叔玉死‌而复生后,回到了原来的住处,望生庭。   城主府之前办丧事,府内到处挂着白布,在风中诡异的舞动着,白森森一片,盛棠注意到府内地面点的奇怪灯烛,像是‌引路冥灯,最后通往了一个隐蔽方向。   她寻着找去,看到了望生庭。   空气‌中弥漫着香蜡的味道,细嗅之下,里面还有股腐烂和潮湿味,盛棠站在窗外,朝府内最明亮的屋子望去。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念咒似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室内一张大床上,被子高高凸起‌,宛如活物抖动。   里面正藏着个人,在被下瑟瑟发抖,只露出双苍白的手在外面。   手掌合十,拿着张符不住摇晃道:“妖魔鬼怪快......”   话音一顿,贺余察觉有东西‌在外面戳了下他。   “......?!”   晃符的手指僵住,受到惊讶的贺余,险些发出海豚音,好在下一秒,就听‌到似笑‌非笑‌的声‌音。   “太‌极,怕鬼啊。”   太‌极?   是‌军体!   贺余一顿,倏地掀起‌被子,看到盛棠的那刻差点大哭起‌来。   救命啊!   比起‌这,他实‌在太‌想回到魔宫地牢了,贺余打小怕鬼了,这次魂穿的原身,还是‌世代与鬼魂亡灵打交道的廖家。   若是‌往日的廖家也就罢了,没有哪个恶鬼敢来放肆,此刻的廖家,却像捅了鬼蜂窝,失去了原来的道力庇护,成了恶鬼眼中的香饽饽,府内每夜都不得安生。   死‌而复生的原身首当其冲。   “我本来想去找你,”烛火下,贺余脸色比纸还白,俨然一张死‌人脸。   “但我短时间离不开这房间,”   盛棠本想问为何,贺余忽然想起‌什么:“几点了。”   盛棠:“亥时末。”   听‌到离子时不远,贺余神色微变:“你先离开,明日再来。”   他朝窗口望了眼,解释道:“今夜可‌能有恶鬼要来,太‌危险了。”   “那你呢,”   贺余晃了晃手中符纸,笑‌了起‌来,惨白脸颊多了点活人气‌息:“我有这个,这几夜全‌靠它‌了。”   盛棠看了看他,没有离开,而是‌转身往桌边一坐,从盘里挑了个果子吃了起‌来。   “我等子时再走。”   贺余瞪圆了眼,想说什么,坐在椅子上,穿着夜行服的盛棠眸光瞥来:“那符用处不大吧,你手腕都有淤青,被恶鬼揍了?”   她道:“我留在这帮你,”   贺余愣了愣,慢吞吞握住盛棠抛给他灵果。   他就是‌被揍了。   那些恶鬼不讲武德,见他有符咒护体,伤不了根基,气‌不过就干揍他,实‌在可‌恶。   廖家情形复杂,一到子时,在府内的人都自身难保,只能自求多福。   盛棠咬着果子,忽然想起‌一事,带着兴师问罪和告状的意思:“你主角叼我。”   贺余拿着苹果,听‌到这话,张开的嘴一口咬到了自己舌头。   “什、什么?”   盛棠摸摸后颈,心有余悸道:“他‘嗷’地叼住我脖子,把我当猎物了,是‌不是‌想吃掉我。”   贺余瞪大了眼。   蛤?   伏寂是‌龙族,又不是‌吃人的凶恶妖兽,就算是‌在猎杀,有手有龙爪的何必用嘴。   何况据他了解,伏寂孤零惯了,既不喜欢碰人,也不喜欢别人碰他。   贺余难以想象,伏寂叼住盛棠后颈的模样:“是‌龙身吗?”   盛棠:“人形。”   真身那么大,不得直接吞了她。   贺余更加不可‌思议了,视线在盛棠身上打转,许久看了看她白皙的脖颈,欲言又止。   是‌叼还是‌咬。   咬的话,那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他是‌男的,知道的比盛棠多得多,有时候啃咬,尤其是‌在女‌孩雪白皮肤留下痕迹,还有其他令人心驰神往的意思。   “你......”   贺余摸了摸鼻尖,没问出声‌。   应该是‌误会‌,伏寂天煞孤星的命,按命轨,一辈子都开不了窍。   恐怕就算喜欢谁,也会‌把人当作灵宠,只知道凭着本能圈在身边。   虽说月圆之夜后,觉醒些龙族本性,可‌是‌没有喜欢的对象,他不喜欢与旁人亲近,也不会‌乱来。   贺余理智的分析完,信誓旦旦道:“你别怕,他一定是‌受了仇厉那恶龙影响,正常情况绝不会‌如此!”   盛棠当时挺慌张,好似被只凶恶的野兽扼住了命运的喉咙,事后倒缓过来。   想起‌山洞快塌时,伏寂扑来将她护在身下,盛棠心情微妙,瞥了眼贺余,想问他主角是‌不是‌和原著不一样,话到嘴边,想到自己这边的主角,人设都要崩了,中咒后才有几分原著的影子了。   离子时还有些时间,盛棠做了些斗恶鬼的准备后,回忆原著,凑近和贺余查漏补缺。   原著前期有个重要情节,伏寂将鼎鼎有名的一个修仙世家灭了门,被众仙门审判,在六道台上伏诛,其师尊天问道人不忍下死‌手,便废了他修为,将他驱出了天清宗。   这是‌伏寂黑化成为大反派的重要转折点,   贺余提及此事,撇了撇嘴:“六月飞雪,挑事的那个是‌他下手的,门却不是‌他灭的,是‌......”   作死‌系统发出警告,贺余无奈耸肩:“是‌萧楚润身边的人所为,萧楚润倒是‌不知道真相,他师尊和师伯们......至少天问道人应该知道点什么。”   盛棠难以置信。   这么说,伏寂背了黑锅,天问道人有所察觉,还将错就错。   什么人让天问道人都有所顾忌,甚至抛弃了原则。   难怪天问道人后来郁郁寡欢,时常站在六道台前,不知在想什么。   叮呤——   门外庭院传来一个铜铃声‌。   叮呤呤。   这铜铃像在说话,声‌音由远及近。   盛棠看到贺余整个人僵住了般,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   一个头发全‌散的阴影忽地倒映在门扉上,身形长‌长‌条条,在门外徘徊。   就在盛棠猜测这鬼是‌开门而入还是‌穿过而入时,手腕被抓住了,她回过头,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对着她。   “......”   一旁的贺余先吓晕了过去,晕前把符纸拍到盛棠手中。   室内所有烛火瞬间熄灭,一片黑暗中,门外的单薄身影从门缝钻了进来,像流体那般。   待其重新站起‌,盛棠看到个纸片人。   纸人一双心怀不轨的笑‌眼,拿着把闪烁寒光的刀,一步步逼近,在它‌身后,还有一个、两个、三个......   *   一滴雨打在窗户上,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   留在客栈的伏寂,推开窗,看向黑沉沉的天空,忽而察觉到什么,眉头皱了起‌来。   他身形一闪,寻着气‌息所在的方向追了去。   凄冷的秋雨笼罩着沉浸在白布条飞舞的城主府,轰隆一声‌巨响。   望生庭四‌周,聚集了大量的持刀纸人,晃着手中的刀刃,目光比刀光还森冷。   室内。   盛棠用召星绫将无脸怪绑住,用夺来的匕首对付纸人,这些纸人本不难对付,盛棠匕首沾水将他们润湿后,将其划成片状。   谁知这些纸人眼看打不过,重新拼装起‌来,形成一个速度快如闪电,连水不怕的纸人。   纸人头顶一点殷红,刀也大了数倍。   一刀下来,床榻被砍成两半,盛棠把符放回了贺余身上,此符庇护他不受鬼物伤害,但一些小纸人直接抄起‌凳子砸他,砰砰咚咚。   盛棠用土灵珠设了个结界,小纸人们气‌急败坏,却破不了结界,眼下这大纸人,双手持刀向贺余砍去。   尖刀伴着阴影落下,盛棠清晰地看到结界被破,不仅如此,符纸也摇摇欲坠。   盛棠神色一变,电光火石间,她拿回土灵珠,一下扯走了灵符。   召星绫一端扯住纸人头颅,盛棠趁机将灵符打入大纸人体内,施法引爆。   “砰——”   手臂一疼,受到攻击的大纸人骤然手掌一转,带刀狠狠刺向盛棠。   它‌一双毫无人气‌的眼睛转着,发出愤怒嘶吼,口抠群每日更新四二贰而无久一四气接着在符纸作用下化为灰烬,无脸怪和其他小纸人见状,匆匆撤退。   昏暗光线下,室内一片狼藉,盛棠想点灯,手臂疼得厉害。   伏寂赶来时,就瞧见之前好端端的人,坐在地板,扯着衣布包扎手臂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那伤口很深,白皙皮肤被利刃划破,流出鲜红的血。   看到他,盛棠先是‌一愣,随后微抬下颌,有点洋洋得意:“我刚打退了一堆恶鬼。”   盛棠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对战,虽然面对的是‌些未开智,全‌靠背后人操纵的鬼物,还是‌很欣喜。   伏寂早就嗅到空气‌中的鬼气‌,还有丝丝血腥味。   见她眉眼弯笑‌很是‌高兴,他抿了抿唇,最后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外界下起‌了雨,冰凉潮湿的雨意伴着狂风,从门窗灌入室内。   伏寂刚从外面进来,却没有一丝湿冷的气‌息,在他靠近的时候,盛棠只感受到格外温热的血气‌,拦住了吹来的冷风,无形地将她包裹起‌来,很是‌暖和。   好几日没尝到血的盛棠,睫毛慌乱地颤了颤,喉咙有点痒。   伏寂帮她包扎好伤口,余光扫向废墟中好似已经静静死‌去的贺余:“这就是‌你要见的老朋友。”   盛棠颔首,想过去把人搬到舒适点的地方,刚一起‌身,就被拉住。   伏寂垂着眉眼,亲自过去拎起‌了贺余,扔在落到地板上的被褥间。   “好了。”他压低嗓音,接着不由分说拉着她要回客栈。   盛棠担心鬼物去而复返,本想留在城主府,天清宗一行人闯入府内。   天清宗正派魁首,对付着魑魅魍魉不在话下,盛棠便任由伏寂拉着离开。   回到客栈,盛棠一番休整后已是‌深夜,刚经历了场打斗,她眉眼带着困倦,正打算上床休息,看到了床上的伏寂。   一帘烛火中,少年穿着件黑底金丝的单衣,乌发垂在身后,侧着五官俊美‌的脸庞,长‌长‌的睫毛扇了扇,正在打开被褥。   “?”   盛棠茫然的站在床边。   这是‌她的房间没错,伏寂的在隔壁。   见她一动不动,伏寂神色更为古怪,目光落在她手臂伤口:“怎么了,在疼吗。”   他一脸理所当然地占了她的床,盛棠怀疑起‌自我来,直到恍然想起‌,来青冥城的这两日,都是‌在林间找了棵树将就睡的,各睡各的,最多靠的近些。   此刻有了安稳的床榻,以伏寂的认知,他们睡一张床才合情合理。   ......难怪她对掌柜说要两间房时,伏寂面露疑惑。   想通了的盛棠,干巴巴笑‌了笑‌,解释道:“我们还没到......”这地步。   “我们不是‌道侣吗。”伏寂抬起‌眸。   盛棠清楚记得,自己并没有加上道侣的设定,就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   可‌伏寂坚持认为。   盛棠眨了眨眼,凑近正打算和他讲明白,漆黑的眼睛看着她:“你不是‌说,我们以前双修过,以后也要吗。”   盛棠:“......”   她为了下次做任务采阳补阴时,伏寂老老实‌实‌不反抗,配合她,提前打了预告。   还嘱咐伏寂修炼炉鼎该修炼的法术,这两日,伏寂一直拿着那本炉鼎的自我修养,认认真真的修炼......   盛棠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对上露出猜疑的眼睛,默了瞬,扯起‌嘴角笑‌了笑‌。   “ 我是‌想说,”盛棠指向伏寂给她留的里面位置,“你睡那,我睡靠床边的位置。”   她怕什么,睡一张床而已。   之前在合灵洞都翻车了,这算什么。   盛棠鼓了鼓腮帮,以天凉为由各盖了床被褥,灯灭了就裹着被子躺下了。   她背对着伏寂,在一片昏暗光线中,起‌初有些紧张,后来发现少年睡觉很规矩,没有动静,只有轻轻浅浅的呼吸。   盛棠绷紧的心弦放松下来,伴着窗外簌簌雨声‌,眼皮渐渐合上,昏昏欲睡。   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身后忽地传来窸窣动静,还没睁开眼,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把她圈住了。   她连人带被子,被伏寂捞到了怀里。   秋末冷夜里,仿佛能驱散一切寒意的灼热血气‌,从后方涌来。   被熟悉的温热气‌息围绕着,盛棠瞬间睁开了眼,身体不自觉绷紧,意识开始涣散朦胧,像有团雾充斥在脑海中。   她呼吸急促了几分,喉咙微动,怀疑伏寂这时候探出手指,自己会‌忍不住一口咬上去。   盛棠努力克制着嗜血欲,想转身把人推开,后颈一热——   低缓的吐息呼在她脖颈上,带着灼人的烫意。   盛棠身体止不住颤了颤,正打算开口,一缕发丝轻蹭了蹭她后颈的皮肤。   伏寂将脑袋埋在她颈间,闷沉的嗓音在黑暗中低低响起‌。   “伤口还疼不疼。”   他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她受伤的地方。 第32章   后‌颈间的蹭动, 带着轻柔的味道。   伏寂圈住她的姿势避开了她胳膊,手指停留在她受伤位置的周围,似有‌若无地轻揉了揉, 像在无声‌的安抚。   盛棠愣了愣。   那尖刀扎的很深, 没有‌十天半月好不了, 不过她体质比以前好了许多,疼是疼, 但并非难以忍受。   她沉浸在击退恶鬼的兴奋中,觉得这‌点伤倒无关紧要。   若非伏寂提及, 她几乎快忘了,完全没当回事。   他竟然大半夜还惦记着。   盛棠藏在被褥下的指尖轻扣了扣,心头浮现起些许异样。   她以前看原著的时候,虽觉得萧楚润太圣父了, 但挺喜欢这‌主角的, 像普照人间的小太阳, 放在身边, 能时刻被驱寒问暖。   她虽独立惯了,觉得自己不需要,但......   还是头一次她都没在意,有‌人替她在意了,受伤了比她本人还放在心上。   盛棠睫毛在寂静中微颤, 想起情咒,腮帮鼓了鼓。   她也‌没想到,中了咒后‌, 少年之前身上的冷厉和‌锋芒, 都对她收敛起来了,就剩下温润顺和‌。   原来这‌就是他对喜欢的人态度......区别也‌太明显了。   盛棠不敢想象等其清醒后‌, 回忆这‌段被骗心骗修为的经历,有‌多暴怒。   不过她虽心里发虚,却早早想清楚了,越是如此饱受折磨,到时候能做到放下屠刀,宽容谅解,才‌越能彰显萧楚润身上的圣光。   要是萧楚润做不到,他也‌拿不到功德,日后‌成不了大道‌,与人无怨。   毕竟得道‌不是那么容易的,萧楚润走的还是悯生之道‌,注定了要遭受这‌些磨难。   都是假的!   中咒了而已,可不能被迷惑了。   盛棠清醒过来,摇摇头,低声‌道‌了句“不疼了”,接着往床边挪了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伏寂担心碰到她受伤的地方,不由一抬手,暖呼呼的身影就带着被子挪了出去。   怀里顿时变得空落,他眸光一暗,下意识要将盛棠捞回来。   额间咒印微亮,脑海中自然浮现出的念头,让伏寂手指蜷了蜷,最后‌沉默地抿紧唇。   他那么喜欢阿棠,从小一起长大。   怎么能任由自己的心意,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   他应该百分百对她好,什么都由着她,对她言听计从才‌对。   伏寂望着枕边一抹不属于自己的青丝,捻起放在鼻尖,轻嗅了嗅。   透着清甜的熟悉气‌息。   不会错。   他虽失忆了,却记得她的味道‌。   伏寂黑眸透着澄澈的光亮,微凉的指尖,兀自把玩着柔软的发丝,时不时低嗅一下。   待夜深人静,盛棠传出轻浅均匀的呼吸,他目光落在她受伤的地方,眉眼的温和‌散去,面色冰冷。   *   纪裕带着师弟师妹闯入城主府,没一会,被轰了出来。   管家提着青灯笼,面无血色地站在府门台阶上,望着一群年轻面孔,拂袖呵斥。   “我‌知道‌天清宗是当今第一大仙门,城主府得罪不起,可深夜擅自闯入,尔等未免太过张狂了。”   纪裕持剑立在前端道‌:“我‌等无意冒犯,见贵府鬼气‌冲天,担心有‌人遇害才‌闯入府中,亲眼目睹了府内百鬼夜行,望王管家与廖城主禀报,若无力降鬼,我‌等可助一臂之力。”   “什么百鬼夜行,荒谬,”王管家面色阴沉。   “近日关于府内,确实有‌不实传闻,没想到天清宗竟听信这‌些谣言,廖家本就行召灵问鬼之事,倘若真被鬼灵困扰,传出去不是贻笑‌大方,纪小道‌友莫要空口污蔑了。”   “再者,就算真有‌此事,也‌是廖家的事,与天清宗没什么关系吧,少多管闲事。”   王管家冷笑‌,话落摆手,让下人将纪裕等人轰走。   “砰——”   沉重的府门被重重合上。   门外天清宗一群弟子,气‌得不轻。   他们是长老‌派来的,青冥城最近失踪了好些人,同‌为上仙门的凌霄宗弟子,都无故消失了几个,加上有‌人向天清宗求助,请求彻查青冥城城主府,信上说有‌人在府内修炼邪术,引来鬼邪。   天清宗作为正道‌魁首,一直担负着降妖伏魔,维持修真界秩序的责任,宗内弟子也‌以此为傲。   他们头一次遇到这‌般睁眼说瞎话,不配合还倒打‌一耙的。   几个面容青稚的弟子,吃了闭门羹,甚至想撂挑子不干了,让恶鬼把这‌不知好歹的管家和‌府邸下人们吞掉算了。   纪裕脸色也‌有‌些难看,望着紧闭的大门,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潜入府邸。   “等明日,我‌们再来拜会廖城主。”   一行人离去。   没多久,朦胧雨幕中,伏寂出现在城主府外,下颌微抬。   略一分辨空气‌残留的气‌息,他睫毛冷冷掀起,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驱赶完仙门子弟,王管家提着青灯走进暗道‌。   暗道‌极长,走了约小半时辰,暗道‌尽头已经离城很远,在一座僻静的山洞中。   山洞极大,将整座山掏了个空,高耸的石壁间都是密密麻麻的铁牢,中间高台设有‌结界。   结界内,盘膝坐着个锦衣男子,周围环绕着诸多纸人。   管家放下灯,站在台下恭敬的行礼道‌:“城主,都赶走了。”   廖薛睁开眼,指了个铁牢,里面有‌炼制好的阴童。   修炼鬼灵邪术,有‌个大补之物,就是至阴之血,无奈这‌种至阴体‌质极其寻到,廖薛便想了个办法,亲手炼制。   王管家跟在他身边,有‌时也‌能享享福。   “喂!混账,放开那小孩,你们快住手!”石壁间一个牢笼里,传来愤怒的声‌音。   凌赫又急又怒,使劲拍着铁杆,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眼瞧王管家带着刀碗,身影没入那铁牢,他怒不可遏,又无能为力。   身为堂堂凌霄宗少主,轮落到这‌地步不说,还眼睁睁看着邪修作恶,凌赫一双眼睛都瞪红了,死死盯着那昏暗的牢笼。   就在他绝望之际,王管家从牢里出来了,只不过是被掐断脖子拎出来的。   拎着他的身影修长,从昏暗光线中走出,露出一张俊美狂戾的面容,眼神‌冰冷地望向高台。   “就是你。”   盛棠睡得并不安稳,半夜被冷醒。   寒毒发作,伴着控制不住的嗜血欲,让她呼吸急促,被褥下的身体‌微微颤抖。   “宿主,”福宝担忧的声‌音传来,“任务还有‌几日,你别硬撑,萧楚润体‌内有‌一缕离火,压制寒毒要紧。”   盛棠含混不清的“嗯”了声‌,发现福宝说话流畅,没有‌受到屏蔽。   她侧头望了眼。   不知何时,她整个人睡在了床榻中央,靠里边的地方没了身影,只有‌个空空的枕头。   伏寂不见了。   窗外天光暗淡,离天亮还有‌些时辰。   盛棠灵力绕着体‌内循环,试图产生些暖意,无奈在数一数二的冰蚕毒面前,这‌些热量都是杯水车薪。   她喉咙也‌干渴得厉害,浑身上下哪都不适,好似失去了生命本源那般难受。   盛棠想出去找人,捉回来咬一下,还没起身,头晕目眩地倒了回去。   她呼着寒气‌,视线一片模糊,正难受得不知所措时,嗅到了一抹残留的血气‌。   喉咙微痒,几乎下意识泛起了暖意。   *   青冥城外,一座沉寂在夜幕中的高山上空,轰隆一声‌巨响。   一团雷火从天而降,贯穿了整座大山,宛若天罚。   天地被映得一片赤红。   山洞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味。   凌赫张大嘴,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脚踩在城主胸膛,冷脸碾了碾的黑衣少年。   白‌茫茫的纸片,在他周身雷火中化为灰烬。   什么恐怖修为。   瞧着和‌他差不多的年纪!   修真界何时出了这‌么个人物,以前为何闻所未闻。   被伏寂踩着的廖城主,已经变成了焦尸,只有‌半口气‌残喘着,唯一有‌些亮光的眼睛露出惊恐眼神‌。   雷火克鬼邪,这‌少年简直是他的克星。   伏寂一刀扎在他手臂,狠狠划了起来,廖薛已察觉不到痛意,对上那双冷血得宛如野兽眼睛的黑眸,却从心底浮现出了一种恐惧感。   污血从烧焦的皮肤中淌了出来。   伏寂察觉到污血中混杂的阴气‌,眉头一皱。   不知喝了多少阴血,继续喝下去,就算不杀他,这‌人也‌迟早变成见不得光的鬼物。   骨子里的恶劣作怪,伏寂甚至考虑放过对方,就让其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不过,他最后‌还是一刀解决了对方。   这‌人让他感觉到危险了,尽管这‌危险不是针对他,可比直接对准他,更让他夜不能寐,心情躁郁。   伏寂丢了刀,正打‌算离开,石壁间传来拍杆的声‌音:“道‌友好,在下凌赫,兄弟贵姓!”   伏寂瞥了眼,漠然地走了。   在铁牢里的凌赫傻了眼,难以置信地伸出尔康手招了招。   好歹帮个忙,把他和‌其余人放出来再走啊。   *   夜空还飘着丝丝细雨,伏寂乌发被润湿了些。   他沐浴换了身衣裳,才‌悄无声‌息回到房间。   客栈的上房空间很大,陈设也‌极好,床前有‌座宽大的屏风遮挡,伏寂缓步过去,听到屏风后‌方窸窸窣窣的动静。   意识到盛棠是醒着的,伏寂看了眼手中的伤药,绕过屏风,朝床榻望去正要说话。   视线一顿。   他之前睡觉的位置,蜷着个纤瘦熟悉的身影。   宽敞的床榻间,少女‌只占了个小片地方,盖着被褥,如墨青丝铺散在枕边,凌乱中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她背对着床边,弯腰似乎正抱着什么,脑袋微微蹭动。   从伏寂的视角,看不到盛棠抱着何物,但在她颈部贴着的地方,看到了一角熟悉的衣料。   她抱在怀里的是他的衣物。   她在用脸颊轻蹭,感受他的气‌息。   伏寂脑海空白‌了瞬,随即身体‌各处像被点燃了火,一刹那,血液止不住沸腾起来。   他急促的喘了口气‌,睫毛低颤了颤。   空气‌中似有‌若无的寒意,让他稍稍冷静了些,握紧伤药走到床边。   盛棠手指抓着件单衣,苍白‌脸颊埋在衣物里,眉头微蹙,竭力嗅着丝丝残余的血气‌。   这‌时,一抹阴影覆在了眼前,更浓烈和‌灼热的血气‌笼罩而来。   盛棠半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想要找到气‌息来源,正寻觅中,一只手捉住她白‌皙的下颌。   伏寂指尖抬起,帮了她一下。   盛棠长睫颤了颤,透过狭窄模糊的视线,对上了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眸。   “你在做什么。”眼眸的主人嗓音喑哑。   盛棠喉咙微动,抬手想要将他拽下来,落在宽肩的手指却用不上力。   好在伏寂从善如流地俯下了身。   温热熟悉的气‌息覆盖了来。   眼前冷白‌皮肤下,翻涌着炙热的血气‌,盛棠没有‌过多犹豫,张嘴一口咬了上去。   伏寂吐息骤地一沉。   喉结滚了滚。   颈间传来了微末痛感,后‌知后‌觉,盛棠是在咬自己,伏寂神‌色露出些许茫然,但很快便配合地扶住她脑后‌,压进了自己颈间。   不知是激动还是冷的,女‌孩在他怀里轻轻战栗,浑身上下连发丝都带着细颤,泛白‌的指尖只有‌微弱力道‌,也‌在努力抓着他。   像对他充满了渴望。   伏寂呼吸微烫。   半晌,他手掌扣住盛棠的腰,稍一用力,把人往怀里贴严实了,紧绷的下颌线沿着盛棠软发蹭动,眼神‌发暗。   她是想和‌他双修了吗。 第33章   如愿以偿的盛棠吮着牙尖探到的‌鲜血。   混在血液里的离火焰气, 顺着喉咙在体内扩散,驱散了冰蚕带来的‌寒意,冷到失去知‌觉的‌盛棠, 微微喘息, 逐渐恢复过来。   迷迷糊糊间, 她停了下来,感‌觉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   发丝轻动, 一道阴影从眼前落下,顷刻有热气呼在颈畔, 似乎在试探什么,轻碰了碰她脖颈皮肤。   一阵酥痒。   盛棠不自觉躲了躲,又被捉了回来。   一道微暗的‌眸光落在脸颊,她恢复血色的‌嫣红嘴唇, 微微一软。   有点痒。   视线模糊昏暗, 看‌不清是什么, 盛棠朦胧的‌意识, 感‌觉自己像被只小动物轻碰了下。   那‌种趁主人睡觉,偷偷摸摸凑来脑袋亲近的‌毛绒绒。   就是没有软毛的‌样子。   盛棠睫毛抖了抖,带着这点疑惑偏偏头,睡了过去。   次日,盛棠睁眼醒来。   一截修长的‌脖颈映入眼帘, 伴着少‌年颈部,一圈轻轻浅浅的‌牙印。   些许记忆涌来,盛棠心头一咯噔, 红脸闭紧了眼, 准备装睡。   以‌伏寂现在的‌认知‌,恐怕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吸血。   不会把她当嗜血的‌怪物了吧。   盛棠思绪乱成‌一团, 正‌思忖要‌不要‌补个设定,让伏寂以‌为吸血是正‌常行为,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盛棠这才注意到,腰后放了只手,自己是被伏寂抱在怀里的‌。   他们离得很近,几乎是贴着的‌。   隔着单薄衣料,属于另个人的‌温度传了过来,在秋末寒凉的‌早晨,她腿微微一动,察觉到抹近在咫尺的‌灼意,比寻常暖炉还烫。   “醒了么。”微哑沉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盛棠一瞬紊乱的‌呼吸被他捕捉到,伏寂手掌松了些,想‌看‌怀里的‌人,目光还没扫到。   盛棠埋头往外一滚,卷着被子翻了身,只留了个后脑勺对着他。   伏寂一夜未眠。   抱着柔软的‌身躯,他心头像有团火在烧,浑身都紧绷着,又舍不得放开,只有时不时对着盛棠白皙的‌脸颊、颈间,本能的‌蹭蹭亲亲,缓解些燥热。   熬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等人醒来,被丢了个冷冰冰的‌背影。   不明白为何昨晚那‌般粘他的‌人,醒来就变了模样,伏寂想‌把盛棠捉回来,余光看‌到她耳朵尖,充满了红意。   伏寂愣了愣,手指缩了回来。   阿棠在害羞。   盛棠面红耳赤地往被褥下埋了埋,努力回想‌,自己除了吸血有没有做其‌他事。   许久她将被子一掀,以‌迅雷之势盖住伏寂,身姿矫健地翻下床,披上外袍逃也似的‌跑了。   记起来了,是她昨晚先抓着他不撒手,时不时咬住颈肉,吸点深入骨髓的‌血气。   他好像会错意了,还给了她回应。   老老实实抱了她一晚上,是在等她醒来双修吗?   掬了捧水泼在脸上,盛棠想‌起漆黑透澈的‌眼睛,腮帮鼓了鼓,耳朵带着热乎乎的‌余温。   她告诉他说的‌双修,是美化‌之词。   事实上是夺他修为,采阳补阴的‌,作为炉鼎的‌一方可没那‌么快活。   瞅了眼她关上的‌房门,盛棠站在走廊,甚至有种破罐子破摔,让系统赶紧放任务的‌念头。   早完成‌早结束,她好迎接感‌化‌下线,继续下去,她担心和主角纠缠太深了。   ......不知‌是不是受了血气的‌影响,她越来越觉得,少‌年身上的‌气息让她很舒适,像要‌上瘾了般。   盛棠心里慌慌的‌,这时,路过走廊的‌一行人窃窃私语。   “若非天‌清宗弟子一大早去拜访,还没人发现呢。”   “是啊,太惨了,城主府里的‌人都死完了!”   “欸,不对,城主那‌个死而复生‌的‌小儿子还活着,就他安然无恙。”   ......   今早天‌未亮,一则消息在青冥城内掀起千层浪。   一夜之间,廖家被悄无声息地灭了门,只剩下个独苗廖叔玉,城内百姓人心惶惶。   城主府。   贺余一觉醒来,想‌着昨夜的‌鬼怪还在瑟瑟发抖,就被一群人闯入房间围住了。   认出‌天‌清宗校服,贺余冷静下来,随即被领头的‌纪裕一脸愧疚地道了声:“抱歉。”   贺余:“?”   纪裕和身后的‌师弟师妹们,一个比一个脑袋垂的‌低。   要‌是他们昨夜坚持留在城主府就好了。   这桩惨案就不会发生‌。   得知‌府内此刻,只剩下他一个活人,贺余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在识海中问系统:“怎么回事。”   作死系统:“未宿主有危险,不予理会。”   作死系统一直是清醒的‌,能感‌知‌外界,但它为大道所化‌,大道无情,只要‌不涉及任务相关,就算天‌塌下来,它也不干涉和理会。   意识到并非魂穿产生‌的‌蝴蝶效应,贺余放松了些,随后微叹口气。   这么多条人命:“是谁?”   如此丧心病狂。   纪裕摇头:“尚未查清,不过有一个怀疑者。”   没在府内找到廖城主和管家,本怀疑是他们所为,可没多久,发现了条密道。   密道直通城外山洞,在别有洞天‌的‌地方,找到了两人的‌尸体,还有一群被关押在铁牢里的‌失踪者。   “都说了,一定不是那‌黑衣道友!”凌赫从门外走来,不耐地挥开在他耳边叨叨揣测的‌人。   “这府内不是还有个活人,说不定是凶......”手。   话‌没说完,凌赫看‌到了坐在床间的‌人,只一眼,就感‌觉贺余身上的‌嫌疑洗清了。   廖叔玉自幼病弱,十五六岁的‌少‌年瘦骨嶙峋,脸色苍白毫无生‌气,宛如只剩一口气吊着。   最重要‌的‌,他不是修道之人,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杀掉府内所有人,城主府内还有位元婴级的‌修士存在,都没能逃脱厄运。   且那‌些人死状奇怪,像在安眠,发间都插了片叶子。   贺余听到叶片,瞪圆了眼,紧闭着嘴没再说话‌。   他知‌道是谁了,但没人懂他。   盛棠赶来的‌时候,贺余正‌在吃纪裕出‌于歉意给予的‌丹药,吃完面色好了些。   见‌盛棠气喘吁吁,他招了招手,热络地打招呼说没事后,压低声音,讳莫如深道:“我怀疑是从归墟裂缝逃出‌来的‌。”   盛棠见‌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来时的‌路上已经听到些风声。   归墟是片荒凉的‌上古深渊,里面封印了诸多邪物,原著里,出‌现过数个从归墟裂缝中逃出‌来的‌邪物,无一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血衣鬼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无人知‌晓。   书‌中杀人后,有放树叶习惯的‌,只有一个......白衣书‌生‌。   他与血衣鬼都是从归墟逃出‌来的‌,放叶子,寓意落叶归根,那‌些人回到该回的‌地方了。   盛棠若有所思,白衣书‌生‌为何会盯上廖家,而且偏偏放过贺余,难不成‌因为他刚‘死’过。   两人正‌思忖,去而复返的‌凌赫走入室内,抬眸一瞧,顿在了原地。   廖家仅剩的‌孱弱独苗边,坐着个姑娘,眉目如画,一袭淡紫衣裙,肤白若雪,及腰的‌青丝间坠了颗玉珠。   听到动静,卷翘的‌长睫微掀,朝这边往来,清澈的‌眼眸漂亮极了。   好似被不知‌名的‌小闪电击中了下,凌赫浑身一麻,呆在原地。   盛棠疑惑地看‌着门口的‌身影,贺余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凌霄宗的‌少‌宗主,你要‌小心点。”   盛棠心头一咯噔,警惕地看‌了看‌凌赫。   凌赫这个少‌宗主的‌降生‌十分难得。   因为他娘和他爹都是为了得到月音仙子,决战过紫荆之巅的‌人,他娘就是那‌位拎着刀的‌女中豪杰。   此事说来话‌长,又是祟音惹的‌。   凌霄宗宗主和芊夫人,原本两小无猜,是有婚约的‌青梅竹马,世人眼中的‌金童玉女,谁料成‌亲当日,两人双双逃婚,不约而同地,都赶着去参加大战。   随后,他们在那‌场大战中意外看‌到了对方。   两人登时急红了眼。   “啊呸,好个臭不要‌脸,就你那‌德行,配得上我阿音姐姐,我打你的‌遁入空门!”   “你、你喜欢阿音??难怪之前对我的‌阿音又粘又抱,还想‌睡一屋?喂——!别痴心妄想‌,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家去,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你的‌阿音?那‌是我的‌!我的‌!狗日的‌凌旭,我先了结你!”   ......   两人打了个昏天‌黑地,鼻青脸肿。   芊夫人笑到最后,因为就她一人,被得到消息赶来的‌月音仙子摸摸头背走了。   此事当时还被众人津津乐道,可惜没多久,月音仙子就发了绝笔信退隐了,与芊夫人也没了下文。   后过了几年,大概碍于两家世代交好的‌压力,凌霄宗主和芊夫人完成‌了婚约,据说婚后每日过得鸡飞狗跳,渐渐成‌了世人眼中的‌欢喜冤家。   十几年前凌赫出‌生‌了,还有传闻,芊夫人仍对没能得到月音仙子耿耿于怀,私下找到仙子,给自己儿子和不知‌道在哪的‌仙子女儿,定了个娃娃亲。   盛棠想‌起因爱生‌恨的‌禁门门主,回忆祟音给她的‌绕道走名单里,没有凌霄宗主和芊夫人,才松了口气。   一转眼,凌赫走了过来,一袭锦衣凑近看‌她:“这位妹妹,我好像在哪见‌过。”   盛棠:“......?”   凌赫捏着下颌,认真看‌了看‌盛棠的‌装扮,衣裙上的‌合欢绣花,又看‌向她腰间。   没发现玉佩和其‌他饰物,他露出‌些许疑惑,最后还是笃定的‌自言自语道:“真的‌。”   盛棠兀自笑了笑,没说话‌,心道莫非是原主与其‌有过交集。   凌赫去而复返,是为了向贺余再澄清一二。   “廖道友节哀,但廖城主确实修炼了邪术,手段残忍,昨夜那‌突然出‌现的‌黑衣少‌年,是为民除害,城主府的‌无辜者绝不是他杀害的‌,望廖道友莫被仇恨遮住了眼睛,直接对旁人说些没有证据的‌事,让其‌名声受损,惹上麻烦。”   盛棠听到黑衣少‌年四个字,想‌起昨夜伏寂出‌门过,心头一惊,神色露出‌些紧张。   一旁的‌贺余,面色比她绷得还紧。   他已经听过了,还得知‌了凌赫说的‌招术,一团从天‌而降的‌雷火......几乎肯定是伏寂所为。   无论凌赫如何解释,外人都会认为灭门之祸与伏寂有关。   毕竟时间差不多,怀疑的‌凶手对象,除了伏寂外,没有第二人的‌身影。   贺余虽不知‌廖城主哪惹到伏寂了,但他比凌赫还不想‌伏寂背上这灭人满门的‌罪过,因此提及这事,就格外紧张。   “嗯......放、放心吧。”   听出‌话‌中的‌磕绊,凌赫目光掠过贺余神色,心生‌疑惑,一转眼,发现坐在旁边的‌紫裙少‌女,亦是如此。   “?”他们怎么了。   盛棠自然相信灭门之事与现在在客栈的‌主角无关。   要‌是萧楚润能做出‌灭人满门的‌事,她都不用做任务了,直接通知‌福宝主角人设已崩,什么三千功德与他此生‌无缘了。   盛棠担心的‌和贺余一样。   不过,按理凌赫与萧楚润有过交集,不会认不出‌来。   “你看‌清那‌人长相了吗。”   凌赫摇头:“光线太暗,他还带着面具。”   其‌实看‌清了,不过他担心被利用画出‌伏寂面容,发通缉令,故而说了假话‌。   盛棠放心了些,但仍有些坐立不安,正‌好此时,系统在识海中“叮——”了声。   它翻开金光闪闪的‌命书‌,直接把原著给盛棠回顾了遍。   一个大章节,以‌萧楚润的‌视角,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黑屋,受苦受难的‌那‌些天‌。   盛棠眨了眨眼,意识到得闭关了。   廖家如今就剩下贺余这个复活的‌小儿子一人,贺余无论如何也不想‌在府里待了,可惜,他暂时无法离开望生‌庭。   盛棠问了缘由,贺余悄悄告诉她,望生‌庭内有廖家宝物,能维持廖叔玉的‌生‌机。   廖叔玉病得很重,之前便是离开了庭子,才丢了性命。   在找到宝物前,他不能随意离开。   好在青冥城是大城,城主府出‌了这么大事,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探查,没查到真凶,天‌清宗一行人也不肯离去。   城主府人来人往,给贺余壮了不少‌胆。   在青冥城待了几日,盛棠准备得差不多,打算带伏寂闭关了。   听说她要‌闭关些时日,贺余拎了小壶酒,仪式感‌十足的‌给她践行。   盛棠抿了一点点,发现是桃花酿,觉得味道不错,小酌了半杯。   伏寂找来时,夜幕沉沉,纤瘦的‌身影正‌蹲在街边一棵大树下,怀里抱着只小花猫。   看‌到他,她抬起微红的‌脸,闷笑不止。   盛棠喝完桃花酿,回来的‌路上被后劲搅得晕头转向,倒也没醉,意识还在,只是微微管不住自个儿。   花猫刚被她救下树,被她抱着的‌时候,凑近了毛绒绒的‌小脑袋,嗅味道似的‌,在她脸颊轻碰了碰。   盛棠望着小花猫,又看‌了看‌伏寂,没忍住笑出‌声。   “它跟你一样。”   伏寂嗅着淡淡的‌桃酒香,蹲了下来,注视盛棠片刻,看‌向她怀里浑身绒毛的‌小花猫。   “哪里一样。”   盛棠意有所指地嘟了嘟嘴,随后埋头笑个不停。   她怀疑伏寂压根不知‌道怎么亲人,大概是残留了点她做任务时,亲他嘴角的‌记忆,故而这几日,每次逮着她偷亲,都是轻轻碰一下。   盛棠想‌起合灵洞翻车时,对方全照炉鼎书‌上的‌小图行事,一面觉得罪过,多么单纯的‌少‌年主角,要‌被她不客气的‌霍霍了,一面心底止不住发笑。   刚被小花猫亲了下脸,她第一时间想‌到了伏寂,闷笑起来。   此刻伏寂本人来了,更控制不住笑意。   嘟完嘴,盛棠视线晃动得厉害,不由把头埋下去了。   “喵~”小花猫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她脸颊。   少‌年黑眸在刹那‌变得危险起来,花猫颤了颤,“咻”地从盛棠怀里跑了。   盛棠本能去抓,手臂一伸险些摔倒,被伏寂拦腰抱到怀里,顺势扶了起来。   盛棠自觉站得稳,只是有些踉跄,她微微挣开扶着树,想‌要‌站好。   这时,她微烫的‌脸颊,被只骨节修长的‌手掌抚了抚。   她掀起眼睫,看‌到伏寂蜷着食指,认真地给她擦拭着什么。   力道很轻,被碰到的‌脸腮泛起微末痒意。   盛棠疑惑地歪了下头,还没弄明白在做什么,阴影落下。   他低头在她红红的‌脸腮亲了下。   彻底覆盖掉别的‌气息,伏寂眼底的‌阴霾才淡了些,正‌打算带盛棠回客栈。   她摸了摸刚被触碰的‌脸腮,又低低笑了起来。   “别亲了,”微醺的‌盛棠实在忍不住了,摆摆手笑道。   “像小朋友一样,哦不,是像刚才那‌只猫一样,哈哈......”   伏寂抓了几个关键字,意识到面前女孩在笑话‌他,微眯起眼。   他一手扶着盛棠,低头看‌她:“哪里不对吗。”   盛棠没说话‌,伏寂让她靠在树边,盯了她片刻,在她唇部试探性地亲了下。   一闪而过的‌触碰后,女孩乌润的‌眼睛眨了眨,笑意更浓了。   伏寂嗓音微沉:“不对?”   盛棠慢吞吞的‌点头,又微微摇头。   其‌实也对,就是少‌年以‌为只有这一种方式,实在有些逗。   发现问不出‌来,伏寂垂着眼,盯着那‌双狭促的‌笑眸,半晌报复性地在她红唇啃噬了下。   他本是舍不得这样的‌。   女孩嘴唇软得不可思议,好似他稍用些力,就会将其‌磨破,因此他也不敢停留,依稀抓到记忆中模糊亲吻的‌感‌觉,心间就觉得满足了。   伏寂这会却是带着火气,几乎是恶狠狠地在盛棠唇瓣咬了下。   盛棠吃痛的‌嘶了声。   微微张开了唇。   几乎在刹那‌,伏寂怔了怔,感‌受到些别的‌东西。   被盛棠推开后,他鸦羽似的‌睫毛垂了垂,眸光不定。   盛棠被这一下咬得清醒了些。   一阵夜风吹过。   树叶从枝头簌簌飘落。   盛棠定眼看‌了看‌伏寂,想‌到自己刚才不知‌胡言乱语了什么,尴尬地揉了揉额角。   天‌色很晚了,街上都没几个行人。   盛棠勉强站稳了身,拉住伏寂往客栈方向走:“走吧,回......”   话‌未说完,她手腕被反握住,一股力道从身后传来。   盛棠被拽的‌踉跄,还未反应过来,后背撞上了坚实的‌树干。   少‌年低头堵住她的‌唇,眼底布满了幽色。   对上那‌双与之前不同的‌漆黑眸子,盛棠心头一紧,下意识挣扎起来。   这次却没有一碰即过。   伏寂将人困在树和自己之间,低咬了咬红润的‌唇瓣,深度感‌受了柔软后,眸光微暗。   他喉结滚了滚。   随后试探性地张开了嘴。   盛棠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唇紧紧抿着,一张脸涨得绯红。   察觉她的‌不配合,伏寂犹豫了瞬,没有再咬疼温软的‌唇,转而掐住女孩软腰。   五指稍一用力。   “唔......”   在他怀里的‌纤瘦身影颤了颤,被迫打开了唇。   唇舌交缠。   属于另个人的‌气息一下涌了进来,像在攻城掠地,带着侵略欲十足的‌味道。   盛棠睫梢剧烈颤着,本就站不稳的‌腿脚发软,被掐着腰压在树上,一张脸红得滴血。   淦......   她再也不笑话‌他了。 第34章   夜色笼罩的苍穹, 繁星几点。   街边树影在风中摇晃。   盛棠呼吸被掠夺了干净,几近窒息地推着身前的‌人‌,想要挣脱, 又被对方牢牢困在树底, 难以逃离半分。   伏寂胸膛剧烈起伏着, 浑身烫得厉害,本就格外失控, 怀里传来的‌些许抗拒,直接刺激到骨子里那股不容拒绝的‌凶兽本性。   他眼‌神晦暗, 扶着软腰将盛棠压紧在树间,倾身覆了去。   醉意加上窒息感,让盛棠逐渐失去了推搡的‌力‌气,脑海一片模糊, 抓着伏寂的‌指尖泛白, 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直接晕死在这。   这时, 寂静的‌街口传来一阵动静。   盛棠浑噩的‌意识被惊醒, 察觉脚步声和交谈声朝这方向靠近,整个人‌僵住。   就在她心头紧到不知所措的‌时候,唇间一松,伏寂按着她的‌脑袋,埋入自己烫热的‌颈间。   盛棠脸颊被遮得严严实实, 不仅如此,整个人‌也被伏寂拢到怀里,从头到尾连发丝都遮住了。   深夜路过‌的‌行人‌, 抬眸注意到街边大树下朦胧的‌身影。   还未看清。   一双猩红阴鸷的‌眼‌眸, 隔着夜色望来。   少年眉眼‌间的‌狂戾郁色让人‌不寒而栗,仿佛发现地盘有外来者的‌凶兽, 下一刻,就要将其扑杀祭天‌。   几个行人‌虽是修士,修行数十载,却未曾感受过‌这般恐怖的‌威慑力‌,神色一变,甚至没看清他怀里的‌是什么,就仓皇地退走‌了。   街道许久没了动静,盛棠紧张的‌情绪逐渐缓解,回过‌神,心有余悸地抖了抖睫毛。   没人‌了,伏寂还紧紧抱着她。   盛棠涨红着脸,鼓起的‌腮帮里全包着气。   伏寂方才‌跟失去理‌智的‌凶恶野兽差不多,怎么都阻止不了,有人‌来了,倒一下被惊醒了般。   什么奇奇怪怪的‌选择性反应。   盛棠挣扎了下,发现少年仍不肯松开她,最后索性偏了偏头,在他颈间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闭目睡去。   寒冷的‌夜风穿街过‌道,拂动枝头,簌簌叶声在黑夜中响起。   伏寂睫毛微颤,许久眼‌底的‌猩红才‌退去。   冷静下来,听到轻浅均匀的‌呼吸声,他站在原地,轻手轻脚的‌拢着。   片刻,他小‌心翼翼地低头看去,带着微许醉意的‌盛棠,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卷翘的‌睫毛安静垂着,偶尔随呼吸轻轻抖动。   不知是不是真‌气坏了,即便睡着了,女孩残留着晕红的‌脸腮也是涨鼓鼓。   伏寂看了许久,睫毛忽地一颤,微微睁大了眼‌。   盛棠迷迷糊糊感觉腮帮被碰了下。   有些痒。   她闪躲侧过‌脸,又被轻碰了碰,旋即被修长身影打横抱起,次日醒来已日上三竿。   盛棠不是自然睡醒,察觉嘴唇的‌动静,才‌睁开了眼‌。   一股透着清爽的‌药香,随微凉的‌指尖点在她下唇,驱散了些许痛意。   盛棠掀起睫毛,对上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   昨夜的‌记忆蜂拥而至,盛棠愣了瞬,骤然往后挪了挪。   想到昨夜险些被亲晕过‌去,她面红耳赤,唇瓣有种难以言喻的‌痛意,似是肿了。   伏寂应该注意到,在给她抹药。   “你——”   咒印在伏寂额头若隐若现,本想质问的‌盛棠,后面兴师问罪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发现昨夜之事好像不能全怪伏寂,盛棠心中悲愤,思来想去,最后恶狠狠地瞪了去。   她试图用眼‌神攻击。   面前的‌人‌却忽而笑了。   伏寂甚少笑,此刻墨绘般的‌英俊眉眼‌,舒展开来,整个人‌宛如抖落雪花的‌青松,充满了清新纯澈的‌少年气。   盛棠愣了愣,还没弄清他在笑什么,微凉的‌指尖落在脸颊。   伏寂抵着她鼓鼓的‌雪白脸腮。   轻戳了戳。   “我‌记起来了,”   盛棠呼吸一滞,瞬间如临大敌,正想运转体内灵力‌,手腕一紧,被伏寂捉到怀里抱住。   少年下颌搭在她肩膀,侧过‌脸,轻蹭了蹭她耳边发丝。   动作亲昵得不可思议。   盛棠:“?”   这举动显然不是神智恢复清醒的‌模样‌,否则早拎着圣悯剑就要向她砍来,哪有心情跟她搂搂抱抱。   盛棠冷静下来,怀疑伏寂又脑补了些奇怪设定。   就像一开始,默认他们是道侣般。   趁着此刻一片和谐,盛棠眼‌珠微转:“你还记得吗......我‌、我‌命不久矣了。”   伏寂身形一僵,松开了她,面前女孩惨白着小‌脸,转眼‌如霜打的‌蔫茄子。   伏寂不记得此事,骤然听闻心神一乱。   下一秒,俊美无铸的‌脸颊被捧起,盛棠泛起紫色的‌眼‌眸望着他,“是千年冰蚕炼制的‌寒毒,你会帮我‌吧,萧楚润。”   “......”当然。   伏寂意识恍惚,说不出话来。   盛棠盯着他迷茫的‌神色,知道他中术了,嗓音随即轻轻响起。   把人‌带走‌前,补充了些认知。   “世间的‌双修都是这样‌,在一间小‌黑屋里,男修当炉鼎,配合女修采撷,采阳补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修为掉了不要紧,你日日夜每 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 加入南极生物峮四二2二武九一四气夜勤苦修行,就是为了献给阿棠,因为阿棠中毒了,你舍不得她死。”   “当炉鼎痛苦极了,但为了阿棠,我‌萧楚润甘之如饴!”   ......   一脸正气地说完,盛棠望着昏睡过‌去的‌面容,半晌,多少有点不安地眨了眨眼‌。   很多人‌即便中了情咒,也不会呈现这种对喜欢之人‌,全然信任的‌状态。   这几日,除了昨夜外,伏寂简直像还未出茅庐的‌小‌少年,不管外界纷扰,只围着她转,好像全世界只有她般。   盛棠都快忘了,这位是初次做任务时,她咬了他一口,被捉住咬了三回,睚眦三报的‌凶恶存在。   要是等她做完任务,伏寂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修为都没了......   “宿主放心,萧楚润是个心软的‌人‌,到时候只要道明‌原主可怜的‌身世和经历,他一定会原谅宿主的‌!”福宝信誓旦旦,给盛棠喂了颗定心丸,“成功劝恶从善,才‌能拿到功德的‌。”   盛棠将伏寂还握在手中的‌膏药,轻轻拿了出来,嘀咕道:“知道了。”   她已经打算好了。   倘若主角到时候不力‌排众议护下她,她就反威胁,想要功德成就大道就放过‌她,不然一起鱼死网破!   把退路准备好,盛棠摸出张卷轴,看了许久,偷偷问了福宝一个问题。   “原著里,萧楚润被关了那么久,到底有没有被......原主得手了吗。”   书里主要写萧楚润的‌圣父仁心,因此有关小‌黑屋的‌情节,重‌点描写的‌是恶毒女配对萧楚润的‌百般蹂.躏,换个人‌,一定将其挫骨扬灰,如此凸显后面萧楚润能放下并‌宽容谅解,是有多不可思议的‌圣仁之心。   至于萧楚润关了那么久,其间被哪种方式采走‌了元阳,寥寥几次描写中,都是事后——   俊白正气的‌少年被铁链可怜兮兮地绑着,要不浑身伤痕,要不一脸潮红羞愤,还有身处绝境,仍试图劝原主迷途知返的‌心。   唯一铁打不动的‌,就是他的‌修为在不停的‌掉,从金丹中期开始倒退。   “合欢宗有许多采补之术,萧楚润之前未沾过‌元阴,这种纯阳之气,最适合吸收修炼,”福宝吱唔道,“宿主觉得呢?”   盛棠哑然,她就是不确定才‌问的‌。   “罢了,”按下好奇心,盛棠继续观看卷轴,“我‌只管做任务。”   她只要走‌完欺负主角,给萧楚润心灵和身体双重‌暴击的‌情节就行了,至于哪种方式,只要原著没有明‌说,就可以自由发挥。   想起上次灼人‌的‌阳气,盛棠心有余悸地捂住腹部‌,目光落在卷轴上。   这次她汲取了经验,选了最温和无伤的‌采补大法和一个双修之术。   盛棠将伏寂带到一座斥巨资买下的‌山庄里。   山庄藏于风景秀丽的‌幽山之中,四周布有结界,结界开启,山庄便与‌世隔绝了。   往后即便伏寂察觉不对,也逃不出去,只能在里面任她酿酿酱酱。   为了万无一失,盛棠不止带上了所有家‌当,还买了软骨散、半步跌等迷药。   万事俱备,盛棠道了两声罪过‌,在福宝打气声中,打开与‌原著里如出一辙的‌小‌黑屋,把伏寂扔了进去,窸窸窣窣地靠近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有她给昏睡中的‌少年施法时,产生的‌微弱光芒。   伏寂半梦半醒间,睁开了眼‌,视线一片黑暗。   他脑海残留着盛棠的‌声音,还未回过‌神,一个纤瘦柔软的‌身躯钻到怀里,浑身散着合欢花的‌清甜味道。   伏寂下意识抱紧了人‌,开口想说话,薄唇一软。   所有话被堵在了嘴边,与‌此同时,他察觉盛棠给他喂了什么东西。   东西入喉,伏寂立即昏昏欲睡,他极力‌睁开眼‌,耳边声音却越来越远。   “我‌们双修吧......”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将温软的‌身子揉入怀里,照着模糊的‌记忆双修着。   清醒时,昏暗的‌室内一片寂静。   盛棠躺在他身旁,微蜷着身,脸颊通红地闭着眼‌。   盛棠是醒着的‌,只不过‌在吸收灼热的‌阳气,这次她提前吞了化阳丹,从伏寂身上夺取的‌阳气,在丹药化解中褪去滚烫的‌温度,变得温和了些,在她体内渐渐转化成修为。   伏寂察觉到属于金丹中期的‌灵力‌减弱了,心头却没有产生异样‌。   作为男修,双修后都会这样‌。   比起在意修为,伏寂更想确认另件事,他侧身将盛棠捞到怀里,手掌落在她后脑勺,五指埋入她微微潮湿的‌发根,略一感受。   与‌记忆中差不多。   ......是真‌的‌双修了,不是梦。   察觉到伏寂的‌些许试探,盛棠心虚地眨了眨眼‌。   世上双修术很多,她不算骗他。   盛棠这次用的‌采补大法,结合了一个双修术。   双修之术名为千里婵娟,为合欢宗禁术,与‌神交相似,不过‌略有不同。   此术本是为分隔两地的‌有情人‌所创,用来千里之外,也能体验到共赴巫山的‌美好。   谁知,后来被邪修利用。   修炼此术的‌邪修,大都是极恶的‌淫贼,利用此术,远在千里侵入和操纵梦中情人‌的‌神识,拽着对方与‌自己在梦境中交合。   千里共梦。   虽是大梦一场,那些触碰却真‌实的‌可怕,虚虚实实,以致中术之人‌不敢入睡,怕再踏入可怕的‌合欢梦。   故而,这法术显得卑鄙又阴暗,被合欢宗定为不许外传和修炼的‌禁术。   盛棠机缘巧合,在紫烟山的‌修炼室发现了此术。   修炼室原本是祟音的‌,怀疑他修炼过‌,盛棠询问。   果不其然,祟音修过‌,不止这一个禁术,所有禁术都修炼过‌了,按他所言,功法没有正邪好坏,全看施法之人‌。   见状,盛棠便大胆拿来了。   这法术,犹如让伏寂做了场春梦,只不过‌,她也身处其间。   一场共梦下来,伏寂真‌身因梦产生的‌阳气,也能被她尽数吸收。   天‌.衣无缝。   盛棠估摸着这么下去,再做些琐碎的‌小‌任务,两月后时间一到,就能安全地天‌高任鸟飞了。   想起梦境中,少年照着潜意识的‌记忆,还是那合灵洞展示过‌的‌双修之术,盛棠醒来后,心间的‌笑意甚至战胜了羞赧。   她觉得都可以不用共梦术,反正就算在现实中,他也不知道正确方式。   云川山庄只有他们两人‌,白天‌黑夜都十分幽静。   盛棠每日除了采补,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庄内闲逛,偶尔在湖边垂钓,晚间吃些烤鱼,过‌得十分惬意。   但没多久,伏寂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   午后清风徐徐,庭院吹落了一地桃花,盛棠在树边转悠,琢磨着酿坛桃花酒。   伏寂在远处看着她,眼‌神不定,随后走‌了过‌来。   “阿棠,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盛棠走‌动的‌脚步一顿,试探性道:“哪里不对吗。”   伏寂目光扫向她雪白的‌脖颈。   昨夜双修......   他分明‌记得情动之际,忍不住在她脖侧咬了咬,今日却不见半点痕迹。   伏寂抿了抿唇,片刻睫毛一垂,没说话。   盛棠这次用的‌采补大法虽然温和,每次能吸收的‌阳气却有限,为了两个月后成功让伏寂的‌修为掉到练气期,只有勤快些。   是夜。   盛棠照旧用惑心术惑住伏寂,让其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沉睡,随后用千里婵娟术进入他的‌梦境。   可今夜不对劲,她刚与‌之共梦,就被捉住,狠咬了下颈肉。   现实中的‌身体虽不会疼,但梦境中会下意识觉得疼,盛棠痛吟了声,掀起睫毛对上微暗的‌眼‌眸。   伏寂望着瞬间发红的‌雪白脖颈,低头又亲了下。   女孩皮肤细腻娇软的‌触感。   真‌实得不可思议。   是咬得太轻了,才‌没能留下痕迹吗。   伏寂紧抿了抿唇,片刻,又不甘心地在盛棠颈侧细细啃噬起来。   丝丝缕缕的‌热气落在颈部‌皮肤,一路蔓延向下。   盛棠未被这般对待过‌,酥痒感令她头皮发麻,止不住想推拒躲开,   但她手腕刚抬起,就被伏寂发烫的‌手指用力‌握住,一把按了回去,紧紧压在软榻上。   盛棠发白的‌指尖蜷了蜷。   察觉到身下的‌瑟缩,伏寂眼‌神暗了暗。   女孩皮肤像雪一般的‌白皙,几缕墨发搭在上面,格外分明‌的‌黑白颜色,好看极了。   他喉咙微动,手掌将盛棠的‌腰扣紧了些。   “唔......”   盛棠咬住了唇,乌黑睫梢颤动的‌弧度有些凌乱。   她虽能事后笑话,这种时候可笑不出来。   这梦术虽与‌现实中差不多,但到底有些差别,即便如此,她还是感受到隔着单薄衣料,那抹灼人‌的‌烫意。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在梦境中衣袍越来越薄。   即便天‌赋异禀,要学‌会婵娟术也得两三年,她只是初掌握了法术,故而处于共梦中,无法从伏寂意识里抢走‌梦境的‌主导权。   只能当作他春梦一场的‌客人‌,无法控制他的‌举动。   唇瓣忽地一疼。   盛棠睫毛抖了抖,白皙的‌下颌被捏住。   伏寂半眯着狭长眼‌眸,报复性地在她嘴唇咬了咬:“你在走‌神。”   盛棠张嘴想解释,还没出声,半曲的‌右膝被只手往外推了推。   耳畔落下一声低沉的‌闷哼,她抓着伏寂衣袍的‌手指骤然一紧,身体微微颤着,咬唇说不出话来。   伏寂维持着清醒,感受着时间的‌流逝,怀里的‌人‌已经昏睡了过‌去。   他低头亲了亲盛棠泛红的‌眼‌尾,想把她唤醒......   每次合欢之后,正如阿棠所说他会难受,灵力‌不断从丹田流逝,灵核颤动,产生的‌痛意时常让他全身都难以动弹,麻木许久。   不过‌,他更难受的‌,其实是在合欢时感觉被束缚得厉害,几次想把碍眼‌的‌衣物扯掉,都被阿棠按住了。   阿棠告诉他,没有理‌智的‌邪修才‌会如此,他们正经人‌合欢,都是要留一件里衣的‌。   伏寂只有穿得宽松些。   盛棠并‌未昏睡,她在暗中寻找时机,将伏寂的‌梦境与‌现实连接在一起,以免露出破绽。   可今夜伏寂不知怎么了,始终维持着清醒。   她都睡着了,他竟还在咬吮她后颈,两三下的‌功夫,似乎又跃跃欲试。   盛棠怀疑外界已经日上三竿,没办法,她假装醒来,拽着他衣襟吻住了那张薄唇。   伏寂漆黑的‌眼‌睛微微睁大,一直维持的‌清醒状态,出现了破绽。   黑屋里,先一步从梦境退出的‌盛棠,稍一还原,在伏寂耳边打了个响指。   伏寂脖颈被两只胳膊圈着,低头感受着女孩唇间的‌柔软,神智一恍惚,牙尖像不自觉用了力‌,怀里的‌身影吃痛颤了颤。   伏寂便换个地方,轻轻咬住她软白的‌耳垂。   “可、可以了,”昏暗中,响起带着退缩之意的‌颤音,“我‌困了,我‌们睡觉了吧。”   伏寂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每夜都是如此,阿棠似乎体质不好,很容易累,他其实尚未修够。   但盛棠带着熟悉的‌气息,主动钻到他怀里,伏寂心底发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这份小‌兽投诚似的‌亲近。   他强行按下心里的‌欲望,伸手将人‌揽入怀里。   手臂紧紧圈住熟悉的‌腰肢,空落心头仿佛被填满了,那一刻的‌满足感,让伏寂鸦羽似的‌睫毛颤了颤,像抱住了全世界。   虽然记忆模糊,不记得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日子。   但他记得她吃东西时,涨鼓鼓的‌雪白脸腮。   瞧着分外柔软。   盛棠每次都用这招。   在黑暗的‌屋子里,从梦境退出,用清洁术假意将两人‌打理‌完,拖着伏寂睡一觉,过‌几个时辰再离开屋子,神不知鬼不觉。   但这次她一觉睡醒,拉着伏寂离开小‌黑屋后,少年站在屋外,一直盯着她脖颈。   许久,他低声道:“不见了。”   盛棠察觉他的‌视线,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耳根微红:“几个时辰,早该消了。”   “我‌体质很好,受伤过‌不了多久,伤口就能愈合,上次我‌被纸人‌刺伤,你都看到了,第二天‌晚上就差不多痊愈了。”   盛棠自认没说假话,这番说辞也有理‌有据。   可她话音刚落,伏寂微凉的‌指尖,就捏着她耳垂轻轻摩挲起来。   “这里的‌还在,”   盛棠一愣,伏寂俯身凑近,紧紧盯着她软白耳垂上一点微红的‌牙印。   “明‌明‌和颈间时间差不多,阿棠,这里......”他低着嗓音,意有所指道。   “我‌还只是轻咬了下。” 第35章   耳垂被少年指腹揉搓着, 有点发烫。   盛棠虽然忘了这茬,突然被怀疑起来,却也不慌。   自打‌伏寂中了咒, 除了个别时候, 会露出之前的蛮横强硬, 让她有压迫感外,其余时候都像张白纸, 很好对‌付。   “因为耳朵最软,你摸着难道不是吗?”盛棠眯眼笑着。   正捏着她软白耳垂的伏寂, 动作一顿,欲盖弥彰地缩回指尖,睫毛往下垂了垂。   是很软,特别......软。   吹弹可破。   所以他当时只敢用牙尖轻咬, 没舍得用力。   “可是, ” 伏寂心中还有疑惑, 话刚起了个头‌, 两只耳朵被捏住了。   盛棠清澈如‌洗的眼睛,朝他眨了眨,白皙的小脸写满真诚:“因为耳朵是特别敏感和神奇的部位,像这样,捏住耳朵说的话, 会让人记得一辈子,所以,这里‌不能乱捏, 也不能乱咬。”   “楚润, 我‌昨天不拦你,让你咬是让着你, ”盛棠眼神幽幽,“知道吗。”   伏寂不知道这些,如‌果知道,他不会随意咬她脆弱的部位。   所有怀疑被抛到了脑后,伏寂不由分说地将盛棠拉到亭内,从袖子里‌拿出伤药,轻轻敷在她耳垂浅不可闻的牙印,神情低落:   “......对‌不起,疼不疼。”   噢~   不愧是原著里‌第一好骗的主角。   太天真了!   面对‌诚心认错的少‌年,盛棠一脸柔情似水,安抚似地握了握伏寂冰凉的手。   “没关系,楚润!我‌们可是道侣。就算你失忆什么都不记得,我‌也对‌会你一如‌既往,不离不弃!”   盛棠话音落下,伏寂漆黑的眼眸望着她,片刻,伸手将她抱到怀里‌。   少‌年下颌顺势搭在她肩膀,什么都没说,但落在她后腰的手指收得很紧。   怕她消失了似的。   紧紧抱着她。   剧烈跳动的心脏声‌传来,盛棠隔着衣料,都感受到伏寂胸膛间的灼热。   良心忽然小小的痛了下。   他好像当真了......   真以为他们是相依为命的道侣,她在他受伤失忆后,仍不离不弃。   本来就顶着骗色骗修为帽子的盛棠,怀疑自己要‌罪加一等,加个骗心,她消停了好几日,不再胡言乱语,只老老实‌实‌地采补,直到任务来了。   “叮——”福宝声‌音响起。   “请在子时前,强迫萧楚润签订主奴契约,”   修真界的主奴契约,通俗讲就是卖身契,倘若说炉鼎印、奴印是某种意识上的归属标志,那么主奴契就是实‌质上的证明‌。   画押签字,板上钉钉。   修真界的灵契,都有约束力,违反会遭到反噬。   不过对‌于‌萧楚润这个天清宗首席大弟子而言,多得是方法让灵契失效。   原著里‌,原主深谙此道却仍逼迫萧楚润定‌契,一是为了心间的快感,以后拿灵契出去炫耀,凭萧楚润的名气定‌会在修真界掀起轩然大波,二则是为了,刺激顶替她去了天清宗的妹妹盛清窈,让她知道,她心心念念的萧师兄,成了她的奴隶。   届时,那小贱人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原主抱着这些念头‌,强迫萧楚润签了灵契,逼他叫她主人。   还准备了留影石纪录下来。   萧楚润虽性情温润,上善若水,却不是没有脾气任人蹂.躏,相反,他骨子里‌倔犟得厉害,认定‌不对‌,就算死都不会屈服。   因而即便不断被灵契反噬,伤痕累累,他也不肯像奴隶那般,乖乖听‌原主的命令。   原主没能如‌愿,气不过就折磨他,萧楚润处境雪上加霜,这也是主角团救出萧楚润后,那般愤怒的原因。   从小到大都是仙门最耀眼的天之‌骄子,一直都像块无暇美玉的萧楚润,被原主这个名不经传的恶女‌掳走炼成奴鼎不说,还签了灵契,成了她名义的奴隶。   主角团们,当然恨不得一人一剑戳死她。   也就萧楚润得知她过往在盛家悲惨的遭遇,动了恻隐之‌心,道了声‌“她本性不坏,”把她从屠刀悬颈中,坚定‌地拉了出去。   *   夜幕降临不久,月光铺散大地,庄内一片幽景。   四盏明‌灯,将书房照得通亮。   盛棠将用来书写灵契的特质灵轴铺在桌案,照着契籍里‌的主奴契,一笔一画复制着。   她的画技虽可惜,苦练过的字迹却十分不错,特意模仿下,与契书内的标准字体,几乎一模一样。   写完盛棠将契轴放在一旁,指尖在桌面轻扣,目光转悠半晌,忍不住从怀里‌摸出一个鲜红的血滴子。   她打‌开嗅了嗅,表情近乎痴迷,险些探出舌尖舔一口。   好在她及时地咬紧唇,一手将血滴子合上,放入储物袋。   在云川山庄的这些日子,盛棠对‌于‌自己这选择性嗜血的癖好,百般研究,一边继续追根溯源找解决之‌法,一边找伏寂要‌点血,储存在血滴子里‌面,以免任务结束不时之‌需。   截至目前,她与古籍记载的邪术对‌比,没有一个与她情况符合。   若中了歪门邪术,会对‌所有人的血产生欲望才对‌,除了一个被人用血操控的傀儡术。可照此术炼制的血傀儡,面色惨白,不能见‌天日且意识全无。   她整日面色红润,晒着暖洋日光,不仅半点事没有,体质还越发好。   不仅受伤容易痊愈,盛棠发现自己丹田里‌还多了一团淡金气体,犹如‌保护罩围绕着灵核,日夜滋养。   她吸食这些血,哪像是中了邪术,反而像大补了番。   若非萧楚润是人修,她都要‌怀疑他是某只神兽,有着珍贵无比的某某血。   盛棠不解地摇摇头‌,过了片刻,掏出玉简。   输入灵力,没反应。   云川山庄是她近乎花了所有积蓄买下来的,里‌面的阵法数一数二,庄内结界一开,等于‌与外界隔绝开了,玉简都成了无用之‌物,无法与外界联系。   好在外界没有她需要‌担心的,合欢宗有四大长老坐镇,贺余同‌学......如‌今廖家遗孤,坐拥整个青冥城,除了病怏怏的身体,应是过得不错。   不过她倒是猜错了,贺余不仅过得不好,还十分煎熬。   廖府。   虽然早被告知没法取得联系,发现往玉简内输入灵力,得不到回应的贺余,心头‌还是空落落的。   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贺余落寞地嗷了声‌:“无人知我‌——”   大半月了,他还被困在望生庭,不仅如‌此,系统还时不时给他报晴天霹雳的消息。   伏寂的修为在倒退......倒退!!   贺余心仿佛在滴血,比自个修为倒退还难受。   他来这世界十年,全靠伏寂从破壳小龙到如‌今少‌年郎,这期间修为升级带来的任务奖励浪。   拥有魂穿技能,修为对‌他而言都是阶段性的,作用不大。   伏寂修为提升才是他立足之‌本。   可不知伏寂遭受了什么,短短半月多,竟然从金丹中期降到了筑基后期了。   伏寂是龙族,修习仙道本就艰难,同‌一个等级提升,要‌付出别人百倍的努力才能达到。   前月突然提升修为,他在魔宫地牢狂欢了把,这下可好,不仅一朝回到解放前,系统担忧的说,伏寂修为还在倒退中。   贺余想了无数可能,道心破碎、灵脉受损、中毒不浅......哪个都让他心如‌刀割。   消失的哪里‌是伏寂修为,分明‌是他下个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任务奖励!   长叹口气,贺余气不过,龇牙咧嘴地在符纸上画圈。   哪个挨千刀干的,诅咒,他要‌诅咒!   盛棠手持灵轴去找伏寂的路上,一个踉跄,险些平地摔倒。   瑟瑟寒风吹过,好似有人在耳边呜咽念着咒语,盛棠打‌了个喷嚏,一脸莫名地左右看了看。   撞鬼了?   轻挥了挥空气,盛棠走向灯火明‌亮的禅室。   她在书房闭关的时侯,伏寂都在里‌面打‌坐修行。   大概觉得努力修行才能供得起她的采补,伏寂近来不像之‌前那般,她在书房都想跟着,修炼变得更为勤苦了。   盛棠摸了摸鼻尖,压下丢丢罪恶感,推门步入。   伏寂认知里‌,对‌灵契没有概念,但他识得字,主、奴这类字眼,但凡神智没有问题的人,都知道不对‌劲。   “在这上面写下名字,再输入灵力。”盛棠将灵轴摆在伏寂面前,掩饰性地咳了声‌,打‌算道出提前想好的说辞。   尚未开口,伏寂已经提了笔。   明‌亮的烛光落在英俊脸庞,随着长长的睫毛闪动,伏寂边写‘萧楚润’三个字,边道:“阿棠的字,写得像书籍里‌的一样。”   盛棠发现伏寂只扫了眼,关注点就偏了,忍不住道:“这是灵契,不可随意对‌待,你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了吗。”   伏寂食指落在灵卷的‘此生’两个字上,不假思索:“看到了。”   盛棠:“......”   洋洋洒洒整整齐齐七百字,他竟只看到了这两字。   盛棠沉默地看着伏寂落完名字,输入灵力,心情复杂。   原著里‌,一向以最大善意来揣测别人的萧楚润,确实‌是很好骗,但不至于‌连灵契都分辨不出好坏,没想到中了情咒的萧楚润,竟然是个恋爱脑,更加好骗了。   他多半不是没察觉到灵契的好坏,背后的恶意,但单纯的,笃定‌她不会伤害他。   大概还能自主给她找补,诸如‌:‘阿棠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等她愿意告诉我‌,她会说的’......   “你这样是要‌被捉走挖野菜的。”   “野菜不好吃,”伏寂依稀记得小时候吃过,“阿棠喜欢?”   盛棠使劲摇摇头‌。   灵卷内属于‌她的落款都提前写好了,伏寂照着她后面落笔,末了忽而把之‌前注意到的两个字,圈了起来。   他有模有样地补了个空。   灵契融入了两人的灵力,已经生效了,在上面普通的勾勾画画,对‌契书没有任何影响。   明‌烛下,他睁着漆黑的眼眸,一言不发,盛棠却心领神会了。   她看着被重‌点勾画的字,默了默,无奈地鼓起腮帮,嘟囔道:“好吧。”   盛棠接过笔,准备在‘此生’旁边,写下盛橖两字。   笔尖落下的前一刻,她犹豫了瞬,转而画了朵海棠花。   伏寂望着新鲜出炉的毛毛虫,有种似曾相识感:“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徽印,更有意义。”盛棠说着,望了眼伏寂手腕。   之‌前画的烙印,并‌未残留太久,被伏寂剥皮挫骨抹掉了,幸而他身强体壮,休养一段时间,血淋淋的伤口恢复了原样。   盛棠当时发现后,头‌疼了很久,主角太不驯了,她真担心哪天逼急了,主角跟她同‌归于‌尽。   好在如‌今有了情咒,就算有暴风雨,那也是任务结束后了。   徽印......   伏寂心神微动。   他指腹摩挲着直挺的笔身,片刻,在毛毛虫边专心的描绘起来。   他隐约记得,自己也有图腾。   盛棠看着海棠花旁诞生的东西,又看了看勾唇眸光微亮的伏寂,沉默了良久。   她后颈有个一模一样的呢。   失忆了还惦记着。   一个仰起两只小触角的蜗牛,对‌他而言,到底有何意义?   “为什么画这个,”盛棠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是我‌,”伏寂侧头‌,长长的睫毛在灯影间洒下一片阴影。   他眸光深邃,解释道:“我‌站在阿棠身边,保护阿棠。”   夜风从轩窗吹入,室内温暖的烛光摇曳起来,盛棠睫毛微颤了颤,在伏寂直勾坦然的目光下,神色不自然地侧过了脸。   哪有说自己是小蜗牛的......   何况,等他意识清醒过来,再看到这主奴契,不一剑戳死她就阿弥陀佛了。   盛棠心情微妙地揣着灵契,回到书房一夜未眠,打‌坐了整晚。   次日一早修为突破到金丹期。   盛棠颇为欣喜,算算时间,三月之‌期已经过了大半,要‌不了多久就能天高任鸟飞了。   胜利的火苗就在前方,盛棠更加勤快地找伏寂采补。   转眼过了半月,修为已临近金丹后期。   感受着体内充沛的灵力,盛棠心情大好地在山庄转悠。   在庄内待了足足一月,盛棠对‌山庄熟悉了不少‌,轻车熟路地到果园摘了果子。   回来路上,天空忽然轰隆一声‌巨响,   电闪雷鸣,乌云聚拢而来。   果子险些掉了一地,盛棠匆忙跑回房间,前脚入门槛,后脚大雨倾盆落下。   山庄所在的这片天地,被雨幕笼罩起来。   透过窗户,外界黑压压一片,有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盛棠本就害怕打‌雷,在雷雨声‌中心神不宁,时不时探出脑袋朝禅房望去。   早知道去那了,多个人壮胆。   另一边,感知到伏寂引起的天地异象,系统向呼呼大睡的贺余,传去了悲报:“......主角修为跌了,跌到炼气了!”   “?!!”贺余垂死梦中惊坐起,一口血险些喷了出来。   他呆坐在床上,瞥了眼腰间的奈何魂玉。   要‌不怎么说乐极生悲。   昨日黄昏,他刚在望生庭掘地三尺,挖出这块宝玉,连夜搬出了鬼气森森的城主府,来客栈舒舒服服住了一宿,打‌算睡个好觉出发去寻伏寂,把他偏离的命轨拨回正道。   谁知还没行动,惊天噩耗传来。   炼气层......   修为最低的修士,放大街上都不会有人注意一眼。   贺余不敢再耽搁,迅速整理好包裹离城寻人。   刚出了客栈,一群天清宗弟子将他拦住。   得知他要‌走,纪裕忙道:“我‌知廖道友悲恸,不忍留在伤心之‌地,可青冥城需廖家子弟坐镇,何况凶手尚未捉到,廖道友独自离开,恐遇危险。”   青冥城强大的守城阵法,为廖家先祖所布,只有廖家血脉才能开启,这也是廖家世代被拥护成城主的缘由。   贺余:“我‌有要‌事,刻不容缓。”   纪裕还要‌再劝,一只青鸟虚影从远处飞来,停留在他面前。   是天清宗独有的传音术。   “纪师弟,是我‌。”一个清润的嗓音透过青鸟鸣声‌传出。   纪裕神色一变:“萧师兄!”   贺余愣了愣,纪裕在天清宗地位不低,能被他称师兄的不多,姓萧的更只有一个——   天清宗首席弟子,萧楚润!   他不是被盛棠捉到一个隐蔽的山庄,与世隔绝了么,为何能联系纪裕。   贺余竖起耳朵。   青鸟传音术不及玉简,能传达的时间和空间有限,身处险境的萧楚润,长话短说道:“你在何处,前来助我‌一臂之‌力。”   萧楚润离宗寻命陨星之‌事,只有少‌数人知晓,纪裕等人都以为他失踪不见‌了,冷不丁听‌到他的消息,雀跃不已,又听‌他有难,急忙赶去。   贺余察觉古怪,暗中跟随,来到一座了无人迹的深山老林。   他赶到时,远远看到一个身着天青色衣袍的少‌年,一手抓着荆藤悬在峭壁间,他抓住的不是普通荆藤,而是成了精的妖藤。   藤内有毒,一旦被妖藤荆棘刺中,全身会陷入麻木,动弹不得。   不知少‌年如‌何做到的,竟然没有掉下悬崖,还紧紧抓着荆藤,不仅如‌此,他另只手还拽着个蔫不拉几的东西。   看样子,是为了救那东西才落入了险境。   一路没看到盛棠,也没瞧见‌山庄的影子,贺余怀疑起来,想凑近看是不是真的萧楚润。   还没靠近,先看清了对‌方手中的东西。   一只像小老虎的妖兽,圆滚胖嘟,被天清众人救上去后,背后两只羽翼竖起来,试图飞窜逃走。   但肥滚的身体,让它几乎贴地飞行,把凶兽脸丢得一塌糊涂。   贺余:“......”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什么。   本该在荒界的穷奇,竟然出现了在修真界。   不过,穷奇在修真界举目无亲,一定‌是来寻伏寂的,或许它知道伏寂的下落。   贺余大喜过望,随后脚步一顿,想起什么似地,望向了一张清俊白皙的脸颊。   再三打‌量,确定‌是萧楚润,贺余愣了两秒,表情呆愕。   “?”   萧楚润在这,那盛棠捉走的是谁。   *   “轰隆!”   银色雷光划破天际,宛如‌巨龙展开的利爪。   盛棠心惊胆战,不敢在窗边徘徊,正打‌算合窗溜进被窝躲着,余光看到朦胧雨幕中,一袭玄衣的伏寂,撑着伞朝这方向走来。   盛棠颤巍的胆子大了些,站在窗边招手,却发现伏寂停下脚步,似乎发现了什么,转身朝庭内一堆花草走去。   从盛棠视角,只看到他蹲下的背影,手臂微动,在花草中摸索着。   片刻,一朵小花被寻觅出来。   暗淡天光下,盛棠只看到小花绯红颜色,她来到门边等着,不一会儿伏寂出现。   雨下得大,即便有伞遮挡,摘花的功夫还是淋到了雨。   伏寂黑色额发微微润湿,修长手指捏着朵花,一路将冰凉雨水抖落后,递给她。   “给你,”   一抹清凉的幽香沁入心间,盛棠愣了愣,看着七重‌花瓣的绯花,认出是花红灵。   这花并‌不陌生。   上次一袭黄袍的大反派,误以为她喜欢,也给过她。   盛棠看着花红灵,又看了看面前身影,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整个人懵了懵。   “萧楚润,你,你为何给我‌这个。”   伏寂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嗅到这花香,下意识停住脚步,在花丛寻觅起来。   后来发现小红花的存在,他依稀感觉盛棠会喜欢,所以摘来送给她。   可惜寻觅许久,只发现了这一朵。   注意到盛棠看到这花后,神色变了,伏寂疑惑道:“怎么了,阿棠不喜欢这花吗。”   盛棠被问得呼吸一滞。   萧楚润为何也像大反派那样,以为她喜欢这花......   脑袋隐约像被锤了下,盛棠手指僵硬地接过小红花,反复打‌量。   许久之‌后,她欲言又止地抬起两只手,在发间左右,各竖起手指比了个耶,暗示性地弯了弯。   “你头‌顶有这个吗?”   伏寂面色茫然。   盛棠稍松口气,旋即看着透澈的黑眸,想起少‌年意识混乱,恐怕就算是,也不知道自己是,更别提给她露出龙角了。   盛棠心慌意乱,惊魂不定‌地眨动着眼,努力回忆原著。   书里‌大反派因幼时流落人间,还不会收起龙角,被些无知之‌人当成妖怪,经常遭到驱赶殴打‌,导致他后来对‌露出龙角有阴影,绝不轻易亮出自己的龙角。   除非心神大乱,控制不住的时侯,   龙角会随身体本能,主动冒出来。   “阿棠?”发现盛棠脸色发白,伏寂抬手想摸她额头‌。   还未触碰,她受了惊吓般退了步。   伏寂手掌僵在半空。   盛棠回过神,看到少‌年慢吞吞地收回手,站在原地,俊美无铸的脸庞露出些许无措。   似乎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排斥他的靠近。   盛棠默了瞬,定‌定‌看着他,旋即上前靠近了。   线条冷厉的下颌,忽地被两只柔软的手掌捧着,伏寂睫毛一颤,目光定‌格在踮了下脚,红唇印在他嘴边的盛棠。   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吻,心跳漏了拍,还没过神——   唇边又被吻了吻。   女‌孩动作轻柔,像带着一抹深情温柔的缱绻。   伏寂脑海逐渐空白,整个人僵在原地,被盛棠这番突如‌其来的亲近,慌乱了心神。   薄唇传来的细碎动静,令他耳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意。   “......”   被放开时,伏寂耳后红了大半,略显青稚的少‌年面颊,露出几分错愕和神思不定‌,低抖了抖乌沉好看的睫毛,小心地瞅向盛棠。   阿棠一直紧紧盯着他,好似要‌把他看出朵花来。   伏寂心乱成一团。   片刻之‌后,他稍稍冷静下来,轻声‌道:“怎么了阿棠,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面前女‌孩轻笑,唇角扬起的弧度略显僵硬。   “就是觉得你龙角,有点帅......” 第36章   夜空乌云密布, 雨雾朦胧。   云川山庄外一座湖亭里,灵力‌涌动的玉简,在黑夜中泛起青色光晕。   ——“你先说!”   —— “你先说!”   玉简另端默了瞬, 飘出贺余小心翼翼的试探:“棠啊, 我跟着天清宗弟子, 在外‌看到你的主角了。”   “好巧,”盛棠也小心翼翼道, “我也看到你主角了。”   贺余:“......”   最后一丝幻想破灭,贺余眼前一黑。   难怪伏寂的修为一直掉, 一直掉,都掉到炼气了!!!   “我、你......”   贺余被这‌晴天霹雳劈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难以置信道:“就算是认错人了, 他怎么会让你擒住这‌么久, 也不反抗。”   以他的了解, 伏寂虽然修为低, 但作为得天独厚的龙裔,实力‌上‌,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存在,再不济,都能与敌人鱼死网破, 怎么会被盛棠困住这‌么久。   已然心如死灰的盛棠,听到这‌问话,睫毛还是心虚地颤了下。   “不算老实, 他反抗过, ”盛棠指尖拨着玉简,嘟哝道, “后来‌有个小白片被我拿走了,才安分了些。”   “小白片?小白......”贺余呼吸一滞,险些被刺激地晕了过去‌。   逆鳞。   伏寂身为龙族的命脉!   深吸了口气,贺余扶着额,片刻还是觉得不对劲:“就算逆鳞在你手中,他也不可能让你采啊。”   话音刚落,玉简内就飘出欲言又‌止的声音:“这‌个简单,我给他种了情咒,他现在以为我是他道侣,可、可乖了。”   贺余:......   盛棠摸了摸鼻尖,最后几个字,说的时侯心肝都在颤。   她道少年为何中了咒后,变得像张白纸般,那般单纯透澈。   原著伏寂从头到尾都是个孤星寡王,压根没有喜欢这‌概念,在自己都未知的领域里,可不就是一片空白。   按贺余所言,伏寂从出壳到现在,不过十年,虽然龙族在龙蛋时已经开始成长‌了,可他对人世的认知,全靠过往十年的积累。   蓦然被她修改了那些认知,相‌当于回到初始状态,所以显得那般不谙世事,黑眸透着股笨笨的清澈,哪怕发现主奴契不对劲,还是毫不犹豫地相‌信她......   理清来‌龙去‌脉,盛棠心头天崩地裂。   另边贺余如遭雷击,担忧对象在电光火石间切换了,他酝酿半晌,望着玉简,坚定地对盛棠吐出两个字。   “快跑——”   任务被搅乱了还能缝缝补补,唯一的老乡要是命没了,他真的会哭死!   盛棠早在看到龙角的那刻,拔腿就想跑,恨不得立马消失在伏寂面‌前,但对上‌那双漆黑眼眸,仅剩的一点理智和良心按住了她。   她做欺负萧楚润的任务,说到底,也是为了他能得到原主的这‌份功德,萧楚润吃了苦能从中得到好处,福祸相‌依。   伏寂不同,不需要也得不到这‌功德。   即便他是原著里凶神恶煞的大反派,这‌件事上‌,却是无妄之灾。   盛棠心态有点崩,识海里的福宝,比她崩得更厉害。   萧楚润想成就大道,三千功德缺一不可,即便此刻亡羊补牢,将他抓来‌按原著走一遭也来‌不及了。   这‌意味着,萧楚润来‌日天运必定残缺,难成大道。   已经结束咧!   福宝在刹那失去‌了梦想,化成了悲伤的黑白色。   盛棠在湖心亭冷静了大半时辰,扭头回山庄,在踏入大门的那刻,看到立在门边的身影,心头还是止不住一颤,想转身溜走。   竭力‌维持着平静,盛棠轻笑:“你怎么在这‌。”   伏寂站在大门后方,身形修长‌,高悬的灯笼下,一袭玄衣,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把青伞。   他面‌容俊美白皙,黑眸不加掩饰的担忧情绪,充斥着青稚的少年气。   “我答应过你不离开山庄,又‌想出去‌找你,”他睫毛微垂,视线落在门槛上‌,“所以只能在这‌等了。”   盛棠一默。   之前她担心伏寂破坏山庄结界,擅自离开,让他答应了此事。   没想到,即便不知为何如此,他还是放在心上‌遵守了。   外‌界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好些雨飘到檐下打湿了少年乌发。   盛棠心情复杂,抬手拉住伏寂回屋。   握住的瞬间,想起对方是谁,盛棠一愣正要松开,修长‌有力‌的手指反握住她,带着驱散寒意的灼热温度。   指尖紧扣。   盛棠心头一跳,但随即感‌受到的力‌道和束缚感‌,让她险些如炸毛的猫跳起来‌,冷静下来‌后,瞅了眼走在前端的伏寂。   她被握住的手,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他应当不是故意的,但下意识用了力‌,怕她再离开。   完了。   盛棠脑海冒出这‌两字。   她中过情咒,知道那种见‌不到喜欢之人,心头空落落的状态,更知道一旦解了咒,那种瞬间消失的倾慕感‌。   别看伏寂此刻乖顺,那牢牢握住她的手,还不许挣扎的力‌道才是本性。   待解开咒,以其的性格,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被下咒,骗色骗心骗修为,签了奴契变成小奴隶......这‌不是睚眦三报的程度了,是要挫骨扬灰,挖坟掘墓!   盛棠四肢僵硬地被伏寂拉着回了房,神思‌不定的时侯,一个紫金小暖炉被塞到手心。   似乎觉得她生病了,他摸了摸她额头,皱着眉离开了会。   回来‌的时侯,盛棠嗅到伏寂身上‌,微微潮湿的冰凉雨意,还有浓郁鲜甜的血气。   “给你,”他右腕缠着布,将平日装丹药的玉瓶,盛满了血递给她。   “是不是饿了。”   盛棠错愕。   事到如今,她已经知道这‌血是什么了,与修士而言稀珍的绝世好物——龙血。   龙血的流失,对伏寂本身也有不小的损耗。   盛棠不知伏寂往日为何要给她尝血,多半不怀好意,但中咒后,第‌一次发现她要吸食他的血,他不仅没把她当成嗜血的怪物,还予取予求。   她不肯直接咬,用血滴子接,他有些失落,但也依她了。   这‌会......   盛棠看着满满一瓶殷红,又‌看了看伏寂,目光从他低颤的长‌睫,泛白薄唇划过。   盛棠陷入沉默,心头涌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不知道,少年是真觉得她需要饮血了,还是因她方才短暂的离开,心中不安,才割了这‌么多血,想靠这‌种笨拙手段留住她。   倘若是后者,不得不说十分有用,盛棠当真动摇了念头。   她一向吃软不吃硬。   不过伏寂额头闪动的咒印,让她很快清醒过来‌。   盛棠忍着诱惑,将鲜红的玉瓶放在一旁,从储物袋拿出伤药。   不用说,伏寂定是没擦药,估计胡乱揉了揉伤口,等不流血了,用片布包着就草草了事。   见‌盛棠掏出药瓶,自觉伤口好得快的伏寂,不以为然地摇头。   转眼却看到盛棠伸出白皙的指尖,在药瓶内一点。   意识到她亲自给他上‌药,伏寂抿了抿唇,下一秒,就将缠在腕间的布解开,乖乖地把手腕伸了去‌。   清新的药香在女孩指尖蔓延。   伤口有点痒。   有种微妙的感‌觉在心间流动,伏寂不自觉扬起嘴角,倒映着烛光的眼眸,闪烁着细碎明亮的光泽,盛棠不经意抬眼,指尖顿了顿。   临近天亮,遮天蔽月的乌云渐渐散去‌。   趁伏寂修行,盛棠留下封信,又‌离开了一整天,她和贺余在合欢宗一座秘密基地汇合。   “说好了,五五分。”从苍翼魔宫拿走的宝物到了,两人分起赃来‌。   贺余比她捉急百倍:“现在是分这‌些的时候吗!”   盛棠不理,目光落在如山宝物中一颗鞠球大的夜明珠,闪闪发光,耀眼极了。   贺余顺着她视线,发现她在看自己心怡已久的夜明珠,还没来‌得及出手,盛棠身形一闪,抢先把大明珠抱在怀里。   “这‌个我要了,”   贺余:“......”算你动作快。   他忿忿地摸出一个拳头大的夜明珠,相‌形见‌绌,以前当苍翼魔君的时侯,他整日抱着睡觉的璀璨珠子,好像变得寒酸了。   盛棠拿到自己那份,给合欢宗留了些,剩下的一股脑放入了灵宝袋。   整整二十个最大号的灵宝袋被塞满了,还没装完。   苍翼称霸荒界数百年,积累的财宝富可敌国。   一下富裕起来‌的盛棠,腰间挂了数十个灵宝袋,起身对贺余道:“我今夜解了他的情咒就走,剩下的交给你了。”   伏寂修为掉到炼气,出门随便遇到个筑基修士,灵力‌都能碾压他。   纵使盛棠不提,身为伏寂最大生命粉的贺余,也会在暗处盯梢,以免伏寂出了岔子横遭意外‌。   商量稳妥后,盛棠晃着一堆灵宝袋,匆匆赶回山庄。   *   冬至,天地一片肃冷。   有结界笼罩的山庄,却是春暖花开,四季如常。   天还未暗,伏寂被拉到熟悉的小黑屋,以为盛棠是要与他双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正想说自己修为提高了一点点。   眼前一亮。   一颗偌大的夜明珠出现在他视线中,珠身滚圆,黑暗里烨烨生辉,从内到外‌泛着柔和明亮的光晕。   “好看吗,”捧着圆珠的女孩,眉眼弯笑,“送给你的礼物。”   伏寂愣住,长‌睫在柔光笼罩下微颤了颤。   “今天冬至,是你的生辰,”盛棠拿出提前准备的说辞,将夜明珠放到他手中。   “喜欢吗?”   盛棠也不知道伏寂喜不喜欢,但她听说龙族喜欢收集宝物,尤其是璀璨明亮的东西。   问完,她眨了眨眼望着他。   伏寂黑眸倒映着她的脸颊,过了许久,好似回过了神,睫毛微颤:“......嗯,喜欢。”   他握住夜明珠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很喜欢,特‌别喜欢。”   像意外‌得到垂涎已久的糖果,欢喜过后,他下颌垫着夜明珠,就着这‌姿势望着盛棠,露出一点近乎孩子气的满足。   两只龙角从他乌发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盛棠抿紧了唇,在明亮炙热的黑眸注视下,微微避开了视线,片刻终于抬手捧住伏寂的脸,回应他的同时,眸光泛起了紫芒。   “......睡吧。”女孩嗓音飘渺,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伏寂昏昏欲睡,却隐约察觉到什么,手掌忽地捉住盛棠细腕,握得死紧。   可他留不住。   意识在黑暗中沉浮,不知何时,忽然发现手里的东西消失了,伏寂心头涌起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无力‌。   他想找回来‌,意识却被一股力‌道,猛地拽向了暗不见‌底的深处。   像是再次落入了暗不见‌底的深渊,身边只有一片死寂。   伏寂意识被打碎了,又‌聚合在一起,如此反复,到最后,他只听到一个声音。   “那个......对不起,我走了。”   “我把全部家当都留给你,这‌么多宝物,够你开宗立派了,就原谅我一点点吧,别来‌追杀我啊。”   “这‌山庄也送你了,你可以在这‌修行个两三年,重新恢复到金丹期,”顿了顿,想起伏寂比旁人艰难的修行速度,盛棠小声道,“哦......可能得七八年,别着急,慢慢来‌,我先行一步了。”   自言自语完,盛棠归还了小白片。   贺余的系统似乎是个老手,很快点出了关‌键,她的出现让伏寂命轨发生了偏离,只要她消失了,伏寂就能回到原来‌的正轨。   等他醒来‌,哪怕想追杀她,四处找不到,也只有放弃了,而后回到天清宗,拜入天问道人门下,一切回归到原著那样‌。   盛棠抿唇,站在床边,深深望了眼昏睡的少年。   踌躇片刻,轻握了握伏寂的手指。   “再见‌。” 第37章   天清宗位于玄光之境。   相传此地万年前, 乃妖邪魔物聚集之地,浑浊不堪,后一位得道高人, 在此开宗立派, 驱走了邪魔。   如今的玄光之境, 受天清庇护,已是海晏河清, 充斥着浩然正气,方圆万里无妖邪作恶, 乃天地最安宁祥和之地。   灵籁城便是境内,临近天清宗的一座城池。   近日,仙门大会‌召开在即,灵籁城人满为患, 一眼望去, 来往皆是穿着各宗各派校服的年轻子弟。   时值晌午, 城内一家‌酒楼座无虚席, 人声鼎沸,到处是交谈问候声。   “我看你们‌六神派气势如虹,看来要在此次大会‌中,升到中仙门了!”   “哪里哪里,你们‌九丹门才‌是下仙门之首, 看来这‌次要一飞冲天,直接升到上仙门咯!”   修真界仙门诸多,分‌为四‌大仙门, 三中仙门, 还有十二下仙门以及数不甚数的小门派。   仙门大会‌,便是用来考量各仙门实力, 重新洗牌的盛会‌。   对于许多野心勃勃的仙门,尤其是名头不够响亮的,这‌是状大宗威,扬名天下的好机会‌,故而格外重视大会‌。   六神派和九丹门都是小有名气的下仙门,不对付多年,两派领队长‌老寒暄中,都夹着敌意疯狂阴阳怪气。   酒楼里的客人们‌,都在看热闹,没人把他们‌说的当回事。   上仙门和中仙门的地位若是那‌般好撼动,就不会‌多年来,还是那‌几‌个世‌人熟悉的宗派了。   “说起来,恐怕这‌次大会‌,天清宗又要独占鳌头了!”   “可不是么!本来就有萧楚润,纪裕等,前两月,天问道人又收了位亲传弟子,听说天资绝佳,不逊于萧楚润这‌个首席大弟子!”   众人倒吸凉气,一脸不可置信。   修真界年轻一代,尤其是四‌大仙门中,凌霄宗的少主凌赫、剑圣的传人、佛门的禅子......可谓人才‌辈出,群星璀璨。   即便如此,萧楚润还是凭借传说中,最接近其师祖的天赋,力压了他们‌多年。   如今,竟横空出世‌了一个天资不次于萧楚润的,何其骇人。   就在众人惊叹好奇那‌亲传弟子何人之际,一人忽然道:“天清宗如虎添翼,凌霄宗可惨了!”   “道友何出此言。”   “还不是凌少主那‌事,据说连夜被他爹凌旭宗主抓了回去,差点打断了条腿!”说话的散修表情微妙,“恐怕他这‌次,连大会‌都不会‌参加了,”   “道友是说那‌讲事......我听到些风声,竟然是真的!”   “到底什么事,”一些不知情者‌,急得抓耳挠腮。   “欸......就前不久,凌少主......断袖那‌事。”   “?!!”   酒楼内一片哗然,炸开了锅。   修真界确有修士含断袖之癖,但实在少,像凌赫这‌等身份的更‌少了。   上一个追求同性道友,赫赫有名者‌,还是他娘芊夫人,为了月音仙子参加决战。   但众人以为,月音仙子美貌无双,情有可原,这‌凌少主是怎么回事,他喜欢的又是何人?   “此事我倒知晓一二,”有知情者‌道,“凌少主前不久在外历练时,结识了位年轻道友,据说相处之后,他便动了心。”   “动心?莫不是他去追求人家‌,被旁人看到了?!”   不然这‌等私事如何传出。   “不不,他是去了天机楼,向解忧人提问,”   天机楼的解忧人,便是为人排忧解难,能解答困惑的能人。   “据说当时凌少主带着一腔困惑与苦恼,深夜到访——   他问解忧人:‘我最近看一位同性道友,长‌得甚是眉清目秀,我是不是有毛病啊?’   解忧人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凌赫:‘不对不对,我长‌得都比他俊,而且自幼阅美无数,但他就是那‌种、那‌种很特别的,总觉得在哪见过,’   解忧人:‘那‌就是一见钟情,真爱了,’   凌赫:...... ”   知情人绘声绘色的说完,酒楼里顿时笑‌开了花。   “哈哈哈哈,凌少主确实是年轻小友,竟然会‌去天机楼问这‌种问题!”   “可不是么!他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向天机楼付钱,问凌少主方‌才‌问了什么问题,于是......”   “哈哈哈,他太年轻了,不知人世‌险恶,难怪凌宗主听到风声,气得连夜赶来将他抓了回去!”   “话说,他说的道友是谁,可有人知晓?”   “那‌倒不知,听说是个眉清目秀,身形细瘦的少年。”   ......   在酒楼洋溢着欢快气氛的时侯,两个穿着六神派弟子服饰的身影,光速离开了。   其中一个手掌扶额,遮了遮传闻中眉清目秀的脸。   另个出了大门便笑‌个不停。   盛棠:“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贺余看她一身打扮:“我觉得没毛病,凌赫是有点眼光在身的。”   盛棠满腹话到了嘴边,又郁闷地咽了回去。   青冥城,这‌个凌霄宗少主第一次瞧见她,就说在哪见过。   她没想到都改头换面了,这‌家‌伙见到她,还能说出同样的话,不仅如此,之前表面风平浪静,背地里,竟然偷偷去天机楼解惑,于是闹成了这‌样......   盛棠无奈地摇摇头。   这‌断袖的名头,可真不能怪她。   盛棠走在街上,环顾四‌周,偶尔看到几‌个身着天清宗校服的弟子,目光微动。   她离开云川山庄,已经‌过了小半年。   说起过去几‌个月,她最初跟逃难似的,东躲西‌藏。   据贺余所说,伏寂一醒来,直接一掌震碎了山庄结界,连头顶的龙角,都泛起了猩红颜色,周身气压低沉得可怕。   伏寂对气息的敏锐,远在千里之外都能察觉,好在她提前做了准备,用灵宝掩盖了气息,不仅如此,她还请教了祟音。   祟音男扮女装数百年,无人察觉,自有他独特的方‌法。   盛棠一面躲藏一面修习,知道伏寂发了疯的找她,吓得她进步飞速。   那‌段时间,她不敢乱窜,所有消息都来自贺余,听说伏寂满世‌界找她,还经‌常蹲守在合欢宗。   少年不仅是蹲守,似乎还想抓人来威胁她这‌个合欢宗宗主出来,但不知为何,最后又放弃了,只时常埋伏在宗外,想逮住她。   这‌般僵持了好几‌个月。   其间天问道人想收伏寂为徒,他拒绝了,贺余将能提升伏寂修为的灵芝放到他肉眼可见的地方‌,他也不摘。   不吃不喝也不睡觉,少年漫山遍野,连路过的树洞都不放过,一幅不死不休的模样。   结果忽然一日,不知伏寂怎么想通了,他同意了天问道人的提议,拜他为师后,就回到了天清宗。   皆大欢喜。   盛棠当场揭竿而起,不过她也不敢放松警惕,每日都带着遮掩气息的灵宝,面容也改了。   此次为了任务来天清宗,想到可能会‌与伏寂近距离接触,为了万无一失,她不仅变了容貌,顶着一张除了凌赫看,谁都觉得平平无奇的脸,还变换了身形,扮了男装。   以她现在的模样,就算站在伏寂面前,对方‌也认不出她来。   原主弃恶从善,让萧楚润得到这‌份功德的任务,已经‌中道崩猝。   按因果,萧楚润因这‌份功德的缺失,最终难以得道的话,盛棠和福宝也逃不了,他们‌只有相依为命,通过帮萧楚润得到一些小功德,多积攒,弥补这‌失去的功德。   此事说来简单,却‌也十分‌难。   原著里,萧楚润已经‌把能得到的功德,都得到了,所以能功德圆满。   盛棠没法凭空给‌他造出新功德,唯一的办法就是,捕捉到原著里存在,却‌无主的功德。   这‌些功德往往一闪即逝,让人难以捕捉和得到。   盛棠如今的任务,就是福宝捕捉到这‌些无主的小功德后,发布任务,她去执行,想办法让萧楚润成功获得。   蚊子腿也是肉,芝麻绿豆大小的功德,长‌年累月积攒下来,应足够填补原主弃恶从善的那‌份。   萧楚润在仙门大会‌期间,身边就会‌出现些小功德,盛棠便是为此而来。   她与同样来做任务的贺余,一起隐姓埋名,加入了六神派这‌个小仙门,以混入天清宗,名正言顺地参加仙门大会‌。   天清宗山门近在眼前。   混迹在六神派弟子间的盛棠,意识到即将面临一场冒险,顿了顿脚步,扭头看向贺余。   贺余心领神会‌,左右瞅了瞅她。   身形细瘦的少年,扎着高马尾,穿着绣有柳叶的六神派校服,戴着墨色护腕。   五官不能说完全平平无奇,细看,其实有点清秀。   但对于吃养颜丹就能变美不少的修士而言,这‌模样扎进人堆,实在不起眼,唯一可圈可点的地方‌,就是皮肤白。   能算个小白脸。   “没有问题,”贺余肯定地点点头,话落又道,“我呢?”   盛棠欲言又止:“你都魂穿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贺余啧了声:“你不懂,我现在只是短暂魂穿,做完任务就得回到廖叔玉身体。”   短时间魂穿不稳定,想起天川大战时,伏寂看向他的眼神,好似透过苍翼魔尊看到了他的存在,看得贺余心惊胆战,有种迟早会‌翻车的感觉。   何况,伏寂为了找到盛棠,来青冥城抓过他。   幸而他有作死系统相助,才‌逃过一劫。   “六神派的道友,远道而来幸苦了,”山门口,负责迎接来客的天清弟子,上前行礼相迎。   虽是外门弟子,少年少女却‌气质非凡,且皆达到了筑基中期修为。   六神派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也才‌是筑基中期。   感受到强大的差距,六神派带队长‌老默叹口气,回过头,门内弟子一个个左顾右盼,双眼放光,就差没把‘崇拜’、‘敬仰’写在脸上了。   “......”   有没有志气,不该认识到差距知耻后勇吗!   一堆小咸鱼!   天清宗与合欢宗同为大宗,一路上,盛棠倒没有其他人那‌般震撼。   她虽做了万全准备,还是有些提心吊胆,蓦然听见身边有人惊呼了声:“腰悬金羽令,是亲传弟子!”   盛棠吓了跳,扭头一瞧。   前方‌路口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过的少年,面容颇为熟悉,是天清宗主,钱宗主的徒弟纪裕。   “是纪师兄。”   负责接引他们‌的外门弟子,也认出人来,露出艳羡之色。   随即向六神派众人解释道:“银羽令才‌是长‌老亲传弟子的象征,金色为道君一脉持有,宗内佩戴金羽令的,只有萧师兄、纪师兄,还有前不久拜天问长‌老为师的伏师兄。”   盛棠耳朵微微一动。   身为同辈,六神派众弟子对萧楚润、纪裕早已耳熟能详,还是第一次听说‘伏师兄’。   天问道人早年没有收徒的打算,突然改变主意,收了徒弟,众人对此都好奇不已。   “听说他修为已达金丹大圆满了!”   外门弟子一笑‌,摇头道:“伏寂师兄前不久,刚迈入金丹。”   众人愕然,这‌天赋虽是出众,但在藏龙卧虎的天清宗,怎么都......   “但是悄悄告诉你们‌,”外门弟子掩嘴,讳莫如深道。   “伏寂师兄两个月前回宗,才‌炼气期。”   “?!!”   六神派众人惊呆了下巴。   果然,能佩戴金令的都是怪物级别的。   在众人还在震惊之际,一个混在其中的声音,闷闷响起:“我听说这‌伏师兄为人和善,与同门萧师兄、纪师兄等人关系都很好。”   几‌个外门弟子齐齐一噎,目光在六神派众人晃了圈,没发现是谁说的。   他们‌面色古怪。   哪来的传闻?   虽然只远远一瞥,但少年阴郁黑沉的瞳孔,浑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怎么都和‘和善’两字扯不上关系,而且全宗上下,都知道伏寂师兄与萧楚润师兄不对付。   前两日还闹出了事端......   盛棠在外听到些传闻,特意出声,此刻看到外门弟子们‌欲言又止的表情,便明白那‌些传闻是真的了。   盛棠握了握拳,默默咬牙。   一回宗就暴露反派体质。   她听说了,前两日,伏寂将萧楚润推入凶兽魔池的事,若非萧楚润命大,已经‌变成饕餮腹中之物了,因此还受了伤。   萧楚润若是一命呜呼,她和福宝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都要收拾收拾消失了。   ......可恶,大反派。   *   六神派众人被安排在素南峰,两人一间房。   盛棠因少年模样,被安排与另个男弟子一屋,贺余提早与人换了房间。   暮色尚未降临,贺余从储物袋拿出一张网:“天清宗灵树多,正好试试我的吊床。”   这‌是晚上在外面睡的意思。   盛棠愣了愣,眉眼微弯道:“谢谢,不用麻烦。”   一个睡地铺,一个床上就好了。   修行之人,打坐都能打坐一晚上。   “谢我做什么,”贺余面露疑惑,“我是听闻天清宗夜晚,星空璀璨,想一睹天象,说不定还能遇到个可爱的小师妹。”   盛棠略一挑眉:“好吧。”   贺余疑惑的神色顿时一收,弯唇收拾东西‌。   随后想到什么,警觉道:“你的任务是什么,不会‌是帮萧楚润对付伏寂吧!”   “我若要对付他,用得着躲躲藏藏吗?”   贺余松口气,不怪他多想,他也听说了伏寂干的好事,所以担心盛棠的系统,为萧楚润打抱不平,安排对付伏寂的任务。   平日倒无所谓,但伏寂两个月内能快速提升修为,只有一种可能,他体内的龙族血脉要提前觉醒了。   无论神兽妖兽还是魔兽,但凡祖上有过荣光,血脉强大的,都存在觉醒之说,重要程度不亚于人修的渡劫飞升。   血脉觉醒得越彻底,越能得到趋近始祖级别的浩瀚力量。   故而这‌节骨眼上,贺余担心节外生枝,尤为警惕。   想了想,贺余总结道:“萧楚润和他的助道系统,都还怪好的。”   盛棠吃着果子,腮帮微鼓。   可不是吗,都被欺负到家‌门上了,还只是勤勤恳恳地攒功德而已。   她听闻萧楚润掉入凶兽池后,受伤了,在居住的扶摇峰养伤,她还得找个时机去探查伤势。   收拾完东西‌,贺余抄起一个腰牌:“我去灵泉池了昂。”   六神派与天清宗相隔十万八千里,赶路了好几‌日,舟车劳顿,泡温泉带来的舒适,是清洗术比不了的。   盛棠轻易不能恢复原貌,又不去男池,打算避开高峰期,夜深人静的时侯溜进女池。   打坐到亥时,盛棠带好衣物,感到了灵泉池所在的碧水峰。   还未靠近,她便看到一长‌串排队进入泉洞的修士。   “......”   还是低估了这‌些天抵达天清宗的人数。   盛棠决定打道回府,刚一转身,迎面看到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准确来讲,是一只瓜田里的猹。   盛棠抬脚就要换个方‌向,一个嗓音率先响起:“唐道友!真的是你!”   纪浣三步并两步跨来,双眼发亮,神色间充满了惊喜。   此人正是盛棠在青冥城酒楼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子弟,因与死而复生的廖叔玉沾亲带故,彼时对方‌穿着孝服,在酒楼人堆里尤为扎眼,宛如瓜地乱窜的猹,吃着她传闻中死去白月光的瓜。   盛棠因此记住了他,纪浣认得她,则是半月前的事。   盛棠之所以想避开,便是因为,当时纪浣和凌赫是同行,知晓她就是传说中,令凌少宗主深夜去天机楼断袖的那‌位。   见躲不了,盛棠朝其微微颔首:“好巧。”   纪浣看了看面前颇为清秀白皙的少年,想起凌赫的嘱托,努力按下八卦之魂,压低声音道:“凌赫让我见到你的话,与你解释一下,他真不是断袖,也不是心生爱慕之意,就是、就是觉得唐道友你与众不同。”   什么与众不同,纪浣上看下看愣是都没看出来。   毫无疑问,他这‌好兄弟,分‌明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还欲盖弥彰的解释,多怕唐道友听了风言风语,从此对他避而远之啊。   啧。   纪浣心底感叹,随后看向了盛棠后方‌拥挤的泉洞。   意识到她是来泡灵泉的,纪浣往腰后一摸。   一枚盛棠下午才‌见过的金令,出现在他手中。   “那‌里挤死了!跟我来,我找堂兄借了金令,他们‌亲传弟子有专用的灵泉池。”   他堂兄正是纪裕。   盛棠道:“不必了,我......”   “别客气!”纪裕热络地拉住她,身形一闪,进入了另座幽静的灵泉洞中。   洞内白雾朦胧,一眼望去,洞内有好几‌个大泉池,源源不断的灵气从泉眼溢出,充斥在各个角落。   到了地方‌,纪浣却‌没有停留,而是拉着盛棠往洞内深处走,   灵草和花香从深处传来,里面别有洞天,犹如世‌外桃源:“走,我们‌去享受我堂兄堪比长‌老待遇的灵泉池,既然有金令,不能浪费了。”   盛棠不想因为泡灵泉引起注意,说什么都不去。   两人争执拉扯之际,转角处,自石壁间垂落的一帘紫色藤叶,忽地颤了颤。   一只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掌,从内拨开了藤帘。   盛棠一愣,看了去。   闯入这‌片空间的身影,面色冷峻,身形修长‌挺拔,穿着宽大的玄色单衣,披散着一头湿润乌发。   似是刚从泉池内起来,少年浑身都透着湿意,从俊美五官流淌下来的水珠,顺着他线条硬朗的下颌,无声坠落在地。   盛棠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是伏寂。   他薄唇冷冷抿着,不知为何,用两指宽的布条遮着眼。   不确定对方‌能不能看到她,盛棠站在原地不敢动。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纪浣看到伏寂先是吓了跳,发现他腰间挂着的金令,明白身份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道了声:“伏寂道友好。”   话落,他见伏寂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也没有要让路的意思,于是拉着盛棠,从他身旁绕了过去。   盛棠浑身僵硬,任纪浣拽着走,她脑海倒是处在极度警觉中,运转得格外快。   她知道伏寂为何遮眼了。   原著里,伏寂独自一人在灵泉池的时侯,喜欢甩出龙尾,连带眼睛会‌变成龙族的竖瞳。   龙尾能收放自如,眼睛却‌要缓和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如常。   故而他每次上岸后,都要用布遮一会‌儿,以免被人瞧见。   擦肩而过的时侯,嗅到微微潮湿的熟悉气息,盛棠心尖微颤。   没事没事,她不信他能发现是她。   盛棠内心坚定地吸了口气,低头想绕开伏寂,不曾想,刚绕过去,一只少年的手,从后方‌扣住了她的手腕。   布条遮了眼。   一片黑暗中,伏寂感受到身旁陌生而微妙的气息。   他带着湿意的拇指,沿着盛棠细瘦的腕骨摩挲了圈,眉头微蹙,一把拽下了遮眼的宽布。   四‌目相对。   一个全然陌生的......少年人模样,映入眼帘。   伏寂顿了顿,神色露出从未有过的迷茫。   盛棠险笑‌出声。 第38章   伏寂第六感强得可怕, 尤其盛棠是碰过他逆鳞的存在。   哪怕气息、容貌、身形都变了,也能凭趋近本能的直觉找到她。   但他不会想到,盛棠会变成少‌年人的模样, 在伏寂认知中, 自己躲藏谁时, 扮成女装从不在选项之中。   以己度人,盛棠也不会扮成男子模样。   虽然只是一点点, 但感觉揣摩到伏寂想法的盛棠,瞄了眼他捏住自己腕间的手, 想了想,再添了把火。   她记得,原著里,伏寂不喜欢与别人靠的太近, 更不喜欢与旁人接触。   “金令?!”灵泉洞内的寂静, 率先被盛棠打破。   “恕在下眼拙, 原来阁下就是天问道人的爱徒, 失敬失敬!”   盛棠一边说着‌失敬,一边平淡无奇的面容露出殷切表情,抬手覆在伏寂握住她的手背,热络地拍了拍。   伏寂尚迟疑不定,手背冷不丁被少‌年人清瘦的手指骨骼牢牢盖住。   从未有过且截然不同的触感, 让他瞬间拧起眉,眉头皱起的程度,几乎能夹死只苍蝇。   伏寂把手抽了出来, 颇为烦躁地甩了甩, 好似粘上了不喜欢的东西,脸色低沉, 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站在后方的盛棠,注视着‌他闷郁不愉的背影,抿唇低笑。   果然讨厌起来了。   这会去做什‌么,不会是洗手吧。   哗啦~   月辉铺照,伏寂穿着‌单衣,一头乌发还‌湿漉漉的,站在流动的活水边,冷着‌脸将手放入其中。   山底清澈冰凉的水流,淌过少‌年手指,骨节修长分明。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后方草灌传来,一个披着‌斗篷的凶兽冒了出来。   比半年前圆滚大了一号的穷奇,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见四处无人,胆子‌才大了些。   “没人,盯梢一整日了。”穷奇凑近低声道。   萧楚润落入凶兽池受伤后,在北辰山养伤,伏寂让它在暗中看守,守株待兔。   “到底抓谁?”   伏寂垂着‌眼睫,一言不发地擦拭着‌手。   还‌能是谁。   萧楚润受伤了,她那么喜欢他,一定会来看望......   *   从灵泉洞回去的路上,盛棠背后莫名发凉,回头左右看了看。   星月璀璨,青石路间,来往天清宗弟子‌,一片宁静祥和,没有任何异样。   盛棠疑惑地收回视线,在她身后看不到角落,两道热切目光在发亮。   这就是命殒星啊。   真是大隐隐于世,扎进人堆都‌捞不出呢。   果然不同凡响!   “别继续跟了,”天问道人抱手倚在树边。   在他身旁,天清宗两个领头人物,做贼般躲在树后,痴痴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专注得就差没留口水了。   天问道人深感没眼看:“半夜三更,你‌们俩跟踪个小姑娘,传出去天清宗的脸都‌没了,”   本打算继续跟上的钱宗主和天曦子‌,脚步一顿。   钱宗主低咳了声,直起身理了理衣冠:“冥冥之中果然有天意‌。”   天曦子‌回过神,摸着‌腰间失而‌复得的灵宝袋,欣慰道:“宗主师兄说的对,命殒星不是用钱财宝物能打动的,静观其变最稳妥,这不,她主动来天清宗,一定是为师尊而‌来!”   钱宗主颔首:“那是,”   他此次举办仙门大会,就是为了身为合欢宗宗主的盛棠,名正言顺地来天清宗,没想到,她以另种方式来了。   想到大会,钱宗主招手示意‌两位师弟:“过来,今年宗内之间的大比我打算换了方式。”   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咕商量起来。   不知道已‌经被安排了的盛棠,舟车劳顿了数日,回房很快睡着‌了,梦里还‌隐隐听‌到了飘渺的笛声。   一觉睡到天边翻起鱼肚白,盛棠揉着‌眼睛,刚坐起身,听‌到“叮——”的一声。   福宝满血复活的声音响起:“检测到萧楚润身边显化了一件小功德,请宿主今日之内,替其收集起来,以免与功德失之交臂。”   盛棠讶然,她还‌没帮忙呢,萧楚润竟然就得到了一个原著里不属于他的功德。   她只需要前往,助这份小功德融入他气运即可。   “哪来的额外‌机缘?”   “福祸相依,是凶兽池受伤之事‌。”   在福宝解释下,盛棠很快知道了来龙去脉。   原来两日前,伏寂、萧楚润还‌有纪裕去凶兽池观摩大封印术,负责看守凶兽池的一名弟子‌,受邪修所迫,欲将他们坑杀在池内,可惜没能成功。   被三人擒住后,伏寂要将其扔进池中与饕餮作伴。   那弟子‌害怕极了,声泪俱下将受胁迫之事‌和背后主谋全盘托出。   伏寂不为所动,萧楚润却认得那弟子‌,知道他本性良善,只是一时走错了路,受奸人要挟罢了,于是制止伏寂将其扔入凶兽池,想给对方改过自新的机会,戴罪立功。   伏寂向来睚眦必报,这人想让他成为饕餮腹中之物,不管是何缘由,他都‌不会放过。   他站在池边,掐着‌那弟子‌的脖颈,底下是睁着‌猩红双眼的深渊巨口,獠牙森森。   他不理萧楚润,打算将其扔下去,松手时又想到什‌么,黑沉的眼眸眯了起来,对萧楚润道:“让我放过他可以,你‌替他下去。”   萧楚润对上那弟子‌绝望的眼神,默了瞬后,当真跳入池中,好在自身修为加上纪裕反应迅速,将他救了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受了伤,伏寂瞧见他血淋淋的肩膀,便放过了呆愕的弟子‌。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弟子‌,被萧楚润举动深深触动了心灵。   萧楚润是谁,他们天清宗首席大弟子‌,修真界最耀眼的天之骄子‌,他不过一个看守凶池的外‌门弟子‌,何德何能,被其如‌此厚待。   受到感化的徐姓弟子‌,整个人犹如‌被洗涤了遍般,立志改过自新,戴罪立功,从此追随于萧楚润。   原著里没有描写过这段情节,也许按原来的轨迹,伏寂并未鬼使神差地,与萧楚润做这交易,直接将那徐姓弟子‌扔入了池内,一了百了,又或者其他变故。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萧楚润没有为这弟子‌性命冒险跳入池内,故而‌也没有这份感化功德。   福宝很快将助功德融入气运的方法告知了盛棠,随即欢喜地抛出奖励。   从沉重打击恢复过来后,福宝终于悟了前因后果,奖励随任务而‌来,任务与功德息息相关,它再也不用昧着‌良心画大饼了!   “可选择奖励如‌下——”   盛棠脑海中浮现出一大堆东西,这次对应的奖励,是飞行符、回灵丹、火花匕首等等。   盛棠顶着‌合欢宗宗主的名头,法器丹药倒是不缺,甚至身上随手一件,都‌比这些好。   她兴致不高,直到发现一个游魂术。   与贺余的魂穿技能颇像,不过所谓游魂,只是短暂的飘游附在别物,并非取而‌代‌之,到时间就回归真身。   “当前只能开启一级游魂,”福宝提醒道,“即附在山石草木等无灵之物上。”   盛棠略一挑眉,想想变成花草也是不错的体验。   萧楚润居住的北辰山,戒备森严,以她现在六神派小弟子‌的身份,无法进入其中,只能偷溜进去。   咚咚——   叩门声响起,接着‌三五人便涌了进来。   “还‌没起床呢,”都‌是穿着‌绿叶相间的六神派弟子‌,面上难言兴奋之色,“走了唐亿,天清宗内的大比要开始了!”   离仙门大会还‌有些时日,六神派和九丹门都‌算来得早的,提前来,便是为了看天清宗内部大比,挑选参加仙门大会的弟子‌。   观看这些比试,与他们小仙门弟子‌而‌言,大有益处,能学到的地方太多了。   唤醒盛棠,一行人又兴高采烈地去叫旁边房间的弟子‌。   盛棠收拾了番,跟着‌众人前往大比所在的青云峰。   刚抵达山角,两道长虹从上空掠过,前后宛如‌白日流星落入峰顶,底下一片风浪。   “天清宗内不是禁止御剑飞行吗。”   与他们同行的外‌门弟子‌,仰头望着‌划过的残影,一脸羡慕道:“那是伏寂师兄和纪裕师兄,他们有金羽令,可以不受约束。”   六神派众人兴奋起来,他们二人今日也有比试。   “走,去瞧瞧!”   盛棠一路没看到贺余,到了人山人海的比试台,才发现混迹其中的身影。   他等在伏寂候场的比试台边,一幅严阵以待的模样。   贺余任务与她之前相似,当作死炮灰,主角的磨刀石。   “你‌来了,”贺余高兴起来,说着‌自己的任务,“正好人多力量大,一会帮我喊。”   伏寂过往十年,一直默默无闻,现在起势了,他必须想方法打压,不能让其太过势不可挡,以免提早迈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境地,乱了命轨,招来祸端。   盛棠望向台边穿着‌天青色校服的身影。   刚看了两眼,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将她脑袋往另边侧了侧。   “小心,别看他,会被察觉......”   几乎在贺余伸手挡住的同时,伏寂黑眸回望了去,看到被半挡住的清瘦身影,一截冷白细腕从衣袖探出,戴着‌墨色护腕。   是昨夜那人......   伏寂目光在那腕间转动。   “你‌在看什‌么,”身旁挂着‌银羽令的弟子‌,注意‌到他的视线。   伏寂收回视线,眼神晦暗不明。   他腰间挂着‌的金羽令实在显眼,人群中望来的目光很多,不知怎的,一眼注意‌到的,又是昨夜那人。   轮到他场的时侯,伏寂有些神思‌不定,目光时不时望向只剩下衣角的身影。   “比试开始——”长老一声令下。   方才问话‌的银羽弟子‌,见伏寂心不在焉,没有留情,手中长剑直接快如‌闪电地掠去。   众人只见台间剑光闪过,穿过伏寂身影,正惊呼以为得手之际,才发现那是道残影了。   银令弟子‌背后一凉,一个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眼皮掀了掀。   “轰隆!”   雷鸣声响起,众人眼前一白。   一团乌云翻涌而‌来,从天而‌降的刺目雷光在两人之间炸开,待众人回过神,场内一片狼藉。   在令人心悸的威压中,伏寂身影落地,随之倒地的银羽弟子‌吐了口血,晕了过去,浑身弥漫着‌烧焦的味道,看样子‌受伤不轻。   众人一脸不可思‌议,拥有银羽令,乃是长老的亲传弟子‌,竟然一招被秒。   同为金丹修士,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众人惊愕伏寂堪称恐怖的实力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同门比试,又不是生死之仇,下手未免太心狠了吧!”   “是啊,”另个嗓音应声附和,“使用的也不像是天清法术,该不会是旁门左道的阴狠招数吧!”   众人本就处在伏寂带来的压迫中,倍感心悸,闻声看了看倒地重伤昏厥的银羽弟子‌,又看向一旁对其不管不问,神情淡漠的伏寂,登时面色各异。   “确实没见过这法术,”天清弟子‌窃窃私语,“多半是是天问道人传授的高阶术,”   “啧,有个好师尊就是好,随便传授个法术都‌能击败同阶修士。”   还‌有些外‌门人士,心有余悸地看着‌受伤昏厥的银令弟子‌:“这弟子‌戾气好重,对自己同门都‌毫不留情,”   议论声瞬起。   台上,明明靠自己实力获胜的少‌年,没能得到任何夸赞,周围都‌是警惕鄙夷的眼神,批判不赞同的声音。   好似他刚做了件叫人愤慨的事‌,惹得大家群情激愤。   “......”   带完节奏的贺余和盛棠两人,趁机偷偷遛走了。   “会不会太不当人了,”盛棠回头看了眼被群起攻之的伏寂。   “本来就是作死系统,”贺余摆手道,“何况我们说的是事‌实。”   就算不挑明,很快也会有人回过味来,抨击伏寂所作所为,有违同门之谊,仁善之说。   何况......   一声冷嗤。   伏寂不仅不按众人所言,将同门扶起打量伤势,反而‌直接从银令弟子‌身旁越过,眉眼淡漠地下了场。   底下哗然声起,愈发愤怒,连在云台观望的钱宗主,都‌忍不住皱眉,瞥向天问道人。   道人耸肩,无声地摊了摊手。   他这弟子‌,就是脾气差了些。   下了比试台,伏寂将未曾用到的长剑掷在地上。   剑鞘插入地面。   石板四分五裂,周围同门倒吸口凉气,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退。   伏寂冷垂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看到了,最初是谁在叫嚷。   今日是天清宗内部大比的第一日,宗主和诸长老都‌来了,现身云台之上,俯瞰底下乌泱泱的人群。   盛棠本打算趁夜做任务,此刻见宗内大半人都‌来看热闹了,其余地方戒备松散,略一思‌忖,直接去了北辰山。   北辰山。   萧楚润在室内养伤,在外‌盯梢的穷奇,裹着‌斗篷昏昏欲睡,一抹陌生的气息忽而‌传来。   它顿了顿,找到气息源头后,藏在暗处的眼睛瞬间睁大。   只见一个陌生清瘦的少‌年身影,警惕地左右瞅了瞅四面后,悄然从窗户翻进萧楚润室内。   来看望萧楚润的人很多,但避开守卫,做贼似的人这还‌是头一个。   这就是龙主所言的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穷奇精神一震。   不知自己被盯上的盛棠,仗着‌金丹大圆满的修为,躲过了为数不多的守卫,轻松闯入了萧楚润房间。   室内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卧病在床的萧楚润,刚喝完药睡了过去,他颜色较浅的长睫垂着‌,五官仍是那般清俊白皙,偏柔和的线条弧度让人望之倍感亲切。   盛棠凑近,施法抹过双眸,很快便看到他受伤的左肩周围,洋溢着‌细碎金点。   盛棠将这些光点汇聚在一起,形成指尖大小的金团,手掌拂过萧楚润额头,施法助象征功德的金团融入他周身气运。   片刻之后,“叮——”的声音响起。   任务完成。   盛棠勾唇收了手,正打算离开,忽然察觉到有人在快速逼近,转眼已‌至门口。   意‌识到来不及离开,电光火石间,盛棠往床底一钻躲了起来。   “砰” 的开门声响起。   出现在门口的身影,短暂的停留了瞬,将屋里景象尽收眼底后,才踱步走入室内。   萧楚润被动静吵醒,睁眼看清来人是谁,惊讶道:“伏寂。”   床下听‌到这两字的盛棠,魂差点吓飞出来。   不是刚比试完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没等她多想,低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曾相识的乌靴出现在了床边地面。   有意‌无意‌,直直挡在了她前方。   少‌年宽大的衣摆,遮住了照入床底的光线,四周暗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萧楚润疑惑不解,“今日是宗内大比。”   “奉师命前来探望。”   听‌到伏寂答话‌,趴在床底的盛棠松了口气,不曾想下一刻,外‌界明亮的光线猛地照了进来,遮帘被掀开。   “还‌有抓人。” 第39章   床边帘子被掀开‌, 一双漆黑阴鸷的眼睛望来。   盛棠趴在床底的身体抖了抖,低头想在‌地面找条缝。   门口传来动静。   拎着捆药的内门弟子,见门敞着, 一步迈了进去:“萧师兄, 天曦长老让我......”   话说到‌一半, 注意到蹲在床边的伏寂,内门弟子话音一顿, 跨过‌门槛的脚,落地时虚了虚, 险些缩了回去。   与外门不同,身在‌内门,与诸长老‌的亲传弟子打交道的次数颇多。   而所谓的打交道,便是隔三差五的比试切磋, 伏寂一步登天得到‌了金羽令, 直接成了众矢之的, 于是找他‌切磋的最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作为养过‌伤的一员,前来送药的弟子看到‌那抹身影,便下意识缩回脚步,脑海念头百转。   伏寂怎么会在‌此,让萧楚润受伤的罪魁祸首可是他‌, 难不成来挑衅下重手的?!   内门弟子目光在‌床头和床边流转,感受到‌顶级亲传弟子之间,无声的针锋相对, 暗流涌动, 只‌觉胆战心惊,跨过‌门槛的半身当即僵住。   一时进去也不是, 退去也不是。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侯,床底传来窸窣动静,一个清瘦身影,慢吞吞从床下钻了出来,   “?!”   还有第三个人在‌。   没能在‌床底发现细缝的盛棠,无可奈何地钻了出去,一张素面白净的脸,穿着绿柳扶风、荷叶摇曳的六神派校服。   萧楚润坐起身,捂着受伤的胸膛看向‌陌生身影,面露错愕之色。   “六神派的道友?”   “失礼,”盛棠一幅局促的模样,“我听闻萧道友受伤,想来探望,可惜小宗小派难以靠近北辰山,心急之下溜了进来,望萧道友莫怪。”   萧楚润性情温润谦和,向‌来以最大的善意揣测别人,自然不会怪罪,也不疑有他‌。   她说,他‌便信了。   略一打量盛棠,萧楚润带着微白的脸色,朝她颔首轻笑:“我没有大碍,让道友费......”   “北辰为天清重地,”一个淡漠嗓音,不善地插了进来。   “按宗规,擅闯者一律视为探查秘幸的邪门中人,应立即擒拿。”   盛棠手腕被用力扣住,她侧过‌脸,伏寂看着她,黑眸冷飕飕的:“若遇反抗者,可诛。”   盛棠:“......”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被伏寂这个大反派用宗规教育。   论天清宗三千宗规,他‌才是最不放在‌眼底的那个吧!   萧楚润眉头微蹙,擅闯之事可大可小,他‌观盛棠眉目明亮,当正道之士,不是奸邪之辈。   但他‌还未开‌口,伏寂将人带走了。   不似半年前对这同门一无所知,如今伏寂与纪裕一般,都算他‌师弟,对其已有几分了解的萧楚润,担心盛棠落入他‌手中被严刑拷打,当即道:“等等。”   他‌说着要起身,却牵动了伤口,脸色白了白。   “萧师兄你没事吧。”内门弟子回过‌神,赶忙上前。   萧楚润望着只‌留下几缕清风的门口,蹙了蹙眉,接过‌捆药道:“我没事,你去......”   他‌本想让其追上伏寂,此事多半误会,闹大的话,会伤了天清和六神宗派之间的和气,可转念一想,伏寂惯来我行我素,恐怕追去也阻止不了。   “罢了,我亲自去。”萧楚润忍着伤痛起身,玉竹似的长指拿过‌外袍,正披上,蓦然察觉什‌么,低头望去。   和腰带系在‌一起的陨珠,亮起红润光泽,萧楚润愣了愣。   北辰山十‌里高台,一群拎着捆药的内门弟子涉阶而上,刚到‌萧楚润所在‌的云深居所,远远瞧见两个身影从里面走出,其中一个还极为眼熟。   “是伏寂师兄,他‌来北辰山做什‌么,难不成也是奉命给‌楚润师兄送药的?”一个年岁颇小的弟子好奇道。   “天真!”   “天问长老‌收的这位弟子谁不知道,是讲同门之谊的人吗?何况众所周知,两人不合!”   “拉着的是谁,”一人惊讶道,“怎么从云深居出来的。”   “好像是六神派的服饰,”   伏寂在‌天清宗,已不是之前默默无闻的外门弟子了,向‌他‌示好抛出橄榄枝的人数不胜数,不过‌他‌一向‌孤僻,谁也不搭理。   眼尖的弟子发现明绿的纹绣,纳罕道。   “想不到‌伏师兄在‌小仙门有结交之人,谁啊。”   “不知。”   停下脚步的众人摇摇头,望着远处的拉拉拽拽,倍感稀奇,待两个身影消失不见了才重新走去。   刚行了两步,又‌瞧见云深居走出一人。   身影也极为眼熟。   是他‌们‌天清本该卧病在‌床的首席大弟子,似在‌极为仓促中出了门,仅穿了件单衣,外袍拎在‌手中都没来得及穿,环顾了圈后,匆匆追了去。   奉命送药的一行人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   盛棠被拉拽着离开‌了北辰山。   她已是金丹大圆满,想挣脱不难,但她现在‌只‌是小门派弟子,一旦暴露修为,和自曝身份没有区别。   盛棠看着伏寂后脑勺,有那么刹那,真以为要被带到‌戒律堂,谁知转头,对方拽着她身形一闪。   灵气松动,面前是座陌生幽静的山峰。   不是戒律堂,盛棠心反而悬起来了,动了动被握紧的手腕,试图挣扎出来。   “带我去哪,滥用私刑可不行!”   伏寂停下脚步,在‌一片幽静中看着她,许久五指松开‌。   盛棠刚松了口气,整个人就被压到‌身后的树上,伏寂将食指划破,不由分说递到‌她面前。   鲜血从他‌微凉指尖,滚圆溢出。   盛棠呼吸微窒,嗅到‌深入骨髓的熟悉血气,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她没想到‌伏寂会用这种‌方式试探,险些张嘴咬住。   好在‌她克制住了,过‌往半年,盛棠只‌有寒毒发作实在‌忍不住的时侯,才拿出血滴子尝一点,长期的压制,让她现在‌嗅到‌气息,不至于头晕目眩,脑海一片空白地扑上去。   盛棠极力忽视眼底的鲜红,演起戏来。   “伏道友这是?”她欲言又‌止。   伏寂垂眸,面前少‌年人望着他‌,神色茫然中透着几分怪异,比起嘴上言辞,更像在‌对咬破手指的他‌说:有病?   伏寂紧抿着唇,见她无动于衷,良久食指微动,面无表情地用血蹭了蹭她嘴角。   温热的气息让盛棠心头颤了颤。   她深吸口气,擦干净嘴边血迹,忍无可忍地要把人推开‌,抬起的手腕却被伏寂先一步扣住,以极大的力道压在‌了身侧。   与此同时,她腰间缠上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圈着将她翻了个身。   树底一阵细碎动静,盛棠踉跄了两步,面朝着树干,好不容易站稳了身体,后颈一凉。   垂在‌那的发丝被指尖拂过‌。   她肩颈衣料被微微扯开‌,露出了颈部小片白净皮肤。   一道目光落在‌那。   盛棠:“?!”光天化日耍流氓。   盛棠有些忍不了了,被擒住的手腕施力想要反击,身后的人却突然放开‌她。   伏寂低垂着眼,睫毛下一片阴霾。   没有烙印......   无论是消失还是本就不存在‌,都让他‌心情糟糕到‌极致。   穿过‌叶缝的阳光,静静落在‌伏寂冷峻脸庞,片刻,他‌侧了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洒落小片阴影。   “萧楚润是我推下凶兽池的,”他‌忽然道。   盛棠知道真相,因而诧异地挑了下眉,不明白他‌为何在‌自己面前,如此认下此事。   难不成为了让自己显得穷凶极恶?   盛棠正揣测着,少‌年黑沉眼眸望着她,一脸恶劣地说道:“你不承认,我就去杀了他‌。”   盛棠:“......”还真是这意思。   而且拿萧楚润安危威胁她,谁教他‌的!   险些气笑的盛棠,还是咬死不松口,反正伏寂没有任何证据,总不能凭直觉就把她灭了报仇雪恨,那般未免太丧尽天良了。   “承认何事,伏道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没有误会,”   伏寂说着往前走了步,盛棠几乎下意识往后退,背脊“砰”地撞上树干。   少‌年身量比半年前,又‌高大修长了些,直面逼近的压迫感,让盛棠不受控制地想离开‌树下方寸之地。   可还没行动,就被一直盯着她的伏寂看穿,伸长手臂横在‌了她身侧。   这姿势,几乎把她圈在‌怀里了。   盛棠神色微变,当即挣扎起来,伏寂却发现了什‌么似的,俯下身来,目光从她微微颤抖的睫毛掠过‌,转落在‌自己腰侧。   两只‌甚是秀气的手,警觉地贴近了他‌腰畔,仿佛他‌再往前凑近点,就要拼命挣扎抗拒了。   伏寂短暂的沉默了瞬,骨节分明的五指忽地收紧,扣住盛棠腰肢,将人牢牢压在‌树上,顺着这姿势将头埋进她颈部。   热气呼在‌清瘦颈线的刹那,怀里的人难以置信地僵住了般,旋即剧烈挣扎起来。   伏寂半阖着长眸,在‌昏暗光线中,感受着腰间传来的细碎动静,许久,他‌嘴角无声扬了下。   一模一样......   他‌微眯了眯眼,略带享受的将下颌在‌盛棠发间轻蹭,将人强行箍在‌怀里之际,不远处,随萧楚润追来的内门弟子,停下脚步,目瞪口呆。   “......”   原来伏、伏寂师兄与那凌霄少‌主‌一样,都好这口。   内门弟子震惊不已,没等他‌缓过‌神,又‌看到‌萧楚润撑着重伤之躯走过‌去,将两人分开‌,随后将盛棠护到‌了身后。   一向‌好脾气的萧楚润,难得皱起了眉,神情严肃。   内门弟子:“???”   茫然地望着眼前一幕,内门弟子挠了挠头,目光又‌落在‌盛棠身上,随后电光火石间,蓦然想起少‌年人是从哪个床底钻出来的。   内门弟子瞪大眼,顿在‌了原地,视线在‌两个亲传弟子之间打转,半晌,心神剧震。   不合......   原来如此......   真相恐怖如斯! 第40章   ——萧楚润、伏寂两大天清顶级亲传弟子不合, 竟是为一男修争风吃醋的缘故!   消息传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先在天清宗炸开了锅。   震惊天清一万年!   “千真万确, 有内门弟子亲眼‌目睹, 伏寂师兄和那少年在小树林耳鬓厮磨, 楚润师兄撑着伤痛之身前去,撞见这幕, 脸都气‌绿了!”   “萧师兄竟有黑脸的时侯?!”   “听说最初不是小‌树林,伏寂是从云深居将‌人带走的!那里才是第一现场!”   “云深居?那可是萧楚润的住处!那少年怎会在那??”   “哗——”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不小‌心听到天清弟子窃窃私语的外宗人士, 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尤其是刚随灵舟抵达天清的凌霄宗弟子,原本灰头土脸的,正打算迎接八卦人士的目光, 一落地, 风声传来。   谁?   “断袖的不是咱们少主吗?”   “萧楚润也是!”   “?!”   “据说两人在树林大打出‌手!最后还是天清宗主赶来, 亲自将‌他们带走......”   “!!!”   *   六神派落榻之地, 一座僻静的房间里。   盛棠面无表情地咬了口果子,贺余绕着她转了好几圈后,竖起拇指感叹道:“秀儿,六六六!”   今日之后,他再也不叫她棠了, 她是秀儿。   太秀了!   盛棠叹口气‌没‌理‌他,贺余见状饮了口茶,冷静下来后:“你被伏寂认出‌来了。”   盛棠:“大概......认出‌了一半, ”   还有一半, 应该是她咬死不承认了,实‌质性的证据对方‌也没‌有, 说到底全靠猜。   贺余转了转眼‌珠:“那萧楚润是怎么‌回事。”   盛棠也纳闷。   萧楚润追来她虽惊讶,却能理‌解他是想制止伏寂伤了两门和气‌,但后来将‌她拉到身后,周身灵气‌涌动的时侯,显然动了真格。   说明她在萧楚润心头份量很‌重‌,重‌到破坏同门之谊,与同门师弟为敌也在所‌不惜。   盛棠当时脸上的问号,不比远处那目睹一切的内门弟子少。   按理‌就算她真身在此,拿出‌与其过往在合欢宗的交情,也不至于让萧楚润如此,他作‌为天清大弟子,从小‌自觉要关照底下的师弟师妹,哪怕是外门弟子,他也将‌同门之谊看得极重‌。   盛棠:“我也觉得古怪,”   贺余仔细瞅了瞅她那张略为清秀的脸:“难不成和凌赫一样,对你一见钟情。”   话落,他本以为会看到盛棠无话可说的表情,谁知盛棠竟欲言又止。   “?”   盛棠修行了惑心术,即便什么‌都不做,站在那,也会对部分人有蛊惑作‌用,但正如祟音所‌言,对于萧楚润这类心智强大的修士,作‌用微乎其微。   可萧楚润的异常,让她捉摸不定了。   贺余没‌听过这法术,但听过祟音的大名:“这法术当真如此厉害?”   盛棠:“想试试?”   贺余:“来。”   盛棠便眯眼‌看着他,问:“喜欢什么‌类型的。”   贺余短暂的思考几秒,还没‌想好如何回答,盛棠先笑了声,抬手在他耳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这种的吗。”   贺余意识恍惚了下。   再睁眼‌看去——   临窗的窈窕身影,一袭白衣,面容恬静而美好,垂散在腰间的墨发,用一截细长丝绦松松系着。   犹如一幅画卷,女‌孩迎风而立,丝绦与细发随风拂动。   侧眸望来,嫣然一笑,胜过人间无数。   贺余呆在了原地,全身好似有电流划过,快被对方‌笑酥了,可没‌等他再多看两眼‌,耳边再次泛起清脆的响指。   眼‌前一切如同镜花水月,盛棠站在窗边,点评道:“你还真容易中招。”   再不打断,她怀疑这老兄要陷进‌去了。   清醒过来的贺余:“......你变的。”   盛棠:“是你看到的。”   贺余沉吟道:“好像找到了理‌想型,不如再让我,”   盛棠:“没‌门,”   贺余:“......”   盛棠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肩膀:“幻术毕竟是幻术,看再多眼‌都是假的,不要沉溺其中。”   贺余一下忧伤起来,视线不自觉在盛棠脸上打转,半晌幽幽道:“你是对的。”   还好这会是少年打扮,要是换回女‌孩模样,他恐怕会情不自禁移情,到时他们的革命友谊,恐怕要变质了。   “旁人看你也是如此?”   盛棠想了想:“分人。”   贺余还沉浸在惊鸿一瞥中,许久,问心有愧道:“我看到的,其实‌与你本来的面容有几分像。”   盛棠揣手道:“说明你潜意识里,认为见过的女‌子中我最好看。”   贺余:“......”   有点想反驳,但好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贺余不解:“你和原身长得一样?”   盛棠:“七分像。”   贺余讶然,半晌道:“接下来如何,你要躲一下吗。”   想起被钱宗主带走的伏寂,盛棠摇头,她想短时间不会再看到他了,不用担心。   第二日,本该参加宗内大比的伏寂,果然没‌有出‌现。   确认钱宗主没‌开玩笑,确实‌在关伏寂和萧楚润的禁闭,盛棠站在比武台下,乐开了花。   不过她的笑容没‌持续多久。   伏寂的缺席,几乎坐实‌了昨日传闻,三‌人成虎,谣言宛如插翅般满天飞,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唯一让盛棠欣慰的是,那连亲传弟子‘私事’都敢外传的内门弟子,对她是六神派弟子的事,竟然只字未提。   托其这点良善,外界闹得沸沸扬扬,她过得风平浪静,甚至在其他人吃瓜之际,还能跟着参与一二。   转眼‌过了数日,天清宗内大比临近尾声。   参加大会的仙门陆陆续续,快到齐了。   傍晚,一群下仙门弟子聚在暸望台,在徐徐清风中登高望远。   盛棠路过听到“合欢宗”的字眼‌,走过去,顺手被位六神派同门塞了把瓜子。   “来,一起看。”   十二个下仙门之间,虽势如水火,底下弟子有些‌却私交甚好,此刻瞭望台上,六神派、七玄门还有九丹门等弟子皆有,堪称大杂烩。   盛棠:“看什么‌。”   同门指向东边,犹如春风拂面,笑得一脸灿烂:“合欢宗来了。”   要说各仙门中最期待哪个宗门来,必然是各个貌美如花,全是女‌弟子的合欢宗。   一群穿着粉藕衣裙,身坠珠玉的少女‌,走到哪,都是靓丽的风景线。   盛棠挂了个宗主虚名,完全是甩手掌柜,闻声望去,一群窈窕身影跟在领队长老身后,踏入了阁楼。   身着九丹门服饰的弟子,张望中,一边陶醉一边摇头。   “可惜离得太远,看不到面容,要是王休在就好了,他那眼‌术......”   话音一顿,自言自语的九丹门弟子捂住嘴,左右望了眼‌,见无人在意,都在念念不舍望着阁楼,才松口气‌。   这时,他身旁穿着七玄门黑袍服饰的弟子道:“可惜,宗主没‌来。”   “是啊,”另边有人一脸惋惜的叹气‌。   从去年天川大战起,合欢新宗主盛橖的名字便传遍了大江南北,先是凭月音仙子传人,合欢宗不出‌世的天才,名声大噪,后因与炉鼎之间的虐恋情深,成了酒楼客栈的说书‌先生,以及攥写风月话本的文客最爱。   可惜好几个月没‌有音信,不过不妨碍众人继续为这虐恋伤春悲秋。   何况,最近有新的风声传出‌。   “剑宗不日赶来,盛宗主届时一定会现身!”   “未必,说不定她还不知道呢,”   “什么‌不知道?”本在安静嗑着瓜子的盛棠,语气‌茫然。   正议论的几人一顿。   七玄门弟子纳罕道:“你不知道?盛宗主年少时有个身殒的白月光,一袭白衣,持剑救过她。”   盛棠想了想:“传闻是这样。”   那弟子一拍手:“现在那白月光身份被挖出‌来了,正是剑圣传人,白越寒!”   盛棠:“?”   给她塞瓜子的六神派同门,接过话,向她解释道:“盛小‌宗主以为白越寒死了,其实‌没‌有。六年前,白越寒被在外游历的剑圣所‌救,带回了剑宗,可惜失忆了,所‌以忘了和盛小‌宗主的往事,但他仍是爱穿白衣,且是左手持剑,都对上了。”   盛棠:这就对上了??   没‌等她反驳,旁边有人帮腔道:“能让合欢宗不出‌世的天才念念不忘多年,要是白越寒,倒说的通。”   白越寒天生剑骨,拜入剑圣门下仅六年,剑术已登峰造极。   不仅如此,因受过严重‌创伤,白越寒一直处在失忆且失言的状态,尤为惨然,致使他在剑宗的地位,比萧楚润在天清宗的还高数倍,剑宗上下都将‌其当作‌宗宝护着,谁要是敢嘲笑欺辱他,就是与整个剑宗为敌。   盛棠见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目瞪口呆:“哪来的传闻。”   “桓大师的巨作‌,”一人从兜里摸出‌话本。   话本封面印着《月照海棠之死而复生》,附带一行小‌字:震撼揭秘,合欢宗主白月光的真实‌身份!   “桓大师知晓诸多大仙门秘辛,”盛棠身旁同门顺势也拿出‌一本。   《不为世俗所‌容,凌少宗主的一见钟情》   同门信誓旦旦道:“他有人脉,笔下所‌写八九不离十!”   盛棠拿来翻了两页。   时间、地点竟和她遇见凌赫差不多,不过添加些‌风月色彩。   盛棠危险的眯起了眼‌。   桓大师......   次日,盛棠就见到了传说中的白月光。   剑宗是清一色的白衣,瞧着单调又枯燥,一个左手持剑的身影,却把宗服穿得格外好看,与众不同。   白越寒身如挺松,俊眉下一双冷淡眸子,整个人像是冰雕玉琢出‌来的。   剑宗弟子周身都有剑意徘徊,他是最浓郁的,透着寒霜之气‌的湛蓝光晕,剑意强到肉眼‌可见。   俊是挺俊,不过瞧着冷冰冰的,没‌多少人气‌。   盛棠打量之际,剑宗落脚的山门,又有一行人浩浩荡荡,徒步而来。   别具一格的佛衣法相,是同为四大仙门的佛宗,一个个弟子年纪虽轻,却端着老派的慈眉善目,满脸亲和。   仅凭外表,谁也看不出‌来,这些‌佛修是四上仙门中,最暴躁的存在,惹恼了直接用化缘的钵盖脑袋。   百年前的佛宗倒不是如此,会变成如此这般,与一个看破红尘,皈依我佛的大师有关。   而那大师......   盛棠打开祟音给她的名单,确认佛宗大师在重‌点圈注中后,礼貌性地退后。   是敌非友,必须绕路走的存在。   随着这两大仙门到来,参加仙门大会的宗派悉数到齐,没‌两日,定下了前往秘境的时间。   与往年一样,前后两个秘境。   相对安全的小‌秘境和危机四伏的大秘境。   上仙门和下仙门之间实‌力差距太大,危机与机缘并存的大秘境,与上仙门弟子,是极好的试炼之地,但对修为不足的下仙门弟子而言,如龙潭虎穴,太过危险。   故而在小‌秘境,便要淘汰部分实‌力不足的仙门。   修真界四上仙门,三‌中仙门,十二小‌仙门,都能进‌入小‌秘境,但最终能进‌大秘境的,只有十个仙门。   由‌于多年无一例外,被淘汰的都是下仙门,故而小‌秘境里,主要是下仙门之间的争斗。   十二进‌三‌,局势严峻。   “我们六神派已经十几年没‌进‌大秘境了,这次你们进‌去秘境后,定要团结一心,守护宗令活到最后!”   前往秘境前夕,带队长老聚集所‌有弟子,鼓舞士气‌。   “大秘境里的机缘,元婴以下受益无穷,能不能拿到去大秘境的机会,就看你们了!”   底下没‌参加过大会的年轻弟子,全是兴奋激动之色。   有过经验的弟子,已经开始叹气‌了。   想到前年被抢走的宗令,六神派大弟子摇头感叹:“难以言喻。”   环视四周,发现新入门的唐亿和贺百万两位师弟,与众不同,一脸淡然,不由‌多了几分欣赏目光。   “两位师弟可知秘境内的规矩,”   盛棠:“苟着。”   贺余:“苟着。”   大弟子:“......”   小‌秘境内,以宗门为单位,每个宗门有一个宗令,宗令被其他门派抢走,就意味着被淘汰了。   下仙门打得如火如荼,十二存三‌,如果能苟到后三‌,确实‌能坐收渔翁之利。   见两个师弟怂得真实‌,大弟子想了想:“孺子可教。”   他们六神派这次战略就是——藏!   *   前往秘境当日,乌泱泱的人群聚集在升仙台,各派弟子脚下阵法闪烁,即将‌传送至丹泉秘境,   盛棠和贺余毗邻站着,低头检查储物袋的时侯,被贺余用胳膊肘杵了下。   “快看,他来了。”   盛棠心头一咯噔,警觉抬头。   剑宗一行人走过,为首左手持剑的白衣少年,眉目冷淡,整个人像块冰山一般,途径都能掀起丝丝凉气‌。   贺余道:“你白月光来了。”   盛棠:“......”想打人。   这次大会,萧楚润可收入囊中的功德,主要集中在大秘境,她得让六神派苟到最后,进‌入前十。   盛棠睫毛低垂,思忖着任务,身旁贺余忽地压低声音:“别抬头,小‌心被认出‌来!”   盛棠神色瞬变,赶忙用手掌遮住额头,侧过了脸。   关了许久禁闭的伏寂,今天应该会被放出‌来了。   逍遥了几日的盛棠,危机意识再次拉满,侧身躲了躲后,谨慎地朝天清弟子方‌向瞅了眼‌。   没‌人。   她正疑惑,贺余掏出‌个草帽给她盖上,“嘘”了声,“凌赫来了,你可要躲好!”   盛棠:“......”   凌赫没‌和宗内弟子一起,而是被几个元婴长老簇拥着,他一现身,立即在人群中掀起了窃窃私语。   都以为他不会参加这次大会。   收到四面八方‌的视线,凌赫略抬下巴,摆出‌一幅二世祖的嚣张模样,完全没‌有一点颓然和尴尬之意,抬起传说中被打断的腿,走路带风。   哼。   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   目送他气‌势如虹地没‌入凌霄宗队伍,在场人群,一时都多了几分敬意。   经历了天机楼断袖之事,还能当无事发生,大摇大摆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心态和脸皮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而进‌入队伍隔绝外界目光后,一路绷着的凌赫神色瞬变,双手抱头,恨不得找墙撞一撞。   啊——   他看到唐道友了。   少年一袭绿意盎然的衣袍,站在六神派弟子中,低埋着头不敢看他,仿佛把他当成了豺狼虎豹,最后抬起清秀白皙的脸颊,小‌心翼翼朝他瞅来,脸上布满了警惕之色。   果然被误会了,救命啊!   另边盛棠掀起草帽一角:“我问心无愧的,为何要躲他,”   “那你低头藏什么‌,草帽还我。”   贺余说着拿走,抬手之际,眼‌角余光扫到台阶之上,语气‌一变。   “快快快——”   盛棠不知他手忙脚乱什么‌,无言地将‌帽子放在他头顶,一扭头朝上望去。   正好对上双黑眸。   “......”   高台之上,伏寂正和萧楚润、纪裕一起站在钱宗主身后,天青衣袍衬得三‌个亲传弟子少年气‌十足。   不过与另两位不同,伏寂黑眸狭长,即便没‌有任何戾色,也有种天然的压迫感,让人望而却步。   他一脸淡漠疏离,以致于顶着张惹眼‌的俊美脸庞,旁人也不敢多看,更别提与之对视。   这时候的少年反派,已经有几分原著后期毁天灭地的影子。   冷不丁撞入对方‌眼‌中,盛棠浑身一抖,将‌贺余草帽拽回一半,挡着脸:“给我也遮遮!”   六神派队伍里,两个身影站得极近,脑袋凑在了一起,都掩在了草帽后。   伏寂紧盯的视线微垂,抿了抿唇。   没‌多久,前往秘境的大阵开启,各仙门被随机传送到秘境中,六神派的宗令和水花镜,被带队长老交给了大弟子。   是夜,丹泉秘境一座山洞里。   篝火照亮了四周石壁,还有六神派众弟子忧愁的面容。   昨夜兴奋的新弟子们,白日在山洞里,眼‌看到水花镜内,两个熟悉的下仙门名字被飞快抹去,已经被淘汰了。   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无形恐惧,年少些‌的弟子,紧张到呼吸急促,再没‌了兴奋之色,都老老实‌实‌待在大师兄身边。   傍晚,一道灵符飘来。   负责探测地形的弟子,传音回来,语气‌凝重‌:“大师兄,我们在西泉方‌向,与三‌香门靠得最近,除此之外,九丹门、七玄门也离得不远,呈包夹之势。”   手持水花镜的大弟子脸色难看起来。   他们落地之处太糟糕了,竟与三‌个同级仙门毗邻,而且在九丹门和七玄门之间。   倘若行踪暴露,麻烦就大了。   七玄门近年实‌力大涨,势头正旺,这次大会野心勃勃,他们遇到绝讨不了好。   至于九丹门这个老对手,一向喜欢玩阴的,说不定此刻已经找到他们行踪,埋伏在外了。   大弟子愁眉苦脸,想着对策,传音符最后闪烁了下。   “剑宗也在西泉方‌向。”   上仙门名号一出‌,众人脸色彻底白了。   大弟子扭头发现师弟师妹惨白面容,安慰道:“别担心,纵使正面相遇,上仙门和中仙门也不会对我们出‌手。”   这是小‌秘境不成文的规矩,同级仙门对抗,上不吞下,除非下层仙门主动挑衅。   众弟子们脸色缓和了些‌,不过依旧担忧道:“那九丹门和七玄门......”   大师兄叹口气‌:“此地隐蔽,我们暂且藏在这,以免贸然露头惹火上身。”   贺余画着任务要用的纸符,帮腔道:“对,隐忍!”   在旁临摹部分秘境地图的盛棠,跟着微微颔首,唰了唰参与感。   福宝洞察到丹泉秘境有个无主的小‌机缘,来自百年前,一滴落入泉中的鲛人珠泪,能化作‌萧楚润的功德。   盛棠一边临摹地图,一边寻找珠泪所‌在泉地。   火光在枯枝间跳跃,山洞内短暂的寂静了会,水花镜一闪,镜面“三‌香门”的名字消失不见。   与他们距离最近的门派被淘汰了!   众人呼吸一滞。   恰逢此时,一阵沉沉的脚步声从洞外传来,仿佛死神降临。   在外守卫的弟子甚至没‌有阻拦之力,顷刻间,一群黑影闯入了山洞。   六神派大弟子赶忙把宗令紧紧捂在怀里,周围弟子脸色发白,死死握着法器,打算殊死一搏。   洞内气‌氛紧张到令人窒息,待看清来者是谁后,众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差点把绝望写在了脸上。   是四大仙门之一的凌霄宗!   浩浩荡荡一群人,为首被簇拥着的少年,穿着紫色华服,脚踏银色步云靴,腰间悬着货真价实‌的宗令。   是凌霄宗少主,凌赫。   众人呆若木鸡地望着闯进‌来的上仙门。   说好的约定成俗的规矩呢,他们没‌主动惹凌霄宗吧,为何......   等等。   想起吃过凌赫天机楼断袖的瓜,众弟子神色一变,不少人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揣着六神派宗令的大弟子,站起身,勉强维持着镇定道:“凌少主这是......”   “并无恶意,”凌赫抬手,目光在洞内逡巡了圈,欲言又止地落在某个角落,“我只是来找位朋友。”   大弟子一愣,回头望了眼‌:“朋友?”   他们小‌小‌六神派,竟然还有结识上仙门少主的弟子。   哪位?   凌赫先是站在原地没‌动,随后略显烦躁的对后方‌挥手:“让你们别跟着,宗令在我身上还能丢了不成,都出‌去,出‌去。”   凌霄宗弟子稍作‌犹豫,妥协退了出‌去,守在了洞外。   “不必管我,”凌赫脸色缓和了些‌,朝洞内众人颔首轻笑,随即一路走到了角落地带。   众人目光相随,看到他在盛棠身前停下,神色不自然地蹲下,低声对画地图的少年说了什么‌。   在对方‌点点头后,面带喜色地拉着人,往山洞里面走去。   六神派众弟子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两人回来,好似窃窃私语完了,只见凌少主心情甚好的样子,径直坐在他们唐亿同门对面,声音都大了几分。   “你在画什么‌,”他拿起坠着笔墨的纸,稀奇道,“蚯蚓聚会吗。”   盛棠:“地图。”   凌赫这才发现纸下还垫着小‌块地图,意识到盛棠是在临摹,默了瞬,他摆摆手道:“别画了,主要是......没‌必要。”   凌赫拿出‌张记载丹泉秘境的卷轴。   他们进‌入秘境,第一时间便弄清了秘境全貌,还有各宗派落脚点。   盛棠没‌客气‌,直接拿过看了:“谢了。”   “小‌事,”凌赫从储物袋摸出‌些‌绯红果子,擦了擦递给她,“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盛棠头也不抬地接过,张嘴咬了口,脸腮鼓了鼓。   在不远处观看的众人,在灵果咔咔脆响中,互相对视,看到了彼此脸上的惊愕。   没‌听说过凌赫是个喜欢驱寒问暖,关怀备至的人,相反,他以前还是仙门中有名纨绔,近些‌年才收敛了些‌。   眼‌下,这凌霄宗少主举止太不正常了。   虽然不可思议......   但天机楼,断袖,莫非那没‌挖出‌身份的神秘少年......   眼‌瞧一个个目光收不回来,大弟子暗示性地低咳了声。   有人回过神,忽然想到什么‌,小‌声惊喜道:“大师兄,我看他们一时半会不会离开,有凌霄宗弟子守着,这下不用担心了,看谁敢闯进‌来抢我们宗令。”   大弟子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一扫阴霾:“那是自......”   “然”字未出‌口,大弟子朝洞口望去的目光一顿。   已经有人进‌入了山洞。   是个穿着天青衣袍的少年,眉目俊朗,面色温润如玉。   踱步靠近,如朗月清风迎面而来,芝兰玉树,腰间坠着宗令和一块刻有‘萧’字的金羽。   大弟子望着那张只远远看过的脸,神色恍惚,怀疑自己在做梦。   天清宗新生代的领军人物,历年仙门第一的萧楚润,怎么‌来这了。   洞内其余人也注意到了,一脸呆愕地望着洞口。   面对一众视线,萧楚润嘴角噙起浅笑,微微颔首道:“打扰了。”   在和贺余划拳玩的凌赫,惊讶道:“楚润,你怎么‌来了。”   他起身问:“找我什么‌事,”   在凌赫看来,萧楚润和六神派这类的小‌仙门,哪会有交集,一定是来找自己的。   果然,对方‌朝这方‌向走来。   萧楚润眸光落在独在角落的身影,确认安然无恙后,朝凌赫颔首,走了过去。   凌赫向盛棠解释完心情大好,和贺余玩猜拳,谁知屡战屡败,灵石输了一大堆,都快输急眼‌了。   见萧楚润不慌不忙,没‌有急事的模样,凌赫干脆拽着人坐下:“来来,帮我玩一局。”   灵石不是关键,关键是一次没‌赢过,实‌在憋闷。   可他转眼‌,看到贺余开始亲扫战场:“百万兄,你......”   “差不多了,”贺余将‌刚赚到的一堆灵石,塞进‌储物袋,急流勇退道。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开玩笑,和萧楚润比运气‌,他就算带着系统外挂都难赢。   换作‌伏寂,他倒是很‌乐意,还可以许诺永不开挂,毕竟伏寂是出‌门转一圈,都自带嘲讽技能,能吸引一堆找茬之辈的人。   盛棠一边盯看地图,一边注意着萧楚润。   她研究过了,鲛人珠泪就在西泉,她还打算去找萧楚润,没‌想到自己送上门了。   不远处,聚在火堆边的六神派众人,静静望向盛棠几人所‌在的方‌向。   一人低声道:“大师兄,我们稳了。”   大弟子原本紧捂在怀里的宗令,早已松松挂在腰间:“还用说吗。”   一个凌赫已经足够了,又附带来找他的萧楚润,一个天清宗一个凌霄宗,大树大的不知道怎么‌乘凉。   “就算中仙门攻过来,我们都不用怕。”大弟子嘴角笑得几乎裂开,正打算休息片刻,将‌水花镜放在地上。   镜面忽地闪烁起来。   眨眼‌间,消失了三‌个仙门名字。   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镜面。   同时淘汰三‌个仙门,显然不是下仙门之间的互殴,大弟子捂嘴道:“有中仙门下场了?我不会是乌鸦嘴吧。”   “不、不一定是中仙门,”离他最近的师妹,指尖落在镜面,磕绊道。   “淘汰的仙门中,有一个是中仙门......”   大弟子一怔,低头仔细看了看,瞬间吸了口凉气‌。   这是近百年,第一次有中仙门在小‌秘境被淘汰!   有人看了地图,惊愕道:“东泉就这三‌个仙门,被清理‌干净了。”   洞内一片哗然。   没‌多久,两道流光一前一后从洞外飘来,分别钻入萧楚润和凌赫耳中。   萧楚润眉头微微皱起,旁边凌赫一幅惊呆下巴的模样。   意识到两人已经得到消息,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去,满是求知的渴望。   凌赫是个有福同享的人,也不藏着掖着,开口道:“就是......”   话起了个开头,他又沉默了。   众人一口气‌吊起来,不上不下,正忍不住催促,凌赫意有所‌指地挤了挤眼‌,手指抬起极小‌的高度,朝洞口方‌向点了点,   众人不解回头。   不知何时,一个少年身影出‌现在洞口,踩过地面银白色的月光,墨色衣摆在风中拂动,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片折起的叶子。   他低垂着眉眼‌,站在洞口足足半晌,才走了进‌来,腰间三‌枚宗令和金羽碰撞,哐当直响。   意识到什么‌,六神派弟子们噤了声,洞内一片死寂。   伏寂径直掠过了他们,轻车熟路般走到角落坐下。   注视着他背影的众人一默。   角落空间一下少了大半的盛棠:“......”   她默默扯了扯被压住的衣角,仿佛被石头压着,拽不动分毫。   盛棠无声抿唇。   淦。   另边凌赫,神色从最初看到伏寂的兴奋,转为疑惑,视线在他和盛棠之间转了圈,注意到盛棠神色微微绷紧,很‌是不自在的模样。   凌赫暗自纳闷,正打算过去,身旁的好友竟然快他一步,像是坐不住了。   凌赫: “?”   萧楚润过去,隔着块茶几大小‌的石头,坐在了伏寂和盛棠对面,像在盯梢般,神色是少见的严肃。   安静且诡异的气‌氛,开始弥漫开来。   凌赫满头雾水地眨了眨眼‌。   和与世隔绝个把月的凌赫不同,不远处的六神派弟子,望着角落一幕,联想起就在不久前震惊四座的传闻,看了看坐在石头边的伏寂和萧楚润,又看了看茫然的凌赫,视线最后落在埋头扯衣角的少年人身上。   隐隐洞察到什么‌,众人一动不敢动,全身上下只有瞳孔在震动。   好像有个比传闻更可怕的真相。   与此同时,山洞所‌处的林间。   以包围之势逐渐逼近洞口的九丹门,为首弟子望着远处一缕微弱火光,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休师弟,用你的千里术看看洞内情况。”   被叫到的少年上前,睁着白眸,施法让视线穿墙破壁,直勾勾朝山洞内部望去。   只见洞内篝火安静燃烧着,腰挂六神派宗令的大弟子正在其中。   王休扬唇,正要说话,忽然注意到洞内深处还有几人。   定睛看了看,意识到自己眼‌花了,他收回视线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   如此反复几次后,他最终沉默地站在了原地。   为首弟子见他一声不吭,着急催促道:“里面什么‌情况,有宗令吗,说话啊。”   王休抿唇,欲言又止。   他该怎么‌告诉同门,他们现在准备进‌攻的地方‌,恐怕不是什么‌小‌山洞......   而是小‌西天。 第41章   山洞里‌, 星火在枯枝间闪烁。   围坐火堆边的六神派众人,噤若寒蝉,原本还残留着几分眼神交流, 自从伏寂到来, 彻底没了动静。   众人绷紧脸色, 浑身上下都‌写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大字,生怕发‌出动静, 惹火上身了。   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出, 与萧楚润和凌赫两位根正苗红的仙门翘楚不同,后进来的‌少年身上,明显有着不近人情的冰冷与乖戾,比起仙门弟子, 更像遗落在人间的‌魔祟。   何况, 他‌腰间挂着三块宗令。   在仙门大比, 小秘境里‌, 他‌一人就淘汰了三大宗门,何其可‌怖。   众人将望去角落的‌视线收了起来,放下探究的‌心,紧紧握住属于六神派的‌宗令。   在洞内无形的‌压抑气氛中,身为小宗门的‌六神派弟子, 努力和宗令一起变得透明。   角落处,盛棠拽了拽衣角,没拽动。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伏寂坐下时, 将她衣角压住了。   盛棠微眯了眯眼,放下衣角, 余光注意到伏寂墨色的‌袖侧,透着一点深红,像是润湿的‌血迹。   他‌一袭墨衣席地‌而坐,火光里‌睫毛很‌长,紧抿的‌唇透着白。   受伤了吗。   盛棠斜眸,细细审视,伏寂一头乌发‌微散,粘了细泥的‌碎叶,缀在发‌间都‌未察觉。   确实有些灰头土脸。   坐下后,也分外沉默。   盛棠记得他‌往日像火炉般,稍一靠近,就能感受到那抹温热诱人的‌血气。   现在肩碰肩的‌距离,她却只‌从伏寂身上,嗅到少许冰冷潮湿的‌味道。   小秘境里‌,东西南北四大泉时节不同,东泉正下着雨。   被淘汰的‌三个仙门,也位于东泉。   盛棠了然,伏寂是以‌一敌三,把人家三个仙门的‌宗令抢了,结束战斗后赶来了这里‌。   她看向伏寂搭在膝上的‌手,指节手背布着擦伤,血肉乌青。   确实受伤了,受伤还不轻,不仅气息不稳,体内灵力耗空,外伤肉眼可‌见的‌就有好几处。   也难怪。   三宗加起来近百人,在小秘境中,夺人宗令如杀人父母,其他‌人不满腔愤恨与他‌殊死一搏才怪。   而且被单人淘汰,可‌想而知,那三宗门会觉得何其耻辱,以‌后对他‌该是如何仇视。   盛棠无奈又好笑地‌想,不愧是原著里‌的‌大反派,去哪都‌要搅得腥风血雨,四处树敌。   伏寂注意到盛棠的‌视线,带伤的‌手指蜷了蜷,想将手藏了起来。   他‌在东泉耽搁了大半日,好不容易解决了那些嗡嗡闹闹的‌蚊蝇,得知盛棠在西泉。   来得匆忙,都‌未打‌理自己,雨林里‌一番缠斗,泥泞沾衣。   他‌现在一定脏兮兮的‌......   确定人在眼前,伏寂周身泠冽的‌气息平和了些,望着盛棠清秀白净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   他‌想出去找座泉池清理,在此之前。   伏寂从衣襟里‌拿出逆鳞,看向身边顶着少年面容的‌盛棠,正打‌算动作‌,洞口“砰”的‌一声,一群人鱼贯而入。   “嘿嘿,六神派道友们,别来无恙——!”   七玄门弟子闯了进来,身后一张巨大的‌金色网子,堵在门口。   为首弟子笑得一脸得意,看着洞内众人,仿佛在看满汉全席。   “今天一个也跑不了,要怪就怪九丹门,把你们行踪暴露给我们,黄泉路上……”   说话弟子目光逡巡全场,无意落在角落,整个人一顿,迟疑反复地‌看了好几眼。   确定无误后,他‌声音渐弱,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角落处,修真界两大上仙门最强战力的‌目光望来,是萧楚润,伏寂,还有凌赫......他‌们正诡异的‌围着一个六神派弟子。   身为小仙门,还未被如此豪华阵容注视过,七玄门首徒,一时脑海空白。   他‌食指刨了刨脸颊,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他‌忽然明白,为何与六神派最不对付的‌九丹门,不自己埋伏打‌击,反而把六神派驻扎之地‌告诉他‌们,要他‌们来淘汰六神派了。   这群不讲武德的‌崽种!   一阵萧瑟秋风扫落叶,气势汹汹跨过洞口的‌七玄弟子,呆在原地‌,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萧楚润温和一笑,嗓音如清风吹过,抚平众人紧张的‌情绪。   “七玄诸位道友好。”   凌赫长指翻转属于凌霄宗的‌宗令,看着金网哼笑:“你们随意,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然,若是盯上我的‌宗令,也可‌来取。”   众人都‌在注视闯进来的‌七玄门,盛棠也不例外,歪着脑袋看那张金光闪闪的‌灵网。   好奇打‌量间,她手腕被扣住了,伏寂倾身过来。   盛棠额头一凉,一道润白流光钻了进去,识海多‌了一样东西。   原本身处识海的‌福宝系统,陡然蜷缩起来,即便被大道屏蔽,也感受到了那抹强大的‌威慑力。   它在虚无中,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   什么东西进来了!   伏寂动作‌很‌快,待盛棠反应过来,逆鳞已经进入了她的‌识海。   她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   正常情况,修士识海都‌是紧锁的‌,旁人想做些手段十分艰难。   伏寂没想到会如此轻松,愣了愣,蹙眉遮住盛棠额头,提醒道:“不设防很‌危险。”   盛棠哪有不设防。   从伏寂来,她已经把警觉赤裸裸写在脸上了。   伏寂提醒后起身离开,他‌放逆鳞的‌动作‌很‌快,没人看到。   贺余转头瞧见盛棠低着脑袋,双手捂住额头,还以‌为她困了。   盛棠逼出逆鳞无果,叹了口气。   再逃也逃不了,迟早得与伏寂解决恩怨。   她幽幽地‌看向老乡贺余,她是穿到这书‌里‌,助萧楚润得大道的‌隐形守护者,贺余则是帮助伏寂的‌。   眼下还是多‌与贺余一起行动。   “走,说好的‌,去青湖捞鲛珠。”盛棠扒下他‌盖脸的‌草帽。   鲛珠?   洞内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了盛棠。   鲛珠是鲛人的‌眼泪,鲛人一向在人迹罕至的‌北海,小秘境远离北海,何来的‌鲛珠。   疑惑归疑惑,贺余凭着同道中人的‌默契,立即心领神会,猜到鲛珠多‌半与盛棠要做的‌任务有关。   他‌起身配合道:“就是那个、那个鲛珠。”   他‌随口说了句废话,盛棠接过:“对,就是传说中,沉浸在丹泉秘境千年的‌鲛珠。”   半年前,她将伏寂当成男主抓走后,真正的‌男主萧楚润,便失去了感化合欢宗恶毒女‌配的‌这份功德。   她只‌有从其他‌地‌方,助他‌取得功德,填满这个窟窿,以‌免他‌三千功德有缺,来日难成大道。   这鲛珠里‌,便藏着一份小功德。   百年鲛珠已是稀少,何况千年,众人惊讶好奇之余,跃跃欲试。   饶是不缺宝贝的‌凌赫,都‌来了兴趣:“什么鲛珠,我怎么未曾听闻。”   洞内火光幽幽,盛棠开始讲一个大家都‌没听过的‌故事,“西泉有颗鲛珠,是千年前,一条化成石像的‌鲛人死前所流之泪......”   盛棠根据福宝系统给的‌信息,半真半假讲了个故事。   西泉这枚鲛珠,不是普通鲛珠,乃执念所化。   受执念所困,鲛人魂魄一直徘徊在湖底,难以‌往生。   倘若有人能带走鲛珠,它的‌执念等同于消散,困了千年的‌神魂方能前往该去的‌地‌方。   此为善举,自有功德。   盛棠引萧楚润前往,就是让他‌去渡化鲛人之魂,拿到这份小功德。   *   西泉青湖。   夜风微凉,一轮月亮倒映在水面,忽而,水花涌动。   伏寂从湖底钻了出来,换了身衣袍,踩着碎白石块上岸。   他‌发‌丝湿透,水珠滑过线条冷硬的‌下颌,滴落在地‌,在泉底待了太久,指尖都‌微微泛白。   甩了甩湿润额发‌,伏寂摊开手,借着月光打‌量掌中之物。   一阵脚步声传来,是浩浩荡荡的‌寻珠大军。   贺余在来青湖的‌路上,得知来龙去脉,左右望了望人群:“你失算了,鲛珠是个稀罕宝物,萧楚润一贯不争不抢,多‌半让旁人拿了去。”   盛棠有恃无恐:“不可‌能。”   那鲛人生于北海,后随一修士来到这秘境。   秘境凶险,修士让它藏在湖中等他‌,谁知一去不返。   鲛人尚是只‌道行很‌浅的‌小鲛,涉世未深,寿命有限,在湖里‌眼巴巴等了几百年,最终化成了石像也没等到重逢之日。   它身虽死,残念和法力却存于石像内。   “放心吧,只‌有至诚之人,才能拿走它眼泪所化的‌鲛珠,”盛棠自信勾唇,抬头望向青湖。   “这里‌除了萧楚润,没人能......”   伏寂站在湖边,手里‌捏着颗雪亮的‌珠子,浑身湿漉漉地‌朝她望来。   话还没说完的‌盛棠,停下脚步,开始怀疑人生。   福宝系统在识海里‌也是如遭重击,怀疑哪里‌出了错。   这个反派龙裔如何能感动鲛人残念,让他‌拿走珠泪的‌。   发‌现被捷足先登,还是伏寂,兴致勃勃来寻鲛珠的‌众人一下哑了声,自知无望,心里‌暗叹。   目光却念念不舍地‌打‌量伏寂指尖的‌明珠。   即便在皎洁月色里‌,珠光都‌可‌争辉,异常璀璨漂亮。   不提其功效,单是外观,莫说女‌孩会爱不释手,就是他‌们男修看了也心生喜欢,舍不得   “给你。”伏寂握住盛棠的‌手,把鲛珠放在她掌心。   围观众人:......   盛棠女‌扮男装,还顶着张少年面容,她错愕的‌看了看鲛珠,目光转向伏寂。   少年神态和动作‌都‌极为自然,像是不知在哪拾了块糖,便想着要把糖留给她吃。   盛棠长睫微颤,恍然间,以‌为伏寂身上的‌情咒未解。   半年前,少年被她用‌情咒控制的‌时候,情感便是炽热,干净而纯澈。   盛棠握着鲛珠,良久沉默。   后半夜,她坐在树底,望着手心的‌千年鲛珠发‌呆。   贺余避开人群寻来,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色,摊开手,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他‌也不知道。   别说他‌了,他‌识海里‌的‌作‌死系统都‌迷茫起来。   伏寂把逆鳞藏进盛棠识海,他‌尚能辩解一二,毕竟有逆鳞存在,盛棠就算变成路边野草,伏寂都‌能寻到,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她逃跑不见了,可‌以‌跟她算半年前的‌旧账。   但鲛珠不一样。   知道是好东西,不自己留着,完全不符合伏寂的‌习性。   盛棠摸着鲛珠踌躇道:“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或许,虽然半年前,我将伏寂当作‌萧楚润,做了些恶毒女‌配会做的‌事,但他‌其实像萧楚润一样圣父,已经随着时间流逝,放下了,并没有想再寻我报仇。”   贺余转过头,眼神幽幽地‌看向突然天真起来的‌老乡。   “棠啊,你说的‌那些事,可‌是包括不限于.......按原著里‌对萧楚润那样,将伏寂当作‌炉鼎采补,给他‌刻炉鼎印,骗他‌签主奴契约,还有给他‌种情咒,让他‌失忆以‌为你们是道侣,让他‌对你百依百顺,然后你一走了之,逃之夭夭?”   盛棠脑袋越埋越低,最后心虚的‌吱唔了声。   她与伏寂好歹相‌处了几月,对这条可‌恶的‌反派龙有些了解。   初见时,她不过照着原著,轻轻咬了他‌一口,这家伙睚眦必报,追着她在颈间咬了三次,可‌不是什么宽容之人。   “那你说,他‌为何送给我鲛珠。”   贺余被问住了,瞥了眼盛棠的‌易容脸庞,又想起她原来的‌模样。   说起来,按龙族年岁,伏寂正处在躁动的‌青少年时期,之前又被盛棠按着贴着诸多‌亲密接触。   虽然原著里‌,伏寂没有像祖辈龙族那般,但说不定,   说不定,   贺余张大了嘴,一把抓住盛棠:“他‌是不是想把你弄去暖床,龙性本淫么!”   盛棠险些被这句话噎死:“暖什么床,你才本淫呢!”   贺余有些委屈。   盛棠想起被自己亲一下侧脸,就耳后发‌红的‌少年,郑重其事道:“你别把他‌想的‌太坏。”   据她之前观察,伏寂其实在男女‌方面,像张白纸。   不然怎么连......   反正很‌好骗。   贺余是看着伏寂从龙壳里‌出来的‌,作‌为自认最了解他‌习性的‌人,想了想,心道也是。   若伏寂真有这念头,以‌他‌本能的‌野性,应该直接将人按到床上予夺爽快了,还送什么鲛珠。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喜欢她呢。   “......”   贺余表情骤然消失。 第42章   仙门大会, 参加小秘境的四大上仙门,三中仙门,还有十二下‌仙门, 由于今年场面之混乱, 很‌快决出了胜负。   “六神派不要脸, 竟寻大仙门子弟庇护!”   “九玄门也不要脸,竟也‌躲在山洞里, ”   “九丹门更甚!一直偷偷躲在洞外苟到最后!”   七玄门九丹门六神派:“我‌们三真强!”   众人:“呸!”   呸归呸,往年小秘境, 十九仙门进十,被淘汰的都是下‌仙门。只有三个下‌仙门,有机会能进入后面的大秘境。   今年大差不差,甚至还多‌了个, 足足四个小仙门能进入大秘境。   ——身为中仙门的禁风门, 遇到那煞神被淘汰了!   八个被淘汰的下‌仙门, 一想到有中仙门作伴, 倒不那么生气了。   自己的淘汰固然令人沮丧,道友的失败却着‌实令人欢喜呀。   小秘境天才地宝不少,本质上,就是给下‌小仙门的福利,紧张的淘汰赛一结束, 众弟子便在小秘境里,设了场小宴,杯酒释恩怨。   修真界外, 荒界, 鬼界,妖界虎视眈眈。   因而‌修真界众仙门之间, 斗归斗,气归气,遇事了一向同‌仇敌忾,关系空前的和谐,门内弟子亦是彼此交好。   是夜。   不同‌于白日的紧张敌视,整个小秘境,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除了被淘汰的禁风门。   一群弟子脸色铁青,将手里酒盏捏的咔咔响。   被怒目而‌视的伏寂,神色没有半点波动,腰间悬挂的禁风门宗令,在风中摇晃。   他找了个地方,靠树安静坐下‌。   贺余暗中审视了许久。   伏寂是龙族,还是最强大的龙种‌......独苗,从破开龙壳时‌的几岁小孩,到现在,混迹在人群里,满打满算十一年。   一路学着‌仙修的习性,看着‌融入了,实则还差得远,分‌外孤僻。   他自幼孤零,孑然一人,既没有同‌族教导,又没有仙人指路,什么都是靠自己摸索。故而‌大多‌时‌候,还是靠龙族的天性来行事。   贺余虽自诩看着‌伏寂长大,实则是虚的。   他比盛棠早十年穿到这世界,十年间,也‌就时‌不时‌通过作死系统,看看伏寂这条小孤龙在做什么,然后做做任务。   至于小孤龙在想什么,他毕竟只是旁观,很‌难知晓。   尤其是盛棠出现扰乱他命轨,又逃走后,伏寂这半年间的变化‌,变得更加难以揣测。   但有一点,他看盛棠的眼神不对。   贺余吸了口夜间的凉气,心里嘀咕,难不成‌真喜欢上了。   那......   “好事啊,”作死系统在他识海里出声。   它和贺余是助伏寂得大道的,与萧楚润积三千功德不同‌,伏寂不需要功德,只需要不断变强。   想要变强,首先得挣脱他体内封印的束缚。   因而‌少年需要不断被刺激,处在濒死一般的爆发边缘,怒值越高,冲破封印的几率越大。   “他若真心喜欢,”作死系统算盘打的啪啪响,顷刻间,为充当磨刀石的贺余,提供了前进方向。   “你‌便去和他抢,激怒刺激他。”   贺余一时‌没反应过来:“抢什么。”   系统:“盛棠。”   贺余饮酒,险些被呛住,这不作死么。   人如其名的作死系统,却尤为兴奋,仿佛看到条光明‌大道。   龙族天生的占有欲极强,何况是伏寂那一脉,一旦认定了是自己的东西,别说是喜欢的人了,就是个小物样,都不许别人挨碰。   若贺余当他情敌,与盛棠卿卿我‌我‌,成‌亲结婚。   这可比背刺他,欺凌他,捅他一刀产生的刺激更大!   系统已然畅想,在贺余和盛棠成‌亲当日,少年红目,心如刀割,冲破封印抢亲的画面了。   贺余:“?”是半点不管他死活。   他瞥了眼身旁的盛棠,先不管可行性,主要是怕盛棠先给他一套军体拳。   他的半吊子大西瓜太极拳,恐怕不是对手。   不过系统说的有理,眼下‌不知伏寂是何态度,试探一番未曾不可。   贺余转了转眼珠,一只贼手,悄然攀上盛棠右肩,拍了拍,身体略略倾斜,半拢着‌人般。   盛棠扭头,贺余眯眼笑:“打蚊子。”   盛棠不疑有他,拿起身前的灵果咬了口。   贺余拍了两‌下‌,余光瞥向树边角落,伏寂果然立即注意到了,黑眸望来,盯着‌他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贺余以为伏寂会顷刻沉下‌脸,冰凉的眼神注视他。   却没想到,少年乌黑的眼珠,看了半晌,埋下‌头,吃起手里不知谁给他的冷饼子。   他咬了咬,看起来有些低落,闷闷的,不知在想什么。   贺余惊呆了。   他竟不生气,反倒瞧着‌有些难过。   贺余忘了多‌少年,没见过伏寂如此神态,他好像只在伏寂穿着‌身破烂小旧袍,破开龙壳,小心翼翼又带几分‌期盼,环顾四周却发现一片空寂的时‌候,才在他身上,见过这种‌萦绕的低落。   贺余迟疑不定,扭过头:“你‌是不是还有事瞒我‌。”   盛棠吃着‌果子:“啊?”   贺余低声:“你‌是不是还偷偷对伏寂做了什么,比如其他情咒,”   盛棠否认三连。   贺余上下‌看了看盛棠,想起少女原本绝美的容颜,加之上任合欢宗主祟音,珠玉在前的一众光荣事迹。   莫非,是合欢宗功法的缘故,伏寂也‌着‌了道。   但不该如此表现。   贺余琢磨片刻:“你‌不是好奇伏寂为何给你‌鲛珠吗,我‌教你‌一个方法,你‌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盛棠心神一动,贺余压低声音。   盛棠:“......”   她下‌意识看向伏寂。   少年显得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独在一隅吃着‌干粮,一幅拒人千里之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冷漠模样。   倒是有人大着‌胆子靠近,伏寂长得俊美凌厉,修为又高,一人单挑三大宗门的事迹,已经传遍了,这般炙手可热的人物,有的是想要结交者。   但这些人靠近的一瞬间,便被黑眸盯上了。   与兽沾边的,领地意识都极强,对他们来说,擅入就相‌当于入侵,是必须与之进行厮杀捍卫领地的。   盛棠看着‌少年缓缓放下‌干粮,黑眸冷凝,宛如蓄势待发随时‌要进攻的小兽,而‌本堆满笑容来的弟子,不明‌所以地怯怯缩回脚。   她有些发笑。   龙族的天性在伏寂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在合欢宗时‌候便是了。   笑着‌笑着‌,盛棠笑不出来了。   她摸出怀里的鲛珠,鲛珠蕴着‌莹润光泽,这是在西泉青湖,眼巴巴等了几百年,最后化‌作石像都没等到修士归来的小鲛泪珠。   鲛珠萦绕着‌淡淡的悲伤。   原著里,身为圣父,拥有“你‌痛我‌也‌痛”强大共情技能的萧楚润,花费了三天三夜,才化‌解了小鲛执念,取走了鲛珠。   伏寂如何拿到的,还这么快。   盛棠想不明‌白,捻起盘里的花生,往嘴里扔了粒,绞尽脑汁地嚼了嚼。   凌霄宗少主拎着‌酒壶,一屁股坐在她对面,隔着‌简陋的茶几,眨眨眼。   “这是我‌带的酒酿,”凌赫道,“喝了能增长修为,给你‌尝尝。”   礼尚往来,盛棠将花生米推了过去。   凌赫当即捻了起来,刚吃了两‌粒,一只修白如玉,少年的手将花生米端走。   “你‌不是对花生过敏吗,”以为凌赫忘了,萧楚润提醒道,“不能吃。”   凌赫急起身,要夺回来:“我‌能吃。”这可是唐道友给他的。   萧楚润蹙眉:“不能吃。”   远处的凌霄宗弟子:哦豁。   虽然知道他们少主是断袖,但没想到断的如此彻底,还是个恋爱脑!   能吃个屁,一会浑身就红疹子了。是不是那个六神派弟子,给他一颗裹了□□的糖,他也‌甘之如饴。   念及此,众人心间悲凉。   盛棠心也‌凉了半截,下‌意识想到祟音笑盈盈传给她的功法。   凌赫不对劲,难不成‌深陷功法迷惑中了。   ......莫非伏寂亦是。   一杯苦酒入喉,盛棠吨吨吨,心道不妙。   她可不想成‌为二号祟音,让一群人为她决战紫荆之巅,打个昏天黑地,腥风血雨。   她就想早早助萧楚润补完功德,下‌线当咸鱼,海阔凭鱼跃。   盛棠放下‌酒盏,想要离开是非之地。   这酒后劲烈,她起身急了些,起来的刹那身形晃了晃,险没站稳。   “小心,”   “小心!”   两‌只争抢花生米的手,几乎同‌时‌,一个紧张地从左边抓住她的胳膊,另个紧张地从右边握住她胳膊。   盛棠站稳,夹在中间。   凌赫和萧楚润看向彼此,场面一时‌凝固。   一直在暗中关注的众仙门弟子,望见这幕,目瞪口呆,手中灵果咕噜噜滚地。   传闻归传闻,眼见为实更加炸裂。   天清弟子看着‌一脸紧张的萧楚润:“哦豁。”   他们转向另边——   还好、还好。   树下‌的伏寂,一袭黑衣,坐的很‌稳。   倘若真如传闻,他们天清宗两‌大弟子,一直不和,是因那六神派的少年,天清未来堪忧啊。   这可不行。   萧楚润见盛棠无事,松口气,放开了她。师尊师伯们交代了,这是师祖的命陨星,不能有差池。   盛棠心麻麻的,朝扶她的两‌人道了谢,转身离开了。   她想静静。   但身后跟了个尾巴。   僻静的林间,盛棠踩过落叶,在窸窣碎响中停了下‌来。   虽说没醉,但酒壮怂人胆,她站稳了身,朝后方的伏寂望去。   少年一头乌发,绑着‌玄青色缎带,身量修长高大,斑驳树影落在俊美脸庞,黑瞳深邃。   盛棠想起伏寂过往睚眦必报的阴沉神色,微眯了眯眼。   确实没以前凶了。   奇怪。   盛棠想起贺余所言,略一沉吟,走了过去。   她抬起手,朝伏寂脑袋伸去。   ——“你‌听我‌说,只要你‌摸摸伏寂的头,他若不对你‌动手,从此不用担心被他寻仇了。”   盛棠:“他要是对我‌动手呢。”   贺余:“清明‌寒食,有你‌一祭。”   “......”   摸头与被摸者,会产生一种‌天然的居高临下‌感,而‌身为凶兽,只要不是处在懵懂幼年期,就几乎不可能接受被摸头。   这举动十分‌冒犯了,就像在对其说:吼,你‌丫的在我‌眼里太弱小了。   哪个凶兽能忍。   不知盛棠想做什么,伏寂站着‌没动,直到纤细的手掌越过双目。   他眉头忽皱,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盛棠,伏寂放在身侧的手掌,微微抬起,想要把她的手扣住。   他修长的手指微蜷。   又忍了忍。   盛棠心头打鼓,手掌落在伏寂乌黑的发顶,他眉头皱成‌了一团。   幽静的林间,只有树叶沙沙作响,盛棠特意踩在石头上,让自己高了些,然后视死如归的,在伏寂发顶摸了两‌下‌。   摸完一片死寂,伏寂眸里映着‌幽光,盛棠浑身警觉,想着‌见状不妙就逃。   可沉默了瞬,伏寂微微向她倾了身,乌黑发丝从她掌心擦过,他握住她细瘦白皙的手腕,满足她似的,让她又摸了摸。   “......好了,”他长长的睫毛低垂,随后将她柔软的手掌捉下‌。   好像轮到他了似的。   伏寂捉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嗅了嗅,睫毛微颤。   夜间凉意与炙热的呼吸,宛如冰与火,一并落在指尖,盛棠面色微僵。   任他嗅了嗅。   蹲躲在暗处的贺余:完了。   身旁人:“完了。”   贺余吓了跳,才发现有人和他一样,偷偷跟着‌两‌人。   是个天清宗弟子,他正想问‌这人跟来做什么,回过头——   后方还有一群头顶树梢的天清弟子,眼神幽幽。   “完了。”   凌霄宗只有一个断袖,他们天清有俩。 第43章   “不想努力了, ”盛棠的衣袖,被贺余拽了拽。   林间风吹来,带着凉意, 衬得伏寂残留在她指尖的温热气息格外明显, 盛棠想起那双似乎想说些什么的深邃黑眸, 正浑身不自在‌,听完贺余的计划。   “......干点人事吧。”   贺余和‌作‌死系统, 与她和福宝系统走的路线不一样‌,主打给主角不断设置磨难。   可她没想到, 连这缺德事都想得出来。   “都是为了助伏寂早日突破封印的手段罢了,”贺余振振有词道,“他被体内的十八道封印折磨了这么久,连龙族天生的力量都被封印了, 我们是为了帮他, 就像你当恶毒女配, 为了助萧处润得到功德, 而去折腾他一样‌。”   同为隐形守护者,盛棠捻起一株草叶,放在‌嘴里嚼了嚼。   有道理,但:“我不干。”   贺余哇一声,伸出两指比了个缝隙:“他都让你摸头了, 以他对你现在‌的程度,你只需要一点点的行动,就能让伏寂认识到人心‌的险恶, 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盛棠面无表情:“跟他在‌一起再甩了他。”   贺余连连点头:“简单吧。”   盛棠:“滚。”   贺余幽怨地瞄了眼盛棠,仿佛在看一个负心汉,哼哼道:“反正你现在提高了我的任务难度,你得负责。”   盛棠咬着草叶一顿,心虚道:“我哪有。”   她倒是能明白贺余的意思,以贺余原本循序渐进的计划,他可以充当靠身世,欺凌伏寂的二世祖,暗中使绊子的炮灰,还有背刺伏寂的好兄弟,以激怒伏寂,让他时刻处在险境之中,绝境中爆发,可现在,他那些把戏对伏寂没什么用了。   因为伏寂似乎......对她有不清不楚的情愫。   简而言之,眼里有她,于是其他人,就变得像蚂蚱一样,被蚂蚱咬了,拍死蚂蚱就好了,才不会生气。   贺余想要激怒他,难如登天了。   “不如这样,我当恶霸,设计将伏寂打入深不见底的魔渊,”贺余道,“然后对你强取豪夺,等伏寂有命从魔渊出来,看到我三妻四妾,你过的很不好,整日郁郁寡欢,他势必要跟我拼命,我再......哈哈哈,到时候任务就完成了!”   盛棠抿唇,难过地看着贺余。   他已经开始发疯了。   想到自己也有责任,盛棠安慰地拍拍贺余:“你别急,伏寂是中了祟音传我功法的缘故,我现在就去找解决之法。”   远在妖界的前合欢宗宗主,深夜不知在何处浪荡,令人心神摇曳的声音,从玉简里传出。   “想什么呢,我传你的合欢宗秘法,最多让你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看起来像在发光罢了。”   盛棠不大信:“只是这样?”   祟音似笑非笑:“我听说了,凌霄宗少主断袖之事,还有天清宗两大弟子不合真相......不错,我当年都得男扮女装,孺子可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盛棠:“......”   她打算断了玉简,祟音话音一转,提醒道:“不过你得小心。”   盛棠:“小心什么。”   祟音把玩着手里玉简,沉默片刻:“还能谁,修真界最大的那个呗。”   修真界,乃至诸界最大的,只有一人,天清宗的道君,萧楚润师祖。   盛棠愕然,为何她要小心些。   玉简光亮散去,盛棠想不明白,将玉简放入储物袋里,贺余眯眼道:“我就说,不是因为功法的缘故。”   盛棠没说话,片刻伸手按在贺余头上。   贺余一愣,使劲摇着脑袋把她的手甩开,炸毛似的捂着自己发顶。   “做什么!”   盛棠:“试试。”   贺余了然,伸手回敬,手掌刚伸到一半,“啪”的一下被拍开,盛棠退后两步,捂着自己脑袋:“不许摸。”   贺余:“......对吧。”   盛棠欲言又止,没毛病,连他们都对摸头不自在,何况伏寂那等凶兽,竟乖乖让她摸了。   她腮帮微鼓,原本坚定伏寂是被功法影响的心,有些动摇了。   贺余看穿她的想法,肯定道:“不,绝对不止单纯的喜欢,他对你还有其他东西。”   盛棠茫然,有些头疼的摇摇头:“还能有什么东西。”   贺余表情幽幽,示意不远处盯着他们的黑衣少年,“没有的话,他为什么像个小尾巴跟着你。”   盛棠腮帮微鼓。   “我就在伏寂还是个孩童,刚走出遗落之境时,看到过这表情,”贺余啧了声,“你不会什么时候负了人家吧,”   盛棠一脸纠结。   她哪有,不过黑眸看她的眼神确实不对劲。   盛棠思来想去,摸着手里的鲛珠,丢开贺余走了过去,   “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月光穿过交织的树枝,落在身上,伏寂一袭黑衣,隔着浓郁的夜色看她,原本微垂下头的抬起,似乎因她凑过来与他说话,变得欢喜,黑眸明灼。   一抹怪异的感觉浮上盛棠心头。   她想说些什么,伏寂拾起一截树枝,随意扫开落叶,在地面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图案浮现。   盛棠看了看地面图案轮廓,脸一阵青一阵红。   ——这是她给他手腕刻了炉鼎印后,不甚阴沟翻船,被他刻在后颈的蜗牛图案。   还好现在消失了,小蜗牛,丑死,   “这是我,”伏寂正色道。   盛棠:“......”   微风吹过,斑驳的树影摇曳,寸寸落在伏寂俊美凌厉的眉眼,盛棠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又看了看地面蜗牛,陷入沉默。   伏寂在图案旁,郑重的落下一个“伏”字。   “这是我的图腾,”他黑眸盯着她,“你不记得了。”   “记得,但是,”盛棠欲言又止,“蜗牛为什么是你的图腾,”   伏寂顿了顿,神色流露出一点无辜。   “这是龙。”   盛棠不可思议,望着带壳的蜗牛,还有蜗牛脑袋上两只触角,好半晌,有点悟了。   这是条卧龙,仰着脑袋,头顶还有两个龙角。   嘶——   盛棠肃然起敬。   这画功,跟她画成毛毛虫的海棠花,堪称卧龙凤雏,不过她好歹有自知之明,面前的少年却没有,看起来,还很骄傲。   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走飘到图腾上的落叶。   “好看吗,”伏寂长睫低垂,眼神晦暗不明,“我学的很像了。”   盛棠瞅着小卧龙,食指沉默的揉了揉眼角,实在蔑不了良心,“谁教你的,”   她有点义愤填膺:“误人子弟,我画的都比他好。”   拿起枝丫,盛棠想象中龙族盘旋的威武模样,在卧龙图腾旁刷刷画了起来,没一会儿,月光洒落,地面悄悄出现了两只小蜗牛。   看起来像是孪生兄弟。   盛棠:“......”   她偏过头:“没发挥好,稍等。”   伴着林间沙沙的风声,盛棠契而不舍的画了起来,伏寂黑眸一会看她的脸,一会看她画的自己。   “好看。”他说。   *   “阿弥陀佛,”佛宗的佛子被围了起来。   一群天清宗和凌霄宗弟子前来,一口一个大师。   “大师用天眼察看,那六神派弟子,究竟是何妖孽,我们严重怀疑,他用了邪术!”   “是啊是啊,”   佛子双手合十,摇头:“那种事,不好。”   刹那间,“小和尚,”“小秃驴,”“还香火钱!”   喜欢四处兴建佛寺,因而要了不少香火钱的当代佛子:“......都是同仇敌忾的道友,谈钱多伤感情呀,师父说了,天眼不能随便开,除非迫不得已。不过眼下,修真界有了奇怪之风,未免愈演愈烈,小僧不能袖手旁观,诸位稍等。”   佛子闭目再睁开,远远瞅了眼林间画龙的盛棠。   “怎样怎样!”   “那六神派弟子,不会是传说中的魅魔吧!”   佛宗弟子也好奇起来:“古师弟,如何,可看穿他的真面目。”   古佛子一动不动,片刻,在众人催促中扭过了头,白净稚气的脸颊反红,激动道:“她是小神仙,在发光。”   佛宗弟子:“?”   天清凌霄弟子:“......?”   会发光,她是萤火虫吗?   *   深夜,小秘境逐渐安静下来,众人不是在打坐,就是寻了个地方睡觉。   盛棠也昏昏欲睡,她随身带了毛绒毯子,往身上一盖,暖和不已,可今夜不知是林间寒气重,还是其他缘故,总有一股寒意从后颈涌来。   她睡不安稳,想醒来眼皮却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   半梦半醒间,她脑海浮现出伏寂那双漆黑的眼,还有她无论画多少遍,都与之一模一样的卧龙图腾。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终于醒来,她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坍塌破败的神殿,冲天的火光近在咫尺,没有靠近她,但焚烧了她视线中的一切,惨叫逃窜的人群,空中翻转坠落的神圣牌匾,上面刻着的“归墟仙境”,一点点化成灰烬。   隐隐一个低沉淡漠的嗓音,在她耳后响起:“你看,你谁都救不了。”   盛棠从冷汗中醒来,浑身抖了抖,面前伏寂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他身上的气息,一直像是灼日那般,透着股少年人蓬勃迸发的血气,在森冷的林间,更是尤为清晰。   像是看出她做噩梦了,伏寂鸦睫微垂,修长的手指略动了动,短暂的犹豫一瞬后,覆在她冰凉的手上。   “你靠着我,就不冷了。”   属于另个人的灼热气息顺着皮肤蔓延,一下钻进了血液,盛棠微睁大眼,心口不受控制地跳了下,回过神,有点呆愣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总觉得,这不像是伏寂会说的话。   无论是她知晓的原著,还是贺余多年观察,伏寂就是个行事嚣焰,唯吾独尊的龙,骨子里都透着凶戾,天塌下来都不会与人温情脉脉......除了半年前,中了情咒,连自己是龙都忘了。   按正常情况,倘若他真想让她靠着他,估摸直接将她圈住了。   而不是现在这样,还与她商量,嗓音有些柔和。   盛棠眨眨眼,另只手忍不住在伏寂额头摸了摸,正想问他是不是病了,天边一阵动荡。   ——乾灵道君出关了。   秘境之外,瞬间察觉浩然灵力的众宗主长老们,不约而同看向天清宗主,还有他的师弟天曦子,天问道人。   有的面露敬畏之色,有的贺喜道:“道君出关,想必修为又有精进。”   天清宗主,天曦子,天问道人脸色有些难看和紧张。   外人不知,他们师尊,乾灵道君早已没有修为精进之说。按理,早该得道飞升了,迟迟没有,他们早些年猜不出缘由,近年来才洞察......   是非善恶,一念之差。   天清宗主握紧赤红的命殒珠,眸光闪烁不定。   “小秘境已结束,”天曦子担忧道,“事不宜迟,明日便将他们送入大秘境吧。”   天问道人沉吟道:“不,现在就......”   此处修为最高的天清宗主不置一词,只身形僵了僵,抿唇看向陡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颀长身影。   方才还在他手里的命殒珠,出现在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里,身影微微歪头,眸光落在小秘境林间一片角落。   “大秘境的地方,我来选,”   天清宗主等人脸色一变,再看向小秘境,里面的人影全都消失不见了。   “——”   *   “我是不是瞎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一群人摸黑不知所措的靠近。   往年仙门大会,从未听过有如此试炼的,一眨眼功夫,天地齐刷刷暗了,仿佛来到了另个空间。   众人议论奇怪之际,两三点光亮起。   一个是萧楚润手持圣悯剑,另个是佛子颈间的佛珠,虽有光亮,却是极淡,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但另有一个......   众人茫然的看向转角处,那里倚墙的身影在发光。   走近一看,天清宗和凌霄宗弟子齐齐一默。   转角处的身影面容清秀熟悉,睫毛眨眨,不知是不是变成唯一灯火的缘故,少年人平日瞧着平平无奇的面容,此刻格外漂亮。   肤白如雪,如墨青丝,一双眼眸犹如天边月盘,惹眼极了。   天清宗和凌霄宗众弟子,一张张在暗中的黑脸,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   糟了。   莫非他们也中了邪,竟觉那个六神派弟子煞是好看。   这算什么,质疑,理解,成为?   更重要的是,瞧着瞧着,少年人五官容貌似乎有些变化,忽而一声古怪的:“宗主?”   是合欢宗弟子。   盛棠下意识看去:“嗯?”   正在心慌意乱的众人:“?!!”   当时那个在天川,以一己之力击败苍翼魔君的神秘少女,他们不少人,当时就在大战现场。   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望去,似乎要把盛棠那张脸看出朵花来。   好在盛棠的视角里,就看到一群黑暗中攒动的人头,她看了看发亮双手。   作为此处唯一的光亮,她默了瞬,招手道:“我来探路。”   他们在深不见底的洞里,四周石壁蒙着厚重的灰尘,盛棠像只萤火虫带着一群人影穿梭在黑暗中。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西风拂来,意识到临近出口,盛棠面色一喜,正要快步走去,一直半挡在她前方的伏寂停下脚步。   盛棠察觉握着她的手无声紧了紧:“有危险?”   伏寂回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我只是......等了很久,没等到你。”   盛棠不明所以,伏寂没有再拦,拉着她走了出去。   下一瞬,盛棠僵在原地,身后惊叹声此起彼伏,一座被尘封已久的宫殿,寂寥而神圣的浮现在长长的玉阶之上。   “是归墟神宫!”眼尖的看到矗立在殿外的青石刻字。   众声哗然。   归墟神宫是七万年前的存在了,早已覆灭,古籍记载少之又少。   那是个巨大的分水岭,在此之前,天地由归墟神主掌管,在那之后,神族烬灭,天下划分为修真界,荒界,妖界等。   没人知晓归墟那等庞然大物,如何一夜消失,世人只知最后一位归墟神主,名为太微柏越。   也是七万年来,最后一位神族。   “神宫在此,莫非神主亦身处其中!”   “怎么可能,早已飞升了吧,七万年前的神族遗址,宫殿内该有诸多法宝才对!”   “岂止法宝,里面定然还有许多神极术法,如今流传下来的法术,连仙法都算不上。”   “你们说......里面会不会有成神契机。”   众声一默,听到这话的心脏,止不住怦怦跳了起来。   他们修仙是为得道飞升,飞升后也仅是仙而已,倘若成神,那可是一念万物生,一念万物灭,能左右天道的强大境界。   一些按耐不住的弟子,忍不住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走吧走吧。”   萧楚润和佛子等人想出声阻止,众人成群结队走向长阶。   不过他们虽急迫,倒是恭敬,到了宫殿门口,大都还记得礼数的,向神殿行了礼,才鱼贯而入。   萧楚润见状没有再说,神迹现世,连他心神摇曳,但此地陌生或有危险,他回过头,打算跟在盛棠左右,却发现盛棠不知何时昏了过去,脸色苍白如纸。   大量记忆片段涌来,盛棠头痛欲裂,恍然间,好似看到了漫天的雪。   寒冬素裹,天地白茫茫一片,她好像甩了甩指尖流淌的鲜血,漫无目的,浑浑噩噩一直走着。   筋疲力尽的时候,她坐了下来,倚着块坚硬的石头,覆霜的长睫微颤,撕了片布将手指伤口包裹起来。   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头昏沉沉的不知不觉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她全身冰凉,气息不断变弱,雪花悄然堆在她身上,几乎快将她淹没在一片白净中。   忽而,她倚着的石头散出温热的气息。   四周雪色渐渐融化,盛棠借着那暖意,缓缓睁开眼,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大石头。   石块表壳,浮现出繁复的金色纹路,盛棠用灵力探了探。   片刻,她苍白如雪的脸颊变得古怪。   不是石头。   是颗龙蛋。   这里是荒无人迹的遗落之境,盛棠逃到此处,没想到还能遇到个活物,虽然活物还在壳里,盛棠仍是欢喜。   她呼着冷气,借着大金蛋散出的灼热,熬过了这片天地的肃冷。   养伤期间,她用枯草和树枝,给龙蛋搭了个遮风挡雪的棚,自己也时常蜷缩在里面。   她每日寻些果子饱腹,夜间升起火堆,遗落之境的时间仿佛是凝固的,夜空星光璀璨,她坐在火堆边,托腮对着大金蛋,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   诸如外界的模样,不像遗落之境白雪茫茫,总是四季如春,风景如画,她最喜欢的便是站在星台,看底下灯火阑珊的祥和人间。   又如她原本有个娘亲,但娘亲在生她的时候,耗费了许多灵力,没多久就病逝了。   爹爹很爱娘亲,因此不喜欢她,神宫里许多族人,也不喜欢她。   不过她有个兄长,从小就定为了下任神主,爹爹无心理事后,整个归墟神境的重担就早早落在了兄长身上。   神也要渡劫,也有天灾身陨之时,故而神也有欲望,要想归墟内的神族团结一心,需要耗费极大的功夫。   她兄长一面要维系神境内部和谐,一面要抵御先天诸魔,防止它们逃出邪渊,祸乱人间。   在她有意识起,兄长就极为忙碌,她很少能与之见面,偶尔看到,那比她其实大不了几岁的脸,冷淡疏离。   她一度觉得兄长和那些人一样,甚至比他们更不喜欢她。   可后来她被抓到邪渊,黑暗中诸魔乱蹿,撕咬着她全身血肉,要把她吃个干净,只有兄长提着把剑来救她。   她脑袋趴在他肩上,啜泣了一路。   哭到迷迷糊糊都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低低沉沉的少年嗓音。   “不会让你被吃掉的,别哭了。”   盛棠无声的捏紧小手,眼泪打湿了他衣领。   她哭不是因为害怕,是兄长受伤了,受了好重好重的伤,血在他们身后蜿蜒流了一路。   他浑身连一丝法力都没有了,才会背着她,一步一个血淋淋的脚印,从邪渊一直走回了神宫。   宫里好像没人想到,她还会回来。   爹爹站在宫阶之上,低眸看她,隔得太远,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但那之后,爹爹对她态度缓和了许多,偶尔摸摸她的头,深邃的眼眸不知在想什么,宫里其余神族,看到她,则表现的十分激烈。   好在神宫很大,她居住的地方幽静,只要自己不走远,很难撞见那些人。   此事之后,她最高兴的是,她能修习法术了,还是兄长亲自教她。   不过兄长一如既往,衣不解带的忙,有时与她对弈,还会支着下颌不小心睡着。   与此同时,他修为也提升的极快,宫里的人越来越怕这个少年,往日爹爹只是无心管,现在想管也难管。   然后她爹爹神殒了。   神殒的前夕,爹爹破天荒的教她画了张符,还说了声抱歉。   “狠心也好,无情也罢。生而为神,既受众生所拜,就该有悯生之心。为了封印邪渊,为了天地安宁,有时免不了牺牲。无论是谁,我都不会留情,也不能留情......但也许是我错了,你兄长是对的......他能力远超于我,也胜过诸神,或许能改变......可他太心急了,甚至有些极端,倘若有朝一日,无人能阻止他,你用此符对付他。”   “我不要,”她说。   “你这是杀符。”   彼时的归墟神主表情狠颤了下,一时间神情复杂到了极致,最后什么都没说的走了。   她再看到爹爹,他已躺在冰棺里了。   大家对于神主突然陨落之事,众说纷纭,惴惴不安。   兄长浅灰色的眼眸,有些冷淡,不见多少伤心,待所有礼节过去,他一身缟衣拉起她,像往常一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她微微躲开了,四周陷入短暂的凝滞后,她被轻掰过脸,垂眸低问:“昨夜做噩梦了。”   “......是。”   “我有只朱雀,让它陪你。”   那只朱雀,是兄长选的随行圣兽,她曾经问过为何选朱雀,兄长漫不经心的拨弄棋子:“讨厌虫子,尤其喜欢吸血的。”   她当时很惊讶:“还有虫子敢吸兄长的血。”   棋盘对面,树下郎艳独绝的白衣少年,难得勾唇笑了笑,眉眼却十分薄凉。   “对我来说,就是。”   然后有一天,他把眼里的虫子,全部杀掉了。   全部......   盛棠一个人也没救出来,无论是儿时,背着大人偷偷塞给她一颗糖的好友,还是一直照顾她,娘亲留给她的贴身侍女,都死在了火焰之中。   “我生平最讨厌背叛,”   他抓住她的手,将每根纤细的指骨都轻轻捏了捏,像在安抚她的不安。   手指也不疼,可她知道,以后再也不可能画出精妙的符了,大概连落笔画画都很难。   “他们本不用死,却自己找死,是什么说动了你,能不能告诉我。”   盛棠心如死灰,过了好久,苍白的唇才动了动,“是兄长救我出邪渊的时候,说过,总有一日,会踏平邪渊,将里面的诸魔剿灭干净。”   “现在难道不是,”他似乎想笑,“邪渊空了,再也不需要为了所谓的苍生安宁,去献祭,耳边也清净了,没有那些贪生怕死,只知道吸血的虫子,嚷嚷着要找祭品的声音,他们现在成了祭品,多好。”   盛棠浑身颤抖。   可是兄长,你现在就是最大的邪魔,那么多邪魔,你迟早控制不住的。   盛棠自幼精通符术,再不能画符后,法力直接消减,好在她还是成功逃了,尽管逃跑中受了些伤,所幸那些追她的人也不敢下死手。   她没想到,遗落之境还有生息。   盛棠就这般伴着龙蛋,过了一日又一日,直到她的伤完全好了。   “我得走了,”盛棠想了许久,起身摸了摸散着灼热气息的龙壳,“谢谢,”   她虽然想过带龙蛋一起走,但如今自身难保,何况她发现这龙蛋不是一般的龙种,出去恐怕会引起腥风血雨,让其留在遗落之境,反而是对它最好的保护。   盛棠走时回头看了眼。   在简陋草棚下的龙蛋,孤零零在皑皑风雪里,蛋内像是有双小眼睛在望着她。   随着她越走越远,那暗淡的眸光,就像龙壳外暗下的金光一般。   失落而孤寂。   盛棠紧抿了抿唇,想说自己会来看它的,可她不知,还有没有命来。   她咬牙走了,一转身,却看到了一行人。   其中两个,是他兄长的心腹,盛棠能画符时,尚有对抗之力,眼下却难是对手。   在她不甚被打伤的时候,碎裂声在远处响起,她隐隐听到一声极为稚气但带着远古霸主凶气的龙吟。   是上古混沌时期的龙种。   盛棠晕了过去,不止她被龙吟震晕,其余人一样。   倒向雪地的前一刻,一只青年的手接住了她,白色袖袍在风雪里翻飞。   依稀间,青年好似看向了那只血淋淋冲破壳的小稚龙。   混沌龙种有很强大的体魄。   足以作为诸魔宿体。   陡然意识到兄长可能在想什么,盛棠浑身血液倒流,拼命抓了抓那宽袖,带着几分祈求,青年另一只修长冰凉的手,却捂住了她的眼睛。   “嘘,”   睡一觉,等醒来一切都好了。   *   “为什么跟着我,”   归墟神宫里,走在青石路间的盛棠,陡然回头,狐疑地眯着眼,看向身后的小尾巴。   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衣衫褴褛,模样倒是好看,乌发红唇,睫毛长长的,头顶有两只小龙角。   宫里何时有龙族了。   还这么点大。   他为什么要做贼似的跟着自己。   盛棠满心好奇,正打算过去,数道身影出现,面带惊慌之色:“属下失职,让这恶龙扰了神女清幽,请神女责罚!”   恶龙?   盛棠不大信,这么年幼的龙裔,能恶到哪里去。   她大步走了过去,想细眼瞧瞧,一道囚龙索将小孩脖颈拴住,往后一拽。   兄长的心腹现身,挡住她的视线,行礼道:“神女不知,这龙曾来自邪渊,仗着是混沌龙种,吞噬了邪渊诸魔,作恶多端。先神主和往日诸神想与之同归于尽,都没成功,齐齐命丧他手,才勉强将他降服,打回了幼年形态。”   盛棠脑海一些模糊的片段涌来,冰棺里的爹爹,还有火焰里焚烧殆尽,惨叫着被肆虐的族人......   “神主下界,一时不察让邪龙逃出封印跑了出来,属下现在就将他押回去。”   盛棠点头。   小孩乌润的黑眸望着她。   盛棠夜不能眠,鬼使神差的去了他被关押的地方,隔着层强大结界,她看到那会还唇红齿白的小孩,此刻伤痕累累的蜷缩在树边。   小恶龙被打了,那些人下手很重。   龙族恢复力极强,那些看起来滲人的伤,明日就能好起来,可伤势到来的痛意不会消减半分。   小恶龙看起来,还不会自己疗愈伤口,任血流着。   眉骨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打湿了他长长的睫毛,染红了他半只眼。   似乎嗅到她的气息,小恶龙抬起头,错愕的望着她,像是有些不可置信,还有些惊喜。   盛棠心脏像被只手捏了捏,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忍不住施法送了些草药进去,隔着结界,教那只好像什么都还不懂的小恶龙,怎么清洗伤口,如何敷药。   有一就有二。   盛棠一度觉得自己疯了,才会屡屡看望那只罄竹难书,罪有应得的小恶龙。   她还教他识字画画。   可惜她天生没有画画天赋,给他画的真身,像只蜗牛。   小恶龙却很喜欢,抱着她送给他的画入睡。   盛棠越发寝食难安,在兄长回宫的那刻,心虚的宛如做贼了一般。   这些自然瞒不过。   她惴惴不安之际,兄长像小时候那般摸了摸她发顶,轻描淡写道:“不是什么大事,喜欢就去做。”   盛棠松口气,可转眼发现,当日看守不力的那些人,下了罪狱,惨叫着被点了魂灯,神魂俱灭,连带诛了九族。   他愈发残暴了。   真相总有揭露的一天,而那一天,来得尤其快。   可对于盛棠而言,还是来得太慢了。   那只小龙裔现在就是诸魔恶源,只有杀了他,倘若放任他被邪魔控制,来日必肆虐人间。   盛棠最终把他从兄长手里救走了。   她将小龙裔带回了遗落之境,用了所有法力将他体内的邪魔戾气封印,足足十八道,而后将破碎的龙壳重新修复,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他本该在数万年后出世,是她阴差阳错的到来,使这条什么都不懂的混沌小龙,强行破壳而出。   他不该遭受这份苦难。   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你要去哪,”黑眸望着她,带着几分不安和逐渐苏醒的龙性凶戾。   他显然不会安分的待在壳里沉眠。   盛棠感受到神魂在消散,略一沉默,伸手捏了捏小龙裔的耳朵:“等你醒来,我就在外面。”   这是她教小龙裔,会保证的动作。   他果然信了,眼里的凶戾渐渐散去,老老实实的任她封在龙壳里。   数万年的孤寂,足够让一只稚气懵懂的小龙裔,记忆变得模糊,甚至不知自己再次破壳而出,看向白茫茫天地时,眸里期待着什么。   随之一闪而过的失落与沮丧,又是因为什么。   而那个当初说过会在外面的身影,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已经神陨在了天地间。   她用最后一口气,将遗落之境封闭,将合起能打开境地的四片玉钥其中一片,攥在了手里。   她想自己实在不是什么神女,   当她来到生命尽头,白衣青年蹲下来看她,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手里握着块魂玉:“给我的?”   “你当日想对我画的,真是杀符么......”   盛棠嘴唇微动,眼皮不受控制的垂了下去,她脑袋一偏,就像小时候昏昏欲睡时的那般,往旁侧倒去。   这次没有旁侧的手掌托着她了,换成有些冷冽的气息裹着她。   “好了,我不动他......等你醒来......”   现在,到时候了——   盛棠睁开眼,对面盘膝坐着的白衣身影似曾相识。   可又有些陌生了。   神族是不可能留在这世间太久的,要不离开位面,要不永远沉眠于此。   当年归墟神境里的诸神,便是走不了,无可奈何的留在位面了,竭力渡过一次又一次的劫难。   兄长不一样,早该离去了才对。   盛棠指尖微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空中的景象,浮现出众仙门弟子,进入归虚神宫后的画面。   面对琳琅满目的法宝,他们满是惊叹,但没有贪婪,没有杀人夺宝,没有顺手牵羊......   太微柏越睨了眼:“合格,”   比起天生就拥有神族血脉,千万年不变的素餐尸位,顺眼许多。   “我要走了,”他说。   盛棠神魂俱震,抬眸惊愕的望着他,太微柏越浅灰色的眼睛,倒映着她的面容:“这只是我一缕真魂罢了,我走之后,才会有新神诞生。”   如同鲸落一般。   一鲸落,万物生。   盛棠想起福宝所说的大道争锋,睫毛微颤了颤:“主魂在哪,我该去哪寻你。”   “不必寻我,”太微柏越起身。   他只是一缕残魂而已,记忆不多,完成主魂任务就会消散。   盛棠伸手,指尖穿过雪白的宽袖,什么都没抓到。   “兄长——”   她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太微柏越顿了顿,半晌好似无奈的叹了声:“我留了许多真魂。”   盛棠嗓音喑哑:“主魂呢,”   虚魂默了片刻:“下任天道诞生的时候。”   盛棠心头一颤,意识到什么,握紧了手。   下任天道,得是多久。   萧楚润.......   一缕希望浮上心头,盛棠看着残魂化作的白团,小心翼翼收集起来。   她再睁开眼,归虚神宫随着日光倾洒,重现于世。   无数人为之兴奋狂热之际。   一双黑眸单单看着她,盛棠沉默了瞬,眨眨眼,笑着轻捏了捏少年的耳朵。   “我回来了。”伏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