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满级绿茶的重生日常》 作者:蔚竹   文案:   虞昭昭生得冰肌玉骨,媚态天成,一娇滴滴的美人儿。   可惜是个庶女,爹不疼姨娘不爱,嫡母刻薄,嫡姐嫉妒,及笄之年被当成物品送给了太子。   那又怎样,她最后不也成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了吗。让所有看不起她的人匍匐在地,战战兢兢求饶。   重回十五,赚了的她想搞个更大的。   于是她盯上了狠戾薄凉,不近女色的摄政王。   其实上辈子她就开始觊觎他了,只是理智和骨子里的修养都告诉她不可以。   ——   摄政王裴问近来夜里梦到一年轻女子,身姿曼妙,吴侬软语,可就是怎么也看不清脸,弄得人心痒痒。   一连几日都梦到,昨儿个看清了潋滟杏眸,今儿个看清了樱桃小嘴,不知明儿个……   直到画中的美人儿成形,他发现梦中的女人竟然是侯府庶女虞昭昭,这边撩他,那边又跟别的男人笑……   裴问眸子一冷,吩咐,“去,把那女人要过来!”   一句话简介:满级绿茶x偏执狠戾   立意:即便所有人都看不起你,也要心生向阳,逆流而上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主角:虞昭昭 ┃ 配角:裴问 ┃ 其它: =============== 第1章 等今天   还未到严冬,就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放眼望去一片白雪皑皑,刺骨的风放肆地吹,宫人都缩着脖子低头往前走,只有那一朵朵腊梅傲然绽放,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馨香,不畏寒冷的挺直背脊,像极了不服输的小姑娘。   虞昭昭倚窗看着,思绪渐渐飘远,不知想到了什么,轻扯了扯嘴角。   贴身大宫女紫苏进来看到这幕,忙上前掩了掩窗,低声劝:“娘娘,这天冷,小心身子。”顿了下,又说:“明德侯府老夫人和镇国公夫人在外头跪了好一会儿了,身子一直发抖,嘴唇都紫了。”   虞昭昭像没听到似的,片刻,她眸子微抬,温声细语道:“这雪越来越大了,你看那梅,倒是越发娇艳了。”   闻言,紫苏轻叹了口气。侍候了虞昭昭几十年,如何不知其中意。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这做人啊,还是该留一点后路。明德侯府老夫人和镇国公夫人不就是例子吗?   别看如今的虞贵妃圣宠不衰,光彩照人,当年却是个不受宠的侯府庶女,爹不疼姨娘不爱,嫡母刻薄,嫡姐嫉妒,在府中举步维艰,日子过得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大丫鬟,最让人心寒的是及笄之年被当成物品送给了太子。   没有人在乎她。   哪怕是亲生母亲林姨娘,她在府中不是没有话语权,反倒是连夫人都得忌惮她三分,可她一心就是挂在带把的小儿子身上,一个眼角都舍不得分给生得娇媚可人,聪慧乖巧的女儿。   亲生母亲都如此,一肚子坏水的嫡母和嫡姐就不说了,就连身为父亲的明德侯还说虞昭昭一脸烟花之地女子的相貌,简直败坏侯府门风,从此对她不闻不问,任由下人奚落、苛待。   虞昭昭想说,长得好看是她的错吗?   后来证明一点错都没有,她不就是靠着这么一张明艳的脸从没有名分的太子女人爬到了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了吗。   再后来呢。   明德侯府众人却心安理得靠着她的荫庇过得越来越滋润,男人们仕途畅通无阻,嫡姐虞娇娇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十几年前和离后快速嫁给了镇国公世子爷,成为人人羡慕的世子夫人。   虞昭昭没有阻止,就连心腹丫鬟都看不下去了,时常忿忿不平的说,娘娘,当年他们那么过分,如今就不能让他们得逞,凭什么打着您的旗号过着顺风顺水,有滋有味的日子,忘了当年是怎么对您的了吗?怎么这么不要脸。   对呀,一个个都为她打抱不平。   虞昭昭还是不动声色,因为她知道,从高处摔下来才会痛,才会粉身碎骨,在原地跌倒只会朝地上吐几下唾沫,骂地不平,之后不痛不痒的继续过日子。   ……   直到身上传来一抹温暖,虞昭昭才回过神抬头看去,对上紫苏关切的眼神,忙紧了紧身上的缎妆狐肷大氅,又看了眼窗外漫天的雪,不疾不徐起身,低声说:“去把人叫进来吧。”   紫苏默了下,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娘娘做事一贯有她的理由,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有过不妥当。   不过转身的那一刻,还是把明德侯府一众不要脸的人里里外外骂了个遍,当年那么过分,如今怎么有脸求到娘娘跟前来?还一副不见就不罢休的架势。   冷风扑面而来,紫苏忍不住缩了下脖子,抬头挺胸,一步一步下台阶,走到跪着的明德侯府老夫人和镇国公夫人跟前,居高临下看着。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当年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求饶的是她和娘娘。   虞娇娇听到脚步声忙抬头,打了个冷颤,压抑着兴奋问:“紫苏姑姑,贵妃娘娘愿意见臣妇了吗?”   而边上曾经高高在上的侯夫人沈珍珠早已没了精气神,毕竟马上就是花甲之年的人了,这天天寒地冻的,一连跪了几天都见不到人,身子早就受不住了,到了这把年纪,本该享天伦之乐,含饴弄孙,如今却为了女儿不被镇国公府扫地出门,为了儿子不被流放荒蛮之地,为了几个孙子孙女能平安长大……别说跪,就是让她死在这昭阳宫门口,她也愿意。   若早知虞昭昭有今日这个能耐和泼天富贵,她沈珍珠一定把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造孽啊。   “嗯。”对峙了会儿,紫苏不善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收回,不想再多说一个字,直接转身上台阶。   见紫苏往前走了,虞娇娇迅速剜了她一眼收回,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狗眼看人低!紧接着发僵发紫的手用力握成拳头,如今她也养了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儿,造化定不比虞昭昭差,等着瞧吧。   而后用了吃奶的力气才从雪地里站起来,再去扶站起来都困难的沈珍珠,两人互相搀扶着忙跟上紫苏的步伐。   迈过门槛,只见寝宫内檀木为梁,且镶着金丝,宝顶上更是悬挂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辉,水晶珠为帘幕,地铺白玉,凿地为莲,步步生花……一点一滴都彰显着虞贵妃如何的得圣心。虞娇娇眼睛都看直了。   没了雪风的摧残,沈珍珠像是活过来了般,忙掐了把女儿,一同跪下,“老身/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久久没听到“起”字,沈珍珠才明了今儿个这事不简单。接着一把鼻子一把泪的说:“贵妃娘娘,求求你帮帮桐哥儿和娇娇,求求你了,他们总归是你姐姐和弟弟,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一笔写不出两个虞字啊。”   “都是虞家人,你在宫里,他们在宫外,总有互帮互助的时候。只要你拉他们一把,要我老婆子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去死吧。”虞昭昭玩弄着蔻丹,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曾经有多高贵如今就有多狼狈的沈珍珠,轻描淡写的说。   沈珍珠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边上的虞娇娇就火了,当年若不是她和母亲撺掇父亲把虞昭昭送给太子,她又怎么可能有如今的造化。   “虞昭昭,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这般对自己的母亲,会被天打雷劈的。当年林姨娘都对你不闻不问,一脸嫌弃,是母亲给你饭吃,给你衣穿,总归没有毒打虐待过你吧。”   “怎么?如今你好了,就想着把我们一脚踢开。早知今日,当初我就应该把你掐死……”   虞昭昭轻笑了下,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虞娇娇跟前,玉足不动声色的踩在她手上微微用力,红唇轻启,一字一句道:“对呀,你当年怎么没把我掐死?”   “后悔了吧。”   “不过已经迟了。”   见状,沈珍珠忙扑过去紧紧抱住虞昭昭的腿,哭嚷嚷道:“贵妃娘娘,娇娇脑子烧坏了,尽说胡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我们,下辈子我做牛做马都报答你……”   这人啊,真讽刺!   若是当年她没从她们手里逃出来,亦或是少了一分能耐,没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幕了。   所以,凭什么一句知道错了她就必须原谅呢。   “沈氏,你活了大半辈子,还跟当年一样糊涂呢。当年你让我生不如死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这幕。”对呀,当年的明德侯宠妾灭妻,她的生母林姨娘在府中风光无限,而沈珍珠呢,奈何不了林姨娘,就把恨都转移到了不被林姨娘待见的她身上,以此发泄。脑子里掠过从前的一幕幕,虞昭昭的眸子忽地凌厉起来。   “我并非良善之人,要不然早就死在了坐上那儿的路上了。”虞昭昭平复了下情绪,纤细的手指了下上面的贵妃宝座说。   “既然你们执意要进来,要见我,那以死谢罪吧。”   她不是虞昭昭,她是魔鬼。沈珍珠脑子里忽现这么一句话便吐血倒地。虞娇娇眼睛都快滴出血来,疯了似的扑向虞昭昭,嘴里嚷着要找她拼命,最后却连衣角边都没碰到就被宫人拉了出去。   歇斯底里的叫声越来越模糊。   宫殿很快被清理得一尘不染,仿佛刚才的一幕并未发生。虞昭昭眉头微拢,恍然,自嘲,这二十几年死里逃生,刀尖舔血,‘等今天’就犹如一个信念支撑着她。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就为了年少那一点自尊和虚荣,赔上了她大半生光景。   好在没什么遗憾了。   ……   “娘娘,可是又头痛了?”紫苏见虞昭昭眉心紧蹙,手放在头上这里揉揉,那里按按,怕是又想起了曾经那些不愉快的事,忙走过去松乏,转移话题道:“今儿个还没午睡,要不娘娘上榻小憩会儿吧?”   虞昭昭轻点头,在紫苏的搀扶下上了床,掖好被角,浑浑噩噩的进入了梦乡。   没有大雪,没有寒风,反倒春光明媚。   一晃太阳落山了,天也黑了。躺在床上的她身边突然多了个男人,手一伸,她人就到了他宽阔的怀里,那手臂犹如铜墙铁壁,很有力量,也很不安分……她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栗,一股酥/麻感传遍全身,而他的手还在继续,甚至越发放肆。   她不由自主的依偎过去,双手悬挂在他颈脖上。   渐渐地,低沉粗重声和细软呜咽声不停交织着,好一会儿,男人停下来,双手撑在两侧,俯身看着脸颊酡红,眸似春水的她,眼里温柔无限,情不自禁地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汗水浸湿的鬓发,随即低头留下一吻,额头,眼睛,鼻尖一处都舍不得放过。   她面儿上羞涩地躲开,两只纤细的手臂却下意识将他颈脖搂得更紧,含情脉脉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流畅的下颌线,每一寸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看着看着忍不住再次献上,接着又是一番热烈的纠缠……   虞昭昭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喘气,额间渗出许多细汗。   她又梦到这个男人了。   这个梦她从一年前就断断续续的做,最近越发频繁,梦是美梦,让人身心愉悦,让人流连忘返。   可梦里这个男人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而她作为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多年来打了无数次照面却从未说过一句话。   好不容易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虞昭昭心里很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不过从内心深处来说,这个梦的确很刺激,身体的高度契合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享受。   可惜。   这么一想,这辈子注定要留一点遗憾了。 第2章 重回十五   虞昭昭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个香艳又让人毫无抵抗力的梦里,并未注意到周遭的环境,等她反应过来时——   整个人都懵了。   陈旧发黄的床幔,被褥上还有几个零星的破洞,一眼望去空落落的屋子,别说昂贵又精致的摆件,就连个像样的花瓶都找不出来……这哪里是人人艳羡又望而止步的昭阳宫。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未出阁前在侯府住的院子。   是还在梦里吗?   虞昭昭用力掐了下自己,嘴里不受控制的发出“嘶”的声音,痛得她直接坐起来了,仔细观察了会儿。   太真实了,真实得不像梦。   就在这时,掩着的门发出“吱嘎”的声响,虞昭昭忙抬头看去,只见进来一个身着半旧的绿绒绣花袄女子,身形消瘦,梳着双丫髻,手里端着一瓷碗,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走近了,才看清那不是二十几年前还带着一丝稚气的紫苏吗。   虞昭昭怔怔的看着她。   “小姐,你怎么起来坐着了?风寒还没好呢,这寒冬腊月的,屋子里又不能生火,夫人糟蹋咱们,咱们才更应该好生照顾自己。”紫苏进来看到虞昭昭穿着里衣就坐起来了,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她来不及问忙把瓷碗放在一旁的圆桌上,哄着人再睡下,把被褥掖了又掖,生怕透了一点风进去。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是小姐你常挂在嘴边的。无论夫人多么过分,总归小姐到了年纪就要出嫁,往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紫苏端上瓷碗再返回来,轻声:“小姐,赶紧起来把姜汤喝了,身体热乎风寒自然就好了。”   多少年没听过这般无奈的话了。   恍若隔世。   虞昭昭眸子微垂,盯着自己纤细嫩滑的手,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顿时震惊不已,又摸了摸脸,似乎摸的不是脸,而是一枚上好的羊脂玉,没有一点瑕疵,怎么回事??她音色颤抖的问:“紫苏,现下多少年?”   紫苏这才察觉到虞昭昭的异样,不解:“小姐,你怎么了?”   “如今永熙十七年啊。”   不是元启二十三年吗?   永熙十七年……太久远了,那年她才十五岁,还住在侯府的偏僻小院无人问津,除了嫡姐虞娇娇时不时过来显摆一下,或是不开心了过来找她麻烦出气。   日复一日,看不到光,她有时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不敢奢望嫡母或是林姨娘会大发善心给她找个好夫婿,有时又觉得应该养精蓄锐,若又朝一日,她从这儿活着爬出去了……   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虞昭昭记忆尤深。   为什么又回来了?   怎么回来的?   太离奇了。   还能回去吗?什么时候回去?饶是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可这般荒谬的事虞昭昭还是头一次遇到,忽地联想到了那个春/梦。   一年前她第一次做那个梦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怎么会梦到跟摄政王那个,两人没有过丝毫交集啊。   想不清楚也道不明白,罢了,只能当做巧合。直到后来她接二连三的做那个梦,每次的姿势都不同,越来越激烈,虞昭昭心里还是会有一些恐慌。   到底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她想过,是不是被皇后下了西域的蛊毒。也让御医来检查过身体,得到的回答是无碍,虞昭昭不敢把那个梦说出来,也不能,再后来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她才不得不放宽心。   至于那个梦,就让身体沦陷吧,理智保持清醒就行。   没想到问题出在这,一觉醒来回到了十五。那么,为什么要让她回到这个时候呢?又是谁做的?目的是什么?   虞昭昭想清楚了,整个人也平静下来了,在紫苏的催促下喝了姜汤,躺下再好好睡一觉,进行梦乡前还在想,静等那人露出马脚再做打算。   这一等就等了十天。   从二月的严冬到三月的初春,等啊等,始终没等到人露出马脚,就莫名重回了及笄之年,回到这个日日清汤寡水,可以说是没一点油水,且床榻咯背,仅有的两床被褥陈旧不堪,一点不暖和的窘境。   虞昭昭自嘲,她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当年、哦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上辈子居然坚持下来了。   那这辈子她不想坚持了。   总归多活了几十年,到底是多了点长进,还是人上人的日子适合她。等着半年后再次被当成物品送给太子?   不不不。   这赚来的一辈子,若还跟上辈子走一样的路,那多没意思。   可如今爹不疼,姨娘不爱,嫡母刻薄,嫡姐嫉妒,这日子怎么过呢。   货真价实的小可怜啊。   爹不疼可以理解,本就不重视女儿,哪怕是嫡出的虞娇娇也没见得他有多喜欢。更何况是她这个庶出的,又生得过分好看的女儿呢?说难听点,就是长得跟狐狸精似的,不够端庄,不够贤淑,跟大家闺秀不沾边,让他老人家脸上无光。   嫡母刻薄也可以理解,平日里那渣爹爱极了林姨娘那朵温柔似水的小白花,沈珍珠奈何不了林姨娘,也就只能在跟林姨娘有一分相似的她身上出点气。   虞娇娇就不说了,跟她娘一样,国字脸当道,山根微塌,脸颊上还有不少小雀斑,能不嫉妒她吗。   不过这样的嫉妒,勉强可以理解。   就是那林姨娘,虞昭昭还真是不能理解,你说她不爱孩子吗,可又把虞一柏当成命根子一样护着,那吃穿用度跟嫡出的虞一桐有过之而无不及,难不成是不喜欢女儿?   虞昭昭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再怎么样她也是林姨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是怎么做到不闻不问的。   沈珍珠明目张胆的虐待她,林姨娘就没觉得被挑衅到?   想到这,虞昭昭眼睛一亮,不由感慨,上辈子她还是太年轻了,不然又怎么会白吃这么多苦头。   她‘噌’地下站起来,笑盈盈道:“紫苏,快,我们去后头摘些花瓣。”   紫苏正在打扫屋子,抬头不解的问:“小姐要花瓣作甚?”   虞昭昭:“做鲜花饼。”   “……”闻言,紫苏有苦说不出,虽说她家小姐是个侯府小姐,可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一个丫鬟,连面粉都没,做什么鲜花饼,那些管物资的婆子都得了夫人招呼,连一颗米都舍不得松给她们院子。   这几日明显感觉到小姐开朗多了,紫苏被拉出门才吞吞吐吐的说:“小姐,屋子里面粉都没啊。”   有面粉才不正常呢。   “放心吧,摘完回来就有了。”说完虞昭昭就拉着紫苏去摘花瓣了,把有的都摘了个遍。   一晃几个时辰过去,两人满载而归时天都擦黑了。夜里的风冷得刺骨,紫苏忙关上了门,整个过程脸都皱得跟苦瓜似的。   虞昭昭倒觉得这样的日子别有一番滋味,除了受点皮肉之苦,但不怕吃食里被人下东西,无时无刻都担心中计,不是在算计别人就是等着被人算计,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睡过一次安稳觉了……   人上人不好做啊。   虞昭昭笑了笑,轻挑着她下巴问,“紫苏,想吃口感酥脆,甜而不腻的鲜花饼吗?”   上辈子从年少起,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便是紫苏,更是为了她一生未嫁。日日活在尔虞我诈中,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她想,这辈子也要让紫苏体验体验不同的人生。   想,怎么不想,紫苏眼巴巴的看着虞昭昭,乖巧点头,她可从未听说过什么鲜花饼,光想象着都要流口水了。   虞昭昭一边扯花瓣一边说:“想就趁着天黑去找秋姨娘借点面粉,再要几个鸡蛋和紫薯。”   紫苏:“……”   “问问有没有红豆,有的话也借点。”   紫苏目瞪口呆:“……”   虞昭昭久久没听到回应,才抬头,抿嘴笑了下说:“去吧。”   紫苏涨红了脸,问:“小姐,秋姨娘会借给我们吗?”如今谁敢帮她们院子啊,被夫人知道了还得了。   虞昭昭笃定的说:“会的,快去。”   紫苏有点犹豫,秋姨娘不得宠,想必吃食不多,更怕的是连累了她。   “听话,快去。”虞昭昭又重复了一遍,想到如今处境不由叮嘱了句,“小心点,别被人看见便是。”   紫苏鬼使神差的去了。小姐一向是个有主意的。   等了两刻钟的样子,紫苏回来了,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直勾勾看着桌子上的食物,就差流口水了,有鸡蛋,有紫薯红豆,秋姨娘还额外塞了她几个馒头和肉包子。   紫苏觉得小姐神了,好奇得很,压低声音问:“小姐,你怎么那么肯定秋姨娘会借东西给咱们啊?” 第3章 鲜花饼   虞昭昭笑而不语。   她就是知道啊。   别看如今的秋姨娘老实本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到四十的年纪却像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太太。这让沈珍珠和林姨娘无比放心,连争宠都不屑带她。   而当年的秋姨娘却只是个三等丫鬟,名为秋梅,长得不出挑,加上做事勤恳,便得了侯夫人的青睐,后塞进庶子虞怀松的房里,没想到肚子如此争气,但她知道来得不是时候,那时府里正在筹备虞怀松和沈珍珠的婚事,不成婚有子是大忌。   秋梅便将此消息瞒了起来,直到快生了才告知侯夫人,那时候沈珍珠已经进门,娘家没什么背景,又是个不被重视的庶女。   侯夫人仁慈,念其是一条人命便做主留了下来,也就是如今的大少爷虞一桓,性子跟秋姨娘如出一辙,是府中唯唯诺诺的老好人。   实则秋姨娘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早就认清了自个的位置,她不能跟沈珍珠比,也没有林姨娘的脸蛋和身段,能生下侯府的大少爷已是恩赐,往后都不愁吃穿。也只有伪装成这样,降低存在感,不树敌,才能让虞一桓平安长大。   虞昭昭是摸透了秋姨娘的性格,才敢让紫苏去借东西。   她那大哥得了秋姨娘真传,正韬光养晦,可不是么,虞一桓在明年开春的殿试中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   想到这,虞昭昭眸子一凝,没记错的话,明年春闱的状元是李智。   李智十年后在朝堂上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上辈子她为了稳固地位,也为了给养子增加夺嫡的筹码,把有意向拉拢的人都一一列出来,祖宗三代都查了个遍。   可无论怎么拉,李智都不上船。   而永熙十七年的李智才二十二岁,正在城外破庙过着无比艰辛的日子,出生于北边偏僻的黄瓜村,也长于黄瓜村,家里务农为主,父母为了支持他读书,被迫与爷奶叔伯分家,被村里人吐槽不孝子。   已落榜两次的他本想放弃,却被父母劝说再试一次,背负着巨大压力的他只能上京赶考,却在路上被土匪抢光了盘缠,差点冻死饿死在破庙,靠吃树叶树皮充饥。这些信息在她脑子里都根深蒂固了。   这机会谁放过谁傻。   帮他渡过低谷期,结拜个兄妹什么的,好日子就不远了。   看他是不是还跟上辈子一样清高又狡猾!   虞昭昭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会儿笑,一会儿不笑,一会儿脸色凝重,看在紫苏眼里就不一样了,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小姐,你怎么了?笑什么啊?”   虞昭昭一下就被拉回了悲惨的现实,如今自身难保,还考虑救什么未来大佬。不过不管怎么样大佬都是必须要救的,前提是先改变现状。   “没笑什么。”虞昭昭回,见紫苏一直盯着方桌上还带着余温的肉包子,捡了两个起来,递了一个给她,“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紫苏顿时心花怒放。   两人吃饱喝足后,虞昭昭便开始干活,拿了个罐子将摘好的花瓣放进去,边放糖捣鼓,边吩咐,“紫苏,你赶紧揉面。”   紫苏顿了下,中气十足的应了声“好”,撸起袖子就开干。只要有吃的,她都愿意。   面很快揉好了,等着发酵,食材也都准备好了,两人又悄悄去柴房拖柴。   半夜是最好行动的,特别是这冷得不行的天,一个个都睡熟了,下人则能偷懒便偷懒。   紫苏几个来回后,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加上站着都能睡着,忍不住说:“小姐,我们可以先睡会儿,明儿起来再继续吗?”   虞昭昭不带一丝犹豫的打断:“不可以。”   紫苏手脚明显慢了,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的打,“为什么啊?小姐你不困吗?”   “困啊。”虞昭昭说完,又接着说:“但是鲜花饼做好,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所以我宁愿早点把鲜花饼做出来。”   还有一个原因是,白天这么大的动静府里人都知道了。那她们还能继续吗?虞娇娇绝对是第一个过来捣乱的。   紫苏不解的抓了抓脑袋,想了会儿,问,“难道小姐做出来准备拿去卖吗?”卖出去就有银子了,有了银子就可以买肉。   虞昭昭摇头。   紫苏忽地又想到什么,一下来精神了,不可思议的问:“小姐,你该不会是想拿这饼去贿赂夫人或者林姨娘,让她们给你找个好人家?”   “小姐别啊,费力不讨好。夫人视林姨娘为眼中钉,肉中刺,奈何不了姨娘,就只会虐待小姐来发泄。她不会接受您的好意的,只会尖酸刻薄的讥讽,羞辱。”   “不过林……”紫苏沉思了下,接着说:“林姨娘就不一定了,再怎么样小姐也是她的亲生骨肉,婚事应该会上心。”   “别猜了,省点力气烧火吧。”虞昭昭沉声打断。   待天蒙蒙亮,公鸡打鸣时,鲜花饼终于做好了,虞昭昭捡了个递给紫苏,自个也吃了个,甜而不腻,口齿留香,她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虞一柏不喜欢都难,毕竟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如今是永熙时期,鲜花饼还未盛行,小孩子见到好看又好吃的都会新奇。   能不好看好吃么?   就连吃惯了上好佳肴的皇帝都爱得不行。   上辈子虞昭昭为了博得皇帝的爱,不惜洗手作羹汤,想方设法的做些稀奇又好吃的东西送到御书房,不知受了多少伤,失败了多少次才练就了这一好手艺。   虽说少了几道珍贵的食材,但味道也相差无几了。   紫苏咬了一口,像是陶醉在里头似的,激动的说:“这也太好吃了吧。小姐,你怎么这么厉害?”   “以前从来没见你做过。”   “赶紧吃。”说着虞昭昭就找了个食盒往里面装了几个,摆成漂亮的形状,边上的缝隙放了干花和鲜花作为装饰,瞬间把食欲提高了,她盖好盖子,递给紫苏,一字一句叮嘱道:“吃了把这个拿着从偏门出去,绕到府门口等着,等虞一柏出来拿给他,跟他说,这是幸运鲜花饼,吃了心情会变好,幸运一天都会便随着他。”   “要是喜欢的话,让他下学到姐姐的院子来,姐姐给他做。记住了吗?”   紫苏点头又摇头,听得有些懵,不过看虞昭昭一脸严肃,也明白了这是大事。小姐应该是想通过二少爷来得到林姨娘的关注。   谁不知道二少爷是林姨娘的命根子啊。   虞昭昭又重复了两遍,才放心让紫苏出去了。   一晃到了申时三刻,睡得正沉的虞昭昭被紫苏叫醒,话语里难掩兴奋,“小姐,二少爷真的过来了。”   “他问还有没有幸运鲜花饼?”   此刻的二少爷虞一柏正站在破落院子外回味着幸运鲜花饼的味道,打小他就知道有个一母同胞的二姐,不过姨娘不待见二姐,也不让他来找二姐,有时候看着虞一桐有大姐陪着玩,他很羡慕。   不过自从一年前进了学堂,有了玩伴,他就渐渐忘了二姐。   若不是今日自称是二姐的丫鬟给他送幸运鲜花饼来,他早就把人给忘了。不过那幸运鲜花饼真好吃,他也才吃了一个,就被玩伴们抢着吃光了,一人一句羡慕他有个好姐姐,都围过来问他明儿个还带不带,是怎么做的?   特别是看到虞一桐明明馋得流口水却还装作不屑的样子,他就想笑,还特别骄傲。   而且吃了后真的有幸运,讨厌进学的他觉得一天太难熬了,可今日过得异常的快,并且夫子让他回答的问题都答上了。   希望以后天天都有幸运鲜花饼可以吃,最好眼红死虞一桐。谁让他没有会做幸运鲜花饼的姐姐。   小厮有福在一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低声劝道:“少爷,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姨娘又要派人来找了。”   虞一柏没好气的说:“要回你自己回。”   “少爷,要是被姨娘知道你来这儿,肯定会生气的。”三月的天,还带着一股料峭之意,来福却觉得背心都热出汗了,两边都不是好侍候的主啊。   虞一柏:“你要怕就先回去。”   来福哭丧着脸,“少爷,您再不回去,奴才明儿个又该下不了床了,您就当可怜可怜小的成不成?”   林姨娘若是来气了,二十个板子少不了。来福想到这都觉得屁.股疼。   虞一柏沉思了下,正儿八经的说:“那你先回去跟姨娘说一声,我找二姐有点事,等会儿就回去。功课我一定好好做。”   来福都快哭出来了。   他不敢。   侯府上上下下谁都知道林姨娘不待见二小姐,说是亲生母女,还不如说是上辈子的仇人。不管夫人如何磋磨二小姐,林姨娘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若是沾了下二少爷的衣角,林姨娘定能扑上去拼命。   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实各种猜测都有,但谁都没胆说。   就在这时,虞昭昭出来了,嘴角挂着浅淡的笑,眼睛温柔得像一汪水,亲热的唤了一声,“柏哥儿,怎么站在外头不进来,冻着了没?”   突如其来的亲热让虞一柏愣了愣,待看清她身上的衣裙时,眉头一皱。姨娘身边的春雪冬雪都比二姐穿得好。   忽地又眼前一亮。   二姐长得真好看,像夫子壁画里的仙女。 第4章 奶香糯米糍   被仙女儿拉着的虞一柏觉得身体都不是他的了,脸颊不由爬上两朵红云,怔怔的跟着虞昭昭走。   可仙女儿住的地方不应该是天宫吗,为什么是这黑漆漆,犹如乞丐住的屋子。他蹙眉,整个人愣住了。   上辈子的虞一柏被林姨娘养成了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一天除了玩鸟斗蛐,就是钻烟花巷听曲看美人,遇事只会抬出她的名号。两人没什么交集,也没感情,更没印象,甚至面都没过几次。   不过八.九岁的虞一柏还算憨厚可爱,虞昭昭唇角划出好看的弧度,双手放在他肩上,轻声细语的问:“柏哥儿,还冷不冷?”   “今儿个进学怎么样?夫子教的难不难?”   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的关心过他,虞一柏眼眶顿时蕴出水花来。每日下学回到院子姨娘只会逼着他做功课,还专门请了先生看管他,然后在一旁念叨一定要比虞一桐强,要不然爹就不喜欢他了。   爹才不会不喜欢他。他不想念书,他讨厌念书。   虞昭昭也觉得奇怪,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虞一柏,面上不显,接着问:“柏哥儿,紫苏说你很喜欢姐姐做的幸运鲜花饼是吗?”   到底是个小孩,虞一柏没能忍住,嘴巴一扁,带着哭腔,“嗯嗯,我很喜欢。姐姐还可以做吗?”   虞昭昭应:“当然可以。”   “真好!”虞一柏开心得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眼睛一刻都舍不得从虞昭昭身上挪开,他的姐姐比虞一桐的姐姐好,不对,是比任何人的姐姐都要好。   来福也没想到堂堂侯府二小姐竟然住在这么破的地方,没有一处能入眼的,不过眼下他没空多想,最重要的是把这个小祖宗带回院子,忽然灵光一动,哭丧着个脸看着虞昭昭,“二小姐,求求你劝劝少爷吧,再不回院子姨娘真的要生气了。”   “为什么啊?”虞昭昭反问。上辈子她对林姨娘和虞一柏了解太少,如今需要知道的东西很多。   没等来福说,虞一柏就抢先道:“姨娘只会逼我做功课,只会逼我跟虞一桐比,去学堂有夫子,回院子还有先生,我不想学,我不要回去。”   虞昭昭懂了。   这孩子是被逼急了,出现了逆反心理,说到底还是林姨娘功利了,或者说太蠢了,就算是把虞一柏当成了争宠的筹码,那这个筹码不能光利用,也得顺毛啊。让他心甘情愿的朝着筹码的方向去成长。   虞昭昭牵着虞一柏的手在一旁坐下,温柔的说:“柏哥儿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在这儿看姐姐做幸运鲜花饼好不好?”   虞一柏乖巧应:“好。”   来福觉得他的死期快到了,幽怨的看了眼虞昭昭。   鲜花放在罐子里捣鼓,边捣鼓边放糖,不一会儿,淡淡的清香味越发浓郁,就连空气里都带着一股甜甜得味道。   虞昭昭边做边给虞一柏讲幸运鲜花饼的故事,其实她也是胡掐的,好在上辈子人到中年,皇帝越发不行,她闲来无事就喜欢让宫人找些话本来看。   虞一柏听得津津有味。   片刻,虞昭昭问:“柏哥儿,今儿个夫子教了什么,姐姐想听,你可以念吗?”   “好啊。”虞一柏没有丝毫犹豫,将书袋子从来福手里拿过来打开,取出书本,翻阅了两下便开始大声念起来,“①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修好德,五曰考终命。寿者长寿,富者富有,康宁者健康平安,修好德者做善事,以积德行善之因,才能获得富、寿、康宁之果,既寿且富,耄耋之年,寿终正寝……”   来福都惊呆了,他在虞一柏身边侍候了三年,见得最多的就是因念书一事跟林姨娘吵得脸红脖子粗,母子常常不欢而散。   从未见过这般心甘情愿念书的少爷。二小姐真是神了。   虞昭昭趁机又问了几个问题,算是给他巩固了今日所学,见差不多了,便说:“柏哥儿,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用晚膳了,早点歇息,明儿个还得进学。幸运鲜花饼明早我还是让紫苏给你送到府门口好不好?”   虞一柏不太想走,一时没说话。   见状,虞昭昭又说:“柏哥儿要是喜欢,以后下学天天都可以来找姐姐。姐姐不止会做幸运鲜花饼,还会做松子玫瑰夹饼,奶香糯米糍……”   “那我明天还要来。”虞一柏带着少许羞涩说。虽说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但因没怎么接触的原因总是有几分生疏。   “好,以后柏哥儿天天都来。想吃什么姐姐都给你做。”   “姐姐真好。”   几句话说完,虞一柏就兴高采烈的回院子去了。   来福临走前不自觉多看了两眼这个所谓的二小姐,明明着了一身半旧的素衣,不施粉黛,却美得惊人,说话很温柔,眼睛都带笑。   这样的二小姐为什么不得侯爷和林姨娘喜欢?   天黑了,紫苏从厨房那边取回来的饭都馊了,两人便烧了水泡着昨儿个从秋姨娘那拿回来的馒头吃了一顿。   虞昭昭心情还不错,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吃完了后她又装了一些鲜花饼让紫苏给秋姨娘送过去,人嘛,还是得感恩。   这一晚是她重生以来睡得最香甜的一晚,感觉有盼头了,新的人生即将启程。   没想到第二日一早便迎来了一个重击。   紫苏去给虞一柏送鲜花饼了,虞昭昭在屋子里等着她回来吃饭,想着等会儿再做点什么新奇的糕点出来。   昨儿个紫苏去给秋姨娘送鲜花饼的时候,秋姨娘又给她塞了一些新鲜食材。   不用就浪费了。   不一会儿,虞昭昭就听到外头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她起身走到门前,耳朵靠过去,便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说,大清早的去干嘛了?”   “你要敢说一个字的假话,本小姐打死你。”   “回大小姐,奴、奴婢刚去给二少爷送吃的。”是紫苏的声音。   “那什么鲜花饼?”   “是、是。”   “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真是倒胃口。白芷,给本小姐掌掴。”   “……”   找茬的来了,是虞娇娇。虞昭昭欲哭无泪,靠山还没立好,无权无势无她把柄,今儿个皮肉之苦逃不掉了。   忽灵机一动,她忙推开门,大喊一声,“住手。”   “妹妹不知大姐姐过来,有失远迎,还望大姐姐见谅。紫苏有什么怠慢了大姐姐,还望大姐姐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下人见气。”虞昭昭边说,边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将紫苏一把拉起来推到后面。说完了重重咳嗽了两声,咳得脸涨红都还在不停咳嗽。   紫苏被吓到了,忙问,“小姐,你怎么了?”   虞娇娇看到虞昭昭那张脸就觉得刺眼,暗骂小狐狸精,怒气冲冲的说:“虞昭昭,谁给你的胆子把那贱蹄子拉起来的?”   虞昭昭没应,又开始不停的咳嗽,像是肺都要咳出来似的,眼泪花在眼里打转,脸颊异常的红,就连脖子也没能幸免。   虞娇娇眼里像凝了霜,沉声吩咐,“来人,给本小姐按住这两个贱人。李嬷嬷,掌掴。”   还没等人上前,虞昭昭直接拉着紫苏跪下,又咳了几声,整个人摇摇欲坠,虚弱的说:“惹了大姐姐不快是妹妹的不是。不过妹妹得了这‘阴寒咳’大姐姐方才也看到了,那倒夜香的婆子说会传染,大姐姐离远一些才是,打妹妹可以,不过打了把这些人都逐出府去,把大姐姐染上才是妹妹的罪过。”   这么一说,上前了两步的丫鬟婆子顿时又后退了。   虞娇娇也心里一凉,刚才没注意,虞昭昭这咳得确实不正常。骂骂咧咧了几句忙带着下人走了。   见人真走了,虞昭昭松了口气,少了一顿打。今日不同往昔,想到上辈子的最后光景,虞娇娇战战兢兢的跪在昭阳宫外求饶的模样。   再看刚刚,这人啊自作孽不可活。   紫苏则哭着说:“小姐,你真的得了什么阴寒咳吗?”   虞昭昭往她耳朵边一凑,“骗她的。”   紫苏一怔,后喜极而泣。小姐也太聪明了吧。   ……   申时三刻,虞一柏一下学就飞一样的往虞昭昭的破落小院跑,不少丫头婆子都看到了,都心生奇怪。   而虞昭昭呢,正在同紫苏整理食材。一看到虞一柏,就亲切又温柔的唤了声,“柏哥儿来了啊。”   来福跟在后头有苦说不出。好在昨儿个回院子后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了,姨娘心情好也没追究。   不知道今儿个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虞一柏今儿个带去学堂的幸运鲜花饼再次受到了追捧,特别是看到虞一桐都快被气哭了,他就觉得心里无比畅快。   就连夫子都夸做得好吃。吃了他的幸运鲜花饼,夫子一整天都没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不过就算叫他,他也回答得上。   虞一柏的心情如同采到了花蜜的蜂子一般,也亲热的唤了声,“姐姐。”   虞昭昭嘴角蕴出浅浅的弧度,依然一副温柔知心的大姐姐模样,问:“柏哥儿是在学堂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虞一柏也不知道怎么说,抓了抓后脑勺,甜甜的说:“是因为看到姐姐了,我才这么开心。”   “柏哥儿真会说话。”   “……”   两人都有意向对方靠近,瞬间就亲昵了起来。不过虞昭昭没忘正事,之后想方设法让虞一柏巩固了今日所学,又邀请他留下来一道用晚膳。   虞一柏忙应下,高兴都写在脸上。虞昭昭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一副姐弟情深的模样。   只是不到一刻钟,林姨娘就来了。 第5章 未解之谜   一句话不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虞昭昭,直接拉上虞一柏就走了,还边走边沉声训斥,“姨娘是怎么跟你说的,下学了必须回院子做功课,往乱七八糟的地方跑什么?”   虞一柏不走,奈何力气没有林姨娘大,被迫拉着走,急得快哭了,听到这种话立马梗着脖子大声反驳,“姐姐这里才不是乱七八糟。”   “你没有姐姐。”   “我有!”   “……”   虞昭昭听不清了,人走远了,对话越来越模糊,没想到林姨娘不待见她已经到这份上了,怪不得上辈子任由虞怀松和沈珍珠把她当成物品一样送给了太子。   若不是跟林姨娘长得还有两分相似,虞昭昭觉得她很大可能不是林姨娘生的。   怪事。   上辈子她从未在身份问题上多加揣测,想得很简单,所有人都不爱她,不在乎她,那她就偏要争一口气。   后来确实也好好争了一口气。   当然了,这辈子她也没想去揣测什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是什么时候都得靠自己。   看着虞昭昭一脸伤神沉思,紫苏的心一抽一抽地疼,任由谁遇到这事都会崩溃,亲生母亲对自个冷漠又绝情,她家小姐命苦啊。   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就从眼眶滚出来了,紫苏上前抱了抱虞昭昭,带着哭腔说:“小姐还有紫苏呢。紫苏一直都在。”   虞昭昭:“?”   愣了会儿,她不解的看着紫苏,“你哭什么?”   “小姐,你想哭就哭吧,紫苏不会笑您的。”紫苏擦了擦眼泪,一副我都懂,我能理解的样子盯着虞昭昭说。   虞昭昭眉头越蹙越紧:“?”   “……”是她穿揣测错了小姐的意思吗?小姐不伤心?不可能吧,紫苏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奴婢觉得林姨娘太过分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嘛。为什么要这样对小姐。”   哦。   林姨娘啊,虞昭昭耸了耸肩,一个根本影响不到她情绪的人。她扯了扯唇,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就好。”   紫苏顿时语塞。   辛苦了好一阵弄的香甜红豆糕,虞一柏没吃到,可惜了。虞昭昭问:“紫苏,饿了没?咱们吃吧。”   话音刚落,门“嘭”地一声被推开。   带头的是虞娇娇奶妈李嬷嬷的儿子周建平,上来就掀掉了那盘红豆糕,恶心吧啦的说:“二小姐对不住了啊,这怎么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说着还上前踩了几脚。同时身后的家丁也上前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毁掉。   紫苏上前阻止还被踢了两脚。   虞昭昭静静看着,手不自觉的攥紧。她会好好记得这一幕的。   临走前,周建平那放肆的目光将虞昭昭全身上下都扫了个遍,使劲闻了闻,“小的过来给大小姐带句话,二小姐若再耍小聪明,下场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那什么饼,什么糕的既然二小姐喜欢,大小姐说了,让你做个够。”说着就有人从外头拿了一大袋面粉和食材进来,周建平又道:“劳烦二小姐明儿个午时之前做完。”   人走了。   屋子里却一片狼藉。   这边不平静,林姨娘那边也没好到哪儿去。   虞一柏边哭边说:“我就要去。”   “你凭什么不让我去?我不喜欢你,我只喜欢二姐姐。你除了会叫我做功课,还会什么,我讨厌你!”   林星月气得脸都白了,扬手起来还是没能落下去,毕竟是放在手心里疼了这么多年的心肝宝贝。   王嬷嬷上前,痛心疾首的说:“少爷,你怎么能跟姨娘这般说话。姨娘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啊。”   “那二小姐打小跟少爷不来往,也不亲热,突然对少爷好起来了,谁知道是什么居心。”   闻言,虞一柏理直气壮的反问:“二姐姐是我亲姐姐。我是姨娘生的,她也是,你说她能有什么居心?”   “这、这老奴就不知道了。”王嬷嬷一下被问住了,眼神躲了几下,忙看向林姨娘。其实要说起这二小姐啊,跟姨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清楚,好奇是真的,但没胆问。   这还真是明德侯府第一大未解之谜。   林星月深呼吸了几口气,看着虞一柏,冷声说:“总之,从今往后,你不准再去虞昭昭那边了。你再去姨娘就要打你了,听到没?”   虞一柏反倒提高音量,“没听到!!你不让我去,那我也不去学堂了。”说完他直接进屋,将门“嘭”地一声关上。   林星月顿时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王嬷嬷忙上前拍了拍背,柔声劝道:“姨娘别生气。少爷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哄一哄就好了。”   “少爷正在气头上,越讲道理越听不进去。姨娘不妨等他冷静两天。”   半晌,林星月才稍微冷静了下,沉声吩咐,“找人盯着虞昭昭那边。”   王嬷嬷忙应下。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虞昭昭跟紫苏整宿都没睡,将那些食材做了三分之一,成品被下人拿去了虞娇娇那边,折回来吩咐继续做,一刻都不能停,还专门派人守着。   虞一柏下学回来看到这幕,问了几句才知道他二姐姐被欺负了,小脸一冷,“来福,你找人将这些东西送去厨房做,大姐姐想吃什么吩咐下人啊,干嘛让二姐姐做。”   不一会儿,面粉和食材就被搬空了。   虞娇娇知道后气得在院子里跺脚,摔东西,骂道:“小贱人,狐狸精,什么时候跟虞一柏的关系这么好了。”   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负虞昭昭,但不敢动虞一柏一根手指头,林姨娘是个不好惹的主。而且父亲要是知道了,只有她吃亏的份。   不说她,就是弟弟遇上虞一柏,也没有占过上风。   谁让父亲偏爱林姨娘那个狐狸精。   虞娇娇气得眼睛都红了,从旁的檀木桌上抱起一青花瓷,点都不犹豫的往地上一砸,心里终于解气了点。   銥誮  还不够,于是她手一挥,檀木桌上大大小小的瓷器一并摔到地上,噼里啪啦。边上的下人大气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自个成了其中一个瓷器。   就在这时,侯夫人沈珍珠来了,忙上前拉着虞娇娇的手好生看了会儿,心疼的问,“手没事吧,娇娇,谁又惹你生气了?”   虞娇娇咬牙切齿的说:“除了虞昭昭那贱人还能有谁。”   “怎么回事?”听到虞昭昭的名字沈珍珠的脸一下拉得老长。   虞娇娇说,“这两天桐哥儿不是回来说,虞一柏带了什么鲜花饼去学堂,给了所有人,唯独不给他,还耀武扬威说是他姐姐做的,不止学生夸,就连夫子都夸。桐哥儿都哭了,我就想着虞昭昭那么会做,就让她做个够,拉了几十斤面粉过去,没想到虞一柏回来就差人送到厨房去了。”   “娘,我不管,你要给我和桐哥儿做主。”   沈珍珠忙安慰女儿,柔声说:“好,娘给你们做主。”   “你也别生气,再过两月虞昭昭就及笄了,到时候找个鳏夫或会糟蹋人的庶子嫁了便是,若你要愿意,陪嫁过去侍候你一辈子也成。”   虞娇娇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成。我才不要跟她共侍一夫。”   “都行。但目前最重要的是,你也及笄了,别把心思放在虞昭昭身上,多出去走动走动,这京城的好儿郎啊就那么几个,你不早点儿挑别人就抢走了。”   说到这,虞娇娇脸噌地下红了,羞答答的应好。   ……   托虞一柏的福,虞昭昭过了几天好日子。   厨房每日定时送新鲜的肉、蔬菜、水果过来,其实直接把做好的膳食送过来就可以,但厨房的手艺远远是比不上虞昭昭的。   而且若是吃厨房送过来的,那在她院子吃和回院子吃有什么区别呢?为了有区别,虞昭昭不得不亲自动手。   虽说是麻烦了点,但效果很好啊。   虞一柏恨不得住在她这院子不走了。虞昭昭还是有分寸的,日日都变着方法给他温习了当日所学,又预习了明日要教的,再温声细语的劝他回去。   两人的亲昵感猛增。岁月静好不过如此,虞一柏近来觉得夫子讲的他都能听懂,有时候还挺好玩的。   虞昭昭这边的一举一动都落到了林姨娘的眼里,又生气又欣慰。生气的是这么多天过去,虞一柏没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下学了就往虞昭昭那跑,欣慰的是学业进步了不少,别说夫子夸,就连侯爷都夸了两次。   也不知道虞昭昭用了什么方法。   王嬷嬷知道主子这段日子没休息好,也知道她在忧心什么,便语重心长的说:“姨娘,既然这样对少爷的学业有帮助,不如就这样吧。”   “嗯。”林星月也有这样想的,但她跟儿子的关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眼看快到了下学的时辰,主动去府门口接人。   小孩子嘛,只要有好吃好玩的,很快就被哄好了带回院子。   林星月难得温柔的没让虞一柏做功课,而是让人上了一盘很有食欲的点心,又关心道:“柏哥儿,这是你平时最爱吃的桃花酥,尝尝?”   “今儿个累不累?”   虞一柏只尝了一口,小脸便皱到了一起,忙把手里的扔了,嘟嚷道,“这也太难吃了吧。”   林星月震惊,这可是在“百酥斋”买的,丫鬟去排了一个时辰的队,是京城炙手可热的点心铺子,那点心师傅早些年还是宫里的御厨,宫里头出来的东西会难吃??她不相信的尝了一块。   哪里难吃了?   口感酥脆,甜而不腻。   她又道:“这味道不是挺好的吗?柏哥儿你再尝尝。”   “不要。”虞一柏脸上写满了拒绝,紧接着说:“我要去二姐姐那边了。”   林星月一怔,忙问:“柏哥儿,你是不是还在跟姨娘生气?”   虞一柏起身的动作顿住了。   “以后你想去你姐姐那边就去,姨娘不拦你了。不跟姨娘生气好不好?”林星月将他拉到怀里哄道。   虞一柏低声说:“我没跟姨娘生气。”   闻言,林星月放心了。接着吩咐,“春雪,你把少爷带到二小姐那边去。”   春雪忙应下。   主仆二人很快到了虞昭昭的院子。   虞一柏的心情转变之大,在林姨娘跟前带着几分拘谨和低落,到了这边一下子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孩子的童真全部展现出来了。   春雪将虞昭昭上下打量了个遍,未施粉黛,却美得惊人,若有那个运道,造化不一般。从短短几日就笼络了少爷的心来看,二小姐是个有主意的。   她福了福身子,“二小姐安。少爷方才吵着要见二姐姐,姨娘没法,便让奴婢送过来,劳烦二小姐照顾了,姨娘说,若是二小姐缺了什么,尽管说。”   虞昭昭一开始就没打算客气,不疾不徐的说:“这屋子你也看到了,比较潮湿,我住惯了倒没什么,只是柏哥儿还小,又是早产,身子骨受寒了那才是大事。”   这是事实,当年沈珍珠和林姨娘差不多同时怀上,按道理说沈珍珠该先生的,但林姨娘心一狠用了催产药,就为了争在前面,也不是长子,不知道有什么可争的。好在虞一柏生在了金窝窝里,打小精细养着,倒也看不出早产的迹象。   “这马上入夏了,你回去告诉姨娘,新衣裳也该裁起来了。”   “对了,再送些银票过来吧,柏哥儿也该添置笔墨纸砚了。”她泰然自若的说着,像是在说今儿个什么天气这般简单,春雪却听得心惊肉跳。   这要也要得太自然了点吧? 第6章 助攻   就这样,虞昭昭跟林姨娘默契的达成了某种共识。   她知道林姨娘要的是什么,林姨娘也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但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安分点,别惹事,也别到处晃悠。还把春雪拨过来盯着她。   虞昭昭麻溜应了。   院子很快换了,虽说不能跟昭阳宫的繁华相提并论,但胜在干净简洁,光线好,安静。银票也送来了,虞昭昭就想着哪天气候好,再甩掉春雪,找个理由出门去看看明年春闱的状元郎李智。   这一天天的,她都快乐得不想出门了。   但她有多快乐,虞娇娇就有多痛苦。   三月底的天,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寒意,虞娇娇身着流彩花纹云锦裙,梳了个流云髻,发间插着最新款的珠花,正挽着沈珍珠的手臂,嘴叭叭个不停,“娘,你说那虞昭昭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怎么突然去讨好林姨娘和虞一柏了。”   “那林姨娘也是,这么多年都不管她那女儿,突然又管上了。”   “娘,你说怎么办啊?反正不能让他们这么逍遥下去。”出气筒以后都不能随便出气了,虞娇娇想想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沈珍珠蹙眉沉思,那林星月精明得很,也薄情得很,前些年见侯爷不待见虞昭昭,哪怕是亲生女儿说舍弃就舍弃了,如今又突然亲热起来,不怕侯爷连她也厌了吗?   想必是看虞昭昭快及笄了,又生得一副媚态,起了心思。不过这庶女的婚事不是她一个贱.妾能做得了主的,侯爷那更不用说了,连虞昭昭的名字都不想听到。说到底,虞昭昭的婚事还是在她手里拿捏着。   “你放宽心便是。虞昭昭那副模样触了你父亲的霉头,就不会好过到那儿去。”沈珍珠面儿上宽慰道,心里想的却是正好在这事上大做文章,让侯爷厌了林星月。   闻言,虞娇娇心里好受多了。   沈珍珠又道:“娇娇,娘之前跟你说了,你如今最重要的是挑个如意郎君,空了就多出去跟你那些小姐妹走动走动。”   说到这,虞娇娇脸又拉下来了。   难道她不想吗。   但愿意跟她结交的小姐妹都是小门小户,谁让明德侯府这些年渐渐没落了呢,父亲也只是在户部挂了一个闲职,那些好一点世家的小姐一个个都势利得很。   虞娇娇撇撇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李嬷嬷从外头进来,走得急,一边喘气一边说:“夫人……”   沈珍珠脸上露出不悦,李嬷嬷都是她身边的老人了,遇事怎么还是这般毛躁,沉声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李嬷嬷连拍了几下胸脯,说:“夫人,是光禄寺卿夫人来了。”   沈珍珠一听,‘噌’地下站起来,满脸错愕,“你说谁?”   李嬷嬷紧接着重复一遍,“夫人,是光禄寺卿夫人来了,正在府门口候着。”   “快,快随我去迎接。”沈珍珠倒吸了一口气,终于反应过来了,光禄寺卿虽说只是个三品的官,就京城来说,不大不小,光看表面,还没明德侯府听着气派,但别人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在上京圈子很吃得开。   这些啊,侯爷时不时也会跟她吐露一二,毕竟她娘家哥哥起来了,嫡妹也嫁得不错,平时都要走动的,能结交就更好了。沈珍珠转念一想,脚步微顿,光禄寺卿夫人亲自上门是怎么回事?   两人没丝毫交情。哪怕在在别人宴会上碰了面也没说过话。   且以地位来说,就算想要结交,下个帖子便是。何必弄得这般急促。沈珍珠忙问:“孟夫人可有说明来的原因?”   当朝的光禄寺卿大人姓孟,其夫人自然是孟夫人。   李嬷嬷:“下人说是孟小姐想念大小姐了,她家夫人见不得女儿郁郁寡欢,今儿个有空,便带着上门拜访。”   沈珍珠看向虞娇娇。她这女儿确实有几分能耐,不声不响就结交到了这么好一个小姐妹。   虞娇娇受宠若惊。   前些日子,她去赴江宁伯府大小姐的诗会,碰巧孟思悦也在,都没主动跟她搭过话,怎么会想她?   不过无论如何,于她都是有益的。便马上整理了下衣裙,脸上带着笑意,跟在沈珍珠身后一道出去。   母女俩各怀心思,忙去把孟夫人和孟思悦迎进府中来,好生热情的招待了一番。孟夫人穿着朴素却精致,性子温婉善谈,孟小姐爱笑,活泼开朗。   沈珍珠越发殷勤。   虞娇娇更是亲热的挽上孟思悦,笑盈盈的说:“这身衣裳穿在思悦妹妹身上真好看,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又白又嫩。快跟我说说平日里是怎么养的?”   “天生的吧。”孟思悦慢条斯理的说,忽而眼珠子一转,又道:“不过我看姐姐皮肤不白,尽量少穿这亮色吧,衬得人更黑了。”   话音刚落,一时寂静。   虞娇娇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孟夫人忙打圆场,笑着说:“思悦这孩子被宠坏了,就一长不大的小孩,说话没大没小,虞小姐别放心上。”   沈珍珠也立马反应过来了,顺势而下,“思悦这话说得也有几分在理,娇娇对衣裳这方面不上心,今儿个瞧着是比平时黑了点。娇娇,快让思悦陪你去换一身。”   “好好跟思悦学学啊。”说完了后转回来看着孟夫人,明贬暗褒的说:“我们娇娇啊,一天天只知道待在府里画画作诗,再或围在我身边这也看看,那也学学,你说这都是及笄的大姑娘了,也不知道跟小姐妹出去转转……”   孟夫人:“虞小姐一看就是个好姑娘。虞夫人得少操多少心啊,哪像我们思悦……”   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到了,虞娇娇心里膈应死了,但没办法,不得不带孟思悦回院子换衣裳,其实她蛮喜欢身上这身的。   孟思悦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好奇得很,这是她第一次来虞府,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是的,没错。   她重生了。就在三天前,孟思悦一觉醒来,发现自个回到了十四岁,爹爹和哥哥还在,娘亲也没病入膏肓,而她,还没入东宫。   第一件事就是珍惜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光,让父亲和哥哥远离奸人,然后自己早点找个男人嫁了,避免再入东宫。   第二件事就是找虞昭昭。   为什么呢?   上辈子若不是虞昭昭,别说等到太子登基,早在东宫她就被害死了。都看不到后面父亲和哥哥被奸人害得入狱,母亲伤心过度,病入膏肓,最后郁郁寡欢。而她在宫里头一点忙都帮不上,因为不得宠。   好在虞贵妃十年如一日的拉她一把。她一不得宠,二没子嗣,三没背景,渐渐的,各宫主子都当她是透明人。   当然了,宠冠六宫的虞贵妃是她的靠山,一个二个表面上都得对她毕恭毕敬,背地里如何嘲讽孟思悦就不知道了。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女人真的是种很可怕的生物,特别是皇宫的女人,虚荣心强,没有人情味,杀人于无形,不达目的不罢休……   但每个人都活得很清醒,目标就是皇帝,说大点,都想当那慈宁宫的主人,前提就是自个的儿子得当上皇帝。   一个个目标都很明确,绝不会在任何没有用的人和物上浪费时间。   但虞贵妃会,时不时来找她聊聊家常,喝喝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聊。特别是虞贵妃,是最有资格跟皇后一较高下的,太子之位花落谁家真说不清楚。   虞贵妃膝下的儿子是一宫女生的,皇帝指名让她养。   皇后呢,只生了个女儿,儿子也是抱过来的养的,但平日里反应迟钝,没见得皇帝多喜欢。而虞贵妃有心计,有手段,知进退,有子嗣,也有背景,可不是么,虞家大哥当年是个庶出,却才华加身,已经做到了六部尚书之首的吏部。   所以这样一个圣宠不衰又有背景的贵妃为什么还要花时间在她身上呢?   孟思悦也曾正儿八经问过,得到回答是,“你身上的简单,纯粹,是唯一能让我在这深宫静下心来的东西。”   她哑然失笑。   再后来,虞贵妃在别人跟前有多虚伪,嚣张,在她跟前就有多真实。两人不知不觉成了知心姐妹。   一朝重生,她知道虞昭昭如今的日子不好过,爹不疼姨娘不爱,嫡母刻薄,嫡姐嫉妒,再过两月及笄之时便被当成物品送给了太子。   这条路也不错,上辈子不就就是例子么,虞昭昭低开高走。不过她那样的人,无论选择什么样的路,相信都会过得很不错。   但新的人生,还是要让她自个选择。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上辈子对于虞娇娇的事迹,孟思悦听说了不少,点都不想跟这个愚蠢又短见的女人有丝毫牵扯,眨巴眨巴眼,面上不显半分嫌弃,直奔主题的问:“虞姐姐,听说你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妹妹,是吗?”   虞娇娇一怔。   这问的什么问题。什么叫很好看的妹妹?难道她不好看吗?   她应了,不就是间接承认了虞昭昭长得很好看。   那叫好看吗?一小狐狸精罢了,只有烟花巷的女人才长那样,只有下.贱的女人的才以色侍人。   “嗯,有个妹妹。”虞娇娇强颜欢笑,憋屈的回。她总不能说没有,虞昭昭那么大一个活人藏也藏不住啊。   她发现,这孟思悦每说一句话都能把她膈应死,面上还一派天真。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是真的也太傻了吧,堂堂一光禄寺卿大人竟养出这么个傻女儿,一点不懂人情世故,以后谁娶谁倒霉。   假的……假的的话,看她那傻样,应该不会假。   话落,孟思悦猛地挽上虞娇娇的手臂,忙说:“那我们去找她一起玩啊。她住哪个院子?这边还是哪边?”   谁想找虞昭昭一起玩啊。虞娇娇脸上快挂不住了,顿了下,说:“要不下次吧。我还回院子换衣裳呢。”   孟思悦:“那换了再去吧。这身确实不大适合你。”   虞娇娇再次被气得差点吐血。   虞娇娇的神情变化都被孟思悦看在眼里,在心里嗤笑了下,简直就是个跳梁小丑,一副贪婪嘴脸太恶心人了。   换完衣裳后,不管虞娇娇怎么说,孟思悦始终不松口。她没办法,送上门的肥肉总不能往外推吧,不得已陪着孟思悦去找虞昭昭。 第7章 李智   看着孟思悦热情的拉着虞昭昭问东问西,一脸殷勤,都快笑出花来了。   虞娇娇:“?”   刚才没见得孟思悦对她这么热情。还有,孟思悦一三品大官的嫡女,上赶着讨好一侯府不受宠的庶女,不觉得掉价吗。   虞娇娇迷惑又嫉妒。   不止她迷惑,虞昭昭也挺迷惑的。   突然看到年轻了二十几岁,朝气蓬勃的孟思悦顿时懵了,怎么回事??不过也对,永熙十七年的她正逢及笄,那孟思悦自然也是这个年纪,可上辈子孟思悦没来过虞府啊,这辈子怎么来了?   还这么谄媚。如今她这个身份有什么可谄媚的,若是个男的,虞昭昭觉得还情有可原,对方可能是觊觎她的美色。   可孟思悦一女的……   再说了,两人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孟思悦虽性子活脱,但绝不是这么冒失的人。   难道说……孟思悦也有上辈子的记忆?所以今儿个才急匆匆来找她?   虞昭昭眉头一蹙,直勾勾的盯着孟思悦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后她决定,这么离奇的事还是从长计议,毕竟十五岁的她跟十四岁的孟思悦没有二十多年的交情,说出去了怕是会被认为脑子不正常。   还是谨慎点好。   其实孟思悦只是有点激动,一时没把控得住。上辈子背靠虞昭昭,悠闲的过了后半生,时常会觉得自己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心里过意不去。   如今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孟思悦看着看着,不由感慨,怪不得上辈子虞昭昭能二十年如一日的圣宠不衰,啧!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杏眸潋滟,唇似樱桃。哪怕此时身着素衣,不施粉黛,也别有一番韵味,直教人挪不开眼睛。   若她是帝王,也甘愿成为裙下臣。   “虞昭昭,你傻愣着干什么,快打招呼,这是光禄寺卿孟大人之嫡女孟思悦。”虞娇娇终于看不下去了,忙上前训斥,转而笑盈盈的对孟思悦说,“思悦,我这二妹妹啊,打小就是这样,反应迟钝,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容易得罪人,还长得不够端庄,我娘便从未带她出过府。”   “这也是我刚才不想带你过来的原因。她跟我们玩不到一块的,走吧,思悦。”她说着就去拉孟思悦。   孟思悦直接甩开。   虞娇娇错愕,“思悦,你……”   孟思悦转身盯着虞娇娇,掷地有声的说,“虞娇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自己的妹妹不爱护就算了,还出口污蔑,诋毁。我是不会和你这种人做朋友的。”   “要走你自己走。怪不得我娘总说心灵美才会越长越好看,反之,上再多的胭脂也遮不住丑陋。”   虞昭昭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少女时期的孟思悦这么勇猛有趣。   虞娇娇气得剜了眼两人,转身就走。管她是三品大官的女儿还是一品大官的女儿,她不侍候了。   孟思悦是个傻子。竟然把她这个明德侯府嫡长女丢到一边,去跟不受宠的庶女交好,看以后哪家嫡女还敢跟她来往。   “我走就我走,你会后悔的。还有虞昭昭,你不要得意太早了。”   **   春雪是林姨娘身边的人,倒是学了点本事,也挺会察言观色,知晓孟思悦的身份后,不用吩咐就上了茶,还拿了些点心过来。   虞昭昭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放下,看着正打量着自己的孟思悦问:“孟小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随我母亲一道过来的。”说完,孟思悦笑了下,又说:“跟虞娇娇逛到这儿,觉得跟你还挺投缘的。”   “我可以叫你虞姐姐吗?”不等虞昭昭开口,自顾自的说道:“你也不要叫我孟小姐了,叫我思悦吧。”   虞昭昭迟疑了会儿,点头。   一个家世殷实的嫡女上赶着跟一没落侯府的庶女交好,怎么想怎么不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片刻,虞昭昭忙抿了口茶,转而对紫苏说:“你跟春雪出去吧。”   紫苏应下,立刻拉着不太情愿的春雪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她们两个人了,孟思悦没有坏心眼,哪怕是在肮脏的后宫,依旧能保持着她那份简单,纯粹,虞昭昭想,哪怕不是她想的那回事,也没关系。便轻咳了一声,直勾勾看着孟思悦,带着忐忑,压低声音说:“旭儿?”   孟思悦怔了下,紧接着“噌”地一下站起来,一脸震惊,“贵妃姐姐,你、你也……”还没说完,就被虞昭昭用糕点堵住,接着把她按坐下去,递了茶水过去,“冷静冷静,你先喝茶压压惊。”   虞昭昭内心是有那么一点点把握的,但面对这么离奇又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是很忐忑,没想到还真是这么回事。   旭儿是她上辈子的养子,虽然不是自己生的,但打小就在她身边长大,亲自教导,跟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   想来想去,用这个去试探孟思悦是最好不过的了。   孟思悦顺势抿了一口,放下茶水,忙不迭凑过去问:“贵妃姐姐,没想到你也重生了。”   “不是。”虞昭昭摇头,回忆了下,说:“应该不是重生,我是元启二十三年,腊月二十八的晌午睡了一觉就回到十五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呢?是怎么回事?”顿了下,她又抬头问。   孟思悦说:“对,就是元启二十三年腊月二十八那天,你午睡就一直睡过去了,再也没醒过来。紫苏说没有任何征兆,不知道怎么回事,御医都束手无策,皇上在昭阳宫大发雷霆,宫人都被拉去杖毙了,一片哀嚎。旭儿不吃不喝的守在床榻前,眼睛都哭肿了,我也伤心,半夜吐了几次血就一命呜呼了,结果睁开眼睛发现回到了十四岁。”   “我想着你日子不好过,就连忙过来找你了。”   “……”   两人敞开心扉聊了会儿,虞昭昭心里还记挂着旭儿,十来岁的孩子,她不在了,皇帝就不见得有多偏袒他。   孟思悦也不在了,旭儿就真的没有依靠的人了,所有人都想除掉他,特别是皇后,应该都迫不及待了。   不过再担心也没用,两人都不在同一个世间。重要的是当下,虞昭昭忽然想到什么,便说要拉着孟思悦出府,有这个挡箭牌不用白不用。   孟思悦不解,边走边问:“我们去哪啊?”   “带你去见个人。”虞昭昭回。正好她还在想找个什么理由出门,能甩掉春雪的那种,并且能让沈珍珠不得不同意,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孟思悦又问:“谁啊?”   虞昭昭不再多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以孟家如今在京城的地位来说,明德侯府捧都来不及,她沾了孟思悦的边,沈珍珠不同意都得同意。   确实也是这样。   两人来到前厅,沈珍珠见了忙站起来,看到虞昭昭有些诧异,还有些不悦,之后将目光落在孟思悦身上,忽想到什么,笑容淡了点,轻声问:“思悦过来了啊,娇娇呢?没跟你们一起吗?”   孟思悦回:“可能我说话不好听,娇娇姐恼了我就走了。还好有昭昭姐,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找过来。”   这孩子太不像样了,也不看孟家是什么身份,甩什么脸,以为是对虞昭昭啊。沈珍珠立马一脸歉意的对着孟夫人说,“娇娇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忙去了。不过不管有什么急事也不该这样。”   “思悦,我这就让娇娇过来给你道歉啊。”沈珍珠说完,就压低声音对一旁的李嬷嬷说,“快去把大小姐找过来。”   孟思悦直接打断,“不了,今儿个天气好,昭昭姐陪我去‘宝月楼’一样的,娇娇姐有事忙就不打扰她了。”   “是啊,娇姐儿有事就别打扰她了。思悦贪玩,又是小孩子心性,昭姐儿跟她一起我就放心了。”孟夫人将话接过去说,边说边打量虞昭昭,这一打量就不得了了,这姑娘长得好看过头了。   前些日子女儿受了风寒昏迷了几天,一直不见醒,御医来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府上一片死气沉沉,傍晚的时候女儿忽然醒了。   孟夫人这才觉得活过来了,她跟相公琴瑟和鸣二十载,生了一子一女。特别是这个女儿,当年是拿命换来的,生下来后更是捧在手心里,哪怕要天上的月亮她也会试着摘一摘。更何况只是想来侯府找虞昭昭呢。   思悦说她在昏迷的几天里像是过完了一生,梦里虞昭昭是她的救命恩人,帮助了她许多。而如今虞昭昭是侯府庶女,日子不好过,她也要来帮助她……   **   顺利出了府,虞昭昭拉着孟思悦直接往城外的破庙去,果真看到了又冷又饿,昏迷不醒且有些发热的李智。   明年春闱的状元郎。在半路上就被土匪抢光了盘缠,这天寒地冻的,能走到京城外已经很不容易了。   城外的破庙早就荒废了,在此借住的基本都是乞丐,里里外外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馊味和恶臭味,夹杂在一起,让人忍不住作呕。   孟思悦把鼻子捏得死死的,“你来这干嘛啊?看这个乞丐吗?”   虞昭昭平静的“嗯”了下。   闻言,孟思悦一脸惊愕,“看他做什么啊?”   虞昭昭:“你好好看看。”   “看什么?”   “看他是谁?”   孟思悦看虞昭昭一脸认真,也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这才低下头去看脚旁边的乞丐,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抬眸问:“不就一个乞丐吗?”   “难道跟别的乞丐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虞昭昭一字一句的说:“因为他是明年春闱的状元,李智!”   “李智???!”孟思悦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个名字就是想忘也忘不了,一狡猾的老狐狸,没想到年轻时候竟还沦落到这般田地过。   虞昭昭说着就让护卫来将李智背起来放到马车里,进了城连忙找了家医馆,又给他喂了一些食物,接着虞昭昭又去租了个能遮身的地方。   一行人跑上跑下,累得够呛,终于弄好了,孟思悦一脸不乐意,怨气连天,“干嘛要管他啊?又不是什么好人,还不如让他在那饿死冻死。”   她可没忘,上辈子李智是怎么折腾她们的,怎么拉都没用,一张嘴巴能说会道,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到最后虞昭昭不得不放弃李智。不过好在李智也没站在皇后那边,即使这样,孟思悦还是对这个男人颇多怨言。   “主要是他死不了,还挺有能耐。”虞昭昭耸了耸肩,继续说:“就当做个顺水人情。总归没有坏处。”   不一会儿,李智醒了,睁眼就看到两个好看得像朵花的姑娘,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他以为是眼花了,又看了一遍,他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   孟思悦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斥道,“看什么看?傻子。”   李智捋清楚了,这不是梦,更没有眼花,眼前的姑娘好看是好看,就是凶了点,他忙别开眼,起身作揖,“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孟思悦下巴一抬,“谁救你了,谁想救你,要不是她,你就是奄奄一息的倒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好看的姑娘就是凶。李智也不接话,只是顺着孟思悦的目光看向虞昭昭,又一次作揖,“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   虞昭昭轻勾唇角,说:“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孟思悦轻哼了声。什么举手之劳,累死累活来来回回跑了这么多趟就忽略不计了吗。还想说什么就被虞昭昭制止了,看着她装作不认识的问李智是哪里人?多少年岁?做什么的?   李智都一一回答了。   虞昭昭找个理由在他在这儿住下,说家里也有读书人,十年寒窗不容易,十分同情,让他好好准备明年的殿试。   李智知晓自身的情况,出去了也只能露宿街头,若去找个店铺上工又没法看书,也就不扭捏了,直接应了下来,但把这份恩情牢牢记在了心里。对两个好看的姑娘也有了初步了解,年岁稍大一点,更好看的姑娘说话温柔,有主意。   年岁小一点的姑娘也好看,就是说话凶巴巴,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她? 第8章 摄政王   眼看安置好了李智,孟思悦一刻都不想多待,想到这个男人上辈子的所作所为她就没一丁点好感,便一遍又一遍的催促虞昭昭走。   不一会儿,天猛地暗沉下来,乌云密布,怕是等会想走都走不了了,虞昭昭想。接着又嘱咐了几句才跟孟思悦出了梧桐巷子。   孟思悦呼了口气,语调明显比之前欢快,笑盈盈道:“虞姐姐,时辰还早,我们要不去醉月楼坐坐?”   “好啊。”虞昭昭笑着点头。   醉月楼是京城最大也最红火的酒楼,以菜肴独特又美味而闻名,不过她一直没机会去,上辈子未出阁前日子过得还不如一个丫鬟,及笄后便入了东宫,后又进宫,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那这辈子再怎么样也要去看一下了。   梧桐巷子是京城西边的平民区,人口杂乱,人来人往,两个妙龄少女路过,引得行人频频打量,要不是看着身后跟了一群随从,一些胆大的早就上前动手了。   而醉月楼在京城东边最热闹的地段,两人上了马车,孟思悦叽叽喳喳像只小鸟儿,“虞姐姐,这外头比宫里头有趣多了,我再也不要进宫了。”   她是太子赵承光娶了太子妃的第二年三月,皇上一道圣旨下来,便和章国公府的嫡长女章玉华成了太子侧妃。   明年五月太子便迎娶司马老将军嫡孙女司马娉婷。这么一算,她的计划得抓紧落实了。   孟思悦的性子确实不适合深宫,对她来说那就是个金碧辉煌的鸟笼,虞昭昭笑,“那你准备怎么办?”   孟思悦下巴微抬,说:“在那之前我要找个男人嫁了。”这件事在她知晓自己重生了后就想计划好了。   虞昭昭又问:“那要是找不到呢?”   孟思悦没应,直接掀起帘子,微微探出头,像是在说今儿个吃什么这么简单,“虞姐姐,你看,男人多得是。”   虞昭昭被她这想法惊了,“随便找个啊?”   孟思悦放下帘子,耸了下肩,“这是最坏打算。”顿了下,补充道,“也只能最坏打算了。除了我爹,我大哥,其它男人我都讨厌。特别是李智。”   虞昭昭默了下,说:“李智其人,老谋深算,狡猾是狡猾了点,但不是阴险小人,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他会记得的。”   “多个朋友多条路。”   孟思悦撇撇嘴,她就是对这类男人厌恶至极,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这样的人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很有可能前一天还跟你称兄道弟,明儿个就朝你背后捅一刀,她爹和大哥不就是把这样的人当成挚友了吗。   上辈子沦落到那个下场。一想到这儿,孟思悦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眼睛倏地就红了,不想了不想了。   她吸了吸鼻子问:“那虞姐姐你呢?之后有什么打算?”   问完后,孟思悦直勾勾的盯着虞昭昭看,在想她会说什么呢?她应该没什么遗憾吧,虽然被至亲之人抛弃,当成物品送给了太子,但后来逆风翻盘了啊,就连家世显赫的皇后也得忌惮她,而看不起她明德侯府个个都没好下场。   不,有一个,她那大哥虞一桓后位至六部尚书之首。其中没有她的手笔,孟思悦都不信,两人相辅相成。   半晌,虞昭昭说:“换个活法,一条路重复走多没意思。”   说完她身子微微一倚,轻靠在一侧,伸手揉了揉颈脖,来回活动,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侧脸美得惊人,眼底的淡淡泛青却显示出她的疲惫,也正因增添了一分慵懒,美人如画,大抵如此。   孟思悦看呆了。   也震惊了。   任谁说出那句“换个活法,一条路重复走多没意思”都略显突出,但从她嘴巴里出来,带着一丝轻傲,一丝惺忪,又带着一丝淡然和笃定,像个天生的俯瞰者。   孟思悦忙别开眼,脸微微泛红。   “攒攒钱,买几个铺子,再买几个庄子,想去哪儿住就去哪儿住,闲空的时候做做点心,那样的日子倒也还可以。”虞昭昭换了个姿势继续说。   闻言,孟思悦手忙脚乱找了个匣子出来,塞到虞昭昭手里,说,“这些都给你了,等我回去再给你拿点出来。”   虞昭昭打开一看,全是银票,至少都有几十张,她错愕,忙塞回去,“你这是干什么?”   “拿着,你如今处于那种环境,有钱在身上总归要方便得多。你再跟我推来推去,我就生气了。”   “我不能要。”虞昭昭坚持。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是这么大一笔钱。   孟思悦问:“合着你把我当外人了?”   虞昭昭摇头。   孟思悦:“那你拿着,必须拿着。你不要我真生气了。”   虞昭昭一脸无奈的解释道:“这么大一笔钱我拿回去真的不行,你看,我在府上不得宠,特别是我那母亲和嫡姐,恨不得一直把我踩在地上,到处都是她们的眼线,我院子里突然多了这么大一个匣子,你信不信不到半天她们就知道了,想必会对这个匣子筹划一番,说我偷了府上的银票。”   “还有,如今我抓住了我姨娘的把柄,她虽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吃穿都有她盯着,那天你也去过我院子了,不算好,但也将就了。若是我有什么用度,问了她也得给。所以目前日子还行。”   “如果以后我需要帮助肯定会找你。”   一席话完,孟思悦才悻悻的把匣子接过去归原位。   一晃就到了醉月楼。两人下了马车瞬间融入了拥挤的人潮,街两旁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很。   进来一看,大厅都坐满了,一股袅袅香味直钻鼻子。包间早就没有了,好在三楼的大厅还有位置。   孟思悦没有丝毫犹豫的应了,两人被小二带到楼上。   这醉月楼规矩多,分阶级,一楼的比不上二楼,二楼的比不上三楼。去一楼吃的人基本都是平民,二楼的便是家境优渥的,有点钱就可以,那么三楼,得核实了身份才能上去,不是达官显贵也是身份显赫的人,这也是两人哪怕是只剩大厅也愿意的原因。   虞昭昭上辈子就听说过这些了,当时很是好奇,如今终于来了。上了三楼装潢更甚,如临其境,大厅稀稀落落的就俩桌,这边一桌,那边一桌,都小声说着话,想必花了重金上三楼的人都是有要事谈,所以包间才满了。   两人在小二的招呼下坐下来,点了几道特色菜,喝茶水等着。   “可怜啊。又可惜,太可惜了,这世间的绝色美人又少了一个,那北疆第一美人我有幸见了一次,真的是尤物,那眼睛看着会说话,身段更不用说了,还热情大方,不像咱们上京的美人,一个个只会故作姿态,说好听点是大家闺秀,其实就是矫揉造作。”   “只看一眼,这几日我都意犹未尽,没想到人就没了。你说那摄政王是不是不行,面对这等绝世美人都下得去手。”   哪怕最后一句话边上桌的人已经把声音压到最小了,虞昭昭和孟思悦还是听到了,隔得实在是太近了。   说到摄政王,虞昭昭内心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只听到个名字,身子就没忍住颤栗了下。   梦里的他细致温柔,身上每一寸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沉沦。   重生回来倒是一次都没梦到过了,这提起来了,反倒觉得怎么就梦不到了呢?不过这些日子她忙着改善现状,早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紧接着听到另一个回:   “你真不怕掉脑袋,什么话都往外说。这酒误人,你少喝点。你以为摄政王跟你一样啊,脑子只装着美人儿,那还能成为摄政王吗。”   “我看那北疆是不坏好心,送个第一美人过来试图蛊惑,却没想到咱们摄政王临危不惧,坐怀不乱……”   “什么坐怀不乱,柳下惠都是吹的,我看那摄政王就不是男人。”显然最初说话的男人已经醉了,站起来越说越大声。   好在大厅就这么两三桌。且另一桌比较远,在边上了,应该听不到。   “那美人儿太可惜了,爷心疼啊。你那摄政王自己不行就算了,干嘛要把人家捏死,捏死就算了,还扔到乱葬岗去,连尸骨都没了。”   另一个男人见状,连忙上前将其嘴巴紧紧捂住,拉着下楼了。   大厅就相当于只剩他们一桌了,就在这时,菜也上来了,香味四溢,让人迫不及待动筷子。   孟思悦尝了一口又一口,一脸满足,忙压低声音说:“虞姐姐,你说摄政王是不是真的不行啊?”   上辈子裴问也没娶妻,不说娶妻,就连侍妾都没一个,但京中贵女一个个都挤破了脑袋想做摄政王妃,比做那太子妃还有面。   毕竟裴问才是真正的大权在握,永熙的“战神”,十四岁上战场不到三日便取得了匈奴王的脑袋,之后大大小小的战事从未败过,十年过去,永熙越发繁荣昌盛,有他在,边国就只能俯首称臣,是皇帝也得给几分薄面的人物。   不行吗?   在梦里可行了。   虞昭昭也很迷惑,她怎么知道?现实中又没试过,不过有句话叫梦跟现实是反的。她重重叹了口气,话语里带着浓浓的惋惜,“裴问可能真的不行。”   话落,孟思悦眼睛微瞪,筷子都掉了。   虞昭昭被吓一跳,忙看过去问,“你怎么了?”   孟思悦整个人像僵硬了般,只怔怔看着她的背后。虞昭昭莫名其妙,便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去看,看到了——裴问!   活的裴问,年轻的裴问!!   他身着墨褐色的袍子,金龙点缀,脸庞棱角分明,下颌线流畅,剑眉张扬,一双深邃至极的眸子流转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鼻子高挺,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周边的气温遽然下降。   虞昭昭:……   裴问年轻时竟这般!让人挪不开眼。   这赚来的一辈子要不要搞个大的?   是搞呢?还是搞呢? 第9章 梦   来得真巧。   刚上来就听到这句话了,白术“噗嗤”一声笑出来,都来不及遮掩,笑得肚子疼,笑得脸通红,再看裴问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更停不下来了。   这是什么奇女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风轻云淡的说男人不行,那语气淡得像是在说面前那盘菜味道不好一般。   要跑得倒是快,不然裴问绝对能把她脑袋拎下来。   白术是个江湖名医,因早年跟裴问不打不相识,成了挚友,累了倦了便来京城小住两月,这年纪一年比一年大,在京城待着待着觉得日子还不错,就买了宅子住下来,懒得折腾。   外头都知道当朝摄政王裴问狠戾薄凉,心狠手辣,可京城的女人没有不馋裴问,不馋摄政王妃那个位置的,一个个都想方设法靠近他,见下场不好,后来的人也就不敢了,至今都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不知是不是另行僻径想引起注意?   可另也不是这个另法啊。   白术嘴角的笑意收都收不住,专门去前头问了身份,再折回包间,轻咳了一声说,“我去给你问了,那姑娘是明德侯府二女。”   裴问睨了他一眼,那语气像二月凛冽的风,“我让你去了?”   见形势不对,白术立马将椅子往旁边移了点。就在这时,醉月楼的掌柜凤夙进来了,“你们在说什么呢?”   “前几日研究出新菜了,让你们来尝尝,结果一个都不来了。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们俩都吹来了。”   白术忙给凤夙使了使眼色,眼下不是吹废话的时候啊。   凤夙眉头一蹙,那嗓子比女人的还尖细,“白术,你眼睛怎么了?自个就是大夫,别一天天给别人瞧,也要关心关心自己。”   这人没救了,半点察言观色都不会,不知是怎么把醉月楼经营得这么红火的。白术很努力的翻了个白眼。   凤夙在裴问边上坐下来,将手上的账本都放在他跟前,问:“主子,看看。对了,那北疆第一美人真没了啊?”   “美人儿是这世间少有的稀奇物,少一个就少一分赏心悦目,该怜香惜玉的时候还是要怜香惜玉。”凤夙忽想到什么,语调一下就扬起来了,“说到美人儿,那明德侯府二女算一个,方才还在这儿,不知你们看到没?”   话落,白术不由替他捏了把汗。   裴问眉头一拧,目光从凤夙身上划过,冷声:“不说话会死?”   话音刚落,凤夙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裴问,过了会儿,委屈巴巴地说:“主子,你竟然凶人家,人家又没做错事。”   “白术,你也不帮人家说说话?讨厌。”   白术实在是受不了了,“凤夙,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学女人说话,装得又不像,看得我眼睛疼。”   凤夙没一点不好意思,反而抬了抬下巴,说:“我就喜欢这样,就要这样,干你什么事?不爽请离我远点。”   直到裴问合上账本,抬起头来一扫,两人才悻悻将嘴巴闭上。   **   回到府上天已经黑了,裴问用了少许晚膳便上榻歇息,好久都没能睡一个安稳觉了,他放空自己,平躺,缓缓闭上眼睛。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天。   他在马背上肆意驰骋,转眼到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忽然怀里多了个女人,身着薄衫,很大胆的转过身来,手如柔荑,微微一抬,直接往他颈脖上挂,甜而不腻的说:“郎君,人家等你好久了。”   那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动听。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一个没注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女上男下,都本能的抱紧对方滚了一个又一圈,滚到树荫下,被挡住去路才高了一段落。   痛意袭来,他没忍住闷哼了下,女人忙撑起身子去看,脸上满满都是关心,“郎君,摔到哪儿了?去我屋子里上点药吧。”   “伤口耽误不得。”女人说着便起身,眼里盛了一丝媚态,吃力的把他拉起来,“郎君,快起来。”   “还能走吗?”   画面一转,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屋子。   女人让他趴在床上,他觉得不妥,拒绝了。女人嗔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直接朝他扑过去,两人摔在榻上,女人勾唇一笑,掀起其衣摆,俯身过去……   裴问猛地睁开眼睛,满头大汗的坐起来,喘着粗气,一脸凝重。   果真又梦到这个女人了,还是这等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要说这个女人是谁,他也不知道,裴问眉头紧蹙,闭上眼睛想了很久很久,却始终记不起女人长什么样,只记得她身姿曼妙,声如莺啼。   他从半月前便开始做这梦了,虽然梦境奇怪,但裴问也只当是巧合,因为后面再也没梦到过。可近几日又开始了,有时候连续两日又梦到,有时候隔一日才会梦到,最多隔两日……没有任何规律。   夜里不能睡,白日里睡不着,是个人都心力交瘁。今儿个裴问拉白术去醉月楼就是想询问下这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又遇上那等事,全然没了心情。   看来这事拖不得。   翌日,进了四月,阴雨绵绵,一眼望去雾茫茫的一片。   裴问吃了几口粥便不用了,老管家见他一连几天都如此,便语重心长的说:“王爷,你吃这么点怎么能行?身子会垮的。”   “无事。”他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便起身,不顾雨势往府门口的方向去,身后的侍从忙撑着簦笠追上去。   白术的宅院就在旁边不远,刚进去就闻到一股药的味道,药童忙上前拦住,“王爷,师父还在睡觉,你若有事等师父醒了,小的再去叫你行吗?”   说着说着就快哭了。不管是外面这个,还是里头那个都不好侍候。   裴问一个字都不想说,几天没睡好觉,眼睛酸涩得难受,一个眼神都不给药童,驾轻就熟的进去将白术从床上拉起来。   白术刚想发火,见来人火瞬间灭了,打着哈欠问:“你老一大早过来有事吗?”   裴问神情严肃,开门见山的说:“我怀疑北疆那女人给我下毒了。”   “怎么说?”白术一怔,紧接收起散漫的样子问,同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顿时觉得清醒多了。   裴问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等了会儿,白术一脸不解,反问:“你把我当你肚子里的蛔虫了?”言下之意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裴问轻咳了下,正儿八经的说:“半个月前我梦到一女人,身姿曼妙,吴侬软语,一开始都规矩说这话,说着说着就胡作非为了。一次我以为是意外,可近几日频频梦到,无一不例外的都是那女人,最奇怪的是我醒来后不管怎么回忆,都想不起那女人长什么样。”   白术眉头轻皱,问:“怎么个胡作非为?”   裴问被问住了。   “男女銥誮之间那点事?”白术又问,“该做的都做完了?”   裴问用鼻音“嗯”了下。   话落,白术竟意外的没奚落,嘲笑一番,而是认真的替裴问号脉,号了一次又一次,眉头蹙了又松,松了又蹙,问:“那梦几天做一次?”   裴问:“没有规律。”   过了好一会儿,白术放开他的手,说:“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北疆和西域的蛊毒确实比较多也比较奇怪,不排除这个可能。你若是有什么不适,赶紧过来找我。”   “你确定梦里的女人是同一个?”   裴问顿了下,笃定回:“虽看不清脸,但触感很真实,并且声音就是同一个人。应该跟那北疆女人有关。”   如今北疆第一美人早就成了一抔黄土,死无对证。   白术沉思了下,“这症状我从没遇到过,我去看看那老头留下的医书有没有记载。”   正在书架上找书的白术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过身,眼里带着一丝趣味,“这事也不是没有办法,要不要试试?”   裴问忙问:“什么?”   “要不你收个女人,晚上就没空梦到了。”白术眼里含着一丝戏谑,接着说:“人嘛,都是有需求的。”   闻言,清心寡欲了多年的裴问这一刻竟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压根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第10章 侯爷   虞娇娇回到院子的第一件事就是砸东西,边砸边骂,“虞昭昭,你讨好孟思悦也改变不了你庶女的身份,终究是要给别人做妾的,哈哈哈哈哈!”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去死吧……”瓷器‘嘭’地声落地,接二连三,响彻入耳,边上的丫鬟大气不敢喘,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直到李嬷嬷过来。   李嬷嬷是沈珍珠的陪嫁丫鬟,也是看着虞娇娇出生长大的,这么多年的情分在,在主子面前多少能说上两句话。   这些瓷器虽说不贵重,但也不便宜啊,再加上虞娇娇每个月都要来两次,都是支出啊,侯府这些年越发不景气,都捉襟见肘了,她整日围在沈珍珠身边不想知道都难,忙上前阻止,“大小姐,别砸了,仔细伤了手。”   “一个二个还愣着干什么,留着我给你们打扫吗?小贱蹄子,见大小姐不开心也不知道哄一下。”李嬷嬷用力从虞娇娇手里把最后一个青花瓷抢过来,放好了后脸色一变,恨铁不成钢的骂边上杵成木桩子的丫鬟。   骂完了后再看向虞娇娇,李嬷嬷脸上挤满了笑,轻声细语的说:“大小姐,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正好。虞娇娇立马站起来,“走吧。”   到了沈珍珠的院子,虞娇娇飞似的跑进屋子,忿忿不平的说,“娘,我快被虞昭昭那小贱人气死了。小小年纪心机重的很。”   “我跟孟思悦去了她院子,没说几句话她就把孟思悦的心给勾走了。到最后孟思悦还说我不懂爱护庶妹,说我自私自利,以后都不跟我来往了。”   “虞昭昭就是个扫把星,娘,你帮女儿惩罚她。”   沈珍珠也正因此事才让李嬷嬷去把虞娇娇叫过来,听了后眉头一皱,反问:“你把孟思悦带去虞昭昭的院子做什么?”   说到这个虞娇娇更气了,“不是我。我怎么可能这么笨,是孟思悦非要去找虞昭昭,也不知道从那听说我有个庶妹,说什么都要去。”   沈珍珠一脸严肃的说:“那不论如何,你都不应该把孟思悦丢在虞昭昭的院子自个走了,且不说待客之道,傻女儿,你这是在给他人做嫁衣啊。”   “可不是么。虞昭昭和孟思悦这下在外头不知玩得有多开心。”   虞娇娇顿时脸色都变了,提高音量,“虞昭昭出府了?娘,你怎么能让她出府呢。”   沈珍珠叹了口气,“孟思悦非要让虞昭昭陪同出府,孟夫人也在一旁劝说。我这个嫡母能不让吗。”   “虞昭昭太有心机了,以前还没看出来。总有一天我要让她跪在我面前求饶。”虞娇娇咬牙切齿的说,眼睛微眯,像一条淬了毒的蛇。   一个庶女就应该永远被她踩在脚底下。谁让她虞昭昭是个庶女呢。   沈珍珠拍了拍女儿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好了,虞昭昭这辈子都越不过你的。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赶紧给孟思悦写信赔不是,明儿个一早同帖子一道拿过去。”   闻言,虞娇娇反射性拒绝,“我不,我又没做错事,凭什么给孟思悦赔不是。反倒是她,一点都不礼貌,还光禄寺卿嫡女,怕是都不知道教养两字怎么写。一会说我皮肤黑,一会说我衣裳不好看,娘,你也听到了。”   “我才不稀罕跟她来往。”   沈珍珠语重心长的说:“娇娇,如今你也及笄了,是大姑娘了,说不定哪天就要嫁人。娘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你别看你爹有爵位,你是侯门姑娘,听着是好听,但你不要忘了,你爹只是在工部挂了个闲职。高门大户都瞧不上咱们,家底丰厚的也瞧不上咱们,难道你愿意下嫁?”   “就算你愿意,娘也不同意。你的婚事至关重要,你要嫁好了,对桐哥儿也好。如今你爹喜欢林星月那个贱人,也喜欢贱人生的小崽子,谁不定哪天脑子一昏,把家产爵位都给那小崽子了。虽然你嫁出去了,但始终要靠娘家兄弟的,你弟弟不得力,你在夫家是会受气的。你想想娘,前些年你爹是不是眼里都看不到我,恨不得把中馈都交给林星月,可自从你姨丈成了大理寺卿,你舅舅成了工部尚书,你爹的态度就明显变了。”   “所以只要你嫁好了,你爹都要高看你几分,桐哥儿是你嫡亲弟弟,自然也就跟着沾光。你跟桐哥儿留着同样的血,是血脉亲人,一辈子都要互相扶持的。”   “咱们再说孟思悦,你出去是不是看到那些个眼高于顶的贵女都愿意跟她玩,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爹得皇上重用,她姑姑又嫁到了和珺王府。”   “你看,她都上门找你玩了,说明对你是有好印象的,不然她为什么不去找别人,非要来找你呢。你只要跟她好了,多出去走动走动,让别人看到你的能耐,好姻缘自个就上门了,你听娘的准没错。”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口都说干了,沈珍珠端起茶杯润了润唇,忽地想到什么,接着说:“不说远了,孟思悦有个哥哥你知道吧,也是京中数得上号的青年才俊,长得好,家世好,加上又入仕了,有他爹和姑姑照看着,用不了几年就飞黄腾达了。比你大不了多少,娘看,跟你倒是蛮般配的。”   “你啊,就委屈点把孟思悦哄好了,让孟夫人喜欢你,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虞娇娇听得心花怒放,如果她嫁给了孟思悦的哥哥,那孟思悦不得捧着她,往后出去一个个贵女怕是都得往她跟前凑,最重要的是还跟和郡王府有着姻亲关系,那可是王府啊,谁不高看她两眼。   看女儿的表情沈珍珠就知道这些话起了作用,拍了拍她的手说,“现在知道娘的良苦用心了吧?”   “你嫁好了。虞昭昭不过是你脚边的蝼蚁,想怎么收拾她就一句话的事,就是你父亲都得捧着你。”   “赶紧去给孟思悦写信,好好写,要真诚,要能打动她的心。”沈珍珠一字一句的嘱咐道,完了后又说:“你这脾气也该好好收敛下,万不可跟孟思悦闹矛盾了知道吗?姑娘家要大方得体,温柔贤良,往后去孟府玩也得谨记这句话。”   “知道了,知道了,娘放心吧。”虞娇娇小女儿姿态的嗔道,话落连忙站起来,“那女儿回院子了。”   沈珍珠笑着应:“快去快去。”   待虞娇娇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沈珍珠嘴角的笑荡然无存,虞昭昭不过是地上的蝼蚁,她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林星月才是个棘手的,不过如今来看想要除掉也没那么困难,她忽然想到什么,轻扯了扯唇角。   **   回了院子虞昭昭还心有余悸,想到裴问黑脸的样子就觉得腿软,她今天也太倒霉了,说那种话还被本人听到。   如果不是她跑得快,虞昭昭怀疑她就是下一个北疆第一美人,最后的归属地是乱葬岗。   紫苏跟她进了屋子,见春雪没跟上来,忙说:“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奴婢好担心。那孟小姐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啊?”   “她跟大小姐交好,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小姐得多留个心眼。”   “放心吧,你家小姐还没那么蠢。”虞昭昭笑着说,觉得紫苏很啰嗦,但又很暖心。不一会儿,虞一柏就来了,“姐姐,你刚才去哪里了吗?”   “姐姐听说宝月楼出了个新鲜玩意叫六子联方,很受追捧,就想着去给你买一个,奖励你近来功课越来越好,结果被抢完了。”虞昭昭又说:“不过姐姐问掌柜买了图纸,可以亲手给你做一个。”   虞一柏高兴得蹦起来,“姐姐真好。”   虞昭昭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不得不说,上辈子的虞一柏就是被林姨娘给养歪了。现下的虞一柏多好,找到了学知识的窍门和乐趣,从中获得了成就感,也获得了夫子的认可,越发积极,每日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书本出来跟她谈论。   “姐姐没在,我都没心思做功课。”话落,虞一柏去把书本找出来,又说:“姐姐跟我一起好不好?”   “好。不过柏哥儿用晚膳了吗?”   “我在姨娘那边用的。”   虞昭昭刚从醉月楼出来,自然不饿,便说:“那我们开始吧。”   不一会儿,就迎来一个不速之客。虞娇娇穿得花枝招展,头上的步摇和发簪多得像是要把她头给压断,胭脂浓重,脸上带着明显不悦。   虞昭昭一脸平静的问:“大姐姐来有事?”   虞一柏一看是虞娇娇,轻哼了下继续低头写功课。他以前只是不喜欢虞一桐,对与娇娇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可如今彻底讨厌了,因为她老是来找姐姐的麻烦。   听白芷说虞昭昭回来了,天都快黑了才回来,肯定把孟思悦笼络得很好吧,想到这,顿时就坐不住了。虞娇娇呵了一声,说:“虞昭昭,你别高兴太早了,不过是这几天我跟思悦闹了点矛盾,你看不出来吗?思悦专门拿你来气我呢。”   “你不会真的以为她一个嫡女会跟你一个庶女交好吧,真天真。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高攀得起吗?”   话音一落,虞昭昭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紧接着收了收笑,淡然自若的问:“你还有事吗?”言下之意没事可以滚了。   看到虞昭昭笑了,笑得莫名其妙,虞娇娇气急败坏地问:“你笑什么?”   “我笑……”虞昭昭边说着边上前,走到虞娇娇身边停下,压低声音接着说:“笑你不自量力啊。”   “像个跳梁小丑。”   “你!”虞娇娇手一扬,就被虞昭昭捏住,似笑非笑的说:“大姐姐又想打我?”   见状,虞一柏猛地冲上去推了一把虞娇娇,紧接着往地上一坐,哇的一声哭出来,还边哭边说,“大姐姐欺负人,我要去告诉爹爹……”   虞娇娇差点就坐在地上了,还好白芷扶住她,看到虞一柏哭,立马怒气冲冲的骂道:“小贱人,小杂.种。谁欺负你了。”   春雪是个会审时度势的,立马去把虞一柏牵起来,大声说:“少爷这是伤到哪了?快让奴婢瞧瞧。”   “老爷知道了得多心疼啊。”她巧妙的把侯爷引出来,其实是说给虞娇娇听的。这种事她在林姨娘身边见多了,姨娘跟夫人三天两头的唇枪舌战,她也运用得炉火纯青了。   虞娇娇狠狠的剜了虞一柏一眼,小贱人。真闹到爹面前去,她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骂了两句不得不抬脚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剜了眼虞昭昭,似乎在说走着瞧。   还是娘说得有道理,只要她嫁好了,爹都得客客气气的说话,更何况虞一柏和虞昭昭两个小贱人呢。   **   一连几天虞娇娇都没过来找麻烦,虞昭昭也乐得轻松,亲手做了个六子联方送给虞一柏。六子联方是高门子弟用来打发闲暇时光的,如今新奇得很,再过不久就会盛行了。   虞一柏开心得很。   林姨娘那边呢,在虞昭昭的帮助下,跟虞一柏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加上学业有进步,她也乐得轻松。   虽说心底里还是不能接受虞昭昭,不过衣食住行上一点也没亏待。   这日,虞怀松早早回府,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直奔林星月的屋子,见虞一柏没在,先抱着亲热了一番。   接着又将她全身亲了一遍,像是对待什么珍宝般,含情脉脉的说:“星月,你养了个好女儿啊。”   林星月记得好久都没这么兴致过了,便使尽了浑身解数迎合他,酣畅淋漓后,整个人像熟透的水蜜桃,媚态十足,一脸餍足,正轻喘着气,蓦地听到这句话。   愣住了。   什么?   她本来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在虞怀松面前,虞昭昭能不提就不提。他对虞昭昭的厌恶还是她一手促成的。   虞怀松又亲了下林星月,轻声说,“快起来,我让厨房多加了几个菜,咱们去前厅吃。”   林星月勉强的应了个“好”字。 第11章 家宴   老爷心情这么好,不像是知道了那事?   林星月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虞怀松为什么会说“你养了个好女儿”那句话,她心事重重的来了前厅。   高门大户里重规矩,妾不但没资格入座,还得给男主子和主母布菜,这些事林星月早就做习惯了。   更令她疑惑的是平日里若是这样聚在一起吃饭,沈珍珠总是拉着一张脸,或者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话也夹枪带棒。那大小姐虞娇娇就不说了,年纪小,没有沈珍珠的定力,嘴巴臭得很。   每每这样,她都委曲求全,娇弱得想一朵摇摇欲坠的花,边上的虞怀松就对她越发怜惜,偏爱。可今儿个不仅沈珍珠面带笑意,说话细声细气,那虞娇娇脸上也挂着笑,一副大家闺蜜的模样。   林星月只觉得瘆得慌,心神不定,盛汤一偏,便淋到了手上,灼热感和疼痛感猛地袭来她下意识“啊”了一声。   虞怀松反射性将人拉到跟前,一脸关切的查看,而后朝下人吼,“快,让府医过来。”   沈珍珠也立马围过去看,一脸紧张的问:“怎么样了?好在不是很严重,红袖,快去拿些冰块过来。”   “林妹妹,你这也太不小心了,冰块能缓解疼痛,快让丫鬟给你敷敷。”沈珍珠话里却带着浓浓的暖意。说着就推红袖上去,还一个劲嘱咐轻点。   就在这时,府医也到了。   林星月都忘记了痛,怔怔的看着沈珍珠。   这不是沈珍珠。   不说林星月,就是虞怀松都惊了,谁家后院不起火啊,对于男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平日里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沈珍珠过分过头了,他才会呵斥两句。   也是因为这样,虞怀松总觉得亏待了林星月,这么些年越发疼爱她,当初他还是个不受宠的庶子时,林星月都没有丝毫嫌弃,还说不在乎名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这份情比什么都珍贵。后来嫡兄意外身亡,爵位才落到了他头上。   沈珍珠今天怎么了?虞怀松转念一想,这是好事,妻妾和谐,脸上立马堆满了笑,说道:“夫人辛苦了,快坐。”   沈珍珠坐下后笑看着林星月,又说,“以后这些粗活让下人做便是了,林妹妹这些年着实辛苦了,给老爷生了两个孩子,还一手一脚的带大。”   林星月听着都不知作何反应。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勉强笑了下,说:“给老爷生儿育女,是妾应该的,姐姐这么多年操劳侯府才是辛苦了。”   众人落座,虞怀松坐在主位上,右边是沈珍珠,左边坐着侯府唯一的嫡子虞一桐,然后是庶长子虞一桓,然后是庶二子虞一柏,虞娇娇则坐在沈珍珠旁边,至于林姨娘,本没资格上桌吃饭,因得了首肯,便坐在了最下方。   明德侯府人口简单,除此之外,就只有庶长子虞一桓的生母秋姨娘了,因常年在院子吃斋念佛,又不爱收拾,虞怀松便让她没事就别出院子,但因生了长子,又是他第一个女人,还是给了一分体面,嘱咐沈珍珠万不可亏待了吃穿。   是以这样的场合,都不会叫秋姨娘。   动筷之际,沈珍珠却咦了一声,说:“好像还差个人啊?”   话落,几双眼睛都盯着她看。   沈珍珠嘴角一勾,慈爱的目光落到虞一柏身上,“柏哥儿,你二姐姐呢?”   虞一柏到底是个孩子,不懂大人的绕绕套套,脆生生的说:“二姐姐和紫苏去摘花瓣了,等会要做玫瑰杏仁点心。”   “那你来的时候怎么不叫上二姐姐呀?”言下之意虞一柏来之前在虞昭昭的院子里呢。   虞一柏摇头:“我叫了,二姐姐不来。”   “李嬷嬷,快去把二小姐叫过来,家宴怎么能缺呢?”沈珍珠说完,先看了眼林星月,再转头看着虞怀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老爷,娇姐儿是你的女儿,昭姐儿虽说性子不讨喜了些,始终也是你的女儿,既然是家宴,缺了个人就不叫家宴了。”   突然提到虞昭昭,虞怀松沉默了下,顺着沈珍珠的话说,“还是夫人考虑周到。”   林星月脸色已经变了。   原来在这等着她。沈珍珠明知道老爷厌恶虞昭昭,还专门把她叫过来,那等会应该就是告状了吧,近来她是如何对虞昭昭好的。   老爷讨厌虞昭昭,而她又悄悄给虞昭昭换了好的院子,还给做衣裳……这不摆明了跟老爷反着干吗。   这是打定主意让老爷也厌了她。林星月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微微攥紧,之前她也想过会有这种麻烦,但为了柏哥儿,她剑走偏锋,也都想好了应对方法。   却没想到沈珍珠会从柏哥儿身上切入,直接证明了他刚才就在虞昭昭院子里的事实。   林星月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沈珍珠内心就有多畅快,嘴角的弧度抑制不住的扩大,说话越发温柔小意。   这边一个个各怀心思,气氛微妙,虞昭昭那边则轻松愉悦,刚摘完花瓣回来就遇上了红光满面的李嬷嬷。   她眉头一蹙,把花篮递给了紫苏。   “二小姐,赶紧去换身衣服,夫人让你去前厅用饭。”李嬷嬷说完又说:“赶紧的,老爷夫人都等着你呢。”   话落,她给一旁的绿竹使了个眼色,绿竹手里还提着一箱子,忙上前推着虞昭昭进屋,“奴婢给二小姐梳妆打扮一番。”   紫苏虽然不知这是为何,但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好事,便上前阻止,却被李嬷嬷厉声呵斥,“你这贱婢怎么回事,难道要阻止二小姐去见自己的父亲母亲吗?”   紫苏哑口无言。   虞昭昭一言不发的随着绿竹进去了,便见她从箱子里翻出一件颜色极其鲜亮的衣裳,裙角边还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花,俗气至极,且做工粗糙。   绿竹给她换上,虞昭昭一句拒绝的话都没说,如同李嬷嬷所说,父亲母亲要见她,她难道还能拒绝?   再怎么样如今还吃住在侯府呢。   至于沈珍珠打的什么主意,她已经猜到一二了。   绿竹早前得了沈珍珠的吩咐,很快就给虞昭昭画好了一个艳丽又风尘的妆,配上她出色的五官,是个男人都挪不开眼。   两人出去后,李嬷嬷见了很满意。紫苏却一脸担忧的看着,虞昭昭朝她点了下头,言下之意让她放宽心。   虞昭昭就这样跟着李嬷嬷和绿竹去了前厅。   虞娇娇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上去抓花她的脸,生下来就是个只会勾引男人的贱.种,不然怎么长成这副模样。   见虞昭昭来了,虞一柏忙跑上前,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姐姐,快来坐。大家都等着你吃饭呢。”   林星月脸色一白,指甲都紧掐着虎口,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老爷本就厌恶虞昭昭长得不够端庄的模样,如今更是一副妖娆的媚态,能有什么好下场。   沈珍珠好狠的心。   沈珍珠则满意得很,全神贯注的看着虞怀松,却一直没等到他发怒,眉头微微一皱又很快松开。   扫过众人的神情,虞昭昭福了福身子,“女儿见过父亲,母亲。”话音刚落,就被虞一柏拉过去入坐。   谁也没阻止。   可是虞怀松也没反应?沈珍珠觉得事情好像不大对,忙对虞昭昭说,“昭姐儿快坐,都是一家人。”   虞怀松看了虞昭昭一眼,眉头紧蹙,谁家闺秀这般打扮,又不是卖唱的。不可否认,这个女儿确实长了一副好颜色。   更难得的是运气好。入了孟夫人的眼。今儿个他跟几位大人去醉月楼吃饭,碰到光禄寺卿孟仲光了。   碰到了自然要打招呼,还拉过来一道喝了点酒,孟仲光一脸羡慕的说:“老兄,你养了个好女儿啊,前几日夫人上门看到你二姑娘了,回来一个劲夸知书达理,又乖巧懂事,整整说了一宿,我说你那么喜欢,认成干女儿得了。”   “老兄,让你二姑娘常去孟府玩。”   当时他都懵了。   二姑娘?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小小年纪就长得一副勾人的样子,虞昭昭这名字他倒是记得。   没想到被他抛之脑后的女儿竟然入了孟夫人的眼。   若是虞昭昭成了孟府的干女儿,两府来往密切,可想而知,他的仕途会很顺畅。   想到这,虞怀松哪怕再不喜欢虞昭昭,也笑得跟朵花似的,轻咳了一声,说:“你母亲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快坐。”   “想吃什么,吩咐下人便是。都是一家人,别客气,吃!都吃!”   沈珍珠脸上的笑突然凝固了,这是怎么回事?本来想把虞昭昭这把刀捅到林星月身上的,如今这情况,完全出乎了她意料。   边上虞娇娇脸都黑了。娘说很快就能收拾虞昭昭了,可等啊等,等来这?   还有爹是怎么回事,以前不是最讨厌看到虞昭昭了吗?为什么今天虞昭昭不仅来了,还穿得这么艳俗,却一句呵斥都没有?   这一幕都被虞昭昭尽收眼底,唇角划出淡淡的弧度,眸子微垂,不动声色的喝了口红枣乌鸡汤。   谁都没说话,一时间只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   半晌,虞怀松抬头,轻咳了一下,看向虞昭昭说:“光禄寺卿孟大人说,他夫人很喜欢你,有空多去孟府玩。” 第12章 太会了   话落,虞怀松又沉声补充了句,“以后这身衣裳就别穿了,姑娘家还是穿素净点。特别是去孟府。”   虞昭昭回:“是母亲吩咐人非要我换上的。”   虞怀松一听,看向沈珍珠时的目光明显不悦,他小时候是不得宠的庶子,高门大户那些弯弯套套也懂不少,平日里觉得无伤大雅就懒得费口舌了,可如今虞昭昭关系到他的前程,便不能放任,冷声反问:“你怎么不给娇姐儿穿这身衣裳?”   “作为侯门主母,一副小家子气,有那点心思怎么不放在正事上。”   当着妾和孩子的面被厉声训斥,沈珍珠脸都挂不住了,自从她娘家起来后,侯爷从未这般落她面过。   虞娇娇“噌”地下站起来,大声:“爹,你凭什么责怪娘,你别看虞昭昭现下一副不吭声不出气的样子,其实最有心机,最恶毒的就是她了。穿得花枝招展,跟青楼侍候男人的□□没什么两样,孟夫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不可能!!”   虞怀松“啪”地一声将筷子一放,站起来就是一个耳光过去,厉声:“你一个姑娘家,这些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沈氏,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禁足半月,好好给本侯面壁思过。”   “老爷……”   家宴就在沈珍珠哭着哀求,虞怀松怒声呵斥中落幕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虞昭昭是满意的,要说起来她才是这场戏真正的主谋。孟思悦说,上辈子你帮助了我那么多,你不让我帮你,我心里好难受,你就让我帮你好不好?   没法,她就提出这么个要求。一句话的事,孟府也没损失什么,却能让虞怀松有无限大的想象空间,沈珍珠要没点动作就不是沈珍珠了,斗吧。   她看戏就行。   虞怀松拂袖而走。   沈珍珠和虞娇娇哭成一团,还不忘骂虞昭昭,虞一桐便上前打人,虞一柏自然护着,两人谁也不让谁,最后被下人拉开了。   林星月拉住虞一柏,蹙眉看了眼虞昭昭,声音冷淡,“快回去吧。”   虞昭昭也冷淡的“嗯”了声。转身回院子,在路上却碰到了虞一桓,她驻步,嘴角带笑,“大哥。”   “二妹妹。”虞一桓也礼貌回应,气氛有点尴尬,又补充了句,“这些日子沾了你的光,都胖了一圈。”   “大哥喜欢就好。”虞昭昭每做一样糕点,都会留一份让紫苏避开所有人,半夜给秋姨娘送去。   上辈子她能稳坐贵妃宝座,其中有虞一桓的功劳。都是聪明人,前朝和后宫紧密相连,两人默契的达成了共识,相辅相成。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两人打了招呼后便各回各的院子。   **   过了两天清净日子,虞昭昭觉得索然无味了。   昨晚又做梦了。至于梦到了什么就不好意思说了,脑子里却一直想着,那个人的身影不自觉的浮现。   是的,她梦到裴问了,倒腾了一夜。   虞昭昭在认真思考一件事,以裴问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过是挥挥手的事……难道连挥手都觉得麻烦?   所以上辈子才不娶妻也不纳妾。难道真的不行?可是在梦里……   太会了。   好想知道到底是谣言还是事实啊。虞昭昭闲来无事,将这几个问题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天,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在梦里被折腾得半死,醒来后却红光满面,精神充沛。因上次家宴的事,虞娇娇被关了两月禁闭,沈珍珠元气大伤。   府里的人都在传,风向变了,向来不受待见的二小姐不知怎么突然入了侯爷的眼,下人再也不敢怠慢。   更何况还有林姨娘在那盯着。   虞昭昭也乐得轻松,一天天也不下厨了,因为不用在虞一柏身上下功夫了,如果不是带了点目的谁愿意洗手作羹汤啊。   她喝了小碗莲子羹,抬头问:“紫苏,想出府玩吗?”   紫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虞昭昭站起来笑着说:“今天本小姐心情好,就勉为其难捎上你一块儿出去。”   出府自然是需要主母同意的,沈珍珠千个万个不想,可人家说去孟府,她能阻拦吗。只能把气都憋着,吩咐管家备马车。   若说之前她还抱着虞昭昭没什么好忌惮的,婚事都攥在她手里,能蹦跶成什么样。只有那林星月,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如今看来虞昭昭果然得了林星月的真传,都让人恨得痒痒的。   虞昭昭顺利出府了,直奔孟府。   孟思悦很快出来了,像只蝴蝶一样朝她扑过来,亲热的唤了一声,“虞姐姐,我想死你了。”   对于这一亲昵举动,虞昭昭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着实不知如何处理这种亲密关系,因为身边没这样的人,硬要说,那就是皇帝了,可那更多的是虚情假意。   上辈子的孟思悦跟如今没差多少,只是那时候处于那般境地,性子稍微收敛了点,现下日日泡在蜜罐里,看来天性都释放出来了。   她别捏的说了句,“我也想你。”   孟思悦倒也没多想什么,拉着她进府去,看着尾随而来的孟子俊,介绍了下,“虞姐姐,这是我哥。”   “哥,这是明德侯府二小姐虞昭昭,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孟子俊今儿个穿了身定蓝色的袍子,身形颀长,腰间系着羊脂玉,头发用紫玉冠束着,好一个翩翩少年朗。   虞昭昭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孟大哥。”   声如莺啭,人似牡丹,孟子俊身体里莫名腾升起一股燥意,作揖,“虞姑娘。”   “好啦,你们别这么客气,都是我最亲密的人。”孟思悦看不下去了,直接打断,又道:“虞姐姐,今儿个天气好,我们去花园坐摇椅,让哥哥推我们。”   虞昭昭被迫的跟着孟思悦跑。   孟子俊轻摇了摇头,一脸宠溺的跟上。   少女时期的孟思悦跟虞昭昭形成鲜明的对比,爹疼娘爱,且父母伉俪情深,琴瑟调和,后院就孟夫人一个女人,还有个溺爱她的哥哥,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和太阳,家人都会试着去摘一摘。   难怪孟思悦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只是后来不得已进了东宫。相信世间一切美好的她瞬间崩塌了。   “啊啊啊啊啊,哥哥加油,再高点,再高点……”耳边传来孟思悦银铃般的笑声,虞昭昭也被感染了,唇角的弧度抑制不住的扩大,但她却下意识的攥紧摇椅的绳索,脚趾抓紧,而孟思悦呢。   整个人呈放松的状态,闭眼,大笑,迎接风的拥抱。   孟子俊浑厚的声音传来,“不可以再高了。”   “再高一点嘛,哥哥,求你了。”   “不行,高了危险。”   “……”   虞昭昭觉得自己格格不入,顿时鼻子发酸,百味杂陈。   后来不论孟思悦再怎么央求,孟子俊都不妥协,索性算了。孟思悦嗔了句,“坏哥哥。我跟虞姐姐要回院子说悄悄话了,你别跟来。”   正准备跟上的孟子俊脚步一顿。后转身离去,离去之前又回头看了下两人的身影。   回了院子,孟思悦忙问:“虞姐姐,我怎么觉得你怎么高兴呀?是不是明德侯府的人又为难你了?”   “怎么会。”虞昭昭吸了吸鼻子,万分真诚的说,“因为你爹爹的一句话,沈珍珠不敢为难我了,虞娇娇也被禁足了,思悦,谢谢你。”   孟思悦倏地一脸严肃,“都说了不准跟我这么客气。下次再说我就要挠你痒痒了。”说完作势要去挠她。   虞昭昭忙躲开。   好一会儿,两人才坐下来,虞昭昭说,“走,我们去梧桐巷子看看。”   “去梧桐巷子做什么?”孟思悦反射性问,刚说完就想到了,眼睛微睁,撇嘴说:“干嘛要去看他呀?”   虞昭昭:“那总不能做个半途而废的人吧。既然决定救了,那就把这事做到底啊。反正明年春闱后他就风光了。”   “这马上入夏,仔细算算也不远了。”   孟思悦一脸的不情愿,身子往旁边微微一转。   “走嘛走嘛。”虞昭昭边娇嗔,边拉着她走。就这样,孟思悦被她拉上了马车,直奔梧桐巷子。   孟思悦还是一脸不高兴,虞昭昭笑哄道:“等会我请你吃糖葫芦好不好啊?”   这是拿她当小孩了,孟思悦佯装剜了她一眼。虞昭昭使出浑身解数才将人给哄好了,之后想到什么,正儿八经的说:“思悦,你有没有想过把李智举荐给你父亲?”   孟思悦想也没想,直接回:“没有。”   她觉得李智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一般人都识不透,哪怕他后来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从未想过去沾光,更不想过多接触。   “相当于你父亲不用花精力培养,就多了一个左膀右臂,何乐而不为呢?朝中关系网错综复杂,变幻无常,你我能做的就是未雨绸缪。”   孟思悦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直到听到虞昭昭说:“你说你不想再入东宫,那就早点把亲事定了。”   “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妨考虑下李智。再怎么样是知根知底的人。”   话落,孟思悦坐不住了,满脸震惊,“你让我嫁给李智?”   在虞昭昭看来,这确实是最好的走向了,孟府若是有李智把控着,绝对不会是上辈子那个下场。   没想到孟思悦这么震惊,她讪讪一笑,“就是让你考虑考虑。”   孟思悦猛地摇头。   虞昭昭不知孟思悦为何如此反感李智,后到了梧桐巷子也考虑了她的感受,语言殷切的关心了李智一番,又留下一些银票,一再嘱咐后拉着孟思悦出了梧桐巷子,陪着她去逛宝月楼。   宝月楼是京城最受女人追捧的地方,上至各府夫人,下至平民百姓,里面的金银首饰,稀奇古怪的玩意应有尽有,且做工精致,也如醉月楼般分了阶层,能上越往上的楼层的人非富即贵。   孟思悦很快就从不好的情绪里出来了,看到什么都想买,眼看到了晌午,两人打道回府,同孟夫人和孟子俊用了午膳后回到院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晃天色不早了,总归是要回府的,虞昭昭便去跟孟夫人告别。   出了孟府,天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堆在一起,风雨欲来,果不其然,虞昭昭上了马车一会儿就大雨倾盆,马车走得有些艰难。   慢悠悠驶过繁华集市,突然不走了。虞昭昭正磕眼假寐,后知后觉准备问,就看到紫苏掀开帘子,探头进来说:“小姐,马车坏了。”   虞昭昭眉头轻蹙,反问:“还能修吗?”   紫苏转回去询问了又探头进来说:“车夫说雨太大了,没法修,只能回去传信,让我们在这等会。”   也只能这样了。   四月的天,正是雨水多的季节,眼看着雨势只大不小,马车里也不是安生之地,虞昭昭只好下了马车在一旁的屋檐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擦黑,也没见车夫回来,紫苏又冷又着急,“这车夫怎么回事?这么就还没回来?”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虞昭昭默了下,“嗯”了声。今儿个都不一定等来了,给她准备马车出来时,说不定沈珍珠就打好了主意。   不论下不下雨,马车都会坏,而马夫回去,就不会再回来。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刚驶过人多的地方马车就坏了,这窄巷一眼望到头,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   就算走回去也得等雨停。   时值深春,雨夹风带着丝丝凉意,虞昭昭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就在这时,右前方来了一辆马车,外观大气,四面锦缎装裹,棱角镶金嵌宝,窗牖被一帘深蓝色的软烟罗遮挡,可判定非富即贵。   相对安全。她忙拉着紫苏上前,笑着问:“请问可以捎我们一程吗?我的马车坏了,我是明德侯府二姑娘。”   车夫正想拒绝,就听到马车里的爷的声音,“让她上来。”   虞昭昭如愿以偿,在掀开帘子的那一刻,看到裴问也正深深看着她,嘴角的笑似有若无。她顿住了…… 第13章 初次交锋   是上呢?还是上呢?   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虞昭昭,上去脖子和脑袋很有可能就分家了。毕竟裴问从来都不是个善良的人。   相反,他狠戾薄情,有仇必报,而此时,她从他眼睛里看出了不善,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更是让人难以捉摸。   可不上吧,退回去说不定就是万丈深渊,大雨没有停的趋势,天也黑了,在这人烟稀少的窄巷,冷不是最可怕的,哪怕是在这不得已待了一宿,受了风寒都是小事,最可怕的是沈珍珠留有后招。   要彻底毁掉一个人很简单。她跟紫苏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要是错过了这辆马车,可能再也等不到了。   她不敢赌。   可如今也只有赌一把了,虞昭昭咧嘴笑,故作淡定的说:“王爷,是你啊,真巧。”说着就准备放下帘子,同紫苏挤一挤。   “不巧,我知道是你。”裴问在她放下帘子之前沉声说,眸色深深,顿了会儿,不疾不徐又道,“过来。”   虞昭昭一愣,这是打算算账了。最后脸上带着笑,要有多牵强就有多牵强,硬着头皮钻了进去,在裴问对面坐下,背脊挺直,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直勾勾的盯着他,而他呢,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越这样,虞昭昭越紧张。忽然忆起了上辈子,只要惹了裴问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能死个痛快都是恩赐。   她不想这么快就死了,好不容易赚来的一辈子。   虞昭昭蓦地眼珠子一转,嘴角含笑,先发制人:“前些日子小女子口误,在这跟王爷赔礼道歉,还望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今儿个又得了王爷的便利,小女子感激不尽。”   “不知何以能报,唯有以身相许,奈何小女子人不够好,又是家中庶女,没有一样能配得上风光霁月的王爷。”   “小女子也如其他贵女般敬仰王爷,那日在醉月楼,不料小姐妹也如此,便心生慌乱,口出荒谬,若是只有我一人敬仰王爷就好了,如今已知错,深深忏悔。向王爷保证再无下次,也认清自己,不作无谓肖想。”   三言两句就将此事说了个清楚明白,捏造了一个她对他深情得过了火的故事出来,确实给人一种情有可原的感觉。   当然了。虞昭昭知道裴问不是一般人,所以她早在解释的时候就垂下了头,一副羞愧到极点的模样。   而此时,头越发低了,话语里夹着厚重鼻音,“王爷,小女子太愧对你了,无颜面对,你就把我丢在这儿吧。”   想必沈珍珠派去的人早就把那窄巷翻了个遍,找不到她,要么继续找,要么回去复命。马车还在嗒嗒嗒的往前走,离侯府越来越近了,她若下了,既能摆脱沈珍珠,又能摆脱裴问,可真是太好了。   裴问轻倚在靠枕上,闻一席话,脸上并未有太大波动,心中冷笑,这女人胆子不小,卖弄到他跟前了。   将其上下打量了个遍,他沉声,“抬头。”   虞昭昭眼里早就蕴满了一筐水珠,手指又一下没一下的绞着衣角,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看了裴问一下,就连忙别开了眼,眸子微垂,脸上不由爬上了红晕。   裴问嗤笑了下,紧接着直起身子,用折扇轻勾起虞昭昭的下巴,薄唇轻启,“要不本王遂了你的心愿,给你个暖床丫头当当如何?”   话里带着无尽讽刺,虞昭昭能听不出来吗。不是真心实意的就好,转念一想,真心实意的也不错啊。   孟思悦能帮得了她一时,帮不了一世。虞怀松要是看到比孟府更大的一块肥肉,他立马就能舍了孟府,太子那块肥肉不就比孟府大多了吗,若真到了那一刻,她依旧逃不过上辈子的宿命。   若真跟着裴问去了,既能摆脱了虞府,又能摆脱太子,还能得到摄政王府的庇护,她会失去什么?最多也就身子罢了,这不正合她心意吗。   她被迫抬头起来,眼里佯装惊喜乍现,带着少许羞涩,顺着他话说,“能侍候王爷是小女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希望王爷能上府知会父亲母亲一声。”   裴问这是在给她挖坑呢。若是拒绝了那她之前的口舌都白费了。   裴问则看着她那双波光流转的杏眸陷入了沉思。   这些时日来他一直备受春/梦的困扰,虽没有日日如此,但也十分频繁,从未间隔过两日,他迫切的想知道到底是被人下蛊了还是怎么了?   夜夜梦到,可夜夜看不清梦中女人的脸。可就在昨日,他看清了眼睛,潋滟杏眸,而此时明德侯府庶二女也正如此。   心里燥意腾升,他正想冷声说“滚下去”。就在这时,外头车夫的声音传来,“王爷,明德侯府到了。”   虞昭昭不知是何原因让裴问脸色突变,是何原因她都不想知道,溜为上计。   下了马车,她大口大口喘气,外头的空气太新鲜了。边上的紫苏压低声音问:“小姐,你没事吧?摄政王有没有为难你?”   “没事。”虞昭昭回。   一转身就看到了候府门口围了一群人,虞怀松站在中间,面露错愕,沈珍珠紧挨着,脸色阴郁,不停的攥着手里的帕子,像是要把它撕烂般,林星月则站在另一边,牵着虞一柏,脸上没什么表情。   虞一柏面露喜意,立马挣脱了林星月的手跑过来一把抱住,“二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别担心,姐姐没事。”   林星月是个妾,再得宠也只是个妾,平日里没资格出府,自然很多东西不懂。但常出门在外的虞怀松和沈珍珠懂啊。   虞昭昭刚刚从摄政王裴问的马车里下来,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也就是说虞昭昭是摄政王送回来的。   这代表什么?   谁不知道当朝摄政王裴问位高权重,就连皇帝也礼让三分,不仅如此,还长得清隽俊朗,这样的人应当妻妾成群,总之要什么的女人不过是勾勾手指头的事,可摄政王不近女色,更不好男风,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谁也没胆乱说。   不近女色的摄政王却亲自送虞昭昭回府?虞怀松咽了咽口水,两腿僵硬的上前,和蔼可亲的问:“昭昭,那是谁啊?专门送你回来。”   闻言,虞昭昭指了指渐行渐远的马车,不以为然的说:“父亲不知道吗?那马车一看就是摄政王府的啊。”   果然是。虞怀松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问:“摄政王为什么会送你回来啊?”   “你去问他啊。我怎么知道,就是在路上看到我马车坏了,好心送我一程。”虞昭昭泰然自若的说。   摄政王会是这么好心的人?不是。虞怀松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忙吩咐一旁的管家,“快去吩咐厨房做几个好菜,二小姐回来了。快,星月,带着昭昭去换身衣裳,这天突然下凉了,别染上了风寒。”   林星月虽然不知道那马车上的独特标志代表摄政王,但是她听到虞怀松问虞昭昭,摄政王为什么送她回来?   她整个人都惊呆了,虽平日里没有机会出去,但摄政王是谁,在永熙是什么样的地位,她一清二楚。   虞昭昭竟然有这般能耐,得了摄政王的青睐。   沈珍珠很快整理好情绪,脸上挂着牵强的笑,上前两步拉着虞昭昭的手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还在担心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府,还差人去问了孟府。你父亲啊,都恨不得冒着大雨去找你。”   说完还嗔了一眼虞怀松。   对此,虞怀松很受用,笑笑说:“平安回来就好。”   沈珍珠直接拉着虞昭昭进府,“来,随母亲进府。这小手冰凉冰凉的,绿竹,快去给二小姐找件厚实的衣裳。”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进府了。   至于想去亲热虞昭昭的虞一柏,早就被林星月拉着回院子了。   **   裴问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书房,仔细端详早晨起来画的画像,脑子里再度浮现虞昭昭泫然欲泣的模样。   那双眼睛跟画像中的一模一样。他眉头紧蹙。   跟虞昭昭有关?   她的性子确实跟京城的贵女都有所不同,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儿,居然在他面前卖弄她那点蹩脚的小聪明。   就在这时,白术进来了,来不及坐下,连忙问:“怎么样?”   裴问蹙着的眉头瞬间舒展了,往椅子上一坐,音色低沉,“有点眉目了。”   闻言,白术被勾得心痒痒,他做了几十年的大夫,引以为傲的医术,却从未遇到这等棘手又意想不到的顽疾,他想弄懂的迫切心思并不比裴问少,追问:“怎么说?”   “昨晚我看清了那女人的眼睛。”   “这?”白术的目光落到方桌上的画像上。   裴问用鼻音低低“嗯”了下,接着补充道:“刚还遇上了明德侯府庶二女。”   白术抬头,“虞昭昭?”   裴问自顾自的说:“她的眼睛跟昨晚梦中女人的眼睛一模一样。”   白术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问:“你怀疑跟虞昭昭有关?”   裴问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沉思了会儿,便让暗卫去彻查虞昭昭的背景。 第14章 再交锋   一夜过去,明德侯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二小姐得了摄政王的青睐,哪怕下着倾盆大雨都亲自把人送回来,这得有多喜欢才做到这份上,要知道摄政王可不是一般人。话又说回来,二小姐那模样,是个男人都喜欢。   摄政王是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丫鬟都在悄悄说,二小姐真是神了,短短时日,不仅得了孟夫人和孟小姐的喜欢,如今又得了摄政王的喜欢,飞上枝头变凤凰是早晚的事了,一个二个看她的眼神都带着羡慕,再也不敢敷衍了事。   虞昭昭一觉睡到自然醒,听紫苏念叨了许多,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府里都以为她得了裴问的青睐。   爱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吧,总之是她占便宜了。她说:“说不定明儿个就传到府外去了,小脑袋瓜想那么多做什么?不如想想早晨吃什么?”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你还没嫁人呢,名声被人传坏了怎么办?”紫苏眉头紧蹙的说,“老爷也不阻止阻止。”   虞昭昭轻扯了扯嘴角,“他啊,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紫苏就是不理解,她一个丫鬟都能想到,不可能老爷想不到。再怎么说小姐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老爷怎么不为小姐真心考虑考虑呢。   两人边说边穿衣裳洗漱。   府上的人得了虞怀松的吩咐,恨不得把虞昭昭供起来,有求必应。虞昭昭心血来潮,想吃玫瑰凝露蜜,厨房便现去摘了新鲜的玫瑰花,一步一步都精细着,不到半个时辰,就端了一碗香味宜人的玫瑰凝露蜜端到虞昭昭跟前。   她吃完没一会儿,孟思悦就上门了。   虞昭昭把人都赶出去,拉着她坐下来,笑盈盈的问:“你怎么来了?”   孟思悦:“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昨儿个天都黑尽了,虞府的人去问,你是不是还在府上。我想着你不是回府了吗,怎么还没到府上,还派人去沿路找了,我想着你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后来府上的下人回去说,看到你被摄政王的马车送回来,怎么回事啊虞姐姐?”   虞昭昭不想过多说虞府的腌臜事,便说:“路上马车坏了,看到摄政王路过,便央求他送我回来。”   默了下,孟思悦饶有兴致的问:“摄政王没找你算上次的账啊?”   虞昭昭摇头,说:“贵人多忘事吧。”   孟思悦点头,也是这个理,紧接着问了问虞昭昭的现状,后面两人还出院子转悠了一圈,看着下人们都对虞昭昭毕恭毕敬,孟思悦才彻底放心了,忽然想到什么,说:“对了,十日后是章国公府老夫人的寿辰,你会一道去吗?”   “再说吧。”虞昭昭对这些宴会不感兴趣,上辈子早就腻了。   孟思悦摇了摇她手臂,带着一分羞涩,嗔道:“不成,你必须得去。我还准备到时候选个夫君,你帮我把把关。”   “好,我去,必须去。”虞昭昭无奈应下。   ……   听下人说虞怀松一回府就去了林星月的屋子,沈珍珠怒火中烧,伸手将边上的丫鬟打了一耳光,冷声:“茶水这么烫,你是不是想烫死本夫人?”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丫鬟立马跪地求饶。   “来人啊,把这贱婢拉出去打二十大板。”听着那求饶的声音沈珍珠觉得心里无比畅快,脑子里浮现林星月的脸,两者相结合,心里就更畅快了。她跟林星月斗了这么多年都没占到上风,每当心里有怨气时,都会去磋磨虞昭昭。   更气人的是虞昭昭如今也攀上了高枝,一想到这个名字沈珍珠脸上就多了几分郁色,她还真小看了那个贱丫头,不仅攀上了孟府还攀上了摄政王,照这样下去她这个母亲以后见了她莫不是还得点头哈腰。   可怜她的娇娇啊,还在屋子里面壁思过,没吃点好的,几日不见,人都瘦了一大圈,沈珍珠想着就心疼,立马吩咐人去把虞怀松请过来,接着又吩咐厨房做几个好菜。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虞怀松才一脸餍足的来了,沈珍珠将心里的不快压下去,笑着上前嘘寒问暖,“老爷还没用晚膳吧,妾身让厨房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快尝尝味道。”   虞怀松刚忙着跟林星月厮混了,哪里顾得上吃饭,闻着香味立马坐下来准备动筷,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朝一旁的下人说:“去把二小姐请过来。再去做几个新鲜的菜。”   话落,沈珍珠脸上的笑一僵。而后问:“老爷找昭姐儿过来可是有事?”   “你到底是怎么做主母的。”虞怀松接着说:“摄政王冒着大雨把昭姐儿送回来,你就没想过领人上门道谢?”   沈珍珠脸色一变,忽然脑子一转,笑着说:“老爷息怒,妾身让您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事。除了这事,还有一事,再过几日就是章国公府老太太的寿辰了,娇娇还在面壁思过,这几日人都瘦了不少,你就让她出来吧,身子不养好到时候怎么出门。”   闻言,虞怀松的脸立马就拉下来了,“那就是你养的好女儿,作为长姐,不爱护下面的弟弟妹妹就算了,还口出脏话,像个泼妇乱骂,哪里像个侯府贵女,出去就是丢本侯的脸。”   “让她好好跟昭昭学学,姑娘家得温柔贤淑,善良可人才有人喜欢。”   昭昭?叫得这么亲热,也不知道是谁以前痛恨虞昭昭长得太狐媚,不像个正经姑娘家,如今不也是看到虞昭昭攀上了孟府和摄政王吗?沈珍珠在心里腹诽道,却不敢说出来,还一个劲附和道:“老爷消消气,消消气,娇娇说她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虞怀松话语里带着一丝不耐烦,“行了行了。章国公府老太太的寿辰记得把昭昭带出去,好生照料。”   沈珍珠在心里将人骂了八百遍,面上却不得不笑盈盈应下。虞怀松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两人边说着边往正厅走。   两刻钟的样子,虞昭昭来了。她身着苏绣月华妆花裙,衬得整个人身姿曼妙,胭脂淡扫,唇色不点而朱,足以让所有人挪不开眼。   虞怀松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这才是真正的金凤凰啊,最主要的是这只金凤凰是他府上的。   若是他真成了摄政王的老丈人,如今一个二个瞧不上他的人都得笑脸相迎,谄媚讨好。想到这,他忙站起来,笑着,一脸殷勤,“昭昭,快坐。爹吩咐厨房做了几个菜,看看,有你爱吃的吗?”   沈珍珠恨不得在虞昭昭身上盯个窟窿出来,蓦地,她眼珠子一转,就算得了摄政王的青睐又如何,有没有这个享福命还不一定呢?   虞昭昭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不露分毫,轻声细语的说:“女儿见过父亲,母亲。”话刚落就被沈珍珠拉着坐下,言笑道:“快坐,跟父亲母亲客气什么。”   桌上的膳食美味且丰富,人参乌鸡汤,冰糖燕窝,清蒸醉鸭,玫瑰豆腐等。可见是下足了功夫,不知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两人不停的替她夹菜,言语中带着关切,“你啊多吃点,姑娘家的身子还是丰腴点好,不容易得风寒,喝点热汤。”   “你母亲说得对,喝点鸡汤补补身子。”   虞昭昭喝了小半碗鸡汤,味道不错,再不错她也没心思在这儿待下去了,转头问:“父亲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虞怀松轻咳了一声,故作姿态的说:“前两日摄政王亲自送你回来,于情于理你都应该上门道个谢,我已经把谢礼备好了,找个日子你母亲跟你一道去。”   “还是父亲想得周到。”虞昭昭先奉承,后说:“女儿斗胆问父亲一句,都准备了些什么谢礼呢?”   “要知道王爷什么也不缺,一般的入不了他的眼,反倒让他觉得侯府寒酸。”   虞怀松想了想是这个理,点了下头问:“那你可知摄政王的喜好?”   虞昭昭顿了下,回:“女儿知道些许。”   虞怀松问:“什么?”   “父亲就不要费心了,女儿来安排就是。”话落,虞昭昭意味深的看了沈珍珠一眼,笑盈盈的又道,“只是需要五千两银子。”   虞怀松还没来得及回应,沈珍珠就冷静不了了,“五千两!抢人呢?”   虞昭昭嘴角泛起轻柔的弧度,一字一句道:“母亲应该也知道。能被王爷喜欢的东西必定价值连城,再或有价无市,女儿就算拿着五千两也不好意思去道谢呢,人家摄政王府可不缺这点,我还得费好些心思去想王爷的喜欢,又在这个价位之内,还独特,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虞怀松剜了沈珍珠一眼,反问:“侯府区区五千两都拿不出来吗?这事就这么定了,等会你就把钱送到昭昭院子去。”   沈珍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侯府区区五千两是拿得出来,但拿出来之后呢,作为一个有爵位的侯府,需要开支的地方太多了。   这些日子来,林星月和虞怀松也没少给她送钱,虞昭昭都一点一点攒着,本盘算着买个铺子钱生钱,如今看来这计划得提前了。   一顿饭吃得几人欢喜几人愁,吃完后各回各的院子。   ……   两日后,风清云朗,虞昭昭就被迫上了明德侯府最好的马车往摄政王府的方向驶去,坐在马车里的她正想着希望等会不要太难看。   被拒之门外?她不是第一个,没什么稀奇的。   不收谢礼?要收了明德侯府的礼才不正常呢。不定明儿个京城就传遍了她跟裴问的事情,虽然这对她有益无害,但按照裴问的性子,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她都想好了所有应对策略,可偏偏事情的结果出乎人的意料。到了后,摄政王府的管家出来说:“王爷让虞姑娘进去,虞夫人先回去吧。”   虞昭昭错愕:“……”   沈珍珠怎么可眼睁睁看着虞昭昭飞上枝头变凤凰,立刻端起母亲的架子,沉声说:“我家昭昭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王府又无一女眷,她一个人进去不合礼数,我这做母亲的也不放心。”   管家不容多说,直接吩咐人将沈珍珠拦住,转身对虞昭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虞姑娘,请吧。”   虞昭昭不得不往前走。这是她上下两辈子第一次来摄政王府,走着走着,不由唏嘘,一抹暖阳打在精致的角楼,在高墙上呈现朦胧的光晕,黄金雕成的狮子在白石之间妖艳的绽放,淡蓝色的纱帘随风晃荡,宛如一座神秘又安静的宫殿。   管家驻步,“虞姑娘上去吧,王爷在上面等你。”   虞昭昭这一路上想了无数个裴问让她进来的理由,裴问被她的美貌征服,故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裴问没睡醒?脑子抽了……想了想,都不太切实际。   她对管家客气道:“有劳了。”   管家裴青应:“应该的。”   虞昭昭也不再多说,转身一步一步上台阶。很快看到了裴问,逆风而坐,青丝缭乱,身着黑色袍子,脸上无一丝笑容,眸色一如既往的深沉,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对面还坐着个白色袍子的男人,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他轻扯了下唇角。   “明德侯府庶二女虞昭昭拜见王爷。”她徐徐上前,福了福身子,不卑不亢的说。说完了抬头直勾勾看着裴问。   一点没有其它贵女的羞涩。   白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两人。   裴问则轻倚在椅背上,悠悠的看着虞昭昭,不放过身上任何一寸,脸上没什么表情,认真又不认真,一句话不说。   若换了其它人早就受不住了,可虞昭昭不是其它人。她不知道裴问在看什么,她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不成是她的容貌?裴问绝不是这么肤浅的人。虞昭昭倒是想他是,那成为她裙下臣就是弹指之间的事了。   可惜。   “王爷。”片刻,她眸似盈盈秋水,红唇轻启,“小女子好看吗?”   话一出,裴问脸上的表情一凝。后轻讽道:“虞二小姐还真是自信。”   “这份自信不是王爷给我的吗?”虞昭昭眨了眨眼睛,眸子里带着些许困惑,“不然,王爷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能让貌若潘安的王爷盯着看对我来说的确是一种莫大的肯定。”   裴问收回目光,嗤笑了下,“牙尖嘴利。”   眼前的虞昭昭跟暗卫口中的虞昭昭区别很大。   暗卫回来说,虞昭昭打小不得宠,被扔在后院里自生自灭,父亲嫌弃她长得过于娇媚,从此不闻不问,生母一心放在带把的儿子身上,也为了迎合丈夫,不得不放弃这个女儿,嫡母刻薄,日常克扣吃穿,嫡姐嫉妒她的容貌,时常把她当成出气筒。   就是这么一个毫无倚靠的庶女若真这般牙尖嘴利,又怎么会长达十年都过着缺衣少食的日子,更令人奇怪的是就在两个月前突然翻身,跟孟府小姐成了闺中密友,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德侯府一个二个都捧着她,就连那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的嫡母和嫡姐也无可奈何,屡战屡败。   想到这,裴问眸子一冷。再抬头看去,虞昭昭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   虞昭昭打心底觊觎裴问,但知道这不是时候,也懂适可而止,因为她明显的感受他周边的气温遽然下降,近乎凛冽。   他反感她。   可能还记着她说他不行那事。可她不是解释了吗,难道不信?   不信就不信吧,作为一个男人,直接证明这事很难吗?自个生闷气谁知道呢。虞昭昭耸了耸肩,拉回思绪,轻声道:“王爷,我今日过来是为了感谢你上次救我于水深火热中,少许谢礼,敬请笑纳。”   “若王爷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应,虞昭昭转身试着走了两步,依旧没有声音传来,她才放心出府了。   人一走,白术问:“你怎么打算?”   “静观其变。”裴问再次端起茶盅,轻抿了一口,沉声又道:“这不慢慢露出马脚了吗。”   白术想了会儿问:“你有没有想过只是巧合?毕竟她的活动范围就这么大,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仔细想想也没那么可疑。”   “毕竟都只是猜测,或许有多重可能,不应该只放在她一人身上。你梦中的女人不定什么时候就看清脸了,到时候就知道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又或许根本没有我们想得这么复杂,只是一个单纯的梦。毕竟这么久了,你的身子没有任何损伤,那只是你在睡梦中产生的幻觉,形成了一个固定女人的形象。”   闻言,裴问微微拧眉。 第15章 太子   明德侯府一片繁荣景象,下人脸上无一不带着笑意,后院假山处,一个穿着玫红绸褂子的丫鬟挽着另一个碧绿褂子的丫鬟,脸上带着一丝困惑,问:“墨玉姐姐,你说夫人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们发赏银了啊?”   侯府的下人都知道夫人是最抠门的,其实也不怪她,主要是这些年侯府越发没落,也没什么油水进,哪有闲钱发赏银啊。   正是因为这样,某些不知情的下人才觉得不可思议。   偏偏墨玉是知情的那个,上下左右都看了个遍,压低声音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其实发赏银这事是侯爷吩咐下来的,夫人才不乐意呢,脸色可臭了,只是不敢反驳侯爷而已。”   “那侯爷为什么要给我们发赏银了啊?”大男人怎么可能管后院这些事。起初问话的那丫鬟越发不理解。   “因为二小姐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侯府自然跟着沾光,侯爷高兴啊。” 顿了下,墨玉接着说:“今儿个夫人不是带着二小姐去摄政王府了,你猜怎么着?”   “夫人被拦住外面不让进,只让二小姐一人进去,听一道去的红袖姐姐说,过了很久,二小姐面带笑意的从摄政王府出来。”   “那可是摄政王府啊,有几个女人进去过。二小姐以后就是摄政王府的女主子了。”墨玉话里都带着自豪,似乎也跟着沾光了,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对了,等会你去领赏银的时候不能表现得太开心了,夫人心里不快着呢。”   “为什么啊?二小姐好了,侯府不也跟着沾光吗?”   “要是大小姐有二小姐这点福分,夫人就开心了。说到底二小姐不是她肚子里钻进去的。”   “……”   两个丫鬟边说边走,渐行渐远。却没看到身后站着一妙龄少女,穿着软银轻罗水仙裙,正是刚出禁闭的虞娇娇,面目狰狞,她想不通,为什么才几日的光景,虞昭昭就勾搭上了位高权重的摄政王。   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男人。   虞昭昭凭什么?   她每日关在屋子里无时无刻不在咒骂虞昭昭,就希望出来的时候能听到她不好的消息,结果背道而驰。   凭什么她越来越倒霉,虞昭昭就越来越好。不仅攀上了孟府,如今还攀上了那个神一般的男人。   虞娇娇一鼓作气跑进沈珍珠的院子,发了疯似的将正在领赏银的下人撵出去,“娘,虞昭昭真的得了摄政王的喜欢吗?”   娇娇还是太沉不住气了。沈珍珠轻叹气,捏了捏女儿的手,不疾不徐的说:“就算真得了又怎么样?”   “你以为以她那种身份,有资格做摄政王妃吗?”   “再说了,摄政王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近人情,对她一时有兴趣又如何?不过是当个玩物玩玩而已,死了或残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虞娇娇一想是这个理,心里这才好受了点。   见状,沈珍珠一本正经的问:“娇娇,你知道娘为什么让你提早出来吗?”   虞娇娇嘴角带着笑,轻靠在沈珍珠的肩膀上,“娘心疼我,不舍得我受苦,女儿都牢牢记在心里。”   “你是我身上掉下里的肉,娘怎么舍得你受苦。这是其一。”沈珍珠又道:“其二,还记得娘之前给你说的话吗?”   虞娇娇嘴巴一抿。   好一会儿,沈珍珠伸手刮了下她鼻子,“你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懂事。如今虞昭昭风光了,你爹都生怕得罪了她,不得不捧着她,你万不可跟她表面起冲突,只会惹你爹不快知道吗?”   虞娇娇默了下,闷声闷气的说:“那娘的意思要我让着她吗?”   沈珍珠语重心长的说:“娇娇,娘是不是跟你说过,眼光要放长远些。你上前骂她几句,对虞昭昭来说并没有实际性的损伤,反倒被你爹看到只会说你粗鲁,不懂事,兴许会再次关你禁闭。若在外被他人看到,心里也会觉得明德侯府的大小姐小肚鸡肠,苛待庶妹……姑娘家大了,名声最重要。”   “你心里再不喜欢她,都得做做表面功夫,以后嫁人了也是一个道理。放心,娘不会让虞昭昭风光很久的。”   “话又说回来,娘跟你说的其二就是早点找个好夫君,孟大公子就是个很优秀的人,虞昭昭这些天经常去孟府,若再去,你就跟着去,把她当成亲妹妹般照顾,那样孟夫人和孟小姐才会觉得你是大方得体的姑娘,久了对你的印象只会越来越好,你再找机会多跟孟大公子接触接触,感情自然就有了。”   “女儿懂了。谢谢娘。”虞娇娇心中的郁气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   虞昭昭这边确实也计划着去一趟孟府,手里握着这么大一笔钱若不利用起来,那跟纸有什么区别?   钱生钱才是最实在的。   她准备拿这些钱买一个铺子,先做糕点生意,幸好她上辈子为了讨好皇帝,五花八门的什么都会弄一点,手握多种秘方。只在要食材上面加以管控,保持味道和口感,假以时日,定风靡京城,往后她跟明德侯府没了干系,也能养活自己。   可明德侯府没有一个她信任的人,虞昭昭只能去找孟思悦帮忙,让她找个在行的人去选一下铺子。   虞昭昭整晚都在想这个事情,第二天一早起来顺便吃了点东西,便带着紫苏去告知沈珍珠一声,面子总会做足。为了避免发生上次那种事,她计划好到了就让车夫自个回来,到时候坐孟府的马车回来便是。   沈珍珠却不像往日般面显郁色,而是一脸笑,“昭昭今儿个准备去孟府吗?小姑娘家的是要多出去走走,早点回来便是。”   就在这时,虞娇娇从侧屋过来,也一脸笑,“二妹妹准备去孟府呀,正好姐姐这几日在家里闷到了,那就跟妹妹一道去做个伴。”   “那快走吧。”她说着就上前亲昵的挽着虞昭昭。   虞昭昭脸上表情一凝,对于虞娇娇的触碰感到恶心,不动声色的拉开两人的距离,看来两人早就打好主意了。   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一道就一道呗。   马车里两人相对无言。虞昭昭还觉得诧异,不知沈珍珠是怎么教育虞娇娇的,竟然能让她这个草包忍住气。   很快到了孟府。孟思悦得到消息忙跑出来迎接,看到虞娇娇时嘴角的笑蓦地消失,不解的看向虞昭昭,像是在问,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虞昭昭上前挽着孟思悦,说:“大姐姐说在府上呆着无聊,非要跟着来。”言下之意就是甩不掉,没办法。   虞娇娇也如虞昭昭般上前,轻挽着孟思悦另一只手臂,笑盈盈道:“妹妹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孟思悦可不是虞昭昭,没打算留面,甩开她的手,说:“你还知道你是不请自来啊。”   虞娇娇的脸色顿时就白了,脑子里忽然浮现沈珍珠的嘱咐,不得不忍气吞声,勉强说:“妹妹说笑了。”   孟思悦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拉着虞昭昭往前走。虞娇娇生气的跺了跺脚,最后还是跟上去了。   对此,孟思悦说:“虞娇娇脸皮也真够厚的,我都说得那么难听了,她还跟上来。真是不要脸。”   “不管她。”虞昭昭说:“我今天有事找你。”   孟思悦正准备回答,孟子俊便迎面而来,一看到虞昭昭就想起这两天听到的传言,忙将心事压下去,作揖,“虞姑娘。”   孟思悦脆生生的唤了一声“哥哥”。   虞娇娇一听,抬眸,印入眼帘的是一个身形颀长,面容清隽的男子,穿着藏蓝色的袍子,腰系白玉,玉冠束发,只一眼,她心口就砰砰跳。忙整理好面目表情上前,福了福身子,“孟公子好。”   孟子俊不认识虞娇娇,便看向孟思悦。   孟思悦没好气的说:“她是明德侯府大小姐虞娇娇。”   孟子俊不知道几人之间的关系,便以礼相待,再一次作揖:“虞大姑娘。”   看虞娇娇那不加掩饰的小心思,虞昭昭总算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了,冷笑了下。孟思悦问:“哥哥,你要出府吗?”   孟子俊回:“等会儿。”   “好,那你记得给我带和记坊的玫瑰酥。”孟思悦说着就拉着虞昭昭继续往前走,片刻,就听到身后传来“哎哟”一声。   两人回头。   虞娇娇假装崴了脚,身子靠在孟子俊身上,正甜腻腻的说:“孟公子,麻烦你扶我到旁边坐一下可以吗?”   虞昭昭说:“看到没,这就是她今天非要跟着我来的目的。”   孟思悦切了声,不以为然的说:“我哥眼睛又没被屎糊住,放心。我们走,别管她了。”   两人直奔院子。还没等虞昭昭说话,孟思悦就忍不住开口问:“虞姐姐,你知道吗,外头都在传摄政王看上你了?”   “听说前日你去摄政王府了,还在里头待了大半天。是不是真的啊?”   虞昭昭端起茶杯慢悠悠抿了口,不疾不徐的回:“是真的。不过摄政王没看上我,都是谣言,不可信。”   站在门外的孟子俊听到这话,心里的烦闷一扫而空。正准备出声又听到虞昭昭说:“思悦,我准备开个点心铺子。”   孟思悦诧异,“怎么想起开铺子了?”   “正好手里面有点闲钱,也没什么急用,就想着钱生钱。”虞昭昭又说:“我也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只能来找你看看有没有靠谱的人,帮我留意下铺子。”   孟子俊忽然想到什么,进去,“思悦,虞姑娘。”   “哥哥,你怎么来了?”孟思悦听到声音先站起来,还歪头看了看他身后,“虞娇娇呢?”   “在外头,府医正给她看扭伤。”说完,孟子俊看向虞昭昭,“虞姑娘,方才不好意思,无意间听到了你跟思悦的对话,你准备找铺子?”   “是啊。孟公子有什么建议吗?”   “你跟思悦情同姐妹,也就是我妹妹。以后别这么客气了,叫我孟大哥便是。”孟子俊紧接着说:“我以前的同窗家中正好有个铺子要出,我可以问问。”   虞昭昭忙感激道:“那就麻烦孟大哥了。”   见事情解决了,孟思悦豪言壮语的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哥哥的事,说什么感谢。”   话落,几人笑作一团。   至于虞娇娇早就被人抛之脑后了,她那点写在脸上的小心思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孟子俊,想攀高枝的贵女多了去了。   虞娇娇那边孟子俊吩咐了人看住,虞昭昭也因为这事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见事情解决了,没一会儿便说要回府了,主要是怕等会虞娇娇又闹些不好看的事出来。   孟思悦想留最后还是没能把人留住。见孟子俊怔怔的看着虞昭昭离去的方向,沉思了下,上前拍了下肩膀,“哥哥,看什么呢?”   孟子俊忙回过头,眼神下意识的闪躲。   孟思悦眼里带着一丝戏谑,问:“你也觉得虞姐姐很好看是吧?”之前还没注意,这下回想起来,哥哥似乎对虞姐姐很热情啊,还时不时看着虞姐姐怔神。   这样好像也不错。   上辈子哥哥娶了心高气傲的宝嫣县主,哪怕房中只有她一人,两人还是经常因为一些微乎其微的小事吵架,弄得府中乌烟瘴气,不得安宁。   这辈子哥哥还是不要娶宝嫣县主了。孟思悦想。   “小孩子家家的。”孟子俊嘴角带笑,轻弹了一下孟思悦的额头,低语道。说完就大步流星往外走了。   孟思悦捂住额头,嗔道:“哥,你真讨厌!”   ……   一晃入了五月,连续下了几日绵绵细雨,今日蓦地放晴,太阳光带着一丝热烈,在院子里站久了,直教人想畅快地喝两碗冰镇酸梅汤。   晌午时候,虞昭昭收到了孟思悦的信,说店铺找好了,在城东繁华处,明儿个可以一道去看看。   她连忙回信说好。   翌日一早虞昭昭便带着紫苏出门了,在城东繁华处跟孟思悦和孟子俊汇合,几人打了招呼便往一处角楼去。   当铺子的一对很好说话的中年夫妇,说是儿子在扬州的做买卖喜欢上了个那边的姑娘,老两口便准备把这边的房屋和铺子都当出去,去那边抱孙子了。   有孟子俊在,双方很快就办好,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虞昭昭为了表示感谢,便请两人去醉月楼吃饭,几人说着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醉月楼依旧坐满了人,孟子俊遇到了同僚,不好意思拒绝便去那边吃饭了。虞昭昭和孟思悦两人乐得轻松,在大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着就吃了。   间隙,虞昭昭说:“思悦,这事真的太谢谢你了。”   “你可别这么说。比起你帮我的,这点远远不够,铺子这边还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孟思悦接着说:“不管是人力物力还是财力。”   “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早就打算好了。”   “准备怎么做?”   “等会给你说。”吃饭的地总归不是说话的地,虞昭昭回。两人很快吃完了,她带着孟思悦往李智的住处去。   孟思悦一脸不解,“又来这干嘛呀?”   “我始终是一没出嫁的姑娘,也没有机会经常出门,思来想去李智是最靠谱的人,让他先帮我照看着。”虞昭昭又说:“你坐着等我,我去去就来。”   孟思悦便坐在马车里等着。   虞昭昭见了李智,问候了几句,便开口见山的说:“李公子,今儿个我来其实是有一事拜托你。”   “虞小姐直说便是。谈不上拜托,若不是小姐你,我至今还不知道在哪?只要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不敢推辞。”   虞昭昭给他留的钱不少,可李智还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袖口处早磨破了,带着一股书生气,跟十多年后的他区别很大。   她说:“你知道的,我是家中庶女,不得爹娘真心以待,万事只能靠自己。近来存了一点私房钱买了个铺子,正好擅长点心,糕点一类,便准备试试。可我一个姑娘家,出府不是那么方便。若是你愿意,可以住到铺子里去,正好后面有两间小屋,顺便理一下铺子的事情,可以给你分红。”   闻言,李智道:“姑娘客气了。在下对姑娘的相救不胜感激,如今能帮姑娘料理铺子是我的荣幸。”   这个结果虞昭昭早就预料到了,后两人又坐下来说了些跟铺子相关的事宜,她对李智十分信任。   好一会儿,才起身告辞。   出了巷子,上了马车,孟思悦有些闷闷不乐,两人在李智这事上持不同意见,虞昭昭有些无力,不知该如何说,心里想着以后就少在孟思悦跟前提李智的事,来这边的时候也尽量不叫她。   马车哒哒哒的驶入繁华集市,见时辰还早,两人便商量好下了马车在路边逛逛,看些新鲜玩意,都比回府上待着强。   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很是热闹,街道两旁的店铺的人进进出出,三三两两,说着府中趣事或他人八卦,再或抱怨日子……   虞昭昭和孟思悦倒没什么想买的,也没打算进店铺,人挤人太累了,便沿着街边闲逛,小商贩不知从哪运了些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明明就是一木头人,放在地上竟然还会走路,太神奇了。   两人都觉得新奇,正准备掏钱买,就听到一道声音传来,“前面的人快让让,这马儿不听话了。”   虞昭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劲风摔倒在地,帷帽早不知去向。她蓦地抬眸,马儿正雄赳赳的盯着她。   好在被人拉住了缰绳,没法动弹。再往上,马背上坐着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正愣愣的看着她。   孟思悦回过神来,忙上前关心道:“虞姐姐,你怎么样了?”   虞昭昭也愣住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碰到了太子。忽然听到周围嚷嚷,无一不在议论她的容貌。   虞昭昭忙把帷帽捡起来戴上,什么也不说,便起身拉着孟思悦快步挤出了人群。 第16章 司马娉婷   两人疾步往前走,孟思悦后知后觉的问,“虞姐姐,刚才那、那是太子?”   虞昭昭“嗯”了声。   没想到今儿个会遇见太子,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波动,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两人也相伴了二十多个年头。   当然了,各取所需。   太子赵承光不仅是皇室唯一的嫡子,也是唯一的皇子,当今圣上是个治国有道的好皇帝,性子温润,又勤政惜才,从不沉溺温柔乡,因此子嗣薄弱,加上年纪越来越大,更加没了那方面的心思,近些年来连选秀都作罢了。   也正因如此,赵承光生下来便被封为太子,打小被宠着,捧着,没见过一点腌臜事,养成了他懦弱不想事,只会依赖旁人的性子,整个一绣花枕头,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吃喝玩乐,还有垂涎美色。   上辈子的虞昭昭也是抓住了这两点,憋足了劲往上爬。赵承光喜欢什么,她就去迎合,所以才能在后宫三千中脱颖而出,圣宠不衰。   这辈子她不想了,不想过那种刀尖舔血的日子。可刚赵承光那两眼放光的样子,显然是记住她了。   上了马车,孟思悦看着虞昭昭还眉心紧蹙,一脸沉思。她试着问:“虞姐姐,你是不是在想太子?”   闻言,虞昭昭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紧接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若是太子开口要她,甚至不用开口,只表现出这方面的意思,到那个时候,她真的就只是个物品。   谁也救不了。   除了裴问。对呀,还有裴问,那个高深莫测的男人,让她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接近他呢。   裴问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弱点是什么?她一个都不知道。   不说话就等于默认了。半晌,孟思悦咽了咽口水,“虞姐姐,若是太子像上辈子那样再倾心于你,我倒是有个解决办法。”   虞昭昭悠悠地看向她。   孟思悦说:“要不你嫁给我哥吧?我哥性子好,爹娘也好相处,我就更不用说了,你觉得怎么样?”   “胡说什么呢。”虞昭昭嗔了她一眼。这辈子她不想再入东宫,也没想过嫁给其他人,更何况是孟子俊那种前途一片光明的翩翩少年,她可舍不得荼毒,要荼毒也是裴问那种有百毒不侵的男人。   “我说真的。” 孟思悦一脸正经的说:“真的,虞姐姐,我哥哥肯定也很乐意,你就考虑考虑嘛?”   “这是我的事,跟你哥哥没关系,我自己会解决的,放心吧。”   “那如果我哥哥打心底愿意呢。”   不论孟思悦怎么说,虞昭昭还是委婉回绝了。   ……   一晃到了章国公府老太太寿辰的日子,沈珍珠哪怕再不想带虞昭昭,可也不得不带,毕竟是虞怀松特意吩咐的,为此还给虞娇娇做了好一番思想工作。   说虞昭昭一庶女,从未出席过宴会,更何况是章国公府这种勋贵门庭,去了也没人搭理,只有出丑的份。   马车浩浩荡荡的从明德侯府出发,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三人下了马车被带到后花园自由活动。   沈珍珠和虞娇娇都有各自的小圈子,见到熟人便围了上去。虞娇娇满脸期待的等着虞昭昭出丑。   看到时候孟府还抬举她不?摄政王还喜欢她不?   果然,好一会儿都没人上前搭理虞昭昭,暗中打量她的人倒是不少,一是容貌,二是前些日子与摄政王的传闻,只是,话都不好听。   “你们看,哪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长得也太不正经了。”   “我刚瞧见她跟明德侯府夫人一道进来的,不是侯府大小姐,那应该就是庶女了。”   “你们连她都不知道啊,明德侯府庶出的二小姐啊。前两日还进了摄政王府,足足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呢。”   “原来就是她啊,怪不得长得一副勾人样,也不知道是不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   谈到摄政王,字眼就越来越不好听了,恨不得抓住虞昭昭是个庶女这个敏感点把她贬得一无是处,无地自容。   谁都不能否认,摄政王裴问是上京的香饽饽,只是这个香饽饽在天边,只能远远看一眼,谁都没有能耐去碰,可如今破例了。   还是个庶女破的。   这些个出身高贵的贵女们便坐不住了,说话夹枪带棒。任谁听了都会受不住,都会下意识的想逃离。   虞娇娇在边上看着,嘴角含笑,完全没有要上前解围的意思。她倒要看看,虞昭昭准备怎么办?   这些难听的话自然也进了虞昭昭的耳朵,上去理论是理论不完的,索性左耳进右耳出,她正垂眸想正事呢。要不是答应了孟思悦,她才不会过来呢。   可这副模样在旁人看来已经无比羞愧了,越说越带劲。   就在这时,一道娇斥声蓦地响起,“你们为什么要无端猜测别人的事,什么都不知道,就一个劲诋毁,讽刺,你们也太恶毒了吧。”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个别贵女到了嘴边的反驳的话又咽回去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嫡长女司马娉婷,亦是未来的太子妃,且当今皇后是她姑母,这样的尊重人儿谁敢得罪。   今儿个的司马娉婷身着牡丹薄水烟留仙裙,青丝挽成飞仙髻,发间插着碧玉瓒镂空步摇,面容精致,眉宇间带着一丝英气,准备来说,应当是傲气。不过人家确实有傲的资本。   又见着老熟人了,虞昭昭不由多看了两眼,上辈子两人斗了二十多年,司马娉婷这人吧,典型的将门之女,比起其他贵女来说多了一分果敢和勇猛,心直口快,敢爱敢恨,就是太为爱痴狂了,爱赵承光爱得没了自我,后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想到往事,她不由摇了摇头。   虞昭昭在打量司马娉婷时,司马娉婷也在打量她。   明明是个没落候府不受宠的庶女,可那风范看着说她是公主都不为过,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底气。   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还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没听到别人在讽刺她诋毁她吗?是怎么做到不闻不问不在乎的。   如果是这样。那她过来的意义何在?   一个人只有在被所有人都排斥的情况下,才会觉得孤独无助,内心不停的否定自我,这个时候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人的慰藉和肯定。   她这个点打断了那些不入耳的对话。虞昭昭不应该一脸感激吗?于她无疑是寒冬中的一抹暖阳啊。   这女人果然还是跟梦里一样讨厌。   司马娉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从五天前开始,每到晚上都会同一个梦,梦到太子哥哥府中多了一个娇媚勾人的女人,十分宠爱,这个女人便是明德侯府的庶女虞昭昭。   待她明年入了东宫,日日都会看着太子哥哥跟虞昭昭卿卿我我,她去找太子哥哥理论,太子哥哥说她无理取闹。   她去皇宫找姑母,姑母说一个女人罢了,你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她没想怎么磋磨,只要把虞昭昭送走就行,可太子哥哥不让,还总吼她,说一点都不懂事,甚至把虞昭昭当成心肝护着。   再后来太子哥哥成为皇帝了,直接把虞昭昭封为贵妃,越发宠爱,无人能及。后来,梦里的她为了让虞昭昭死,不折手段,近乎疯魔,尽管如此,虞昭昭还是笑到了最后。她呢,一想到太子哥哥的冷漠和无情就忍不住想哭。   好在最后虞昭昭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沉睡不起,可太子哥哥接受不了,瞬间老了二十岁,也一病不起。她好心疼,好心疼。   还好是梦。   可这个梦太真实了。每每醒来枕巾都湿了,眼睛红肿不堪,司马娉婷想,是不是上天在预示她什么。   不然为什么会连续这么多天做同一个梦,一定是上天在预示她。那不论如何都不能让虞昭昭入东宫。   她正冥思苦想用什么方法阻止。   杀了?好像有点太恶毒了。   不然还是让姑母早早把她指婚给别人吧?   结果第二日就听到了虞昭昭跟摄政王的传闻。   两人要真成了才好,她就不用操心了。哪怕太子哥哥已经见过虞昭昭,喜欢上了,但再喜欢也不可能去跟摄政王抢女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决定找个契机跟虞昭昭成为朋友,方便打探情况。奈何虞昭昭不接这茬?   司马娉婷最后还是决定把戏演下去,走到虞昭昭身边,拍了拍她肩膀,说:“你别听她们胡说,一个二个都嫉妒你得了摄政王的喜欢,恨不得把你说得一文不值。”   “你很好,要对自己有信心,摄政王喜欢你肯定是你身上有比她们都优秀的地方。不然为什么偏偏只有你能进摄政王府呢。”   众人一听,脸色突变,却又不敢言。特别是虞娇娇,看到这幕,脸都扭曲了,若不是还尚存了一分理智,恨不得冲上去撕烂虞昭昭的脸,咆哮质问,到底有什么能耐?未来的太子妃都帮你说话。   前些日子是孟思悦,后又是摄政王,如今又是未来太子妃,皇后的亲侄女。为什么都围着虞昭昭那个庶女转。   虞昭昭:“???”   姐姐,咱们上辈子敌对了二十多年,你就没赢过,确定要帮我吗?   主要是以她对司马娉婷的了解,从来都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所以为什么要过来替她解围呢?   边上的贵女们都被说得脸都挂不住,鸦雀无声的散了。   见状,司马娉婷抬了抬下巴,直勾勾盯着虞昭昭,“怎么?不准备感谢我吗?”   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虞昭昭并不认识司马娉婷,别说认识,就是连出府的机会都没有。没想到少女时期的司马娉婷还……挺正常?   也对,还没被赵承光刺激。   两人见面从来都是争锋相对,这突然变了画风,虞昭昭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顿了下,别扭的说了句“谢谢你”。   “就这样啊?”谁见了她不是一脸谄媚,迫切的想搞好关系,虽然恶心,但那样的反应才相对比较正常。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示好,虞昭昭就这反应?   司马娉婷轻挑眉,又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十五岁的虞昭昭确实不知道司马娉婷,她嘴角含笑,思考了下,说:“不知道,不过我猜你的身份应该很厉害,因为她们都怕你,不敢反驳你。”   “不逗你了,告诉你吧,我是镇国将军府的司马娉婷。”话落,司马娉婷加重声音又补充了句,“也是未来的太子妃,明年五月与太子完婚。”   她是在宣誓主权。   司马娉婷在很认真的看虞昭昭,却发现她说完了这两句虞昭昭脸上仍然没有任何波动,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她都猜到她身份很厉害了,不上来巴结一下吗?   司马娉婷蹙眉,有点想不通。跟她打好了关系,她的地位会发生很大的转变,虞昭昭怕不是个傻的吧。   为啥梦里的她那么聪明又有心机,把太子哥哥迷得晕头转向,东宫任何一个女人碰上她都没好果子吃。   虞昭昭却在感叹,这个时期的司马娉婷还真是鲜活又灵动。   可惜东宫是条不归路。   不管两人上辈子有什么仇什么怨,都抛之脑后吧。就拿方才的事来说,谁愿意听到哪些难听的话啊,只是没办法阻止。就算是孟思悦来了,最多上前反驳两句,可能会越吵越凶,毕竟能来赴章国公府宴会的小姐,都有足够的身份。   也只有司马娉婷有这个能耐了。她真心谢谢。   她笑盈盈道:“我是明德侯府的虞昭昭。”礼尚往来嘛。   “我知道。”司马娉婷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渐渐带着一分欣赏,看来她跟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不一样。紧接着压低声音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你是不是喜欢摄政王啊?”   虞昭昭嘴角的笑一收。这?孟思悦重生回来的事她都经历了,不得不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司马娉婷,说不定她也带着记忆,正想给她挖坑。   不然刚才为什么要帮她解围。就是为了把她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然后她会对她感激,再然后假装成为闺中密友,找个合适的时机从背后捅一刀,这个杀伤力比什么都大。   怪不得刚才还主动上报身份,是想让她主动热情上去巴结吧。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司马娉婷就急了?   问这个,她肯定不会说啊。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名声多重要啊。   看着脸色一变的虞昭昭,司马娉婷是觉得自己急躁了点,忙解释道:“你别乱想,我没其它意思,就是你如果喜欢摄政王,我会竭尽全力帮你。”   虞昭昭脱口而出:“为什么要帮我?”   “你准备怎么帮我?”   司马娉婷顿时语塞。   仔细想想,她也不知道怎么帮,要换了任何一个男人,她都可以进宫让皇后姑母赐婚,可摄政王不近女色啊,且在京城位高权重,狠戾薄凉,别说皇后,就是皇上也不敢在他婚事上做主张。   见虞昭昭目光变得越发狐疑起来,带着审视,她讪讪一笑,走了。这事急不来,反正她找人天天盯着她就行了。   阻止太子哥哥跟她碰面。   ……   贵女们三三两两围成圈说着悄悄话,话题的重心依旧放在虞昭昭身上,不过没说她跟摄政王了,而是换成司马娉婷,未来太子妃为什么要帮她说话啊?   甚至有个别聪明的,反应快的,跃跃欲试的上前跟她打好关系。就在这时,孟思悦来了,脸上一片愁云。   虞昭昭问:“你怎么才来呀?”   孟思悦把她拉到一旁树下,看了下四周,悄悄说:“我溜去前面了,今儿个京城像样点的未婚男子都来了,我没看到一个满意的。”   “虞姐姐,你说怎么办啊?自从我那天看到太子后,回去做了好几个入了东宫的梦,就没睡好觉过,你看我这眼窝都是青的,上了好几层脂粉才勉强遮住。”   虞昭昭想了想,试着说:“要不将就一下?先定亲,过个一两年退了。”   “不行,我接受不了。”孟思悦一口否决,带着怨气说:“要么丑,要么老,要么过个几年就误入歧途,心术不正了,要不然就是府中破事一大堆……”   “退亲对我的影响比较大,而且对方要是不愿意退怎么办?”   “那要不然你找个没背景的人假装定亲吧,好拿捏,不过这个你要注意点,一定要人品过关,知根知底的最好了,别到时候被人家利用了,反过头来咬你一口。” 第17章 出府   虞娇娇将今个儿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给沈珍珠说了,“娘,你说邪门不邪门,虞昭昭就静静的站在那儿,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似早就知道有人会出来给她解围,结果不一会儿镇国大将军府的大小姐就真的过来帮她说话了。”   “那司马娉婷可是未来太子妃啊,平日里眼高于顶,谁都不理会。她为什么要去帮虞昭昭一个庶女,后面还跟她有说有笑。”   “娘,你说虞昭昭是不是会邪术。我想了想,这短短三个月里,一开始林姨娘,十多年都不管她那下贱女儿,突然管上了,不仅给虞昭昭换了好的院子,还好吃好喝供着。再然后是虞一柏,突然就去亲近虞昭昭了,整天姐姐上姐姐下的,维护得很。”   “后面是孟思悦,本来是来找我玩的,可见了虞昭昭后就莫名其妙跟她好了,还一副很讨厌我的样子,接着更奇怪的是爹,以前那么讨厌虞昭昭,这么多年没问过一句,也是突然就对她好了,心都偏到咯吱窝,要什么给什么,哪怕是狮子大开口要五千两,爹都二话不说同意了。”   “紧接着是摄政王,全京城谁都知道他不近女色,狠戾薄凉,不敢轻易上去触霉头,可虞昭昭也是轻轻松松就得到了他的青睐,如今又是司马娉婷,你说奇怪不奇怪?”   一席话完,沈珍珠脸色微变,眼神凌厉得像把刀子,之前没仔细分析过,这么一说出来,奇怪的地方还真多。   虞娇娇趁热打铁的说:“娘,我觉得虞昭昭肯定会邪术。要不然她就不是虞昭昭,早就被人替换了,江湖上不是有那个什么易容术吗,说不定就是别人扮成虞昭昭的样子在我们眼皮底下,不知道有什么阴谋?会不会是来图我们家产的?或者就是想搞死明德侯府?我们没得罪什么人吧?”   “娘,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了。”话落,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而后补充道:“再这样下去,那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珍珠听得心惊肉跳,忙阻止道:“娇娇,你别瞎猜了,哪有你说得这么玄乎。虞昭昭还是那个虞昭昭,不过是以前藏得太深了。”   “娘,那你说虞昭昭她是不是被鬼上身了?这几个月转变实在是太大了。”默了下,虞娇娇又说,“要不跟爹说说,请个道士来做法?”   这也不是不可能,虞昭昭的确邪门。沈珍珠沉思了下,回:“跟你爹说只有被训斥的份,惹他不快对我们没好处,他如今把虞昭昭当成香饽饽捧着,怎么会同意。”   虞娇娇点了点头,垂头丧气的说:“那怎么办啊?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看着虞昭昭骑在我们头上吗?”   沈珍珠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忽坐直了身体,慢条斯理的说:“半个月后就是你祖母的生辰了。”   “……”虞娇娇不知道沈珍珠为什么说这个,那老婆子一年到头都在城外破破烂烂的庙里吃斋念佛,再说了,爹又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是她哪门子祖母。每次去都拉着一张脸,特别是晚上,可吓人了。想到那张脸,她身子忍不住抖了下,带着一丝埋怨说,“娘,好端端的你说她做什么。”   “那洪福寺远在城外,出了什么意外也正常。这些天你就安分点,别去招惹虞昭昭了,知道吗?”沈珍珠只好把话点穿,就拿这几次来说,娇娇还是太年轻了些,沉不住气。   虞娇娇蓦地眸子一亮,压抑住激动说:“娘,你的意思是去洪福寺……”说着朝虞昭昭院子的方向再次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珍珠没打算跟她细说,便低低“嗯”了声。   ……   一天天热起来了,晴空万里,灼人的太阳光一到晌午就折射到屋子里来,虞昭昭懒得像只猫,吃了睡睡了吃,最重要的是没人来找茬,太/安逸了。   孟思悦也没来找她,想必是在苦恼如何避免再入东宫的事。要在短短时日里找个各方面都合适,且愿意跟她假装定亲的男人着实不容易。   总的来说,李智真的是个很好的人选。因上辈子打过不少交道,她已经把他性子摸得很透彻了,加上明年就飞黄腾达,也不用担心他觊觎孟家什么。且李智这人狡猾是狡猾了点,但不是卑鄙无耻之人。   想到这,虞昭昭忙找笔和宣纸,准备是以这种形式最后一次给孟思悦提李智,如何选择就看她了。   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剖析了李智的性格及为人处世的态度……最后还加了一段,虽李智现下一介布衣,清平如洗,但眉间蕴着傲气,愿不愿意委身还得打个问号,心里也会想孟家为何选择他?为什么光禄寺卿嫡长女要急急假装定亲?到底是在遮掩什么?这个消息若落入他人耳中又会引起怎样的祸端?   虞昭昭好生检查了一遍,才装进信封递给了紫苏。不到一刻钟,紫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信封。   她眉头微蹙,问:“怎么又拿回来了?”   紫苏走到她旁边,压低声音说:“这是李公子送过来的信。”   虞昭昭一惊,边接过信封,边问:“没被人看到吧?”   她之前给李智说过,有要事可写信交给侧门有点跛脚的中年男人,是在厨房打杂王妈妈的男人。   如今她在明德侯府的地位日渐上升,下人们都见风使舵,只要赏银到位,那嘴巴严得风都透不进去。   对她来说,还是冒险了些。但虞昭昭决定开铺子那一刻起,就想过了事情都有两面性,不可能铺子开起来就不管了。   她的目标可不是一个铺子那么简单。   李智在信中写铺子已经在着手修葺了,名字却还没定下,一些具体事宜还需当面商议……让她有空出府一趟。   虞昭昭看完后立马将信纸烧成了灰烬,接着让紫苏替她更衣,然后出门。很快到了店铺的位置,绕了几圈,发现没人跟踪,两人才从后门进去,与李智会面。   说到名字,虞昭昭脑子里蓦地浮现“如意坊”三字,愿事事如意。后又跟李智商量了下其它事宜,修葺预计三日后完成,那么五日后便正式开市,最重要的还是口感,如何吸引第一波客官的眼球。   两人很快意见达成一致。看着眼前这个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姑娘,说出的话却仅仅有条,心思缜密,理智冷静,李智的目光里不由带着一分敬佩和欣赏。   一个大家闺秀竟然有瞒着所有人出来开铺子的魄力,可见不是一般人。   很快两个时辰过去了,虞昭昭临走时,又询问了几句李智的学业,嘱咐他万不能因店铺的事耽误了学业,好在店铺请了三个小工,是一对和蔼可亲的中年夫妻,老实巴交,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半天不说一句话,但踏实勤快。   出去后虞昭昭又回头看了眼铺子,整个人越发踏实了,如今拥有的都是侥幸,总有一日会消失,且不知是明日还是后日。   可有了“如意坊”就不一样了。想到这,她的步伐都轻快了些。   “姑娘,在下瞧你从那里面出来,可认识一姓李的人家。”忽然被拦住了去路,虞昭昭定眼一看,怔住了。   竟然是太子,这搞什么?   其实赵承光是在这专门等着虞昭昭,自上次遇见后,那惊鸿一瞥,久久回过神后便立刻让人去查了身份,知晓她是明德侯府庶女。   时至今日,脑子里时常浮现她的身影,赵承光便差了人看着她,顺理成章知晓她今儿个出府了,他也就鬼使神差跟来了,想再睹芳颜。   作为一国太子,要个女人不过是说句话的事情,可他偏不,如爱财之人,取之有道。他不是嚣张跋扈之人,在这事上自然讲究你情我愿,也极享受这个角逐的过程。   虞昭昭很快猜到了,很有可能赵承光是故意过来偶遇,看来已经等不及开始行动了。   他爱好吃喝玩乐,垂涎美色,但跟强抢民女的纨绔不一样,极为讲究你情我愿。   还记得上辈子,没有被马惊那一幕,也没如今这一幕。当时赵承光去明德侯府,至于为什么去她不知道。   也是远远瞥了一眼,问虞怀松是谁。   她就是这样被当成物品送给了赵承光,临走前,他还特意问了:“你若愿意便跟我走,不愿本宫不强迫。”   她怎会不愿意。明德侯府本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后来,赵承光登基三年一选秀,也遇到过不少心里有人,却被迫送入宫的贵女,赵承光只要知道便放了。   从未遇到过他强制要一个女人。但只要对方愿意,哪怕是有婚约,有男人,有孩子,他都不介意。   蓦地,疾风扑面而来,掀起了虞昭昭的薄面纱,还没来得及说话,面前的赵承光佯装一惊,也带着喜色,“你就是那日在街上被我马惊到的姑娘吧。”   “当时你走得急,还没来得及问姑娘是否受伤?”   挺会演啊。   虞昭昭静静看着,其实内心远远没有表面平静,虽太子不会强迫他人,但不能保证他对她兴趣的浓度,越超过了她一直不愿,越发激起了男人的占有欲,那就得不偿失了。万不能抱着这种侥幸。   目前最应该做的是如何打消赵承光这种念头。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   就在这时,虞昭昭看到一个救星从天而降。   司马娉婷脸上带笑,迎面而来,身上着的不是最受上京贵女青睐的留仙裙,而是朱红色的窄袖襦裙,身姿窈窕,女儿家的柔中还夹杂着一丝英姿飒爽。   这些日子司马娉婷一直找人暗中盯着虞昭昭和太子,就为了阻止两人见面,听侍女说今儿个虞昭昭出府了,太子殿下也出府了,还是往同一个方向去。   她顿时就急了,立马赶来,这时直接上前挽着虞昭昭手臂,亲热道:“好巧,又见面了。”话落,看向赵承光,面露诧异,“太……承光哥哥,你怎么在这?”   一看到司马娉婷这个黏皮糖,赵承光整个人都不好了,顿时讪讪。这女人除了会追着他跑就没事做了。   司马娉婷的目光在赵承光和虞昭昭身上来回流转,忽眼看到暗号,嘴角含笑波光流转,拉着虞昭昭和赵承光往前面的醉月楼走,直奔三楼一个名为“水云阁”的包间,将虞昭昭按坐在椅子上,急匆匆说:“王爷请你吃饭。”   说着将旁边一老人拉起来往外走,还体贴的带上了门,转头笑盈盈说:“祖父,孙女给你订了那边‘紫竹阁’的包间,你歇歇自个先回去哈。我跟承光哥哥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落,她拉着还没回过神来的赵承光往外走。   这事在她来之前就想好了,早些年她祖父在战场上跟摄政王裴问有几分交情,便赖着祖父去把裴问请出来,然后她这边当着太子哥哥的面撮合虞昭昭和裴问。太子哥哥肯定就懂了。   赵承光都被弄懵了,顿时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不解的看着司马娉婷:“这?那?”   “没看出来吗?我在牵红线。”司马娉婷说。   赵承光默了下,猛地抬头,一脸错愕:“摄政王跟虞二小姐?”   “嗯。怎么了?”看样子太子哥哥已经对虞昭昭上心了,紧接着她说:“近来摄政王跟虞昭昭的传闻你没不知道?摄政王府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别说人了,可虞昭昭前些日子不仅进去了,还待了很久,毫发无伤的出来了。”   “再之前,摄政王还冒着倾盆大雨送虞昭昭回府,你不会都不知道吧?”   闻言,赵承光眉头紧蹙。心里有个很大的疑问:摄政王真的喜欢女人?   一二十有四的老男人从未听过跟女人有过传闻,不仅如此,连主动靠近他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再美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无差,就拿前不久的北疆第一美人来说,才几日人就没了。   ……   包间里,虞昭昭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看到了眸色深深,也正打量着她的裴问,‘噌’地下站起来,鞠躬,“王爷,打搅了。”   说完便转身走出去,忽脚步一顿。   她怎么上来的?是司马娉婷把她拉上来的,原来前些日子她说的帮就是这个帮法啊。可裴问的眼睛里带着冷漠和审视。   就这么走了那不是又错失了一个良机吗。   她引以为傲的脸蛋和身段在裴问眼里竟掀不起一丝波澜,说实话,真心有点无力。明明梦里的他那么那啥……   所以裴问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或者如传闻所说,根本不喜欢女人?   须臾间,裴问浑厚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站住。”   虞昭昭转身,嘴角带笑,低声问:“王爷找我有事吗?”   他直勾勾看着她。不疾不徐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虞昭昭则一步一步退后,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直至墙角,她双手用力反撑着,以防身子滑落,音色微微打颤,“王、王爷有何吩咐?”   她方才还在想,裴问不是个看脸的男人,还在思考着那到底看什么呢?从哪入手为好?这一下是……   还是梦里那双眼睛,有叫人一眼沦陷的蛊惑力。   脸的轮廓很像。   身段也很像。   这样的美人儿世间何其多,白术说的话不无道理,不一定是她,但不能直接排除。裴问看得很认真,也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事不能这么藏着了,早解决早好。 第18章 夜探香闺   京城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向拒女人于千里之外的摄政王竟然在全国各地搜罗女人,且对女人的要求很明确:身姿曼妙,声如莺啭,潋滟杏眸。   这些女人还得他亲自验证,像选秀般,不,比选秀还严格,裴问一脸严谨的坐在那,手里还拿着一画像,上面有个女人的模糊轮廓,尽管模糊,也看得出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仔细端看后,符合此要求的便被送入别苑等候。   这事从两日前便开始,还未结束,甚至没有结束的趋势,因为有源源不断的女人从别地送过来。   甚至连皇帝都惊动了,特意将裴问宣进宫,问他是不是有心仪的女子了,直接赐婚便是。何须这般麻烦。   虞昭昭不想知道这事都难。   忽然忆起上次在醉月楼,他把她逼到墙角,直勾勾的看着,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女人。   裴问有喜欢的女人?   上辈子怎么从未听说,还是说这辈子因为某些事情发生了改变,也就产生了一定的变化。   裴问到底喜欢谁?   看这架势,或许也不是喜欢,就是要找到那女人。   可能跟她一样,不小心得罪他了?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真不假,天色渐晚,用了晚膳不久虞昭昭便上了榻,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裴问嘴角噙着笑,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一步一步过来,长臂一神,将她揽入怀里,鼻尖碰鼻尖,亲昵的嬉戏了会儿,开始温柔抚摸,亲亲这亲亲那。   她被动又享受。   温存良久,两人酣畅淋漓,餍足的看着对方,眼里温柔无限。忽然,裴问脸色一变,眼睛凌厉得像把刀子,死死掐着她脖子,冷声问:“说,你到底是谁?”   “问郎,我是谁你还不知道吗?”哪怕被掐住了脖子,她面色不见慌乱,眼波荡漾,蕴着一丝媚色,说着那足以让人酥.软的声音,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说话的同时还伸出玉足碰了碰他紧绷的腿。   裴问掐着她脖子的手紧了紧,沉声,“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那你杀了我吧。”颈脖传来的窒息感使她脸色一白,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没想到等来的是裴问强势的吻,他像在一只恶狼,不停的噬咬,尽情的蹂.躏。   她被迫承受。好久好久,目光执拗的看着他,用仅剩的一丝力气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当初你主动招惹我时,就应该想到这个下场。”   “昭昭,本王是不会让你死的。”他看似的温柔的替她擦了擦唇上的鲜血,一字一句的说。   “……”   虞昭昭猛地惊醒,才发现是做梦,伸手摸了摸脖子后大口大口喘气。梦太真实了,冥冥之中她跟裴问好像有联系,可又好像什么联系都没有。   紫苏闻声而来,“小姐,你醒了啊?”   虞昭昭用手巾拭了拭额间的细汗,抬眼看去,淡淡“嗯”了下。   紫苏边侍候虞昭昭起床穿衣,边气冲冲的说:“小姐,那厨房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奴婢方才去说您今早想吃玉米莲子羹,苟嬷嬷居然阴阳怪气的说,一庶女还想吃玉米莲子羹,还真以为飞上枝头要当摄政王妃了啊。”   “怕不是得了疯病,逮着人就乱咬。小姐什么时候宣扬过要当摄政王妃了?这又跟摄政王有什么联系。”   虞昭昭笑,反问:“你觉得这些天府里的人捧着我,捧着你是为什么?”   闻言,紫苏一怔,“为什么啊?”   “因为摄政王啊。”话落,虞昭昭又说:“前些日子他们都觉得摄政王对我另眼相待,可不得把我高高捧着,生怕我有一天报复他们。可如今摄政王打破了他们的幻想,自然就把真面目露出来了。”   紫苏低骂了句,“真是狗眼看人低。”   忽然,外头闯进来一眼熟的老嬷嬷,是沈珍珠院子里的,春雪没拦住反倒被推了一把。老嬷嬷挺直腰杆,趾高气扬的说:“二小姐,老爷让你立刻去正厅。”   “谁给你胆子闯进来的,有没有规矩,小姐还在洗漱换衣裳。”紫苏一副大丫鬟作势。沉声说道。   老嬷嬷冷哼了声,觑了眼虞昭昭,嗤笑了下,说:“我奉老爷的指令,你说谁给的胆子。”   “不像有些人,臆想自个主子得了摄政王的青睐,把自个当人上人了,装腔作势给谁看啊。”   “你胡说什么,到底是谁臆想了……”紫苏气急败坏的还想说什么被虞昭昭制止了,逞嘴快没什么意思。   她早就料到谣言后会有这幕了。   老嬷嬷“呸”了一声后大摇大摆出去了。一旁的春雪满脸歉意上前,小声:“小姐,那老婆子力气太大了,奴婢没拦住。”   她本是林姨娘的丫鬟,派过来看着虞昭昭,可跟着虞昭昭的这段时日,接触下来她觉得虞昭昭不管是哪方面都比林姨娘强多了,绝不止目前这个造化,理智的偏向这边了,慢慢带着几分真心。   ……   虞昭昭很快穿戴好去了前厅,从下人的态度中就看出了虞怀松让她过去的意图,果不其然,他拉着脸,一看到她便带着怒气问:“你是不是惹摄政王不快了?”   “父亲为什么这么问?”虞昭昭在心里冷笑,脸变得可快,自导自演,自作自受。面上却不显半分,反问。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虞怀松一想到这几日的事情,‘啪’地下桌子一拍站起来,指着她大声说,“你自个出去看看摄政王在干什么?”   “若不是你惹他生气了,他会这么轰动去找其他女人来代替吗。虞昭昭,你马上滚去给摄政王道歉。”   见状,沈珍珠忙上前给虞怀松拍了拍背,嘴角带着笑,柔声劝道:“老爷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昭姐儿年纪轻,做事没轻重很正常。”   “那摄政王爷既然在外头大肆选女,想必也是气着了。你这个时候让昭姐儿上门道歉,可别殃及了侯府。”   “摄政王脾性不好,不如等他消消气,过段时日再去。”好不容易等来这个好消息,沈珍珠怎么放过,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虞昭昭再次凑到摄政王跟前去,那狐狸精一样的脸就是对付男人的利器,说不定又得宠了。   虞怀松觉得有点道理,再看向虞昭昭更生气了,将手旁的茶杯掀翻倒地,音色清脆又惊心,他冷声:“杵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虞娇娇在一旁幸灾乐祸,“虞昭昭,你没看到父亲正生气吗?还不快道歉,你还真是铁石心肠啊。”   虞怀松确实快被气死了,这些日子谁不知道他女儿得了摄政王的另眼相待啊,一个个都对他客气得很,这才几天,事情就发生了重大改变,原本跟他走得近的同僚一个个都疏远了,还冷嘲热讽。   他怎么接受得了,都要气死了,虞昭昭还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如娇娇所说,这丫头片子就没有心,见不得他好。   “滚,滚回去,再出来让本侯见到你打断你的腿。”   见差不多了,虞昭昭讥笑,慢悠悠的说:“明儿个孟伯母和思悦邀我去踏青,父亲的意思是不去了?”   虞怀松脸一僵。   他倒是忘了,没了摄政王,还有孟府啊,孟老头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攀得上的。   “去,怎么不去。”话落,虞怀松稍微平静了些,补充道:“态度好点,嘴巴甜点,别把孟府给本侯得罪了。”   说完就气冲冲拂袖走了。   人走了,虞娇娇就没必要装了,走上来尽情嘲弄,“虞昭昭,你不是很能耐吗,不是得了摄政王的青睐吗,全府上下不是都捧着你吗,不是说马上就要成为摄政王妃了吗,怎么没见得摄政王抬着大花轿来迎娶你啊?”   话落,她嘚瑟的笑,张扬的笑,还想说些什么来践踏虞昭昭,就被急匆匆闯进来的丫鬟给打断了,“夫人,太、太子殿下来了。”   “老爷正陪着,让大小姐和二小姐一道过去。”   “你说谁来了?” 沈珍珠怀疑自个听错了,蹙着眉一再确认,“太子殿下?”   虞娇娇倒是听清楚,激动的拽了拽她的手臂,“娘,你没听错,是太子殿下。还点名让女儿过去呢。”   “快,快进去梳妆打扮。”沈珍珠说话都带着颤音,这一天天不是惊,就是喜。两人说着就直接走了。   来传话的丫鬟目瞪口呆,看着虞昭昭,又重复了一遍,“二小姐,老爷让你跟大小姐一道过去。”   “知道了。”虞昭昭低声应,之后便带着紫苏回了院子,却完全没当回事,放松的靠在软榻上假寐。   紫苏不解,踌躇了下,上前问:“小姐,刚才那人不是说太子来了,老爷让你过去吗。奴婢替你更衣吧?”   “不急。”虞昭昭确实不急,她知道太子是冲着她来的,不想去,可不得不去。   她正起身出去,就看到管家迎面而来,一脸笑意,“二小姐,太子殿下来了,老爷让你赶紧去后花园。”   虞昭昭点了下头。   管家是被虞怀松一再嘱咐过来的,见虞昭昭衣着素净,脂粉未施,好看是好看,可会不会太不隆重了。   他轻咳了一下,提醒道:“二小姐要不先换身衣裳,梳妆打扮一下?”   “不用了。”虞昭昭不疾不徐道:“走吧。”   很快几人就到了后花园,临近夏日,微风习习,万物郁郁葱葱,就连荷塘里的荷花悄悄探出头来,傲然绽放,散发着阵阵馨香,边上的凉亭传来低低的笑声,抬眼看去,一个个衣着华丽,谈笑风生。   许了听到了脚步声,许是心灵感应,赵承光略微抬眸,就看到了虞昭昭,她身着云雾烟罗月华锦裙,青丝简单挽了一个髻,发间插着不显眼的银钗子,眉眼如画,姿态从容,风温柔的抚起她的鬓发,裙角翩翩,这满园春意反倒成了背景。   好一个美人儿。   这两日他被司马娉婷缠着没法,听她讲了一个绝美的爱情故事,一遍又一遍,而故事的主角是摄政王和虞昭昭。   赵承光打心底接受不了,要是真的也就罢了,可是让摄政王对一个女人上心怕是比登天还难吧。那司马娉婷简直胡说八道。   这刚甩掉她,赵承光就听到一个好消息,摄政王竟然在大肆选女,越发肯定了司马娉婷在胡说八道。   那摄政王若真上心虞昭昭,怎会这般。   这样也好,美人儿是他的了。所以他迫不及待来了明德侯府。   虞怀松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见太子站起来也忙跟着站起来,看到了虞昭昭,心忖这丫头片子还真是个香饽饽。   这丢了个摄政王,又来了个太子。心里顿时都乐开花了。同为男人,他哪能不知太子心里的真实想法。   虞娇娇弄得个花枝招展来,太子看都没看一眼,大女儿确实长得强差人意了些,在二女儿的衬托下,越发看不上眼,便上前严肃说道,“赶紧回院子去。”   虞娇娇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这可是太子殿下,没想到长得这般好,可又不敢忤逆虞怀松,愤愤的跺了跺脚走了。   接着虞怀松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三两步上前,给两人介绍,“昭姐儿,还不快过来拜见太子殿下。”   “殿下,这是老臣的二女儿虞昭昭。”   虞昭昭眸子微垂,福了福身子,“民女拜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又是你?”赵承光则佯装一脸错愕,不可置信的看着虞昭昭,“没想到你竟然是虞府的二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虞昭昭本分作答,“民女不敢忘。”   虞怀松则不停的给虞昭昭使眼色,这么好亲近太子的机会,怎么就不知道珍惜,这可是太子殿下,不能热情点吗?   真是白长了一个好脸蛋。就连刚才娇娇都知道主动跟太子搭话,调气氛,拉近关系。   赵承光是个随和的人,那眼睛像是黏在虞昭昭身上了般,笑着,顺势说:“没忘就好,没往就好。”   见状,虞怀松越发肯定了太子就是为虞昭昭来的,想必之前早就认识,既然如此,他就不在这打搅了,正准备找个借口离开,前方传来一男人的声音:“司马小姐,那边不能去,不能去啊。”   虞昭昭心里一喜,救星又来了。   太子哥哥果然对虞昭昭上心了,万不能让虞昭昭入东宫,司马娉婷气势汹汹而来。在这个关头上,摄政王也是个气人的,竟然去大肆选女,那她这两天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害得她还在太子哥哥面前说摄政王对虞昭昭如何如何特别。   两人又怎么怎么的。既然这个方法行不通,那就只有换个法子了,她来之前就打算好了,好好找虞昭昭聊一番。   若是识相,什么都好说。若不识相,那就不由她了。   闻言,赵承光顺着声音看过去,就先看到了一袭红衣的司马娉婷,这女人真是阴魂不散,以前也没怎么烦。   他想找地方躲都没法。直接上前,不耐烦的问:“司马娉婷,你到底想干嘛?有什么事就不能去东宫找我吗?非要闹到外面来。”   “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进宫去告诉母后了。”   看着赵承光脸上的不耐烦,说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在她心上,司马娉婷顿时觉得眼睛涩涩的。   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   那个梦里她没有好下场,他的下场也没好到哪儿去。司马娉婷吸了吸鼻子,目光从赵承光脸上挪开,落到身后的虞昭昭身上,分贝不比他小,嘴硬道:“谁找你了,我找虞二小姐。”   她说着就越过赵承光走向虞昭昭,自然的挽上她手臂,拉着往前走,边走边问:“你院子在那边?那边吗?”   两人就这样回了院子。司马娉婷打量了一圈,什么也没说往椅子上一坐,看着虞昭昭,不否认,她确实长得好看,怪不得太子哥哥会喜欢。   她不是不嫉妒,不是不难过。只是从小就被教育,以后长大了是要嫁给太子哥哥的,成为太他的子妃,要做个贤内助。   太子哥哥那种身份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司马娉婷早就有这个准备。哪个女人都可以,但虞昭昭不可以。   虞昭昭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有打量,有难过,有迷惘,有……她收回目光,嘴角泛起淡淡的弧度,柔声问:“司马小姐来找我有事吗?”   司马娉婷开门见山的说:“有事,而且是大事。”   “你说。”虞昭昭微微挑了下眉。没想到她也会有跟司马娉婷坐下来心平气和说话的一天。   司马娉婷酝酿了下,抬头看着她正儿八经问:“你对太子哥哥有想法?”   话落,又好像觉得不大对,她是未来太子妃,换了谁都不会说实话吧。司马娉婷又温和的补充了一句,“你说实话,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就算有也正常,我不会生气的,也不会争对你。”   虞昭昭想都不想的说:“没有。”   这下把司马娉婷惊讶到了,“真的吗?”   虞昭昭点头,“真的。”   “嗯,我相信你。”话落,司马娉婷又说:“那你感觉到了吗?太子哥哥有点喜欢你,三番两次来偶遇你。”   “感觉到了。”   “那你什么想法呢?”   “没什么想法。”虞昭昭顿了下,又说:“他要来,我拦不住。他来了,我不能不见,身不由己。父亲会把我捆出去。”   司马娉婷表示理解,把自己理解到的说出来,“意思是你不喜欢太子哥哥,也没想过入东宫对吗?”   虞昭昭“嗯”了下。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司马娉婷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显而易见浓郁了些,说话都多了一分亲切,“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可以进宫让姑母给你赐婚,可能只有你定亲了,太子哥哥才会死心。”   虞昭昭回:“没有。”   闻言,司马娉婷拧眉,这就难办了。   虞昭昭忽然想到什么,唇角一勾,不疾不徐补充了句:“如果真要说,也算有一个,摄政王裴问。”   她喜欢他的人,字面上的意思,人。   听到前面一句,司马娉婷面露喜色,继续听,整个人又焉了。   虞昭昭觉得,对男人上心的女人是最悲哀的,这不是多活了一辈子悟出来的道理。上辈子之所以她能赢。   是因为心始终在自个身上。   而司马娉婷之所以不快乐,是因为心落在赵承光那儿了。她忽然想劝她两句。   “你喜欢太子殿下什么?”   “全部。”司马娉婷斩钉截铁的说,“因为我生下来就是太子妃,注定了要嫁给他,只能喜欢他。”   虞昭昭欲言又止。   ……   待司马娉婷走后,虞怀松又过来关切问候了一番,真是讽刺。虞昭昭没当回事,好吃好喝好睡。   上榻之前不由叹了口气,为司马娉婷。   可能今儿个累着了,她很快就睡着了。黑暗中,虞昭昭觉得有股陌生的气息入侵,忽然鼻尖有些痒,像是被猫拂了下。   又感觉被捏了下。她徐徐睁开眼睛,烛火摇曳,一张男人的脸近在咫尺,而这个男人竟然是裴问,他坐在床沿边,手边还有一张未完成的女人画像。   虞昭昭怔了下,猛地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裴问还在,很认真的盯着她看,还伸手摸她的鼻子,很温柔。   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坐起身来,“裴问?”   裴问没理会。他确定了,梦里女人的鼻子跟虞昭昭的一模一样,就在方才不久,入睡没一会儿梦中的女人又出现了,令他惊喜的是,鼻子不再模糊不清,而是秀美笔直,鼻尖圆润又丰满。   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人便是虞昭昭,他迫切的想知道,不惜夜探香闺。   裴问的目光从鼻尖处移开,往上,四目相对。   不是做梦。   虞昭昭确定了,眉头紧蹙,不一会儿又松开,直勾勾盯着裴问,话语里带着一丝戏谑:“没想到堂堂摄政王居然还是个采花贼。”   “王爷被捉了个现行还不走,难不成想留下来过夜?”后又笑着补充了句。而后紧了紧身上的白色里衣,不论梦里如何过,这一刻还是有些局促。   闻言,裴问微微拧眉。陌生男子大半夜闯入闺房,这就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正常反应?   显然不是。   他眸子一凛,伸手锁住她喉咙,“说,你到底是谁?” 第19章 19 洪福寺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 虞昭昭反射性去扳住裴问的手,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不分青红皂白谋杀大臣之女吗?”   她忽然想起了昨儿个夜里做的梦, 裴问上一刻还抱着她亲昵温存,下一刻便锁住她喉咙,冷声质问。   梦境和现实竟然重叠了。   两者是否有关联?   她跟裴问冥冥之中到底有着怎样的羁绊?   虞昭昭再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上辈子第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可思议, 也不能理解,后想不通也没法索性不管了。重生而来, 她没有把这事放心上,而事到如今好像越发扑朔迷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问的眸子如同一口幽深的枯井, 不见底,还带着少许杀意, 薄唇抿成一条线,手上的力道没松半分。   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女人, 肆意打量,审视,探究。   “王爷是在搞笑吗, 不顾未出阁女子的名誉硬闯进来先不说,还问我是谁?你身处何地都不知道了吗?”虞昭昭嗤笑, 面上平静,其实内心很慌,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 面对死亡毫无反抗之力。   须臾间,她目光清明的直视他,“反正今儿个你要我死, 我绝对不可能活下来。就算要死你也让我死个明白吧,请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哪儿得罪了你?”   说着说着虞昭昭就放开了抓住他的手,闭上眼睛,一副很决绝的样子。   裴问始终一言不发,良久,锁住她喉咙的手慢慢放开了。整个过程,她的脸上除了不解,愤怒,绝望再无其它。   当人在带着目的做一件事的时候,面临死亡时,绝对不是这个反应,除非她不知情。若是这样,这事仅有的线索又断了,这种不在掌控中的感觉太糟糕了,裴问不记得多少年没这般无力过了。   九岁之后就没有过。   打小他就不知道他爹娘是谁,从记事起便在一个脸上有骇人刀疤的中年男人底下讨生活,每日要做的事就是练武,跟同伴厮杀,跟狗抢食,后又跟狼豹抢食,浑浑噩噩,暗无天日,直到有一天刀疤男人死了。   趁着混乱之际他逃了出来,逃到一个寺庙,老方丈见他可怜,便给了口饭吃。他想着总不能做一辈子的和尚,盘算着找个主人,后寻寻觅觅,跟一个老头来了京城,来了后才知道是当朝太傅,一生未娶无儿女,送他进学,送他习武,给予尊重和疼爱。   老太傅只有两个要求,给他送终,守好这大好江山。   ……   裴问走了。   虞昭昭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从来没有一刻觉得离死亡这么近,裴问为什么会对她起杀意?   她怎么都想不通,若是因为那次在醉月楼说他不行的事,不至于吧,但除了那次,她没有得罪过他了。   虞昭昭思来想去,翻来覆去,睡不着了。不一会儿,听到外头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应该是下雨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外头鸦雀无声,她出去竟看到春雪和紫苏倒在地上,没有丝毫醒来的痕迹,想了想应该是裴问昨晚干的,忙上前推了推,两人才悠悠转醒,一脸歉意和愧疚,她没责怪,后吃了早膳便出府前往孟府。   就为了圆昨儿个跟虞怀松说的那句话。   孟思悦没听说她要来,顿时惊喜得不行,上前亲昵挽着,“虞姐姐,你怎么来了?我还正想着哪天去找你呢。”   “你不来找我,还不准我来找你啊。”虞昭昭嘴角噙着浅笑,俏皮道。   “哎呀,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嘛。”孟思悦笑得嘴都合不拢,越发亲昵的扒着她,“走,我正好有事给你说。”   虞昭昭顺势问:“什么事?”   眼看进了院子,孟思悦酝酿了下,低声说:“你给我写的信我看了,也认真考虑过了。我觉得可行,如你所说,还不知道李智他愿不愿意。”   虞昭昭想了下,说:“这个你可以去找他好好商量下。”   孟思悦忧心的“嗯”了下。想到之前那般反感他,不带一点掩饰,如今又去找人家帮忙,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是李智不同意怎么办,她这边又找不到合适的人,这日子一天天过去。孟思悦想着就问了出来,“虞姐姐,你说李智会不会讨厌我?”   “之前我那么说话,他肯定不会同意帮我吧。”   “放心吧,大男人哪有这么小气。”虞昭昭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宽慰道:“他要不同意,你就缠到他同意为止。时不时去送些吃的,去帮他的忙。”   也是,孟思悦豁然开朗。   默了会儿,虞昭昭懊恼的拍了拍脑袋,站起来说:“思悦,今儿个如意坊开市来着,我竟然给忘了。”   “我得过去看看,顺便帮帮忙。”   “我跟你一起。”孟思悦也站起来。虞昭昭一口应下,但两人衣着华丽,又容貌出众,这样去肯定不行的,得乔装一下。   她让孟思悦去找了个两套朴素的衣裳,又给她丑化了一下,再给自己丑化,就连贴身丫头都没放过,这才看起来平凡了一点,混迹在人群中不打眼,也不容易被认出来。   几人出了院子,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孟子俊。   见状,孟子俊被吓了一跳,仔细看才认出是自己的妹妹和虞昭昭,忍不住笑,捂嘴轻咳了一声,“你们这是干什么?”   “哥哥,你不准笑。”孟思悦娇斥了一声,虽然自个看到也想笑,特别是刚画好的时候,笑得肚子都疼了。后倚过去,小声解释道:“今儿个虞姐姐的铺子开市,我们得去帮忙,你帮我瞒着爹娘。”   “既然这样,我跟你们一起去。正好今儿个有空。”孟子俊的目光从孟思悦身上移开,落到虞昭昭身上。   虽然身着颜色暗沉,做工粗糙的衣裳,脸也丑化了。但她还是她。气质恬静淡雅,像一株盛开在悬崖边上的百合花。   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个画面。他微微别开眼,问:“虞姑娘不介意吧?”   “孟大哥愿意去帮忙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介意。”虞昭昭笑着说,顿了下,又道:“不过你这样去可不行。”   “我怎样都行,你安排就是。”孟子俊眼里蕴着笑意,顺势说。   孟思悦在旁边使劲的给她哥哥眨眼。像是在说努力啊。   哪怕孟子俊乔装打扮过,可依旧遮挡不住他那颀长的身形,宽阔厚实的肩膀,反而给人越发可靠踏实。   一行人往如意坊赶,便看到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三三两两边等边聊天。   “我都跟你说了,这边新开铺子的小哥很俊俏。你还不信,不来,那你赶紧回去。”   “好姐姐,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不行,看你以后还说不说我骗你。”队伍中间的两小姑娘说这话,前头一年长的姐姐转过头去,笑着说,“不仅小哥长得俊俏,这家的点心也好吃。”   “这不是才开市吗,大姐就吃过了啊?”   “我运气好,昨儿个在北大街那边免费尝过了,觉得好吃,回去了还想着这味道,今儿个才早早来排队的。”   “……”   孟思悦听到这话,抬眼看去,李智身着竹叶青袍子,玉冠束发,嘴角噙着笑,跟客官有说有笑。   没看出来还是个香饽饽。不过撇开上辈子的偏见,这个时候的他确实打眼。难怪排队的多为女人,怕不是都冲着他来的吧。   这样一想,孟思悦心里又开始担忧了。   ……   李智没想到虞昭昭等人会来帮忙,今儿个确实忙,前两日店铺里便做了些糕点出来,拿到东大街和北大街那边去邀人品尝,宣传铺子的位置,说今日正式开市,没想到一早就来了这么多人,不惜排队也要买,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   店铺里只有三个人,加上他四个,真正做饼的只有李大娘和小树,李大伯手脚慢,又做不来精细活,只能打杂,做些粗活。   他一个人在前面又要卖,又要收钱,忙得不可开交。这下好了,来了这么多人帮忙。   虞昭昭示意他自个忙自个的,扫了眼店铺里的情况,让孟思悦在前头干些轻松的活。然后带着紫苏去后头帮忙,没想到孟子俊也跟着她进去了。   这一个个都是贵公子,能来帮忙已经很好了,虞昭昭可不好意思让他干粗活,便说:“孟大哥,你在前头看着就行了。”   “我来这是帮忙的,不是玩的,外面排了这么多人,显然是做点心的人手不够。”孟子俊说着拍了拍虞昭昭肩膀,轻笑着说,“走吧,赶紧的,别让人等久了。”   虞昭昭怔怔的看着他背影。忽然笑了笑忙跟上去。   后头的厨房不大,加上又多了几个人,比较拥挤,不过气氛好。虞昭昭是主心骨,整个身心都投入进去,手法娴熟,姿态优美,边上的几人都看呆了,李大娘叹为观止,“姑娘这手法真是又快又好看。”   虞昭昭没来前,她就是这儿的主心骨,既然主心骨都这样说了,李大伯和小树看了也频频点头,止不住赞扬。   孟子俊觉得他好似在看一副美人画,眼睛都不听使唤了,想挪都挪不开。   三个月前,妹妹孟思悦落水后沉睡不起,府医看了直摇头,御医来看了都束手无策,府中一片愁云惨淡。   某日妹妹忽然醒了,说她能醒来是被侯府庶女虞昭昭用命换来的,要不然早就见不着亲人了,絮絮叨叨说了很久,说虞昭昭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怎么好……   就连睡着了都在说梦话,人要学会知恩图报,她一定要去找虞昭昭。因为她如今的日子不好过,是家中庶女,爹不疼姨娘不爱,嫡母也刻薄,嫡姐还经常给她使绊子,一天天吃不好穿不暖。   他跟爹娘觉得只要妹妹能醒来就好,这些话虽说匪夷所思了点,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既然妹妹想去就去。   又过了几日,虞昭昭来孟府,那是他第一次见着她,第一眼就足够惊艳,却不打眼,相处下来觉得她是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姑娘,还像个姐姐一样照顾思悦。   这样的姑娘谁能不喜欢。   一晃天黑了,外头的排队的人渐渐少了,虞昭昭觉得这一天过得特别充实,打心底里觉得充实,也无比满足。   她跟李智盘算了下,这一天进项可观,最应该感谢的人是孟思悦和孟子俊。   时辰不早,几人也不作多停留,不一会儿就跟店铺里的人告别,上马车之前,虞昭昭专门走到孟子俊跟前,一脸感激的说:“孟大哥,今儿个太谢谢你了。”   孟子俊眼里缀着笑意,“都叫我孟大哥了,怎么还怎么客气。”   虞昭昭不好意思笑笑。随后跟孟思悦上了马车。   孟思悦眉头轻蹙,不知在想什么。她忙问:“思悦,你今儿个是不是累着了?”   “不是。”孟思悦摇头,默了会儿,抬头闷闷的说,“虞姐姐,刚才我问了李智。他不愿意。”   “还黑着脸斥责我胡闹,怎么能把婚事当成儿戏。”   虞昭昭沉思了下,问:“你怎么跟他说的?”   孟思悦:“就刚才空下来了,我把他拉到角落,说有事想找他帮个忙,他问我什么事。我就说了,希望他能跟我假装定亲。他想都没想就斥责我。”   闻言,虞昭昭笑,“这样说肯定不行。”   孟思悦不解,“那要怎么说啊?”   虞昭昭说:“你入东宫是以后才会发生的事,如今大家都不知道你会入东宫。如果你说你是因为不想入东宫,而想要跟他假装定亲,那肯定没人相信。所以你是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来劝服他,而李智呢,也觉得你没有理由,自然不可能答应你。”   孟思悦听了频频点头,是这个道理。她就是不知道应该说个什么样的理由。   “如今有两个办法,要么你让李智喜欢上你,那么你提这个要求他只会求之不得。要么你手里有李智的把柄,让他不得不答应跟你假装定亲。”话落,虞昭昭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个,那就是看李智他需要什么,而你正好有,做个交易。”   孟思悦听完了比刚才更丧了。   这些光听着她脑子都大了,别说去做,去谋划,要命啊。不过第一个她听懂了,让李智喜欢上她?   她长得还行,家世也还行,性格也还行,李智应该没什么理由不喜欢吧?   ……   虞昭昭回了府上先让紫苏打了热水洗身子,换了身干净衣裳后觉得全身都酸软,手臂都抬不起来了,倒在软塌上眼睛就眯过去了,之后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去睡了,这是她睡得最香的一晚,可能是因为白天太累了。   次日悠悠转醒,天光大亮,阳光都透过窗牖折射进曲子了,虞昭昭连忙把眼睛闭上,好一会儿后才徐徐睁眼,紫苏见了,忙上前说:“小姐,你醒了啊,夫人那边差人过来说,让你今儿个去正厅用午膳。”   “还有说什么?”虞昭昭诧异。沈珍珠会让她过去用午膳,怕没有这么简单的事吧,她还在想,这几日那母女俩怎么一点动作都没有。   这不就来了?   紫苏:“没有。那边人来了两次,奴婢说你还没醒,人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不一会儿又过来问你醒了没。”   虞昭昭很快穿好衣裳,胭脂淡扫,便带着紫苏过去。   正厅里,虞怀松笑意满满,不知什么事这么高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沈珍珠脸上也带着得体的笑,只不过稍稍有些勉强,只有那虞娇娇,脸色很不好,看到她之后更不好了。   虞昭昭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乖巧福了福身子,“父亲,母亲。”   虞怀松一看到虞昭昭就像看到了金子,连忙招呼道,“昭昭来了啊,快坐,快坐,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   “你父亲说得对,快坐。”沈珍珠笑着附和道。   虞昭昭依言坐下。   方桌上的膳食十分丰富,冰糖银耳粥,吉祥如意卷,香梨酥,螃蟹小饺儿,西湖醋鱼……满屋子都是香味,引人垂涎。   趁着丫鬟布菜间隙,沈珍珠酝酿了下,说:“老爷,妾身忽然想起一事儿。”   “何事?”虞怀松抬头望去。   “再过两日便是母亲的生辰了。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总得有表示,不然外头的人又该戳老爷的脊梁骨了。母亲爱好吃斋念佛,喜静,一年到头都不在府中,老爷平日里忙,抽不出空闲去看望,妾身想,不若我带着娇姐儿和昭姐儿去洪福寺住上几日,给母亲解解闷,也算是尽孝道了。”沈珍珠说着说着,嘴角的笑越发浓郁,看了看虞怀松,又看了看虞昭昭,一番话说得很漂亮。   虞怀松没有不答应的理由。要沈珍珠不提,他还真把这茬给忘了,远在洪福寺的母亲只是他嫡母罢了,打小没什么感情,若不是嫡兄意外身亡,爵位也不会落到他头上。老太太悲伤过度,没几年便去了洪福寺吃斋念佛。   这些年从未回府,而他在朝为官,最为忌讳的就是不孝。他忙说:“那就辛苦夫人了。”   “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这个结果在沈珍珠的意料之中,笑盈盈应完,又对虞娇娇和虞昭昭说,“你们姐妹俩也准备准备,明儿个一早就出发。”   对于这一切,虞昭昭被迫接受。至于沈珍珠口中的“母亲”,也就是她的祖母,活了十五年素未谋面,上辈子沈珍珠有没有每年都去看望老太太,陪着住上几日她不知道,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沈珍珠明明恨她入骨,如果真的只是单纯去看望老太太,去尽孝道,为什么要捎上她呢?   有得深思了。   用完早膳后,各自离席,虞昭昭也回了院子,准备去洪福寺的行礼,紫苏边收拾边问:“小姐,你说夫人怎么突然想着去洪福寺了住上几晚了?奴婢听到前些年夫人都是送些东西上前,陪着说几句话,当日就回来了。”   “真奇怪,夫人和大小姐明明最讨厌小姐了,这次还叫上小姐一起。”话落,紫苏冥思了会儿,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的说:“奴婢看夫人肯定没安好心。”   “明儿个去了,不管做什么,多留个心眼。对了,让春雪跟着一道去。”虞昭昭吩咐道。紫苏心大,没经历过什么事,春雪要机灵点。   紫苏一听,沉默了半晌,才弱弱应了个“好”字。   下午没什么事,虞昭昭靠在椅子上假寐了会儿,忽然就想到了裴问,经过上次那遭,她总觉得两人有什么扯不断的联系,可又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能确定的是裴问在找一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可能跟她长得有一点相似。   就这几次接触下来,她真心觉得裴问那男人不好惹,对任何女人都不会怜香惜玉,哪怕再国色天香。   因此,她觉得以后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吧,也不要再想了,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人。至于太子那事,目前有司马娉婷看着,不过也不是长久之事,还是得找个靠山。   不知何时有机会进宫?   ……   翌日,已入夏,蝉鸣聒噪,不一会儿空气中就带着一丝燥热,虞昭昭身着冰蝉丝缎织折枝锦裙,因天气原因也不打算上脂粉了,用完早膳看着时辰差不多,便带着春雪和紫苏去府门口跟沈珍珠汇合。   一看到虞昭昭,虞娇娇整个人都不好了,藏在袖口里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头,一低贱庶女凭什么生得这般好颜色。   没了摄政王,又得了太子的青睐,何德何能。特别是看到父亲讨好虞昭昭的模样,她就嫉妒得发狂。   沈珍珠看了眼虞昭昭,眉眼冷淡,说:“来了就准备出发吧。”说完后便拉着虞娇娇上马车。   虞昭昭耸耸肩,转身上了马车,自个一辆,舒服自在,好好养精蓄锐,洪福寺銥誮等着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以沈珍珠那性格,想必也是最下作最恶毒的手段,什么让人来玷污她的清白,或者找人直接把她杀了。   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两种,不过前者的可能性稍微大些,宅院的妇人一般也就这手段了,若是宫里头的杀人不见血是常有的事。   洪福寺在京城外的松山上,是这周围最大的寺庙了,达官贵人一般去祈福,若是心诚的都会舟车劳顿去那。   马车摇摇晃晃,又有光从珠帘折射进来,打在身上懒懒的,出了城,路稍微有些颠簸,虞昭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紫苏叫醒的,她揉了揉眼睛,问:“到了吗?”   紫苏应:“到了。夫人和大小姐都已经下了。”   话落,虞昭昭起身下去,这是她第一次来洪福寺,整个寺庙耸立在山顶上,气魄恢弘,又庄严肃穆,掩盖在几颗苍劲的银杏树下,外墙有些泛旧,确实有些年份了。   虞娇娇见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想嘲弄几句,但想到刚在马车里母亲的嘱咐,硬生生忍住了,反正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沈珍珠身边的嬷嬷上前自报家门及来意,处理好了再折回来禀告,一行人才随着老和尚去了后院,各自的丫鬟去屋子里放行李。   沈珍珠则领着虞昭昭和虞娇娇去找老太太,从和尚处得知虞老太太正在小祠堂念佛,几人穿过堂廊,来到了一个叫“松鹤堂”的院子,门匾上刻着这三个赤金大字,赫然醒目,再往里走,正路两旁种了许多常青树,除此之外,再无其它,进了屋子,一切从简,只听到一个厚重的木鱼声。   和尚到此便离去了,虞昭昭跟着沈珍珠往里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一个苍老的身形。沈珍珠驻步,说:“今儿个母亲生辰,媳妇沈珍珠来给母亲请安。”   木鱼声还在继续,似乎没听到。   好半晌,才慢慢慢下来,直至没有。虞老太太徐徐起身,转身,虽头发花白,却十分精神,特别是那双眼睛,带着一丝凌厉,扫过眼前的几人,面色如常。   虞昭昭敛眸,上前两步,“孙女虞昭昭给祖母请安。”   见状,沈珍珠忙掐了把杵在原地的虞娇娇。   虞老太太收回目光,落在沈珍珠身上,摆摆手,沉声说,“你有这个心就够了,回去吧,这儿不是你们待的地方。”   沈珍珠对虞老太太还是带着几分忐忑,刚嫁过去时,她只是个庶放媳妇,而婆母则是明德侯府说一不二的老太太,转念一想,老太太如今早失势,孤寡一人,没什么好忌惮的,便上前一步,“母亲生辰一年一次,老爷抽不开身,便让妾身来了就住上几日,陪母亲说说话,解解闷。”   闻言,虞老太太看了眼沈珍珠,带着少些审视和打量,片刻说:“随你吧。”   “那儿媳不打扰母亲了。”   “嗯。”   就这样,沈珍珠领头转身,木鱼声又再度响起。虞昭昭不得不放轻脚步出去,便见沈珍珠转身说,“今日舟车劳顿,回去好生歇歇。”   虞昭昭应声。待沈珍珠和虞娇娇走后才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她并不想回屋,得四处看看。   天色渐晚,寺庙的晚膳自然是斋饭,没什么味道,虞昭昭还是鼓足了劲吃,甚至比平日里都吃得多,还嘱咐春雪和紫苏都多吃点,若是因为长途跋涉,身体乏了掉以轻心,那么就是给人钻空子的时候。   沈珍珠说要在这住上几晚,想必不会这么着急出手。不过还是得防着,虞昭昭在袖口里放了把小刀,就卷缩在软塌上假寐,搭了个薄毯子。   不一会儿,果然听到了声音。   她立马睁开了眼睛。   黑衣人动作很快,一下就到了身边,钳制住她脖子,声音低沉浑厚,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痛苦,“不准动。”   似乎有点熟悉,不止,就连身体气息也有点熟悉。虞昭昭抬眸,错愕,“摄政王?”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就这么处心积虑想我死吗?都追到洪福寺来了。”虞昭昭整个人都凌乱了,至于吗。   若是要她死,上次又何必放过她。她根本毫无还击之力。   不止她,裴问也怔住了。 第20章 20 腰   他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虞昭昭。   前两日探子传来消息, 北疆王子混入了京城,知晓心爱之人早已归西,近乎疯魔, 一直在暗中筹谋报仇。   北疆王子诡计多端,又善用蛊毒,不能放任。   几经考虑, 裴问便在洪福寺设了一个套,北疆王子果然往里跳了, 人被活捉,可他大腿也被插了一刀, 鲜血直冒,手臂、后腰上还有少许刀伤, 只好就近找个屋子先藏起来包扎伤口。   那北疆王子说不定还有后招,裴问带伤不敢贸然返回京城。   见一脸错愕又带着少许怒气的虞昭昭, 裴问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到底是熟人, 随即放开她,往地上一坐,自顾自撕了一块衣角下来, 又从怀里拿了止血散出来,撒在伤口上, 痛意猛地袭来,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接着将腿上的伤口包扎好, 动作如行云流水般。   虞昭昭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脖子处还传来一丝灼痛感。裴问受伤了?怎么回事?是谁胆子这么大?   所以裴问不是来杀她的。   想到这,她蓦地松了口气。想想也是, 裴问真想杀她,哪用得着大费周章。   经过这几次的接触,虞昭昭很有自知之明,知晓裴问这个男人她招惹不起,以后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吧。   若是为了心里的那一私欲让自己随时陷入危险中,她做不到。所以再觊觎他身子也该暂时放一放了。   本想用他来阻挡太子也只能作罢,那事还得从长计议。   “过来,杵着做什么。”裴问早已筋疲力尽,手臂上的伤口自个不好包扎,腰上的就更不用说了。   他抬头盯着虞昭昭,沉声说。   见状,虞昭昭抿了抿唇走过去,没等他说话就拿过他手里的小瓷瓶,细致又麻利的给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完了后抬头说:“好了。”   “身上还有其他伤吗?”   裴问鹰眸锁住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换成,“腰。”   闻言,虞昭昭微微敛眸,平静的说:“衣裳脱了。”   裴问顿时傻眼,再去看虞昭昭,眸子平静如湖水,不起一丝波澜,脸上无一丝羞涩,这像一个未出阁女子说的话吗?   片刻,他还是默默把袍子脱了。   “转过身去。”虞昭昭又说,脸上没有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裴问张了张嘴又闭上,转过身去后才觉得哪里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只好在心里默默的压了下去。   腰上的伤比手臂上严重多了,触目惊心,虞昭昭拿了手巾过来将伤口周围擦了擦,撒药之前提醒道:“忍着点。”   话落,便撒药,虞昭昭看着都觉得疼,却没听到他吭一声。腰上不好包扎,她衡量了一下,问:“能站起来吗?”   裴问试着站起来,右腿完全使不上劲,见状,虞昭昭倚过去,双手穿过他腰间,布条绕了两圈,人准备从他腋下绕过去打结,却看到他硬撑着,额上虚汗直冒,脸色涨红。   虞昭昭动作顿住,二话不说扶着他坐下,低声问:“受不住了怎么不说?”说着人就走到他身后去,见布条上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又说:“人放松。”   整个人僵硬得跟什么似的。   终于包扎好了。   裴问拧眉,深不见底的眸子一直盯着虞昭昭看,只见她走到方桌旁,倒了杯水端过来,递给他,“喝吧。”   他没接。   虞昭昭忽而一笑,红唇轻启,“王爷不会是担心有毒吧?”   裴问接过喝了。   之前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一刻终于看明白了。这副冷静自持,淡漠的模样才是真正的虞昭昭吧,前几次都是装的。   他在打量虞昭昭,虞昭昭也在打量他,心里自有盘算,紧接着问:“王爷准备今夜在这歇息吗?”   “你受伤了,去床榻上吧。我在软塌上睡就好。”没等他说话,她又连忙补充道。若给他造成她想色.诱他的感觉就不好了。   裴问不语,直勾勾看着她,带着三分打量,两分探究。   虞昭昭大概猜到,他在无言的问为什么。默了下,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坐下来,不疾不徐的说:“王爷,今儿个我帮了你。要不你也帮我一次?”   闻言,裴问轻挑眉,用鼻音淡淡“嗯”了下,意思继续说。   虞昭昭拉开椅子坐下来,娓娓道来:“王爷位高权重,手握重兵,人人忌惮。我跟王爷恰恰相反,虽出自侯门,却是个爹不疼姨娘不爱,嫡母尖酸刻薄,嫡姐恶毒的庶女,今日同嫡母一道来洪福寺,想必早有计划。”   “要么找人玷污我的清白,要么找人杀了我,一了百了。还望王爷看在我刚才勤勤恳恳包扎的份上,保我周全。”   裴问沉思了下,而后嘴角微勾,低声问:“这就是你乖乖给本王包扎伤口,还把床榻让给本王的原因?”   “是。”虞昭昭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   裴问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说:“扶本王去床上。”   虞昭昭应声。   两人似乎就这样说定了。   夜深了,蜷缩在软塌上的虞昭昭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一直觉得她很了解男人,也吃透了男人本质,直到遇到了裴问,才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这个男人软硬不吃,捉摸不透,且狠戾决绝。   虞昭昭这边不平静,心里又装着事,一夜都没怎么合得上眼。虞娇娇又何尝不是,寺庙里的屋子简陋,床板太硬,被褥太旧,哪哪都不合意,怎么睡得着。   其实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虞娇娇迫切的想知道,沈珍珠准备怎么对待虞昭昭?以什么样的方式?   所以天才蒙蒙亮她便急匆匆起来了,穿戴好衣裳迫不及待往沈珍珠的屋子去,到了后,红袖将她拦住,“小姐小点声,夫人还未起来。”   虞娇娇面上带着一丝不快,敷衍的“嗯”了下,抬脚进去。   沈珍珠人到中年,睡眠本就浅,这段时日又被林星月和虞昭昭搞得心力交瘁,睡眠越发不好了,听到声音便醒了,正准备呵斥两句,见是虞娇娇,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等沈珍珠说话,虞娇娇就跑过去,“娘,你醒了啊?”   沈珍珠撑着身子坐起来,脸上带着些许憔悴,昨儿个舟车劳顿,加上心头盘算着事,这又突然换了个地方休息不好,全身都感到不适,说话也带着几分无力,“娇娇,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虞娇娇亲昵的倚过去,笑盈盈的说:“我想娘了就过来了。”   “你这丫头啊。”沈珍珠笑了笑。女儿就是她的贴身小棉袄,又是她第一个孩子,平日里都放在心尖尖上疼的。   虞娇娇等不及了,没说两句就让下人都出去,挽着沈珍珠的手臂问:“娘,你准备怎么收拾虞昭昭啊?”   “你给我说说嘛好不好?女儿一宿都没睡好。”她嗔完,又正儿八经说:“娘,这次你可不能心软,一定要让虞昭昭翻不了身。”   “你就放宽心,等好消息就是。”沈珍珠柔声回。这段日子来虞昭昭越发不受控制,她怎么可能会心软。   虞娇娇怎么可能依,缠着沈珍珠,一个劲撒娇:“娘,你就给我说说嘛。”   “你忍心看着女儿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吗?”   最后沈珍珠被缠得没办法了,才压低声音说:“今儿个你舅母会来,带着庶子沈宝强,见了虞昭昭后,给他点拨两句夜里就知道怎么做了。”   “第二日咱们再带人去她房里,被人看见,虞昭昭是沈宝强的人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虞娇娇一听,越发激动。   沈宝强是她舅舅的庶子,不务正业,一天天花天酒地,通房无数,除了长得还不错,一无是处。娘是意思是要沈宝强去玷污虞昭昭的身子,这样也不错,若众人瞧见后,虞昭昭就是沈宝强的人了,在佛门净地做出这等丑事,是个人都要唾弃她,最后连个妾的身份都捞不着。   那是她舅舅家,到时候她想怎么磋磨虞昭昭就怎么磋磨。想到这,虞娇娇脸都快成花了,迫不及待的问:“娘,舅娘们什么时候到啊?”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着急。这才天亮,你舅娘不可能半夜就上路。再快也要下午去了。”沈珍珠说完,仔细看了眼虞娇娇,“娇娇,你看你这眼睛一圈都带着淤青,昨晚没睡好吧,赶紧的再去睡一会儿。”   “虞昭昭在洪福寺逃不了的,放心吧。”   “我才不要睡。娘,那床板又硬又不舒服,被褥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我想早点看完虞昭昭的戏回府里睡。”虞娇娇一脸嫌弃的说着。   “再坚持两天。”虞娇娇这么一说,沈珍珠才发觉是这床的问题,怪不得昨儿个怎么睡都睡不着,又道:“不想睡就算了,吃了早膳咱们去陪老太太礼佛。”   虞娇娇一听,一脸不乐意。   见状,沈珍珠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娇娇,娘一直在给你说,你是大姑娘了,以后也得像娘一般为人妻为人母,你若是一直这么任性,在夫家如何立足,以后遇事怎么办?”   “虽然我们的目的是虞昭昭,但打着陪你祖母的旗号来的,面子上总得过去。知不知道?”   虞娇娇转念一想,只要能让虞昭昭身败名裂,她委屈点也没什么。然后甜甜的应,“娘,我知道,我都懂。你放心吧。”   “那就好。”沈珍珠一脸欣慰,而后让丫鬟去取早膳,母女俩其乐融融的吃着。   ……   虞昭昭这边也在用早膳,菜系单一,味道清淡,毕竟是斋饭嘛,她倒没什么,只是对面还坐着个裴问,便说:“王爷,你身上有伤,吃清淡好。”   裴问淡淡“嗯”了声。   屋子里一时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虞昭昭吃了小半碗青菜粥就放下了,抬头问:“王爷今儿个有什么打算吗?”   裴问风轻云淡的说:“没有。应该要在这再住上两日。”   “……”虞昭昭嘴角的弧度微微一僵,片刻说:“好,”   而后两人相对无言,虞昭昭早歇了心思,自然懒得找话题,这样的相处也不错,至少没从裴问眼里看出不善。   她猜想,裴问大鼓旗张找的那个女人要么狠狠得罪过他,要么是他很爱的女人,却因为各种原因跑了。   不过第一种的几率要大些,前些日子他把她当成了那个女人,所以大半夜闯进她闺房,试图质问,眼里还带着杀意。这样的举动,若是心爱之人,又怎么会。   想来如今是裴问搞清楚了,她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女人,才对她没了敌意。   饭后不一会儿,沈珍珠那边便来人说让她过去,然后去了老太太屋里陪着礼佛,一晃一上午过去了。   各自回了屋子,虞昭昭又跟裴问一道用午膳,紫苏和春雪都被她下了命令,没有旨意不许进内室。   下午自然又去陪老太太,直到傍晚,天色漆黑。   几人出来后,沈珍珠的贴身丫鬟红袖急急上前说:“夫人,沈夫人和沈小姐也来洪福寺了,刚到不久,正往这边来。”   话音刚落,沈珍珠面露喜色,转头笑着同虞娇娇和虞昭昭说,“走,快过去看看,你们舅母来了。”   虞娇娇暗暗激动,终于来了。   说着迎面而来一行人,走在中间的便是沈夫人,身着碧霞掐花缎面碟锦裙,万缕情丝挽成白云髻,发间插着一对玉镶镂空步摇,俨然一副贵妇打扮。边上是个妙龄少女,一袭烟云如意留仙裙,衬得肤色白皙,灵动不已。另一边上是个穿着墨青袍子的年轻男子,手里还拿着折扇,嘴角噙着笑,看起来倒是个翩翩郎君。   “大嫂,没想到你也来洪福寺了,真巧。” 沈珍珠笑着说完,目光转向一旁的少女,亲热的拉着手说,“好些日子没见宝玉,长得越来越打眼了。”   “大姑母说笑了。”沈宝玉得了夸赞,心里甜滋滋,面上谦虚道。   “珍珠,你可别夸这丫头,一天天爱美得很。” 沈夫人说完了,指着一旁的红袖继续说,“我当时看着这丫头眼熟,越看越像你身边的人,上去一问还真是,确实够巧的。”   虞娇娇也上前笑着招呼道,“舅母,宝玉妹妹。”   “娇娇姐。”沈宝玉连忙回应,两熟识的小姑娘说着说着就到边上去了。   沈夫人便将目光故意落到虞昭昭身上,看向沈珍珠,“珍珠,这也是你府上的姑娘啊?”   “是府上二姑娘,昭姐儿,平日里喜静,不常出门。”沈珍珠又对虞昭昭说:“昭姐儿,这是舅母,还不快叫人。”   虞昭昭乖巧上前叫了声“舅母”。   “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姑娘,难得长得这么俏。”沈夫人打量了几眼,发自内心的感叹道。再看向沈珍珠的目光意味深长了。   这么好看的姑娘竟然想方设法来折腾。   好生敲打,培养一番变成香饽饽多好,真是浪费。哪怕运气好,如今已成为侯府主母,骨子里还是庶出的,目光短浅。   怪不得明德侯府这些年越发没落了。   这么一想,沈夫人连维持表面的热情都有些勉强。   沈珍珠沉浸在自个喜悦的氛围里,没察觉到沈夫人的细微变化,转而对虞昭昭说,“昭姐儿,我跟你舅母聊会儿,你先回去。”   虞昭昭福了福身子退下,径直回了屋子,整个人才松懈下来,往软榻上一靠,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裴问的目光从书上移开,落到虞昭昭身上,“累着了?”   闻声,虞昭昭蓦地坐起来,才想起屋子还有一个男人,连忙低头整理衣裳,抬眸回应:“还好。”   只是想到方才沈夫人边上的男子,不顾旁人,肆无忌惮的打量她,就差没有扑上来了,若是没有指使,怎敢这般大胆。   想必沈珍珠的计谋就是这个了。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洪福寺远在城外,他们前脚来来,沈家人后脚就来了,还带着一男子。   “在想什么?你嫡母那边出手了?”裴问合上书,低声询问。看在虞昭昭安分守己,不聒噪的份上,他不仅侵占了人家的屋子,还侵占了床,关心两句合情合理。   虞昭昭忧心的“嗯”了下,“应该是。”   “放心。”裴问只淡淡说了两字。虞昭昭看着他那双如漩涡般的眼睛,许久,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裴问这样的人,肯定不止这一双眼睛,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她也懒得费心思。   忽然一室寂静,谁也没再说话。   阳光透过窗牖折射进屋子,打在两人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光芒,很是耀眼。虞昭昭生怕打搅到了裴问看书,便小心翼翼的换了个姿势,微微一抬下巴,便看到了他的侧脸,流畅的下颌线,高挺的鼻子……   他突然转过来了。   四目相对。   虞昭昭下意识别开眼,带着一分慌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后知后觉又抬头大大方方看了他一眼。   裴问再度看过来,她没躲,反倒冲他一笑,单纯的,没有任何寓意。   见状,裴问只淡漠的别开了眼。   一晃入了夜,吃了饭,自然该上榻歇息了。虞昭昭许是昨夜没怎么睡,加上今儿个又来回忙碌,身体有些乏了,很快入睡。   听着这绵绵呼吸声,裴问异常的清醒。很久后,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眼前慢慢出现一副画面。   女子身着墨绿薄衫,光着脚在河边嬉戏,笑得眉眼弯弯,含情脉脉的看着河对面的他,“问郎,快过来呀。”   说着又调皮的将脚放入小河里,又提上来,把水甩到对面,嘴里又嚷着让他过来,不断重复。   他穿着青灰布衫,背着竹篓,脸上满是笑意,宠溺的看着对面的女子,不惜被捉弄也要过去,将人扑倒在地。   四目相对。   女子媚眼如丝,潋滟至极,琼鼻勾人,唇色不点而朱,嫣红如樱桃,令人垂涎。看着看着,耳朵悄然红了,他俯身……   裴问猛地睁开眼睛,脑子里记得很清楚,女子的眼睛,鼻子,嘴巴的形状,每一处都很完美,可要强势的组合在一起,又觉得有些生硬。   他急忙起身,把脑子里还在的都画下来。就这样凑在一起去看,很想看清楚,透过画像看背后的人,越想就越是看不清楚。   半晌,裴问头疼的靠在椅子上,眉头紧锁,兀自沉思。   “大胆,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还不跪下!”蓦地,一个声音传来。裴问直起身子,顺着声源望过去。   虞昭昭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小小的一团,面上搭着薄薄的毯子,弓成形状,按理说这天炎热,应当不会冷。   像个耄耋老人般,感慨道,“你说,这一生有什么意思啊?本宫曾卑微如蝼蚁,也尊贵如枝头的凤凰,想想也没多大意思。”   裴问忍着腿伤,一步一步,缓慢的走过去,弯腰听清了喃喃,拧眉。她这是在做梦?还梦到成了贵人,自称本宫。   他扯了扯唇。音色又低又重,“就这么想当皇后?”   只见她呵笑了一声,音色重了重,话语里还带着几分傲慢,“皇后又如何,还不是独守空房。本宫可不想贤良淑德,当个宠冠六宫的贵妃就够了。”   “本宫乏了,退下。”   嗤,没出息。   紧接裴问的目光落到她脸上,认真打量,眼睛像,鼻子像。最后才落在她唇上,伸手细细摩挲,很像。 第21章 21 善变   不知过了多久, 外头忽然轰隆一声,一声又一声,片刻便淅淅沥沥了起来, 雨越来越大,滴滴答答。   虞昭昭就是被这轰隆一声振醒的,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一双漆黑的眸子幽幽的盯着她。   她诧异,忙坐起身来, “王爷?”   裴问不语,眼底晦暗不明, 薄唇微微抿着,他仔细的看了, 看了又看,至少三遍, 不厌其烦的一一对比。   虞昭昭的眼眸,鼻子, 嘴巴都跟他梦里女人的一模一样。就连笑起来,嘴角向上的弧度,杏眸潋滟如水波荡漾都无差。   直觉告诉他, 就是她。可面对死亡时都不露出丝毫马脚,是不惧怕还是已经早做好了这个准备, 亦或是藏得太深了?   可不是么,他在这儿认识了一个全新的虞昭昭,冷静自持, 淡漠处之。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简单,裴问不愿再分析下去了,一脸淡漠的俯视虞昭昭, 话语里含着一丝冷冽,“下去。”   虞昭昭正奇怪着,昨晚她人明明是在软榻上的,怎么半夜醒了来床上了,且裴问还在边上灼灼的看着她。   闻声,她反射性抬眸,眼里蕴满了困惑。临睡前,也就是饭后不久,两人还说了几句话,裴问眼里一片温和,嘴角还有淡淡向上的弧度,温润得任谁也料想不到是位高权重,杀伐果断的摄政王。   这才几个时辰的光景,眼里怎么就像结冰了般。   男人真善变。   这些话虞昭昭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说出来。说到底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掌握了大部分人生死大权的摄政王。   许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吧,她还是不要去触霉头。   虞昭昭一刻不敢耽误,乖乖下床,蹑手蹑脚的回到属于自个的软榻上。再度闭上了眼睛,进入梦乡。   夏日炎炎,又正值晌午,她穿着粗布麻衣,迎着灼人的太阳,弓着腰在地里拢草,手脚麻利,一行又一行,眼看还剩小半块。   前方传来一中气十足的声音,“小鱼妹妹,你怎么还没回家吃饭,我来帮你。”   男孩身形颀长,身子单薄削瘦,笑起来梨涡乍现,说着就跑过来,四下一看,收回目光从怀里拿了两个鸡蛋出来,递到她手里,压低声音说:“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回去之前找水漱漱口,别让你那后娘闻出味来。”   “我不吃,你吃。”她白净的脸上爬上红晕,不知是被热的还是羞的,毫不犹豫的将鸡蛋推了回去。   男孩不解的问:“为什么不吃?”   “我不能吃。鸡蛋金贵,你读书累着了,是用来补脑子的。”她一本正经的说:“我这活不费脑子,不吃鸡蛋。”   “你这活也累,身体垮了就什么也没有了。”男孩重新将鸡蛋塞在她手里,声音重了重,“你快去树下吃,我帮你拢草。”   “问子哥,不可以这样。”她还是觉得不妥。   “我说可以就可以,反正你以后都是我媳妇,我不给你吃给谁吃。”话落,男孩一脸严肃的又说:“你要不吃,我就剥了喂你吃。”   她的脸“噌”地下更红了。   男孩迎着燥热的风,轻笑了下,摸了摸她的头再一次重复,让她去树下吃,别被晒着了。   两个小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很快消失不见。黑暗中,虞昭昭慢悠悠睁开眼睛,眉心紧蹙,她这梦到的都是什么。   那男孩的眉眼明显是裴问年纪不大的时候,还带着几分青涩和稚嫩。女孩是她,皮肤要粗糙些,依旧能看出是个明艳的美人。   这梦太无厘头了。裴问暂且先不说,她在明德侯府出生,后院长大,平日里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会在地里拢草。   以往梦到裴问,都是在那事上,从未出现过这种乱七八糟的。虞昭昭越发想不通,朝裴问的方向看去,可能睡着了,没一点声响。   半晌,虞昭昭寻思着,她跟裴问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斩不断的羁绊,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在梦里产生交集?   ……   眼看天光大亮,虞昭昭轻起身,昨儿夜里莫名醒了两次,特别是做了那个无厘头的梦后,整个人迷迷糊糊,再也没睡着,此时脑子混混沌沌的,隐隐作疼。   她下意识看了眼床榻,愣住了,上面平整得很,没人。   裴问去哪了?   虞昭昭四处看了看,找了找,又折回软塌上坐着等了等,裴问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若说是昨晚悄悄走了,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   她都没怎么睡着。   真是神奇。   须臾间,外头传来紫苏的声音,“小姐,小姐,你醒了吗?”   闻言,虞昭昭忙起身,边应边上前打开门,问:“怎么了?”   “奴婢去取了一些粥和点心来。”紫苏脸上满是笑意,又说:“小姐赶紧趁热吃,等会儿夫人那边又来人了。”   “嗯,进来吧。”虞昭昭虽不太饿,但也不能不吃。   紫苏进来将食盒放在方桌上,打开盖子取出来,一碗白粥,一叠腌菜,还有一盘小点心,抬眸说:“小姐,你快尝尝。奴婢觉得这腌菜比府里还好吃。”   虞昭昭坐下来尝了口,朝她点头,“还可以。”   “小姐喜欢就好。也不知道夫人准备哪天回府,奴婢看小姐都瘦了。”话落,紫苏又问:“小姐膝盖还疼不疼?手臂还酸不酸?奴婢帮你揉揉吧。”   昨儿个一天都在老太太那,基本都跪着,还不能乱动,不然就是心不诚。   紫苏真心对她,虞昭昭都知道,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抬头笑着说:“早没事了,你坐下歇歇。这才几天,怎么就看出瘦了。”   紫苏正准备说话,就看到春雪疾步从外头进来,一脸凝重。见状,虞昭昭收了收嘴角的笑,压低声音说:“紫苏,你出去看着。”   紫苏不恼。这些日子她一直盯着春雪,见她是真心为了小姐好,跟林姨娘的联系也淡了,心里的偏见才慢慢没了。   这次来洪福寺,都知道没那么简单,早已分工好。她顾着小姐的吃穿住行就是,春雪则去打探消息。   想到是有新消息了,她一刻不敢耽误,点头后便转身出去,顺便掩了掩门。聚精会神的看着四周,生怕隔墙有耳。   见门掩上了,春雪才压低声音说:“小姐,奴婢看到夫人身边的绿竹天还没怎么亮就偷偷摸摸去了祈福树那边,见了昨儿个沈夫人带来的那公子,递给了他一袋子,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奴婢隔得远没听清。”   “嗯,我知道了。”结合昨日,虞昭昭越发肯定了沈珍珠的诡计,就是找那男人来毁了她的清白,再叫上人来捉奸,太恶毒了。   虞昭昭的手不自觉攥成拳头,她一次又一次的不计较,换成的是变本加厉。后她附在春雪耳朵边说了些什么。   外头再次传来紫苏的声音,“小姐,夫人那边差人过来叫你了。”   虞昭昭起身出去。   是沈珍珠身边的红袖,“二小姐,夫人和大小姐已经去老太太那边了,夫人差奴婢过来叫你赶紧过去。”   虞昭昭应:“嗯。”   话带到了,红袖转身就走。   片刻,虞昭昭让春雪留下,带着紫苏去老太太那边,没想到中途遇上了沈宝强,他倒也没上前打招呼,就是那眼神恶心死个人,都走不动路了。   紫苏挡在虞昭昭跟前,大声训斥,“看什么看?”   “你这婢女怎么回事,本公子看什么干你什么事。”沈宝强脸露凶色,折扇一开,转而看着虞昭昭,调笑着说,“我是看着像二表妹,不敢确定,多看了两眼果然是。”   “二表妹大清早去哪呢?”说着沈宝强就走过来了,眼里的神色浑浊,“这身衣裳穿在二表妹身上可好看。”   虞昭昭嘴巴紧抿,一句话不说,拉着紫苏加快步伐。跟这样的人说话简直浪费口水。   沈宝强眸子一暗,伸手摸了摸鼻子,悠悠的盯着虞昭昭的背影,眼里满是贪欲。低骂了一声,“装什么清高,看本公子今晚怎么收拾你。”   ……   一晃到了晌午,今儿个的日头比往日都大,太阳高挂,明晃晃的灼人,沈珍珠和虞娇娇起身准备回去,虞老太太起身,悠悠说:“下午别再过来了。”   “母亲,若是媳妇哪里不对还请直言。”沈珍珠急切的说。一脸谦卑。   虞老太太顿了下,沉声说:“你也上来两日了,孝也尽到了。偌大一侯府,缺了主母怎么能行。”   事情今晚就会成,沈珍珠便垂眸说:“母亲说得是,媳妇明儿个一早就回府。”   虞老太太淡淡“嗯”了声。   沈珍珠和虞娇娇回去了。虞老太太见虞昭昭还跪在蒲团上,一副没打算起来的样子,有些诧异,“你也回去吧。”   两日下来,那沈氏及其女都是做做样子,难得这孩子沉得住气。   “孙女想留下来多陪陪祖母。母亲说明儿个就要回去了。”虞昭昭直勾勾看着虞老太太,放在腹前的手攥了又攥,话语里带着一丝忐忑,一字一句的说。   虞老太太打量她,审视她,一时没说话。好半晌,开门见山的问:“你这丫头可是遇到难处了?”   明德侯府也曾风光过,是勋贵门第,他人望尘莫及的高门,而眼前的老太太则是风光时明德侯府说一不二的老夫人,虽早已不问红尘,但一双慧眼仍在。虞昭昭思忖了下,轻点头,又眼巴巴的说,“祖母,孙女今儿个可以跟你睡吗?”   “起来说话。”虞老太太说着就往里走。   虞昭昭忙跟上去。   一老一小相对而坐。虞老太太问:“说吧,怎么回事?”   “昭昭乃府中庶女,不得爹疼,也不得姨娘爱。母亲因记恨姨娘,又无可奈何,便把恨都转移到了孙女身上,想出口恶气。平日里孙女都待在屋子里,不争不抢,更不敢冒头,母亲依旧不愿放过我。来洪福寺早有准备,没想到母亲竟起了玷污孙女清白的恶毒念头,这可是佛门净地……”   虞昭昭如实说,娓娓道来。   一席话完,虞老太太眸色变得凌厉起来,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攥紧,却又尽力压制住怒气,冷声说:“岂有此理,太不像话了。”   怒归怒,她早已不问红尘之事,且如今的明德侯府今不如昔,回不去了。最后倒也让虞昭昭留下来了。   吃了午饭,又陪着聊了会儿,一老一小的关系很快拉近了,虞昭昭打心底里佩服老太太,当然了,更多的是惋惜。   若是老太太的子女都没出意外,那如今的明德侯府又该是怎样的繁荣。   申时一刻,她同老太太说要回趟屋子,为了不打草惊蛇,虞昭昭猜想,虞娇娇应当会忍不住过来找她,奚落或嘲笑一番。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虞娇娇就来了,脸上挂满了笑容,亲昵的说:“二妹妹,母亲说明儿个一早就回府,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在收拾了。”虞昭昭对于虞娇娇突如其来的热情表示知道了,但并不顺势而下。   虞娇娇脸上则有些挂不住了,她一嫡长女都放下身段主动来找她一庶女好好说话了,这是什么态度?   过了今晚,她虞昭昭就会下地狱了,永远翻不了身。长了张媚人的脸又怎么样,在洪福寺出了这等丑事,看她还有脸活下去不?   太子、摄政王更会避之不及。除了跟着沈宝强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可沈宝强是什么人,就是个烂人,平日里就沾花惹草,什么样的女人都想尝一尝,再好看也不及新鲜感,一个不高兴还会出手打人。   虞昭昭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想到这,虞娇娇忍不住笑起来,抬了抬下巴,“虞昭昭,你什么意思?这就是你对待长姐的态度?”   “不然呢?”虞昭昭没心思跟她周旋,冷声反问。   话落,虞娇娇心头怒火直冒,手一扬,却被眼疾手快的虞昭昭一把捏住,唇角一勾,意味深长的说:“大姐姐还是省点力气吧。”   话落,不客气的甩开她的手。   虞娇娇还想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早上母亲还一再嘱咐她,千万千万不要来找虞昭昭的麻烦,就是怕把话说漏了。   她跺了跺脚,大声说:“虞昭昭,你等着。”说完就走了。   虞昭昭没当回事。晚饭是在自个屋子里用的,当天色渐渐黑了,她再一次嘱咐春雪,见四下无人,才带着紫苏悄悄去了老太太那边。   ……   翌日,虞昭昭一觉睡到自然醒,悠闲的陪着虞老太太用早饭,两人有说有笑。   而另一边,沈珍珠等啊等,本来都说好了这个点在她屋子里汇合,再一道去虞昭昭的屋子,可虞娇娇一直没来。   她觉得奇怪,按理说娇娇应当一夜都兴奋得睡不着,天不亮就跑过来等着。见状,边上的沈夫人说:“可能娇娇是昨儿个累着了,睡过头了。”   沈珍珠眉头紧蹙,自个的女儿还能不了解吗。在这种事上怎么可能睡过头。   又等了一刻钟,等不下去了。沈珍珠才说:“不管娇娇了,我们先过去吧。”   沈夫人点头。   两人往虞昭昭的屋子去。而此时虞昭昭也正吃了早饭,跟虞老太太道了别,带着紫苏往自个屋子的方向走。   两行人在门口碰了个正着。虞昭昭身着苏绣折枝锦裙,万缕青丝挽了个简单的髻,发间插着普通的珠花,面上笑盈盈,一双杏眸潋滟勾人,唇色不点而赤,见着眼前的人,乖巧的福了福身子,“母亲,舅母早。”   沈珍珠见了她跟见了鬼似的,顿时浑身乏力,大惊失色,手微微颤抖的指着她,“你、你怎么会在这?”   虞昭昭在这,那里面的人是谁?   娇娇呢?娇娇怎么一直没过来。沈珍珠脸色都白了,跌跌撞撞的上前推开门,见里面空无一人,稍微松了口气。   见状,虞昭昭轻皱眉,怎么会没人?   直觉告诉她娇娇出事了,心头很不好,沈珍珠没空训斥虞昭昭,转身直奔虞娇娇的屋子,失态了也不管。沈夫人连忙追上去。   虞昭昭先把心底的疑惑压下去,低声同紫苏说:“走,我们也去看看。”   到了虞娇娇的屋子。沈珍珠要先她一步,“嘭”地声把门推开,引入眼帘的是不着寸缕的三具身子,身上各种红印,抓痕交织着,两女一男,正酣畅大睡。   整个屋子散发着一股恶臭味,可想而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又是多么的激烈。   男的是沈宝强,女的是虞娇娇以及她的贴身丫鬟白芷。   “啊!啊!!娇娇,我的娇娇!”沈珍珠早已失控。作为一个母亲如何受得了这个场面,好在沈夫人还清醒着,忙吩咐下人将门关了。   虞昭昭只看了一眼,不忍直视。便转身回屋子等着,见了春雪,正准备问昨晚是什么情况,便听到她说:“小姐,昨晚有个黑衣人快奴婢一步,将沈公子打晕了装进蛇皮袋里扔到了大小姐的屋子。”   “奴婢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看到了奴婢也不惊慌,像没看到似的,自个做自个的事。”   应该是裴问?虞昭昭想了想。 第22章 22 回府   “啊啊啊啊啊, 我打死你,打死你……”虞娇娇醒来后看到这画面差点疯了,对沈宝强和白芷一顿拳打脚踢, 白芷瑟瑟发抖,找了块布连忙把身子遮住,一边哭一边求饶。   沈宝强就不一样了, 昨晚他明明是往虞昭昭屋子里放的迷烟,怎么一觉醒来成了虞娇娇, 就她那国字脸,塌鼻子, 薄嘴唇。送到他嘴边都看不上,反手就打回去, 一点没客气。沈夫人见了,连忙叫人把沈宝强拉出去。   屋子里不那么混乱了。虞娇娇哭都哭不出来, 下.体像是被拳打脚踢过,浑身乏力, 但打起白芷十分有劲。   沈夫人让人将虞娇娇拉开,冷声说:“行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这可是佛门净地, 你是想把人都吸引过来吗?”   虞娇娇哭得泪眼朦胧,完全接受不了自己被玷污的事实, “娘,我为什么会在这?舅母,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虞昭昭呢?虞昭昭哪儿去了?”   “我不活了, 放开我,让我一头撞死在墙壁上好了。”   沈珍珠很快反应过来被虞昭昭摆了一道。看着眼前哭得歇斯底里,一心求死的女儿, 她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虞昭昭给杀了。   小小年纪便是这副蛇蝎心肠,以后不知道得多坏。   沈珍珠猛地站起来,沈夫人反射性拉住她,问:“珍珠,你去哪?”   “我要去杀了虞昭昭,替娇娇报仇。”   “珍珠,你先冷静冷静。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应该先想办法解决。”沈夫人心里头一万个后悔,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沈珍珠。   真是蠢笨如猪。算计庶女,没想到反倒被庶女算进去了。这样的人,以后还是少来往。   沈夫人思索了会儿,低声说:“好在是早晨,除了我们几个,再没人知道娇娇清白没了。如今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娇娇若是愿意,嫁给沈宝强,日子不说多好,绝对不会委屈了她。”   “我不愿意,我宁愿死。”虞娇娇大声说。   “第二条路就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照常回府。”   闻言,沈珍珠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哑声问:“娇娇都这样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这多简单,以后下嫁,姑爷那边知道也不敢伸张。若是嫁好了,新婚之夜把人灌醉了蒙混过去,就那一晚上而已。你们别想得那么悲观。”沈夫人说。   话音刚落,虞娇娇忽然安静了下。紧接着又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大哭。   沈珍珠觉得有道理。娇娇是无论无何都不能嫁给沈宝强的,走过去抱住虞娇娇,轻哄:“娇娇,你舅母说得对,没人看见你跟沈宝强的事,你乖乖的,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咱们这就回府。”   “你放心,娘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   回到府中的虞昭昭一直待在院子里没出去,等着。看沈珍珠和虞娇娇有什么反应,结果一连几天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过虞娇娇好像有点精神恍惚,沈珍珠派了人盯着,对外说在洪福寺受了点惊吓。想必忙那边去了,再然后默默的把那日跟去洪福寺的下人全换了。   这天越来越热,酸梅汤都不能解渴了,好在屋子里放了冰盆,虞昭昭觉得不够,让春雪去再拿一个。   不一会儿春雪回来了,放下冰盆,压低声音说:“小姐,那边出事了。”那边自然是指沈珍珠那边。   “怎么了?”虞昭昭困意都被赶跑了,连忙问。   春雪:“昨儿个夜里老爷去了夫人院子里,看守大小姐的丫鬟没看住,让人给跑了出去,将老爷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这还不够,最后直接撞上去,拳打脚踢,顿时一片混乱。老爷气得不行,将夫人狠狠骂了一顿,直接把中馈剥夺了,指着大小姐骂逆女。”   “看来大小姐真得了疯病。不过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以前就一个劲欺压小姐,这次如果不是大小姐,那就是小姐了。”紫苏听了,连忙发表自个的意见。   对此,春雪聪明的不接话了。以前虞昭昭受苦,被人看不起的时候她在林姨娘身边,日子过得还不错。   虞昭昭听了只笑笑,什么也没说。   确实是自作自受。   紫苏忽然想起了以前那些日子,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哽咽的说:“小、小姐,终于苦尽甘来了。”   “夫人和大小姐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从眼眶里跑了出来。   虞昭昭嘴巴微微一抿,倾身往前,伸手给紫苏擦了擦眼泪,很轻,生怕把她弄疼了般,“不准哭啦。”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哭鼻子。”   春雪一时看怔了。   灼热的天,虞昭昭在自个院子里穿得单薄,抹胸襦裙,外搭着个烟罗宝绿纱衣,衬得肤若凝脂,发顶挽了个流云髻,其余的自由散落,一小撮滑到了胸前,身子又微微往前,一时风光无限。   那眸子盈盈如水波,如漩涡般,直教人不自觉沉溺进去,那嘴角微微向上,泛出小弧度,温柔的看着跟前红着眼睛的女孩,红唇一张一合,细语哄道,吴侬软语。   从春雪这个角度看过去,顿时被震撼到了,人间尤物,不可如此,怪不得摄政王和太子为其倾倒。她不是生下来就在侯府当丫鬟的,早些年家境良好,爹疼娘爱,还上过学堂,只是后来不幸没落了。   脸颊微微发热,春雪忙挪开了目光。便看到紫苏反驳:“小姐,奴婢才没有哭鼻子,只是一时没忍住。”   “紫苏,你再哭,我们也要跟着你哭了。”   “……”   主仆三人闲话家常,不亦乐乎,你一句我一句,好不融洽。一晃到了晚膳的时辰,虞昭昭刚午睡了起来,想了想想吃什么,正准备吩咐人去取。   “小姐,你可算醒了。”紫苏正好走进来,说:“林姨娘那边来人说让你过去用晚膳。”   虞昭昭怀疑自个听错了,抬眸问紫苏,“你刚说谁?”   “林姨娘。”紫苏又说,“好像老爷也在那边,应该是找你有事。”   虞昭昭淡淡“嗯”了下,然后换了身衣裳就往林姨娘的院子去。虞一柏在院子翘首以盼,看到她后飞快跑过来,“姐姐,我好想你。”   “姐姐也想柏哥儿呢。”虞昭昭被撞了个满怀,顺势牵着她的手往前走,轻声问:“柏哥儿有没有认真念书啊?”   虞一柏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夫子都夸我进步了。”   “柏哥儿真乖。”虞昭昭嘴唇一弯,摸了摸他的头。林星月刚好走出来目睹这一幕,脚步顿住,脸色神色复杂。   虞昭昭一抬头就看到了林星月。只一眼,便轻描淡写的挪开,上辈子她对她还有一丁点的期待,想不明白亲生母亲为什么要漠视她,为什么看到她吃不饱穿不暖,被人虐待还能无动于衷。   就因为她是女子吗?后来日子渐渐好了,不知不觉就释怀了,因为不需要了,那么这辈子更不需要了。   林星月指了指:“你父亲找你,在那边。”   虞昭昭什么也没说,牵着虞一柏就过去了。   虞怀松一看到她便连忙招手,“昭昭来了啊,快,坐。今儿个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说完转向一旁的丫鬟,“去把林姨娘叫过来。”   丫鬟刚迈开步子,林星月就从侧屋过来了,虞怀松起身拉着她的手,体贴的说:“你也别忙活了,坐。”   林星月推了推,低声说:“还有一个菜呢。”   “下人看着就是。”虞怀松说。最后林星月不得不坐下。   虞怀松脸上堆满了笑,心里无比满足,爱妾在怀,体贴懂事,温柔得像朵解语花,十几年如一日,给他生了个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相的女儿,还生了个乖巧伶俐的儿子。跟沈珍珠形成鲜明对比。   生出个逆女,不仅对老子开口大骂,还拳打脚踢,简直疯了。生个儿子只知道攀比,半天放不出一个屁。顿时有休了沈珍珠的想法。   不想了,不想了。虞怀松抬头看向虞昭昭,笑盈盈的说:“昭昭,有你喜欢吃的吗?想吃什么,吩咐下人坐就是。”   “父亲找我过来有事吗?”虞昭昭开口见山的问。她没心思吃饭。   虞怀松顿了下,说:“六月二十二太后娘娘在宫中设赏花宴。让你姨娘给你做身好衣裳,要什么头面,步摇尽管说。”   “好。”虞昭昭应。   虞怀松多看了眼对面这个被他忽略了十多年的女儿,一脸乖巧。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一顿饭完。   虞昭昭一刻都不想多待,回了院子,靠在软塌上沉思。太后娘娘二十二在宫中设宴?忽然想到什么,嘴角不自觉划出小小的弧度。   倒是个好机会,只剩五天了。   天一黑一亮,又是新的一天。   虞昭昭用了早膳,便让紫苏拿了笔和纸来,趴在方桌上回想,绞尽脑汁的想。片刻,在纸上涂涂画画,见不对,眉头一皱,揉成一团,扔在边上。又拿了一张干劲的纸继续画,画一会儿停了,停了一会儿又开始画,反反复复,半天下来,桌子上,脚底下到处都是废纸。   紫苏和春雪对视一眼,默契的不过去打扰,小姐是个极有主意,这么做肯定有她这么做的原因。   一晃到了午膳时辰,虞昭昭匆忙用了点,又回到方桌前,继续在纸上画,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笑,当然了,笑的时候多,明显比上午顺利。天漆黑的样子虞昭昭才收工,站起来升了个懒腰,忙了一天,眼睛酸涩。   紫苏好奇的走过来,看了眼方桌上放的两张纸,不解的问:“小姐,你这画的是衣裳和簪子吗?”   “画这个做什么?”   虞昭昭没回答,只让她收好。   ……   次日,用了早膳,虞昭昭不惧炎热的带着紫苏出府。   紫苏知晓自家小姐的性格,平日里都懒得出府,这么热的天出府肯定是有要事。忽然想到小姐临走前把昨儿个画的那两张纸当成宝贝般揣在怀里,好奇的问:“小姐是要去做衣裳和簪子吗?”   虞昭昭应:“嗯。”   “可老爷不是说让绣娘去府里吗。小姐何必出来呢。”紫苏越发不解。   “要找最好的。”虞昭昭刚说完,就看到前头门匾上写着“锦绣阁”三个大字,字体刚劲有力,她拉着紫苏加快步子往里走。   这家是京城最好的成衣铺子,跟着孟思悦来过几次,体验很好。做工细致,精美,很受贵人的追捧。   “请问小姐是要做衣裳吗?”   “嗯。”虞昭昭笑着说,“不过我有图纸,需要跟你们掌柜详谈一下。”   女伙计审视了眼前的姑娘,穿着得体,气质出众,还带着个侍女,想来身份不简单。便轻声说:“小姐跟我来。”   虞昭昭跟着她进去,锦绣阁的掌柜竟然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耐看,且说话温柔,两人交流很愉快。   虞昭昭把自己的想法都给她说了,要用什么样的材料,细致到一些纽扣的设计,花纹的形状等。对方都耐心倾听并且一一记下,然后交了定金,约定三日后来拿成品。眼前最重要的事解决了,虞昭昭带着紫苏去了如意坊。   没想到店铺前排满了人,虞昭昭目瞪口呆,这么热的天啊,这一个个也太勇敢了吧。错愕之后是惊喜,忙绕道后面进去。   “虞姐姐,你怎么来了?”孟思悦一脸激动的拉着虞昭昭问。   虞昭昭看到孟思悦也同样诧异,不解的问:“思悦,你怎么在这?”说着还给她弄了一下头发上的脏东西,看来不是来玩的,是做事的。   孟思悦把她拉到角落,好一会儿才说,“我在这帮李智的忙。反正在府里也没什么事,点都不好玩。”   “不如来这帮忙,也是帮你嘛。”她眼珠一转,不好意思的说完后连忙补充道,调皮的看了眼虞昭昭。   虞昭昭哪能不知道她的目的,就笑笑。   半晌,孟思悦忽然想到什么,问:“虞姐姐,你刚来的时候,看到如意坊外面都排了很多人吗?”   虞昭昭点头,“看到了。”   “其实她们都是冲着李智来的。”   “啊?”   “大部分都是女子,有些大胆的还上来问李智家住何方,几口人,是否婚配。”说着说着孟思悦就一脸愁容,“你说我这好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结果这么多人跟我抢。你说该我怎么办啊?”   原来是这样。虞昭昭思忖了会儿,问:“你来这帮忙几天了?”   “今天是第四天。”   “觉得李智对你的态度有转变吗?”   孟思悦认真想了想,摇头,“没感觉。”   虞昭昭说:“你都做到这份上了,再坚持几天,如果李智还是不愿意,或者态度没有一点转变的话,你看看你要不换个人。”   “可我上哪儿去找合适的人啊。”孟思悦苦着脸说。若说之前无数次想过放弃,那这一刻觉得再坚持坚持吧,都做到这一步了。   况且哥哥不知道内情,以为她真对李智上心了,几日前还专门找她谈过这个事情,说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不合适。   孟思悦梗着脖子反驳,哥哥无奈,便由着她了,还帮着蛮爹娘。这突然放弃了,哥哥肯定会怀疑。   孟思悦心里的郁闷瞬间一扫而空,做起事来更有劲了。   一晃到了晌午,日头越来越大,像是能把人烤焦般,店铺前的人渐渐少了。就连集市上都没几个人。   大家围在一起吃午饭,其乐融融。   饭后,虞昭昭找李智聊了下店铺的事情,说:“刚才我来的时候看到排队买的情况了,大家对糕点的反馈情况好吗?”   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是宫廷秘方,而且她还加了一些独特的材料提味。可再好吃也不可能天天吃,这个不是主食,刚吃的时候新鲜,可真要连续吃上三五天,可能就不那么想吃了。   “都还不错。挡了斜对面的道。”李智说。斜对面也是家点心铺子。   聊了会儿,虞昭昭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我想着要不要把旁边店铺也买下来,若一直只有点心还是太单一了些。我这边回去再好好研究下,若是想到好的法子给你写信,你这边也留意下。”   如今她手里也宽裕。还准备找人置办一些庄子。   后两人又说到李智明年春闱的事情,虞昭昭便让他好好看书,别一直出去帮忙,有空的话帮她考察下有无可靠的人,多找几个帮工。   李智答应了。   晌午一过,基本没什么人来买,实在是这天太磨人了,就这么坐着都心烦意燥,一晃太阳落山,人又慢慢多了起来。   这个时候虞昭昭和孟思悦该回府了。   临走时,李智追出来对孟思悦说,“明儿个别过来了。”   “为什么?”孟思悦追问:“我有这么讨厌吗?我也没有缠着你不放吧,也有在认真帮忙不是吗?”   “为什么不可以试着了解一下我,非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呢。”   李智没说话。虞昭昭跟紫苏自觉的走到另一边上,让两人好生谈谈。   不一会儿,孟思悦过来了,脸上写满了烦躁,虞昭昭忙上前问:“谈得怎么样?”   孟思悦摇了摇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虞昭昭也没再追问,后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便各自回府了。   眨眼就过了三日,到了虞昭昭出府取衣裳的日子。 第23章 23 入宫   这一天, 阳光明媚,树影婆娑。   用了早膳,虞昭昭便穿过长廊, 绕过庭院,脚步轻快的出了府,紫苏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好心情, 笑盈盈的问:“小姐出府这么开心吗?”   “那以后天天都出府,反正没人能管。”这些天老爷都快把小姐捧起来了, 下人就更不用说了,至于夫人和大小姐那边, 自顾不暇。   一个被老爷夺了中馈,一个时不时发疯。倒也没过来找小姐的麻烦。   “累。”虞昭昭言简意赅的回。说着就往前走, 从明德侯府到锦绣阁没多远,天气好, 慢悠悠过去也就两刻钟。   她很享受。   走着走着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太子,虞昭昭怔了下, 这些天都快把赵承光抛之脑后了,很快反应过来,大方得体的打招呼,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对于太子, 她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此刻脸上一片从容,不急不躁。   “好巧,又跟虞二小姐碰上了。”赵承光脸上带着笑, 眼睛落在虞昭昭身上就挪不开了,又问:“在外就别这么客气了。”   虞昭昭笑笑,“是。”   “虞二小姐这是去哪?怎么身边也不多带几个人?若是遇到坏人怎么办?”顿了下, 赵承光笑着又说:“那我给虞二小姐充当护花使者吧。”   “民女不敢耽误殿下。”虞昭昭说:“这天子脚下,殿下多虑了。”   闻言,赵承光低声反驳,带着一丝小强势,“别看这是天子脚下,坏人可不分什么天下脚下不天子脚下的,也有很多人被贪念蒙蔽了双眼,一念之间做了不该做的事。女孩子都不能掉以轻心。”   “特别是虞二小姐,长得这么好看。”   猝不及防被表白的虞昭昭表示淡定,总之赵承光来都来了,定是甩不掉的,她也不想多费口舌了,“多谢殿下关心。”   “臣女是去锦绣阁,离这不远,没事的。殿下若是有事就赶紧去忙吧。”   “没事,没事。”阳光打在虞昭昭的侧脸,赵承光看怔了神,脱口而出,又重复了一遍,接着说:“那我陪你一道过去。”   虞昭昭没办法,只能由着他了,今儿之后,京城又会有她跟太子的流言出传出。但这辈子绝对不会跟上辈子一样。   紫苏时不时觑一眼太子殿下,见生得好,说话温柔细心,最重要的是身为一国太子,竟然没有架子,也没有瞧不起小姐的身份。想必是很喜欢小姐吧。   小姐嫁给太子殿下也挺好。   几人各怀心思,到了锦绣阁,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气势汹汹而来的司马娉婷拦住了去路,恼怒的瞪了眼虞昭昭。   “?”她真的很委屈,什么都没做。   见状,赵承光退到一旁,拧眉,低吼,“司马娉婷,你到底有完没完?你是不是找了人专门盯着我?”   “我前脚来,你后脚就来。你简直不可理喻!”   司马娉婷特别特别生气,远远看着赵承光和虞昭昭走在一起,特别和谐,也特别亮眼,她嫉妒死了。   上次两人明明认真谈过,虞昭昭亲口说不喜欢太子哥哥,也不想进东宫,可为什么还要跟太子哥哥走在一起,哪怕太子哥哥凑上来,她为什么不拒绝??   “是,我不可理喻,我不讲理……”   虞昭昭见势头不对,默不作声的拉住已经愣住的紫苏,准备悄悄溜进锦绣阁。太子和司马娉婷的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个解决。   司马娉婷眼疾手快拉住虞昭昭,“你跑什么?你是不是心虚了,上次你明明答应过我。这么快就忘了吗?”   “走,今天我们就把话说清楚。”说着就拉着虞昭昭往一旁的茶楼去,赵承光见了,连忙跟上去。   进了包厢,赵承光立马把虞昭昭护在身后,冷声说:“司马娉婷你冷静冷静,别把气撒在昭昭身上。”   话落,司马娉婷气死了,恨不得把虞昭昭拉出来揍一顿。   赵承光有点底气不足,他知道司马娉婷打小就练武,两三个大汉都奈何不了她。但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无论无何都要有男子气概,立马把背挺直,大声吼道,“司马娉婷,今天我把话给你摆在这儿了。”   “我喜欢虞昭昭。太子侧妃之一的位置是她的。我身为一国太子,你应该很清楚,以后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不止虞昭昭,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   “你要再这般毫不讲理,咱们就进宫去找母后,找皇祖母说。”   司马娉婷收回目光,直视太子,说:“那我今天也把话给你说清楚了,我,司马娉婷,从来没想过做你唯一的女人……”   听到这,赵承光松了口气。   “谁都可以,但虞昭昭不行。”听到后半句,赵承光又气又不解,“你这就是蛮不讲理,不就是嫉妒昭昭比你好看吗?”   话音一落,恍惚间,司马娉婷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喜欢太子哥哥了。默了会儿,又笃定的重复了一遍,“总之,谁都可以。就是虞昭昭不可以。”   “而且虞昭昭早就有心悦之人。她亲口说过,她不会嫁给你,也不喜欢你。”忽然想到上次的对话,司马娉婷连忙补充道。   赵承光愣了下,显然不信,转身温柔的看着虞昭昭,低声问:“昭昭,我要你亲口说,你喜欢我吗?你愿意做我的侧妃吗?不用怕司马娉婷,我在这,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听到这些话,司马娉婷觉得心里很难受,像刀割般,可又觉得没那么难受。怔怔的看着赵承光的背影。   她的未婚夫正对着另一个女孩子说着本应该说给她的话。   谁没幻想过啊,跟夫君情投意合,伉俪情深。   司马娉婷忽然怀疑,太子哥哥有喜欢过她吗?以前一直以为两人打小定亲,她及笄,太子哥哥还精心给她准备了贺礼,然后商量订婚期,太子哥哥都没有一点不乐意,她以为,太子哥哥是对她有意的。   可这一刻,她不确定了。   太子哥哥不仅不喜欢她,好像还有点讨厌她,那为什么要娶她?   虞昭昭松了口气,终于轮到她说话,慢慢走到司马娉婷旁边,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清了清喉咙,看着赵承光,一字一句说:“殿下,我不喜欢你,也不愿意做你的侧妃。”   赵承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虞昭昭,“昭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是一国太子,除了父皇,他便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男人,数不胜数的女人扑上来。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一个女人拒绝?   “是,太子殿下,你没有听错。我不愿意成为你的侧妃。”虞昭昭说完,又胡乱掐了句,“我的男人,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你简直异想天开。”赵承光大声反驳,试图用现实打醒她,“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虞昭昭不疾不徐的说:“那我便不嫁。”   赵承光顿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简直不识抬举。   别说赵承光,就是司马娉婷都愣住了,目不转睛的盯着虞昭昭,竟然泰然自若的说出她的男人,只能有她一个女人这种话。   “你是不是早有了心悦的男人,所以才这么说的。”赵承光冷静了下,直勾勾盯着虞昭昭冷声问:“告诉我,他是谁?”   虞昭昭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越不愿意越激发他的占有欲,默了下,低声说:“我心悦裴问。”   裴问?   哪个狗男人,竟敢跟他抢女人。赵承光忽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当朝摄政王好像叫裴问……?   ……   裴问从洪福寺回来后便待在府中养伤,不过该做的事情一件没落下,无数种酷刑等着北疆王子,结果不到三天就撑不住全说了,北疆人被一网打尽。   这日,白术正给他把脉。裴问也一脸严谨,气氛有些凝重,好一会儿,他问:“怎么样了?”   白术松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如果真是蛊毒,这么久,怎么说都应该发散开了,或者有一定的症状。”   “可你这个没有,那应该不是。反正对你身体没有一点伤害,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白术揶揄道:“就当成一场简单的春.梦,好好享受。”   裴问眉头紧蹙,这个已经成为他的执念了,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梦里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准确来说到底是不是虞昭昭?   天转眼间就黑了,裴问用了晚膳便回了书房,坐下没多久,一个黑衣人如往常般进来,拱手,“主子。”   “嗯。”   “虞二小姐今日用了早膳便带着侍女出门了,在路上遇到了太子,两人相谈甚欢,一同前往锦绣阁,在门口被司马小姐看到,气势汹汹的质问两人。太子将虞二小姐护住,司马小姐似乎很生气,便趁太子不注意,拉上虞二小姐往边上的茶楼去,太子连忙追上去。几人进了个包厢,属下追上去时,只听到虞二小姐说她不喜欢太子,也不愿意成为他的侧妃。”   “太子反驳她……”听到这,裴问冷声打断,“这些就不必说了。”   黑衣人思忖了下,再好的职业素养也耐不住好奇心作祟,抬头飞快看了眼跟前的主子,“虞二小姐最后说她心悦您。”   顿了下,裴问抬眸,沉声问:“你刚说什么?”   “虞二小姐说她心悦的人是您。”黑衣人咽了咽口水,低低重复了一遍。   屋子里遽然一片寂静。半晌,裴问抬头,眸色深深:“继续说。”   黑衣人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等太子和司马小姐走后,虞二小姐便出了茶馆,去了锦绣阁拿了成衣,回府后再也没出院子。”   “嗯。”裴问吩咐人将虞昭昭盯着,事无巨细的每日汇报,这都好几天了,也没什么特别。片刻,“继续盯着。”   “是,主子。”   ……   虞昭昭去锦绣阁取了衣裳便回府了。一路上紫苏想了很久很久,还是不明白,“小姐,奴婢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虞昭昭看了她一眼,“你说。”   “小姐真的不喜欢太子殿下吗?”   “不喜欢。”虞昭昭点都不犹豫的回,包括上辈子。喜欢是什么?她绞尽脑汁想了很久,依旧想不明白。   紫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小姐,奴婢觉得太子殿下是真的很喜欢你,很体贴。也很细心,事事都为小姐着想。”   “小姐为什么不试着相处一下呢?”紫苏顿了下,压低声音继续说:“小姐还有四个月便及笄了。夫人和林姨娘那边就别指望了,奴婢觉、觉得老爷也不是真心对小姐好。小姐应该为自己多打算打算。”   “你说的我都知道。”虞昭昭拍了拍她肩膀,笑着说:“放心吧。”   紫苏一脸忧愁,又夹杂着一丝心疼的看着虞昭昭,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咽回去了。小姐一直是个有主意的。   虞昭昭看紫苏愁得跟什么似的,勾下来她下巴,调笑道:“别操心你家小姐的事了,操心操心自个的,要有了心仪的男子,本小姐给你做主。”   “小姐乱说。”紫苏脸噌地下就红了,“奴婢才不嫁人,奴婢要侍候小姐一辈子。”   “那不行。”   “……”   主仆两人互侃,刹那间天就黑了,用了晚膳上床歇息。第二日没什么事,虞昭昭在哪儿都没去,在院子里待了一天,直到天色将晚,虞怀松来了。   “昭昭,听说昨儿个太子陪你一道出去玩了。”还没等虞昭昭说话,虞怀松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好啊,好。你好好把握,需要什么尽管找管家。”   “明儿个进宫好好表现。”   “嗯。”虞昭昭点头。其余的一句不想多说。   见状,虞怀松脸上的笑淡了些,话语里带着一丝责备,“你这性子得改改了。多跟你姨娘学学,温柔点,热情点。”   “太子喜欢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好好珍惜,听到没?”虞怀松作为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太子与司马家小姐的婚期定在明年五月,之后便会选女充盈东宫。虞昭昭若是把太子哄好了,侧妃之位也是可以的,再不济良娣也成,对他的仕途都有大大的帮助。   虞昭昭声音一下子就冷却了,“父亲还有什么事吗?”   虞怀松蹙眉,质问:“你这是什么态度?”   虞昭昭道:“明儿个要入宫,女儿想早些歇息了。”   虞怀松很想责备她两句,后想了想算了。什么也没说便拂袖走了。   第二日,虞昭昭天还没亮便起来,穿上了那身粉黛月如意烟罗锦裙,裙摆上有大朵大朵的海棠花,娇艳得很,増添了一丝活泼明媚,她让紫苏梳了个简单的垂芽髻,发包上插上那两支水晶蔷薇花簪子就够了。   紫苏说:“小姐,这样是好看,不过也太素净了点。今儿个太后娘娘在宫中设宴,各府小姐都会去。”   “你放心好了。咱们小姐就算穿粗布麻衣去也会艳压全场。”春雪笑着说。   紫苏还想说什么就被虞昭昭给打断了,“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这种场合沈珍珠自然不能缺,这时正在府门口等着,眉宇间愠色很重。这几日兴许是为了虞娇娇,瘦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更刻薄了。   虞昭昭看到的时候被吓到了。沈珍珠看到她眼里没什么波动,一句话不说,径直上了马车,反倒是她身边的嬷嬷过来打圆场。   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虞昭昭嗤笑。随后也上了马车,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不知过了多久,到了,虞昭昭下了马车便看到孟思悦走过来,“虞姐姐,等你好一会了,咱们快进去吧。”   “思悦,你今儿个这身真好看,很衬你。”虞昭昭由衷的赞美道。   孟思悦今儿个穿了一身薄绿撒花曳地裙,梳了个流云髻,戴着时下精致又流行的珠花,整个人看起来清新又俏皮。   “虞姐姐今儿个最好看。”孟思悦笑笑,说完了转头看着孟子俊,眨了眨眼,“哥哥,你说是不是?”   孟子俊今儿个休沐,不惜早起,专门送母亲和妹妹来宫门口。他知道会遇上虞昭昭,又一次被惊艳到了,虽比起其他贵女她今儿个还是素净了些。可比起平时,看得出来,她有精心装扮。   他贪婪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边上的孟夫人很快懂了,深深看了眼虞昭昭,后对孟思悦说:“你这丫头,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口无遮拦。子俊,你赶紧回府吧。”   孟子俊忙应下。   一行人有说有笑往太后的慈宁宫去。   今日可谓是百花争艳,贵女们一个个都盛装出席。虞昭昭知道,太后不是个喜热闹的人,在这个骨节眼上办赏花宴,多半是为了给太子选侧妃、良娣。再或者是想给皇帝挑几个解闷的知心人,毕竟这宫里头好些年没嗷嗷待哺的孩子了。   慈宁宫的梵景苑里,花姹紫嫣红,人也姹紫嫣红。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等着主人登场。   就在这时,一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太后娘娘到!淑妃娘娘到!”   顿时鸦雀无声,跪了一地:“臣妇/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被淑妃搀扶着,脸上笑意满满,扫过全场,正准备喊起。忽然一个脑袋抬了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眉眼弯弯。   她定眼一看,刹那间失色,“熙、熙阳……” 第24章 24 熙阳   太后立即甩开淑妃的手, 跌跌撞撞跑过去,一把将虞昭昭拉起来,眼里蕴着泪, “熙阳,我儿,熙阳……”   在场的人都朝同一个方向看去。不知情的一脸疑惑, 少许知情的人则倒吸一口气,熙阳公主乃当朝长公主, 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女儿,只是在十年前就死了。   “娘娘, 臣女是明德侯府庶女虞昭昭。”虞昭昭一脸乖巧,杏眸潋滟, 双手规矩的放在腹前,怯生生的说。   “太后娘娘, 她是明德侯府的女儿,不是熙阳公主。”淑妃反应过来, 连忙上前打圆场,说完了后看向虞昭昭,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   穿着熙阳公主生前最喜欢的粉黛锦裙, 就连那发包上的簪子都相差无几,眸子微垂, 不敢胡乱抬眼,带着几分拘谨,看着倒是个安分的。只是今儿个, 不知是不是真的巧合?   太后这才意识到自个失态了,忙叫众人起来,拉着虞昭昭的手舍不得松开, 和蔼可亲的说:“好孩子,是哀家看岔了,没吓到你吧?”   “娘娘眉目和善,怎么会吓到臣女呢。”   “乖孩子。”太后说着还是舍不得放开虞昭昭的手,她就是第二个熙阳,一颦一笑,一裙一簪都像极了。   一定是熙阳回来了。知道她这些年活在愧疚中,不忍心便回来看她了。想到这,太后拉着虞昭昭的手越发紧了,生怕她转眼就不见了。   虞昭昭只好跟着太后走。   众人一见,唏嘘不已。心想,这是哪个府上的姑娘,竟得了太后的青睐。   经过这个插曲,太后都忘了她当初为何要举办赏花宴了,只想拉着她的“熙阳”好好询问一番,便朝众人说:“夏日时节好,百花争艳,众位也不要拘谨,随意一点。哀家乏了,回宫歇息会儿。”   说完又对淑妃说:“你在这儿看顾着。”   就这样,众人便看着太后娘娘拉着虞昭昭越走越远,直到背影模糊。   很快回了寝宫,太后的情绪一下就宣泄出来了,眼里含着泪,眼角泛红,拉着虞昭昭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话语里带着颤音,“好孩子,苦了你了。”   “孩子,哀家的孩子。”   “娘、娘娘,臣女……”虞昭昭面上带着胆怯和迷惑,微微用力,试图挣脱太后的手。她心里很清楚,她不是真正的熙阳公主,自然不能理直气壮的承这份情。   桂嬷嬷忙低声说:“娘娘,这是明德侯府的二小姐。”她远远看着的时候也被惊讶到了,活脱脱的熙阳公主,走近一看,这位明德侯府的小姐跟熙阳公主的区别还是很大,容貌艳丽,而熙阳公主更活泼俏皮些。没这么光彩夺目。   两人像又不像,说不像吧,又挺像的。   “娘娘,臣女是明德侯府庶女虞昭昭,娘娘若是不介意,唤臣女昭昭便是。”虞昭昭再一次重复道。   这一刻的太后眼里布满了思念和愧疚,她不是熙阳公主,可又是熙阳公主。其实是不是太后娘娘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可以这样认为。   但虞昭昭不行。她得清楚,她不是熙阳公主,还得提醒太后,若是顺势而下,宫里头哪个不是人精,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后对眼前这个孩子越看越喜欢。整理了下情绪,笑着问:“叫昭昭吗?”   “回娘娘,臣女闺名昭昭。”   “真好听。”太后夸赞道。看虞昭昭的眼神越来越温柔。   虞昭昭自始至终都乖巧可人,谨言慎行,大方得体,“谢娘娘夸赞。”   “你这孩子啊,就是太乖了。”太后笑道。说完转向桂嬷嬷,笑盈盈的问:“桂香,你说是不是?”   “娘娘,你是永熙最尊贵的女人。一直拉着人家小姑娘不放又问东问西,人家小姑娘不拘谨才奇怪。”太后还待字闺中时,桂嬷嬷便贴身侍候,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两人的情谊早已超越了主仆。   这慈宁宫,也只要她敢跟太后这么说话。   虞昭昭抿唇笑笑。太后就这样拉着她聊了一上午,午膳也不放她离开,直到申时,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今儿个很顺利,虞昭昭心情很好。   熙阳公主就是太后心里的一根刺。当年圣上登基时,一点都不顺利,先帝子嗣多,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便是如今的皇上和当年慧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两人一直暗中较量,直到先帝病危才爆发,某天宫廷走水,混乱中,熙阳公主和皇上被困,眼见火势越来越大,一着火的木头落下来,熙阳公主拼了命跑过去将皇上推开,而当时的太后只能救一个,咬牙选择了皇上,眼睁睁看着最爱的女儿消失在火海。   这是她一辈子的痛。当年皇上顺利继承大统,改年号为永熙也有一定的寓意。   说起这些事,还是当年的兰太婕妤给她讲的。刚想到这,就听到边上的桂嬷嬷提醒她,“虞姑娘,前面走过来的是兰婕妤娘娘。”   “谢嬷嬷提醒。”虞昭昭抬眼看去,这个时期的兰婕妤跟后来没什么区别,气质淡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给人的感觉很温柔,也很随和。   “臣女虞昭昭见过婕妤娘娘,娘娘万福。”   兰婕妤定眼一看,眼露错愕。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看向桂嬷嬷,“这是哪个府上的姑娘?长得这般灵。”   “回娘娘,臣女是明德侯府的次女。”虞昭昭应。   宛若第二个熙阳公主,怪不得桂嬷嬷在一旁陪着。兰婕妤想。   ……   出了宫,太后给她准备了马车。上马车之前还遇到了个熟人,裴问也出来了,虞昭昭上前打招呼,福了福身子,“小女子见过摄政王。”   裴问眸色沉沉,一句话不说的审视了她几眼。直接走开了。   虞昭昭:“?”   她没得罪他吧,莫名其妙,还真是个阴晴不定的男人。   上了马车的裴问将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仔细想了想,今日这出是虞昭昭精心策划的,知晓太后举办赏花宴后便着手做衣裳。   可虞昭昭是怎么知道熙阳公主的?还这么了解。熙阳公主在十年前便死了,那时候的虞昭昭只是个孩童。   明德侯指使?那蠢蛋怎么会有这般缜密的心思,步步为营。   这么一来,虞昭昭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大了。身份绝不是明德侯府庶二女这么简单。 第25章 25 昭昭   虞怀松从沈珍珠处得知了虞昭昭被太后留宿宫中的消息后便激动得不行。没想到他那女儿真有这泼天富贵, 不得了了,进宫一趟就轻而易举得了太后的青睐,以后就不需愁了。方才宫里头传来消息, 虞昭昭回来了。   他便带着侯府众人在此恭候。   边上的沈珍珠则一脸愠色,面子上都装不下去了。娇娇说得对,虞昭昭就是邪门得很, 长久下去,这府中再也没她们的地位了。   当初她就不该手下留情。想到这心里就无比悔恨, 心里暗忖,一定要再想个办法将虞昭昭置于死地。   虞怀松见了, 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冷声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拉这个脸给谁看,没听到昭昭马上回来了吗, 必定有太后的人护送,你这鬼样子是对太后娘娘有意见?”   要不是看着沈珍珠娘家还有点势力, 怕闹起来不好看,他恨不得马上写休书。真是越老越不像样子, 若是娇娇得了太后的青睐,此刻正在回来的路上,她怕是脸都要笑烂。   闻言, 沈珍珠薄唇紧抿,一句话不说, 将脸上不悦的表情尽量掩盖住。若是换了以往,她绝对装得比虞怀松还高兴的样子。   如今,她的娇娇因为虞昭昭成了那副样子, 时而清醒时而疯魔。府医说受的刺激太大了,内心完全接受不了才导致这样。   而虞昭昭呢,一天又一天, 越爬越高。明明什么都没做,偏偏就得了太后的喜欢,当时她也在场,亲眼看着,太后像是被人控制了般,跌跌撞撞的跑向虞昭昭,热泪盈眶的拉着。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就觉得那丫头邪门得很,很有可能被鬼上身了,一定是来毁了明德侯府的。不过现在跟虞怀松讲了他也不会信。   心都偏到咯吱窝了。不过一想到明德侯府以后被毁了,虞怀松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沈珍珠心里竟腾升起一股快意,也就不与虞怀松多计较了。   且等着看吧。   林星月在一旁站着心情无比复杂,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短短时日内,一个二个厉害的人物都跟虞昭昭有了联系。越这样,她心里就越担心,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好些日子没能睡一个好觉了。   几人心思各异。   前方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虞怀松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的上前,似乎马车里坐的就是当今太后娘娘。   虞昭昭在紫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转身便对上虞怀松众人,不疾不徐道:“父亲,母亲,姨娘。”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虞怀松看着跟前的轿子眼睛都在发光,不愧是慈宁宫出来的,上面的宝石都把人眼睛都看花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轿子背后的利益,又道:“累着了吧?”   “有没有用晚膳?爹这就吩咐人去弄。”   “用了,陪着太后娘娘的用的。”虞昭昭低声说。   “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一行人便进府,身后马车的哒哒哒声也越来越远。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猛地从转角处冲上来朝虞昭昭的方向扑过去,“虞昭昭,我要杀了你!”   “小姐,别跑了,夫人会生气的。”丫鬟尾随而来,跑得气喘吁吁,脸色涨红。   虞昭昭反射性往虞怀松身后一躲。顺道拉了把紫苏。   虞怀松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看到虞娇娇手上的血,气得脸上脖子粗,“逆女,反了反了,竟敢对老子对手了。”   而虞娇娇整个人情绪不受控制,看到虞昭昭只觉得亢奋,管他是谁,只想泄愤。再次扑上去抓。   被身后的丫鬟抱住了腰。作为贴身丫鬟的小红吓死了,“老爷,夫人,林姨娘,二小姐,大小姐今儿个又犯病了,奴婢拦不住。”   “老爷饶命啊。”看着虞怀松脸颊上的血丝,小红顿时眼泪就出来了。   沈珍珠也被吓了一跳,忙上前拉住虞娇娇,一脸心疼,“娇娇,是娘啊,你看看,娘在这儿,别怕。”   虞娇娇不知道又被什么刺激到了,奋力挣脱,哭喊道:“虞昭昭,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贱人,跟你娘一样贱……”   虞昭昭杏眸潋滟,带着一丝害怕,扯了扯虞怀松的袖子,小声说:“父亲,大姐姐为什么要杀了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沈珍珠忽然冷静了下来,转身怒瞪了眼虞昭昭,使劲装吧。紧接着求饶,“老爷,娇娇神志不清了,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红袖,快去请府医。”说着就泪眼朦胧的上前,用手帕小心翼翼的给虞怀松擦拭,却被虞怀松一把推倒在地,“沈珍珠,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管家,把虞娇娇送到庄子上去,没有本侯的命令不能回来。立刻,马上。”可想而知有多生气了,说完又踢了脚沈珍珠,“你给本侯安分点。”   “老爷,娇娇也是你的女儿啊,她身子本来就不好,你就饶了她这次吧。妾身、妾身一定看好她……”沈珍珠顾不上身体的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娇娇留在她身边。说着又跑上前去追虞怀松,“老爷,求求你了,求你饶了娇娇这一次。她不是有意的,她心里一直很敬爱你这个父亲,老爷啊!”   无论什么,虞怀松都不理会,仅有的一点善意都被脸上传来的刺痛给掩盖住了,恨不得踢死这两个蠢女人。   好心情就这么被破坏了。   这一场闹剧最后以虞娇娇被送庄子,能预见以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沈珍珠再一次失宠而收场。   侯府的西侧边,身着淡绿褂子的丫鬟一边给主子揉肩,一边说:“姨娘,昨儿个二小姐入宫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睐,回来后大小姐就冲出去抓人,结果抓到了老爷,奴婢听说当时老爷脸上就出血了,看着可吓人,今儿个都没出府。可想而知大小姐有多用力,有多恨二小姐,老爷一句令下,就去了庄子。”   “夫人一下就老了几岁,吃饭都魂不守舍。”顿了顿,丫鬟又说:“不知道夫人还有没有翻身的机会?”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再不济,还有三少爷呢。”丫鬟话没点穿,戛然而止,重重的叹了口气。   秋姨娘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唇角微微勾,夏风习习,从窗牖处吹进来,打在脸上,灼热得很,这艳阳天不好过啊。   忽然,外头传来:“大少爷。”   虞一桓问:“姨娘在吗?”   秋姨娘猛地起身,眨眼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儿子,“桓儿,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姨娘。”虞一桓身着墨绿袍子,身形颀长,偏瘦,脸颊两旁的颧骨凸显,放在人群里不打眼。   秋姨娘上前拉着左看右看,“怎么又瘦了,平时一定要多吃点。你看看你着身子,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学业怎么样?”   “一切都好,姨娘放心。”虞一桓脸上带着笑,轻声细语的说。   “那就好,那就好。”秋姨娘又道:“还没用早膳吧,绿衣,快,去做几个大少爷爱吃的菜。”   “好勒,奴婢这就去。”   ……   恰恰午膳的时辰,一丫鬟不要命的往虞昭昭的院子里跑,紫苏刚从屋子里出来,两人互撞摔到地上。   “你谁啊?怎么回事?走路不带眼睛啊?”紫苏气死了,拍了拍屁股站起来。   谁不知道侯府变天了呀,就连老爷也得捧着二小姐,更何况她们这些下人呢。而紫苏是最得二小姐看重的,不能得罪了。   “紫苏姐姐,对不住,是我的错。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绕过我这一次吧。”笑着说完,她才想起正事,忙又道:“紫苏姐姐,二小姐呢?赶紧的,太后娘娘的赏赐快来了。”   “老爷让二小姐赶紧去正厅候着。”   紫苏一听也知孰轻孰重,连忙进屋去,“小姐,小姐,太后娘娘来了……”   虞昭昭正在吃梨子,差点被噎到,细想了下,太后娘娘怎么可能会来。一脸无奈,“到底怎么回事?你缓口气好好说。”说着又咬了口脆梨,这天热得心慌,完全没有进食的心思,只有吃吃梨子填填肚子了。   “二小姐,太后娘娘的赏赐在路上了,老爷让您赶紧过去候着。”   “好,我知道了。”虞昭昭这才起身换了身衣裳,再带着紫苏往正厅里。不一会儿,人就到了,领头的太监一脸笑意,“虞二小姐是哪位?”   “公公有礼了,我是虞府二小姐虞昭昭。”虞昭昭上前道。太监抬头将仔细打量后,便吩咐人把赏赐都抬起来,笑道:“二小姐是个有福气的。”   “太后娘娘说让您有空进宫玩。”   “麻烦公公了。太后娘娘的恩赐臣女都记心里了,改日便进宫。”   “……”寒暄了几句,太监便说:“太后娘娘还等着杂家回话呢,不久留了。”   “公公慢走。”   这对虞怀松来说,又是重重的一击砸在他心上,看来这丫头真被太后娘娘记心上了,若不是太子早与司马家定亲,有太后护着,成为太子妃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可惜。   “昭昭,太后娘娘对你这么好,这般看重你。你得牢牢记住,明儿个得空了就进宫去陪陪她老人家。”虞怀松笑着说,同时让管家赶紧把赏赐都清点好入库。   虞昭昭看了眼收回,“嗯,我明儿个就进宫。”   闻言,虞怀松笑得合不拢嘴,又好生嘱咐了一番,“宫里头不比府里,你的一言一行都得慎重,多为府里着想。”   “女儿知道了。”虞昭昭沉声应。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   而此时的慈宁宫,太后正在用午膳,这日心情好,什么都想尝一点,桂嬷嬷如同往日般在一旁侍候,见状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娘娘,虞二小姐是个贴心人,你要喜欢就留在宫中好了。”   “哪能这么霸道。人家爹娘可不同意。”太后笑着说。说着又尝了一口桂花凤梨酥,顿时甜得牙齿疼。   “阿福回来说了,那明德侯一脸势力,眼里全是算计,谄媚得很。老奴就是觉得虞二小姐懂事是懂事,乖巧也是真乖巧,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年纪小小就知道谨言慎行,局促得很,有那样的父亲,加上又是个庶女,想来平日里日子也没那么好过。”   听着听着,太后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一道声音传来,“皇祖母,孙儿来看你了。”   太后一看,嘴角的弧度比方才更甚,遽然想到什么,将笑收回去,不紧不慢的说:“你还知道过来啊?”   赵承光忙快步上前,在太后身旁落座,抢了桂嬷嬷的活,殷勤的布菜,“皇祖母,这话可不对。孙儿这不刚得了空闲就来了吗,皇祖母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哟,这话说得你平日里很忙?”太后猛地抬头看他,反问。眼里其实早就布满了关切和喜悦。   赵承光一丝语塞,后笑笑,聪明的不接话了。重心放在布菜上,“皇祖母,你尝尝这个蟹黄粉条,闻着可香了。”   “皇祖母,你尝尝这个水晶冬瓜饺……”   “好了,好了,皇祖母吃不下了。再吃下去等会就该叫御医了。”太后就算有再大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宫里头唯一一个带把的,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跟他生气。皇后年轻时就是个冷淡性子,别说对皇帝,就是对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也一样,她痛心,便把太子抱过来养。   两祖孙感情深厚,可随着太子长大,搬去了东宫,来慈宁宫的日子越来越少,就算是让人去请,也不一定请得来。   “哀家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一顿哪怕是少吃点,也不能吃多了。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可活。”   “这是哪里的话,皇祖母肯定会千岁千岁千千岁的。”赵承光笑着说,还能不知道他皇祖母的话里话,连忙补充道:“孙儿以后一定常来看你好不好?”   太后眼睛一亮,问:“当真?”   “自然。”赵承光没有一点犹豫的说。   太后连忙追问:“一月几次?”   赵承光咽了咽口水,想到自个来的目的,说:“皇祖母说几次就几次。”   “三次?”太后默了下,说。   赵承光一咬牙,“好。”   太后后知后觉觉得不对,看着赵承光,“你这小子是不是又闯祸了?又让哀家去你父皇跟前说好话?”   赵承光一个劲摇头,“不是。孙儿就是想皇祖母了。”   太后眼里还带着浓浓的怀疑。赵承光被看得心慌慌,低下头说:“皇祖母,听桂嬷嬷说你腿不舒服,孙儿给你捶捶。”   “我还不知道你。”太后越发证实了他心里有把戏,说:“说吧,到底找哀家什么事?”   赵承光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赶紧的。”太后白了他一眼,说着就打了个哈欠。意思是要说就说,不说算了,要去午睡了。   赵承光挽着太后的手臂摇了摇,酝酿了会儿,试探着问:“皇祖母似乎很喜欢虞府的二姑娘?”   “嗯?”太后挑眉。静等下文。   赵承光摸了摸鼻子,略含蓄的说:“皇祖母喜欢的,孙儿也喜欢。”   “你这臭小子。”太后又道:“对那丫头上心了?”   赵承光连忙点头。   “喜欢就自个去说啊,跑到哀家跟前来像个什么,莫不是想让哀家帮你?”   “我说了,可她说没同意。”   “哦?”太后这就诧异了。心里对虞昭昭的好感更上了一层,心里越发好奇,“虞丫头怎么说?”   赵承光再也不想回忆那伤心的一幕了,自从被虞昭昭拒绝后,他在东宫消沉了好几天,发现做什么都会想起她,不做的时候还是会想起她,就连睡觉的也会梦到她,听虞昭昭进宫得了太后的喜欢,他才想到这个法子。   “皇祖母,你就帮帮孙儿好不好?”   太后蓦地想到什么,眉头一皱,声音沉了沉说:“你跟娉婷的婚期越来越近了,多花点心思在她身上,联络联络感情。别想些有的没的了。”   “孙儿心里自然也是有娉婷的。”赵承光还是不放弃,又道:“皇祖母不是也挺喜欢虞二小姐的吗?正好以后可以常常进宫陪您。”   “你这孩子可不能寒了娉婷的心。这算算日子越来越近了,多想想婚事。”太后顿了下,继续说:“就算有了其它心思也得给哀家搁着。”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若是下次娉婷进宫,让哀家知道你让她受委屈了,你就等着吧。”   话音一落,赵承光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就咽回去了,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两祖孙无声的对峙着,桂嬷嬷见了,连忙笑着打圆场,“殿下,娘娘也是为你着想。”   “皇祖母的话孙儿都记下了。” 好一过了会儿,赵承光说完了,站起来又说:“孙儿去看看父皇母后,有空再来看望皇祖母。”   人走了。   太后瞧着那越来越模糊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她那孙孙打小也挺乖的,从来没反驳过,这次竟然说什么也不松口。   想必是对虞丫头真上心了。可作为一国储君不是普通男子,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得顾全大局。   桂嬷嬷在太后身边一待就待了几十年,心里在想什么不能全猜对,也能猜到七分,说:“娘娘也不必忧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哪能不担忧啊。   ……   翌日,太阳高挂,一天比一天难耐,虞昭昭早早起来,用了早膳,换好衣裳,便带着紫苏乘上马车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下了马车,出示了慈宁宫的牌子后,她畅通无阻。走着走着,虞昭昭忽然转头看了眼,又什么都没有。   紫苏不解的问,“小姐,你看什么呢?”   虞昭昭摇了摇头,没说话,因为边上除了紫苏还有带路的宫人。可刚才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或许是眼花了。   其实她没眼花,昨儿个太子留宿宫中,正准备出宫时却瞧见了虞昭昭,一下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今儿个她穿了一身粉绿百褶如意月裙,衬得身姿曼妙,裙摆随着步子晃动,就是一个背影都足够挪不开眼。   赵承光觉得自个中毒了,中了一种叫虞昭昭的毒。他一定要想办法让她爱上他,心甘情愿的入东宫。   虞昭昭这边一进慈宁宫,就看到桂嬷嬷了,“虞二小姐,快跟老奴来,太后昨儿个还在念叨你。”   “辛苦嬷嬷了。”   两人说着便进去。虞昭昭正准备行礼,便被太后拦住了,“这儿没个外人,你这丫头怎么还这么客气。”   “娘娘,礼不可废。”正儿八经说完了后,虞昭昭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调皮话,“臣女会被你惯坏的。”   太后也被逗得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虞昭昭坐下来聊了很多,试着在她身上去找熙阳的影子,却发现两人是有区别的,不过这丫头确实很逗人喜欢。   忽然想到什么,太后说:“这天越来越热了,待在宫里头烦闷得很,哀家准备去山庄避暑,等天凉快了再回来,你可愿意随哀家一道?”   虞昭昭怎么会不愿意。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虞昭昭被留宿慈宁宫,太后这边吩咐了人去明德侯府说了一声,第二日两人便出发了。   ……   一晃到了七月底,裴问的伤彻底好了,这些天梦还在继续做,依旧是那个女人,只是场景都不一样,身子也没什么其它不好症状,只是觉睡不好。他心里还是很担忧,便又让白术来把脉,结果跟以前一样。   白术说:“这世间没有因果的事情多了去了,想不通的事情也多了去了。你别想那么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做梦就睡不好是心病,因为你老想着,非要个所以然出来。放过自己就好了。”   “实在不行,别苑那么多女人,也足够你转移注意力了。”裴问这才想起,前些日子他吩咐人全国各地搜了不少女人来养着,这也不是个事。   裴问什么也没说。   入夜了,破天荒下起了雨,风都带着一丝凉意,裴问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那应该是三月初春,桃花冒出了头,漫山遍野,她穿着带一点粉的裙子,边笑着边往前跑,“快来呀,快来追我。”   他满眼都是宠溺,追上去,一看要追到了又放慢步子。   两人就这样嬉戏着。   “问郎,你快点。是不是饿了没力气了。”她笑嘻嘻的问,忽然转头,笑靥如花。   裴问却猛地惊醒。   是虞昭昭。   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只是从未笑得这般灿烂过。 第26章 26 要   入了九月, 一连几天都阴雨绵绵,可空气中仍然带着一丝燥热。今儿个忽然下起了雨,虞昭昭一觉醒来, 餍足的打了个哈欠,“紫苏,什么时辰了?”   紫苏忙应:“小姐, 午时一刻了。”   闻言,虞昭昭“噌”地下坐起来, 一边找衣裳,一边说话, 话语里带着一丝埋怨,“那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这好不容易下凉了, 奴婢看小姐睡得正香……”紫苏一脸委屈的说。同时上前侍候虞昭昭洗漱穿衣裳。   “我还得去太后娘娘那边呢。”虞昭昭说。来山庄快两个月了,她日日都是辰时起, 然后过去陪太后用膳,聊天, 午膳后稍作歇息,醒来后不一会儿就是晚膳的时辰,天色□□后回来就寝。   正是因为这样, 她跟太后之间的感情才逐渐升温。虞昭昭能清楚的感觉到,太后已经把她跟熙阳公主区分开了。   紫苏笑着说:“小姐放宽心便是, 太后娘娘为人和蔼可亲,又这般喜欢小姐,肯定不会怪罪的。”   虞昭昭自然知道太后不会怪罪她,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想给太后留下不好的印象。都这样了,说再多也没有用,她连忙穿好衣裳, 洗漱完就往太后的寝宫去。   到了门口便听到太后的声音,“这天好不容易下凉了,让那孩子好好睡一觉,这些天早早来陪我这老婆子也是难为她了。”   桂嬷嬷脸带笑意,点头表示赞同,虞府二小姐确实是个好的,乖巧懂事。顿了下,说:“娘娘,听红杏说后头的三角梅开了,要不出去转一下?”   “好啊。”太后刚应完,抬头便看到虞昭昭了,笑着招手,“好孩子,醒了啊,快来。”   虞昭昭上前,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臂蹭了蹭,“娘娘,臣女来迟了。”   “不迟,这天好睡,就多睡会儿。”   “娘娘对臣女真好。”   “……”   两人如往常般说了些知心话,后一同出去看三角梅,风迎面而来,带着一丝凉意。仿佛说着夏天真的过去了。   时辰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天黑了,虞昭昭陪着太后用了晚膳,没一会儿就回去了。许是天气下凉的原因,她早早就困了,回来也没折腾,连忙洗漱完就上榻了。   很快进入了梦乡。   那是个三月初春的季节,枝丫冒出了嫩芽,花苞冒出了头,漫山遍野的桃花,放眼望去,一片粉色,她穿着带一点粉的裙子,低头闻闻这,又闻闻那,沉浸其中,嘴角的弧度抑制不住的扩大,忽然提起裙角小跑起来,“快来呀,快来追我!”   身后的男子穿着浅灰布衫,一脸宠溺的跟上去。   “哎呀,你快点呀,是不是饿了没力气了。”她忽然转头,笑靥如花。话语里带着一丝自然的娇嗔。   男子眼里的宠溺像是要溢出来般,三两步上前将人抓住。她狡猾的躲过,一人跑一人追,笑闹不停,两人就这样嬉戏着。   一片漆黑中,虞昭昭猛地睁开了眼睛,边拍胸脯,边的大口喘气。   又梦到裴问了……!   ——   一晃到了九月中旬,连续下了几天的雨忽然放晴了,昨儿个太后娘娘还说今儿个若是继续下雨便等等再看,过几日回宫。没想到今儿个这么凑巧。   杂物什么昨晚就收拾好了。虞昭昭很快收拾好自个,带着紫苏往太后娘娘那边去,一道用了早膳便启程回宫。   一别数日,回宫后太后的心情显而易见变好了,拉着虞昭昭让她在宫里头住两晚。虞昭昭顺势应了,不过离开这么久,不知府中如何了?沈珍珠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最重要的是如意坊怎么样了?   临走前,她写了一封信给李智,让他得了空闲帮她留意下庄子的事情。时隔多日,想必早有眉目了。   在宫里头住了两日,第三日一早,虞昭昭便跟太后说准备回府了。   太后知道不可能永远把人留在宫里,临走前,问:“哀家记得,下月二十五是你十五岁的生辰了吧?”   虞昭昭点点头,脸带笑意,“没想到娘娘还记得臣女的生辰。”   “回去一趟也是应该的,舒心点还好,不舒心就进宫来住。”这些日子两人相处融洽,常常谈心,如同亲祖孙俩,太后自然知道了虞昭昭的处境,便如此说。   虞昭昭应声。   出了宫,她没回明德侯府,而是先去了如意坊。   店铺前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有说有笑,热闹得很。   令虞昭昭错愕的是没想到孟思悦也在,一看到就扑上来,脸上带着喜悦,挽着她手臂,四下看了眼,低声说:“虞姐姐,李智答应跟我定亲了。”   话语里压抑着激动和兴奋。   “这么快?”虞昭昭错愕。没想到李智还真答应了,那这一世两人的结局都不一样了。也可能是两人待在一起久了,自然而然产生了感情。   不然李智那种人,她还真想不通为何会答应孟思悦。   两人聊了小会儿,因顾客多,有人叫孟思悦她就急急忙忙过去了。眼见没那么忙了,虞昭昭去找李智,两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说话。   李智开门见山的说:“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托人看了两个庄子,观察了好些时候,各方面都还成,没什么问题。你看哪日有空,可以自个去看看,觉得合适就买下来。”   “你都说没问题了,那肯定没问题。你跟人约好吧,我哪天都可以。”虞昭昭笑着,一脸感激的看着他。   当时她把钱留给李智的,说若是不够先从店铺盈利里出,没想到没买。这么一听,更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当然了,之前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虞昭昭真的特别特别感谢李智,重生而来救他本来就是投机取巧,如今不管是如意坊还是庄子都是李智在管,虽说她也有参与,最后做决策,但一直是李智在忙前忙后。   不过她已经想好了这个铺子有他的一份。只是今儿个比较急,这事之后再说,她还急着回府呢。   两人的互动早就落入裴问的眼。   从知道梦中女人是虞昭昭的那一刻,他想立马把她抓过来关着,严刑拷打。后知道她跟这太后去别庄避暑了,冷静下来后整个人没那么躁了,但也吩咐了人将虞昭昭看住。   这些日子来看虞昭昭明显的在讨好太后,至于有什么样的目的,目前还不知道。不过这都几个月了,他也没那个耐心等下去。   这女人不仅隔三差五在他的梦里胡作非为,这边还又笼络了个男人给她看铺子,找庄子,经营各种不方便出面办的事。   裴问冷笑了下,眸色幽深,沉声吩咐:“去,把那女人要过来。” 第27章 27 黑屋   虞昭昭醒来时一片漆黑, 脑袋晕沉沉的,她伸手按了按,又揉了揉, 四下打量,是个陌生的屋子,不大, 没什么好的摆件和家具,看起来很久没人住了。   这是哪?她怎么会在这?   她不是在如意坊吗, 跟李智谈了如意坊的发展想法,怎么扩大之类的, 两人聊得很愉快,后来她出了如意坊, 准备回侯府,再后来、完全没印象, 一点都想不起了。   难不成被绑架了。   想到这,虞昭昭心口一紧。除了沈珍珠她想不到还能有谁, 没想到胆子这么大,竟然在集市下手。   她要怎么办,怎么逃离?四周都密封着, 看样子风都透不进来。早知道就不应该拒绝太后的人送她回府了。   沈珍珠是疯了吗。   虞昭昭想着想着觉得不对,沈珍珠应该没这魄力, 也没有这能耐,更没有耐心等她醒来。身上的衣裳完整无损,连个伤痕都没有。   沈珍珠心里想的无非都是那些下三滥的法子, 什么毁人清白,再邀请众人来撞见。对,就是洪福寺那招。   如果真的落到她手里了, 她绝对不是如今这个完整的模样,能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但如果不是沈珍珠,又会是谁呢?   就在这时,门“嘭”地一声被推开。虞昭昭脚趾抓紧,猛地抬头看去,是个身形颀长的黑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醒了,喝水吗?”黑衣人问她。   虞昭昭:“?”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这是哪?你把我绑到这干什么?”顿了下,虞昭昭觉得黑衣人对她没敌意,一股脑将心里的疑问都说了出来。   “等会你就知道了。”黑衣人扫了她一眼,说完就走了。   虞昭昭一脸懵。   好像没有要伤害她的样子?   最让她诧异的是,黑衣人就这么走了,门敞着,不怕她跑了吗?   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思索了会儿,虞昭昭抱着点小侥幸,一点一点的挪到门口,先探出脑袋去看,外头是个庭院,有些荒芜,前两日已经入秋,树叶都黄了,地上稀稀落落的一处一片,还夹杂着一股凉悠悠的风,呼哧呼哧的,有些瘆人。   虞昭昭下意识抱住身子,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脚,穿着墨绿麒麟靴,很明显,是个男人。她回过神来,身子越发紧绷,缓缓抬头,蓦地瞳孔一震!!   “裴问。”她噌地下站起来,死死的盯着他看。   裴问也盯着她看,似乎要把她的样子印在脑子里,其实已经在脑海里了,想忘也忘不掉,梦里那个调皮,狡黠的女人跟她如出一辙。他眸色带着一丝阴郁,沉声:“进去。”   谁能想到是裴问。不过心里又有点庆幸是裴问。虞昭昭没动,忍不住质问,“你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   “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是什么个意思?”她越说越来劲,“堂堂一摄政王,你这行为跟强抢民女的土匪有什么区别?”   “对了,还有我丫鬟呢?”虞昭昭忽然想起了紫苏,当时跟她一块的。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危险。   裴问把她从上打下打量了个遍,音色重了重,又道:“进去。”   虞昭昭还是不动,用眼神,直勾勾的跟他对峙。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她掳来,脸上没有一丝愧疚,还有理了??   片刻,裴问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推进去,然后转身将门关上,再转身。   虞昭昭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问:“不知摄政王有何吩咐?”后还是没忍住补充了句,“大可直说,你这行为是不对的。”   裴问薄唇紧抿,不疾不徐上前,虞昭昭面上的镇定快要被赶跑完了,一步一步后退,直至墙面,用手使劲撑着,呼吸下意识急促起来,不自觉地摇头,不要再过来了,身子都快要贴在一起了。   裴问低敛着眉眼看她,轻扯了扯嘴角,“你不应该更清楚吗?”   “我清楚什么?”虞昭昭一脸不解,错愕的看着他。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没办法伪装了,再不是平时那个冷静自持,说句话都要掂量很久的虞昭昭了,思路不自觉的跟着裴问走。   裴问的眸子瞬间像凝了霜般,伸手掐着她下巴,微微往上,“对啊,都说说,你都清楚些什么?”   “到底想做什么?”   下巴传来丝丝痛意,虞昭昭伸手,却被裴问的另一手将两只手腕捏住。她眉头紧蹙,连带说话都有些含糊,“我清楚什么、想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啊……?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是谁?”裴问也没心情跟她过多纠缠。只是赶紧把这个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好在对他身体没什么影响,如白术所说,说不定虞二小姐的目标就是你,比较单纯的那种。别想得那么复杂,是什么哪国的奸细。   忽然想到什么,裴问眸子一凛,他又低低的重复了一遍,“到底是谁?”   “?”虞昭昭头都大了,“我是谁?我还能是谁啊?裴问你好好看清楚,我是明德侯府的庶女虞昭昭。”   “嘶……”虞昭昭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能放了我的下巴,好好说话吗?”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她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睁大眼睛看着他,以示真诚。   “毫无保留!!”   须臾间,裴问手劲松了些,过了会儿,彻底放开了。下巴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手腕也是。只一眼,他忙别开眼。   虞昭昭终于得以放松,身子跟着缩下去了,一时不知道该去揉手腕还是下巴。她抬头,“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为什么讨好太后?”裴问思忖了会儿,准备慢慢来,一个一个问。这个事情不弄个水落石出她就别想出去。   虞昭昭一愣,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接着不带掩饰的娓娓道来,“说句实话,谁不想讨好太后啊?她是永熙最尊贵的女人,讨好了她日子不就好过了吗。”   “别人不是不想讨好,是不知道怎么讨好。”完了后,她接着说:“恰好我有这个运气,肯定憋足了劲往上爬啊。”   “我是明德侯府的庶女,府中爹不疼姨娘不爱的,嫡母想方设法置我于死地,嫡姐就不用说了,上次在洪福寺的事你总该是知道的吧。嫡母就那么恶毒,我总不能坐着等死吧,讨好了这些大人物府中的人都得捧着我。不然,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只是想堂堂正正的做人,没错吧。这就是我讨好太后娘娘的原因。”   听着倒是这么一回事,但这女人不是一般的狡猾。裴问脸上表情没怎么变化,“这事你早有预谋吧?”   “宫宴前几日马不停蹄画图纸,做衣裳,打簪子。”说到这,裴问眸子一沉,“你是如何得知永熙公主的喜好的?”   “十年前你还在襁褓中。”他又补充了一句,“再之前的宫变,你还没出生。”   这个还真不好解释。虞昭昭觉得头疼。   “你是谁?”见状,裴问眉头紧蹙,又问:“有什么目的?”   “还是那句话,我是虞昭昭,如假包换的虞昭昭,明德侯府庶二女。”不管他信不信了,直接说吧,不说今儿个这关是过不了的,站得越高的人疑心越重,这个她深有体会,在那个位置没办法。   “我所有的目的就是想过得更好,能脱离明德侯府众人,能让他们对我有所忌惮。至于我为什么知道永熙公主的喜好,是因为我记得上辈子的事。上辈子我被当成物品,作为利益交换送给了太子,但是我不甘心,不要命的往上爬,最后成了宠冠六宫的虞贵妃,是听当年的兰太婕妤,也就是如今宫里的兰婕妤说的,说那时候怎么怎么样。后来我一觉醒来就回到了十五岁,事情就是这样,不……”   不管你信不信。   虞昭昭闭嘴了,将后面几个字都咽了回去。因为她从裴问眼睛里看出了荒谬。   他不信她。   正常。别说他。连她自个都不敢相信。   裴问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出去了,背影渐渐模糊,再然后门被关上,又是一片漆黑。   虞昭昭后知后觉,裴问这是准备囚禁她?   ——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还四四方方,一眼就看完了,连个像样的软塌都没有,这个天越来越凉了,裴问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冷死在这吗。   可不是么。   太后以为她回明德侯府了,而明德侯府的人以为她在宫中陪太后,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经回宫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她的尸体都该凉了。   虞昭昭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哪怕活得不是那么轻松。可眼前的路在一点一点明朗起来,而且还有如意坊,是她一手做起来的,就像她的孩子,还有紫苏,要是知道她死了,不知道得多伤心。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一人一物了。   对了,还有思悦。   还有太后娘娘。这朝夕相处的几十个日子多少带着几分真心吧。若是知道她没了,肯定还是会伤心的。   想到这,虞昭昭身体里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站起来跑到门口,打不开,她用力的拍打,一边打一边喊,“裴问,你不能走,回来,你给我回来!!”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我囚禁在这,你有什么权利啊?别以为你位高权重就可以这么欺负人。”   有点累了,肚子开始发出抗议的信号。虞昭昭才想起午膳没用多少,如果真的是被饿死冻死那真的太折磨人了,得多少天去了。   “裴问,不带你这么折磨人的。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吗,你回来说清楚……”   真的好累,筋疲力尽,消停了好一会儿,虞昭昭再次用力的拍打门,大声朝外面喊:“裴问,我要是被饿死了。也会变成饿死鬼一直跟着你!!!” 第28章 28 喂   过了会儿。   裴问抬眸问, “她还说了什么?”   黑衣人摸了摸鼻子,低声说:“虞二小姐消停了会,又开始喊要是被饿死了, 也会变成饿死鬼缠着王爷不放。”   闻言,裴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子上轻敲,而后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椅子上, 没由来轻笑了下。   黑衣人不知道主子在笑什么,跟着王爷多年, 从来没见这么笑过。就是很放松,很随意的那种。应该心情很好吧。   既然这样, 他试探着问:“王爷,要给虞二小姐换个屋子吗?”   总归是个小姑娘, 还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人家又不是犯人, 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这么虐待总归是不好的。他到底是个男人, 怜香惜玉是本性。   “换什么?”闻言,裴问嘴角的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补充一句:“本王是让她来享福的吗?”   黑衣人:“……”   “随便做点吃的给她。”片刻, 裴问说。总不能真的把人饿死了,慢慢来, 他倒要看看她有多少耐性。   黑衣人应声,见主子没其它吩咐了,便转身出去。忽然又被叫住, “别太好了,能填饱肚子就成。”   “……。”黑衣人一噎,“属下晓得了, 王爷还有其它吩咐吗?”   裴问直起身子,问:“她还在叫吗?”   “属下过来还在。”黑衣人如实说。   “嗯。看来还有力气。”顿了下,裴问低语道:“那等她没力气了再送过去。”   黑衣人满头黑线:“……属下遵命。”什么时候王爷这么恶趣味了。这么多年,主子对待敌人从不手软。   那虞二小姐到底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不像敌人。   也不像自己人。   他怎么都想不通,索性不想了,作为属下,遵从命令,好好做事就是。   ——   虞昭昭彻底没力气了,瘫坐在地上,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外头是彻底黑了。喊到喉咙嘶哑也没个人应。   心里无力得很。裴问就是个人渣,到底把她认成谁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   外头的夜风狡猾的灌进来,凉飕飕的,又饿得难受。虞昭昭哭不出来,她还想使劲喊,喊裴问过来对峙,他到底把她当成谁了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不就得了,凭什么这么折磨人。但是没力气,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响动,紧接着门开了。   惊喜猛地涌上来,虞昭昭立马抬头。   不是裴问。   是之前那个黑衣人。她想说话,只觉得喉咙有火般,一动就难受。   黑衣人将食盒放到她跟前,“吃吧。”   “裴问呢?”就这三个字,虞昭昭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   “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底的那点执拗一下就腾升上来了。虞昭昭扭头,“我不吃。”说完还踢了下食盒。   黑衣人眼疾手快护住。   虞昭昭没由来鼻子发酸,突然所有的委屈都跑出来了,哑声,一字一句的说:“裴问不就是想折磨我吗,我不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饿死算了。”   “变成厉鬼缠着他。”   “……”黑衣人不知这两人到底有什么矛盾,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他,忽然想当一次好人,“你哪里惹到了主子,别藏着掖着,赶紧说。少受点皮肉之苦。”   皮肉之苦是最轻松的了,想必主子已经怜香惜玉了。也就代表在给虞二小姐机会,识相点,放聪明点。   “鬼知道我哪里惹到他了?”虞昭昭说句话无比艰难,喉咙像火烧般。不说了,将头埋在膝盖上。   想到什么又抬头,“拿走,我不吃。别跟我说话。”   “除非裴问亲自来。”   “……”黑衣人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他还是不擅长劝人。   ——   黑衣人两头跑,将虞昭昭诉求给裴问说了。裴问眸色如枯井般幽深,兀自呢喃,“不吃?”   “要我亲自去?”倏地,他看向黑衣人,唇角轻勾,似问非问,“喂她?”   黑衣人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主子生气了。   虞二小姐自求多福吧。   裴问说着就起身,越过黑衣人出门,大步流星往荒废多年的后院去,直奔虞昭昭的屋子。却看到她四下一看,犹豫了很久,伸手又缩回去,再伸手,像是做了一个无比重要的决定般打开食盒。   虞昭昭真的饿急了,本来是准备不吃的,但真的好煎熬。看四周无人,就忍不住想打开看看,结果发现就一碗白粥,咸菜,还有两个紫薯糯米丸子,没了……   这明晃晃的虐待。   瞬间不想吃了,虞昭昭蓦地抬眸,就看到不远处的裴问。紧接“啪”地一声将食盒盖上,还踢了一脚。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虞昭昭不理人。   裴问不疾不徐蹲下身子,伸手勾住她下巴,手劲不重,让她被迫与自己对视,沉声:“脾气倒不小,谁惯的?”   杏眸潋滟,亮得惊人,还带着朦胧水雾,眼角泛红。鼻尖也有些发红,像是被冻的,又像是被气的,也不知道气什么。唇瓣嫣红,微微撅着,像只闹脾气的小猫儿。裴问不知怎么,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么一个比喻。   神似。   声音不自知的放软,放柔,问:“为什么不吃?”   “你是在喂猪吗。”   “不是。”裴问摇头,倏然一笑,嘴角上扬,“喂猫儿。”   他穿着素白色的锦袍,月光倾泻,打在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笑得妖孽,像只千年狐狸,让人心神荡漾。脸颊微微发热,虞昭昭不再看他,垂眸。   裴问勾着她下巴的手换成捏,微微用力,带着一丝霸道,“看着我。”   虞昭昭被迫看他。   “吃不吃?”   “……”虞昭昭不说话。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没力气了,但这些东西她情愿不吃。   他又问,音色没什么变化,还是那般轻,那般柔,“还是不吃?”   虞昭昭不应。   许久,裴问放开她,自顾自的打开食盒,发现已经倒出来了。他没生气,只是让人来收拾,又让厨房做碗一模一样的粥过来,很快来了。   他端着,一手拿勺,舀了一勺,放凉,又吹,徐徐送到虞昭昭嘴边,“张嘴。”   来送粥的人都惊呆了,忘了原路返回。那表情,好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对峙了好久。   他越这般温柔,柔情。虞昭昭心里发慌,瘆得慌,就在那愣神之际,一勺暖呼呼的粥强势而来。   虞昭昭憋屈的吃了。后一勺又一勺。再后来都豆子大般的泪珠从眼眶滚出来,落入碗中或勺子里,混合着粥又入了她口。   “裴问,你告诉我,我哪里得罪了你?你告诉我好不好?”她不是裴问的对手,深知。虞昭昭又道:“要怎么样才可以放我走?”   “当我三岁小孩呢?”裴问说着最温柔的话,眼里却一片狠戾。顿了下,继续说:“记得上辈子?嗯?”   “说吧,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虞昭昭浑身无力,百口莫辩。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我说的都是事实,确实荒谬了些,但我没必要骗你。而且对你也没有形成伤害,你为什么不信?”   “我能猜到,你在找一个女人。可能我跟那个女人长得有一点相似,但是我不是她,真的不是她。”   “我真的真的不是她。”   ——   虞昭昭有一句话说得对,不管她做什么,发生在她身上的有多荒谬,都没有伤害他,也没有伤害任何人。   裴问想,确实是这个理。尽管他一直梦到虞昭昭,但身体方便确实没出现问题。就是只梦到她,细想这事令人发指,太荒谬了些。   但事情就是发生了,他正在经历。   裴问想了半宿,依旧没什么进展,浑浑噩噩间睡着了。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天,红墙绿瓦,他走在通往宫外的夹道,迎面而来一轿撵,边上宫女太监一干人,浩浩荡荡。女子穿着粉锦折枝海棠群,妆容精致,姿态倨傲。   他看着,觉得似曾相识,看着看着就挪不开眼睛了。是真的认识,心口隐隐作痛,眼睛涩得很,眼泪不自觉掉了下来。   眨眼间,雪越来越大了,长长的夹道只剩两人,他和她。   她走过来,抬头用手帕替他拭了拭眼泪,很温柔,很温柔。紧接着一把抱住他,很紧,带着哭腔道:“你终于回来了。”   “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说着就拉着他往宫门口的方向跑,边跑边说,“问郎,快点!快点!!”   “站住,快,抓住他们。威武大将军与贵妃娘娘有染……”身后一众官兵,带着火把追上来。   她拉着他躲进一狭窄的屋子里,四周黑漆漆的,开始褪去衣裳,扑上来亲他,“你会不会嫌我脏,你肯定嫌我脏了是不是?”   她不停的蹂.躏他的唇,各种噬咬。渐渐的,他藏到了血腥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吼,“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问郎,我不得已的,你知道。不要嫌我脏好不好?抱抱我,亲亲我好不好……”   “我没有。”   “你有,你嫌弃。”   “……” 第29章 29 心口疼   裴问猛地惊醒, 额头渗出细汗。如往常般,又是一个无比绮丽的梦,对象还是虞昭昭, 只是今儿个这个比往日更戏剧。   皇宫?   贵妃娘娘?虞昭昭是贵妃娘娘?   那他就是威武大将军?   裴问眉头紧锁,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双手握成拳头, 撑在身后,手背上青筋暴露, 顷刻间下床,推门出去往虞昭昭的屋子径直去, 走得很快,像是后面有狼在追似的。   深更半夜, 外头黑漆漆的一片,风无声的吹着, 万物浮动,夹杂着不知名动物的叫声, 要是胆小的人早就被吓得魂都没了,更别说出门了。可裴问根本没心思关注这些,脑子里全是虞昭昭的脸。   她哭, 她笑,她锁着眉头, 她撒娇、她穿着粗布麻衫,下地干活,却笑靥如花, 眼睛眯成一条线,嘴巴一张一合,在叫问哥哥;紧接着又是方才梦里那幕, 她穿着华贵宫装,日日山珍海味,身后宫人成群,养尊处优,即便如此,眼里还是装满了忧愁,常常在梦中惊醒,额头渗满细汗,泪眼朦胧,嘴里反复呢喃着问哥哥……   “嘭”地一声,虞昭昭被吓了一跳,反射性抬头寻声看去,看到门口进来一个模糊又魁梧的身影,与此同时,一股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双手更用力的环抱住自己,牙齿还是忍不住打颤,嘴里嘤嘤着“冷~”   裴问拧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着看着,方才的一腔怒火和烦躁都烟消云散,并且心口隐隐发疼,说不清也道不明是怎么回事。   须臾间,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异常发烫,脸上也浮现不正常的红晕,随后将人直接抱起大步往外走。   虞昭昭意识浅薄,只觉得温暖,一个劲往他怀里钻,钻得裴问火气都上来了,将人抱得越发紧了,却还是没忍住低吼了一声,“虞昭昭,给本王老实点。”   对于一个意识不清醒的人来说,再有震慑力的话也没用,秉承身体本能,还是一个劲的往裴问怀里钻。   裴问无可奈何,只得加快步子,府中的下人看到自家王爷竟抱着一女人,下巴都惊掉了,随后一人去唤府医,一人安排屋子。   虞昭昭好不容易寻到一温暖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放手。所以出现了裴问将她放在床榻上,但   虞昭昭憋足了劲攥紧他的衣袍,不管怎么掰都掰不开,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裴问一点都没生气,只是眉宇间浮现了一丝无奈,话语里带着一丝宠溺的压制:“虞昭昭,听话。”   “先放开。”   “我不走,一直在这儿。”   边上的众人大气不敢喘,怔愣的盯着这一幕,无一不怀疑自己眼花了。自家王爷竟然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而且还是对着女人,不过怀里的女人的确国色天香,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是实话啊。   虞昭昭不放,就不放。   裴问目光灼灼的看着虞昭昭那张媚色无边的脸,好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话语一变,跟平时一般沉,仔细听,还带着一丝冷冽,“府医。”   后面的府医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被人推着上前,手脚无措的给虞昭昭检查。好半晌,战战兢兢的说:“王爷,这姑娘生热病了,喝两副药就成,没什么大问题。”   话落,等着回应。   一屋子的人都无比忐忑,大气不敢喘。   裴问瞥了他一眼,薄唇轻启:“还不快去。”   边上的人一人推一人的出了屋子。只有管家裴青踌躇着上前,正准备问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被裴问抢先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两个丫鬟来侍候。”   裴青把到了嘴边的话都咽回去了,忙点头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裴青带着两个怯生生的丫鬟回来了,“还不跟王爷请安,以后你们的任务就是侍候床榻上那姑娘。”话落,走到裴问身旁低声说,“王爷,这是厨房王婆子的两个闺女,大丫和二丫。”   “嗯。”裴问用鼻音应了,随即伸手扳开虞昭昭紧攥着自己衣袖的手。终于放开了。转眼间就看到虞昭昭整个人缩成一团,脸颊比方才更红了,嘴唇都干涸得不行。   边上的二丫比较机灵,上前试探着说:“王爷,要不奴婢给姑娘喂点水吧?”   裴问退后一步,算是无声的应了。   见两丫鬟可靠,裴问待了一会就离开了屋子。   被夜晚的风一吹,脑子才清醒过来,他今晚去找虞昭昭本来想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整个人像是被下蛊了般,看到她不好,难受,心口就不由自主的发疼,早就把自个的目的抛之脑后了。   事情在一点一点的脱离他的掌控。三更天,裴问没有丝毫睡意,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顿了一会,原路折回。   *   苦涩的药味在嘴里慢慢滋生,蔓延全身,好像没那么冷了,虞昭昭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简洁又精致的屋子,还有两个水灵灵的女孩。   二丫见人醒了,忙关切的问:“姑娘,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虞昭昭眉头微蹙,“你是?”   “姑娘,我叫二丫,她叫大丫。”二丫圆圆的脸上满是笑意,介绍完自个,又指着大丫说。顿了下,接着又说:“是王爷吩咐奴婢和大丫来照顾姑娘您的。”   “姑娘还有哪里不舒服?”   虞昭昭的第一反应是,裴问良心发现了?   太不可思议了。   “不会是做梦吧?”她心里这么想着,也就吐口而出了。   大丫比较憨厚,闻言忙凑上前,轻声问:“姑娘,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肚子不合时宜的‘咕’了一声,一声又一声。虞昭昭微微有些尴尬,昨晚反复折腾,根本就没进食。   大丫还没来得及说话,二丫眼珠子一转,挤上来说:“大丫,你去厨房看看给姑娘做的白粥好了没。好些时候了,别看这大半夜的就可以偷懒,要被裴管家知道了决不轻饶。”   大丫看了眼二丫,又看了虞昭昭,点点头出去了。   虞昭昭饿得说话都没什么力气,打量了下屋子,问:“裴问呢?”   闻言,二丫一惊,没想到眼前这姑娘竟然直呼王爷名讳,语气那么的自然。加上王爷那么维护姑娘,为姑娘着想,看来这王府要有女主人了。   想到这,她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姑娘,你找王爷有什么事吗?奴婢这就去。”她说着就急忙转身。   虞昭昭反射性抓住她,奈何手不够长,身子也没什么力气,自然没抓住,咽了咽口水说,“等等。”   二丫转身笑盈盈的问,“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怎么会在这?”虞昭昭定了下神,问。之前她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屋子,还透露着丝丝冷意和阴森,加上她没吃东西,又冷又饿,好像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在这,不仅屋子好多了,还有丫鬟在边上嘘寒问暖,既然不是做梦,那这??裴问真的良心发现了?   可裴问这种人有良心吗?   二丫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反问:“姑娘之前没在这吗?”   显然是个不知情的,虞昭昭也不想多费口舌了。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个惊呼声,“王,王爷!?”   紧接着就看到裴问进来了,后头还跟着手脚无措,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去的大丫。二丫忙福了福身子,“王爷。”   裴问定定的看着虞昭昭,好一会才挪开,低声说,“出去。”   大丫手上还端着白粥,一时不知道该上前还是退下。好在二丫机灵,忙接着她手上的白粥放在一旁的圆桌上,偷偷瞥了一眼虞昭昭和裴问,拉着大丫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虞昭昭和裴问,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裴问还开口了,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样,“好了就起来把粥喝了。”   虞昭昭的第一反应是:裴问真真真的良心发现了吗?   默了会儿,她掀开被褥,强撑着起来,奈何没力气,脚倏地一软,差点就摔到地上,好在裴问眼疾手快,揽腰一带。   忽然间,气氛微妙了。   两人很默契,一人放开,一人退后,虞昭昭低头很快说了句,“谢谢。”   紧接着往圆桌上一坐,白粥看着很有食欲,米粒分明又饱满,晶莹剔透,呈黏糊状,还散发着热气,她忍不住尝了一口,整个身体都暖和了,口感有一丝甘甜,让人欲罢不能,又尝了一口,余光看到裴问没动,也没说话,很不正常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便抬头问,“王爷还有什么事吗?”   裴问眉头紧蹙,此时,脑子里正闪过一帧又一帧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是他,青涩又憨厚,穿着粗布麻衫,还有虞昭昭,纯真活泼,两人上山捡柴,下河捉鱼虾,一起笑,一起疯,她送他去学堂,去赶考,他也偷偷给下地干活的她送鸡蛋,两人谈婚论嫁,就在前夕,她被县太爷送给了垂涎美色的太子爷,成了别的男人的女人,再见她成了宠冠六宫的宠妃,而他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两人离得很近,又很远,相对不能言……太真实了,像真得经历过般,心口又在隐隐发疼,眼睛涩涩得难受。   他看向她,四目相对。   心口的疼痛感越发强烈了,好像透过她能把那些画面看得更清晰。   须臾间,裴问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   太荒谬了! 第30章 30 想法   白术大晚上被裴问叫起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结果听了半天,就他在这疑神疑鬼,像个女人般絮絮叨叨, 仅有的一丝睡意都快被消耗完了。   他一脸无奈,没什么表情的盯着他,见差不多了, 带着浓浓的睡意问,“说完了?”   “嗯。”裴问用鼻音淡淡的嗯了下, 抬头看他。   “那就好。”白术的语气里很明显的松了口气,起身就走, 紧接着说,“我回去睡觉了。”   裴问:“……”   他说了这么多白说了!?   白术被拉住, 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打了个哈欠, 转身说:“王爷,你找人唠嗑也不看看时辰, 天亮了来成吗?”   “老了啊,身体经不起折腾。”说完后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又说了句,“之前我不确定你有没有被虞二姑娘下蛊, 如今我确定了。”   “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啊。对于某些想不通的事情,王爷就不要想了, 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顺其自然吧。”直到人快看不到了,裴问耳边传来这句似有若无的话。   他眉头越发蹙得紧了。   *   对于裴问的反常, 虞昭昭一脸懵,怎么突然就走了,说走就走了,还一副像是有狼在追他似的。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当是裴问良心发现了,不仅给她换了个这么干净温暖的屋子,还派了两个丫鬟来侍候她。   她是好了,可紫苏还不知道在哪呢。   当时的虞昭昭正酝酿着问这个事呢,结果一转眼就看到裴问大步流星的走了。算了,这深更半夜的,明个儿再找他问吧。   须臾间,大丫和二丫进来了。二丫笑盈盈的问:“姑娘,粥还合胃口吗?”   虞昭昭又舀了一勺放在嘴里,意有所指的说:“味道倒是可以,就是清淡了些。”   二丫默了默,轻声解释道:“姑娘染了风寒,刚喝了药,加上夜里容易积食,姑娘就先垫垫肚子吧。”   闻言,虞昭昭轻轻“嗯”了下,又舀了一勺粥放到嘴里。吃饱喝足后,他整个身体都不自觉的轻松了很多,困意也一点一点的袭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再睁开眼睛,虞昭昭脑子越发清醒了,看来昨晚真的不是做梦,裴问是真的良心发现了,边上两个笑容可掬的小丫头,话不多,但察言观色,手脚还特别麻利,很快侍候她洗漱完,又去端了早膳来。   这早膳啊,不仅丰富还味道很好,跟宫里的差不多。虞昭昭吃得很愉快。   用完膳后,没什么事了,虞昭昭活动了下颈脖,又站在窗前闻了闻腊梅的香味,十分沁人心脾。接着忽然想到什么,闲聊道:“你们之前在哪个房里做事啊?”   其实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试探一下两人到底是来真的侍候她,还是盯着她。如果是前者,那很好啊,徐徐拉近关系,再打听紫苏在哪,有没有被虐待。   大丫正准备说就被二丫抢先了,“回姑娘,奴婢和大丫之前都在厨房帮忙。”   虞昭昭点了点头,又闲聊了会儿,心里大致有底了。还是思考了很久很久,她说:“你们能帮我去找裴、摄政王过来吗,我找他有点事。”   “姑娘等会儿,奴婢这就去。”   两刻钟的样子,裴问来了。   虞昭昭没什么心情去揣摩裴问如今在想什么,比如为什么突然又放她出来了,这个问题没什么价值。她开门见山的问:“王爷,我丫鬟紫苏呢?”   “王爷应该查清楚了吧,不然就不会把我放出来了,既然查清了,我丫鬟王爷是不是也该放了?”   闻言,裴问挑了下眉。他还在好奇虞昭昭找他做什么,结果就这?   这事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他轻咳了一声,沉声回:“放心,你丫鬟不会缺胳膊少腿的。”   “说吧,找我过来什么事?”   “……”说完了啊还说什么,裴问看着是个正常人了,难得啊。虞昭昭斟酌了下,又说:“既然我丫鬟没事,就谢王爷了,我那丫鬟打小就没离开过我,胆子小,怕是被吓坏了,王爷赶紧让人过来吧。”   “叨扰王爷这么多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裴问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少了,脑子里各种各样关于虞昭昭的画面在交织着,心口隐隐的开始不舒服,想到人要离开他的视线,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是难受,如果非要形容,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般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像脱离了他,是另外一个人很浓重的感情强加在他身上般。   谁又能够呢?   无非就是那些鬼神传说,什么有前世今生。裴问眉头蹙着,轻摇了摇头,哑声说,“谁准你走了?”   裴问在打量虞昭昭,虞昭昭又何尝不是在打量裴问,见他,明明刚进来的时候温润有加,像个贵公子般,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少了,直到没有,看这一刻,跟前些日子看她的眼神没什么差,只是压抑着。   他话里的意思是不放她走?   两人对峙着。   最后也没出个什么结果,各怀心思,裴问先受不住走了,走的时候脸色不好看,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虞昭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不一会儿,外头传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大丫二丫进来了,没想到是紫苏!   “呜呜呜呜呜,小姐,奴婢好想你啊,终于见到你了。”没看到人还好,看到人紫苏就忍不住了,她跟虞昭昭打小相依为命,天天在一起,从来没离开过这么多天,“小姐,还好你没什么事,担心死奴婢了。”   看到紫苏了,心里那根弦终于放下了,虞昭昭也热泪盈眶,观察了一番,见小姑娘不仅干干净净,身上穿的衣裳比在侯府好多了,而且容光焕发,一脸震惊。将她的嘴捂住,问:“这些天你怎么样?”   “裴问没虐待你啊?”   话落,紫苏张着的嘴巴还来得及发出声音,就闭上了,眸子一垂,滚烫的泪落一地。可在虞昭昭看来越发疑惑了。   紫苏的性子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没什么心机,很真正,并且藏不住话。如果这些天她真的被虐待了,虐待这个词呢有点严重,换成苛刻吧,那她一定刚见面的时候就滔滔不绝的说出来了。   “挺好的,这几天奴婢住在一个没人的院子里,到了点有个老婆婆就给奴婢送饭,差什么就给奴婢拿什么。可是奴婢一问知道不知道小姐,老婆婆就不说了。”   “奴婢一直想办法逃出来,可刚走两步就被人抓住了。奴婢很担心小姐。”紫苏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了。   看来裴问还有一点良心。两人久别重逢有话说,特别是紫苏,说起来就停不下来,虞昭昭打断了会儿,又继续。   一晃天都黑了。大丫二丫看到多了一个人也不惊讶,脸上笑意不减,没一会儿几个丫头就打成一片了,有说不完的话。   虞昭昭正好落得个清闲。   到了晚膳的点,圆桌上放着稻谷烧鱼,三鲜鸭子,红花遍野绿油油,红枣乌鸡汤,冰糖百合紫米粥……散发了浓烈的香味,直钻鼻间,紫苏看到眼睛都直了,到底什么日子才能吃这么好啊。   她困难的转移视线,看向虞昭昭,咽了咽口水说:“小姐,这真的是给我们吃的吗?”   说实话,看到这一幕,虞昭昭都有点吃惊,再结合这两日裴问的反应,真是处处都透露着古怪。她点了点头。   话落,紫苏就迫不及待上筷子了,先夹了一块鱼,放在虞昭昭碗里,“小姐,你先尝尝。”紧接着又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小心翼翼的尝,瞬间睁大了眼睛,“小姐,这鱼好好吃啊,您快尝尝。”   “小姐,你快点啊,真的好好吃,这味道奴婢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还没有鱼刺,啊,真的没有鱼刺……”   紫苏激动又开心,像个孩子般单纯。   “你不怕有毒啊?”脑子转了转,虞昭昭突然冒出这句话。   紫苏一下懵了,刚夹了一块鱼准备放在嘴里,就这么掉下去了,片刻,说:“小姐,王爷不是这样的人。二丫说,你别看王爷平时冷冰冰的,外头的人都怕他,其实心里是暖的,王府下人的日子都很好过。”   “咱们是了解王爷,所以小姐您不能这么想。”紫苏看虞昭昭没说话,越说越有劲,“小姐你看,这些天咱俩在王府不也挺好的吗。”   “奴婢仔细想了想,觉得比在侯府还安逸呢。在侯府还生怕夫人又出什么幺蛾子,可在这儿没有啊,吃得这么好,都可以跟宫里比了……”   虞昭昭直勾勾的盯着紫苏:“……”   仔细一想,紫苏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确实什么烦恼,但前提是裴问不要发疯。所以吧,她还是在想如何才能从这出去,裴问那样子显然是不准备放人的。   相当于把她囚禁在这儿,没有任何话语权,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是别人一句话的事。   好什么好,紫苏这个傻孩子。   尽乱说。   到底如何才能让裴问心甘情愿的放她出去?并且不找她麻烦了呢?   以前还想着去探索下这男人,如今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就是一臭石头,她招惹不起,那就尽量躲得远远的! 第31章 31 出来了   裴问昨晚又梦到了虞昭昭, 如同往常般,两人的相处温情又朴实,只是跟往常不同的一点是到了最后, 两人进行到谈婚论嫁,某日虞昭昭开开心心的上街置办,被一身着华服的男子瞧了去, 没想到这一瞧竟然是两人悲剧的开始。   华服男子是微服私访的太子,县太爷接待了他, 好生奉承着,极为会察言观色, 见此,后来便将虞昭昭威逼利诱, 软硬兼施,送到了太子的床上。   太子爱好美人儿, 虞昭昭又对他的胃口,兴趣浓浓, 临走时不舍,一番挣扎后决定将人带回京城。   就这样,两人被迫分开, 梦中的他知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恨自己没能力的同时, 跑到太子跟前,哭着求太子放了虞昭昭,说两人怎么认识, 怎么怎么的不容易才在一起了……   可太子听了,嘴角噙着笑,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这样啊,那本太、少爷就更要带美人儿回去了。”   “跟着你这一穷二白的小子可不是更不容易了吗,说不定吃了上顿没下顿,那本太子得多心疼啊。”   而此刻被太子揽着腰肌的虞昭昭眼眶里蓄满了泪,不敢哭出来,悲伤的望着跟前她深爱着的男人,想到昨晚县太爷在她耳边说,别想跑,你跑了啊,你情郎跑不了,还有你全家。   就在这一瞬间,她收起了脸上的悲伤,一鼓作气的说:“李非问,你赶紧走吧,我不喜欢你了,一个穷光蛋,真以为我会嫁给你啊?”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窝囊。以前跟你处,不过是没找到比你好的罢了,你知道我旁边是谁吗,京城的贵人,我跟他去了就衣食无忧,还有下人侍候着,跟了你呢,你能给我什么,还要侍候你一家老小,吃顿好的都是奢望,有点自尊心就赶紧回去吧,不要耽误我去京城过好日子。”   画面一转,突然出现了个白胡子的老头,一脸和蔼,笑着说:“小子啊,丫头为了保护你也是迫不得已,民不跟官斗,留着一条命不怕没柴烧,这就是你们的第一世的结局。”   “你们两人的第二世啊,也是个悲哀,相见又不相认。好在如今有了交集,小子,得好好珍惜了……”   他猛地惊醒,眼角不知何时湿润了。   裴问拧眉思忖了会儿,再想到虞昭昭整个人百味杂陈。   *   虞昭昭没想到裴问会来,更没想到他会如此的温润礼貌。到了午膳的点,大丫虽憨厚,但做事稳重不出差错,二丫机灵些,但好在没什么坏的心眼,准点把饭菜送过来了,这一桌啊比起昨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紫苏惊愕了会儿,脸都快笑烂了,迫不及待的开吃。当然了她也在迷惑中慢慢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裴问就过来了,看到在用膳,泰然自若的让二丫拿了碗筷过来,把紫苏吓得立马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的道歉,自动退到身后去了,一副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去的样子。   “味道怎么样?”   “嗯。”裴问直勾勾的看着她的问,虞昭昭逼着自己淡定,也回看他,淡淡的应了声,顿了一下问:“王爷怎么过来了?”   裴问盯着她,好一会儿才不疾不徐的回,“看你。”   虞昭昭眉头微蹙,不知为什么裴问一直盯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到底在看什么,还有一瞬出神。   她摸了摸脸,狐疑的问:“王爷,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闻言,裴问知晓自个失态了,收敛了下,将目光都落在菜里,泰然自若的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细细品味了下,“味道都还可以,喜欢吗?”话音刚落,他看向虞昭昭,“喜欢吃什么尽管吩咐下人去做。”   虞昭昭:“……”   这不是裴问。上下两辈子,可以说她比谁都了解他。   裴问的一言一行突然让她感觉到恐慌,什么都不明白的恐慌,想要迫急的离开这里。她心里煎熬,难耐,在慈宁宫的太后又何尝不是这种心情。   自从跟虞昭昭接触后,她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娃子,算了算回去也小一个月了,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还真是把她这老婆子抛之脑后了。   一开始太后很生气,可等啊等,一直没等到消息,终于忍不住了前些天吩咐身边的知心人去传,结果明德侯府的人说,昭昭不是跟太后娘娘一道去避暑了吗,这??   她仔细一想,这不对啊。冥思了一番,才让暗卫悄悄去打探消息,并且及时派人去堵住了明德侯府的嘴。   毕竟那姑娘她是真的喜欢,本来想着等她生辰的时候正式给个封号,给她个惊喜,这惊喜还没来,倒来了个惊吓。   这日,气温遽然下降,太后靠在贵妃椅上磕着眼,身旁两小丫头一人揉肩,一人捶腿,好不惬意,可仔细看,眉间紧蹙着。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略微急促的脚步声,是跟了太后几十年的知心人,“娘娘。”   太后猛地睁眼双眼,看了她一眼,而后朝两小丫头挥手,“下去。”   不相干的人急急告退。   没等人说话,太后就忍不住先问了,声音低而沉,“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嬷嬷上前两步,附在太后耳边,“姑娘无恙,在摄政王府上。”   “摄政王?”饶是小心谨慎了着活了半辈子的太后也没忍不住惊呼了下,谁不知裴问连个女人都不会多看一眼,“怎么会在哪?”   嬷嬷也困惑的摇了摇头。   沉默了会儿,太后蹙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虞昭昭这孩子啊,虽然相处的日子不长,但真的走到了她心里,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好孩子入了狼口。   裴问这人要她看来不是良配。她是十万个不愿意,但这她说了不算,还得看昭昭那孩子怎么想,要是愿意,她是不会亏待了她。   好在她在裴问跟前能说上几句话。要喜欢人家姑娘,就三书六聘,明媒正娶,要不喜欢,招惹谁都可以,别招惹昭昭那孩子,她喜欢都来不及,可不能让人给糟蹋了。   “让裴问进宫一趟。”   *   其实天下人对裴问又怕又敬仰,怕是裴问的行事确实张扬又狠戾,杀人都不会眨眼,但杀的都是该杀的人,就平民来说,敬仰多于怕,毕竟摄政王这个人只活跃在你我他的口中,根本不会产生实质的交集。   没有了摄政王,也就没有了如今的太平盛世,边境和他国谁都想过来分一杯羹。但只要摄政王在,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来一个灭一群。   但对于京城的官场来说,每个人心里的小九九就多了,可依然不敢正面对裴问,谁不定眨个眼脑袋和脖子就分家了,更多的是怕这个人。   既然裴问这么厉害,完全有能力篡位自个做皇帝,毕竟裴问这样的人是只要想做,是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的。只要一个原因,他不想做,做不做都不影响他的地位。   其实还有一个尘封已久的原因,是他答应了养育他的老太傅,一定会帮他守着这一片大好江山,帮他守着一个人。   在他印象中,老太傅是个痴情人,一生未娶,只爱一人他做到了,直到临死还放一下年少时的姑娘,一遍又一遍的嘱咐。   年少时,他一穷二白,上京赶考,一次又一次的偶遇,交集,他抑制不住爱了簪缨世家的嫡姑娘,两人互有好感,偷摸着书信来往,也曾甜蜜了一阵,可好景不长,作为簪缨世家的嫡姑娘,打小就出生在福窝窝里,记事起就知道自个有家族使命,必要时要为家族考虑,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两人无奈。   老太傅只恨自己没有早点高中,还是一介布衣,什么都做不了,也愧疚不能跟心爱的姑娘在一起。   最后心爱的人含着泪入宫了。次年,他高中,短短时日就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命运就是这么的捉弄人。   所以裴问对太后会多一分尊重和宽容。   在太后让他放了虞昭昭时,他沉默了,不知道什么心情,有点犹豫。在太后一再请求,循循善诱,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天渐渐黑了,又一天要过去了,虞昭昭觉得这日子完全看不到尽头,没有一刻不焦灼的,反倒紫苏,嘴巴基本没空过,反过来安慰车到山前必有路,在哪都是过日子,如今这比在侯府好过多了。   还不用怕夫人和大小姐发疯。虽然吧,是名不正言不顺了点,毕竟小姐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想到这,她讪讪一笑,安慰不下去了,嘴里的美味都变得苦涩了起来。   就在这时,管家出现了,脸上堆满了笑意,“虞二姑娘,随小的来,马车备好了。”   “你说什么?”虞昭昭惊愕,一脸戒备,“要带我去哪?”   “是慈宁宫的马车。”   虞昭昭再次被惊到了,喃喃,“太后娘娘?”   她连忙跟上,紫苏也不明所以的跟上。   上了马车,虞昭昭还感觉跟梦似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出了摄政王府?   一路上摇摇晃晃,珠帘微动,微凉的风拂进来,抚平了心绪。虞昭昭想,应当是太后娘娘知道了她的下落,帮她讨了个公道。到了慈宁宫,整个人还轻飘飘的,不敢相信,直到看到太后眼睛红红的,她一下子就跪到了她跟前,无声落泪,“娘娘……”   “好孩子。”太后抚摸着她。 第32章 32 求娶   虞昭昭走了, 裴问梦到她却越发频繁,一天都不落下,就连那梦境也越发真实和清晰, 他的情绪也愈来愈平静。   因梦里那白胡子老头经常出现,两人逐渐熟悉起来,相见恨晚。   当然了, 也有不平静的时候,裴问干什么呢, 画虞昭昭,各种画, 把脑子里虞昭昭的样子都画出来……   对比裴问这边的宁静美好,明德侯府却恰恰相反。   虞昭昭在宫里住了三日就回去了。不回去也不行, 毕竟她姓虞,是明德侯府的人, 哪怕太后再喜欢她,再舍不得她走, 也得放手。   沈珍珠一看到虞昭昭,本喝了一段日子的药将情绪刚平复过来,一下子又怒火攻心了, 恨不得立马过去把虞昭昭给杀了。   想到前几天照顾娇娇的人传来消息,说吃不下东西, 每日嗜睡,还呕吐不止,最后不得不请了郎中来看, 却看出个晴天霹雳。   有身子了。   当场她就昏厥了。她的女儿啊,打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啊,一根头发都舍不得让人的娇娇儿啊, 为什么这么命苦,为什么要承受这般非人的痛苦,最可恨的是肚子里那块肉是沈宝强的。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最后沈珍珠狠心让沈娇娇喝下了落子汤,如今还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静养。   而沈娇娇精神恍惚,又怎么可能会听话的躺在床上静养,每天不闹得个天翻地覆都不行,弄得身子亏损得厉害。   一想到那个画面沈珍珠就心口发疼。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虞昭昭身着华服,容光焕发的回府了。   后头还跟着慈宁宫的人,趾高气扬的说,虞姑娘是太后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要知道侯府谁怠慢了她,定吃不了兜着走。   要是以前,沈珍珠还会忌惮两分,策划一番,如今她什么都不怕,哪怕下地狱,也要拉着虞昭昭一起。   可此时非彼时。沈珍珠忘了她早就失宠了,就连身边曾经忠心不已的狗都早已经变成了别人的狗,没等见到虞昭昭一面,就气得怒火攻心吐血了,身子亏空,整个人除了躺在床上就只能躺在床上。   不过哪怕还剩最后一丝力气,她也不会放过虞昭昭。   一直在寻找各种机会。   而虞昭昭呢,兴师动众的回府了,她知道沈珍珠恨她,哪又怎么样呢,能奈她何呢。有句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不是才刚刚开始。   如今的明德侯府,她动动小手指,轻描淡写的说一句话,就可以让沈珍珠要生不能,要死不得。   至于虞怀松和林姨娘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第二日,孟思悦来了,意料之中,她像只活泼轻快的鸟儿,笑容满面,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虞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看侯府的人一个个都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把你给得罪了,也太好笑了吧。”   “如今虞姐姐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睐,换了我,我也不敢得罪虞姐姐。”说着就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往后还望姐姐多照拂呢。”   “你这小妮子,胡说什么!!”虞昭昭嗔了一眼,反驳着就往她身子挠痒痒,瞬间满室欢声笑语。   一番打闹后,孟思悦反倒正经的轻咳了两声,今儿来,其实她还有一个极度重要的任务,得知虞昭昭从宫里回来了,她不是第一个知道的,而是她的哥哥孟子俊,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虞姐姐。   早就心悦上了,后来才知道一家人只有她不知道,就连爹娘都知道哥哥对虞昭昭早有了那个心思,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顺其自然的态度,说有那个缘分怎么都能成,没有的话怎么做都会错过。   孟子俊这才直接向她坦白了,请求帮助。   孟思悦气归气,气过去了满心欢喜,她最喜欢的虞姐姐要成了她嫂子,那多好啊。这事只要虞姐姐有一点意思,那就成了。   虞昭昭看着孟思悦不大对劲,问,“思悦,你想什么这么入神?有心事吗?”   “跟李智有关?不慌,喝口茶压压惊,慢慢说。”   孟思悦接过茶杯,淡淡抿了一口,忽然想到什么,俏皮的说:“虞姐姐,你这次跟在太后娘娘身边这么久,宫里头那么多青年才俊,有没有……嘻嘻。”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   “想虞姐姐这朵花最后会落到哪家啊,怎么这么有福气。羡慕啊嫉妒啊。”孟思悦若有所思的说。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是不是。”虞昭昭双手朝她伸过去。   孟思悦连忙后退又求饶,“虞姐姐,我不敢了,不说了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妹妹知、知道错了,姐姐放过我吧。”   “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   *   日子晃悠晃悠的过,虞昭昭这三个字不知不觉已经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还真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睐,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可不是么。   十月二十五那天可轰动了所有人,也震惊了所有人,恰好是虞昭昭的生辰,被太后娘娘收为义女,封为念熙郡主,还有封地。   皇帝在宫中设宴,为虞昭昭庆祝。   一个微不足道女子的及笄礼受满朝文武祝贺,何德何能。   这样的荣耀谁不要呢,谁不想分一杯羹呢,此后虞昭昭走到那,就有不少花蝴蝶上前试图采蜜,其中孟子俊最为突出。   他没想到一下子就多了不少情敌。好在他有个优势,早前两人就认识并且有交集,最为致命的一点是最疼爱的亲妹妹是虞昭昭唯一的闺中好友。   虞昭昭对此其实蛮头疼的。   孟子俊不似他人,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特别是孟思悦,她已经把她的想法说给孟思悦听了,暂时没想考虑成亲。   但孟思悦怎么说呢,女子早晚都得成亲,她哥哥多好啊,性情温和,对女孩子宽容,最难得的是她们一家都喜欢她,就相处相处嘛。   虞昭昭无奈。   为了躲避只好去慈宁宫短住,终于清静了,闲杂人等谁敢过来。可偏偏有一个人敢,那就是裴问。   十日如一日,日日进宫,风雨都阻拦不住的来慈宁宫,跟太后说说话,有时候会找她谈上几句,有时候一句也不说,但是眼神少不了。   深邃得很。   像是蕴藏着无限的寓意。   虞昭昭每次对上都立马移开了,心慌。真不明白裴问到底在想什么,他那样的人,跟太后有什么可以交谈的。   总感觉是冲着她来的。   对方没有表现出,且不是一般男人,她也不能忘自个脸上贴金,自我认知良好。外头那些男人一个二个不是看着她得了太后的宠,就是色.欲熏心,看上了她这张脸。   裴问不是这么肤浅的男人。   虞昭昭一直活在困惑中。直到十一月初,这日,秋风渐渐凉,快到晌午时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裴问提前来了。太后对他的态度一点一点在转变,似乎习惯了他每日都来,老人家嘛,再位高权重,都喜欢热闹,立马就问用膳了吗?   裴问看了眼虞昭昭,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臣又来叨扰太后娘娘了。”   “说什么叨扰,我这老婆子恨不得天天都有人来陪哀家用膳,人多啊热闹,吃东西的胃口都要好很多。”   太后说完就立马吩咐身旁的嬷嬷,“时辰不早了,传膳吧。”   “对了,这天下凉了,别忘了弄个裴问平日里喜欢的白芨猪肺润喉汤。”   裴问一听,眼里的笑意下意识的浓郁了些,“劳烦太后娘娘费心了。”   “你这孩子啊……”   看看,这对话,像不像感情甚好的祖孙俩。虞昭昭在旁边都有些羡慕嫉妒恨了,这些天裴问倒像个正常人般。   原来这人也可以正常得起来。   唉,她还是继续当个透明人吧,太后娘娘再喜欢裴问,也不可能因为喜欢裴问就不喜欢她了吧。毕竟喜欢裴问,同时喜欢她这个事情并不矛盾。   不纠结了。   膳食很快呈上来了。   太后一如既往的坐在主位,虞昭昭也往自己的老座位去。裴问明明应该坐在她对面的,前几日时不时留下来用膳都是这样。   两人在太后的一左一右。   可今儿个不对,裴问怎么就跟在她身后过来了,还在边上稳稳落座。虞昭昭一脸震惊,看了他一眼。   裴问也回看她,眉眼均带着一丝温柔。   见状,太后掩嘴轻笑。   虞昭昭整个人是懵的,还在不明所以。   裴问已经收回了目光,微微倾身,伸手将她跟前的木瓜雪蛤打开,这个动作像是做了无数遍般熟练。   虞昭昭:……   太后像是没有看到般,已经泰然自若的用膳了。还时不时的给虞昭昭夹一筷子,边上的裴问也开吃了,也时不时的往虞昭昭碗里放一些东西,似乎两人的关系很亲昵般,已经不分你我了。   虞昭昭默默的将碗端起来,身子也不自觉的跟裴问拉开距离,就是为了他再次给她夹菜。对此,裴问也不恼。   用膳整个过程的氛围还算融洽。   之后没多久,裴问走了。虞昭昭却还在想,绞尽脑汁的想,裴问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进宫就是为了能过过清净日子,甩掉男人。没想到进宫了还是面临这种烦恼。   虞昭昭的反应都被太后尽收眼里,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招了招手,轻声唤,“念熙,过来!”   “母后。”   太后让她坐在一旁,拉着她的手,柔声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母后,摄政王他……”姜还是老的辣,更何况是太后呢,经历了多少才能稳坐高位。虞昭昭开门见山的说。   “裴问啊,”太后说着嘴角的弧度就抑制不住的上扬了一点,“你是想知道为何他这些天都来慈宁宫吗?”   “到底为什么来?”   虞昭昭直勾勾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啊,想求娶你。”顿了会儿,太后说。   虞昭昭噌地下站起来,“???”   太后笑了下,对于虞昭昭的反应一点不意外,不疾不徐的说:“裴问这人呢,这些年在别人眼中确实不是一个好夫君的形象,但是啊,就是这样的男人真实,可不是么,后院没有一个女人,他还承诺了,往后只有你一人。”   “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了。之前哀家还在想,谁能配得上咱们念熙,想来想去都没个头绪,自裴问有了这心思后,哀家是越看越满意。你啊,哀家不逼你,慢慢的,好好的考虑,试着相处一下。”   虞昭昭:“……” 第33章 33 成亲   自太后将裴问的心思在她跟前挑破了之后, 虞昭昭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想裴问到底哪根筋出错了,魔怔了, 竟然想要娶她!!   这不是让她最苦恼的,最苦恼的是什么呢,是太后对这桩婚事极为赞成的态度, 还一个劲的劝说,好似裴问是这个世间最完美无暇的男人。   导致她看裴问越看越不顺眼。   可偏偏这个让她看不顺眼的人浑然不知, 还一天天的来他跟前转,那眼神似乎在说, 你!我势在必得。   虞昭昭觉得这事不能拖了,决定跟太后坦白想法。   用了晚膳, 外头天色渐晚,微凉的风透过掩得不严实的窗牖调皮的钻进来, 虞昭昭拢了拢衣袖,接着继续给太后捶腿, 思量了会儿,抬头说,“母后, 念熙有话想跟您说。”   “嗯?”这人啊年纪大了,轻磕了眼, 腿上传来或轻或重的舒适感竟有些昏昏欲睡了,太后睁眼不解的看着她。   虞昭昭轻咳了一声,给自己打气, 一字一句的说:“那日母后说的话,念熙深思熟虑的想了想,摄政王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 但是念熙没有喜欢的感觉,女儿想一直陪在母后身边。”   “你啊,还小,女儿家哪有一直不嫁人的哟。”闻言,太后脸上都笑开了,紧接着又道:“喜不喜欢,感情不感情的,都是靠相处培养出来的。”   “裴问以后定不会委屈了你。”   虞昭昭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低下了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   那一晚后,虞昭昭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既然太后这里行不通,她决定找裴问好好的聊一聊。   正在这个决定在心里生根发芽时,她心无旁骛的合上了双眼,进行梦乡。   梦里,她穿着粗布麻衣,及腰的长发编成两根大辫子,放在两侧,即使每日在家里有做不完的农活,上山下地从不马虎,可那脸蛋依旧又白又光滑,羡慕死别人了。特别是她后妈,在这个梦里,她不叫虞昭昭,她叫余小鱼,亲娘走得早,父亲又老实,再娶之后对那口人言听计从。   可想而知,她的日子不好过啊。好在有个青梅竹马的问哥哥,活脱脱的裴问青涩版,每天的动力就是能早日能嫁过去,不用过这种暗无天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日子了。   终于等到了两人谈婚论嫁的时候。   偏偏命运就是这么的捉弄人。   她被县太爷府上的贵人看上了,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斗得过那么大的一个官,再说问哥哥还得读书,考取功名,前途无量的……她不能断送了他的前途。最后她忍痛割爱,答应了县太爷的要求。   她的心都在滴血。   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   那些一帧一帧真实清晰的画面将虞昭昭惊醒,额头上渗出许多汗,后背都被浸湿了,她大口大口的吐着气,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这种类似的梦,但却是第一次觉得那么长,像一辈子那么长般,她亲生经历过似的。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后来的每个夜晚她都会做这个梦,那个青涩版的裴问阴魂不散。   虞昭昭很苦恼。   想不通,如同上辈子的最后时光里她也频繁做跟裴问旖旎的梦般,没有任何原因可以解释得通。   她跟裴问……?   脑子都要爆炸了,虞昭昭恨不得用脑袋撞墙壁,次日,用完午膳,她直接拉着裴问到一个隐蔽的角落,盯着他看,一直看一直看,看了好一会儿。   而裴问的表情一如既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里溺着温柔回看她。   虞昭昭收回目光,倒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的问:“你想娶我?”   “嗯。”裴问泰然自若的点头。   “别想了。”虞昭昭及时一口拒绝,生怕慢一拍就要嫁给裴问了,紧接着很快补充了句,“我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你。”   “早点死了这条心吧。”   让她嫁给裴问,简直笑话。   虞昭昭刚说完这句话,不知什么气一下冲上来,脑子一眩晕,腿一软,再然后就听到裴问慌张的叫声,“虞昭昭!虞昭昭!”   “来人啊太医,虞昭昭!!”   “……”   什么都不知道了。   ——   ——   ——   再次醒来,虞昭昭觉得头上很重,眼前有一个很厚重的珠帘,挡住了她的视线,边上还传来一些陌生的话语,“新娘子别怕,再忍忍啊,少爷已经从前院回来了。”   “我们新娘子太好福气了,少爷这么爱你!”   “是啊……”   什么跟什么?虞昭昭一下子掀开了盖头,大口喘了口气,打量四周,惊呆了,一片刺眼的红色,这不是成亲,不是洞房花烛夜都不信。   “啊,新娘子,你这是干什么?”   “不吉利,快,盖上盖上”边上几个喜娘立马上前,一脸紧张,又不解的劝慰道。虞昭昭只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她冷眼扫过去,“这是哪?”   “新娘子,今儿个自然是在裴府,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啊。”   “是啊,听话,快把红盖头盖上。”   “……”   虞昭昭噌地下站起来了,冷声质问:“我成什么亲,我什么时候说要成亲了,啊!”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推门进来了,印入眼帘的是裴问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她猛地冲过去,“裴问,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   “你卑鄙无耻……”   见状,裴子问立即让闲杂人等出去,再将心爱的人儿拥入怀里,温声问:“婉婉,你到底怎么了?”   “你好好看看,我是子问,最爱你的裴子问,我们终于成亲了,终于可以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你不开心吗?”   虞昭昭破口大骂的话顿时咽了回去,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婉婉?是谁?”   “你不是叫裴问吗?当朝只手遮天的摄政王,什么裴子问,装……?”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用了捂住了嘴巴。   裴子问一脸严肃的说:“婉婉,话不能乱说。什么摄政王只手遮天,当朝哪来的摄政王,小心隔墙有耳,这些话传出去了是要被砍脑袋的。”   “婉婉,你到底怎么了?”   虞昭昭懵了……   顷刻间,一些陌生又断断续续的记忆猛地朝她涌来,她站在一个凄凉的桥上,老婆婆给她打了一碗水,说:“姑娘,你跟那个人啊,三生三世了都情未了,去吧,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接着画面一转,她还是明德侯府的庶女,只是换了个名字,叫虞婉,而这一世的姨娘十分疼爱她,虽说比不上嫡女,但是也有人疼有人爱,衣食无忧。   可就在及笄之年,她跟着嫡母去烧香拜佛,被一八品芝麻官的儿子给看上了,两人一眼定终生,奈何父亲嫡母,生母没有一个人赞成这门婚事。   再是庶女,那也是侯府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儿。   虞婉伤心难过,却无可奈何。   至于八品芝麻官的儿子自然就是裴子问了,多次上门求亲被拒,知晓了根本原因,决定为自己心爱的人拼一次。   十七岁的他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死的上阵杀敌,将试图侵犯我国国土的部落击退,让边疆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整整两年过去,谁也不知道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只知道他国听到裴子问这三个字都得心发颤,甚至主动俯首称臣。   裴子问大捷归来,全民欢呼,热烈迎接,皇帝不仅对他封官加爵,还重重嘉赏。可没想到裴子问什么都不要,只求皇帝给他和虞婉赐婚!!   就这样,他跟虞婉成为了一段佳话。都在说,虞婉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才入了裴子问的眼,得了这样的一个深情又铁血男人。   都说虞婉的命好。   有情人终成眷属。   虞昭昭不断的摇了摇脑袋,跌坐在床沿上,经历过重生的她,接受度良好,此时一脸错愕的看着眼前的裴子问……   裴子问也赶紧坐在一旁,将人揽入怀里,紧紧抱着,兴奋又喜悦,也压制着冲动,先亲了亲头发,又亲了亲额头,鼻尖,嘴唇,“婉婉别怕,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若辜负你天打雷劈!”   “婉婉,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