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美人为国争光[九零]/绝色美人强嫁男配后[年代]   作者:浣若君   文案   胡同姑娘林白青生的亭亭玉立,楚楚动人,表面是个柔弱小甜妹。   但她文能针灸武能咏春,是个既有医术又有功夫的狠角色。   可惜上辈子被渣男欺骗,一无所有。   重回九零,为传承中医医脉,她依然得从渣男的兄弟中选一个来结婚。   林白青……她选渣男那位军装笔挺,领花熠熠的军医小叔。   顾培是海军医院的海归派医疗战略专家,相貌英俊,前途光明。   诸上司不但工作中赏识,生活中也暗中较劲,恨不能以姻亲关系把他扒拉回自家地盘。   这日却惊闻,他在回胡同老宅见证一桩婚约时,被女方当众指婚,定下了亲事。   海归派从此要住进小胡同!   上司惋惜:要以婚约来强嫁,新娘子大概……委屈顾军医了。   单身男军医们:强扭的瓜不甜,可惜了顾军医的好人品。   直到某日,军装笔挺,气质冷冽的顾培牵着他娇柔白嫩的小媳妇来到军医院……   上司:她竟是国医嫡系,咏春传人?   单身男军医们:强扭的瓜更甜,国医美人咏春逼婚,我咋没碰上。   顾培一直以为他娇软柔弱,温婉可人的媳妇儿是个软妹子,捧在掌心,细心呵护。   直到这日,亲眼见她当街,单手放翻三个混混……!!!   渣男以为不选他,林白青的小诊所早晚倒闭,可当他与小三穷途末路时,却惊闻:   林白青的外婆是国有大药企掌门人。   她失踪多年的父亲是神秘生命科学研究专家。   下落不明的母亲,也早在世界超级药企做了高管。   而当她带着国医走向世界,海归小叔便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食用指南:   1.订阅率60%,想直接看婚后甜甜的可从34章开始订阅,不影响追新订。   2.文章涉及中医,武术等传统文化的传承及国际专利版权,知识产权维护。   3.现实向,苏爽甜!   内容标签: 种田文 重生 甜文 年代文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白青 ┃ 配角: 其它:   一句话简介:美人中医VS海归军医   立意:积极,向上!   vip强推奖章   上辈子,林白青凭借婚约继承了师父的国医堂,传承国医医脉,治病救人,却因渣男的背叛一无所有。重回九零年代,她选择嫁给渣男那位西医小叔,中西医结合,治病救人,顺带在九十年代巨变的浪潮中,赚点小钱钱,享受生……   本文以轻松愉悦的笔触,讲述了一位医术精湛的女中医在重生回九零年代后,发扬国医医术治病救人,经营爱情,并寻回丢失的亲情的故事,文章剧情新颖,情节考究,构思巧妙。 第1章 灵丹堂   (顾家那些小伙子,你到底瞧上哪个了?)   1992年4月,东海市,中医诊所灵丹堂后院。   “小林,你怎么睡着啦,小林?”   春风吹着大竹簸箕里的酒桑叶和风欻欻,随着来人推门,狂风扑进院子,卷的桑叶起舞,也惊醒了端着竹簸箕的女人。   ……这是什么地方,她怀里怎么会有只竹簸?   林白青下意识护着簸箕里的桑叶不被风刮走,眯眯糊糊说:“小叔,您中午要吃我带的菜吗,我马上给您送过去。”   “小林你说啥梦话呢,什么小叔什么菜的?”来人端过她怀里弥漫着酒香的干桑叶,抓起一大把放进石臼中,举起石杵舂了起来。   桑叶随杵而起,又随杵而下,落入石臼之中,在捶打中化为粉瀣,扬起一层豆绿色的薄雾来。   在一下下的石杵声中,打盹的女人也终于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打量四周,从院子看到石杵再到石臼,目光定格在被风呼呼刮着的,当日的报纸上,机械读到:1992年4月8日。   女人愣住了,她本来生活在2023年,正在携手自己一生中难得遇到的知已,在进行一场医疗试验的,怎么突然就回到三十年前了?   “话说你的婚事有眉目了没,顾家那些小伙子,你到底瞧上哪个了,心里有看好的人选没?咱灵丹堂已经关门快仨月了,好多病人等着,就等你结了婚,赶紧开诊呢。”刘大夫说着,看林白青发间沾着一大片桑叶,替她摘了下来。   摘桑叶时手触及她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刘大夫忍不住心里感慨,这丫头为了能继承灵丹堂,必须要从顾家的小伙子里选一个做丈夫的。   可因为她一心扑在药堂上,家庭条件也差,就总是不爱收拾打扮自己,显得有点土里土气的。   顾家的小伙子们就都对她兴趣缺缺。   但她除了不爱打扮外,真是啥缺点都有没有。   她五官生的好,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儿既甜又惹人喜欢,一双大眼睛娇艳灵动,身材比大部分女孩子高些,腿又长又直的,外貌方面挑不出任何瑕疵来。   她的性格也好,作为医生,饶是刘大夫这种行了半辈子医的,面对各种各样的病人时,总有会有不耐烦的时候。   但林白青不会,她从小在灵丹堂学医,也是刘大夫一路看着长大的,多少年了,遇到多少因病而面目可怕,或脾气古怪的病人,刘大夫从没见她歧视过任何一个病人,也没见她故意为难过谁。   她对病人永远抱着十二分的耐心。   虽说小小年纪,但她心思灵巧,天赋又高,学得一身医术,也就不怪师父顾明会在临终时,于所有的徒弟中,唯独把灵丹堂传给她了。   ……   林白青依然满心迷惑,她也在仔细的打量刘大夫:“你是刘大夫呀,这是咱们的老灵丹堂?”   这是师父留给她的灵丹堂,在结婚后不久林白青就将它整修一新了。   但现在她又回来了,回到了翻修之前的老灵丹堂,那就证明,现在的她还没有结婚。   而刘大夫,在她记忆里早就退休,回家逗孙子了,可现在却还那么年轻。   刘大夫笑:“咱这灵丹堂是够老的,你不总说等结婚了就要把它重新翻修一遍?话说,得你结了婚咱们才能开诊,也才能有钱修药堂……唉!”   随着她叹气,林白青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她这辈子只结过一次婚,当迈进婚姻时,她也满心憧憬,以为自己的人生能事业爱情双丰收。   事业上,她以为她能继承师父遗志,用医术救死扶伤,再创中医新高,生活中,她觉得只要付出了真诚与爱,也肯定差不了。   她以为她会拥有最完美的人生。   但偏偏她最信任的丈夫不但在婚姻中背叛了她,还害了她的事业,让她一度身败名裂,无法从事自己热爱的中医行医,让她无法再行医。   直到黄昏暮年,她遇到东海海军医院的院长顾培,在他的帮助下才能洗去污点,重拾事业。   就在刚才,她还在和顾培一起做试验,还在商量中午要不要分一点自己带的饭给他吃,怎么就打个盹的功夫,她就回到了自己21岁时了呢。   那么信任她的顾培怎么办,她正在进行的医疗试验又该怎么办?   林白青站了起来,转身四顾,恨不能立刻回到工作岗位上。   但是……她蓦的停了下来。   现在的她才刚刚学校毕业,也还没有结婚。   这算好事吧,她变年青了,而这,是她人生和事业刚刚起步之时。   这也……太好了叭!   ……   灵丹堂是个中医诊所,虽然最近关着门,但上门求医者络绎不绝,皆是兴冲冲而来,失望而返。   刘大夫说:“抓紧舂桑叶吧,咱得赶紧把新一季的扶桑丸制出来,开不了诊咱就多制点大蜜丸,也好给那些眼巴巴等着的病人一个交待吧。”   举起石杵,本以为以自己的老手老脚,它会很沉,但林白青才抓上,就轻轻松松举起了石杵。   她不由感叹,年青真好。   她的肌肉中仿佛充盈着无数的力量,而且她眼不花耳不聋,深嗅之,桑香,酒香,还有墙角那桶槐花蜜那馥郁的浓浓花香,一瞬间齐齐涌入她的鼻腔。   哇,她的嗅觉空前的灵敏,这种感觉可太好了。   “哇,石杵好轻啊,蜂蜜好香,好香好香!”林白青不由叫出了声。   刘大夫觉得这丫头今天特别不对劲,摇头苦笑,心说她是愁该怎么选个好对象,愁出毛病了吧。   ……   回顾自己的人生,林白青的一生除了选错结婚对象外,剩下的就全是幸运了。   但正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她一生的幸运和荣耀,也全被一段恶劣的婚姻给毁了。   她是个乡下姑娘,小时候得了黄疸性肝炎,很快就腹水了,而黄疸肝炎在那年头属于传染性极强,但又无药可医的绝症,父母抱着她遍求医院都不肯接诊,是灵丹堂的老中医顾明治好了她。   而在治病时,顾明发现她很有为中医的天赋,正好父母穷,一点微薄的诊金一欠再欠,顾明便开玩笑,以打工还诊金为由,收了豆丁儿大的她为徒,十几年间不但将她养在身边,带着行医,还将自己的医术悉数传授给了她。   在临终时更是立下遗嘱,要将已经拥有几百年历史的灵丹堂交于她来继承。   不过灵丹堂非顾明老医生一人所有,它是顾家的祖产,而顾家族大,顾明更是有老兄弟五人。   所以顾家人在跟顾明商量后,于这份遗嘱上附加了一条:如果她想继承遗产,就必须从顾氏一族的男人里选一个来结婚。   也就是说,她想继承灵丹堂,就必须跟嫁进顾家,成为顾家的儿媳妇。   ……   顾家族大,小辈众多,未婚,与林白青适龄的小伙子足足有五六个。   只要从中选一个结婚,她就可以继承灵丹堂了。   看起来这是个简单事儿,但该选谁结婚,却成了林白青的难题。   而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时,有人说:“选顾卫国吧,他是军人,人品有保障。”   还有人说:“顾家是有比顾卫国更优秀的小伙子,但那种只想出国闯荡拼大事业,可不想守着个小诊所过温饱日子,就选顾卫国吧,错不了的。”   ……   在大家的建议下林白青选了刚刚退伍归来,看上去诚实可信的顾卫国。   初时两人过得挺不错,她经营中医堂,并支持他创业,开办了灵丹制药厂,俩人还一举创办了国内首家私立中医医院。   十几年间,她因为一手好医术而声名远扬,全国遍地的求医者络绎不绝前来。   她最擅长治疑难杂症,不知挽救了多少性命垂危的患者。   灵丹堂也一跃而起,成了东海市龙头企业。   他们夫妻事业名利双丰收,不但声名远扬,赚钱更是赚到手软。   因为两人一直无子,林白青心里总是怀着深深的自责,一边给顾卫国开药方,炖药膳,变着法子补身体,一边明明自己身体没毛病,却汤药吃了一碗又一碗,只求能有一个宝宝。   但汤药吃了不知道多少,她的肚子却丝毫没有动静,半生都没怀上孩子。   要不是本身就是医生,她都要以为自己不孕不育了。   但有一天她在大街上发生车祸,险些丢命,而经公安调查,撞她的半大小子居然是顾卫国在外面生的私生子,已经十四五岁了,这时她才知道,却原来顾卫国不是不能,只是不想跟她生孩子。   他在外面悄悄养着两房二奶,私生子足足有四个。   恍然大悟的林白青当机立断,亲手把顾卫国那未成年的儿子送进了少管所,也立刻起诉打官司,要跟他离婚。   私生子杀原配,顾卫国无可抵赖,爽快答应了离婚。   但以灵丹堂是顾家祖产,她无子为由,他拿走了灵丹堂所有的股权。   也是直到这是林白青才终于明白,丈夫之所以不跟她生孩子,是因为他早就准备好要跟她离婚。   林白青在争到一笔巨额赡养费后最终选择了妥协,把灵丹堂交给了顾卫国。   正所谓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他在她身上城府用尽,手段做绝,按理也该能把灵丹堂经营好吧。   实则不然,在顾卫国接手后,灵丹堂接连陷入医疗纠纷,药品质量问题,乱收费等丑闻中。   他不但把灵丹堂的名声经营到一落千丈,自己也锒铛入狱了。   而灵丹堂,一所始建于前清的老药堂,也最终被人买走,拆迁,盖成高楼了。   顾卫国还害的她也受了牵连,被媒体质疑,被病人怀疑,甚至执业证都因受牵连而被吊销了。   一个医生没了执业证就等于废了双手,更何况她的名声还坏了。   林白青悔丧,消沉,隐居了起来。   而就在她以为自己从此再无法行医时,东海海军医院的院长顾培找到了她。   他其实也是顾家人,还是顾卫国的叔叔。   年青是一中一西,又是长辈与小辈,林白青跟顾培并没有什么往来。   直到夕阳暮年,在她身败名裂之时他站了出来,请律师帮她打官司,恢复了她的行医资格证,还邀请她加入军医院的诊疗研究中心,跟他一起进行中西医结合式诊疗的研发。   本就是中医妙手,在跟着顾培系统学习了西医的诊疗手段后,林白青的医术又有了质的飞跃。   ……   现在,她又回到三十年前了。   林白青,时年21岁,未婚。   只要履行一场婚约就可以拿到的灵丹堂,此刻就在她的脚下!   作者有话说:   我又回来了,新文新开,存稿多多。   动动你发财的小手,收藏,留言一发呀! 第2章 坐堂招夫   (医生有没有水平,救命时你就知道了!)   四月桑叶要经春霜,而霜桑叶,是一味不可多得的好药材。   它疏风散热,平肝明目,清肺润燥,若以温黄酒泡之,再附以胡麻子,蜂蜜相揉成大蜜丸,便是古法中所载的扶桑丸,可以平燥火,理肝郁,养人肺腑,扶正去邪,美容养颜。   虽然自顾明老医生去世后,灵丹堂就因归属未定而停业闭诊了,但一到每年售卖扶桑丸的日子,还是会有很多老病人前来买药。   很多人也是直到今天,看到药堂门上的讣告,才知道顾明已然仙去的。   大家于是热烈讨论起了灵丹堂的归属问题。   有人说:“肯定会是小林承顾明的医钵,顾老医生总夸所有的徒弟里属她天赋最高,还勤快恳学,她还上过正规的医专院校,医术肯定差不了。”   但也有人说:“中医可不讲学历,讲的是资历,小林才多大呀,主治过几个病人就敢承医钵,我不看好她。”   “哎,诸位,我这一身的病呢,隔三差五泡在灵丹堂的,我最清楚情况了,小林啊……”有人话说半截又故意不说了,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才讲后半截:“顾老医生可没看错她,她虽年龄小,但是个中医奇才。”   “呵!”   “那我可得好好试试,啥叫个奇才。”   众说纷纭中,药堂对面,理发店的老板娘赵静撩帘子出来了,高声说:“这灵丹堂可是人家顾家的,小林要不赶紧从顾家选个对象结婚,顾家就是宁可关张了盘铺子卖地皮也不会给她的。”   拍门板上的告示,她说:“扶桑丸得过几天才能出来,都别排了,回家等着去。”   “走吧走吧,都散了吧!”   “先等小林选好丈夫,到时候我再试试她的医术,看她是不是个奇才!”   “你们怎么就不信呢,她有天赋,真是个奇才!”   ……   药堂虽正门下板,但后院门只是虚掩着,支走众人,赵静笑眯眯进了院子。   此时林白青和刘大夫已经转进室内了。   制中药要保证全程无菌,她们都白帽子白大褂的,外人自然不让进制药室。   赵静掏了把瓜子出来,隔着窗户边磕边聊:“小林,你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能继承这么大个百年大药堂,这地皮可值着不少钱呢,你呀,可真是趁上好运气了。”   灵丹堂占地半亩,前面是个二层楼,用来做诊堂和治疗室,后院还有几大间平房用于炼治诸如扶桑丸,六味地黄丸,附子理中丸一类的各种大蜜丸,水蜜丸,糊丸和浓缩丸。   但这都不算什么。   它还有一个用石灰,糯米浆浇筑起来的地下中药存储室。   中药储于其中,可保百年不腐。   而在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九十年代处处拆迁,地皮价格水涨船高的大环境下,且不说药堂本身,光是地皮的价值就足以叫太多人眼热了。   无人附和,但赵静也不尴尬,又自顾自说:“你看外面那些等着看病的病人眼睛都快望成斗鸡眼儿了,就等着你开张呢。这就要坐堂招夫了,跟嫂子说说呗,有选好的人了没?”   刘大夫从小看着林白青长大的,亦母亦姐的关系,听邻居这样口无遮拦,不高兴了:“小赵,你没文化不懂,坐堂招夫那是旧社会说寡妇的,你哪怕无心,也不能这样说话,太难听!”   想林白青一乡下小姑娘,7岁来的灵丹堂,来时肚皮鼓的跟只小蜘蛛一样,脖子细的像瓦罐绳似的,病的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   顾明老医生一勺勺喂汤药治好了她,教她医术,还掏钱供她读书。   从小到大,从衣到食到学费,顾明一力承担。   如今连遗产都给她继承了。   赵静因为嫉妒,说话难免差了分寸,意识到了,忙说:“我开个玩笑嘛。”   又说:“要我说,咱不能总捡着优秀的看。顾家是有优秀的小伙子,好几个听说不是研究生也是大学生,但时代不同了,优秀的小伙子心也野,人家都想着出国赚大钱,不但不热心灵丹堂,还都想着卖掉药堂分一笔钱呢,对吧。咱得看咱自身的条件,选个跟咱般配,门当户对的。”   刘大夫爱听这个,而且她说的也是实情。   看眼林白青,她顺着话茬说:“那你觉得呢,顾家小子里谁跟咱小林算是门当户对?”   赵静一拍巴掌:“那必须是顾家二房的顾卫国啊,虽然他妈泼辣了点,但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而且他还是个军人,人品有保障的。”   刘大夫说:“顾卫国他妈说好听了叫心直口快,说难听就叫滚刀肉,但选丈夫看的是男人,不是婆婆,咱也不挑婆婆的人品。不过他人一直在部队上了,至少四五年没回来过了,小赵你也没见过他,怎么就敢断定他人品不错的?”   赵静继续磕瓜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听说他写信给他妈,信里说起灵丹堂来,说中医是国粹,是传统文化,只能传承不能丢,灵丹堂也决不能就那么随意卖掉,而是要好好经营,他都有这种觉悟,能配不上咱小林?”   舂完了桑叶,正在扫石臼,倒余杆的林白青噗嗤一笑,赵静以为这话是附了她的心思了,忙说:“看吧,我说的没错吧,咱小林都笑了。”   刘大夫若有所思:“听起来顾卫国的思想挺正,心胸也很有格局!”   又对林白青说:“小林,人品比啥都重要,再说了,不止咱们挑人,人也在挑咱们,我听着也觉得顾卫国挺不错的。”   ……   明面上看着是林白青选夫,但顾家在首都,东海市都是人脉关系特别硬的大家族,正如赵静所言,新时代了,优秀的小伙子们想的都是出国,移民,去发达国家拼大事业。   虽然长辈定了婚约,但年青人们并不认同,他们也不认可中医文化,不想履行婚约吧,还总撺掇着长辈要推翻婚约,卖了灵丹堂分钱了事。   相比之下,在灵丹堂的前途问题上,顾卫国的态度表现的很不错。   他看到了中医和中药的巨大潜力和利润,没想杀鸡取卵卖地皮,反而一直在表达要鼎力支持林白青,支持中医的态度。   虽然目前他本身呆在部队上回不来,但他想办法写信,发动老妈乔麦穗游说周围人帮他当说客,在她耳边不停的夸他。   听多了大家的表扬,林白青以为顾卫国果然认同她的事业,也认同中医的价值,于是在师父百日祭,定婚事时当着长辈们的面选了刚退伍归来的他。   但结果呢,一穷二白的他经她支持,再有家族的助力而创业成功,成了知名企业家。   可他并不满足,包养二奶,养私生子不说,居然为了暴利而借灵丹堂卖假药,还勾结外人在医院里搞黑试验,害人害已。   ……   回想起这些事,林白青不由拳头发痒。   从小师父就教育她,宁可架上药蒙尘,愿教天下无疾病,她将救死扶伤视为己任,把人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于钱财看的也轻,赚钱皆是工作的附带。   甚至,离婚时选择把灵丹堂让给顾卫国,也是为了保证师父的传承不被分割。   顾卫国却因为贪财而害灵丹堂关门,还害她也背负上无良医生的恶名,害她被全国的媒体报纸累牍报道,恶名千里,人尽皆知。   如果不是顾培利用人脉和精力为她翻案,打官司,利用影响力为她正名,她一生行医,将背负污名至死。   ……   捶完酒桑叶,林白青出了一身的汗,只觉得浑身好不畅快。   将屋子里的杂尘一路扫出来,正好看到院子里有一口炼蜜用的大铜锅,已经烧红烧透,彻底消过毒了,需要挂起来。   她本是蓄足了力气想要举的,但才轻轻一提,它直接被她举过了头顶。   力道没刹住,锅从赵静头顶飞过,她给吓了一大跳,扔了瓜子壳就抱头:“哎呀哎呀,小林小心,你的锅要打到我啦。”   林白青是自七岁开始学的中医,打小儿打坐练气的,年青时的力量一般点的男人都比不过,小小一口铜锅怎么可能打到人?   但她既年青了,也生了顽心,故意甩着锅从赵静头顶飞过,吓的她花容失色了,这才把铜锅搬进屋子,高高挂起。   扫出垃圾,转身出门,她准备要锁门。   赵静脚抵了上来,吹飞两片瓜子壳:“小林,咱商量个事儿。”   ……   “等扶桑丸出来了先给我一百丸,放心,钱少不了你的。这不你头一年做药嘛,我代表街坊们尝尝你的制药手艺。”她说着,伸手掏了二十元出来。   刘大夫不耐烦了,说:“小赵,自打小林到灵丹堂,只要她有空,各类丸药都是她主制,我来打下手,她制药的年龄比你开理发馆时间都长。”   “但她刚刚中专毕业没错吧,说是快拿到开业执照了,但这不还没拿到嘛。”邻里邻居的,于林白青的情况赵静清楚着呢。   其实扶桑丸的价格并不高,一丸也就两毛钱,一百丸也才二十块。   但因其工序良多,制起来费工,而且药效确实好,人们一到节气就抢着要,老病人都是限购的,每人限购一盒,12丸,给她一百丸,别的病人来了买啥?   “扶桑丸数量有,大家都是排队买,赵姐注意看告示,等药出来了别忘了排队买。”说完,林白青转身就往外走。   “咱们可是邻居,我也排队?”赵静提高嗓门:“你不再聊会儿,这就要走?”   刘大夫打圆场说:“小赵,小林她妹今儿来,她得早点回去。”   “咱小林这年龄不大,但医术肯定不小。“赵静抱臂,语带刺。   她心说就一小姑娘,有多高明的医术就敢这样摆谱,还真把自己当医生了?   林白青刚刚重生,想起亲人时内心雀跃,是想早点回家。   至于赵静的面子,见鬼去吧,她就不给。   但刚从后院出来,迎门就撞上赵静的婆婆杜大妈抱着孙子:“我的孙子哎,刚才还好好儿的,就喊了几声肚子疼,怎么就抽抽了,哎哟喂,救命啊救命!”   那是赵静的儿子小腾,给奶奶抱着,满头豆大的汗珠,嘴巴张着却叫不出声来,面色青紫,两腿蹬直,还时不时干呕。   多年经验,林白青一眼看出来这孩子是肠套叠,疼到背过气了。   急性肠套叠多发于婴幼儿,如果不及时处理,就有可能引起肠壁穿孔,腹膜炎,甚至肠管都有可能急性坏死的,那样孩子就没命了。   接过小腾平放到地上,掌心搓热置于孩子腹部,不过几下推拿,只听哇的一声,孩子哭出声来了:“妈妈,疼,疼啊妈妈!”   “儿子你到底怎么啦,救命啊,谁能救救我儿子?”赵静也跪到了地上,扯着头发疯狂尖叫。   孩子蓦的止声,眨巴了会儿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喃喃的说:“咦,不疼了呀。”   “这就不疼啦?到底咋回事儿?”杜大妈惊声尖叫。   赵静失声高呼:“就这么快,就……不疼啦?”   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笑看林白青:“阿姨好厉害喔,轻轻一揉我就不疼啦!”   赵静给这突如其来的乱子吓了个面色惨白,听说儿子不疼了,顿时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再看林白青,就见她轻拂着双手,勾起唇角在微笑。   医生有没有水平,救命时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女主职业是中医,事业方面偏现实向.   注:小说纯属虚构杜撰,大家不可以看小说学治病,有病要上医院喔。   么么,谢谢可爱的老读者们,记得收藏,再来个留言呀。 第3章 点穴   (要给逼急了,她还有点三脚猫的打人功夫呢)   一户人家若全家身体康健,没有大病小灾的,自然就不会关注医生。   赵静全家身体健康,也就偶尔头疼脑热感冒一下,虽是邻居,但从未登过灵丹堂的正门,从来没有找医生号过脉。   而自她来时林白青就一直在读书。   假期也从不闲逛,只跟着顾老医生捉脉写方子,研究病人。   一只大白口罩遮面,门都少出,也从不跟街坊邻居们聊闲天儿,跟个隐形人儿似的。   同住一条巷子,街坊邻居们说起林白青时总夸她运气好,碰上顾老医生,保了条小命不说,还成了他的关门弟子,尽得医术真传。   但赵静没病过,总觉得林白青还那么小,哪有什么医术,运气好罢了。   谁知人家这一手露出来,不但她,连她婆婆杜大妈都竖起了大拇指:“小林医生,真人不露相,你这一手可太厉害了。”   “我儿子到底咋啦,咋突然肚子就疼成这样?”赵静也问。   林白青掀孩子的眼皮,示意他吐舌头:“杜大妈,小腾原来有没有闹过肚痛?”   “这孩子从小身体就壮实,胃口也好,壮的就跟个小牛犊似的。”杜大妈说。   肠套叠多发于幼儿,诱因有几种,病毒感染,生理结构,以及自主神经和内分泌因素等,小腾已经四岁了,之前没闹过肚子疼,就证明他没有上述问题。   细看,孩子颊上有大小不一的浅斑,眼底还有两抹淡淡的淤青,林白青了然:“这孩子生虫了,虫还不少,要再不驱虫他还会肠套叠的,疼不说,还耽误孩子发育,去医院开驱虫药吧。”   杜大妈要走,赵静却说:“去啥医院呀,灵丹堂就有药,小林给咱开个药方子吧。”再掏兜:“诊金多少,我给你付钱。”   杜大妈一想也是:“小林医生,你给小腾开个药方子吧,也给孩子开开胃口。”   她有经验:“药钱单开,诊金我给你三块吧,你甭嫌少。”   这年头西医挂号才三毛,中医没有挂号费,还讲究个穷人看病富人掏钱,要穷人看病,只要不抓药,医生分文不取。   但如果病人觉得医生水平好,会悄悄压诊金,压多少全看病人的经济条件。   杜大妈愿意掏三块,可见她对林白青医术的肯定。   但林白青拒绝了,她说:“诊堂的门锁着,我没钥匙,你们带孩子上医院吧。”   赵静一想也是,顾老医生一去世顾家人就把诊堂的钥匙收走了。   林白青虽然可以炮制药品,但想坐堂开诊方,或者卖药,就得问顾家拿钥匙。   而想拿钥匙,她就得先选个对象把婚结了。   但顾家的小子们,呵,除了几个家穷没出息的,都避她跟避老虎似的。   乖乖,这么漂亮,一身医术的大姑娘,她差啥了?   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看林白青一头乌油油的长发,扎的还是个黄橡皮筋儿,赵静从货架上抓了几只带水钻的发夹下来,别了一只墨绿的在她头上:“眼瞅着就要议亲事了,不说打扮的漂亮点,快来,把这只发夹戴上,衬气色。”   一只发夹不过五毛钱,但戴着能叫人心情愉悦。   林白青不但重生了,也于一瞬间有了少女心,轻抚鬓额:“谢谢你,赵姐。”   “咱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要烫头剪头你随便来,姐免费给你弄。我刚才那些烂话你就不要放在心上啦。”赵静说。   林白青一生行医,见惯生死的,又岂会在乎几句风凉话?   “我早忘了。”她说着,取了绿水晶,把粉色水晶发卡夹到了头发上。   如今正年青,她要戴粉色!   ……   南支巷分东西,是一条两公里的长巷,巷子里有菜铺饼店米面粮油,亦有如今时髦的租书店,影像店,还有小炒大排档,傍晚归家,沿路一派烟火气。   顾老医生去世了,他的财产虽盘了账,但归属未定,为避嫌,自他一去世林白青就搬出位于东巷的老宅,于西巷头的支巷里租了间小屋子暂时过渡着。   “茶山上的那个小阿妹,啊吔吔吔吔俏模样,引来了对面坡上那个砍柴郎,啊吔吔吔吔砍柴郎……”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每个铺子都有大收音机,穿巷而过,提着菜的人们嘴里哼的都是流行歌。   听着这五花八门的歌,林白青终于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回到年青时代了。   ……   大杂院,一户人家就一间房,窄窄的天井里这家搭的灶台,那家晒的婴儿尿布,内裤晾在床头,锅铲安在窗台,孩童哇哇,一派吵闹。   林白青租的是个二进院子里的小间,已经算是这院里最安静的了。   但其实也非常非常的吵。   她刚进二道院,迎面冲出来个男人,紧接着飞来把笤帚。   再冲出个女人来,吼:“白青,你把鲍春明的嘴巴给我点了,让他张不了嘴。”   “鲍嫂子,鲍大哥又怎么惹你了?”林白青笑着问。   鲍春明忙说:“她就是我祖宗,我哪敢惹她呀,就说了句她也太肥了点,让她少吃点,她就闹起来了,我可真冤枉。”   “我是吃胖的吗,白青都说了,是激素冲胖的,这叫激素肥。”鲍家媳妇拍着自己雄壮的肩膀和腰说:“当初我说在灵丹堂看中医,你们非要送我上医院,好嘛,西医用激素把我冲成个大胖子了,你又嫌我胖。”   “肥了好呀,你肥的流油,别人一看就知道咱家日子宽裕。”鲍春明说。   火上浇油,鲍家媳妇眼里飞刀子:“白青,点他。”   鲍春明说:“什么点不点穴的,小林又不是武林大侠,哪可能会点穴。”   “你怎么就不信呢,我亲眼见过她点穴的。”鲍家媳妇手叉腰,指双目。   鲍春明比划:“白青,你真会点穴吗,就像电视里的大侠一样,啪啪啪?”   习武要练经络,学医要通经络,两者虽殊途,但学的是一种东西。   是以自古医者可武,武者能医,医武不分家。   顾明就既是医材也是武材,不但拳脚了得,最擅长的就是以针灸,经络,穴位治病。   林白青从七岁起跟着他打坐扎马步,练内丹,以便摸清人体内的经络与气血流向,长此以往练出了内力,既能找准穴位,也能掌握力度。   她不但能点穴,要给逼急了,还有点三脚猫的打人功夫呢。   但她谨遵师嘱,只有治病,或者遇险时才会用,等闲不示人的。   摇头笑,她说:“不会。”   “看吧,白青都说她不会,少看点武打片吧你。”鲍春明对媳妇说。   鲍家媳妇堵着林白青不让进门,说:“白青,去年有天夜里就在这巷子里,我亲眼看着你把个想摸你屁股的混混一指头捣瘸了的,你会呀,那混混被你点瘸了好久呢!”   可怜的小混混被她点瘸了,操社会的营生都丢了呢。   ……   外面热热闹闹,屋子里一串银铃似的声音也跟着笑:“姐,看看我今儿给你带啥好吃的来啦。”   掀帘子进屋,在墙角做饭的是妹妹招娣,看姐姐来了,从架子上端下个旧搪瓷缸子来揭开,里面有一只小螃蟹,另有半盆沾了蟹味的青菜汤,把浮上滚水面的粉挑滑进碗里,饭就上桌了。   她故意说:“有请林神医用饭。”   但林白青才要接碗,招娣又把碗收了回去,悄声问:“你点混混穴的事怎么没跟我提过,那混混后来没有报复你吧?”   “没有,他哪敢?”林白青按捺着激动尽量轻快的说。   明明她身有巧技,不用害怕被人欺负,妹妹是个普通人,才该害怕被欺负的。   但妹妹却总是在担心她,不论什么时候都喜欢冲在她前面,护着她。   “以后有这种事你带上我,我帮你收拾混混,我一口唾沫啐死他!”招娣把碗递给了姐姐。   闻着熟悉的饭菜香,望着妹妹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圆丢丢的脸,和她那双圆乎乎的杏眼里火辣辣的天真,闻着妹妹身上熟悉的,八四消毒液的味道,林白青再一回清晰的感觉到自己重生了。   她重生了,妹妹也还在身边,这种感觉可太好了。   ……   林白青虽自打七岁起就在灵丹堂生活,但并不意味着她不认父母。   她爸是个卡车司机,原来因为卡车伤人事故欠了很多钱,十几年间一直在还债,三年前终于换完了债,大家以为从此有好日子过了,结果他又出车祸了。   这回倒没撞到人,车冲下悬崖,他和押车的母亲一起默默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林白青就只剩下妹妹一个亲人了。   甭看招娣虎剌剌,憨头憨脑的,但其实特上进,读书时学习成绩可好了,考的东海市卫生学校,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因为成绩足够优秀,还被选进了军医院实习。   按道理实习三个月就能转正的,但今年恰好赶上裁军潮,转正就有点麻烦。   ……   把螃蟹盛进姐姐碗里,招娣掩不住的骄傲:“敢信吗?这是我们军医院中午的伙食,大螃蟹,医护人员一人有一只。”   林白青故意说:“我体寒吃不得螃蟹,你火气躁,赶紧吃了治治你的躁火。”   招娣性直,好哄,信以为真了:“看来林神医没福气,它今天注定要祭我的五脏庙,嘻嘻,馋你馋你!”   这么可爱的妹妹,又足够争气,自己拼进军医院那种好单位工作。   招娣一直是林白青的骄傲,也是她这些年读书,攒钱,拼搏事业时最大的动力。   她每天都在期盼着早早经手灵丹堂,姊妹一医一护一起工作,把药堂经营的红红火火。   可惜上辈子不久后招娣的正式工作就丢了,护士证也没拿到,无缘医护行业的她只能下深海,去电子厂打工。   而她之所以会丢工作,也跟林白青如今正在经历的,这场坐堂招夫有关。   ……   作者有话说:   瘸腿混混:林白青,你好意思说你不会点穴?   动动你发财的小手,留个言哈。 第4章 大时代   (为什么顾培会拒绝出席百日祭?)   招娣掰开螃蟹,见小小一只里满是黄儿,肥的流油,忙怼给姐姐嘬,笑眯眯的说:姐,有人约咱晚上去看录像呢,吃快点。”   这年头最时髦的事除了蹦迪斯科就是看录像。   就跟将来的年青人休息了喜欢去看个电影喝杯奶茶一样。   林白青已经过了喜欢看录像的年龄了,下意识想说不去,但她旋即想到什么:“是顾敖文喊咱去的吧?”   招娣说:“对呀。”   掩不住笑,她说:“今天我的转正通知下来了,敖文哥说是他帮忙找领导说情才能下来的,咱得感谢他一下,顺便也考核一下,看他适不适合给我当姐夫。”   说起顾敖文,林白青气的牙痒痒,因为他正是招娣丢掉正式工作的,始作俑者。   顾敖文是顾卫国的堂弟。   也是在确定婚事后,顾家兄弟中唯一一个出面追林白青的小伙子。   但林白青跟他从小在一个胡同里长大,一起读的书,兄妹一样,他高中时早恋,情书是林白青帮忙送,他和对象扎小树林时风是林白青放风。   他和对象出去耍,半夜不回家时也是喊林白青帮忙打掩护。   这样的关系,她就不可能对他有意思。   所以他约她她从来不肯出去,意义很明显,她对他不感兴趣,不会选他。   但顾敖文不肯放弃,为了能约到她,嘴里乱放炮,吹嘘说自己在军医院有关系,能帮招娣办转正,正好今天招娣的转正通知下来了,就以为是他帮的忙。   其实招娣能转正凭的是自己的能力,并非顾敖文帮忙。   而因为他的乱吹嘘,将来还会害招娣丢了工作的。   ……   见姐姐笑,招娣眼眸一亮:“要去看录像,开心吧?”   林白青是给气笑的,因为顾敖文吹嘘的所谓军医院的关系,恰是他小叔顾培。   而据她所知,如今的顾培,最烦的人就是大侄子顾敖文。   ……   顾培的父亲顾克是顾家四爷,解放前国军大撤退时抓壮丁,被抓到对岸去的。   因为想回国,就辗转到了M国。   而因为两国不通回不来,遂在M国安家立业,且病逝在了M国。   顾培是他的小儿子,子承父业学的医,一路读到硕士。   据说是因为父亲去世前一再要求,要他在两国开放后回国报效国家,又正好军医院在九十年代有招摹海归人材纳入医学行业的计划,他响应号召才回来的。   他也是东海海军医院唯一一名海归派军医。   因为才回国,他跟顾家人关系淡得很,也只在她师父的葬礼上出现过一回。   顾家的小辈们他都认不全,更何况帮忙跑关系?   但外人不知情,正好招娣转正了,顾敖文一吹嘘,就连林白青都信了。   目前正值大裁军,部队于跑关系抓的可紧了,顾敖文又喜欢四处吹嘘,正好被有心人听到,举报到军医院,可怜招娣才刚刚转正,就被开除了。   ……   想到这儿,林白青说:“招娣,据我所知顾培顾军医可讨厌顾敖文了,又怎么会听他的,帮你跑关系?”   “不会吧,叔叔侄子的,顾军医为啥讨厌顾敖文呀?”招娣心思简单,说:“我们现在转正可难了,但我的转正通知已经下来了,就证明他肯定帮过忙,对吧。”   她这还挺有逻辑,搞的林白青一时竟无法反驳。   而说起顾家小叔顾培,招娣的八卦之魂燃起,要跟姐姐好好八卦一下:“对了姐,我们院好些女医生女护士都在追顾军医,院领导们也个个抢着给他介绍对象,他那么帅气,还又那么年青,就不知道会花落谁家。”   ……   “我们神内的马秀芹,自己就是医生,手受伤了,不去门诊包扎,跑去找顾军医,大家都笑话,说她要再跑慢点,伤口就该愈合了。”招娣形容的栩栩如生,惹得林白青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培,单身,海外归来的医学硕士,精英中的精英。   其实不但军医院的领导们在介绍,顾家的长辈们也是挖空心思的在给他介绍合适的对象,还全是各个领导,或者世交家庭的,特别优秀的女孩子。   但顾培一生未婚。   林白青听来的,据说是因为他性格太挑剔,挑来挑去挑花了眼才耽误下来的。   顾培也确实挑剔,林白青跟他合作过,除了因为她是他的小辈,喊他一声小叔而被他刻意护短外,他在工作中不论面对谁,都不近人情的。   ……   外面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声响,这是二进院,后墙上就有个窗户,有人在后窗户上喊:“白青,招娣,走啦,看录像去啦。”   招娣面露喜色,说:“敖文哥,稍等会儿,我跟我姐收拾打扮一下。”   “快点吧,录像马上开始,还打扮什么呀?”顾敖文语气里透着不耐烦。   林白青的婚约是写在医嘱上的:跟顾家的孙子辈结婚,方能继承遗产。   顾敖文正是顾家的孙子辈,跟他结婚,她就能继承灵丹堂。   所以招娣拿顾敖文是当成预备姐夫在考核的,一个女孩对姐夫的要求可比对自己的爱人还要高,这一听顾敖文的口气,怎么觉得他有些不耐烦呢?   “敖文哥,是你约我们出去看录像的,我咋听你口气不高兴呀。”她说。   顾敖文声音里透着股子漫不经心:“我跟你姐是同学,从小看她看到大的,她长个啥样子我又不是不知道,还有啥好打扮的?”   招娣心里更不舒服了,她想要一个爱她姐,体贴她姐,对她姐有十二分耐心的姐夫,顾敖文约人的时候很热乎,但怎么好容易约到了,他却懒怠怠的?   “敖文哥,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们出去玩呀,我听着你不大高兴。”她又说。   “没有啦,快儿点吧你们。”顾敖文说着,不经意皱了一下眉头。   他从小到大一直在谈恋爱,并不喜欢林白青这种虽然五官漂亮,但太本分老实的女孩子。   更喜欢那种打扮洋气,热烈开放,会蹦迪的摩登女郎们。   但要说结婚的话,林白青却是最好的对象。   且不说只要娶了她灵丹堂那大院子,大地库就归他了。   林白青那手好医术于他来说可太重要了。   顾敖文天生一张天圆地方堂堂正正的国字脸,从幼儿园到小学,但凡有各种活动,他都是要被老师浓妆艳抹的画了,放在前排当门面的。   但是风光到初中后形势急转直下,有一天早晨起来,他爆了满脸的痘痘,一颗挤着一颗,密集茁长,如雨后春笋般往外涌,他忍不住用手去挤,biu一声,半大小伙就挤上瘾了,有事没事喜欢两手一撮,奶白色的液体biubiu喷射,爽的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别人读书他挤痘,学习成绩都给挤的一落千丈。   皮肤经不住摧残,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脸已经成月球的表面,坑坑洼洼了。   他倒不疼不痒,男同学们也顶多笑话几句,但自打他爆了痘,女同学全绕道走,学校的各种活动,老师也是尽量把他放在最后面,免得他出来吓人。   问题严重了,他买了一大堆祛痘膏来抹,抹来抹去一张脸直接烂掉了。   倒也不怕,家里有祖传的大中医堂,烂脸的顾敖文被父母带到了药堂。   而他大爷顾老医生呢,笑眯眯的让顾敖文去找林白青。   当时顾敖文还不信,林白青跟他同学,打小一起读书的,她能懂医,懂治痘?   而从那天起,小小的林白青每天给他号脉,抓药,还亲自帮他煎药,内服外洗,每天一放学就喊到药堂,示意他躺病床上,帮他洗脸做清洁,敷药治脸。   等别的同学相继开始爆痘时,顾敖文拥有了一张无比傲人的,光洁的脸蛋儿。   他个头高,又是校篮球队的中锋,再加上一张干净帅气不爆痘的脸,在男同学们争相冒痘的高中三年里,他早恋了一次又一次,对象不是校花也是班花。   当然了,那些风光全凭林白青。   她是他的加油站,美容院,最强后勤保障。   而用他爸的话说,娶这种女孩子,不仅是妻子,更是娶了全家人的身体健康。   所以约会并非他本意,而是父母在后面催着赶着让他约的。   当然,约人的时候他很热情,见了面却很难提起兴致。   ……   俩姊妹出了门,招娣总觉得心里有那么点不得劲儿,但看到顾敖文一身西服打扮的像《大时代》,倚着摩托车,一表人材,笑容温和,心里就又舒服了点。   顾敖文依然懒怠怠的,发动了摩托车,打个口哨,示意她俩姊妹坐上来。   招娣虽然心里依旧不高兴,但还是按下不开心,要上摩托。   林白青伸手拉住了妹妹,并说:“顾敖文,听说你帮我妹办转正了?”   蓦然之间,顾敖文有片刻的慌乱,因为转正一事他是在撒谎。   不过他并非有意撒谎。   用大家的话说,林白青就是个药坛子,药罐子,眼里只有灵丹堂,这都关张了她还见天儿忙着制药,他要不撒个谎就约不到她。   他约不到人,不跟她相处父母就要唠叨他,烦他,他也是被逼的。   给俩大姑娘水汪汪的四只眼睛盯着,顾敖文硬着头皮说:“对啊,办了。”   招娣看出他眼神里有犹疑,但下意识说:“这种事你该不会撒谎吧。”   顾敖文强作镇定,说:“怎么会。”再加一句:“我要撒谎,天打雷劈。”   林白青抱臂,打量顾敖文的脸:“敖文哥,最近一到半夜你就惊悸,失眠,以为自己上火了,天天喝凉茶,结果越喝越喝越睡不着吧,知不知道你是……太多把肾精虚搞了,长此以往你的肾精会越来越虚,虚到一定程度你可就……”   她眼神往下一瞟,顾敖文顿时一惊,下意识夹腿捂裆。   还没结婚就肾虚了,那还了得。   他一下就慌了,两眼祈求:“白青,快给我开药方,抓药,帮我把肾补起来。”   林白青盯着他的眼睛问:“说实话,你有没有帮招娣跑过关系?”   顾敖文被病逼着,这才硬着头皮承认,叹口气,他说:“白青,我小叔那人绝情的很,本身人家是海归,也优秀,瞧不上咱们这种普通人,也不认我这个侄子,我请了四五回想请他吃饭,他全都拒绝了,所以……”   所以他根本就没跑过关系,乱放炮而已。   招娣惊呆了:转正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于他也没啥利益,他干嘛撒谎?   林白青说:“没跑就没跑,你为什么要撒谎?”再问:“你知不知道最近部队查风纪查的可紧了,你这谎撒出去,万一给人举报,招娣是会被开除的。”   招娣恍然大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越想越后怕,气的发抖了。   顾敖文摸鼻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为了能跟你结婚呀。”又柔声说:“白青,全顾家那么多兄弟,别的都不热乎灵丹堂,就我实实在在想跟你结婚呀。”   招娣气的牙齿打颤:“你连最基本的诚信都没有,还想跟我姐结婚?”   要不是姐姐提醒她还想不到,部队抓风纪了,万一有风言风语,她就得被开除,可她做错啥了,简直无妄之灾呀。   但你瞧顾敖文,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有错。   顾敖文一看这姐妹都生气了,有点怕了,忙说:“招娣,我家别的兄弟来都不来,至少我来了,我还愿意跟你姐相处,那么点小错误不算啥吧?”   这是在外头,街坊邻居都能听见的,但招娣还是气的尖叫:“活该你肾虚!”   原本哄闹的大杂院突然噤声,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   显然,顾敖文这下不但结婚对象黄了,肾虚的事大概也要传到四邻皆知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收藏,留言一发呀。 第5章 雄竞   (她有能请到顾培的方法!)   同住一条巷子,林白青招夫一事四邻皆知,自然也都很关注。   不过邻里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得给脸,所以等闲是不会围观的。   听着顾敖文的摩托车冒着尾气突突离开,鲍家媳妇这才打着扇子出来了:“白青,选对象这事儿急不得,你要慢慢选,可别选个……”   “一个男人要肾虚,这辈子可就完了。”鲍春明叹气又扶腰。   而随着他这么一句,满院子的人全哄笑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围廊天井,男人们穿个大裤衩,就在院子里冲澡,女人们坐在檐廊下缝缝补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忙着给林白青出主意。   突然,鲍春明又说:“白青,你也才二十出头,真要坐堂问诊也太年青了点,既那么难选对象,何不就跟顾家人商量,把灵丹堂卖了,分点钱出去上班算了。”   林白青目光停在他脸上:“鲍大哥,痛风你还敢喝酒,今天喝了多少?”   鲍家媳妇手里的扇子一停,目光瞬时变成了刀子,冷风嗖嗖。   鲍春明犹还狡辩:“没有没有,我都戒酒半个月了。”   他心说自己中午在外面悄悄喝了二两,味儿早散了,这丫头咋发现的。   但下意识摸脚,他又苦着脸说:“我确实喝了,这会儿脚就疼的厉害。”   “我给你扎两针吧,不然到了后半夜更疼。”林白青进屋取了一套皮肤针来,先给手消毒,再给针消毒,然后给鲍春明消毒,转眼就扎上针了。   满院的人,就连小屁孩儿们都停止了吵闹,安安静静的,全神贯注的望着那位银针在手间翻飞的大姐姐,她一双纤细,修长,素白的手,在瓦檐散下的光晕中灵巧的拈着针,在蚊蝇起舞的屋檐下银针翻飞。   她的目光就像水一样,手势也是那么的温柔。   一根银针自脚拇指穿将进去,入肉三寸,围观者都觉得疼,心头一缩,鲍春明却眼见得的舒服了,他长吁气:“痛风这东西最认针灸了。”   又说:“白青,你一定要把灵丹堂开下去,我的酒是戒不了了,我也找过别的大夫,没找着手艺有你和你师父一样好的,灵丹堂要不开,我早晚活活疼死。”   一姓王的大爷打着扇子说:“不怪顾老医生总夸她,白青这丫头是有点子天赋在身上的,可惜顾家人都搬走了,不在这儿住,他们就不知道。”   鲍家媳妇扇子搧的呼呼的:“要我说,管不住嘴巴灌黄汤,鲍春明活该疼死!”   ……   “白青真的会点穴,早晚哪天我让她点了鲍春明的馋穴!”她再说。   ……   待林白青针灸完,招娣已经烧好洗澡水了,但她的习惯,用完针要先煮针消毒,等到招娣擦洗完,出去凉快去了,窄窄一点屋子里,她才长吁气,解衣服。   俩姊妹挤一张床,窄窄一张床板,两人翻不了身,还一动就咯叽咯叽作响。   都半夜了,对面还在看武打片,拳脚呼哈,西边是几个热爱迪斯科的小伙子,不停的咚次嗒次,音乐开的声音太大,墙壁和床板都给震的簌簌颤抖。   终于,迪斯科停了,但鲍春明夫妻的呼噜二重唱成了后半夜的主打歌。   偶尔来住一天招娣都受不了,姐姐还不知道要住多久。   “顾家在首都的那几个确定不来吗。”招娣摸姐姐手臂,喃喃的:“M国真就那么好吗?这么漂亮的大闺女给做媳妇儿他们都不要,哭着喊着要出去。”   林白青拂开妹妹的手:“热,不许动我。”   要在她师父的百日祭上商量婚事,但首都的几个早就表明态度,不来。   招娣挪开一点,又说:“对了,顾卫国是个军人,我听好多人说他不错,但他到底啥时候才复员回来,我想先审审他,我吧,挺想要个军人姐夫的。”   等不到姐姐答应,又念叨:“眼看百日祭,也不知道会来几个小伙子。”   上辈子总共来了三个,有一个是从首都来的,但是被长辈强押着来的,一副被绑上花轿的委屈样儿,只差把抵死不从四个字写在脸上,还叫嚣着想卖药堂。   从剩下的矮子里头挑将军,林白青挑了顾卫国。   ……   她问招娣:“你们那位顾培顾军医没出差,在单位吧,明天上不上班?”   “姐,顾军医虽然也是顾家人,但我听说他还很反对中医的,你该不会……”想选他吧?   是的,年青时的顾培刚刚从国外归来,对中医倒不说强烈反对,但是无感。   于她,因为只在师父的葬礼上见过一面,大概都不认识。   而且她还太小了,他跟大多数人一样,也许压根不相信她有什么医术。   所以上辈子百日祭,顾家曾专门派顾敖文请了几趟,请他出席,但顾培以工作忙为由拒绝了。   直到后来偶然一回她路过军医院,并顺手救了一个急症病人,从那天起,顾培就会常来灵丹堂,并向她请教一些中医方面的知识。   而顾卫国在被揭穿包二奶,继子杀原配一事后,还妄图林白青能原谅自己,又是闹着要自杀,又是叫嚣着要杀了儿子给林白青解气,就是不肯离婚。   是顾培站出来替她撑腰,做主让俩人离的婚,还把经营医药公司时所有的利润全划给了她。   他还曾主张要帮林白青打官司争取一部分灵丹堂的所有权。   是林白青自己不忍师父的遗产被分割,才放弃的。   当时她以为顾卫国能经营好灵丹堂,自己也可以就此只做个逍遥良医,专心于治病救人。   谁知道顾卫国竟那么蠢,蠢到单干几年就把灵丹堂给毁了。   所以不管招夫一事最后该如何定夺,林白青都必须现在就让顾培看到她的医术,并认可她。   因为只要他认识到她的医术,就会坚定的站在她的身后,支持她。   ……   林白青只是问了一嘴,招娣却一下就兴奋了,说:“姐,要说顾军医,顾家在首都那几个都赶不上的优秀,但他是叔叔辈,遗嘱里定好只能选孙子辈呀,你要选他,顾家人怕不会答应吧。”   妹妹这意思是让她在百日祭上,招夫时选顾培?   虽然遗嘱里说是要选孙子辈,但顾培也是顾家人,林白青真要想选他,长辈们应该会答应的。   不过顾培上辈子一生未婚,是个单身主义者,万一她指了他,但他却拒绝,不肯结婚呢。   而且她都重生了,还头脑发昏,要小小年纪就步入婚姻吗?   林白青并不想。   她有个巨大的野心,想把灵丹堂买回来自己经营。   当然,那并不容易,因为九十年代地价飞涨,光灵丹堂的地皮至少就得十万块。   不过林白青可是重生了的,她知道的,在这几天有个赚钱的好机缘,如果能趁上,她就能发笔大财,要能发到那笔财,她就推翻婚约,把灵丹堂买回来。   而要发不到财,这辈子依旧得用婚约的方式继承灵丹堂,那她也要力争,让会因为医术而欣赏她,爱护她的顾培在她身后支持她。   当然,这个前提是先要让顾培先认识她,并答应出席百日祭。   重生后的第一件事,林白青计划去军医院,让顾培认识她,以及她的医术!   ……   一夜吵的没睡好,招娣睡过了头,一睁眼,脸都没洗就着急麻慌跑去上班了。   林白青不用当班,倒不急着走,睡饱了,收拾好了自个儿,把平常出门时背的大绿书包背上,这才慢悠悠出了门儿。   “白青这是要出去呀?”是顾敖文,没骑摩托,两个黑眼圈,站在拐弯处。   “好大的黑眼圈,昨晚又失眠了吧。”林白青说。   下意识揉眼眶,顾敖文捧出一盒点心,拈了一块出来要递给林白青,笑着说:“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别的那些堂兄们都反对婚约,想卖灵丹堂,但我不是,不论你干啥我都会支持你的。”   林白青掏了纸出来,边写边问:“是你爸教你这么说的?”   顾敖文连连摇头:“不不,是我自己想说的。”   林白青顺手一扯:“我还想给你开个方子调理一下身体的,算了,不开了。”   “是是是,是我爸教我说的,快开方子吧。”顾敖文一秒认怂。   但他又说:“白青,我听说首都的三爷支持卖药堂,五爷是个和事佬,万事不管的,就我小叔顾培,军医院那位,三爷五爷特尊重他,想请他出席百日祭,但我请了四五回人家都不来。所以全顾家关心你,关心灵丹堂的就只有我。”言下之意,她没别的人可选,只能选他?   林白青把方子拍到顾敖文身上,说:“就是因为是你去请,人家才不来的。”   “你说我小叔顾培?”顾敖文反问:“咋,你能请得来?”   林白青再没理这家伙,转身走了。   灵丹堂是顾家的族产,也是祖产,还牵扯了一桩婚约,虽然顾培跟族人关系淡,但要去个礼貌,懂事的孩子去请他,基于血缘亲情,他应该会出席的。   为什么上辈子他坚持拒绝出席,问题其实出在顾敖文自己身上。   这家伙目前无业,整天四处扒拉生意想发大财。   说是去请顾培出席百日祭的,但他一去就又是送烟又是送酒,一个劲儿缠着要顾培给他介绍军医院的医疗废品生意,想要靠医疗废品赚大钱,发大财。   顾培是海归,还是军医院改革小组的领导,既不沾烟也不沾酒的。   遇上这种上门贪便宜的大侄子,人家不一大脚踹他出来,已经是涵养了! 第6章 顾培   (小叔!)   自改开以来,东海海军医院就对外开放了。   同时,上级指示,砍掉冷冷清清,也没有好医生的中医科室,大力引进西医人材和尖端医疗器械,争取把军医院打造成一座领先全国水平的现代化医院。   院领导们并不想砍掉中医科,但也积极响应号召,引进人材,发展西医。   顾培就是在这个政策下被引进进来的海归人材。   要在诊疗和管理,各方面提高军医院的能力和水平。   他刚来不久,并不坐诊,目前还在门诊观察,并熟悉各方面的情况。   在门诊盯了一上午,眼看中午了,他正准备去吃饭,却听人群中一阵轰动。   “妈,妈你怎么啦,你刚才还好好的呀。”一个女人在尖叫。   ……   “救命啊,我妈没气儿啦,救命啊!”女人再喊。   作为医生,当然有其敏锐性,而病人分缓急,有些病看起来很险,但治起来并不麻烦,但有些病是乍一看病人没事,突然发作,抢救都来不及。   基于一个医生天然的敏锐,顾培也朝着女人尖叫的方向走了过去,门诊排队的病人,护士和病人家属也朝那个方向涌了过去。   而在人群中,有个皮肤白皙,面容清丽的女孩子大声说:“大姐,阿姨有没有高血压,你早晨有没有给阿姨测过血压,还有,她头部原来受过伤吗?”   女人是因为她妈早晨起来说头晕,陪她妈来看病的。   老人家嘛,喊晕喊疼多的是,这女人也没太在意,扶着老太太到门诊之后就准备去排队挂号,老太太则在有人让座后,坐到了椅子上。   谁知道女人才转身,还没来得及排队呢,她妈突然一把抓上她的衣服,刹那间面色蜡黄,两眼反插,当场就晕过去了。   女人慌了,就大叫了起来。   “急诊科的人呢,这儿有个休克病人,快去推轮椅。”有人在喊。   还有人说:“心梗还是脑梗啊,还能救得过来吗?”   女人慌乱如麻,浑身筛糠,斗大的汗珠从额头往外冒着,连哭带嚷:“我妈刚才还好好的,妈,你快醒过来吧妈。”   那个面容清丽的女孩还一脸稚气,但手上动作却极为麻利,她迅速的翻开绿书包,从中先是翻出一颗药丸塞到了老太太的嘴里让她含着,继而翻出针灸包。   消毒,找穴位,随着豆大的血珠涌出,她这是在扎十宣,放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顾培也在人群中。   所有人都在围观那个脸蛋儿小小,模样乖巧,可执针的手却老辣稳健的女孩,时间一秒为度,放血,抢救,一颗蜡丸骨碌碌滚到顾培脚边,他拈了起来,蜡丸上刻着灵丹堂三个字。   执针的当然就是林白青啦,老奶奶虽然还没反应,但自耳尖漫起了血色来。   这时护士推着轮椅来了,林白青手扣老奶奶的大动脉:“护士同志,病人高压220,低压140,目前处于休克状态,告诉医生,她左侧额叶脑梗塞,已经放过血,吃过安宫牛黄丸了,请进行针对性的抢救!”   来的是一楼的导诊护士,要往轮椅上扶人,问林白青:“您是病人家属吗,确定左侧额叶脑梗塞,确定高压220,低压140,我需要告诉医生的,你确定?”   老太太的女儿说:“我才是家属,她只是个恰好路过的路人。”   顿时人群中响起惊呼:“这是个小中医吧,她能徒手测血压。”   还有人说:“看着不像,倒像是个学生,但她针灸的技术是真不错。”   确实不错,因为众目睽睽下老太太的胸膛开始起伏了,她,从休克中醒来了。   护士给人群围着走不了,焦急的大叫:“大家让一让,让一让。”   阿姨的女儿跟着进了急诊了,林白青本来也没想走,但有几个好事者将她围在中间,人们倒也没责备她,就笑望着她,闲聊嘛。   看她皮肤素白面容清丽,一张白净的脸蛋儿未谙世事,低眉敛息,正在仔细的擦拭针具,有人本想挑点刺的,说话时语气却不由变得温和:“丫头你还是个医学生,学中医的吧。”   要称医生她还太面嫩,林白青点头:“是的,我是个医学生。”   一个穿白大褂的说:“小同志,我是这医院里的医生,从来没听说中医能捉脉测血压的,也没听说哪个中医有透视眼能看到病人脑中有梗塞的。”   再说:“你要真能单凭面诊就说准脑梗塞,我以后都找你看病去。但今天这事未免有点巧,戏一样。”言下之意,她是个来当托儿的江湖游医呗。   林白青说:“捉脉测不了血压,但中医讲望闻听切,还要观气血摸经络,要综合评断,而且我说的血压也许并不准,还是要听仪器的。”   她这谦虚的回答搏得了很多人的好感,白大褂也觉得她说的在理,遂说:“你再等等吧,护士马上就会回来,咱们看看你说的准不准。”   中医不可能徒手测血压。   但林白青不是普通中医,用师父顾明的话说,她是天赋无出其右的中医,虽然说的谦虚,但基于经验,她估的数值不会错的。   转眼,导诊护士回来了,竖起了大拇指说:“同学你真够可以的,高压220低压140,医生说要不是你的安宫牛黄丸和扎针放血,那老太太当时就得走。”   本来老奶奶刚才就该没命的,但现在,给她救活回来了。   顿时,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呵,这丫头可厉害了。”   “还真给你说中了?”穿白大褂的是本院肝胆科的医生谭国星,他的语气里既有惊讶,也有不信:“你只凭面诊精确测量了血压?蒙的吧。”   不过群众是站在林白青这边,有人说:“但这姑娘说刚才那阿姨是左边的脑壳梗了,这个该蒙不了吧。”   又问护士:“你送了人的,有没有问医生,那阿姨是不是左脑壳梗了?”   导诊护士说:“人才刚送进去,只测了血压,抢救完才要照CT,CT你们知道吗,东海市只有咱们军医院有一台,那个照完才能知道是哪儿梗了。”   围观群众有点失望,但旋即有人说:“这小姑娘摸一把就知道哪儿梗了,搁你们还得照机器,那得花很多钱呢,看来你们西医不如咱的中医呀。”   这一踩一捧太明显,谭星国医生不高兴了,说:“同志,血压可以用蒙的,但脑梗部位必须CT照了才知道,中医肉眼是测不到的。”   林白青也说:“是的,我只是基于经验的测猜,具体病人是哪个部位脑梗,还要以机器测量为准。”   她是基于三十年的经验和天赋来判断的,不能误导群众。   而因为她回答的足够谦虚,谭星国医生对她更有好感了,说:“你这小姑娘真不错,假以时日,肯定会是个好中医。”   围观到这儿,群众就该散了,有人感慨说:“看她年龄不大,估计刚上学。”   还有人说:“现在就很厉害了,等毕业了那还了得。”   “就不知道她会到哪个医院上班,以后好挂她的号。”还有人说。   而被人们当成个刚入学的学生,除了林白青面嫩,主要一点其实是因为土气。   昨天晚上她盘了一下自己的家产,总共88.86元,倒是个吉利的数字,但也太少了点,她舍不得乱花,而她今天穿的,还是学生时期的旧衣服。   学生时代的眼光,自然一股学生味儿,而姜要老的辣,医也要老的香嘛。   ……   如今的顾培还不认识林白青,但她是认识他的,也看到他上午一直在门诊。   赚钱要巧机,她想赚笔大钱,但机会还没到,就想让顾培先认识自己,并愿意出席百日祭,做她的后盾,支持她。   医院嘛,状况频发的地方,上辈子林白青就是在这儿救了个人才引起顾培注意的,这辈子她也想如法炮制,都计划在这儿多泡些日子了。   谁知也是够巧的,才一上午她碰到个脑梗病人。   但她忙碌了半天,再转身时却不见顾培了。   难道说刚才那么多人都在围观她施针,他竟没注意到,走人了?   目光四下搜寻,但终是没有找到人,看来人家是真走了。   林白青倒也不气馁,离百日祭还有几天呢,大不了改天再来。   她正准备要走,就听有人在大喊:“徒手测血压的人呢,人呢?”   几个护士抬头一看,手指林白青:“李院长,她还在,在哪儿了。”   徒手测血压,肉眼观脑梗,于林白青这种老中医来说只是她三十年丰富经验的积累,而在如今的医院,这种事是很不可思议的,它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部队正准备废除中医科,院领导既觉得可惜吧,又无能为力,其中有位李副院长很推崇中医的,可惜这几年军医院的中医科在诊疗过程中没有啥特大贡献,他就非常着急。   听说有个中医在门诊施针救人,还能徒手测血压,他一路飞奔而来。   堵住了林白青,上下打量:“你还是个学生吧,怎么判断病人脑梗的?”   林白青不得不再说一遍:“我只是根据病人的状况估了个大概,具体还得以仪器测量为准。”   李副院长追问“你是咱医院的实习生吧,是不是在中医科的人?”   林白青撒了个善意的小谎言:“我妹在军医院当护士,我来找她的。”   李副院长愈发来兴致了:“你妹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科室工作?”又说:“还有你,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学校读书,大专还是本科,什么时候毕业?”   为中医,天赋和经验同样重要。   林白青重生了,她上辈子诊疗的经验还在,救了一个病人,她也很开心。   而院领导问学历,不就是想给她份工作嘛,她心说要不开诊所,来这儿当个军医也不错!   当然,她志不在此,也不过随便想想,她说:“我妹叫林招娣,在儿科工作。”   正好招娣刚刚转正,此时不帮她美言几句,更待何时?   但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喊:“林……白青?”   李副院长抬头一看:“顾培同志,你还没下班?”   林白青以为顾培已经走了,合着没有,而且他一直都在?   等她回头,就见果然,顾培站在不远处。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在昨天,她还跟他在一起,并肩进行各种医疗试验数据,他们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她知道他喜欢喝冷饮,哪怕喝水都要加冰块。   他也知道她非热水不喝,还知道她喜欢喝各种茶,于是经常会搜罗一些好茶叶放在试验室。   但现在俩人是陌生人,他几乎不认识她。   军绿色衬衣,白大褂,同样白皙的面容,清瘦而又高挑,此时的顾培格外年青。   而等林白青跟他有往来的时候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脸上有皱纹了,虽然军医每年都要军训,有助于保持身材,他的身材将来也没有走样,但毕竟有了年龄,那时的他远远比不上现在的年青,风华正茂时。   “你就是林白青?”顾培走了过来,再问。   林白青愣住了,她一直以为顾培压根就不记得自己,也不认识她?   合着葬礼一见,他不但认识,还记得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关于病人的脑梗白青是基于什么来判断,后面会细讲的。   以及,作者并不专业,有专业上的错误恳请专业人士们斧正,一经采纳红包相赠,么么哒。   PS:不可以看小说治病,有病要上医院喔。 第7章 内侄女   (稳健而胸有成竹,是大医作派)   “小叔你好。”她说:“我是白青。”   李副院长看看林白青再看看顾培:“合着你俩认识?”   其实顾培并不认识林白青,他刚从国外回来,只在三个月前去过顾家一回。   出席他大伯顾明的葬礼。   在葬礼上,有个披麻带孝,乖乖巧巧的小女孩儿扬着一张怯巴巴的脸,哭了两眼泪花儿,喊他叫了声小叔,他以为她是堂房哪个兄弟家还在读书的女儿。   点点头也就罢了。   至于他大伯的小徒弟,坐堂招夫的林白青到底是谁,他根本不关心。   而关于灵丹堂和林白青招夫一事,虽家中长辈跟他说了很多,但他本身对中医不感兴趣,也不关注,再加上来请他的大侄子有点烦人,他就干脆拒绝出席了。   但就在刚才,顾培看到人群中,自己在葬礼上见过的那小女孩从给脑梗病人喂安宫牛黄丸到扎针放血,手法既成熟又老练,稳健而胸有成竹,是大医作派。   是的,顾培看完了全程,看到她是怎么从生死线上拽回一条人命的。   而她用的安宫牛黄丸是灵丹堂的,中医诊血压,看脑梗,也是只有顾明那种经验丰富的老中医才有的能力。   顾培仔细一想,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他在葬礼上看到的,那个一身素白,看起来还是个中学的小女孩,就是准备招聘丈夫的林白青?   当时他以为她顶多是个中学生罢了,合着她都要嫁人了?   其实仔细看,她虽然面貌稚嫩,可身姿窈窕,体态欣长,是个大姑娘了。   ……   他对李副院长说:“这是灵丹堂,我大伯顾明的小徒弟,林白青。”   李副院长恍然大悟:“我就说嘛,哪来这么优秀一女孩子,原来是灵丹堂的人,顾培同志,你大伯顾明医术了得,怪不得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徒弟来。”   看人家像是有私事,他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林白青,我记下你的名字了,等那位病人的CT结果出来咱们再说。”   她要真能肉眼观测到脑梗,这个人材,李副院长非挖到军医院不可。   ……   目送李副院长离去,顾培说:“恕我冒昧一句,你必须跟顾家孩子结婚才能拿到属于你的遗产,这件事是明确的写在遗嘱里的,你必须遵守那个条件吗?”   林白青又被惊了一下。   首先是顾培整个人,她跟他有往来已经是很多年后了,总听人说他满腹经纶,一身书香古气,她以为那全是他回国以后,在国内被熏陶出来的。   但如今的他才刚回国,整个人的气质,语言谈吐,却跟她印象中一模一样。   而且她一直以为顾培是知道遗嘱的各种细节的,合着他并不知道?   “对,是写在遗嘱里的。”她说。   顾明老医生兄弟总共五人,顾明是老大,而如今家中健在的是三爷和五爷。   俩都是从领导的位置上退下来的,考虑事情当然很周全,关于灵丹堂,他们跟顾明是一条条的协商好,拟好遗嘱,并交由公证处公证过的。   否则林白青也可以耍赖,只继承遗产不履行婚约呀。   顾培两只沉沉的眸子黯了黯,似乎在思考什么。   重生后头一回见这位小叔叔,林白青竭力装作平淡,但内心不免紧张。   他面色倒是平常的,但那张堪称标版的脸上,年青俊美的五官倒是平淡的,但他的手攥成了拳又松开,松开又攥上。   这又叫林白青很讶异,她怎么觉得顾培也有点手足无措。   这时他又说:“不急的话咱们去医院食堂吃个便饭,边吃边聊。”   军医院的伙食特别不错,招娣自打来吃胖了一圈。   还小仓鼠一样,总往家里搬这搬那。   “好。”林白青说。   正好她跑了一上午,也饿了,饥肠辘辘的。   正值中午,医生们三三两两往食堂走着,还有当班的已经打好了饭,在急急的往回赶,林白青没有去过军医院的老食堂,不知道路,遂跟在顾培身后。   俩人一路走,并没有说话。   有俩年青的女医生迎面走来,擦肩而过,一个突然笑嘻嘻的说:“顾军医的这保姆是院里派的吧,好小啊,模样还漂亮,也不知道啥时候咱们也能配保姆。”   “给你配保姆?省省吧,这次裁军潮,咱们这种学历低的能躲过不被裁就不错了。”另一个说。   林白青有年龄了,见了太多世面,阅历让她有了博大的胸怀,只装作听不见。   但顾培呼吸一凛,却止步了:“……马秀芹医生?”   刚才说话那个女医生忙又折了回来,笑眯眯的问:“顾医生,您有事找我?”   顾培看林白青,介绍:“这位是我的内……侄女,小林,林白青。”   又看林白青,柔声说:“白青,这位是神内的马医生。”   内侄女,这么拗口的称呼他都知道?   年青的,刚归国的顾培对于国学文化的熟知程度,再度刷新了林白青的认知。   她都21岁了,不是小女孩,这位马医生也就比她稍大点,二十五六岁。   本来林白青没想的,但马秀芹这个名字叫她想起‘等顾军医等的伤口都愈合了’那句话。   顿时明白,这个女医生不正是招娣所说的,那位划伤了手都要找顾培包扎的追求者?   那她就不是无心,而是故意的吧。   既对方是故意的,林白青也不是那么喜欢吃瘪的人,看马秀芹两只利眼,正尖剌剌的上下打量着自己,她也从善如流装作乖巧:“马阿姨好。”   年纪轻轻的大姑娘,谁愿意被一个同龄人喊阿姨呀。   马秀芹咧嘴强挤了个笑出来,硬着头皮答应:“哎,乖孩子!”   转身时脸色哪叫一个难看。   ……   军医院的食堂既有盒饭也有面点,还有煮米粉,炒河粉,小吃档还有蒸鸡蛋,上面摆着红红的虾仁,煎鸡蛋是用油炸过的,缘边金黄焦酥,还有黄米糕,糯米糕,马蹄糕,各类点心,不管味道如何,看着就很诱人。   林白青看顾培要了一份盒饭,头一回跟人一起吃饭不好表现的太挑,遂也跟他打了一份一样的,土豆烧牛肉,五花肉焖豆角和土豆丝,紫菜鸡蛋汤。   米饭品相不算好,但尝了一口,糯糯的,嚼而生津,这是五常米,好米。   林白青不但嗅觉味觉极为灵敏,尝药功夫一流,但凡入口的东西,米面粮油,她能尝出品相和地域,还能凭细微的口味差异,来大概推断当年该地域的气候情况,光照充足否,雨水丰沛否,是否有过自然灾害,都用了什么农药。   用顾老医生的话说,这就叫天赋,为中医的天赋,别人没有的。   顾培掏出卫生纸来,把自己的筷子仔仔细细擦干净换给林白青,把她的筷子拿了过来,也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连擦边说:“能否冒昧问一句,你今年多大?”   林白青坐的端端正正:“我属狗,21岁了。”   果然还很小,才21岁。   “所以你也同意以婚姻的方式来接受遗产。”顾培凑近点:“没人逼你吧。”   这么小一女孩儿,据说还没父母,他当然怀疑,是不是顾家强行逼迫,要包办一桩婚姻。   为什么林白青固执的想把灵丹堂传承下去,因为在她得黄疸肝炎那个年代,黄疸肝炎无药可医,是绝症,但顾明治好了她。   林白青还记得师父是怎么一管管抽腹水,配药喂药,白天坐诊,晚上一夜夜坐在床边,手握着她的脉,盯着她的呼吸,直到把她救过来的。   顾家人怕他要被传染,劝顾明不要为了治病人搭上自个儿。   顾明只笑不答,但在林白青痊愈后,往灵丹堂的方簿上添新方子时,他开心的像个小孩儿一样,对她说:“瞧瞧,咱们灵丹堂又多了一个新方子!”   后来眼看着改开后大型的现代医院越来越多,东海市只有一个中医院吧,还半死不活的,医生们整天捧杯茶看报纸,他就总会叹息:“真是想不到,老祖宗传了几千年的家业,1929国民政府都没毁掉的中医,竟要断在我的手里了。”   “我辛苦一辈子,竟成中医的掘墓人了?”又总是念叨说。   林白青是被中医救活的,自己也干了一辈子中医,她知道中医有用。   师父不想做掘墓人,她更不能做守碑者。   坚定的点头,她说:“嗯。”   看她眼红,顾培掏了手绢出来递给她,并说:“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就如同沙子堆砌的城堡,不会牢固的。我倒觉得白青你如此一个巾帼女儿,不应该为了一座药堂的传承就嫁给既没有感情基础,自己也不喜欢的人。”   家中长辈们商量的,是让所有未婚的小子们一起来,排排站,由林白青来挑。   选一个她认为最优秀最好,最适合做丈夫的。   但如今的大小伙子们比赛的是谁更早拿到签证出国,谁又会第一个拿到绿卡成为M国公民,绑都绑不来呀。   当然,她都重生了,即使在百日祭前赚不到能买到灵丹堂的钱,也不会让自己那么被动的。所以她莞尔一笑:“小叔您不用太操心,我会慎重选择的。”   她这一笑,天真又可爱,跟刚才救人时的利落沉稳,甚至带着狠辣判若两人。   顾培有点失望,但也只好说:“是该这样。”   林白青想起什么来,两眼亮晶晶的求知欲:“对了小叔,听说您在国外都硕士研究生毕业了,还在一家很大的诊所工作过,怎么就想到要回国的呢?”   九十年代正值出国潮的顶峰,人们争相学外语,削尖了脑袋往国外挤。   而顾培,一个从小在M国长大的孩子,硕士研究生毕业后还曾在梅奥诊所实习过,而梅奥在M国的地位,医疗界都知道。   但他放弃那么好的工作,归国,还进了军医院。   一开始没人想到他能坚持下去的。   偶然一回林白青听到顾家三爷和五爷闲聊,说起顾培居然已经坚持了半年时,俩人都惊讶的不行,但事实证明后来他坚持了三十年,至她重生时还在坚持。   重生前她并没有专门问过他,只听他一任前女友提过一个关于长辈间的,桃色,又匪夷所思的可能,当然,那是不好放在台面上说的。   顾培眸子温温的,语气也极为亲和:“跟你一样,奉长辈遗命罢了。”   如果真是奉长辈之命,倒合了他那前女友的八卦。   当然,交浅不言深,才头一回接触,为拉进关系她随口问一句就适可而止了。   “快吃吧,不然饭该凉了。”顾培又说。   林白青挑起一块牛肉,不怪招娣吃的双颊圆丢丢,番茄的酸甜可口,云南沙瓤土豆的醇厚再配上本地黄牛肉完全不膻的肉香味,这盘菜还真够好吃的。   “小叔你也尝一口啊,这牛肉好香的。”林白青说着,就准备夹一块给顾培。   但抬起头,她才发现食堂里人很多,那位马秀芹医生也在,而且就坐在不远处,而在她夹牛肉时,有许多人的筷子同时停止了。   林白青差点忘了,如今的顾培才刚刚从国外归来。   这位年青的,风度翩翩的海归,是全院所有单身大姑娘们关注的对象。   也是曾经的习惯使然,但林白青还没傻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顾培夹肉。   把肉送进自己嘴里,她再说:“好香,真的很好吃。”   转眼她的饭吃完了,而顾培,在尝了一口牛肉后就把筷子放下了。   在林白青的记忆里顾培很喜欢中餐的。   一起工作时她带了饭他总要蹭吃一点,她慢慢的,就习惯于带两个人的饭了。   军医院的伙食又如此美味,看来他今天是纯粹胃口不好。   顾培忽而说:“还有一周就是大伯的百日祭了,到时候就要商量你的婚事?”   林白青就是来请他的,她反问:“您会出席吗?”   作者有话说:   作者:留言哟。 第8章 大冷门   (中西医结婚……)   顾培说:“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会去的。”   林白青就说嘛,是她来请,顾培肯定会去的。   而既然确定了这件事,她就要忙别的了。   顾培还要确定一下日期:“是17号吧,一周后。”   林白青说:“是的,那咱们就17号,在老宅见。”   “17号见。”顾培说。   而关于被她急救的那个病人是啥情况,满食堂里,医生们议论的纷纷扬扬,好多医生还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的,还有人在小声议论封建迷信,说她大概是开了天眼,才会能肉眼看到脑梗之类的,但顾培并没有刻意问及。   他就是顾家人,他父亲是她师父的四弟,从小把中医当故事给他讲的。   中医是有很多神奇之处,但它也有它的短板,还有很多招摇撞骗的职业骗子。   作为一个现代医学科医生,她是怎么用中医的方式诊出脑梗的,顾培自己心里就有答案,当然,他肯定已经意识到,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中医了!   ……   话说,过了两天,那位老太太的CT片子终于出来了,确定了其脑梗位置,李院长拿着片子去找顾培:“左侧额叶,不愧灵丹堂的人,林白青可真厉害!”   亲自经历了现场的,肝胆科的谭星国医生也跟着他一起来的,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这拿科学无法解释啊,她是有X光眼吗,能透视人的大脑?”   顾培接过CT片,打开电磅仔细看了片刻,说:“院长,你可以问问病人,她十年前头部受过伤,这次脑梗的正是原来受伤的位置,而病人的头颅形态,因为那次受伤而发生了细微的改变,林白青不是有X光眼,她是根据病人的头颅形状来判定病人的脑梗位置的,你们以后看片子,也要记住这个知识点。”   病人已经送住院部了,李院长并不了解,但病历上没写,他就问顾培:“顾培同志,你是怎么发现病人有陈旧伤的?”   笔在片子上轻划圈,顾培说:“你仔细看,病人左侧额叶颅内有轻微的血肿机化现象,头骨因此而发生了细微改变,要仔细看才能看得出来。”   两位医生随顾培的手定晴一看,还真是,病人的左侧额叶有血肿机化现象。   血肿机化致使头颅形状改变,正是陈旧伤的直观表现。   俩人心说他不愧是海归,CT机国内刚刚才有,专科医生们也才刚开始学着使用,但顾培一眼就能看出大家所看不到的症结。   但林白青就更厉害了,她虽然没有X光眼,可她确实推断对了脑梗位置。   正好李院长这两天专门问林招娣打听了一些关于林白青和灵丹堂的情况,知道那优秀的小中医正在为了能够继承药堂而在招聘丈夫。   他就忍不住得八一卦:“顾医生,您说大家天天给您介绍对象,我瞧您也没有感兴趣的,不如这样,我给你推荐个人选。”   顾培正在关灯,收片子,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李院长又说:“林白青虽然小了点,但胜在有医术。要不您回去问问家长,您看您俩一中一西,还都是良医,这要结婚了,那叫中西医结婚,最好你再把她调到咱们军医院来……”   啪的一声,灯没关掉,片子倒被顾培打飞了。   片子快速飞向茶杯,啪的一声,一只茶杯应声而飞。   “顾医生,没烫到您吧,哎哟您的笔记本……”两人同时大叫。   谭医生低头一看,又问:“糟了,您的手,天啦,手被烫破了。”   一本崭新的笔记本给滚烫的茶水泡了个透湿。   顾培的手上烫起好大一片水泡,但他呆呆的,仿如浑然未觉的疼一般。   其实他知道遗嘱的,知道的特别详细。遗嘱里有写:于顾家孙子辈中,为林白青择一良偶。   ……   另一边,林白青刚刚回到药堂,大热天的,正在喝刘大夫递过来的凉杯开,俩人在讨论的,也是顾家的长辈们。   顾家如今在世的三爷和五爷,三爷在首都,是从部队退休的,用俗话说就是位高权重,而五爷是当了半辈子教师,在东海市教育局退休的,也算桃李成荫,刘大夫忧心的是,她听说身在首都的三爷想把灵丹堂卖掉。   而五爷是个和事老,万事不管的,她就忧心,怕顾家人推翻婚事,卖灵丹堂。   所以她劝林白青:“虽然顾卫国还没来,但听着人品不错,要不就选他?”又说:“原来我一直觉得三爷五爷人不错的呀,怎么会想着卖药堂呢?”   其实顾三爷和五爷人品都很好,跟顾明一样,也都特别疼林白青。   小辈们跟师傅被妖怪抓走了的猪八戒似的,眼光太浅,只知道分行李回高老庄,大多想着推翻婚事,卖祖产分钱,但两位爷一直压着呢。   上辈子三爷还专门从首都押了自己最优秀的孙子来,摁头要让他娶林白青。   对方非但不愿意吧,还大吵大闹,说什么中医无用,中药之中,没有哪一味经过了双盲试验的测试,所以中药全是安慰剂一类的鬼话。   把三爷和五爷俩差点没活活气死。   而且三爷和五爷其实都有病,三爷有腿疾,还很严重,上辈子是强撑着病体来主持灵丹堂事务的,闹腾的孙子辈们,也是他一力压着的。   五爷有头疾,是三岔神经痛,众所周知,三叉神经痛是除非开颅,否则就无法被治愈的,而这段时间五爷正好也犯了头疾,也没精力管灵丹堂的事。   一帮小辈们不知道灵丹堂的珍贵,也不懂将来它会升值,大吵大闹要分钱。   而在灵丹堂的地库里,有很多上百年的珍惜药材了,要在林白青手里,就是治病救人的良药,但要被一帮不懂药的拿走,贱价转卖了还好,毕竟药嘛,只要能治病救人就好。   但要有些人拿它当个宝贝,要囤着呢。   药品是极难保存的,保存不当就会坏掉,坏掉的药材不但不能治还,还是毒。   糟蹋药材,那叫造孽!   想到这儿,林白青说:“刘大夫,你甭听风就是雨的,三爷和五爷都没有要卖灵丹堂的意思,那是小辈们想搞点钱,胡乱说话呢。”   “要他们不想卖,眼看百日祭,咋一个小伙子都不往来送,百日祭你就要定婚事了,要选哪个小伙子,人好不好,总得让你提前都见一见呀。”刘大夫说。   其实两位爷不是不想送孙子们来,而是有心无力。   上辈子的林白青也以为两位爷不关心灵丹堂的事,怨过他们,直到百日祭后两位爷相继去世,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都是强撑着病体,在护着灵丹堂。   不想让小辈们把它给糟蹋了。   可惜上百年,历经几代人的药堂,最终毁在了顾卫国的手里。   看林白青眼圈红了,刘大夫以为她在为选不到好夫婿而难过,劝说:“就选顾卫国吧,虽然他还没有来,但那是因为他在当兵的原因,昨天我收到他一封信,他说呀,他不是不想来,是因为还没退伍,从部队上出不来。”   林白青一凛,又是一笑:“他居然还给你写了信?”   这年头打电话不方便,大家一般都是书信联络。   顾卫国做生意不行,但投机取巧很有一套的,这年头因为大裁军,营级以下转业是不分派工作的,只能自谋生路。   而且他爹早死,老妈也在外面跟别的男人同居,不回来。   他对灵丹堂,比顾敖文还要眼馋。   所以他不但发动老妈乔麦穗四处游说,爪子都伸到刘大夫身上了。   刘大夫看她在笑,以为她是心里满意顾卫国,顿时也笑了起来:“得,就算小伙子来的少,只要有一个可心的就行,到时候你就选顾卫国,让那帮想卖药堂分钱的,都洗洗睡去吧,闲得他们。”   “我会考虑的。”林白青说着,又背起了自己的绿书包。   “你不刚回来嘛,咋才喝了口水,又要出去了?”刘大夫问。   林白青说:“还有点事儿,今天我就不回来了,你做完药也早点回。”   “对了,眼看百日祭,买件好衣裳穿吧,你要没钱,我给你。”刘大夫说。   林白青忙说:“不用,我有钱的。”   “打扮漂亮一点,知道顾家的小子们为啥不热乎你不,就是因为你总是穿件白大褂儿,土叭叭的,一点都不洋气。”刘大夫笑着说。   林白青一想也是,自己确实需要赚点小钱,再买两套好衣服。   不过在此之前,她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要办。   三爷的病,因为他还没有从首都回来,所以林白青还不确定是什么病,目前也做不了什么准备,就只能暂且先放着。   而五爷的三叉神经痛,在中医上其实是可以根治的,只是需要一种特殊的针。   马衔铁铁针。   马衔铁是战马口中的嚼头铁,铁本寒,但被阳刚之战马嚼过,就有了极阳之气,而马食百草不中毒,它唾液浸润过的铁,也就有了解百毒的功效。   三叉神经痛,就需要以真正的战马嚼过的马嚼铁针来治。   在解放前,灵丹堂不止有马嚼铁针,还有极为珍贵的,用特殊材料合金而打成的金针和银针,砭石等医具,但六十年代闹革命,破四旧,小将们打砸灵丹堂的时候,就把那些珍贵的医具全一抢而空了。   三叉神经痛不止五爷有,它是顾家男人的遗传病,顾家大多数男人,包括顾培有内,一到中年就会发作,头痛欲裂,一痛起来能要掉半条命。   顾明活着的时候最痛心的事,就是那套马衔铁铁针丢了,找不到了。   没有它,饶是顾明有医术,面对三叉神经痛也束手无策。   而顾培的三叉神经痛,在将来就是林白青用马衔铁针给针灸好的。   骄傲如他,一直不认为中医比西医更优秀,直到将来她用马衔铁针灸好他的三叉神经,他才会意识到,中医有很多领域是西医达不到的。   上辈子,要到很多年后林白青才能找到那套马衔铁铁针。   说来也是可笑,那套针并没有被珍藏,而是在被人拿走后,就一直扔在杂物间里,直到很多年后,有个小孩儿翻出来在街上把玩,林白青才偶然发现的。   藏针,或者说拥有马衔铁针的人,也是这巷子里的人,他叫刘百强。   而他,是林白青的前夫顾卫国的小弟,也正是那个去年想摸她,却被她一指头点瘸的混混!   现在林白青得去找那套可以让顾家所有的男人以后哭着跪在她面前,求她给他们施针,救命的,马衔铁铁针了。   作者有话说:   顾培:中西医结婚,中西医结婚,中西医结婚……   作者:你别忘了,遗嘱里说的是孙子辈喔?   白青:我有办法改变它喔~   作者需要你们发财的小手手来留言呀。 第9章 劳力士   (用前夫换五百块?)   话说,刘百强跟顾卫国还有点关系,俩人是邻居。   而且刘百强一直是顾卫国最踏实的小弟,要去刘百强家就得先路过顾卫国家。   这个家上辈子林白青经常来,很熟悉的,既路过,习惯性的就要看一眼。   这一看,她不禁有些吃惊,因为按理,目前顾卫国还没有退伍回家,他妈也在跟别人同居着,家里应该没有人才对,但他家的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锁。   而要说起顾卫国,就得说说他的父母。   他爸顾怀高和他妈乔麦穗,在六十年代曾经是东海市有名的小将,号称雌雄双将,俩人最牛逼的功绩是曾经在批D台上,把东大一个教授给活活抽到断气。   那年头年青人都狂热的很,打死了人他们也不怕,反而当成功绩四处宣扬。   那年头的年青人们也六亲不认,像家里的三爷,五爷,还有她师父顾明,据说都被顾卫国他爸押上台批D过,还给戴过牛鬼蛇神的帽子。   亲人之间可以原谅,政策一过大家就不追究了。   但老教授的孩子们记着仇呢,在拔乱反正时把他爹给告了,经过几年审理,他爹被判处了死刑,同一时间,顾卫国在部队的大好前途也就此戛然而止。   他妈乔麦穗在他爸顾怀高被枪毙后,就开启了轰轰烈烈的中年恋爱史。   今天跟这人同居,明天跟那人同居,虽然没有再嫁,但也很少回家。   而最近,她就跟一个男人打的火热,正在外面同居,已经好久没回过南支巷了,所以看到顾卫国家的门只是虚掩,林白青就颇有几分吃惊。   心说难不成乔麦穗跟男人分了手,又回家来了?   当然,顾卫国只是她上辈子的渣前夫,这辈子她不会选他,甚至不会多看他一眼,路过他家门口,不唾一口已经是她的仁慈了,林白青也不过看一眼就走。   到了隔壁一户人家,这才是刘百强家。   刘百强是个混混,跟林白青那俩邻居似的,不论白天黑夜,家里放的音乐永远是迪斯科,他父母死的早,留了一套大院子给他,他就靠着房租过日子。   “知道吗,我哥们顾卫国,发大财了,昨天欧锦赛,德国对丹麦,大家都押德国赢,但就他,押了丹麦赢,结果爆了大冷,丹麦队赢了,顾卫国一笔赢了三千块。”   这事儿林白青知道的。   顾卫国刚刚复员时,拿着一大笔复员金,曾经在一个农贸市场里一笔赢了三千块,这事儿他吹了半辈子。   这时刘百强又说:“听说今天他还有个发财的巧机,唉,可惜我身体不太好,走不了路,不然呀,我也跟着他一起发大财去。”   “发啥大财,买彩票吗,现在可流行买彩票了?”一个人说。   另一个说:“该不会,顾卫国是找到劳力士了吧?”   “张子强的劳力士吧,是啊,听说张子强在港城被抓了,他的劳力士可不就无主了嘛,是不是顾卫国知道表藏在哪儿?”还有人说。   刘百强感慨:“可惜我这身体不得劲儿,不然我跟他一起去找,也发笔大财!”   说起劳力士表,林白青又想起一些事情来。   众所周知,东海市有个专门在港城抢劫,绑架的悍匪,名字叫张子强,就在去年,他曾于一个港城富商手里抢了价值八千万的劳力士,并把它们带回了东海市。   从那以后,东海市商场里的劳力士一块都没卖出去,但二手市场上却涌现了很多白菜价的劳力士,大家暗自猜测,那些表是张子强的。   八千万的表可不容易出出去,当然,张子强是把它们全藏起来的。   而最近一段时间,一件事是欧锦赛大爆冷,作为一个足球爱好者,顾卫国上辈子但凡看球赛,就总会提及,说替补的丹麦队2:0绝杀德国战场,自己逆别人而买了丹麦队赢,一把赚了好几千。   关于劳力士表,这个林白青也有印象。   顾卫国今年都三十岁了,男人嘛,虽然没结婚,但相好肯定有,他有个叫乔招娣的相好,是他舅舅的女儿,也就是娘家表妹,那女的比顾卫国大三岁,在海事局工作,正好最近张子强在港城被抓了,内地新闻虽然还没报道,但港城那边风声已经传开了。   而张子强的表就藏在东海市。   从那以后,东海人就展开了疯狂的寻宝行动,顾卫国也不例外,加入了寻宝大军。   而他去寻宝的地点,顾卫国后来也跟林白青讲过,当然,虽然他找了很久,但并没有找到表,而那些劳力士,最终也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哎呀,那是林大夫吧,林大夫,稀客稀客。”她就站在门口嘛,刘百强一抬头就看到了,赶忙站了起来,点头哈腰来迎。   林白青进了院子,问:“刘百强同志,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说起自己的身体,刘百强也很后悔。   他是个小混混,但还没坏到想会牢的地步,而那天晚上三更半夜的,他主要是跑录像厅看了一场黄.色录像,心情比较激动,又正好林白青出夜诊回来。   天热嘛,三更半夜的,路上没人。   这个小大夫虽然穿着白大褂,但身姿袅袅,别有一番风味,刘百强一时糊涂,想试一下她的屁股是个啥手感,手就不由自主的伸出去了。   而这一伸,林白青煞时回身,在他屁股上一点,他大腿就不能动了,又在他小腹处一戳,从那以后,但凡他有那方面的想法,疝气就会掉下来。   这都一年了,腿倒是慢慢的变好了,但是疝气一直没好。   他已经求了林白青很多回了,想让她帮忙治治,林白青从不搭理他。   蓦然之间她上门来,不管是来干啥的,刘百强都激动的不行。   林白青伸手,示意刘百强把手给自己,问:“最近疝气掉的频繁吗?”   刘百强原来谈恋爱都是要找最美最漂亮的,但自打疝气天天掉之后,那方面的功能不行了,自我矮化,现在谈恋爱都是找离异妇女呀,寡妇啥的。   但就这,在听说他那方面不太行后人家都不跟他谈呢,他能好吗?   双手合什,只差磕头,刘百强说:“小林,林大夫,这么说吧,我当初确实错了,我一失足成千古恨,只要你能帮我把疝气治好,你要多少诊金我都接。”   这院子里的人们,大多都听说过林白青一指头点瘸刘百强的事,大家恨混混,但要那混混是自己认识的人,或者房东,那就另当别论了。   “小林,刘百强也不过一时糊涂,能帮你就帮一把,帮他治治病。”有人说。   还有人说:“邻里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要真点过他的穴,那就帮他解开吧,一大小伙子,他还要结婚生孩子呢,他以后会改正的。”   林白青松开刘百强的手,说:“可以,你的疝气我帮你治,但我有个事儿。”   “啥事儿,钱啊,好办……”刘百强一听她愿意治病,都乐懵了。   林白青掏了一只装钢针的针筒出来,指着说:“就在你们家,这个大院子里,有这么一个针筒,但是黄铜的,铜生了锈就会是绿色的,帮我把它找出来。”   “这是个啥?”有人好奇的问。   还有人说:“这是针灸筒吧,为啥会在刘百强家?”   这事儿说起来挺可笑的,当初小将们抄灵丹堂,堂里的金针,银针,沉香木的擀筋棒,黄花梨的拍筋板,全都是特别珍贵的东西,但小将们不懂,把它当成四旧,扔的扔砸的砸,而马衔铁针,就是一个小将看着好玩,于是把它顺了出来,玩了一阵子玩腻了,就顺手搁那儿了。   顾家人都有三叉神经痛,那套针特别重要。   但顾明找了好些年,却愣是没找着,而针,就在这个院子里的某个房间里,一堆杂物中间静静躺着,要到好些年后,才被小孩子们翻出来。   一看针筒,管他什么针,刘百强一声令下:“大家快找,赶紧找。”   众人也是一声令下,呼啦啦的全跑进屋子,翻东西去了。   刘百强擦干净椅子让林白青坐了,又是水果又是饮料的,端了一大堆出来,还热情的拿起烟来,问:“抽不抽,要不要我给您点上?”   林白青却问:“顾卫国回来后,你见过他没?”   刘百强说:“见过呀,他昨天回来的,一把赌赢,我俩喝了半夜的酒。”   林白青凑近一点,说:“我刚才可听见了,你说他要去发大财,你知道不,他准备去哪儿发大财?”   刘百强以为林白青也想加入寻找劳力士的大军,忙双手合什说:“林大夫,要顾卫国愿意跟我一起发财,我肯定会把发财的消息告诉你的,但是他没跟我说,我有心无力呀。”   林白青再问:“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他准备去哪儿?”   刘百强笑了:“小林,你最近要招夫,对顾卫国这么感兴趣,怕不是想招他?”   林白青当然不是想招顾卫国,而是,她知道他在疯狂的找表,而林白青呢,最近也正缺笔小钱,想来笔快钱呢,她就在想,何不把顾卫国给举报了,自己也发笔小财算了。   “刘百强你知道不,要是举报有用线索立功,帮忙抓捕罪犯,公安局能奖多少钱?”林白青问。   刘百强说:“至少也得五百块吧。”   哇,五百块,那么多啊,那她岂不就有钱可以买衣服了?   这个功林白青立定了。 第10章 海狗鞭   (举报他!)   “找着了找着了。”有个小孩儿捧出个青绿色的针筒来,说:“是这个吧。”   一院子的人全提心吊胆,屏息看着,就见林白青接过生了锈的针筒,轻轻一扭,旋开了。   里面是软羊皮,倒还保存的特别完整,而展开羊皮,羊皮里面是保存完好的针,随着林白青展开,有人惊呼:“这是银子做的吧,明光光的。”   还有人说:“这可是宝贝呀,也太可惜了,一直扔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如果是铁,当然会生锈,但战马嚼过的铁有了战马的纯阳之气,再加上它被密封保存,就不会生锈了。   刘百强也激动的不行,挺起肚皮说:“林大夫,东西已经找着了,你可要说话算话,快来帮我解穴吧。”   满院子的人全呼啦啦围了过来,大家只在电视上见过点穴,解穴,还从没有在现实里见过,都想要看看,现实中是怎么解穴的。   此刻,林白青简直成了行走的武林大侠。   不过只见她另取了一副针出来,示意刘百强进屋,躺平,先给针消毒,再给刘百强消毒,一针就扎他肚皮上了。   屋子里挤满了人,门外挤的呼呼攘攘,也全是人,一看林白青是在针灸,不免有些失望,刘百强自己也很失望,说:“你不是点的穴嘛,为啥要针灸呀。”   “我把你治好就行了,医生行医,不必事事告诉病人的。”林白青说。   她其实是一指头捣开了刘百强的精元之门,让他守不住精元,同时精门大开,阴气和寒气会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身体,身体阴寒,疝气自然就会掉。   而现在,只需要一针,林白青帮他补一些元气,再把精元之门封上,就好了。   针灸分为补针和泄针,现在林白青就是在补,而补,是能立竿见影的,时间一分一秒,刘百强只觉得肚子里暖洋洋的,像是流淌着一股热气一般。   “舒服,真舒服。”他不禁感慨说。   有胆大的小孩儿在他肚皮上摸了一把,顿时说:“哇,好热。”   还有人说:“从今往后,刘百强就好了吧。”   “那肯定,咱们小林大夫师承顾老医生,说不定这一治,刘百强的身子板儿会比原来更好呢。”还有人说。   刘百强乐乐呵呵,也觉得应该会这样,但这时林白青给他泼了盆冷水:“你要正儿八经想过夫妻生活,没问题,但从今往后,你一旦动邪念,还想欺负女孩子,那你的疝气,立刻就会掉下来。”   她其实是吓唬,但刘百强给吓的,面色刷的惨白,白天没敢再吭气。他再扬头看看,林白青正在拔针,这丫头,小时候大家因为见的少,而且永远一身白大褂,没人觉得她好看,甚至没有把她当个姑娘家看待过。   谁知女大十八变,她居然越变越好看了。   而且她属于那种你得静下心来,静静欣赏的,带着一股书香气的姑娘。   话说,顾卫国昨天晚上喝醉酒以后,一个劲儿念叨,说只要等到顾明的百日祭,自己就可以娶林白青了,那以后,这位林神医就会住在他隔壁,他又是顾卫国的小弟,那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他岂不是就可以随时找她医治?   且不说刘百强心里美滋滋儿的。   施完针从刘家出来天已经黑透了,一整天了,林白青还没吃饭,经过顾卫国家时,她看到他家的灯亮着,闻到一股方便面的味儿,估计顾卫国也正在吃饭。   走到巷口,这儿有个米粉摊子,已经出摊了,林白青遂给自己也买了一碗。   准备举报前夫赚笔小钱,林白青心里可激动了,不知不觉吃完一碗米粉,连汤都喝的光光的。   吃完米粉,她就又回灵丹堂的院子了。   正好今天所有的扶桑丸全做好了,明天准备开卖,但还没有封包装,印上生产日期,林白青遂把所有的扶桑丸搬了出来,就在月光下开始印日期了。   诊所的药嘛,包装简陋,印日期也只是用铜版章子。   先把日期印在装药丸的纸袋上,一袋12丸,装好之后再用融化的热蜡把袋口封上就可以了。   总共六百丸,不一会儿就装完了。   眼看蜡丸快装完时,林白青就看到顾卫国从灵丹堂的门上经过。   在整个顾家,他的个头仅此于顾培,一直在当兵,肩宽背厚,身材高大,林白青毕竟跟他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哪怕是晚上,路上没有灯,但光凭影子她就认出他来了,而她就在院子里,围墙不高,院门更矮,他其实是能看到她的,但显然,他故意躲着她,所以虽然停了一下,但假装没看到,就从门前走了。   林白青等他走远之后关掉了院灯,悄悄出了门,蹑手蹑脚的,也跟上了。   ……   跟了一段路之后,大概知道顾卫国去了哪里,林白青就又折返,直奔公安局。   她去的是东海市公安局,而最近,张子强被抓后,拒不肯吐口那些表的下落,但是港城那边的阿SIR们为了能给他定罪,也在不停的施加压力,让大陆公安赶紧找表呢,所以公安们也是焦头烂额的。   这都三更半夜了,公安们还没下班,正在加班开会。   听说有个女孩子知道劳力士的下落,自然就把她迎进去了。   林白青给的地址,正是顾卫国今天去找表的地方,那是东海市的垃圾填埋场,也是顾卫国一直以来,认为张子强藏表的地方。   顾卫国能不能找到表,林白青并不知道。   但目前公安对那帮狂热的,找表分子们的态度是,没有身份证和暂住证的,一律拉去劳改,就算有身份证,只要跑去找表,一律拘留七天。   所以如果顾卫国找到表,那他就得坐牢。   要他找不到,他也得喜提七天拘留。   林白青既希望顾卫国被拘,也想要五百块,但可惜的是,公安的奖励要线索生效后才会给,而且就算线索有效,也得先报到财务,批下来才能拿到。   也就是说这五百块的奖金,林白青至少要下个月才能拿到。   乐滋滋而来,听说还要到下个月才能拿到钱,林白青不免失望。   但也没办法,接过公安给的报案回执,就从公安局出来了。   也是因为着急,公安们立刻就出动了,从局子里出来,一公安说:“他妈的,港城阿SIR天天骂我们大陆公安蠢,但愿这回能找到表,要不然我们还得挨骂。”   “可不。哎,车上这臭轰轰的是什么呀,赶紧扔掉。”另一个公安说。   一公安打开车门,从车上抱下几大箱东西来,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警车一开,扬长而去。   林白青本来都已经要走了,却被一股强烈的臊臭味给吸引了,因为这种臭味她觉得十分熟悉,忍着哎吐感她扒开东西,举起来闻了闻,顿时眼前一亮:怪不得她觉得味道熟悉,这居然是海狗鞭!   海狗鞭跟老山参,犀牛角,麝香一样,都是珍惜药材。   虽然国内,黄海和东海有产,但要论入药,药性最好的是产自纳米比亚的。   而纳米比亚海狗鞭跟国内的最大的区别在于,因为加工方式不一样,它万一保护不好,腐烂之后气味就会无比的骚臭,叫人闻之欲呕。   但这玩艺儿在将来一根要十几二十万,还大概率是假货。   因为纳比海亚的海狗数量一直在急剧减少,会被捕杀成濒危物种。   穷人才靠吃伟哥施展雄风,顶级财阀们都是把它磨成粉,轻轻磕一点在酒里慢慢品,它是天然的壮.阳剂,靠的不是刺激神经,而是滋补男人的元阳之气。   这是走私货,估计是公安剿来的,闻着臭,以为全坏了就给扔掉了。   它跟劳力士当然没法比,但它可以随手换成钱呀。   ……   东海市药材交易中心是全东南最大的药材市场,也是百年历史的老市场。   它还有个早市,就跟淘古玩似的,全东南好药的人也都在这儿淘药。   什么老山参,麝香,虎骨蛇胆穿山甲,真真假假,应有尽有。   虽然88年刚颁布《野生动物保护法》,但目前公安查的比较松,市场上甚至还有公开售卖的各种獐子狍子鹿角,血迹斑斑,跟屠宰场似的。   林白青一早就来练摊儿了,前后左右一看,见一个戴茶镜的老爷子身边空着,遂蹲到他身边,取出块红丝绒布,把包里的海狗鞭一枚枚摆了出来。   药材,尤其人参,麝香虎骨一类的东西,这种大市场上假大于真。   而且假货都明光鲜亮的,比真货看着更要真。   行内人来此的并不多,大部分是自认懂行的养生人士,以及惯常要送礼的,做生意的大老板们,他们是行走的人民币,人傻钱多好忽悠。   林白青的海狗鞭暂时还无人问津,但她身边老爷子的山参却不时有人来问。   老爷子很会做生意的,价格一样,大小一律三十元。   他说话慢斯条理,但凡来个人,就会捧参,从人参的四个关键,‘芦’、‘皮’、‘须’、‘纹’讲起,再讲参的功效,吃法,顺便说几句老板印堂发亮,一看就在走财运啦,老板面色红润,一看肾就好之类的吉祥话。   暴发户们最爱听这个,他的人参卖的特别快。   他手里倒有几根山参,但箱子里分了两块,一边是种植参,一边是林下参,他手极快,时不时就会来换着添倒一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等谈妥价格了,他也不藏私,会同时放出野山参,种植参和林下参供客人选。   林白青发现一个规律,凡是养生爱好者挑走的都是林下参。   而土老板暴发户们挑的,全是肥肥胖胖,萝卜一样水灵的种植参。   老爷子卖了半天,老山参一根都没损失。   这时来个抱孩子的女人,愁眉苦脸的,张嘴就砍价,从三十砍到十块,也不挑,随便拿了支胖胖的种植参就走,但老爷子眼疾手快,把它倒成了一枚野山参,那也是今天这老头出出去的唯一一支真山参,还是他主动给的。   林白青是来做生意的,都还没开张呢,给隔壁勾起兴趣了,看的兴意盎然。   终于老爷子的参卖完了,笑眯眯的说:“你也是来赚点浮财?”   林白青老实点头:“对。”   “这些我全要了,一根我给这个价,如何?”老爷子伸了五根手指。   一根海狗鞭五十其实太便宜了点,毕竟这是进口货,国产的都要三十一根的。   但林白青看上这老爷子对那个女人那点真诚和善意,答应了:“好。”又说:“但我有个问题要问您。”   老爷子笑:“但问无妨。”   林白青说:“我有些唐突,但能不能问问您的名讳?”   她越看这老爷子越是仙风道骨,而东海自古有世家,能人辈出的,她直觉,这老爷子绝非一般人,来卖参大概也是闲来打发时间,闹着玩儿的。   老爷子笑:“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顾明的第八徒,关门弟子,能辩药尝药,眼观气血,还尽得顾明一身武术真传,招夫承堂,记得选个好夫婿,我还欠你师父一份人情,等你结婚时我要送你一份大礼。”   呵,这老爷子把林白青兜了个底朝天。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世外高人,又准备送她份什么样的大礼?   这一手赚了五百块,现在林白青得回去打听打听,看顾卫国有没有被拘留了! 第11章 顾家人   (前夫被抓啦!)   怀揣着五百块,一路走的美滋滋的。   本来林白青想直奔公安局,打听一下看顾卫国被拘留了否的,但路过外贸街时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东海市是改革先锋城市,自打革开放,洋货蜂涌而止,还都特别时髦。   什么皮裙小吊带,牛仔裤,蕾丝边,外贸街应有尽有,皮凉鞋,塑料凉鞋,各种外贸进口的高跟皮鞋也是摆了一溜水儿。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最喜欢逛街了。   但逛了一圈,林白青就发现这儿的衣服很难入自己的审美,最终花了16块钱给她和招娣一人买了一双草编凉鞋,继而就进了百货商场。   这年头的百货商场里东西可全都是名牌,什么鳄鱼皮尔卡丹,梦特娇,老人头应有尽有,门店也装修的金壁辉煌,富丽堂皇的,一看就透着贵气。   林白青甫一进去就看上了一双老人头的乐福鞋,伸脚一试,里外全皮,既舒服又吸汗,她也是习惯了,一问,听说要一百八十块,因为是重生的,一时间对物价没啥概念,当场就买下来了。   而这时,她以为商场里的裙子顶多也就百八十块,还很轻松,打算就用这五百块从头到脚,整个儿给自己买上一套衣服。   但上到二楼,迎面看上一件梦特娇牌,桑蚕丝的裙子,一问,居然要380。   “三百八?”林白青不敢相信,重复问说。   售货员上下打量林白青,说:“小姐,我们这个衣服叫品牌,是外企小姐穿的,虽然它价格贵,但它也时髦,洋气,要不你试试?”   这件裙子是真好看,收腰收的恰好,既没有妆点过多的蕾丝,但又版型大方,很合林白青的眼。   可惜她身上的钱不够了,而且现在的林白青也舍不得花三百多去买一条裙子。   正好楼上就有卖布料的档口,她又特别喜欢那件裙子的样式,遂扯了一批布料,打算自己画个稿纸,让巷子里的裁缝给她和招娣各做一条那样的裙子。   手上还有三百块,除了那条裙子,别的衣服倒还便宜。   林白青于是又花一百块买了两条豆绿色的裙子给自己和招娣,打算平常来穿。   赶着下班的点儿,她一路到了东海市公安局。   林白青本来想找她昨天报案时那个公安问情况的,但在办事大厅里转了一圈儿也没找到那个公安,直剌剌的上前询问当然不行,顾卫国二叔就在公安局,万一发现是她举报的可就麻烦了。   但她正愁该怎么打听呢,就听一女公安说:“统计出来了吧,昨天抓了几个?”   另一个女公安一笑,说:“足足27个。”   “咱东海人还真是找劳力士找疯魔了。”这女公安说:“对了,那个叫顾卫国的长得可真帅气,一表人材的,身手也好,一手放翻了三个民警,我听说他是个退伍军人。”   “因为是退伍军人,听说只需要拘留七天,还不记档。”这个女公安说。   林白青一个机灵:合着前夫还真被抓了?   她太高兴了,差点惊呼出声。   俩女公安也注意到林白青了,一个问:“小姑娘,你有事?”   “我只是路过,好奇,进来看看。”林白青说完,赶忙从公安局出来了。   听说渣前夫被抓,她心里美滋滋儿的。   而现在,她终于提前找到马衔铁针了,就想把五爷的头疾先给稳住。   不过五爷家大门紧锁,没有人,问了一下邻居,据说五爷听说在深海有个善针灸的好中医能治三叉神经,跑去求医了。   既五爷去求医了,三爷还没来,林白青和刘大夫就把扶桑丸卖掉,再抽空制点别的药出来。   她没有买那件特别贵的裙子,但鲍家媳妇就是裁缝,她又买好了料子,遂画了张图,就让鲍家媳妇替自己做一条裙子出来。   而目前穿的,这件豆绿色的裙子并没有腰身,看上去也有点素,眼看百日祭近,鲍家媳妇的裙子又做不出来,招娣就急的不行,想来想去,说:“姐,要不这样,你穿我的吧,你看我这件衬衣,上面有蕾丝,还有珠子,多漂亮呀。”   林白青最不喜欢的,就是上面珠珠串串的衣服,而且顾家的小子们并非为了色相才拒绝她的,人家的理想都是出国,去大世界,不会因为她穿了一件漂亮衣服就改变观念跟她结婚的。   不过妹妹是一番好心,林白青也就这一个亲人了,向来喜欢哄着她,遂笑着点头:“好。”   招娣今天是大夜班,这会儿该去上班了,出了门又回头,说:“姐,你说那个顾卫国也是真奇怪,不是说已经退伍了嘛,他该不会也对你没意思吧,要不然眼看百日祭了,咋也不来找咱们聊一聊,说说话?”   林白青噗嗤一笑,推了妹妹一把:“快去上班吧你,不然该迟到了。”   话说,顾卫国虽然被拘留了,但这事在南支巷并没有传开。   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正值裁军潮,复员下来又没工作可干的退伍军人特别多,到了社会上,他们也要生活,要吃饭,政府也很头疼,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他们的难题,而他们要犯点小错误,公安的处罚也是很轻的。   当然,这事儿林白青就不关注了,她举报了有用线索,立了功,只需要等到下个月,就可以领到公安邮寄给她的五百块了。   时光转眼,就到百日祭的前一日了。   这天一早,林白青刚到灵丹堂门口,就风有个盘头大姨拿脚步在丈量   她没惊动对方,站远看着,就见这大姨摸完门板后又拿步子在丈量整个大院子,边丈量,嘴里边掩不住的笑:“哎哟,这地皮可真大呀!”   林白青冷笑一声,进了后院,刚进门,这女的也跟了进来,直剌剌的问:“谁是林白青,人在不在?”   刘大夫就在后院里,问:“您是要看病还是买药?”   盘头大姨两眼挑剔的上下打量:“原来你就是林白青,怪不得……”   刘大夫觉得不太妙,跟林白青交换了个眼神:“大姐,我们现在不接诊。”   “提上药箱跟我走,我家老人生病了,点名要林白青。”盘头大姨自顾自说。   刘大夫说:“您没听见吗,药堂停诊了,我们不接诊。”   盘头大姨本来都往外走了,退了回来,提高了嗓门说:“林白青,我可是顾家人,这灵丹堂都是我们家的,你能不给顾家人看病?”   林白青也不废话,前堂就有电话,她说:“刘大夫,来医闹了,报警。”   啥,医闹,这要报警,肯定会被抓的吧。   好在这时外面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大喊:“白青,别报警,误会误会。”   林白青一看,来的也是顾家人,是顾家三爷的小女儿顾娟。   其实刚才这个女人她也认识,三爷的三儿媳妇,姓蔡。   她们都是生活在首都的,她们来,是因为三爷已经回来了。   林白青故意问:“小娟姑姑,这女的谁啊?”   顾娟翻白眼:“你三叔家的,你该叫三婶,我们不肯带,她硬跟着来的。”   林白青心说听那口气,还以为灵丹堂就是她开的呢。   顾娟先对她三嫂说:“三嫂,介绍一下吧,林白青,别看她小就小看她,她要承的是我们顾家大房的家业,要搁解放前,她就是我们顾家的宗妇,她还是灵丹堂的大掌柜,古代要称一声先生的,先生出诊是得用请的。咱爸病了,我说我来请先生,你非要自己来,这你要请不动,我爸就白病着算了?”   她年青时生活在东海市,从小看着林白青长大,拿她当小侄女看待的。   她是老来女,父母娇惯,嘴巴也利索,损起人来一套套的,几句话把蔡三嫂说的脸都挂不住了。   挽起林白青,她说:“你三爷腿疼的久了,你帮忙给止一下痛吧。”   上辈子的今天林白青也为三爷诊过病,但因为那位蔡三嫂从中搅和,她没细诊,而三爷也被一帮不肖子孙气的厉害,甫一回首都就去世了。   背起药箱,这回,林白青要把三爷的命留住。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记得留言喔,谢谢大家啦。 第12章 拉郎配   (她真没想过霸王硬上弓)   顾家老宅原来很大,三进院,分了几次家后就剩了一个三间房的四合院了。   这院子在将来会属于林白青,而顾卫国家正好在这院子的后面,两户人家将来就会打通成个特别大的大院子,但那不算什么,在将来,林白青会一点点的,买下半个南支巷用来做灵丹堂医院。   灵丹堂医院最鼎盛时期,拥有四个大型四合院,每一个院子里的每一间房里都是床位,住的都是从全世界慕名而来的,顶级富豪们。   灵丹堂每天的营业额,是有钱人看了都要心惊肉跳的高额数字。   ……   三爷在东海市其实已经买了楼了,但他住不习惯,但凡回来,就喜欢住老宅。   他除了带着小女儿顾娟,一个儿媳妇,还带了个大孙子来。   孙子此刻不在,他也还没进屋,就在檐廊下晒太阳。   虽然裤子很厚看不清,但他的左脚脚腕比右脚的足足粗了一倍,乍一看,皮肤水肿,青筋透亮,为了能适应肿胀的脚,左脚的鞋比右脚大了足足两个码数。   林白青从小跟着顾明长大,顾家女孩少,三爷一直拿她当孙女看。   他远远伸着手,用苍劲有力的大手攥上她的手摇了摇:“都说了这院子以后属于你,大大方方住着,你非要搬出去,我听说你住的地方很不好。”   搬出去是为了不被顾家诸房耻笑她无处可去,老人当然会心疼,但林白青不喜欢被人背后嚼舌根。她说:“我住的地方很好的,特别热闹。”   “药堂关了几个月,病人们急坏了吧?”三爷又说。   林白青说:“可不。”   三爷抬头看:“怎么没人给白青拿喝的?”   蔡三婶端了一托盘喝的出来:“果汁,可乐,雪碧,小林你想喝啥自己选。”   三爷摸腿:“最近疼起来的,西医说我骨头里长刺了,疼的很。”   他这腿上辈子林白青没细诊,以为问题很严重,但如今再看,发现居然是个很小的小问题。   她另取把椅子来,扶三爷把腿放平在上面,因为老人裤子宽,就不脱了,直接卷起来往上看。从小腿到膝盖再到大腿根儿,三爷的腿肿的透明噌亮。   血管青筋仿如湃在水中。   敲击膝关节,三爷嘶气:“疼,疼!”   林白青手继续往上,一路到大腿根,问:“这儿疼吗?”   三爷点头,汗从鼻尖和头皮往外不停渗着,疼惨了。   终于,顾娟看林白青诊完了,忙端了水来给她洗手:“你看着问题严重不。”   三爷也说:“你还小,能收拾收拾,不能我也不怪你。”   老人是心疼她,怕她医术不够,在给她找台阶下,但蔡三婶立刻说:“林白青,我爸这个叫骨刺,得西医来治,你要掂量着点,小小年纪的,要把我家老人治出问题来,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呵,上辈子她也是这样唬她的。   林白青挑眉:“我记得三婶是工农兵学校毕业的,如今在哪高就?”   “我啊,原来在内蒙古人民医院上班。”蔡三婶含混着说。   林白青说:“喔,原来是个蒙古大夫啊,失敬失敬。”   蔡三婶一噎,因为蒙古大夫是兽医的俗称,也是庸医的戏称。   顾娟却哈哈大笑,趁势揶揄:“三嫂原来是蒙古大夫,但因为知识考核没通过下岗啦。”现在连蒙古大夫都没得做了!   三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蔡三嫂给搞了个尴尬。   林白青忍着笑说:“三爷,一会儿会很疼,你忍一忍吧,一次就能去根。”   三爷一震:“骨刺呢,你能去根,怎么去,掰掉它?”   林白青说:“给您看病的医生大概也是蒙古大夫,并不专业,首先,骨刺不是刺,它只是一种骨骼老化后的自然沉积,本身是不会痛的,只有压迫神经,或者影响到别的组织才会引发疼痛,而您这个疼跟骨刺没有任何关系。”   “骨刺不是刺,你听谁说的?”蔡三婶抱臂,语气轻蔑。   林白青也不惯着她:“您不识字吧,但凡认识字,会看书就知道我说的对。”   三爷示意俩人停嘴,说:“白青,我信你,诊成啥样都没关系。”   俩女人围着,眼见的林白青针都没掏,就只是两只手,拿出百草精油来润手,然后从下到上,一路推拿,三爷是真疼,大汗淋漓,唇都白了,面无血色。   开始他咬牙忍着,后来忍不住了嚎叫出声来,叫的撕心裂肺的,但叫着叫着也不知是睡了还是休克了,眼睛一闭,只有出气没进气了。   过了二十多分钟,两人眼看着三爷面色如纸,气若游丝,看样子像是要去了,顾娟差点都吓哭,悔不该拉老爹给林白青练手。   林白青也很累,每一下推拿都用了全身的力气,她也满头大汗,但她依旧没停,一路推拿到三爷大腿根时突然狠命一把扭。   随着三爷一声惨叫,林白青说:“好了,三爷,您起来走两步。”   这就好了!????   三爷都不敢信,扶椅子站了起来,再踏脚,然后惊讶的发现虽然皮肉还疼,但原来走路时腿部那种拉扯感和剧烈的抽痛全都不见了。   他腿不疼了,脚踩得实了,走了几步再下台阶,就发现膝盖也很容易就屈了。   这可不就是好了。   三爷大惊:合着白青这丫头的医术,已经到不用药就能治好人的地步了?   “我好啦!”他开心跟个小孩儿似的,连着蹦了几蹦,看到女儿和儿媳妇都在惊讶的看着自己,这才停了下来。   “假的吧,咱爸这都疼仨月了,腿肿的大炮似的,她就那么几把推拿,能好?”蔡三婶声音格外尖利。   瞬间,三爷面沉如水。   顾娟跟三嫂不对付,而且她是不主张卖药堂的一派。   一笑,她说:“爸,这可咋整啊,三嫂连灵丹堂的价格都算清楚了,您说白青又帮您治好了病,那灵丹堂咱卖是不卖啦?”   是呢,一帮没眼力见儿的小辈们,闹腾着要卖祖产呢。   “娟子,你陪白青喝点水,休息会儿去。”三爷看儿媳妇:“你跟我进堂屋。”   ……   顾娟把林白青带进西厢房,这其实一直以来是林白青的卧室。   摆了一堆吃的出来,她说:“快来尝尝这个,说是叫开心果,据说吃了人就会开心,还有这个,美国来的奶油大杏仁儿,也特别好吃。”   “谢谢小娟姑姑。”林白青尝了颗开心果,进口货,为防腐熏过硫磺,一股硫磺味儿,这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但她还是说:“唔,果然好吃。”   顾娟本欲再说什么,却又突然住嘴,林白青一听,堂屋里三爷的声音好大,而且是用吼的,不一会儿蔡三婶出来了,哭丧着脸,皮鞋夸夸夸的出门去了。   顾娟眼睛一亮:“听见了吧,老爷子骂我三嫂呢,一群目光短浅没见识的,总窜掇着我爸卖祖产,就为分俩小臭钱儿,活该挨骂。”   又抓了一大把开心果给林白青:“放心,我爸心里有杆秤,会支持你的。”   可不,三爷的病好了,有力气了,要收拾这帮逆子了!   ……   顾娟又说:“对了,我听说个事儿,敖文小小年纪就肾虚了,你知道不?”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顾敖文肾虚的事连他小姑都知道啦?   林白青竭力忍着笑:“我给他开了方子,正在调理呢。”   “那就真的虚了呗,他才多大呀。”顾娟撇嘴:“说起他我都嫌丢人。”   顿了顿,又得重叹了一气说:“我听说卫国……”   毕竟是自家人,话说一半,顾娟不往下说了,但林白青猜得到,公安拘留是会通知家人的,所以顾娟和三爷肯定已经知道顾卫国被抓的事了。   果然,这时窗外忽而响起三爷的叹气声:“唉。”   怪不得老爷子会叹气,明天就是百日祭了,眼下面前总共就仨孙子,一个肾虚传的满南支巷人尽皆知,还有一个因为跑去找宝发大财而被刑事拘留了。   三爷倒是有关系可以把顾卫国弄出来,但他心里火大得很。   而他自己的亲孙子,他最得意的一个,一来就躲起来,不见人影了。   老爷子想不通,中医是国萃,为什么如今的年青人们就那么瞧不起它。   老爷子一步一挪的要出门,顾娟忙说:“爸,您的腿才刚好,还是歇着吧,别乱走动了。”   “让三爷走一走吧,运动有利于通水肿,他走走对身体好。”林白青说。   ……   三爷去外面散了一圈再回来,撩起裤子一看,呵,腿细了一大圈。   顾娟连叹林白青的手法神奇,但还是觉得老爷子刚刚好,不该跑太多路,此时应该躺着休息,但其实气血通而水肿利,适当的运动有利于消水肿。   不过仅是这样当然不行,他腿还浮肿的厉害,而且病分表里,腿疼是表,症结在里,她还要诊脉,开个药方给三爷调理里症。   三爷让她号了把脉,再听她讲他病的起因,平常生活中该怎么注意,以及自己要开什么药给他调理,沉吟半晌,说:“白青,要不为继承灵丹堂,你也能分配正式工作,去公家单位上班的吧。”   林白青读的是大专,当然可以分配工作,要再读个专升本,还能入职军医院。   “当然,东海市所有的医院都能进。”她说。   三爷点头:“你是为了我大哥的救命恩才留下来的,可顾家懂这个道理的人没几个,太糊涂!”   一群糊涂蛋,不知关键时刻就能救命的良医就在眼前,只想着卖家产分钱。   林白青笑了笑,没说话。   三爷高喊:“卫军?”   进来个小伙子,牛仔裤格子衬衫,高高大大:“爷爷,我在呢。”   “一会儿你小叔要来,我中午要陪他一起吃饭,你陪白青抓药去。”三爷说。   “好。”小伙子皱着眉头说。   他叫顾卫军,就是被三爷强行带上飞机,抓来拉郎配的那个。   上辈子他光用幽怨又可怜的小眼神儿就让林白青心生怜悯,放过他了。   这辈子她当然也没想过霸王硬上弓。   俩人一道出了门,默默走着,正好碰上顾培提着个包走在巷子里。   顾卫军只见过小叔一面,还有点不太认识,林白青却笑着喊他:“小叔好。”   作者有话说:   顾卫军:她会选我吗,瑟瑟发抖。   作者:记着你今天说过的话,以后哭的时候别找我。 第13章 药引子   (小叔,您有意愿步入婚姻吗?)   顾培停了下来:“白青这是要出去?”   顾卫军乍见一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浑身还散发着淡淡香味的男人,因为对方相貌足够好看,浑身又格外的洁净与精致,还看他很是熟悉,一时有点愣住。   听林白青喊了声小叔才蓦然想起来,这是那位自M国归来的小叔叔,他只在百天前,顾明的葬礼上见过一面。   顾卫军挺怯这人的,因为他这人奇怪得很,虽说是在M国长大,但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而且引经据典,出口成章,又还一派老成,整个人不像从M国,倒像是从民国来的。   俩人试着用英语交流过几句,但顾卫军口语太烂,顾培一句都没听懂,叫顾卫军大受打击。   他也从善如流,喊:“小叔好。”   林白青说:“我们要去帮三爷抓药,小叔也去?”   顾培上下打量着年青帅气的大侄子,说:“不用了,你们自已去吧。”   ……   顾卫军他爸在首都当兵,是位团级领导,他妈就是那位蔡三嫂,他目前在首都科技大读大四,将来会出国。   牛仔裤,格子衬衫,这是如今这个时代,校园时髦男生们最标准的打扮。   他跟顾敖文还不一样,根本不在意林白青漂不漂亮,美不美。   作为一个优秀的小伙子,那叫什么来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人家有大理想,要出国拿绿卡,心思压根儿没往男女情爱上放。   他忽而说:“白青,咱是打小儿的相识,不说虚话,刚才我爷跟我吹牛,说你不用针不用药,空手治好了他的病,他那可是骨刺,不好治的,咱交个底儿吧,我爷是不是哄我呢?”   林白青实事求事:“没那么夸张,我做的只是推拿。”   “推拿治骨刺?”顾卫军手插兜,笑:“怎么,我爷的骨刺给你捏断啦?”   他生得很帅气,大高个儿,娃娃脸,唇红齿白,从小就受女孩子们欢迎,生怕因为色相而被林白青看上,一来就躲起来了,是被三爷提溜回来的,并没看到她治病的现场。   林白青耐着性子再解释:“三爷可能有骨刺,但他的疼痛不是骨刺引起的。”   “那是什么?”顾卫军继续追问。   林白青指大腿:“他是因为着了寒,大腿根部的肌肉痉挛了,不通则痛,只要把痉挛部位推拿通,气血畅了,通则不痛,自然就不疼了。”   顾卫军恍然大悟:“那就是抽筋了,抽的时间长了点。”   林白青点头:“对。”又说:“但造成他长时间肌肉痉挛的原因是邪风入体,也就是我们通俗意义上说的着凉,受寒,他需要排湿排毒,还得补点钙,才能杜绝抽筋。”   顾卫军自认又懂了,打断了林白青:“那他原来就是碰着庸医,治错了,抽筋而已,找个推拿师傅捏一捏按一按,效果跟你是一样的。”   又竖起大拇指指自己:“小林,恭喜我吧,我过了英语八级,还收到好几个Offer,有USA的也有JPA的,话说你听得懂什么叫个Offer不?”   顾卫军从小生活在首都,只有逢大事才会回趟老宅。   在他印象中林白青是个从来没见过世面的小中医,但她上的是大专,英语也学得很好,而且将来她是能直读英文医学文献的,岂能不懂Offer的意思?   林白青摇头说:“不太懂。”   “就是留学申请。我马上就可以出国了,有三家大学供我选择。”顾卫军搓手:“就是钱有点紧,搞不好出国后要刷盘子。”   他以后会定居M国,并在华尔街一家投行做高管,也是父母毕生的骄傲。   而在很多年后,他会因为三叉神经痛而来求林白青,在被她针灸好后,他跟他别的兄弟一样,从此就会从‘反中医’走向迷信中医的极端。   而且还会给林白青介绍很多极有钱的洋病人。   等到灵丹堂要扩张,急需要钱时,都是他在帮忙找过桥资金。   所以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将来是灵丹堂的小金主。   但钱,永恒的难题,小金主顾卫军就是因为留学缺钱,琢磨着卖祖产的一员。   林白青虽同情,但帮不到他,也就不接他的暗示。   回到灵丹堂,刘大夫中午下班走了,她抓药,顾卫军就楼上楼下的转悠,不停感叹:“呵,这地段,这面积,还有这些老玩艺儿,卖五十万都有人接手吧。”   又说:“要能卖五十万,你至少能分五万块。”   林白青不接茬,抓好了药准备走,一出门,就碰上顾敖文在外头站着。   举着两只冰棍儿,他的黑眼圈已经好了许多了,眼睛里满满的醋意。   “白青,新出的夏威夷冰棒,味儿特好,来,咱一起吃。”他说。   林白青说:“我不吃,给你卫军哥吃吧。”   “顾卫军?兄弟他排十一,得喊我叫九哥。”顾敖文语气里透着轻蔑。   顾卫军两手插兜懒懒散散,先说:“这是二爷家的敖文吧,听说是个专职操社会的?”   又说:“排九排十你说了算,我都多大人了,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跟你争。”   看林白青,他舌尖得儿:“小林你说对吧,我有什么好跟他争的?”   他的意思林白青懂,在他看来,她那点推拿技术按摩师父也有。   中医是夕阳产业,他瞧不上,只想卖了药堂分俩钱儿,好在国外不用刷盘子。   也觉得只有顾敖文这种没出息的,想要巴着祖产啃老的人才会那么重视她。   不在一个赛道上,还居高临下,他看顾敖文就像在看小丑。   ……   仨人一路走着,顾敖文终于又挑到刺了:“顾卫军你有没有眼色,怎么能让白青一个女孩子提那么多药,你倒空手走着。”   顾卫军两手插兜懒懒散散:“别光说嘴,你倒是帮呀,我不让给你机会呢?”   “看看,这就是从首都来的高材生的素质。”顾敖文举着冰棍儿呢,没手提。   “我突然想起来,这幅药还需要个药引子。”林白青止步,说:“麻烦你们去找一下药引子,要3只蟋蟀,记住要抓活的,而且不能残缺,要全须全尾。”   “药引子?那不封建迷信嘛。”顾卫军高声说:“打倒封建迷信,我不去。”   顾敖文倒是很积极:“我知道哪里有蟋蟀,我现在就帮白青捉去。”   眼看堂弟走了,顾卫军一想正好可以躲林白青嘛,也走了。但他心里不爽,临走前还要撂一句:“这该死的封建迷信,六十年代革命的时候咋没把中医给革掉呀。”   林白青笑而不语。   中医所谓的药引子千奇百怪,有人说它是封建糟粕,也有人说它是胡扯淡。   国学大家鲁迅就曾专门撰文痛批过药引子,说它纯粹就是中医为了捉弄人而发明的玩意儿。   林白青身为中医,就……也挺喜欢拿它为难人的。   他们兄弟不是闲的蛋疼嘛,那就抓蟋蟀去吧。   至于婚事,她只要不瞎,就不可能选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   ……   林白青一路小跑回老宅,就见顾培还站在原地,手里举着一张字条,大概是因为巷子里的门都一模一样,他这是不认识路,还没找着老宅呢。   “小叔。”林白青上前,喊了一声。   顾培回头一看,见是林白青,大松一口气:“这个地址太难找了。”又递给她一只手提袋:“这是一只双肩包,应该比你的绿书包更能装。”   “送给我的?”林白青有点不敢信。   顾培说:“我想你大概也需要一只很能装的背包。”   作为中医,针灸针和常用药,各种针剂,酒精棉签是出行时必备的。   林白青一直背的都是一只十几年的,军绿色的老书包。   太结实了,背了多少年不烂,她也就没换过。   她不期顾培观察的那么仔细,居然还帮她买了只包,很是惊喜,接过手提袋,由衷说:“我正需要一只包呢,谢谢您,小叔。”   正好他来接她手里的药,看到他手上有好大一片疤痕,林白青问:“您这手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大的疤?”   顾培的手还是上回在医院听到‘中西医结婚’时烫破的。   他是医生,知道自己的问题:“我维生素摄入不好,疤痕愈合起来就有点慢。”   “您不排斥中医吧,灵丹堂的疤痕膏很好用的,我给你拿一管?”林白青说。   顾培不喜欢用药的,不论中药西药都不喜欢,有病更喜欢捱着。   美其名曰等待身体进行自我修复。   林白青以为他会拒绝,也只是客气一下,但没想到他立刻说:“可以。”   她于是又带着顾培往灵丹堂去,边走边问:“您今儿怎么来了?”   说好的百日祭他会来,但今天还不到百日祭他就来了,林白青很意外。   “正好三叔来了,喊我来见一面,我也有一只闲置的包想要送给你。”顾培仔细打量面前的女孩,又说:“你这白大褂也太宽了点。”   一小女孩儿,穿一件尺码超大的白大褂,跟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似的。   但谁敢信,好中医是濒稀物种,而她就是一个极为难得的好中医。   三爷喊,顾培可来可不来,但他一直记着这小姑娘那只装针具的,十几年的老绿帆布书包,正好前两天去港城出差,就买了一只,要送她。   林白青的白大褂还是老式的,不分大小号儿,宽的跟袍子一样。   她买了新衣服的,也想在见顾培时打扮得好看点,可他来的不巧,她正在给人治病,穿的就又是这袍子似的白大褂。   把衣服拢了拢,林白青换了个话题:“小叔,三爷可能要给您介绍对象喔。”   海归,还是军医,顾培的条件摆在哪儿。   军医院的领导,顾家的长辈们,就为人际关系圈,都要把他纳入姻亲范围的。   林白青记忆里顾娟还专门从首都介绍了一位世交家的女儿打飞的来跟顾培相亲,对方还是个电视台的女主持人,相亲没成,后来还闹的很难看。   顾培被介绍对象多了,虽然惊讶,但不意外:“原来如此。”   灵丹堂的疤痕膏包装不太好,用的是最便宜的小塑料软管,因为是自己灌装的,也不是塑封,只是用蜡封装,就连简介和药材,生产日期都是手写的。   顾培接过药,皱眉头。   林白青献小殷勤:“我帮您打开,现在就涂?”   虽然包装简陋,但这款疤痕膏的效果特别好的。   顾培坚拒了,还把药膏迅速的装了起来,说:“一会我自己涂。”   林白青明白了,他不是真的想要药,只是在照顾她的面子。   俩人原路返回,并肩走着,林白青遂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最近给小叔介绍对象的人挺多的吧,您还没谈上,是没有相对眼的吗?”   “其实我并不喜欢相亲,但盛情难地,只得应付。”顾培说。   国内风气,领导总会在谈工作之余再顺道介绍门亲事,让你极难拒绝。   而一个优秀的男人,只要他是单身,相亲局不会断的。   顾培一辈子相过的亲比林白青吃过的盐巴还要多。   但相了半辈子的亲却半生未婚,想让这样的人动心思结婚怕是不容易。   林白青又问:“如果有条件不错的异性,您最近有结婚的打算吧。”   顾培说:“要步入婚姻得要有感情基础,相比之下条件不算重要吧。”   “那要是又那么一个女孩子,跟您有感情基础,条件也还不错,又很愿意跟您结婚,您有意愿步入婚姻吗?”林白青步履轻快的往前跃了两步,回身笑问。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卫军:打倒封建迷信。   将来的卫军:我被封建迷信打倒啦…… 第14章 马衔铁针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呀!)   顾培止步,认真思索了片刻才说:“我性格比较难搞,要找一个有感情基础又愿意结婚的女性大概不太容易,而且我目前并没有考虑过走进婚姻。”   林白青再笑,说:“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呀,结婚也很好玩的!”   她知道他脾气难搞,也知道他是因为挑剔剩下的,但她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   顾卫国的老妈乔麦穗是个有名的泼妇,但从没敢在她面前耍过泼。   林白青有生活的智慧,岁月磨练到她已经能跟任何人都很智慧的相处了。   她还想再多聊几句,但已经到老宅了,还没进院子,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个大嗓门说:“咳,咳,白青才多大,就真有那么玄乎?”   顾娟看到林白青和顾培一起进来,先说:“天啦,小培还真来啦。”   又对上房里说:“爸,五叔,咱家小培来了,我去叫菜吧。”   上房里的谈话声应声而止。   他们从外地来,就住几天,也懒得摆弄灶台开火,都是从外面叫菜吃。   “白青,刚才你三爷把你夸的可玄乎了,快来,我这两天头正疼的厉害呢,你要真有你三爷说的那么玄乎,就帮我止止头痛来。”这是顾家五爷的声音。   五爷也刚到,他瘦的厉害,两只眼睛硕大,还有俩黑眼圈,说话嗓门倒是挺大,但嗓音都分着几股叉叉,一听就是中气不足。   而他本身就是个行走的疑难杂症,当然要试试林白青的水平。   不过林白青也正好有治他病的东西。   她说:“五爷,你听说过马衔铁铁针吧,要不要试试?”   五爷一愣,声颤:“马衔铁铁针,真家伙?”   针就药箱里,林白青取了出来:“您看呢?”   三爷一瘸一拐,也从屋里出来了:“真是马衔铁针?”   他虽然没有三叉神经痛,但他仨儿子都有,听说有马衔铁针,三爷比五爷更激动。   颤手接过针,五爷先掏了眼镜出来戴上仔细端详,看了半天又让林白青找出放大镜来,两位爷头凑在一处看了好半天,终于,俩人对视一眼:“这还真是咱们药堂的针。”   林白青笑着说:“那咱们下午试试针?”   两位爷连连点头,齐声说:“试,必须试。”   五爷看顾培,又说:“这方面你们西医就不如咱们中医了,搁你们得开颅,但中医只需要针灸几下。”   “五叔,准确来说我学的不是西医,而是现代医学。”顾培说。   “我不管你什么医学,反正比不上咱老祖宗的玩意儿。”五爷说。   他强词夺理的,搞的顾培都没法接茬了。   长辈们在上房吃饭,顾娟多叫了一份菜,要跟林白青,蔡三嫂几个在西屋吃。   俩人才收拾好饭,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嚎哭声,顾娟放下筷子出去了。   哭的是林白青上辈子的婆婆乔麦穗,她说:“娟子,三爷要不帮忙,卫国明天可放不出来的,他也是你们顾家的孩子,他爸还死的早,他是个可怜的孤儿,你们得帮帮他呀。”   另有个声音是蔡三嫂,一副戏谑语气:“这位二嫂,要不想儿子被拘留,你甭让他去找劳力士呀,要我说拘留都是好的,我听说因为找表淹死的,摔死的人可多着呢。”   “两位嫂子,少吵点,少献点丑吧你们。”顾娟说。   回到屋里,她叹气说:“这顾家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尽是一帮泼妇。”   乔麦穗虽然泼,但也很有城府的,上辈子顾卫国有俩二奶,其中那个乔引娣就是他表姐,俩人生了俩儿子,她还经常带着来顾家做客,林白青给俩孩子诊病,给零花钱,给压岁钱。   乔麦穗瞒的可好了,瞒了林白青将近二十年,滴水不漏的。   不过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林白青也就不说啥了。   她当然希望百日祭顾卫国不要来,但要来了也没关系,反正她是不会选他,她也不关注顾卫国。   吃了一口鱼,她问:“小娟姑姑,三爷是不是准备给小叔介绍对象啊。”   顾娟笑说:“是我想介绍的,谁知他一口就回绝了。”   这么说林白青猜对了,三爷和顾娟还真要给顾培介绍对象。   顾培一生相亲无数,从医院的领导到顾家长辈们,都想给他介绍对象,但从来没有成功过。   他也只谈过一个女朋友,而且最后也无疾而终了。   如果选他,她就不会影响到任何一个人的感情经历。   ……   顾卫军兄弟还真抓来了三只蟋蟀,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爪子都没弄折一根。   但俩人是在垃圾堆里抓的蟋蟀,折腾了大半天,衣服脏了裤子破了,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恶臭,简直就像两坨行走的大垃圾。   顾卫军不信封建迷信,嗤之以鼻,一路叫嚣张要打倒封建迷信,顾敖文却捧着蟋蟀,跟献宝似的,先给长辈们看了一圈儿,这才捧到了林白青面前。   林白青夸了他几句,眼瞅着他不注意,把蟋蟀丟花园里放生了。   ……   下午人多,都在院子里,要看林白青如何施针。   针灸三叉神经痛可是个大工程,从面部的颧髎穴开始,到手部的灵骨,大白,重魁,再到腿部的三重穴,耗时长,病也不是一次就能好的。   五爷有些担心,而且他的担心很专业,看林白青在给针消毒,说:“这针可不是钢针,白青,你这点消毒怕是不够。”   不像钢针表面精度够高,细菌很难着附,消毒也相对简单,诸如马衔铁针,银针,金针,它们的表面有很多非常细微的凹槽,那些凹槽可以帮医生在针灸时完成很多高难度动作,但也容易藏污纳垢,很难清理干净。   “我昨晚煮了三个小时。”林白青说。   看她平刺入穴,转眼已入寸许,顾卫军忍不住说:“再深就要扎到脑浆了,五爷的脑子会不会被扎爆?”   才言罢,他突然跟被烫到了似的跳了起来,因为他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见针能入脑那么深,而且针甫一进去,就连着皮肉一起突突跳了起来。   二十出头,除了读书啥也不会的小伙子以为五爷的脑子要爆,给吓坏了。   “可以啊白青,看来是扎对了。”顾娟说:“找准了穴位针就是会跳的。”   大家都是外行,三爷也说:“白青可以的,一次就找准穴位了。”   林白青忍不住说:“我灸的是下关,下关分气血,胃经气血在此分清降浊,体寒则补,体热则泄,五爷体有浊气,燥热,要提插泄燥,所以针才会跳。”   五爷久病成医,比大家更懂,笑着说:“白青灸的是手法,等于她都会跑了,你们还在研究她到底会不会走路。”   大家一想可不,什么提插什么补泄的,林白青讲的是专业,他们却在这儿班门弄斧的搞点评,顿时所有人全尴尬的笑了起来。   顾培站在最远处,见众人笑,也跟着莞尔。   这个小中医是真厉害,灸三叉神经,在颅脑施针,是需要极高的技术水准和经验水平的。   她才21岁,但手法之老辣狠厉,不输几十年医龄的老大夫。   ……   五爷体有虚火,而针灸清火是比吃药还快的,一场下来他出了一身汗,只觉得浑身清凉,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畅。   收了针,林白青也该回家了。   两位爷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就住这儿吧,晚上跟你小姑睡。”   林白青说:“不了,我习惯回自己家。”   蔡三婶虎视耽耽,防她像防贼,生怕她招惹顾卫军,林白青才不要住这儿遭人白眼。   三爷回头一扫:“卫军,晚上带白青出去吃顿好的,吃完再看个电影或者跳个舞什么的,玩一玩再送她回家。”   “爷爷,你看我的大腿,为了给您找药引子都擦伤了,疼,让敖文哥去吧。”顾卫军撩起裤子撒娇,懒得送人,还向爷爷撒起了娇。   三爷本就气儿媳妇,这下连孙子一起气上了。   顾敖文想送人的,但林白青抢先一步跟顾培一起出门,他被这个小叔骂了太多回,知道他虽生的俊,但性格是个阎王,不敢跟,生生止步了。   边走,林白青边问:“明儿才是百日祭的正日子,小叔您还会来吗?”   顾培止步:“我答应过你,自然要来。”   林白青内心窃喜,又问:“您不忙吧,我妹今天下班早,在家做饭,要不……”   顾培说:“改天吧,我从档案室调了一位军人的档案和病历,今晚才能调到,我得回去看看。”   既然人家有工作要干,林白青也就不好强求了,她说:“小叔再见。”   “再见。”顾培说。   ……   回到家,热火朝天的,招娣正在炒菜,看姐姐进来,先问:“来了几个小伙子呀。”   又说:“明天就该定事情了吧,你心里有瞅好的人没?”   林白青抿唇笑了一下,点头。   “谁啊,人还在不,我去看看去!”招娣关了火,转身就往外跑。   作者有话说:   猜猜小叔调的是哪个军人的档案和病历,猜中发红包,嗷呜。   卫军:谁再让我找药引子我跟谁急。   作者:以后有你抢着找药引子的时候…… 第15章 臭流氓   (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回来,你今天大夜,还不赶紧吃了饭去上班?”林白青说。   招娣刚刚转正,排班全是大夜,白天还要培训,学习,一天连轴转的。   刨着饭,她说:“听说从首都来的一个还不错,姐,你看相貌了吧,能不能赶得上顾家小叔,他对你是个啥态度?”   真叫林白青凭着自己的心意选,于顾家所有的男人里,她只会选顾培。   虽然他明确表示过自己没有结婚的意愿,但她觉得只要她选了他,出于怜悯之情他会答应的。   至于爱情,她上辈子遇碰到最差劲的男人,心伤透了,已经不贪图了,她是中医,拿治病救人当成本命的,但中医涵盖不了整个医疗,中西结合才是医学未来的发展趋势。   如果能跟顾培结婚,灵丹堂将比上辈子发展的更好。   但遗嘱摆在那儿,她一个人是推不翻的。   想选顾培,还想二位爷能给她撑腰,压住小辈们,这只有一个可能,孙子辈们——都,不,行!   敖文两位爷都瞧不上,卫军更是避她如蛇蝎,但顾卫国不一样,他一直对三爷五爷特别尊重,常年问候,书信不断,而且他跟三爷一样行伍出身,三爷更偏心他。   大财人人都想发,找劳力士又不算啥大错误,两位爷对他印象很好的。   婚事真想要落到顾培身上,就得两位爷都烦透了顾卫国才行。   林白青边吃饭,就边在琢磨,明天怎么才能把顾卫国变成一坨臭狗屎。   ……   再说另一边,三更半夜,巷子长长,月光下一个人影走的垂头丧气。   这当然是顾卫国,他刚刚才从拘留所出来,一步步挪着沉重的躯体回到家,推开院门,就见老娘乔麦坐在院子里,正在叭叭抽烟,星火明灭。   从老妈手里接过烟,他狠吸了几口,浑身才算有了力气。   乔麦穗问:“表呢,找到没?”   顾卫国吐一口烟圈,摊手,显然,没找着。   他表姐乔引娣在海事传呼台工作,偶然从传呼台监听到关于劳力士的信息,说张子强的表就藏在东海市的垃圾填埋场,让他赶紧去找。   顾卫国本身就是个喜欢发大财的主,遂提前办理了退伍,悄悄潜回家找表,他满心以为会发笔大财,结果表没找着还被公安抓去拘留,简直晦气。   “我就说招娣不靠谱吧,你还不信,羊肉没吃着惹了一身臊。”乔麦穗说。   顾卫国再点一支烟,一口气吸掉大半截,未置可否。   乔麦穗又说:“本来三爷对你印象很好的,生生被个拘留搞臭了,你知不知道今天老宅可热闹了,三爷从首都带了卫军来,才21岁的大小伙,比你整整小十岁,唇红齿白个头高高,生的那叫个帅气可爱。”   “妈,你就放心吧,林白青会选我的。”顾卫国一口吸完了半支烟。   乔麦穗烫着大姨头,瘦而枯,再点一支烟来抽,简直要笑死自己:“选你,凭啥,凭你比别的兄弟更老,还是凭你比他们长得更丑?”   顾卫国又把烟抢了过来:“妈,我是你儿子呀,你干嘛老挖苦我。”   “就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才操心你,不像别人都有爹有家底儿,你呢,穷光蛋一个,爹还死的早,档案有污点,要不靠祖产你就得穷一辈子。”乔麦穗说。   虽然顾卫国找表吃了个瘪,但在林白青的事情上他很自信。   因为他早在退伍前就给顾家所有的主事人,三爷,五爷,顾娟,甚至就连灵丹堂的刘芳大夫,以及那位刚刚归来的海归小叔顾培等人全都写过信。   在信中他也阐明了自己愿意守护灵丹堂,守护林白青一辈子的决心。   虽然不像顾敖文天天在林白青面前瞎晃悠,但让周围人先认可他,这在战术上这叫舆论战,而当林白青被舆论包围,她才一21岁的傻丫头,还傻着呢,听多了好话,肯定会选他的。   再说了,顾家那些优秀的兄弟都想出国,她能选的只有他和敖文。   不选她,难不成她去选顾敖文那个窝囊废?   而且顾卫国为什么会那么自信,还有个原因是,前段时间他隐隐约约做了个梦,梦见在百日祭上林白青当众指了自己,还梦到俩人结婚了,梦嘛,隐隐约约的,并不真切,但顾卫国在梦里看到自己不但娶到了林白青,还成了大富翁。   他梦见在将来半个南支巷都属于他,他的保险箱里现金多的数不清,他还有个停车场专门用来停放各种豪华车辆,他出门时一次能带四个保镖。   把梦当真当然很可笑。   但那个梦让顾卫国坚信以他的能力,城府和手腕,林白青那个傻丫头肯定会选他,而他,将来也肯定会成个大富翁的。   “洗完澡去理个头,再收拾一套干净衣服明天穿,你本身就比别的兄弟都老,再看看你这邋遢样,林白青疯了才会选你。”乔麦穗又说。   顾卫国进屋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头发确实有点长,而且他因为忙着找表,也没顾得上买一身好衣裳,但是,就今晚他也没时间收拾自己。   因为那批市值几千万的劳力士,据乔引娣给的可靠消息,就在东海垃圾填埋场。   虽然才从拘留所出来,但顾卫国并没有死心,还要去找表发大财。   明天再去百日祭嘛,他有自信的,林白青肯定会选他。   ……   再说林白青,次日一早起来她先早早去了趟国营点心店。   不但她爱吃奶油蛋糕,她师父也爱,每每治好一个重疾患者,俩人就会特地买个蛋糕来庆祝,抢着吃上面的奶油,今天是他百日祭,服完最后一孝,孝服一烧丧事就完了,今儿的供品林白青也特意要买成他最喜欢的。   刚进院子,就见蔡三嫂在院子里揉眼睛大哈欠:“白青来啦。”   林白青点头:“三婶起得早。”   蔡三嫂凑了过来,小声说:“顾卫国那个臭流氓被你三爷从局子里提出来了!”   林白青早有预料,并不惊讶。   “一进局子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还有那个顾敖文,听说有病,肾虚,婶子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白青,咱不选丈夫了,卖药堂吧。”蔡三婶又说。   林白青故意眨了眨眼睛,作羞涩壮:“三婶,我已经有看好的人了。”   蔡三婶眼冒冷光:“谁?”不会是她儿子吧。   “顾,卫,国。”一字一顿,林白青说着,丢了一根臭掉的海狗鞭在地上,故意说:“咦,这是什么东西呀,好臭好臭。”   蔡三婶惊呆了:“他是个臭流氓,小林,你别为了点遗产想不开。”   “不呀,我就喜欢顾卫国,干干净净大高个儿,人也帅气。”林白青一本正经:“就选他。”   蔡三婶踉踉跄跄后退两步,跌跌撞撞的走了。   林白青蘸了点蛋糕上的奶油尝了尝,美滋滋进了正房。   已经点好炮了,就看蔡三婶会怎么对付顾卫国了。   奶油可真甜啊,现在她就耐心等着,在这百日祭上看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 第16章 档案病历   (她的小叔叔好慌张)   说回两位老人,昨晚他们都住在老宅,三爷的腿肿已然全消,病去一身轻,心情也好了,早起出去走了一圈,边吃药,就边跟林白青交起账来。   “灵丹堂账上有一万八,那是你的嫁妆。我们当初商量好的,灵丹堂利润的八成归你所有,剩下两成归顾家,当然,那只是个说头,只要我俩活着,顾家就不会从灵丹堂分一分钱,不过灵丹堂的发展你总还是得跟我们商量着来,说说吧,对接下来药堂要怎么搞你是个啥想法?”三爷说。   见林白青有点吃惊,五爷笑着说:“你三爷让你说你就大方说,你是灵丹堂的主诊,也是掌柜,药堂以后要怎么发展,我们也得听你的意见。”   林白青的心跳的怦怦的,上辈子三爷病着,五爷头疼,所以草草给她定了婚事,三爷拼着最后一口气压下闹腾的小辈们就去世了。   而现在,没有被病痛折磨的两位爷,终于有精力过问灵丹堂的发展了。   ……   既然他们想听,林白青也就不客气了。   有八成的利润属于她个人,但还有两成归顾家,药堂的发展关系着所有人。   她说:“账上的现金我准备用来重新装修药堂,增加诊所的床位和医疗器械,正好这年头啥啥都在涨价,卫生局出台了新规,医疗方面只要报备就可以涨价,到时候咱们也可以顺理成章提高诊疗费,把灵丹堂的利润提起来。”   药堂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两位爷没指望过它赚钱,更没想过分钱。   听林白青居然规划起赚钱来,两位爷皆很新奇,也觉得她说的在理,点头答应了,当然也得交待她:“为医者治病救人是第一位的,赚钱要往后放。”   “好.”林白青乖乖答应。   她又说:“我听说国家最近会开放申批民营医院,资质齐全的老诊所优先选择,而且一旦能申请到国营老字号,诊所还能纳入公费医疗。”   俩位爷皆是一震:“把灵丹堂变成医院,还能公费报销?”   林白青说:“对,咱们可以拼一把。”   如今他们还想不到中医到底能赚多少钱。   也想象不到就那二成的利润分红将来能给他们带来多大收益。   林白青怕吓着他们,暂时就不多说了,但她得让他们把这件事重视起来。   两位爷看着跪在蒲团上这白衣素服的小孝子,心说不愧大哥疼她,手把手教了十几年,她还真是,既聪明又懂事,还堪担大任。   人吃五谷生百病,而人老了,自然会病痛不断,这时身边要有个良医就已经是万分的幸事了,要自家能开个医院……这种好事一般人是想都不敢想的。   两位老爷子越看林白青,就越觉得这个人材不能丢。   这时在东海市的,顾家所有的堂房叔叔伯伯辈们皆来上香磕头,来了自然就要跟二位爷聊几句,他们也就不跟林白青说什么了。   ……   转眼顾培来了,堂屋里凳子不多,见他进来,三爷都站起来要给他腾位置,一帮跪着的同辈们也是忙着问候,从外面给他找凳子进来。   但顾培没有坐,看林白青脚边还有个蒲团,点了支香先上香,磕完头后顺势就跪到了她身边。   一帮年迈的堂哥想跟他聊几句,但毕竟他们都四五十了,顾培才27岁,还是年青人,既有代沟又国籍不同,没有共同语言,再加上今天只是百日,只烧香不办酒,所以大家寒暄几句也就走了。   转眼顾敖文他爸顾怀礼来了,乍见顾培跪着,很是惊讶:“小培竟也来了?”   明明他儿子请了四五回都请不动的,但他竟也来了。   顾培看了眼林白青,说:“既小辈相请,来帮忙斟酌下婚事是应该的。”   本来他可以不来的,但身边这小姑娘专门请了,严谨如顾培,当然也早有所备,正好敖文也是备选,顾培就说:“关于几位侄子,三伯和五叔从小看着长大,心里是有底的,我工作忙,但也抽空考察了一下,你们忙你们的,我跟小林交流一下吧,一会儿也好叫她心里有个底。”   顾培虽从小在M国长大,但顾怀礼跟他聊过两次,发现他于国内的人情世故特别精通,在老规矩上比他这个当老哥哥的还懂。   再说了,侄子的婚事,在他想来做为长辈只会美言,不会说孩子的不好。顾怀礼是个民警,最近正为了给港商找劳力士忙着呢,点了点头,说了句费心就走了。   三爷五爷也以为他是要帮侄子们美言,就说:“我们来支客,你跟白青好好聊聊,你俩一中一西都是大夫,也有共同话题嘛。”   说是要交流,但俩人对视一眼,却冷了场。   林白青率先打破僵局,手指身后:“小叔你看。”   她是孝子,穿的是大白孝,孝服下是圆领的豆绿色裙子,衬着她巴掌大一张小脸蛋儿,两只明睐眨巴着,小小的,乖乖巧巧的可爱。   顺着她的目光,那是顾培送的双肩包,林白青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去了。   杯袋的一边是针筒,一边是一只圆形的塑料水杯,刚刚好。   背包是军绿色的,跟她的裙子出奇的相衬。   顾培仔细看了片刻,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成就感来。   他今天是直接从单位来的,只穿着军绿色衬衣和配套的黑裤子。   如今的军装制服裁剪远没有将来好,款式也很土气。   但顾培的身材足够好,竟生生把它穿出了一种这年头都难得的,时尚感。   在林白青印象里这人一直用香水,身上永远是股淡淡的雪松加柑橘的味道。   他的手指也特别干净,比顾卫国和顾卫军,顾敖文三兄弟的加起来都要干净。   他用了灵丹堂的疤痕膏了,而且涂的特别专业,在疤痕上覆成了一层膜。   因为靠的太近,老人又在旁边,林白青往边上挪了那,但顾培也跟了过来,问:“有个叫顾卫国的,也是顾家的孩子,是你的……”待选对象。   说要帮她斟酌人选,先提的是他都没见过面的顾卫国?   林白青点头:“是。”   她心说难不成心机深沉,狡诈的顾卫国把小叔都搞定啦,他要劝她选他?   林白青心里瞬间不舒服了。   这时顾培再问:“你是不是小时候跟他来往比较多?”   林白青跟顾卫国往来确实蛮多的,她是7岁到的灵丹堂,那年他16,已经当兵了,不像顾家别的男孩还小,不懂事,会嫌弃她,悄悄欺负她,或者瞧不起她,他年龄大,偶尔回来探亲,总会给她买糖,买奶油蛋糕吃。   他早就瞅好了灵丹堂,也总喜欢到堂里坐坐,跟顾明聊聊天。   但顾明不太瞧得上顾卫国,倒不是因为人品,而是他年龄太大了。   而上辈子林白青会最终选顾卫国,跟小时候他送的糖和奶油蛋糕不无关系。   她说:“我和他往来并不多,只算认识。”   顾培眉头一皱,说:“他给我写过一封信,在信中陈述了想要传承灵丹堂,以及照顾你的意愿,信写的非常真切,恳切。只凭信,我还是比较认可他的,所以我就去查了查他的档案和病历,然后我就发现一些不太对的事……”   啥意思?   渣前夫不但给三爷五爷,刘大夫,居然给顾培也写过信?   对信林白青并不好奇,她好奇的是顾培要说的‘不太对的事’是什么。   她也是太好奇,屋子里人又多,想凑近一点听,而她身后坐着的三爷呢,为了给人腾空间,他把凳子往后一挪,林白青间接被搡,唇就碰到顾培的脸上了。   一瞬间,顾培也没来得及躲,他神情错愕,一脸慌张。   两辈子,林白青见过顾培慌的次数并不多,这是第三次。   她的小叔叔好慌张。   作者有话说:   顺带来一发吧,作者甄选,品质保障,香甜可口的精品完结文儿:   《六零大院芭蕾美人》文工团芭蕾首席VS忠犬歼机飞行员   《抱错后可爱妹妹重生了》错换人生后,崽崽主动找回了家人   《漂亮原配重生了》兵哥哥VS青梅竹马乡下娃娃亲   《首富原配重生了》铁面公安局长VS暴发户的前妻的,幸福二婚   《六零嫁海归》东方美厨娘与海归绅士的灵魂碰撞   《七零边疆二婚妻》后妈和三个超萌,憨娃反派斗智斗勇的爆笑日常   《牺牲的丈夫回来了[七零]》七个兵哥哥,海陆空全军的亲妈养崽小日子   《小人参她三岁半》三岁半的无敌幸运星   《我被大佬诱婚了[七零]》系统背后的真大佬   《锦堂香事》双重生的夫妻,重新审视自己的一生,发现对彼此最深沉的爱   《画堂春深》绝版传奇的甜宠文儿 第17章 百日祭   (放过侄子,委屈小叔?)   还好这会儿堂屋里人多, 闹闹轰轰的都在说话,没人注意到跪在灵桌侧面的他俩,林白青往边上挪了挪,顾培也借着掏信, 就避开了。   现在, 他要讲讲那个‘不太对’了。   而要说顾培上辈子拒绝出席百日祭, 除了顾敖文, 顾卫国的信也很重要。   但成也是信, 败也是信。   在没有见她之前, 顾培收到一封来自远方的, 侄子的信,见他言辞恳切,满纸写的都是自己要如何如何照顾林白青, 要对她好, 要怎么把灵丹堂传承下去。   当时的他不认识林白青,也以为顾卫国人品不错, 就不管灵丹堂的事了。   但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在于交流。   林白青刚重生后就跑去见顾培了,她还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医术。   这时顾培再接到顾卫国写的信, 难免就要考核一下他。   这一考核,出问题了。   掏出信展开, 顾培又从包里翻出一封档案来,说:“顾卫国在军医院有就诊记录和病历, 我查了一下他的病历, 他的身体并非完全健康,他……”   顾培显然有点犹豫, 应该是在做思想斗争, 但他终是说:“有一件事涉及到了个人隐私, 因为是你请我斟酌,所以我要告诉你,但我不希望你外传……”   这下林白青是真好奇了。   要知道,顾培虽然还不认识顾卫国,但顾卫国曾是军人,在军医院有档的,医院还有他的病历,他身体上有什么问题,只要一翻病历顾培就全翻出来了。   听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顾卫国有什么隐私是不能声张的吗?   要不是堂屋里人太多,林白青都要凑顾培嘴皮子底下八卦了。   急切的心,颤抖的手。   她尽量装做老实的点了点头,心说快讲快讲……   乖乖的小女孩儿,穿着宽宽大大的孝服,还跟个未成年似的。   而且她总让顾培想起他童年时看到的,玩具洋娃娃,乖巧,又可爱。   但她也是个医生,懂得医学常识,顾培就坦然说了:“顾卫国在十年间曾经开了大量的黄体胴,你应该懂得黄体胴的副作用吧……”   林白青愣了一下,心说这事并不大呀。   黄体胴是治疗月经失调,内汾泼紊乱的药物,基本属于女性用药。   顾卫国肯定不是自己吃,军人在军医院拿药是免费的,而他妈乔麦穗常年月经失调,他应该是给老妈开的药,这在国内属于常见事,顾培干嘛特意告诉她这么一件小事?   她抬头去看,就见顾培那张洁白,斯文的脸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突然,林白青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差点爆笑出声!   其实顾培是误解了,他刚从国外回来,而在西方国家,有一大批性差别者,会服用黄体胴来改变自己的生理特征。   顾培不知道大侄子是给他妈开的药,还以为大侄子性取向不正常。   而男性长期服用黄体胴,是有可能乳.房增大,喉咙变没。   俗称,变成人妖的。   所以顾培是在委婉的告诉她,他的老大侄有可能奶大喉结小,是个人妖!   林白青为了憋笑,差点憋到昏厥。   不过也罢,她不会解释的,就让顾培继续这个美丽的误会吧。   忍着笑,她说:“谢谢小叔提醒,我会斟酌着选择的。”   顾培又说:“还有顾敖文,他抽烟非常厉害,据我所知一天能抽两包烟,而且他还特别喜欢喝酒,烟酒非常伤身体,据世界医疗卫生小组的调查,烟民的平均年龄,比正常人要低十到十五岁,这方面你也要注意。”   今天总共来了仨侄子,在他眼里已经有俩一无事处了。   林白青以为他还想点评一下顾卫军,正准备认真倾听,却听他说:“军医院的李院长认为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中医大夫,我也是这样想的。”   再顿了片刻,他说:“你有没有想过放弃婚约,到军医院工作,作为一名军医,去传承中医事业?”   林白青噗嗤一笑,心说她正准备逼婚于他呢,他却准备给她介绍工作?   但目前是这样,遗嘱中说的是,林白青只能于‘顾家孙子辈中择一人为偶’,所以她要想当场选顾培,且不说顾培自己会不会答应。   顾家人肯定不干。   而且目前的顾培虽然很欣赏她的医术,但他毕竟是个西医,还没有认识到灵丹堂的价值,以及,它必须传承下去的原因。   她得让他,让所有的顾家人都意识到这个问题。   看她笑眯眯的,却不语,顾培正想继续追问,就听外面响起一声尖锐的吼叫:“顾卫国,你再捣我一拳头试试!”   旋即又是一声:“救命啊,杀人啦,顾卫国杀人啦。”   三爷皱眉头:“外面吵什么呢?”   五爷说:“谁跟谁啊,打起来了?”   林白青说:“听着好像是卫国哥把蔡三婶给打了。”   三爷紧攥拳头,面色发青。   他的三儿媳妇是主张卖药堂的,他已经警告过了,儿媳妇也保证今天不惹事不生非,不吵架的。   但顾卫国才刚刚来,她就挑上事了?   他起身说:“我出去看看去!”出了门,他厉吼:“蔡梅,闭嘴?”   ……   昨晚顾卫国又上垃圾填埋场找了一晚上表,当然没有找着,白翻了一晚上臭烘烘的垃圾,回来特意洗了个澡,又把老军装换上,肩章戴上,打扮的干干净净的就来了。   结果刚到巷口,蔡三嫂迎门一盆臭泔水泼了过来,泼了他个湿汤打水。   他脾气很燥的,没看清楚是谁,提拳就要揍人。   蔡三婶也是安心要闹事,盆子一摔就撞顾卫国怀里,又两眼一闭,自己扑到墙上撞破额头,手抹着点血,顿时尖叫:“顾卫国杀人啦,顾卫国杀人啦。”   今天可是顾明的百日祭,时不时家里就要来亲戚,邻居们也都看着。   这一闹起来多难看。   顾卫军眼疾手快把老妈肘了起来,连扯带架拉回了院子。   蔡三婶连踢带挣扎:“卫军你看,顾卫国把我的头打破了。”   还好现场有一中一西俩大夫,顾培包里就有创口贴,林白青的药箱里有碘伏。   俩人一个拿创口贴,一个找碘伏,帮蔡三婶收拾额头。   堂兄之间虽然见面少,但毕竟是兄弟,顾卫军替顾卫国掸着身上的脏污,连声道歉:“五哥,我妈也是不小心的,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计较了。”   顾卫国被泼了一身脏,而且蔡三婶是故意撞的人,他心里气的冒火。   但他毕竟年龄大,也要给顾卫军面子,遂说:“五哥没事,五哥好着呢。”   看三爷五爷都出来了,他也立刻说:“是我不小心撞了三婶,我给三婶道歉。”   看到林白青也出来了,笑着说:“白青,我一上战场就是好几年,没想到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因为顾卫国是上了战场的,三爷也有好几年没见他了,此时看他高高大大,一身军装,心里很是欣慰,先问:“退伍办的顺利吧?”   顾卫国先叹了口气,才说:“虽然我爸的档案有问题,但我上过战场,按理能留下的,不过团部下了大裁军的通知,正好是我怀宗叔负责劝退,我是他侄子,肯定得第一个响应。”   顾怀宗就是顾卫军的父亲,也是蔡三婶的丈夫。   顾卫国上过战场,按理可以留下,提干不可能,但营长还可以当几年。   他之所以响应号召退伍,就是为了给顾怀宗完任务,也是为了三爷的面子。   这也是为什么,上辈子三爷会力挺顾卫国和她的婚事。   三爷指顾培:“这是你小叔,还没见过吧?”   顾卫国其实是见过顾培的,因为顾培刚回国时,也是在深海军训的。   但他当时只是去扫了两眼,没打过招呼,此时当然要装作不认识。   他敬礼:“小叔好。”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又挪回了林白青身上。   好几年没见面了,而因为那个梦,他觉得今天是他俩的好日子。   小丫头穿着白孝服,衣服也有些臃肿,看不出身形来,但个头明显比原来高了不少,眉眼也不再是原来那样的孩子气,眉目间已经是个大姑娘的样子了。   顾卫国有些按捺不住的,心怦怦狂跳。   林白青望着他,心里却是在想,这个是拦路虎,自己该怎么对付他。   因为他才是她要选顾培最大的阻力,拦路虎。   ……   说回三爷这边,为防儿媳妇继续闹腾,他说:“蔡梅回首都去,现在就走!”   蔡三婶却看林白青:“小林,你今儿是不是非得在顾家选个男人不可?”   又说:“天下间好男人多着呢,把药堂卖了出去自己谈一个吧,好不好?”   林白青冷笑了两声,没说话。   在上辈子,大概是因为三爷和五爷皆吊着一口气,拿命商量婚事。   蔡三婶怕强行卖药堂会气死老人,没敢大闹。   但这辈子不一样了。   三爷的身体是好的,五爷也很精神,她为了钱,就打算要拼一场了。   林白青招谁当丈夫她不感兴趣,就只想把局面给搅混了,好卖药堂。   一听公公要赶她走,她当然不愿意,正好这时快中午了,这个时间点也没有人再来祭拜了,关上院门,蔡三婶回头,一笑:“爸,我当然可以走,我现在走都行,但这灵丹堂就非开不可吗,你们就非得拘着小林在顾家选个丈夫?”   “这是我顾家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赶紧走你的!”三爷压抑着怒火说。   但既然蔡三婶已经把事提出来了,卫军又是支持卖药堂的,年青人热血冲脑,就站起来说:“爷爷,一间不赚钱的小诊所,我看咱就把它卖了吧,给林白青分大头,让她出去另找工作,何必经营一个没啥前途的小诊所,这对她不公平!”   三爷手咬牙:“你给我闭嘴。”   五爷也说:“卫军,你还小,不懂事,我们就不说你了,但药堂不能卖!”   正所谓打开天窗说亮话。   顾卫军是个耿直孩子,他说:“爷爷,中医虽然好,但大医院看病也是一样的,医院可以取代中医的,咱们又何必死守着个老古董,再说了,你们这叫包办婚姻,对小林不公平。”   三爷气的脑袋突突作响。   今天统共就来了仨小伙子,卫国被泼一身脏就够叫他生气的了。   卫军不死心,还想卖药堂?   三爷上飞机的时候一条腿肿的像根柱子似的,他忍着痛一步步从首都挪到东海市来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那么一间不赚钱的小诊所吗,不是。   他是为了顾家的家族遗传病,三叉神经,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它有多可怕。   他们此刻坐在这儿,逼着一个小姑娘包办婚姻,不是为了没路的中医要传承。   是为了保证顾家的男人们以后犯了三叉神经,能立刻有人帮他们治。   可你瞧瞧这帮孙子,有因为闹事被公安拘留的,还有叫嚣着卖诊所的。   三爷气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再拍巴掌,咬牙说:“卫军,我没得三岔神经,你爸目前还没得,但不要以为你也不会得,要你得了三叉神经,就得白青来治。”   顾卫军还没得三岔神经,就不知道它的可怕,还觉得挺可笑,正好现场有个西医,遂问顾培:“小叔,三叉神经真有那么可怕吗,你们西医攻克不了它?”   顾培自有他的严谨,说:“就目前来说,现代医学无法彻底治愈三叉神经。中医治三叉神经我第一次见,目前也并不能下结论,证明针灸的方式可以根治。”   顾卫军在学校是辩论队的一员,最擅长的就是搞反驳。   正好顾培又是海归回来的,医学界的专业人士,而他的话是对中医保留了态度的,顾卫军就趁势说:“爷爷你看,我小叔对中医治疗三岔神经是持保留态度的,他在国外可是医学硕士,别人的话您可以不听,他的话您总该听吧?”   三爷气的睚眦并裂。   他逮了顾卫军来,就是想让他了解一下中医,基于了解,娶了林白青的。   还清北的高材生呢,你瞧瞧他那轻狂又无知,半瓶水晃荡的样儿。   “你问问你五爷,他的三叉神经是不是白青针灸好的。”他说。   五爷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笑着说:“虽然我目前还没有完全好,但才灸了几回,我的头一下就轻松了,原来半夜总要疼上几回,这几天能安稳睡到天亮了。”   顾卫军辩论上瘾了,而且他擅长抓字眼,他说:“您只是舒服了一点,这不代表林白青能根治三岔神经。她要真能治愈,能去瑞士拿诺贝尔医学奖的。”   又问顾培:“小叔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顾培基于对医学的严谨态度,说:“我保留我的观点。”   顾卫军摊手说:“看吧,我小叔都保留观点,你们也别太迷信了,爷爷,五爷,凡事要讲科学,咱不能因为迷信就委屈一个女孩子,让她被迫着包办婚姻。”   但这在三爷五爷听来,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三爷再忍不住了,吼说:“卫军,你要再信口雌黄就给我滚回首都!”   顾卫军乐得走呢,说:“只要爷爷您同意我走,我立刻就走。”   得,越闹越凶,眼看要闹到眼看无法收场了。   林白青唇噙冷笑,眼看着这家子人越闹越大,要无法收场。   但这时顾卫国站了出来,说:“大家听我说一句吧,灵丹堂就是个小诊所,只够养家糊口,卫军是要出国,瞧不上它很正常。但我不一样,我战场十年一无所获,复员了也无事可干,倒是很适合帮白青开药堂,你们觉得呢?”   这就是顾卫国,他虽然在生活上很渣,但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能力独道。   他这番话说的既忠恳又在理,三爷五爷都被他说服了,皆在点头。   对视一眼,他们跟上辈子似的,就准备要定顾卫国,并筹划着说服林白青了。   不过既然蔡三婶已经甩开膀子准备大闹一场了,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而就连林白青都没想到的是,她会把手伸向全家最与世无争的,顾娟!   ……   眼看午饭时间,今天顾娟在家做饭,人多,要做的饭也多,好容易蒸好了米饭,她从厨房出来,进西屋找杯子,要喝杯水,但才进屋,突然眼睛就直了。   怔怔的愣了片刻,她突然转身,疯了一样,跌跌撞撞的冲出门,慌不择路的朝着大门扑了过去,中途扑倒在地,又立刻爬了起来,冲到大门口,门是关着的,她整个人撞在门上,也不伸手开,脑袋朝着门咚咚咚的撞了过去。   顾培离的不远,冲过去想揽她。   但顾娟已经不认人了,伸手就抓顾培的脸,还好林白青随后,反手抓住了顾娟的手,但她没了手还有脑袋,直挺挺朝着顾培的脸撞过去。   她的额头上有血,可她浑然不觉得痛,见谁撞谁,见什么撞什么。   这一看就是闹精神病,神智不清了。   顾家兄弟们也全冲过来了,围的围拽的拽,终于把顾娟控制住了。   可她两眼反插,往后一翻,口吐白沫,直挺挺的打起了摆子。   蔡三婶说:“爸,娟子像是犯病了,赶紧送医院吧。”   顾卫军也说:“爷爷,耽误不得,快送医院吧。”   顾培却说:“先不要着急,我有镇静剂,可以先给她注射一针。”   又问三爷:“顾娟有精神病史吗,她的症状看起来像是癫痫。”   三爷点了点头,说:“有是有,但已经有十几年没有犯过了。”   顾培说:“既然确定是癫痫,我可以给军医院的神经内科打电话,通知医院派救护车来,接她去做治疗。”   三爷厉声说:“先不要。”察觉自己语气太恶劣了点,又温声说:“军医院的神内会捆人,搞电击,先别吧,让她缓一缓吧,缓一缓再去。”   他转头看蔡三婶:“娟子十几年没犯过病了,怎么今天好端端的就犯病了。”   蔡三婶已经收拾好行李了,一只旅行包,一副欲走的样子。   但她不过是做做样子。   既然小姑子犯病了,就需要她来照顾,公公也就不好意思赶走她了。   她故意叹气,看林白青:“小林,你娟子姑姑的病有些年头了,这一犯,没个三五个月可好不了,你既拿了灵丹堂八成的利润,她的病你应该能治好吧?”   顾家三兄弟面面相觑,同时在摇头。   且不说中医治精神病,就是专业的精神病院,也很少能把癫痫治愈的。   他们可不认为林白青能治得好顾娟的癫痫。   五爷要替林白青找补,说:“小蔡你别胡闹了,娟子的病我大哥也治过,治不好的,白青怎么能治愈?”   顾培是直到今天才恍然大悟,林白青想继承那座小小的小诊所,并不容易。   他说:“这位嫂子,术业有专攻,癫痫应该由专业的科室来治疗,而非中医。”   蔡三婶故作惊讶:“但你们刚才不是还说小林医术很高,啥都能治的吗?”   又说:“刚才你们说她的医术能救整个顾家,这点小病都治不了,不搞笑吗?”   所以顾娟的癫痫就是被她诱发的。   而她之所以诱着顾娟发癫痫,就是为了挑事,为了卖药堂找理由。   顾卫军虽然也主张卖药,但不喜欢他妈这种不讲理的行为,刚想劝几句,就听林白青说:“我为什么不能治?”   环顾一圈,又说:“三帖药吧,我可以根治娟子姑姑的癫痫。”   蔡三婶愣了一下,而在场的所有人,汗毛也在这一刻全都竖起来了。   都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林白青却看顾培:“小叔应该挺了解中医吧。”   顾培说:“还算了解。”他爸出自中医世家,从小把中医是当成故事讲的。   林白青说:“但关于中医治愈癫痫这个领域,您一定不了解。”   顾培果然挺吃惊,也很感兴趣:“中医真能治愈癫痫,它算什么科?”   林白青容声说:“西医会分科,但我们中医是全科,一个医生,包治百病。”   中医主讲包罗万象,一个真正的好大夫就要包治百病。   本来林白青只是想让蔡三婶欺负一下顾卫国,就着手下一步,她再来给顾卫国个下马威,把他那个拦路虎去了,然后逼婚顾培的。   但随着她的重生,随着三爷五爷身体的健康,要卖药堂的一帮子跃跃欲试,按捺不住了。   这是一座几百年的老药堂,地库里的藏药可以救无数条人命。   可你看看顾家的子孙们为了贱卖它,亲人相残的丑样。   林白青心里莫名的愤怒,对顾娟既愧疚又难过。   不过也罢,既然小姑发病了,她有医术,治就是了。   三贴药治愈癫痫可是林白青自己摸索出来的方法。   就在中医届也属全新领域。   想到这儿,林白青说:“小叔,您陪我去找药吧,我正好也给您讲一讲,我通过中医的手段要怎么治疗癫痫,以及治病的原理,如何?”   面前这个小女孩,几乎每一次见面都能给顾培一种全新的体验。   她才21岁,才刚刚学校毕业,脸上稚气未脱,颤动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双并不格外大,但清澈明亮的眼睛仿佛能安神,每当看到她的眼睛,顾培就不由自主的会呼吸放缓,会挪不开眼睛,但他的心跳又会莫名加速。   基于他爸,他所知道的是,中医跟西医最大的差别是,很少有医生愿意主动公开自己的治疗方法和手段,林白青说要跟他讲原理,顾培当然很乐意听。   “荣幸之至。”他说。 第18章 古典美人   (把他们全都喊来!)   刚才顾培给的镇静剂起作用了, 顾娟终于睡着了。   三爷从西屋出来了,一脸疲惫,又两眼希冀:“白青,你娟子姑姑的病你真能根治?”   癫痫, 大多数医院都可以短期控制, 但真正能从根本上治愈的并不多。   顾娟的癫痫得了有些年头了, 顾明也曾帮忙治过, 但并没有去根。   所以五爷说:“肯定不行, 白青才多大, 根治癫痫, 不大可能。”   满院子所有人都望着她,就连挑事的蔡三婶也屏着呼吸的。   林白青却问:“娟子姑姑这几年应该没发过病吧,她今天是为什么发病的, 大家谁知道?”   三爷恨恨去瞪儿媳妇, 蔡三婶眼神躲闪:“我要刺激了娟子,天打雷劈了我。”又说:“既然白青说她能治, 就让她治呗,她要拿走一个大药堂, 帮顾家人治病不是天经地义。”   顾卫军插话,问:“爷爷, 我娟子姑姑到底受了啥刺激才得的病?”   三爷叹了口气,又恶狠狠的瞪了儿媳妇一眼, 但没说话。   顾卫军又说:“真想小林帮忙治病, 咱得告诉她原因呀。”   顾培虽年龄不大,但是做叔叔的, 更了解人情世故, 看林白青:“你需要三爷讲明原因吗, 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带他们兄弟出去,让三爷单独讲给你听。”   要治疗精神类疾病,于心理学上讲,知道病的起因是最基本的。   中医也一样,想要治病,得先找到病根。   不过林白青并不需要。   因为顾娟这病有二十年了,原来她就听顾明讲过,早知道她发病的缘由。   她遂说:“我不需要知道原因,现在去找药,治病就可以了。”   她话音未落,三爷已然大松一口气:“需要什么药,我让卫国兄弟帮你找?”   顾培站了出来:“我陪她去找。”   三爷不欲劳烦顾培,但蔡三嫂认为林白青有点故弄玄虚,而顾培呢,既是外人,又是个专业的西医,说话也很公正,她遂抢着说:“爸,让小叔陪着林白青一起去吧,他也是医生呀,万一白青给咱娟子吃什么不好的药……”   “蔡梅,闭嘴!”三爷厉声说。   旋即又温声说:“小培,麻烦你陪白青跑一趟吧。”   林白青得先去一个地方,然后再上一趟药堂,就能配齐所有的药了。   俩人一起出了门,走在巷子里,高大的,穿着制服的男人,裙摆宽大,面带稚气的小女孩,谁敢信,此刻他们要面对一个病人,却是这小女孩做主导。   “我不是专业的精神科医生,但治疗癫痫,在现代医学来说,找到创伤源头是最基本的,你确定不需要知道顾娟是怎么生病的?”顾培问。   林白青挑眉,吐了吐舌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顾娟是顾培的堂姐,一个四十出头,性格温和,善良的女人。   在她没有犯精神病之前,顾培从没想过她会是个心理有创伤的病人。   他也会好奇的,脱口而出:“什么原因。”   小女孩比他低一个肩,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眨了眨,却说:“这是秘密。”   人都有隐私,既林白青说它是秘密,顾培当然就不问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他说。   林白青说:“那是娟子姑姑的秘密,又不是我的,你干嘛跟我说对不起?”   顾培又愣了一下,似乎被她给搞懵了,有点茫然,还有点不安。   林白青上辈子见顾培的时候,他成熟睿智,但又跟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只隔离式的边界感,对她格外照顾,但那时的他没有像现在一样,会有茫然和不安感。   借着重生的小先机,逗弄上辈子她最尊重,敬仰的人。   林白青心里有种恶作剧式的快乐。   带着顾培,她并不走远,而是到了菜市场门口的肉铺子。   顾培止步了,在外面等着,林白青问老板:“老板,还有没有猪心?”   “哟,小林大夫,稀客稀客。”肉铺老板说着,却拿出个猪肚。   林白青说:“老板,我要的是猪心,不是猪肚。”   因为她经常来买东西,这老板比较熟悉,说:“你原来经常买猪肚呀,治病的嘛,镇静安神,今天怎么改用猪心了,还是你要吃猪心?”   猪肚可以镇静安神,这是普通人都知道的。   林白青解释说:“是给病人用,但病人的病比较严重,所以要用猪心。”   “咱中医呀,大病治不了,但治点小病还是在行的。”肉铺老板说着,挑了一只又肥又大的猪心出来,给了林白青。   中医,在如今普世的价值观里是不如西医的,也只能治点小病。   林白青也不争辩,笑着说:“老板好生意。”   她提着只猪心出来,顾培伸手接了过去,温声说:“我听到老板刚才说的话了,你要开的药方似乎是个小偏方。”   本来小偏方只是救急的,但慢慢的,因为它简单又管用,人们就把它当成中医的全部了。   西医讲究药物,而中医在食疗方面,则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一套法子。   林白青解释说:“猪肚治疗精神类疾病确实是个偏方,但它只能治那种偶然惊吓引起的夜不能寐,或者半夜噩梦,轻微的精神不正常。娟子姑姑的精神病已经有二十年了,猪肚不管用,得用猪心。”   顾培止步,说:“就在专业的精神科,二十年的陈旧性癫痫很难治好的。”   要不是基于这场招夫会,林白青还没机会跟顾培展示中医的博大精深。   她说:“我确信我能治好她,而且会是在您的见证之下治好她。”   顾培止步:“真的就三帖药?”   “对,就三帖。”林白青挑了挑眉,不无得意的说。   对顾培这样的,学现代医学的医生来说,三贴药治癫痫,太新奇了!   他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相信。   当然,因为好奇,他也打算全程见证。   ……   癫痫大多原于精神方面的创伤,创伤越强,病越严重。   顾娟的就是。   她的癫痫,始源于二十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革命。   顾娟当时正年青,也跟别人一样喜欢出去搞串联,还在串联途中谈了个志同道合的对象,年龄还小嘛,稀里糊涂就跟对方发生关系了。   但那男的虽然表面伟光正,又红又专,满口语录,私底下却骗了很多女孩子的渣男,后来被人检举揭发,说强.暴女青年,就被枪毙了。   当时的顾娟才十六七岁,又小又傻的,听说男的是个流氓,被枪毙就够刺激她的了,在男的被枪毙后,她才赫然发现自己怀孕了,眼看肚子一天天变大,而在当时,一小姑娘是不可能上医院流产的。   她自己试了好多方法,想把孩子弄下来都没用,只好把事情告诉了父母。   在那年头,流氓要被枪毙,女流氓也一样。   女孩子要被搞大了肚子,要嘛找关系悄悄上医院流产,要嘛赶紧找个人结婚。   否则,未婚大肚子,那就是女流氓了。   三爷关系多,找了个大夫,悄悄接私活帮顾娟做刮宫。   因为拿不到麻醉药,是生刮的。   而且是在三更半夜,在一个郊区废弃厂矿的卫生站做的刮宫。   自怀孕到刮宫的担惊受怕,再加上刮宫时的痛,当时顾娟就犯癫痫了。   其后,要保护的好一点,不叫她想起当时的事就好,一旦想起来,犯了癫痫,动辄三五个月,不吃不喝,见人就撞,口吐白沫翻白眼,简直折磨人。   ……   灵丹堂。   刘大夫坐在后院里,一杯茶,一张报纸,很是惬意。   蓦然抬头看到顾培,先是忍不住噗嗤笑了一下,又把林白青拉到了一边:“这是顾家小叔吧,我记得遗嘱里说只能选孙子辈,你选他了吗,顾家人也答应了?”   林白青摇头:“还没选呢。”又问刘大夫:“你觉得他怎么样?”   顾培今天是第二次来了,司机送来的,刚才经过时刘大夫瞟了一眼,高大,白净,帅气,跟顾家别房的人都不像,但跟师父顾明却有几分神似。   她当然觉得好,打心眼里觉得他好。   可他是叔叔辈,不在选择之列呀。   关于招夫的事她也很着急,就问:“招夫的事商量出结果了吗?”   “还没呢,我娟子姑姑病了,病的很严重,走,咱俩去找朱砂和夜钩藤,对了,我还需要三粒开窍剂。”林白青说。   刘大夫说:“开窍剂都在地库,外面不多,那可是吊命药,你确定要三枚?”   “确定。”林白青说。   开窍剂不仅仅是吊命,而且是救命药,一颗就是一条人命。   一次性用三颗,那就是三条人命。   当然,林白青才是将来的东家,她有开窍剂的使用权,刘大夫也不过多问一句,既东家决定要用,她也不会多说啥的。   进了药房,开锁取出开窍剂来,林白青又说:“对了,我还需要朱砂。”   刘大夫说:“朱砂在库房呢,我帮你拿去。”   其实朱砂才是今天这味药的君药,也就是主药,开窍剂只是臣药,是辅药。   而等刘大夫把朱砂拿出来,顾培的眉头就又皱起来了。   朱砂,硫化汞类矿物,它是一味中药,主镇静,安神,解毒。   而它加上雄黄燃烧,两者成份升华,就会变成剧毒的砒.霜。   话说,古代皇帝大都喜欢求长生,求长生就要炼丹。   而朱砂,就是丹药中不可或缺的一味,但事实证明,那些皇帝全中毒死了。   顾培当然愿意相信林白青。   他也知道,就如今,大部分的中成药依然含有朱砂。   但这个方子真的能治疗癫痫?   ……   拿上药,俩人一起又回了顾家。   做饭的人病倒了,一门孝子贤孙午饭都没吃饭,全在檐廊下坐着。   看到林白青和顾培进门,几个小辈犹还吊儿郎当的,三爷却站了起来。   但一看猪心,他了然了:“白青,你是要炖砂仁猪心汤吧。”   砂仁猪心汤是个治疗精神类疾病的老方子,三爷原来给顾娟吃过,但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吃完还会照犯,所以他有点失望。   蔡三婶本来提心吊胆的,但此时一抽唇,却笑了:原来方子并不怎么样嘛。   林白青喊顾敖文:“敖文哥,把蜂窝煤炉子提出来,砂锅拿出来,我要炖药。”   顾敖文是个好跑腿的,立刻就去厨房搬东西了。   又是一院子人看着。   突然,蔡三婶还想说什么,三爷冷冷看她,压低嗓门问:“蔡梅,你想死吗?”   蔡三婶嘴了闭,再没吭声。   三爷觉得这个方子可能不太行,但人嘛,事关儿女,但凡有一丝希望,总还是愿意试一试的。   顾娟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最善良,最孝顺的孩子。   当年因为怀孕,刮宫而受的苦就够多的了,二十年了,她佛经读过,香烧过,菩萨拜过,却困于其中,不得解脱,但愿今天林白青能帮她一把吧。   ……   砂锅开了,锅里起了浮沫,林白青拿勺子来漂,准备把夜勾藤交给顾敖文,让他去清洗一下,但她才伸手,有三双手围着她,是顾家三兄弟,都想接药。   林白青索性不给他们了,漂去水上的沸沫,自己洗药,加进了锅里头。   时间一分一秒,熬药,最少四十分钟。   顾培一直站在炉子边,毕竟要见证一场奇迹,从药的原材料,再到煎煮制成,给病人吃了,病人能好的原理,他都想亲自见证。   小女孩弯着腰在搅药,顾培的目光落在她的腰上,她穿的裙子很宽松,平常看不出腰身,但这些弯着腰,就能看到轮廓,曲线格外玲珑,而且她的屁股似乎格外的浑圆,翘挺,上紧而下窄,顾培还很少见过女孩子能有这样的臀部。   但它也是女性臀部中最优秀的,在西方,人们称之为是蜜桃臀。   就在这时,小女孩突然说:“咕咕……”   顾培以为她是在讲关于中医方面的问题,凑近去听,恰好迎上小女孩回头。   她扇形的,长长的睫毛差点扫在他耳朵上。   她说:“小叔你没听见吗,你的肚子一直在咕咕咕的叫。”   顾培听见了,颇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药快好了吧?”顾卫国敏锐的看到煤快熄了,上前说:“我来帮你换块煤?”   林白青没搭理他。   顾敖文最有眼色了,把抹布和药碗都拿来了,但林白青也没有理他。   她进厨房,自己翻了一只碗出来,是一只褐色的粗瓷碗,捧着碗先给顾培看,再让他上手抹了抹,这才又把碗清洗干净,要盛药。   而为什么要用粗瓷碗,她也要跟顾培解释清楚。   她说:“这只粗瓷是红泥烧的,质为寒,更衬我这副药的药性。”   中医的药方有几个分类,凉药,温药,寒药,分别治疗寒症,闭症,湿症等,这方面的知识,饶是顾培这种学习能力强的人,从小听父亲顾克讲,但也只记得个皮毛,可真正好的中医大夫,是能把世间万物的归性摸的清清楚楚的。   顾家三兄弟皆凑了过来,瞎凑热闹。   林白青突然抬头,问:“你们能不能让开下?”   顾卫国立刻推另外两个:“站远点。”他虽然最渣,但向来最会表现,最积极。   林白青回头看顾培,示意他过来,她一本正经,但忽而一笑,又说:“小叔,您的肚子好像还在咕咕叫?”   顾培摸摸肚子,更不好意思了:“你也饿了吧,先吃了饭再治病吧。”   林白青一笑:“先给小姑治病吧,她是厨子,她倒下就没人给咱做饭了。”   顾培默默点了点头,其实他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在林白青看来,呵,这位小叔叔年青的时候可够冷酷的。   “小叔……小叔?”林白青唤了两声,又问:“您想什么呢?”   顾培有一瞬间的走神。   他在想,谁要是跟这个既有医术,还性格活泼,爱说话爱聊天的小女孩儿结了婚,婚后的生活应当会很愉快。   ……   药熬好了。   三爷望着林白青,眼神有几分像孩子。   就是那种,明明知道没有希望了,却又抱着一丝希冀的神情。   蔡三婶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林白青,挑衅中还带着不安,生怕她会叫自己。   但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林白青唤:“三婶。”   “干嘛?”蔡三婶鼓作气咻咻,语气里带着忐忑。   林白青是真没想到,蔡三婶能为了卖药堂,狠毒到故意刺激顾娟发病。   她先示意五爷:“五爷,麻烦您跟卫国兄弟回避一下,我跟三婶有话要说。”   五爷说:“走吧,你们跟我去隔壁。”   医生治病要清场,出自中医世家,五爷懂,把顾家兄弟带走了。   看一帮人出了门,林白青亲自关上门,这才面色一变,厉声问:“刮宫器呢?”   “你这话我咋听不懂。”蔡三婶说着就拎包,推了林白青一把,转身就想跑。   但林白青眼疾手快,伸脚一勾,把蔡三婶绊倒的同时,一把拉开了拉琏。   蔡三婶忙着阻止:“林白青你住手,我包里啥都没有。”   林白青已经找到东西了,举了起来,反问:“告诉我,这是啥?”   扬了扬,杵到蔡三婶面前,厉声问:“三婶子,这到底是啥?”   三爷并不认识那东西,但顾培乍一看,就知道堂姐心理创伤的来源了。   那是一只明晃晃的,噌亮的老式刮宫器,状如一只鸭嘴兽的嘴巴。   而且不比如今的先进,简单的刮宫器,这种老式的,鸭嘴型的刮宫器特别大,它会让女性不论在生理还是心理上,都会觉得特别不适。   三爷伸手要去拿,就见林白青忽而的捏,那鸭嘴型的东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而那声音,当初顾娟流产时,三爷站在屋子外面,就曾听到过。   三爷因为那声音,大概明白了:“蔡梅,这是什么?”   蔡三婶忙解释说:“爸,我准备回首都后开个诊所,这是我买的……”   “买的干嘛的?”三爷再逼近一步。   蔡三婶磕磕巴巴:“就……给妇女做……”   “做什么?”三爷再问。   “流产……刮宫……刮宫器!”蔡三婶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试想,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退一步就是女流氓,要枪毙,进一步就是在个废弃的卫生所里不打麻药,拿这玩艺儿刮子宫,她受到的精神刺激有多大?   当她看到这东西,是不是会被立刻吓到发疯?   啪的一记耳光,三爷咬牙说:“顾娟十几岁时刮过宫,听见刮宫两个字都要犯病,你居然给她看刮子宫用的工具,你……你恨不能她死?”   扬起手他就准备搧人。   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林白青说:“三婶,娟子姑姑差不多该醒了,还是你来吧,刚才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   三爷一愣,说:“娟子刚刚才犯了病,吃了药休息好,你又要刺激她?”   “对,刺激她发病,然后一次性治根。”林白青说。   三爷和顾培皆倒抽了一口冷气。   “小叔,你也得帮我一把,把娟子姑姑捆起来。”林白青又说。   顾培是个现代医学派的医生,了解一点精神治疗领域,有催眠,也有镇静,但他独独没有见过捆人来治病的方式。   他很喜欢面前的小姑娘,从上回她肉眼看出那个老太太的颅骨有问题是就对她另眼相看了,而在调查了侄子们的人品后,就更加不赞同她招夫出嫁。   他甚至惊讶的发现,当这个小女孩跟他开玩笑时,他的心会抑制不住的狂跳。   但当面对病人时,他是医生,就必须拿出专业的态度来。   所以他问:“要在病人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我们把她捆起来?” 第19章 挫败   (比他还大三岁的老大侄)   林白青坚持:“必须捆。”又说:“因为我要刺激她发病, 然后才能治疗。”   顾娟可是三爷的心头肉,他生平最疼爱的一个孩子了。   砂仁猪心汤他知道,也给女儿吃过,倒是能确定它是味药, 不会害人。   可要把女儿绑起来, 他也不愿意, 摩梭着顾娟的手, 他说:“小林, 你娟子姑姑从你小的时候一直到现在, 最牵挂你了, 于你的婚事也操心颇多,你要能治就治,但要不能治, 我不怪你, 可你不能拿你娟子姑姑试错。”   治疗顾娟的方子林白青是有把握的。   因为这个方子在将来,会被推行到各大医院, 做为癫痫病的主要治疗手段。   当然,三爷怀疑她也是正常的, 毕竟年龄还小。   她得说服三爷。   她先问:“三爷,您打心眼里说, 您觉得咱们灵丹堂能值多少钱?”   三爷略微估算了一下,说:“四五十万。”   又说:“但我们兄弟没想过拿灵丹堂牟利, 只要你选个男人, 把它当成祖宗基业去维持,去延续就行了, 我和五房, 二房, 你小培叔叔,我们都不贪它。”   林白青叹了口气才说:“三爷,灵丹堂值的不是钱,是人命,人命是无价的!”   直到现在,整个顾家,所有人对灵丹堂的认知都是错误的。   也不理解林白青委屈自己的初衷。   她又说:“这样吧,我要治不好娟子姑姑,我就把灵丹堂交给你们顾家人去买,而且卖出来的钱我分文不要,怎么样?”   环顾所有人,她坚定的说:“我会放弃我师父给我的所有遗产。”   顾明给她的遗产不止灵丹堂,还有老宅,和一张两万八的大存折。   而现在的物价,两万八可以买一套六十平米的房子。   要治不好顾娟,她就全部交还给顾家?   且不说三爷怎么想的,蔡三婶可太乐意了,毕竟老宅加存折也得十万块,那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摊开了分,三房也能分两三万的。   “爸,就让小林帮娟子治吧,我觉得她应该能治得好。”她说。   又积极的问:“小林,你要我怎么配合你?”   刚才捆顾娟的时候用的是尼龙绳子,绳子太细,把她的手腕勒破了。   林白青想了想,进杂物间翻了半天,翻出一挂指肚粗的棉绳来。   刚才是顾卫国捆的,他当过兵,手法娴熟,三下五除二就把顾娟给捆起来了。   林白青虽然有功夫擅拳脚,但会的都是防身术,还真不会捆人。   而且顾娟的肘弯全破了,额头也碰的青青紫紫的,她就实在下不去手。   三爷倒是会捆,但看着刚刚发过病的女儿,此时在沉睡中,他也不忍心。   “小叔,要不您来?”林白青说。   顾培接绳子时犹豫了一下,蔡三婶太着急,不禁脱口而出:“快点捆呀,小培你犹豫啥呢,还是你胆子小,不敢捆?”   因为顾培是从国外来的,也因为他不喜欢跟人拉交情,说废话,有些自以为聪明的人就总觉得顾培有点傻,但其实不是的,他于国内的人际关系可精明了。   他提着绳子,却没动,反问蔡三婶:“卖了灵丹堂,你一定获利不少。”   “六七家子呢,我能分到多少,再说了,我这人不爱钱,也不贪财,想卖药堂也是为了咱们小林的终生大事着想。”蔡三婶说。   如果灵丹堂能卖六十万,一家子至少能分八万,那是顾培一年的年薪,而在目前,部队普通军人的月薪只有不到三百元,要想供一个孩子出国并不容易。   他大概能理解蔡三婶迫切的想卖药堂,拿钱供儿子出国的心理。   他说:“我在国外认识一些学校,是可以申请奖学金的,本来还想是不是帮卫军联络一下,但既然您不需要,就算了。”   蔡三婶一愣,尖声说:“小叔,咱是一家人,既然你能联络,为什么要算了?”   林白青噗嗤一笑,心说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她自私又贪婪,还不懂得掩饰,把贪欲暴露在外面,赤.裸裸的,惹人厌的原因.   顾培没再搭理蔡三婶,问林白青:“可以捆松点吧?”   又说:“如果出了事,将是医疗事故,我们俩是医生,都要负责任的。”   “可以捆松一点。”林白青说。   这种治疗方式对顾培来说很荒唐,但他把自己也囊括到了负责任的人里头。   虽然林白把握能治好顾娟,但对于顾培在不知道后果的情况下,愿意跟她一起并肩负责的态度还是挺感动的。   当然了,上辈子俩人一起工作时,不论她想做什么都是他给她兜底的。   顾卫国用的应该是捆俘虏式的捆法,把人整个反背过去,手脚都绑在后面,一挣扎人就会拉伤自己,但顾培不是,他的手法很巧妙,绳子从前绕,是把顾娟的胳膊和大腿捆到了一处,捆成了个虾米形状,这样,即使她挣扎,也不会受伤。   等顾培捆好,林白青先捏上顾娟的耳朵,试着唤了两声:“娟子姑姑?”   顾娟吃过镇静剂,浑身疲软的厉害,但也放松了不少。   她慢慢睁开眼睛:”白青?”   她已经把刚才发病的事忘了,只记着厨房的饭:“糟了,我的饭怕要糊了。”   “火我关了,但是娟子姑姑,你还记得当年流产时的事吧?”林白青说着,伸手从药箱里翻出一枚蜡丸捏在手里,回头示意蔡三婶,让她把刮宫钳拿出来。   顿了顿,林白青又说:“娟子姑姑,你怀孕了,我们要给你刮宫,而且不能打麻药……”   如果是年龄大点,成熟的女性,可能对刮宫没那么怕。   但当时的顾娟年龄还很小,而且她流产时孩子的月份已经很大了.   从扩.阴器到上宫颈钳,再到开始扩宫,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她从身体到心灵都无比的清醒,那一样样手术用具上身,那是个格外漫长的过程。   顾娟全程清醒,在清醒中流产,根植了恐惧。   所以听到刮宫二字,她的脖子就直了,眼睛也直了,脚开始蹬了。   “不要,不要!”顾娟先是慢慢往后缩着,突然发现自己被捆起来了,再回想当时流产时的情形,吓的失声尖叫了起来:“救命,救命!”   这时她还是理智的,意识是清醒的,回头看到三爷也在,顿时哭了起来:“爸,爸爸,对不起,我错了,快放开我,爸,求你了,快点放开我。”   刚才悄悄作妖时蔡三婶可厉害了,一下就把顾娟刺激发病了.   但那是她悄悄在使坏.   现在不一样,现在是林白青在明着在刺激,顾娟就比只是听到像窥阴器,刮宫器一类的东西的声音时更加恐惧,也更加害怕.   她连连哀求:“爸,我不要再刮宫了,快救我,妈,我要我妈妈,妈妈!”   三爷老伴早丧,顾娟早就没妈了.   而当她开始喊妈的时,意识已经混乱了。   但这刺激还不够,林白青厉吼:“三婶,你的东西呢,拿出来呀.”   蔡三婶闭着眼睛,一狠心,举起了那只鸭嘴状的,闪着冷光的窥阴器.   下午,门窗紧闭的屋子里闷热,潮湿,面前都是人.   在恍惚间,顾娟想起二十年前的某一天,也是这样的场景,她在清醒状态下,做完了一场刮宫手术,当时手脚也是被捆起来的,她恐惧,害怕,可是无法逃离.   望着四周,徒劳的想要看清面前的人,想要张嘴求救,但顾娟发不出声音来.   像是溺水一般,她不住的喘息着,大脑在疾速混乱,意识越来越模糊.   这是她发病最严重的一次,连叫都没叫出声,两眼翻插,晕过去了。   而现在,最最恰当的时机,林白青要给除病根了.   捏开一只蜡丸,她对顾培说:“这个叫开窍药,您应该知道它。”   又说:“小叔,我现在要给小姑喂开窍剂,具体是哪一味开窍剂,因为事关我的医疗方案,我暂时就不说了,但您看一眼吧,它是具有卫生局颁发的,中成药准字号的药.上面有生产日期,时间久了点,但这味药是不讲有效期的。”   顾培懂中药,有一部分中成药,国家是不规定有效日期的。   接过药的时候他还在想,可能也就过期了几天,十几天。   但一看上面的生产日期,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惊到了.   因为上面赫然写着:1949年8月12日。   49年,要他没记错的话,那一年国家刚刚解放,距今已经有四十来年了.   站在他的立场上,他现在做的事情特别疯狂。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拿着生产于四十多年前的药,要救一个精神病患者.   他了解一些中医的知识,但了解和亲身经历是不一样的。   让他点头,允许林白青使用四十年前的药,顾培是做不到的。   他所学的医学知识,让他做不到允许另一个医生使用过期药.   三爷凑过来一看,却说:“这是安宫牛黄丸吧,49年那一批,居然还有?”   蔡三婶不懂中医,大惊小怪:“49年的药,还能吃吗?”   她只想挑起事端好有理由卖药堂,可没想要小姑子的命。   要小姑子没命了,公公是会吃了她的。   都闹到这步田地了,她也慌了,对三爷说:“爸,我错了,我不该故意诱着娟子犯病,但咱不能听白青的,不能给娟子吃几十年前的药,万一把娟子害死了,我良心上过不去的。”   三爷越看儿媳妇就越火大,厉声说:“你懂个屁!”   又对林白青说:“我记得灵丹堂原来要使这味药,是必须你师父同意的,我问你师父要过好几次他都没给过我,足见这药的珍贵,快喂吧,出了事我担着。”   林白青捏开蜡丸,手撬开顾娟的嘴,把药填了进去,又怕她不吃,伸了手指进去挑,忍着被她咬的剧痛,诱着她把药嚼了。   三爷捡起药壳来仔细一看,说:“小林,这就是安宫牛黄丸吧,安宫牛黄丸配砂仁猪心汤,是这个方子吧?”   林白青说:“今天头一天,是用这个方子,但明天我还要调整方子的。”   三爷点了点头,凭自己对中医的了解说:“砂仁猪心汤主安神定心,补心血气血,安宫牛黄丸主治邪入心包,镇静开窍,两厢配到一起,这还真是个能治精神疾病的方子。”   在中医学上,有一味药叫开窍剂,安宫牛黄丸其实只是其中比较有名的一味。   也是三爷唯一认识的一味。   传统意义上它是只讲药物配方,不讲日期的。   林白青这三味药里有安宫牛黄丸,但还有别的开窍剂,有一些甚至比安宫牛黄丸还要珍贵。   牵涉到药品的知识产权专利,她暂时就不细说了。   顾娟处于昏迷状态,把开窍剂喂了以后,还得把汤药也给她喂上。   喂到一半时顾娟又醒了,她的意识还是乱的,连摇带摆的挣扎,不肯吃药。   林白青把药碗交给顾培,捏起顾娟的鼻子,硬是把药灌进去了。   药含有镇静成份,所以挣扎了一会儿,顾娟就又睡着了。   而等林白青收手以后,顾培掏出听诊器来,帮顾娟又听了一回心跳,再翻开她的眼皮来看,又检查了她的手足,用他西医的方式,做了一个体检。   三爷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等顾培检查完了,问:“人没问题吧?”   顾培说:“别的方面我不好下结论,不过顾娟的心率是正常的,瞳孔也是正常的,在我看来,她目前只是处于单纯惊吓后的睡眠状态,至于她的癫痫,可以等她状态稳定以后再去医院做检查。”   西医讲完,还有中医。   三爷又问林白青:“她这一觉要睡多久,敢不敢中途叫醒她?”   林白青看了一下表,说:“她这一觉至少要睡24个小时,到明天下午四点之前最好不要打扰她,也不要给她吃饭,要禁食禁水,让她好好睡觉,才有助于大脑的恢复。”   三爷初来时一身病痛,后来终于病好了,一身畅快,准备帮林白青好好选个丈夫,结果还没开始选丈夫,女儿又病了。   来了三天,他的心情一波三折,就跟心电图似的。   他疲惫的说:“你们也累坏了吧,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再来给娟子治病就好。”   林白青说:“开窍剂和朱砂我明天带来,猪心的话,三爷您自己备一下吧。”   三爷连连点头:“猪心我让卫军去买,早起买最新鲜的。”   送林白青出门,他突然想起来:“对了,今天是百日祭,也是要谈你婚事的日子,关于招夫一事,青青,你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他们兄弟中,你有没有看上的?”   林白青的心没有变过,为着药堂的将来和她的事业,她只会选顾培。   但这话她不能直接说。   毕竟目前所有人都还不了解她想继承药堂的初衷。   以为她是为了钱,为了灵丹堂的地皮才死皮赖脸,赖在顾家不肯走的。   她要在今天选顾培,且不说顾培自己会不会愿意,想卖药堂的那帮人不会同意的。   尤其是蔡三婶,为了能弄俩小钱,她可是害起小姑子来都毫不手软的。   还有顾卫国,别看他表面谦虚和气,一脸真诚。   但他虎视眈耽,只想拿下药堂,而随着顾娟犯病,她可以缓几天,也可以让所有人知道,她留下来不是为了那点钱,而是为了中医的传承,为了人命,一条条的人命。   她下意识去看顾培,顾培也在看她,就不知道他心里,此刻是个什么想法。 第20章 柏木杵   (被他们兄弟挤在楼梯上,小脸儿都吓白了)   林白青说:“三爷, 等娟子姑姑好了再说吧。”   三爷也是这个意思,既然顾娟只需三帖药就可痊愈,那就等她好了再说。   打开院门,五爷带着顾家兄弟并没有走远, 一直在门上等着。   看门开, 五爷忙问:“三哥, 娟子还好吧?”   女儿是因为流产才引起的精神问题, 不好细说。   三爷含混说:“还不错。”   五爷又看林白青:“白青, 你真有把握能治好?”   林白青说:“当然。”   五爷感慨说:“不愧你师父疼你, 你这医术, 广省中医届都能排得上号了。”   但随着他这样夸,顾卫军呲牙咧嘴,一副牙疼的样子。   虽然他没说话, 但林白青猜得到他的意思。   不论中医还是西医, 在能否治愈某项疾病上,预估的时候都比较保守。   当然, 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同,疾病的发展也不同, 专业的医生是不会跟家属打保票,说自己能把一个病人彻彻底底治愈的。   只有那些江湖游医, 狗屁倒灶的神医们才会拍胸脯说自己能包治百病。   因为林白青太自信,顾卫军这是拿她当成江湖游医了。   不过医生嘛, 凭技术说话。   林白青只要能治好顾娟就行, 无需跟顾卫军多废话的。   三爷看着顾家兄弟,也是想给林白青和他们兄弟制造点机会, 一目扫过, 本来是想让顾卫军请林白青去吃个饭的, 但一想起早晨他叫嚣着要卖药堂的事就心里生气,相比之下,顾卫国对待灵丹堂的态度三爷比较喜欢,他遂说:“卫国,你妹妹累了一天了,直到现在还没吃饭,你带她吃个饭去。”   在顾卫国的梦里,灵丹堂加上林白青,就是一个无形的印钞机。   而地库里还有无数的麝香,龙脑和龙骨,熊掌等珍惜药材,还有一种,陈皮,听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药品吧,但在顾卫国梦里,将来它能卖30万一斤。   而最美妙的是,在他梦里,林白青今天会当众指他为夫。   但现实跟梦境完全不一样。   蔡三婶发飚发的莫名其妙,顾娟又莫名其妙的犯病,这皆跟他梦里不一样。   就把顾卫国给搞懵圈了。   不过再懵,他想跟林白青结婚的心是不会变的。   也早就准备好跟林白青好好聊聊了。   听到三爷点名,他立刻出列,挺胸抬头,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五爷和顾敖文,顾卫军,大家都给他这下意识,又足够真诚的举动逗笑了。   就连忧心忡忡的三爷都被他突然的敬礼逗的忍俊不禁。   “你妹妹今天帮你小姑治了病,带她吃点好的去,完了我报账。”三爷说。   顾卫国说:“不用,我有复员金,不花三爷的钱。”   他心说终于找到机会,能跟林白青好好处一处了。   但他热脸贴过去,林白青却是冷脸,她问:“卫国哥,听说你前几天进局子了,为啥进去的?”   关于他被拘留一事,顾培还不知情。   听说顾卫国一退伍军人居然被抓去拘留过,眉头就皱起来了。   顾卫国依然在立正,面不改色:“刚退伍闷的慌,出去走了走,被公安当成犯罪分子抓起来了,我也不想给公安干警添麻烦,再说了,蹲局子跟关禁闭也没啥两样,就当关了个禁闭,到期就出来了。”   明明他是三爷托了关系才放出来的,但三爷也说:“白青,我来给卫国做证吧,他是误抓,也就七天,时间到了就出来了。”   林白青就知道,要没有能一招致命的理由,三爷是会偏袒顾卫国的。   毕竟他是顾家唯一当了兵的孙子。   她说:“娟子姑姑病的那么厉害,卫国哥可能心情很好,还能吃得下饭,但我没心情出去吃饭。”又说:“小叔,我送送您,咱们再聊点医学方面的问题吧。”   顾培点头:“可以。”   顾卫国也想跟着:“小叔,我也送送您?”   顾培上下打量,这个侄子在他眼里是人妖,他最不喜欢的一个。   “不用了。”他冷冷说完,转身走了。   顾卫国再度傻眼:这怎么跟梦里完全不一样呀,他根本找不到接近林白青的机会呀。   ……   俩人并肩走着,顾培心里疑问很多,但基于对另一个医生的尊重,不好问。   不过就在这时,林白青示意顾培等一等,从包里拿了笔记本出来。   一摸笔,没找到,遂问:“小叔,能不能借您的笔一用?”   顾培打开背包,翻了支钢笔出来,先找出一张卫生纸把笔尖擦拭干净,递给了林白青。   但这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姑娘要做什么。   林白青先是在纸上罗列了今天的中药方子,中药份量精确到了克数,然后是她所用的中成药,这个方子顾培是陪着她一起办的,可以确定她写的分毫不差。   但接来就让顾培惊讶了。   因为林白青把第二天自己所要用的药,克数,以及中成药和它的性能,君臣辅使之间的相互关系,洋洋洒洒,全部罗列了出来。   然后是第三天的。   写完之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把纸撕了下来,递给了他:“这个方子是我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我们中医讲究一人一经方,所以它并不一定适合所有的癫痫患者,但像娟子姑姑这样只有心理创伤,大脑没有实质性损伤的可以一试,小叔您要对这个方子持有怀疑的话,可以在军医院做一下小白鼠实验,以论证方子的可行性。”   又说:“您如果还是不信,也可以找军医院的老中医们一起讨论,论证一下。”   顾培说:“既然是你自己的方子,会牵涉到药品专利的,应该不宜公开吧。”   林白青扬起头,两只俏丽的杏眼,笑眯眯的望着顾培。   直看到顾培心如小鹿乱撞,怦怦跳了,才又声音甜甜的说:“我信任小叔,相信您不是那种人。”   虽然一组治疗方案要论证,单凭一个病例并不行,而是需要大批量的数据支持。   但一旦它被论证可行,随之而来的就是知识产权。   知识产权关系最直接的就是金钱,而伴随着金钱的,往往就是利益纠纷。   在国外,各大公司为了争夺药品的知识版权,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   林白青这个治疗癫痫的方子如果被确定可行,那就是一份巨大的中医专利。   按理她应该珍藏好,不给任何人看。   但她居然相信他?   顾培惊讶的望着这个女孩子,无疑,从中医诊疗到针灸,她的水平无可挑剔。   可她在保护自己的知识产权方面也太天真,太草率了。   万一他卑鄙一点,拿方子申请专利,他可以赚一笔大钱,而她,一无所获。   虽然林白青愿意信任了,给他方子,但这方子顾培不能收。   他把纸还给了女孩,并说:“这是只属于你的东西,一定要保护好它,等有机会,你可以为自己审请药品知识产权专利,届时如果需要我帮忙,随时找我。”   “嗯,好的!”这身怀医术的女孩谦虚而乖巧,又让顾培心中莫名生怜。   俩人已经走到灵丹堂门前了。   她忽而止步,笑问:“小叔知不知道这药堂是哪一年建的?”   这个顾培当然知道,他说:“始建于1930年吧,建成于1940年。”   推开后院门,林白青又说:“您还没进过诊堂吧,要不咱们进去走一走,看一看?”   顾克是49年被国军政府抓到对岸去的,在那之前他一直生活在灵丹堂。   所以这是顾培父亲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但迄今为止,他没有进过诊堂。   随着林白青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已经被磨穿,坑坑洼洼的木地板,再是楼梯,也朽朽欲坠,闻之一股腐气,这药堂已经破旧不堪了。   顾培对中医不甚感兴趣,但突然看到楼梯下面立着一块被烧焦了的匾额,走了过去,手抚上,回头看林白青:“这就是1929年着火时被烧焦的匾额?”   林白青说:“大家都知道灵丹堂在29年着过一次大火,但大多不知道火是什么原因起的,小叔您知不知道,要不要我跟您讲一讲?”   顾培是知道的,因为关于1929年的那场大火,顾克曾跟他讲过很多次。   据顾克说,在1929年,当时执政的国民政府提出了兴西医,灭中医的口号。   然后就立法废止了中医,全盘引进西医,并把国内几乎排得上号的大中医堂全部关停,所有的古医书籍一律查抄出来,当场放火,焚之一炬。   如果还有人胆敢悄悄行中医,开中药,一律收监,判刑。   而当时的中医们要出诊,都要先写一份遗书。   东海市所在的广省自古就是除首都以外的第二大中医省份,而当时的灵丹堂有专职医生十几个,学徒上百,是广省当仁不让的天字第一号大中药堂。   但因为国家禁止,以及进步洋学生们的反对,它也被迫关门了,医生们也全另谋生路了,也是自那以后,顾家子孙辈,也就没人学中医了。   顾培转头去看墙,就见墙上有方木牌,上面雕着一行字:本药堂概不接待RI籍患者,还请日籍友人见谅!   看到这个,他又愣了一下。   因为虽然顾克一直说灵丹堂有条规矩,不接诊RI本患者。   但顾培没有想到,这条祖训居然是刻在墙上,而且是直接挂在诊堂里的。   其原因他也知道。   这关系着他的祖父,顾耆之死。   还是在1929年,在国民政府疯狂剿灭中医的大背景下,据顾克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国民政府在全国轰轰烈烈的剿灭中医。   但邻国,RI人却趁着乱子在国内四处疯狂的搜寻各种中药方子,中医古籍。   一边是民国政府明着抓中医,RI本人也趁乱,四处悄悄抓捕名中医们,抓去以后关起来勒索赎金,而赎金不是钱,他们要的是各种中药方子和中医古籍。   顾培的祖父顾耆就是被RI本人抓去的。   勒索的赎金是灵丹堂几味特别知名的,中成药的药方。   但顾耆是个硬骨头,怕家里人顶不住,要拿方子赎人,干脆就咬舌自尽了。   而RI本人呢,气急败坏,趁着学生们游行,假借学生之名悄悄放火,一把火把灵丹堂整个夷为了灰烬,地面以上的建筑全部被烧毁,只剩下地库。   这些事顾培全知道,但他长在国外,没有见过灵丹堂,甚至没有进过药堂,他想象不到那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也不会有太多的共情。   直到此刻,望着那半块被烧焦的匾额,以及墙上那行字,他突然能理解,为什么他父亲对RI本人总是怀着刻骨的恨意,且一生之中,绝不与RI本人交往了。   林白青适时问:“要不要上楼看看?”   顾培点头,又说:“楼上是不是破败的更厉害?”   林白青笑着说:“您知道的,我们灵丹堂的老东家在29年先是被国民政府关押,又被RI本人抓去铐问,死了,东家太太受不了打击,也在同年死了,当时我师父才19岁,膝下还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弟弟,他一边要养活他们,还要重建药堂,用的材料都特别劣质,二楼一到雨天就漏,墙上永远在发霉,已经旧的不行,该要重新装修一下了。”   顾培说:“如果装修方面缺钱,你随时开口。”   虽然他学的是现代医学,也一直认识中医可以被现代医学所涵盖掉。   但经历过五爷的三岔神经和顾娟的癫痫,顾培突然觉得自己曾经的观点可能是错误的。   可能还真就像他爸说的:“西医是取代不了中医的,永远不能。”   林白青走在前面,他在后面,俩人皆在楼梯上。   她快跑了两步,翘挺的臀部恰好跃入顾培的眼帘,他并没有任何邪念,站在现代医学科,见惯了人体的角度,得感慨她的屁股,好完美。   非礼勿视,他立刻挪开了眼睛,恰好看到她的手是破的。   快走两步追上林白青,他问:“你的手破了?”又说:“是你娟子姑姑咬破的。“   林白青的痛感神经不那么敏锐,要不是顾培提醒她都忘了受伤的事了。   但既然他提醒了,那当然……扬头,咬唇,林白青说:“唔,好疼的。”   顾培是随身背着药的,白天给顾娟的镇静剂也是他带来的。   小女孩的手指又细又嫩,葱管儿似的,上面却满是牙印,血迹斑斑。   在捧起她手指的那一刻,女孩给疼的忍不住侧首,咬牙,睫毛微颤。   顾培的心也不可抑制的,疯狂的,咚咚的跳了起来。   他是个医生,治疗过无数病人,但这是他头一回,治病的时候他会心慌意乱。   当然,他是个专业的医生,顾不得犹豫,把包放在楼梯上,打开,翻出碘伏,棉球先消毒,再用棉纱帮她包扎好,用胶布封上口,顾培才说:“你跟我去趟医院吧,你需要打破伤风。”   “不用,中医有治破伤风的药,我吃一枚就好了。”林白青眨巴着睫毛仿如扇子般的大眼睛,盯着顾培看了片刻,摸了摸肚子,问:“小叔,你饿吗?   顾培心跳的厉害,想要竭力抑制,语气就有些怪,他在此刻大脑一片空白,遂机械的说:“不饿。”   “一天没吃饭了吧,您竟然不饿?”林白青问。   顾培不是不饿,而是,面前的女孩让他心跳的厉害。   他怕失态,甚至不敢跟她多说话,所以他依然是呆呆点头:“我不饿的。”   林白青站了起来:“但我饿了,我得先回家吃饭了,要不您也先回?”   她本来想约他一起吃晚饭,但暗示了好几遍,男人不接茬,她也只好作罢。   “好。”顾培说着,也站了起来,把包背上了。   林白青站的比他高,旋步下了楼梯,又问:“对了小叔,你明天来不来?”   又说:“明天娟子姑姑就会很大程度好转的,您应该也会来看看吧?”   顾培翻开笔记本看了看,才说:“不行,明天后天我都有手术,还有会议。”   “那就大后天吧,正好到时候娟子姑姑就好了,您陪她一起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林白青笑着说完,又挥手说:“那就……再见吧。”   顾培依然是点了点头,转身出了灵丹堂,走了。   刘大夫还没下班。   今天她已经是第二回 见顾培了,目送他离开,对林白青说:“这顾家小叔听说是个西医,我看他好像冷冰冰的,不大高兴的样子,他是不是跟别的西医一样,特别瞧不起咱们中医?”   “他冷吗?”林白青笑问。   刘大夫说:“你难道不觉得吗,他一脸冷冰冰的,瞧着可生气的样子。”   林白青更了解顾培,当然知道他不是在生气。   他只是,傻掉了!   她上辈子的长辈,也是她最敬仰的人,在跟她私下相处时居然会变的傻傻的! 第21章 双黄莲   (他觉醒了一种叫献殷勤的本能。)   晚上回到出租屋, 招娣特意提前回来,迫不及待,想知道姐姐选了谁。   听说今天没有选成夫,顾娟还犯癫痫了, 小丫头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说:“姐, 灵丹堂又不赚钱, 顾家人牛气什么要, 要不算了吧, 咱不要灵丹堂了, 你找个医院上班去。”   灵丹堂林白青必须要,它也并非不赚钱。   且不说中成药马上就会疯狂涨价,就算不涨价, 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良药毁在顾家人手里。   至于要选的男人, 林白青早就看好了。   只是目前的时机还不成熟,不好直接指他, 还需要先把那帮闹妖蛾子的处理掉罢了。   今天虽然啥也没干,但累了一天, 天气又热,林白青屁股一歪就躺床上了。   真是庆幸, 她有个既善良,又勤快的好妹妹, 不一会儿就把饭做熟了。   林白青只需衣来伸手, 饭来张口既可。   第二天一早早早起来,她还得去照料一下顾娟。   刚到院门口, 她遇上蔡三婶, 正在倒垃圾。   虽然她用报纸包着, 但看她扔的东西就是那个刮宫器。   扔完垃圾回头,猛然看到林白青,蔡三婶给吓了一大跳,旋即挤出笑来:“白青来啦?”又问:“吃过早饭了吗,家里有呢,去吃点儿?”   “您把刮宫器给扔了?”林白青笑问。   蔡三婶也是讪笑,还在徒劳的解释:“我真没想拿它刺激顾娟,就是想买回去自己开个诊所,现在怀孕打胎的人多,我也想搞点外块嘛。”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这年头因为政策放宽,流产,堕胎的人数猛增,无证的黑诊所也如雨后春笋般一下子遍地开火。   而开人流黑诊所的,大多是蔡三婶这种既没有证书,还胆子大的蒙古大夫。   她想开诊所是买刮宫器的主因,刺激顾娟不过顺手为之。   “原来你想搞外块呀,我听说卫军他爸马上评正团了,这要别人也想搞点外块,把你想搞外块的事反应上去,卫军他爸在部队的前途也得完蛋吧?”林白青笑着说。   蔡三婶还真没想过这事儿,她老公马上评正团,她万一开个黑诊所,万一再被人举报到部队,老公的前途不都得完蛋?   话说,林白青不会举报她吧,要那样,她老公的前途可就全完了呀。   蔡三婶给吓的瞬间腿软,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林白青冷笑一声,掀帘子进了西屋,给顾娟捉脉,检查她的情况。   手才捉上脉,顾娟猛的睁开眼睛,下意识喊:“白青?”又问:“我煮的饭呢,锅没糊吧?”   但不等林白青回答,又抽泣了起来:“我不想刮宫,不要啊,不要刮宫!”   刮宫器那种东西,饶是林白青是个大夫,见了都要腿软的。   更何况曾经的顾娟做人流的时候才十六岁。   林白青环上顾娟轻轻拍着,跟哄小孩子儿似的,温声说:“没有刮宫,什么都没有,你只是做了个噩梦,现在好好睡觉,等这一觉睡起来你就好了。”   “睡一觉,给我麻药,我要麻药!”顾娟喃喃的说。   林白青顺着她的话茬说:“好,给你麻药,咱们做人流用麻药,不疼的,睡一觉就好了,快睡吧,等你睡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突然,顾娟又是一惊:“我老公,一定要瞒着他,瞒着我老公!”   因为三爷瞒的好,直到现在,顾娟的爱人也不知道妻子刮宫流产的事。   要知道,她的婚姻估计也就走到尽头了。   林白青紧紧搂着顾娟,柔声说:“只有咱俩知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   她撩帘子出来,正好迎上从外面回来的三爷。   林白青开门见山,跟三爷聊起了一件事,她的嫁妆。   除了灵丹堂本身的营业款,顾明一生总共攒了一万八,那是林白青的嫁妆。   而眼下,除了婚事,药堂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装修!   要想装修药堂,林白青就得把一万八的存折先拿到手,着手开始装修。   在上辈子,顾卫国之所以能成东海首富,是因为灵丹堂私立医院。   但申请私立医院是需要资质的。   做为一间诊所,其面积,硬件设施,以及医生队伍是否能达到开办医院的标准,在申请牌照时,国家有硬性规定。   在上辈子,灵丹堂一开始是顾卫国搞的装修,他被一个所谓的‘战友’给骗了,连装修款都被人卷跑了,林白青迫于无赖,贷款装的药堂,装的很劣质。   当然,在报批的时候就连入围的资格都没有拿到,被否了。   直到五年后,林白青攒了钱了,重新改造灵丹堂,才申请到了私营资格。   但当时还有一个政策,全省第一家私立医院才能纳入公费报销系统。   林白青作为第二批次,拿不到公费报销系统,但凡病人来灵丹堂治病,诊疗费用政府不报销,就全得自己承担。   而随着各种中药材的疯狂涨价,渐渐的,普通人就无法负担中药诊疗的高额医药费了,所以林白青必须尽早装修药堂。   招夫是为了拿到药堂的继承权。   而装修,是为了能尽早拿到私营医院的牌照,申请加入公费医疗。   三爷听她讲完,说:“你的意思是想拿自己的嫁妆款搞装修?”   林白青说:“那是我的嫁妆,我想早点拿走,没问题吧?”   真要她能彻底治愈顾娟的癫痫,就不说存折了,三爷甚至能当场再给她一万块,而且林白青想提早拿钱是为了装修药堂,三爷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回屋取出存折递出来,他问:“要不要卫军陪你一起跑跑装修?”   “不用了吧,我自己去就行了。”林白青说着,拿过存折,转身出了门。   ……   想要及早申请加入公费医疗,装修方面从硬件到软件就都不能马虎。   从顾家出来,坐公交车到了建材市场,林白青一家家看板材,油漆,大理石。   她的鼻子特别灵敏,而这年头因为国家没有规范,材料全部有害物质超标,而她,一闻就能闻出问题。   转了一圈,她发现市场上所有的装修材料基本都不合适。   但走到一家叫柳锋装饰的店里,她眼前一亮,因为这家店几乎所有的材料全是进口货,地板,大理石和油漆都是品牌,材料好,这店里都没有甲醛味。   再看了一下墙上的简历,林白青的眼睛又是一亮,因为这家店的老板就叫柳锋,看简介,他承装了今年广交会所有展馆的装修工程。   1992年的广交会可是一场国际级的商品博览会。   能给世广交会装修展馆,也就怪不得他店里的材料全是品牌了。   林白青正看着,就听几个店员齐声喊:“柳总好。”   她回头一看,就见进来个三十七八岁的男人,面色发青,袖着手在咳嗽。   林白青明白了,这就是老板,她想跟他谈谈,遂也跟着店员说:“柳总您好。”   柳锋柳总很是高冷,大概也很忙,淡淡说:“小姐,想买材料就跟店员接洽。”   说完,绕开林白青,径自往后面去了。   但他咳的特别厉害,是没有痰的闷咳,而且浑身散发着一股只有林白青能闻得到的,特别的味道。   是的,林白青能闻从人身上散发的,微弱的气息差别闻到病气和死气。   这是她独有的,为中医的天赋。   她问陪她逛着的店员:“小姐,那位是你们老板吧,他每天都在店里吗?”   “也不是天天来,这几天广交会要进材料,他才来盯着。”店员说。   揣着一万八千块想用各种进口材料搞装修本来是痴人做梦。   但盯着柳总的背影看了片刻,林白青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妄想一下的。   无它,柳总有病。   他自己应该还不知道,但生病如负薪,总有一根稻草可以压垮骆驼。   以她老辣目光来判断,柳总那只骆驼马上就要倒下了!   预估两天吧,她后天再给他治病。   ……   下午再回老宅,已经是第二次用药了,顾娟的症状减缓了许多,今天喂药的时候就不需要捆她了。   依然是一颗开窍剂,而这颗开窍剂就不是安宫牛黄丸,而是苏合香丸了。   喂完药林白青就回药堂了。   第三天是最后一天,她一早起来给顾娟吃了药,然后计划去趟建材市场。   话说,鲍家媳妇给林白青做的裙子终于做好了,不比商场那件是拉琏的,她自我发挥,把后背做成了盘扣,系起来会比较麻烦,但是盘扣会勾勒出一抹弯月状的镂空,衬上林白青素白的皮肤,格外好看。   她身姿纤秀,胸虽小,但挺,屁股又格外的翘,腿又长,一件素素的白裙子,却被她穿出了一种袅袅婷婷的精致之感。   再加上林白青皮肤白皙,气质又偏古典,居然格外的好看。   她从大杂院出来,一院子的人一起夸这条裙子好看。   她的想法当然是一个人去建材市场,但三爷却派了两拔人,要让她挑一拔,陪着她一起去。   一拔是顾敖文和顾卫国,皆站的笔挺,看林白青出了西屋,同声说:“听说你要去建材市场,我们陪你一起去吧。”   另一拔则是顾卫军和一个女孩子。   这女孩子名字叫田琳娜,她父亲跟顾卫军的父亲顾怀宗关系不错,她比顾卫军大三岁,俩人玩得挺好。   今天三爷想派人陪她跑装修,顾卫军应该是不想去,所以才喊了田琳娜来的。   他也是全顾家最不信她的医术,最反对中医的一个。   而田琳娜的父亲田中和将来会到卫生部做部长,在将来国药要加入WTO时,对灵丹堂的支持还不少。   所以明明顾卫军最不想去,但林白青偏偏就选了他,她说:“卫军哥,麻烦你跟田姐姐俩了,陪我跑一趟吧。”   田琳娜跟林白青也算熟悉,原来还找她治过病,俩人挺熟悉,她倒挺喜欢跟林白青出去走一走的,笑着说:“小林,你有没有发现我变瘦了?”   林白青顺手捉了捉脉,说:“田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在减肥,喝的是决明子?”   “对呀,你怎么知道的?”田琳娜问。   林白青说:“因为你的血压低的不正常。”   “真的吗,喝决明子会降低血压吗?”田琳娜笑问。   林白青陪她一起出了门,说:“你胖是因为内分泌紊乱,吸收不大好,我帮你开个方子吧,调整内分泌,你就会瘦的。”   “好啊,你帮我开方子,我陪你去逛街。”田琳娜说。   看人家俩女孩子一起出门了,顾卫军无奈,只得跟上。   顾敖文倒是习惯了,约不到人就作罢了,但顾卫国却跟被雷劈了似的。   今天林白青穿了特别漂亮一件裙子,再不是原来那样土巴巴的,黄毛小丫头了,但是她怎么就完全不理他呢?   要知道在她小时候,顾卫国不但经常给她买糖,还陪她练拳,给她当人肉沙包,俩人关系可好了,可怎么她现在就看自己,跟看陌生人似的?   顾卫国头都要想炸了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垂头丧气的回家了。   再说另一边,林白青昨天已经盯好目的地,也不绕弯子,直接往柳锋装饰去。   田琳娜小声问顾卫军:“小林是不是很有钱啊,敢进这种店?”   装修是要讲材料的,柳锋装饰的门头上贴的全是进口标识,从木地板到大理石砖,再到各种板材全都是国际大牌。   如今会选这种进口品牌的,要不是暴发户就得是煤老板。   普通人,哪怕田琳娜的爸爸是外交官,装修时都不敢选这种材料,贵呐!   顾卫军也觉得林白青有点单纯又天真的莽撞。   她有多少钱他是知道的,要从这店里选材料,她那点钱,铺地板都不够吧。   “她有没有钱我不知道,但这种店我消费不起。”顾卫军小声说。   林白青已经进门了,甫一进门就问店员:“你好,柳总在吗?”   “不在。”店员说。   因为不是前天那个店员,也不认识她,林白青遂说:“我们约好的今天见面,他是有事出去的吗,那我等着他?”   这店员去问了另一个,另一个店员说:“女士,我们柳总今天不舒服,不会来店里的,你改天再跟他约吧.”   “我知道,我就是来替他看病的,他是上医院了还是在家?”林白青再问。   这时从后面走出来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来,上下打量林白青:“我哥是病了,但并不严重,在家休息,我没听说他喊了大夫,再说了,你既然是大夫,怎么不去我哥家,反而跑店里来了?”   “他额头不烧,但手心脚心在烧,嘴唇发乌,干裂,还一喝水就会觉得奇苦无比,所以拒绝喝水,应该是从昨晚开始的,早晨起来觉得好点了就继续睡觉了。”林白青说:“你现在打电话,他意识应该已经不怎么清醒了。”   有人说他哥意识不清醒了,做弟弟的自然紧张。   收银台就有座机,柳家弟弟颤手抓起电话,半晌,问:“嫂子,我哥呢?”   估计电话那头说了句睡着呢,柳弟看了眼林白青,说:“你喊他一声。”   过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一连串的尖叫声。   柳弟啪一把挂了电话,出门打着一辆吉普车说:“上车,快,快去救人!”   林白青跑步上车,一头雾水的顾卫军和田琳娜也跳了上来。   “早晨还好好的,怎么睡着睡着就晕过去了?”柳家弟弟急打方向盘。   又问林白青:“他到底什么病,什么时候喊的你?”   林白青斟酌着说:“病不算很严重,但很险,你开快点。”   柳弟一脚油门冲上马路,险些撞上一辆电车,电车喇叭打的哔哔作响。   柳家在郊区一个新开发的电梯洋房小区里,但住的却是连排别墅。   门外停着辆120,后门开着,显然,家里人已经打过120了。   柳家弟弟带着林白青进门,上楼,顾卫军和田琳娜眯眯糊糊的,也一路小跑。   刚上二楼就听到吵闹声,一个女人说:“老公,听话,咱们上医院,我已经给医院的院长和主任都打电话了,他们都在等你呢。”   ……   “老公,你怎么就不听话呢?”女人又喊。   柳家弟弟进了门,问:“嫂子,我哥什么情况?”   “刚才都昏迷了,这才清醒点,但死活不肯上医院。”柳夫人说。   林白青适时上前,说:“我是医生,柳总的病我能治,一针就好。”   “你,你是个医生?”女人上下打量林白青:“就在这儿治,一针就好?” 第22章 附子理中丸   (这个孩子是来报恩的)   林白青看柳总眼睛半睁半阖的, 干脆走到床边,弯腰对病人说:“我知道您的病是怎么来的,也知道您想撑过去,但也许您能撑过去, 也许您就撑不过去, 我这儿有针剂, 双黄莲, 一针就能见效。”   床上的病人慢慢睁开眼, 眼里有迷茫, 还有些疑惑和不解。   林白青把针剂盒举着, 尽量让他看清楚点。   柳夫人打量着林白青:“你才多大,知道是什么病你就一针能见效?”   柳家弟弟说:“嫂子,这不是我哥请来的医生?”   柳夫人反问:“他什么时候喊的这么个小大夫, 我怎么不知道?”   一素素净净的小姑娘, 看上去还在读书,会治病吗, 她不信。   “你到底是谁,我哥什么时候喊的你?”柳家弟弟也给绕晕了。   但就在这时, 柳总嘶声说:“让她给我治!”   “老公,你刚才都昏迷了, 得上医院。”柳夫人说。   柳总嘴唇焦黑,嘴里往外喷的热气跟火似的, 看了看林白青, 嘶吼:“打针!”   诊所医生要到处跑,开业执照必须随时带在身上。   按照行医规范, 林白青取出自己的开业执照给柳夫人看了, 再打开包, 她带了一次性注射器和注射液来,一字排开摆在床头柜上,先洗手,再摆出酒精消毒,拿起注射器。   她正要开始,柳夫人想起啥来:“小大夫,你的收费肯定不是一般的高吧?”   林白青指着注射液说:“这是双黄莲注射液,一盒6瓶,售价5毛,我要用两瓶,加上治疗费总共收您一块钱,您觉得贵吗?”   柳夫人愣住了,不是因为贵,上门看病才收一块钱,真的?   大概是因为价格太便宜,她都愣住了,眼瞅着林白青掀开了被子。   掰药瓶,吸药,清洁注射一气呵成。   看她打完针了,柳弟说:“辛苦大夫了,去外面喝点茶,休息一下吧。”   没有什么药能药到病除,做完治疗也不可能立竿见影,林白青也不能立刻走,遂出来坐到了沙发上,也招呼顾卫军和田琳娜俩坐了。   逛街逛到别人家里,一出手就治病,顾卫军和田琳娜傻傻的,呆子一样。   柳夫人在丈夫睡下以后也出来了。   她问:“小大夫,我家老柳到底什么病?”   柳弟也坐到了林白青对面,等着要听。   林白青默了片刻,看柳夫人:“他应该想拉肚子了,您去看看吧。”   柳夫人进门,正好看到丈夫在艰难的起床,要往厕所去。   “你还真要拉肚子?”她惊呼。   一瓶几分钱的注射液,一个诊金一块钱的小大夫,说啥灵啥?   柳总扶上夫人,一步步挪进厕所里去了。   这是别墅二楼的休息厅,卧室的厕所离的不算太远,柳总进去之后所有人就全都屏息了,明知道不可能药到病除,但大家还是抱着很强的期待。   时间一分一秒,大家都有点尴尬,但目光也都在洗手间的门上。   就仿佛只要它打开,就会有一个奇迹呈现。   还真有奇迹,约莫过了五分钟,柳夫人从卧室出来了,直勾勾望着林白青:“他手和脚上的焦热全退了,上完厕所后嘴唇的颜色一下子就变过来了。”   所谓药到病除,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想象不到的,她爱人在几分钟的时间里手脚迅速退温,青黑色的嘴唇变回正常,要说有多神奇,简直就跟电视机里的武侠片似的。   而身体的异样反应在消退,可不就证明病在好转?   柳弟弟空前震惊,又一头雾水:“大夫,我哥到底什么病?”   田琳娜也忍不住了:“小林,那位先生到底什么病啊,你能讲讲吗?”   顾卫军更是眼睛瞪的像铜铃。   林白青也不过个清汤挂面的小丫头,一双手咋就那么厉害?   顾娟的癫痫还没好,他不好评说,但是柳总的病,是肉眼可见的,好了!   柳总也扶着墙也出来了,神色中有困惑,有迷茫,还有些焦急。   林白青说:“柳总您还是头晕吧,我建议您多喝点蜂蜜水,越多越好。”   柳夫人指挥保姆冲蜂蜜水,柳总在连灌了几大杯蜂蜜水后,又回去躺着了。   顾卫军都忍不住问了:“小林,这位柳总到底得的什么病?”   这年头能住得起别墅的可不是一般人,得个莫名其妙的怪病,但又不想上医院,林白青说能治,他爽快的就治了,这事儿就显得特别诡异。   所以人都想知道答案,一起抓心挠肝。   林白青多活了三十年,经历过的事情可太多了,她还曾被H帮大佬枪抵着脑袋看过病,而以她的经历来看,人心,远比病更加复杂,更加难治。   不过她昨天也没想到,柳锋柳总的病会搞到这么复杂,但她也能理解,因为它牵涉到了一个男人的……难言之隐。   在所有人殷切的目光中,她说:“食物中毒。”   “啊?”   “喔!”   “怪不得!”   这个结果既让大家觉得有点失望,但又在情理之中。   “看你还是个学生呀,真是想不到,一块钱的便宜药也能治病,也别一块了。”柳夫人说着,递过一只来:“一点心意,不要嫌少。”   但田琳娜想了想,却说:“小林,我觉得柳总不是食物中毒。”   柳夫人愣了一下,看田琳娜年龄大,遂说:“你也是医生?”   田琳娜说:“食物中毒的第一反应是呕吐,但是那位柳先生没有呕吐。”   她学的专业是护理,而在她看来,要是食物中毒,必定会呕吐的。   但柳总没有呕吐,就证明他不是食物中毒。   “他确实没有呕吐过,要不我还是送他上医院吧。”柳夫人说。   但她也不生气,握手说:“还是很感谢这位小医生帮我丈夫解了急。”   林白青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位柳夫人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刚才又在妆台上看到一堆瓶瓶罐罐全是药,可在药味中,她闻到一股别样的气息,正好对方伸手过来,她顺手握上,探脉。   一探,她说:“柳夫人,您怀孕了,您自己知道吗?”   不但柳夫人色变,柳家弟弟也是大惊:“真的?”   “时间不长,也就一周左右,不要再吃任何药了,对胎儿不好。”林白青继续摸脉,突然心生怜悯,因为这位柳夫人体质非常差,应该是很难才能受孕的。   而她现在怀的这个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来报恩的。   因为孩子会用自己的能量从根本上改变柳夫人体弱多病的体质。   但柳总胡乱吃了药,胎儿又在改造母亲休质时会耗费本身的能量。   就算真正足月,能顺利生产,那孩子也注定会体弱多病。   更大的概率是孩子会保不住,而一旦流产,柳夫人的身体也就垮了。   不好对一个刚怀孕的孕妇说这些,林白青想帮对方,一时又犯了难。   柳夫人哽噎了:“我身体不好,一直要不到孩子,要真能怀上,那可太好了。”   这时田琳娜又是哎呀一声,显然,作为护理专业人士,她发现柳总的病因了。   柳夫人忙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林白青不好说的话,田琳娜帮她说了:“您丈夫的病有可能会影响您的孩子。”   柳夫人脸色大变:“真的?”   柳家弟弟也失声说:“怎么个影响,该不会……”流产吧。   林白青说:“先去检查一下,确定是否怀孕了吧,确定怀上了,咱们再谈保胎的事。”   柳夫人眼眶湿润了:“小大夫,如果我检查到真的怀上了,你可要帮我保胎呀,我一定会感谢你的。”   这时丈夫醒了,柳夫人也就不多说,赶紧去照顾丈夫了。   柳家弟弟带他们下楼,说:“这位小医生我瞧着有些面熟,不知道怎么称呼?”   顾卫军说:“她姓林,林医生。”   柳家弟弟比顾卫军个子还高,伸手请:“林医生,我开车送您。”   “有劳。”林白青说。   下了楼,吉普还在,左边一辆奔驰,右边一辆凌志,而柳家弟弟同时掏出三把钥匙来,沉吟一番,拉开了凌志车的副驾驶:“林医生请坐。”   上了车,他打开副驾驶座前的盒子,从中取出一只药盒来给林白青看了看,然后说:“我哥的病和面子,今天多亏了林医生保全。”   林白青蓦的一个警醒,因为从这个药盒,她发现柳家弟弟够精明的。   她没有明着讲,但他已经发现他哥病的原因了。   人生难得知已,医生更是,她索性就直说了:“你哥只是小病,缓缓就好了,你嫂子的身体是个麻烦,孕初期一定要注意,保护好她和孩子。”   “您在哪儿工作,万一我嫂子有什么事,我好找你?”阳光刺眼,柳弟弟戴上了墨镜,这人笔挺的鼻梁倒是很衬墨镜。   “灵丹堂。”林白青话题一转,说:“您是搞建材的吧,我们药堂正好要装修,一会儿到地方了,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参谋一下?”   “装修我不懂行,但我比较懂设计,药堂的话,古建风格吧?”柳弟说。   林白青点头:“我想要古建风格,但不是那种俗气的大金大红,富丽堂皇,而是一种医院化的简中化设计,设计方面也要尽可能方便病人,经久耐用。”   柳弟急打方向盘,薄唇吐出一个字来:“禅。”   田琳娜还好,顾卫军还是头一回坐凌志这种豪车,他们都属于大院孩子,而柳家弟弟这种人属于新贵,暴发户,有钱嘛,俩人就都有点被镇住。   就装修,在他们看来也就镶点板材,刷点油漆。   但柳家弟弟居然说禅,这又是什么意思,俩人面面相觑,一窍不通。   林白青懂,她很欣喜:“对对,我想要的就是一座禅意式的中式风格医院。”   “那材料必须是最好的,否则禅不成,还会显得寒酸。”柳家弟弟笑着说。   林白青疯狂点头:“你说的非常对。”   后面的顾卫军提醒说:“先生,麻烦停车,我们已经到地方了。”   灵丹堂就在南支巷口,柳家弟弟停车,扬头一看:“这地儿我很熟的。”又说:“前些年我爷爷带我常来的,这儿有个豆丁大的小大夫,白大褂都是童装。”   顾卫军忍不住说:“那就是她,她就是当年那个小豆丁儿。”   曾经的小豆丁儿,一边是癫痫,一边是不明原因的昏迷,她都治的游刃有余。   柳家弟弟摘了墨镜,锐目看林白青:“居然是你,小林大夫,你都长么大了?”   灵丹堂在东海市享有盛誉,林白青自七岁起陪着顾明坐诊,见过的病人比别人吃过的盐巴都多,在东海市可是小名人,大多数人都听说过她。   “白青,中药名。《神农本草》有云,主明目,利九窍,久服通神明,延年不老。”柳家弟弟说:“顾明老大夫总夸,说你父母名字起的好。”   林白青的名字是父母起的,这名字连她师父都夸说起的好。   但她妹妹名字又俗气了,叫招娣。   而究其原因,母亲说她其实不是她自己生的,是自己从小树林子里捡来的,知青丢的孩子。白青白青,白捡了知青丢的孩子。   父母在孩子小的时候,总喜欢说是从树林子,垃圾桶里捡来的之类的。   林白青并不当真。   至于她的名字,大概注定天生该是行医的命吧。   柳家弟弟抱臂沿着灵丹堂走了一圈,先说:“这外墙的砖至少有二百年历史了,不能扔,只需要重新加固老砖既可,它会比混凝土更加美观。”   再到堂前看匾额:“这东西,我建议你用枣木来做匾额,会既美观,又耐用。”   枣木,果木之中颜色花纹最精美的,匾额用枣木当然好看。   林白青心说这人果然有审美。   她打开了药堂后院,示意他进去看看。   柳家弟弟转了一圈,说:“我帮你出份设计稿吧,送你,但我有个不情之情……”忽而弯腰,他凑耳到林白青身边,小声问:“我哥那病,你有办法治吗?”   林白青说:“有,药也很贵,但如果你出设计稿,药我可以送你。”   “设计我送你,药钱不能省,你抓药吧,多少钱我都付得起。”柳家弟弟说。   林白青本想去抓药,但一想,又说:“我现在还不能给你哥配那种药,还是等你的小侄子出生了再说吧。”   柳家弟弟一凛,突然拍腿大笑:“小林大夫,你才多大呀,活的这么通透。”   林白青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管的有点太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俩人突然的笑惊到了顾卫军,他搞不懂人家俩为啥笑,但心里很不舒服,尝试着插话:“白青,就个诊所,随便装装得了,没必要专门搞个设计吧。”   柳家弟弟回头,敛了笑,眉目间带点挑衅:“这位怕不是灵丹堂的新东家?”   “林白青才是主诊大夫,也是东家。”顾卫军老实说。   柳家弟弟一脸恍然大悟,又环目四顾:“那我必须好好给她出份设计稿。”   顾卫军又不傻,这男的一看就对林白青有意思呀。   “你是个包工头吧,尊姓大名?”他的胜负欲挠的一下就上来了。   这年头住别墅,开豪车的,不是暴发户就是煤老板,反正肯定是俗人。   对方伸手,笑:“鄙人柳堰,曾留学FA国,就读于布尼塔尼建筑设计学院,就职于东海建筑设计院,公家单位,铁饭碗,主要从事古典复兴式建筑的设计。”   建筑设计,还是古典复兴式,还要免费帮忙出设计稿。   林白青岂不是瞌睡遇了上枕头?   顾卫军给打击的半天没吭气,直到对方的车走远了才问林白青:“白青,这姓柳的什么来路?”   其实林白青甫一见面就认出来了。   柳堰,不但现在就很阔气,在将来也是东海当仁不让的首富。   而要说柳堰,就得讲一讲这几年兴起的‘赌木’,‘赌树’生意。   东海是老城,望族颇多,比如做玉石珠宝生意的楚家,行医的顾家和穆家,而柳家,上百年来一直在经营木料,家具生意,跟顾家祖上往来也颇多,因为在解放前,诸如檀香,黄花梨,沉香等既是木料也可入药,还是上好药材。   解放初期就不必说了,顾明都被打成过牛鬼蛇神,大家都过的灰头土脸。   但表面灰头土脸,解放前的大富人家始终有自己的底子,也有着旁人所没有的独道的眼光,所以柳家前些年趁着便宜,囤积了大批檀木,沉香等珍贵木料。   等到九十年代开始疯狂的‘炒木’,‘赌木’,柳家自然也从此暴富。   传世之家,富而不露,说的就是柳家。   闹革命那几年各种木料白菜价,顾明趁机储备了些,就是柳家送的货。   柳堰当年还很小,经常三更半夜,跟着他爷爷一起来送货。   他在设计院不会呆的太久,将来会下海做生意,而且门道特别多,在诸如麝香,龙脑等珍惜药材相继被禁,极难审批的年代,灵丹堂都要找他进货的。   众所周知,麝香,龙脑,犀角,哪怕有替代品,药效远不如正品。   灵丹制药厂的药之所以好,就是因为林白青一直在高价使用进口货。   当然,那些事一直都是顾卫国在接洽。   后来医疗业发展迅猛,柳堰看到了巨大的商机,开办了一家私立西医院。   然后凭财力而迅速向全国扩张,一时间医院开遍全国各地。   但医疗,始终讲的是好医术和好药品。   所以灵丹堂医院稳扎稳打,声名远扬,全国的患者都慕名前来治病,但柳堰的医院虽赚了钱,却声誉非常差,他本人也一直处于巨大的舆论旋涡中。   在网络刚刚兴起的时代,他的医院借助抢占地皮和搜索引擎在全国迅速扩张,但也因为乱收费,高额医疗费,以及各种医疗事故而频频被推上舆论高地。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渐渐的,柳堰的医院虽表面堂皇,但利润不高,而且财政赤字越来越大。   后来他想到一个办法,出巨资贴牌灵丹堂,用灵丹堂的声誉让医院扭亏转赢。   顾卫国眼里只有钱,一听柳堰想贴牌,乐不可之,当即谈好了价格,但被林白青一顿臭骂之后,把事情给否了。   在愚蠢的顾卫国看来,能因贴牌而大赚一笔浮财是好事。   但林白青考虑的却是贴牌后因监管不力而产生的医药安全和质量问题。   因为这件事她和顾卫国吵了很多次,感情也差到了极点。   再后来灵丹堂被暴出假药,黑试验丑闻,顾卫国就坚持说是柳堰陷害的。   将来柳堰会不会陷害灵丹堂,目前还不得而知。   但于柳堰其人,林白青既惊讶又惋惜,真是不想不到,在将来满身铜臭,唯利是图的他,年青时代竟一身文艺气质,桀骜不驯,才华横溢。   ……   等柳堰一走,田琳娜可算找到机会了,也是想显摆一下自己,说:“小林,我刚才就想到柳总的中毒原因是什么了。”   顾卫军又呆住了:“田姐姐,你又不是医生,你哪知道柳总咋中毒的?”   田琳娜学的是护理专业,她还真有可能知道柳总的病因。   林白青见她然想暴病人的隐私,忙说:“田姐姐,事关病人隐私,咱们能不说就不说吧。” 第23章 白面阎罗   (想抱妹妹却抱到了……小叔?)   但快人快语的田琳娜已经说出来了:“是附子理中丸吧, 据我所知它的副作用就是提高性.欲,民间有很多男性迷恋它,拿它当壮阳药吃的,但要摄入过量, 一不小心就会中毒的。”   提高性.欲, 壮阳?   顾卫军听的一愣一愣的。   也总算明白, 为啥刚才林白青不明说了。   林白青不想跟她聊这个, 提醒说:“这是病人的隐私, 咱最好不要讨论了。”   田琳娜抑制不住八卦的心情, 又说:“小林, 附子理中丸中含有乌头.碱的,就算柳夫人真怀上了,孩子侥幸出生, 也会因为乌头.碱而发育不全的吧。”   顾卫军又是一凛, 心说林白青是中医吗,这算半仙了吧!   他眼睁睁看着, 林白青默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一开始她也只是发现柳总中毒了, 没想到柳夫人会怀孕,流产, 先天不全。   那个可怜的女人因为这胎孩子,很可能会香消玉陨。   但这是柳总自己造的孽, 林白青倒是有心帮他, 但也怕自己会力不从心。   田琳娜还太小,没有经历过苦难, 不会共情他人, 撇撇嘴来句风凉话:“柳总不行, 还要吃壮阳药,这下好了,看柳夫人高兴的那样儿,说不定过两天她就会流产,到时候夫妻抱着头一起哭去吧.”   这话在林白青听来很刺耳,因为看得出来,柳夫人很重视那个孩子。   但人世间的悲喜不能共通,有人哭就总会有人笑,也就会有人说风凉话。   林白青天生怜悯弱者,不喜欢暴露病人的隐私,更不喜欢田琳娜这种轻蔑的语气。   但她当然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看不惯就去责备一个女孩子。   遂只是默默的干自己的活,再没理田琳娜和顾卫军俩。   天已经很晚,田琳娜也该回家去了。   她临要走又折回来说,小声说:“小林,其实吧,我二叔的身体也有个小问题,还挺严重的,等我跟他提提你,改天你帮他诊回病吧。”   林白青点了点头:“好啊,欢迎他随时来。”   她不但要开办医院,还要开办药厂,东海制药会是最好的代工方。   能认识东海制药的大领导,事情自然要好办得多。   ……   夕阳已落山头,阔朗的大庭院,红砖青瓦桑葚树,阵阵药香萦绕。   林白青是见了活儿就喜欢干的,看刘大夫没把院子扫干净,顺手扫院子。   顾卫军就站在她身后,他曾经只向往繁华和发达,但此刻坐在阔朗的药堂后院里,听着桑树沙沙的声响,在闻着淡淡的药香,却觉得格外宁静,舒适。   他有种要能拥有这一切,就此生足矣的感觉。   坐到了张躺椅上,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在院子里忙碌的,穿白裙的姑娘身上,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无比舒适的幸福感。   这种幸福感让他有点困,遂叉开大腿,懒洋洋的睡起觉来。   “小林,我算明白了,你不仅会医病,更懂医人情世故。”喃喃的,他说。   林白青被惊到回头,才发现这位全家最反对中医的大爷不但没走,还坐在她的躺椅上困大觉。   “把垃圾收拾了带出去。”麻溜儿的,她连垃圾带人一起赶出去了。   ……   林白青估计柳锋要来找自己,但没想到他会来的那么快。   第二天一早她才到药堂,就见昨天那辆凌志车停在外面,柳锋就在车旁。   乌头. 碱没那么容易排完,喊他进了药房,屁股针嘛,简单消毒,再打一针双黄莲,可以促进他体内的毒素早点排除出来。   是的,正如顾卫军所言,中医治病不单单是治病,还要治人情世故。   因治病而帮自己解决装修问题,现在,林白青就要努力达到这个。   能承接大工程的老板自然是精明人,柳锋也知道林白青的意思,提起花花公子的裤子,扣起他金光闪闪的鳄鱼皮带,说:“我爱人验过血了,确实怀上了,这个孩子对我们非常重要,小林大夫,如果你能保孩子顺利出生,灵丹堂的装修,二十万以内从设计到装潢,我们兄弟全包了。”   人家都这样说了,按理林白青该吹嘘几句的,但她选择了事实求事:“前三个月就是神仙都没有办法,求我不如日行一善,多做好事,从第五个月开始我可以帮你爱人做针灸,直到孩子健康出生,我需要一套特别好的针,不过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找的,而装修方面,钱我现在不趁手,要先欠着,但材料我要最好的……”   柳锋也是精明人,说:“孩子要能怀到五个月,就可以安全出生了吧?”   林白青反问:“你天天吃那种虎狼之药,怎么能断定孩子出生就是健康的?”   柳锋面色大变,又蓦的哽噎。   他有巨额的财富,但财富换不来强壮的身体,所以他一直在吃药助性。   因为妻子受孕艰难,他以为他们要不到孩子了,干脆就放弃了。   谁知偏偏就在他吃药吃到药物中毒后妻子怀上了。   而比流产更可怕的,就是一个从一出生就不健康的孩子。   这要是别的大夫,他会认为是胡扯,不能信,即使顾明他也不信,但顾明曾经跟他父亲说起过,说他的小徒弟林白青有种常人难以企及的中医天赋。   在古代,叫能起死人肉白骨的奇材。   昨天乍闻妻子怀孕,柳锋在那一刻险些炸了。   他狂喜又狂悲,望着妻子欣喜的脸,他差点疯掉。   因为他担心会生出一个怪胎,而如果那样,别人怎么看他,他又该如何自处?   本来他都想喊妻子赶紧去流产了,却听弟弟讲起灵丹堂的小林大夫来。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那个执著的孩子他不想走,他想来人间。   而作为个荒唐的父亲,他能做的,就是不计金钱,帮孩子一把!   掏出名片,柳锋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需要工人还是材料你尽管吩咐,只要孩子是健康的,不管是不是你的原因,装修方面我分文不取!”   胎儿发育的前三个月,也是他努力为自己创造生存环境的日子,不干预和良好的营养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三个月以后林白青才能助孩子一臂之力。   但也要格外谨慎,所以那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是未知数。   不过还有十个月呢,林白青会抓紧时间筹钱的。   当然,哪怕孩子将来健康出生,她也只收诊金,装修费,会还给柳总的。   这样想着,她握上柳总的手,说:“我如今唯一能做的,是给您一个药囊,它对孕妇唯一的帮助只有助眠和安神,等量场地的时候您来取东西。”   “好,灵丹堂的装修,我们兄弟全权帮你负责了。”柳锋也说。   意外之喜,装修费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解决了。   送走了柳锋,林白青正准备去老宅,就听身后有人喊:“小林?”   林白青回头一看:“娟子姑姑……”再看她手里拎着点心,忙问:“您去买东西啦?”   蔡三婶跟在她身后,尴尬的说:“也不知道病好没好,她这都跑了一早晨了。”   今天恰是林白青承诺了,顾娟痊愈的一天。   效果是看得见的,因为她的癫痫属于不犯则已,一犯起来就会频繁发作,而且是在一天之内,会先是几个小时,再是隔几十分钟,频繁发作,上回发作,就在医院呆了整整半个月才出来。   但这回她沉睡了三天,到凌晨六点多就醒了。   三天没吃饭,觉得饿,大清早的,她跑到东拱门给自己买点心去了。   其实这时她的记忆还没有恢复,是因为药劲儿撑着,也是饥饿的本能在促使着她跑出来的,给了林白青一枚马蹄糕,她说:“没吃饭吧,上家里吃早饭去。”   林白青接过点心,顺手也捉上了顾娟的脉,随口问:“娟子姑姑,今天周几?”   “周三呀,我大伯的百日祭,咱们要聊……”她一笑:“给你选丈夫的事。”   她的现在时记忆还停留在三天前。   林白青又问:“对了,你知不知道我老家在哪里,今年多大了?”   顾娟算了一下,说:“21吧。”   又说:“你是78年5月来的灵丹堂,我记得当时你乡下的妈说过,你是她捡来的孩子,但你那个妈人不错的,可疼你了,时不时就会来趟灵丹堂,给你送吃送喝,对了,你还有个妹妹叫招娣。”   关于说她是捡来的,这个小时候林白青也听母亲提过。   乡下的母亲总是念叨,说林白青是要回城的知青不想带走,丢在小树林里的孩子,不过林白青也就随便听听,因为她乡下的妈就跟顾娟一样,特别疼她。   既顾娟这么说,就证明她的早期记忆也在。   正好这时进了老宅,三爷和顾卫军也刚起床不久,都在院子里,林白青就又问:“你还记得三婶包里的刮宫器吧?”   因为三爷刻意瞒着,顾卫军并不知道刮宫器的事,不明究里,一愣一愣的。   三爷的心刷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女儿。   顾娟的心魔就是流产,她听不得跟流产,刮宫有关的字眼,一听到就要犯病,刮宫器就更可怕了,那是她的噩梦,一提到那个名词,她肯定会发病。   三帖药而已,她真的被治好了吗?   三爷今天要带她去军医院和精神病院做检查的。   但在检查之前,用‘刮宫器’来试,也算提前检验一下。   听到刮宫器三个字,毕竟曾经经历过痛苦,创伤还在,顾娟猛的手抓上衣领,似乎是在回忆,而一回忆,她就要想起那东西的样子了。   她的目光扫向蔡三婶,终于说:“有这回事儿,我回屋喝水,就看到桌子上有个……有个……”   蔡三婶难堪的呀,要有个鼠洞,她能立刻钻进去。   终于,顾娟深吸了一口气,一笑说:“……有个刮宫器,倒是吓了我一大跳。”   三爷猛吸了一口气,狠狠瞪一眼蔡三婶,柔声对女儿说:“那东西我已经扔掉了,你病了好几天呢,先歇会儿,咱们一会儿去医院。”   顾娟依然回忆不起自己病时的事,还以为今天是三天前,忙说:“爸,我身体好着呢,不用管我,赶紧把白青的大事商量定了吧。”   三爷正欲说什么,只听门外响起顾卫国的声音:“三爷,娟子姑姑好啦?”   林白青回头一看,却看到率先进门的是顾培,其后才是顾卫国和顾敖文。   敖文他爸顾怀礼也来了。   他听说顾娟犯病了,而他原来是见过顾娟发病的。   进门见顾娟站在院子里,虽然瘦了一圈,但面颊红润,双目有神,整个人都是正常状态,搭话说:“我看娟子很好呀,她哪儿病了?”   三爷是真感慨,看眼林白青,伸了三根手指:“用了三颗49年的开窍药,万幸,终于好了。”   顾怀礼这一辈还知道什么叫开窍药,但顾卫军兄弟不了解中医,不懂。   而顾卫军呢,从顾娟到柳锋,可谓见证了两个人经林白青之手而站起来了,就问林白青:“小林,到底啥叫个开窍药呀?”   林白青提着顾娟买的点心要进厨房,他想献殷勤嘛,就想伸手去抢,大小伙子嘛,赖笑着说:“快跟我解释一下吧。”   但他点心还没抢到手,眼前多了一本医书。   再一看,是那位海归小叔叔严肃的面庞。   “不要打扰小林了,如果你想了解开窍药,这本书上就有。”顾培说着,下意识越过林白青,把她护到了自己身后。   顾卫军接过来一看,书名叫《方剂学》,他以为这是本普通的医书,翻开一看,吞了口唾沫,因为这书居然是文言文。   当然了,没人理会他是否会震惊。   顾培是一名外科医生,细化分类的话,他是肿瘤外科,专研的是肿瘤切除,但脑外和心外的手术他也会做,癫痫属于神经内科的治疗范畴,不是他的领域,不过作为一名普外科的大夫,大概的检查他是能做的。   这两天趁着休息,他已经把整本《方剂学》全部读完了。   当然也知道林白青给顾娟吃的那三枚药有多珍贵了。   而且作为一名现代医学的医生,他惊讶的发现,如果顾娟是去住院治疗,在目前国内的医疗收费下,至少要花五百块,在M国,如果没有医保的话,要花将近上千美金。   但这女孩子的方子虽然是中医中最贵的药材,但总共加起来,花费不到五十块人民币。   这是头一次,顾培相信他爸顾克说的:中医,是穷人最后的靠山!   而此刻,他以一个现代医学科医生的专业眼光来判断,顾娟确实痊愈了。   蓦的,他听到那个小女孩儿声音柔柔的,在轻唤:“小叔?”   顾培回头,小女孩今天穿着纯白色的修身连衣裙,因为衣服的勾勒,显得她比前几天成熟了许多,但她依然是个小女孩,声音甜甜的,轻轻的,柔柔的。   她说:“快上医院给娟子姑姑做个全面检查吧。” 第24章 原配蟋蟀   (他们兄弟打起来了。)   顾培心里认为好了不算, 得上军医院的神经内科,以及专业的精神病院去做个全面彻底的检查,才能确定顾娟是不是真的完全痊愈了。   三爷心急,早早约了顾培, 早饭都没吃就想走。   但顾娟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身体一好, 胃口也开了, 就非要吃了饭再去。   于是三爷就跟顾培俩回了堂屋, 等着吃早餐。   看顾家几兄弟也来了, 三爷要吩咐他们一件事情。   他喊来顾卫国, 说:“白青马上就要装修药堂了,有什么提前该收拾该弄的你们兄弟提前帮她一把,把她整理一下。”   顾卫国年龄大, 又是当了十年兵的, 别的不说,干起活儿来最稳当了。   搞卫生收拾什么的他当然拿手, 但他疑惑的是:“三爷,灵丹堂是咱们顾家的, 装修的活儿也该咱家的男人来干,怎么能让人家一个女孩子操心呢?”   柳锋承揽了装修的事三爷还不知道, 他也是这样想的,遂说:“要不你去跟白青商量商量, 装修的活你们兄弟盯着, 她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马上她就要准备婚事了, 趁着休息买几件新衣服去。”   顾卫国正愁没机会在林白青面前表现一下, 收拾药堂可是个好机会, 他满口答应,转身就要走,但顾培却喊:“你是叫卫国吧,你等一下。”   “小叔,我是卫国。”顾卫国立正,说。   顾培刚从国外回来不久,因为是要加入部队,来了之后在深海军区军训过几个月,顾卫国就在深海军区服役,正好档案科有战友,对顾培的家世比较了解。   而顾培,是直到来为林白青挑选丈夫才认识这位老大侄的。   关于黄体胴的事直到现在他还在误解中,不过他要跟顾卫国聊的不是黄体胴。   他说:“我记得遗嘱里说灵丹堂是林白青的嫁妆,你怎么说它是顾家的?”   顾卫国刚刚从战场上回来,还没看过顾明的遗嘱。   但在他想来,既是他大爷的东西,自然就是属于他们顾家的。   但小叔叔的口气,怎么像是要故意偏向林白青?   不过他虽然心里纳闷,表面不会表现出来,而且他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会揣摩人心的,此时就说:“当然是白青的,就我们兄弟,白青选谁,谁就为灵丹堂做贡献,传承家业,这是我们兄弟份内事。”   顾培又问:“关于白青的婚事,你是怎么看的?”   顾卫国之所以退伍,除了响应部队大裁军的号召,就是为了赶回来参加招夫,他势在必得,不过不好表现的太过,他笑了笑说:“只要白青愿意,我都行。”   顾培点了点头,再没说话,顾卫国也就出去了。   三爷以为顾培专门喊住顾卫国问话,是比较欣赏他。   而在三个孙子当中,他也比较欣赏顾卫国。   他遂笑着说:“卫国也就年龄大了点,别的方面可没得挑,我也看好他。”   顾培却说:“三叔,青青的医术想必你也看到了,她或许还超越不了现代医学,但就治疗癫痫这一项,它既比现代医疗疗程短,还要廉价得多,也就是说,中医是现代医学所取代不了的,青青也是个非常优秀的中医大夫,灵丹堂作为大伯的遗产,他既然留给了青青,咱们何不就让她直接继承了,而不是,非要用一个婚约捆住她?”   三爷点头:“你的想法是,推翻婚约,直接把药堂给林白青。”   “对,我认为这个婚约非常不合理。”顾培坦言:“您也是行伍出身,我想,您最了解几个字的,包办婚姻,这也不是部队提倡的,对吧?”   为什么非要在遗产上搭上婚约,三爷其实是为了顾家后代着想。   药堂才能赚几个钱?   但要林白青不嫁顾家,且不说灵丹堂的百年传承要改姓,三叉神经是个犯起来要命的病,到时候难道他们兄弟也像普通患者一样大清早的排队抢号去?   而林白青亲手治好顾娟一事,更加坚定了三爷要履行婚约的想法。   像她这么好的医生,不留在自家可太亏了。   因为顾培从小长在国外,不太通人情世故。   再加上他父亲也才去世不久,而且属于凶丧,事情也很复杂,三爷不想拿家里的琐事麻烦顾培,遂说:“关于白青和孙子辈们的婚事,我心里有一杆秤的,你就别操心了,我摸着我的良心发誓,一定给她找个好丈夫!”   顾培不傻,又不是看不出来。   且不说三爷选的人林白青自己瞧不瞧得上,唯一好一点的顾卫军恨不能与她割席为界,而顾卫国和顾敖文俩,他是坚决反对的。   所以他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三爷,让青青继承大伯的遗产我不反对,但我不赞成婚约这个形式,我还是希望您能有一种更好的解决办法!”   三爷正想说什么,五爷撩帘子进来了。   他先说:“我刚到娟子在院子里吃东西,就跟没生过病似的。”   又对顾培说:“不止你反对,我其实也特别生气,你看看卫军,再看看敖文,对了,还有我家敖武,一个个的,对妹妹那是什么态度!”   就算林白青是个普通的小女孩,生得那么漂亮,花骨朵儿似的可爱,在五爷看来,顾家兄弟都该争着抢的。   更何况她从七岁开始当大夫,一身医术,是个难得的人材。   顾家兄弟东嫌西嫌的,简直就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笑了笑,他又说:“先让白青自己挑一挑吧,要她实在挑不出来,谁都不要,我来收养她,给她改姓顾,让她做我的小闺女。”   其实此刻顾家兄弟就在檐廊下,竖着耳朵,也正在听房里的聊天。   且不说顾卫国和顾敖文俩是早就心甘情愿的。   顾卫军在陪着林白青看了两回病之后,对她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不,不应该是佩服,他对林白青,简直可以说是膜拜。   他当然还要出国,男人不能没有自己的事业嘛,但他已经默默规划好了,只要林白青愿意选他,他甚至可以放弃留在国外的机会,在完成学业后再回国。   而在听到五爷说,要林白青一个都不选,他就收养她时,顾家三兄弟对视一眼,大惊失色,顾敖文脱口而出:“糟了,那她不成咱长辈,姑姑了?”   他就在窗户边,五爷正好听到,推开窗户说:“不但你们,敖武也一样,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他要不好好把握,以后白青就是他的小姑姑!”   窗外的三兄弟同时一愣,顾卫国尤其头皮发麻。   他以为跟卫军,敖文争,自己可谓稳赢,但居然五爷家的敖武也要来吗?   顾敖武是五爷的大儿子生的,他父母早丧,是个孤儿,但从小成绩优越,毕业于复旦大学,学的是国际经济与贸易,工作签在关贸协会。   前段时间国家公派,才去欧洲游学了一年。   就目前来说,他是顾家孙子辈子比较优秀的一个了。   他居然也要来?   这下可好,三兄弟的头皮在一瞬间都紧绷了起来。   竞争意识也瞬间提起来了。   但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三兄弟觉得头大时,自门外走进来个皮肤白净,高高大大,极为帅气的小伙子,背着一个跟顾培的差不多的双肩包,几步赶上前,先给三爷五爷鞠躬,再向着兄弟们点了点头。   “三爷,爷爷,我回来了。”他说着,目光投向顾培:“这是小叔吧。”   又朝顾培鞠躬:“小叔好。”   看到自家的孙子来了,五爷的骄傲溢于言表,笑着对顾培说:“这个就是我家敖武了,刚刚从欧洲回来,过段时间就要去关贸上班了。”   关贸,也叫国际贸易组织会筹备会,简称WTO筹备会,是国家为了加入WTO而特地开设的一个部门,甭看部门小,但是国级单位,规格很高的。   而他这一来,立刻把卫国,卫军和敖文三兄弟就给比得黯然失色了。   当然,顾培也就不好再坚持反对了。   少男少女的,也许林白青会喜欢这个男孩子呢。   顾敖武适时转身,笑了一脸的阳光灿烂,就朝着那穿白裙的少女走过去了。   林白青对他也很不一样,她看另外三兄弟时目光总是冷冷淡淡的,不耐烦的,但一看到顾敖武,立刻就不一样了,她声音柔柔的:“敖武哥。”   顾敖武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一句:“我家青青长大啦,今儿可真漂亮。”   顾娟刚刚收拾出早餐来,有粥有点心,还有香油淋过的小咸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因为她连着三天没进食,怕要搞坏了胃,林白青又帮她熬了一晚用以养胃的菠菜小米粥,此时就摆在院子里,她要大开吃戒。   优秀的小伙子大家都喜欢,她笑着说:“瞧瞧你,眼睛都挪不开了。”   蔡三婶却问:“真那么喜欢妹妹,百日祭那天你咱不来?”   顾敖武有点尴尬,林白青却冷冷怼了一句:“吃你的饭吧,少管我们的事。”   又问顾敖武:“游学了一趟,感觉国外怎么样?”   顾敖武看了看满院子的人,感慨说:“最大的感触是,咱们中医墙内开花墙外香,在欧美国家中医诊所特别多,就不说华人了,竟然有很多老外也在找中医开药方,做针灸,可就说好不好笑,中医在国外那么火热,国人却不认中医。”   听他这样说,三爷五爷不可置信:“国外也有中医?”   顾敖武不但去了欧洲,还去了M国,他说:“尤其是M国,好些城市都有中医馆,哈弗大学你们应该知道吧,甚至专门给中医书籍做了一个陈列室。”   三爷五爷对视一眼:“真的?”   敖武卸了双肩包,翻出照片来,说:“我能骗你们吗,我有照片的。”   三爷接过照片,看到顾敖武的身边是金发碧眼的洋人,墙上有英文字母,但陈列的全是各种中医古籍,果然惊呆了,蓦的看顾培:“咱中医在M国竟然也有人信,但你怎么原来没提过?”   顾敖武也说:“小叔你是不是不关注这方面?”   顾培说:“我偶尔也会关注,但据我所知,大部分中医堂并非华人,而是RI本人开的。”   三爷五爷对视一眼,大惊失色:“RI本人?”   “是的,RI本人。”顾培说。   RI本人,他父亲一生的仇恨之敌,也是三爷五爷最痛恨的人。   因为1929年国民政府只是禁中医,焚古籍,没有要中医的命,但RI本人却趁乱四处绑架,勒索中医们,疯狂的搜集各种中医方子,书籍,药材,一船船的往RI本运输,顾家老爷子顾耆,就是死在RI本人手里的。   从29年开始,政府大力支持西医的发展,一直在打压中医,民国的各个大儒们,比如鲁讯,胡适等人全在反中医,这于中医就已经是致命打击了。   而到了六七十年代,中医又被定义为了老封建,老四旧,迄今为止六七十年了,中医可谓苟延残喘,渐渐的,各个中医世家都不信自己了。   结果在国外,RI本人已经把中医堂开遍全世界了?   这个打击于三爷五爷不可谓不小,但还有更大的打击。   顾敖武刚刚从国外回来,也算出国看了西洋镜,还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分享,他又说:“爷爷,你们可能不懂,但小叔和白青应该知道,我们国家最先发现了青蒿素,这是一项可以获得诺贝尔医学奖的重大发现,但因为我们没有加入WTO,在国际市场没有说话的资格,所以青蒿素的各项专利数据,早在七十年代就被迫向全世界公开,作为免费知识被全世界共享了,但你们猜怎么着?”   三爷忙问:“怎么着了?”   青蒿素是个国人都知道,但在大家的认知中,它就是一管五分钱的小针剂。   可拿到国外,它竟然也会值钱的吗?   顾敖武说:“目前国外很多医药大公司都在青蒿素的基础上进行深入研究和再开发,大多数只是稍微修改一下数据,就在疯狂的申请外围专利。而咱们呢,现在才开始申请WTO,青蒿素的外围专利,我们有可能永远都申请不到了。”   术业有专攻,因为要去关贸工作,以后的工作核心就是争取加入WTO,并保护各类国有技术的国际专利,所以顾敖武才会专门了解这些事情。   见两位老人都没啥反应,估计他们听不懂,他又近一步说:“这个你们要不懂,我给你们说个比较通俗的,就比如黄莲汤,六君子汤,四君子汤,是不是都是《金匮要略》里的普方,咱们普通人照着抓药,吃了都能治病的东西,但是,RI本人在计划给它们申请国际专利,以后那些药我们可能就用不了了!”   三爷和五爷大吃一惊:“啊?”   该怎么形容呢,就好比家里有个垃圾桶,你天天往里头扔垃圾,从没觉得它有啥,有一天邻居把它抱走,一鉴定,垃圾桶是个古玩,邻居因为它而发了大财,可你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还要来一句:“那不就是个垃圾桶?”   顾敖武是家里第二个已经出过国的了,也就一年。   但他受的洗礼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感慨说:“要不是出趟国,我压根儿意识不到,加入WTO,保护我们国家的各项知识产权,尤其是中药方面的,有多么的重要。”   又说:“这件事已经不能再等了,迫在眉睫,咱们越是晚加入WTO,就会遭受更大的损失。”   五爷忙问:“你什么时候去上班?”   敖武说:“你打电话喊我我就来了,忙完家里的事,我马上就去。”   WTO能不能成功加入,其实并非顾敖武一个人能决定的。   但三爷和五爷都内心不安,就仿佛要是他们不打扰敖武,国家就能早点申请,加入WTO似的。   不过敖武的优秀,以及这番关于中医,‘国际版权’一类的言论,让二老在对视一眼的同时,觉得敖武于林白青,灵丹堂,都是个特别不错的选择。   且不说别的三兄弟,就刚才还在坚决反对婚约的顾培在此刻心里都有些犹豫,因为那小女孩在望着侃侃而谈的顾敖武时眼神晶晶发亮,显然,非常欣赏他。   那么,顾培还有必要反对这桩婚约吗?   而就在这时,那背负着婚约的少女朝他走了过来。   小女孩今天瞧着格外开心,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都笑的弯弯的。   她说:“小叔,有一件事情,我想私下跟您谈一谈。” 第25章 抓包   (三兄弟窒息了!)   顾培以为林白青要跟自己谈顾敖武。   或者直接提婚约, 表明她想跟敖武结婚的态度。   但并不是。   首先,顾敖武跟林白青小时候还相处蛮多的,但他一直拿她当妹妹。   而且早在顾明定婚约的时候他就明确告知过林白青,自己有对象了, 不会娶她, 但他会永远拿她当成亲妹妹看待, 只要她有事, 他必全力以赴。   再, 他的对象是他读大学时的同学, 也学的国际经济与贸易, 眼他一样会在关贸工作,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而且他们还会结婚。   虽然在将来, 顾敖武的爱人会罹患抑郁症, 并且,俩人因为各种争吵而会离婚, 但林白青不能因为敖武将来会很优秀,就去干扰人家的正常感情轨迹。   而在上辈子, 在WTO工作的顾敖武确实帮了林白青,灵丹堂很多的忙。   现在, 听说RI本准备抢注中成药的国际专利时敖武都那么生气,但在将来, 因为我国没有加入WTO的原因, 70%的中成药国际专利都会被RI本抢注。   剩下的30%还有HAN国,TAI湾来反分, 国内中医能抢到的国际专利非常小。   就在那种情况下, 敖武会带着林白青, 给灵丹堂所有的中成药申请国际专利。   一旦审请到,上线国际市场,灵丹堂是可以进国家前五百强企业的。   最后之所以没有拿到,不是因为敖武能力不够,也不是国家没有出手帮她。   在申请国际专利一事上,但凡是炎黄子孙,都拼了命的给灵丹堂帮忙。   最后之所以功亏一篑,是因为顾卫国。   是他的私生子开车撞她,一撞,撞毁了林白青的婚姻,也把灵丹堂撞解体了。   所以顾敖武是个好哥哥,但并非林白青的择偶对象。   她估计是五爷看另外几个不行,专门打电话喊来的敖武。   但她和敖武之间是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理解彼此的兄妹。   他们之间,不可能成夫妻的!   ……   林白青专门喊顾培要私底下谈一件事,其原因还是,顾卫国!   此刻,顾卫国正在帮顾娟收拾厨房。   他当过兵,眼色好,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把锅碗瓢盆全收拾干净了。   林白青不可能选敖武,而婚事,在遗嘱中是属于‘孙子辈’,没有格外的理由能否定孙子们,她就当场改口说要选顾培,三爷五爷或者愿意。   但顾卫国肯定会反对,因为他对灵丹堂势在必得。   林白青想要他闭嘴,就需要捏到他的把柄。   本来她准备在百日祭那天收拾顾卫国的,但是被蔡三婶给搅和了。   招夫一事早晚还得谈,而现在,她得着手,想办法抓顾卫国的把柄了,那得是一个在正式谈招夫时,让所有人,包括顾卫国自己都不得不闭嘴的把柄。   她先问顾培:“小叔,您知道我们中医中所讲的原配蟋蟀吗?”   顾培虽然长在国外,但从小跟着顾克可谓博览群书,他说:“是鲁迅笔下‘万年的龟板,千年的山参,原配的蟋蟀’那个原配蟋蟀吧?”   林白青笑着点头:“对。”又说:“龟板可滋阴潜阳,山参能补气润躁,而原配蟋蟀,是中医治肿瘤的良药,虽然我不知道原理,但经我开出的药方,只要是原配蟋蟀,对恶性肿瘤,就有着极好的抑制作用。”   顾培是外科医生,擅于肿瘤的切除,但他同时兼做药学研究。   他说:“那应该是原配蟋蟀的体内有某种抑癌成份,如果做一些药学检测,你就可以知道它具体是什么了。”   跟这小女孩聊天是件特别愉快的事,而且顾培跟她在一起,总会忘了自己是个长辈。   他心里其实很困惑的,难道蟋蟀真的还会分原配和非原配的?   要知道,鲁讯在书里提到‘原配蟋蟀’,是用来讽刺和挖苦中医的。   民国那场轰轰烈烈的‘反中医’过动,也得到了近代史书上,几乎所有历史名人们的支持,他们代表了整个民族的态度,从那时起,否定了整个中医。   而这女孩居然告诉她,原配和非原配的还真的效果不一样。   顾培好奇,还有个人也很好奇,他就是,顾卫军。   小伙子自打昨天起,就对林白青有了种别样的关注。   此时一脸求知欲,抢着问:“青青,蟋蟀还分原配非原配的吗,怎么分?”   顾敖文插嘴说:“那不胡扯嘛,蟋蟀怎么分原配不原配,难道一只只抓着问?”   顾卫军说:“顾敖文,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又对林白青说:“小林大夫肯定知道怎么分辩,你给我们讲一讲吧。”   顾敖文一头雾水:“卫军,前几天你还说蟋蟀是四旧,怎么今天突然就变了?”   就在前几天,他不但吵着要卖掉药堂,找蟋蟀都不情不愿的,叫嚣着要破四旧,破封建迷信,结果今天林白青都喊出原配蟋蟀来了,他不但不觉得荒唐,还认真请教上了?   顾敖文想不通,他搞不懂这帮兄弟到底是怎么了。   有人好奇中医相关的知识,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中医,林白青当然要科普。   她说:“蟋蟀是不是原配的,外表当然分辩不出来,我基本都是自己捉,有个诀窍是,得翻窝,外面跑的单只不算,只有从窝里翻出来的成双成对的才算原配蟋蟀。”又说:“药堂后面的桑园里就有蟋蟀窝,我都做了记号的,你们要想捉就去翻窝,蹲守个把小时吧,准能捉到一对儿。”   顾敖文和顾卫军对视一眼,虽然他们文化水平不同,见识也不同,但在此刻,同时说了一句:“小林,你是个合格的中医大夫。”   为了一味药,她居然会去蹲守,翻蟋蟀窝,她对待专业的态度足够叫人尊重。   林白青今天早晨特意备了十对原配蟋蟀,都是她三更半夜打着手电筒一对对捉来的,保证原配。   把装蟋蟀的袋子交给顾培,她说:“小叔,我也特别好奇为什么原配的蟋蟀在抑制肿瘤的生长方面效果会特别大,而非原配的效果就会大折折扣,麻烦您了,在您的药学实验室帮我做个药学成份分析吧,看以后关于这方面,咱们能否合作一下。”   顾培打开,原本只想随便看看,原配蟋蟀到底长啥样儿。   在打开的那一刻,陡然被惊到了。   “小叔,给我看看吧。”顾卫军也凑了过来。   顾敖文也说:“我就不信了,真有原配的蟋蟀。”   顾培啪一把合上了盒子,冷眸扫过两侄子,用目光逼退了他们。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叫原配蟋蟀了,是因为它们恰好,都停留在交.配状态。   要找这么十对蟋蟀可不容易的。   这小姑娘得蹲守多久,才能捉到这样一对蟋蟀?   顾培还是第一次为一味中药做药学分析,但如果真的能从中发现目前医学界还没有被发现的抗肿瘤药物的话,那个意义将非常重大。   当然,如果可能的话,希望它能被量产,而不是让中医蹲在蟋蟀窝旁,去等着抓它。   他说:“我回去就安排人做,等做好了给你检测报告单。”   看顾娟和三爷已经收拾好了,遂又对林白青说:“咱们一起去医院。”   “不了,我还要收拾药堂呢,我等你们回来就好。”林白青说。   顾培本想坚持让她一起去,去亲眼见证她彻底治愈癫痫的奇迹。   但三爷却说:“白青,别光一个人埋头苦干,有什么事就吩咐小子们帮你一起干,谁勤快谁偷懒,等我回来你告诉我,我收拾他们。”   他说完,环顾一圈,现在是四个大小伙子了。   而且顾卫军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殷勤得很。   敖武就不用说了,将来会跟顾培一样优秀的男孩子。   还有卫国和卫军,两个优秀的大小伙呢。   让他们今天跟‘小林大夫’好好处一处吧,看哪个大小伙子能入了她的眼。   ……   目送顾培的吉普车离开,林白青身后并排站了四个大小伙。   要论身个体力,个个都堪比生产队最强壮的驴。   态度最积极的居然是前两天吵着卖药堂,叫的最凶的顾卫军。   巡视了圈药堂,他伸手一扒拉,说:“小林,这院墙朽的都快塌了,我看咱把它拆了,重新砌一遍吧。”   敖武虽然不是来参选的,但他愿意妹妹干活,摸了一把,发现水泥早就成蜂窝了,砖也快塌了,外套一脱,递给了林白青,吐了两个字:“我来!”   顾敖文一看也急了,伸手就拱兄弟们:“你们歇着,我来我来。”   但这时顾卫国却说:“都把东西放下,听我安排!”   见兄弟们全在回头看自己,他又说:“干活要有章法,墙也不能一扒了事,看看这些砖,七十年的东西了,那是文物,要保留下来的,这工作卫军和敖文俩个干就行了,水泥可以刨掉,但砖要磨的干干净净,摞到墙角放着,下回用.”   又对顾敖武说:“敖武,你进诊堂,把墙上的字画,各种表彰都擦干净,仔细卷好收拾起来,注意要用掸子,不能用抹布,字画要发了霉可就废了。”   敖武一想也是,要搞装修的话肯定得把字画和书全收起来。   点头,他说:“我这就去。”   顾卫国自退伍归来也有些日子了,今天才算找到时间跟林白青私下相处。   当然要给俩人制造一个相处的机会。   他说:“青青,咱俩来收整药材吧,既然要装修,药柜肯定要搬出去,药柜里的药材也得清出来,不然放的时间太长可就发霉了。”   在拆墙的卫军觉得不对:“卫国哥,你安排我们在这儿干苦力,你自己倒好,跟小林一起干活,这不对吧。”   顾敖文已经扒了一身灰了,也说:“大家公平竞争,要不咱们跟小林大家一起干,要不就谁也别跟小林一起,你这样假公济私,我们可不同意。”   顾敖武在二楼,推开窗户,笑着说:“要我看,青青想干什么,想跟谁一起干让她自己选,你们也别太急赤红脸的,给街坊们听见,要笑话咱们兄弟的。”   顾卫国好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跟林白青处一处的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而且他有迷一般的自信,总觉得林白青望着自己时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遂说:“青青你说想让我干嘛,我现在就干。”   林白青说:“一鼓作气,先把墙拆了吧,我再安排你们干别的。”   顾卫国外套一脱,膀子一挥:“好呐。”   在装修队进场之前,要把药堂楼上的字画,书籍,方簿本子,以及各种针具,砭石,药杵石臼等物全转移到后面的平房里。   拆墙也势在必行,因为到时候要进大卡车,大机器,现在灵丹堂的门太小了,进不来,而且林白青也想把老砖保留下来,以便搭配柳堰的设计稿。   既然顾卫国兄弟喜欢干,那就一鼓作气,让他们今天干完。   她则上楼,帮着顾敖武整理字画,书籍和方簿。   转眼到中午了。   顾敖武干的起劲儿,没喊饿,也不喊渴,林白青遂也不吭气,不提吃饭的事。   顾卫国三兄弟跟他俩不一样,是在大太阳底下拆墙,很累的,但因为林白青不吭声,而且三兄弟憋着一口气要比个高下,所以他们也默契的,不提吃饭。   林白青故意要整他们,干脆自己也忍着不吃,默默给敖武打下手。   转眼已经是下午两点了,终于,顾敖文又渴又累,忍不住了,问顾卫国:“五哥,你问问小林吧,咱是不是该吃饭了,我饿的慌。”   顾卫国正愁没理由敲打别的兄弟呢,立刻说:“你要嫌累现在就可以走。”   顾卫军则说:“退出就意味着出局,你走吧。”   顾敖文虽然明知希望不大,但总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就问这俩:“你们不渴,不饿,不累?”   因为敖武最优秀,顾卫军把他当成了假想敌。   敖武干多少他就要干多少,敖武不吃他也不吃。   此刻敖武嫌热脱了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来。   他立刻也把衣服脱了,露出他满是肌肉的胸膛来,头一甩,自认帅气无比:“大男人,饿一顿算什么,你要实在捱不住就走吧,青青不需要你这种男人。”   顾敖文差点喷老血,心说当初你们这帮王八蛋请都请不来,只有我陪着林白青,现在倒好,你们一个个的反客为主,倒赶起我来了?   凭啥?   脱了花衬衣砸在地上,露出自己白斩鸡似的胸膛来,肋骨根根分明,他说:“既然你们不饿,那我也不饿,咱们一起撑,看谁撑过谁。”   顾卫国轻飘飘的说:“我在战场上的时候,为了狙击,可以连着在一个位置趴三天,一动不动的,咱们慢慢干!”   这意思是论耐力,谁都比不过他呗。   你一句我一句,大家的火药味儿越来越冲。   几兄弟暗中较上了劲儿,院里院外三个裸男,好不辣眼睛。   对门子,赵静刚刚送走一个理发的客人,出来一看,呵,顾卫军唇红齿白皮肤也白,是个帅气的大小伙,顾敖文有点瘦,但胜在年青。   而就在赵静以为自己要大饱眼福了时,顾卫国也脱掉掉了他的背心。   他毕竟上过战场,肌肉是古铜色的,臂膀浑圆,腰腹紧窄,肌肉一棱棱。   赵静已经三十岁了,是熟女,更喜欢顾卫国这一款,心中大呼过瘾。   再一看,不见林白青,忙喊:“小林大夫,小林大夫?”   此等眼福,岂能不让她欣赏一下?   林白青在忙着理书,没听见。   顾敖武从窗户探出头来,问:“婶子,你有事找我家青青?”   赵静目瞪口呆!   顾敖武肤白,帅气,肌肉精健,竟然比顾卫国还要养眼几分。   而且他笑的亲和可亲,说话也有礼貌。   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赵静一时间欣赏不过来,眼花缭乱,心说乖乖,大家还替白青叫屈呢,瞧瞧,四个裸男帮她干活,她艳福不浅呐。   ……   几兄弟从大清早开始一口水都没喝,在35度的盛热中一鼓作气干到了下午三点。   活儿干的也是真不错,把整个后院的围墙全拆了,所有的砖也磨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院子里,堆成个四方块。   这就替装修队省了一大半的活儿。   但三兄弟也累的筋疲力竭,嘴唇干裂,喉咙冒火。   顾卫军满脸汗渍与污渍,像只大花猫似的,看林白青抱着一沓书从楼里出来,抢在两兄弟之前说:“青青,还有什么活要我们干的,你尽管说。”   一顿没吃,大半天了,水都没喝一口,仨人的肚子全在咕咕叫。   但林白青没打算放过他们,又说:“把诊堂里的桌椅全搬出来吧,最好全拆成板子,到装修的时候,看有没有点用处。”   顾敖文实在干不动了,但顾卫军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气势汹汹的进屋了。   不一会儿,已经扛着一只大桌子已经出来了。   怎么办?   当然是咬牙上了。   正好敖武把所有的书和纸全整理完了,得,四兄弟一起搬。   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   望着四个花样裸男,不但赵静没心思理发了,好多街坊也都来围观。   几兄弟搬的搬,敲钉子的敲钉子,拆木板的拆木板,仿如庖丁解牛一般,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诊堂里一大半的桌子全拆成板了。   而这时,也终于到晚上六点了。   几兄弟都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喉咙冒烟了,但顾卫国打头,还是先来问林白青:“青青,还有没有别的活儿要我们干?”   林白青故意说:“有倒是有一件,但我怕你们身体太单薄,苦了一天吃不消,算了吧,我自己干吧。”   顾卫军说:“你都辛苦一天了,干什么干,有什么活我们来。”   顾卫国则说:“他们辛苦坏了,让他们回家,有什么事我帮你干。”   林白青要的就是他这句,她也没想坑别人,只想坑他。   她说:“还是原配蟋蟀,那个是所有治癌药的药引子,但我把所有的都给小叔,让去做实验了,万一有癌症病人来抓,我没得给他们开。”   “又要抓蟋蟀?”顾卫军声音一提,透着丧气。   顾敖文说:“还是要原配的?”   林白青说:“所以我说你们回吧,这种辛苦事我自己干就好了。”   顾卫国再度施展自己的大哥魅力:“你们都回,蟋蟀包在我身上。”   林白青大喜,指着说:“桑园里就有呢,但不是药房里那种普通的,必须是从窝里捉出来的,对对相叠的,不然,癌症病人吃了可不管用。”   “好,我今晚就捉。”顾卫国满打满的保票。   但顾敖文不干了:“凭啥你一个人捉,大家一起呀。”   顾卫军也说:“抓蟋蟀我有的是经验,不行,必须一起捉。”   顾敖武看大家那么积极,虽然累的要死,也不好走,问林白青:“我也去?”   “不用啦,敖武哥,你陪我吃饭就好。”林白青心情愉快,说:“哎呀好饿!”   她一转身,差点撞进一个人的胸膛里,只闻一股松柏,雪山的清香,抬头,正好看到顾培既复杂又晦涩的眼神。   顾娟做完检查,从医院回来了。 第26章 鸡矢白   (你们连奴隶主都不如!)   乍见是顾培, 林白青没做亏心事,却蓦的一慌,连忙往一边去躲,谁知顾培也要躲, 俩人同手同脚, 林白青的脚还踩到了顾培的脚上。   低头一看, 顾培脚上好大一个鞋印子。   这人有洁癖的, 最不喜欢身上被人弄脏了, 林白青干了一天的活儿, 脚脏, 怕要弄脏顾培的鞋子,抬脚往后一躲,谁知三爷就在她身后。   还好她练功夫, 身形灵敏, 又往旁边一躲,躲开了三爷。   但她这一前一后一腾挪, 就躲到了顾敖武的身边。   顾培一只手还在半空,眸光晦涩, 但往后退了两步。   三爷笑呵呵的:“看来白青和敖武处的很不错。”   女孩子嘛,喜欢谁, 就会呆在谁的身边。   顾娟也说:“我早该想到的,你俩应该能处好。”   敖武是五爷的大孙子, 因为父母双亡, 从小五爷带在身边,也经常来药堂玩, 他性格好, 小时候跟白青俩处得可好了。   不过敖武在首都谈了对象的, 还跟顾娟私底下见过面。   他要跟林白青结婚,他原来谈的对象怎么办?   当然,顾娟也只心里嘀咕一下,嘴上是不会说出来的。   林白青最关心的还是顾娟的病,今天该出结果了。   癫痫属精神类疾病,不是说某个人定义说它好了就好了,医院要查脑电图,看其脑电图有无暴力性紊乱等症状,还要查CT,检查病人的额叶密度有没有增粗,脑室有没有扩张问题。   另外还要做生化检查,查病人有无低血钙,离子紊乱,高渗状态等。   这才是判断病人是否有癫痫状况的重要依据。   只有在这三大项的检查中,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问题,才能叫痊愈。   今天顾娟就做了这样一套系统性的检查,军医院神内给出的结论是,虽然还不确定其是否会复发,但目前就各方面检查综合评断,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顾娟是病人,作为病人,她有感觉的:“我真的好了,完全好了。”   顾培是医生,基于医生的严谨,补了一句:“只要以后不复发,就算痊愈。”   但这是他第一次见证中医的神奇。   而且它不是空口无凭,胡编乱造,林白青的用药是有理论支撑的。   她开的方剂,原理顾培整个读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   三爷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林白青,要跟她算算账:“白青,诊金怎么给?”   “连药带诊金总共五十,主要是三粒开窍丸比较贵,一枚十元。”林白青说。   顾娟从兜里摸了五张百元大钞出来,笑着说:“别五十了,这是五百,拿着。”   林白青只从中掏了一张,又倒找了五十:“娟子姑姑,诊所是有营业执照,收费标准的,该多少就是多少。”   顾娟硬是把钱塞到了林白青的兜里:“我要被送到精神病院,或者某个医院的精神科,就得蜕层皮,再不说住院费了,这钱你必须收着。”   三爷也笑着说:“这钱你必须收下,不然我和你娟子姑姑心坎里过不去。”   本来他想说要不就一起回家吃饭,但突然看到顾敖武一直在望着林白青笑,明白了,人家俩小年轻想单独处一处,遂说:“那你们就单独吃饭,我们和你小叔回家吃去?”   林白青肚子饿的咕咕叫,但她又怕顾培误解自己对敖武有那意思,正在想单独约他吃个饭,跟他聊一聊,就听桑园里响起哎哟哎哟的两声叫。   紧接着是顾卫军的声音:“顾敖文,是不是你往我衣服里塞的蟋蟀。”   顾敖文说:“你有病吧,我给你衣服里塞蟋蟀干嘛。”   顾卫军衣服里被人塞了只蟋蟀,他脱了上衣,蟋蟀一窜,窜他裤子里了,以为是顾敖文放的,忍不住破口大骂:“我□□个顾敖文,男子汉顶天立地,要争小林咱们明着争,光明正大的争,你他妈跟老子玩阴的,你卑鄙!”   顾敖文也觉得脖子上悉悉祟祟的,一摸,摸到只大蚂蚱,也怒了:“好你个顾卫军,我都说了蟋蟀不是我放的,你他妈给老子放蚂蚱,哎呀哎呀……”   蚂蚱没捉住,也滑衣服里去了。   顾敖文也跳了起来:“顾卫军你卑鄙无耻,快,快帮我捉蚂蚱!”   看堂兄连蹦带跳,顾卫军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看你就像只蚂蚱!”   桑园跟灵丹堂之间只隔着一排房子,本来院墙没有拆的时候得绕道,但现在院有墙了,绕过房子就可以看到桑园里。   两兄弟正连蹦带跳,怎么觉得身后一阵寒风扫过,回头,好家伙,三爷吹胡子瞪眼,一身军装,不苟言笑的小叔目光格外寒冽,正冷冷看着他俩。   一帮子兄弟嘛,都在干活儿,开开玩笑也没啥,而且他们有竞争意识,都愿意争着继承灵丹堂,这是好事,所以三爷凶了他们一顿就准备要走了。   但顾培显然不肯就此罢休,他喊顾卫军,问:“你们在干嘛?”   顾卫军不太了解顾培,见过的几回这位小叔几乎都不怎么说话。   不熟悉,当然也不好开玩笑,上前说:“小叔,我们帮白青找蟋蟀呢。”   顾敖文终于抓到蚂蚱了,上前告状:“三爷,小叔,小姑,顾卫军太不够意思了,明明大家公平竞争,但他悄悄使坏,往我脖子里塞蚂蚱。”   顾卫军无奈了:“你怎么不说你往我衣服里塞蟋蟀呢,你恶人先告状。”   三爷被他俩吵烦了,说:“你们多大人了,怎么跟孩子似的,兄友弟恭懂不懂,就不能一个让着一个点儿?”又说:“要是再吵吵,都给我滚他妈的蛋!”   顾卫军终于摸到衣服里的蟋蟀了。   干了一天的活,口干舌燥吧,兄弟捉弄,爷爷骂他,他心里冒火,刚想辩解两句,就听顾培又问:“卫军,你知不知道林白青为什么必须在顾家选个丈夫?”   顾卫军下意识抬头,飞快的扫了林白青一眼。   这个女孩子,小时候他几乎没有正眼看过。   就这次,刚来的时候他也几乎没有看过她,但最近几天相处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但只要看她一眼,他的心就会怦怦直跳,如小鹿乱撞。   顾卫军还没有恋爱过,但他直觉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恋爱了。   不过林白青对他肯定没那种感觉,就目前来说,几兄弟,她对敖武最热情。   想到她有可能会成自己的嫂子,顾卫军心头弥漫过一阵酸涩。   但男子汉堂堂正正,公平竞争,他才不会像顾敖文一样作弊,只会表现自己。   思考片刻,他挺胸抬头,说:“小叔,她选丈夫是为了继承药堂。”   顾培声音并不高,很柔和,但语气里毫无感情,紧接着追问:“那她为什么非要继承灵丹堂不可,你知道原因吗?”   顾敖文也想表现一下自己,抢着说:“咱药堂的地皮很值钱的,地下库房的药材也能值些钱,还有老宅呢,值好几万块!”   顾卫军原来也是这样想的,认为林白青是为了地皮和钱才继承的灵丹堂。   但最近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误解了她。   而顾敖文,直到现在还在误解林白青。   但还不及他纠正顾敖文的说法,顾培又问他:“卫军,你还是坚持你的观点,认为现代医学可以涵盖掉中医,中医也没有存在的价值吗?”   顾卫军摇头:“应该不能……吧!”   顾培把顾娟的所有检查单递给了他,说:“至少在治癫痫方面,不能。”   顾卫军是陪着林白青去给柳锋治过病的,是亲眼看见她用一瓶五毛钱的药,抢救了一个即将昏迷的患者的,五毛钱,一只冰棍的钱,但她就能救一个人。   所以他说:“别的方面也不行,现代医学涵盖不了中医。”   顾培又问:“你早晨问我什么叫开窍剂,我给你的一本《方剂学》,你看了吗?”   “……还没有。”顾卫军解释说:“今天我们一直在药堂忙碌,没顾得上。“   “既然没有,那你知道什么叫安宫牛黄丸,什么叫苏合香丸,又什么叫紫金锭,清开灵吗,知不知道这些药的用途?”顾培再追着问。   出身中医世家,这些顾卫军倒也略知一二,中医针对急危症,有很多价值非常昂贵的急救类药物,但价值高并不等于价格高,所以一颗药也就十几块。   因为药材太珍贵,所以只有在医生判断病人症状特别急的情况下才能使用。   就好比顾娟的病,是急症,一次要用三颗开窍剂,林白青就会开。   但如果症状不严重,只是感冒发烧就想吃,她是不会给的。   不过非常珍贵的开窍剂,能救人命,价格却比不上上医院一天的住院费。   至于它们具体用在什么病症上,顾卫军就不知道了。   肤白,高大,一脸威严的小叔目光灼灼,夕阳照着他白皙的面庞,仿如给他的皮肤镀上了一层金光,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线条格外优美。   但他呼吸间压抑着的怒火却让顾卫军莫名觉得有些窒息。   手指地面,顾培一字一顿:“就在咱们脚下的地下库房里,有一大批开窍剂,每一剂都是一条人命,它需要被妥善保存,并由最有经验,且有判断力的医生,将它善用于需要抢救的病人!”   顾卫国不知何时也过来了,四个兄弟并肩站在一处,望着顾培。   顾培语气依然格外平静,目光冷冷,望着顾卫军:“当你主张卖药堂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开窍剂,一剂抵一条人命,你要怎么处理它们?”   目光再扫向顾卫国:“你呢,如果把开窍剂给你,你能把它给最需要的人吗?”   再看向顾敖文,这回只一声冷嗤,没说话。   终于,他又说:“她继承药堂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赚钱,是因为她是唯一有资格,能使用那些救命药的人,她是为了一条条人命,才要嫁到顾家的!”   三爷也点头,嘶声说:“什么叫传承,白青所做的,就是传承,传承中医!”   四兄弟同时一窒,齐齐抬头,目光在同一时间扫向林白青。   那女孩子今天陪着他们干了一整天的活,白净光洁的额头汗津津的,宽大的白大褂空荡荡的,她天生一双柔柔的眸子,唇像花瓣一样饱满,润泽,目光里天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   唇角不笑自翘。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她的话,只有,宠辱不惊。   顾培再指药房,问顾卫军:“那儿写的什么?”   每一家诊所的药房上都会贴一行对联,灵丹堂的也有。   顾卫军照着读:“宁可架上药蒙尘,愿教世间无疾病。横批:悬壶济世。”   “她因为想要悬壶济世才要继承药堂,为了继承药堂才同意履行婚约,而你们呢,你们一个个面对婚约时又在盘算什么。”顾培再问。   四兄弟格外惭愧,集体沉默。   三爷也长长嘘了口气。   虽然原来顾明一直在讲地库里的药材的珍贵,在讲开窍剂的重要,总在念叨,说一颗药就是一条人命,一定要交给负责任的人,还总说自己一生收徒良多,但唯有林白青可传医钵。   但人,自己不经历就无法体会。   如果不是顾娟突发癫痫,不是开窍剂救了她,三爷也体会不到那颗药的重要。   但因为顾娟一场病,他也才意识到林白青委屈自己,答应婚事,为的是什么。   她是为了能让那一库房的药能用到该用的人身上,是为了人命。   但顾家上下,大部分的人都认为她是为了钱和遗产。   顾卫国率先表态:“小叔,三爷,我的态度没有变过,不论白青以后想做什么,选谁,我都会无条件支持她,她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开口。”   顾卫军原来是误解林白青最深的一个,现在也最惭愧,挺胸抬头:“林白青,我为我原来的荒唐和愚蠢向你道歉,对不起!”   顾敖文也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对,干脆鞠躬:“白青,原来哥对你不好,总爱欺负你,是哥太蠢,太糊涂了,现在跟你说声对不起!”   只剩下敖武没有表态了,顾培目光冷冷,迟疑片刻后还是落到了他的脸上。 第27章 顾培小烧烤   (又一个被否了!)   敖武迎上顾培的目光, 说:“小叔,三爷,咱们中医不能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必须走出国门, 走向世界, 就算不能夺回已经被RI本人抢占的市场, 我们也要尽我们所能, 让全世界认识到中医一个概念, 中医源自中国。别的方面我帮不到白青, 但在外贸方面, 我会尽我一切所能,帮她,帮中医。”   英雄惜英雄, 不说顾培满眼赞许, 顾卫军忍不住鼓掌:“敖武哥,带咱们白青走向国际, 干掉小RI本,我们可全看你的了。”   三爷也笑:“敖武是兄弟当中懂事的一个。”又说:“带你妹妹吃饭去。”   “三爷, 你们去吃饭吧,我今天必须捉原配蟋蟀”林白青故意说。   三爷知道原配蟋蟀, 但也不知道它的功效,问林白青:“非原配的真就不行?”   “中医治癌, 唯有原配蟋蟀才可。”林白青说:“虽然我不知道原理是什么, 但老祖宗留下来的方子就是这样,我开过很多药, 也确定只有原配的才能治癌。”   其实她是知道原因的, 只是不好现在说出来。   在将来, 有一种有名的抗癌药,名字叫去甲斑蝥素,而只有在第一次□□的蟋蟀体内,才会分泌大量的去甲斑蝥素,所以它的抗癌效果才会非常好。   而去甲斑蝥素,在林白青经历过的上辈了,要直到2005才会在经过反复实验后,被确定为中成药抗癌的重要药物成份,并且申请到国际专利。   它将是中成药对抗肿瘤这一全人类的难题时,做出的巨大贡献,也将会为国家在整个国际上,争来药品一行的巨额利润。   而随着它的被推出,人们才会发现,中医被诟病几十年的,被骂成荒唐和胡扯的‘原配蟋蟀’原来并非无籍之谈。   医生之所以辛辛苦苦抓蟋蟀,也不是他们脑子抽了,是因为它真的能治病。   因为医术,林白青终于赢回了她该得的尊重。   三爷说:“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帮她找蟋蟀,就要原配的。”   顾卫国兄弟已经一天没吃饭了,饥肠辘辘,水都没喝过,口干舌燥,但谁都不肯服输,一咬牙,又冲桑园里去了。   三爷又说:“小培和白青回家吃饭吧。”   顾培今天陪着顾娟做了一天的检查,晚上还有工作,林白青委托的药理实验也还没做,他说:“不了,我还得回去加班,青青回去吃吧。”   林白青说:“三爷你们先回,我还有些专业方面的问题,再跟小叔聊几句。”   三爷跟顾娟俩遂提前走了。   林白青一回头,正好看到顾培盯着桑园的方向,在看顾敖武。   她不知道他心里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跟三爷,顾娟一样,也认为优秀的敖武更适合她,也许还觉得她也喜欢敖武,都不反对婚事了。   “小叔看什么呢?”她笑问。   顾培经她提醒才蓦然回神:“你要问什么?”   林白青并没有什么专业方面的问题要问,而是想澄清一下自己和顾敖武之间的关系,也知道他忙,长话短说,就先问:“小叔你明天能再来一趟吗?”   顾培眉头一皱:“明天又要谈你的婚事了?”   虽然他知道三爷五爷都很着急,想早点把她的婚事定下来。   但明天就定,也未免太急了点。   林白青解释说:“不是的,一批蟋蟀的样本我怕不够,明天还有一批蟋蟀,希望您能来拿一下。”   还真是专业问题。   顾培当即允许:“好,我明天来一趟。”   “明天您可以晚点来,我们晚上做好吃的,大家一起吃饭。”林白青说着,又假装随意的说:“敖武哥的对象做饭可好吃了,可惜这次她没来。”   顾培走在前面,背在瞬间僵直,呼吸一窒:“敖武有对象,也就是……爱人?”   林白青依然在笑:“对呀,他是有对象的,已经决定好要结婚了,他也早跟我提过这件事,他是拗不过五爷一再要求才来的。”   既然顾娟的病已经好了,肯定马上要重谈婚事。   但唯一顾培觉得优秀的敖武居然有对象?   而剩下的三个,从敖文到卫国,再到卫军,至少顾培一个都看不上。   他矗立在车前,良久未动。   林白青看他呆呆的,触了一下他的手臂:“小叔?”   又提醒说:“您还要加班做实验呢,您该回去啦!”   顾培只好掏出车钥匙来,说:“明天见!”   “好的小叔,明天见!”林白青愉快的挥手。   虽然小叔没明说,但林白青估计以他的谨慎和负责,既已承诺了要在招夫一事上帮她,此刻心里肯定纠结的要死吧。   话说,顾培上辈子一生未婚,就他回国,也非他的本意。   而是,他父亲的临终遗言,要他替自己回来报效国家,他才回来的。   他爸应该是去年死的,在很多年后,林白青隐隐听过一些传言,据说他妈是个大美人儿,跟他爸是老夫少妻,后来因为感情不合而离婚了,他妈也跟别人另组了家庭。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去年,他爸在临归国前夕突然暴毙了。   有传言说他爸是被他妈和她现在的丈夫给害死的。   因为父亲的临终遗言,顾培回国了。   也一直在努力尝试,融入国内的生活,领导喊他加班就加班,喊他相亲就相亲,表面看起来谦虚,温顺,一点都不像别的海归,桀骜,劣性难驯。   但他只是表面顺从,骨子里是刚硬的,所以他一直在相亲,却一生未婚。   想逼这样一个人结婚并不容易。   当然得来点策略,现在,就先让他纠结纠结吧。   现在他纠结的越久,到了她逼婚那天,他就越发难以拒绝。   ……   今天招娣还是晚班,依然不回家。   林白青累了一天,打算去老宅蹭点饭,进了门,觉得院子里格外安静,进了厨房,见顾娟在做饭,遂问:“娟子姑姑,蔡三婶已经走了?”   顾娟一笑:“眼看着我好了,大概没脸见人吧,早晨就悄悄的走了。”   林白青问:“三爷就没说她几句?”   顾娟说:“我好了就行了,她是卫军的妈妈,卫军眼看就要出国,你三爷不想影响他的心情,让孩子走的时候心里不舒服,就瞒着,没跟他说。”   “你差点被她害死,你也不说她几句,不跟怀宗叔说一声?”林白青反问。   顾娟买了牛肉丸子准备烫火锅,叹气说:“她毕竟是我嫂子,真闹狠了我三哥得离婚,我三哥目前正在评大校呢,离婚要影响前途的,完了再说吧。”   其实林白青早就料到了,蔡三婶的事会不了了之。   毕竟儿子的前途重要。   三爷再气,为了儿子的家庭和睦,也会把事情压下去的。   想想也罢,顾娟的病已经好了,作为医生,林白青也收到诊金了,就不搀和别人家的家事了。   跟三爷和顾娟三个吃了顿烫火锅,林白青就从老宅出来了。   东海市的五月格外热,累了一整天,林白青决定犒劳一下自己。   回家收拾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又买了一只小奶糕,一路吃着小奶糕到公共澡堂,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还花一块钱要了一袋牛奶,让搓澡大妈给她搓了个牛奶浴。   牛奶浴搓完身上光光滑滑的,一身的乏气也散了不少。   林白青自来练功的,出了澡堂子,回到出租屋,定好牢钟,先打40分钟的坐,调内息,顺筋骨,打完坐浑身通泰,再看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   趁着舒适的晚风,林白青一路溜达到灵丹堂,踮脚去看后面的桑园,就见有四只手电筒在里面动来动去。   那当然是顾家兄弟,还在替她找蟋蟀呢。   林白青遂大声问:“敖武哥,还没找到原配蟋蟀吗?”   顾敖武为人踏实,也不想跟大家争什么,实话实说:“白青,找不到呀。”   “找不到就算了,你要累的话,回家休息吧。”林白青说。   从桑园出来,看林白青一身清爽,顾敖武感慨说:“瞧你舒服的,我也好好洗个澡,泡一泡澡堂子去。”   顾卫军竞争意识比较强,眼看敖武要走,说:“敖武哥,你现在走可就等于自动退出了。”   顾敖武虽然无心竞选,但之所以专门买高价机票提前回来,就是想来替林白青把把关的,挑个好丈夫的。都是兄弟,但他比较喜欢卫军。   眼看卫军竞争意识很强,简直跟只小斗鸡似的,他心里其实很高兴,但也要敲打卫军几句:“卫军,人的一生很长的,婚姻也不是一时的刺激和新鲜感,既要有诚意,还要有耐心,你小子可别只是三分钟的热度,我是你哥,我会一直盯着你,监督你的。”   卫军又不傻,听出来了,敖武这是有意撮合自己和林白青呢。   他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虽然年青了点,鲁莽了点,但是我有一颗要过好日子的诚心,你呀,就慢慢走着看吧。”   这不赤.裸裸的表现自己嘛。   顾敖文不高兴了,说:“闭嘴吧,别把我的蟋蟀吓跑了。”   顾敖武提前走了,其余三兄弟默默的,继续蹲守蟋蟀。   林白青又给自己买了支小奶糕,就在桑园旁吹着凉凉的晚风,看着顾家三兄弟吃,吃完拍拍手:“卫国哥,卫军哥,敖文哥,你们慢慢忙,我先走啦。”   顾卫国这时才直起腰来,说:“青青路上小心!”   卫军也说:“注意安全。”   顾敖文太累了,想表现的,但口干舌燥,话都说不出来。   终于,林白青走了,这三兄弟一人蹲守着一只蟋蟀窝,却不见有一只蟋蟀前来交.配,顾敖文终于妥协了,对顾卫国说:“卫国哥,要不咱们回吧?”   顾卫军也说:“我熬不住了,太饿了,咱明天再捉吧。”   顾卫国是长,年龄最大,心机自然也要深一点,他说:“这样吧,你们先回,蟋蟀我来捉,总共十对,等我捉着了,我一人送你们三对儿。”   顾卫军和顾敖文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真的愿意送我们蟋蟀?”   兄弟之间不翻脸,他们明着是找蟋蟀,暗里其实是相互较劲儿,就为能当灵丹堂的女婿,但顾卫国要送他们蟋蟀了,那这比拼还算数吗?   顾卫军和顾敖文对视一眼,同时说:“要不咱们这局不算,明天再比?”   顾卫国说:“那就明天比。”   卫军和敖文对视一眼,同时竖起了大拇指:“卫国哥,你人真好。”   俩人饿的肚子咕咕叫,渴的喉咙在冒火,奔到自来水龙头前,拧开水龙头,一边冲一边往嘴里灌,猛喝了几大口,才算缓过劲儿来。   直到他俩走时,顾卫国依然在桑园里扒拉。   林白青假装走了,但并没有走,而是躲在暗处。   她估计顾卫国要耍点小聪明。   果不其然,他装模做样的找了一会儿,就转身进药房了。   原配的蟋蟀想要的一对儿,是要熬更守夜慢慢蹲守的,捉在它们交.配的瞬间,市面上一对3块钱,而药房里有非原配的,一斤才三块钱,两者唯一的区别是,原配的,因为呈交.配形态,天然的,可以扣合到一起。   非原配的则扣合不到一块儿。   顾卫国刚才之所以支走顾敖文和顾卫军,自然有他的小算盘。   眼看俩弟弟走了,他就着手开始筹划了。   在民间,庸医们有一个用来做假的法子:把两只非原配的蟋蟀,只要区分开是一公一母,再用胶水稍稍沾一下,乍一看,就是一对原配蟋蟀了。   他其实挺厉害的,因为目前并不值蟋蟀大量交.配的季节,但他还真找了一对儿,而且恰好是在它们交.配时捕捉的,就照着那一对的样子又沾上九对儿。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十对‘原配蟋蟀’,他就造假完成了。   看到这儿,知道这家伙已经上钩,林白青也就愉快的回家去了。   她住的屋子虽然在大杂院的最里面,但是有个小窗户是临街的。   回到家,刷完牙,又洗了个脚,舒舒服服躺到床上,一觉睡到天麻麻亮时,林白青就听到有人在敲小窗户,轻而匀速,但一直在不间断的敲。   “谁啊?”林白青揉着眼睛问。   “是我,你卫国哥。”顾卫国好声好气的说。   这只是个用来换气的小窗户,只有一尺见方,是木头窗扇。   打开半边窗扇,林白青打着哈欠问:“大清早的,卫国哥你有事?”   顾卫国捧着自己造假来的‘原配蟋蟀’,说:“我熬了一晚上,终于捉到了十对原配蟋蟀,来给你看看。”   林白青是看着他造的假,但还是假装非常意外,夸赞说:“卫国哥,捉一对原配蟋蟀可难了,但你居然捉了整整十对,你可太棒了。”   顾卫国一副深藏功与名的骄傲,又说:“虽然蟋蟀是我找着的,但是卫军和敖文也找了大半天,很辛苦的,我得一人送他们三对。怕伤他们的自尊心,你也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吧,假装蟋蟀就是他们找来的。”   要说顾卫国的聪明才智,林白青是自愧不如的。   他先是把另两个哄走,再造假,然后捧着假蟋蟀来讨好她。   完了之后再给卫军兄弟一人分三对,他就等于是既讨好了她,又让两个兄弟也感恩于他,总之,长袖善舞,他只用几只蟋蟀,就做到了讨好全员,让人人都夸他是个好人。   这要不是重生了,林白青还真玩不过他。   但是,她哄他捉蟋蟀是有目的的,而这十对‘原配蟋蟀’就是他的罪证。   等到招夫时,林白青只要翻出来,就可以把他踩死在地上。   而现在,既他眼巴巴的求夸奖,她当然得夸两句:“卫国哥你可真棒。”   “还有什么药你尽管说,我再帮你找。”顾卫国说。   既他这样说,林白青可就不客气了。   要她猜得不错,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就又该重谈婚事了。   而等婚事一过,林白青就再没机会整这个狡猾的渣男了。   她说:“我还真急用几味药,你今天帮我找一下吧。”   顾卫国问:“什么药?”   林白青说:“夜明砂,五灵脂,望月砂,鸡矢白。”   顾卫国一愣,夜明砂是蝙蝠屎,五灵脂是老鼠屎,望月砂是兔子粑粑。   而最后一个,鸡矢白,应该是……鸡屎。   她要他帮忙找的,居然全是……屎?   林白青故意说:“如果卫国哥您嫌脏不想去,那我喊卫军哥,或者敖武哥帮我找吧,我觉得他们肯定会非常乐意找的。”   “不不,这事你交给我就行,我现在就去帮你找……”顾卫国说。 第28章 假太君   (小叔是魔鬼!)   林白青一笑:“我就知道卫国哥是全家最疼我的人了, 辛苦你了。”   显然,像梦里那样被林白青当场选中已经是痴人做梦了。   他是全家唯一没工作没事业,也没有个好父亲的兄弟,他必须拿到灵丹堂。   顾卫国内心是崩溃的, 但他依然满口答应:“我这就去帮你找, 立刻就去。”   “你都熬了一晚上了, 好歹吃点东西, 再睡一觉吧。”林白青假情假意的说。   顾卫国摆手说:“不用, 我一点都不累!”   呵, 饭都没吃, 他要帮她去找屎了,不错!   ……   今天是周末,林白青特意睡到上午十点才到灵丹堂。   因为药堂还有活要干, 卫军和敖文, 敖武三个早早到了,正在收拾院子。   顾卫国当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在顾家刷好感的机会, 找屎也不能悄悄找,他早早来了趟灵丹堂, 把消息告诉了卫军兄弟,跟大家宣传了一下, 顺带着塑造了一下自己诚恳,吃苦耐劳的形象。   不用说, 卫军, 敖武兄弟对他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独自找屎,兄弟们自愧不如。   而他造假的十对蟋蟀, 是由三爷亲手交给林白青的。   按顾卫国的心思, 说是顾敖文三对, 顾卫军三对,他自己也是三对。   这就搞的顾卫军和顾敖文对他既敬佩又感激的。   同时三爷还说,他得去趟深海市探望一下战友。   亲事呢,再耽两天,也就是大后天,正好人就全到齐了,到时候把它摆到明面上,正式来谈。   为什么要耽两天,并非三爷不着急。   而是,还有一个重磅消息。   全顾家最优秀的一个孙子,顾敖刚,已经买好机票,也要从DE国回来。   要说顾敖武就够优秀了吧,但顾敖刚比他还优秀。   因为他是在三年前,也就是89年正式出国的,而且一出国就在DE国的一家大型制造企业拿到了工作offer,同时,他于今年拿到了DE国的永久居留权。   现在,他已经是一名DE国永久居民了。   一听说顾敖刚也要回来,就是说又要来个竞争者,顾卫军的心态又崩了。   他说:“敖刚哥跟白青结婚,怎么生活,现在就把她带出国,不可能吧?”   林白青要守灵丹堂的,难不成他们两国分居?   敖文说:“两国分居,白青怕不会同意的,我最好,我一辈子不出国。”   三爷却笑着说:“敖刚打电话了,说他回国之后,应该就不走了。”   卫军失声说:“爷爷,敖刚哥好容易出去了,还回来,他咋想的?”   顾敖文说:“老十一,你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对不对?”   顾卫军本来计划的是定居国外,但在经历了林白青治好柳总,治好顾娟的事以后,已经决定好,留完学就回来,安心陪着林白青一起搞中医事业的。   但人家顾敖刚现在就要回来了,而且一来就不走了。   那林白青必定会选顾敖刚,而不是他吧。   这打击太大了,搞的顾卫军顿时就蔫巴了。   “对了,顾敖刚不是假太君嘛,我记得他谈过一个RI本姑娘,最后咋没成?”顾敖文突然想起啥来,小声说。   顾卫军也是小声:“对啊,敖刚哥怎么就没跟那个RI本姑娘结婚呢?”   俩人同时看林白青,对视一眼,皆叹了口气,眼神仿佛在说:顾敖刚当初咋就没跟那个RI本姑娘结婚呢,要他早早结了婚,该多好。   ……   话说,等顾敖刚一回来,顾家兄弟就算整体凑齐了。   他今年已经26岁了,年龄大了,当然原来有过感情经历。   就在他读大学期间,跟一个叫玉子的RI本姑娘关系走的很近,他还带着玉子姑娘来过东海市旅游,甚至悄悄带林白青出去,帮玉子姑娘看过病。   但是,灵丹堂有祖训,因为老太爷顾耆死于RI本人之手,是不帮RI本人治病的,顾家也有祖训,后辈子孙,绝对不可以跟RI本人交往,谈婚论嫁。   敖刚当然知道这个规矩,所以瞒着林白青,再加上玉子一口普通话很标准,跟国人无异,林白青稀里糊涂就给看了,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玉子的真实身份的。   跟玉子交往,顾敖刚当然瞒着长辈们。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终于有一天,他跟个RI本姑娘来往颇密的事情传到了长辈们耳朵里。   五爷听说后当场气炸,把敖刚喊来,一口一声,大骂他是汉奸,假太君。   顾敖刚矢口否认了恋爱一事,从那以后也再没跟玉子有任何往来。   但假太君的外号,自此就喊起来了。   他的外貌跟顾培生得很像,跟顾培一样,也有洁癖,算起来确实很优秀。   林白青也确实挺期待他来的。   但不是因为想嫁给他,而是,顾敖刚因为那个IR本对象,玉子的原因而欠灵丹堂4万块钱。   四万块,在如今可是天文数字。   在上辈子,要过上好几年他才会回国,把钱还回来。   正好最近灵丹堂要装修,而要他提前回来,不就可以把那笔款给付了?   ……   昨天林白青邀请了顾培,说让他来吃饭,其实主要是准备招待一下敖武的。   上辈子,卫军提供过资金,敖刚也给过钱,但要论对灵丹堂帮助最大的顾家兄弟,就是敖武了。   他在关贸的工作,深知中医想要走向世界,就必须拥有国际专利。   而因为RI系中成药企业抢占了先机,等到国内的中成药企业反应过来,想要申请国际专利的时候,基础类药物的专利已经被RI本企业瓜分怠尽了,它们还处处设置障碍,抹黑,或者排挤国医,让国医无法往海外发展。   在那种情况下,敖武调到一个相对清闲的部门,专门帮灵丹堂搞专利工作。   他跟妻子的婚姻也是在那段时间出现危机的,所以林白青于他特别抱歉。   他会一直在海外工作,难得来一次,林白青想让他吃顿好的。   敖武比较喜欢吃牛肉,正好今天招娣也休息,林白青遂跟她商量了一下,人多,搞点炭火,买点牛肉,虾,蛤蜊一类的东西来做烧烤,做起来简单,大家一起吃也香甜。   招娣生平最爱好吃,一听要做烧烤,乐的差点跳起来。   但旋即她就又迟疑了。   牛肉海鲜的都需要钱,她怕一顿的花销太大。   要是平常,林白青也舍不得钱,但不是有顾娟给的三百块嘛。   从小长在南支巷,菜市场上皆是她亲手治过的病人,只要有钱,肉好说。   所以俩姊妹去了趟菜市场,一样的价格下,最好的牛颈肉,活蹦乱跳的大虾,花蛤,海蜊,以及土豆,蘑菇,豆角一类可以用来烧烤的东西买了一大堆。   这年头的烧烤跟将来的不一样,人们都是在蜂窝煤炉子里架木炭,上面搭平底锅,烤着吃。   正好药房里有长桌子,把它搬出来,再从老宅拿锅碗瓢盆和案板,招娣又勤快,一趟趟的跑,转眼盆啊碗啊的就全凑齐了。   顾家兄弟今天在拆诊楼的门窗。   昨天饿了一天,再加上听说优秀无比的敖刚也要来,都有点心不在焉。   但一看林白青姊妹摆开案板切起肉来,大家干活的兴致就提起来了。   今天活少,到下午就干完了。   敖武看卫军的目光一直在林白青身上,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也知道他还小,不会表现自己,遂上前说:“你站这儿干嘛,去帮小林洗牡蛎,挑虾线,小林最喜欢勤快的男孩子了,快去!”   “敖武哥!”卫军激动不已:“大恩不言谢,但兄弟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好。”   招娣去巷口的烧烤摊买木炭,借签子了,林白青在做最麻烦的活儿,切牛肉。   顾卫军端过虾来,一只只挑起了虾线。   果然,林白青很喜欢,夸说:“卫军哥你好勤快啊。”   顾敖文一看也不甘示弱,见还有一堆牡蛎,也抢过来刷了起来。   而等顾培下了班,开车过来,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顾敖文在刷刷刷,卫军在挑挑挑,林白青已经切了小山包一样的肉了。   敖武跟顾培也不熟,但以后他要去关贸工作的话,有些方面需要顾培在国外的关系,当然要主动交好,所以他上前寒暄:“小叔爱不爱吃烧肉?”   顾培摇头:“不爱。”   小叔竟然不爱吃肉?   “菜呢,白青买了好多菜,你想吃啥,我一会儿给你烤。”敖武说。   顾培说:“我也不爱吃菜,但我会定期补充维生素。”   肉也不吃,菜也不吃,那他喜欢吃啥?   敖武明白了:“您和白青一个口味,爱吃海鲜吧,卫军已经洗好了,一会儿咱们就烤。”   顾培的目光也落到卫军身上,但他旋即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没有说话,而是端过卫军挑好虾线的盘子来,先洗了手,再从桌子上挑了把小刀,接过虾,剔除掉了上面卫军没有挑干净的虾线,又把虾洗了一遍。   然后将虾一只只罗列整齐,放到了林白青面前。   卫军正在洗蛤蜊,闻到身后慕然一阵清香,有一只洁白修长的手伸过来,因为那手太秀看好看,还以为是林白青,但又觉得不像,因为那只手未免太长了点。   回头一看:“小叔?”   太夸张了吧,他一男人,怎么身上会那么香,害的顾卫军胡思乱想。   顾培接过盆子,说:“你这样洗不干净蛤蜊的,我来洗吧。”   顾敖文洗了半天的牡蛎了,自认为洗的挺干净的。   但顾培往蛤蜊盆里洒了一把盐,转手,又来接装牡蛎的盆子。   他天性寡淡,不爱说话。   而且衣着永远整洁无比,鞋子永远干净明亮,镜子一样。   顾家兄弟以为他这种人是不会干活儿的。   但现实叫他们大吃一惊。   他把虾排成了仪仗队,牡蛎不但重刷了一遍,还全用匕首撬开了,因为手法足够好,一点脏污都没溅上,汗水配着新鲜的蚝肉,格外诱人。   然后,把它们全摆到了案板上。   且不说卫军和敖文,敖武都惊呆了:“小叔,你可真是……太优秀了。”   他也不说话,闷哼哼的只干活,但是他把侄子们全比下去了,咋办?   招娣买了木炭回来,一看顾培也在,得跟大家悄悄八卦点他的小传闻。   据军医院了解顾培的人说,他几乎很少在餐厅吃饭,经常性的都是牛奶加面包,再加点维生素,或者自己给自己煎牛扒吃。   但国内的黄牛肉和国外的牛扒不是一种肉,煎出来又老又硬,嚼都嚼不动。   招娣还曾亲耳听到顾培跟人吐槽,说他嚼牛扒嚼的咬肌都比原来发达了不少。   总之就是,他不但特别爱干净,而且几乎不吃中餐,烧烤就更不吃了。   “小叔可真是个怪人!”顾卫军感慨说。   顾敖武说:“我一会儿劝他吃点牛肉吧,说不定尝一尝他就喜欢了呢?”   招娣说:“你要试就试,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吃。”   果然,顾培虽然帮忙清洗了东西,但他既不吃,也没有离开,就安安静静的坐在远处,看林白青姊妹和顾家兄弟一起烤肉,聊天儿。   ……   林白青也挺纳闷的,因为上辈了她跟顾培相处的时候他特别爱吃中餐,尤其爱吃她做的牛肉,现在的他刚刚回国,别人让他他不吃,她就想试试,看她要是让,顾培会不会吃。   顾家兄弟狼吞虎咽的,转眼牛肉都快吃光了,林白青烤了一签子,自己先咬了一口,试着走了过去,就问:“小叔要不要尝一口?”   此时顾家兄弟正凑一块聊天呢,并没有关注他们。   只有招娣和姐姐在一起坐着,眼睁睁的,她看到顾培还真尝了一口牛肉。   尝到嘴里嚼了嚼,他抬头说:“很好吃。”   招娣一看有戏啊,洋小叔要尝中餐啦?   她端着一盘羊蹄,烤的油滋滋的,遂也凑了过去:“您再尝尝羊蹄吧,可香了!”   顾培一秒变脸,冷冷说:“我从不吃蹄甲和内脏。”   眼看油要滴到他脚上,他猛然起身,躲到一边去了。   招娣朝姐姐撇了撇嘴,心说这人可真怪!   林白青正想跟妹妹八卦几句,却蓦然看到顾卫国的表姐乔引娣从巷子里走了出去。   要知道,乔引娣不但是顾卫国的表姐,还是他的情人。   而且俩人关系没断过,一旦能捉个双,也能从此让顾卫国闭嘴的。   林白青乍一看到,本能的想追出去的,但转头一看到顾培,又作罢了。   只要有顾培帮她做药学分析,到了招夫时,林白青只要用‘原配蟋蟀’,就可以把顾卫国拍死在原地,那又何必费心费力的捉奸?   转眼烧烤吃完了,顾家兄弟正想是不是该走人了,就听顾培问:“你们不洗碗?”   顾敖文试着说:“碗应该女同志洗吧?”   顾培反问说:“我每天都会下厨洗碗,难道我也是女同志?”   “那是因为您没结婚呀,等您结婚了碗就该是女人洗了。”顾敖文又说。   顾培温声反问:“结婚又不是瘫痪了,为什么要让女人洗碗?”   顾卫军和敖武对视一眼,明白了小叔的意思,赶忙起身收拾残羹。   边收拾,顾卫军边凑到林白青耳边,悄悄说:“小林,等那天小叔结婚了,咱们一起上他家看看去,看是他洗碗,还是小婶子洗,好不好?” 第29章 古龙水   (好一手漂亮的拳脚功夫!)   所以如果以后顾培结婚了, 在家就会洗碗干家务?   要他真能说到做到,那可太好了。   林白青忍着笑安慰顾卫军:“随便洗洗就得,洗完赶紧回去休息。”   顾卫军说:“你没看到小叔洗的虾吗,像卫兵一样列着仪仗队, 还有他洗的牡蛎, 我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今天这锅碗要洗不干净, 我估计我们走不了。”   果然, 顾敖文手里的盘子没洗干净就想往桌子上搁, 顾培倒也不插手, 而是从招娣手中接过洗衣粉递了过去。   顾敖文接过洗衣服粉,倒在盘子上搓啊搓,搓完又冲, 冲完再给顾培看。   如此四次, 顾培才算放过了他。   顾卫军看在眼里,感慨说:“我可算明白小叔为啥总是相亲相不到了, 他也太挑剔了!”   “别废话了,快点干吧!”林白青说着, 把一堆脏盘子交给了顾卫军。   另有十对,是顾卫国造假的‘原配蟋蟀’, 林白青把它交给了顾培。   这是她要对付顾卫国的法宝!   就等顾培帮她做试验了。   ……   第二天有个大工程,是用来盛放整整五百味药材的大药柜。   这也是七十年的老东西, 但不能扔, 因为为了防虫防蛀,它选用的是百年老榆木, 还是榫卯打造, 最结实耐用的, 再用一百年都不会有问题。   因为是榫卯的,它柜身和药匣自成一体,无法拆卸,只能整搬。   顾家兄弟为了争表现,可卖力了,但他们也低估了老榆木的重量。   药柜共十组,但他们兄弟居然连一组都抬不动。   林白青又喊了几个街坊来帮忙,五六个人来一起抬,依然纹丝不动。   “算了吧,这太沉了,搬不动。”最执著的敖武都放弃了。   林白青说:“还是想办法搬出去的好。”   顾卫军示意敖武让开:“哥们,看我的……哎哟喂……”   纹丝不动,他还给挣的差点憋不住屁!   药柜必须搬出去,重新打磨,上漆,翻修,还要做防虫处理,但抬不动。   无法,大家也就只得暂且撇下它干别的。   人多好办事,转眼整栋楼已经被腾空,腾的干干净净了。   第二天柳堰派了个小店员来送设计稿了,这是初稿,也只是个外形效果图,果然是中式风格,木质就用原木色,楼顶用青瓦,整体底调又是很温和的白色。   这个设计稿光从配色风格林白青就很喜欢。   它既中式但又不厚重,而且特别温和,让人能有种宁静,安全感。   她说:“麻烦柳工了,就照这个风格继续做做吧,希望他能加快进度。”   小店员说:“柳工还要给广交会出稿,为了您的设计图他都加了两个大夜了。”   “等设计图好了我请他吃饭。”林白青说。   马上柳锋就要上门测量,核价格,施工队也该进驻了。   但药柜成了拦路虎,七十年的老东西,还是榫卯结构,如今再要订做这么一个药柜,不说价格,师傅都找不到,但要搬不出来,被施工队砸坏岂不可惜。   可转眼又是一天,顾家兄弟想了各种办法,喊了一帮人来,依旧抬不动。   五爷来扎针,也是急的直皱眉头:“这可怎么办?”   三兄弟大眼瞪小眼,这玩艺儿太重了,他们,无计可施。   “要不打电话问问小叔,看他会不会有办法?”敖武突然说。   顾卫军和敖文齐声说:“大家开开心心的,你有病吧,招个阎王来.”   顾培说好每天会来一趟,但这两天都没来。   说起他,三兄弟对视一眼,胆颤心寒。   夕阳晚霞中,突然外面响起一个人的声音:“这……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几兄弟一凛,五爷也是头皮一麻,同时回头,就见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站在棵桑树下,来人看到五爷,肩在倾刻间向下一垮,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假太君回来了?”顾敖文惊呼。   敖武回头一看,也大吃一惊:“你回来的可真快!”   “地上脏,赶紧起来。”卫军赶忙扶人,替他拍打着膝盖。   顾敖刚说:“爷爷,我整整三年没回来孝敬您了,对不起……”   五爷负手,沉声说:“敖武送我回家,至于顾敖刚,我还是那句话,好好待白青,留在国内,我就是你爷,你要不,以后也别认我这个爷爷,我年龄大了,也活够了,也不治病了,早早闭眼了清净。”   这,卫军和敖文都傻眼了:五房这么猛的吗,五爷以死相逼?   “爷爷您等等,您看,这几样都是我从DE带来的,保护心脑血管的保健品,爷爷……”他从包里翻出一堆药来,但五爷没理他,扶着敖武的手走了。   顾敖文抢着问:“假太君,你咋没去RI本,跑德国了,你那RI本妞呢。”   卫军生气了:“顾敖文,再说这种没素质的话我就代表青青开除你。”   推开敖文,他问:“六哥,DE国发达程度怎么样,跟M国能比吗,我有个Offer就是德国的,我很想去,但又怕它比不上M国发达。”   敖刚是从小被爷爷带大的,看爷爷不理自己,心里很不舒服。   至于国家,他跑的多了,没啥兴趣,遂含混说:“都还行吧。”   “你有永久居留权了吧,还没有吧。”卫军又说。   在他看来遥不可及,仿如梦幻的东西,顾敖刚轻飘飘的点头:“有。”   “住不了几天吧,打算啥时候走?”顾敖文快凑人家鼻子上了。   在俩兄弟期待的目光中,顾敖刚蓦的目光坚毅,望向远方:“我这趟来就是来娶青青的,以后要好好照顾她,为什么还要再走?”   空气在瞬间变的死寂。   顾敖文长叹口气,顾卫军一脚踢出去却踢在老榆木上,好家伙,比踢了铁板还痛,痛的他抱着脚死去活来,抱着脚在院子里无声打转。   敖刚,一个跟小叔一样优秀的男人,一出场就把顾家兄弟比进尘埃里了。   顾敖刚早就看到林白青了,大家都在干活,穿的全是旧衣服,农民工一样,她也不例外,灰头土脸的,但这也正是他记忆中灵丹堂那小学徒妹妹的模样儿。   他正要上前,林白青说:“大家都累了,想不到办法就早点休息,明天再干。”   卫军一瘸一拐,来拉敖刚:“走走走,先回家睡觉,有事明天说。”   但顾敖刚一把推开了他,问林白青:“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跟顾培确实生得像,要说俩人有什么差别的话,就是顾敖刚要更壮点,五官更浓,整个人显得更钝一点。   他也用了香水,是古龙水,这个林白青很是闻不惯。   顾敖文挑衅:“假太君,想娶我们小青青可没那么容易,看到那榆木柜子了吗,你得能徒手能搬得起来,还要把它搬出屋子才行。”   林白青说:“顾敖文,你不说话也没人拿你当哑巴。”   他只是开玩笑,但顾敖刚信以为真了。   进门看了看又摸了摸,踮了踮,回头问:“能借助工具吧?”   卫军赶忙说:“大工具当然不行,只能是小工具。”   顾敖刚上下打量,说:“小意思,我现在就可以办。”展眼四顾,他一笑:“那咱们可说好了,事后你们可不能跟我翻脸的。”   林白青其实想跟他好好谈谈那笔债务的问题,所以想早点走。   但大概雄竞会上瘾,她试图阻止,可顾敖刚不干,把一股浓浓古龙水味的西服一脱,递给了她,提了把斧子就进门了。   林白青被吓到了,顾卫军也吓坏了:“六哥,要想劈柴我也会,但咱得讲规则,是要把柜子完完整整的搬出来,这东西以后白青还要用呢。”   顾敖刚一笑,说:“这本来就是百年老榆木,先放在加了中药的桐油中,泡足九九八十一天,捞出来晾干再改板,改成板之后还要泡九九八十一天,这种木材不但防水防潮,你烧都烧不动它,更何况砍,不信你砍一斧头试试。”   “那你打算怎么办?”顾卫军反问。   砍也砍不动,搬也搬不动,总不能吊个挖机来吧。   顾敖刚本来也没想回国,是五爷以死相逼,说自己老鼠药都买好了,他要在招夫一事前不来,自己就在招夫当日当场喝老鼠药才来的。   来之前吧,毕竟三五年未见了,而且他一直在外读书,对林白青没什么印象。   这一来,乍一眼看到的就是林白青,因为都在干活儿,穿的都是旧衣服,她也太突突的,但仔细看,就发现她比曾经高了些,面容也长开了些,在国外看惯了人高马大的外国姑娘,再看国内的女孩子,贞静,温婉。   本来只为应付差事而来的顾敖刚突然就有了种,想要一竞而快之的心。   而且男人至死是少年,看见女孩子,总喜欢要逗一逗的,看林白青比大家还紧张,提起斧子就要砍,果然,随着他的斧子落下,她猛的呼吸一提,心大概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了。   但随着顾敖刚一斧头落下,应声,原本天衣无缝的侧条突了出来,他再伸手一抽,顾敖武恍然大悟:“这是榫卯结构,只要开了缝,它就能完全拆开。”   术业有专攻,主要是大家都不是木匠,否则的话,榫卯嘛,多容易的事,它不但能拆,而且只要按装的顺序来,是不会伤及柜身一分一毫的,等到要搬回来的时候,再一组装,它将依然是个严丝合缝的柜子。   这下可好,拉胯三兄弟对敖刚心服口服。   马上就要施工了,既然顾敖刚一来就解决了大家的难题,大小伙子们干劲儿足,在巷口大排档叫几个盒饭,大家索性就彻夜干起来了。   顾敖刚不但生的像顾培,习惯也很像,有洁癖,怕脏。   但他吃得惯国内的饭,就一份盒饭都吃的香喷喷,还刨了个见底儿。   几兄弟冷眼看着,都觉得灵丹堂怕是将要由他来继承了。   当然,吃完饭还有些零星的扫尾工作要收拾,敖武就刻意押着卫军和敖文,把单独相处的时间留给顾敖刚和林白青俩。   林白青想跟顾敖刚谈谈关于玉子的事,因为她急缺钱。   正好俩人在一起干活,她遂试着好声好气问:“敖刚哥,你当年跟那位叫小玉的姐姐是谈了对象的吧,小玉姐姐人挺好的呀,你俩怎么就分了?”   已经是夜里了,俩人一起出来,要到灵丹堂后面的桑树林里倒垃圾,顾敖刚不动声色换了话题:“这桑园是杜家的吧,就一直这么荒着?”   这桑园属于赵静家,她一直想卖掉换套楼房住,叫价正好是四万块。   就算柳总前期愿意垫资,不收材料费,林白青还有个野心,想早点把桑园买回来,因为等她将来买的时候,这桑园要12万了,赵静更亏,她是想腾钱出来买单位集资房的,现在有四万就能买120的,等到了将来,拿着12万也只能买个90平。   才刚刚见面嘛,再说了,在上辈子的印象中,顾敖刚就跟将来的卫军一样,谦和好说话,谈起往事和债务也会爽快承认,林白青也就好声好气,暗示他:“这桑园只要四万块,我要有四万块,就能把它买回来了。”   “买它干嘛,你要有四万块,我建议你用来炒股,这方面我比较了解,可以帮帮你,那是种非常轻松的赚钱方式,比当医生容易多了。”顾敖刚说完,又说:“青青,不论DE国还是RI本,都是跟国内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你很该走出去看看。”   医疗垃圾目前还没有专门的处理渠道,都是单独建一个垃圾焚烧室,里面有锅炉,自己来焚烧。   点着了火,林白青笑着说:“我又不懂外语,办不了签证的。”   “但我有DE国永久居留权,它是包含配偶签证的。”顾敖刚说。   林白青再笑:“但我要出国了,灵丹堂怎么办?”又说:“敖刚哥你一直在国外,应该知道吧,咱中医在国外挺热的,我不想放弃它呢。”   顾敖刚是被五爷以死相逼逼回来的,至于中医,RI本人非常迷信它,但顾敖刚想的是,林白青以后只做他的爱人,相夫教子,所以他说:“可以传承中医的人有很多,不是非你不可的,白青,别把自己搞的那么辛苦。”   林白青一笑,五爷想的很好,以为敖刚果真回来就不走了。   但其实他口头虚以尾蛇的答应了,当然,也愿意跟她结婚。   可他是在骗五爷,骗她。   要她真选了他,他就会不动声色哄她卖掉灵丹堂,继而跟他出国,去DE国。   至于他欠灵丹堂的那笔债,要到以后,他看到RI本人开的中医馆在全世界赚大钱了,看到国人的传承全丢了,才会承认,也才会幡然悔悟。   这时敖刚又在身后问:“听说三爷去外地了,他到底哪天回来?”   林白青正在专心想事情,顺口说:“后天。”   所以后天就要定这小丫头的婚事了?   顾敖刚以为她必定会选自己无疑,而想要结婚,就得先培养感情。   因为年龄相差大,而且他一直在外读书,顾敖刚跟她话都没多说过几句。   但既然要结婚,就得亲昵起来。   望着比自己低一头的女孩,和她在月光下顺滑而乌黑,蓬松柔软的长发,月光将她整个人照的那么温柔,顾敖刚惊讶于她的突然长大,心念一动,大手一抓,就想先揉揉她的头发,真可爱啊,一个可怜的,被他的兄弟们嫌弃,不肯娶的小女孩,她让顾敖刚觉得自己像是拯救公主的骑士,还像灰姑娘的王子。   但只在转眼之间,有个尖锐的东西击中他的肘弯,他只觉得整条手臂麻痛难当,而分明上一秒林白青还在弯腰烧火的,但奇不奇,就是她打的他。   她动作快到他甚至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可她就把他给打了。   从曾经无人问津的小学徒变成香饽饽,早在治好二位爷时林白青就预计到了。   她也知道那笔债事关顾敖刚这个天之骄子最隐秘的隐痛,他不可能那么爽快承认。   但他也太过分了,密室独处,他这是跟刘百强一样,耍个流氓?   纯粹是面对危险时的应激动作,她肘击男人的尺神经,身旋,在身高不够时跃起,借墙壁发力,转眼之间,两根锐细的手指直剜男人的双眼。   明灭的火光下,她一脚脚背跟地面成一条笔直的线,另一条又细又长的腿稳踏在墙壁上,而蓄于后的另一只手,要顾敖刚还想反抗,会立刻补上,给他致命一击!   动作流利轻畅,快而狠辣,火光照着她的影子,纤细而飒爽。   好一手漂亮的拳脚功夫!   假太君不由自主,跟抗战时期那些真正的太君一样,自动举起了双手。   投降姿势极为标准。   作者有话说:   假太君:饶命啊!   作者:留言啊,你们的留言是我最大的动力啊。 第30章 不是兽医   (给大熊猫治病?)   顾敖刚可是顾家的天之骄子, 是连三爷都认为,在将来可能会超越顾培的人。   但他被林白青这手功夫给震住了。   作为顾家的孩子,其实在他们小时候,顾明都教过一点打坐, 扎马步, 或者练内息, 提轻功的技巧。   因为功夫一开始属于传男不传女的, 顾明并没有教授林白青, 她是在他教侄孙们的时候看着看着, 自学到一定程度, 顾明才能堵了三爷五爷的嘴,教她的。   没学过的人不知道,扎两个小时马步, 打两个小时的坐有多累。   也没人知道真想练内气, 会多难,多枯燥。   所以顾明曾经沤心泣血的教, 但一帮侄孙没一个学成的。   而且后来就变成是,只要看到老宅, 孩子们都要绕道走的程度。   但就林白青,一小女孩儿, 她居然完美传承了顾明的拳脚功夫。   心里当然有点害怕,同时顾敖刚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仔细的打量着林白青, 仿佛看个千年的文物一般,终于说:“白青, 在欧洲, 功夫可比中医热多了, 你这身拳脚功夫如果在欧洲,会让你迅速成为……呃,聚会女王。”   林白青懂他的意思,但故作不懂,揶揄着问:“那是什么,跟猴子一样在聚会上耍杂技给人看的,人们会给我投币,打赏吗?”   “不不,就像一些印度的瑜伽大师一样,你也将会成为各种Party,沙龙上的明星,将成为人们追捧的对象。”顾敖刚说。   林白青有点生气,故意说:“那不还是猴子?”   顾敖刚早就想过,要是跟林白青结了婚,他将永远无法在婚姻中找到所谓的灵魂契合和共同语言,他也是为了不让爷爷死,准备低头接受这桩包办婚姻。   但现在俩人这交流属于驴头不对马嘴,风马牛不相及啊。   他的耐心都快要用光了,但他还是说:“怎么能跟猴子一样呢,你这么漂亮。”   但其实她在干活儿,穿的旧,脸蛋儿都是很漂亮,跟顾敖刚喜欢的性感尤物还不搭边,不,应该说还差的远着呢。   他正想着,就见林白青蓦的止步,说:“对了敖刚哥,玉子姐姐那孩子最后生了吗,还是没生,流掉了?”   顾敖刚一脸茫然的反问:“什么孩子,你说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我开玩笑的,早点去睡吧,明天再收拾一天,活儿就完了。”林白青说。   这回顾敖刚再没缠着林白青,走了。   林白青也试出来了,现在的顾敖刚还要维持完美人设,估计她要不拿出证据来,他非但不会承认债务,而且也绝对不可能还钱的。   而关于那笔债务,就要说到两味药,安宫牛黄丸和苏合香丸。   有些中成药因为本身防腐做得好,是只讲储存条件,不讲保质期的。   安宫牛黄丸和苏合香丸就是。   而且因为原材料不同,每一批药的药性也不同。   在1949年,解放那年,应东海政府委托,顾明曾经给刚刚打完仗,浑身基础病的革命战士们做过一批安宫牛黄丸和苏合香丸,怀着敬仰与感激之情,他用的是药堂里百年留存,药性最好的原材料,其药效当然也没得说。   交完政府所需,还剩了一部分,那当然不能零卖,只有急病,且是四十岁以下的青壮年和孩子在性命危急关头,且医生判定非用不可时才能给一丸。   价格倒也不贵,但那一丸药就是一条人命,等闲不能浪费的。   当年还剩了十丸,在新药没做出来之前,顾家二爷有回脑梗了,都因为症状轻微,可以用别的药来治,顾明都没有给他,要留着治更危急的病人。   而就在顾敖刚跟玉子来东海市的那段时间,库房里神奇的丢了两丸安宫牛黄丸和两丸苏合香丸,然后,按照零售价,一枚10元钱,小偷把钱压在那儿了。   三把钥匙都在顾明手里,肯定是有人从他手里偷了钥匙拿的药。   但若非家人,谁能近一个武术高手的身而不被察觉?   所以只能是家贼。   但那个家贼又会是谁?   几位爷都气坏了,把小辈们全提溜回来挨个儿过问,盘问。   当时顾敖刚否认的最大声,坚决说自己没拿过,还发誓说要是自己拿了药,就跪在祖宗灵前认错,并以千倍的价格偿还药费。   在将来,他会爽快承认,说药是他拿的。   而他拿药,是因为他跟玉子本非对象关系,但是在相处中不小心在一起了,且玉子还怀孕了,然后呢,玉子闹着要结婚。   跟个RI本女性结婚?   顾敖刚当然不能。   但玉子说要不想结婚,就要他给个满意的打发,顾敖刚当时是个穷学生,出国的机票已经耗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没钱打发玉子,就问她能不能要别的东西。   玉子也知道他家有个大药堂,而且49年做安宫牛黄丸的事是上过报纸的,她就提了个要求,给父母各要两丸救命药。   她是RI本人,灵丹堂有祖训,不医也不给卖药的。   顾敖刚想的很简单,药嘛,反正也是人吃的,RI本人也是人,他偷了药,给了药钱,天知地知,他知,这样,他既能打发玉子,老人也不会生气,他也可以顺利出国。   上辈子等二十年后归来,他不但会还钱,还会跪在长辈的灵前讲明事实,跟业已死去的长辈们忏悔,说对不起。   但现在的顾敖刚,大概是没有经历过头痛的原因吧,否认的那叫一个顺滑。   ……   话说,明天晚上就要再议亲事了,不但三爷从深海回来了,卫军他爸顾怀宗也回来了,五房,顾敖刚的父母顾怀尚和陆蕴俩也回南支巷了。   大家都是从东巷搬出去的,都有老院子,大家都在忙着收拾庭院。   顾敖刚的母亲陆蕴就生了一个儿子,其实并不想儿子留在国外,只是无奈喊不回来,儿子因为亲事回来了,她自然也特别高兴。   早晨在路上碰上林白青,就拉着她就想说话。   但她丈夫顾怀尚是主张卖药堂,让儿子呆在国外的,不好跟林白青发脾气,就故意恶语恶气问妻子:“老宅里是不是蟑螂特别多,你买杀虫剂了吗?”   陆蕴笑着才说了个没有,正欲解释,顾怀尚气的说:“敖刚昨晚就在老宅睡的,他在国外住的可是楼房,你让他在这小胡同里被臭虫蟑螂咬也就罢了,刹虫剂都不买一点?”   陆蕴能不心疼儿子嘛,张嘴想解释,顾怀尚又说:“你呀,永远毛毛糟糟,一点持家的本领也没有,也不说学学别的女人,整天就知道笑笑笑。”   林白青忍不住了,说:“二伯,咱家所有的宅院我隔一阵子就要进去喷驱虫药的,里面没有蟑螂,一只都没有。”   又故意说:“二婶,我看二伯挺不喜欢你笑的,以后见了他您就哭呗,他应该比较喜欢看你哭。”   她是个小女孩,原来从不跟长辈顶嘴的,今天居然说起风凉话了?   偏偏顾怀尚想教训她两句吧,一时竟还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再一想她要选了他儿子,敖刚要再听话点,以后真在国内落地安家立业。   那他当初几年省吃俭用攒的那张机票钱不就毫无意义了嘛。   这样想着,他心里不舒服,撇下妻子走了。   陆蕴跟丈夫想法不一样,看他走了,也敢壮着胆子表达了:“白青,你是个大夫,要选婆婆,当然得选性子好会持家,能帮衬带娃的,这方面……”   还用说嘛,她是全顾家性格最好的一个儿媳妇了。   也是因为性格太好,经常被丈夫欺负。   “婶儿,省着点力气,别什么活都自己干,让二伯也干点儿。”林白青说。   陆蕴说:“他是男人呀,得上班的,累,家里的活我自己就能干。”   家庭妇女就这样,不掌握经济权,自我的认知里,就比男人矮了一大截。   ……   “白青,刚跟我妈聊啥呢?”顾敖刚从老宅子里出来,白裤子,白T恤,还有一双白色的帆布鞋,一身打扮的年青又休闲,简直就是……白马王子本子。   “没说什么,起这么早是要去干嘛?”林白青问。   顾敖刚上下打量:“你需要一套运动服。”   又说:“早晨空气这么好,走吧,陪我一起去跑步。”   “我不喜欢跑步,早晨还有工作呢,我得回药堂。”林白青说。   顾敖刚挥了挥手,转身跑了,但林白青刚到灵丹堂门口,突然,他又出现在她面前:“我在院子里做做运动吧,陪你。”   林白青说:“运动是干活,扫院子也是,要不你把院子扫了?”   顾敖刚穿了一身雪白,扫院子?   他换了个话题,说:“对了,我给我爷带来了很多DE国医药公司研发的保健药品,对心脑血管非常好的,给你父母也送一些吧。”   “我爸我妈已经去世了,三年前,车祸。”林白青说。   顾敖刚想跟林白青处好关系的,但怎么总把马屁拍马蹄子上。   触到人家的伤心事,他也不好意思,忙说:“对不起。”   又跟进药房里,说:“不过白青你知道吗,DE国的现代医学非常发达,小叔曾经也在DE国留过学,我俩当时还见过面的,你要不相信我,可以问他的。”   林白青说:“所以你认为现代医学可以完全代替中医,是吗?”   顾敖刚想说的正是这个。   他跟曾经的顾培一样,认为中医完全可以被现代医学取代。   而且他有个非常好的例子,他说:“你知道吗,关于安宫牛黄丸的生产 ,国家卫生部已经出了指导意见,其中的犀牛角是可以被水牛角替代的,关于其替代的试验就是在DE国做的,我这儿有文献,你要想看,我马上去给你取。”   林白青一愣。   他今天是想说服顾敖刚承认盗窃药丸一事,并还钱的。   但她还没说话呢,这家伙先提起安宫牛黄丸来了。   他说的倒也是实情,1988年国家出台指导意见,因为犀牛角和天然麝香等珍稀药材濒临灭绝,有很多味要添加它的中成药都换成了材质相当,但更廉价的药材,就比如犀牛角。   而关于安宫牛黄丸里犀牛角和水牛角的作用,要检验,它们都只是动物的角质,但只有临床使用过的大夫,才能真正体会两者间的不同。   所以顾敖刚现在非但没有因为盗药而后悔,反而自有一套理论,认为自己盗窃的珍贵药品其实并不珍贵,反而是种平常东西吧。   他不但没有因为偷了那么珍贵的药而愧疚,悔罪,反而还试图说服林白青,让她也觉得灵丹堂的药不值钱?   正好这时敖武来了,他更了解中成药,而且他从现在开始,会致力于保护中医的知识产权,在这方面也最是敏感的。   听到顾敖刚的话,就说:“六哥你这话不对吧,犀牛角和水牛角怎么能一样,再说了,谁跟你说现代医学能完全取代中医的,报纸上看来的?”   “报纸上讲的难道还能有错?”顾敖刚反问。   顾敖武痛心即首:“六哥,那全是假的,是谎言,那些报媒都被RI本的大医药企业买断了,那叫通稿,人家故意说咱的中医无用,但私底下,RI本医药大企却一直在悄悄的为中成药申请国际专利。你难道不懂吗,时代变了,方法没变,那就跟29年趁着国民政府缴灭中医时抢方子一样,还是老套路。”   敖刚并不了解这些,而且兄弟之间彼此了解,敖武又从小就是个愤青,他遂劝说:“你不要那么冲动,慢慢说,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事把自己气出病来。”   “我当然冲动,因为国人里除了漠不关心中医的,就是你们这些被洗脑了,还自认自己绝顶聪明的歪屁股,只会帮着太君数钱,你个假太君。”敖武说。   才两句话怎么就吵起来了?   顾敖刚不高兴了:“敖武,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跟白青走的近,生气了吧。”   明天晚上就要商量亲事了,目前,敖刚是敖武心中最看好的,能给白青做丈夫的人选,结果他表面看着优秀,却是个歪屁股?   敖武心里特别生气,正欲跟敖刚好好辩上几句,就见巷口来了辆面包车,哐啷一声,车门打开,跳下个人来:“请问谁是林白青?”   林白青刚从一间药房出来,说:“我是,你有什么事?”   “快上动物园,十万火急,有动物生病了,快点。”来人说。   林白青有点纳闷,说:“我是个中医,不是兽医,不会给动物看病。”   来人说:“要的就是中医,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林白青的。”   “她不是兽医,只是个中医。”顾敖刚也说。   “我们要的就是中医,快点,诊金好办,但必须治好,它可是,可是……”司机激动的说不出来,突然窗户打开,一个女同志嚎啕大哭:“可是大熊猫啊。”   不但顾家兄弟,林白青也傻眼了:“大熊猫?”   她要去给大熊猫看病?   这下可好,试问有谁不喜欢滚滚的,滚滚生病了,又有谁不担心。   几兄弟面面相觑,顾敖刚举起了手:“我给你们个建议,大熊猫可是国宝,我推荐你们去海军医院找顾培,他是我小叔,也是个海归……”   “海军医院不行,就是因为治不好还治坏了,顾培顾军医让我们来找林白青的,你们谁是林白青,算我们求你了,赶紧的,跟我们走吧。”   卫军刚到,嘴里叼的狗屁巴草丢了,顾敖文随后,烟掉了,敖武也傻眼了。   顾敖刚的嘴巴张的大到,能塞进一个大鸡蛋。   所有人都呆住了。   合着小叔这几天一直在给大熊猫治病?   而且他治不好,还得找林白青?   “麻烦你们了,快点吧。”动物园的人都哀求了。   林白青飞奔进药房里,匆忙收拾了药箱,大声问:“海军医院怎么诊的。”   “说是消化不良,但动了手术不见好。”动物园的人在拍车窗:“快!”   背着药箱,林白青一路飞奔冲上车,顾家兄弟全挤过来了。   谁不想去看黑白大团子,大家都想去,有人抓着林白青的药箱,还有人抓着车门,四五个小伙挤在门上,车门都要给他们挤爆了。   “这都谁啊,你们到底谁是林白青?”动物园的人要崩溃了。   几兄弟齐指林白青:“她。”   但同时灵机一动:“我是她的助理,我要陪她去。”   “熊猫怕陌生人,林大夫,这些学生你只能带一个。”动物园的人说。   最终,顾敖刚用他最翘最圆的屁股挤走所有人,挤上车了。   他就不信了,顾培可是在奥美诊所工作过的,而且海军医院是全国目前拥有最尖端医疗仪器的医院,他们治不好的病要林白青治?   他必须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嗷呜,晚上九点见,记得留言喔。 第31章 消化不良   (针灸熊猫!)   虽然林白青不是兽医, 但给滚滚治病,不行也得行,必须上。   而因为滥捕滥杀,在九十年代全国能统计的熊猫只有一千多只, 作为国宝, 国家在它身上投注的精力可不小, 在将来, 还会有专门给熊猫治病的熊猫医生。   东海市从熊猫基地申请了三只大熊猫来, 这事几乎每天上报纸的。   刚来几天熊猫们状态都很好, 领导视察过了, 动物园也在报纸上打出广告,定好日期,要邀请小朋友们来看熊猫了, 结果从前天开始, 三只全消化不良了。   熊猫生病,按原则该原路返回, 送回熊猫基地医治。   但这年头哪个城市能申请到熊猫,不仅领导脸上有光, 全市人民都在关注。   小孩子们更是天天数着手指要跟大熊猫们见面。   动物园的郑园长一想,心说不就个消化不良嘛, 小意思,咱上个大招, 直接从海军医院请个专业的医疗小组过来, 李副院长亲自带队,带的全是专家, 把军医院最先进的仪器都搬来了, 就在动物园给熊猫奇奇做了个胃部小手术。   当时预想的很好, 给它做完,只要效果好,就给另两只做,只要恢复的好,赶在预定日期,三只大滚滚还是可以跟观众见面的。   但做完手术后,24小时内奇奇出现了胃液反流情况。   积食没好,症状反而加重了。   比这更麻烦的是,另外两只,心心和笨笨的状况也越来越差了。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想着赶紧送回去算了。   但也有麻烦,路途那么远,还要空运,万一在路上挂了呢。   要挂一只,市领导都要被上面问责。   此刻郑园长跟海军医院的李副院长就在大门口,看车上下来俩人,因为顾敖刚一表人材又帅气,他上前就握手:“您就是林医生吧,可真是年轻有为呀。”   李副院长却是拉起林白青就往里跑:“小林,针灸针带了吧?”   林白青跑的气喘嘘嘘:“带了。”又问:“只是消化不良,没别的病吧。”   李副院长说:“有两只症状比较轻,我们判断它应该只是积食,但手术已经不管用了,有一只胃液反流,高烧,引起腹膜炎了,救过来的可能性很渺茫,剩下两只你拼一把,为咱们中医争个光吧。”   林白青还没想到那么远。   普通人可没机会跟大熊猫近距离接触,她此刻就想近距离摸摸大熊猫。   她的心情格外激动。   为了迎接三只大熊猫,动物园专门兴建了一座熊猫馆。   黑白绿三色调,以熊猫和竹子为主题,墙上贴的大熊猫甭提多可爱了。   但一进门,三只生病的大熊猫瞬时让林白青差点哽噎。   再一看,心都碎了。   做了手术的叫奇奇,还在麻醉中,躺在单独隔开的单间里。   最大只的心心肚皮圆鼓鼓,身上脏兮兮的,肚皮上的毛揉成了一团团。   最小的叫笨笨,一手捂肚子,一手揉眼睛,居然是在……呜呜的哭!   它们有个共同特性是拒绝任何人靠近,连抚养他们长大的饲养员都不认。   走廊里全是绿衬衣的白大褂,看林白青一来就直剌剌往里奔,因为几只熊猫都在攻击状态,连忙七嘴八舌说:“小姑娘慢着,哎,别进去……”   郑园长随后到,问顾敖刚:“她是你的助理?”   “不不,她才是林医生,我是她的助理兼跟班。”顾敖刚忙说。   郑园长本就焦头烂额的,熬了几天脾气也大,这下彻底怒了,把火撒向李院长:“你们这是胡闹吧,熊猫啊,国宝,你们就给我弄来这么小一小姑娘?”   就在他说话时林白青已经进去了,伸手在抱最小那只了。   饲养员都给吓到了,因为最小的叫笨笨,是脾气最暴躁的一头,大家都怕林白青要被它伤着,几个饲养员连声喊:“哎,小同志,别动它,它会咬你……”   说来也是奇怪,笨笨一开始想攻击,但林白青手摸上它的鼻子,它突然就乖巧了,嗅着她的手,一路嗅到她怀里,嗷的一声,坐下了。   林白青环起熊猫,扬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顾敖刚倒也有眼色,赶忙把药箱背了进去。   但他才靠近,笨笨又暴躁了,挥着手呲牙咧嘴,嗷呜嗷呜直叫。   这下可好,心心也暴躁了,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攻击。   顾敖刚一溜烟跑了出来。   这辈子,他是第一次离熊猫那么近,甚至闻到了它们身上的竹子香气。   郑院长还是不敢相信,问李院长:“开玩笑吧,她真是个中医?”   顾培也在,上前说:“对,她是个特别优秀的中医。”   郑院长因为林白青的年龄而怀疑的不行,但因为顾培,暂且压下了怀疑,在门外问:“小林大夫,能看出什么来吗?”   见林白青翻开包取出针筒来,又忙说:“想怎么治得先开会讨论,还要市领导签字,你等等,先别……”   但他声音不高,而且离的远,隔着玻璃林白青没有听清楚,手起针落,所有人目瞪口呆,她对着一只大熊猫居然在施针,这能行吗?   熊猫也有穴位吗,穴位跟人是一样的吗,而且没有捆绑就上针,要熊猫痛了,反过来抓她,咬她怎么办,它是杂食动物,吃了痛是会攻击人的。   所以随着林白青一针扎下去,玻璃外的所有人同时惊呼,身体后倒。   但笨笨并没有发脾气,只是哎哟一声,躲了一下。   正好它身子小,一转身,林白青正好把它环住,一只手一直搭在它鼻子上。   在外面的人看来这很不可思议的,一只天性暴躁,整天干架的大熊猫被个小女孩环抱着,她连续往它的毛里扎着针,可它居然那么顺从。   动物不是人,不会听人话,别看它现在很配合,但它要突然不配合了呢。   外面的人都已经守了一天一夜了,但没有一个想走,大家当然不想那种事发生,但总觉得下一秒笨笨就会暴躁,想想针要插刺进心脏或者肺腑,那么珍贵的,申请了十几年才申请来的大熊猫就得一命呜呼,所有人一个脑袋有两个大。   动物园的管理层更是愁云满面,愁肠百结。   忽而,林白青喊:“小叔?”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顾培也愣了一下,顾敖刚还没亲近够,就想往里冲。   但林白青说:“顾敖刚你身上臭,熊猫讨厌你,你不要进来。”   顾敖刚愣在原地,闻闻袖子:他臭吗,他喷的可是最名贵的香水!   顾培还不了解国内的医疗,虽然也在医疗小组,但并不负责主治,所以他还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熊猫,不过他一直在观察,大概懂了,熊猫不但水土不服积食了,而且闻不惯生人味道,这才是它们暴躁的原因。   林白青身上有股天然的竹香,那是长久呆在中药房里被熏陶出来的。   而他用的香水调里有柑橘,雪松和竹叶,那么,熊猫也会习惯他的味道吧。   他进去了,试着蹲到了林白青的身边,学她用手去触摸熊猫的鼻子,果然,本来小滚滚看到他时有点暴躁,但他一摸它的鼻子,它就神奇的安静下来了。   顾培恍然大悟,小家伙不但积食,而且鼻子也出问题了。   但仪器检查它没有鼻塞现象,那是怎么回事?   这时林白青低声说:“小叔,我们中医讲痰,分为虚痰和实痰,实痰是看得见的,但虚痰是看不见的,笨笨体有虚痰,所以你们没有检查出来。”   中医所讲的虚痰,顾培昨天正好看过文献,当时还在想什么叫个虚痰,结果今天就见到案例了。   而随着他进去,外面一大帮人也同时松了口气,终于,小中医有外援了。   “小叔,你把那只大的给我抱过来。”林白青说。   顾培转身去看,这只叫心心,熊不如其名,一点也不可爱,又胖又大的,在它连饲养员都不认的情况下,也只有顾培这种大高个能拖得动它。   心心不但身上脏,周围也很脏,全是它咀嚼过的竹子和呕吐物,肚皮上更是,痰粘着眼泪,还有不知明的粘液,顾培手一触再伸起来,都拉丝儿了。   虽然费了挺大力气,但他把它拖过来了,抬手,两只手都在拉丝。   外面围观的人皆倒抽一口冷气,林白青望着干净了两辈子的小叔被她搞的脏兮兮的,心中莫名腾起一阵快感来,心说:你也有今天。   人们都以为她已经在给笨笨做针灸了,对心心应该也是针灸。   但并不,她怀里抱着笨笨,另一只手却捉起心心的脉。   她居然在给熊猫诊脉!   这只由顾培抱着的,因为积食,肚子里满是胀气,它很难受,肚子也不让任何人碰,不过林白青的手轻轻抚上去,它并没有反抗。   她手抚上熊猫的肚皮,闭上眼睛默了会儿,再睁开眼睛,突然两指并抡,对着心心的肚皮就是一捣,捣完换个位置,再捣几天,两指并抡,推拿了起来。   不针灸,改成打熊猫了?   外面的人又给惊的集体仰倒,环着熊猫的顾培面色都变了。   但等林白青捣完,心心只哼了两声,用爪子拂了两下,没有过激的动作。   林白青心里有底了,她找到熊猫的穴位了,针灸效果会更好,但她没有精力一次给两只动物施针,就只能用点穴疗法。   当然,主要是熊猫的病虽然看着严重,但都属于表症,先是强力的点,感觉有效果了,熊猫是舒服的,她再换成更加柔和,也不费力的拇指按压点穴法。   说来轻巧,但要同时兼顾两只动物是很费力的。   所以不到一个小时林白青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嘘嘘的了。   顾培也不敢动,他得控制着这只庞大的熊猫,防着它暴起,伤了这小中医。   已经下午一点了,从昨晚起一帮医生都还没吃饭,想着应该再没啥变化了,正准备要去吃饭,突然,就听砰的一声,心心放了好大响声一个屁。   所有人都被惊的回头。   顾敖刚是有洁癖的,听到这一声,直接呕的一声。   但紧接着砰的一声,又是一个响屁,外面都闻着味儿了。   顾敖刚手捂着嘴巴,捂的死死的。   但其实熊猫的屁一点都不臭,还挺香的,那是一股竹子的清香味儿。   屁或者不雅,但于积食者来说,它就意味着肠道的通畅。   和李院长对视,郑园长激动的袖手哭:“通了!”   “通了通了,它都放屁了,真的通了。”几个饲养员也哭了起来:“可算通了。”   军医院来的医疗小组虽然没帮上忙,但听说熊猫通了,也激动的全跳了起来。   走廊里一片欢呼声。   李院长是最开心的一个,但奔到玻璃窗前一看,笑容逐渐消失:有重度洁癖的军医顾培团着一只大熊猫的屁屁,脸都给滚滚的屁熏成竹青色了。   这还不算啥。   突然,随着心心嘴巴一张,顾培面色惨绿,眼神中透着绝望。   李院长都不忍心再看,赶紧闭上了眼睛。   积食会呕逆,而心心,正准备要吐。   一开始,它是朝着林白青的,要不是顾培在关键时刻把它扭向自己,它就会吐林白青一身。   但顾培在意识到有问题时,把熊猫的脑袋扭过去了。   所以她身上是干净的,而他……两辈子,林白青第一次见顾培能崩溃成那样。   她抽空回头看玻璃外,挤了满满的人中,顾敖刚也捂着嘴巴在呕。   但顾培一直忍着没有动,坚持到她做完治疗。   一地狼籍,两个肮脏又疲惫的人对视一眼,顾培起身,跌跌撞撞冲厕所去了。   ……   又洗又收拾的,午饭生生拖到了下午五点,成晚饭了。   菜挺不错,有一条鱼,还有夏果炒芹菜,香干炒百合,另有一盘卤黄牛肉。   如今的动物园穷的啥一样,没啥油水,这菜都是刻扣的大熊猫的伙食。   估计热了好多回,油都变了色,青菜也不绿了。   郑园长眉开眼笑,特意请林白青上座,连声说:“神医,真正的神医。”   掏出笔记本,旋开钢笔,他又说:“饭前还得麻烦这位小林大夫讲一下它们具体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治的,你应该还是学生吧,没写过病历的话咱就练一练,先把病历写了。”   顾培洗了个澡,还换了一身衣服,进来说:“先让林医生吃饭。”   李院长也说:“孩子辛苦半天了,一口水都没喝,先让孩子吃饭。”   郑园长也不好意思,看眼外面,小声说:“市领导的秘书就在外面等着,熊猫牵动着所有人的心,我们得随时汇报,辛苦一下吧。”   顾培把筷子擦干净递给林白青,说:“那就边吃边说。”   李副院长可是最推崇中医的,也掏了笔记本出来,得做个记录。   顾敖刚跟顾培早就认识,因为被当成是林白青的助理,也安排在一起吃饭。   他是坚定的现代医学派,此时看顾培要坐,忙把自己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喊:“小叔。”   “嘘,听白青讲。”顾培说。   顾敖刚非得插一句:“是因为您没有主刀,熊猫的手术才失败的吧。”   顾培声低,语厉:“敖刚,听白青讲。”   郑园长先引话题,笑着说:“不过既然都是积食,为什么小林大夫您的治法不一样呢?”   林白青饿极了,也不管礼不礼貌,刨了一大口米饭,才说:“虽然都是积食,但是因为不同的症状引起的,表症可以用一种治法,但里症不能。”   “什么叫表,又什么叫里?”顾敖刚话才出口,一桌子人同时冷冷看他,从大家的眼神中,他觉得自己像个多嘴的白痴。   作者有话说:   白青:治熊猫啦,嗷呜。 第32章 诊金   (但他没有小叔您优秀)   林白青边吃边说:“两只熊猫情况不一, 我一只只讲吧,笨笨是脾虚,痰浊犯肺,痰阻中焦, 所以它呕逆, 胀气, 因此而消化不良。心心是只母大熊猫, 她年龄大了, 肝郁气滞, 脾虚, 气滞则消化不良,刚才我已经帮它把气排通了,但它身体素质太差, 得开个方子来调一调。”   “那奇奇呢, 奇奇是啥原因?”市领导的秘书忍不住进来问。   林白青刨了一大口米饭,看到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吓一跳,呛着了。   还好顾培适时递了水来, 一口灌了,她才说:“那只我还没诊, 但应该跟笨笨和心心不一样,而且听说它很严重, 我不敢保证自己能治得好。”   “慢慢吃, 我不着急,我慢慢等着。”秘书笑着退出去了。   中西医的不同就在于, 西医照症下药, 而中医, 要讲寻根溯源。   同样的病症,形成的原因却有很多,要找到原因再治,才能彻底去根。   两只熊猫的症状,经林白青一讲,大家大概明白了。   郑园长可谓心服口服:“不愧是李院长和顾军医都打保票的好医生,讲的太专业了。”又说:“以后你每天来针灸一趟,诊金好说,随便你开。”   林白青说:“脾胃方面还是开方子吃药吧,比针灸快。”   “中药?不行不行,它们连西药都不吃的,何况中药。”郑园长摆手。   林白青累的话都不想说了,遂说:“吃完咱们再说吧。”   郑园长他们已经吃过了,看几个医生要吃饭,也不好再打扰,指了两个人陪着,跟领导秘书一路火花带着闪电,火速跑市里,给领导汇报情况去了。   顾敖刚这时才要跟顾培聊天,他说:“小叔,听我爷爷说你回国后,有很多人跟您相亲,您没有告诉他们您是不婚主义吗?”   李院长俗人一枚,说:“什么叫个不婚主义,狗屁,只要遇不上合适的就继续相亲,早晚,总能相着更合适的。”   他又不知道顾家的婚约只针对孙子辈,正好今天林白青这一手更加坚定了他想挖人的想法,就问:“小林,你的婚事定下来了否,我也好随个礼?”   顾培并没有吃饭,蓦然抬头,也在看她。   顾敖刚刚想说话,林白青快语说:“谢谢李院长关心,还没呢。”   李院长一听乐了:“我听说了,你连顾家的养女都算不上,你看我们顾军医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材,就是脾气坏了点,但他以后……”   顾敖刚忙说:“李院长这您就不知道了吧,真要结婚我小叔在国外就结了,他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又问顾培:“您怎么不跟他们讲讲您的婚姻观。”   但顾培没有回应他。   李院长笑着摇头:“你们都太年青,说这种话……”早晚被打脸。   这么帅的小叔,而且是同龄人,其实要是顾培娶了林白青,顾敖刚会很乐意。   但他在国外跟顾培相处过,比较了解顾培,也知道他是因为原生家庭原因而不愿意结婚的,也是看林白青在看顾培时,跟看别人的眼神不一样,遂提醒她说:“咱们青青懂不懂什么叫不婚主义吧,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林白青一笑,却问顾培:“小叔您这辈子真就不结婚了?”   刚才顾敖刚问他没有回答,但林白青问,他就答的很认真,他说:“我不认为婚姻是人生的必须品,相比之下,我认为能在事业上拥有一个知已更加重要。”   林白青再说:“我听说您特别尊重四爷,要是四爷让您结婚呢,您也不结?”   顾敖刚皱眉头了,因为他四大爷死的挺惨,提了顾培会不高兴。   果然,顾培眉宇间略过一丝痛苦,但他说:“如果是父命,自然要从。”   林白青一笑:“这话我记着,敖刚哥也会记得的,以后你可不许说话不算话。”   他不想结婚,想得美。   结了再离都行,但明天,林白青必须把婚事压他身上。   她也有把握,三爷和五爷会支持他的。   他要拒绝,顾敖刚做证,他可就要被今天自己所说的话打脸了。   ……   于林白青,顾培越接触就越发现她的难能可贵,他不习惯给人夹菜,就把林白青爱吃的炒芹菜刻意往她面前挪了挪,说:“你今天太辛苦了,多吃点。”   “小叔你还想吃牛肉不,我改天再烤给你吃,菜市场的老板说我哪天要,会给我留最新鲜的牛上脑。”林白青故意语气里带着亲昵。   顾培咳了两声才说:“吃完了就开药吧,到时候好好讲一下,让军医院中医科的人也好好学学。”   该给滚滚开药了,如何治疗,这个得跟大家讲清楚。   笨笨是痰淤,林白青打算给它开四君子汤化痰,因为不算严重,只开了两副,看它的形体估了一下体重,林白青说:“就开成人剂量吧。”   心心是脾虚加肝气郁滞,本着‘虚则补之’的经方要略,林白青给开了加味参苓白术散,这是中成药,跟四君子汤一样不算苦,易入口,剂量是人的两倍。   “两倍的药量会不会太重了?”一军医院的中医大夫问。   林白青说:“你试着抱一抱,它体重至少二百斤,要开两倍的。”   中医大夫远远看了一眼,还真是,那个黑白大团子肉滚滚的,不下二百斤。   方子一开好,司机狠踩油门,快马加鞭去灵丹堂拿药了。   还剩最后一只大熊猫奇奇,但这只的问题也最严重,据说它一只刚刚从野外捕获的大熊猫,脉相也特别虚。   它的里症,因为太虚弱了,脉特别难捉,林白青一时也断定不了,想了想,在常规西药不变的情况下,林白青试着给它开了个方子,这个跟上两个方子不同,是正儿八经的中药。   郑园长一听是汤药,发愁了:“熊猫怕不吃苦汤药吧,要不你换个方子。”   吃饭的时候林白青已经想好了,她说:“药是有点苦,加点白糖吧。”   郑园长一惊:“熊猫能吃糖吗,怕不能吧。”   他是搞管理的,不搞饲养,所以不知道熊猫能不能吃糖。   一个饲养员插话说:“能,它可爱吃糖了。”   郑园长点头:“快快,派车送林大夫,让她赶紧去给奇奇抓药。”   林白青正准备走,有人拍她肩膀:“白青,你今儿这风头可出大了。”   林白青一看,虽然对方戴着口罩,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张柔佳?”   “除了我还能有谁,怎么,丈夫选好了吗,招谁了?”张柔佳手臂一抱,问。   张柔佳,林白青在医专时的同学,因为跟她的八师哥穆成扬谈恋爱,原来经常去灵丹堂的,林白青一下课就要回来坐诊,同学之间也只跟张柔佳熟识。   顾老医生一生收徒总共九个,穆成扬是老八,跟张柔佳恋爱了几年,但没修成正果,而且他人生际遇挺惨的,帮人看病时惹了道上的人,被人给害了。   在将来林白青会介绍顾培给张柔佳,但俩人交往三年后无疾而终,分了。   而关于顾培老妈伙同情人害死他爸的八卦,她也是听张柔佳讲的。   张柔佳医术不错,脑子也很灵活,在学校就是风云人物,还会在开放授权民营企业申请军药准字号时动用关系,一口气注册几十味中成药品的军准字号。   然后她就成躺平收钱的富婆了。   她目前跟穆成扬目前还谈着,也刚刚分配工作,就在军医院。   张柔佳说:“你给开的四君子汤和参苓白术散吧,其实我也是建议开这些药,便宜还好用,但我只是个实习医生,说话也没份量。”   林白青没时间听她抱怨,说:“我先去抓药了,咱们回来聊。”   她走,跟屁虫顾敖刚溜烟小跑,紧赶慢赶跟着。   ……   给滚滚治病是个大新闻,顾家兄弟一边干活一边瞅着巷口,眼看车又回来了,几个人相互使眼色,顾敖刚先下车,一跳下来,只听着脚下噗叽一声,低头一看,顿时呕的一声,因为就在他脚下有一堆沙子,搞的他鞋子里都进去了。   “谁他妈干的,是你吧顾卫军?”他一边抖鞋子,一边说。   顾卫军这手还是跟顾卫国学的,知道敖刚有洁癖,就要故意脏他一下。   听说林白青是来抓药的,一路配合,顾卫军帮她找镫子,帮她铺牛皮纸,听林白青一声令下:“卫军哥,你去收拾一下药箱。”   连忙屁颠屁颠去背药箱了。   结果出来一看,六哥顾敖刚在抖鞋子,但林白青呢,哪去了?   追出来一看,面包车只剩尾气,她一个人走了,他们兄弟,一个都没带。   ……   张柔佳跟几个熊猫饲养员在一处,看林白青来了,说:“白青,有个问题,刚才这帮饲养员一直问我,但我也不大懂,你跟她们说说吧,怎么突然熊猫就连饲养员都攻击上了了?”   几个饲养员也挺困惑,全凑了过来,一个说:“这位小医生,我在熊猫基地呆了半年,笨笨一直是我在带,但它突然就不认我了,我都不敢靠近它。”   还有个说:“我是奇奇的饲养员,平常笨笨也喜欢跟我玩,但这几天一见我就抓,就咬,它一咬心心肯定要咬,搞的我也不敢进去。”   林白青得先煎药,把药倒进砂锅里涮着,笑看张柔佳。   张柔佳满心期待。   她当然知道原因,但都是医生,她估计林白青不知道,就想争一个能在病患面前刷专业度的好机会,也让领导们重视她一下。   不过林白青即使来的晚,没有详细了解过熊猫,她能从病理分辩的。   上辈子张柔佳有军准字号傍身,早早就不干中医了,后来对林白青也由衷佩服,但如今她刚毕业,理论知识比较充足,自认还可以胜林白青一指。   林白青本来也想着捧她一把,但这时李院长和郑园长也都凑了过来,负着手,也都笑眯眯的听着,她突然就不想了。她先说:“心心是笨笨的妈妈。”   “对啊,咋,小大夫医生您原来不知道呀。”饲养员说。   张柔佳眼看风头要抢不到了,忙说:“白青,要不让我来讲?”   林白青把她往后拉一把,抢着说:“笨笨有虚痰,腹有胀气,它的呼吸就不畅,动物是通过气味来分辩饲养员的,当它的嗅觉发生改变,它就无法分辩饲养员了,它烦躁易怒,就会攻击,心心是妈妈,孩子攻击谁,妈妈肯定要跟着,而奇奇才从野外捕回来,当然好斗,看到有打架,自然要往上凑。”   几个饲养员对视,恍然大悟:“怪不得,总是笨笨一闹心心也就闹开了,奇奇竹子一扔,也就冲过来了。”   郑园长看眼李院长,心服口服,也给林白青竖了个大拇指。   一饲养员也由衷说:“您刚来的时候咱还以为您太小,没医术,真没想到这么小的年龄,医术却这么厉害,居然比我们还懂熊猫。”   另一个说:“心善人也美,您还一副菩萨面相。”   大家一起抢活儿:“医生您快去歇着吧,药我们来煎。”   林白青转身,就见张柔佳一副吃了瘪却无处发泄的郁闷劲儿。   终于,她说:“笨笨和心心是母子的事可没写在病历上,是顾军医告诉你的?”   林白青故意卖个关子,挑眉一笑:“你猜。”   张柔佳不猜这个,转而却是问:“你不是在招夫嘛,从顾家兄弟里头你选了谁,事儿哪天定呀,咱聊聊呗。”   林白青并不理她,进去重新给奇奇诊脉了。   这只熊猫的病太复杂,它也很危险,现在全靠打的点滴撑着呢。   ……   等药煎出来,几个饲养员一闻就知道这药是熊猫愿意吃的。   因为它散发着一股竹子的清香味,再加上点白糖,有个饲养员舔了舔,惊呼:“这居然是竹子的口感,也就略微苦了点。”   既然知道熊猫是为什么排斥人的了,饲养员们有办法,先在手上搓上竹子的清香,进去后跟林白青一样先用手抚触笨笨的鼻子让它闻到熟悉的气味,它一下就乖了,而散发着竹香的中药,刚刚醒来的奇奇因为发烧而口甘舌燥,在饲养员的哄喂下一口口的给喝完了。   这药是消炎退烧的,配合西药,应该能帮奇奇把烧退下去。   而因为奇奇的状况还不稳定,军医院的专家小组依然要驻守。   林白青明天还得再来一趟,继续做针灸,给奇奇调整药方。   医生出诊,最关键的就是诊金。   为什么林白青不肯让张柔佳,要故意争锋,也是因为诊金。   她要把风头让给张柔佳,诊金的价格可就提不上去了。   郑园长带了财务来,上赶着要开钱,林白青也就狮子大开口,报了个大数额:“连药带诊金我总共二十块吧。”   “多少?”郑园长一愣。   林白青以为自己报高了,刚想说其实十块也行。   毕竟这年头中医出诊一趟,普遍的诊金都是一到三块钱。   但财务说:“领导,军医院医疗小组的费用是一天五百,中医只收二十。”   郑园长只差哭死,谁能想到,花一千块请的医疗小组没治好的病,一个小中医只用二十块钱就治好了,要能回到前天,他是绝不会去军医院的。   他搓着手说:“林大夫,感谢你为咱们动物园省了一笔巨款,我得给你送面锦旗,不不,一会儿记者要来,我第一个要表扬的就是你!”   林白青倒也不激动,毕竟上辈子比这高的荣誉她都受过,能上报纸当然好,名声打出去,卫生局在选择授予民营医院的牌照时就会优先选择她。   “那就谢谢郑园长了。”她说。   “那咱们就明天再见。”郑园长千恩万谢,想起什么来,又说:“在这儿等着,我去喊车来送你。”   林白青估计顾培应该会送自己,因为早晨她来时顾培的车不在,但现在在,而且小马在看到她之后,一溜烟儿跑动物园里去了,肯定是去喊人了。   面包车来了,林白青就在犹豫要不要上。   不一会儿顾培步履匆匆,出来了,看到林白青正欲上辆面包车,唤:“青青。”   林白青回头:“小叔,你也要走?”   “对,我好几天没去灵丹堂了,顺道去看看。”顾培说着,示意小马别跟。   林白青也打发了动物园的车,上顾培的吉普了,这车干净,没胶味儿。   顾培打着了车刚要走,张柔佳一溜小跑出来了:“顾主任,我跟您顺道,搭个便车吧,我今晚要在动物园值班,回去取几件衣服。”   “咱们不顺路,对不起。”顾培说。   张柔佳说:“顺路的,我知道你要去灵丹堂送小林,我家就在东拱门。”   “不,不是,不顺路。”顾培否认三连,一脚油,车当着张柔佳的面开走了。   拉开副驾驶抽屉,他掏了三份检测报告出来,先说:“顾卫国给的那份蟋蟀样本中的斑蝥素远没有你提供的那份,原配蟋蟀的更高。”   顿了顿,再说:“斑蝥素的抗癌前景非常好,人式合成的当然便宜,但相应的专利费却非常高,所以目前,以它为主的抗癌药价格非常高,让普通病人难以接受。我原来确实没想到,你们中医居然有如此廉价的,找到斑蝥素的方法。”   这个林白青当然早就知道,顾培在医治熊猫时也是发现西医的常规方法不管用才想到她的,跟敖武那样道德绑架没有用的,得像她一样智慧的处理问题。   这不,中西医已经结合上了。   看林白青翻完资料了,顾培当然还得问问私事。   因为三爷今天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回来了,明天晚上商量事情。   还一再拍着胸脯保证,说卫军说的都是戏言,他不但心甘情愿要娶林白青,而且保证结婚后会好好照顾她。   五爷也打了电话,把顾敖刚直接夸成了一朵娇花。   血缘关系下顾培当然愿意帮侄子们。   但他是林白青请的,当然各方面都要为她而斟酌。   “你觉得敖刚如何?”挑来挑去顾培也就看中了那么一个,但也不是很喜欢   明晚就要定事情,他总觉得太草率了点。   他看人很仔细的,就在心心拉呕吐时,他看到顾敖刚反应特别大。   而这世间,任何人可以避讳,医生不能。   不论多脏污,糟糕的身体,别人可以恶心,鄙视,唾弃,远离,但医生不能,这个职业注定了他们在别的方面可以保持洁净,在医疗方面绝对不行。   不比西医会借助仪器,中医讲望闻听切,触诊。   顾敖刚连大熊猫放了个屁,吐了都受不了,他以后又能对林白青包容多少?   顾培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观察到的事告诉林白青。   就在这时,林白青先是轻轻叹了口气,这口气吊的顾培不上不下的,过了好半天,她才幽幽的说:“敖刚跟小叔您还真是挺像的,我还挺喜欢他的。”   好半天顾培都没说话,专注打着方向盘。   林白青从后视镜里看不到顾培的脸,只看到他的喉结一直在上下滚动,不停的滚动,她又说:“但他没有小叔您优秀。”   顾培心头漫过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说:“他年龄也还不大,慢慢就成熟了。”   林白青反问:“小叔您不也才27岁,但您怎么就比敖刚成熟得多?”   她上辈子还从来没有这样跟顾培说过话,好奇他的反应,他在前面开车,她坐在后面,错个方位,总算看到了,顾培的脸色比被滚滚喷了一身时还要难看。   终于,在憋了半天后他憋出一句:“人总得经历一些事情才能成熟,敖刚如果不经历挫折,不成长,于你也并非良配。”   站在叔叔辈的立场上给建议,他这话已经非常忠恳了。   当然,顾培自己也一样。   在他爸去世前他没想过归国,是他爸去世后,遵从父亲的遗愿他才来的。   林白青上辈子被顾卫国又哄又骗的伤透了,对爱情并不抱希望。   但她重生了,变年青了,也有了一颗年青的心,居然变的喜欢捉弄人了。   看顾培一身正气,她又说:“小叔,我身上臭烘烘的,我想去洗个澡。”   顾培家就有能洗澡的地方,但他当然不好带林白青去,反问:“去公共澡堂?”   “去桑拿会所,我今天赚了二十,桑拿一个人十块钱,咱俩正好。”林白青说着掏出钱来,两张十元的老式大团结,崭新崭新的,两张相刮,一笔大财。   顾培又被惊到了,因为这几年跟烧烤摊一起蔓延全国的桑拿会所是带涩情服务的,一对男女去那种地方,哪怕你是很普通的关系,也会变的不正常。   “先回灵丹堂吧,我几天没去了,看看他们收拾的如何。”顾培是商量的语气。   “您洗澡了,可我没洗,我身上脏,我想洗澡。”林白青大声说。   顾培把车停到了路边,回头用商量的口说:“青青,穿着军装是不能进桑拿会所的,这样吧,我一会儿安排别人带你去洗。”   别人,谁?   卫军还是顾敖刚,让他们带她去桑拿会所就行?   林白青其实没想干啥不正经的事,她也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关心她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情感,结果他这叔叔当的很称职嘛,辈份卡的死死的。   一脚油,顾培越过桑拿会所,两人再无话,转眼车到灵丹堂了。   先看到顾卫军,脖子伸了老长,一看就是在等林白青。   但看到顾培的车,吓的脚底摸油,转身去报信儿了。   ……   等直接开进灵丹堂的院子,顾家一帮兄弟扫地的扫地,收垃圾的收垃圾。   见顾培下车,忙问:“小叔,您瞧我们这活儿干的怎么样?”   活是干的真不错,院墙全拆了,砖码的整整齐齐,所有的木板整齐排列,整个二层小楼里干干净净,只待施工队上门。   正好这时招娣下班回来了,这一看,呵,五六个大小伙子,个个一表人材。   满巷子的街坊邻居们也要好奇死了,摒着一口气趴墙沿上,窗户里,躲角落里,追这出招夫剧比追电视剧还要热络。   “很不错。”顾培说完,走到招娣身边,抽了一张百元大钞给她,低声说:“麻烦你了,带你姐姐去找个好点的桑拿房,去好好泡个澡。”   “为什么我要我带去洗澡,我姐身上很脏,很臭吗?”招娣大声反问。   林白青:……!!!   所以顾培要让带着她去洗澡的人竟然是招娣?   作者有话说:   顾家兄弟:小叔是魔鬼,居然嫌弃白青脏!   作者:大家多多留言的喔。 第33章 借金针   (他有愧疚感才会答应的爽快)   招娣彻底讨厌这个小叔了, 脏了鞋子要发脾气,嫌她姐臭还要她带去洗澡?   亏她当初还动心,觉得选小叔会不错呢。   谢天谢地,遗嘱上写着‘顾家孙子辈中’几个字, 那条框就是定死的, 只能选孙子辈, 要不然, 万一选了他, 她姐这辈子还能有好日子过?   又不敢凶人家, 招娣只好说:“小叔, 其实我们天天都洗澡的,我也不要您的钱,一会儿我带我姐去洗就好了。”   她希望顾家兄弟能站出来为她姐说句话。   但在魔鬼小叔面前, 顾家兄弟也是够窝囊的, 居然没一个站出来的。   顾培并不知道他被招娣误解的事,看了一圈, 觉得挺满意,还有工作要干嘛, 就先走了。   顾家兄弟中,除了顾敖刚没觉得有啥外, 别的几个都觉得小叔简直有病。   嫌弃他们也就算了,林白青是个大姑娘, 他怎么能当众让她去洗澡。   那不等于明着说她身上臭吗?   这是小叔吗, 不是,他是魔鬼, 大家都替白青叫屈。   等顾培一走, 大家就争相安慰她。   顾卫军还故意闻了一下林白青的肩膀才说:“这香喷喷的, 一点都不臭啊。”   敖武拍她的肩膀:“咱小叔纯粹有病,他看谁都脏的很,你甭往心里去。”   “我还得配副药,既然卫生收拾完了,大家就回吧,明天也不用再来了。”   林白青说完,以为一帮小伙子累了一天疲惫了,要走了,但才转身,就听身后的顾卫军忽而说:“白青,这么说吧,假以时日我不会比敖刚哥差,我肯定要出国,毕竟我学的是金融,国内没有上升空间,也许今天的你还意识不到将来的我会有多优秀,但是……”   摊开双手,他一步步往后退,笑的青春肆意:“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意思是要不选他她以后准得后悔呗。   林白青点头:“好。”   明天晚上就要定夺事情,也算一次竞争嘛,几兄弟都得发表一点竞选感言。   顾敖文幽怨的说:“白青,你嫁他就得出国,但我永远不会出国。”   敖武因为有女朋友,有意识不争,但也由衷希望林白青能嫁的好一点,推了顾敖文一把:“咱俩就算了吧,你这人有没有意思,给我闭嘴。”   “我怎么啦,你们不在的时候一直都是我陪着白青。”顾敖文说。   他太委屈了,明明是他嘴边的肉,怎么突然出来那么多条狼。   顾敖刚是个人来疯的性格,卫军说的好听,他就要说的比卫军更好听。   他说:“白青,我见识过星辰大海,也行走过激流浅滩,搏过浪,击过长空,还有,即使留在国内,我的年薪也有大概七万人民币,所以……”   错过他,将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损失。   他说的别的兄弟后心直冒冷汗。   在这年头谁要是个万元户都要敲锣打鼓夸的,人顾敖刚一年就能拿七万块。   顾卫军好气,趁着敖刚不注意,往他兜里丢了几粒老鼠屎。   讲完竞选感言,按理大家就都该走了,但是顾敖刚还有点事要跟林白青私下谈,就先问她:“白青,三只大熊猫你都医好了吗?”   林白青实事求事,说:“没有,有一只特别棘手,我也正在想该怎么办。”   他这一问,提醒了一帮兄弟,得问问滚滚的情况怎么样。   “有两只有两天应该就恢复了,但还有一只特别棘手,我也正在想办法。”林白青说。   顾敖刚问:“那你回来了,谁目标着熊猫?”   林白青说:“海军医院的医疗小组还没撤呢。”   顾敖刚犹豫三番,终于还是说:“青青,晚上咱俩吃个饭吧,我有件事儿想单独请教你。”   林白青还没说话,顾卫军说:“六哥,别坏了我们的规矩。”   约定好的不能作弊,虽然早知结果自己大概率要落选,但顾卫军还是不希望敖刚跟林白青现在就单独出去,这是他第一次感觉什么叫吃醋。   但他不知道的是,顾敖刚心里也不好受。   他是亲眼看着林白青如何医治滚滚的,几年不见,没想到这丫头的医术水平竟已经不是他所能想象到的了,再听她讲理论,虽然顾敖刚听不大懂,但能看得出来,她的水平不差于顾明。   他有个病人,得了一种极难治愈的疾病。   本来他想私底下单独跟林白青聊聊的,但既然兄弟们不让,就先算了吧,反正明天晚上一过,他们就是正大光明的一对儿,可以在一起了。   至于卫军和敖文,还有正在满世界找屎的顾卫国,羡慕去吧!   ……   把柳夫人的药配好,准备明天留在药堂,让刘大夫给柳总送过去。   林白青跟招娣出来洗澡,就得琢磨奇奇到底是什么病。   据饲养员说它刚从野外被捕获不久,虫多,所以驱过虫,军医们就认为它的积食是生虫引起的,但林白青感觉不像,闭上眼睛再回忆那浅细的脉博她突然想起来了,奇奇应该是受惊引起的心血虚,心血虚而脾虚,也会引发消化不良。   它生猛好斗,又刚刚被圈养,还想反抗,逃跑,这是非常耗神的。   耗神就会心血虚,心血供不上,别的器官就会跟着出毛病。   招娣边搓澡边问:“姐,你为啥叹气呀?”   林白青说:“我在想,我必须得去借金针了。”   “金针?上药厂买呗,申城针灸针厂不就有。”招娣说。   针灸补心血,最好的是金针,但不是药厂卖的那种金属针,而是一种用极为古老的锻造艺术所打造的,极为珍贵的,真金之针。   柳夫人的胎儿想要健康出世,就需要金针。   奇奇的心血如果用金针,三天就能补上。   但要没有,它的心血只会越来越虚,很可能会熬不过去,会死掉。   金针并非用纯金打造,里面还要搀加别的金属。《针灸大成》中说:“古曰金针者,贵之也,又金为总名,铜铁金银之属皆是也。” 《针灸精粹》中也说,“古人称金针者,非金制也,盖尊称也。”意思就是,统称金针,但金属配比不同。   林白青需要的金针是六寸金针,金属配比八铁一铜,另一分由多种金属混合而成,因为配方已经失传,已经制不了了,在世的针总共也就三五副。   灵丹堂原来有,但被小将们抢走了。   顾培的父亲顾克在M国曾经淘到一套,因为太珍贵,不敢邮寄,本来想自己回国的时候带着的,但他被前妻和情夫害死了,他的金针也被人家拿走了。   目前广省唯一的一副金针在深海市的保济堂陆家。   广省是中医大省,知名药堂不少,保济堂成立的比灵丹堂晚,但规模比灵丹堂大得多,在海外都有分店的,将来还会是第一个申请到民营医院的中医堂。   保济堂陆家有个堂房的女儿嫁到了顾家,正是顾敖刚的母亲陆蕴。   金针无比珍贵,按理不会外借,但林白青原来跟着陆蕴去深海市玩的时候,曾经提前帮陆家老东家的小孙子看出过那孩子有得白血病的可能。   都是大夫,一讲就通,当然,提前发现,尽早干预孩子就躲过白血病了。   当时陆家老东家特别感激,承诺过,说如果她想用金针可以到陆家借来一用。   金针那么珍贵,人家说了是一用,自然就是只能用一次。   所以顾家的小伙子们此时皆在琢磨林白青最终会选谁。   但她盘算的却是,要不要为了大熊猫奇奇,浪费唯一一次可用金针的机会!   ……   次日一早,见顾家那帮小子没有来药堂,邻居们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晚上就要正式决定林白青的婚事了。   不比上回潦草,小中医这回正式要招夫了,来的小伙一个比一个优秀,大家乐的合不拢嘴,邻居们还为了选谁都吵起来了。   目前共分三派,卫军,敖刚和卫国派。   但意外的事,三派里顾卫国的呼声居然是最高的。   无它,他其实主要是在找表,但他正好有了借口,只说自己在找屎,还发动了小弟刘百强,带了一大群混混,整天满巷子捉蟋蟀,抓老鼠。   整个南支巷的猫最近都要哭死了,因为老鼠全被刘百强给抓完了。   而要林白青选了他做丈夫,那以后南支巷的老鼠不也就绝迹了。   邻居们只差指着顾卫国冲林白青喊:“选他,选他!”   ……   药堂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了,顾家来的人多,大家自然也要交流交流,相互喊着吃顿饭,虽然敖刚爸顾怀尚不高兴,但卫军他爸顾怀宗,敖文他爹顾怀礼都很喜欢林白青的。   以为她今天会休息一天,就都想喊到家里去坐坐,聊一聊,说说话。   但林白青早起就给顾培打了个电话,要约他出去一趟。   在思考了一晚上后,她决定了,先把金针借来治奇奇。因为要去深海市,而且金针太贵重了,不敢抱着它坐长途车,她得让顾培带自己去一趟。   顾培也是够快的,她七点半打的电话,7:45他已经到药堂了。   顾敖刚他妈陆蕴和顾娟俩大清早去买了些菜,回来正好看到林白青要上顾培的车,对视一眼,因为听几个侄子念叨过,说他嫌林白青臭,还凶了她。   顾娟赶过来说:“是要去给熊猫看病吧,小培,别老凶小林,她还是个孩子,今天晚上是她的大日子,你别把她弄不高兴了。”   陆蕴也说:“记得早点把她送回来,小林晚上先上我家吃饭,再去老宅。”   “陆婶,谢谢你的好心,我今天还很忙,就不上您家吃饭了。”林白青说。   因为大家都认为敖刚势在必得,陆蕴已经把她当儿媳妇了,隔窗轻拂林白青耳鬓的乱发,说:“你也太瘦了,晚上上我家吃点好的,把身体好好补一补。”   顾娟说:“嫂子,她才21,还小呢,应该当个大夫,好好玩儿上几年,你也好好轻省几年,别想着那么早给自己找麻烦。”   陆蕴看顾娟:“你可真是老闺女,再不会操心的,我如今还年青,正有精力,过几年我就老了,心有余力不足,想给孩子帮忙也帮不上了。”   顾娟一想也是,但她说:“怀孕生孩子很耗人的,白青还要工作,太辛苦了 。”   婚事还没定,俩人已经筹划上生小孩儿了。   陆蕴笑了笑,还要什么,顾培打断了她:“抱歉,我们还比较忙……”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别凶白青啊。”陆蕴收回了手。   林白青一伸脚,发现脚下有双棉质拖鞋。   “换上。”顾培说。   林白青吓了一跳,以为昨天她开了玩笑,顾培这是误会自己想要眼他发生点亲密关系了,心说他也太大胆了吧,车上都敢,前排还是后排?   这车可没贴膜,倒是有帘子,但军车要拉上帘子,摇一摇再晃一晃,肯定会有人来围观的,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想在车上干坏事?   这时顾培又说:“要走远路,坐车腿会胀,穿拖鞋会舒服一点。”   去深海大概一个半小时,有些人比较讲究,喜欢舒服点,长途就会换拖鞋,但林白青没有那样的习惯。   她说:“不用了,我习惯穿鞋坐车。”   原来是她多想了,还好她没表现出来。   顾培又说:“你娟子姑姑和敖刚母亲说的话,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以他的经验,她们哪怕随随便便说几句平常话,肯定都别有深意。   而且林白青并不瘦,她只是体脂率非常低,但她拥有一般女性没有的紧致肌肉,骨肉匀停,非常健康。   陆蕴一个劲儿喊林白青瘦,顾娟又说什么现在生孩子太早,顾培觉得不正常。   但他毕竟是个男性,一时想不出原因来。   其实是这样的,大家以为林白青已经定了顾敖刚,为人母没有一个不盼着抱孙子的,陆蕴不但筹划着要她尽早结婚,连抱孙子的事都排上日程了。   顾娟因为难产过,还伤了身体,下意识不愿意让林白青早生孩子。   俩人搁那较劲儿呢。   想了想,林白青故意说:“陆婶婶是想着敖刚哥能尽早结婚,她也好抱孙子。”   顾培呼吸都粗了,他明白了,林白青还没结婚呢,婆婆已经催上婚了。   她才21岁,还很小,虽然顾培也知道结了婚就要面临生育的问题。   但婚事还没定,准婆婆就上门催生,代入林白青,他心里出很不舒服的。   ……   车已经拐上国道了,车里热了起来,见她渴,顾培示意她看手侧的车门,林白青伸手一摸,有个软袋,摸着有些冰凉,她的开一看,惊了:“冰可乐?”   “笨笨已经痊愈了,心心恢复的也不错,就当奖励自己。”顾培说。   西医们要治好一个病人,最先要做的就是奖励自己一罐冰可乐。   顾培还不了解她的喜好,以为她也爱喝可乐。   “谢谢小叔。”打开,林白青畅饮一气,太热了,喝这个确实舒服。   “你可以不选的,如果五爷不认,我代我们四房认你,婚事有‘孙子辈中’,我没有办法改变,遗嘱在那儿,我也没有办法改变,但他们既然已经在我面前吐过口可以收养了,我就不会让他们再改主意的。”顾培又谈起了亲事。   林白青挺意外的。   顾家是从三年前,顾明生病之后开始商量灵丹堂的传承一事的,有段时间顾明还托她寄过国际信件,就证明他也找过四房,想听听四房的意见。   总共五房,哪怕其余三房一个意见,但有四房跟顾明站在同一战线上,他也不至独臂难支,总还是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安排她的。   但他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M国的信,也就意味着顾培并不关心灵丹堂。   当然,他刚来的时候也是公事公办,在做一个合格的长辈。   不过人嘛,养小狗都会养出感情的,现在他基于她的医术和才华,于她有了欣赏,应该也会回想当年处理事情时太过随便吧。   这当然好,林白青是要逼婚的,他有愧疚感才会答应的爽快。   而且看他愧疚,她心里还有点暗爽。   毕竟要是三年前顾明写信去,找他商议事情的时候,他哪怕回封信,阐明一下四房的立场,帮顾明一把,今天他也不至于如此愧疚。   说起这个,林白青突然想起件事:“对了小叔,我师父寄给您的信您还留着吗,上面的邮票,89年的熊票有收藏价值的,如果不介意,我希望您还给我。”   顾培反问:“信,什么信,你师父什么时候给我写过信?”   林白青也是一愣,所以三年前他没收到顾明寄的信?   “不对啊,我师父明明给您寄过信的。”林白青说。   顾培默了一会儿才说:“三年前我换过住址,是不是写到我的老地址了?”   林白青觉得挺可笑,一瞬间她还在想,是不是三爷和五爷故意拦截了信。   但以她对两位爷的了解,他们又不是那样的人。   她就又想,是不是堂房哪个大伯不想四房参于到灵丹堂的事务中来,悄悄拦截了信,一瞬间满脑子阴谋论。   结果顾培没接到信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搬家了?   “那段时间我父亲刚刚去世,我搬了几次家,所以……对不起。”顾培自己也知道,他也因此而很愧疚,但现在说这些为时已经晚了。   而且以当时的形势,遗嘱也不是顾培一个人就能翻得过的。   当时主张把婚事压到孙子辈,主意最坚决的是二爷,还是在临终的时候,顾明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毕竟二房那么穷,几个孙子辈想有一个能翻身,就得依靠灵丹堂。   作者有话说:   亲亲们,记得留言喔,谢谢大家。 第34章 再谈招夫   (你可真是全顾家对我最好的人)   一路无话, 转眼到深海市了。   保济堂的装潢就是林白青最不喜欢的那种,猪肝红配金黄,匾额也是鎏金的,字是如今广省的一把手写的, 阔气又豪迈, 门前不但停着丰田皇冠, 凌志, 还有奥迪和奔驰, 全是进口豪车, 进出的也全是腰夹小皮包的阔气老板们。   顾培刚把车停下, 一二十出头,皮肤黝黑但有一口白牙的小伙子凑了上来,直勾勾瞅着车里。   因为他的眼神过于亲昵, 火热的盯着林白青, 顾培瞬间警惕。   林白青已经下车,奔着那小伙子去了:“八师哥。”   小伙转而又盯着顾培, 看他下了车,上下打量, 笑着说:“对象已经选好了,但这个是哪一房的,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林白青也没否认,对顾培说:“介绍一下吧, 这是穆成扬, 也是我师父的徒弟,对了, 他们穆家也很有名, 老中医, 祖传治骨科。”   广省是医药大省,中医不少,而穆成扬家世代祖传治骨科,什么老寒腿,颈椎病,骨质增生,跌打损伤,他家有专门的膏药,效果确实非常好。   穆成扬的二姑嫁在陆家,他家想出个全科中医大夫,正好灵丹堂关了,他就在保济堂实习,大概是从窗户上看到林白青来了,这就出来了。   招夫一事大家都知道,穆成扬又是林白青的师哥,于这事自然关注,他会错意了,以为顾培是林白青给自己选的丈夫,乍眼一瞧,比顾敖文强了不止百倍,心里也挺激动,说:“我和白青可是师哥师妹,你叫我小穆就成,以后她我可就托付给你了,九个徒弟,我师父最疼她了,你也要照顾好她。”   顾培是被误解的,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时林白青已经进药堂里去了,顾培只好点头:“我会的。”   ……   如今陆家管针的,正是穆成扬的二姑穆红菁,打小见过,林白青也是跟着穆成扬喊她叫二姑。她是药堂的财务经理,周内,她就在办公室。   “穆二姑。”林白青敲门。   穆二姑抬头一看,笑了:“小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林白青笑着说:“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当初保济堂承诺过,我可以借你们的金针一用,我是来借针的。”   金针贵重,就在保济堂,也是特别重要的病人才能拿出来一用。   就关系再好,面子再大的人,陆家也从来没借过针。   但既然当初他们承诺过林白青可以借来一用,也不能抵赖。   不过穆二姑先问:“治什么人?”   又说:“那么贵重的针,你也只有一次借的机会,我知道你还小,也知道你师父从小教你,病比人重要,但要是普通人,哪怕重病,没必要的……”   钱要花在刀刃上,针就一次使用机会。   当林白青开始坐诊,病人还多着呢,万一再来个非救不可的,但已经错失机会了,她会后悔的。穆二姑是过来人,得教教她这些道理。   不过一听是要治滚滚,她当即就点头了:“你等着,我去拿针。”又问:“你摸大熊猫了吗,抱了吗,摸起来啥感觉,闻了吗,什么味道?”   是国人,就没有一个不喜欢熊猫的。   中医诊疗大熊猫,这在中医届还是头一回,林白青也不藏私,就专门给穆二姑讲起了治疗熊猫时自己的一些独道见解。   穆二姑忙说:“你等我一下。”   她翻开笔记本,林白青边讲,她边一一记了下来。   这都是经验,以后万一保济堂也有机会给熊猫看病,就能拿来做参考。   ……   等林白青借完针下楼,穆成扬已经上上下下,用最挑剔的眼光把顾培打量了个遍了,回头看林白青时不止的挑眉竖大拇指。   看师妹出来了,说:“那我可就等着吃你们的喜酒了。”   林白青说:“喜酒暂时我们还没计划,你也别等了。不过师哥,灵丹堂马上就要开业了,我还太小,镇不住场子,等开业了,我希望你能来帮我一段时间。”   穆成扬笑着说:“我随时关注着呢,你哪天开业,我哪天开始坐诊.”   别的师兄弟坐诊是要请的,穆成扬不用,上辈子就是她一开业就自动到岗。   这也是师父留给林白青的财富,她的师兄弟,师姐们,个个医术高明,胸怀仁厚。   ……   抱着金针赶回动物园,不比昨天园里所有人如丧考妣,今天就连保洁阿姨都眉开眼笑的,当然还是因为几只大熊猫。   笨笨还小,特别活泼,再加上新场地够宽敞,饲养员不往外放,它非要出去。   今儿来逛的人可有眼福了,小家伙上下乱窜,逗的孩子们哇哇直叫,它也不负众望,要爬块大树枝却怎么也爬不上去,一次次滚下来,虎懵懵的愣会儿,又接着往上爬,铁丝网外,一群小孩子齐声在给它喊加油。   但馆内又是另一番场景。   奇奇据说昨晚本来退烧了,但早晨起来就又发烧了。   发烧就意味着炎症,军医院的大夫除了消炎别无它法。   所有人都在等,看林白青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开锁又开针筒,掏出金针来,乍一看也不过是几枚金色的针,但仔细看,这针隐隐泛着股子赤色,光一照,上面会显出五彩斑斓的光来。   因为奇奇尚在昏睡中,针灸就容易得多。   军医院的大夫们也有经验了,人人身上一股竹子清香,大家都舍不得错过这见证针灸熊猫的好机会,一圈脑袋凑在一块儿,要奇奇睁开眼,看到这一大圈的人头,每个人都在迷之微笑,估计都得重新吓晕过去。   突然,环着奇奇的饲养员说:“它出汗了。”   “那岂不是要退烧了,上帝保佑,让它快退烧吧。”一个医生说。   另一个说:“上帝估计都没见过熊猫,求菩萨吧,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这时张柔佳挤进来了,说:“白青灸了内庭和厉兑,是她的针灸起效果了。”   一帮医生顿时恍悟:“原来如此。”   张柔佳伸手要拿针:“还要扎哪里,你说我来扎。”但定眼一看,旋即又说:“这是保济堂的金针吧,算了算了我不碰它,弄坏一根我一辈子赔不起。”   “金针不是有卖的,一包也就几十块吧。”有个医生说。   张柔佳说:“你开什么玩笑呢,这针是传世的,世上也就那么几套,坏一套,呵,就把我剁了,卖了都不够赔的。”   林白青差点笑死,就说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针有多珍贵。   张柔佳今天准备好了要表现一下的,都不敢碰它。   终于,奇奇睡醒了,两只毛绒绒的大黑眼圈里,一双眼睛里有懵懂,有疲惫,睁开眼睛茫然的扫视着,突然,它的目光扫到额头,那儿有支金针正在闪闪发光,它慢慢的扬手,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因为他们只顾着观察穴位。   林白青已经看出这熊猫要攻击了,当然不敢伤了针,又不能停止针灸,就准备用自己的手来吸引熊猫,以转移它的注意力。   它的爪子慢着慢着,突然刷的一快,眼看就要挠上林白青的手,半路来了一只清瘦修长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大熊掌,饲养员也赶忙拍抚,安慰它。   等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时顾培已经转身,去干别的了。   他上辈子也这样,一起工作时你看他一直在忙别的,但要有什么危急情况,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   顾培今天一天应该心情都不好。   张柔佳都看出来了,悄声对林白青说:“我们顾医生平常脸色就臭,但今天格外臭,估计还记着昨天熊猫吐的……哈哈哈哈,想想就好笑。”   一枚枚将金针拔出来,林白青说:“你小声点吧,他耳朵可灵了,还特记仇。”   昨天的笨笨和心心,一针灸完就活泼起来了,可谓针到病除。   但奇奇在针灸完后反而更疲惫了,一直在昏睡。   而且它的脉搏也更弱了,又滑又虚,几乎捉不到。   这是因为它的身体机能要养心血,要进入一种休眠状态来自我调剂。   林白青心里有数,针灸完就去给针消毒了,但海军医院中医科的人着急的不行,本来他们中医科就被说成是吃闲饭的,这要奇奇在死在他们手里,他们估计得被军区裁撤掉。   中医科的耿大夫悄悄问张柔佳:“你同学有把握吗,这熊猫咋越治越不行了。”   李院长走后熊猫小组就由顾培负责,他在治疗室的最角落里,正在写病历,按理应该听不见医生们的窃窃私语,但他不但听见了,还说:“林白青是可信的,有什么疑问你们可以当面请教她,记得做好笔记。”   张柔佳一惊:林白青诚不欺她,这人耳朵还真够灵的!   万幸万幸,他们没说他的坏话。   ……   依然是顾培‘顺路’送林白青回去。   上了车,他说:“今天我晚上有时间的,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你也好好考虑考虑婚事,一定慎重,实在不行,我们四房……”   “谢谢小叔,不过今天我妹会做饭,我要回家吃。”林白青说。   顾培还是那个主张,想把她收养到四房,如果顾克活着,这事当然好办。   但顾克已经死了,他收养她,三爷五爷怎么会同意。   就算他们都同意了,家里还有一帮叔伯,全是顾培的堂哥,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顾培还想再争取一下,说:“敖刚也有他的缺点,实在选不了就不要选了,我依然坚持我的主张,五爷不认,我们四房会认养你的。”   林白青反问:“那要我选敖刚呢?”不等顾培回答,她又说:“我是特别真诚的想要步入婚姻的,等结婚了也会努力把婚姻经营好,但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小叔,现在就谈离婚还太早,但我怕将来我们夫妻缘份尽了,等要离婚的时候,灵丹堂仍被顾家收回,我将一无所有。”   有结婚就会有离婚,一少女怀春的大姑娘看上了某个小伙子,想要结为夫妻,顾培身为叔叔辈,已经阻止了一路了,再劝下去也不合适。   而经林白青这一提,他反应过来了,他说:“我看过遗嘱,灵丹堂的归属是你,只属于你,你只需给顾家二成利润就行,以后哪怕离婚,你的丈夫都不能跟你抢它。”   林白青说:“遗嘱是这么写,但我怕叔伯们不这么认为。”   顾培明白了:“你想在论婚事前,先把关于离婚后的遗产分配问题讲明白,对不对?”   林白青铺垫了半天,要的正是这个。   她点头:“对。”   “好,我现在就去老宅,先跟大家讨论这个问题。”顾培说。   已经到灵丹堂了,林白青先开门下车,说:“那就有劳小叔费心了。”   顾培又喊:“青青。”   林白青回头。   顾培说:“不论你准备怎么办,不用问我,我的态度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曾经没有接到信,他也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国家,既不认识林白青,对顾明,灵丹堂都没有具体的概念。   但现在他参于进来了,甚至亲眼看着林白青只用针灸就能治疗大熊猫,他也很愧疚,而林白青越是表现的乖巧,顺从,顾培的内心就更加自责。   “好的,谢谢小叔,你可真是全顾家对我最好的人。”林白青说。   她今天穿的依旧是那件豆沙色的裙子,宽松,舒适,才21岁的小姑娘。   因为顾培也行医,而且大言不惭的说,也许国内大多数人都懂中医。   所以他知道于她来说,传承意味着什么,但才21岁就要结婚吗?   等结婚了,立刻就会面临着被逼婚,生孩子?   林白青已经走了。   顾培把车停到灵丹堂,去了老宅。   一进院子,正好听到几个堂哥在讨论中药材。   最近国家颁布了《稀有野生动物管理办法》,据说麝香水涨船高,价格又飚高了不少,而且现在都是论克卖了,还有什么沉香檀香一类的东西,现在价格都是一天一个价,总之,现在的灵丹堂至少值一百万!   站在院子里默默听了半天,顾培进门了。   ……   说好吃罢饭去老宅,林白青和招娣俩刚端起碗来,顾娟进来了。   “娟子姑姑,你咋来了?”招娣起身让凳子,自己坐到了床沿上。   顾娟虽是顾家人,但心偏向林白青,无它,好中医难寻,好女中医更是难上加难。   她是来报信儿的:“我家小培那人可真奇怪。”   招娣最不喜欢顾培了,一听他的名字就皱眉头:“怎么啦?”   “他刚跟我爸,你们五爷聊呢,说想在合同里补一条,以后不管谁跟你姐结婚了,一旦离婚,不能分灵丹堂一分一毫。”顾娟说。   林白青一惊:“真的?”   他也太给力了吧,她只想要个口头承诺,但他要帮她争的,是合同!   招娣也乐了,但旋即说:“两位爷肯定不同意吧。”   “咱不聊这些,都还没结婚呢,谈啥离婚呀,不够晦气的,咱要想的是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调理调理身体,生孩子。”顾娟说。   招娣不高兴了:“我不想我姐生孩子,娟子姑姑,您生孩子的时候听说难产了,疼坏了吧。”   顾娟叹气说:“是很疼,但疼一场就能拥有个孩子,挺值的呀,咱退一步说,你姐跟我们顾家人结婚了,要有个孩子,最好是男孩,离婚的时候她想带走灵丹堂,谁都没话说,可要没孩子,就不一定了。”   话说,林白青自己就是是医生,上辈子也中西医都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但她一生没孩子,也怀疑过自己是否不孕不育。   不过九十年代就有试管婴儿了,真想生,试管一个就得。   而且顾培自己答应过她,说以后哪怕离婚,她的丈夫都不能跟她抢它。   她又不选别人,别人的心思是啥她也不在乎,反正在顾培那儿,即使离婚,在没孩子的情况下他也不抢灵丹堂,林白青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   “洗把脸吧,要不要化个妆,你那条白裙子呢?”顾娟说:“把它换上吧。”   其实现在顾家的小伙子们,除了敖武之外都愿意娶林白青了。   就卫军那个曾经避之及的,今天都乖乖呆在老宅,听长辈们聊天儿呢。   不过女孩子嘛,要定终生大事,还是穿漂亮点的好。   林白青手头有存折,账又归她管,缺大钱,但不缺小钱,早给自己另买衣服了。她换了一条天青色,无袖,圆领的裙子,一步裙,换了一双乳白色的鞋。   一套既清凉又舒服的。   但顾娟上下打量,说:“这有点太显成熟了吧。”   才21的小姑娘,而且是去谈婚事,她应该把自己打扮的温柔贤惠一点。   但这裙子一穿,怎么跟个外企打字员似的?   她这身一穿不像是去选对象,倒像是去谈生意的。   但招娣说:“我喜欢这裙子,姐,你就穿这个,这个好看。”   顾娟替她拿了梳子过来,又说:“对了还有……”   遗嘱,有一模一样的两份,皆是顾明用毛笔字成的,一份在三爷手里,另一份就在林白青这儿。   等事情商量一定,得用她这份遗嘱来换灵丹堂的土地证。   把它落在林白青名下,灵丹堂才会完全属于她。   今天招娣可是特意换了休息的,赶着七点,跟着姐姐进了顾家老宅。   东海的七点天已经黑透了,院子里灯明火亮,也人声鼎沸。   还没进院子招娣就看到了,正房屋檐下站了五六个大小伙子,凑一块儿正在说笑,看到林白青进门,全停止了交谈,所有人在倾刻间沉默了,默默望着她。   正房里坐了一帮伯伯,也在争论着什么。   俩位爷也在正房,三爷的脑袋就在窗户里,灯下眉头紧锁,看上去不大高兴。   “爸,五叔,白青来啦。”顾娟说。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顾培:谁要跟白青离婚,都不准争灵丹堂!   明天的顾培:……!!!   作者:记得留言喔,谢谢大家啦。 第35章 先谈离婚   (还没开场就被林白青给否了?)   堂屋里的吵闹声顿止, 三爷回头一看,说:“娟子,你先带白青去西厢坐会。”   堂屋里一群叔伯,三爷五爷也皆在。   顾敖文的父亲顾怀礼, 顾敖刚的父亲顾怀尚, 以及卫军他爸顾怀宗都在。   三爷之所以让林白青等会儿, 是因为就离婚后的财产分配一事, 大家吵起来了。   顾怀尚是顾敖刚他爸, 也是五房的大儿子。   他在个中学当历史老师, 是顾家兄弟里混的比较差的一个, 但正所谓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因为顾敖刚最有出息, 他在兄弟中渐渐就有了话语权, 大家也比较尊重他。   因为笃准林白青会选敖刚,怕儿子将来会留在国内, 心里本来就不大舒服,顾培一进门就谈起了万一小两口要离婚, 灵丹堂该怎么分割的事来。   顾怀尚一听火就冒起来,当场跟顾培吵起来了。   在他看来, 为什么林白青要招夫,就是因为灵丹堂是顾家的, 也是跟林白青结婚的男人的。   敖刚可是搭了几千块钱的机票, 请了一个月的假回来的,结果就这?   顾怀尚说:“小培, 我听说四叔在M国当医生, 赚了好几幢别墅, 还在几个医药公司都有股份,你从小就阔气,当然不缺钱,也不稀罕灵丹堂,而且你从小不长在国内,当然可以不把灵丹堂当回事,但我们是从小看着它长大的,对它有感情,绝不可能让它落到外人手里。”   另外几个堂兄,诸如顾敖文他爸顾怀礼,各有各想法,但也认为顾怀尚说的对:“是这样。”   三爷五爷也被顾培这个提议惊到了,都没有表态。   场面就成是,顾培一个人为林白青力争了。   而且顾怀尚和顾怀礼哥俩对视一眼,心思也有点复杂。   于顾培这个海归小弟弟,他们也不想多猜测,但总觉得他有点太偏向着林白青了。   而且他这种偏向太过分了,等于在婚姻中把男方的利益全让给女方了。   作为男方的父母谁能高兴?   顾怀礼甚至低声说:“这是林家嫁女儿,给小培一闹,倒搞成顾家入赘了。”   顾怀尚初时还没想到,听顾怀礼这样说,也说:“对啊,这是林白青嫁入我们顾家,小培,给你说着说着,反倒成我们顾家的小子要上林家,当林家的上门女婿了?”   拍着双手,他说:“我儿子在DE国又不是结不了婚,为了林白青,五千块一张飞机票飞回来,回来当个倒插门女婿?”   他这句一说出来,几个堂兄也全笑了起来。   顾培倒也不着急,遗嘱就在桌子上的牛皮纸信封里,他打开信封捧出遗嘱,指着上面的字说:“三哥,咱们来读这段文字,‘灵丹堂乃顾家祖产,但老药堂于29年遭遇火,除地库外,一切地面建筑,及药品,皆由顾明于此生七十年中所蓄,因无子女继承,皆交由传我医,侍我前,送我终之女林白青所有’,您读出什么来了吗?”   一帮堂兄大多生于解放前后,读书并不多,文言文更加一般。   不过就算不懂文言文,这话的意思他们懂。   就是说顾明的一切是给林白青,而非她丈夫的呗。   其实如果不是顾培谈起关于离婚时的财产处理,今天大家根本吵不起来。   但既然他谈起这事儿,丑话说前头,顾怀尚也就不吐不快了。   他说:“大伯这遗嘱立的就不对。”   顾培挑眉,长长的睫毛微跳,反问:“怎么不对?”   顾怀尚说:“因为灵丹堂是我们老顾家的财产,当然就该由我顾家人继承,凭啥他想给林白青就给林白青,他偏心眼。”又小声抱怨两位爷:“你们也真是,搞了那么久就搞出这么一份偏心眼的遗嘱来。”   三爷五爷想的是,家里出一个男孩跟林白青结婚,顾明的遗产由男方继承,但顾明坚持遗产要由女方继承,他们这代人保守,也从没想过离婚的事。   今天顾培一挑明,大家才反应过来,顾明确实在遗嘱中暗暗偏颇了林白青。   这倒好,老人们辛辛苦苦替孩子争,到头来孩子却要怨他们没用。   顾培将遗嘱转了过来,灯下一张年青俊朗的脸,面色从容,目光和煦,声音也极为柔和,他说:“三哥,大伯说了,29年遭火,老灵凡堂业已烧的干干净净,地面所有的建筑,以及库里所有的药材,都是大伯用这七十年积攒的,那属于他个人,他个人想给林白青,东西就是林白青的。”   “那还有地皮呢,地皮总是我顾家的吧?”顾怀尚说。   顾培未语。   顾怀尚以为一军将住了顾培,又说:“地皮是我顾家的,林白青七岁到顾家,我大伯给她治病,供她生活费,还供她读书上大学,她就只有给顾家报恩的份,大伯是自来没孩子,偏心眼,疼她才立了这么一份遗嘱,她要真懂感恩,就只能谈报恩,她……她还让你……”   他只差明说,顾培就是林白青派来的说客。   同为兄弟,顾培胳膊肘子往外拐,给个外人当说客,顾怀尚都有点瞧不起他。   但顾培两道剑眉蓦然轻簇,面上浮现一抹愤怒:“报恩?”   “她是在我顾家长大的,难道不该报我大伯的恩?”顾怀尚反问。   另外几个堂兄,除了卫军他爸顾怀宗,也皆在点头。   再两位老人不表态,顾培就处于孤军奋战了。   他倒也不着急,只说:“我听我父亲曾说过,大伯妻早丧,无子,顾家侄子们他小时候都带过,卫国他带过,敖刚,卫军,他都带过。”   “自家孩子,你大伯疼爱,就带来住个个把月的,很正常。”顾怀尚说。   顾怀礼也说:“敖文咱大伯也带过,小时候跟白青俩一起玩一起吃,一个人难做饭嘛,带个孩子好做饭,一起玩着也热闹。”   俩人越说越热闹,还笑了起来。   顾培点头,又问:“那他们有谁帮大伯做过饭,又有谁在我大伯去世时伴在跟前,送了终?”   说起给顾明养老送终一事,俩人皆哑口无言了。   顾明是癌症,自己给自己治,调理的很好,在床上也就躺了半个月,当然是林白青伺候,大家也就闲了过来看看,至于侄孙们,都忙学业,一个都没来。   顾培虽从国外来,但他吐字文绉绉的,不疾不徐,而且讲的都很在理。   他说:“人之一生,老,病,死最为关键,人生子为何,只为老,病,死,敖刚兄弟既没有伴他到老,也没有照料他病,又没为他送终,凭什么继承他的遗产?”   突然的沉默。   几个堂哥给顾培说的哑口无言了,皆在看三爷和五爷,想让他们开口帮衬。   但三爷五爷又怎么可能开口帮他们。   他们也老了,也会病,会死。   而人,到了老病之时才会体会什么叫无力,什么叫孩子的孝心。   顾明病时只有林白青照顾,死时只有她在榻前,她都拿不到遗产,那等他们死的时候呢,孩子们有谁会照顾他们?   ……   见无人应,顾培又说:“大伯的遗嘱立的很明了,顾家侄孙辈们跟林白青之间有婚约,这是林白青继承遗产的条件,但遗产本身属于她个人,那么,一旦离婚,灵丹堂就该自动归她所有。”   顾怀尚说:“地皮是我顾家的。”   顾培从八仙桌上拿起土地证:“你错了,灵丹堂的土地证就在这儿,上面写着顾明二字,法律意义上,它也属于顾明的遗产。”   他要讲理顾培陪他讲,他要不讲,顾培也不讲理了。   而从法律意义上来讲,土地证属于顾明,跟堂房压根就没关系。   顾怀尚论不过就胡搅蛮缠:“小培,你怎么老向林白青那个外姓人说话?”   顾培说:“我只是就遗嘱来论事情,不存在偏向谁说话。”   他越从容顾怀尚就越生气,恨恨说:“你就是在偏向林白青,咱就说句难听的,要是你也在列,林白青选你呢,你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来?”   要是叔叔辈也在婚约中,林白青会选他吗?   顾培脑中浮过一念,他也想知道,如果他在待选之列,林白青会不会选他。   但他立刻说:“我当然能,因为遗嘱就是这么写的。”   顾怀尚都给气结舌了,恨不能让林白青当场就选顾培。   他倒想看看,当自己被选,顾培还能不能说出这种全然偏向女方的话来。   ……   长辈们吵起来了,但外面的小辈却出奇的和谐。   正房檐廊下,顾家兄弟集体站在一边,林白青一个人站了一边。   其中最难堪的当属顾敖刚。   老爸在屋子里侃侃而谈,吵的唾沫横飞,他尤其尴尬。   他年薪很高,在乎的也不是钱,但他爸却为了争点遗产,丢人献眼。   话说,今天林白青终于换了条新裙子,亭亭玉立的站在檐廊下,给灯光笼罩,给夜风温柔的抚摸着,顾敖刚惊讶的发现,她扎起来的马尾,光滑的脖颈,以及瘦而不柴的肩膀,无一不美,而且属于人要屏着息慢慢欣赏的美。   屋子里吵吵闹闹,皆是围绕着她和她的财产,但她似乎既不担心,也不惊慌,更没有生气,平静的呼吸着,叫顾敖刚想起一个成语:宠辱不惊。   他走到林白青身边,轻声问:“那只最严重的熊猫听说是生虫了,治好了吗?”   林白青解释说:“他心血太虚了,抵抗力就特别差,生虫只是一个原因,心血虚而脾胃虚,脾胃虚就会积食,会生虫,我借了保济堂的金针,只要把它的心血补起来,它身体底子好了,那些小毛病自然就会消失。”   “你居然能借到保济堂的金针,就是用东海海中金铸的那副。”顾敖刚颇为吃惊。   林白青也是反问:“你知道保济堂的金针?”   “是的,我认识一个病人,有个老中医说过,就得用金针补心血。”顾敖刚解释说:“保济堂是我舅舅家,但他家没有能补心血的好医生。”   林白青心思一动,正在想他说的病人会是谁,就听屋子里,三爷终于发声了:“吵够了没,要还嫌小辈们笑话的不够,索性出去吵?”   “三伯,是小培不对,孩子们都还没结婚呢,谈什么离婚。”顾怀尚说。   三爷冷笑:“丑话说在前头也没什么不好。”   五爷性格软,而且儿子是在为孙子争,也就一直没说话。一听三爷生气了,遂也呵止了儿子:“今天是白青的大日子,她也不一定就会选你家敖刚,你吵吵什么吵吵?”   顾怀尚心说他儿子可是有DE国永久居留权的人,拿的还是年薪,一帮小伙子里最高最帅的一个,林白青除非眼光有问题,否则怎么可能不选他?   但老爸斥责了,他总得服软,垂头不说话了。   小辈们鱼贯而入,本来就窄小的堂屋里,男孩子们站成一长排。   顾培在看到林白青走进来的那一刻,也于瞬间止了呼吸。   她刚才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但此刻换了一件颇为正式的裙子,就蓦然变成大姑娘了。   身材修长,腰肢纤细,额头光洁,肩颈端正。   她不但面容漂亮,而且具有一种柔和的,温婉的气质。   那是自幼行医,看惯生死,慢慢磨砺出来的,也药香熏陶出来的。   不仅顾培在这一刻觉得惊艳,卫军他爸,顾怀宗忍不住说:“白青这丫头我记得还是个毛头小丫头呀,长成大姑娘了。”又感叹:“怪不得人总说女大十八变呢。”   三爷身边有张空凳子,是给林白青留的,拍了拍凳子,他说:“过来坐。”   穿过一帮叔伯,林白青从到了三爷身边。   待她坐下,三爷终于一笑,说:“白青,今天要给你定婚事,但你看看他们……他们大概不会病,也不会老,更不会到灵丹堂治病!”   顾怀尚猛的一噎,蓦然反应过来,林白青可是医生,一身医术。   今天他这样闹,以后等她嫁过来,人心里怀恨,等他生病了不帮他好好治呢?   他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刚才太冲动。   但转念一想,儿子那么优秀,就在国外找一个也不见得比林白青差。   如果灵丹堂再归林白青所有,这门婚事还有啥意义。   再看林白青的目光也在他儿子身上,顾怀尚心里就更着急了。   他赶忙给儿子使唤眼色,想让儿子一会儿当场拒绝掉婚事算了。   三爷环顾一圈,问:“卫国去哪里呢?”   应该总共五个人,但此刻只有四个,顾卫国没有来。   敖武说:“三爷,他帮白青找药去了,估计药还没找全。”   三爷和五爷点了点头,说:“派个人去喊他,你们几个先开始吧。”   五爷说:“费了老大的劲,总算把你们喊来了,我们都是老骨头了,终有一死,灵丹堂要不要继续传承下去,也全得看你们,说吧,你们有没有同意的?”   得先问男孩子们的态度,再让林白青做抉择。   虽然是爷爷心死相逼着来的,但经历过医治熊猫一事后,顾敖刚突然发现林白青的重要性。   也是庆幸,他是兄弟中最优秀的,从各方衡量,她必选他无疑。   既要发言,他当然第一个,话也很漂亮:“我觉得我是兄弟中最适合青青的,我们有共同的爱好,也有共同语言,等结婚了,我会留在国内,全力支持她的中医事业。”   “灵丹堂呢,你会怎么处理?”顾培问。   顾敖刚看林白青:“一切都看她,我尊重她的意见。”   五爷很满意孙子的发言,狠狠瞪了不争气的儿子顾怀尚,公平竞争嘛,就准备让别的兄弟说话,但就在这时,林白青举手,问:“我能打断一下吗?”   三爷说:“当然可以。”   “我跟敖刚哥性格不一样,爱好也不一样,他外向,善于社交,喜欢交朋友,参加各种酒局酒会,但我不是,我喜欢工作,有闲时间也喜欢呆在家,而且他喜欢的是温柔,听话,顺从的女孩子,但我不是。”林白青说:“我看怀尚叔也挺累的,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   顾敖刚此刻的震惊,比林白青两指戳上眼睛时还要多。   她又是猝不及防给他致命一击。   顾怀尚也是一凛,所以半天他白出头,白吵吵了?   满场所有人也不无意外,集体被惊倒。   本来大家以为最有希望的敖刚,竟然还没开场就被林白青给否了?   顾敖刚以为是他爸惹林白青生气了,忙说:“青青,我爸是我爸,我是我。”   林白青柔声说:“跟怀尚叔没关系,主要是咱俩不合适。您喜欢喝清酒,我不沾酒,您喜欢吃寿司,三文鱼,那些东西我最讨厌了,而且您是硕士,我只是个大专生,咱俩没有共同语言的。”   顾敖刚傻眼了。   还恨不能林白青赶紧闭嘴,因为三文鱼,寿司和清酒是两位爷最痛恨的东西。   再给他们时间细想想,他们就又该骂他是个假太君了。   就这样,顾敖刚败的一塌糊涂,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败的。   作者有话说:   开场前的敖刚:肯定是我。   开场后的敖刚:我是谁,我在哪儿,喔,我已经出局了!   作者:记得留言喔,谢谢大家啦。 第36章 最后的希望   (小叔,您……愿意娶我吗?)   他盯着林白青良久, 直到确定她是认真的,自尊心受搓,啪的一把撩起帘子,在众目睽睽中出门, 扬长而去。   顾怀尚的脸在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高声说:“林白青你可别后悔。”   竟然还没开始就把他儿子踢出局了, 这不胡扯淡嘛。   林白青就坐在三爷和五爷的中间, 两位八十的垂垂老翁愈发映衬着她的青春和俏丽, 勃勃生机, 她反问:“怀尚叔, 您觉得我今天为什么会坐在这儿?”   顾怀尚本想说,你还不是为了找个金龟婿,但他儿子被否了, 这条就不成立了, 他冷哼了两声,说:“为了灵丹堂。”   “对, 我是为了灵丹堂才坐在这儿的,我要的, 是一个跟我一样爱好中医事业,愿意配合我传承中医医脉的男人, 您要不服,可以, 再补一份合同, 他婚后绝对不会再回DE国,也不会再出国, 而是会站在我身后, 全心全意支持我搞中医事业, 否则……”林白青话还没说完,顾怀尚拂袖:“你想得美。”   他儿子当然还要出国,否则,他一穷历史老师,那么多年的辛苦还有什么意义。他并不热乎这门亲事,但他也被激起来了,他估计林白青会选更年青,也前途光明的顾卫军。   而她要那么做了,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顾怀尚决定继续看下去。   ……   顾敖文想上的,他爸也鼓励他上,但敖武拦住了他,就只剩下顾卫军了。   要说这辈子,就是拿到清北录取通知书的那天,顾卫军也没有像此刻的开心。   本来都以为自己早就出局了,结果重开一局,他居然满血复活。   他忍不住要笑:“我也不知道我该说什么。”好开心。   他爸温笑着提醒说:“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顾卫军脱口而出:“我当然愿意。”他可太愿意了。   他爸说:“但你总得跟白青说说,以后结婚了俩人要怎么过日子。你是不能提离婚的,要敢提我一枪毙了你,但你要出国留学的,你是准备走之前结婚,还是回来再结,要在国外定居,还是毕业了就回来,这些你得讲给白青。”   蓦然被点名,顾卫军脑子里乱糟糟的,经老爹提醒才说:“先结婚吧,我还有两个月才出国呢,时间足够结婚了。”   他这天真的傻乐样儿,惹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林白青挺喜欢顾卫军的,年青,直率,也挺可爱的,她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时大家都以为她肯定要选顾卫军了。   也算众望所归,一对同龄又一样有朝气的年青人,看着就赏心悦目。   林白青也是笑着问:“那你对灵丹堂是什么看法?”   “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关了去,都随你,我没意见。”顾卫军说。   林白青再笑问:“那要结婚了,以后家里谁主事?”   顾卫军也笑:“随你。”她都选他了,啥都随她。   三爷和顾怀宗父子相视一眼,也都笑了起来。   人和人因为生长环境,学识不同而有差异,但只要给他们时间让他们交流,相处,他们就会彼此了解,看看,一对小年轻人不就凑一块儿了。   林白青说:“既这段时间你一直在灵丹堂,应该也看出来了,咱的装修两万块远远不够,还要一大笔钱,你不是准备出国嘛,那笔钱,如果由我做主,你就先别出国了,把它留下来装修灵丹堂。”   婚前说的好听,一切都随她,但婚姻不是儿戏,而是,事关真金白银。   在灵丹堂不需要投入的时候随她,但要需要投入呢?   顾卫军阳光灿烂的笑脸瞬间晴转多云,笑变成了惊讶,不可置信。   他老爹顾怀宗也沉默了。   他攒了一大笔钱,但是该把它投到灵丹堂,还是让儿子出国留学?   没人想到林白青会抛出这么一个难题来。   对视一眼,三爷和顾怀宗同时做了个决定,皆看顾卫军:“卫军,要不你押一押再出国吧,正好让白青把灵丹堂装修了,你们也把婚结了。”   顾卫军一时懵住了,他的出国计划已久,在出国前结婚他当然开心。   但因为结婚而让他放弃出国,这对他来说太难了。   他也是个耿直孩子,倒没有撒谎哄骗长辈,只低声说:“白青,出国这事于我特别重要,至于灵丹堂的装修,要不咱们往后押一押……”   顾怀宗一看不对,说:“白青,装修方面我可以把首都的房子卖了,支持你。”   他在部队,就一套房子,要卖掉就得搬回单身宿舍,老爸倒是很乐意,但顾卫军又犹豫了,首都的房子可不易得,要卖掉很可能他们就再也买不回来了。   要为了灵丹堂那么一间小诊所而放弃吗?   不过三爷也说:“我同意卖掉房子,怀宗可以先搬我家去,卫军肯定也同意。”   林白青看顾卫军:“你能同意吗?”   顾卫军心里是不同意的,但爷爷和父亲的眼神都在鼓励他点头,他心里特别乱,一边想着老人们没有了优越的居住条件怎么办,一边又确实想娶林白青,内心无比挣扎,头也点的特别沉重,说:“我听长辈安排吧。”   一才21岁的男孩子,心智还不成熟,其实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林白青还是说:“卫军哥,咱俩也不合适,因为我可能会出国,但绝不会定居国外,而你心里想的是等在国外站住脚了,就把我接出去,对吧?”   顾卫军确实是这么想的,他也觉得自己想得没错。   他甚至已经想好该怎么说服林白青了,但不及他争辩,她又说:“我之所以答应婚约,不是因为想结婚,单纯的只是想继承灵丹堂,这个大家都知道。跟你出国就违背了我自己的初衷,那这场婚约也就没有意义了,你能理解我吧。”   曾经的顾卫军不理解,但这一周的时间让他正在慢慢了解中医。   他能理解林白青想要传承中医的苦心了,眼看着她治好柳总,听说她用针灸治好了大熊猫,他比谁都开心,但这些不足以让他放弃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毕竟他是个男人,他很想,但做不到像顾敖刚说的那样,放弃自己爱好和事业,从此不去见识星辰大海,就只站在一个女人的身后。   不过还是可以迂回的,在这一瞬间他放弃了留在国外的想法,再退一步:“青青,以后我还会回来的,当着长辈的面我可以给你承诺,等毕业了我就回来。”   林白青平静的说:“三婶是为了给你攒出国的钱才提前拿安置费内退的,你要留完学就归来,你觉得她会同意吗,她会甘心吗?”   他妈就是为了给他筹钱才提前退休的,而在这个年代,孩子们留在国外,哪怕他们风餐露宿睡马路,家长脸上是有光的,但只要他们回来了,哪怕工作很不错,工资待遇也很高,但家长身上的光环就没了。   如果顾卫军留完学再回来,可以预见,他将听到蔡三婶永无止尽的唠叨和抱怨,家无宁日。   “但是我……”顾卫军哽噎了。   只相处了一周,说深爱当然谈不上,但他是真的喜欢林白青。   他乐于跟她共同建造家庭,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不过这时五爷说:“既然白青觉得不行,那就再看别人。”   所以他也出局了,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被否了?   顾卫军心里委屈极了,但没有跟敖刚一样因为被放弃就甩脸走人。   虽然林白青当场拒绝让他生气,但他也担心她,总得看看她会选谁才好。   五爷最后一回努力,看向敖武。   顾敖武没有上前,还拉了敖文一把:“我俩就算了。”   已经夜里九点了,俩位爷对视一眼,没人了?   五六个兄弟,最优秀的俩林白青都说不合适,剩下的又自己不愿意。   一晚上居然选不出个人来?   但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来:“我没来晚吧?”   两位爷对视一眼,有了,顾卫国。   医钵需要传承,男孩子们也有自己的事业要拼,其实把心放平了想想,顾卫国年龄大,人沉稳,而且自己没事业,是最适合配合林白青的一个。   上回是因为他身上太臭而惹了二老生气,但最近他勤勤恳恳抓耗子逮蝙蝠,二老看在眼里,想必林白青也看在眼里。   兜兜转转,就在顾卫国进来的那一刻,顾卫军也恍然大悟:就是他!   不争不抢,团结兄弟,有大哥气质的顾卫国。   他心里并不乐意,因为他觉得顾卫国配林白青,年龄太大了,他看看坐在二老中间那跟自己同龄的,贞静温柔的小姑娘,再看看业已三十,眼角都有了尾纹的哥哥,不由替林白青酸涩,难过。   如果他能做主,他会跳起来反对这门亲事,但他不能。   ……   环顾一圈,顾卫国在此刻志得意满。   比梦境还要美妙!   林白青是在拒绝了更优秀的敖刚和卫国之后要选他了。   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兄弟那么多,只有他最忖她的心思,会把传承中医放在第一位,他心里可乐了,但他年龄大,也沉得住气。   他说:“白青,药都找好了,我问刘大夫请教了方法,也帮你烘干好了。”   看三爷五爷的杯子里已经没水了,他赶忙拎起暖壶添了一圈,礼貌又周道。   他像一只不战而屈对手的,获胜的大斗鸡一样洋自得,无形的冠子在头顶摇曳生姿,只差学着公鸡打两声鸣,结果林白青一张嘴他就傻眼了。   “三爷,五爷,其实跟我最不合适的就是卫国哥了。”她说。   虽然今天晚上所有人都一直在不停的吃惊,但这是他们最吃惊的一次。   满场皆震,却又静可落针。   终于,三爷说:“你是嫌他年龄大吧,但男人年龄大点没什么的,他经历过的事多,会更沉稳,更可靠,他可以在生活中照顾你。”   五爷也说:“他向来团结兄弟,这段时间一直在辛辛苦苦找药,既敖刚和卫军配合不了你,他又没别的工作可干,自己也有心,肯定会好好配合你的。”   几个伯伯辈也纷纷说:“白青你也别太挑剔,卫国孩子真不错的。”   顾怀尚则故意说起了风凉话:“是人就会有优点,也会有缺点,实在不行咱就东食西宿吧,毕竟你要挑个一点缺陷都没有的男人,还真不容易。”   五六个大小伙子供她挑,她东挑挑西捡捡,给她脸了?   林白青倒也不跟大家争辩,只问顾卫国:“四味药都找齐了?”   顾卫国望着大家笑:“幸不辱命,全找齐了。”   见林白青像是要挑刺,三爷说:“白青,男人有点小毛病是正常的。”   五爷也说:“他帮忙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   林白青转身,从背包里掏了一份文件出来,看角落里的顾培。   顾培适时问顾卫国:“当时你帮白青找药,原配蟋蟀哪来的?”   猝不及防,顾卫国看卫军和顾敖文,三人齐声说:“捉来的呀。”   “不对,白青委托我做了试验,我有数据,你找来的蟋蟀,其药性只有白青那一份的十分之一。”顾培说。   顾卫国知道原配蟋蟀跟不原配的有差别,但并不知道差别有多大。   而且原配不原配的,在他看来也就是个说头,寻常人很难区分它,所以当时随便糊弄,找了几只来,他也以为那事儿早就过去了。   结果那竟是个坑,当时挖好,等他现在反映过来,人已经在坑里了?   但也就几只蟋蟀,原配不原配的,问题应该不大吧。   顾卫国心说就这么小点屁事林白青也能挑出毛病来,不可能吧。   难不成她还真能讲出原配不原配的区别?   他不信。   林白青见两位爷也不甚懂,就拿三爷来举例,说:“三爷,咱们假设,在座的某一位有一天得了肝癌,我开了药,每一方需要十对原配蟋蟀,这个方子是历过几代人的试验,确保有效的,但负责供药的顾卫国搀了假,给的是非原配的,在药方管用的情况下,药,不管用!”   先把顾培做的化验结果递给三爷,三爷沉默着看完,递给了五爷,几个叔伯也全凑了过来,抢着要看。   “一个药堂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医生,也不是药方子,而是药材,原配蟋蟀一对五块,非原配的一斤两块钱,顾卫国不是一个人撒谎,他还带着卫军一起撒了谎。”   林白青平静的算账:“如果把这个金额乘以百,或者千,以万,卫国哥能悄悄从灵丹堂弄套房子出来,而我们,将一无所知。”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顾卫国不诚信,撒谎,还带着兄弟们一起撒谎。   一屋子的人,此刻胸膛间全溢着无名的火。   要真是他们病了呢,自家的孩子在自家的药上捣鬼,哪怕林白青尽力要救他们,有顾卫国这么个大侄子,将死的不明不白吧。   三爷面前那杯茶还是烫的,他怒目盯着顾卫国,突然,在众人的惊呼中泼了茶出去:“不成器的东西!”   转手把杯子砸向顾卫军:“你可是个大学生,竟然也跟着撒这种弥天大谎?”   五爷也气的结舌:“你们可真是……”一帮不肖子孙。   滚烫的茶水照脸直泼,但顾卫国并没有感觉到烫,因为比永远呆在谷底更可怕的,就是怕上高峰,又坠落悬崖,而此刻,他就在不停的往下坠着。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他以为原配蟋蟀就是个玩笑,是林白青在故意为难他,如果再给他重来的机会,他肯定会多花点钱选原配的蟋蟀来买,但现在他该怎么挽回?   当然,他最擅长的就是做小伏低。   人高马大,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说:“三爷,五爷,我当时确实没有意识到,再加上卫军和敖文也都很辛苦,我就想着随便买几只凑和一下,要知道问题这么严重,我不敢的。”   “要是真正意义开方子,你已经害出一条人命了。”三爷说。   顾卫国抹着脸上的茶渣,连连点头:“是是是,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当了十几年丘八,除了打枪没学别的,我不知道呀。”   他可不比别的兄弟,会低声下气,也会委曲求全:“青青一说我就知道了,我现在知道了呀,我也很后悔,我记下来了,我向我死了的爹发誓,我以后会改的,也绝不会再犯,你们就原谅我这回,成吗?”   不用林白青说什么的,所有人都恨不能两大脚把他给踹出去。   一看没人理,顾卫国扑通一声跪下了,去摇顾怀宗的大腿。   顾怀宗抬腿就是一脚:“我在部队十几年白培养你了,你给我滚!”   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兴冲冲而来,就这样被否了?   顾卫国输了,输的莫名其妙,但又实实在在。   他心里当然不服,但当证据摆在那儿,他又能怎么办?   话说,时钟终于敲响了十点钟。   所有人的目光也全落在了顾敖文身上。   曾经最不被所有人看好的他,居然成了全家唯一的希望?   他是傻了点,但傻就意味着听话,不会玩花活,至少不会在药材上坑人。   而且已经没有人了,就剩他了。   哇,最没希望的居然成了最后的希望。   但就在他刚刚燃起希望的小火苗时,顾卫国咬牙切齿:“顾敖文,假蟋蟀的事你也有份!”   刚上前一步的顾敖文生生又后退一步,他胆小,就不出这个风头了。   大家骂也骂了,气也气完了,冷静下来环目四顾,这下是真的没有人了。   难不成五爷真把林白青收养了算了?   但他同意,顾怀尚顾敖刚呢,小辈不同意,难道他为了林白青而跟儿孙反目?   满场哑寂,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白青忽而开口,说:“只剩一个人了吧,小叔您也看到了,我跟他们都不合适,但灵丹堂也不能就那么关掉,小叔,您……愿意娶我吗?”   时钟应声响起,咚咚咚的敲了十一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寻找林白青口中所说的小叔。   顾培也抬起头在寻找林白青,想确定不是他的幻觉,而是她真说了这样的话。   作者有话说:   顾培:我是谁,我在哪儿?   作者:麻烦亲亲们,给个留言喔,谢谢大家。 第37章 孙子辈中   (我为什么不答应?)   因为今天商量事情商量的晚, 顾娟和招娣俩在给大家煮宵夜。   煮了一锅子汤圆,有黑芝麻的,豆沙的,桂花馅儿的, 此时在锅子里的沸水中白白胖胖的翻滚着, 待水大开, 一只只全胀大了, 浮起来了。   顾娟由心喜欢林白青姊妹, 白青就不用说了, 是个神医, 性格还好。   招娣这丫头得相处,她热心肠,还勤快, 顾娟今儿跟大家聊了一整天, 中午的碗都没顾得及刷,这会儿要盛汤圆了才想起来, 正想去刷碗,就见招娣已经把干干净净的碗全抱来了, 这丫头的眼色真是独一份儿的。   盛了一碗出来,顾娟说:“来, 你先吃点垫补垫补。”   “先让那屋的人吃吧,我不饿, 我给他们端去吧。”招娣语声闷闷的。   顾娟说:“他们正商量事呢, 咱不打扰他们了,先吃吧。”   招娣其实是想进正房去听听, 看大家聊的怎么样了, 就在厨房里, 耳朵也伸的长长的,全程在听。   在听说顾卫国三兄弟用非原配的蟋蟀糊弄人时,她也很生气,但也很担忧,这选来选去没一个合适的,怎么办?   而就在这时,林白青问了那句:“小叔,您……愿意娶我吗?”   招娣吓了一跳,心说她姐咋选了个最挑剔,毛病最多的。   顾娟也是一个机灵,心说顾培就没有结婚的打算,但林白青就选他了。   俩人对视一眼,又发现一件事:遗嘱说只能选孙子辈,她选顾培怕不行吧。   突然,滚沸的锅溢了出来,俩人手忙脚乱的关火 。   待关了火一舀,乖乖,大半的汤圆全破了,红豆沙,黑芝麻浮了满锅子。   ……   正房里,随着林白青这么一句,三爷的目光落到了顾培身上。   他坐在八仙桌后面的角落里,林白青的身后,自几个侄子进来之后就没有说过话。   满屋子的人全看着,就连不知何时走掉的顾敖刚也回来了。   没人想到林白青会提顾培,顾培自己肯定也没想到。   林白青又问了一句:“小叔,您可以娶我吗?”   顾培抬起头,锐目灼灼望着林白青,张了张嘴,但没说话。   顾怀尚下意识跳了起来,大叫:“荒唐。”又说:“当然不可以。”   从侄子到叔伯,再到两位长辈,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顾培身上。   大家也都说:“应该……不可以吧。”   顾培起身,把凳子搬到了林白青身边,环目四顾,温声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   平心而论,真说他俩结婚,三爷并不反对。   一中一西两个良医,海军医院和中医联合医治熊猫的事,他也听说了。   但遗嘱中有一条是:顾家孙子辈中。   这个并非三爷提的,而是已经去世的二爷,当时三爷和五爷并没觉得什么,直到后来顾培从国外归来,俩人才恍然大悟二爷的小心思。   他早知道只要顾培回来,一中一西,以林白青的事业心,必定会选顾培。   是为了给自家孙子辈争个机会二爷才提了那个要求。   但现在遗嘱卡在那儿,怎么办?   再说了,听说顾培根本无意于婚姻,他愿意答应吗?   果然,顾怀尚说:“遗嘱中说了,婚事只能定在孙子辈。”   林白青反问:“为什么必须得是孙子辈,难道小叔不姓顾,不是顾家人?”   顾怀尚因为儿子当场被拒,气的火突突的,冷笑说:“凡事得讲规矩,说了是孙子辈就该是孙子辈,刚才顾培铁口钢牙说过要照着遗嘱办事,那现在这事儿就必须按着遗嘱办。”   凡事得讲理,尤其是大家族中,财产分配方面,为了眼前一点利益得罪了所有人,被人当面指骂,或者背后嚼舌根都不好。   所以一帮叔辈们皆在点头:“是该遵着遗嘱来。”   林白青手里也有遗嘱,两封一模一样,她掏了出来,说:“我遵的也是遗嘱。”   顾怀尚心说不可能啊,遗嘱里专门申明了,‘顾家孙子辈中’。   他反问:“你篡改遗嘱了?”   林白青再不跟他说,看三爷:“您看看呢,我有没有篡改过遗嘱。”   遗嘱是毛笔写的,繁体字,而且是竖式写成,且不说篡改,标点符号都改不了。   两份一模一样的工工整整,纸面干净,字迹整洁。   “没有。”三爷说。   五爷也说:“我也看了,没有。”   听到堂屋里吵了起来,顾娟赶忙把汤圆端来了,打个岔,让大家都冷静一下。   先给长辈们递了,又递给林白青一碗,示意她给坐在她身边的顾培。   半晚上了,林白青全程没有看过顾培,听到他答应自己了,也知道他虽然无意婚姻,但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悬提了许久的心就放下了。   此时把汤圆递过去,她低低说了句:“小叔,小心烫。”   顾培接过汤圆,眸子冷冽,语气却是温的:“谈价格吧,150万以内,我们把它买下来。”   林白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想的是遵照遗嘱,把本来就该属于她的药堂拿回来。   但在她询问顾培的那一刻,他以为她是想违背遗嘱然后嫁给他。   而要那样,灵丹堂就得用买的了。   所以他刚才在估价格。   150万?   他不也才刚刚参加工作嘛,手头居然有那么多钱?   没看出来,她居然选了个大金主。   虽然他还没有正式答应,但有他这个态度林白青的心就稳了。   她也要正式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   都快12点了,大家也都饥肠辘辘,勺子碰着碗沿,一屋子悦耳的叮咚声。   顾怀尚和顾卫国对视,一个眼神就结成了同盟。   闹了那么一大出,林白青居然选了顾培,他们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直觉她也会拿遗嘱说事,于是俩人从桌子上拿过两份遗嘱,仔细的看,一模一样的纸,一模一样的字,就连顾明的印章都没有一丝不同之处,就这样一份遗嘱,她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五爷特别遗憾,为了婚事,他专门从DE国把孙子喊来的。   就连他都以为敖刚可以跟白青走到一起,谁知结果会是这个样子。   三爷也很遗憾,不过于卫军来说,确实留学更好,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但总归这是全顾家的祖产,最终要的是它的传承。   他们得公允的来解决这桩事情。   放下碗,三爷说:“白青,婚事跟别的事不一样,不能硬凑对儿,得情投意合,你想跟谁结婚我们不会反对,顾家人只要不是对灵丹堂心怀着不轨的,按理也不该反对,但是,咱们得遵照遗嘱来,小培不在遗嘱上,所以……”   林白青打断三爷,指遗嘱:“顾培也是孙子辈,他为什么不可以?”   顾怀尚也看遗嘱,反问:“顾培是四房的儿子,怎么就成孙子辈了?”   林白青从容不迫,反问说:“怀尚叔您不是顾家人吗,您不是顾家祖宗生的,不是顾耆的孙子吗,难道您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在她没有说这句之前,三爷五爷也以为她不对,皆在想,是不是给她和顾培一个比较低的价格,让他们把药堂买走算了,但经她一说,两人恍然大悟。   要论顾明的孙子辈,那只能是卫国一辈,可要往上溯一辈呢?   所以虽然当时二爷想把婚事只压在孙子辈,但顾明在文字上留了一手吧。   顾怀尚又不傻,他说:“不对吧林白青,遗嘱是顾明立的,就是他的孙子辈。”   他可算明白了,林白青早就想嫁更优秀的海归顾培了,但她却闹的长辈们把他在海外混的风生水起的儿子生生给喊了回来,浪费机票,浪费时间。   他落不着好,也不会让林白青好过。   “就遗嘱论遗嘱,如果是顾明的孙子辈,就该写顾明,但我师父写的是顾氏。”林白青说。   顾怀尚拍桌:“小林,你原来是个老实的小姑娘啊,怎么就耍起流氓来了?’   “怀尚叔,你要这样我就不嫁了,这灵丹堂我也不要了。”林白青也大手拍桌。   这一声,震的所有人回头看她。   还以为她还是原来那个无父无母,任他们欺负的的小姑娘?   “好啊,你要是不要了,我们现在就卖掉它,大家分钱。”顾怀尚当然高兴。   但三爷厉吼:“怀宗,把怀尚给我架出去!”   “凭什么,我们不服。”顾怀尚高声说着抓起了茶杯,但还没砸下去,顾培攥住了他的手。   俩人默默较着劲,突然,顾敖刚冲进来抢走了茶杯。   但顾怀尚依旧悻悻的说:“林白青这是耍赖,我们不服。”   三爷冷笑,指胸膛:“来,你一枪崩了我,以后这家的事就由你做主,这张凳子我让给你。”   老爹发怒,顾怀宗站到了顾怀尚对面,冷冷盯着他。   一份价值百万的巨财,又是出了三服的堂房,吵架是不可避免的。   真闹的狠了,打起也正常,现在看他们就要打起来了。   ……   招娣可担心了,怕姐姐要跟顾家所有人闹翻,最后选个最差的,又看一屋子人吵的不可开交,怕这事儿难以收场,还怕姐姐要挨欺负。   但顾娟看得明白,当顾怀尚腆不要脸的出头,一个劲儿想卖药堂的时候,俩老人其实特别寒心,而他们一寒心,就会站出来给林白青撑腰的。   终于,大家都冷静下来了。   三爷也温了声音,说:“怀尚,你有什么不服气的,白青说得没错,就我们俩不也是顾家的孙子辈?要不然,难不成我和你爸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身为一族之主,三爷带头做表率歪屁股啦?   顾怀尚不可置信的看他一眼,又回头看五爷:“爸,您最优秀的大孙子被林白青耍了,欺负了,三爷偏心她,您总不能也偏心她吧,您得主持公道。”   五爷头疼,他倒是想帮孙子,但看看儿子那丑态毕现的样儿,叫他怎么帮?   他攥着椅背,说:“我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是顾耆的儿子。”   顾怀尚又要抓茶杯,这回顾怀宗直接把他架起来了。   顾怀尚愤怒的说:“我就不走,我倒要看看,今天这事儿要怎么了。”   顾培他会同意吗,他当然还要看当事人顾培的态度。   怕他会拒绝,让林白青更难堪,顾娟说:“你们商量吧,我带白青去西屋。”   三爷和五爷同时说:“快去!”   ……   且不说堂屋如何争吵。   刚进西厢,招娣就从背后把姐姐给抱住了。   她年龄还小,而且相处了两回,是真不喜欢顾培,但姐姐竟要嫁他?   记得那是招娣大约四五岁的时候,姐姐就被顾明用个竹篮挑走了。   她还清晰记得,那时候姐姐的脑袋可大了,肚子可圆,可鼓了,村里的小朋友都取笑她,说她是只小青蛙,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   后来有一天,是她拖着姐姐出门晒太阳时,碰上挖草药的顾明,顾明说他能救活她,然后就用个小竹箩,一边是草药,一边是姐姐,把她挑走的。   招娣一路跟着追啊追,一路喊,姐姐就从竹篮里探出头来,两只明亮亮的大眼睛一直看着,她于是哭啊哭,她娘说:“傻孩子,那个爷爷能救你姐的命。”   “那他还会把我姐还回来吗?”招娣问。   他娘说:“顾大夫要能救了你姐的命,你们俩就要一辈子报答人家,晓得不?”   望着越走越远的背影,招娣当时心里暗暗发了个誓,只要顾大夫能救回姐姐的命,她就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他一生一世,也是因此她才学了护士,想给姐姐做助手,在医院里有经验之后就回灵丹堂来,姐妹一起工作的。   可姐姐选来选去,怎么就选了个性格最差的对象呢?   招娣越想越难过,也不管这是不是别人家,嘴一撇就哭上了。   “好啦别哭啦,你一哭就变丑了,快别哭了。”林白青说。   顾娟也在,招娣又不好说顾培的坏话,但她是真不喜欢他当姐夫呀。   “你是怕顾培对我不好吧,我不还有你嘛,他要以后敢凶我,你就帮我凶他。”林白青哄着妹妹,掏了手绢替她擦眼泪。   招娣一想顾培生气时的样儿,吓的抖了几抖,但总归还是想护着姐姐,吸了吸鼻子,重重点了几下头:“嗯!”   “也渴了吧,喝点东西,你是要可乐还是汽水?”顾娟问。   林白青晚上不喝炭酸饮料,看招娣的水杯在桌上,打开灌了一大气。   刚喝完,顾卫军进来了,他一来招娣和顾娟俩都紧张了,以为他是输了,恼羞成怒了,要质问林白青,或者跟她闹一场,再发个脾气。   顾娟上前就推:“卫军你出去。”   “小姑,我要跟白青聊几句,特别重要的事。” 顾卫军说。   顾娟说:“事情已经定了,这儿没你什么事,出去吧。”   但紧接着,顾敖武也撩帘子进来了,再过会儿顾敖刚也窜进来了。   几兄弟对视一眼,同声说:“怎么能是小叔呢?”   敖武是一直以来拿林白青当妹妹的,抢着说:“青青,我知道你的心思,他是大夫,你也是大夫,你觉得你们俩之间有共同语言,但小叔那人吧……”   顾卫军说:“他性格太坏了,以后肯定会吼你,骂你的。”   顾敖刚说:“他真的是个不婚主义,他不会答应的。”   顾娟一愣,这兄弟居然是在担心林白青?   但其实大家都是从小相处过的,在上辈子,顾卫国负了她时敖武会坚定的站在她一边,卫军听说顾卫国是个卑鄙小人,也就不跟他往来了。   而且顾培留给大家的印象太差,当她选了顾培,他们反倒担心起她来了。   林白青反而要安慰他们:“他不会胡乱发脾气的。”   顾敖武说:“但他那人吹毛求疵的,你要有什么事忖不上他的心思呢?”   招娣说:“鞋上滴了一滴油都要赶紧擦掉,万一我姐要不小心,滴了一滴油在他鞋子上呢?”   说起这个,顾卫军咦的一声。   所有人抬头看他,顾娟见他一直盯着电灯泡,拍了一把:“你又咋了?”   顾卫军转过身,说:“小叔说过,他就算结婚了,也是自己洗碗。”   招娣有点不信:“真的?”   敖武也想起来了:“我给你们学一学……结婚又不是瘫痪了,为什么不能自己洗碗。”   刚才林白青哄了半天招娣都哄不乖,但一听顾家兄弟这样说,她一下就不哭了,问:“顾小叔真说过,结了婚他会自己洗碗?”   人小姑娘在哭,顾卫军也不想笑,但忍不住笑着拍手:“他真说过,哈哈!”   在城里男人洗碗的家庭多,但在这年头的农村,男人就是天生的大爷,吃完饭碗一撂就出门,凑一起抽烟打屁吹牛,是绝对不可能上锅台的。   招娣从小长大农村,虽说也进城几年了,但还真没见过男人洗碗的。   可是顾家小叔那么挑剔爱干净一个人,竟然会洗碗的吗?   他在厨房洗碗,会是什么样子?   而他要洗碗,那她姐姐做什么呢,就像现在一样,吃完饭就摆弄自己的针啊,药啊,写材料,看医书,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想到这儿,招娣虽然心里还是在反对,但又有了几分兴奋和雀跃,期待了。   而顾卫军,已经彻底忘记刚才受的打击了。   他对顾培和林白青结婚这件事,也抱上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看热闹的心理。   甚至恨不能他俩原地,立马结婚,自己也好围观一下,看顾培那些打脸的话能不能说到做到。   ……   同一时间,正房里,所有人正在看顾培。   叔叔辈们就不说了,顾怀尚是只老败鸡,顾卫国是只小败鸡,此时就想看顾培会不会答应。   大家说他叫什么来着,单身主义。   这也是顾卫国最后的希望了,他搓着手,笑的极为卑微:“小叔肯定不会答应,对吧?”   “我为什么不答应?”顾培唇角微翘,扬眸,冷冷望着他的老大侄。   作者有话说:   卫军:等着围观小叔洗碗。   敖武:围观+1   敖文:……+1   顾培:现在开始让你们看看啥叫优质好男人,记得留言喔。 第38章 侄子牌灯泡   (……过几年还可以离婚的。)   “只要青青是认真的, 蒙她垂青,我荣幸之至,但就今天的形势,你们觉得她是自愿的吗?”顾培盯着顾卫国, 再说。   顾卫国一听这还有戏呀, 他的口气听着并不情愿, 忙说:“对啊, 关键要青青愿意。”   三爷忙说:“她的命是你大伯救的, 嫁到咱们家天经地义。”   五爷也说:“一段救命之恩, 她以婚姻相报, 这很正常。”   “一个医生一生要救很多人,若人人都以姻亲相报,那妻妾成群的就不该是皇帝, 而是医生了。”顾培说完, 起身出门了。   他以为林白青应该是躲在某个角落里哭,本来是想找到她并安抚她的, 但一出来,目瞪口呆, 因为他正好看到那帮侄子簇拥着她,正在西屋里侃侃而谈。   她的影子映在窗玻璃里, 一张小脸,笑眯眯望着他的大侄子们。   一帮男孩你推我搡, 抢着在跟她说着什么, 刚才恼羞成怒走掉的顾敖刚也在。   顾怀尚紧随着顾培的脚步出来,看到儿子竟然跑到西屋去了, 还说说笑笑的, 跟顾卫国对视一眼, 差点没气死,怒冲冲的说:“敖刚,走啦,该回家啦。”   年青人心里没有老人那么多的弯弯绕,而且一帮男孩子被‘怎么会选了小叔’这个问题勾起了兴趣,顾敖刚又不怕他爸,回说:“我们要跟青青聊会儿,您先回。”   顾怀尚气了个吹鼻子瞪眼,怒冲冲的说:“荒唐,简直荒唐。”   三爷和五爷对视一眼,却乐了。   家和万事兴,就冲孩子们这反应,他们都觉得,这桩婚事必须促成!   “你先回吧,不必今天就答应,考虑两天再回话。”三爷对顾培说。   顾培点了点头,先一步走了。   这场招夫既没人猜中开头,也没人猜中结尾,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中。   ……   一场好闹,直到夜里两点还没消停,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还心怀鬼胎。   最失魂落魄的是顾卫国,但他也沉得住气,随后离开了。   而一开始最气愤的顾怀尚,冷静下来想了想,又成了最幸灾乐祸的一个。   因为蓦的他自己想通了,甚至恨不能赶紧促成,大力来促成这桩婚事。   他发现一旦顾培跟林白青结婚,灵丹堂就是林白青的了。   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顾培自己造的苦果,就得由他来吞呀。   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想了半天,说:“三伯,爸,我觉得小培说得挺对,一帮孙子没一个给他大爷养老送终过,既然遗嘱上写了灵丹堂归白青,那就该是白青的。”   三爷一愣,看五爷:“你觉得呢?”   这事是顾培提的,本来顾怀尚坚决反对,结果他现在开始搭秧拱火了?   五爷能不了解儿子那点龌龊心思,沉着脸说:“再说吧。”   他看到儿子在盯着墙上的字画若有所思,一时想到些什么,但因为头太疼了,没有往深里想。   ……   回到出租屋,俩姊妹掐指一算,又快到交房租的时候了。   “姐,要顾军医和你结婚了,就搬海军医院吧,他住楼房的,三室两厅,对了,我听说他住的房子是铺了大理石瓷砖的,肯定比老宅更舒服。”招娣说。   林白青笑着说:“你个傻丫头,人家还没答应呢,就你想得远。”   招娣一想也是:“对啊,你说他会不会不答应呀。”   林白青摇头说:“不会。”   他要真的不答应,顾敖刚是人证,那可是长辈之命,林白青会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   人多消息也传得快,关于林白青选了顾家小叔的事,早晨一睁眼,大杂院里的人也全知道了。   顾培大家是见过的,以为他已经答应了,鲍家媳妇大清早就进来串门,说:“咱们白青真有眼光,选得好。”   不辞辛劳,横穿一条长巷,赵静也来串门子,说:“小林,等你结婚的时候头我来盘,我现在盘头技术可好了,乔麦穗的就是我盘的。”   传说中的天津大姨头,现在可流行了,新娘子人手一个。   林白青口头答应,但她是死也不会盘那种头的。   金针在顾培手里,俩人也是昨天约好的今天一早去动物圆。   奇奇今天需要早晚针灸两次。   远远看到灵丹堂门口有抹绿色的车影,知道是顾培来接她了,林白青一路小跑,但乍到跟前,却看到站在车前的是顾敖刚和顾卫军俩,没有顾培。   她正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就见车门一开,顾敖刚和卫军俩上车了。   到了跟前,见顾敖刚兄弟的大腿上搭着药箱,林白青明白了,他俩这是还想去看滚滚,要给她充当助理。她说:“我今天不用药箱,也不用助手。”   “我俩只是顺路,准备去动物园看看熊猫。”卫军笑嘻嘻的:“小叔开车吧。”   他年龄还小,心智未开,只想看个热闹,看看小叔洗碗。   顾敖刚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路都忧心忡忡的。   而他俩之所以来,是因为三爷怕顾培不愿意答应婚事,灵丹堂的事还有得闹,派这俩持赞成态度的侄子来劝合,撮合他俩的。   但车上有俩大灯泡,林白青想问问顾培怎么考虑的,也就不好问了。   顾敖刚有心事,就先说:“白青,只要心血虚,金针就可缓解,是不是?”   “针灸,所有的针都是泄比补更容易,唯独金针例外,它遇阴则阳,遇阳则阴,是最好的补针。”林白青解释说。   顾敖刚长长叹了口气,说:“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信信中医似乎也没什么。”   人总是先信西医,医不好了再信中医,中医也医不好,就信封建迷信。   顾培忽而一脚刹车:“车上怎么有臭味?”   顾卫军一嗅,下意识说:“没有呀。”又说:“我们都洗澡了,白青也洗了。”   他心说瞧瞧这变态魔鬼小叔,唉,白青也是够想不开的,居然会选他。   他挑剔成这样,以后白青结婚了,不得天天被他欺负。   林白青也闻到股臭味,回头问:“你俩谁身上是不是带什么脏东西了?”   顾卫军浑身上下一摸:“没有。”   顾敖刚也在摸,怎么摸到兜里粘粘的,掏出来一看:“呕,这是什么?”   顾卫军想起来了,昨天因为嫉妒,他往敖刚兜里扔了几粒老鼠屎。   敖刚洗完衣服之后老鼠屎湿粘了,发酵了,所以才会臭味弥漫。   顾卫军想到了,顾敖刚其实也想到了,俩兄弟互瞪,斗鸡一样。   顾培停了车:“下去弄干净了再上来。”   敖刚瞪着卫军,脱了衣服甩到车外,说:“已经干净了,开车吧小叔。”   ……   今天是熊猫开馆的日子,因为正逢周末,大清早的,动物园外全是一家三口,小孩子们手里不是塑料喇叭呜呜响,就是糖果粘着手,热闹非凡。   林白青的意思是既他们兄弟来了就带进去,但顾培不肯,让他俩去买票了。   治疗室只有几个医生在值班,饲养员正在默默垂泪,郑园长一看林白青来了,没说话,只叹了口气,因为现在的奇奇,只能用气若游丝来形容。   “都出去吧,让她安心做针灸。”顾培说。   预料奇奇大概挺不过去,也没人想惹麻烦,大家全出去了。   林白青洗手的功夫顾培已经把棉纱,酒精,碘伏一应都准备齐全了。   昨天他观察过她是怎么给金针消毒的,此刻正在给针消毒。   “我父亲是87年去世的,当时他非常健康,但突发哮喘,去世了。我发现他的垃圾桶里有一张金鸡纳霜的说明书,他的死因也附和服用超剂量金鸡纳霜的症状。但他是个医生,身体非常健康,不可能明知金鸡纳霜那么一款早被替代掉的药品有毒而服用它。”顾培把针递给林白青,说:“其后两年我一直在追查这件事,而且之前没有跟国内联络过,所以……”   意思是他当时没有参于进婚事一事,并非故意,而是因为他爸的死。   见她手搭着奇奇的脉,顾培也搭手摸另一只,说:“我摸不到。”   张柔佳就在门口,适时说:“它应该已经弥留了,下病危通知吧。”   “我有把握,我能医得好。”林白青捉着脉说。   奇奇的脉只能摸到一丁点,但它是浑厚的,呈拱势,就证明它正在努力求生。   而心血一旦供上,就好比机器上了机油,哪怕现在很虚弱,但奇奇的元气就补上了,它就会向上而生,器官的衰老和病变也会得到有效控制。   灸上针就没事儿了,林白青接过顾培递来的水杯,低声问:“所以小叔您是什么意思呢,关于婚事,您是不是不想答应吗,您是觉得咱俩不合适?”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培睫毛微颤,语速有点急促。   林白青反问:“那您是什么意思?”昨晚他没放话,谁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三爷五爷也怕闹掰了林白青真拂袖而去,灵丹堂从此就没了。   迎上她的眼睛,顾培说:“我希望你是自愿的。”   林白青别开他灼灼的目光,说:“我当然是自愿的。”   因为昨天他没答应,拂袖走了,怕他是真不想答应,还有得磨。   她赶忙又补了一句:“如果您不适应婚姻生活,过几年还可以离婚的。”   只要把灵丹堂给她,离婚,她很愿意的。   以为他这次也会说好,林白青一直在等着听。   但她等了许久,顾培并没有回答,只是把她手里的杯子接走了。   玻璃外的人一直看着里面,尤其郑园长,他其实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损失一只熊猫,并从此引咎辞职,回家卖红薯了。   眼见得里面俩人窃窃私语,再看俩人皆面色凝重,他着急了,敲了敲窗户,大声说:“实在不行我们就发公告吧,我有心理准备。”   林白青忙转身,说:“郑园长,奇奇正在恢复中,它能好起来的。”   郑园长倒是想信,但这熊猫呼吸几乎都没了,他不敢信呀!   “林大夫,有什么好法子你就尽管使,诊金多少我都能接,只要你能救活奇奇,我,我……给你送锦旗。”郑园长徒劳的说。   ……   眼看快中午了,顾培看表,问林白青:“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出去再看吧,我什么都行。”林白青说。   她看到了,顾敖刚和卫军俩大约是借着她的名号溜进来了。   顾卫军一会儿看看心心,一会儿看看笨笨,开心的跟个傻子似的,但顾敖刚就跟被鬼打了似的,一脸魂不守舍,一直紧盯着她,应该有什么事要问她。   中午他俩肯定也要跟着他们,当电灯泡的。   果然,俩人刚从治疗室出来,顾卫军兄弟又把他俩堵上了。   “中午一起吃饭吧,小叔,我请你们,咱去对面那家西餐厅。”顾敖刚说。   动物园对面有家西餐厅,还挺高档的,顾培倒是愿意,但他得先问林白青:“你吃不吃得惯西餐?”   林白青还没回答,顾敖刚抢着替她说:“她估计都没吃过,牛扒什么的肯定也吃不惯,但跟小叔您结婚,她不习惯也得习惯,走吧,今儿动物园人多,再晚咱就占不到坐儿了。”   顾培是个较真的人,止步,反问:“敖刚,为什么她必须习惯我的习惯?”   顾敖刚虽然人在国外,但他是顾怀尚的儿子,他从小看到的就是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吩咐女人干的生活场景,并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给顾培这一问,说:“这不很正常,结婚了她就得适应您的习惯。”   顾培还想再说,林白青打岔了:“我挺喜欢吃西餐的,就吃西餐吧。”   昨晚顾敖刚话说了半截,而他是个既不还钱,也不认债的债主。   林白青手头又没有证据,平白无故说出来又怕他不认账。   想听他要问自己什么,不想再节外生枝,听他们无意义的争吵,就抢先一步往西餐厅去了。   顾培跟顾敖刚一路走,温声说:“你母亲是个特别温柔的女性。”   “对,我爸脾气暴躁,她性格相对就要好一点,夫妻,互补嘛。”顾敖刚说。   顾培又说:“她的温柔和善良是种美德,但你似乎不但没有把它当成美德,反而认为那是天经地义。”   顾敖刚说:“不不,我一直很感恩她的。”   这是一种出自原生家庭的,观念上的不同,也是顾敖刚当初会谈个RI本女朋友的原因所在,他天生就喜欢有服从性,以他为宗的女性。   顾培想掰是掰不过来的,林白青就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敖刚哥你昨天提起个病人……”   “对对对,有个病人,呃,一个孩子,先心病,需要动好几次手术才能修补的那种,但医院认为动手术,在术中死亡的机率非常大。”顾敖刚说。   林白青心头又是一跳,问:“原来找的中医怎么说?”   顾敖刚有点哽噎,又突然沉默了。   林白青也不着急,默默等着。   这是间在这年头装修比较豪华的西餐厅,有桌布,俩侄子在对面,林白青的手垂在桌布下面,她是想整理裙子的,碰到个什么东西,凉凉的,绵绵润润的,手感特别好。   她以为是块玉,心说捉布下面哪来的玉,于是伸手去捉,在捉住的刹那吓了一大跳,因为那是一只手,是顾培的手,而她的大拇指还在摩梭人家的手背。   蓦然意识到那是对方的手,她赶忙丢开,想把手抽回来。   但顾培的手追了过来,把她的手又抓了回去。   她想争开,但他力气更大,将她的手平放在他大腿上,又用五指强行拱开,一根又一根,将他的五指全插进了她的指缝间。   他居然整个儿捉住了她的手?   正好这时服务员上餐具,林白青借着要接餐具狠扯一把,拉回了自己的手。   顾敖刚又说:“有个德高望重的老中医说过,虽然中医治不了根,但若有东海海中金铸的金针针灸,则可补心血,把孩子的体质补起来。他动手术后存活的机率就会大大增加。”   林白青问:“孩子多大了?”   “两岁半。”顾敖刚说:“其实我也只见过一回,但那是条生命,能救,咱们就要尽量救活他,对不对。”   又说:“你放心,只要你能救他,他的父母会不计代价,不计钱财,所以你能不能治,要能,我就通知那孩子来找你,你能给我个准话吗?”   林白青已经猜到了,顾敖刚说的那个孩子是他和玉子生的,玉子最终选择了把孩子生下来,但她孕期生病吃过一些对胎儿不好的药,所以那个孩子就有先心病了。   这时顾培问:“有没有病历给我看看?”   “对了,您现在有医院了,您可以主刀了。”顾敖刚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又激动了:“那他的手术您来做吧!”   顾卫军一头雾水:“敖刚哥,谁家的孩子啊,你这么重视的。”   “一朋友家的,算我干儿子吧。”顾敖刚说。   林白青也是头疼,因为敖刚他爸顾怀尚在灵丹堂一事上跳的最高,闹的最凶。   要知道儿子给他生个中RI混血崽,还准备带回来治病,怕是得哭死。   她说:“灵丹堂离装好还远着呢,主要是缺钱。”   “我来赞助,十万块够不够,我马上就从DE国转外汇。”顾敖刚干脆的说。   林白青的手在桌布下面,随着顾敖刚这句,他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抓起她的手攥紧,攥的她好疼。   顾卫军更是目瞪口呆,他怎么觉得顾敖刚还没死心,还想争,这是要跟小叔比钱多吗?   天啦,小叔的目光突然变的好古怪!   作者有话说:   白青:过几年还可以离的。   顾培:你离一个试试!   么么,记得留个言呀。 第39章 马戏团   (魔鬼小叔坐在床沿上,她姐捂着嘴巴在哭)   顾敖刚没关注他小叔的目光, 他的心思只在给孩子治病上。   他当时跟玉子谈好的,他给药,她流产,从此俩人一拍两散, 不再联络。   但玉子最终没有流产, 还把孩子生了下来, 原本顾敖刚是准备不认也不见的, 玉子也一直没联络过他, 在独自抚养孩子, 直到孩子被查出先心病来。   ……   如果是个健康的孩子, 顾敖刚从此就不管了。   因为虽然在RI本也有药厂生产安宫牛黄丸和苏合香丸,用料也极为考究,但药效却始终比不上国内各个大药号的, 这个原因顾明曾跟大家讲过, 症结出在经方上,当年RI本人威逼利诱, 从国内搞方子的时候,虽然各大名药的方子搞走了, 但那只是普通经方。   试问,哪个药堂, 又哪个大夫,哪怕卖路党和汉奸, 谁不会在经方上留一手?   所以他们生产的各类药品, 药效远远不及国内的。   这几年还好,两国通商了, 各种救命药的价格也慢慢落下来了。   但在两国不通的年代, 一枚从国内带出去的安宫牛黄丸在RI本是放在拍卖台上的, 那么四粒药,拿去拍卖玉子都要大赚一笔,足够抵顾敖刚的风流债了。   但孩子有病就不一样了,顾敖刚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去。   而因为灵丹堂有祖训RI本人不医,他此刻依然要跟林白青撒谎:“那孩子是个TW人,但从小生活在RI本,他的可能会说RI语,但肯定是咱国人,你应该可以治吧。”   早在给玉子诊脉,发现孕脉时,林白青就预感她不会把孩子流产。因为玉子就跟顾敖刚的母亲陆蕴一样,是那种很善良,也很喜欢小孩的性格,女人嘛,天性柔软,一旦看过B超,感受过胎动,就很难下定决心毁掉一个生命。   而因为她的病,林白青预料玉子一旦生,肯定会生个病孩子出来。   那么,如果孩子有病,要来灵丹堂治呢?   当时林白青就试探着问过顾明,灵丹堂那不医RI本人的祖训在孩子面前能不能破例。   当时顾明笑着说:“RI本人是魔鬼,咱们不是,白青,哪怕我们知道孩子最终长大会成魔鬼,但人立的一切规则只针对成人,不针对孩子。”   所以如果顾敖刚真把孩子带来,林白青是可以医的。   她当时知道玉子已经怀孕了,也曾试着问过顾明,要是顾敖刚拿的药,以后要他后悔了,醒悟了,要不要原谅他。   顾明说了句:人活着孰能无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偷的又不是药方,只是两颗药丸而已,只要记住那个错误,以后不再犯就行了。   上辈子的顾敖刚是拎了一大笔钱来,进门就给她塞,并要求她给他做见证,给一帮祖宗下跪,磕头认错,当然 林白青也没张扬他的隐秘。   她估计他和玉子的孩子应该也没活到成年。   因为当时的他是单身,未婚,身边也没有孩子,而且人很颓废。   几丸药而已,又不是经方,他也没到罪不可赦的地步。   顾明个亲人都能原谅,林白青也没必要管他们顾家的家事。   就现在,她也没想张扬,更没想敲诈他,只要他认那笔债就行了。   所以在顾敖刚期待的眼神中,她说:“敖刚哥,我记得你还欠我们灵丹堂四万块钱吧,你还记得那笔债吗?”   她一挣扎,顾培立刻松开了手。   顾卫军一头雾水:“六哥你借大爷钱了?是留学费用吧,你的费用原来是大爷掏的呀?”   林白青再看顾敖刚,目光坚定,再指一步:“他借的是药。”   她已经尽力转寰了,如果他再不认,林白青就该张扬他的隐私了。   顾卫军又说:“麝香吧,我听说那玩艺儿现在论克卖,一克几大千!”   顾敖刚直勾勾盯着林白青,仿如掉入冰窟,浑身颤抖。   所以其实林白青早就发现药是他偷的了吧,她也知道孩子是玉子生的吧。   而就在昨晚,他爸曾那样让她下不来台,砸东西闹场子。   如果林白青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此刻该把事情当面吵出来的。   让他被长辈唾弃,让他爸在全顾家把脸丢个净光,在东海的老望族里把事情传遍,他在东海市都将从个优秀的榜样,变成人人笑话的窝囊废。   但她没有,她在尽力保全他的脸面。   他当初可是发过誓的,他也没想过否认,只是想在跟林白青结婚前瞒着,婚后会跟她坦白,现在提出来要捐十万块,也是因为于那件事情的愧疚。   但他一直以为自己瞒天过海,瞒的很好。   但在此刻他恍然大悟,他一直以来谎言满嘴,林白青是拿他当成小丑看待的。   而且她没有试图揭穿,揭穿他这个跳梁小丑。   不是惭愧,而是羞愧,他羞愧难当。   “是的,我欠了大爷一笔药费,很高昂的药费,十万块吧,通货膨胀了嘛,当初的四万现在得值十万的。”顾敖刚苦笑着说。   “啥药啊,这么贵?”顾卫军喃喃的说。他似是想到啥了,又想不到太具体。   看着林白青平静的脸色,温和的语气,再想想他爹昨晚跟疯了似的丑态毕现,顾敖刚就愈发难堪了,只要灵丹堂能早点装修出来,十万块他掏得起。   “你欠多少还多少,多了我不收。”林白青淡淡说。   这句话就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顾敖刚的脸上。   西餐厅的牛扒还不错,虽然达不到顾培和顾敖刚的标准。   但林白青和顾卫军俩很喜欢吃,而且卫军更了解林白青的口味,知道她肯定要全熟的牛扒,也知道全熟的比较难切,抢在顾培之前帮她把牛扒切好了。   顾敖刚想极力促成婚事是因为小叔要跟林白青结婚了,那样,那个远在RI本,他只见过一次的病孩子就能变得健康,他也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没有罪恶感的新生活。   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跟他关系极好的小叔一路一直在怼他,他就不敢开口。   看顾卫军跟林白青俩就关于牛扒里的肌红蛋白到底是什么而聊的不亦乐乎,他试图拉回话题,就捅顾卫军:“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快劝啊,劝小叔结婚。”   顾卫军餐叉一停,悄声说:“你没发现吗,他俩要结婚咱就得喊林白青叫婶婶了。”又说:“要劝你劝,我不劝。”   ……   直到吃完饭俩侄子也没有找到劝合的机会,下午再想进熊猫馆时就被顾培给拦住了:“你俩没有消毒就在这儿乱逛,万一带给熊猫未知病菌呢?”   “回家去。”他说。   俩侄子对视一眼,只得悻悻而别。   但就在临走前,顾敖刚看到熊猫馆里冲出个饲养员来,在大吼:“奇奇又醒了,它吃药了,还能活动了。”   “不是吧,昨天我们检查的时候它的各个器官基本衰竭了。”有个军医说。   饲养员说:“就说神不神,它现在醒了。”   这就是金针的功效吧,把个器官衰竭的熊猫从生死线上拉回来了。   顾敖刚心情可太激动了,他觉得他儿子有救了!   ……   林白青正愁金针呢,因为金针的一个诊疗期是三天,穆二姑也担心针出意外,今天下午就从深海赶了来,就在熊猫馆外守着,到明天一用完就直接带走了。   顾敖刚的RI本小崽需要金针,他妈还是保济堂的堂房亲戚,柳夫人也需要,柳锋还是东海知名企业家,他们要有一家能借到金针,她就能把两个人都治了。   但以她上辈子的经验判断,他们应该都借不到,所以她非常需要一副金针。   而在上辈子,她要到五年后才能拥有一副金针,那副针比保济堂那副还要好一点,因为它加的金属说玄点叫天外玄铁,通俗讲就是一种合金陨石。   两种针林白青都用了,就她感觉,她副要更好一点。   但那副金针是顾卫国帮她搞来的。   针原本属于谁,顾卫国又是怎么弄来的,林白青当然刨跟问底想知道。   但每回问起顾卫国都含浑其辞,只说:“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为了这副金针干了一件比天还大,比地还博,而且非常人之所能及的事就行了,你不要知道,因为你要知道了,会良心不安的。”   他为了那副金针杀人了还是越祸了?   作为一个退伍军人,顾卫国猾头是猾头,但应该不会干那种事。   而为了一副针,她为什么要良心不安?   林白青当然好奇,这也是她心里一大谜团。   但直到二人离婚,顾卫国都咬紧牙关,没有透露金针的来处。   ……   针灸完,顾培依旧得送林白青回去。   其实林白青并不想带顾培回自己住的小院子,邻居们的围观是其一,要进她的房间得穿过诸多的内裤,尿布,地上永远湿哒哒油叽叽,鲍春明还喜欢在花盆里种菜,而且浇的还是尿馊,那味儿着实难闻,顾培这种人肯定受不了。   “您就不送了吧,明天还在这儿接我就行。”林白青说。   顾培坚持:“我送你回去。”   车停在灵丹堂门口,且不说邻居们了,顾家人能不关注他们?   有盼婚派就有盼分派,顾怀尚和顾卫国叔侄此刻就在东巷口站着,抱臂看着。   但他俩想不通。   尤其顾怀尚:“卫国你说,顾培是不是早就对林白青有意思?”   “我确定没有。”顾卫国说。   他的梦已经不准了,但在顾卫国梦里顾培一辈子没结婚,而在现实中,顾培小时候据说被他那个大美人妈虐待的特别厉害,所以他才谈一个崩一个,据说那个叫心理疾病,很难治愈的。   再说了,他如果不傻的话,真想跟林白青结婚,怎么会把灵丹堂争成林白青的婚前财产。   他傻啊,跟钱有仇啊。   这也是顾怀尚所纳闷的,费老半天的劲,把祖产拱手送给林白青又跟她结婚。   他图啥,上林家门给人当赘婿?   但俩人又觉得不对,因为顾培下了车,直接送林白青去大杂院了。   此刻的顾卫国就好比是赌徒心理,他已经输了,但他不想认输,就从各个角度尝试着找,要找到一个自己还能反败为胜的希望。   “我小叔那人有洁癖的,他原来从来没进过大杂院那种地方。”他突然说。   顾怀尚皱眉头:“去就去了呗,那有啥。”   “你不懂,他最怕脏了,看到那院子脏成那样,一会儿就得被吓出来,这婚事成不了,真成不了。”顾卫国说:“走,咱们围观一下去。”   顾怀尚年龄大,是过来人,这方面更懂,甩开顾卫国说:“你也太天真了点,跟财产相比脏点臭点算啥,咱要真不想他俩结婚,还得从财产方面入手。”   他不去,顾卫国一个人也不好意思去围观,只得回家。   路过灵丹堂,一老头子问:“这是顾老五吧,你们家这灵丹堂啥时候开?”   “还早呢,老伯您是要瞧病吧,我带您找大夫去。”顾卫国准备去坏小叔的好事,带个病人去围观一下他俩。   但老爷子笑眯眯的问:“小林大夫招夫的事有结果了吧,她选了谁?”   怎么见个人都在问招夫?   顾卫国苦着脸只差要哭,但他总觉得顾培会被脏兮兮的大杂院给吓退。   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   再说林白青这边,顾培一来,两进院子里的人全出来了,跟看马戏团似的。   顾培自己大概也很震惊,因为相比之下,东巷只是巷子里脏了点,院子里还是干净的,但这种大杂院住的全是租户,林白青这种好干净的还好。   但像西屋那俩小混混,门口堆着小堆的垃圾,屋子里就更不用说了,他俩住的那不叫房子,叫垃圾场,大狗窝。   顾培在抬脚进院的时候愣了几秒钟,但还是踏脚,把他干净到纤尘不染的意大利皮鞋踏进了沉淀的泔水中,跟在林白青身后,一路穿过琳琅满目的尿布,内衣,进到内院,上了台阶。   鲍春明正好在浇花,而因为他屋子背荫,白天他就会把花盆端到林白青的台阶上晒太阳,举着壶,他笑着跟顾培打招呼:“我姓鲍,喊我鲍哥就好。”   顾培手指:“这些菜是这位先生您种的?”   “要菜啊,别人当我不行,谁敢偷我一苗菜,我咒谁八辈祖宗,但小林大夫不一样,只要她想吃,随便摘。” 鲍春明大方的说。   对面的老太太说:“可拉倒吧,天天沤溲尿浇菜,谁偷你那个?”   又对顾培说:“这位先生你不要他的菜,那就是恶心人的埋汰玩艺儿。”   鲍春明据理力争:“谁家种菜不浇粪,你们吃的菜也是浇了粪的,你们这些假干净。”   又对顾培说:“想摘就摘,瞧那油麦菜正好能炒一盘。”   顾培还真停下了,军绿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这平常的衣服在他身上都格外的鲜亮,从兜里掏出两张纸来,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还真弯腰了。   满院的人更惊了,心说小林这对象瞧着干干净净,肤白貌嫩的,咋眼皮子这么浅,难道他就闻不到那盆菜味儿难闻,要贪几苗菜。   在人们的疑惑中顾培拿卫生纸一垫,端起了一盆。   鲍春明心疼死了,那么肥嫩一盘油麦菜,他竟要连盆端走一起炒啦?   但这时顾培问他:“您家是住在……”   鲍春明指:“后面。”   顾培把菜端起来,送到了鲍春明的台阶上。   一盆又一盆,当着大家的面端走之后,他蹲到台阶上,把刚才浸湿的地方擦的干干净净,然后把纸扔进了鲍春明家的垃圾桶。   邻居们又疑惑了:这人咋这么怪,不就个台阶嘛,他也要弄那么干净。   鲍家媳妇跟大家小声解释:“听说他从小就长在国外,M国。”   “那怕看不上咱白青那寒酸的小屋子吧,哎呀他进去了?” 一大爷说。   大家一看,果然,顾培弯腰,撩帘子进门了。   林白青上辈子跟顾培的相处中,也经历了他的审美变迁,一开始他喜欢欧式简约风格,后来慢慢的就会喜欢上简中式的风格,一开始喜欢住楼房,后面就会喜欢上四合院。   但他的装修风格就跟他的性格一样,全是侘寂风,通俗点讲也叫古墓风。   而她的小屋子是叙利亚风。   胸罩内裤挂在中间,做饭的时候凳子垫锅,做完了再擦干净来坐,仅有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书和针筒,床就更窄了,没地儿放衣服,枕头就是衣服做的。   虽说还算干净,但着实不雅,所以顾培进门之前她正忙着收拾。   但她才扯下内裤,他已经进来了,林白青赶忙把内裤压到了枕头下面。   窄窄的屋子,顾培又太高,一进门碰上她的电灯泡,打的电灯泡咣啷啷响。   林白青也很尴尬,说:“不习惯来这种地方吧。”   顾培想坐的,但仅有的一张凳子太矮了,他目测了一下,估计自己坐下去会像是蹲,于是就坐到了床沿上,但床旋即嘎吱一声响,他于是腾的又站了起来,因为床居然是晃的。   见窗台上有报纸,叠起来塞到床角下,试着床稳了,再坐下,这才说:“我留学的时候也住过这种地方。”又说:“你的房子特别温馨,布置的也好。”   那当然,虽然窝小,但林白青布置的可温馨了。   看桌子上有本红皮大笔记本,顾培翻开来看了,但一看,他皱眉头了。   因为字迹着实潦草,而且涂涂改改,圈圈划划,简直无法入眼。   仔细辩认过,他又说:“这是护理笔记吧,你记录的很详细,就是分类不太明确,如果你不会,我可以教教你,让你的笔记更简洁,重点也更突出。”   那其实是招娣的笔记本,林白青另拿过一本来,坐到了顾培身边,凑脸过去,指着说:“那本红皮的是我妹的,这本才是我的。”   作笔记也讲天赋的,林白青手把手帮招娣列过格式,但她的笔记做出来,却总是会搞的乱七八糟,说多少回都不管用。   林白青的就不一样了,她跟顾明一样,每天诊了几个病人,都是什么症状,病情怎么样,用了什么药,病历一份,晚上还要自己记录一份,这一份字迹娟秀,一条条一行行,罗列的极为工整,简洁明了,顾培翻了翻,又看了眼林白青,这是头一回他见有人记笔记字迹比他的还要工整。   看她的笔记,简直赏心悦目。   顾培在专心看笔记,林白青在专门看他的脸。   她的皮肤在女孩子中都算最好的了,但比起顾培的似乎还要逊色了点。   她摸过他的手,触感凉凉的,跟玉似的,看他脸上皮肤那么细,林白青就想试试他脸上皮肤是个什么手感。   她还想捉捉他的脉。   顾培当然很健康,但医生捉脉,病脉居多,健康的脉很少。   林白青挺好奇的,像顾培这种身体机能由内而外的好,而且正值人生黄金年龄的人,那脉像会是什么样的,一定特别的蓬勃吧。   突然,只听一阵脚步声,林白青听着是招娣回来了,腾的要站起来,鼻子碰上顾培的下巴,顿时疼的眼泪都飚出来了,转到桌旁捂着鼻子。   而招娣一进门,就看到魔鬼小叔坐在床沿上,她姐捂着嘴巴在哭。   作者有话说:   卫军:想劝又不想劝,心思复杂中……   招娣:我姐被欺负啦!   鲍春明:我的菜真的很香呀,呀呀呀。 第40章 送子观音   (你不不婚主义吗,这就要结婚了)   招娣腾的一把从晾衣绳上扯下了衣架子。   她是想保护姐姐的, 但她这一扯,晾衣绳断了,上面的衣架子哗啦啦掉了下来,全砸在了桌子上, 桌上的书被打倒了, 墨水瓶也眼看打翻。   顾培手速极快, 把两本笔记本插进书中, 又把桌上零乱的墨水瓶, 笔和纸全部归类, 手快到招娣和林白青都没看清楚, 一张桌子已经被他整理干净了。   但他才整理干净,只觉得头上悉悉祟祟,伸手一扯, 是电线, 房顶的电线整个儿掉下来了,墙上挂的毛巾抹布锅铲也全掉了, 这屋子瞬间从叙利亚风变成了难民营风。   招娣护在姐姐身前,紧张极了。   她怕小叔要生气, 要发脾气,还怕他会打人, 但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欺负她姐呀, 婚事还没定就上门欺负人, 这算啥。   林白青的鼻子已经舒服了,遂对顾培说:“您先回吧, 明早来接我就行。”   顾培看招娣跟只胀了气的小河豚一样, 也很尴尬, 点头说:“好。”   但示意招娣站远点,他把落下来的电线绳子绕到墙上,一颗突起的钉子上,再把多余的电线打个蝴蝶结,那颗一直在门口摇摇晃晃的灯就照到书桌上了。   见招娣和林白青俩皆还傻愣愣的,他解释说:“晾衣绳和电线并行,一旦漏电,你们就会触电,灯安放在桌子前方对视力更好。”   又对招娣说:“以后就由我照顾你姐的生活了,你有什么生活方面的要求也可以跟我提,不用客气的。”   招娣愣呆呆看着顾培走了,小声问她姐:“他说要照顾你,咋照顾?”   又急着问:“他刚才是不是欺负你了?”   如果刚才招娣不来,林白青都已经欺负顾培欺负成功了。   她说:“没有。”又说:“招娣,小叔那人性格很好的,我们也肯定会结婚,你以后慢慢处着就知道了。”   顾培性格好不好,招娣自认比姐姐更知道,但为了灵丹堂嘛,只要他不打人,她还是可以忍的,坐在床沿上闷了半天,招娣突然惊叫:“姐你看,小叔给电线绳子打了个蝴蝶结!”   林白青定晴一看,可不,电线多余出来的部分顾培给打了个蝴蝶结,五彩斑斓的电线被做成蝴蝶结后,那枚30瓦的小灯泡儿突然都变可爱了。   对了,他还把小灯泡给擦的干干净净。   “小叔好像还真挺会做家务的。”招娣后知后觉,说。   关于顾培会不会做家务,以林白青的经验,不但会,而且特别会。   而关于照顾,她有幸,上辈子身为他的小辈也曾领略过。   现在的招娣还不能体会,她也无法形容。   但以后招娣就会知道的,那是一种能让人窒息的感觉。   她也不好说太细,只好含混其辞说:“他也就客气两句吧。”   招娣也想象不到一个男人照顾女性能有多细心,就不想这个了,说:“他答应婚事了吧,啥时候商量过户土地证的事,你的身份证户口本我全准备好的。”   林白青笑着点头:“答应了!”   婚事他已经答应了,但关于离婚,有点奇怪的,他并没有正面回答。   ……   今晚她还约了个客人,柳堰,送设计稿的。   在将来,顾卫国那种只能被称为是暴发户,但柳堰就被人们称之为是首富。   就是因为人家不但有钱,而且有文化。   但他太为了钱而不择手段了,所以大家又称他为是黑心首富。   约好了晚上七点在灵丹堂见面,但林白青一直等到八点半,才看到一辆丰田皇冠疾驰而来,黑心首富今天又换车了,皇冠也是如今最流行,最风光的车了。   “柳总,大晚上的还劳烦您跑一趟。”林白青先问:“我给的药囊有效果吧,您嫂子最近睡眠怎么样,体重呢,有问过吗,胃口怎么样?”   “叫柳哥,叫什么柳总。”柳堰说着把设计效果图递了过来:“我嫂子睡眠挺好,吃的也不错,天天秤体重,但这半个月只长了半斤肉。”   才涨半斤,于一个孕妇来说确实少了,毕竟她才要开始经历孕吐。   林白青说:“我们现在很忙,没时间送,后天你派个人来取药囊吧,我会给她加一些开胃的药,她的胃口就能补起来。”   “对了,她昨天说是做了个噩梦,梦见腿上缠了条大蟒蛇,我哥安慰了她半天……”柳堰一脸神秘:“然后我们今天谈下了东海制药的整体改造工程。”   林白青上辈子没跟黑心首富接触过,只记得顾卫国说这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特别的坏,但她跟他接触下来,也没觉得这人有多坏,还有点小迷信。   她估计他这话还有下文,就笑了笑,等着。   “那孩子旺我们家呢,不计代价你也要把他保下来,装修费就不用说了,我们来看着装,一定装的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好。”柳堰再说。   既然柳夫人已经做胎梦了,就证明胎儿已经坐稳了。   胎梦,就是孩子在向母亲宣告自己的到来。   林白青毕竟老中医,不仅能捉孕脉,其实还能大概判断是男胎还是女胎,以脉和孕味来断那应该是个小女孩,但胎梦却是条蟒蛇,这就太不寻常了。   从她上辈子略微钻研过的《易经》和《四柱八卦》,以及孩子的受孕日期来看,那将来当是个特别聪慧的女孩子,也就是迷信上讲的命格清奇。   因为一生没有孩子,林白青可喜欢孩子了,她也想保下那个孩子。   她也该指点下一步迷津了:“我可以做针灸,但我缺副东海海中金铸的金针,你可以用借的,或者用租的,各种方式去保济堂拿,如果不能,我再想办法。”   她唯一的机会已经给奇奇用掉了。   “保济堂的工程就是我哥承包的,我给药堂的穆掌柜打个传呼。”柳堰自信满满:“明天就把针给你借来,随你想怎么使就怎么使。”   以为针已经到位了,柳堰有种天生带财的小侄子已经被林白青这个送子观音送到家了的感觉,打完传呼,摩拳擦掌开始讲装修了。   “把现在的顶篷拆了,老瓦全留到前檐,后檐可以去瓦厂烧一批瓦出来,用做旧工艺做旧,保持其协调性。原来的木料太差了,到时候咱们椽用国槐,梁用榆木,檩条用柿木,墙面就用地库的配方,整体糯米浆浇铸,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这灵丹堂作为木质建筑,能防火防潮防损,可保百年不腐败,钱方面你就别担心了,这个忙我们兄弟全权帮了。”   不愧是将来的首富,他好大的口气。   林白青也是越看越赞叹,将来的黑心首富还真是才华横溢。   设计方面,顶是青瓦,木质为原色,配上白墙,它既古朴又不俗气,乍一看温和宁静,是林白青理想中一个药堂该有的样子。   如果整体以地库的工艺来建造,这个药堂还真是不怕火不怕水,能立百年了。   后院柳堰也设计了,用一圈平房围了个天井,绕药堂而成回字形,格外巧妙。   但林白青怎么看都觉得有不对处,数来数去,发现多了三间房。   她说:“我怎么觉得它有点太大,不像我们的尺寸?”   柳堰手指:“后面那片桑园是你家的吧,把它纳进来,把垃圾处理室挪出去,这可是市中心,寸金寸土的地方,建的房子越多咱们越占便宜不是。”   林白青感叹,他不愧是黑心首富,眼光可太有前瞻性了。   她才准备买院子,他已经帮她设计进来了。   林白青说:“这个设计效果确实棒,您吃饭了吗,我还没吃饭,咱一起吃。”   柳堰看表,说:“东海制药的领导还在等我一起去夜总会唱卡拉OK,饭就不吃了,后天装修队就可以进驻了,咱们有的是时间一起吃饭。”   这时他包里的大哥大响,他拿出来一看,笑了:“保济堂来电话了。”   当着林白青的面接起来:“穆掌柜?”   “是我,柳总什么事找我?”穆二姑问。   柳堰笑着把林白青刚跟他讲的事复述了一遍,又专门吹嘘了一下他大嫂的梦,这说:“事关我家柳家的子孙基业呢,要借你家的金针一用。”   “实在不好意思,那副针太老,已经坏掉了,用不了了。”穆二姑说。   柳堰有点惊讶,看林白青,她摇头,示意针并没有坏。   柳堰明白了:“要钱吧,你觉得多少价位合适?”   “不是钱的问题,针真的坏了。”穆二姑坚持。   柳堰沉了沉气,说:“穆掌柜,那个孩子于我们家特别重要,如果你们家有技术跟林白青一样好的大夫,我们上你家针灸也行,钱任你开。”   林白青连连点头,如果有好大夫,这也不失为一个保下孩子的好办法。   但穆二姑坚持说:“不是我们不想医,是针真的坏了,医不了。”   林白青想保那个孩子,遂坚定的摇头,暗示柳堰针约对没有坏。   针此刻在顾培手里,林白青能证明它是完好无损的。   柳堰咬牙:“你开价格吧,三十万以内,只要你开口,我家接得住。”   穆二姑沉吟了半晌,终于说实话了:“是,针确实没有坏,前天林白青借走了,怕出意外,我今天就在东海市动物园旁边守着针。但现在只有我公公能使,而且只给某个级别以上的领导用,你懂我的意思吧?”   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啊。   就那么一副细细的六寸针,金针易折,易坏。   保济堂没有林白青的悲天悯人,只救对他们药堂最有利的人用。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权,权到位针才能到位。   挂了电话,黑心首富被打击的厉害,垂头丧气的,再看林白青:“我再想办法托关系吧,这副针我非弄到不可。”   林白青听刚才穆二姑的口气就知道不可能了,但不好打击他,遂说:“好。”   如果可能,林白青这辈子绝不会跟顾卫国扯上一分一毫的关系,但保济堂的针大抵是借不出来了,真想用金针,她估计还得从顾卫国身上追。   天还不算晚,因为顾敖刚已经答应钱的事了,林白青遂又去了赵静家,跟她聊那片桑园。赵静也正急钱想买楼房呢,一片桑园,要价四万已经很高了。   听说林白青已经筹到钱了,尖叫:“快快快,我们单位的第一批集资房马上就要停止办理了,我现在交钱还能杀个尾。”   ……   第二天是针灸滚滚的最后一天。   顾培今天医院忙,把针送来之后就走了。   穆二姑带了俩精壮大小伙充当保镖,全程守在玻璃窗外。   等林白青用完,也不要她消毒,款款捧过金针装起来,俩大小伙护送着走了。   可喜的是奇奇今天恢复胃口了,也愿意出门了,拄了根竹子,慢悠悠在院子里闲逛,有小孩一看它出来,惊叫:“快看,有个熊猫老爷爷,拄着拐杖。”   还真是,大病初愈的熊猫老头一摇一晃,拄个拐。   孩子们被它逗的哈哈大笑。   但其实它才被圈养,野性难驯,还在非常喜欢攻击人的阶段。   看到一大堆人在笑,在叫,它摇摇晃晃想去攻击,又走不动,啃竹子吧,也啃不动,像上醉汉一样。   因为还在生病,饲养员看它走了几步累了,就又拖回去了。   惹的一群小朋友在后面喊:“阿姨,别让熊猫爷爷走,我们再看看嘛。”   林白青洗了手,脱掉白大褂,正在望着穆二姑的车愁金针,郑园长提着笨笨来了:“小林大夫,来来,快抱着它。”又把奇奇也扶了来:“站好了您呐。”   张柔佳一看,忙也跑了过来:“还有我呢。”   别的大夫一看这是要照相上报纸啊,也忙跑过来了:“还有我们。”   郑园长又抓来了心心,怼给林白青,说:“不不,先让林大夫单独照。”   三只熊猫,左拥右抱,林白青一照完,余下的大夫们一拥而上,你一张我一张,又是大家一起合影,照了个不亦乐乎。   郑园长悄悄吩咐记者:“别人咱不登的,只登小林大夫一个人的照片。”   记者点头:“好呐。”   但记者的承诺只是记者的,照片是主编登的,选了一张林白青和大熊猫的单独照,另选了一张军医院全体医疗小组跟熊猫的合照。   大清早的,顾培刚刚到单位会议室,就看到李主任在看报纸。   他凑了过去,猛然低头,瞳孔地震。   黑白照片上有个女孩子环抱了只熊猫,左右各一只,小滚滚爪子正在抓她的脸,她的脸是躲开的,眼睛是闭着的,但顾培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林白青。报纸标题是:《中西医结合,老中医辩正药方治疗大熊猫》   林白青的名字下面有一行小字:灵丹堂老中医林白青。   顾培估计这照片应该是没有去过现场的人选的,选的这副照片林白青连眼睛都没睁开,报纸印刷质量又不好,她的脸都给印歪了。   医生不是名人,相比于相貌,人们更关注的也是医术,所以李院长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捧着报纸念中叨:“唉,要能把她挖咱们医院就好了。”   顾培愤愤了片刻,想起什么来:“对了李院长,我结婚是不是还需要申请。”   李院长惊的丢了报纸:“你不不婚主义吗,这就要结婚了,跟谁?”   ……   三爷五爷也怕耽搁的时间太长顾怀尚那帮子反对派又要闹妖蛾子。   缓了两天,第三天是周末,正好大熊猫的病也看完了,林白青也有了空闲时间,大清早就派顾娟来喊,要商量关于结婚,以及过户土地证的事。   作者有话说:   李院长:传说中的不婚主义要结婚啦?   PS:昨天看到有读者问及真的有金针吗这个问题,金针,银针,马衔铁铁针都是有的,作者本来想引用一些某些文献,但在文中好像抄过25个字会被举报抄袭,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因为跟剧情无关,怕浪费大家的字数我就没有专门写过,以后出现医疗用具,如果是比较僻的,我就在有话说里引用一点吧,么么哒,记得留言喔。 第41章 中堂   (所以灵丹堂成林白青的婚前财产了?)   “把马衔铁针带上, 五爷一来就喊头痛,连牙都痛上了。”顾娟说。   连着针灸了一段时间,五爷的三叉神经痛已经好很多了,怎么今天连牙也一起疼上了?   林白青还没洗脸, 匆匆忙忙洗了把脸, 赶紧回老宅给五爷扎针。   眼看着她给五爷把针扎上, 三爷总算松了口气。   兄弟这种关系, 小时候会很亲密, 长大后会为了争夺有限的家庭资源而变的疏离, 但到了老年, 尤其兄弟一个个走了,深下的就弥足珍贵,也就又会重新变得亲密起来。   到了老来, 他们就会成最关心彼此的人。   顾培还没来, 三爷就跟林白青先说起了老宅:“这屋子你将来是准备住,还是锁了?”   顾卫军端早餐进来, 说:“青青肯定要住楼房,这四合院上个厕所都不方便。”   林白青却说:“要住的, 到时候装修一下,把马桶什么的安上就行了。”   上辈子她买了半个南支巷来做灵丹堂医院, 这辈子当然也要。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将来城市会变的很堵, 林白青也不想为了住楼房, 就把能用来工作的时间用在上下班的堵车上。   三爷正想说什么,林白青说:“我还是住西厢, 这正房给您和五爷留着。”   三爷没说话, 但心里高兴, 他暂时还不回首都,也不想住楼房,想住这儿吧又不好开口,林白青这样一说,他就觉得,没白为了她跟小辈们翻脸。   他说:“卫军要还不走的话就去灵丹堂帮帮忙,今天进工人吧。”   敖武已经回首都了,顾敖刚说是过几天也要走。   蔡三婶天天打电话,说在首都帮他找了个口语老师,让顾卫军回去。   但顾卫军还等着围观小叔的婚后呢,他说:“我现在就去。”   “白青,你出来一下。”顾敖刚在外面喊。   这孙子,事情没定的时候不努力,现在婚事都定了,林白青是他小婶了,他也不不知道避嫌,五爷说:“有什么事进来说。”   顾敖刚抓耳挠腮:“一点私事,我们私下聊。”   婶婶小侄子的,什么事要私下聊?   三爷也说:“进来说,什么事我们帮你保密,不跟别人说。”   顾敖刚一时结舌了,好在这时林白青说:“是关于一个病人的,要保护病人的隐私,我跟敖刚哥……”   “你还叫他哥?”三爷生气了。   林白青改口:“我跟敖刚私下说吧。”   ……   灵丹堂成了个大工地,大清早开来几辆大土方车,工人们扛锤的扛锤,扛锹的扛锹,卸沙子的卸沙子,正忙的不亦乐乎。   这么大的阵仗搞装修,邻居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而且毕竟是装过广交会的工人,一进门就透着专业性,也不骚然邻居,干的第一件事是先围墙,把施工工地挡起来。   桑园里,顾敖刚正在跟林白青坦白当年偷药的事:“当时玉子就提了那么一个要求,我要不答应,她就会闹到学校,要反应上去,我可就出不了国了。”   ……   “我爸那人就是个老糊涂,没什么见识,他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不管你跟顾家的谁结婚,我都赞成,我也永远是你的六哥,我爸那儿,就麻烦你多容忍着点吧,他人也不坏的,就是有点太护短,还有点自私。”顾敖刚又说。   凡是个人,谁还没点见不得人的阴私。   林白青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不会因为顾怀尚,就去张扬顾敖刚的隐私。   她说:“跪到你们顾家列祖列宗的灵前认错去,也给我师父认个错。”   看顾敖刚从皮包里掏了五万块出来,她问:“都是你自己的钱?”   “我只带了两万块回来,我妈有存着三万块的家底,一早取出来全给我了,剩下的五万等我回到DE国后给你转外汇。”他说。   林白青数了四沓出来,装到了自己的背包里:“你只欠四万,给我四万就行。”   “不不,我说了给十万就是十万,你就不要推辞了。”顾敖刚还要塞,林白青止住了他的手:“剩下的留着给孩子做手术吧。”   顾敖刚点头,信心满满:“我家跟保济堂是亲戚,我现在就去借金针。”   又一个要去借金针的,林白青也寄希望于他,但愿到时候能一借而医俩。   突然有人于高处喊:“你俩凑那儿说什么悄悄话呢?”   林白青回头一看,就见顾卫军和顾敖文俩在墙的另一边。   其实他们刚刚来,但顾敖刚紧张的不行:“他们会不会听见咱说的话了?”   林白青了解顾敖文,是个大乍呼,要真听见早就喊出声了,她说:“不会的。”   “你俩在后面干嘛呢,白青,你兜里鼓鼓囊囊的是啥?”顾敖文追了过来。   林白青示意顾敖刚先走,瞪顾敖文:“你要帮忙就帮,不想帮就走,别一天闲着没事干就管东管西,大人家的事小孩子少操心。”   顾敖文跟在她身后,说:“白青,你说话的语气咋跟原来不一样了?”   林白青正要回答,正好看到顾培的车停在工地入口处,他从车上下来了。   她径自说:“顾培同志,你陪我去趟对门吧,我有点事得先办一下。”   顾敖文一惊,心说她咋直呼小叔的大名,正愣着,顾卫军拍了一把:“刺不刺激,以后咱们见了林白青,都得喊她叫小婶了。”   顾敖文悄然大悟,怪不得林白青说话语气都不一样了,人家长辈份了。   “你不也得喊她叫婶子。”他问:“你有啥幸灾乐祸的?”   顾卫军正帮工人搬沙袋呢,嘿嘿笑:“那怎么能一样呢,你跟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天天要喊,但等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可就出国了,我不用喊。”   顾敖文更颓了:听起来确实,他最吃亏了。   ……   本来林白青是想,赵静要钱,她要园子,大家都很着急,当场给钱,她把园子扩进来,直接修建就行了。   但顾培听她讲完,却问:“青青你想过吗,如果没有合同,在目前,东海市地价飞涨的情况下,对方以后会不会毁约?”   林白青都撩理发店的帘子了,哗的一把松开了帘子,退了出来。   这就得说她为什么上辈子会被顾卫国欺骗了,她是个医生,也是个只对自己的专业感兴趣的人,信任谁就会无条件信任,也总喜欢帮助别人。   邻里之间,如果价格不飞涨,园子就是她的,赵静也不会说什么。   但从现在开始地价就会飞速的涨,到那时也许赵静就不想自己因为她而能买到一大套便宜房子的事,会可惜自己白白损失的桑园了。   人都是会被利益所诱的,交往深的都会翻脸,更何况萍水相逢者   林白青冷静了下来,转念一想,说:“那今天我就先不给钱了,麻烦小叔再帮我拟份合同吧,我们去房屋管理局办理这件事。”   重生不意味着长脑子,这是个教训,她太不会提防人了,很容易吃亏的。   顾培说:“你还是叫顾培同志吧。”又说:“那样更好听。”   她都帮他降辈份了,他居然还觉得挺好听?   林白青声音轻轻的:“顾培同志。”   “你请的装修队很好。”顾培说:“一看就很专业。”   “真的?”林白青有点吃惊。   顾培说:“我看了他们带来的所有工具,全是国标的,安全帽也有,这能大大降低施工风险。”他再说:“你做得确实特别好。”   其实顾卫国嘴巴也可甜了,当然,他也很大方,有钱嘛,什么名牌包,名牌表啦,各种奢侈品,据另一个二奶后来上门抱怨,说他但凡买奢侈品,总是给林白青最贵的,给俩二奶买平价的。   为什么林白青能将近二十年察觉不了顾卫国养二奶。   就是因为他嘴巴甜,会夸,而且虽然他总在外面鬼混,但只要她一个电话,哪怕在国外,也会第一时间赶回来,而且会永远把好看,漂亮挂在嘴上。   满东海人都夸,说她有个会疼人的老公。   但顾卫国独独在事业上总是打击她,总说她除了看病啥也不会,办任何事都一塌糊涂,当然,外联方面他也就一直牢牢的一手把持着。   很久以后林白青才知道,让一个男人夸一个女人漂亮很容易,因为他们乐于物化女性。   但夸她有能力就很难,说白了,那依旧是种PUA。   就为顾培能这么坦然的肯定她的能力,林白青都觉得选他是值得的。   清晨,小巷朝阳初升,顾培应该是为了今天的事而刻意穿了外套,在别人身上会显得土蒙蒙的松绿色,在他身上却格外清亮,清净。   林白青有点不好意思,刻意押后一步,但顾培执意等着她,要跟她并肩走。   ……   三爷五爷还不知道顾培有没有同意,见他来,自然还要劝他。   “什么单身不单身的都是屁话,人到了一定年龄,肯定得结婚。”他说。   五爷也说:“在我们那年头,都是父母凑到一起,说行就行的。”   顾培还没张嘴,窗外响起顾怀尚的笑声来:“三伯,爸,小培能不同意吗,就不说结婚了,离婚的事都计划好了,这要不同意,不成个笑话了。”   三爷和五爷对视,都替顾培尴尬。   前天他据理力争,逐字逐据挑遗嘱,现在每一条都砸他自己身上了。   也正是因此,顾怀尚才要刺激他,就是不想他答应。   顾培侧眸,定定望着林白青。   他是连两个女人碎嘴聊闲天,都能听出机锋来的人。   林白青先拿敖刚虚晃一枪,在他替她争来离婚后的权益后又选了他,这些小心机顾培当然看得懂,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说不定还真的就不答应。   不过顾培答的很干脆:“承蒙青青垂青,我是愿意的。”   就这样,一桩连离婚后的财产归属都已经敲定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   他又说:“既然婚事定了,青青可以搬回来住了,这是她的房子。”   三爷说:“你们先拿结婚证,公证,再去过户土地证,然后我们就把地库的钥匙交出来。”价值百万的地库,那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五爷也是这个意思,但他估计儿子心里不甘,还要闹事,正头疼呢,就听顾怀尚说:“既然小培都说了这是白青的婚前财产,那就应该先过户再结婚。”   这事是顾培自己起的头,但两位爷不可能同意,就问顾培:“你的意思呢?”   这就好比赌,顾怀尚架起竿子逗猴,就想看顾培这只猴要不要爬到顶。   但顾培还真就爬了:“先过户吧,她还小,我们晚点再结婚。”   顾怀尚目瞪口呆:所以灵丹堂成林白青的婚前财产了?   他气的要死,说:“你们把我那么优秀的儿子从DE国喊回来,总不能只放个屁就让他回去吧,来回机票六千,他一月月薪八千,这损失总得有人担了吧。”   三爷反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怀尚说:“既然是给灵丹堂招夫,这笔钱从灵丹堂的公账走。”   大便宜占不到他也得占个小的,一万四在这年头也是一笔巨款了,这笔款,他想用灵丹堂的利润来补偿。   这是顾家人自家的事,肉烂在锅里头也是他家的事,那二成林白青也不会赖,赚了就分账,儿子老子吵架,她可以不管的。   她就想跟顾培说一声,提前走。   但这时顾培忽而问她:“你来搞过字画的卫生?”   林白青说:“没有。”   顾培手指:“很奇怪,这字画突然变得很干净,特别干净。”   林白青顺着顾培的目光一看,发现问题了。   墙上挂的中堂因为许久没收拾过,本来有很多吊吊灰在上面,但现在突然变得很干净。   顾培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而且环境里某个地方脏,会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看别的地方都有灰,字画没有,就会觉得奇怪。   而林白青,要不是经他这一提醒,得错过一件事儿。   四合院的堂屋照例要挂中堂的,一大两小四副平堂,当然得是名家真作,挂中堂,字画挂的越贵重,用东海人的说法,越旺家族,而顾家墙上挂的是副刘学询的字。   刘学询倒不是知名书法家,但是东海解放前的巨富,而且后代特别兴旺,那种巨富写的中堂本身就自带着财气与旺气,本身不值几个钱,但人们都喜欢。   上辈子论完婚事后,是顾卫国发现的,他发现中堂被人换成摹品了。   狡猾的顾卫国眼珠子一转,就知道是顾怀尚换的。   他笑呵呵杀上门,打开箱子当场翻出字画,闹了顾怀尚个没脸。   林白青并不知道顾怀尚是什么时候换的字,她也不懂书法,看不懂做不做旧,遂在重生后,在字画的背面做了个记号,但凡来老宅,也时不时要看一下。   不过因为字画一直是没被换掉,她关注了几天也就不关注了。   但这事跟上辈子一模一样,在定了婚事后的几天里,字画被调换了。   那当然是顾怀尚调换的,她甚至知道他把字画藏在哪里。   其实现在的情况跟上辈子很像,两位爷力压着把灵丹堂保了下来。   但他们都是八旬老翁了,而老人是需要小辈来照顾的。   可小辈没占到便宜,就会不甘心,就要抱怨老人,还会用各种方式闹腾,让他们日子不好过。   林白青可以直接把顾敖刚的事说出来,说他有个RI本小崽,那能闹的顾怀尚从此连爬都爬不起来,但那个消息估计也能当场把三爷五爷送走。   她不能为了顾家的一点家务小事就搞的那么极端。   但要不管吧,三爷五爷以后在小辈面前,日子会很不好过的。   而她突然发现,这副字画恰好是个机会,可以让这帮闹腾的从此闭嘴,两位爷以后有清静日子过,她也不必再担心这帮心里不甘的家伙的骚扰。   想到这儿,她说:“敖刚来回一趟确实花了大钱,灵丹堂是该给他报销。”   顾怀尚正欲点头,林白青又说:“但老宅花销也不小,光茶杯就摔碎了好多。”   顾怀尚想要机票钱,真以为林白青只损失了几样小东西,花公中的钱不心疼,立刻说:“不就几只茶杯嘛,公账上赔吧,赔你三倍都行,给你买新的。”   几个茶杯确实不算什么,三爷也说:“把这屋里所有的小物件全换成新的,暂时灵丹堂没钱,这笔钱我掏。”   林白青先问顾怀尚:“你们叔伯辈同意的吧?”   “这算什么,老宅里损坏了什么东西,照价赔就是了。”顾怀尚才说完,林白青伸手指画给他看:“这字画原来可是真的,但不知道被谁换成了副假的,刘学询的字呢,现在要拿出去至少能值两千,我要两千块不过分吧。”   顾怀尚反应格外激烈:“白青你可别讹人,这字天天挂着,你凭什么说字画被人偷了?”   林白青反问:“怀尚叔你是不是心里有鬼,我什么时候说字画被人偷了?”   作者有话说:   顾怀尚:疯狂作死中,噢耶!   作者:记得撒个花花,留个言喔。 第42章 卫生巾   (年纪青青的,他的目光咋跟个老母亲似的)   顾怀尚一愣:“你说字画被换了, 不就是说它被偷了?”   五爷想起前两天儿子来时就盯着字画在看,心头一动,问:“怀尚,你没动老宅的字画吧?”   三爷目光一凛, 也刷的看顾怀尚。   但林白青却故意说:“五爷, 怀尚叔肯定不会偷字画, 老宅关系着全顾家的风水, 人丁兴旺, 怀尚叔就是在贪财也不可能偷老宅吧, 那跟扒祖坟有什么两样?”   东海人很讲究中堂的, 就是再穷的人家,也要找书法家写副字画挂着。   旧社会谁要去当铺当中堂,跟当祖宗牌位一样是要遭人骂的。   三爷是个粗人, 不大懂字画, 但也不信顾怀尚会悄悄换字画,看了半天, 说:“我看不出来它跟原来的有两样,白青你是不是记错了?”   这画就是顾怀尚自己摹的, 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他这时也反应过来了, 说:“白青你是不想给二成的利润想故意讹钱吧。”   五爷也不敢信自己快五十的老儿子会偷一副中堂字画,起身仔细看, 说:“我看着还是原来那副。”   顾怀尚本身就是书法爱好者, 自信自己摹的惟妙惟肖,看两位长辈都分辩不出来, 还挺得意, 故意说:“白青, 你要缺钱跟我说,我让敖刚借你点,没必要这样。”   林白青既在这老宅子里生活了十几年,就不可能被顾怀尚糊弄了,她前几天才做过记号的,正欲翻出来,这时顾培说:“这不是真迹,是赝品。”   三爷五爷皆是一凛:“何以见得?”   要家里人这么说,顾怀尚会担心,毕竟天天挂这儿的东西,大家都再熟悉不过,但顾培一国外来的,懂什么字画书法就敢说是赝品?   再加上顾培是惹过他的,他怒气冲冲的:“小培,你凭什么说这是赝品?”又说:“你会写毛笔字吗,在M国见过几副书法作品就敢品评它?”   其实在M国的华人区,人们的生活跟在国内是一样的,顾培自跟着他爸起就一直在练毛笔字,写得还很不错,而顾怀尚这副摹品,犯的错误浅显到甚至不用从书法本身论。   他说:“很简单,原来这副字画是用普通纱布装裱的,现在是油性纱布。”   “纱布和纱布还能有区别,真是胡扯?”顾怀尚有点心虚,但还是强撑着说。   林白青可是做了记号的,她揭起字画的背面,说:“前几天这儿被老鼠咬破了,我缝过,当时娟子姑姑是见证,但现在它好好的,可不就是被人换了?”   三爷五爷对视一眼,齐齐看顾怀尚。   “爸,三爷,这跟我有啥关系,我要拿了字画,天打雷劈。”顾怀尚忙说。   林白青也说:“怀尚叔肯定不会干这种事,但小辈们……”她暗示的是顾卫国。   因为顾卫国虽然一直没出面,但他才是幕后的拱火者。   顾怀尚一秒就把顾卫国给卖了:“前两天卫国还拉着我念叨过,说这字画要拿出去卖,至少能卖几大千。”   三爷五爷对视:“怀尚,你去把卫国喊来。”   “不用,我去吧。”林白青热情的说。   顾培说:“我跟你一起去。”   眼看他俩走了,顾怀尚也有点惭愧,自己甩锅给顾卫国会不会太不仗义了。   但转念一想,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反正顾卫国已经是臭狗屎了,这个黑锅就让他替自己背了算了。   贼喊捉贼,他故意说:“卫国也太过分了,老宅里的字画他都敢偷。”   五爷气的说:“那副字画旺家宅,他这是偷了大家的东西,只旺他一家去了。”   “他没读过书,搞迷信那一套,简直可笑。”顾怀尚笑着说。   但其实他偷字画,也是想搞个迷信,拿大家的财只旺他一家。   从顾家出来,林白青并不去顾卫国家,正好碰上刘百强,就给他带话,且故意说是顾怀尚怀疑他偷了字画,还要他赔五千块,让顾卫国赶紧来一趟。   然后一路小跑,她又往五房跑。   林白青跑,顾培也只得跟在后面快步跑。   五房,在门口正好堵上顾敖刚和陆蕴要出门。   “青青,你怎么来了?”顾敖刚问。   陆蕴拍儿子:“这傻孩子,一点事都不懂,以后你得叫她小婶了。”   顾敖刚也才反应过来,倒也从善如流:“小婶,小叔。”   林白青问:“你是准备去保济堂借金针吧?”   “对,我准备跟我妈一起去。”顾敖刚说。   林白青说:“稍等会儿,卫国哥说怀尚叔急需要拿一样东西,在你家单元楼那房子,他卧室大衣柜的最下层,左手边,是几副卷轴字画,全拿来,送到老宅。”   陆蕴说:“又是他藏的什么宝贝吧,那是他专门藏宝的地方,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他跟卫国俩在鼓捣些啥。”   这俩母子不疑有它,走了。   今天灵丹堂进人,林白青的主要任务是盯装修,也是正好把顾家的事处理干净,她以为顾培会问,还在想该怎么跟他解释那副字画的事,就听顾培说:“你今天没有擦护肤品。”   林白青下意识摸面颊:“我忘了。”   她今天主要起太早,顾娟一催就给忘记了。   顾培说:“你用的那个郁美净儿童霜并不好,我给你买了郁美净鲜奶霜,那个要更滋润一点,也更适合你的皮肤,还有些别的东西,你用的都不太好,我昨天下班抽空给你买了一些更好用的,一会儿给你。关于住宿方面,我看了你的床,也不太好……”   赵静就在路边闲逛,正好听到,搭茬说:“呵,对象要送化妆品啦。”   林白青想起买房子的事儿来,遂说:“赵姐,明天我打个合同,咱先签合同,我给你一半钱,再去房屋管理局过户,我再给你一半钱。”   赵静一听她这是筹到钱了,说:“咱俩谁跟谁啊,你先把钱给我吧,那土地随时可以过户,我们周三交钱的最后一天,我急。”   林白青也想帮赵静,而且钱就在她的背包里,她下意识手摸背包,但顾培按止了她,说:“赵大姐,买卖房屋是大宗交易,必须先签合同才能付款。”   赵静一噎,平常总见这小叔,没搭过话,看他生的肤白貌净还浑身香喷喷,她一直以为是个好的,结果这一张嘴,说话咋那么不中听。   她心急想拿钱,还想劝劝林白青,但才想张嘴,顾培又对林白青说:“你没有涂防晒,今天的太阳太大了,往阴影里站一点。”   赵静觉得很可笑:“你怕她晒黑呀,白青这姑娘是越晒越白的。”   顾培原来没有离林白青太近过,也不了解她的各种生活习惯。   但前几天去了趟她的住处,基本就于她了解个大概了。   他是个医生,他最懂了,林白青这种皮肤不经晒,晒伤后引起皮肤癌的可能更大,她跟大多数国内女孩一样没有涂防晒的习惯,她皮肤癌变的可能就更大。   他当然不跟赵静说话,看林白青站到荫凉处了,又觉得不对,因为那一片正好对着工地的拆除现场,扬尘特别大。   顾培想了想,车上正好有把伞,而且是他从国外带来,加了防紫外线涂层的,干脆拿了过来,又示意林白青站到太阳下,把伞给她打着。   赵静还想早点拿钱,遂说:“上我家坐着,咱坐着聊会儿,白青,我是真急钱用。”   “我们还有点私事要聊,赵大姐您……”顾培伸手请了一下。   赵静撇嘴,心说白青是个老实孩子,咋找了这么精明又难缠一男的。   看她走了,顾培才说:“青青,敖刚在RI本有个孩子吧?”   虽然顾培并不知道顾敖刚偷药一事,但直觉RI本那个孩子是他自己生的。   历史原因,老人们非常痛恨RI本人,所以敖刚才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   林白青虽然不会张扬,但也不会替顾敖刚隐瞒。   而且顾培那么聪明,从钱的事就可以分辩的出来,她遂也不否认。   顾培又说:“画是顾怀尚偷的吧。”   林白青今天穿的是那条自己裁的白裙子,无袖,全部的臂膀都裸露在外面。   她的手臂特别漂亮,不是刻意练出来的肌肉臂,但也不是那种皮包骨的瘦,而是一种只能用匀亭二字形容的美感,纤细,但又浑圆,还格外的白。   但她似乎并不像他一样注意生活细节,就好比此刻,明明伞可以遮挡住全部的胳膊,但她非要露一半在外面,顾培就伸手,要把她的手拉了回去。   她并不习惯亲昵,躲了一下:“稍微等等吧,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赵静今天没客人,就专心看着外面,她怎么越看林白青选的这个男人就越怪。   又不下雨,他非要给林白青打把伞,而且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好像不会挪窝一样,那眼神该咋说呢,年纪青青的,他的目光咋跟个老母亲似的。   其实这就是林白青所说的窒息感。   顾培的所谓‘照顾’,有时候就是一种窒息感。   他估计也很疑惑,明明是顾怀尚偷的画,她却故意把事情扯到了顾卫国身上,但他跟人相处也很有边界感,只要觉得对方不想说,就不多问了。   ……   顾卫国要去老宅就得从灵丹堂这边的巷口走。   拱火的是他,架秧的也是他,他也一直在等答案,等一个顾培不会答应婚事的答案。   可答案没等来,跟他统一战线的顾怀尚居然栽赃他?   顾卫国是眼皮子那么浅的人吗,他在梦里可是白手起家,保险箱被钱憋爆的亿万富豪,他要赚的是大钱,怎么可能瞧得上几副破字画。   他太气了,都没跟他的新晋小小叔和小婶子打招呼,走的风风火火。   顾怀尚家的楼房离这儿也不远,顾敖刚坐的是公交车,应该也快来了。   林白青眼看顾卫国进了巷子,慌的说:“走,小叔,咱看热闹去。”   顾培皱了一下眉头,她又叫他是小叔。   顾卫国不但不傻,而且以他的老奸巨猾,都知道顾怀尚把东西藏在哪儿,甫一进门就说:“怀尚叔,听说你怀疑我偷了字画?”   顾怀尚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卫国,这没啥不好意思的,我知道你缺钱,几副字画嘛,你要没出手就拿回来,要已经出手了,叔帮你赔上。”   顾卫国冷笑:“行啊,那咱算笔账吧,你说那字画该赔多少钱?”   “你穷,日子不好过,我跟长辈们说说,就算两千吧。”顾怀尚说。   顾卫国再冷笑,咬牙切齿:“两千也太少了吧,要我说,偷字画可比调换蟋蟀的性质恶劣多了,那些字画至少要三千块的,咱应该报案,谁偷谁他妈坐牢。”   顾怀尚有点怕了:“也就几千块,不至于吧。”   “盗窃金额三千以上就要坐牢的,我支持报案处理。”顾卫国说。   顾怀尚看着老侄子狐辣辣的目光,突然有点心虚。   这时正好三爷看到林白青和顾培进来,遂说:“小培你去报个案吧。”   家里人杂事也多,但出贼还是头一回,这当然要报案。   “不不,我去报案,我现在就去。”顾怀尚说。   他蓦的想起来,那藏宝贝的地方顾卫国见过,他也明白了顾卫国在给自己挖坑,他想跑,赶紧去转移东西。   但顾卫国那么精明的人,早知道是谁偷的字画了,他手下兄弟又多,岂能打没把握的仗?   一把拽回顾怀尚,他说:“我已经报案了,公安马上就到。”   “卫国你啥意思,你这是怀疑我偷东西,你放开我,我下午还有课呢。”顾怀尚一把挣开,转身要跑,顾卫国又把他拽了回来:“你他妈做贼心虚。”   报案就意味着要搜查,那顾怀尚就更要跑了,死命挣开顾卫国,他往门口奔,顾卫国也不是盖的,伸脚就是一绊,踉踉跄跄,顾怀尚撞到顾培身上,扒拉着把顾培手里的手提袋扯到地上,哐啷啷的响。   而正好这时顾敖刚母子进门来了,而且是拿着卷轴字画来的。   顾敖刚一看老爹摔在地上,说:“爸,您怎么摔倒了,快,我扶您起来。”   陆蕴抱着卷辆,说:“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吧,我们给你带来了。”   林白青回头看顾培,他给她买了很多生活小用品,全被顾怀尚打翻了,此刻正在捡呢。   两爷就在屋檐下看着,顾卫国报警喊的是顾怀礼,还有个局里的公安,满院子的人,眼睁睁看着陆蕴手里的卷轴,一大两小四平轴,跟堂屋里的一模一样。   晴天白日,好一副贼喊捉贼的现场。   不说两老惊呆了,就顾怀尚自己,作为一个无耻之徒都被惊呆了。   心说顾卫国也太迅速了吧,这就把画找着啦,还是让他儿子拿来的?   偏偏顾敖刚还展开了卷轴:“爸,这是你和卫国哥要的字画吧?”   顾卫国如有神助,本该好好整顾怀尚一顿的,但在偶然扫到顾培时愣住了,因为他看到顾培正在捡一堆诸如擦脸油啦,洗脸膏啦,木头梳子之类的玩艺儿。   然后,了不得,顾卫国眼球差点鼓出来。   因为他眼睁睁看着顾培去抓一包女人经期用的那种,叫卫生巾的玩艺儿了。   那是女性用品,是个大男人都不会抓它的。   顾培不但抓了起来,还把它仔仔细细拍打干净,放回了袋子里。   他一身军装,肤白貌净,一米八几的个头,一个大男人,还是军人,但他捡起一包卫生巾来,就好像干了一件特别寻常的事情一样。   那是林白青的东西吧,他一大男人居然拿的那么,自然,坦然?   顾卫国后知后觉,这时才清醒的意识到,顾培不仅接受了婚事,而且人家早把婚后过日子的事都筹划好了,他也早就没希望了   越是失望,火气就越大,眼看顾怀尚要爬起来,他膝盖压了下去,一把扯起顾怀尚的脖子来,他说:“怀尚叔,咱们可是说好的,谁偷字画谁坐牢!”   ……   “敖刚,你可是移民国外的高材生,瞧瞧吧,你爸,家贼!”他又说。   作者有话说:   顾培:眼里只有我小青青……   卫国:他居然拿卫生巾,卫生巾!   作者:冷静点,那还是他买的呢。   PS:是的,作者原来确实不太擅长写感情戏,但顾培跟别的男主不一样,不仅是个老妈妈,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惊喜等着白青发掘哈, 第43章 逼婚   (一个跟金针有关的玩笑!)   现场太丑, 丑到简直辣眼睛。   等顾敖刚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也一把推开了他老爸。   毕竟他当初偷药的时候可是把药钱给了的,只是碍于祖训没敢张扬而已。   一副字画能值几个钱,他爸不但偷了, 还往侄子身上赖?   来的公安是顾怀礼, 还带了局里另外一个公安, 三爷最气了, 索性说:“怀礼, 那不仅是副字画, 怀尚这么干可是在坏咱们老顾家的风水, 你把他带局里去,做个笔录问一问。”   做笔录?   那就立案了。   顾怀尚一人民教师,最近正竞选教导主任呢, 要被立案了, 前途都没了。   “敖刚,爸不是故意的, 爸一时糊涂,你快求求三爷, 咱不立案了,私下解决。”顾怀尚忙看儿子:“快啊, 你面子大,快, 求三爷。”   顾敖刚没说话, 但往边上躲了躲。   顾怀尚从儿子眼里看到厌恶和嫌弃,又惊又气:“我是你爸, 你现在那么优秀是因为谁, 还不是因为我, 你就不能站出来帮我说句话?”   顾敖刚难堪的抹不开脸:“一副字画而已,您偷它干嘛?”   陆蕴也说:“不就一副字画嘛,你自己也会写书法,干嘛偷老宅的呀。”   顾卫国冷笑:“还能为啥,就想着这房子以后归林白青了,他眼红,知道库房自己偷不到,就想着偷老宅里最旺家的东西,拿去挂他家,只旺他家敖刚。”再冷笑:“我都怀疑敖刚那么优秀,我们都不行,是不是怀尚叔在咱们老宅啥地方动手脚了。”   东海人大多迷信,而老宅,一族之根。   在顾敖刚一枝独秀而优的背景下,堂房本来就眼红,顾卫国这一挑,堂房不得全针对上五爷一房?   顾敖刚脸色瞬间通红,他向来很尊重的父亲在明知道房子归属林白青后还偷换字画?   林白青是知道他儿子的存在的,甚至她将来还要给那个孩子做针灸。   她肯定会生气,因为这桩婚事对人家本身就不公平。   他爸还是反对时跳的最高的一个。   那么,林白青会把孩子的事张扬出来吗?   顾怀尚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但顾敖刚的头发根子都竖起来了。   他爸跳的越欢他就越害怕,生怕林白青一张嘴就能叫他从此从天之骄子变成跟他爸一样,被全家唾弃的汉奸,走狗。   三爷说:“家合万事兴,看看别人家,再看看咱们家。”   林白青望着顾敖刚,淡淡接茬:“是啊,我师父原来也总说家合万事兴,等闲的小事,只要小辈们不太过分,人该糊涂就得糊涂点,但是……”   在别人听来这只是一句她怀念师父的话,但顾敖刚背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其实顾明当时也猜到药是他偷的吧。   当时可是报了案的,而且是在严打背景下,一旦查出来顾敖刚不但出不了国,还有可能坐牢,但顾明在那么痛恨RI本人的前提下选择了装聋作哑,放他出国。   那么好的大爷,曾经也是顾家的一家之长,林白青也是他当成女儿一样抚养大的,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后人,结果他爸不但天天针对人家,还偷人东西?   偷也不偷个大的,就偷几副小字画。   林白青会把他的事吵出来,让他们家彻底没脸吗?   如果是顾敖刚自己,他觉得他可能会。   他在此刻已经绝望了,那个有先心病的孩子,就是他在顾家的死刑。   他在等着林白青宣读死刑结果。   但她默了好半天后,却说:“敖刚哥,你不还忙吗,先跟陆婶婶走吧。”   这一声简直仿如刑满释放,顾敖刚如蒙大赦,拔腿就走。   “敖刚,你不能走,敖刚!”顾怀尚急了,不想让儿子走,扯他裤子。   顾敖刚猛的抬脚,挣开他爸的手。   陆蕴担心丈夫,不想走,还想劝合一下,但敖刚一把狠拽,把老妈拽走了。   就这样,唯一寄希望于,能帮自己撑腰的儿子走了,顾怀尚彻底被大家给遗弃了。   因为是自家人,公安建议大家先商量,看能不能私下解决。   字画是属于整个顾家的,但现在老宅归属顾培了,两位爷要听他的看法。   顾培说:“看青青的意见吧,她要想,就报案处理。”   不愧是能在婚前就把利益谈到最大化的女孩,她这一手玩的真妙,棒打出头鸟,顾怀尚栽她手里了,老大侄顾卫国是磨刀的。   不过事情最终要如何处理,顾培选择让林白青自己决定。   林白青却是问:“五爷,您看呢?”   顾怀尚恍然大悟,现在能救他的只有老爹了,忙说:“爸,我也是一时糊涂,你帮我求求白青吧,咱是一家人,为了几副字画我要被拘留,工作丢了咋办?”   五爷看顾培,顾培再看林白青,她笑着说:“看在五爷的面子上就算了吧。”   蓦然被背刺,顾卫国懵了:“刚才都说了要报案,怎么能算了?”   林白青不动声色的补刀:“卫国哥,大家都是一家人,怀尚叔一直都可支持灵丹堂了,也就小小一点糊涂,你至于吗?”   顾怀尚成功被离间了,恨极了顾卫国:“他妈的,老子早晚让你好看!”   天降一口大锅,顾卫国失去了一个战友,还成功竖敌一枚。   “明明是怀尚叔偷了字画,凭啥不抓他?”他反问。   见无人应声,又高声说:“我就换了几只蟋蟀,大家把我骂成狗屎,他偷的可是咱们顾家老宅子里的中堂,好中堂旺三代,他把三代人的福气都偷自家去了,凭啥你们一句话就算了?”   想了想,又懂了:“还是觉得我们二房穷,没钱没势就好欺负是吧,你们嫌弃我,我还嫌弃你们呢,这顾家老宅,老子以后不来了。”   俩老有点尴尬,因为他确实偏颇了顾怀尚,对顾卫国狠了点。   但林白青心里却极度舒适,闹了半天,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目送顾卫国离开,三爷说:“很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白青你收拾着搬家吧,这屋子我以后也不住了,你们大家除了逢年过节祭祖,也少来这儿走动。谁来,老宅里丢了任何东西照价赔,药堂同理,以后没病少走动!”   一副字画不值几个钱,但架不住有人眼皮子浅,非要贪。   而有了今天的事,顾家人不逢年不过节的时候,就不好意思上门了。   当然,顾怀尚从此也老实了下来,不敢再瞎胡闹腾了。   顾卫国已经恨毒他了,又发了誓的,按理也不会再来了。   顾怀尚向来对五爷不尊重,说话夹枪带棒,递东西的时候摔摔打打。   但自打这回之后就再也不敢了,上楼梯也知道扶老人一把了,走路的时候也不会故意走的飞快,把老人甩个老远了。   他在公证处有个学生,而这年头排队办公证特别慢。   其实他也担心,怕万一自己病了,林白青不肯好好帮他治,第二天特意上门来示好:“小林,你和小培准备啥时候结婚,我公证处有人,办公证可快了。”   虽然林白青想在婚前就把灵丹堂过户过来,但两位爷当然不会松口。   那她暂时也办不了公证。   林白青于顾家人的态度是,想看病可以,但不要来骚扰她。   她尤其厌烦顾怀尚,遂故意说:“怀尚叔,你不最赞成在婚前把灵丹堂给我的嘛,您在咱家又德高望重,去跟两位爷说说,咱先办理过户再结婚,咋样?”   就因为偷了几副字画,不但在家里颜面尽失,还差点闹到公安局,儿子都不尊重自己了,德高望重四个字对上顾怀尚,简直就是讽刺。   作为一名人民教师,他又是最好脸面的。   一句话被林白青怼的半天没说话,摸摸鼻子灰溜溜的走了。   ……   遗产还过户不了,林白青就跟赵静俩签合同,把桑园买了回来。   而顾敖刚,意料之外,但也情理之中,以外孙的身份也没能借到金针。   他和陆蕴去求了保济堂的东家,那也是陆蕴的堂房大伯,跪着求的。   而且顾敖刚还是在DE国工作的,按理来说面子足够大了吧。   但陆东家只淡淡用了一句金针早就坏了,已经用不了就把顾敖刚给打发了。   不像柳堰兄弟是明打鼓,还可以往上托关系,顾敖刚的儿子是偷来的锣,敲不得,三爷倒是有首都的关系,但他不敢用,急的抓耳挠腮,实在没办法了,问林白青:“普通针的针呢,马衔铁针就不行吗?”   “马衔铁针是纯阳之针,主要功效是解毒湿,你儿子是要养心血,两者风马牛不相及的,你说行不行?”林白青反问。   两人是在灵丹堂的院子里,有工人在干活的,顾敖刚连声嘘:“你小声点。”   他这趟来,必须去趟RI本,因为先心病儿童在三岁前手术是最好的,那孩子也必须做手术了,孩子生下来只见过一次爸爸,怕挺不过手术,玉子一直在等着他,想让孩子见他最后一面,哪怕手术不成功,至少孩子会是在双亲的陪伴下离开这个世界的。   再想了会儿,顾敖刚说:“不行,我还是要把孩子带回来的,实在不行我就去偷针,不择手段我也要把金针搞出来,给孩子治病。”   林白青得给他泼盆冷水:“你能从灵丹堂偷到药是因为我师父拿你当亲人,不防备你,偷保济堂的针,不是进医院就是进牢房,我劝你清醒点。”   “你就别管了,针我自己想办法。”顾敖刚说完就走了。   因为他不住南支巷,过了好几天再碰上陆蕴时林白青问起,就听说他已经出国了。   不用说,去RI本看孩子去了。   ……   既然三爷已经搬走,林白青也就正式要搬回属于她的房子里去了。   这年头大多数人用的都是卫生带,顾娟把三爷送回楼房,因为招娣在上班,过来帮林白青收拾东西,看到枕头边有两包花王卫生巾,这东西她在市面上没见过,看着很舒服的样子,遂问:“这东西好不好用,你在哪买的?”   那两包卫生巾其实是顾培买的。   她原来用的是卫生带,那天他来,看到后就买了两包比较舒服的卫生巾。   而在上辈子,后来林白青的大多数化妆品,随身用品都是顾培在买。   她是个老中医,电脑什么的都学得晚,总是拜托学生们帮自己买东西,渐渐顾培就帮她代劳了。   他是西医,擅长看配料表分析各种化工产品,买的各种化妆品,卫生巾类的各种女性用品不论贵还是便宜,用同事们的话说,跟着抄作业行了。   林白青习惯了,除了觉得有点窒息,还算接受良好。   但她当然不能跟顾娟说实话,只说:“应该是人民百货吧,我也忘记了。”   顾培在这方面没有意识的,卫生巾什么的由男性来买,在九十年代,他那种行为是很怪异的,而怪异,就会被人背后议论,不尊重。   也许他自己没所谓,但林白青总得替他遮着些。   “其实你当初就不该搬出去,白费劲。”顾娟边整理东西,边说。   当然不一样,如果林白青没搬出去,这老宅子里丢的东西就不止几副字画了。   她当初之所以搬出去,防的就是顾怀尚那种眼皮子浅的人,不但偷东西,还要她来背黑锅。   把家正式搬过来,结婚也该提上了日程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最着急的属赖着不肯走的顾卫军。   每天照例问三遍,看小叔啥时候结婚。   林白青搬家这天顾培也来了,指挥顾敖文和顾卫军搬东西,等到傍晚时又喊他俩出去搬东西,俩人站在车前目瞪口呆了半天才敢相信,顾培居然买了两张崭新的床垫。   而且还是这年头人们结婚时才会买的弹簧床垫,也叫席梦思。   给林白青买也就算了,他竟然给招娣也买了一张。   顾卫军一看,把一张一米五宽的一张给了顾敖文:“这个你扛。”   “我扛就我扛,你个小弱鸡,一点力气都没有。”顾敖文扛了起来。   顾卫军恨恨的说:“我是因为没力气吗?”   顾敖文正扛了床垫走着,突然胸口漫过一阵酸涩:这张是小叔和林白青睡的!   ……   屋子里,顾娟正在瞎胡乱抓的叠衣服,林白青在缝搬家时不小心刮破的床单,顾培抱臂看着,直皱眉头,因为这是两个完全不会照料生活的女人。   “也该敲个日子,结婚了吧?”顾娟问他。   顾培下意识看林白青:“听青青的吧,不过是不是应该……”他还没有求婚。   林白青说:“就不用那么麻烦了,直接结婚吧。”   很多事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比直接说出来好,但顾娟是顾家人,她当然偏向顾培,就非要点明:“瞧瞧白青这事业心,恨不能赶紧把灵丹堂给过户了去。”   顾培刷的抬眸,眸子亮晶晶的望着自己的小对象。   他似乎总不大能记得清她的容貌,但只要看到她的眉眼,就会想起小时候父亲收藏的卷轴中的仕女图,脑海中也会立刻浮现诸如水下看妆影,眉头画新月,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一类的,那些泛着黄的古书上的中文诗句。   顾培总以为那些诗句只是文人骚客的填词砌句,直到见到林白青,才发现那些诗句,是诗人在描摹一个真正的女性。   但没想到她会催婚催的那么着急,他都没法接茬了。   林白青那么急着结婚,是为了过户灵丹堂,更是为了地库里的药。   她想尽早拿到钥匙,因为地库里的麝香,天然牛黄等物,她必须赶在今年年底前全部做成药,不然再过两年它们就被禁止添加在很多药品里了。   为什么到了三十年后,现在的安宫牛黄丸能上拍卖台。   因为92年之后的很多药品,都不允许再添加天然麝香和牛黄等珍贵药材了。   她必须赶紧把药做出来,并备着,那每一颗都将是一条人命。   顾娟瞎胡弄了会儿,看时间差不多,要回家照料三爷了。   顾培坐到床沿上,把她叠过的衣服又从柜子里抱了出来,边叠边问正在缝被子的林白青:“你觉得什么时候结婚合适?”   林白青会捉脉,擅长往人肉里扎针,一扎一个准,但不善捉针线,缝了一团乱麻,先说:“又要麻烦您,太不好意思了,但我还是希望快一点。”   她也好害臊,觉得逼他太急了,但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逼吧。   顾培声温,特别有耐心:“这世上没有人会嫌结婚麻烦的。”   既他不嫌麻烦,反正丑话都说前面了,林白青不介意再丑点,就胡乱搞着被子,匆匆问:“下周呢,顾培同志你有时间吗?”   顾培眉跳,但尽量装作不惊讶,示意她把被子给自己:“虽然我也很希望快一点,但还需要政审。”   林白青手一顿,是了,顾培的职业使然,结婚之前得先政审。   “大概需要多久?”林白青紧张了,她怕万一政审到明年,或者审不过。   逼婚的小对象明明是个医生,针线却一塌糊涂,一脸焦急,一副生怕结不了婚的样子。   顾培是专门咨询且记了笔记的,翻出来先给林白青看,再替她做针线。   从他摘抄的看,如果是国内内部人士,政审时间是15天,但顾培这种不一样,他的工作性质注定了不能拥有海外关系,但他本身就是个行走的海外关系。   所以他婚姻的政审期长达45天。   “如果你觉得时间太长了,我找上司反映一下?”顾培又说。   政审是绕不开的,而且顾培越去反映,领导可能越会觉得她有问题。   这事急不得,林白青遂说:“我没那么着急,就按你们的政策走吧。”   顾培又说:“但你要考虑清楚,这个叫军婚。”   继续缝着,他忽而翘唇角:“结了再想离婚会特别难。”   林白青差点忘了,普通军医还好,顾培这种想要离婚可不容易。   自打重生她一门心思就想嫁给顾培,而且他很聪明的,不用挑明了说,只要把自己的难处摆给他,把事情讲清楚,他肯定就会帮她的。   但她还真没想过他的职业问题,不过如果能好好过日子,又何必离婚?   “我有心理准备的。”她说。   顾培点了点头:“你有心理准备就好。”   林白青怀疑自己看错了,因为她看到顾培唇角翘的有点诡异,但其实她等于摆了他一道,他虽没明说,但心里肯定不舒服,为什么她会错觉,觉得他在笑。   正好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她一把从顾培手里扯过被子,一看,其实早有预料,因为他是个优秀的外科医生,果然缝的很好,针脚比缝纫机匝出来的还好看。   顾敖文扛着床垫进来了,直愣愣看着小叔。   林白青把床上的东西全抱了下来,只剩个空木架子,示意他放上去。   顾敖文看顾培:“小叔,要不你来?”总不能他们的床垫也让他摆吧。   顾培没想到侄子会吃飞醋,体贴的说:“你搬不动就放下,我来。”   “我能。”   一想到林白青大概也会笑话自己也是只小弱鸡,顾敖文故意扛着大床垫在空中挥舞了两圈,方方正正摆在床上了。   就在他摆床垫时,同样的屋子,同样的场景下,林白青突然想起来,上辈子,在她的新婚之夜,就在这间屋子里,顾卫国曾经跟她开过一个玩笑。   一个跟金针有关的玩笑!   作者有话说:   白青:呜呜,他会不会好生气啊。   顾培:嗷嗷,快要结婚啦。   作者:咩咩,留言。 第44章 好刺激   (比偷情还兴奋)   金针不仅能治柳总夫人和顾敖刚的儿子。   它是专攻疑难杂症的, 要有它,林白青能救很多人的性命。   而且保济堂明明开的比灵丹堂更晚,但政府的各项扶持政策,以及开办民营医院的资质, 军准字号都是它先, 就因为它有金针, 还专供各个大领导们使用。   林白青确定就是在这间屋子里, 新婚之夜, 顾卫国曾经跟她提过金针。   他最喜欢讲甜言蜜语画饼的, 当时就曾说过, 要帮她弄一副世间最好的金针,助她和灵丹堂在将来成为比保济堂更大,更阔气, 名声更响的中医药堂。   那时候的她既天真又懵懂, 也因为顾卫国的承诺而由衷的开心欢喜。   顾卫国那家伙最擅长玩心机的,现在回想, 当他提金针的时候,金针应该已经有线索了, 那么上辈子的他,也是从现在开始就在找金针了吧?   林白青正在回忆当时的细节, 顾卫军把另一张床垫安放好,进来了:“小叔, 晚上就在这儿吃饭吧, 要不咱们今天还吃烧烤。”   他必须看看小叔会不会洗碗,就是今天, 要他洗烧烤的碗。   但顾培没给他机会, 他说:“白青很忙, 我不熟悉菜市场,如果想吃,就得你全权负责买菜,洗菜和做饭,我来洗碗。”   顾卫军目瞪口呆,想看小叔洗碗还得先变身伙夫?   “算了算了,我回我们家吃去,我姑会做饭的。”顾卫军忙说。   ……   照料着对象搬完东西,顾培也该回去了。   但看那么偌大一个院子,招娣要一上班就会变成只住林白青一个人,而他跟所有人一样,是不知道林白青有功夫,且一手可以放翻几个混混的。   在他看来她还是个小孩儿,虽有医术,但还需要人来照顾。   既她当众选择了他,从此她就是顾培需要照顾一生一世的责任,他必须保证她的健康和安全,一生一世。   而在国外,当一对男女谈恋爱,就可以住在一起,这也是件很简单的事。   顾遂说:“这院子太大,也太黑了,又是只住你一个人,怕会很不安全,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妹不在的时候我可以过来陪你住着。”   林白青一噎。   她可不纯洁,她还是个老司机。   但在她记忆里上辈子的顾培是个很正经的人。   一起工作,就连一帮男大夫都背地里笑话,说他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   可怎么才谈完结婚他就要搬过来跟她一起住了?   婚前同居,真的好吗?   本来她想拒绝的,但一想自己接二连三的催婚,把一个单身贵族催的马上就要结婚了,如果不给人家点好处,那不真成顾怀尚说的东食西宿了?   她含混着说:“这本来就是你家,你早点搬过来也好。”   顾培发动了车,打方向盘转弯的瞬间,看到他的小对象转过身,轻跃着步伐走了,因为在搬家,她穿了一件旧尼纶线衣和一条学生时代的旧运动裤,柔软的运动裤勾勒着她臀部的线条,极为挺翘的臀,线条是那么的优美流畅,他喉头蓦的一燥。   ……   顾培是个精细的人,要搬过去跟对象一起住,当然不可能像别人,拿个牙刷就走,拖鞋毛巾浴巾什么的家里就有,但是就算不买酒,总要买鲜花和巧克力,糖果吧,但他还约了谭星国,明天有一台腹腔镜下的肝胆手术,因为是东海头一例,又是谭星国主刀,他一直在办公室等顾培,要商量一些手术相关的问题。   俩人聊完,谭星国看顾培不住的看表,似有所思,遂安慰他说:“没问题的,我肯定能做好,有不对的您全程指导就行了。”   “跟你没关系,现在是九点半,商场已经关门了,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买到巧克力,鲜花,最好是玫瑰,以及……”顾培形容:“质量稍微好点的……Durex。”   Durex?   杜蕾丝?   谭星国这一听,顾培很危险啊。   他忙说:“顾大夫,咱国内可不流行那叫个什么来着,一夜情,戴了杜蕾丝也不行,你这想法有点太危险了,万一被抓住……”   顾培忙否认:“不不不,我今天准备去陪我的……呃,对象。”   他最近在咨询关于结婚的事,李院长把他这个单身贵族要结婚的事四处张扬,以证明所谓单身主义都是狗屁,军医院大批未婚女青年正在暗自神伤,医院也人尽皆知。   但也不对,谭星国更惊了:“还没结婚就搬一起住,你确定?”   顾培一凛:“难道不可以?”   谭星国说:“要不是在大裁军的背景下,只要没人向上举报,你跟对象不闹出小人命就没啥问题,但最近不是……”又转念一想:“你应该没问题吧,你跟我们不一样,难道他们花了那么高的薪水把你请来,还能把你裁了去。”   其实顾培的问题更大,因为他属于特例,同样的工作量下,月薪是普通人的好多倍,各种问题,本单位对他的要求也更加严格,他自己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所以这意思是,单位的规则是他不能在婚前跟对象同居?   顾培发愁了,因为他才承诺了小对象要去跟她同居,这可怎么办?   谭星国自认了然:“咱这管的太严,跟国外不一样,也是苦了你了。”又体贴的说:“在国外开放惯了,不习惯咱们这套吧。”   顾培他爸生他的时候已经五十岁了,他先是跟他妈住在一个极为荒唐的地方。   后来被他爸接了回去,但他爸是个只专注于医学的人,所以他的成长环境可以用光怪陆离来形容,但也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样。   在谭星国想来,他在国外肯定左边膝盖一个美女,右边膝盖还有一个,但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不过大家只是同事,顾培也就不解释什么了。   不过他已经答应对象过去同居了,规定不允许,怎么办。   出尔反尔,她会生气吗?   ……   重生以来,这还是林白青头一回回老宅睡觉。   招娣最近都是大夜班,不回来,偌大的院子里就她一个人。   顾培说了会过来陪她,但林白青没想到会是今天。   边铺床,她边专心想着金针的事。   翻日历,上辈子她和顾卫国结婚,恰好就是今天。   再回想,当时她手头只有一万八,为了省装修钱,他们只草草办了个婚礼,送走宾客,她铺床,顾卫国坐在一旁畅想将来的美好生活,给她画大饼,说等将来有钱了要买只超大钻戒跟她再求一次婚,说要在东海市最豪华的酒店帮她补办个婚礼,饼大的可以把林白青都卷进去。   她边听边笑,心里甜的跟吃了蜜似的。   但乔麦穗不知为啥一直在隔壁哭,边哭边骂儿子窝囊没出息。   毕竟大喜的日子,婆婆哭丧似的,林白青也给气委屈了。   顾卫国过去劝老妈,回来之后为了哄她高兴,就提起金针来。   他的原话是:“我刚刚打听到的消息,那是一副比保济堂的金针还要好的,玄铁金针的下落,你放心,不出三五年,我保证帮你弄来。”   刚打听到,就证明他也是这一两天才知道的事情吧。   林白青刚刚躺下,又腾的坐了起来。   虽然这辈子很多事情跟上辈子都不一样了。   但那个关于金针的消息,顾卫国会不会依然是现在打听到的。   这会儿天已经有点晚了,但实在太着急金针,想着不如撞个运气,林白青穿上衣服,出来反锁上门,转个弯子就到了背面。   顾卫国家就在老宅的正背后,已经十一点了,院门还开着,屋子里有台黑白电视机,乔麦穗正在看《壹号皇庭》,一手香烟一手瓜子,津津有味的。   林白青敲门,问:“二婶,顾卫国呢?”   乔麦穗回头一看,有点吃惊:“林白青?”又翻白眼:“你来干嘛?”   林白青问:“卫国哥不在家?”   当妈的没有一个不盼儿子好的,所以顾卫国见天儿找屎,乔麦穗特别支持,就是想着儿子能拿下灵丹堂,结果屎白找了,灵丹堂也没拿下,而且顾卫国还在长辈们心里也成臭狗屎了,乔麦穗当然气的要死。   她恨不能找个茬跟林白青打上一架,但这姑娘性格贼好,总是笑眯眯的,明明坑了他儿子吧,乔麦穗还找不到理由跟她吵一架。   翻个白眼,她说:“大概又帮你找屎去了吧,他也就那个命,帮人找屎还被人嫌弃,活该。”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林白青欲走,又回头,忍不住劝说:“少抽点烟吧。”   乔麦穗一听,这是吵架的机会呀,抱臂站了起来:“你谁啊,还管老娘抽烟?”   “那就多抽点,再抽下去就成肺癌了,挺好。”林白青说完,再不管被气结巴的乔麦穗,转身走了。   上辈子乔麦穗就是肺癌死的。   林白青一直在劝,见她抽烟就哄着掐掉,天天搁家里搜烟,烧烟,但乔麦穗总有烟抽,还嫌林白青管自己管的烦,动不动就说些什么儿子窝囊老娘也窝囊。   意思是她和顾卫国都是为了灵丹堂才委屈,不得不接纳她的。   林白青是只要她不干扰自己的工作,婆婆的话就当耳旁风了。   作为医生,也是真心希望乔麦穗能健康,能活的久一点。   她也一直纳闷,她盯的那么紧,后来乔麦穗怎么就抽成肺癌了。   现在知道了,乔引娣天天悄悄送烟呢。   ……   刘百强跟俩小弟正在看着武打片喝酒划拳,看林白青进来,忙把小弟们赶起来让坐:“小林大夫,稀客稀客。”   林白青问:“这几天顾卫国在干嘛,今儿又干嘛去了?”   刘百强说:“前段一直在帮你找……那什么,但最后你不是那什么了嘛。”   示意林白青坐下,拍胸脯说:“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那个对象虽然选的俊,但人肯定不如顾卫国,咱卫国哥多好的人啊,不但勤快,而且心地特别善良,前几天来个看病的老爷子,正好咱没开门,他瞧着可怜,都亲自扶家里去坐着了,你就说说,尊老爱幼方面,谁比得上咱卫国哥!”   顾卫国虽狡猾,但也确实古道热肠。尤其看到穷苦人,可怜人总是能帮一把是一把,进出夜总会,给小姐多少,给门口要饭的老头也要给多少。   “对对,你那个对象不对劲儿,我听人说了,怪得很,小林大夫,这次不算吧,咱重新选,选我们卫国哥。”一小弟说着,没递的,递了烟来:“抽一支?”   林白青知道他这帮小弟是因为顾卫国输了,不甘心,在给他找补。   懒得听了,正准备走,一小弟说:“不对不对,那老头应该是卫国哥家的亲戚,带着情来的。”情,东海俗语,就是礼物。   “什么亲戚不亲戚的,我问卫国哥了,他说那就一不认识的糟老头,我跟小林大夫说话呢,你能不能别插嘴。”刘百强忙着倒茶找刀要杀西瓜,气的瞪了小弟一眼,又问林白青:“你那婚事真就定好了,就不改啦?”   要跟这帮醉熏熏的混混扯起来,就没完了。   林白青抓过刘百强手里的刀:“别扯有的没了了,他今天干嘛去了?”   “应该还是找屎吧,他最近忙忙碌碌,不一直在找那玩艺儿?”刘百强说。   上辈子顾卫国这段时间在找表,这辈子他表面说是找药,但其实一直都没放弃找劳力士,林白青心说难不成他是在找表的途中找到关于金针的信息的?   已经夜里11点了,从刘百强家出来,一路走到自家门口,林白青突然想起来,这屋子她几个月没住过,老鼠蟑螂又滋生了一堆,得去药堂拿点药。   已经到家家户户上床休息的时间了。   林白青惯常出夜诊,住的又是巷子,有公德心,她又是练过的,脚步轻,再加上药堂的围墙已经拆掉了,也不用推门,径自就进院了。   但刚进院子,就听药堂里有个声音说:“这真的行吗,卫国,你不是骗我吧?”   “赶紧拿来呀,明天开始这工地夜里就有人守了,咱就不方便放东西了。”林白青一凛,三更半夜的,这声音她可太熟悉了,是顾卫国。   “我还是担心……”这是乔引娣的声音。   顾卫国的声音闷闷的,听着像是在地下,他说:“表姐,我都把你带这儿了,你还不信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快!”   “我这辈子信的人只有你,但这是林白青的地方呀。”乔引娣哭兮兮的。   这年头在招待所发生关系公安随时可能破门而入,而乔麦穗是反对乔引娣和顾卫国在一起的,林白青以为这俩人饥渴难捺,跑灵丹堂做野夫妻来了,反正顾卫国已经臭大街了,她也不想捉奸,只是嫌恶心,怕他们脏了她的药堂,遂脚步重了点,准备惊走这对野鸳鸯。   果然,随着她脚步一重,楼里蓦的没了声音,敞楼里,她看着有个黑影从窗户翻了出去,往桑园去了。   林白青在静静等这对野鸳鸯跑路,但蓦的听顾卫国声音一提:“先在招待所等我,表姐,你可别跟我玩花的。”   林白青觉得他这话说的别有深意,想到些什么,遂飞快冲到了大街上。   就见乔引娣从桑园那边冲了出来。   路灯下,她拎了一只褐色的软皮大包,而且那只包似乎特别沉,拎起来特别费劲的样子。   招待所就在马路对面,边走,乔引娣边把包提起来,环到肚子上,用衣服盖着,慢腾腾的进招待所去了。   现在是12点,已经很晚了,招待所的门卫看了看门钥匙,让乔引娣进去了。   林白青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正好这时顾卫国从巷子里出来了,她下意识躲到了一颗树后面,就见顾卫国也是一路飞奔,往招待所去了,一去就爬墙。   一看他想爬墙,林白青远远丢了块石子,惊醒了在门口打盹的门卫大爷。   门卫听着头顶簌簌响,抬头一看:“哎哎,干嘛呢你?”   也是够倒霉的,顾卫国只好跳下梁来,说:“我上楼找我表姐有点事。”   门卫大爷说:“身份证和介绍信给我,没有不能进,你再爬墙我可报案啦。”   顾卫国没带这两样东西,说:“行了行了,我开间房吧。”   “对不起,咱的房全登完了。”服务员打着哈欠站了起来。   顾卫国拍胸脯:“老子是顾卫国,这片有名有姓的,快让我上楼。”   “我知道你是顾卫国才阻拦你的,这两天公安正抓螵呢。”门卫好声说。   顾卫国气的跺脚:“你他妈才是螵虫,老子有正事。”   林白青初时想不明白,但此刻恍然大悟,他俩不是偷情,经过半个月的漫长寻找,终于找着劳力士金表了,刚才乔引娣手里提的那一大袋就是金表。   张子强可是悍匪,谁偷了他的表,他回来就会要了谁的命。公安也在扑天盖地四处找表,他俩找到表也不敢声张,所以要另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表藏起来。   而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灵丹堂,因为灵丹堂的地库有个通风口,修建的极为巧妙,既防风也防潮,除了顾家几个老人外没有别人知道,顾明有什么值钱东西,不方便入库的也会顺手放那儿。   那地儿用来藏表可再好不过了。   怪不得他俩比偷情还兴奋。   果然好刺激的事,劳力士金表,一大袋,好大一笔财富啊!   作者有话说:   集思广议:金针随后,但金表提前来了,大家觉得应该怎么办?   有好办法记得留言喔,谢谢大家。 第45章 大金表   (我结婚他要送份大礼的,礼呢?)   在一瞬间林白青想立刻去报警, 让公安把乔引娣和顾卫国给逮了,那一大袋表也让公安缴走算了,但旋即她就冷静下来了。   张子强是一个月前被抓的,但因为证据不足, 马上就会被港城警方无罪释放.   在被释放之后, 他还将造就足以轰动历史的, 绑架港城首富之子的大案。   而在上辈子, 所有在他拘押期间偷了他表的人都会被他疯狂报复, 有打断腿的, 有砍了手的, 还有强.暴了人家妻子女儿,放火烧家的。   他要嚣张到1998年才会被抓,能在法外逍遥那么长时间, 他在公安局当然有眼线, 现在交表,除非匿名举报匿名交, 而且保证自己不会暴露身份.   否则转头就会被他在公安局的眼线盯上,死的更快!   但表也不能就让顾卫国和乔引娣那么拿走, 因为万一他们漏一两块出去,被张子强顺藤摸瓜摸到南支巷来, 顾卫国可以跑路,但灵丹堂跑不了.   东海人都知道灵丹堂是顾家的, 万一张子强盯上灵丹堂呢?   顾卫国还在跟保安交涉:“我就上楼转一圈, 就一圈,五分钟总该行了吧。”   保安是对他好, 因为今晚公安要抓螵, 顾卫国又是熟人, 怕他被逮进去拘留。   但顾卫国着急的不行,劳力士,而且是一大袋。   虽然他知道东西就在楼上,乔引娣也是他生平最信任的人,但在错失灵丹堂后,那么一笔巨财是他唯一可以翻身的东西了,他怎么能不上楼。   不给它找个安全的存放之处,他过不了今晚的。   实在说不通保安,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我走我走,行了吧。”   但是绕出一截路之后他又折回来了。   为了方便跟他联络,乔引娣特意登了一间临街的房子,大夏天的,就一小招待所,当然没关窗户,于他来说也就两脚蹬就上去了。   但甫一进门顾卫国就觉得不对,乔引娣不在屋子里,门关着,一张床,一副桌椅的屋子里,床底下只有两暖瓶,空空荡荡。   顾卫国蓦然一惊,乔引娣怕不是提着表跑了?   旋即听到有人推门,他一把拉开,乔引娣扑了进来:“卫国,你反锁门干嘛?”   “表呢?”顾卫国也跟恶狼似的。   乔引娣看某个地方:“就在屋子里呀。”   顾卫国突然抓起乔引娣的手:“你的手上怎么会有土,你他妈背着我藏表了!”   “我……我……”乔引娣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   顾卫国冲出门,看到走廊里有个花盆,抱进屋来手一掏,好家伙,花盆的土里藏了足足五块表。   “剩下的表呢?”他怒吼:“你个蠢货,知不知道现在要漏表出去,不说公安要抓咱们,张子强的报复就足以让咱们,让整个顾家都陷入麻烦!”   因为是表姐,身世很可怜,顾卫国一直很信任乔引娣的。   没想到她竟然背着他悄悄私藏表。   其后果有多可怕,万一她把表露出去,她自己跑不了,顾家在南支巷的所有人都跑不了,而首当其冲的就是灵丹堂,因为它就明晃晃立在那儿。   张子强找个人,一把大火,灵丹堂就没了。   顾卫国只想发财没想害人,事情也干的很谨慎。   谁知道表姐竟差点给他惹来杀身之祸,他在此刻都起了杀心,要杀人了。   但乔引娣忽而双目睁圆,手指窗户。   顾卫国被她的眼神吓的毛骨悚然,缓缓跟着回头,就见窗户上有张报纸,他一把拉开了灯,就见报纸上正好是张子强在法庭时目空一切,猖狂的笑脸。   顾卫国确信自己刚才进来时还没看到报纸,这是有人刚刚放的。   是谁,能爬上二楼却如履平地,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难不成他才找到表,张子强的人就追来了?   那么一大袋表,粗略算一下至少三四百块,该不会是张子强的人拿走了吧。   那他和乔引娣会不会被立刻灭口,当然不能当活靶子,迅速关上窗户,拉着乔引娣缩角落里躲了半天,终于,半天没有任何动静,他这才松了口气。   那乔引娣私藏的这五块呢?   “卫国,我留这几块只是想给你买两套新衣裳。”乔引娣哭着说。   要不是因为大包的突然没了,光凭私藏表这条,顾卫国就能打死乔引娣,但现在这五块成唯一剩下的了,而且她说是为了给他买衣裳,顾卫国就又心软了。   “你呀……”   “我就是笨了点嘛,对不起。”乔引娣抽噎说。   “以后不要再找我,我也不会再找你了。”顾卫国拿起表,从窗户里钻出来,回家了。   一路走,他一路想,那么一大包表,真是被张子强的人拿走了?   既然一直在跟踪,要拿表,他为什么不灭口。   顾卫国自认很聪明,但他想不通,脑子都要炸想炸了也想不通。   ……   表当然是林白青拿走的,就在顾卫国跟保安交涉时她已经爬上窗户了,正好看到乔引娣拿了几块表悄悄出门,去私藏表了,她索性连袋子一起给搂了。   本来她是想直接提着袋子走人的,但又怕顾卫国要冤枉乔引娣偷表而闹出凶杀案来,所以又返回,悄悄往窗户上贴了一张报纸,把矛盾引了出去。   然后她也没走远,一直在招待所三楼的一间空房子里,直等到顾卫国下楼,看他走了,这才悄悄的又爬出来,提着包往家跑,也不敢走地面,而是在房顶。   月光光,心惶惶,也只有她这种腿脚轻便的人才敢干这种虎口夺食的事。   就在要拐进东巷时,她隐约看到自家门上站着个人,遂赶忙躲到了瓦檐后面。   那人一直在她家门前徘徊。   林白青怕是顾卫国追来,躲在墙后面一动不敢动,直等敲门的人走了才出来,也不走门,翻墙进,进院前她看已经在巷口的身影很几分像顾培。   但转念一想都三更半夜了,顾培跑来干嘛,估计是自己看错了。   拉开拉琏,饶是林白青上辈子奢侈品见多了,都给晃的差点睁不开眼睛。   去了包装的18K金金表,满满一袋子,她粗略估了一下,至少三四百块。   这表就现在都要上万块一枚的,放到将来,一枚要二三十万。   从顾卫国开始找表,再到乔引娣来配合他一起找,半个月了,要不是她今天恰好路过,它将静静躺在灵丹堂地库的通风口,也许会是顾卫国一夜暴富的机会,但也许就将是灵丹堂的灭顶之灾,但是万幸,现在落到她手里了。   这种表当然不敢拿出来戴,万一被张子强摸到踪迹,不但表要拿走,他还会砍手剁脚放火烧家。但也不能上交,因为上交了也许会死的更快。   只有等张子强伏法了,死了才能上交。   不过要藏着它也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老宅当然不行,顾卫国狡猾的很,他也是唯一知道她拳脚好,有轻功的人,早晚会怀疑到她,肯定会来找的。   那藏哪呢?   转眼四顾,突然,林白青发现了一个极好的,而且顾卫国绝对发现不了的藏表之处,怕夜长梦多,她也不敢耽搁,一口气把表先藏稳妥了,这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突然被一阵尖锐的凄叫声给惊醒,林白青给吓了一大跳,出门看刚下夜班回来的招娣在往巷子另一头张望,她问:“出什么事了?”   老宅对门的邻居姓齐,叫齐大妈,说:“你去看看吧,顾卫国家好像在闹事。”   昨晚才拿了表,林白青怕要闹出人命,也赶紧往那边跑。   刘百强正好迎上她:“小林大夫,卫国表姐自杀啦,听说吃的安眠药。”   林白青过去一看,顾卫国抱着乔引娣正在拍脸,脚边确实散着许多安眠药片,还有一只安眠药的瓶子,乔引娣满脸泪水,双眼紧闭。   看来昨晚丢了表之后俩人一通好吵,乔引娣还闹自杀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她害的,林白青赶忙过去捉脉,但一捉就发现乔引娣的脉搏跳的很正常。   刘百强比顾卫国还着急,看林白青迟疑,忙问:“小林大夫能救不,还是送医院?”   林白青在迟疑是因为乔引娣脉象很正常,就证明她并没有太多吃安眠药。   但当大夫也不必事事讲明,闲事也尽量少管,林白青松手说:“救不了。”   顾卫国一听林白青救不了,示意刘百强:“你来,抱我表姐上医院去。”   “一起去呗。”刘百强说。   顾卫国拍了拍乔引娣的脸,说:“表姐,你先上医院吧,等我忙完就去看你。”   深爱的表姐在门口自杀,他还不忘兼顾一下林白青:“青青,白麻烦你跑一趟,快回去补觉吧,我表姐就一点小事,上医院解决就行了.”   看到这儿,林白青还挺感动,也知道顾卫国深爱乔引娣,不会见死不救,就折返回来了,招娣捧了束玫瑰花在嗅,问:“姐,那女的咋样,不会死吧。”   乔引娣顶多也就吃了两片安眠药,睡一觉的事。   但林白青惊讶的是,乔引娣上辈子应该是顾卫国的至爱,也是他最信任的女人,信任到在他俩离婚后,他立刻就把灵丹堂的财务整体移交给乔引娣了。   也正是在乔引娣的手里,灵丹堂又是药品又是医疗黑试验的,轰然垮台的。   而要说是另外那个细腰大奶人工脸的二奶会耍心机,林白青一点都不惊讶。   但看上去胖乎乎,傻乎乎,年龄还比顾卫国大三岁的乔引娣又是背着顾卫国悄悄私藏表,又是假装吃安眠药寻死的。   作为人类高质量二奶,林白青发现她还挺有心机。   她把顾卫国骗的一愣一愣的。   当然,只要她和顾卫国不招惹她,管她心机深不深,林白青才不在意。   看招娣捧了一束玫瑰花,她一闻:“好香啊,花哪来的?”   招娣说:“就放在咱家门外呀。”   林白青一惊,心说坏了,她昨天晚上好像看到顾培在门外。   所以她只是客气一句,他却当真了,还拿着花跑来跟她同居,结果来了在门外站到半夜,她铁将军把门,给人家放了鸽子了?   逼着人家结婚就够不要脸的了,还放人鸽子,顾培肯定会生气的吧。   上辈子,婚姻生活于林白青都是裙边,这辈子就更是了。   她甚至不介意白养着个丈夫,他当米虫都行,只要不像顾卫国一样心黑,害她就行。   她也不是那么扭捏的人,正好药堂有电话,就赶忙给医院打个电话,主动约顾培晚上一起吃饭,准备给他赔罪。   但他办公室的电话一整天都没人接。   药堂装修,灰尘太大了,林白青也弄不了药,遂又去了趟军医院。一打听才知道顾培他们今天有个很重要的新手术,完了还要学习汇报会,出不来。   因为顾培办公室的门锁着,林白青也不好留字条,就又回来了。   而因为乔引娣在招待所住了一段时间了,再加上她又是在顾卫国家门口闹自杀的,都是熟人,你传我我传你,巷子里议论纷纷的。   乔麦穗也嫌丑,端了碗汤出来,正在骂人:“一君臭不要脸的骚货,心脏嘴也脏,再给我家卫国造谣,小心生孩子没P眼!”   齐大妈跟她关系不错,看她端的碗,凑过去一看:“参汤吧,怪不得你今天说话中气十足的,这汤大补吧。”   乔麦穗本欲吹嘘,看到林白青,忙说:“哪里,几根熏过的臭党参。”   林白青正好准备回家,路过乔麦穗,党参还是山参的味道她当然闻得出来。   乔麦穗喝的不是党参,而是正儿八经的山参老鸡汤。   闻着这味道,电光火石间,林白青想通了。   顾卫国当然不在,找到表表又丢了,表姐还闹自杀,一整天他都不见踪影。   林白青也不着急,正好工人们现在要连夜干活,她一边盯着工地,一边盯着路口,直等到夜里十点多,顾卫国终于回来了。   “卫国哥?”林白青喊。   顾卫国本垂头丧气的,看到林白青一秒精神:“青青,你是有啥事找我。”   “陆庆坤,保济堂东家的大哥,本来针灸手艺一流,后来手坏了就专职经营山参生意了,我师父于他有恩,我结婚他要送份大礼的,礼呢?”林白青伸手。   顾卫国的笑凝结在了脸上,但他转舵也快:“东西在我家呢。”又说:“我本来想给你送过去的,去了几趟都没碰上你在家。”   他可真是撒谎不打草稿,大谎如真,随时都在骗人。   林白青早晨就想到了,她去卖海狗鞭时碰到过的那老爷子叫陆庆坤,是如今保济堂东家的大哥,在专职收参贩参。   他认识她,是因为他但凡回东海都会来灵丹堂坐一坐。   林白青没认出对方是因为她的世界里只有病人,不关注外界的缘故。   陆庆坤天南海北跑,顾明曾专门嘱托过,让他帮忙打听自家金针的下落。   上辈子也是,听说她婚事定了,他来送礼,就是顾卫国接待的。   那天晚上乔麦穗之所以哭,是想让顾卫国把参留给她,因为陆庆坤大部分时间在东北,等闲不会登门,一包老山参,乔麦穗就想瞒了儿媳妇自己吃掉。   顾卫国架不住老妈哭,就把参给瞒了。   但他当时可乐了,一个劲儿说金针,就证明陆庆给了他关于金针的信息。   或者很可能陆庆坤已经把针给他了,但他给藏起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耐着性子问:“他直在打听咱们堂的金针,你听说了吗,金针有没有消息?”   一金一银一马衔铁,灵丹堂的三副针,顾明找了整整三十年。   因为当年的小将就是顾卫国他爹带队,顾明怀疑是顾卫国他爹偷拿了要藏着,作为长辈,还给侄子下过跪,磕过头的,这事顾卫国比任何人都清楚。   要说这世界上有谁更了解三副针于中医的意义,林白青是一,顾卫国就是二。   顾卫国一脸兴奋,又诚恳:“还真有,我今天就是帮你打听针的消息去了。”   林白青并不信,但还是容声问:“针呢,在哪。”   作者有话说:   顾培:去同居啦……糟糕,对象怎么不在家。   白青:金针,金针。   作者:留言的小天使最可爱啦,动动手指留言喔。 第46章 良心不安   (你个穷丘八,活该你他妈的穷)   前些天, 有一天顾培送林白青回大杂院。   顾卫国在巷口遇着个老头,问他招亲的事,他乍看不认识,但仔细一看记起来了, 那不他大伯的熟人, 老参贩子陆庆坤嘛。   当进顾培还没吐口, 顾卫国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金针可比金表强, 一旦送给林白青, 她就为了感恩之情, 也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他。   他遂撒了个谎,就说林白青选的就是自己。   陆庆坤老爷子于是把送来做新婚贺礼的山参给了顾卫国。   一袋共三十根,全是货真价实的百年老山参, 折合成钱得上千元, 那确实是一份大礼,顾卫国接了礼, 把陆庆坤迎到了自己家,留了饭, 一起喝了顿酒。   然后问起金针的下落。   陆庆坤也想不到浓眉大眼,仪表堂堂的顾卫国会撒那种一戳就穿的谎。   以为他要成灵丹堂的东家了, 就说:“你们灵丹堂那副昆仑金针还没面世,但我最近见了一副玄铁金针, 就在东海市, 我可以介绍个人,你去问问对方, 看还能不能找得到, 我直觉, 那副针的缘份在你们灵丹堂!”   一边要找表,一边要找针,顾卫国忙的不可开交,昨天找着了表,又飞了,针他当然也在找,而且比林白青更上心,因为他比林白青更想暴富。   “针到底在哪儿?”林白青已经不耐烦了,但只能忍耐,再忍耐。   顾卫国不提针,先耍赖:“青青,咱聊点关于灵丹堂的事吧。”   “我和你小叔马上就结婚了,叫我小林大夫。”林白青容声说。   这就又得说说顾卫国那个梦了,在梦里林白青是他的妻子,傻傻的,但是特别爱他,不但爱,还很信任他,而且整天追在他身后劝他喝药喝汤给他补身体。   那个梦有多真切,他虽然醒了,可他甚至能清晰记得梦里中药汤的气味。   梦里的顾卫国如他现在所设想的一般开了大药厂大医院,是东海首富。   可怎么现实跟梦,场景几乎一样,但就是事情完全不一样呢。   而且可恨的是,他只梦到自己是如何如何的有钱,暴富,没梦到暴富的过程,所以想要达到梦里的暴富,他就还得磕磕绊绊的努力。   顾卫国一口槽牙都咬烂了,硬挤笑容,一步到位:“婶子,不出仨月针我必定交给你,但不像别的兄弟有事业,我没工作,事业上你得带我这个侄子一把。”   林白青带顾卫国走进了堆垃圾的死胡同,耐心也用完了:“针到底在哪儿?”   “你知道东海制药吧,我认识二把手,咱可以谈药品代加工,你是个小女孩不懂做生意,我那小叔也不懂人情世故,这方面我包了……”顾卫国话还没说完,猝不及防,膝盖已经吃了林白青一脚猛踢。   疼,钻骨的疼,但他还不及反应,紧接着拳头已经冲鬓角来了。   林白青从小扎马步,腿上绑着米袋练跳高,拿胡萝卜香皂练指力的,顾卫国休假回来,顾明还会喊他来用部队擒拿术跟她对练。   顾卫国是上过战场的,也会让着她,但她也是真有实力。   他是男性,天生力气比女性大,躲过拳头一把攥上林白青的胳膊将她搡开:“今天我没心情陪你练,先讲正事。”   林白青打不过他,忍着气,也只好收了势,再问:“针呢。”   顾卫国还是那句话:“针的事你就别管了,安心盯装修吧,现在那帮装修工黑着呢,动不动给你倒黑油漆黑材料,等你发现可就晚了。”   又说:“你先别关门,一会儿我把参给你送来。”   林白青看出来了,在得表又丢表之后顾卫国立刻调整战略,又把能够暴富的希望寄托在灵丹堂了。   他有眼光,知道中成药的代加工能赚钱,亲事已经谋不到了,退而求其次,就想谋制药厂,真要给他点好处,他就该图谋军准字号,军医院了。   眼看顾卫国大摇大摆离开,也是太生气,正好看路中间有块砖头,这又是条背巷,她旋身,用脚后跟踢起砖头,又稳又准,砖头直奔顾卫国后脑壳。   但他也有身手,上辈子俩人打架没落过下风的,听到风声旋即一躲,砖哐的一声砸在墙上,碎成了粉瀣。   顾卫国以为她是急金针,恼羞成怒了,他别的不行,哄起人来嘴巴一流的甜:“小林你怎么总急眼呀,我向天发誓,针我很快帮你找来。”   林白青虽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目送顾卫国走掉。   回到家,招娣回来了,正在院子里四处查探。   不比大杂院里姊妹俩要一起挤,现在俩人终于可以分开,睡个好觉了。   不像大杂院要不打盆水随便擦擦,洗澡就得去澡堂子。   老宅有个小小的洗涮间,是当年顾明专门给林白青买来安装的,烧上两壶水灌进高处的槽子里,有淋浴喷头,一拉开就可以洗淋浴。   招娣原来一直是跟姐姐睡,今天看姐姐往小西屋里抱铺盖,心说莫不是也给她搭了一张床板,进去一看,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年头在国外弹簧床很普遍,但在国内,大家顶多结婚的时候买个双人床。   但就在这间小西屋里有一张单人床的弹簧床垫,还是垫了海绵。   招娣以为是姐姐买的:“姐,你也太能乱花钱了吧?”   “你姐夫买的,坐上试试。”林白青笑着说。   招娣这时才想起姐姐住的那间房子,那是一米五的床板,进去一看,有一张跟她的一模一样的弹簧床垫,更不敢相信了,顾培竟买了两张床垫。   这下她可算明白姐姐为啥非要选顾培了。   就说顾家兄弟,谁一次性能拿几千块出来买弹簧床垫。   在这年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还有件事招娣得给林白青报个喜:“有个当医生的姐夫真不错,我们组长原来给我排的全是大夜,今天咱姐夫过问了一下,组长帮我调班了,以后跟大家一样,我也是一月十个大夜,不用再多值了。”   今天顾培特别忙,回办公室才发现林白青打了好多电话,回过来她没接,遂跟招娣讲了一下自己忙的原因。   他似乎不但没有因为昨晚林白青的放鸽子而生气,而且在有条不紊的筹划婚事,在林白青想来,不用太麻烦,等到政审过关直接领证就好了。   但顾培觉得不能那么随便,他就问招娣,在她看来婚前是按国内的老习俗他来走提亲程序好,还是像如今国内的摩登一代一样,走求婚仪式。   再急,终身大事的程序必须走到位的。   林白青的思绪本来在金针上,说起这个,不喜先惊:“你怎么说的?”   “你说顾大夫要带俩老头上门,提两瓶酒就来订婚,多老土呀,我让他像时髦人一样求婚,我们单位现在可流行求婚送大钻戒了。”招娣满满的憧憬。   “在哪儿求,啥时候求?”林白青更紧张了。   她是个很传统的性格,最不喜欢出风头了。   因为医治熊猫上了报纸,还好照片印歪着,没太多人知道。   招娣居然让顾培跟她求婚,人少的时候还好,要人多呢,她要社死的。   在姐姐忐忑的目光中招娣一脸兴奋:“他说他会安排的。”   林白青更期待顾培的政审能早点下来,赶紧结婚拿库房钥匙。   于求婚,钻戒一类的事情倒是淡得很。   不过说起戒指,她突然想起来,上辈子顾卫国新婚夜承诺说等有钱了就给她买只超级大钻戒,但他后来经常买奢侈品,却唯独没有给她送过她钻戒。   而在离婚后,那个妖艳二奶来找她,就说:“你说咱俩算啥,你比乔引娣小13岁吧,我也比她小8岁,但顾卫国就唯独给乔引娣送过戒指。”   所以上辈子得顾卫国送过戒指的只有乔引娣。   伸手在灯光下,林白青突然心跳,顾培真的会给她买戒指吗。   上辈子,在她记忆里的顾培是个严谨的医学专家,也是个不苟言笑,但体贴入微,无微不至的长辈,她见过他跟毛亚娜,跟张柔佳约会,甚至还陪张柔佳跟他一起吃过饭,但她始终感觉不到他跟任何一个女性有恋人间的感觉。   张柔佳也是因此而跟他分手的,用她的话说,顾培就没人味儿。   相比之下,在张柔佳看来,顾卫国既江湖又洒脱,能说甜言蜜语也会哄女人开心,在听说他包了两个二奶这前,她一直认为他是世间难得的好老公。   顾培会求婚?   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   军医院,谭星国拿着患者的CT报告单一路飞奔,到了顾培的宿舍门前时蓦然止步,低头看着门口那张干净到令人发指的脚垫头皮发麻。   他先掏出卫生纸来把鞋底擦了一遍,这才上前敲门。   谭星国来过几回顾培家,平心而论,是真不愿意来,医生比正常人要爱整洁一点,但没到顾培的程度,不过众所周知,肝胆,胰腺部位的肿瘤是最叫医生头疼的,患者的病比啥都重要,他敲门了。   大晚上的,顾培开门,他住的是单位两室一厅的福利分房,跟谭星国家一样,但谭家六十平米的小房子挤挤攘攘,东西从门口摞到卧室,每天都会增加新东西,但顾培家干净的,还跟谭星国上回来时一模一样。   谭星国的目光停留在电视上。   顾培其人,你说他有情趣吧,不管工作还是生活,谭星国观察过,一点情趣没有,但你要说他呆板吧,他居然婚前就蠢蠢欲动想同居,还要买杜蕾丝。   而此刻,电视上播着录像带,是被暂停掉的,是个男女接吻场景。   其实大家都有七情六欲,不然外面不会有一溜水的发廊和夜总会,但既然有衣冠禽兽一词,就是说人们虽有七情六欲,但该藏得藏,该揶得揶着。   但顾培似乎就不会,而且他好像也不会尴尬。   谭星国想假装没看见的,但他目光已经扫过去了,就只好问:“啥电影?”   顾培说:“《Waterloo Bridge》,你没看过?”   这英文有点复杂,谭星国也不知道自己看没看过,又顺着说:“挺好看的吧。”   顾培点头:“求婚场景非常经典。”   求婚?   关于顾培的婚事,在医院是一大八卦,尤其心内的马秀芹,中医科的张柔佳那帮女大夫们天天在聊的,谭星国也听说了一些,听她们碎嘴,说是那小中医逼他结婚的。   但谭星国觉得不是,想当初人家姑娘碰巧来医院治个病,啥想法都没有的时候顾培一听中西医结婚都反应那么大,能是人家逼着他,他逼着人家还差不多。   他恍然大悟又有点惭愧,刚才误解顾培了。   他看电影不是因为某些低级趣味,是在学习求婚的经验。   这不行,谭星国得去广而告之一下,跟女大夫们好好讲一讲去。   ……   顾卫国虽嘴上说的好听,但他是把那副金针当成谈判条件在争取的,真要被他拿到金针,他就会挟金针跟她做交易,要中成药的代加工和销售业务。   林白青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   第二天她照例在灵丹堂盯装修,但也一边紧盯着顾卫国的行踪。   现在的工地是夜里也装修的,林白青遂也不回家,就在外面买碗粉吃,一直等着,一整天顾卫国都没出门,直到了大晚上的,他终于出门来了。   先是买了一份炒牛河当宵夜上市医院看望‘自杀’未遂,刚洗过胃的乔引娣,略微坐了片刻,又从医院出来了。   估计也没想到她会跟踪自己,一路也不遮掩行踪,溜溜哒哒走了七八公里路,一直到了外贸街,然后又拐到旁边一条大路上,这条街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金街,这也是东海市最有名的老牌商业街,街上开的全是金饰,玉器和古玩店。   在一间古玩店门前,顾卫国突然点头哈腰:“楚哥楚哥,我没来晚吧?”   有个肥肥胖胖的男人正在店铺门前上门板,这人肚皮特别鼓,林白青离得远,但看他的肤色跟顾卫国完全不一样,在灯光下,他整个人发着一股惨绿的光。   “楚哥,我呀,顾卫国。”顾卫国点头哈腰。   这一看就有情况。   林白青一路跟着,但这是大街上,不好往跟前凑,不然顾卫国会发现她的。   她想了想,遂爬上一颗树,又从这颗树的枝丫迈腿轻跃,跳到另一颗上,转眼之间已经在顾卫国和那人的头顶了。   顾卫国见的这个人,乍一看林白青不认识,不过望着他的半秃头,以及在灯下蜡黄的脸色,她又莫名觉得熟悉。   仔细一回想,林白青想起来了,这人名字叫楚三合,是个搞文玩的。   ……   东海几大家,顾家为医,柳家经营木料,另有楚家,世代经营文玩玉器。   这楚三合只是小打小闹。   楚家有个叫楚春亭的,据说坐拥各种珍奇古玩,名家字画,明清瓷器,每一样拿出来都价值连城。而最为轰动的,就是他在东海博物馆建馆之初,曾一次性向博物馆捐赠了上百件历史文物。   但那位楚春亭跟顾明,陆庆坤是一辈人,年龄已经很大了。   这楚三合大概三十出头,跟顾卫国是同龄人。   在上辈子,有一段时间顾卫国跟这楚三合走的很近。   林白青乍看之下不认识,是因为他后来会暴瘦,瘦的特别厉害。   而只要他来找,顾卫国都会热情接待,跟个小马仔似的,对楚三合鞍前马后。   林白青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他脸色不正常,瘦的也不正常,她曾经提议过,让顾卫国劝楚三合去医院做个检查,或者让她诊诊脉,看看有什么病。   但顾卫国是这样回答林白青的:“青青,这世界上有些人死了比活着好,于自己于别人都好。”   果然,后来这楚三合再没找过顾卫国,应该就是死了。   在林白青记忆里成了死人的楚三合跟顾卫国看起来才刚刚认识。   楚三合指气颐使:“照规矩,想要东西你得先帮我办一段时间的事。”   “办事容易,但您得先让我看看货,对吧。”顾卫国笑的毕恭毕敬。   楚三合说:“那可是古玩,我好容易收来的,能随便给你看?”   顾卫国也不傻,说:“你要拿个假东西忽悠我呢?”   “我这么大的古玩店开着,能为了一副针就忽悠你,你也太小瞧人了。”楚三合说:“文玩得讲缘份,你先帮我跑一段时间的腿,让我看看你的心诚不态,心诚则灵,不就个小东西嘛,只要你跑得好,到时候东西我送你。”   顾卫国显然不太信,狐疑的盯着对方看了半天,商量的语气:“楚哥,您让我干的事情有点丧良心,东西都不给我看你叫我怎么帮你办事。”   楚三合抱臂思索片刻,说:“看你态度还算恭敬,我也是诚心想交你这个朋友,给你看看照片吧,但你要事情办不好,那针我可就卖别人了,就保济堂,我开价十万他们都愿意出手。”   顾卫国一听保济堂都参于进来了,态度又恭敬不少:“谢谢楚哥。”   楚三合左右四顾,掏出一沓照片,轻飘飘的甩给了顾卫国。   顾卫国接过照片,如获至宝,仔仔细细打量着。   林白青就在他头顶,也想看看,但大晚上的光线黯,看不清楚,只隐约看得到,照片有好几级,而最显眼的一张上,是个皇帝九针的铜针筒。   她的心怦然一跳,因为这副针筒在五年后会属于她。   可以确定,这确实是玄铁金针。   楚三合说:“陆庆坤见过针,要问针真不真,他能做保,你要心诚,咱们价格好商量,但如果你心不诚,想要针,门都没有,所以,想要针,你就得表忠心,先帮我办事。”   “办办办,我帮你办!”   要说陆庆坤做保,不但顾卫国信,林白青也有点信了。   陆庆坤比顾明小十多岁,还曾到灵丹堂学手艺,不但有针灸手艺,也是个良医,但说来挺可怜,他是在六十年代,也是在革命中被小将打断手的。   本来保济堂和东海金针都该是他的,但他手废了,就把金针传给弟弟了。   也不知真假,反正有传言说他的手是他弟挑唆小将们打断的。   他的手还是顾明针灸好的,他不会骗灵丹堂的人。   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此时楚三合跟顾卫国俩在窃窃私语,林白青遂准备先回家,明天再观察,看楚三合委托顾卫国办的究竟是什么事。   只要是违法犯罪的,她立刻把顾卫国举报到公安局,先把他送他进局子再谈金针,一举两得。   但她才准备走,就知道答案了。   顾卫国有点激动:“驴打滚我可以帮你收,但我是个退伍军人,我有原则,女人孩子我不能欺负。”   楚三合先骂一句:“你个穷丘八,活该你他妈的穷。”   顾卫国搓手:“楚哥,赏点别的活吧,啥硬茬我都吃下下。”   楚三合冷哼:“知道你们这些穷丘八为什么到了社会上吃不开吗,就因为你们傻,讲他妈的原则,现在这社会弱肉强食,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哪来他妈的原则。女人孩子不欺负是吧,那我换个硬茬,有个开地下赌场的欠老子三千块,驴打滚下来是一万三,先把那笔账给我收回来。”   顾卫国捏的拳头咯咯响:“小意思,楚哥等着就行了。”   林白青可算明白为什么顾卫国让她别打听金针的来路了。   所谓驴打滚,就是高利贷。   楚三合明面上开的是古玩店,私底下却在放高利贷。   这是个人渣!   他用金针吊着顾卫国替自己当打手催收,也就怪不得将来她每每问及,顾卫国都会说别打听,她知道了会良心不安。   “听口气楚老板是个阔气人?”林白青说着,轻轻一跃,从树上跳下来了。   大半夜的,楚三合眼见头顶掉下个人来,不,不能称之为是掉,别人掉是扑通一声,这女孩是轻轻的,慢慢的飘落,落地既不摔也不弹,稳稳的站着。   昏黄的灯光下小姑娘一袭运动服,圆圆的脸儿,像个中学生。   但楚三合给吓的,肥胖的身子像只虫子一样在颤着蠕动。   顾卫国也给吓了一跳,但定晴一看树上跳下个瘦俏俏,腿长腰细的小姑娘来,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林白青,轻功方面,女性比男性会更加擅长。   顾卫国想的很美,私底下找着金针,拿回去跟林白青谈交易。   但这个他印象中傻乎乎的小姑娘似乎什么都能想得到。   他简直要崩溃了,不知道她跑来搅和啥。   在树上没法看得太清楚,但从树上下来,因为有路灯,就能看得清了。   林白青懒得替楚三合这种人诊脉,只看他的脸色,大概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她说:“楚老板,明天上海军医院做个B超加CT,癌症,不在肝胆就在胰腺。”   楚三合躲在顾卫国身后:“这他妈哪来小女表子,敢咒老子,有病吧?”   顾卫国紧紧捏着拳头,差点没挥楚三合脑袋上,咬牙调和:“她是自己人。”   楚三合一头雾水:“这到底谁啊,装神弄鬼的。”   “要不要去做检查你自己决定,癌症,早治疗就能多活几年,不过算了,反正你这种人……”活着也只会造孽。   不想再说更难听的,林白青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说:   顾培:学习求婚中。   顾卫国:为了脱离穷丘八,准备正式开启打手生涯。   作者:记得留言喔大家,谢谢啦。 第47章 夕阳之歌   (是被逼的,不情愿,不愿意吻?)   “林白青。”顾卫国一路小跑, 见林白青不应,一步到位:“小婶,婶子。”   ……   “你一路都跟着我的吧。”   他边追边说:“几年不见你这轻功越来越好,也越来越不老实了, 都敢跟踪我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 楚家人。他你不认识, 但楚春亭你肯定知道, 就是给博物馆一次性捐上百件文物的那个, 咱们东海市文玩界第一人, 在国内赫赫有名的,这楚三合是他大侄子。”   林白青能不知道楚春亭。   在解放前,柳家和顾家是要仰望人楚家的。   但林白青不想理顾卫国, 继续往前走。   顾卫国又说:“楚三合手里有金针呢, 玄铁金针,你唬他干嘛?”   林白青止步:“他确实有癌症, 目前只是初期,但要不治疗, 活不过两年。”   顾卫国一听她就是在唬人,抱臂笑着说:“你原来多老实一丫头呀, 怎么就学会撒谎了呢,我大爷原来亲口跟我说过, 中医不能确诊癌症。”   已经丢脸了, 他也顾不得了,遂说:“我在问楚三合讨金针, 这叫外联, 叫交际, 天生就该是男人办的事,你是个女孩子,你还是个医生,让那种垃圾一样的东西骂你,侮辱你,你不难受吗,再说了,他就是坨狗屎,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屎,你这一搅和他气性上来,那针咱就拿不到了你知道吗?”   她都不诊脉就说一个人有癌症确实不对。   但林白青初看到楚三和的脸色在灯光下是绿色的,细看,发现他面色蜡黄,又一身酒气,这是急性黄疸症状。   而酒后急性黄疸,有两个原因,一是肝脏受损,二是胰腺产生了病变,再加合他上辈子后来突然暴瘦,之后就快速的死了。   林白青有理由判断他将来会得肝癌或者胰腺癌。   上辈子顾卫国给楚三合当了两年打手,后来楚三合死了,但他并没有拿到针。   就证明这家伙也是个蠢蛋,林白青懒得跟他说话。   她轻功好,提起气来走路飞快,顾卫国一路小跑:“小林你走慢点嘛,小林你等等我。”又问:“你真能确定他有癌症,没骗我吧?”   再追几步,他突然想到什么:“如果他真有癌症,你可以治好吗,如果你能,那我就不用帮他收债了,你帮他治病,他把金针送咱们,咦,咱白得针了。”   一路到了胡同口,顾卫国还想缠的,正好看到路边有块砖头,林白青又是飞起一脚,顾卫国因为想楚三合的事太专注,差点没避开,砖从耳边擦过。   这下他真恼了,哑声吼:“林白青,别以为老子不打女人你就一次次挑衅我。”   又说:“不就是……小叔不就给你买了瓶小擦脸油吗,老子……”为了她两肋插刀!   林白青止步,回头瞪眼,顾卫国飞一般的跑了。   他的意思她知道,顾培小时候生活环境比较复杂,而且父母小时候为了争他还大战的厉害,再加上他爸生他的时候已经五十岁了,老年人带大的孩子,性格难免内向,孤僻,他也确实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清高,不和群。   而在国内,普世的价值下,男人必须像顾卫国这样,江湖,豪气,善于结交才叫有能力,有出息,他们也会自傲的认为自己是更优秀的男人。   说白了就是顾培虽然现在有光环,但顾卫国总觉得假以时日,自己能超越他。   而且他特别会玩花样哄女人开心,会画饼的,在他看来,顾培那种连卫生巾都要操心的男人就没劲儿,没劲透了,这是变相说风凉话呢。   ……   病得系统检查了才能确认。   如果可能,林白青希望癌症能从人类世界消失。   但它在将来都是个魔咒,就更甭提如今了,而当楚三合确诊癌症,他肯定会来哭着找她,有针给针,没针,他也会把针的详细下落告诉她的。   且慢慢等着吧,金针只要在东海,会到她手里的。   ……   最近招娣都是白班,护士能上正常班那就是过节,再加上姐姐要被求婚,她比林白青还兴奋,最近每天上班都兴高采烈的,但今天回来却蔫哒哒的。   林白青在工地上监工,看她不大高兴,就问她怎么了。   招娣忍了又忍,还是说:“我们心内的马秀芹马大夫今天碰上我,问我咱姐夫要在哪儿跟你求婚,我没告诉她,她就说……招娣,咱军医院的伙食真好啊,你看你都壮成啥样儿了,这大腿,比大象的还粗。”又问:“姐,我真有那么胖吗?”   林白青本来并没觉得招娣胖,因为她是长姐,长姐如母,是没有母亲会觉得女儿胖的。   不过招娣今年20了,只比她小十个月,也该到谈对象的年龄了。   但她还没人追。   问题不出在招娣,她一米六的身高,110斤,是标准体重。   但现在的人不论男女都追求瘦,骨感,这才是问题。   不过这是大环境的审美问题,也是林白青所改变不了的。   妹妹被人说胖她当然不高兴,她也不是没办法,针灸方面有抑制食欲的穴位,每天抽空帮她针灸一下,她只要不吃那么多就能慢慢瘦下来。   但也可怜招娣,从此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放开量享受美食了。   招娣就说嘛,姐姐肯定有办法,她说:“姐,今晚有好事,你且等着吧。”   林白青心一动,估计她说的是顾培,还想问来着,招娣已经跑了。   工人们干的也很尽心,速度也很快,林白青每天盯着,眼看垃圾清出去,材料进来了,药堂一天天建起来,心情也格外好。   忽而,一辆普桑停在门口,田琳娜先下车,然后又下来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这人林白青上辈子也见过,叫田中沛,是东海制药的二把手。   大领导故意没让侄女介绍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头发掉的厉害,想看看能否止脱生发。   林白青也没想刻意套近乎,捉完了脉,她说:“溢脂性皮炎造成的脱发,大概要吃一个月的中药,这期间要戒酒,戒油腻和刺激性食物,您要愿意吃的话我就抓药了。”   田中沛摸了一把满头的油,说:“小大夫,省一诊的也是溢脂性皮炎,我们厂就有生产的药,药肯定没问题,但我涂过,没啥效果。”   再看田琳娜,那眼神仿佛在说:就这小大夫,真会看病?   林白青说:“溢脂性皮炎的起因有很多种,您的是风热血燥所致,我给您开的药是凉血清肺的,当然还要配合饮食,跟你们厂只治皮肤浅表的膏药不一样。”   田中沛来的时候,是以为有一个跟顾明一样年龄大,又有资历的老大夫,看这姑娘小小的,一张脸蛋儿比他侄女都嫩,还是不太信。   就在犹豫:“要不就算了吧,煎中药太麻烦,药汤也太苦。”   林白青停手:“随您的意思,不想开药我就不抓了。”   “必须抓,小林大夫快抓药。二叔您没看我的小肚子,就是她帮忙平下去的。”田琳娜说完,又好奇的问:“小林医生,我听说你成David的小婶婶了,你要嫁的,真的是军医院那位海归派军医吗?”   这时门外有喇叭响,是辆军车。   因为是军车,田中沛特意多看了一眼,顿时吓一大跳,因为军医院是他们的对口单位,海归派军医顾培最近正在整顿药厂,好多药品成份与说明书有出入的全部被勒令停供,要调整生产线,生产环境,要求极为严苛。   顾培下车,穿一件青灰色的西服,同色长裤,白衬衣鲜亮,腿长身高,更衬的他皮肤格外白皙,眉眼格外英俊,跟这糟乱的工地有种割裂感。   示意林白青抓药,田中沛跑出去打招呼:“真巧,在这儿能遇上顾军医。”   “田书记好。”顾培握手:“很荣幸见到您。”   田中沛说:“难得在工作以外碰上,咱一起吃顿饭,聊聊药厂的事?”   顾培拒绝:“不可以,我今天抽了时间要约……对象,有件非常重要的事。”   田中沛原来给他介绍过一个对象,但顾培没谈两天就散了,这就又有对象了,是谁?   田琳娜适时介绍:“二叔,就是刚才那位小林大夫。”   正好林白青拿着药出来,田中沛陡然热情:“谢谢小林大夫,钱?”   “五副药,共三块五。”林白青说。   “药膏只能治表,而这五副药是治理的,五副才三块五毛钱,咱们中医在治病方面不输西医,还物美价廉,很该大力发展。”田中沛提着药感叹说。   顾培示意田中沛往外走,说:“是的,我最近的研究方向里也有中成药。”   “合作合作,以后有机会咱们一定要合作。”田中沛笑着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改天等我们整改好了,咱们厂里见。”   “厂里见,劳田厂长费心。”顾培说。   ……   从灵丹堂出来,田琳娜叹气:“听顾卫军说是小林大夫硬指的顾军医,她很可怜的,顾家别的兄弟都不愿意娶她,她求着顾小叔娶的,但愿顾军医会善待她。”   她的一切消息是顾卫军给的,而顾卫军,就是这么认为的。   田中沛目光更长远:“最近灵丹堂找我合作我给拒绝了,试试药吧,药如果有效,合作咱们还是得搞起来。”   ……   顾培今天穿的是西服,骤然出现,工地上的工人们都来围观。   他面容本就格外精致,西服又洋气,就连工人们都惊讶,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   说要出去吃饭,林白青当然也得换件衣服再洗把脸。   招娣早知道,已经把她那件正价的梦特娇整理好了,林白青遂把它换上,洗完脸涂了点口红,但二十岁的大姑娘不认妆,涂了反而显老气,她就又擦掉了。   出来,顾培在外面等,上下打量,他说:“这件裙子非常好看。”   林白青也愣了一下,她不喜欢约会,也不喜欢跟男人出去吃饭,甜言蜜语她上辈子也听多了,因为顾卫国属于哪怕眼睛没看你,也要把你夸成朵花的人。   不过顾培是盯着她说的,而且他的语气特别诚恳。   林白青突然就有少女心了,说:“你等等。”   轻拈裙摆,她转了一圈:“没发现吧,这个裙子转起来像荷叶。”   顾培看的很认真,点头:“如荷独自开。”   林白青压住了裙摆,瞬间心情愉悦。   顾培是那种能把现代医学的学术报告写的词藻优美,花团锦簇的人,这人的文化底蕴还真不是盖的。   但是,听他这样说,她又觉得,他跟她上辈子相处过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   因为她上辈子从来没听他当面夸过某个女性。   没夸过她,也没在工作中夸过别人。   林白青心说难不成他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单纯,也会点花头的吗?   ……   出到巷口上车,顾培刚发动了车,只听车盖砰砰响,抬头一看,是顾卫国。   看他那么焦急,顾培要摇窗户,但林白却说:“别理他,咱们走。”   她今天要去约会,不想因为顾卫国坏了心情。   一段时间下来,顾培能感觉出来,林白青对顾卫国有种特殊的针对性。   她好像特别恨他。   不过既然她说别理,顾培就盯着,直到顾卫国举手放行,发动车走了。   顾卫国身后还跟着楚三合,拿张片子挥着:“那是神医呀,你怎么不拦着?”   “要不明天吧?”顾卫国说。   他不想触顾培的霉头。   但楚三合等不得,他说:“不不,咱得追上,是她看出我有病的,她肯定能治好我。”   顾卫国是为了能金针才陪着楚三合又是上医院拍片子,又是帮他找大夫的。   看到小叔头皮一麻,但为了金针,得,硬着头皮,追!   楚三合刚在军医院拿到检查结果,梗阻性黄疸,胰腺不正常,医生说有可能是胰腺癌初期,建议他即刻住院进行下一步的检查,展开治疗。   并顺带科普了一下胰腺癌。   总之就是,那是所有癌症中最可怕的一种。   这个可能就够吓人的了,而当人有病,能治病的良医就是神仙再世。   楚三合手抖的都打不开丰田皇冠的车门:“小顾你开车,追,追!”   就仿佛只要能追上林白青,他的胰腺癌就能彻底被治愈一样。   ……   顾培带林白青来的是东海有名的西雅图餐厅,这餐厅自解放前就有了,西餐做的特别正宗。   林白青原来跟顾明来吃过几次,对这儿的水果沙拉和炸鸡排念念不忘。   顾培点了份头盘牛排和烤乳鸽,问林白青:“你是不是喜欢很喜欢吃鸡排?”   “嗯,我还要份水果沙拉.”林白青说。   “沙拉里不要柠檬汁,对吗?”顾培挑眉,语气温柔。   点餐的服务员望着灯下他光洁的额头,翘挺的鼻梁,都有点呆住了。   再看林白青时有种由衷的羡慕和欣喜,心说这一对儿可真养眼。   顾培居然连她喜欢吃的口味都知道,问招娣打听的吧。   林白青跟小孩儿一样,喜欢吃面包糠炸的鸡排,还喜欢闻它的味道。   而且这儿的沙拉喜欢加柠檬汁,她不喜欢,因为她不爱吃酸的。   此刻坐在这儿,林白青有种师父还在,忙碌了几个月,一老一小偷个空,出来大撮一顿时那种空前的幸福与满足感。   同时,她愈发觉得顾培跟她上辈子相处过的完全不一样了。   她发现他不但会照顾人,而且还很懂得怎么讨女孩子开心。   他如果用对待她的态度对待别的女孩子,没有人不会心动的。   当然,单身主义,有可能他是只谈恋爱不结婚的那种。   也许他只是在她面前是个威严的,沉稳的,耐心的,会照顾人的长辈。   但在别的女孩子面前就会不一样呢,也会像现在讨好她一样,讨好别的女孩子呢。   否则的话,军医院那么多女孩子,不会前赴后继的要追他,跟他谈的。   上辈子林白青还真没经历过这种形式的谈恋爱。   而且她也知道,军婚难离,在于军人一方不想离才会难离。   但要是军人一方提出离婚,将会比普通的婚姻更加容易离掉。   反正辈份已经变了,她也就不客气了,重活一回,也经历一次正式的求婚吧。   ……   同一时间,顾卫国和楚三合也进餐厅了。   简直天赐良机,陪着检查了几天,可以确定楚三合真有病,就在胰腺。   治好他金针就来了,长着脚的金针将会自己走进灵丹堂。   为了金针,顾卫国就舍命陪楚三合了。   这时忽而响起钢琴的声音,紧接着是小提琴,旋律顾卫国特别熟悉。   好像这几天隔壁每天都会放这首歌。   一咂摸,这好像是林白青特别喜欢听的一首歌呀。   他不知道小叔要干嘛,没敢惊动,示意楚三合找张空桌子,坐下耐心等着。   先等等吧,顾培那个小叔,暂时还是别触怒的好。   话说,林白青在听到钢琴时也是一凛。   这些年有很多脍制人口的经典老歌她都很喜欢,从《涛声依旧》到《风含情水含笑》,再到港台的《女人花》,她都可爱听了。   但她这段时间最喜欢听的一首就是《千千阙歌》,也叫《夕阳之歌》,她年青的时候喜欢头一版,但后来会更喜欢梅艳芳的版本。   这首歌也会一直在她的歌单上,不同的年龄听,她会有一种不同的体悟感。   顾培适时问:“喜欢听这首歌?”   林白青点头,说:“我特别喜欢它的歌词,斜阳无限,无奈只一夕间灿烂,随云霞渐散,逝去的光彩不复返。”   顾培愣了一下,才说:“古人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但也说一轮明月碧空照,万倾银河金浪煌,过了黄昏还有星辰,有明月银河,跟夕阳一样好。”   本来挺伤感的歌,他一句话又把调子给扬起来了。   他又说:“你年龄还小,按理应该跟别的女孩子一样去读书,去享受属于这个年龄的,校园里象牙塔式的快乐,而不是去经营一个药堂,以及走入婚姻的。”   林白青一愣,她都准备好他要求婚了,怎么觉得这人要反悔?   她读书的经历并不愉快,因为课堂上老师讲的东西都是她早就知道的,每个老师讲课的时候都要时不时的看她,生怕一不小心要讲错。   反而是在灵丹堂坐诊,小小年纪当大夫,医治形形色色的人更有意思。   而且她想赶紧把库房里的药材全部制成药丸,并妥善保存。   他要真反悔,还不想在最近结婚,或者说要考虑一下,林白青就该摇人了。   她会把顾敖刚摇来,让他给她做证:这是父命,父命!   这时顾培又说:“我父亲经常说针没有两头尖,甘蔗没有两头甜,不是所有的事物都会有个非常美好的开端,但只要我们尽力去做,就会有好的结果。”   林白青心蓦的一提,她明白了,顾培这就是在求婚。   她还从没有想过被人求婚会是什么感觉,也觉得自己肯定会特别尴尬,但实际上当有个男人真正向她求婚时,明知他是被逼的,但她心里特别感动。   求婚,还要接吻吧,不会吧,就在这儿,当着那么多人?   但顾培给她戴上了戒指,却迟迟未动。   忽而,他手指轻揩了一下自己的唇,喉咙吞咽。   灯就在头顶,照着他的发缝,林白青看的清晰,是汗珠,在往外渗。   他是因为害羞吗,不想当众吻她,还是因为是被逼的,不情愿,不愿意吻?   林白青心里蓦的一惊,还有最后一个可能。   她心说他该不会是,不会吧!   作者有话说:   你们猜,顾培是为啥不亲,吼吼。   记得留言啊亲亲们。 第48章 中风   (玄铁金针的主人,就是文玩大家楚春亭)   不可能吧, 他就算没结婚,上辈子的约会对象有很多的。   从毛亚娜到张柔佳,林白青可是亲自见证他跟她们约会,谈过恋爱的。   而且他搞的那么熟络, 浪漫, 游刃有余, 说他不会, 林白青不信。   难道是因为洁癖。   她隐约想起来, 她上辈子好像听张柔佳提过, 说顾培认为接吻是在交换口腔细菌, 对了,张柔佳在跟顾培谈恋爱之前,刷牙从不刷舌苔, 是后来顾培每次约会都提醒, 她才开始记得刷舌苔的。   所以难道他是因为洁癖,觉得她不干净, 嫌弃她的口腔细菌?   被个男人嫌弃口腔卫生可不是什么美妙体验。   林白青一下就不高兴了。   但就在这时,顾培伸手从她面前抓过水杯, 端起来一饮而尽。   是了,他的水杯早被他喝干了, 然后他把她的也喝了。   作为医生,有个非常浅显的道理大家都懂, 每个人的水杯里就饱含着她口腔里的细菌, 他都喝了她的水,却嫌弃她的口腔细菌, 似乎也不像。   顾培抓着林白青的手一直在颤, 嘴唇在瞬间干结, 眼神也变的格外茫然,他好像在面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考,却完全看不懂题一样。   林白青心里一念,只剩一个可能。   难道是说他现在还真不会?   救命,那快松手啊,他不松手她好尴尬。   ……   就在不远处,顾卫国突然捏紧餐刀,目露凶光。   楚三合以为他是要去逼着大夫给他看病,忙说:“也不急在这一时,请大夫看病要好好说话,你不要太冲动。”这人怎么比他还冲动!   顾卫国冲动不是因为楚三合,是因为那个梦。   虽然他就只做了一次,而且梦特别长,特别复杂,但他记住了自己变成有钱人的,出入有人簇拥的,钱装满保险柜,林白青追在身后要给他把脉,哄他喝汤,以及他疲于应付的各种细节,每一样回想起来都栩栩如生。   他当然知道梦跟现实无关,但梦太美妙了,总叫他试图实现。   而现在,他忙着找金针,忙着给灵丹堂开拓生产线,还是为了能达成梦境。   虽然希望渺茫,但他总觉得林白青只要还没结婚,他就还有点希望。   他也一直觉得就顾培那种人,顶多也就会买瓶化妆品。   真要说能哄的女孩子心里乐开花的那种,顾卫国觉得顾培肯定不如自己。   但他看到顾培手在掏兜,他心怦的一跳,心说不可能吧。   他一直自认自己才是顾家最会讨女孩子欢心的那个。   就顾培那种,长相正儿八经,脸跟扑克牌似的,一看就不像是个会玩花活的。   可现实是顾培掏兜取出戒指,捧起林白青的手,款款戴在了她的手指上,穿西服的绅士,白裙子的漂亮姑娘,空气中流淌着一首经典老歌,钢琴优美,小提琴婉转,这环境,这音乐,还有钻戒呢,试问哪个女孩子顶得住。   顾卫国泄气了,手蓦的一松,餐刀掉地上了,发出清脆响亮的声响。   因为有叉子掉地上,林白青被吸引了目光,顾培也回头。   他不是个爱出汗的体质,但他鬓角的汗都流脸颊上了。   其实顾培已经可以了,他真的可以了,但就在他觉得自己可以了时,一阵金属落地的声音让小对象转移了视线,顾培回头一看,老大侄顾卫国面如死灰,就坐在不远处。   对了,他的小对象特别讨厌顾卫国,那种厌恶不知从何而来,但她似乎一看到他就会特别生气,沮丧,兴致全无,她收回了手,冷冷盯着顾卫国。   顾培温声对他的小对象说:“你稍微等会。”   小败鸡顾卫国终于认清现实了,也干脆上前:“小叔。”   最近顾培专门问过妇科大夫们关于黄体胴的事,也知道了部队军人们会为了省钱给家人开各种免费药品,所以现在他知道了,老大侄不是人妖。   但饶是如此,他欺骗林白青,哄骗兄弟们,大错没犯过,小错不断。   这是顾培最烦的一个大侄子。   这时林白青已经主动把戒指戴上了,顾培算是求婚成功了,心情不错,所以也有了点耐心,问顾卫国:“你有重要的事吧,一路跟到餐厅?”但愿他有重要的事。   顾卫国说:“有个朋友检查说是得了癌症,要不您帮忙看看?”   楚三合提着CT片和B超单直冲向林白青:“小林大夫。”   医生只要被病人拦住,看个片子是应该的,顾培想帮他看,但楚三合眼里只有林白青,语带哭腔:“小大夫,多少钱您开价,只要能治好我,多少我都掏。”   顾培说:“把检查结果给我,我来看。”   这是他的专长。   “大夫,我很可怜的,家里还有八旬老人要养,生的孩子又多,这病要治不好我们一家人就完蛋了。”楚三合这语气,这神态,跟他威胁着要顾卫国给他当走狗时判若两人。   顾培是肿瘤科的专家,而于肿瘤病人,医生不论任何场合都应该给予关怀,所以他接过单子对着强光看了片刻,说:“问题并不严重,手术切除就可以了。”   白天在军医院肝胆科专家谭星国其实也是这么说的。   楚三合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切了就好了吧,保证以后不会复发。”   顾培答的,也是谭星国白天跟楚三合答过的答案:“你这个还在初期,复发程度比较低,切除后只要保证每年进行体检,大概率不会复发。”   “要万一复发了呢?”楚三合问。   顾培说:“继续切除,必要时给予化疗,放疗。”   化疗,放疗,然后死亡,癌症患者的常规治疗方式。   但这不是楚三合想要的,或者说,他根本没接受自己是个癌症患者这一事实,声音一提,他说:“所以你们西医开一刀,还不能保证治得好呗?”   顾培还想耐心跟他解释一下,但他屁股一拱,拱开顾培,扭头看林白青:“小林大夫,我的病是你发现的,顾卫国说你是东海第一神医,你肯定可以彻底治好我,对不对?”   顾卫国为了金针,拍胸脯说林白青能治得好。   但事实是,初期胰腺癌最好是切除,林白青也没神到能不开刀就治好胰腺癌的地步,她只是个良医,不是什么狗屁倒灶的‘神医’,做不到违背自然规律。   但因为还要问他打听金针,她说:“明天吧,你来灵丹堂咱们聊。”   顾培皱了一下眉头,但并没有说什么。   楚三合以为这就是她答应了,大喜,喜不自胜:“小大夫,我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你可一定要治好我。”   好好一个求婚现场被生生打断。   楚三合还要抢着埋单,轰动到整个餐厅里的人都在看他们,顾培当然不会让他埋单,把钱放收银台,拉起林白青先走了。   开车在路上,顾培似乎更紧张了,全然没有他刚进餐厅时的风度和游刃有余。   转眼车到灵丹堂了。   关于林白青爱吃的饭,爱听的音乐当然都是招娣说的,当时还有一帮护士科的小姑娘,大家起嘴八舌,说要美酒要音乐,要戒指还要亲亲,总之,场景全是她们给顾培描绘的。   看姐姐来了,她急着要看戒指。   林白青不想在外人面前跟妹妹打闹,把手藏了起来。   顾培心里有个疑惑,只是不好问。   好在这时林白青说:“不止我治不好胰腺癌,传统的中医也不能完全治愈,当然,疾病和治疗都存在很多可能,也许有专攻疑难杂症的中医有方子能够治疗,但我们灵丹堂不行。那个病人,明天我会劝他去军医院做手术的。”   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中医替代不了西医,西医也替代不了中医。   现代医疗是取彼此之所长让医学更加精进。   哪怕为了金针,林白青也不能骗人,会跟楚三合言明真相的。   顾培点头,也有没问原因,他是个非常多疑的人,但似乎特别信任她。   临走,他又说:“对了,关于那个……”手背轻摁唇,他说:“下次吧。”   林白青没搞懂他是什么意思,遂含混点头:“好的,下次。”   顾培突然间神情变的既愧疚吧,又有点抱歉的那种,说:“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求婚仪式我非常抱歉,但下次吧,下次一定。”   “没关系的,你先回,有事咱们下次再说。”林白青应付说。   顾培上了车,手背轻摁上唇:“下回,下回一定。”他可以的。   林白青总觉得不对劲,回头看招娣,见她捂着嘴笑,问:“他啥意思?”   “他跟你求婚了吗,有音乐吗,戴戒指求婚了吗,在餐厅里亲你了吗?”招娣兴冲冲的问:“就像电影里那样的,他全都做了吗。”   林白青瞳孔地震,招娣不但跟顾培说她姐要求婚仪式,还要跟西方人似的,搞一整套浪漫的,然后顾培误会了,以为她不但要戒指,还要当众接吻,要搞一整套。   而刚才她那么一答,顾培是不是以为她跟个小傻子似的在等他下回来吻她?   然后她还稀里糊涂的答应人家了。   这算啥呀,她不但逼着人家结婚,还眼巴巴的要讨个吻?   这下林白青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姐,戒指呢,快给我看看戒指。”妹妹说。   “林招娣,你别想看我的戒指,我永远不给你看。”姐姐气的跺脚。   ……   第二天一早,一大清早顾卫国陪着楚三合,俩狗哼子似的蹲在工地上。   初期胰腺癌,顾卫国在听完医生讲的之后,也基本判定,必须要手术,但他为了金针,给楚三合灌输了很多迷魂汤,把林白青塑造成了神医。   还说了很多西医都是骗人的,化疗放疗骗光你的钱然后再让你死一类的话。   楚三合自然也深信不疑。   他逼顾卫国给自己当打手时凶相毕露,老人孩子都敢欺负,但现在也开始卖惨了:“小林大夫,我这人特别可怜,有个瘫痪在床的中风老大爷要我来养老送终,还有老婆孩子要吃饭,你一定要治好我呀。”   又说:“等你把我治好,我去医院检查没问题了,金针我当场送你。”   顾卫国不停眨眼,示意林白青满口承诺,用骗的把金针哄过来。   目前可谓形势大好。   但林白青却老实说:“楚老板,你这病很麻烦的,我治不好你,但我想买你的金针,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楚三合的苦情如雨散云收:“你早说呀,天下要针的人多得是,我再找别人。”   他身体倍儿棒,吃的好睡得香,也已经冷静下来了,甚至觉得自己就没病。   就算有,他有一副玄铁金针在手,只要是老中医谁不想要。   他还怕找不到好大夫?   顾卫国急的直龇牙,心说这林白青怎么这么傻呢,哄着要针呀。   他觉得完蛋了,楚三合那么狡猾的,针肯定是弄不到了,他几天孙子白当了。   但林白青诚言:“你这是胰腺癌,我治不好,也没有中医能彻底治愈。”   “不可能吧,天下中医多的是,难道你不行别人也不行?”楚三合反问。   林白青坦言:“有些病就得西医来治,而且没人能保证恶性肿瘤在被治愈后,能绝对不复发。”   顾卫国心说完了,直接说人家的病治不好,金针哪还有希望?   果然,楚三合抓过片子就要走。   但这时林白青又温声说:“不过我有一条明路可以指给你,但你一直在撒谎,要还不诚恳,还要继续跟我撒谎,我可就不指了。”   楚三合又停下了,两眼放光:“什么明路?”   林白青反问:“你手里明明没有金针,为什么要撒谎?”   上辈子的楚三合是两年后死的,针是顾卫国五年后才拿给她的。   这叫林白青怀疑楚三合手里没针,顾卫国是从别处弄来的针。   她今天约楚三合就是想弄清楚这件事。   顾卫国一听生气了,上手就撕人:“楚老板你手里没金针呀,那你骗我干嘛?”   楚三合也是一愣,但旋即说:“怎么没有,我有,就在我家老人手里。”   顾卫国赶忙松手,又拍楚三合的胸脯:“原来在咱爸手里呀,以后咱爸你就不要管了,归我孝顺,以后我就是咱爸的亲儿子。”   楚三合算是承认了,给顾卫国拍顺了气,又问:“小林大夫,你的明路到底是啥,你要说了针我就卖给你,不然我不卖。”   “针不在你手里,你还是在撒谎,我为什么要指明路?”林白青平静的说。   楚三合拍手说:“我家老人都中风了,马上就会死的,他一死针就是我的,我会立刻拿来给你看的,看了咱们再谈价格,快说吧,什么明路。”   林白青说:“立刻上军医院,我会告诉昨天给你看片子的那个医生,让他帮你主刀做手术,这是唯一能救你的办法。”   昨天顾培说过,立刻手术,复发的概率并不大。   他在将来会是全国顶尖的手术刀,自行医以来,动手术是切的最干净的。   有他动手术,楚三合根本不会有事。   但人的贪心在于,当楚三合有一副每个中医都想拥有的金针,他的贪心就会更大,他不满足于‘并不大’这个概率,他想要的是自己彻底被治愈。   林白青是诚心在劝,但她估计楚三合不会听。   果然,挥了挥手中的片子,楚三合说:“这算什么明路,我要找,就要找一个能一次性彻底治好我,保证我的癌症永不复发的大夫,军医院我不去!”   皇冠车一开,他扬长而去。   顾卫国已经陪着楚三合跑了好几天了,金针也眼看到手了。   但就因为林白青太老实,长着脚的金针又飞走了。   他缓缓蹲到了地上,既颓废又茫然,大约还在怨苍天不公。   终于,他说:“小林,玄铁金针呢,你怎么就那么老实,瞧瞧,没了吧?”   “我劝你别围着灵丹堂转了,去干点有用的事吧。”林白青说。   上辈子为了金针当打手,也不知道他打过多少人,有没有闹出过人命。当他捧回金针时,得意洋洋,林白青也由衷欢喜过,开心过。   但这辈子她只希望他滚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顾卫国也搞不懂,梦里那个傻乎乎的林白青是怎么变成如此铁石心肠的,苦追一场又是一场空,苦涩一笑,转身走了。   ……   在顾卫国看来针的事没希望了,应该就不会再绕着灵丹堂转了。   但林白青当然并没有放弃针,只是,她本来就怀疑金针不在楚三合手里,今天在跟楚三合聊完之后,她愈发确定自己的判断了。   目送小败鸡顾卫国离开,她给师哥穆成扬打了个电话,待电话接通,就问:“师哥,你知道楚春亭吧,你听说过他的近况没有?”   楚三合在楚家,就跟顾卫国在顾家一样,只是个小打小闹,不入流的堂侄,而楚家在真假古玩,鉴定文物方面最厉害的人,是跟顾明一辈的楚春亭。   他是能一次性给博物馆捐百件文物的人,也是古玩界泰斗一样的人物。   他今年大概有七十多岁。   大儿子早逝,二儿子在国外,前些年他自认年龄大了,也不想再工作了,但是求着他鉴宝的人排成了长串,而且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好拒绝,老爷子每天迎来送往,疲于奔命,遂萌生了隐退之意。   但人嘛,只要在江湖,就难免身不由已。   所以虽然他退隐了,可随着古玩一行自改革开放而重新兴起,他家依然熙熙攘攘,门庭若市,前来拜访者络绎不绝,还皆是达官显贵,不好推辞。   于是他在捐出一大笔文物之后就出国,找儿子去躲清静去了。   但人总是难离故土的,尤其老人,出国一段时间,很可能会因为思乡而回来。   林白青一直怀疑楚三合手里没针,就在想针会在哪儿。   她想问问师哥,看楚春亭本人是个啥状况。   穆成扬说:“楚春亭就在东海市,他中风了,一直是保济堂在治。”   所以楚春亭不但从国外回来了,而且还中风了?   林白青攥紧了话筒:“他现在怎么样了?”   楚春亭跟顾明没往来,但跟保济堂关系好,既然是保济堂在治,就更好打听情况了,林白青攥紧了话筒,又说:“是你们在治的话,应该问题不大吧。”   谁知穆成扬长叹气:“不行,我一身绝学全用上了,人一天天的不行了,害的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庸医,愧对师门,说出去要丢师父的脸,唉,太惭愧了。最近他人不行了,针灸也停了,就我们东家一周给开个药方子,等着……”死。   林白青觉得纳闷,说:“你针灸技术很好的,而且你们保济堂有东海金针,怎么会越治越不行,家里是谁在照顾他,他儿子也回来了?”   “他一堂侄,名叫楚三合,搞文玩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穆成扬说。   林白青猜就是楚三合,果然是他。   看来玄铁金针的主人就是文玩大家楚春亭本人了。   作者有话说:   顾培:青青要亲亲。   作者:错啦,青青要金针   嘿嘿,大家记得留言喔。 第49章 能治   (师父的情敌)   林白青说:“师哥, 要不你带我去,我去看看楚春亭呢?”   金针治中风并不是最好的,马衔铁针才是,而她正好有一副。   穆成扬有点疑惑, 说:“白青, 楚春亭跟咱灵丹堂有过节, 他也不要灵丹堂的大夫治病的, 而且我用金针帮忙针灸过, 真的不行。再说了, 他跟咱师父关系不好, 人也眼看不行了,你要治不好就成保济堂的变资了,你惹那事非干嘛?”   都是东海老家族, 按理来说同在一个地方, 都会认识,也会往来。   但楚春亭和顾明之间有过节, 属于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其原因要一直追溯到解放前,顾明的年青时代。   话说, 顾明一生未婚,无子, 但他并非没有爱人。   在他年青时,有一个也在学医的小师妹, 俩人情投意合, 是一对恋人。   但就在1929年,国民政府开始严禁中医行医, 进步青年四处打砸, 焚毁药堂, 灵丹堂被一把大火给焚了,顾耆夫妻也死了,只剩下几个年幼的弟弟。   嗷嗷待哺。   而顾明没别的本事,只会行医。   长兄如父,顾明必须赚钱抚育弟弟们,就必须行医,再加上当时政府严禁中医,中医行医就跟鬼子进村一样,都是悄悄进村,打枪的不要。   所以他师妹的父母坚决不肯把师妹嫁给没有前途的他,并强行把她嫁进了当年东海第一望族,楚家,丈夫正是楚春亭。   其后顾明一生未娶,不但把四个弟弟抚养成人,让他们参军的参军,读书的读书,都有了大出息,磕磕绊绊中还把灵丹堂重新给经营了起来。   他师妹也做了人妇,从此不再行医,并跟楚春亭生了俩儿子。   说来也是可怜,生逢乱世嘛,某天楚春亭的爱人在大街上好端端的遭了冷枪,送到医院人就没命了。但她人死了,眼睛却不论谁去合,怎么合都合不上。   睁眼之人是不能下葬的,楚春亭大概也比较了解爱人所思,于是喊了顾明来。   而等顾明赶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轻轻一抚,那眼睛就闭上了。   从那以后楚家就有了家规,不要灵丹堂的大夫治病。   而且楚春亭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而刻意打压灵丹堂,并一手撑起了保济堂,这才是顾明虽然医术惊人,却是个民间大夫,保济堂的东家却可以游走于政商两界,专给权贵看病的原因。   当然,顾明就跟林白青一样,只爱治病不攀附权贵,所以对这种打压不但毫不在意。   ……   楚春亭出国的时候算是昭高天下,大张旗鼓出去的,但回国却是静悄悄回来的。   所以目前,东海市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归国的消息。   说来唏嘘,因为掐指算算,楚春亭是四个多月前中风的,顾明也是同一时间去世的。   曾经爱过一个女人的两个老人,半生不相往来,却在同一时间病倒。   林白青干脆直接问了:“师哥,你听说过没,他是不是有一副玄铁金针?”   穆成扬笑了:“听说他是从M国悄悄带回来的金针,还给藏起来了,他儿子派人找针找疯了,我们东家也盯着针呢,但没人知道他把针藏哪了,再加上他中风了,那副针就下落不明了。”   林白青就说,怪不得那副针要到五年后才能找到。   顾卫国为了找那副针,大概也经历了她所想象不到的艰辛。   她还是坚持:“师哥你带我去看看吧,看他到底怎么样。”   穆成扬明白了:“你也是为了金针吧。”   旋即劝:“师妹,咱跟楚春亭关系本就不好,而且他已经到弥留之际了,将死之人,我们陆东家都不敢再上门了,这要你上门时他人走了呢,同行以后会怎么说你?”   本来是保济堂治坏的,但林白青上门送了人,人命就归灵丹堂了。   “你治不好,不一定我也治不好,中风而已,要不咱俩比一比,万一我能治好呢?”林白青故意激他:“怎么,去了保济堂也变傲慢了,瞧不起我们灵丹堂了?”   穆成扬果然被激起来了:“试试就试试,只要你能治好,以后我喊你叫师姐。”   再想想:“咱打着保济堂的名号去吧,万一他死了,人命也会算在保济堂的账上。”   林白青目瞪口呆,心说师哥你清醒点,你这口气活像个汉奸呀。   ……   穆成扬在保济堂上班,还得专门报备,上门诊病也要跟病人家属约时间。   所以约好事情后,林白青还得先等着。   这天,顾卫军也准备回首都了,最后一天来监工,一来就兴致勃勃的说:“小林,我听说东海制药马上开放代加工牌照,好多中药堂都在抢着申请,你给灵丹堂也申请一下吧。”   政策是一步步开放的,东海制药最近才开放中成药的代加工渠道,要能争取到合作,就跟搭顺风车一样,仅凭方子和品牌,灵丹堂从此可以坐收一笔利润。   因为代加工可以走它的渠道。   上辈子,第一个跟东海制药签约的是保济堂,在顾卫国差点把腿跑断之后,灵丹堂才搭上了末班车,但销售渠道远不如保济堂。   林白青问:“是田姐姐让你给我通的消息?”   顾卫军说:“我从报纸上看的,至于田家,我去帮你跑关系去。”   林白青自己也可以找田二叔,但她估计顾卫国到时候还会横插一脚,不想再跟顾卫国沾上关系,这事她就想走别的路子,遂说:“不用了,再说吧。”   “办成了咱可就腾飞了,干嘛不找田二叔呀?”顾卫军反问。   林白青不想跟他讲太多,怼了句:“我可以找顾培呀,他难道帮不了我?”   顾卫军一噎,是了,他小叔可是东海制药的上级单位,那面子更大。   得,临走之前想帮林白青办点事儿刷点好感,结果人家压根儿不需要。   他有点失望,怏怏说:“我明天就回首都了,然后去M国。”   曾经是个大院子时他喜欢灵丹堂,现在是个破工地,叮叮咣咣的,他也喜欢。   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但他就想跟林白青呆在一块儿,看她开药方,看她整理药箱,整理药材,看她诊病,就会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林白青正在整理药箱,眉都不抬,淡淡说:“我专门给你们兄弟配了一味蜜丸,蜡封了口的,只要你不弄破蜡丸就可以长期保存,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拿着,万一头疼了就吃一丸,别硬撑,三叉神经要早治早好,一路平安吧。”   顾卫军本来挺受打击的,正委屈呢,听林白青这样说,心头却又蓦地一暖。   他以为她眼里根本没有他,也没有别的兄弟,只有灵丹堂。   结果她却默默给他们配了大蜜丸,还是专门治三叉神经痛的?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长辈们那么苦心的劝着,要他们兄弟有一人娶她了!   但等他醒悟时已经晚了。   ……   穆成扬一到长途汽车站就打了电话,林白青叮嘱顾卫军,让他守着门,背上药箱出门,坐公交到东海人民广场,跟师哥汇合,就要上门诊病了。   虽然具体地址不知道,但林白青大概猜得到楚春亭住在哪儿。   果然,进了金街旁的巷子,走不远就有一套阔大的青砖大四合院映入眼帘。   顾家自忖也是望族,但老宅已经分的七零八落,不像话了。   可这院子两进两出,严严整整,就像柳堰说的,椽用国槐榆木做梁,檀条用的柿木,虽说青砖旧瓦,但从木料来看就知它是个在解放前就有底蕴的大户人家。   院门开着,敲门也没人应,穆成扬就直接带着林白青进门了。   甫一进门,俩人就听到楚三合在骂人:“你看看,我亲亲的大伯满身褥疮,成什么样子了。”   俩人绕到西厢房的窗户外,就见个中年大妈垂着头在哭。   “这是我的亲大伯,虽然中风了,不能说话不能动了,但他还有一口气你不能虐待他,有糜垫子为啥不给垫,看看他的屁股,都要烂了。”楚三合又说。   大妈是保姆,姓石,可委屈了,因为她每天都会替老人按摩,但老人还是长褥疮了,又累又委屈,她辩解说:“糜垫子我垫了的,我还天天在按摩。”   “你垫什么垫了,你按摩了他屁股能烂成这样?”楚三合气呼呼的:“要我大伯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一中风老人,缠绵病榻几个月了,长点褥疮是正常的。   石大妈照顾病人很累的,虽然工资挺高,但受的气也多,她是下岗工人,原来也在厂里上班的,受不了这个气,干脆说:“你开除我吧,我,我不干了。”   “你把我家老人照顾成这个样子,说不干就不干了,凭啥?”楚三合反问。   这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抬头一看,见是穆成扬,笑着迎了出来:“穆大夫。”   再看林白青,有点惊讶:“怎么是你?”   她有轻功,能从树上飞下来,还提前帮他预判了病,当时楚三合以为她是个神医,结果她却说她治不好他的病,楚三合对林白青印象自然很深。   当然,也知道她是灵丹堂的大夫。   楚家人不要灵丹堂医病,这是规矩,但楚三合自己就把规矩破了,所以乍然看到林白青,他有点尴尬,也就没提那规矩。   林白青先问:“你还没去海军医院吗,也没打算动手术?”   因为楚三合的胰腺只是初期病变,所以从CT看只是胰腺不正常,军医院的大夫也不能准确的判断是不是癌,CT结果也只标注了不正常,需进一步检查。   从一开始以为自己得癌症差点吓死,到过了几天人还好好的,楚三合就有点不相信军医院的检查结果了,不过最近也在四处找名医,在继续看。   他笑着应付,说:“我正在找大夫呢。”   穆成扬说:“合着你俩认识,那就不用我介绍了吧,这是我师妹,来看看病人。”   楚三合看林白青,笑的有点暖昧:“就她,能行吗?”   穆成扬自己治不好,也不知道师妹行不行。   但在病人家属面前当然要为师妹说好话,他说:“我师父总共九个徒弟,年龄最大的都六十岁了,九人之中常夸我师妹是最优秀的一个,至少我不如她。”   楚三合摸头:“既然来了就帮忙看看吧,唉,我大伯太可怜了。”   林白青还是头一回见师傅这位情敌。   在她想来,他爱人能对她师父念念不忘,楚春亭应该没有她师父好看。   当然,她师父是顾家几位爷中容貌最好的一个,堪比顾培。   到了晚年,治的病人多了,积的德也多,自带一副菩萨式的好相。   不论谁见了他都要夸他慈眉善眉,是个天下难得的慈祥老头。   但没想到楚春亭一把年纪了,还是在苟延残喘的病中,浓眉高眼,面容硬朗又眉眼分明,这竟是生的既威严又好看的老人家。   他跟顾明完全不一样,是一种极为硬朗,又威严的面相。   他奄奄一息的,可林白青乍看他,居然有几分悚意。   要诊病,自然要先捉脉,因为是中了风的病人,还要触诊。   揭开被子,其实老人身上的褥疮不算严重,只是有轻微的破损,可见保姆把他照顾的还不错,林白青有见过亲人贴身照料,却一身肉烂完的。   但顾明是直到临死前半个月才躺下的,而且走的很快,没有受太多痛苦。   这位又是中风又是褥疮的,三个月了,瘫痪在床,可真够痛苦的。   林白青渥上他的脚,摸着冰凉,忍不住叹气。   楚三合也叹气:“中医西医都找过了,天价的药费花着,就是不见好,看来我大伯是不行了。”   他更关注自己的病,又对穆成扬说:“你们保济堂能不能治胰腺癌,我有可能得胰腺癌了。”   穆成扬吓一大跳:“胰腺癌得手术,赶紧去做手术呀,你犹豫啥?”   “手术完万一复发了呢?”楚三合反问。   穆成扬劝说:“复发了再动手术呗,赶紧去动手术吧,宜早不宜迟。”   “就没有人能一次性彻底治愈?”楚三合反问。   穆成扬说:“至少我们都不行,我劝你赶紧手术。”   有这么多人在劝,按理楚三合就该毫不犹豫的去手术。   但他是个搞高利贷的,习惯了走捷径,以为治病亦有捷径可走,说:“你们医术不够就算了,我再找找,就不信拿着钱能找不到个神医。”   看林白青捉脉捉了挺长时间的,又问她:“你能治我大伯的病吗?”   穆成扬在捉另一只手,抬头看林白青,摇头:在他看来人已经不行了。   楚三合拍大腿:“都是这保姆石大妈害的。”   保姆都气哭了:“楚老板,老爷子都躺仨月了,我已经很尽心的在照顾了呀。”   老爷子在沉睡中,脉淡而滑,若有若无,捉着确实像是弥留了。   但这不是因为中风而死的人该有的脉像。   中风是热毒,痰毒和淤毒,脉像就该是迟滞的,是钝而乏的,但他的脉却是淡而滑的。   穆成扬尚且年青,诊的脉太少,只以为老人要走了,却诊不出具体原因。   但林白青这种老中医就能分辩其中细微的差别。   她感觉老人的中风问题不算大,反而像是因为频繁受寒才把身体给搞坏的。   这有个办法可以试验,就是用马衔铁针帮他泄寒。   想到这儿林白青取出针来,针灸老人的下关穴。   果然,针一灸上就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你怎么乱上针啊,小大夫,这可是我的亲大伯,你别治坏了。”楚三合叨叨个不休:“唉,我也病了,我大伯也还卧病,我可是个孝子啊,我生怕万一我走他前面了……可怎么办哟。”   林白青说:“黄泉路上无老幼,说不定你就会先死,你这操心也不无道理。”   楚三合不过故意诉苦搏人可怜,但林白青这话却是摆明了故意咒他。   他面色刷的一变,都想跳起来打人了。   但林白青面色淡淡,又说:“开个玩笑,您只要肯手术,会长命百岁的。”   她这搞的,楚三合都没法接茬了。   林白青已经试到了,老人的问题不出在中风,而是受寒。   这就简单了,只要祛掉体内的寒毒,他就大好了。   但她刚想说能治,蓦的,老人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攥上了她的手。   那是一只冰冷,骨瘦如柴,但是力量感极强的大手。   ……   作者有话说:   老爷子:情敌的徒弟来治我了   作者:猜猜老爷子还有啥身份,吼吼。记得留言喔。 第50章 虎落平阳   (他跟林白青的父亲是同代人)   林白青回头, 就见沉睡的老人不知何时半睁眼,正在看她。   这个年龄的老人,又在沉病中,按理眼眸应该是昏黯的, 黯陈的, 但这老爷子双眸却极为清亮, 而且半睁的双眸中隐藏着锋芒, 眸光沉沉, 似有深意。   那深意中又带着几分祈求和祈怜。   楚三合又问:“能治吗?”   其实看得出来的, 虽然楚三合嘴上说着如何如何对老人好, 但他是个连女人孩子都不会善待的,放高利贷的,而且楚春亭手里有金针, 藏在哪里, 只有他自己知道。   ……   一边是楚三合灼目盯着,一边是老人紧攥着她的手。   林白青脱口而出:“治不了。”   随着她这话说出口, 老人的手蓦的一松,但又旋即握紧。   楚三合又问:“那你看他还能挺多久?”又说:“我得准备后事呢。”   林白青问:“你是想你大爷早点走好, 还是想他多活一段时间?”   楚三合摸头:“我当然是希望他能活得久一点,这可是我最亲的亲大爷。”   “那你通知他儿子吧, 老人家时日无多了。”林白青说。   一个躺在床上的老人,想受寒可太容易了, 他动不了, 说不了话,有人揭了他的被子他也只能捱着, 而只是揭个被子, 于这老人来说就能叫他速死。   保姆瞧着傻傻的, 而且很懦弱,楚三合真想让老人死,甚至一把就能捏死。   这种情况下,把老人家的儿子叫来是最好的。   楚三合摆手说:“你说我青集哥呀,他说了,现在就由我照料着,等到办丧事的时候他再来。”   关于楚家,林白青听说过一点,大儿子叫楚青图,二儿子叫楚青集。   楚青图早死,楚青集是在小将们闹革命时,抱着汽油桶子逃去M国的。   林白青看穆成扬,一脸错愕。   她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楚春亭的儿子竟然会绝决到不来见父亲一面的程度。   穆成扬小声解释:“为了金针,听说俩父子闹掰了。”   老人依旧紧紧的握着林白青的手,沉默不语。   这可怎么办,一个稍有不慎就会咽气的老人,儿子不管,侄子不怀好意。   林白青倒是可以把他带回灵丹堂医治。   但楚三合肯定不会同意。   再说了,这是保济堂的病人,中医堂之间还没有相互抢病人的先例,她要那么干,全国的同行都得唾弃她,说她丢顾明的脸。   穆成扬望着师妹,比她还觉得挫败。   毕竟他们是顾明的徒弟,来治师父的情敌,治不好,太丢师父的脸了。   林白青转念一想,说:“活是肯定活不了的,但如果楚老板你真有孝心,想让老人走的好一点,我每天来一趟,给点临终关怀吧。”   穆成扬也在看楚三合:“楚老爷子对我们保济堂很好的,就让我们保济堂临终关怀他一下吧,让老人就这么走了也不好,你说对吧。”   楚三合再摸头:“行吧,不过诊金……”   林白青说:“我是个小大夫,只收一块钱。”   上门治病才收一块钱,这诊金可太便宜了,陆东家开个药方都得三十块呢。   但楚三合继续秃噜脑袋:“都这样儿了,要不要麻烦大夫呀……”   老人攥着林白青的大手猛然一紧,攥的她手生疼,他的呼吸也于瞬间屏住。   显然,他也迫切的想知道,侄子会不会吐口。   林白青柔声说:“这可是赫赫有名的春亭老人,现在是没有太多人知道他回来了,所以没来看望,但总会有人听到风声来看病人吧,再说了,等他死了,会有很多人来奔丧的,你看看这褥疮,你再看看他这瘦的样子,要他的朋友们看了,要怎么说你?”   楚三合指保姆:“都是她害的。”   保姆欲哭无泪:“楚老板,我已经尽力了呀,行了行了我不干了。”   林白青调和说:“我帮老人治治褥疮吧,让他走的舒服点,体面点。”   楚三合终于点头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林白青说:“就现在,我带了药和针的。”   因为早听说了是中风,林白青来时背着针的,而纯阳的马衔铁铁针,以及灵丹堂自制的传统名药大活络丹,就是治疗中风所引起的瘫痪的最佳良药。   “现在不行,我还要出门谈生意呢。”楚三合说着,从墙角的柜子里取出两副卷轴画来,说:“有人要字画,这会儿得去送。”   从柜子里飘出一张照片来,他捡了起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你都癌症了,不去医院治病?”林白青问。   楚三合聪明一世糊涂一世,笑着说:“一个医院说的又不算,我有的是钱,再多找几个医院问问,到时候找个最好的大夫,肯定能治好。”   “那您快去谈生意吧,我们治完就走。”林白青说。   她又不傻,看得出来,这楚三合就跟顾家的顾怀尚一样,就是个家贼。   先让他偷点东西走吧,林白青好给老人治病。   等楚三合走了,她转头揭开被子。   直到这一刻,老人也才算松开了她的手,长长舒了口气。   这屋子干干净净,床铺也无异味,就证明保姆做的已经很好了。   只要能保证老人不着凉,治起来其实很快的。   保姆端了水来,又哭哭啼啼的说:“这位小大夫,我真的尽心了。”   “我知道,不怪你,来,扶楚爷爷坐起来。”林白青说。   俩人扶起老人,给他喂了大活络丹。   然后还得静待一刻钟,等胃开始吸收药物,林白青才准备重新上针。   穆成扬还是想不通:“楚老板得的可是胰腺癌呀,他怎么就不着急,还想着要做生意呢,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他怎么想的林白青可太知道了,等老人一死,楚青集回来,遗产就没他的份儿了,趁着老人还没死,他想赶紧多卖点字画古玩赚钱,自然就顾不上治病。   且让他卖东西吧,趁着这个空儿,林白青把这老头子给治好。   ……   在西医来讲,中风后只要三个月,就会宣告不治。   但中医在中风后的恢复中,却有着独道的效果,灵丹堂尤其,领先全国。   人长期卧床,血液不流通,肌肉萎缩,下肢静脉栓塞所引起的酸痛感是很让人痛苦的,药物能活血化淤,针灸能让气血流通,这种治疗不但见效快,而且会让久病在床的病人特别的舒服。   再加上老人长期受寒,他的骨头缝都是寒的,他虽然因为瘫痪了而感觉不到剧烈的疼痛,但他会有一种彻骨的寒和酥痒感,他又动不了,那种痛苦,比剧痛更加叫人难熬,但随着针为了泄寒补阳,那种痛苦就会被缓解。   所以此刻楚春亭老爷子浑身,有一种他自己都无法形容的舒服劲儿。   给老爷子灸上针,林白青才有空打量这屋子的内部陈设。   家具皆是檀木,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床头有一张黑白照片,是个非常年青帅气的男人,穿的是中山装,跟楚春亭一样是个大桃花?,但楚春亭的眉毛又长又浓,还泛着红,很吓人,这年青人的眉毛却很温和,林白青直觉这人不是楚春亭,因为楚春亭生于一九一五年左右,已经78了,这男人看着,应该是个生于四五十年代的人,望着他,林白青莫名觉得格外特别亲切。   “阿姨,那人是谁呀?”她问保姆。   保姆悄声说:“楚大伯的大儿子,听说死的时候才三十出头,好看吧。”   照片上的男人眉眼温和,笑容明朗,算一算,他跟林白青的父亲会是同代人。   真是可惜啊,三十出头,风华正貌就早死了。   ……   此时下午了,太阳西斜,自窗户照进来,林白青遂打开了窗户,针在为老人泄寒毒,日光是纯阳之气,随针入体,这一补一泄,大概让老爷子特别舒服。   他的目光始终直勾勾的,紧紧的盯着她。   终于诊完了,林白青问保姆:“石大妈,您晚上是跟楚爷爷一起睡吗?”   保姆说:“我和楚老板一天一换,一人陪一夜。”   林白青说:“辛苦您今天晚上陪他睡一晚上吧,楚老板也病了,熬不得夜。”   保姆当场点头:“没问题,我来照顾他。”又说:“你这小大夫,我看你面像总觉得面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我是灵丹堂的大夫,你去灵丹堂看过病吧。”林白青说。   石大妈摇头:“没去过,但我就是看你特别熟悉。”   这时楚春亭又睁开了眼睛,一介七旬老翁,此时床边的不过几个陌生人。   不,某种意义上来说俩医生是他仇人的徒弟。   但亲人盼他死,仇人的徒弟却在尽力救他的命,也不知他心中会做何想。   林白青准备走了,见老人目光一直望向自己,遂又走了过去。   他紧紧盯着她,都没有张嘴,当然,他也张不了嘴,他的眸光像只望着猎人黑黝黝的枪.管的糜鹿一样,就仿佛只有她能救他,他想知道她会不会救她。   林白青说:“我明天还来,您自己多保重。”   老人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色有两颗泪珠,轱辘一声滚了下来。   穆成扬整理好药箱了,刚背起来,保姆忽而说:“大夫,病人的脚一直是冰凉的,凉的渗人,但这会儿他的脚热了,你们来摸摸,他的脚居然有点热了。”   穆成扬冲了过去,握上老人的脚,再看师妹时一脸愕然。   针灸想看功底,就得看病人在治疗后的身体反应。   他治了几个月,楚春亭毫无起色。   但师妹一治完他的身体立刻就有反应了,脚热,证明气血在流通。   而且她用的并非金针,只是马衔铁铁针,这得要非一般的,对经络的牵引力和准头才能达到的。   穆成扬被师妹的水平给惊呆了,他惊讶的发现,师妹的水平当比保济堂的陆东家还要高。   而且他很疑惑的,因为就在半年前林白青都没这水平。   不过要叫她多针灸几回,楚春亭直接能痊愈吧?   “师妹你……他……他……”穆成扬磕磕巴巴。   林白青伸手嘘,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中风而已,比这更严重的她都让站起来了,这真不算什么。   对上保姆,她只说:“多给老人做按摩,注意给他保暖。”   “好呐。”保姆说。   把药箱给师哥背着,俩人出门来了。   ……   “不对不对,师妹,楚春亭能好,他的脚都热了。”出了门,穆成扬迫不及待说。   林白青反问:“你觉得楚三合对他大伯怎么样?”   穆成扬说:“特别好,我每回去都见他要不是在给老人翻身,就是在按摩,也会亲自上手擦洗,我们陆东家都夸他有孝心的。”   他是她师哥,也是林白青最信任的人,她索性就把自己的怀疑全说了。   穆成扬听完一凛:“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楚三合在故意害他大伯死?”又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越治越坏,那楚三合就没想老爷子活吧。”   林白青感慨:“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呀,楚春亭当初欺负咱师父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他会落他侄子手吧。”   穆成扬一咂摸:“对,他年青的时候那么打击咱师父,这叫报应,活该。”   不比顾明是个医生,只治病救人。   楚春亭在东海市属于黑白两道皆通的大佬,不论解放前还是解放后,因为一手鉴宝之能而被政府领导,道上混的,商界混的,人人追捧。   人人见了他都得喊声楚爷,他也一直在不遗余力的打压灵丹堂,打压顾明。   但这回要不是灵丹堂,他将死的不明不白。   可不嘛,善恶到头终有报,谁知道到头来虐待他的,竟是他的好大侄。   穆成扬走着走着想起啥来,又说:“对了,楚三合故意害命,等楚春亭能站起来,怕不得扒了他的皮吧?”   “管它呢,就算楚春亭不扒皮,他要再不去医院,早晚也得死。”林白青说着,看穆成扬跟自己一起上公交,问:“你不去找柔佳吗,这车不到军医院的。”   穆成扬长叹:“我俩分了。”   林白青好奇了:“为啥呀,怎么好端端的就分了?”   穆成扬有点生气 :“她说我臭烘烘的没前途,还说好男人应该学西医,当军医,还说男人应该注意形象,胡子要刮干净皮肤要护理好应该喷点香水,我呢,一臭烘烘的老中医,啥也不是。”   林白青忍不住噗嗤。   穆成扬问:“你笑啥?”   “没什么。晚上去老宅吧,我给你做饭吃。”林白青说。   穆成扬点头:“好。”又感慨说:“原来的柔佳不是现在这样的。”   穆成扬只是个专科毕业的诊所小大夫,而张柔佳到军医院后见的都是各种优秀的,本科毕业的大军医,大学时代的男朋友就不怎么能入得了眼了。   这是很多校园情侣的必经之路,也是他们分开的原因,林白青就不说啥了。   为了安慰情伤的师哥,正好她也馋牛肉了,下了公交车直奔市场,找老熟人称了一斤嫩嫩的牛上脑,打算给师哥做顿好的。   回到灵丹堂,穆成扬已经很久没来了,远远看见雏形就感慨:“呵,好!”   虽然还是原来的框架,但所有的木料全被换掉了,此时楼主本完工了,外围整个扩到了桑园,整体比原来大了一倍,那将来能容纳的病人也会更多吧。   穆成扬可太激动了:“看来我很快就可以回来坐诊啦。”   林白青正要跟师兄指他的诊室是哪间,就听赵静喊:“白青,你对象来啦。”   林白青回头,咦,还真是顾培,大概今天有闲,又过来了。   他应该是下了班过来的,依旧是绿色半截袖衬衣,青裤子,肤白,高大,还是一身洁净到通透的气质,赵静两只眼睛粘在他身上,都舍不得挪开。   林白青对楚春亭的病还有些疑惑,正想找顾培呢,见他竟然来了,自然高兴,但刚要上前,见顾培目光亮晶晶的,似乎别有深意,她蓦的想起来,上回走的时候他好像承诺过,说这次来要把求婚仪式完成。   要命了,他是不是真以为她等着他吻她呢?   而穆成扬回头一看,他见过顾培,认得。   但是,这,这一身军装,这皮肤,这,这不正是张柔佳所形容的那种男人?   作者有话说:   顾培:苦练吻技,展示只在今天。   作者:怕你不得行喔。   呜呜,大家记得留言喔。 第51章 嘴巴脏   (让,您,站,起,来!)   穆成扬上次见时顾培还是林白青的小叔叔。   他甚至不知道其中发生了多少曲折, 但现在顾培已经成他师妹的丈夫了。   顾培跟他握手:“今天怎么有闲时间来?”   “跟我师妹去治个病人。”穆成扬忍不住感慨:“她如今的本领已经超过我了,一个我治了快三个月没起色的病人,她一天就治出效果了。”   都是医生,顾培也感兴趣了:“是什么病?”   穆成扬说:“中风后遗症, 不是偏瘫, 而是全瘫, 已经仨月了。”   顾培看林白青:“能治吗?”   于西医来说, 中风只要超过三个月就宣告治不了了, 但中医不是, 就在灵丹堂, 有过很多医院宣告不治,之后经过针灸配合中成药而好起来的例子。   林白青一贯继承中医的谦虚风格,不会胡乱吹嘘, 但穆成扬恨不能把她夸上天:“以今天的治疗效果看, 假以时日,她让患者站起来都不成问题。”   让一个因中风而全瘫的患者站起来?   顾培听顾克说过, 灵丹堂在这方面有个独有的妙招。   而正好他在M国的大哥最近中风了,他是一名政客, 本来准备参加新一年度卫生部的竞选,但就在前几天专门打来电话, 说已经退出竞选,回家养病了。   中医有很多所谓绝门妙招是只传男不传女, 或者只传东家。   他想去看看, 但即使他是林白青将来的丈夫,也得尊重中医的传统, 所以他得先征求林白青的意见:“我可以去看看吧。”   林白青没想那么多, 反而在思索一个问题, 她看得出来,楚春亭是个特别善于养生的人,而且他的身体底子很好,血管有弹性,身体各个器官的功能也还很健康,怎么好端端就突然中风了呢。   病得治,但病因也得找出来,她找不到病因,要想讲给顾培听,让他帮她找吧,但她只会用气血,经络一类的词语来描述,而那些词现在的顾培还听不懂,她正在想该怎么跟顾培描述楚春亭的病情呢,他想去看看?   那可太好了,让他现场看,现场用西医的方式分辨,多好?   “好呀。”她开心的说。   穆成扬跟师妹并肩,提着牛肉给顾培炫耀:“师妹今天专门给我买了牛肉要改善伙食,走,咱一起吃。”   师兄师妹只差勾肩搭背,笑的很开心,牛肉是用草绳串着的,顾培低头,盯着牛肉看了很久,久到,林白青突然意识到,她的准丈夫怕是吃醋了!   ……   招娣最近都是白班,今天在家的,正在做饭。   不知道顾培要来,她一看自己做的菜,慌了,因为她炒了两样菜,一个是她最爱吃的辣椒圈炒肉,而且是特别辣的线椒,还煮了一碗鸡蛋汤。   她无辣不欢,鸡蛋汤里也放了辣椒,是一碗红油亮闪闪的鸡蛋汤。   但顾培不吃辣呀,怎么办?   “不怕,我会另给他炒份菜的。”林白青说。   招娣难得见姐夫来,当然有她的小心思,她看穆成扬:“穆大哥喜欢看录像不?”   穆成扬说:“喜欢,吃完饭咱们大家一起去。”   这觉悟也是无敌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没酱油了,穆大哥你陪我去买吧。”招娣又说。   穆成扬更疑惑了:“天都还没黑呢,买酱油你就不能自己去……哎……”   直到被掐了一把,瞪了一眼,穆成扬才跟着招娣一起走了。   林白青特意给顾培泡了杯茶,让他先在堂屋充长辈,她去做饭。   米饭是招娣走之前蒸好的,要做顾培吃的,只需要再炒一个菜就好。   她切好牛上脑拍成薄片,沾了淀粉,此时锅烧热,准备先猛火过油再漓干,准备炒个上辈子顾培最爱吃的菜,西芹炒嫩牛肉。   如今还没有抽油烟机,都是排气扇,猛火一开,呼啦啦作响。   隐约中林白青听到外面顾培在跟谁说话,但没听真,炒好菜拉了换气扇,就听到乔麦穗在说话:“……当初分家咋样现在就咋样,我就不改,你能咋地?”   “下了雨地窖可能会塌陷,而且紧挨你的卧室,是安全隐患。”顾培说。   “我就愿意被它埋了,你个小叔子还管起嫂子来了?”乔麦穗手夹香烟,骂骂咧咧。   林白青估计就是为地窖吵起来的,出来一看,果然。   顾卫国家就是从老宅分出去的,两家背对背,有个公用的地窖,本来该填掉的,但乔麦穗整个儿占走了,占了又不用,塌的厉害,连带老宅的墙都塌歪了。   顾培要住这院子,来量尺寸要搞装修,就想自己出钱填掉,但乔麦穗正愁没机会吵架呢,这就怼上顾培了,跟乔麦穗这种泼妇,他哪能吵得过?   “顾培同志,良言难劝该死鬼,有缘不渡自绝人,走吧,吃饭。”林白青说。   为啥上辈子身为婆媳而从不吵架,就因为林白青虽然不骂人,可她说的话句句能把人噎死,乔麦穗给气的,恨恨丢了句:“我就不填。”   “你爱填不填。”林白青说:“我们要吃饭了,快走吧您呐。”   乔麦穗斜眼挑,见顾培在主动盛饭,不免有点惊讶,毕竟在她的印象中,男人都是大爷,就那么点小小的事,可她就没见过会有男人主动去盛米饭的。   在林白青记忆里顾培虽然爱吃中餐,但从不吃辣,所以她专门炒了个不辣的菜给他,但顾培端起碗来,第一筷子挑的就是辣椒,招娣炒的线椒,爆辣。   一吃进嘴里他脸就红了,显然顾培也没想到辣椒会有那么辣,但他在卖力咀嚼,说:“那个地窖要塌陷,对我们家也不好。”   他倒挺有主人翁精神,还没住进来就操心上邻居了。   林白青说:“没关系的,到时候我找人把咱们这边的墙加固一下就行了。”   顾培并非没见识过泼妇,而且见识过很多,也知道那种人是劝不动的,只得点头:“好。”   林白青忽而噗嗤一笑,顾培不知道她为什么笑,想知道为什么,但她并没有进一步解释,而是继续埋头吃饭,笑的有点坏,还有点佻皮。   顾培就又说:“我们需要一台洗衣机,卧室需要一台空调,厨房需要油烟机。”   林白青挑了筷子牛肉,乖乖点头:“好。”   他既这么说,东西应该已经订好了。   果然,顾培又说:“政审程序已经启动了,等结果出来咱们就可以结婚了。”   已经启动了的话,大概也就一个月,林白青依旧乖乖的点头:“嗯。”   她内心雀跃又欢喜,自觉离地库又近了一步。   但她偶然抬头,觉得顾培很不对劲,她喜欢吃红油鸡蛋汤汁拌的米饭,又辣又爽口,顾培看她盛了一勺子,居然也盛了一勺子。   他从没吃过辣的。   林白青心说这人味觉是不是坏了,明明他上辈子从不吃辣的呀。   果然,被辣惨了,他猛灌了两大口水,然后说:“你做的菜非常好吃。”   这完全不是她记忆中的顾培,他明明被辣惨了还夸,怎么会那么,虚伪?   林白青指牛肉:“你吃的是招娣炒的,这个才是我炒的。”   顾培去看牛肉,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而在被辣过后再吃爽口的嫩牛肉,米饭还是林白青专门在市场上挑来的,最好的万年贡米,米的清香配上牛肉的滑嫩,这才是顾培真正能接受的中餐,他抬头看眼林白青,眼眸里有震惊。   虽然他没再虚伪的夸赞,但一口又一口,看得出来这回是真的爱吃。   但他也没有厚此薄彼,还是吃了很多招娣炒的辣椒。   林白青初时被顾培的‘虚伪’给惊到了,但她毕竟有年龄了,转念一想,悟出来了,其实也不能说是虚伪,而是,虽然婚姻不是他所愿,但既然已经要结婚了,他就在努力尝试,想要适应她的生活习惯。   想到这儿,林白青就不免又要想到顾卫国,总是买各种名牌哄她高兴,但在吃饭的口味问题上分寸不让,但凡他在家,就必须做他爱吃的。   当然,大多数男性都跟顾卫国一样,对待婚姻的态度只有两个字:征服。   他们结婚只有一个目的,征服一个女性。   顾培有意识愿意配合她的脚步,这是很难能可贵的。   转眼饭吃完了,顾培看表:“我十点有个会,洗完碗再去,刚刚好。”   林白青不知道现在几点,侧首去看桌上的钟,但就在这时顾培忽而大手揽了过来,薄唇轻轻蹭上她的唇,略犹豫,哑声说:“这是上回欠你的。”   突如其来的肌肤相触,他身上雪山青松的味道,他皮肤干净细腻,如玉一般的质感,突然间离的好近。   林白青目瞪口呆,因为她刚吃完饭,嘴巴都没擦干净,他居然亲她。   是觉得自己嘴巴还是脏的,满嘴油,她扭头一躲。   但顾培以为人家女孩子不喜欢,也是立刻退后,说:“对不起。”   林白青掏了手绢擦嘴唇,摆手:“不是那样的。”   但她旋即意识到,顾培很可能会误解,以为她是在嫌弃他脏。   但她不是嫌他脏,是嫌自己的嘴巴脏。   这可是个愿意为了她而吃辣椒的丈夫,林白青不但不嫌弃他,而且挺喜欢他的,连亲都不让人家亲,也太过分了。   林白青擦干净了嘴巴,想着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让顾培意识到她没有嫌弃他。   但就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招娣大声说:“顾军医,工地要你挪车呢。”   想了想,林白青一咬牙踮起脚,吻上顾培的嘴唇,在他下意识因为饥渴而唇微张时用舌尖轻轻挑了一下他的舌尖,赶在招娣进门之前退后,小声说:“是这样的。”   顾培头一回吃辣椒,吃了很多,浑身燥热,胃里火烧,舌头已经麻木了,嘴唇被刺激到没有任何知觉了。   但在生理上已经被刺激到极致的唇和舌尖,却在女孩吻过来时品尝到一股他从来没有品尝过的甘意和甜美,柔软。   它超出了他原来对味觉和触觉的认知。   看了那么多电影,学了那么多技巧,但顾培第一次知道,原来它是这种味道。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小对象非要在求婚时索要一个吻了。   也才突然意识到,结婚当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   招娣也不想打扰,但不得不打扰,因为工地要进材料,顾培的车堵着呢。   “我先去挪车,一会儿……”顾培是男性,他觉得他应该主动一点。   但林白青摆手说:“不不不,你直接回吧,咱们下次再说。”   顾培目光温柔,看着小对象:“好,那就下次……”   看他脸色很不太正常,再看他的碗里有红油,招娣小声问:“姐,顾军医居然吃辣椒啦,我做的辣椒,他是吃辣把脸吃红的?”   林白青笑着点头:“可不。”   “我们心内的马秀芹说他从来不吃辣椒的呀。”招娣可太惊讶了,旋即又天真的说:“我就说嘛,咱的中餐谁会不爱吃,只要吃了就肯定会爱上的,下回我还给他做辣椒,剁椒鱼头,麻辣水煮鱼,都给他做!”   林白青心里可感动了,感动于顾培愿意为婚姻而做的让步和努力。   但看到顾培在巷口回头,目光中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她一捂嘴:糟了,她刚才好像暴露自己是老司机的真面目了。   而且她刚才只是客套话,说有什么下次再说,他会不会误解,认为是下次再接吻?   这误会滚成团,越滚越大,搞的林白青都说不清了。   ……   毕竟柳锋是东海首富,财力充沛,才一个月楼已完工,而在做楼内装饰的同时平房也开始修建了,照这速度,再有两个月林白青就可以开张了。   但他爱人的胎也坐稳了,针灸越早,将会对孩子越好。   林白青第二天一早准时上门给楚春亭做针灸,老爷子没有着凉发烧的迹象,就证明保姆夜里没有动手脚,加上老人体质不错,恢复速度惊人。   楚三合又去倒卖古玩了,保姆倒是兢兢业业的守在旁边,帮忙扶人,递针。   治疗时楚春亭全程醒着,但他说不了话,只能如鱼肉般,任人宰割。   第二天亦是如此,直到第三天,林白青才碰上楚三合。   他今天把老人家桌子上摆的两只大花瓶都给抱走了,一间西屋被他搬的空空荡荡的,见林白青在看自己,他来挑刺了:“你治的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啊,我大伯这身体……”   不过揭开被子,楚三合愣住了,气血不通时皮肤表层容易溃烂且难愈合,但气血通了表层的皮外伤也会愈合的很快,所以两天时间,老人的褥疮消了大半,他生生改口:“还挺不错。”   “也只能是让老人舒服点,您快去卖东西吧。”林白青说。   楚三合抱着东西走了,保姆坐到林白青身边,打着哈欠看她开药箱,揉眼睛。   “石大妈很困吧,去隔壁睡会儿。”林白青说。   石大妈这几天坚持陪老人睡,老人半夜总踢被子,搞的她睡不好,困的不行,打个哈欠,还真去隔壁睡觉了,临走之前眯眯糊糊说:“对了,我知道你为啥面熟了,前几天楚老板扔掉了一张照片,那照片上的人……”   楚春亭忽而重重一咳,他相貌凶,咳起来跟狮吼似的,别看他躺床上动不了,但保姆特别怕他的眼神,也不敢多废话,赶忙溜走了。   上半身在针灸,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林白青就帮这老爷子推拿大腿。   “灵……”楚春亭张嘴了,缓缓说。   “对,我不是保济堂的,我是灵丹堂的人。”林白青继续推拿,说。   就知道他早就能说话了,只是边上有人,不敢开口。   其实那张揉掉的照片并没有被扔掉,就在楚老爷子的枕头下,皱皱巴巴的,还在枕巾露了两只眼睛,而那两只眼睛,跟林白青的眼睛生的特别像。   他的恢复效果比林白青想象的还要好。   因为他甚至已经能说连字了:“……要……金针?”   林白青不由感慨,不愧是不动声色,能打压她师父一辈子的人物,这老爷子城府可真是够深的,这要普通人,在能说话的那一刻就开始吱哇乱叫,口水喷天的嗷嗷嗷了。   但楚春亭没有。   他一直隐忍着,不但骗过了楚三合,连贴身照顾的保姆都瞒的很好。   林白青依旧没停手,她是练过拳的,掌握力道方面不止用到分,还能到寸。   长期卧床,褥疮满身的人,那骨头的酸麻,皮肤的痛痒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而要让力直达经络,却又不伤及他脆弱的,满是褥疮的表皮,也只有顾明和林白青这样,熟于经络的练家子们,才能拿捏得好推拿的分寸。   所以楚老爷子是很舒服的,生理上表现为,他一直在飚眼泪。   “你想……要金针?”他又问。   “我想要……”林白青故意卖了个关子,一把捏的老爷子舒服的直打哆嗦,才一字一顿说:“让,您,站,起,来!”   作者有话说:   顾培:对象说下回再说,意思就是下回再接吻喽。   楚春亭:她说要让我站起来,能信吗?   作者:记得留言呀亲亲们。 第52章 打屁股   (这是,送给她了?)   “顾……明……走了。”楚春亭说的很费劲, 但目光灼灼。   林白青说:“就在您中风的那个时间,他走了。”   被他打压了半生的顾明,几乎死于他中风的同一时间。   老爷子说话费劲,也说不了太多, 但林白青看得出来, 他想知道细节。   遂又说:“是癌症, 治不了, 但走的很快, 没受过太多痛楚。”   楚春亭陡然一颓, 侧首看枕头下面, 有半张斑驳的黑白照片,露了一个女性的两只眼睛,那是一双瞧上去格外温柔的眼睛。   林白青善解人意的说:“您是想看枕头下面的照片吧, 要看的话我给您拿。”   结果楚春亭一下就生气了:“不……咳……不。”   “我知道您想看啥, 我给你拿。”林白青知道他是在看照片,试图去拿。   “不准, 不要!”老爷子蛮横的推开她的手,大喘气。   他有痰淤, 一口喘不上来就得咽气,林白青赶忙拍着顺气:“好好, 我不。”   其实林白青看过那张照片,它在前几天被楚三合丢进了垃圾桶, 大约是保姆又帮忙拾了回来, 放到了楚老爷子的枕头边。   这几天来帮忙治病,老爷子睡着的时候她专门翻出来看过。   照片上的女人, 林白青在顾明那儿也曾看到过。   她的名字叫姜云婉, 父亲是当年李鸿章送出国留学, 后又归国的留学生之一,姜家也算书香人家,而姜云婉,用顾明的话说,跟林白青一样,能尝药辩药,是个天生的中医大夫,因为本身爱好,小小年纪主动跑到灵丹堂学医的。   但就在如今,好的女中医大夫都很少,更何况解放前。   所以姜云婉是认认真真想学医,但于姜家来说,女儿大了就得嫁人。   用顾明的话说,虽然姜云婉也有中医天赋,但她没有林白青能吃苦,也没有林白青在学医方面的韧性,所以只学了个皮毛。   林白青头一回看到照片,是在顾明得癌症后,那年她18岁,有天顾明翻出张黑白照片来给她看,喃喃的说:“真是奇怪,你竟越长,跟她越像了。”   林白青看了一下照片,上面的女孩子跟她说像也不太像,因为对方是个纯粹的圆脸,特别圆,但她是个鹅蛋脸,也可能是化妆的关系,对方是个樱桃小嘴,但林白青不是,她的唇要厚一点,饱满一点。   林白青挺好奇这女的,遂问顾明那是谁。   顾明于是略略跟她讲了一下姜云婉的事:自己一辈灵丹堂的小师妹,有点天赋,但不太能吃苦,当然,那时候大户人家的女孩子也不需要吃苦,后来就嫁人了。   其实顾明救她,跟楚春老爷子的爱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有时间就会去山里采药,碰见那些住在山里,又穷又病没钱治的病人,就会背回灵丹堂医治,治好了,愿意做点杂役就做,不愿意就走人。   真有心的,逢年过节送点花生啊,红薯啊,就行了。   她只是其中一个,而之所以他把她留下,也跟照片上的女孩子也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因为她小小年纪肯吃苦,能打得了坐也能扎得了马步,也有学医的天赋。   但林白青估计这楚老爷子有点误解她师父了,想解释一下。   可被她治到好起来的老爷子特蛮横,几番她想拿照片,都被他挥手挡开了。   老爷子喘息良久,又说:“针……金针!”   “您都病成这样儿了,咱先不说话了吧,您口水都喷我脸上了。”林白青说。   老爷子再喘息:“保……济堂,哼,趁我病……”要我命!   意思是不止她想要金针,保济堂也想要呗。   林白青不但想要针,还不想让保济堂拿走它。   因为针在保济堂,就会像东海金针一样永远只供顶层权贵。   而在灵丹堂,她作为东家,心里有杆秤,不以身份和阶层论,只以病论。   但身为医生,治病救人才是关键,她遂又说:“楚爷爷,我确实想要金针,但这跟给您治病没关系,关于针治好了咱们再谈,只要您能开价格,我接就是了。”   “名字,白……?”老爷子又说。   “林白青,您肯定知道我呀,毕竟您那么关注我们灵丹堂。”林白青笑着说。   虽然两家没有任何往来,但楚春亭很关注灵丹堂的。   但凡政府想给灵丹堂点荣誉,他一听到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找关系施压,所以很多年了,给顾明发过表彰的最大单位,就是东海卫生局。   哪像保济堂,自八十年代以来,什么广省第一,全国十佳,拿奖拿到手软,那也全是楚春亭一力捧着的。   那么关注灵丹堂,他能不知道她?   给林白青灼目盯着,楚老爷子别过了眼,眼底有几分苍凉。   当然,顾明捡了个病孩子的事他早就听人说过,听完他笑了一句:妇人之仁。   但岁月荏苒,恍惚间,楚春亭记得自己听说这事的时间并不久,却不想顾明捡来的病孩子已经长大了,还会行医了,而且她,她居然……那么像他的妻子!   老爷子鼻子里往外哼着病兽一般的咆哮。   要不是他病倒床榻,奄奄一息,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顾明抚养的孩子竟长成这般模样。   ……   保姆听到声音进来了:“我听见有人说话,楚大伯是不是能说话了?”   林白青本想跟保姆说能的,但楚春亭紧攥了一下她的手,她只好说:“是我在喊你,睡好了的话去烧壶水来,帮楚爷爷擦一下身体。”   保姆见楚春亭眼角有泪,拿手绢替他揩了,又念叨说:“这老爷子可倔了,躺了快四个月愣是一滴眼泪没掉,今儿你瞧这哭的,他是不是快死了……”   于临终之人,人们总爱问个大概日子。   “他活的久点你工资也拿的久点,现在下岗工人满大街,都在找工作,您干嘛盼他死呀,他死了你不就失业了?”林白青反问。   石大妈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主要是怕……”怕病人咽气。   没经历过生死的人不懂,看着一个陌生人在自己面前咽气是很可怕的。   更何况楚春亭那么凶,看面相都让人觉得,他死了会变成恶鬼。   试了几天林白青也试出来了,这保姆是个踏实人,遂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药给了她,说:“一天三顿,饭后喂,咱们争取让老爷子多活一段时间吧。”   肌肉方面可以推拿,而她开的药是活血化淤,搜风通络的,针灸可以扶正去邪,但真要把体内的痰毒和淤毒全去掉,还要兼顾脾胃,营养跟得上。   林白青想把真相告诉保姆,毕竟她才是贴身伺候的人,能给老人供得上营养。   但她尝试了几番,楚春亭都会用咳嗽,或者摇她的手来打断。   林白青无奈,只好每天去针灸的时候给老人带点桂花糕,马蹄糕一类的点心。   老爷子咀嚼还有点困难,但吃的特别卖力,仿佛把点心当成仇恨一般。   而楚三合,因为要疯狂倒卖古玩,倒也顾不上他。   保姆是贴身照顾的人,应该已经察觉什么了。   但楚春亭是个很可怕的老头,气场摆在那,虽说动不了,眼神就够吓人,所以保姆眼看他越来越精神,倒没敢跟楚三合告状,反而伺候的愈发尽心了。   林白青只提过一次金针,见楚春亭不愿意谈,也就再没提了。   她还觉得,他应该误解了顾明抚养她的初衷,当然,他应该还在怀疑她的能力,不过这方面林白青并不担心,毕竟她是真的能让他站起来。   ……   转眼就是整整一周了,老爷子自己肯努力,愿意吃,肉都长了不少,口齿也很清楚了,不会像原来一样乱喷口水了。   中风属于,越晚治效果越差的病,所以林白青也该进入下一个阶段的治疗了。   而要进入下个阶段,她一个人治不了,得喊穆成扬来做辅助,还得把顾培喊来,用西医的眼光判断,看这老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引起的中风。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让他站起来。   但想要进入下一阶段,前提是老爷子得把楚三合处理掉。   因为楚三合每天都会来,迟早会发现老爷子已经好了的。   万一他心黑点,在治疗途中一把把这老爷子掐死,那林白青就要背锅了。   ……   第二天来做治疗,揭开衣服一看,林白青笑了:“楚爷爷昨晚下过床吧?”   这小老头儿精得很,能挪能动能下床了,硬是瞒的滴水不漏。   就连晚上陪他睡觉的保姆,都不知道他已经能动了的事。   老爷子平常不说话,怎么问都不答,但这回答了:“你……发现……了?”   林白青就说嘛,已经一周了,她用了毕生所学,他不可能动不了。   他不但动了,昨晚大概还跑的挺远。   拍了拍他干柴的屁股,她说:“瞧瞧,屁股磨红了一大片。”   楚春亭大概没想到这小姑娘会拍自己屁股,身体一僵,毛发倒竖,凶神恶煞。   他跟顾明不一样,眼大眉深,是个凶相,一生气瞧着很吓人的。   但林白青是老人带大的,天生喜欢老人,并不怕他,看他生气了,干脆再拍几巴掌又揉揉:“这就对了,不要那么懒,有机会就多动一动,有助于恢复。”   这回老爷子没再生气,反而有点颓丧,拍大腿:“它,动不了。”   他能控制胳膊,继而挪动身体前行,但腿没有知觉,纹丝不动。   林白青在给针消毒,眸子一转:“想让它动啊。”   楚春亭摇头,一脸失望:“陆庆坤……看过……恢复不……了!”   陆庆坤就是保济堂东家的大哥,也是林白青所知道的,医术能跟顾明比肩的老大夫,他说恢复不了,老爷子就以为自己恢复不了了。   当然,要是一般点的大夫,他的腿确实难以恢复。   但林白青可以,毕竟她是顾明的徒弟嘛。   她笑:“保济堂不行不意味着我们灵丹堂也不行呀,我是顾明的徒弟,我能。”   见老爷子眉毛倒竖,又故意说:“怎么,一天天的,四处跟人宣扬,说我师父医术差,是个滥好人,骗人骗着骗着,连自己都骗过了?”   楚春亭有些发怔,因为这女孩子笑起来眼眸愈发像他的妻子。   但她偏偏是顾明的徒弟。   ……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楚三合进院子来了,直奔堂屋。   “楚老板,你还没上医院呀。”林白青问。   现在只是胰腺不正常,癌细胞会迅速繁殖,晚一天去切他就会早死一天的。   林白青搞不懂这人为啥会那么疯,有病不治,只知道倒卖家产。   把西屋的卖完还不够,要卖堂屋的。   说起病来,楚三合停下了,说:“我听人说首都有个老中医,有一副天下难寻的,解毒的银针可以用来治癌,就是收费高得很,治一个人要几千块,我先凑点钱吧,到时候上首都,一次性把它治好。”   银针确实可以解毒,但解的不是癌毒,那一听就是江湖游医,骗子。   林白青劝说:“算我求你了,别听骗子胡扯,快上医院去吧。”   “今天我还有个大生意,明天吧,我明天就去。”楚三合说着,从堂屋出来了,他把堂屋的中堂给揭了,一共七副,卷成了轴抱走了。   楚老爷子浑身扎着针,跟刺猬似的,不能动,干瞪着眼睛在生气。   林白青还要故意惹他:“哎,楚爷爷,你的大侄子把您家的中堂卷走了,您要再不管,过两天他怕是就要扒墙皮,拆木头了。”   楚春亭显然也很生气,但只淡淡说:“不过点破烂,让他拿罢了。”   “您家的中堂呢。”林白青说。   “不过破烂。”楚春亭说。   林白青一想,也是,就像顾明有地库可以囤药。   楚家是自前清就专给皇家进贡各种古玩的,他家也有地库,地库里藏的才是大头,至于家里挂的字画,摆件什么的,放在明面上的东西,都不是最值钱的。   但林白青还是好可惜,因为楚家的中堂是郑板桥写的。   那放在将来也是可以上拍卖的。   就那么被楚三合给卷走了。   保姆这会儿不在,收了针,楚春亭扶着林白青的手臂,挣扎着坐了起来。   虽说这老爷子曾经把她师父打压的厉害,但毕竟落难了,人也很可怜,林白青忍不住说:“你要想报案,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叫公安来,我还可以给你做证,你侄子卷走了你的中堂,郑板桥的字,那可是一大笔钱。”   楚春亭的神智是清醒的,口齿也清晰了,他是一个有自主意识,能自理的人。   只要他报案,公安肯定会授理,就算不判刑也会拘留楚三合。   以为老爷子是担忧万一侄子被抓了没人照顾自己,林白青又说:“要是您想的话的可以搬到我家,照顾你一段时间我还是可以的。”   楚春亭挑眉:“只为金针?”又问:“给了之后呢,弃我,还是虐我?”   啥意思,明明她是看他可怜才想帮他报案的,他以为她是为了金针要骗他?   故意一把扭上老爷子没有一丝脂肪的皮肤,林白青说:“我当然是为了要金针,但我要虐待你还需要带你回我们家吗,不用呀,此刻我就可以。”   楚春亭疼的扬起脖子,险些哀叫出声,但又生生忍住:“不疼。”   哟,老爷子嘴巴很硬嘛。   林白青故意一针扎深,直达痛处,这回楚春亭没忍住,疼的一声闷哼。   但也没敢再嘴硬,说不疼的话。   终于,他说:“帮我寄……几封信。”   这年头大家都是打电话,打传呼,也就老一辈的人还会写信。   估计他应该是要写信找能帮他的人,林白青点头:“可以,我一会儿帮你寄。”   一番治疗做完,老爷子大概也考虑好了,这才问:“我想站起来,要怎么治?”   说起这个,林白青就得把自己下一步的想法跟患者沟通一下了   楚三合的事可以报案处理,而他的腿,她要做全新疗法,是灵丹堂只传东家的疗法,但她需要一个助手,所以她得把穆成扬喊来。   同时,还要喊顾培来分析他中风的起因。   “对症治疗,三个月吧,我能让你站起来的。”   ……   听林白青讲完,楚春亭迫不及待:“马上治腿,明天。”   林白青说:“但你得先报案收拾了侄子再治腿吧,不然他要害您呢?”   就他现在这小弱鸡样儿,大侄子一把就能掐死他。   楚春亭摆手:“我的家事你不必管,明天,治腿。”   林白青不算小人,也自忖是个良医,就算楚春亭不卖她金针,只要他给她诊金,病该治还是得治,但都已经要治腿了,她当然得谈谈金针:“关于金针……”   “不卖灵丹堂!”楚春亭武断的说。   林白青蓦的就生气了,要不是看他太老,一巴掌就要搧出去了。   这死老头,他奄奄一息时是她把他救活的。   他一动不能动,也是她用针灸,汤药把他给救过来的,结果他居然不卖针!   当然了,他在东海道上赫赫有名,黑白通吃,本来就是个坏老头子。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林白青怒目瞪:“我明白了,你准备把针卖给保济堂吧,您对保济堂,可真够掏心掏肺的。”   保济堂差点把他治死,他居然还要捧保济堂的臭脚。   这黑心的糟老头!   楚春亭咬牙冷笑:“保济堂的庸医?不卖!”   咦,这意思是他谁都不卖,准备当个文物珍藏着呗。   那可是治病救人的医具,白放着等于杀人害命,他却要当成古玩囤着?   这老头怎么就那么坏呢?   林白青只差脱口而出:怪不得你老婆喜欢我师父,要我是你老婆,我都得绿了你,绿你一百遍!   当然,并非人人都像顾明一样宽厚,善良,仁慈,以苍生性命为已任。   从古至今,中医就喜欢搞家传,有秘方要自己囤着,不能公开,有好器物,就比如金针银针马衔铁针,以及各种治疗方式,也都要藏的紧紧的。   古玩界更是,把各种医疗用具炒到价格水涨船高,生生整成了文玩。   既然他不卖,林白青就只得谈不卖的条件了:“不卖也可以,我用借的吧,我可以帮你治腿,不收一分诊金让你站起来,换三次用金针的机会。”   这次楚春亭答应的很爽快:“好。”   林白青一噎,早知道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就要五次了。   她挺好奇,想知道他的针藏在哪儿,保不保险,她怕万一被楚三合偷走就麻烦了。   那么,针会在这院子里吗,在哪间屋子里?   她正环目四顾呢,楚春亭哑声说:“别找了,针在,就在这屋里。”   所以针就在这间屋子里,但楚三合把屋子扒的只剩墙皮了都没找着?   咦,这糟老头子果然不但坏,还贼,可鸡太贼了。   姜云婉爱顾明是对的,太对了,这个坏老头不值得任何人爱他!   ……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针的事咱们就算定下了。”林白青整理好药箱,正好看保姆从另一间房里出来,临出门,她快速的说:“你可真是个坏老头!”   楚春亭正望着离开的姑娘在发怔,听到她居然在骂自己,目瞪口呆。   他没听错吧,她居然骂他是坏老头?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她才多大一点,稚子小儿,竟敢骂他。   林白青已经转到窗口了,又快速说:“我师父比你可爱一千倍,一万倍!”   楚春亭给气的差点跳起来,但保姆已经进屋了,他又不好跳,就眼睁睁看着那两只大眼睛里满是挑衅,又笑了几分佻皮的小大夫一脸得意,趾高气昂的离开。   她居然说顾明比他可爱一千倍,一万倍!   ……   从楚家出来,林白青看了一下楚春亭要寄的信。   她当然不认识人,只看地址,有寄到文化厅家属院的,还有寄到海关家属院的,另有一封是寄到公安厅的,而她唯一熟悉的一封,是寄给黑心首富柳堰的。   这一封封信,光看地址就知道都是大人物。   林白青估计老头子虽然没跟她吐口,但已经准备好要收拾大侄子了。   当然,既然人家承诺了要借针,她就得着手准备治疗了。   寄完信后,就在公话亭,先给穆成扬打个电话,通知他明天来为自己做辅。   再然后一个电话拔到军医院,她还要邀请顾培去分析病理。   ……   再说军医院。   食堂里最近上了一台彩色电视机,一般中午时段央六都会放一部译制片。   而随着90年代各种政策放宽松,各种国外的经典老电影一股脑儿被放了进来,全是经典的爱情片,大家中午吃饭时都喜欢看会儿。   但最近大家的关注点却从电影转到了现实中,当然是因为顾培。   他原来其实从来不吃食堂的,但最近每天都会来,而且是各个窗口跑,换着花样的吃,就,怎么说呢。   张柔佳小声对马秀芹说:“马医生您看,顾军医吃饭就像在受刑。”   他会挑起一筷子东西抿一抿又放下,默一会儿再吃,还真跟上刑场似的。   马秀芹努嘴:“他应该很开放吧,我发现最近电视上只要有接吻镜头,他都会看,咂……”又感慨:“你就没问问你同学感觉怎么样,这种从国外来的人,吻技一定很棒吧?”   “你说林白青啊,她就一小傻瓜,啥都不懂的。”张柔佳说。   马秀芹才不信,挑眉说:“你可拉倒吧,你怕不知道吧,顾军医一开始可是拿她当小辈的,但她,哼,从一开始故意跑到咱们军医院救人,到后来又硬逼着我们顾军医结婚,她呀,心机可够深的。”   张柔佳想到啥,摇了马秀芹一把:“嘘!”   “干嘛呀你?”马秀芹问。   张柔佳记得林白青说过,顾培耳朵可灵了,谁说他坏话他都听得见。   她怎么觉得坐在前面的顾培耳朵竖起来了,跟兔子似的?   他该不会听见了吧。   果然,顾培培站起来了,端着餐盘朝她俩走过来了。   马秀芹也看到了,顾培目光直勾勾瞅着她,勾唇笑:“顾军医。”   “马医生目前手头有几个病人?”顾培温声问。   马秀芹说:“两个。”   “我下午去心内看看,对了……”顾培站在桌前,略弯腰,温声说:“我和我对象林白青是因为性格相契,相互欣赏才走到一起的,马医生于我们的关系大概有点误会,需要我解释的话……”   马秀芹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张柔佳也尴尬的脚趾扣地。   先说去马秀芹的科室挑她毛病,然后还要跟她解释自己和林白青的关系?   俩女的对视,心说顾培这家伙简直了,他是怎么做到把生气,挑刺用那么礼貌,文质彬彬的方式表达出来的?   “不用不用,我们知道了,知道了。”马秀芹笑的像哭。   顾培再看张柔佳,她赶忙低头猛扒饭,头都没敢抬。   ……   吃完饭,顾培到了政治处,要询问政审的情况。   一问才发现,结婚申请卡住了,因为林白青的户口在灵丹堂,但又是顾明抱养来的,而她的父母在她出生那段时间并没有生产记录,出生问题有些疑问。   所以目前政治处还在查资料。   不过政治处也一再承诺,说会专门抽派人手,加急办理。   连着加了一周的班,顾培订的家具和家电应该也快到了,他准备明天去看看小对象的,知道她急着结婚,正在想关于她户口的事,桌上的电视响了。   以为是工作电话,他习惯性皱着眉头接起,就听电话里的女孩说:“喂?”   顾培在瞬间,想起当他舌头被辣椒刺激到毫无知觉时,小对象的唇覆上他肌肤,同时唤醒的,那种别样的快感来,也就怪不得她会那么喜欢接吻。   他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白青说:“顾培同志,那个中风病人,明天咱们就可以去看了,你抽点时间吧,我想让您从西医的角度,分析一下他中风的原因。”   顾培说:“好。”   他还想再跟她多聊几句的,但小对象说了句再见后就把电话挂了。   听起来她似乎不大高兴,是因为他最近太忙没去看她,没把结婚申请办下来的缘故吧,顾培还有个会要开,会议间隙,打算再去催催结婚申请。   ……   作为医生,对每一个病人,哪怕楚三合那种人渣,林白青都会尽力医治。   恶人做恶自有警察管,医生只看人命,所以她不歧视任何一个病人。   但楚春亭那糟老头让她特别生气。   要是在他春风得意,逍遥的时候不卖金针,囤着它,她可以理解。   毕竟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眼里只有金钱和利益,只有权贵,他可以认为一切好东西就都该供给顶级权贵,他也不需要像顾明一样慈悲,怜悯众生。   毕竟就连顾明都经常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这个世界本该就是自私自利的,恶人们的日子才会过得好。   但他已经病过一次了。   儿子在盼他死了继承遗产,侄子是人渣,疯狂倒卖他的古玩。   他难道就没有体会到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对她这个救命恩人就没有一丝感激?   不过还好,他承诺了三次机会,那柳夫人的孩子,顾敖刚的儿子就都可以顺带治了,还会有一次机会呢,她还能再多救一个人的。   想想也该满足了,毕竟她又多了三次可以救命的机会。   再说灵丹堂,顾家兄弟中留到最后的是顾卫军,但也已经走了。   顾敖文有自己的生意要做,监工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而顾卫国呢,在找金针不成后大约又去找金表了,不过他比较精明,偶尔来工地上看看,指的问题都还挺关键。   但在林白青出门治病这段时间一直守在工地上,尽心尽力盯着的是刘大夫。   这不,刘大夫监了一天的工,正准备回家,就见林白青蔫哒哒的回来了。   她忙问:“你怎么垂头丧气的,怎么,是不是病人没治好,治坏了?”   “治的挺好。”林白青强撑着笑了一下,但她想哭,她是真不想治那糟老头。   刘大夫接过药箱,见沉甸甸的,忙帮林白青揉肩膀:“背这么沉的药箱,累坏了吧。”   又打开药箱说:“把不常用的药清一清呀,别老背这么重个包。”   清理药箱时从中翻出个铜针筒来,她一愣:“你买了副新针,这是副老针吧。”   林白青漫不经心的抬头一看,就见刘大夫手里赫赫然是玄铁金针的针筒。   她头皮一麻,一把抓过来,问:“这针在药箱里?”   “这不是咱们药堂的针,是你新买的吧。”刘大夫说。   林白青旋开针筒一看,目瞪口呆,六寸金针,一枚枚安安静静的竖在针筒中,拈出一支来,对着强光一照,是金色,但略微转动,这纤细的针就不是纯金色了,而是透着股子蓝,青金蓝。   这就是玄铁金针,也是林白青上辈子跟银针,马衔铁针一起随时贴身带着的东西。   但这是楚春亭的针呀,是他放的吧,他嘴上说不卖,却把针放她药箱里了?   所以昨晚他磨破屁股,是去找针了吧。   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头,是怎么骗过□□的保姆,拖着沉重的身躯找来的针?   他把那么贵重的金针塞她药箱里,这是,送给她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号外号外,残疾大佬晚节不保,被小女孩打屁股啦!   楚春亭:脸都丢光啦! 第53章 筹码   (她还真是抱养的?)   灵丹堂的昆仑金针其后很多年都没能找到。   而在有了玄铁金针后, 因为顾卫国不遗余力的宣传,灵丹堂门庭若市,还总有一些上面的领导仗着自己有权有势,也不管林白青忙不忙, 一个电话就要她到位, 帮他们治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病。   不应付吧, 他们会在工作中卡你的喉咙, 但要应付吧, 费时费力。   顾卫国就萌生了个想法, 照着金针的成份分析, 多铸几副出来。   让别的大夫带着针去给那些面子大的领导治病。   然后他们聘请了国外的检测机构专门进行鉴定,机构认为其中的特殊金属应该是青金石,按照金属元素比例, 顾卫国曾斥巨资找了老匠人, 专门来铸针,加的就是青金石。   但是, 就跟水牛角和犀牛角在安宫牛黄丸中的运用一样,虽然金属一样, 但新铸的针在治疗中却跟普通金针一样,效果是有, 但只比不锈钢针好那么一点点。   所以就跟东海金针一样,玄铁金针是不可复制的。   好在它的质地比较坚硬, 只要谨慎使用, 折断的可能不大,但这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东西。   它珍贵到, 林白青预估了十万来买它, 这年头的十万块, 值半个灵丹堂。   但坏坏的糟老头说不卖,却把针送给她了?   “这是你买的针吧,看起来还真不错。”刘大夫越看越感叹。   “刘大夫您先回,我还有点事要忙。”林白青说。   她还不敢确定,甚至不敢跟刘大夫分享这个喜悦。   太意外了,不像顾明心地善良,楚春亭可是个坏脾气的糟老头,心计深沉,诡计多端,他会把这副针送给她,林白青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   刚拿到针太冲动,林白青转手就拔电话,但拔出去,听到的却是:“对不起,您的电话还未开通长途国际,请在开通长途国际电话后再拔。”   “你打国际长途干嘛?”刘大夫都要出门了,又问。   林白青啪的一把又挂了电话,说:“我拔错了。”   她有顾敖刚留的电话,他的RI本小崽也必须赶紧上针。   但灵丹堂的国际长途大约是没缴费的缘故,被停掉了。   冷静下来一想,林白青就先不打电话了,她也没告诉刘大夫真相,正好明天要开始新的治疗,她遂一边配药一边想,那奸猾的坏老头到底为啥把针送给她。   这种时候通常饭她就随便糊弄点,这不,她正抽空吃着碗从巷口要来的炒河粉,一边在捣明天用的药絮,炼蜂蜜,就听有人轻轻敲门:“小大夫?”   林白青抬头一看,一个瘦瘦的,面色蜡黄的女人正在笑看她。   “柳夫人,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林白青问。   “叫我小刘叫好啦,我的名字叫刘雨燕。”柳夫人看林白青吃了碗凉河粉:“你可是神医呀,怎么能这么糊弄饭呢,身体搞坏了咋整。”   林白青刚拿到金针,正愁没地儿试,说:“把手伸过来,我给你针灸一下。”   “你不是说等胎儿五个月了才能针灸?”柳夫人抽出张单子来,笑着说:“我今天去做B超了,我是来给你看B超的,瞧瞧,像不像个小蝌蚪。”   林白青看B超单,果然是个弯弯的,大尾巴的小蝌蚪,蜷在妈妈的子宫里   但她会很快长大,别看现在看只是只小蝌蚪,但将来会变成大蟒蛇的。   一个小女孩儿,胎梦居然是蟒蛇,可真是不可思议。   如果只能用一次,金针就只能用在刀刃上。   但既针已经在她手里了,就可以随便用,林白青捉了脉,又翻看了眼皮,闻过刘雨燕身上的味道,说:“你孕吐的很厉害吧,瘦成这个样子。”   “我每天逼着自己吃,可总吐个不停。”刘雨燕抚肚子:“我怕胎儿会缺营养。”   林白青已经消好毒,扎上针了,笑着说:“等我针灸完你就不会再孕吐了。”   她忙着配药,刘雨燕也不认识金针,只以为它是普通的针,初时没什么感觉,但她一直以来孕吐非常厉害,哪怕在梦里,梦到的都是晕车晕船的场景。   可自这针一扎上,她渐渐的就感觉自己不晕了。   平常她总是呕逆的厉害,闻什么都想吐,但此刻望着林白青那半碗凉到的粉,她居然觉得特别香,起食欲了,想吃。   她是柳锋的爱人,跟小叔子柳堰关系很不错,按理,其实对方治病,丈夫已经给的够多的了,刘雨燕也觉得他们柳家对得起林白青。   但就在前几天,柳堰开玩笑跟她讲起一件事,叫刘雨燕大受震撼。   是因为有人送了些滋补品,她遂让保姆炖了给丈夫吃,柳堰来家里正好看到,就说:“嫂子你是不是傻呀,林白青都知道给我哥开治病的药要等你生完孩子,你倒好,这就给他炖上滋补品了?”   刘雨燕这才知道,这小大夫不但能治她丈夫的病,还刻意要等到她生孩子后。   女性孕期丈夫是最容易出轨的,更何况她老公那么有钱,身边莺莺燕燕多得是,这个小大夫不但试图努力帮她保住孩子,还顺手要帮她保住婚姻。   想到这儿,刘雨燕说:“小大夫,我最近得了副好书法,送给你做开业礼吧。”   林白青得柳家恩惠已经够多了,当然不会再收礼,却问:“怕是名家字画吧。”   “是一副中堂,郑板桥的字呢,给你的药堂做中堂吧。”刘雨燕笑着说。   林白青一愣,旋即明白了,所以楚三合把楚春亭家的中堂卖给柳家了吧。   据说柳家和楚家长辈之间也有过节,楚春亭要知道自家的中堂被卖到柳家,估计还得被气死一回吧。   想想那坏老头,虽然脾气坏,人也凶,但也着实够惨的。   “我什么礼物都不要,装修费将来也会如数给柳总补上的,您要真想生个健康的孩子,我还是那句话,多做好事,日行一善。”林白青忍着笑说。   ……   第二天一大清早,穆成扬坐清晨六点的头班车从深海赶来,敲开了老宅的门。   林白青说要让楚春亭重新站起来,在她这儿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穆成扬震惊的不行,因为灵丹堂确实有让瘫痪患者站起来的方法,但是顾明没教过他。   当然,老药堂都有规矩,一些独道技法是只传东家的。   而林白青喊他做助手,就意味着她要教他这项治疗方法了。   “师妹,你让我学,师父泉下有知,知道了怕会不高兴吧,再说了,你就不怕我学会了,拿着手艺出去独自开店。”穆成扬笑着说。   要不是重生了,林白青也会把技术藏起来,跟师辈们一样,只传下一任东家。   但因为重生了,所以她知道,藏着揶着,只会让中医的各项传统技能逐渐消失,最终,整个中医行业也会走入未路。   而为各种治疗手段和中成药申请国际专利,收专利费才是它的正确道路。   技法不但不能私藏,而且要公开,只要在公开之前为它申请国际专利就行了。   一时跟师哥也说不清楚,她说:“想开诊所还是想坐诊都随你,但关键是你要认真学,也要学会,学透它的精髓。”   穆成扬可真是爱死小师妹了,伸手就想揉头,但才伸手,一只手抓住了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小穆同志,不要随便摸女孩子的头发。”   穆成扬回头一看,半截袖的军绿色衬衣,肤白而貌俊,来的正是顾培。   他说:“顾培同志,你好。”   他还没意识到顾培是吃醋了,又说:“原来我们经常这样。”   “我们手上都有细菌,寄宿到她的头发上,再在她的头皮上繁殖,就会造成脱发,或者皮屑症状。”顾培语速平静,但再跟林白青说话时,语气却变的亲和而宠溺:“我买了防晒的,但你没有涂?”   这就是林白青所说的,无微不至的窒息感。   她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闲下来才会调理自己。   但顾培不是,他是不论再忙也会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照顾好的人。   林白青一摸脸,还真是,给师哥一搅和,她忘了涂防晒了。   东海夏天的太阳可毒了,出门稍微一晒,林白青的皮肤就会泛红,脱皮。   她于是返回家里涂了防晒霜,这才又出门了。   穆成扬跟顾明一样,是只盼着小师妹好的。   这一相处,发现顾培有种格外的仔细,当然也希望师妹能早点结婚,就问:“你们打算啥时候结婚啊,先把证扯了吧,扯了证咱就可以拿到地库钥匙了。”   林白青也正想问这事呢,遂问:“顾培同志,政审下来了吗?”   顾培正好昨晚打听了这事,要跟林白青讲一下,事情的详情是这样的,不是说她的出生没有记录,而是,林有良夫妻在村卫生所给她登记的出生日期是他们结婚后五个月,再过了十个月又登记了招娣。   这怎么看都不正常,然后政治部发函去询问,村一级的老领导回信来,直接就说林白青不是本村的孩子,是林有良夫妻捡来的。   “所以我还真是捡来的?”林白青声音一提。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虽然母亲偶尔会开玩笑说她是白捡的,但林白青一直认为她是母亲自己生的,当然,她从小离开村子,就连村里的流言都没听过。   顾培说:“政治处的意思是只要把这件事排查清楚,政审就可以通过了。”   林白青自己惊的不行,穆成扬倒是一点都不吃惊,说:“师妹,你看招娣跟你哪像了,一点都不像吧,看来你还真是白捡的。”   顾培又问:“如果是抱养的,你有没有线索,谁会是你的亲生父母?”   要不是父母生的,那林白青就真是当年下放的知青生的。   生了她之后为了能以未婚的身份回城,就把她扔了。   虽然知道在那个年代知青们过的很苦,也许遗弃她也是身不由已。   但一想起一对不负责的知青又是生又是扔,林白青就浑身不适,她说:“我不知道,我也不好奇。”她一点都不好奇。   ……   到了灵丹堂,穆成扬急着要看师父的绝门疗法,整理好药箱就准备出门。   林白青却说:“师哥,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穆成扬说着,漫不经心的回头一看,大受震撼:“这怕不是玄铁金针?”又忙问:“是楚三合给你的吗,花了多少钱买来的?”   顾培也刚好进来,伸手接过金针来,旋开一看,他竟然也认识:“玄铁金针。”   要知道,保济堂就为了搞到这副针,穆二姑把穆成扬派到楚家,昼夜守了楚春亭将近一个多月,是在发现楚春亭成个活死人,问不到金针的下落之后才改变策略,去攻楚三合的。   就现在,保济堂的陆东家每天都会打一个电话给楚三合,追金针。   但林白青居然不闷不哼就拿到金针了?   这也太叫人惊讶了。   这玩艺儿穆成扬见过照片,但还没见过实物,小心翼翼捧过来,打开,作为一个专业的针灸大夫,立刻就发现了,它跟柔软的东海金针完全不同。   它具有不锈钢钢针的钢性,但又不像不锈钢针一样,因为材质问题而表面光滑,在面对经络时难免有种隔靴骚痒,使不上力的感觉。   它是有凹槽的,而这种看似斑驳的凹槽,才是针灸针牵引力的所在。   一听师妹说这针是楚春亭送的,穆成扬不假思索,举着针说:“师妹,我跟我二姑说一声吧,让保济堂别费劲了,金针已经归咱灵丹堂了,这回,咱赢了。”   但顾培断然说:“不行,这得瞒着。”   穆成扬摸不着头脑:“这是楚春亭的针,他给谁就是谁的,为啥咱们要瞒着?”又说:“那老头应该是因为喜欢师妹才送她的针吧,反正针归咱们了,就告诉了保济堂又如何,省的陆东家再白费劲呀,为什么不行。”   林白青笑着说:“师哥你醒醒吧,他打压了咱师父一辈子,能喜欢我?”   “那他为啥给你针?”穆成扬反问。   其实就在昨晚,林白青冲动之下,差点就给顾敖刚打电话,还差点告诉柳夫人,说给她用的就是玄铁金针了。   但仔细一想,她就冷静了下来。   楚春亭悄悄送针,这当然是件好事,林白青也非常感激。   但他的动机可没那么单纯。   试想,他打压了灵丹堂那么多年,而她,可是顾明最得意的徒弟,是亲比血缘的人。   虽然她一再承诺,拍着胸脯保证能让他站起来,但他会信吗?   他倒是想信,可想想他和顾明之间的仇恨,他不敢信呀。   针既然是他悄悄放的,他可以说成是送,也可以说是林白青偷的呀。   现在,这副针就是筹码,林白青要治好了老头,就是赠针,要治不好,她就成偷针了。   所以糟老头子坏得很,送她金针,是为了给自己治好他的腿加保险。   再说了,谁都不知道楚春亭还能活多久。   而这副金针真正的主人,是他的儿子楚青集。   老爷子是把针赠给林白青了,但要楚青集不认账,以后来索要呢?   举着针,林白青一通分析,穆成扬听完直接傻了。   好半天才感慨一句:“怪不得楚春亭跺跺脚,东海市的地皮都要抖三抖,他可……”真狡诈呀!   “所以这针咱是拿到了,但只有咱们仨知,可不能再告诉任何人,谁来问咱都不能认账。”林白青又说。   穆成扬捧起针来,感慨不已:“陆东家为了这副针备了十万块,十万现金!”   但陆东家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追了那么久,针却长着脚,自己走灵丹堂了。   要知道了,估计也得气死。   这应该是林白青人生中最闲的一段日子了,因为药堂装修,没有大批量的病人需要治,而在去楚家之前,她得跟顾培讲讲楚家的情况,顺带给他治个小病。   其实也不算病,顾培最近有点上火,如果林白青没猜错的话,他嘴巴里有溃疡,应该还有点失眠,很简单,在面部的承泣,四白和地仓替他灸一下就好了。   林白青捧起顾培的脸做消毒,一旁的穆承扬说:“师妹,你还是头一回给国际友人做针灸吧,小心点,可别扎疼了。”   顾培也很紧张,倒不是因为怕疼。   而是小对象捧着他的脸,笑眯眯望着他,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嘴唇间类似草老般的清香,都叫他不由自主想起她突然听他时的样子。   他不想在对象的师兄面前表现的太紧张,可手,唇,都在遏制不住的轻颤。   因为师哥说起国际友人几个字来,林白青突然想起来:“小叔,你在M国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字叫楚青集的人?”   楚春亭的大儿子早死,死因格外叫人唏嘘。   而在M国的楚青集,金针的所有者,就是他的二儿子。   顾培还在盯着小对象的唇看,说:“认识的,是个所谓的玄学大师。”   林白青针一顿:“所以楚春亭的儿子在M国是在搞算命吗,是个算命先生?”   穆成扬也差点笑喷:“在M国算命,能有市场吗?”   顾培深吸一口气,眼看金针扎来,以为会很痛,但并不是,就像林白青吻她时那样,皮肤只是起了些轻轻的微麻和颤栗,针已经进肉里了。   而且当它入肉后,立刻,他就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这还是做为中医世家的后代,顾培第一次尝试中医,心里也不由惊叹:它还真挺神的。   他说:“海外华人普遍信风水堪舆,楚青集的玄学生意非常好,他在M国的华人中,有一种别样的威信和地位。”   穆成扬一凛,看林白青:“那这金针,咱们必须瞒着,一定要瞒好。”   要楚青集在国外只是个寂寂无名之辈还好。   但他居然是个玄学大师,众所周知,但凡有钱有势的人都喜欢算命搞风水。   而玄学大师,是一帮只凭嘴就可以四处调关系的人,要真叫楚青集知道针在灵丹堂,再找个好律师,分分钟就能把金针拿走。   当然,这也简单,给它换个包装就得,当有人问及,就说是从药具店花几十块买来的普通金针就行,一般人又有谁能分得清普通金针和玄铁金针。   讲完金针,林白青还得跟顾培讲讲楚春亭跟他儿子,侄子之间的关系。   概括下来就是,老爷子是中风了,但他不是因为身体内在的原因而中风的。   而是被人下了药,至于是什么药,就得顾培去诊了。   顾培毕竟是个优秀的西医,经历过的这种事也多,立刻就说:“如果大剂量服用了某些减缓血液流速的药品,就能做到人为中风。”   “只要你能分析出原因,我就可以针对性治疗了。”林白青笑着说。   眼看时间差不多,她准备要拔针。   这时穆成扬出门了,离的近,顾培身上的味道格外好闻,对象嘛,她看得出来,他喜欢跟她亲昵点儿,而她呢,都要结婚了,也并不抗拒亲昵,而且她喜欢他皮肤的质感,总觉得摸起来手感肯定很好,但顾培好像特别紧张,他是想竭力表现淡定的,但他的手一直在发抖。   她准备要拔针,以为彼此有默契,事先没有讲,而他呢,偏偏在她伸手时猛的一抬头。   这时林白青要拔,针撞她手腕,肯定会崩掉的。   但她要不拔,就会深扎进他眼眶里。   当然,只是一枚细细的针,不会对他的眼睛造成伤害,但疼是肯定的。   这可怎么办,她才得到的针,要撞断了怎么办?   权衡之下,在让顾培疼一下和针之间,林白青毫不犹豫选择了松手,撞向他,保金针。   针碰在她手上,深插进去了。   眼球下方神经多,皮肤薄,很疼的,所以顾培被痛的打颤   退开一步,赶忙抽了针出来,看针还是好的,林白青才要哄对象:“哎呀对不起,疼坏了吧。”   顾培温声说:“不疼。”又摆手说:“真的一点不疼。”   他平常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就总是表现的慌里慌张。   林白青怕要扎爆顾培的眼球,忙凑近了仔细看。   还好,这只是一支毫针,很细的,所以他只是眼眶出了点血,眼球没有问题。   而顾培,眼看穆成扬要进来,越想表现的冷静点,又越显得慌张,至于疼痛,只是一针而已,已经不痛了。   林白青看他面色煞白,以为他疼的厉害,又愧疚吧,又心疼。   回头看师哥眼看要进来背药箱,心里抱歉嘛,林白青就像亲小宝宝一样在顾培额头上迅速亲了一下,转身说:“走吧,咱们该去给楚老爷子治腿了。”   她的唇软软的,嫩嫩的,香香的,但就这点蜻蜓点水的吻,跟上回比差远了。   顾培心跳的厉害,也因为自己表现不好而格外沮丧,但还是不停的安慰林白青:“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不过穆成扬进门时,就见顾培正在从师妹肩膀上往回收手,看那脸色就是干过坏事的。   心说看来张柔佳说的没错,这些国外来的就是比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经验多,会搞浪漫。   瞧瞧这顾培,治疗室呢,光天化日的,真是够开放的哈,这就亲上他师妹了。   穆成扬心里不爽。   ……   “早点走吧,楚老爷子毕竟给了咱们……”他刻意避开金针二字,说:“作为报酬,咱们是得让人家站起来!”   坏老头用一副金针做赌,林白青是得让他站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穆成扬:顾培好主动。   军医院诸人:他吻技肯定特别棒。   顾培自己:慌的一批   作者:今天晚点是因为修了一下错别字,晚9点还有一更,猜猜白青要怎么治腿,吼吼。 第54章 药灸   (最疼爱的小儿子居然下药害他?)   早听人提过楚春亭人坏心机深, 从金针一事上林白青也发现了,他不是一般的狡诈,老谋深算,也很好奇, 他要怎么收拾楚三合那个渣大侄。   但饶是林白青也活了五十多岁, 也想象不到老爷子的心计和他的城府。   ……   甫一下车, 林白青就看到金街上停了一溜水儿, 一长排的豪车。   有皇冠, 有桑塔娜, 还有一辆四个圈的奥迪, 有几辆是白底黑字,那是政府用车,而且是厅级以上领导的用车。   就在巷口, 林白青碰上个熟人, 柳堰。   如今城市还小,有头有脸的人基本都认识, 柳堰又是个善于交际的,在报纸上见过顾培的照片, 自来熟,上前就跟顾培打招呼:“这位就是咱海军医院的海归派军医, 顾军医吧,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建筑设计院的小柳。”   又说:“小林大夫, 小穆大夫好。”   林白青见楚家那巷子里满是人,遂问:“今天这些人都是来看楚老的?”   柳堰说:“来了几个退休老领导, 还有文化厅的马厅长, 另有几个国有企业的大老总, 听说楚老回来了,都来慰问。”   林白青明白了,昨天楚春亭让她寄信,就是为了请人来给自己撑腰。   看来残疾大佬终于准备反击他的傻大侄了。   可怜的楚三合,也就卖了几副字画,他怕还不知道他大伯准备拿大炮轰他吧。   看林白青背着药箱,柳堰又问:“楚老的中风是你在治?”   穆成扬说:“对的,我师妹准备让他站起来。”   柳堰一惊:“他都全瘫了,站起来,真能?”   其实一直以来灵丹堂都可以让中风患者站起来,在民间这事人尽皆知。   但在东海市上层知道的人不多,要说原因,全赖楚春亭的打压。   “试试吧,应该可以。”林白青说。   柳堰已经经历过了,当这小大夫说试试时,就有十成的把握。   林白青一行人正要进门,一年青人在门上笑着拦人:“是哪个单位的,领导是谁,要不我先进去请示一下?”   残疾大佬雄起了,从现在起,见他得先通报。   柳堰认识这人,文化厅马厅长的秘书,他介绍:“是医生,来给楚老看病的。”   顾培是军装,没有穿白大褂,还很年青,林白青就更小了,还像个学生。   唯独穆成扬因为最近闹失恋而胡子拉茬的,颓废嘛,更像个老大夫。   秘书忙伸手请他:“快快,请进!”   林白青进门看了一圈,楚三合并不在。   当然,他要在,看到此刻的情形怕是要吓尿。   楚春亭在床上坐着,虽然还是普通衣服,但那双灰麻又泛着些红的眉毛因为瘦而显得格外长,人瘦,又是一脸凶相,不怒自威。   床边围的全是人,有一个穿夹克衫的中年人正在陪他说话:“您回来之前应该要通知一声的,没人照顾您我亲自来照顾,怎么就不打招呼呢?”   一帮人在附和:“您病了也要跟大家说,咱们帮您找好大夫,尽力医治,您怎么一声不吭呢,这要出个三长两短,于咱们东海的文化界可是一大损失呀。”   “对啊,咱们传统文化方面,还要有赖于您的指导呢。”还有人说。   楚春亭环顾四周,一脸威严,但并不说话。   林白青昨天骂了他是坏老头,结果却白得一副金针,有点不好意思进屋。   但楚春亭看到她后却是一笑:“诸位,大夫来了,让她先给我治病吧。”   一帮人同时回头,这一看,有人朝顾培冲,还有人朝穆成扬冲,只有林白青因为太小,没被大家当成医生,人群分流,她背着药箱进门了。   楚春亭眸光很凶,但又好像是装的,因为他眼角浮浮,像是在笑。   当然了,作为一个残疾人,用一副金针,他轻轻松松,又把灵丹堂给拿捏了。   指自己的腿,他说:“小林大夫,来吧,让大家看看你的手艺。”   ……   所以今天是要在这帮人的见证下,她帮他治病?   楚春亭这一说大家才回头,合着刚才白热情了,大夫竟然是这个小姑娘?   他先是在省医抢救的,抢救过来后由保济堂接手,治了几个月。   而现在大家有目共睹,他是个下肢瘫痪的病人。   这帮来看望他的人并不知道就现在的楚春亭都是林白青治好起来的,再加上她来打的是保济堂的旗号,所以大家都默认,是保济堂让楚春亭好起来的。   而说起在广省赫赫有名的保济堂,大家都是无脑吹捧。   其中就有个人说:“听说是保济堂的大夫,可真年轻。”   “保济堂不愧广省第一大诊所,这么小大夫都能出来行医了。”还有人说。   但这于林白青可不是啥好事。   这人是她治的,结果功劳要归保济堂了?   而且她再看楚春亭,就发现坏老头眉眼笑笑的,眼神就仿佛在说:冒充保济堂来治病,现在被误解了吧,看你怎么办。   林白青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会被这点小事难倒。   环顾四周,她说话时中气十足,掷地有声:“各位领导,麻烦静静。”   她人虽小,但有医术就有底气,有底气就有自信,环顾一圈,所有七嘴八舌的人同时沉默了,想知道她要说什么。   林白青再说:“我是灵丹堂的东家林白青,现在我要给楚老治腿,房间小空气不流通,不相干的人就请出去吧。”   灵丹堂?   这句话仿如深水鱼.雷,先是炸的人们沉默,但旋即大家又开始窃窃私语了。   当然还是因为楚春亭。   多少年了,在至交朋友面前,他都喜欢说一句:灵丹堂不行,顾明不行。   也正是因此,来客全好奇了,楚老居然请灵丹堂的大夫治病了?   那他说灵丹堂不行的话,岂不是成笑话了?   这么小个小姑娘是医生吗,她说她是灵丹堂的东家!   开玩笑吧,灵丹堂没落到啥程度了,一学生娃做东家!!   她只是做点简单的治疗吗,做针灸,开点药?   陪楚春亭坐着的正是文化厅的马厅长,示意别人都出去,说:“楚老这个中风很严重的,而且已经好几个月了,你是准备治什么呢,做点辅助性治疗?”   林白青说:“不,我们要寻根溯源找病理,让楚老站起来。”   马厅长失声:“让他站起来?”   门外所有的人也集体哗然:让他站起来?   不是吧,这小姑娘说她是灵丹堂的东家就够让大家吃惊的了,她居然红口白牙,说要让一个中风三个月,已经完全瘫痪的七旬老人重新站起来?   人到中年,中风是个大坎,一旦中风,从此人就废了。   那种活法往往比死还让人痛苦,不但自己痛苦,家属更是遭殃。   而且很多人家里就有中风老人,有好药有好大夫,家人还天天扶着锻炼,但真正能站起来的可能微乎其微,这小大夫才多大,说要让中风患者站起来?   而且她就要在这儿治,怎么治?   马厅长还是不敢信:“现在治,就在这儿?”   “对,现在治,就在这儿。”林白青说。   既是文化厅长,自然也懂点医学,马厅长说:“用什么治,针灸?”   林白青说:“是针灸也不是。”   在一帮人半信半疑的目光中,她问:“您听说过药灸吗?”   有很多人还在面面相觑,但马厅长一震,声哑:“你居然会药灸?据我所知,目前国内已经没几个中医还在使用药灸了。”   其实楚春亭也不大信林白青真能让自己站起来。   他一直认为小坏丫头是来代顾明欺负他,嘲笑他的。   她是顾明养来笑话他这个仇敌晚景凄凉的报应的。   在给她金针时,他甚至没想过她今天还会来。   他以为只要把金针给她,她臭骂他一顿,从此就不会再来了。   但今天她又来了,这已经够叫他意外的了,在听到药灸二字时更是面色大变。   这小坏丫头,她居然懂得药灸?   ……   针灸除了单纯的针灸之外,还有艾灸和药灸两种。   艾灸,顾名思意,是要加艾绒以组附,以针为传导,通过燃烧的方式去刺激穴位,继而达到治疗效果。   而药灸,则是根据病人的情况来加入适应的中药,以达到治疗效果。   因为太复杂,能做好的医生也少,渐渐就失传了。   但它也正是灵丹堂独到的,能让中风患者站起来的手段!   马厅长想了想,示意还在门口围观的人都离开,说:“药灸应该是灵丹堂的独门医术,不能给外人看吧,要不我把窗户关起来,门也关了?”   所谓药灸,配药才是关键,那是要师父带着徒弟手把手的教,还要徒弟肯勤学苦练才能练出来的手艺,哪可能别人一眼就看会的。   所以林白青说:“倒也不必,只要我们看病的时候你们别打扰就好。”   马厅长看看左右,终于还是鼓掌,说:“这小丫头的医术目前我还不敢说什么,但就冲她这份治病不避人,有技不藏私的态度,就是个为医的好苗子。”   领导鼓掌,旁人当然也要附和。   虽然大家都很好奇,但基于对医学的尊重,眼看大夫要开始治病,马厅长就把所有人全都清出去了,只让大家在外面围观。   望着这帮有头有脸大人物,林白青心里格外感慨,因为即使她活到了五十多岁又重新回来,足足当了四十年医生,但医术远不及师父顾明。   而要不是楚春亭丧心病狂的打压,这样的掌声就该顾明来享受的!   ……   在治病之前,要先确定老爷子是因为什么而引起的中风。   药物致病的可能性特别多,抽血化验是最直观的。   但顾培在这屋子里四处看了看,又看了看楚春亭的住院记录,问了他的日常作息和饮食习惯就下了结论:“您是吃了大量止血剂导致血栓,才引起的中风。”   楚春亭皱眉头:“我身体很好的,平常只吃点灵芝粉养生,从不吃药。”   顾培一贯的专业,语气冷冷:“您的灵芝粉是谁帮您买的呢,它是粉沫状的吧,止血剂也有粉沫状的类型,您想想,是谁帮您购买的灵芝粉?”   他以为自己吃的是灵芝粉,在养生保健,结果一瓶瓶的全是止血剂,而止血剂是给大出血的病人用的,它让血液在楚春亭体内变的粘稠,继而淤堵了血管。   这是下药,比下毒可高明多了,因为医生很难查得出来。   要说给老爷子下毒,林白青最先想到的就是楚三合。   当然,既知道他吃的是止血剂,只要顾培再分析一下,看是哪种类型的止血剂,她按症开药,对症治疗就行了。   但林白青还是忍不住说:“楚爷爷,您可真有个好侄子。”   楚春亭摆手又摇头,颓丧的是:“不是他,他没那个脑子。”   下药的不是楚三合,那会是谁?   “在国内止血剂都是处方药,一般人开不到的。”顾培一身军装,面色肃严,语气里毫无感情,但又是满满的专业,望着楚春亭,他说:“你是在国外被人下的毒吧。”   林白青再看楚老爷子,就见他的脸色在瞬间变的煞白,显然他也很震惊,很惊讶,不可置信,又无比的痛心,眉宇间浮起一股悲凉来。   刹那间她明白了,是老爷子的二儿子楚青集下的毒。   中风分为两大类,缺血性脑卒中和出血性脑卒中,其中还有若干小类。而给一个正常人长期服用大量止血剂,就会造成血栓继而阻塞血管,并造成中风。   楚三合那种低层次的人,还真想不到把灵芝粉换成止血剂这种高明的谋杀方式,但楚青集那样的,在M国当玄学大师的,中西结合的人就很有可能了。   但也太可怕了吧。   要知道,楚春亭在妻子去世后并未再婚,是独自抚养两儿子长大的。   也算含辛茹苦了,但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居然要下药杀他?   坏老头也许早就意识到了,忽而伸手抓上顾培的手,狠狠攥了几把,再拍自己的大腿,哑声嘶吼:“把它给我治好,我要站起来!”   这一声惊的院子里正在聊天的人全都屏息,在看屋内。   然后他们就吃惊的发现,那个还是娃娃脸的小大夫从药箱里翻出药絮来,先跟两个男医生小声讲着什么,两个男医生听的认真又专注的,时不时还问几句。   而就这样,就能治疗瘫痪?   ……   顾培主要是看病历和检查单,来分析判断准止血剂的类型,确定之后林白青就可以治病了。   药灸也有很多种分类,她现在用的只是其中一种。   先把药絮用蜂蜜和成饼状,然后放在穴位上,再辅以艾灸形式。   这样,中药的药性就可以通过针灸直达患者的经络。   当然,这才是第一次治疗,效果还没那么快,于楚春亭来说,也只是觉得穴位处格外酸麻,有一种憋胀感,但他的双腿依旧是麻木的,没有任何知觉。   针灸时间很长,长到老爷子足以从意识到儿子要杀自己的悲伤中缓过来。   顾培平常可不会去照顾别人。   但只要是跟林白青一起治病,他就会有种独特的觉悟。   她团完药饼,他会立刻把水端过来给她洗手。   她要拿针,他会第一时间从药箱里找出酒精和棉签。   这搞的穆成扬特别崩溃,因为这些事该是他干的,但他完全插不上手。   因为顾培的阻扰,他甚至错过了好几个关键点。   忽而,楚春亭问:“招夫一事,定了?”   显然,他可关注灵丹堂了,也知道招夫一事。   林白青看了眼顾培,正想回答,顾培简促的说:“她是我的对象,关于你所说的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在女孩子面前咱们就不提它了吧。”   这位可是军医,楚春亭跟他说话少,但神色中透着尊重。   而说起当初的招夫一事,再想想顾家兄弟那德性,穆成扬也很生气。   他是最知道师妹曾经有多委屈的,也说:“老爷子,咱就不提这事了吧?”   楚春亭点了点头,又问:“林白青,你老家何处?”   这下轮到林白青说了:“我不想提这个,咱换个别的话题吧。”   “为什么?”楚春亭追问。   从小到大,虽然大家开玩笑说她是捡来的,但林白青一直认为她是林有良夫妻生的,当然,他们也确实很爱她,为了给她治病而举债,她在灵丹堂时,隔一段时间他们夫妻就会带着招娣,背着苞米,红薯,花生一类的特产来看她。   林白青也会攒很多好吃的,在妹妹来时跟她分享。   前二十一年她活的既快乐又知足。   但今天顾培却告诉她,说她真的是抱养的,这叫林白青很不开心。   林有良夫妻曾经为了给她看病而四处举债,为了给顾培报恩,甚至让招娣学护理,一切都只是为了她,结果她竟然是抱养的,想想车祸去世的父母,她很难过的,但这坏老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戳她的伤疤。   “反正就是不想说。”林白青正在准备药饼,见楚春亭还想追问,挑眉问:“楚爷爷,您还想不想站起来?”   楚春亭瞪眉:“……”还用说?   “治疗的时候把嘴巴闭紧,不要说话才会有效果。”林白青说着,啪叽,一块药饼轻轻压在了老爷子的大腿上,拍他大腿,见他还想张嘴,又说:“我是说认真的,再说话这块药饼就废了,您就得晚一个月才能站起来!”   在外面那帮人看来,楚老爷子这辈子,就没有像此刻一样慈眉善目过。   他好像很想说话,可又拼了命的忍住了。   ……   话说,楚春亭曾听人说起,说顾明想把灵丹堂传给个外姓小女孩,并为此而一直在寻求解决之道时,楚春亭还是那句话:妇人之仁。   他一辈子都瞧不起顾明,作为老大哥,他含辛茹苦养大了一帮弟弟,却被那么一帮没良心又没出息的白眼狼掣肘,都不能随心所欲,简直搞笑。   生平治病人无数,治的全是穷人,连一丁点的社会关系都没搞到,简直失败。   总之,楚春亭认为顾明为人极其失败,失败透顶。   而当林白青第一天进门时,乍然看到她一双眼睛跟他爱人很像,再看她背着的药箱上面写着灵丹堂诊所几个字,楚春亭就猜到她是顾明的小徒弟了。   他当时怒火中烧,认为顾明抚养这样一个女孩子,必定心怀肮脏。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诊疗,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   顾明不是心怀肮脏,而是,这孩子跟他爱人一样,也是个中医奇材。   那么,她的父母到底会是谁呢?   是谁生出了这样一个跟他爱人一样,极具中医天赋的孩子的?   终于还是忍不住,楚春亭又问:“那你这名字呢,又是谁帮你取的?”   林白青不耐烦的说:“您就别问了,我是知青生的,我妈白捡的知青的孩子,所以我叫林白青。”   楚青图,林白青……楚春亭一凛,声音一粗:“你老家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楚老头:我要有孙女啦,嗷~   作者:你省省吧,也不想想人家会不会认你,哼!   中医是个极为复杂的学科,关于药灸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百度了解一下。   有专业人士有觉得作者写的不对的地方也请提出意见,一经采纳红包相赠喔。 第55章 趁火打劫   (楚春亭大儿子到底怎么没的?)   楚春亭的大儿子名字叫楚青图, 他的死,是楚春亭一生的痛楚。   咀嚼着白青二字,他蓦然想起最后一次分别时儿子说的话,他说:“父亲, 浑浑沌沌是过往, 白白青青是明天, 我这一生都生活在您的双手制成的穹顶之下, 我仰慕您, 尊重您, 更深爱着您, 但常因自己的愚钝,因您的失望而自责,也许分别于我们彼此都是一条出路, 您又何必悲伤?”   他孝顺的, 善良的,满腹诗书气自华的大儿子, 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边疆。   他的孩子……如果真有那么个孩子的话,年龄就跟这面前的小姑娘一样大!   ……   什么捡来的知青的孩子, 楚春亭不信。   他又问:“林白青,你老家在哪里?”   林白青有点被这突然激动的老头吓到, 未语。   穆成扬说:“她老家在安阳县,离咱不远的, 几十公里吧。”   楚春亭蓦然兴奋, 又突然的失望,良久才点了点头, 再未说话。   灸上针之后林白青得去上个厕所。   跟顾家老宅一样, 楚家也是最早一批旱厕改水厕的, 但南支巷的没有改太好,经常泛臭,楚家这边,金街的就改造的很好,一点臭味都没有。   他家也处处都是宝,厕所的洗手盆是青花瓷,下面有嘉庆七年,官窑的字样,一生要强的楚老头要不是生了个弑父的孽障,这一生可真是没白活。   “我今天差点害你的针断掉吧?”是顾培,凑着林白青打开的水洗手。   又递来一管护手霜,说:“只是点凡士林,涂一点,对患者不会有影响的。”   他上辈子于林白青是个长辈,也有长辈的威严,内敛,成熟,照顾起人来细心又周道的,林白青也一直在拿他当个信任的长辈看待。   今天其实是她的错,因为在平常的诊疗中她是不会离一个病人那么近的,要施针,拔针,也会事先明令病人不要乱动,是她破了规矩,错的是她。   “错的不是你,是我。”林白青说。   顾培洗好了手,倒是坦然的说:“是我。我必须承认,当时我有点太紧张了,忘记了自己是在治疗中,没有好好配合你。”   这人可奇怪的,刚定下婚事就半夜上门要同居,一场那么浪漫的求婚仪式,叫林白青这种不懂浪漫的人想起来都觉得心里甜甜的,当时没接吻事后还要补。   当时林白青以为他是个既懂浪漫,又懂得如何取悦女性的成熟男人。   但经历过今天,她发现了,他只是表面看着成熟,但于男女方面还单纯得很,这也恰合了张柔佳上辈子的吐槽:“顾培也就脸好看,真实相处起来可没劲了。”   当时林白青还说是张柔佳太挑剔,现在她懂了,这男人表里不一,看着成熟稳重,其实还太小,跟女性单独相处就紧张成那样,以后结婚了呢?   伸手去抚他的眼角,她问:“刚才疼坏了吧。”   顾培任她手抚着,坦然说:“很疼,而且我一度担心我的眼睛要被扎坏。”   只是一根细细的金针,而且是从穴位上入的,怎么可能把人扎坏。   但中西医之间的差异就在这儿。   所以才会有人开玩笑说,中医主讲糊糊涂涂,西医追求明明白白。   他倒坦诚,心里想啥就说啥。   林白青松了他的面庞,还护手霜时用小指勾上顾培的小指摇了摇:“后天周末,你应该也休息吧,到时候来家,我给咱们做饭吃……补偿你。”   这回她算赌准了,他果然青涩,因为她只是邀请他吃饭,顾培脸上的神色,就从刚才还在冷酷提醒楚春亭时的专业,变的又像个茫然,又兴奋的大男孩了。   跟在林白青身后出厕所,他又来句:“我想吃牛肉。”   呵,进步可以啊,都会点菜了。   “我给你做个比牛肉更好吃的。”林白青说。   顾培眼眸中浮起一股别样的兴奋来,跟平常的他完全不一样。   他大概在想,比牛肉更好吃,那会是什么?   回到房里,楚春亭不但嘴巴闭着,眼睛也紧闭。   但就在林白青进门的那一刻,他睁眼,直勾勾的:“小林,你的父母年青时去过边疆吗?”   说起边疆,穆成扬想起一个听来的传闻,对楚春亭说:“楚老,您家有人去过边疆吧,我是听人讲的,你家……”他的目光投向床头的相框。   而说起这个,林白青也好奇了,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因为据她所知,楚春亭的大儿子就是死在边疆的,她听人提过,据说死的很惨。   既楚春亭不想闭嘴,想聊八卦,望着床头镜框里那个帅气又亲切,温和的,跟她父辈年龄差不多的男人,林白青也想听听,看楚春亭会怎么讲大儿子的死。   毕竟她听来的只是传言,也想知道作为父亲,他是怎么看待儿子的死的。   但一生倔犟的楚老头性格怪异,主打的就是个叛逆。   不让他说话时他叭叭个不停,让他说话吧,他又不吭气了。   “就是照片里那位吧,哪年去的,怎么那么好的人,就走了呢?”穆成扬问。   老爷子的肩膀慢慢往下垮着,看一眼大儿子的照片,在一瞬间,仿佛被人抽去了浑身的筋一般,整个人在往下垮。   如果现场没人的话,这老爷子应该能嚎啕大哭一场。   穆成扬不知道老爷子这是怎么了,看林白青,想知道怎么回事。   顾培也有点好奇,目光询问,在看林白青。   关于他的大儿子楚青图的死,林白青听人说起过,当然不是师父顾明,而是她已经五十多岁,胖胖的二师哥陈海亮跟她八卦的。   看他俩着实好奇,林白青挤挤眼色:等治疗完,回去我再跟你们讲。   ……   终于,针灸做完了。   边收针,林白青边嘱咐保姆,因为刚刚做完针灸,针眼全张着,切不可让老人着凉,一着凉他就得邪风入体,那他的腿就会彻底废掉。   但她才甫一拔针,楚春亭就唤:“马厅长。”   马厅长就在门外,楚春亭可是给博物馆捐过上百件文物的老泰斗,他们这种在政府工作的自然要尽心服务,他进来了:“治完了,楚老您觉得怎么样?”   又对林白青说:“明天林大夫您还要来的吧,介不介意我们文化厅派记者来采访一下,给您的治疗过程拍几张照片,届时咱们在报纸上做个专题报道。”   其实药灸这门技艺各个诊所都有,各种中医药书里也都有记载。   是因为太麻烦,大家就不搞了,要说宣传一下让大家重视起来,当然更好。   但林白青想了想,说:“您可以派人来拍照,做采访,报道等治疗完再说吧。”   中医届有个坏习惯,就是一旦没有成果案例,有些别有用心的庸医就喜欢给好医生泼污水,造谣言,于他们来说,只是抢几个病人的事。   但于整个中医界,它就是能叫反中医人士抓住把柄的污点。   大家窝里内斗,RI本,HAN国的那些药企正好借机使劲儿黑,整个中医界就被打压的爬不起来了。   还是等楚春亭能站起来了吧,有活生生的案例,报道才能站得住脚。   刚才鼓掌只是为了捧楚春亭,但这回是由衷的,马厅长说:“这东家真不错。”   面前是个小姑娘,大概也就二十出头,他都不敢信她。   但刚才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原来就是医治熊猫的那位‘老中医’,她既敢治,还敢承诺,看来顾明这继任东家没选错。   “拍,全程都要拍!”马厅长说:“这必须好好报道!”   ……   林白青已经收拾好东西了,示意穆成扬和顾培要走,但这时楚春亭挡了一挡,并说:“马厅,你问问田中沛,他最近是不是收了一个乾隆年间的官窑青花瓷?”   林白青一听,觉得耳熟,往外一找,看到一颗光秃秃的脑袋,田琳娜她二叔。   老一辈的干部们都有收古玩的爱好,马厅长自己也有,回头看田中沛:“田书记最近收过瓷器吗,青花瓷?”   田中沛正在观赏院子里一颗老柿子树,说:“没有没有,乾隆年间的官窑青花瓷价格肯定高,我收不起的。”   马厅长回头又看楚春亭:“楚老,田书记应该没有……”   楚春亭面无表情:“瓷器上是青花竹石芭蕉纹,没打理好,瓶口有块磕了。”顿了顿,又说:“古玩一行先讲人情再讲缘份,但最忌的就是趁火打劫。”   马厅长大概猜到了,趁着楚春亭病倒,楚三合倒古玩,田中沛贱价收人东西了,像他们这个级别的干部是得罪不起楚春亭这种人的,更何况趁火打劫确实为人所不齿,他眼色示意:“田书记,楚老认真问话呢,你再想想?”   院子里人很多,都在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忽而,人群中站出一人来,正是柳堰,说:“有件事我一细想,不大对,前几天楚三合上我家送了一套中堂,是郑板桥的字,应该是楚老的东西吧,我马上回家拿,给楚老送回来,那个瓶子也在我家,我给楚老送来。”   不愧是将来的首富,既有情商也有脑子。   他虽年轻,但事做滴水不漏的。   而且他不但承认了自家买走的字画,连田书记的也一并认走了,这样,既把自己家摘出来了,也帮田书记圆了谎,那东海制药的工程,自然就由他做主了。   而他一出头,立刻有人跟风:“前几天我也收了副楚三合的字画,该不会是楚老的吧,哎呀,楚三合也太过分了,这不趁火打劫嘛?”   还有人说:“对对对,楚三合也上门给我卖过东西,这人也太不地道了,那原来是楚老的东西呀,我这就去拿,马上给楚老送过来。”   “楚三合太过分了,这得报案处理吧。”另有人说。   楚春亭已经从刚才的颓废情绪中缓过来了,又跟林白青较上了劲儿,瞟她一眼,眼角几分得意,温声说:“三合是我楚家的逆子,事情我自然会帮你们做主,该退的钱也必须退给你们,至于东西……”   “东西我们马上就给您送来。”有人说。   还有人说:“我马上回家拿,您的东西我们怎么敢要。”   楚春亭看林白青:“小林大夫,你觉得楚三合拿走的那些东西怎么处理合适?”   这是他楚家的事,关林白青什么事。   他这是很得意,要炫一下自己惩治侄子的手段。   而且他自己不吐口说要东西,以为她个小傻姑娘,肯定会说,既是你的东西,就让别人全给你送来,您就收下呗。   这样,他既不得罪大家,还能得个人情。   这糟老头子太精明又太坏,气的林白青牙痒痒。   但她可不是顾明,没那么好欺负,她说:“要问我的意思呀,您就全捐了吧。”就不信他真舍得捐。   果然,她话音才落,马厅长笑了。   楚春亭,目瞪口呆!   ……   林白青一行人从楚家出来时可怜的楚三合已经被人给逮回来了。   一看到巷口停的车有文化厅,有公安厅的,他吓的只差尿裤.裆,脸色本就因为胰腺有病而黄,给人推着搡着,面色都吓成惨绿色了。   趁老爷子病倒就倒卖东西,他倒是赚了不少钱,但交易古玩的人可全是有头有脸的,那钱他当然吞不掉,可怜一癌症患者,辛苦半个月,白忙碌了。   上了车,穆成扬感慨说:“那位马厅长不愧是搞文化的,太尊重楚老了。”   顾培淡淡说了句:“是楚老爷子聪明,把大家逼上了梁山而已。”   穆成扬才刚刚跟顾培接触,以为他是个从国外来的,应该洋气的不行,结果听这人说话文绉绉的,自然惊讶的不行,小声跟林白青说:“他竟然会掉书包。”   林白青也是小声:“你以为呢,他精着呢。”   从小长在国外的顾培,于国内的人际关系倒是看得很清楚。   文化厅当然不敢得罪楚春亭,因为他手里文物多得是,随便捐几件都是领导任内的大功劳,而且他鉴别古玩的经验和能力,正是文化厅所需要的。   就为这个,文化厅都会派专人照顾他。   而那帮企业家,小领导们,有个厅级大领导镇场子,不论拿了他什么东西,都得乖乖给人家吐出来,这就叫逼上梁山。   不得不说,楚春亭不愧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佬,瘫痪在床还能把东海政商两界玩的团团转,太厉害,太有心机了。   ……   从楚家出来,仨人饥肠辘辘的,得先去吃个饭。   穆成扬要照顾顾培的口味,说:“要不咱们去吃西餐吧?”拍胸脯:“今儿师妹教了我独门手艺的,必须我请客。”   顾培却看林白青,问:“你想吃什么?”   林白青是有八个师兄的,但有几个年龄大点的已经去世了,另外在从事中医行业的也不多,二师兄名字叫陈海亮,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因为中医没前途,早就不干了,应该就在金街附近,开了一家麻辣水煮鱼店。   “咱吃水煮鱼吧,二师哥就在这附近开水煮鱼店呢。”林白青说。   穆成扬来的晚,没见过传说中的二师哥,而中医因为不景气,改行的特别多。   张柔佳就勒令穆成扬,说真要想继续谈,就要他改行下海做生意。   一听二师兄在开水煮鱼店,也感兴趣了:“走吧,咱尝尝二师兄的手艺去。”   就在金街的正街上,就不远还真有一家叫大胖子水煮鱼的店,这一看就是了,因为二师兄确实是个大胖子。   这才下午五点,但店里几乎桌桌爆满,人特别多。   红油沸腾,火锅飘香,吧台里一个胖妞正在哗哗的数着青砖色的百元大钞。   这地方于顾培来说大概又是一种震撼,不过他心理能力够强大的,愣是没在穆成扬面前表现出啥不适来。   林白青专门喊了个服务员来,要找二师兄,但比较遗憾,服务员说:“我们老板在深海分店呢,那边昨天营业额突破一千元大关,今天在庆祝。”   所以干老本行的小中医一次诊金一块,改行的二师兄一天赚一千?   穆成扬都被打击傻了,林白青也目瞪口呆,嘴巴都差点合不上。   刚坐下,顾培就伸手过来,自然而然的握上了小对象的手。   而且不但握了,拇指还一直在她手背上轻轻打着旋,虽然竭力装作冷静,但他的手一直在颤,时而会捏疼她,又时而会放松,要怎么形容呢,手足无措。   明明林白青比他更小,却莫名觉得自己是在谈一场姐弟恋。   当然,既然他将来会是她的丈夫,张柔佳可以嫌他没劲儿,林白青不能。   她还得尝试帮他缓解那种紧张感。   说回话题,林白青说:“对了,你们想不想知道,楚春亭大儿子到底怎么没的?”   穆成扬只差拍桌子:“快说!”   蓦的一下,顾培也不紧张了,手也不颤了。   看来是人就免不了对八卦的好奇心,高冷如顾培也不例外。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八卦的求知欲。   闻着满室火锅香,林白青反握上顾培的手,遂跟他俩讲了起来。   ……   作者有话说:   顾培:惊,我居然爱听八卦。   作者:嗷呜嗷呜,留言喔。 第56章 高姿态   (她要他的地库他给不给?)   关于楚青图, 是当年还在诊所坐诊的二师兄给小小的林白青讲的睡前故事。   也是直到见了楚春亭,林白青才把故事里的人物和现实相结合,并发现它是真实发生过的。   据说楚春亭生了俩儿子,一个只比一个大一岁, 所以是差不多大的两兄弟, 承父母的优点, 两孩子相貌都生的一样可爱喜人, 不过他们的性格却大相径庭。   楚青图为人厚道, 善良, 古道热肠, 喜欢助人为乐。   而楚青集则圆滑,机智,打小儿就喜欢捉弄人, 也从不吃亏。   楚春亭是狼一样的人物, 自然瞧不起忠厚的青图,更偏爱圆滑的青集。   爱人没去世他还能一视同仁, 但自爱人去世,他便对青图日渐冷漠, 动辄打骂,呵斥, 常骂他是废物,对青集却是极尽偏袒, 宠爱, 等俩孩子长大,则把全部的本领全传给了青集。   解放那段时间, 正是大批文物无主, 古玩生意蓬勃之时, 他带着青集做生意,因为行事不够厚道,青图经常劝解,惹得楚春亭动辄给他上家法,还骂他是个软骨头,没出息。   青图不敢太过惹恼父亲,也不稀罕古玩生意,解放后找了份工作,就在市文化历史馆做历史编撰工作。   六七十年代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但也是收文物的大好时机。   楚春亭趁着革命风波,私底下以白菜价收了许多足以震撼后世的东西。   不过长在河边走就难免要翻船。   有一次,他跟本地沈姓大地主的夫人交易一批文物时走漏了风声,被抓了现行。   那可是七十年代,投机倒把是要判刑的。   沈家夫人差点被小将们打死,楚春亭找了很多关系都不顶用,也眼看要被清算。   楚青集一看家有大祸,拿了几样值钱东西,抱着汽油桶连夜跑路去港城了。   善良的青图怜父亲年事已高,却主动站出来替父亲顶罪,去了边疆劳改。   大概是因为从小被斥责,被骂的太多,楚青图认为自己于父亲是个累赘,耻辱,所以在上边疆后就再也没有跟父亲联络过,石沉大海,再无消息。   而再见时,替楚春亭顶罪的儿子已经成了一只小骨灰盒。   自古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年。   据二师兄说,楚青图是在勇斗意图强.奸女性的流氓时牺牲的。   ……   林白青忽而语滞,穆成扬听的正高兴呢,忙催促:“快说呀。”   这时服务员端了锅上来,薄而雪白的鱼片,鲜红的辣椒,脆绿的葱丝,晶亮的热油在滚沸,闻之香气扑鼻,掀筷子一挑,下面是炸的金黄的土豆,脆脆的芹菜,颤危危的木耳和魔芋,满满一锅,红油热辣。   这就是从九十年代开始,将会风靡全国的水煮鱼了。   二师兄不愧是个吃货,选的各种食材都是最好的,油也用的好,也就怪不得他的火锅店生意那么好,食客盈门了。   顾培居然也八卦了,紧了紧她的手:“后来呢?”   林白青说:“后来就……我也不知道了。”   故事听到正兴起了,这就没了?   “真没了?”穆成扬不信。   林白青说:“别人家的故事,我又没住在他家床底下,哪能知道那么多,快吃饭吧,我饿。”   意犹未尽会起筷子尝了一口,穆成扬被惊到了:“二师兄大夫当的不怎么样,这火锅做的倒很不错。”   顾培先把对象的手换到另一只手里,这才挑了一筷子鱼肉,小心翼翼的品尝。   他其实可怕辣了,全程攥着林白青的左手,都给她攥疼了。   林白青小声说:“怕辣就别吃了,一会儿上灵丹堂,我给你弄点不辣的饭。”   “我下午还有工作,没关系的,我能吃。”顾培说。   他倒不怎么流汗,但给辣的面色煞白,嘴唇却格外红,唇红齿白的。   关于楚青图死后的事,林白青大概知道些,在平反后楚春亭的社会地位又重新回来了,为了追究儿子的死,他专门去过边疆好几回,好像是因为,听说儿子在那边谈过对象,还留了后的原因,他一直在找孩子。   毕竟他再怎么狠心,再怎么讨厌大儿子,那种自私自利的人,自家的血脉肯定要找回来,不会让流落在外的。   林白青之所以不讲了是因为,她突然想到,她生于1971年。   而楚青图,大概也是七零年前后去世的。   看楚春亭那着急,刨根问底的样,他该不会在想,她会不会是他家的孩子吧!   想到这儿,林白青浑身不适。   她是顾明的徒弟,而顾明,除了革命那几年,可是被楚春亭欺负了一辈子的。   她要真的是楚家的孩子,那于顾明可就是杀人诛心了。   不过还好,这个机率很小,因为楚青图一直呆在边疆,林白青生在本地,距离四千多公里,就算她不是林有良生的,跟楚青图也很难扯得上关系。   ……   顾培是专门请了假出来的,吃完饭就得回去。   也知道林白青心急,特意跟她说:“政治处那边我会加紧催促的。”又说:“明天订的家具就会送过来,到时候我来照料着安装。”   林白青依然是乖乖点头:“嗯。”   出火锅店,他一路依然攥着她的手。   92年的东海民风已经很开放了,常有大小伙挽着大姑娘,这倒没啥。   但上了车,顾培回头一看,掏出纸巾来,拿小喷壶喷上点稀释的酒精,把林白青衣领上溅的一点油渍擦的干干净净,这才点火,开车。   眼看车到灵丹堂,又对穆成扬说:“青青就拜托你照顾了。”   “放心吧,我跟保济堂请了长假,最近会住在东海。”穆成扬说。   顾培又说:“楚老的病也多劳你费心。”   穆成扬说:“咱是一家人呀,你这么客气干嘛?”   “那我就先回去工作了,青青,明天见。”顾培说完,驱车离开。   穆成扬望着远去的吉普车,后知后觉,忽而悟到了什么:“白青,柔佳天天念叨的成熟体贴,温柔懂事的男人就是顾培那种吧,她是看到顾培,一比,觉得我不如人家才分手的吧。”   师哥大受打击:“我可算明白她为啥要跟我分手了。”   俩人还得配明天要用的药,全程穆成扬都长吁短叹,哀声叹气的。   要说张柔佳想跟顾培谈,如今再回想,她确实早就动了心思,才一直契而不舍的缠着林白青,要她给自己介绍,撮合。   不过他俩谈了没两年就分手了,当时林白青搞不懂原因,但现在她懂了。   顾培只是表面看上去成熟,本质上还很青涩,远不是张柔佳所想的那种,既成熟又浪漫,强大到让女性会发自内心的去敬仰,去依靠的男性。   这也是她后来主动提分手的原因。   其实相比之下师哥既憨厚又朴实,是很值得女性托付终生的。   而且最终张柔佳也会后悔的,会惋惜穆成扬的早死,后悔当年没跟他结婚。   但人在年青的时候就难免鲁莽,冲动,没有判断力。   就好比她,不也踩了顾卫国的坑。   事业都会磕磕绊绊,婚恋方面,真正能从初恋走到结婚的又能有几个。   所以一回失恋虽然让师哥痛苦,但能让他变得更成熟,她觉得还挺好的。   俩人正忙着,突然,穆成扬说:“师妹,我是不是差顾培真的差远了?”   “没有啊,我觉得你可优秀了。”林白青说。   穆成扬摇头又叹气:“是不是咱当中医的,一看就没啥男性魅力。”又捏手指:“咱捏根针,看起来就没有人家捏着手术刀有气场,对吧。”   “我觉得你捏针的姿势可帅了,咱不聊了,专心收拾药吧。”林白青说。   刘大夫进来了,搭茬问:“成扬张牙舞爪的干啥呢?”   林白青翻白眼:“失恋了,缠这儿跟我吐苦水呢,吵的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失恋了,张柔佳吧,那姑娘心气儿高着呢,自她头一回来我就知道她和成扬谈不长,我倒有个相中的对象,跟成扬特般配。”刘大夫说。   林白青和穆成扬一起问:“谁。”   “咱招娣呀,又朴实又踏实,多了?”刘大夫说。   林白青一愣,心说大家好好聊天,咋把她妹也拉扯进来了。   但她也想听听,看穆成扬会怎么说,不过师哥脸一红,端着石臼出门去了。   ……   第二天俩人还要去给楚春亭做药灸。   今天没有领导上门拜访,楚家骤然冷清。   不过文化厅果然派了人来,看林白青针灸,还在针灸间隙拍了很多照片。   林白青抽空看了一下,虽然西屋的字画挂回来了,但是堂屋里的花瓶和字画都不在,再看老爷子一脸不爽,她暗猜,应该是老爷子拉不下脸,捐出去了。   而且她昨天就暗暗猜测,这老爷子怕是会把她和他儿子联络到一起。   果然,她正在做针灸,楚春亭说:“小林,你似乎很会尝药,辩药?”   “一般吧。”林白青说。   但她确实有别样的天赋,品,尝,嗅的本领就连顾明都夸。   “既然你是抱养的,有想过找亲生父母吗?”楚老爷子的红眉毛弯垂着。   这凶巴巴的坏老头今天瞧上去慈眉善目的。   针灸有技巧,快,稳,就一点都不疼,但要慢,抖了,那当然疼得很,林白青故意抖了一下针,疼的老头子浑身打摆子,她才说:“不想。”   楚春亭又说:“也许父母丢弃你也是身不由已,为医,就难免行走于江湖,也许你会有个社会关系很不错的家庭,那对你的事业也将有莫大的帮助。”   这意思是如果能有一个像楚家一样的家族做靠山,她的事业可以做的更大?   要是上辈子,林白青懵懵懂懂的,会需要靠山,但现在她还真不需要。   她也看得出来,这老爷子因为蓦然发现小儿子的狠毒,激起了他对大儿子的愧疚之心,他有种迫切的,想要补偿的心理。   就仿佛只要能找到大儿子的后代,他就能弥补曾经对大儿子的冷待和伤害。   但他于自己的儿子有愧疚,于她师父有吗?   并没有。   直到现在,说起顾明时他还是一副不屑的,认为对方是失败者的高姿态。   就算跟中彩票一样,林白青真有机率是他家的孩子,她都不会认他。   更何况她的出生地和边疆相距四千公里,在交通不发达的六七十年代,一个女性想在边疆怀孕,又到东海生产,那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根本没可能。   这老爷子也不过是对大儿子太过愧疚,异想天开而已。   终于,一天的治疗又完成了。   林白青轻拍老爷子的大腿:“从现在开始您的腿会特别痒,又痒又酸,您会忍不住的想挠,我会让保姆帮您按摩推拿以减轻症状,要痒了,疼了也别担心,那是您的腿正在康复,但如果皮肤有发红,过敏,起疹现象,就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药要记得按时喝,您不用三个月,也许两个月就能站起来。”   楚老爷子曾经藏着爱人的照片,上回都不给林白青看,她想看时还要发脾气。   但此刻他颤手摸上照片,却说:“小林你过来,我要给你看个东西。”   穆成扬背着药箱在门口等,林白青洗了手又涂护手霜,眉都不抬:“下回吧.”   老爷子眼巴巴的:“明天,可以的。”她说好了要治三个月。   “我已经教会我师哥了,明天开始由他独自给你做治疗,等到下个阶段,要调整药了我再来。”林白青说完,挥了挥手:“楚爷爷再见。”   所以她明天不来了,而且下回啥时候来还不知道?   曾经在顾明面前不可一世的楚春亭眼看小大夫离开,红眉毛又竖了起来。   要不是瘫着不能动,老爷子该气的跳起来了。   ……   上辈子所有的病人林白青都亲力亲为,恨不能累死自己,也没教过师太多。   灵丹堂也是她一走就垮了。   这辈子林白青打算多培养些人材,只有这样,不论缺了谁,药堂都能顶得住。   她已经把治疗楚春亭的步骤全教给穆成扬了,一周换一次方子嘛,等一周了她会去看治疗的效果,再跟师兄俩来讨论,调整方子。   灵丹堂装修的如火如荼,老宅,顾培买的家具也全到货了。   因为姐夫能吃辣椒,招娣已经很意外了,但姐夫偶尔来一天,简直惊喜多多。   今天他专门来送家具,巷子里好些人都出来围观。   一辆双排座拉进来一堆箱子来,看到一个纸箱子上写着东芝二字,鲍家媳妇说:“乖乖,大彩电,我听说东芝就是最好的牌子了,比别的都清晰。”   乔麦穗最近失恋了,只能窝家里,翻白眼:“不就个彩电嘛,打量谁没见过。”   “还有哇,那么大,肯定是带甩干的洗衣机。”对门子的齐大妈感叹说。   还有洗衣机?   赵静也来看热闹,一看,由衷而发的感慨:“咱们白青这女婿招的好,男人有钱吧,关键是还不受婆婆的气。”看到乔麦穗,说:“大妈,你说是吧。”   乔麦穗突然一念:“赵静,前段时间你借了我二斤芝麻油,是不是该还了?”   赵静一愣:“是你送我二斤芝麻油,咋就成借了?”   为了让她帮顾卫国美言,刚开始招夫时乔麦穗送过赵静二斤香油,赵静也帮顾卫国在林白青面前说了不少好话,但那明明是送的呀,怎么就成借了。   “送你,你这脸可真大,快把香油还了。”乔麦穗点了支烟,吐了个大烟圈。   赵静翻白眼,心说林白青不嫁你家顾卫国可太对了。   ……   除了洗衣机和电视机,顾培还买了个抽油烟机。   安装师父也知道大家最爱看电视,一进门就忙着收拾电视,但是老房子的电线乱如麻,从总表拉出来后,厨房和正房,西屋的保险丝也不一样粗细,电视机最费电,但师父不小心把厨房的线给拉了过来,一插插鞘,搞的整个南支巷都停了电,街道办专门来批评了一趟,把电闸重又拉了起来。   可怜安装师父年龄也大了,弯着腰,累的腰酸背疼的。   不说师父自己头大,招娣也看的心急,忍不住就问:“师父,您这能行吗?”   安装师父也直挠头:“咱这种平房电线可太乱了,哎哟,我的腰……”   这时顾培上前,说:“我来吧。”   看他虽然高高大大,但皮肤又白吧,相貌还好,尤其那双手,安装师父用自己生平的见识形容说:“军人同志这双手是用来弹钢琴的吧,怕是弄不来电线。”   “你给我就好,你休息一会儿吧。”顾培说。   “这线脏,你手那么干净,就别抓了。”安装师父说。   确实,顾培的手格外干净,就连月牙盖儿都修的比别人的更好看。   招娣以为干净如他,肯定不撞抓脏兮兮的电线。   但他抓起地上一堆乱糟糟的电线,一根根抽开,排好,盯着看了半天,再一根根拉到各屋,留好余长,这时安装师父也休息好了,来帮他扶梯子,钉钉子。   怕这回又要拉错线,工人师父提心吊胆的,但打开电视一看,咦,刚合适。   安装师父忍不住夸说:“看不出来,这位军人师父那么细一双手,竟是一把好手。”又不停感叹:“人不可貌相,我是真没想到。”   顾培笑了一下,手一洗,依旧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不动声色抓起遥控器,不一会儿,他就把如今大热的电视剧《壹号皇庭》调出来了,还把电视遥控器递到招娣的手里,这才跟安装师父进了厨房。   招娣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是,只要跟顾培在一起,明明她只是个普通人,却会有一种,自己就像个童话里的公主一样,特别受重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算曾经,也只有妈妈活着的时候招娣才有。   姐姐倒是淡淡的,但招娣简直了,要不是胖了点,开心的都要飘上天了。   话说,今天是穆成扬单独去楚家。   林白青在家里盯着装家电,但她估计楚老头要闹腾,果然,穆成扬走了没多久,刘大夫来喊林白青,说有人打电话到药堂,找她。   林白青估计就是楚家打来的。   提起电话一问,是石大妈,吱吱唔唔的说:“小大夫,楚老觉得穆大夫没你医术好,不想要他,想要你治,诊金好商量,你要多少他都答应,来一趟吧。”   “我很忙的,他要不让穆大夫治就算了吧,不治了。”林白青淡淡说。   老爷子口气很大嘛,诊金多少都接得住?   她要他的地库他给不给?   不过就算老爷子给地库,林白青也不去。   上辈子的她心里只有工作,全年几乎无休。   但这辈子她打算不那么拼,多享受享受生活,今天她只有一个任务,陪对象!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感觉是我的乖孙,激动!   白青:不,我是你的报应!   作者:记得留言喔,大家。 第57章 犀牛角   (生生给顾培勾成个女流氓了)   挂了电话, 林白青正准备回家,突然听到喇叭声响,还不及躲,一辆崭新的桑塔纳已经杵面前了。   看着驾驶坐上的人眼熟, 林白青奔了过去, 拍窗户:“二师哥?”   正是二师哥陈海亮, 光头, 圆圆的肚皮, 油亮的皮肤, 先摇下车窗:“呵, 青青这东家当的能耐了,把咱灵丹堂修的这么阔气。”   又说:“不愧是柳锋的手笔,这速度也太快了。”   装修工作突飞猛进, 楼已经整体完工了, 一拔工人在里面铺地板砖,一拔在院子里做家具, 照他们的速度,下个月大工程就可以整体完工。   “二师哥, 你今儿咋来了?”林白青问。   陈海亮虽然曾经是名中医,但从不注重养生, 用他的话说,身体就是用来糟蹋的, 让他死可以, 但不能放弃口腹之欲,他胖, 下车就有点艰难, 从车上挤了下来, 他说:“前天听服务员说你们去我店里了,报我名字就行了,你是我妹呀,吃饭哪需要给钱。”   林白青手摸上桑塔纳拍了拍:“这是新车呀,得几十万吧。”   “二手的,三万块。”陈海亮打开后备箱,里面塞的满满的,全是酒和各种海鲜干货,腊味,拎出两根大火腿,又搬了一箱腊味出来,他说:“留下吃。”   林白青说:“我会随吃随买的,你不用送我。”   “你买的和师哥送的能一样吗,拿着。”陈海亮硬把东西塞到了师妹手里,又说:“中医这行当不赚钱,师父清苦了一辈子,现在你接了他的班儿又要吃苦,二师哥别的方面帮不了你,给你送点吃的是应该的。”   他是去年开的火锅店,还不到一年时间已经赚到一台三万块的车了,口气也粗得很:“你看看你这裙子,颜色太素,上面连点亮片片都没有,一点也不好看,等师哥哪天闲了,带你买几件好衣裳去。”   “走吧,家里坐。”林白青说:“我对象正好在,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陈海亮一听师妹的对象在,也好奇了,但咂了口气:“不行,师哥今天还忙着呢,还有件特别重要的事儿要出趟城,再晚天黑可就赶不及了。”   “去深海?”林白青问。   陈海亮指着师妹的鼻子一笑:“去安阳县。”   林白青心头一动,猜到些啥:“师哥,你是不是去帮楚春亭办事?”   像楚春亭那种人,他银行账上的钱肯定不是最多的,但因为他那手鉴宝的能力而有着广泛的社会关系,真想做一件事情,动动嘴皮子就会有人帮他办。   正好陈海亮跟他大儿子楚青图年青的时候认识,曾经是同学。   而前些年林白青就听陈海亮提过,说他正在四处打听孙子的下落。   因为小儿子的恶毒,那老头急切的想要一个直系亲属,不杀他,不拔管的那种,她要猜得没错,陈海亮应该是受楚春亭所托,要去打听她的身世吧。   果然,陈海亮打开车门上了车:“对,事儿跟你有关,暂时咱先不细说了,等我回来再说。”   “师哥……”林白青抓住车门,想了想,只说:“以后饮食方面尽量控制点吧,你也太胖了,万一哪天脑梗了呢?”   胖子必定是吃货,而吃货开店,食材也肯定好。   但二师哥再这么吃下去就会变成三高,继而脑梗,神仙都救不了他。   陈海亮手拍大腿:“我不有你嘛,万一哪天梗了,你救我。”   他这叫啥话?   点着火,一脚油,陈海亮已经走了。   上辈子林白青按部就班结婚,认认真真经营灵丹堂,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民,是因为要跟顾培结婚而政审的原因,她才发现自己是被抱养的。   虽然楚春亭有种歇斯底里式的狂热,都把她二师哥搞来追查她的身世了,但林白青依然不相信自己会跟楚家有关系。   虽然她没见过,但据听来的,楚青图是个谦谦君子式的人物,不可能跟那些不负责任的男人一样,对一个女孩子始乱终弃的。   再说了,楚春亭在东海市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又一直在打听孩子的下落,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女知青给楚青图生了孩子,只要听说楚春亭在打听,肯定会找到孩子,并把他(她)送回来的。   老爷子那富可敌国的财富,给谁谁不愿意要。   不过既然楚春亭想打听,那就让他打听吧,从一开始觉得厌恶,反感,冷静下来想一想,林白青也有点好奇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但她不好奇父亲,倒是比较好奇母亲,想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性生了她,又扔了她。   ……   九十年代城里彩电其实已经很普及了,但国产电视大多是假彩,虽然也是彩色,但画面糊糊哒哒,人像也不清晰。   而在这年头,最好的电视品牌就是东芝了,显像清晰人物真,但因为是紧俏外貌货,商场里买不到,得凭内部关系。   看不出来 ,顾培不闷不哼的倒挺会搞关系,买到的是一台货真价实的东芝,图像特别清晰,还带一个圆形接收器,这种接受器也紧俏得很,而且它收的台也多,各种国外电视台都能收得到,还不用竖天线。   招娣本来想看转播的《壹号皇庭》,翻着翻着,了不得,居然翻出港城的电视台来,上面播的是《壹号皇庭》的最新集。   她好歹也是军医院的护士,也算见过点世面,都给准姐夫的能力惊到了。   再一想,要是结婚了,准姐夫搬这儿来住,自己得多沾光啊。   只恨不能立刻,原地叫姐姐赶紧结婚。   但她正琢磨着,忽而闻到一股臭气直往外泛,推开窗户往外瞥了一眼,却是大吃一惊:“姐,完蛋了,这回真完蛋了!”   林白青刚把二师哥送的火腿和腊味收拾到厨房,在洗手,听到妹妹语气里满是惊恐,起身问:“你咋啦?”   招娣说:“完了完了,顾军医进厕所了,你闻闻,厕所又在泛臭,完了完了。”   林白青也闻着有些臭,但说:“进就进了呗,正好让他收拾下,这有啥?”   “你忘啦,咱的厕所臭,顾敖刚在南支巷住了就一天,嫌厕所有臭气,三更半夜的搬走了,姐夫也有洁癖,这一闻咱的厕所,估计就不住了。”招娣说。   同样是旱厕改水厕,但南支巷的下水没改造好,家家厕所都泛臭,不论洒多少花露水都遮不住都遮不住那股臭味,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尤其臭。   顾敖刚为了自家的厕所太臭,住了半晚上,三更半夜的跑了。   因为顾培也有洁癖,招娣一看他进厕所就紧张了:别他因为嫌臭,走人吧。   关于厕所泛臭,也一直是林白青一个大苦恼,但她上辈子是个良医,也能做饭煲汤,可在生活中别的方面,因为打理的少,简直一窍不通。   不过以她的经验,顾培不会走人,而且应该会解决这个问题。   他是和顾敖刚一样有洁癖,但他们的风格又完全不同。   正好这时顾培从厕所出来了,唤:“招娣。”   招娣忐忑上前:“顾军医,咋啦?”   她心说该不会准姐夫要编个借口,从此走人吧。   但顾培温声说:“去灵丹堂喊个专门搞水电的工人来,我跟他说件事。”   招娣扭头就往灵丹堂跑,不一会儿,带了一个专搞水电的工人来了。   顾培的想法,其实是将来很多住平房的人家都会用的,为了防臭,防泛,加高厕所位置,形成防水弯,用水封的方式把地臭给阻止掉。   这种改造方式这年头还没兴起,水电工人都不会,顾培还得兼画图纸,来给工人讲原理,讲为什么这样做了以后厕所就不臭了。   工人听完连连竖大拇指:“人不可貌像,军人同志,真没想到您连这都懂。”   “麻烦你了。”顾培说着,伸出洁净修长的大手,要跟工人师父握握握。   工人师父刚刚在厕所盘桓了很久,手是脏的,不好意思握这军人干净的手,在裤子上揩了两揩才虚捏上顾培的手:“我保证帮你们把它收拾好。”   “那就有劳了。”顾培说着,送对方出门去了。   眼看他出门,招娣忽而悟出个道理:“姐,顾敖刚的洁癖是假的,那叫矫情,顾军医这种才是真的,你看他虽然好干净,但对上这些工人师父们,一点都不嫌人家脏。”   是的,有些人身份地位高点,就难免傲气,瞧不起底层人。   但顾培不是,他虽然自己干净整洁,也有身份地位,但从不会因为嫌弃某个人脏就鄙视,或者轻视人家,于底层人,更是有种油心而发的尊重。   这也是为什么等到二十年后,他会是军医院人人尊敬,敬仰的老院长的原因。   话说,因为地窖一直在塌陷,林白青这屋的砖都歪了。   而且平常厕所也臭,但味道遮得住,但今天格外的臭,林白青怀疑是乔麦穗在捣鬼,两家就隔了一堵墙,她转到地窖边,轻轻一跃就上墙了。   冷眼一看,乔麦穗家厕所门开着,她撅着屁股弯着腰,不知道在鼓捣啥。   就是她想故意弄的臭臭的,逼走顾培的吧。   挺好,顾培这一收拾,以后下水道的臭气全得涌她家去。   ……   油烟机和洗衣机也是工人师父安的,通上电就可以用了,这年头纸箱子特别贵,按理该留下来卖钱的的,但顾培把它全送给了安装师父。   招娣上晚班,帮姐姐收拾好了菜就走了。   家里只剩了林白青和顾培,忙碌了半天,还不到晚饭时间,可以稍微休息会。   顾培要给林白青倒水,闻了闻她的杯子,打开茶叶罐加了些茶叶进来,说:“政治处昨天说了,再有一个月左右政审程序应该就可以走完。”   林白青却问:“你不喝茶的吗,我给你泡一杯,我这是好茶,可香的。”   顾培摆手:“我不喜欢茶的味道,也从来不喝。”   他的习惯是,平常只喝冰水,但在做完一场大手术,特别疲惫的情况下会来一罐冰镇可乐,从来不喝茶和咖啡这类提神的东西。   当然,他也不需要,因为他饮食健康,作息规律,体能调节的特别好。   不过现在的他正在尝试中餐,那茶,应该也可以尝试一下吧。   喝茶而已,只是个习惯,喝不喝其实都没啥关系。   但因为顾培在努力改变自己,林白青就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改变他不喝茶的习惯。她把杯子递了过去,说:“这是南安的青茶,而且是三月份,早晨十点到下午三点之间采摘的,可香了,要不你先尝尝我的?”   顾培显然想拒绝,但他是个礼貌的人,正在筹措拒绝的词。   林白青一咬牙,说了句连她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话:“喝了我就亲你一下。”   但还真管用,接过杯子,顾培看了片刻,还真的端起来就是一口。   然后把茶水含在嘴里,尝试着吞了两吞,突然转向垃圾桶,呕的一声。   林白青吓一跳,心说别他茶叶过敏吧,忙帮他拍背:“顾培同志,你没事吧?”   “我在教会学校的时候因为茶而有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顾培默了会儿,说:“但那个问题并不大,我会尝试克服的。”   大概怕林白青误解,又忙说:“只是读书,我没有宗教信仰。”   林白青上辈子也曾听说过,顾培小时候因为父母闹离异,是在教会式的寄宿学校读的书,他是学医的,而在西方,精良的医学专业也大多都在教会学校,所以他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在教会学校里渡过的。   而在上辈子,张柔佳跟顾培分手后,就曾开玩笑跟林白青吐槽过,说跟顾培谈恋爱,经常让她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对面坐的不是男朋友,而是个神父。   这当然是笑话。   但大概是在教会学校熏陶的,顾培既礼貌周道,却冷冰冰的,缺一丝人味儿。   当然,医生是一种不需要人味儿,尤其人味儿越少越能做精的职业。   所以顾培当医生才当的很优秀。   林白青在西医方面不佩服别人,最佩服的就是顾培,没人味儿,也足够专业。   但现在他们不是合作关系,是即将结婚的夫妻,不谈专业,要谈的是相处。   因为茶而不愉快的记忆,那会是什么,能让他到一喝茶就呕吐的地步。   说来挺后悔,上辈子又是车祸,又是灵丹堂被关停,林白青为减缓痛苦,一门心思扑在医学上,就不说顾培了,跟学生之间都几乎不聊私人话题。   所以她熟识顾培,但并不了解他。   而他现在的反应,其实更像是一种心理疾病。作为医生,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可以,但诱使一个罹患有心理疾病的人发病就不对了。   看他脸上浮起一股蜡黄,虽然在竭力控制,但又控制不了的想呕吐。   林白青忙说:“把茶杯给我吧,咱不喝茶了,以后永远不喝。”   但她伸手去拿杯子,顾培却躲开了,然后一脸认真的望着她,未语。   上辈子的林白青按部就班的结了婚,过着按部就班的日子,没什么恋爱经验,这辈子也一样,在选顾培时,最先盘算的就是离婚时的财产分配。   但当私下相处,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无师自通了。   俩人是在她住的西屋,老式的红木大凳子上,正好凳子滑,她略一挪动已经滑到顾培身边了,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小对象已经吻了他的脸颊了。   轻轻一下,蜻蜓点水似的。   柔软的触感,带着略甜,像草莓又像黄桃的香气,她的唇在他面颊上弹了一下。   顾培没说话,甚至都没敢看对象,但他立刻把杯子放了桌子上。   林白青心中一声尖叫,心说所以他明明不能喝茶,是因为她答应了只要他喝茶就亲他一上才喝的吗?   为什么他接人待物那么的老道成稳,但在感情上会天真的跟个孩子一样?   她不敢相信,但看他脸上的神情,又不像是装的。   她可算明白,为什么张柔佳要吐槽说他没劲,还说自己感觉跟他约会像是去教堂忏悔,听神父布道了。   林白青忍着想要不笑的,可她又忍不住,心说他现在就这个样子,那要结婚了呢,他们将会一起起居,床上的事他会吗?   她本来特本分保守一女性,生生给顾培勾成个女流氓了。   忍不住,怕自己一笑顾培要对她有看法,她说:“我给咱们做饭吃吧?”   顾培转头看她,语气里有好奇:“比牛肉还好吃的东西,那是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林白青说。   她要做的,是他上辈子在将来,牛肉还要钟情的美食,可以单机吃一个月都不会腻的那种。   林白青正要起身,门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师妹,在吗?”   是穆成扬,从楚家回来了,怕打扰师妹,故意脚步跺的重重的。   林白青看他一脸颓丧,忙问:“是不是楚春亭没让你做针灸?”   穆成扬先叹气,旋即说:“他急着想站起来,能不做吗,配合的可好了。”   林白青进了厨房,又问:“那你为啥叹气?”   穆成扬翻开药箱,掏出一封报纸来拍桌上,问:“你到底啥时候才能结婚?”   林白青早晨买了些青豆,要做饭,得先把豆子剥了。   边剥,她边看穆成扬递过来的《医疗卫生报》,就见头版标题是《关于濒稀野生动植物保证法在中成药中的运用新规,将于9月1日开始实施》。   话说,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以来,盗猎者们就展开了疯狂的屠杀活动,像麝,藏羚羊,野生虎,扬子鳄等野生动物在几年间,从原本的珍稀,直接被屠杀灭绝了,为了从源头上解决这个问题,就在今年,卫生部会出具中成药指导规范。   从今往后,除特批药厂,各个诊所的中成药里的麝香、龙脑、虎骨等物要全部要替换成人工的,或者就是直接被禁止添加。   这个可造不得假。   因为诊所的生产戳是由卫生局颁发的,新规一旦实施,卫生局就会通知换戳。   而将来,即使她申请到特批药厂的资质,可以生产特批药,但诸如麝香,精确到克,它是怎么来的,又运用到什么药品当中,都必须拥有完整的记录琏。   而涉及珍稀药品,比如麝香的造假,十年起判,还有可能被枪毙。   但现在地库里那些名贵药材全是前些年顾明慢慢积攒的,它们没有记录,是黑户,要再不做成药,等新规一实施再往药里加,她就是违法犯罪了。   那是要坐牢的。   林白青恍惚间记得应该是年底才会实施新规,结果竟然是9月1号?   马上就7月了,只剩下两个月时间了,怪不得穆成扬着急。   她要再不结婚,不拿地库钥匙,她的药材就要变黑户了。   但是要想拿地库钥匙,她就得先结婚,可军医院那边政审又还得耽搁一个月,这可怎么办?   穆成扬也帮林白青剥起了豆子,悄悄的,得跟师妹透点风:“你猜怎么着,一看报纸上出了新规,全国的中药堂都忙疯了,正在消存货呢,保济堂跟咱们不一样,有好些走私货,我二姑他们加班加疯了。”   林白青问:“你二姑喊你了吧,你是不是得回去帮忙?”   穆成扬嘿嘿一笑,说:“我跟我二姑撒了谎,说我不想当大夫了,要下海开火锅店,她臭骂了我一顿,还说她等着,我早晚赔掉裤.衩。”   开火锅店?   他是从二师哥那儿找来的灵感,撒的谎吧。   但林白青还是隐隐替穆成扬担心。   上辈子她甫一开业,穆成扬就自动回灵丹堂坐诊了,当时穆二姑发了好大的脾气,甚至在一起参加工商局的会时,当众给林白青甩过脸子。   而这辈子,灵丹堂不但抢了保济堂的病人,金针都悄悄弄来了,等穆二姑回过神来,还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呢。   林白青倒不怕,有针万事足,可怜师哥,等到东窗事发,怕是危矣。   “对了,楚老今天让我给你带个话。”穆成扬又说。   林白青一听就知道老头怕是又要作妖,问:“啥话?”   穆成扬指《医疗卫生报》,说:“他说还是希望这三个月你能亲手帮他治病,他也不要你白治,他手里还算有点东西,字画,瓷器,金石玉器,你可以自己去挑,但凡你看上什么,拿就是了,他分文不收,送你。”   如果不是林白青上门治病,以楚春亭当时的小身板儿,顶多也就再苟延残喘一个月左右,是她上门才把他救活的。   但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治,医生也不能因为治好了人就挟恩图报。   那是有违医德的。   楚家确实有好东西,但在林白青眼里,基本都是死物。   就好比什么元代的青花瓷,宋代的字画什么的,拿到市场上都是无价之宝,但她不稀罕那个。   望着《医疗卫生报》,目光停留在一则新闻上,林白青突然心头一动。   报道是这样写的:随着森林资源局在西双版纳境内发现的,亚洲犀牛的遗骸,专家推断,亚洲犀牛目前还没有灭绝,但让人痛心的是,目前发现的只是遗骸,而非活着的亚洲犀牛,所以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国境内的最后一只亚洲犀牛。跟野生亚洲犀牛一样,太多珍稀野生动物正在被盗猎者疯狂杀害,而珍稀野生动物的灭绝,跟盗猎分子的猖狂,以及过度的森林资源开发是分不开的。在此,记者呼吁广大人民群众不要为了短期利益就违法犯罪,随意捕杀野生动物,也呼吁有关部门加强管理,保护我国的野生珍惜动物资源。   ……   在我国的商周时期,历史就有记载,犀牛皮可以为甲,角可以入药,是一种特别普遍,但又极为珍贵的野生动物。   而据《山海经》所载,犀牛角可治温病高热,惊厥抽搐,也是一味自古就极为稀有,昂贵的中成药。   虽然犀牛在商周时期还是跟牛羊一样普遍的野生动物,但经过一代代人的捕杀和摧残,到唐代时已经是民间一旦发现,就要敬献给皇家的珍惜动物了。   历史课本上的介绍,我国境内的亚洲犀牛灭绝于1922年。   不过林白青记得特别清楚,就在今年,国家会宣布,曾经认定已于22年整体灭绝的亚洲犀牛目前在国内还有存活。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证明一个珍稀物种并没有灭绝,我们还可以挽救它。   但是针对性保护它的立法也会随之而来。   所以从1993年开始,犀牛角会全面禁止加入中成药,而这个禁令,要直到2018年,世界犀牛种群得到保护,且国内有了一定规模的犀牛群之后才会解禁。   但国内所存的也只是从非洲引进的白犀牛,入药,也只是在特批的情况下才允许被使用。   而亚洲犀牛,则正式宣布了灭绝,它的犀角,也成为了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品。   灵丹堂麝香多,但犀牛角只有一枚。   而因为它稀有,在文玩市场,比在中药市场流通的更广,价格也炒的更高。   所谓黄金白银,它们的升值是缓慢的,理性的。   但又是古玩,又是名药的犀牛角,它的升值是极为疯狂的。   因为它不但具有文玩价值,还是稀世珍药。   在将来,林白青曾治过一个病人,怎么治都治不好,而他缺的药引子正是犀牛角,那是一个国外来的富老头,正好他有钱,国外也没有立法禁止犀牛角,林白青遂向他推荐了犀牛角。   老富豪以拍卖的方式,以上千万的价格拍了一只犀牛角回来。   林白青只从犀牛角的底坐上每天削一些粉沫下来,共七副药,富豪药到病除。   这就是犀牛角的神奇之处。   想到这儿,林白青说:“师哥,什么字画青花瓷的,我不贪那些东西,我听说楚春亭收藏着好些犀牛角,你去问问他,我要是想要他所有的犀牛角,他送是不送!”   什么青花瓷,字画都是可以复制的。   但犀牛角是绝无仅有的。   而且价格会越来越高,高到离谱。   老爷子口气大的很,那她倒要看看,他舍不舍得他那些绝无仅,囤着就会变成天价的犀牛角。   俩人正聊着,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厉吼:“哎呀,有蛇,有蛇!”   林白青以为有人被蛇咬了,冲出来问:“齐大妈,蛇咬人啦,咬到谁了?”   “就在刚才,一条绿梭梭的竹叶青,盘在你家院墙跟。”齐大妈吓的面色煞白:“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听说在自家院墙上,林白青倒没怕,只问:“咬到人了吗?”   作者有话说:   关于安宫牛黄丸,因为疫情的原因,大家想必都已经特别熟知了。   而关于犀牛角,新闻上有拍出两千五百万的记录,大家也可以搜索来了解下。   今天晚了点,作者今天也只能一更啦,么么哒,明早九点咱们不见不散,记得留言喔。 第58章 竹叶青   (这么刺激的吗?)   东海有蛇, 主要是银环蛇和竹叶青,都剧毒无比。   平常它们都生活在沟渠里,树林里,但到了六七月份, 天气炎热, 居民区的平房比较凉快, 它们就会溜达到居民家里, 要被它咬了, 治起来可麻烦的。   林白青忙问:“齐大妈, 蛇呢?”   齐大妈手指:“就你家呀, 刚才还在墙上。”   穆成扬沿墙找了一圈,说:“应该跑别处去了吧,反正我是没看见。”   “你这孩子可真没心没肺, 蛇能在明处走嘛, 它都是在墙里窜。”齐大妈说。   在自家倒无所谓,但巷子里小孩子多, 要咬到孩子就麻烦了。   林白青说:“师哥,你先拿棍子四处敲敲, 把它吓跑吧。”   穆成扬看表,说:“我还有事呢, 你从药堂拿点雄黄,在巷子里喷一喷吧。”   这时乔麦穗从家里出来, 问:“我听说有蛇, 咋,咬死人啦?”   虽然她话说的难听, 但东海市前几年真有过一家人在睡觉, 被蛇咬死的事。   所以齐大妈说:“想起来我就害怕, 那可是竹叶青啊,一个猛子,窜白青家里去了,哎哟,快把它抓了吧,不然它要窜我家,咬我孙子呢?”   林白青说:“咱不抓它了吧,我去药店拿点雄黄喷一喷它就走了。”   乔麦穗立刻垮了脸:“林白青,邻里邻居的,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厚道?”   又拍着手高声跟大家说:“我这大腿风湿的厉害,正要找竹叶青泡酒呢,你们听听林白青说的这像话嘛,拿雄黄把蛇吓走,噢,我的腿白受疼啊?”   齐大妈说:“你就别抓蛇了,问白青开药帮你治治呗。”   乔麦穗后退两步,撇唇说:“大家说说,我家卫国帮她找了半个月的大粪,最后落着好没?”再说:“让她帮我治病,哼哼,治不起。”   齐大妈说:“那蛇要咬了白青也不行呀,你想要竹叶青,让卫国买一条呗。”   乔麦穗上下打量林白青,冷笑:“我家卫国当了整整12年兵,国家不安排工作,几个退伍金吧,前段时间全贴灵丹堂了,我也想买,我得有钱啊。”   见林白青要关门,脚一抵:“林白青,这可是我们顾家的老宅,我今儿就要进去捉蛇,你要不让我捉,我……我躺这门上,不走了我。”   林白青伸手:“陆庆坤给我的山参呢,你这老脸也是够厚的,说不给就不给,昧下了这是。”   “你……你叫我啥,你这没大没小的丫头。”乔麦穗给气傻了,磕磕巴巴。   林白青故意说:“也是,虽然咱们平辈,但我怎么也该喊你一声嫂子的,嫂子,咱俩还有山参的账没算呢,你也别躺了,回家取我的山参去。”   说起老山参,乔麦穗哑火了。   她有风湿,肺也不好,山参能补气,也能祛风湿,反正顾卫国已经输了,她心一横就把账给赖了,气吼吼的,她走了。   顾培听到争吵声出来了,问林白青:“真有蛇?”   林白青说:“不用怕,拿点雄黄洒一洒,喷一喷它就走了。”   俩人正说着,顾卫国扛着根长竹杆从转角走了过来,笑着问候:"小叔,小婶好。”   顾培问:“卫国你拿根竹竿干嘛?”   顾卫国说:“我妈腿有风湿,听说有条竹叶青,我准备捉来给她泡酒喝。”   顾培是长辈,而且他不理解用酒泡蛇这种行为,就跟顾卫国说:“别捉了,把它熏走就行了。”   顾卫国有点为难:“她腿疼的厉害,非要赶着我捉蛇呢。”   顾培说:“让她去军医院挂号,治病的钱挂我的账,治风湿不必非要竹叶青的。”   顾卫国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那怎么好意思?”   乔麦穗在后面喊:"顾卫国,别听他们假惺惺,我不去医院,我就要竹叶青。”   老娘耍泼,顾卫国也很难堪:“小叔,我妈那人脾气倔,我劝不动。”   顾培说:“你再好好跟她说说去。”   顾卫国点头:“好。”   但他才转身,就听乔麦穗高扬声音一阵骂:“天杀的顾卫国,短寿的顾卫国,造孽的顾卫国,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到这么大,你连条蛇都不给我捉,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整天就知道巴结有钱人,也不想想,人家有钱人拿你当啥,拿你当条狗!”   所谓泼妇就是这样,不讲理。   顾卫国回头,摊手,一脸难为情:“小叔……”   大侄子被老妈骂成这样,顾培不行也得行,只好打开院子,示意他进去找蛇。   不过他捉他的,林白青得去库房翻些熏黄出来喷一喷,气味一熏,以后蛇就不敢再来了。   药堂有雄黄,但不是常用药,所以积压在地面上的大库房里。   药是林白青放的,每一样药在哪个位置她心里都有账,但这一翻,却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翻到雄黄,再翻了翻,就发现所有中药的位置都不对。   她估计是刘大夫找药的时候把顺序打乱了,于是喊了顾培进来帮她搬药,一袋袋的翻,又重新整理了一遍,在个最角落里才找到雄黄。   把它杵成沫子,再兑上些药酒,沿路洒一洒,蛇闻到它就会钻地下,或者林子里去的。   俩人一路喷洒,路过老宅时顾培忽而扬头,指着墙说:“这个地方会不会太低了,如果有贼,会很容易翻进你家的。”   林白青和乔麦穗用了一截公墙,这几年外来人口多,巷子里经常闹贼,林白青想加高墙体,挡挡贼,但乔麦穗死活不让。   她是个泼妇,林白青懒得跟她吵,墙的事就一直拖着。   因为顾卫国要找蛇,俩人走的时候没有关院门,只有堂屋的门锁着,刚才他俩离开时顾卫国就在院子里,这都折腾了几个小时了,回来,他还在院子里,带了几个小屁孩儿,正在厕所里捣腾。   顾培向来讨厌这个大侄子,虽然曾是军人,但总是满嘴谎言的,今天听他被他妈骂的狗血喷头,再看他还是那身泛白的老军装,又起了些怜悯,进门就问:“蛇找着了吗?”   一小豆丁儿声音清脆:“还没呢,但卫国叔叔说了,要是找着,给我们了吃。”   另一个吸溜口水:“我吃过竹叶青喔,可香可嫩了。”   顾培温声说:“小朋友,有比蛇肉更美味的食物,它也不是主食,没必要总想着吃它。”   顾卫国从厕所出来了,笑着说:“就剩堂屋没找了,小婶,打开堂屋我们找找吧。”   一小豆丁说:“青青阿姨,快打开嘛,我们捉来烤了吃,也分你一口,好不好?”   “打开嘛,蛇肉可香的,我们要吃。”一帮小屁孩儿七嘴八舌的。   一帮小屁孩儿闹着要吃蛇油,顾培劝不走他们,倒是为难了。   不过哄孩子林白青最在行了,她回屋拿了些糖果出来,分给一帮小屁孩儿,然后说:“听阿姨的,咱吃糖,不吃蛇肉,妈妈晚饭都做好了吧,小兵兵,小强强,我听见你们的妈妈在喊你们,快快回家吃饭去吧。”   顾卫国还想坚持,但他这帮小兵小将全是游兵散勇,一人一颗糖,再听说父母在喊着回家吃饭,全拿着糖散了。他也只好说:“小叔,小婶,我妈非要蛇不可,要不给她,她今晚得闹我一晚上,麻烦你们了,要看到蛇就喊我一声,我来捉。”   “行的。卫国同志你也赶紧回家吃饭吧。”林白青说。   顾卫国把竹竿往肩上一扛,望着林白青笑了笑,欲言又止,顾培则突然伸手,环上了她的腰。   顾卫国待走不走,又说:“我看家电都进上了,小叔以后是打算长住吧。”   “对。”顾培点头,手依旧挽着林白青的腰,紧了紧。   这年头人们爱住楼房,像顾培这种,单位是会分楼房的,还是装修好的那种。   顾卫国想不通,他那么好干净一个人,是怎么做到愿意住平房,还能进厕所收拾臭气的。   当然,他也想不通,明明以顾培的条件,可以找军区大领导家的闺女,是怎么就能瞧得上林白青这么个小中医的,可顾培偏偏就不但答应了婚事,还要从此长住南支巷。   此刻搂着林白青的腰,他目光里透着不好惹。   就仿佛已经看穿了他心里的卑鄙,要让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已经是他叔母了似的。   得,虽然不得不承认,可灵丹堂确实跟他没关系了,顾卫国提着竹杆出门,走了。   他一出门,顾培立刻松开了林白青的腰,并说:“咱们吃饭吧。”又说:“如果你觉得我搂着你让你不舒适,以后我就不会了。”   “没关系呀,要不再搂一搂。”林白青咬唇笑,目光一挑,反问。   她能不明白嘛,男人都会吃醋,而顾培刚才,明显是因为顾卫国而吃醋了。   但她说让他再搂一搂吧,顾培又不了,又变的有点手捉无措了。   终于,他手抚胃,说:“要在平常,这个时间点我已经吃过饭了,我……饿了。”   对了,林白青答应要做比牛肉还好吃的东西,顾培好像一直在期待。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做饭。”林白青说。   她进厨房了,顾培回到西屋,准备把她的茶水端给她喝一点,解渴。   但才捧起茶杯来,回头一看,就见八仙桌上的化妆品和茶叶罐摆在一起。   虽然不喝茶,但顾培是懂茶的,它是极容易串味的东西,跟化妆品摆在一起味道就变了,林白青似乎很爱这罐茶,怎么会把它跟化妆品摆一块儿?   林白青是个医生,这方面肯定懂。   但她医术很好,生活方面似乎总有点马虎。   顾培拿起化妆品来,帮林白青摆到了放化妆品的那张桌子上。   但才放下,就见她的衣柜门半开门,露了一条胸罩的带子在外面。   顾培走过去打开柜子,里面乱糟糟的衣服哗啦啦的掉了出来。   这也是林白青理的柜子吗,这么乱?   顾培有点惊讶,而他是一个最在意细节的人,这就把衣服全抱出来,一件件替她叠了起来。   ……   厨房,林白青揭开锅,米饭是中午蒸了之后刻意留的,把青豆洗干净,又把今天二师哥送的火腿切成丁,先过了油煸香,再切葱花,打两只鸡蛋,在蛋液里稍稍添了点凉白开打匀,就备好顾培的最爱了。   然后是她吃的,招娣走之前已经收拾好菜了,腌了个木瓜丝,还泡了一碗花蛤在吐沙,拿它再蒸个鸡蛋,蒸鸡蛋时把招娣已经收拾干净的鱼头下锅煎熟,加上几块豆腐一炖,等锅开,就是一碗香喷喷的鱼头豆腐汤了。   再打开米饭锅,盛出中午蒸的凉米饭来挑散,这才要炒顾培的最爱。   准备了大半天,端菜上桌时林白青跟献宝似的。   但望着一盘蛋炒饭,顾培的失望显而易见,问:“就是这个?”   林白青盛了一勺蛋炒饭尝了尝,说:“不咸不淡味道刚刚好,快吃吧。”   她还叫他小叔?   顾培伸手就去接她手里的勺子。   林白青忙说:“这个是我的,你的勺子在盘子里。”   米饭里头花花绿绿的,有豆子有火腿,闻着确实很香,但顾培在中餐上冒了很多险,也踩了很多坑,唯一喜欢的,只有对象做的,对于比牛肉还好吃的东西,他抱了很大的希望,结果等了三天就等来一碗蛋炒饭?   但望着对象殷切的,带着鼓励的目光,他还是盛了一勺子。   大概是因为预定了失望,觉得会不好吃,这一口咬下去,居然满满的惊喜。   同是米饭,但蛋炒饭跟白米饭是两种味道,它粒粒分明,又弹牙,再加上火腿和青豆,嫩嫩的鸡蛋,竟然是一种顾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好吃。   “好吃。”他当即盛了一大勺。   当然了,这将是他最爱的中餐,可以连炫一个月不会腻的那种。   顾培在吃饭,林白青没啥胃口,望着面前的预备役丈夫,忍不住就又要思索结婚的事。   关于政审,他已经催了很多次了,没有格外的理由,在大裁军的背景下部队是不好给他提前办理的,但只剩2个月中成药就要实施新规了,怎么办?   顾培蓦的抬头,就看到对象正盯着自己,笑的格外温柔。   他伸手去摸:“我脸上有东西。”   “不不,没有。”林白青鬼使神差,说:“你的脸好看。”   说完她又特别后悔,怕顾培觉得她轻佻。   但其实并不会,因为在生活中,有太多习惯性的说这句话。   不是因为讨好或者别有用心,不论男女,敌人还是对手,或者朋友,经常会对他说,你的脸好看。他点了点头,想用同样的真诚夸林白青一句,但怕她觉得他是在耍流氓,最终选择了不说。   因为他觉得,她的肉.体好看,这句话说出来,大概率是要赢来一记耳光的。   林白青不是特别瘦,但她拥有就女性来说,最完美的肉.体线条。   天热,她穿的是一件半截袖的纯棉质线衣,露出来的手臂格外纤细,但又全是肌肉,作为一个医生,又是在教会学校从小就学西医的。   人体,顾培是从小看到大的,不论男性还是女性的身体他都不好奇。   可他特别好奇林白青的身体,除了那种男性的原始的,欲.望性的冲动,他还有种探索欲。   他想知道她肌肉的手感,想知道她的臀部为什么会异于大部分女性,那么的挺翘,而紧致的肌肤,向来应该是比较粗糙的,但她的肌肤又非常的细腻,就更叫顾培想试试那会是什么样的触感。   终于,放下了勺子,他说:“你做的饭非常可口。”   跟爆辣的火锅相比,林白青今天做的菜每一样都合他的口味,这会他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饭已经吃完了,顾培意犹未尽,望着盘子,觉得自己还能再炫一碗。   林白青估计他会洗碗,所以没有收筷子,等着,要看顾培会不会主动洗碗。   毕竟他可是跟顾卫军说过,自己结婚了会主动洗碗的人。   话说,顾培确实是打算洗了碗再走的,但医生总会遇到紧急情况,据说有个车祸患者,是个部队军人,情况比较危机。   司机小马亲自跑来喊,要顾培赶紧去看,他就得提前走了。   “抱歉,碗,要不我一会儿回来再洗?”顾培说。   林白青想了想,说:“以后吧,等结婚了,碗就由你来洗。”   顾培点头:“好。”   小马看在眼里,心说顾军医和林大夫可真够恩爱的。   但再一想,顾军医不但会搞浪漫的求婚,居然还愿意在家洗碗,温柔体贴,作为一个海归,他太优秀,比的别的男人都没法活了,可咋整?   ……   林白青送顾培出来,就在巷子里,俩人又碰上顾卫国,还拿个竹竿在四处捣。   顾培止步,问顾卫国:“你没回家吃饭,一直在找蛇?”   满巷子雄黄的味道,有蛇也早跑了,他居然还在找。   顾卫国摊手又叹气:“我妈骂的厉害,不找着我不敢回家呀。”   顾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都三十岁了,还怕你妈?”   顾卫国叹气说:“我是她生的,她为了我辛苦了半辈子,现在又是个寡妇,在这巷子里受尽人的白眼,那么可怜,我又怎么忍心骂她?”   听起来确实很惨,但林白青忍不住说:“顾卫国,你妈年青时是东海有名的小将,跟你爸号称雌雄大将,打人时皮鞭抡的飞起,她要算辛苦,我们算什么?”   顾卫国说:“婶子,那都是谣言,是传言,我妈也就嘴巴泼辣点,不敢动手打人的。”   “我的山参呢,你妈这是赖着不给了?”林白青反问。   顾卫国挠挠头,说:“要不这样,我去给我妈下个跪,求她把山参给你?”   林白青懒得跟他再理论,瞪了一眼,没接茬,对顾培说:“走吧,我送你。”   “小叔慢走,小婶慢走。”顾卫国在后面挥手。   老大侄表现的很惨,很可怜,但顾培隐隐觉得不对劲。   因为这个大侄子跟别的不一样,别人对林白青,跟他一样,只是想通过追求来确定一种恋爱关系,但顾卫国让顾培有种感觉,他的故意示弱,卖惨像是一种阴奉阳违。   他认为林白青很傻,他在耍她,又笃定她察觉不了,人在卖惨,但眼神中却暗成长心机。   由此,顾培觉得顾卫国应该不是在找蛇,而是在找别的什么。   但他当时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   今天有人找林白青上门夜诊,顾培前脚才走,鲍家媳妇就哭哭啼啼的上门来了。   大杂院的鲍春明因为喝酒又犯了痛风,痛的正在床上打滚。   鲍家媳妇帮林白青背着药箱,一进门就说:“天杀的鲍春明,不让你不要喝酒吧你非喝,可看看吧,喝出事儿来了吧,白青你快帮他看看,疼半天,疼惨了。”   鲍春明说:“不算太严重,我还能扛得住,不用喊白青的。”   “我倒想着你疼死算了,但你一声声的哼个不停,我不喊白青来,难道真就生生看着你疼死算了?”鲍家媳妇反问。   林白青说:“都闭嘴,鲍嫂子,去给我打盆清水来,我要洗手。”   等鲍家媳妇水打来,林白青的针已经灸上了。   鲍家媳妇看针的颜色金里泛着蓝,感叹说:“这针颜色还怪好看的。”   林白青笑了笑,说:“普通针而已。”又说:“但应该挺管用,以后鲍大哥的痛风应该就会痊愈了,酒也可以喝,只要适量,不要滥饮就好。”   “不会吧,他这痛风一喝酒就犯,真的能好?”鲍家媳妇不信。   林白青说:“信我一回,这次我针灸完,他真的能好。”   鲍春明喝酒其实并不多,如果他的身体健康,那点酒是不会引发痛风的。   他痛风的原因是因为他天生血热。   血热致淤,继而引发络道阻塞,而络道组塞,就会引发痛风,痛风又致血热,反复恶性循环,这才是他痛风久治不愈的原因。   林白青今天用的正是玄铁金针,只要找准穴位,针本身的牵引力可以疏通络道,络道通而血凉,血凉,则络道不堵,形成良性循环,他的痛风自然就会慢慢消散的。   鲍家媳妇并不相信丈夫的病真能彻底好,看林白青热的直流汗,不停的帮她打着扇子。   但鲍春明觉得今天这针灸到身上,浑身都变的格外清凉,有一种,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发散热气的感觉,这可是大夏天,外面气温三十多度,疼了好几天了,针到病除,一下就不疼了。   他不停的呻.吟着:“白青,舒服啊,真舒服。”   “闭嘴吧你,叫外面的人听见还以为你在干啥呢,再喊白青我撕烂你的嘴。”鲍家媳妇说。   鲍春明换了个称呼:“小林大夫,这也太舒服了。”   他无法形容,可他浑身舒袒的只想呻.吟。   而自这天之后,鲍春明的痛风神奇的,就一天好似一天,再后来竟然痊愈了。   他并不知道那是玄铁金针的效力,以为是林白青的手法好,逢人就夸,说她比师父顾明更厉害,是东海市第一神医。   要一次性治好痛风当然需要时间,所以这次针灸做的时间特别长。   鲍家媳妇等不住,靠着床打起了瞌睡。   一觉醒来,眼看墙上的钟都指到一点了,林白青才在收针,忙把她打扇子:“太辛苦你了,熬了这么长时间。”   鲍春明说:“快给诊金呀,小林大夫熬了大半夜,太不容易了,你还愣着干嘛。”   鲍家媳妇掏了五块钱出来,见林白青掏钱要找,忙推她:“不找了,必须五块!”   鲍春明也说:“快拿着,你要不拿着,我良心不安,以后也不敢再请你治病了。”   第一次带玄铁金针出诊,就只赚了五块钱,要楚春亭听说了,非得被气死不可。   因为在他的意识里人是按阶层分的,权贵是贵命,就该用好东西。   穷人是贱命,天生就不配用好东西。   但林白青不是,她拿着玄铁金针,只会治该治的病,不会因为病人的身份就分三六九等的。   而且这辈子她想通了,以后,她不会告诉任何人玄铁金针在自己手里,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这样,她就可以随自己的想法,以病来断,让这副金针发挥它最大的效用。   这是她第二回 用玄铁金针,治疗效果似乎比上辈子还要好,那当然是因为她既有年青健康的身体,又有丰富的经验的原因,她的针灸技术,如今正值巅峰。   月亮高挂,长长的巷子到了后半夜,格外的凉快。   林白青心情愉悦,把关于灵丹堂的,地库的,楚春亭的,一切的烦恼全抛诸脑后,走的步履轻盈,心情也格外畅快。   话说,今天顾卫国大动干戈找蛇,林白青脑瓜子笨一点,并没有反应过来。   刚到路口,就见自家门上灯火通明的,围了一帮公安。   见齐大妈也在人群看热闹,林白青好奇的凑了过去,准备八卦一下:“大妈,出啥事啦?”   “顾卫国上你家偷东西,被你对象撞见,报公安啦!”齐大妈说。   热闹竟在自己家?   而且,顾卫国上门偷东西,被顾培抓了,这么刺激的吗?   林白青忙问:“顾卫国人呢?”   齐大妈努嘴:“喽,院子里戴铐的那不是?”   院子里,顾卫国已经被公安铐上了,顾培跟公安站在一起,正在说什么。   就在林白青看顾卫国时,他也在看她,眼眶红红的,一脸悲凉,眼睛上还挂着眼泪。   一副惨样。   但林白青却恍然大悟,顾卫国所谓的找蛇,找的并不是蛇,而是金表。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把偷金表一事怀疑到她身上了。   灵丹堂的药之所以突然乱了,就是他翻的。   他在药堂没找着表,就故意在巷子里放了条蛇,其目的,正是想找借口,进老宅找表。   当然,他肯定找不到表。   因为那一大包金表,林白青是藏在一个他天天经过,却从从不会去注意的地方。   但他大概没想到自己那么精明,骗的她一愣一愣的,却被顾培逮了现形吧。   不过顾卫国可是堪称影帝级别的演技,满巷子里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在找蛇,顾培是怎么发现他不对劲的?   林白青正疑惑着呢,顾培看到她了,他带着一个公安从院里出来,说:“公安同志,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对象,也是顾卫国所行窃的,这座房子的主人,林白青。”   他在外人面前,就会变回一个专业,冷静,又威严的,专家式的男人。   迎上她的目光,也不像私下相处时一样会局促。   示意她上前,他大手自然而然揽到她的腰上,温声说:“不用怕,万事有我。”   公安听过林白青的大名,跟她握手,说:“灵丹堂的林东家,久仰大名。”   又说:“顾卫国坚持自己是在找蛇,不承认入室行窃,当然,他不打招呼,翻墙进你家院子,在法律中就是入室行窃罪。不过经当事人的请求,我们想跟您谈谈,看您能否跟顾卫国和解。”   作者有话说:   顾卫国:我的演技好。   顾培:呵! 第59章 臭气相投   (生母的遗物!)   “快把他抓走吧, 不就是为了一条蛇吗,让他去坐牢,反正我们孤儿寡母,天生挨欺负的命!”拥挤的人群中, 乔麦穗凄厉的嚎叫声回荡在夜空中, 吵的林白青脑瓜子生疼。   她当初拿表是为形势所迫。   如果她不拿, 以顾卫国对乔引娣的信任, 以及乔引娣表面的聪明和背后那些小把戏, 事情早晚要张扬出去, 张子强, 也会被他们引到灵丹堂来的。   他随时都能捅出天大的篓子来,因为他最信任的人,恰是能害死他的人。   但他看起来格外可怜, 戴着铐子耷拉着脑袋, 一言不发。   舆论也整体偏向着他。   乔大妈就劝林白青,说:“他是为了抓蛇呀, 算了吧,和解吧。”   公安也说:“我们走访过很多人, 大家都说顾卫国是在找蛇,虽然他确实犯了错误, 但并非主观意识,如果能……”   但顾培冷冷打断对方, 温声, 却又不容置疑:“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能就这样和解, 难道不应该先让我跟我对象讲清事实再让她做决定?”   公安连连点头:“好好好, 你们单独说, 我们等着。”   邻居们也说:“让小林好好休息下吧,看她累的。”   顾培又说:“我对象已经很累了,我建议你们先把顾卫国带走,羁押,等到明天她休息好了,我们再去公安局做调解吧。”   要是普通的贼,公安当然立刻就带走,拘留起来了。   但顾卫国是退伍军人,而且他翻的是邻居家的墙,又说了自己是在抓蛇,公安大多是退伍军人,于他有一定的同情,并不想拘留他,就说:“没事,我们可以等的,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喝点水,想好了咱们再谈。”   俩公安把门让开,示意他俩先进屋。   顾培先进了门,打着帘子,林白青紧随其后。   顾培有点生气的,接过药箱:“已经凌晨两点了,你独自出诊,还带着金针?”   他此刻又变的威严,像个长辈了,还很生气的样子。   林白青小声说:“就是在巷子里,而且病人是我的老邻居。”   顾培厉目:“城市在加速膨胀,外来人口每天倍率增长,一个成年男人直说夜路都非常危险,更何况你是个女孩子,还单独一个人。”   林白青强行辩解:“我们是诊所,大夫必须出诊的,再说了,我有功夫。”   顾培小时候就听顾克讲过,说他大伯顾明有一手真功夫,具体形容就是爆红西方的李小龙那种,没有花架子,出手就是杀招。   林白青是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有点功夫也正常。   当然,顾培从她肉.体的形态就能看出来,她身上蕴含着平常女性所达不到的力量,而在诊所床位不足的情况下,国家是允许其出诊行医的。   所以林白青出诊没错,这是她的职责。   但顾培还是觉得这样不好,语气特别强硬:“以后你不能再单独出夜诊了,如果有急病人,让他们打120,医院可以抢救他们。”   又说:“青青,东海市不止你一个医生,而且你们中医上门接诊这一套已经是过去式了。”   他上辈子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但经常用这种语气训斥下属,他是个内敛,善于控制脾气的人,这样说话,已经是非常严厉的责备了。   林白青也不想惹对象生气,乖乖点头:“嗯,我听你的,以后不会了。”   “是绝对不能再夜里出外诊。”顾培说。   林白青点头,因为看顾培脸色难看的厉害,又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顾培长舒了口气,说:“我知道我们的文化有差异,我也不想生气,但今天我确实很生气,因为你将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这让我很担心。”   他会坦言自己的不高兴,虽然语气严厉,说教之辞像个长辈,但今天要不是他,林白青会被顾卫国耍的一愣一愣。   两辈子了,这是头一次,在这座院子里,林白青有种,不用事事自己操心,能卸掉一半的担子,给另一个人分担的感觉。   “好啦,我下回真的不会了,我保证!”说她,她勾了勾他的手指。   顾培这人是个矛盾体,在外人面前自有一股医者,长者的威严,生气的时候像个爹,但只要林白青一触碰他,他就会立刻变的慌张,无措,像个青涩的大小伙子,他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指,给林白青倒了杯水,示意她坐下慢慢喝。   凌晨三点,满巷子的人集体出动,围在门口水泄不通,在等结果。   顾培先说:“我爸生前最期盼的就是回国见家人,偶尔大伯,三伯写了信,他总喜欢挑着其中叙述孩子们的片段读,还总叮嘱我,要我照顾他们。”   学医的人大多宅心仁厚,顾明是,顾克也是。   在两国恢复通信后,顾明和三爷都会给顾克写信,讲讲他们自己,再讲讲他们的孩子们,兄弟分别整整半个世纪,以书信沟通,并畴划着重逢。   可惜就在顾克办好一切手续,连回国的机票都买好时,突然发病,死了。   顾培的几个哥哥是什么情况林白青不太知道,但顾培是老来子,从小跟父亲相依为命,听他讲述的多,对顾家有荣誉感,也对亲房们有感情。   而对顾卫国,顾卫军,顾敖刚这帮老大侄也颇多宽容。   但顾卫国一次次的,先是挑唆兄弟们打架,又以滥充好调蟋蟀,今天还上门行窃,顾培自然忍无可忍,得收拾他,不过他得跟林白青讲一讲,自己是怎么起的疑心。   他抓起郁美净的瓶子来,问林白青:“你会把它跟茶叶放到一起吗?”   林白青说:“不会呀,那会串味的。”   顾培又说:“虽然你整理衣服总是整理不好,但会随便乱揉内衣,让它们被乱扔,甚至掉到柜子外面吗?”   男人很严肃,但林白青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不会。”   她做不到像顾培那么细致,严谨,但胸衣还是不会满天飞的。   顾培把郁美净的瓶子放了回去,把茶叶拿了,才说:“顾卫国不是在找蛇,而是有预谋的要入室行窃,甚至,很可能带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经顾培一讲,林白青才恍然大悟。   顾卫国老奸巨猾,知道他妈泼辣,想啥要啥,遂故意在巷子里放了条蛇,再以蛇为借口进来找表,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但百密一疏,他把一瓶郁美净打翻了,慌乱中没注意,放到了茶叶旁,翻完柜子以后,以为把衣服塞进去就可以了。   顾培是个在生活中仔细到近乎苛刻的人,看到茶叶和郁美净在一起,自然要把它们分开,再一看胸罩漏在柜子外面,就更觉得不对了。   因为林白青没那么邋遢。   而等他出来时,看顾卫国还在找蛇,一下就怀疑上了。   正好林白青出夜诊去了,老宅无人。   顾培因为怀疑,并没有离开,反而在暗处看着,就看到林白青才走,顾卫国就翻墙进院子了,撬开堂屋的门,进去了。   他毫不迟疑,赶到公安局调了俩公安来了个瓮中捉鳖。   听完,林白青可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顾卫国是很聪明,滑头,上辈子养了俩二奶,却瞒了林白青二十年,就证明他足够聪明,但好死不死,叫他遇上顾培这种细致到近乎变态的人,不栽才怪。   这时有个公安在外面问:“顾培同志,你们商量好了吗,有结果了吗?”   因为是自己的大侄子,也是顾家人,一家人嘛,顾培怕林白青要心软,和解,遂又说:“他动了你的茶叶,虽然闻起来茶叶的味道没有变,但是既然他动过,就有下药的可能,楚春亭都被儿子下过药,青青,这方面你不得不防。”   默了会儿,又说:“虽然我这样猜测小辈不对,他很可能是想对你图谋不轨。”   他突然又变了脸色,一脸恼怒,语气里满是难堪和生气。   显然,老大侄居然想对他即将结婚的对象图谋不轨,他很生气。   林白青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不好发笑,努力憋着,跟哭似的。   其实顾卫国并没有,他只想找金表,而且他爱的是乔引娣,于林白青没兴趣。   但林白青正欲赶走顾卫国而找不到办法呢,有顾培这句,她乐得呢。   她努力憋着笑点头:“嗯。”   但因为她身体在发抖,顾培以为她是被吓的,心里的火愈发大了,压抑着怒火安慰对象说:“不要怕,万事有我,你只要坚持不松口,法律就会制裁他。”   林白青点头:“好。”   顾培又说:“很容易的,你只要不松口就好。”   林白青觉得这事儿并不容易,但是她又无法跟顾培解释是为什么,就皱起鼻子朝他笑了笑,撩帘子出门了。   而她突然的佻皮让顾培一愣。   她笑的时候皱起了鼻子,既奇怪吧,又有几分可爱。   ……   闹了半晚上,公安也累了,坐在台阶上休息,顾卫国也在台阶上坐着。   一见林白青撩帘子出来,忙站了起来:“白青,对不起。”   乔麦穗斜眼一挑:“瞧瞧,这就是我生的窝囊废,给他老妈找条蛇而已,被自己的小叔当成贼抓了吧,还得给人说对不起,死窝囊废,没用的东西。”   见林白青望着她笑,又说:“白青,不能和解,就让公安给顾卫国判刑,反正他也是个废物,没用的东西,你是谁呀,你可是我们顾家的掌门人,他顾卫国算个屁呀,在顾家连坨屎都算不上,就活该被你欺负,使劲儿欺负。”   其实很多人并不理解‘泼妇’二字意味着什么。   也只有上辈子领教过其威力的林白青,才知道‘泼妇’有多大的威力。   乔麦穗这叫正话反说,打自己孩子惹外人疼。   但她这招特别管用,一邻居大爷就劝林白青:“和解,必须和解。”   一大妈来摇她的手臂:“白青,你是顾明救的,顾家人都是你的恩人,你得有报恩的心,可不能为了一条蛇就让公安抓卫国。”   这时顾怀礼赶来了,也说:“算了吧白青,他要偷了啥东西叔赔你。”   林白青回头看顾培,就见他眼神中有些迷惑,又有些不解。   显然,他认为顾卫国罪证确凿,只要法办就行。   但乔麦穗让他迷惑了,他不理解她为什么那么恨自己的儿子,也不理解为什么她越骂大家就越怜悯顾卫国,毕竟饶是他再精明,也是从M国来的,于乔麦穗这种看似粗鲁却精明无比的泼妇,不说对付了,他甚至看不清对方的招势。   这就叫乱拳打死老师傅。   也是幸好林白青重生了,所以她可以。   乔麦穗越是骂,外人就越是怜悯顾卫国。   而人这一生,恨谁不可怕,可怕的是怜悯谁。   顾卫国其实是故意的,他故意放纵乔麦穗的泼和恶,装作自己被老娘收拾的很惨,很可怜的样子,让人们讨厌乔麦穗,继而可怜他,他再从中谋好处。   上辈子就是这样,林白青因为乔麦穗的恶,一直在可怜顾卫国。   而可怜他的下场就是被他欺骗,失去一切。   她当然要收拾了,而且是狠狠收拾。   不过看顾培直发愣,她心里又觉得很可笑,忍不住得先笑会儿。   他也发现了吧,要她坚持不和解,那些街坊的唠叨就能把她吵死。   这可怎么办?   而这时,乔麦穗还在故意激她:“白青,不能和解,卫国就是坨臭狗屎,三爷五爷都嫌弃他,顾家人全都不帮他,他这种没出息的窝囊废,不死在战场上,也该死在监狱里,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顾怀礼听不下去了,劝说:“二婶,卫国是您儿子呀,您何必这样咒他。”   又对林白青说:“听叔一句劝,又不算啥大事,和解了吧。”   林白青幽幽望着顾卫国:“卫国,你是不是又缺钱了。”   乔麦穗一愣,老谋深算的顾卫国也皱眉头:“白青,你这叫啥话?”   林白青再叹气:“堂屋是糯米浆浇的地,不说蛇了,老鼠都打不穿地面,所以堂屋里不可能有蛇,你进堂屋是为了拿字画吧。拿字画干嘛哟,是为了给引娣姐姐吗,我听说她最近正在跑关系,想升办公室主任,是不是想送礼呀?”   乔麦穗虽然泼,但脑子简单点,看顾卫国:“引娣要升办公室主任?”   还真是,乔引娣在海事局工作,最近有个升迁机会,能当办公室主任。   奸诈如顾卫国,还没想到太多,虽然没点头,但愣了一下。   林白青再叹一气,又说:“我能理解,你是个好男人,因为二婶的反对不敢公开跟引娣姐姐的关系,就想着在事业上帮帮她,但你想要字画可以跟我说呀,我是支持你和引娣姐在一起的,何必要半夜上门偷呢……”   顾卫国脑子里轰的一声,仿如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正劈中脑壳。   他和乔引娣俩早在好些年前,就因为乔引娣经常挨丈夫打,可怜,他也是年青人,血气方刚,控制不住,发生了几次关系,这几年他怕闹出事,控制的好,再没有过了,不过最近乔引娣闹自杀,他为了安慰她,又有过两次。   常在河边走就难免要湿鞋,所以林白青猛然说出这件事来,他不怀疑林白青,反而怀疑乔引娣,怀疑是她把俩人的关系说给了林白青了。   再狡猾的狐狸也会有犯晕的时候,所以他立刻反问:“乔引娣跟你说的?”   几乎满巷子的邻居都在围观,瞬时之间,现场陡然炸开。   有人说:“顾卫国和他表姐竟然是那种关系?”   这下乔麦穗不泼了:“没有没有,大家别乱说,我家卫国和他表姐清清白白。”   但人们已经被勾起好奇心了,就刹不住车了,乔大妈就说:“前阵子乔引娣自杀是为了闹顾卫国吧,怪不得呢,他俩表姐表弟的,造孽哟。”   乔麦穗在这一刻空前理智:“乔大妈,你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她又去撕打顾卫国:“你倒说句话呀,你和引娣清清白白,就任着林白青这样污蔑你吗,你嘴里糊粪了,哑巴啦?”   顾卫国也慌极了,但他也很聪明的,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一对策。   可就在这时,在拱门招待所当保安的王大爷说:“不瞒你们说,我在拱门招待所当保安,卫国这孩子是点猴急,有一天为了找他表姐,三更半夜非要爬墙。”   呵,这大爷一句话点燃全场。   色.情,乱.伦,开.房,半夜爬墙,所有能勾起人兴趣的点全齐活了。   这下可好,乔麦穗都替他瞒不下去了,一巴掌扇了过去:“没用的废物!”   顾卫国眼看现场无法控制了,示意他妈打狠点,看还能不能力挽狂滥。   但偷情加上表姐,太香艳,太刺激,已经不是他妈拍他几巴掌就能转移的。   精似顾卫国,眼睁睁看着形势彻底失去了控制。   邻居们也不小声讨论了,有人高声说:“顾卫国跑老宅来偷字画,应该就是为了让乔引娣升迁,他一退伍军人,这么干可不地道,必须严惩。”   还有人说:“卫国这孩子是不是眼睛瞎呀,咋看上个妇女?”   那保安大爷语气高昂:“这你就不懂了吧,少年不知妇女好,错把少女当成宝,中年妇女的滋味儿哪是小姑娘能比的?”   院子里闹闹轰轰,人们吵成了一团。   终于,还是俩公安大声要求大家安静,才把现场给控制住。   但局势已经彻底变了。   大家刚才还在为顾卫国求情,但此刻再看他,呸,臭狗屎!   有人说:“公安同志,快把他抓走吧,别他偷东西偷上瘾了,来偷我家。”   还有人说:“你们好好教育教育他,跟表姐在一起终归不是个事儿。”   就这样,顾卫国被公安带走了。   当然,事情还没有完。   但天都快亮了,顾培得回去工作,林白青匆匆洗个澡,扑床上就是香甜一觉。   ……   招娣上了一晚上夜班,大清早回来,就听巷子里的人沸沸扬扬的,全在讲顾卫国和乔引娣俩是相好,还有人把顾卫国半夜爬招待所墙的事形容的栩栩如生。   因为乔引娣是个寡妇,大家暗猜,估计早在乔引娣丈夫死之前两人就好上了。   而在原来,看顾卫国三十不结婚,大家都觉得他是穷,可怜他。   但经了昨晚的事,大家恍然大悟,男人结婚,除了传宗接待,主要还是那方面,而他在乔引娣身上得到满足了,那方面是饱的,他又何必结婚?   看到招娣来,齐大妈说:“招娣呀,幸亏你姐没选顾卫国,要不然,她在药堂勤勤恳恳当大夫,丈夫却在外面跟表姐鬼混,成啥了?”   另有个刘大妈说:“这事顾家几位爷得给林白青个说法吧,顾卫国可是他们的孙子,偷家,是他们的教育有问题。”   乔大妈点头:“对,顾家是该给林白青个说法。”   招娣听了一头雾水:“到底咋啦?”   “你不知道,喔你昨晚是夜班,算了,小孩子不听这些脏事。”齐大妈又说。   招娣只差尖叫:“大妈你倒是说呀,到底咋啦?”   乔大妈听见墙里一阵哭声,说:“我孙子醒了,我去照料,咱们完了说。”   大家也八卦够了,也都说:“是啊,该回家了,走走,散了吧。”   招娣急的直跺脚:到底怎么啦这是!   林白青是凌晨五点钟睡的,这才早上八点,还眯眯糊糊的,得先刷牙洗脸。   招娣砸开门:“姐,顾卫国和他表姐到底咋啦,睡啦?”   林白青闻着妹妹的饭盒里有叉烧的味道,打开一看,里面有三只胖乎乎的叉烧包,又给自己冲了杯维维豆奶,边吃,边大概讲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   关于顾卫国和乔引娣的私房事,其实可简单了,睡过,还不止一次。   “姐,也太恶心了吧,他跟表姐背地里睡着,还想让你招了他?”招娣惊呼。   想想又说:“顾家三爷五爷知道不,这事儿他们要给咱们一个说法吧。”   是的,顾卫国的事情简单,入室行窃,拘留就完了。   但顾家一帮孙子,敖刚在RI本有私生子,顾卫国在外面养着表姐,敖武还有对象,却全都跑来跟林白青相亲,而她于此全然不知情。   当时她要选了敖武呢,会害一个女孩自杀,选了敖刚呢,进门就有个儿子。   而要选了顾卫国,更恶心了,他拿她的钱养表姐?   那么,顾家人又置她于何地了?   “对了,顾家三爷有关系的,应该会把他搞出来吧,姐,小叔咋看这事的,要不让小叔托托关系,把顾卫国狠狠关几天吧,不然我不解气。”招娣说。   要以林白青的心思,她当然不想和解。   不过顾卫国是在家里没有人的情况下行室行窃的,而且没有偷到东西,也没有伤人,还有个找蛇的客观原由有很多人帮他作证,公安即使判刑,也就半年。   三爷肯定要托关系帮他搞轻罪名,不能让他被判刑的。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疼顾卫国。   而是三爷和五爷都有种家族情节,不希望姓顾的孩子被判刑,让顾家在东海市的老牌家庭中丢脸,也不想因为他,影响了别的孩子。   这个于林白青就比较重要了,因为这辈子的灵丹堂比起上辈子,不论装修还是规模都提前扩大数倍,而两位爷,虽不贪利润,但都想插手灵丹堂的经营。   他们倒是不会再偏袒顾卫国了,有这回的事,肯定会把他逐出顾家。   但同时他们也理屈,正好林白青没个理由阻止他们插手灵丹堂呢。   顾卫国这回,给了她个大好的机会!   ……   九十年代社会治安乱,公安局案子也多,人逮进去都是先关着,总得排个四五天,或者一周左右才能进行审理,所以林白青暂时就先不管他了。   第二天依旧是穆成扬去楚家做针灸,林白青留在灵丹堂盯装修。   她昨天提了个要求,说想要楚春亭所存的所有的犀牛角。   她估计楚春亭不会答应的,毕竟这几年古玩市场除了炒木头就是炒犀角。   虽然国家一直在尽力找,但亚洲犀牛的灭绝已成定局。   现在还在世的每一块犀角都是独一无二的。   当年楚春亭收购它,一块也就几百块,甚至很可能几十块就拿到了。   但现在一块得几十万,而等到二十年后,一块会变成几千万。   试想,像楚春亭那么吝啬又奸猾的老头,怎么可能送她那么贵重的东西。   不过她还是挺好奇,那坏老头要如何接招。   她正在院子里看工人们调乳胶漆,一回头,就见穆成扬背着药箱回来了。   “师哥,楚春亭咋说的?”她忙问。   穆成扬抱臂思索了一会儿,说:“我要说了,怕你要生气,算了,不说了吧。”   “别废话了,快说。”林白青说。   是这样的,穆成扬去做针灸,就把林白青的原话告诉了楚春亭,又跟他讲了一下犀牛角在中药中的运用,以及它的效力。   楚春亭听完之后,先是说:“这丫头的宅心仁厚很像顾明,不好。”   但过了片刻又笑着说:“但她想要东西就不择手段,恐吓威胁的风格很像我。”   所以呢,他是给还是不给?   一直等不到老爷子表态,针灸完之后穆成扬就忍不住问:“您是怎么想的呢,那犀角您是送,还是不送?”   因为在作药灸,楚春亭的腿又痒又酸,拍着腿,他说:“你猜?”   这叫穆成扬咋猜?   他试着说:“送?”   楚春亭唔了一声。   他又说:“不送?”   楚春亭又唔了一声,还露了诡异一笑。   这就搞的穆成扬摸不着头脑了,老爷子到底想不想送,他不知道呀!   ……   复原完现场,穆成扬问林白青:“他到底啥意思,你知道不?”   林白青点头:“知道。”   穆成扬可太好奇了:“啥意思?”   林白青一笑,说:“他这是跟我斗法呢,咱先不理他,晾他几天再说。”   楚春亭是这样的,他天生是个坏人,就喜欢跟他一样坏的人,臭气相投,所以他才那么喜欢跟他一样坏的楚青集。   林白青是不是楚青图的后代,这事需要时间来查。   但是,因为她故意欺负了他好几回,那老爷子觉得她有点坏,挠他痒痒上了,正好他在床上动不了,就跟她玩玩心眼,斗斗法。   犀角就像驴面前的胡萝卜,他想拿犀角逗着她这条憨驴帮他推磨。   于这种人,不要理他就行了。   装修如火如荼,一天快似一天,转眼的功夫地砖已经贴好了,墙上刷的是进口乳胶漆,一点味道都没有,所有的桌椅都是把旧木料重新打磨,再上桐油进行加固,打磨干净之后做出来的,样式古朴,花纹好看,从里到外的透着股子古意和禅意。   林白青都迫不及待,想看整体装出来的效果了。   坐诊方面,目前就穆成扬,她和刘大夫三个人,大夫份量不太够。   林白青还需要请个老大夫来坐专家门诊,就得抽空拜访一下师父的老朋友们,看他们谁愿意大驾光临,帮她坐镇一段时间。   所以明知楚春亭急的抓心挠肝,就想等她去求着他,但林白青就不理他。   另有一件事就是婚事,眼看又是一周,依旧毫无音讯。   又是一个周一,而今天,也是公安局正式传唤林白青,要审顾卫国的日子。   案子只需要走个过场,问讯一下就完了,她此刻在等顾培来接,一起去。   站在灵丹堂的路口,远远看顾培的车来了,林白青就在想,自己要再催婚,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有想法,可要不催吧,她又着实着急。   不过林白青还没张嘴,顾培就说:“明天你有时间吧,得跟我去趟军医院。”   林白青心跳的扑通扑通的:“有事?”   顾培突然侧首,林白青顺势一躲,他没有动,只默默盯着她。   林白青以为他是生气了,遂又乖乖坐了回来。   顾培伸手替她系上了安全戴,又从储物箱里翻出防晒霜来递给林白青,才说:“政审下来了,明天咱俩要一起去,届时政治处的人会跟咱俩谈话。”   “谈完咱就可以结婚了吧。”林白青语气里压抑不住的喜悦。   这是她顶着急的一件事,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顾培点头,又说:“你要着急的话等政审完,拿到签字,咱们立刻去登记。”   她喜欢浪漫的求婚仪式,喜欢接吻,还喜欢灵丹堂的地库。   恰好,这些顾培都力所能及,能争取给他。   得到想要的嘛,林白青也欢喜的很,心里飘飘欲仙的,就盘算起了等地库一开,制药的事。   她正美滋滋的想着呢,就听顾培又说:“你还真是抱养的,有一个叫陈海亮的,自我介绍说他是你二师哥,据说他去了趟安阳县,实地走访了你们村,找到了当年你生母留在老支书家的遗物。”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坏丫头,快来跟我斗法!   林白青:要不要拔他的管,读者决定。   作者:今天依旧是一更,但我会努力攒稿子,争取恢复双更哒。 第60章 小襁褓   (我不认为林白青是被父母遗弃的)   陈海亮找到她生母的遗物, 却提交到了海军医院的政治处,这乍一听有点不合常理,但林白青一琢磨就明白了,这是楚春亭的手笔。   楚春亭在政府唯一的职位是文化厅的历史顾问, 只是个虚职, 大概一年有几百块钱的工资, 手里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权力。   但一个能两道通吃的大佬靠的不是权力, 而是, 他会调动权力, 为自己所用。   就好比他想查林白青的身世, 但他瘫痪在床,他又跟她无亲无故,在不违法的情况下要怎么查?   他会先顺手帮陈海亮个小忙, 那么, 陈海亮就会帮他跑腿。   但要查一个二十年前出生的,小孩子的身世, 仅凭有人帮忙跑腿是不够的。   他在海军军区肯定有熟识的关系,正好她和顾培在办政审, 他转手一递,只需再打一声招呼给军区的领导, 这件事就从上到下,整个儿被他盘活了。   林白青对所谓生母, 本来很排斥的, 听说是她留的遗物,又好奇了:“那个女人死了是吗, 留的遗物是什么?”   陈海亮是昨天找到的东西, 因为涉及政审人员, 把遗物交给到了政治处。   所以顾培只知有遗物,也没见过具体是什么东西。   他又说:“对了,是楚春亭在总军区打了招呼,政审的事迅速办下来了。”   林白青轻叹,果然,楚老头对她起兴趣了,而她越不搭理,他就越要显摆自己的社会关系,那叫什么来着,在她的视野里尽情得瑟。   但顾培作为引进型人材,一直是按部就班的在遵循军区的各项制度,可上面却有人为他开了绿灯,林白青估计他心里应该不舒服。   遂说:“国内这种凡事能靠关系的社会习俗,小叔您怕不习惯吧。”   顾培大概发现规律了,当小对象觉得他不开心时就会叫他小叔,他声音温温的:“习惯的,因为国外也是这样。”   所以国外也离不了关系和人情吗?   上辈子虽然治了很多外国人,但林白青没咋出过国,对国外还挺向往的,可两辈子了,顾培提起国外时语气里总免不了厌恶。   再加上他那些怪毛病,应激反应,林白青其实可好奇他的成长历程了,不过暂时就不问了吧,他好一说起来就心情不好呢。   这时车到公安局门口了,顾卫军他爹,顾怀宗早在等着。   看顾培下车,也先说:“卫国的事都拖了一周了,小培不习惯咱国内的慢吧。”   顾培总能把话聊死:“其实国外比这更慢。”   顾卫军刚刚出国,每每打来电话,都是在夸国外有多好,顾怀宗都听的蠢蠢欲动的,又说:“听说M国是个社会既安又好,人民素质又高,也讲法制的国家,人人都往外跑,小培你逆流归来,太不容易了。”   像顾敖刚,顾卫军那种,出国留学一回,就会觉得国外特别公平,不走关系,说起国内啥也不是,但顾培从小是在M国长大的,他看得清社会的本质,他又一句怼的顾怀宗说不出话来:“所谓文明,大同小异,没有谁比谁更强。”   这,随便一句话扯到文明的高度,顾怀宗我没法接了。   还是先谈顾卫国吧。   顾怀宗是军人,而且是个正人君子,别的可以隐瞒,袒护,但顾卫国居然跟表姐偷情,还上家里给表姐偷东西,这事他没法圆,他也很愧疚。   所以他说:“白青,我得先跟你道个歉,卫国太不地道了。”   林白青说:“他上门偷东西,而且还翻了我的茶叶罐。”   顾怀宗了然:“你是担心他对你不轨吧,这个我以军装保证,他是个军人,他不敢强迫女性的,因为军人强迫女性,下场只有枪毙。”   顾培也是那么想的,但凡事得讲证据,他说:“我检测过了,茶叶里没有可疑成份。”   顾怀宗挺为难,皱眉又叹气:“事是个麻烦事儿,但是白青,叔一直挺疼你的,卫军也一样,一直拿你当妹妹,你三爷更是拿你当女儿的……”   林白青知道他的意思,一笑,说:“怀宗叔,顾卫国是您带出来的兵,您又是团级领导,他要被判刑了于您的影响会非常大吧。”   顾怀军也是一生丘八,除了当兵啥也不会,但如今正值大裁军,大家心惊胆颤,生怕被裁,正值岌岌可危之时,自己带出来的兵要以盗窃被判刑,他肯定要被裁掉,他自己不好说,没想到林白青倒是帮他说了。   丧气的点头,他说:“是我没教好,我也只能受着。”   林白青又说:“怀宗叔,三爷在东海市认识的人多,顾卫国为了让他表姐升职就偷家里的东西,这要传出去,大家得笑三爷教子无方的,对吗?”   敖刚,卫军,敖武,一个比一个优秀。   顾卫国他爸被枪毙已经是全家的耻辱了,再出个顾卫国,还是退伍军人,这要传出去,全东海人都要笑三爷教子无方的。   但这些话其实都该顾怀宗说的,他没想到林白青全替他说了,这叫他简直无地自容,长叹一口气,他说:“我辛辛苦苦,怎么带出那么个东西?”   但林白青的筹码还没加够,她故意苦涩一笑:“您当初还挺希望我选他的吧?”   是了,如果林白青不选卫军,顾怀宗是希望她选顾卫国的。   小女孩笑的很苦涩,说的也很坦然,这更叫顾怀宗心里难受,才21岁的小姑娘,要帮他家撑药堂,嫁的男人要还跟表姐不清不楚,她得多委屈。   而她越是善解人意,顾怀宗就越说不出和解的话来。   这时公安已经把顾卫国押来了,刚刚进屋子,正好能看到外面,戴着手铐,他一脸蓬垢,胡子拉茬的,不顾公安阻拦就往窗户边冲,想知道大家在商量啥。   林白青也正好想让他听到,就坦然说:“卫国哥虽然总犯糊涂,但毕竟是顾明的家人,顾明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为了那份救命之恩,也要原谅他的,所以……”   回头看眼顾卫国,她说:“我同意和解……”又故意抽泣了两声,才大声对顾卫国说:“卫国哥,你小时候对我挺好的,给我买糖,陪我练拳,我都记着呢,以后咱好好做人吧,成吗?”   顾卫国才是演戏的行家,跟他妈向来一唱一合,堪称影帝影后。   而且他把所有的地方全翻了一遍,已经能确定林白青没有藏金表了。   她又傻,向来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此时看她哭兮兮的,蓦的想起在梦里,她总是端着汤端着药追着他要喂,也是被他哄的一愣一愣的。   鳄鱼的眼泪,他的心在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样,扯的难受。   一听她说愿意合解,他既难过又辛酸,由衷说:“白青,小时候我没白疼你。”   林白青看顾怀宗:“怀宗叔,大家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的,算了吧,我想卫国哥以后肯定不会干坏事了,毕竟他要做了什么就会直接影响到您,是吧。”   顾怀宗点了点头,先进去了。   林白青还得哄对象,看顾培,勾了勾他的手指:“小叔……”   她必须选择和解,当然,和解并不是为了偏袒顾卫国,或者她真的体贴顾怀宗,体贴顾家人,而是她这样做,三爷就欠她一个人情了。   以后他再想插手灵丹堂,她就可以拿这事儿堵他的嘴了,至于顾卫国……   不过顾培虽然不太懂,但学习能力挺强的,悟性也不错,他说:“你要坚持不合解,确实会很难做人,合解吧,至于卫国,我会跟三爷他们谈。”   “咱们有句古话叫树挪死,人挪活。”林白青再勾了勾顾培的手指:“让他离开东海市吧,他那么有能力,上首都,去港城,出国,都是很好的选择,是吧。”   她的最终目的不是让顾卫国坐牢,而是逐他出顾家,赶走他。   她当然不会开口,就让顾培去替她说吧。   ……   随着林白青签字,一桩捉在当场的盗窃案就算合解了。   手铐一摘,羁押了四五天的顾卫国被释放,终于可以回家了。   其实就算顾家人不赶他,顾卫国也想出去闯一闯,而且因为没在老宅找到金表,再加上林白青表现的比较傻,他既感激吧,也由衷觉得对不起她。   追上林白青,他说:“白青,今天谢谢你了,总之,以后看我表现吧。”   顾培下意识搂对象的腰:“我对象不需要你什么表现,以后不要惹事就好。”   这个小叔,顾卫国真是小瞧他了,深藏不露的。   可不可笑,他还挺会吃醋的。   要他知道在梦里林白青是他老婆,他估计得气死吧。   顾卫国跟阿Q似的,于心里默默的意淫着。   当然,他依然瞧不起顾培,因为他梦里还有很多发大财的契机,只要他肯努力,早晚会超过顾培。   笑了笑,他说:“小叔,就为今天白青的宽容,我以后也要加倍回报她。”   顾培耐着性子说:“她不需要你的回报。”   顾卫国再笑:“小叔,灵丹堂终归不赚钱,要我以后有钱了,投资个一二百万,白青要是不是?”不等顾培回答,又说:“白青,早晚我会让你看到一个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的我。”   顾怀宗越看这拖后腿的大侄子就越烦,人穷无所谓,不要吹牛就好,听他叭叭的吹一二百万的牛,更烦了,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厉吼说:“走。”   “怀宗叔,也谢谢您!”顾卫国还想跟顾怀宗卖个好。   但顾怀宗看他,就好比看一坨臭狗屎。   ……   林白青迫不及待,想早点去政治处,但中午了,俩人得先吃饭,遂一路去了食堂。   他俩是对象的事军医院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且他俩已经谈上了,别的女孩就没那种心思了,但大家难免好奇,尤其马秀芹,被林白青喊过一声阿姨,心里不舒服,人乌乌泱泱的餐厅里,乍看到他们出现,惊的直接站了起来。   “哇,那就是顾军医的对象吗,皮肤居然比顾军医的还白。”有个女大夫说。   另有个护士说:“她的裙子可真好看,我想买一件。”   “买什么呀,人家那是身材好,才衬的裙子好看。”还有人说。   马秀芹在听说顾培选了林白青后,心里挺不服气的,因为她上回见时,林白青穿一件旧线衣,是个娃娃脸,看起来还是个学生样的小丫头。   她记忆里的林白青就是个土丫头,可今天乍一看,心里蓦的泛起股酸来,林白青的皮肤瞧着比原来更白更细了,是股天然的,腻脂般的白皙,一件简洁大方的裙子衬的她身段盈盈的。   顾培容貌太过精致,皮肤又白,军医院的女大夫们都被他给衬糙了。   但当林白青跟他并肩,他居然被她衬托的有了几分糙气。   一屁股坐下,她说:“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吃饭,吃完好上班。”   但她话音才落,顾培带着刚打好饭的林白青,径自朝她走来。   他又想干嘛?   马秀芹低头,猛扒饭。   顾培已经到眼前了,说:“马医生,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林白青。”   马秀芹站了起来,握手:“小林你好,咱俩原来见过的。”   她心说顾培这是想干嘛,故意带着对象要跟她炫耀一下?   还是林白青自己要来的,要跟她示个威?   林白青也不知道顾培为什么刻意介绍马秀芹,挺尴尬的,主动交好,说:“我妹叫林招娣,经常跟我提起马医生,说您人美心又善,是个难得的好医生.”   马秀芹更尴尬了,因为她曾当众讥讽过招娣,说她的腿像大象。   一起坐了,顾培说:“马医生,正好我对象在,作为中医,她是个全科大夫,在心脏病方面也有些属于自己的独特见解,跟她讲讲沈书记的情况吧。”   马秀芹才发现自己误解了,原来顾培是为了病人。   林白青一听有病人,也起兴趣了。   “心脏病患者吗,多大年龄?”她问。   马秀芹说:“沈书记已经好的差不多,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顾培进一步跟林白青解释:“是东海制药的书记,体检有几个数据指标不正常。”   东海制药的一把手沈庆霞是个女性。   在改开后增加代加工生产线,盘活制药厂都是她的手笔。   但上辈子等灵丹堂跟东海制药合作时她已经去世了。   病也是癌症,发现即晚期,无法开刀,在她去世后田中沛才继仁的。   说来有点巧合,但并非巧合,因为人要得大病,在仪器能检查出实物前,血项什么的会先反映出不正常来,在中医上讲,这叫末病,而中医,更擅长治未病。   这就是大夫重生的好处了,知道对方会得癌,哪怕她治不了,至少可以尝试一下。   林白青说:“她还在医院吗,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马秀芹不太愿意别人插手自己的病人,更何况沈书记的病已经好了,她推脱说:“要不就不麻烦了吧,沈书记马上就要出院了。”   “已经走了吗,要还没走的话我现在就去。”林白青放下了筷子。   她都这样了,马秀芹只好说:“她下午才出院,咱先吃饭吧,吃完再去。”   她低头,就看到顾培把林白青刚才放在桌子上的筷子接了过去,仔细擦干净才递给了她。   她心里很是诧异,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这俩人的婚姻是由林白青那回跑到军医院缠上,逼婚才开始的,她可是亲眼见证过的。   ……   病房里,沈庆霞正在看文件,听到敲门声抬头:“请进。”   看到顾培也在,她站了起来:“劳烦顾军医亲自来,我已经好了。”   她是突发心脏病被送进来的,看气色确实好了很多,但顾培还是说:“沈书记,我总觉得您应该有些别的问题,让这位小中医帮您看一看吧。”   林白青为了政审,专门穿了她最喜欢的白色梦特娇,头发也是低扎着,尽量把自己打扮的比较成熟,但脸还太稚嫩了,一看年龄就很小。   沈庆霞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免不了质疑:“就这位,中医?”   “我叫林白青,是灵丹堂的人。”林白青说。   沈庆霞连忙伸手:“久闻灵丹堂的顾明是位良医,我们的田书记还找你治疗过脱发,最近头没原来那么油了,而且生了满头细细的绒,就像……”   就像刚出壳的小鸡身上的绒毛一样。   林白青笑着说:“对,是我给他开的方子。”   她的中药方子很管用,让田中沛头上长了满满的小绒毛,东海制药的人都惊叹,说田书记焕发了第二春,不但春了,而且嫩了,嫩的像头上顶了只小鸡崽。   沈庆霞仔细打量,见这女孩子一张鹅蛋脸,面如敷粉,一双眼睛虽然不但,但格外的温柔,好看,不由的说:“这位小医生像貌生的好。”   示意沈庆霞把手递过来,帮她诊脉时林白青也在看她,沈书记跟她想象中不太像,个头挺高,人不胖,但面部浮肿,人瞧着也很憔悴。   看见她,林白青就想起她的身世来。   沈庆霞是个孤儿,有个养母,名字叫柳连枝。   而柳连枝另有个身份,就是本地解放前的巨富之家,沈家的夫人。   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海制药就是沈家的,因为在解放前,沈家开着广省最大的棉纱厂和化工厂,而在解放前夕,沈家人整家搬迁去了对岸,但沈夫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没走成,留在了国内。   沈家的棉纱厂和化工厂整体合并后,变成了如今的东海制药。   而沈夫人,一生格外坎坷。   虽然出身巨富之家,而且知识层次非常高,但却顶着‘地主婆’,‘地富反坏’的名号活了半辈子,直到平反后才苦尽甘来。   这位沈书记也很厉害的,她原来是东海制药厂一个小职工,恢复高考后考上了清北大学,读完书后又回到制药厂,十几年间,努力成了一把手。   女强人大多性格比较急躁,因为林白青捉脉时间有点长,她不由的就开催了:“差不多了吧,捉出什么来没有?”   林白青说:“从脉像上看,您性格挺急躁的。”   性格不急躁,不雷厉风行可管不了一个大国有企业。   沈庆霞说:“我性格是比较急躁,但我也很开朗,是个很外向的人。”   林白青再换一只手,问:“最近家里有没有人惹你生气。”   看她年龄大概四十出头的样子,又说:“孩子是不是在叛逆期,惹到你了?”   说起孩子,沈庆霞很骄傲:“我儿子读高二,成绩全年纪第一,是我的骄傲。”又说:“我丈夫人很温柔,也很包容,我母亲非常智慧,我们家特别幸福。”   马秀芹感慨说:“沈书记,您不但事业有成,还家庭和睦,真叫人羡慕。”   顾培却低声对林白青说:“我看过她的工作量,不足以因疲劳引起心脏病。”   其实她的病林白青已经诊出问题来了,只是不太好当面说。   中医讲气血虚,百病生,沈庆霞的气血不但虚滞,肝火还特别旺,是个即将产生肿瘤的体质,而诱发这种体质的原因一般是生气。   她孩子乖巧又夫妻恩爱,显然工作上也没人敢给她气受,为什么会这样?   但病人体内还没有癌是不能乱说的,咒人死要招人骂的。   林白青折衷了一下:“您身体有点虚,我给您开个方子调理调理吧。”   沈庆霞皱眉头:“小大夫,我吧,不爱吃中药。”   马秀芹也说:“林医生,你这是诊出什么病来了吗,沈书记要没病,咱也没必要让她喝苦药汤子吧 。”   林白青反问:“要有能改善皮肤状态,减肥的方子,是苦汤药,你吃不吃?”   要别的中医,没那么强的说服力,但林白青就有。   马秀芹眼睛亮了:“哇,是美容的方子呀,来来,给我捉个脉,也开一个。”   “沈书记,我先开三副药吧,它能改善你的皮肤问题,以及肥胖……”其实她是水肿,而非胖,但大夫为了哄病人吃药,该撒谎也得撒点谎。   反正她吃了就会消肿,从表面看,消肿就等于瘦了。   三副药就三天,女强人也爱美,沈庆霞心动了,问这小大夫:“诊金怎么给?”   林白青莞尔,细手摩梭上沈庆霞粗糙的大手:“不必诊金,我师父和您母亲也算老相识,替我问候沈奶奶一声,就说以后灵丹堂的新东家向她问好。”   都是东海老人,说起来都听过名号。   林白青一声新东家才让沈庆霞对她另眼相看:“你竟是灵丹堂的新东家?”   这个年龄小小,却一身书卷气的小丫头,竟是灵丹堂的新东家?   沈庆霞一震。   林白青点头:“对。”   沈庆霞感慨说:“我听我母亲说过,若有重疾,只求顾明,你师父是个良医。”   林白青收回了手:“过奖了,一定记得吃,三天后复诊,顺便代我问候沈奶奶。”   沈庆霞笑着说:“我母亲去港城了,等她回来,我会向她转达你的问候的。”   林白青也是随口一问:“沈奶奶年龄也大了,身体不错,一个人去旅游了?”   “不,她是港城大学的客聘教授。”沈庆霞说。   林白青目瞪口呆,她以为沈夫人是个可怜的老太太,结果人家竟是老教授?   还是在港城大学讲课?   当然,沈庆霞也很厉害,有个‘地富反坏’的养母,小时候日子过的可惨了,但人家坚持不辍的学习,最终考上清北大学,当了东海制药的书记。   虽然没见过,但林白青特别佩服沈夫人,能在那么艰苦的情况下教育出像沈庆霞一样优秀的女性来。   话说,想到这儿,林白青就又在想,沈庆霞家庭和睦,工作上一片顺心,怎么就会是个气滞郁结的,癌症体质的?   希望这几副药能帮她调理好吧。   从病房出来,顾培问:“青青,从你们中医看,她有没有什么问题?”   一中一西俩大夫,即使不结婚,他们也能成为很好的知已。   林白青说:“如果不吃药,她有可能会患癌。”   顾培蓦然止步,一脸惊讶的看着小对象,仿佛今天第一次认识她:“她的岩藻糖苷酶异常,这是肝脏有可能发生病变的征兆,但近一步我们并没有检查出问题来,你们中医居然能诊出来?”   林白青一噎,目瞪口呆。   她以为顾培今天刻意介绍她认识沈庆霞是为了帮她拉关系。   结果他真的仅仅只是因为有疑难杂症无法判断才找的她?   在这一刻,中西医在一种疾病面前,由两条路,走到了一个最终点上。   岩藻糖苷酶是判断肝癌的重要指标,要再不调理身体,沈庆霞必肝癌无疑。   “如果是你们西医呢,这种情况怎么办?”林白青反问。   顾培坦言:“有特效药,但国内目前还没有被批准进口。”   “试试我们中医的法子吧,特别便宜,三副药只需要五块钱。”林白青说。   国内刚刚改开,各大国际药企的特效药才在缓慢进入国内市场。   有很多人明明有药可治,但就因为药品进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等死。   但其实中医是全科,只要大夫够好,药品是能跟西医的特效药比肩的。   这还是头一回,林白青让顾培都惊讶了,不由的就有几分小得意。   且不说这个,到了政治处门外,顾培有点紧张,学着用小指来勾对象的小指。   但林白青没给他牵,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   政治处,李院长也在,从军区政治处来的领导做审查,他在旁边做解释。   问话其实很简单,就是林白青是不是自愿嫁的,家里有没有因为婚事收取高额的彩礼却不用于婚事的情况等,林白青答没有就行了。   而于顾培,就比较苛刻了,不但要问他是否自愿,还有一些关于婚后的言行规范,一条条看起来还挺长,李院长示意领导,就别念了,让顾培拿回家背去。   暗猜林白青大概比较好奇她的身世,他让人拿来了个旅行袋,拉开拉琏说:“这是林家村的老书记当年捡到你时你身上比较重要的东西,你先看看吧。”   旅行袋里只有几样小东西,最大的一样是块裹起来,用绳子绑着的布。   林白青对亲生父母下意识的排斥。   因为她是林有良夫妻养大的,而他们对她特别好,找亲生父母,总让她觉得,于林有良夫妻是一种背叛,但好奇驱使唤她拿起了布,解开了绳子。   政治处的大领导刘处长大概没有育儿经验,问:“这是什么东西?”   李院长以手示意:“刘处长没抱过孩子吗,这是裹婴儿的襁褓。”   林白青展开,是一块米白色的,纯棉布的襁褓,摸起来里面有夹层,挺厚实。   算算已经二十年了,上面有股淡淡的霉味,中间位置有几块褐色的印迹。   刘处长打量着布:“这么一块小布用来包孩子,会不会太小了点?”   李院长比划说:“刚出生的孩子也就巴掌大,再说了,那年头大家都穷,这么一块布,还是细棉布,在那会儿可是抢手货,一般人拿不到它。”   那是一块约二尺的正方形布,曾经用来包裹过她吗?   林白青正看着,顾培忽而指中间位置的褐斑:“那应该是婴儿的尿液。”   他不如直接说是她的尿算了。   林白青:“……”她突然就不喜欢顾培了。   就在襁褓下面,还有一个用布打起来的小包,上面捆着绳子,展开,先是一张泛黄的白纸,上面写着:该婴儿约二月余,有襁褓一只,由村部接手,身上有婴儿服一套,林有良夫妻带走,另有长命锁一枚,铜手镯两只,村部保管。   长命锁是铁的,已经锈成一坨了,手镯是铜的,没有生锈,呈亮黄色。   李院长得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东西会被称之为是遗物。   据他说是这样的,据老书记的转述,当时林有良是在外出跑车,下车撒尿时,于一个加油站旁的树林子里捡来的孩子。   当时她被丢在树林里,身上覆盖了很多树叶,是她哇哇的哭声惊到林有良,从树叶里把她刨出来的。   林有良归属于林家村,自然就把她带到了村子,交给了当时的村书记。   老书记让林有良夫妻代为抚养孩子,物品则登记,留存了,慢慢寻找父母。   就这样,一直到三岁老书记都没有打听到人家。   六七十年代农村孩子多,因为资源太少,摘颗野杏子野山桃的都得抢,而没爹没妈的,或是知青丢下的孩子,是最容易叫别的孩子欺负的,所以林有良夫妻眼看孩子渐渐长大,白青又瘦又小的,还总受欺负,索性就说她是亲生的了。   老书记也以为是哪个天杀的知青要故意丢孩子,时间一长也就把事情撇开了。   直到二师哥陈海亮专门下去打听,他才想起来,把东西交给了他。   至于林白青的父母……   “当年逃港潮,大批人逃往港城,就在你被遗弃的那天,我们查了下记录,共有两条渔船偷渡,且全员因意外溺亡,所以你的父母应该已经不在了。”李院长解释说。   从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有不计其数的社会人员不顾性命的逃亡港城。   楚春亭的二儿子就是当时逃走的。   所以她的母亲是为了逃到港城,才把她扔到路边的?   林白青捧起襁褓细看,这是一块把两块布折叠起来做成的双层襁褓,针脚缝的歪歪扭扭,她沿缘边细看,忽而顾培伸手,林白青在斜角处发现两个字,是用绿线歪歪扭扭缝成的‘白青’二字。   再一转,另一角上有个林字,但看着比‘白青’要小一点,像是半个字。   林白青心头一动,要在林字下面加半截,可就是个楚字了。   ……   也是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妹妹叫招娣,她却叫白青。   她原来问过,父母为啥给她起那么好听个名字,却要给招娣起个难听的。   父母总说,因为她是白捡的,招娣要负责招弟弟,她俩各有其名,天生就该叫白青招娣。   她也一直信以为真。   却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她的名字就被绣在襁褓上!   “从这些东西来判断,你是被主观遗弃的,关于亲生父母,军区会根据死亡记录来慢慢排查,这些东西你想带走就带走,想留下也行。”李院长再说。   看看长命锁和铜手镯,再看看襁褓上蹩脚的针脚,遥想那个生了她的女人,虽然选择抛下孩子逃往港城,但她至少在生了孩子后缝了个厚厚的小襁褓,还买了长命锁和小手镯。   而在买东西的时候,她是对她怀着爱的吧。   林白青闻了闻,隔了二十年的襁褓,一股霉味儿。   她收起襁褓说:“东西我带走吧。”至少是个念想。   但就在这时,顾培却说:“不,我不认为林白青是被父母遗弃的。”   办公室的人皆是一愣,李院长问:“何以见得?”   作者有话说:   吼吼,猜猜顾培多久能查清这个问题。   PS:提示一下,沈夫人前文出现过,就是跟楚春亭交易古玩被抓的那个人喔。 第61章 金锅银铲   (一座几百年的大药堂,归林白青独自拥有了!)   顾培向来擅长盯细节, 虽然他并不了解国内的六七十年代,但是各种细节都让他觉得不正常,比如说,这块棉布从材质来看, 是块好布, 那个女人虽然手艺拙劣, 但特地在襁褓上缝上孩子的名字, 就证明她很爱孩子。   而林字比别的字小, 会不会它有可能是个楚字, 或者梦字, 梵字?   一个母亲,要真准备抛弃孩子的话,绣名字只绣一半, 这合理吗?   再说了, 如果是生母生父,肯定希望孩子被人抱走, 怎么会用树叶掩盖?   所以她的情形更像是被人从父母生边抱走,并偷偷扔掉的。   刘处长一思索:“还真是这样。”又说:“如果不是林, 应该就是楚了!”   顾培倒比别人更博学:“梦和梵也是姓氏,不过比较小众。”   “那我们就翻一翻当年的伤亡记录, 从林,楚, 梵和梦几个姓氏里找一找吧, 毕竟是顾军医的爱人,身世问题应该要搞清楚的。”刘处长说。   李院长上下打量:“这小丫头可了不得, 我估计父母非一般人。”   刘处长笑呵呵的:“何以见得?”   李院长说:“中医不但要讲勤奋, 还要讲天赋, 论悟性,你要见过她捉脉针灸开药方你就懂了,这丫头可是天生的好中医,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刘处长还忙,打断他说:“今天就这样吧,祝你们新婚愉快,百年好和,白头到老,子孙满堂……喔不,现在讲计划生育,生个聪明的大胖小子!”   他们结婚意叫中西医结合,作为一枚中医粉,李院长心里乐开了花,对这对小情侣说:“选个日子早点结婚领证吧,到时候我帮你们开介绍信。”   林白青看表,说:“现在去的话,赶下班正好能领到证,要不您现在开?”   李院长一噎,他急,这丫头怎么比他还着急?   他说:“顾培有个试验,这几天晚上必须盯着的,要不等几天吧?”   总得挑个能洞房的日子扯证吧。   不然呢,扯完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林白青有点尴尬,但又不想再拖时间,遂笑看顾培,勾了勾他的手指。   顾培回勾上对象的手指,说:“您先把介绍信开了吧。”   李院长一想:“介绍信你们先拿着,不拘哪天去领证,挑个好日子就行。”   顾培也不想今天领证,太仓促了点。   当然,他也不知道林白青迫切的想要制药的心情。   从院办出来,他斟酌了一下,说:“青青,今天是7月13号。”   林白青在看她的小手镯,很奇怪,看得出来这不是金子,是铜,但一般的铜都会生锈,可这两枚铜手镯却过了二十年依旧黄亮黄亮的,一点都没锈。   镯子太小,她当然戴不了,但林有良夫妻穷,小时候没给她买过首饰,顾明也不会买首饰,所以林白青很喜欢这种小玩艺儿,捧着爱不释手的。   她突然有点好奇,想知道那个女人拥有过什么样的人生,又长个什么样子了。   顾培想来想去,还是说:“要不咱们……”   林白青终于回神,收起小手镯,一本正经说:“今天是农历六月初四,在我们农历来讲,是个一年才能凑到一回的大好日子,快走吧,咱赶紧领证去。”   不说一年挑一,但六月初四确实是个诸事皆吉,百无禁忌的日子。   顾培开着车,侧首看时,就见小对象正在尝试,想把小小的手镯戴到手上,婴儿的小手镯她当然戴不了了,但她一脸认真,表情天真的跟个小孩儿似的。   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额头还有细细密密的绒毛,愈发衬的她像个孩子。   但就这么个孩子,却一天逼似一天,非要顾培赶紧跟她结婚。   顾培又说:“还要办婚礼的,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   林白青依然在把玩她的铜手镯,脱口而出:“不用了,太麻烦您了。”   说完听不到顾培回答,再看他,就见他目视前方,眸子沉黯,似乎有点生气。   当然了,逼人家娶她,逼人家搞求婚,逼着人家在13号领证,即使顾培是兔子都要生气的,更何况他不但不是兔子,脾气还很臭。   林白青赶忙耐着性子哄:“再有两个月很多中成药就会被禁止生产,我得加班加点多生产些药出来,婚礼咱们往后推一推吧。”   顾培又不傻,当然懂,她跟他结婚只是为了药堂。   他也并非不懂感情,而是父母之间的纠葛让他对爱情和婚姻有心理阴影。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尝试过走进感情。   但婚姻是一辈子的事,顾明以师恩压在林白青肩膀上的枷锁已经很重了,让她仓促而潦草的走进婚姻当然不行,他想了想,说:“我送你个礼物吧。”   “你已经送过戒指了,婚纱什么的,我……”林白青还没穿过婚纱,但并不怎么期待,毕竟她更期待库房,她侧首,试探着说:“要不咱们以后再说?”   “我会帮你找到你母亲的。”顾培说着,踩刹车,拉手刹,民政局到了。   林白青:“……”他居然说要帮她找生母?   怎么找?   目前关于她的生母,仅有的线索就是这几样东西,虽然政治处说可以查阅当年溺海人员的名单,但据林白青所知,有大批偷渡者是不在死亡名单上,永远下落不明。   仅凭这几样东西,顾培怎么帮她找母亲?   虽然知道他是个细节控,能力也很强,但林白青还是持怀疑态度。   因为襁褓上有个小小的林,她想提示一下顾培,倒不如他去找楚春亭问问,看当年楚青图在边疆时是否谈过对象,那对象又叫什么名字。   有没有可能,她还真是楚春亭那坏老头家的孩子!   但想想还是算了,楚春亭在军区有的是关系,肯定也正在查这件事,顾培要是主动去找楚春亭,以那坏老头的怪脾气,肯定会觉得她巴不得认他当爷爷呢。   也罢,既然顾培满口承诺,就让他先查查吧,看到底是个啥情况。   ……   因为有军区的介绍信,而且照例顾培可以优先,所以结婚证办起来应该也很快,但工作人员一看,说:“这位顾培同志,你是不是应该穿礼服?”   他们的服装有好几套,属礼服最好看,但礼服得要申请,申请就需要耽搁时间,为了尽早帮小对象达成心愿,顾培也不想太麻烦,不过他想看看小对象会怎么说。   手抚上他的肩膀,她上下打量,眼睛笑的浮浮的:“不不,我觉得半截袖衬衣比礼服更好看,我对象穿这个才更帅气。”   她在撒谎,但撒的一本正经。   “就穿这个照吧。”顾培说着,替林白青捋了捋乱发。   从照照片到拿证总共12分钟,扯完证出来还不到下班时间,简直神速。   民政局的对面就有个大糖果店,门上贴着喜字。   每一对扯了证的人出来都要进去买点喜糖,也算讨个彩头。   新婚当然要用好货,所以林白青并不买廉价的水果硬糖,专挑奶香味十足的太妃糖和大白兔,挑着挑着,她手一停:“老板,喔喔奶糖怎么那么少。”   “它的进价太高,所以我们进的少。”老板笑着说。   林白青拈起一枚喔喔奶糖来,恍惚记得这个牌子自己后来就没见过了。   剥开一尝,她明白原因了,这喔喔奶糖用的是纯牛奶,应该还是内蒙的奶,奶香十足,但它价格也高,九十年代打价格战,成本遭不住,估计就倒闭了。   想了想,把别的牌子全倒掉,林白青全换成了喔喔奶糖。   这可是她小时候的回忆,她刚到灵丹堂时嫌药苦,哭着不肯吃,顾明就会奖励她喔喔奶糖,喝一碗苦药给一颗糖,偶尔还会给两颗。   因为顾培还有个试验是今天晚上出结果,所以他必须得回去,把林白青遂到灵丹堂,陪她给装修的工人们发了些喜糖就得回去了。   在顾培想来,小对象,喔不,爱人,他崭新的爱人已经达成所愿了,应该就不会再理自己了,但他发动了车,才刚准备要离开,林白青跑了过来,剥了枚奶糖给顾培,软软的唇吧叽,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等你忙完就搬过来,到时候我再补偿你。”   所以他陪着她办了天大的事情,她也只在额头上亲一下的吗?   补偿他,那补偿又是什么?   顾培还说什么的,正好包工头在喊林白青看工程,她一溜烟小跑,跑了。   顾培含着那枚糖,干呕了几声后一伸脖了,吞肚子里了。   ……   两本结婚证加遗嘱,林白青当即给三爷五爷打电话,通知他们明天交钥匙。   家里头,招娣正在做饭,听说姐姐已经拿到结婚证了,喜糖都顾不上吃,得先看结婚证。   是彩色照片,顾培一袭豆绿,林白青穿的是白裙子,俊男靓女,果然好看。   剥了一颗奶糖塞妹妹嘴里,林白青就要盘算,是不是该让妹妹请个长假帮帮自己了,毕竟地库事关重大,她得要个好帮手。   只听一阵敲门声,抬头一看,是齐麦穗,捧了只布袋子,讪笑着:“白青,这是陆庆坤送你的人参,嫂子吃了几根,你大人有大量,不计较的吧。”又说:“整个顾家也就你和顾培最讲理了,嫂子我宁敲金钟一下,不打破锣三千……”   两辈子了,这还是林白青头一回见前婆婆如此服贴,不耍泼。   林白青接过袋子翻了翻,见里面只剩十二根老山参,也懒得收,还给了乔麦穗:“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要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不是我。”   这时乔麦穗还不理解林白青是啥意思,但第二天她就明白了,太明白了!   一大清早,三爷一个人到南支巷了,直接进了顾卫国家堂屋。   然后掏出一张港澳通行证,并五百块钱来,要顾卫国立刻启程,去港城。   顾卫国也有出去闯一闯的打算,只是苦于港澳通行证太难办,没关系搞不到,看到三爷递来通行证,格外感动:“三爷,还是您对我们这帮小辈好。”   但三爷大手轻摁在通行证上:“想拿它,有个条件。”   “您是我爷爷,提条件应该的,随您开条件,我都答应。”顾卫国笑着说。   “以后没有重要的事不准回东海,一旦你要敢回来,天打雷劈。”三爷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要你跪在地上发誓。”   齐麦穗手猛的捂上嘴,倒抽一口冷气:“三爷,您这是要逐他出顾家呀。”   顾卫国自忖在部队出生入死,还在战场上给顾家争了不少的光。   而他的能力,在顾家所有兄弟之上,也在林白青之上。   他还做了梦,知道很多先机,他一直认为他是孙子辈中能振兴顾家的那个人。   就因为他偷东西被抓,跟表姐有点关系闹公安局,就要被逐出门户?   当然,他并不会去想一旦他找表的事被张子强知道,顾家要遭多大的报复,在他看来,跟表姐的事只要分了就行,偷东西的事,三爷有关系能压得下去。   三爷如此强硬的驱逐他,只有一个原因:有眼不识泰山高。   他说:“我不在身边的时候要是我妈病了呢?”   三爷唇抿一道线,皱纹似刀:“我们来照顾。”   顾卫国反问:“要我不想走呢,我不离开东海呢?”   三爷叹了口气说:“卫国,你是雄鹰一样的男人,东海这片海域不够你施展,去港城吧,有太多人在内地活不下去的人去港城闯天下,你也可以。”   把珍贵的港澳通行证捧了起来,又轻飘飘的丢回桌子上,顾卫国说:“我现在就去港城,但我不能给您发誓,因为我随时都有可能赚大钱,等赚到大钱,我要回来孝敬您,帮白青重振灵丹堂,也让大家看看,顾家男人里,谁最有出息!”   眼看儿子要走,乔麦穗慌了,哭着说:“卫国你不能走,快给三爷认个错吧!”   “认个屁,老子早晚闯出名堂来!”顾卫国拂开了老妈。   ……   林白青就在灵丹堂等两位爷,小心肝儿惴惴的。   两位爷还没来,倒是看到顾卫国提了个旅行包从巷子里出来。   乔麦穗跟在后面,哭哭啼啼的。   “卫国哥这是要出门?”林白青压抑着辛灾乐祸。   顾卫国冷笑说:“老话说的好,莫欺少年穷,老子早晚混出个人样给大家看。”   “要出远门啊,路上要注意安全。”林白青敷衍说。   顾卫国又不知道是林白青故意捣走的自己,反而觉得她是真心实意为他好,再加上她表现的又有点傻,心生怜悯,又说:“以你这傻乎乎的性格是赚不到钱的,灵丹堂你先维持着,等我在港城赚到钱了,给你投,做大做强!”   在梦里,灵丹堂就是他一手做起来的,他怜悯梦里那个傻乎乎追在他身后跑的林白青,这辈子一定要帮她重振事业!   林白青差点忍不住大笑,所以这尊瘟神终于要走啦?   她说:“卫国哥你一定会赚大钱发大财的,一路顺风!”最好半路失踪!   因为那个梦,顾卫国忽而哽噎,从梦的吉片羽中他大概能推断到,梦里那个他在感情上对林白青并不忠贞,而且他会把她害的特别悲惨,但因为是痛苦的记忆,顾卫国选择了忽略那一段。   他觉得男人嘛,在外偶尔花一下很正常,关键是要有能力,顾培一军医,赚的再多也是有数的,而当他开始做生意,赚的钱将是无数的,等下回再回来,他会捧着巨额的钱砸向灵丹堂。   让林白青知道,她,选错人了!   “再见,等我!”说完,顾卫国潇洒离去!   ……   送瘟神的同时还能回收地库,今天是个好日子,林白青要铭记这一天。   转眼三爷来了,才赶走侄孙子,他心情不好,面色阴沉。   不一会儿五爷和顾怀尚俩也来了,还没进巷子五爷就把钥匙掏了出来。   虽然顾培不在,但有结婚证摆在那儿,还有遗嘱,两位爷就该交钥匙了。   桑园位置的平房也已经建好了,工人们正在忙着挪东西,准备修另一边的老房,两位爷回头看诊堂,好半天,饶是他们也算见过世面的,都给惊呆了。   这可是古典建筑设计师柳堰在下海前,最后一次发挥他的专业才华。   青瓦,灰砖,木质的原色,既古朴,但有不让人觉得土气。   进门一看,两位爷眼珠子差点掉一地,地面是大理石,却不格外亮,墙面通体乳白,四门八窗都是实木,虽然没有雕花,但实木的花纹足够优美,简单,但又有一股格外的雅致。   这就够叫他们惊叹的了,而这年头要装修房子,因为漆味太重,人们习惯于晾上一年半载,可这屋子里竟然一点味道都没有。   看了好半天,五爷才后知后觉:“这比原来大了至少一倍。”   上了二楼,三爷说:“花了不少钱吧。”   顾怀尚说:“花的可都是利润,也有我们家一分子的。”   林白青先不跟他吵,看三爷:“先把钥匙给我吧,库房很久没下去人了,我必须赶紧下去拾掇拾掇。”   顾怀尚说:“我只去过地库一回,都不知道它现在是啥样子了,正好今天有机会,白青,让我爸和三叔,咱们我们大家一起下去看看吧。”   三爷也有很多年没下过地库了,也有兴趣,在点头。   而在顾明活着的时候,除了他指定的人,是谁都不允许下地库的。   大家对中药材不感兴趣,也没人好奇它。   但随着国家重点打击各种盗猎分子,各种药材的价格一再飚高,两位爷眼看中药价格越来越高,也对地库生了些兴趣,想下去看看,都有些什么东西。   当然,他们也一起交了钥匙。   林白青接过钥匙,说:“当然可以,不过你们要先洗澡,换衣服,从内裤到袜子,所有的衣服必须用开水煮过,还要戴口罩,帽子,以及手套。”   顾怀尚心里本就不乐意,一听就说:“不想让我们看就直接,你何必为难人?”   三爷也觉得林白青在为难人,但说:“白青说不去就不去,听她的。”   “是啊,那么大的药材库都给她了,林白青以后可就是我们顾家的东家了。”顾怀尚正在抽烟,看到墙上有一片不绣钢的花格纹板,烟头就准备往里插:“谁敢不听东家您的。”   “怀尚叔您有病吧?”林白青忽而发怒。   顾怀尚没反应过来:“我好着呢呀,没病。”   “地库里全是几十年的老药材,必须保持干燥,寒冷,通风,还不能带一丁点的细菌进去,这是它的其中一个通风口,您没看见上面写着请忽靠坐,遮挡,扔杂物,你竟然往里面扔烟头,你怎么没病,你故意害我的地库,你的心有病,心坏了!”林白青厉声说。   这个三爷和五爷知道,要长期储存中药材,就要保证无菌环境。   否则,带了细菌进去,沾到药上,药材就腐烂了。   顾明七十载积攒的家底儿也会毁之一空。   通风口就在墙体内,也在东家的办公室,要不是心坏了,敢往里面扔烟头。   顾怀尚是不了解,他是个邋遢人,邋遢习惯,气悻悻把烟头踩了,也不装了,说:“这灵丹堂的利润有我顾家二成,管理也得老人们商量着来,我们今天就要彻彻底底盘个库。”   “行啊,所有的药材,药丸,但凡坏了一样,全算在你们顾家头上。”林白青毫不退让。   三爷出声了:“怀尚,闭嘴,不要干出力不讨好的事。”   又说:“但是白青,我有件事……”   “是卫国哥跟他表姐的事吧。”林白青一笑,故意感慨说:“要真听了大家的选了他,不定地库都被他偷光,送给他表姐了呢,三爷您说是吧?”   这才21岁的小女孩,年龄不大,性格也特别温和,又有医术,三爷疼她就像疼顾娟一样,但渐渐的,三爷发现了,她正在准备甩开顾家,独自经营灵丹堂。   其实三爷想说的是,卫军他妈蔡三嫂下岗了,想到灵丹堂来工作,有点收入,也好帮他盯一盯管理,但林白青一句把他给堵了,搞的他愣是说不出来。   自家的后代没一个争气的,还净惹事。   而随着钥匙移交,一座几百年的大药堂,就这样归林白青独自拥有了。   三爷走的时候,面色阴的像铁片一样。   ……   当季的陈皮八毛一斤,但地库里有八十年的老陈皮,现在市价八十,将来一斤至少八万,天然麝香,一只在将来要上千万都有价无市的,就更甭提天然龙脑和犀角等珍贵药材了。   但除了药材以外,地库里还有一批极为珍贵的药具。   要搁楚春亭手里,随便炒作一下,就现在都能拍出天价。   刘大夫听说明天就可以从库房里搬家伙出来制药了,说:“我听二师哥说咱那制宝药的砂锅是真金,铲子是真银,金锅银铲,穆成扬来的晚,没见过,总念叨着说要看看,这回等你拿出来,正好让他开开眼。”   金锅银铲,在广省,就连最大的中医堂保堂都没有,但灵丹堂就有。   不过林白青笑着说:“刘大夫,它不是真金真银,包金包银而已,没啥好见识的。”   “啥呀,你二师哥早跟我说过,真的是足金足银的。”刘大夫说。   二师哥陈海亮是个不靠谱的,虽然医术不错,但嘴巴碎,又爱四处结交,是被顾明给撵走的。   要做东家就得嘴巴牢,林白青感叹说:“可惜是包金包银的,不然咱就不开药堂了,卖了咱的金锅银铲,从此躺着享受。”   刘大夫拍她的屁股蛋子:“你想得美。”又揉一揉:“我要像你一样能吃苦,跟着师父好好学学功夫,屁股应该也能跟你一样翘。”   众所周知,中成药中治温病有几样珍药,安宫牛黄丸,牛黄至宝丹和复方紫金丹等。   而治闭症和寒症,有苏合香丸,保儿安丸,救急闭瘟散,这些药里都有一味成份,朱砂,而朱砂在加热时易与铜铁发生反应,所以如果使用铜锅和铁锅来治药,其药品就会对人身体有害。   而真正的百年老药堂要制这些药,用的都是用纯金打造的锅,纯银制成的铲。   以保证其中的朱砂具有药性,却不伤人。   因为金银药具太过珍贵,拥有它的药堂,只有东家能亲手用。   而且必须是在制特定药时才能使用。   怕人眼红,起坏心思偷药具,大家都会说是包金包银。   但它货真价实,是纯金纯银的。   所以林白青那座地库假以时日,并不比楚春亭家差什么。   拥有了三把钥匙,林白青得先回家洗澡,烫衣服,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明天她才能下库拿东西,顺带给库房做维护。   她正在烫着明天穿的衣服,招娣回来了,听姐姐在哼歌,哼的还是《千千阙歌》,说:“姐,你今儿挺开心的呀。”   林白青问:“你呢,过得咋样,没被人欺负吧?”   招娣撇嘴:“姐,我想改名了,你说你叫白青,我叫小青,林小青,咋样?”   林白青一愣:“你不是说你的名字是咱妈起的,舍不得改嘛,怎么突然要改?”   她还没告诉妹妹自己有生父生母这件事。   招娣因为从小在农村,其实比她更知道事实的真相,但要一说,两姊妹就生分了,主要是父母对她比对招娣更好,这叫林白青很难出口。   招娣懵然未觉,只说:“乔引娣,林招娣,好好一名字被她给搞脏了,我不要了,我要换一个跟我姐一样的。”   “行啊,等你户口从学校牵出来,咱给你改一个。”林白青说。   其实她早就想让招娣改名了,只是招娣一直不愿意改。   趁着这个机会,正好给她改个名字,林小青,这个名字林白青也喜欢。   招娣上了台阶,突然笑的很神秘,但一把撩起帘子,愣住了:“姐,你跟顾军医已经结婚了,他今天不在单位,我以为他在搬家呢,但他怎么没来?”   林白青满巷子发了喜糖,所以邻居们都知道她已经扯证了。   昨晚丈夫没来就够叫大家纳闷的,今天依然没来?   招娣虽然憨了点,但她中专毕业,还是个护士,军医院风化问题虽然不太多,但也有,所以她很懂的:“姐,你们都结婚了,必须住一块儿的,不然时间长了肯定会出问题,干脆你打个电话喊喊顾军医吧,如果嫌我在不方便,我去住宿舍算了。”   这丫头说走就要走,林白青忙拉住了妹妹:“他忙着呢,你住你的,不管他。”   要她猜的没错,顾培应该是去查她的身世了。   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才一天时间,他能查到啥?   仅凭一块襁褓,两只小手镯和一个长命锁,林白青根本想不到顾培要怎么查。   她甚至不知道他该从何查起。   ……   深海军区后勤部,顾培放下电话,指着一个地址说:“就是这家,石河子铜业,在七十年代,只有这家工厂生产磷铜合金,且因为是军工产品,它不面向国有市场,所以镯子的产地在边疆。”   其实楚春亭委托帮忙找孩子的人正是刘处长,他也很想确定孩子的身世。   而从现有的东西查起,镯子是最好的线索。   金子或者不好查,但铜就比较好查了,因为全国有很多冶铜厂,大类的铜,普通的合金铜各大厂都有生产,但磷铜合金在七十年代属于比较难的冶铜工艺,在国内,当时只有一家工厂可以生产,而且是军工企业,其产品也只用在军工上。   能把军工产品用于手镯的生产,证明原产地跟那个军工铜业是在一个地方。   是就近便利,该地方政府才能申批到那种特性的铜。   半截林字,再加一副来自边疆的手镯,刘处长都想跟楚春亭报个喜了。   当然,在他想来,目前只能确定林白青确实跟边疆有关,孩子的母亲还是无从查起的。   但就在这时,顾培一双洁净修长的大手轻轻摩松,忽而抽起线头,缓缓将两层的襁褓揭开,翻开夹层,从中拉出一截布来,刘处长一看:“这里面竟然还有个夹层!”   顾培早就发现里面夹了一层东西了,只不过他做事习惯于按步骤来,而他打开襁褓时,是准备从内胆的材质,以及生产标签上继续找线索的。   当然,他想象中的内胆是棉花,或者棉纱,再不济也应该是普通纱布。   但不是的,它的材质超乎顾培的想象,刘处长也大吃一惊。   因为那是一块门帘,而且上面明晃晃的有线索。   它上面印着一行红字:石河子国有农场十二队第八支队。   这还不好找吗,只要把当年去了八支队的,所有插队和劳改人员的名单全统计出来,挨个询问,不就能找到林白青的生母了?   也不知道是知青还是劳改犯,多大年龄,哪里来的女同志。   想想也是可怜,一块襁褓都是用门帘做的,她当时的生活得多么得贫寒?   可就在那么贫寒的情形下,她却舍得给孩子买花布做襁褓,买铜手镯?   刘处长激动的说:“我现在就打电话,咱们调档案,必须找到这个女同志!”   他还得顺带给楚春亭打个电话。   基本可以确定了,因为楚青图就是在石河子劳改的!   ……   作者有话说:   PS:关于金锅银铲,大家可以网上了解一下,各个老中医堂都有这方面的传说。   下面有个引用于zhi乎小知识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   “金”本身具有镇静和安神的作用,而各个药堂制作“安宫牛黄丸”,就用金锅、银铲,早期还会把打成极细的金箔放在里面。   用金入药还有重镇安神的效果。比如小儿夜啼,用点安神的药,生牡蛎、菖蒲等,煎药的时候,古人会把金戒指洗得干干净净放到锅里,效果会好很多。 第62章 大小姐   (他是小狗吗,要亲亲才会汪汪汪吗?)   估计军医院难请假, 但林白青还是让招娣去尝试着请个长假,多个人多份力量,早点把药全制出来归藏好,她心里更稳当一点。   而在中医届有句俗语:老鼠爱中药, 就像狗爱吃骨头。   穆成扬已经准备好了, 甚至为了能下地库, 都准备剃成个秃瓢算了。   但林白青还是准备就她一个人下地库, 因为最近药堂装修, 没有及时除鼠, 院子里老鼠比人还多, 万一不小心放一只进去,七十年的攒存就要毁于一旦。   这种时候,穆成扬在外面盯着, 可比进地库更好。   把整个药堂全部清扫一遍, 整体洒一遍铝化鏻,蛇虫鼠蚁就会避远。   地库的入口在药堂内部, 楼梯间的下面,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一次性带足所有下去后要用的东西,林白青独自一人下台阶, 深吸一口气,一把把打开沉重的三套老式大铜锁, 再用力一把, 推开厚沉沉的门,进地库了。   眼看着铜包老船木的门合上, 穆成扬问刘大夫:“里面啥样子, 你下去过吗?”   “全是药材嘛, 有啥好看的,不过倒是挺凉快,舒服的很。”刘大夫说。   “一只犀角据说叫价8万了,现在只要是天然麝香,不管品相,一克50块。”穆成扬望着师姐,由衷感慨说。   时也,势也,几个月的时间,珍惜药材价格疯狂翻倍,灵丹堂的地库也摇身一变,成了座名副其实的大金库。   传说中的金锅银铲,在全国也只有几个老字号药堂才有,当然,真正的几味珍药,全国也只有几个老字号才有生产许可证。   其实早在招夫之初,穆二姑就托穆成扬问林白青,卖不卖金锅银铲,只要她愿意出手,价格好商量,届时他们得金锅银铲,林白青拿钱换灵丹堂,双赢。   但穆成扬没有张嘴问,毕竟有些东西不是能用价格衡量的。   他本来等着看金锅银铲的,但等林白青递出东西来,最先引起他注意的却是麝香。   麝香,鹿科林麝,马麝,或者原麝成熟雄体香囊中的干燥分泌物,具有开窍醒神,活血通经,消肿止痛的功效。这东西保济堂也有,但是加工过的,而顾明收藏的是还带着毛的原品。   灰雏雏的一只毛团,乍一看吓一跳,穆成扬以为它是一只兔子,或者老鼠。   但闻其味,观其相就知,这是用科学方式取的,已经成熟的麝香,药性绝佳。   总共三只,要制成各类丸药,穆成扬估了一下,将是保济堂的一倍有余。   而且一分质量一分药性,同样的价格下,穆成扬会选灵丹堂的。   因为灵丹堂所有的原材料,质量都要更好。   接到东西他俩先回药房,林白青还得逐样检查药品,再整体清扫一遍,并逐一检查墙角,看是否有虫鼠垒窝,再在各个通风口放上除鼠药物,饶是她跟着顾明干过好多回,但也忙了整整一天。   上辈子灵丹堂在被政府勒令关停后就被房产商收购了,在蓬勃的房地产前景下,城市的中心只有高楼才配林立,推土机轰隆隆碾过,没人在乎那座地库的筑造工艺,也没人在乎为了修建它,几代老中医花费了多大的代价,它就像荒原上的野草,被碾过,消失在了时代的变革中。   此刻,闻着满室药香,林白青总算觉得自己这重来的一世没有白活。   ……   等她出来时天都黑了,穆成扬这才洗手要去楚家。   “楚老都打了十个电话了,他让我给你带话,注意身体,不要累着。”穆成扬说:“他还说你不必急着去看他,反正不论早晚,你肯定是要去一趟的。”   林白青浑身鸡皮疙瘩,心说老爷子果然在查她的身世,这是查到什么了,直接拿她当孙女了了,觉得她以后不得不喊他叫声爷爷,还挺得意的吧?   一手调.教出来的小儿子想要弄死他,那全是他自己造的孽。   但他现在还试图用他那套歪理在她身上找存在感?   从情感上说,如果楚青图是她父亲,林白青会很喜欢,但她太讨厌楚春亭了。   讨厌的,要这个假设成立,要楚春亭再中风,林白青会毫不犹豫,放弃抢救。   当然,一切都只是假设,也许她的亲爹是个为了逃港就抛下她的死渣男呢。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加通宵,也得赶紧把药材给整出来。   第二天做完针灸回来,穆成扬愈发觉得摸不着头脑了,说:“师妹,楚老今天有点奇怪,一个劲儿夸咱师父,说他虽然能力不行,但人品没得说,还说自己一生行恶却有善报,以后大概率还是要做点善事的。”   所以他是真以为她是他家的,觉得就连顾明的地库也归他家了吧。   林白青气的咬牙:“他大概是上火了,明天汤药里加黄连,加20克。”   “不不,他没上火,这几天恢复的可好了,脚趾都已经能动了,黄连虽好但是苦,能不开就不开了吧,老爷子最近挺辛苦的。”穆成扬说。   林白青一本正经:“一定要开,吃了明天腿就能动了。”   忙了一夜,几个人就在药房里凑和了两个小时,一觉醒来继续忙碌。   忽而有人敲门,林白青以为是招娣请好假回来了,开门一看,却是顾培的司机小马,乍一看她:“林大夫也不怕热?”又说:“顾军医给你带东西了。”   白大褂,大口罩大帽子,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汗一滴滴的。   大夏天制药,确实辛苦。   林白青接过东西,刚关上门,案头的电话响了,接起来是顾培。   “喂,东西拿到了吗?”他在电话里问。   林白青热的气喘吁吁,敛匀了呼吸才说:“拿到了。”又问:“是什么东西。”   顾培吞吞吐吐,语气怪怪的:“应该就在她们当中,你先看看,我这两天忙完也再盯一下,大概就能帮你确定人选了。”   那是一张纸,上面列了十几个人的名字,全是女性,还有年龄,家庭住址。   林白青是真没想到顾培能办的这么快,想了想,吐了吐舌头:“谢谢你,培。”   电话里半天没人吭气,林白青以为顾培是受不了她突然的肉麻吓的摔电话了,正准备挂电话,就听电话里顾培说:“我特别辛苦的,昨天还熬夜了。”   所以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在向她诉苦吗?   他熬夜,她还熬通宵呢,熬了几个大通宵的林白青无法感同身受顾培的辛苦,潦草而敷衍的说:“辛苦辛苦啦,我还忙,挂了呀,再见。”   挂了电话,戴上口罩,林白青边收拾药边一个个的看,这其中就有她的亲妈。   刘大夫凑了过来,问:“看啥了,这么认真?”   当年往边疆的只有两种人,知青和劳改犯,男的劳改犯不少,但女孩子基本都是知青,而在这长长的名单中,只有一个女劳改犯,名字叫沈庆仪。   林白青觉得这名字熟悉,仔细一看家庭住址,沈家巷1号。   这个地址她也莫名的熟悉。   果然,刘大夫说:“沈庆仪,这人我听过,大资本家沈忠的女儿,咱们东海市原来的头号资资产阶级大小姐,她可有名气了。”   又说:“沈家巷现在是个景点,原来就是属于沈家的。”   沈家,解放前的东海巨富,拥有一家大棉纱厂和一家大化工厂,在解放前全家逃亡对岸,只留下一个儿媳妇,名字叫柳连枝,而现在东海制药的书记沈庆霞,就是柳连枝的养女。   这位沈庆仪,则是她的亲生女儿。   作为资产阶级家庭的孩子,她有个响亮的名号,资产阶级大小姐。   相比于知青们,在长长的名单中,林白青对这位更感兴趣。   她和刘大夫是同代人,林白青遂问:“你认识她吗,有没有见过?”   刘大夫是经历过那十年的,说起来吓的直摇头:“当年她妈是头号地主婆,她是头号大小姐,谁敢认识她呀,听过名号,但我连围观都没敢围观过,在那年头谁要跟沈家人多说一句话都要挨砖的。”   在二十年前,顶着‘地富反坏’的名号,沈家属于头号坏分子,是大家避之不及的。   但说起来其实挺冤的,因为据说,沈夫人柳连枝出身并不富贵,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从小就在沈家的化工厂打工,赚钱补贴家用。   但她特别聪明,在那个年代女孩子读书识字的都少,懂数理化的就更少了。   可柳连枝在工厂里跟着师父自学成材,各种化学知识倒背如流,如数家珍,也渐渐成了一名不可取代的技术人员。   沈家老爷看上她的聪颖,新时代下,也不想要个裹着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儿媳妇,遂把她娶进了家门,让她做了少奶奶,并在化工厂管理技术。   但好比12年挥刀自宫当太监,49年才想起来入国军,她的点儿其实是背的。   她结婚那会儿国民政府已经不行了,在筹备着往对岸撤,各个沿海的重要工厂也都在往对岸搬迁,以备战败后能随时撤走,东山再起。   点背的柳连枝不但49年入国军,还在大撤退时,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沈家人给拉下了。   所以她属于白得个名号,没吃着肉,却要替沈家挨打的人。   而她跟楚春亭之间,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在解放前,沈家开办棉纱,化工厂,这些都需要原材料,楚家社会关系足,能倒腾来东西,同时他家也囤棉炒,炒化工类产品,两家属生意关系。   在解放前夕,楚春亭当然也想过跑路,也一直在做着捞最好一把就跑的准备。   但据说就是被沈家给放了鸽子,没跑成。   于是,楚春亭也被迫留在了国内。   后来他属于秋后算账,趁火打劫,打击报复,就悄悄跑去搂沈家留下来的文玩。   结果好死不死被治安队给抓了,当时,他就是跟沈夫人做的交易。   几十年顺风顺水,在新政府也混的如鱼得水的楚春亭因为沈家再度遭灾,还损失一个儿子。   而要说在东海市楚春亭最恨的人是谁,可不是顾明,是沈家人的,所有人!   林白青并不了解沈家,唯一见过一面的只有沈庆霞。   就沈庆仪,她也只看到个名字而已,可她莫名觉得亲切。   大概是因为她虽然出身显赫,却自出生起就背负着如山的枷锁,渡过了人生最美年华的原因。   “啊,腰疼……疼”突然,刘大夫尖叫了起来。   林白青一看生气了:“那么一大桶蜂蜜,你喊我呀,我来搬,你搬它干嘛?”   一大桶,五十斤的蜂蜜,刘大夫都五十了,能搬动才怪。   穆成扬要搬也没搬起来,终是林白青一手拎起,将它搬到了隔壁,穆成扬揭开盖子一闻:“这蜜师妹买的吧,不错,一闻就是正宗的枣花蜜,好东西。”   要治大蜜丸,离不了一样东西,蜂蜜。   而真想药性好,选蜜也有讲究,治闭症的药自然要用清凉的黄莲蜜,槐花蜜,治温症的则要用天性温热的枣花蜜。   而要治刘大夫最擅长的妇科,龙眼蜜和五味子,芝麻蜜是最好的。   一分药材一分药性,为什么同样的方子下灵丹堂的药更管用,就是因为灵丹堂对于药材的把控足够苛刻。   林白青既有个好鼻子能闻,还有个好舌头,买这些东西,总能挑到最好的。   ……   第二天招娣也请到假了,有她大家就有后援了,可以帮忙搬东西做饭,也可以在他们制药时帮忙打打下手。   几个人连轴转了好几天,几乎没睡觉,到后来林白青连日子都数不清了。   当然,在这几天中哪怕有老病人上门,只要不急的病一概不接待。   但这天招娣敲门进来,说:“姐,有个病人说她叫沈庆霞,还说一定要见你。”   正好穆成扬做完针灸回来了,可以接着活儿,林白青就让刘大夫也休息下,喘口气,端上杯子出来,先是个男人抢着握她的手:“这就是小林大夫吧,太谢谢您给我爱人治病了。”   一个四十多岁,戴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还挺帅气,但林白青不认识。   沈庆霞介绍:“这是我爱人,马保忠。”又说:“小林大夫开的药确实管用,才三天,但我的皮肤一下就变好了,人也瘦了,精力也更好了。”   林白青示意她伸手,就在院子里替她捉脉,一只手切完再换一只。   马保忠仔细端详,夸赞说:“林大夫一看就是个良医,眉眼生的太像菩萨了。”   林白青还是头一回听这种虎狼之辞式的夸赞,不由起鸡皮疙瘩。   沈庆霞说:“老公,小林大夫确实生的好,但不能说是菩萨,这话她受不起的。”   “肺腑之言,由衷夸赞。”马保忠说。   捉着沈庆霞的脉,林白青头皮麻森森的,因为从脉像看,三副药虽然有效,但作用并不大,她的气滞通了一些,可又添了寒淤和肝郁,再看她的舌苔,又白又厚,更兼涩腻。   当然,这是个最终因恶性肿瘤而死的人,在中医上讲属‘七不医’中的一种。   林白青现在是在逆天改命。   她问:“沈书记最近有没有吃别的药?”   马保忠说:“没有,补品倒是吃的比较多,隔三天吃一只燕窝,五天一窝鸡汤,都是用的老母鸡,再加西洋参来炖。”   沈庆霞跟着点头,望着丈夫时一脸感激。   补品不可能让她的体质起寒淤的,但于更年期的女性,燕窝鸡汤西洋参的,激素太多,会干扰她的内分泌,而内分泌紊乱也是患癌的因素,所以林白青说:“先把汤都停了。”   “她工作量大,需要补身体的,补品不能停吧。”马保忠说。   林白青说:“人如果脏器吸收好,萝卜吃了也能养人,吸收不好,人参吃了也没用,我是大夫,我说停就停。”   她是医生,又突然语气很严厉,沈庆霞示意丈夫别多嘴,点头说:“好。”   沈庆霞的病很麻烦的,林白青又不能跟病人讲明,当然,讲明了也没用,因为寒湿致淤堵,而寒湿不一定是外部引发,也有可能是内脏出了毛病引起的,她也只能再换方子,遂说:“我调整一下方子,你再吃五副吧,届时再复诊。”   因为上回的方子管用,沈庆霞答应的特别爽快:“好,我一定好好吃。”   林白青开好方子,眨眼示意刘大夫别声张,让她去抓药,请沈庆霞坐了,得八卦点关于她的姐姐沈庆仪的事,对方是死了还是活着,是不是因为逃港而去世的。   但她才提起沈庆仪,沈庆霞就说:“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她是不是还没有原谅我们?”   这话怎么说?   林白青于沈庆仪,除了知道名字,知道她是个‘资产阶级大小姐’,别的一概不知,但根据沈庆霞的话,她说:“她原来跟你母亲矛盾是不是闹的挺大?”   沈庆霞以为林白青是知道内情的,遂说:“以我们家当年的成份,能被破格保送首都工农兵大学,那种机会放眼全国都没有,但她却因为谈了对象,要生孩子而不肯去,放弃了,其实我妈也就在信里说了她几句,谁知道她就,唉……”   他俩本是坐在新修好的平房前聊天的,马保忠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说:“我们怀疑是她谈的那个对象把她拐走,有可能拐港城去了。”   “对象,是谁?”林白青问。   马保忠摇了摇头:“她没讲过具体是谁,我们也不知道。”   “我母亲这些年在港城,其实也一直在找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这么多年了,带走我姐,音讯全无,我们绝不能原谅他的。”沈庆霞又说。   林白青有点疑惑,问沈庆霞:“你俩那会儿就已经结婚了?”   沈庆霞年龄不大,大概四十出头,马保忠也差不多,七零年他们才十八.九岁,就已经结婚了?   马保忠解释说:“当年大家结婚早,我俩是高中同学,70年结的婚。”   林白青点头,看刘大夫抓好了药,却一脸吃惊,还试图给沈庆霞捉脉,忙示意她别说,并叮嘱沈庆霞:“药一定要吃,五天后来复诊。”   马保忠看妻子,眉目里满是关怀:“放心吧,我会盯着她吃的。”   这对夫妻是林白青难得一见人到中年还恩爱的初恋夫妻。   目送他们上车离开,刘大夫先说:“这夫妻可真恩爱。”   林白青问:“刘大夫,光看气色,你能看出什么来不?”   刘大夫是林白青见过最好的妇科大夫,一看沈庆霞的面色就觉得她有问题,所以才试图给她诊脉的,她说:“这位沈书记面色发青,发暗,体内当有血淤,肝郁和寒气,就冲她那脸色,不出三月,必有大病,我看你给开了原配蟋蟀,方子是可行的!”   林白青说:“等吃完这个方子再看吧。”   恶性肿瘤,癌症,三十年后现代医学都拿它没办法。   林白青也只能拼力一试。   不过她对素未谋面,且不知生死的沈庆仪生了几分敬佩,在七十年代,一个‘资产阶级大小姐’能被破格送到首都读书,那得是多聪慧一个女孩子!   ……   如果不是顾培打了电话说要来,且专门说明他已经能确定她的生母是谁了的话,林白青是舍不得休息的,她想一口气多制点药。   但刘大夫熬不住了,穆成扬也得回趟深海,正好药品全制成了半成品,只剩下揉泥搓丸子,加金箔蜡封了,林白青就暂且关门,休息两天。   招娣做菜向来重口味,半盆红油鲜亮的水煮肉片,一盘青辣椒炒茄子,人一进院子都给熏的流眼泪。   林白青估计顾培还想吃牛肉,趁着收摊去了趟菜市场,但已经没牛肉了,倒是有牛肉圆子。   这个就简单了,煮开锅加点蚝油,酱油,洒点盐,黑胡椒粉,再来把生菜铺在汤锅底下烫熟,洒上点葱花提鲜,尝一口能鲜掉舌头。   她估计顾培还要吃蛋炒饭,饭还是热饭,但顾不上晾它,今天也没有新鲜的青豆,林白青开的是罐头,火腿倒是很鲜,因为招娣在,她特意多炒了一盘。   正要出厨房,迎面撞上顾培,她问:“招娣呢,怎么不来端菜。”   “她说是今天夜班,刚刚去上班了。”顾培说。   林白青都还没来得及跟妹妹讲自己的身世,是准备好跟妹妹一起听顾培讲的。   而且她也连着上了好几个大夜班了,怎么又跑去上班了?   是为了给她和顾培腾相处空间吧。   妹妹虽然憨,可对她这个姐姐再好没有,这就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林白青心里格外矛盾,也罢,改天她再慢慢跟招娣讲吧。   她以为顾培也才刚刚到,但甫一进门,就见她的化妆台上多了好几瓶护肤品,再看床角,咦,多了一双蓝色的拖鞋,林白青最近太忙,一天只能抽空冲个澡,本来单独一双时不觉得,给顾培的拖鞋一衬,平白无故就变脏了。   这个干净的男人,林白青想把他叉出去。   见他不吃别的,专对付那盘炒饭,林白青盛了碗汤给顾培:“到底是谁。”   “一个叫沈庆仪的女同志,她的名字前缀是待改造分子。”顾培说:“在当时,也被称之为是劳改犯,以及,无产阶级的罪人。”   他看到圆乎乎的丸子,绿绿的菜,心说这东西会好吃吗,尝一口清漾漾的汤,瞬间一凛,因为那么一碗清澈见底的汤,却有一股浓浓的牛肉的鲜美与甘甜,加上烫过的青菜气息,能鲜掉人的牙齿。   而一口汤一口炒饭,居然无比的好吃。   其实顾培依旧觉得中餐不好吃,但林白青做的是例外。   也许是冥冥中的血缘关系,林白青早在看到那份名单时就在关注沈庆仪。   还因为沈庆仪能被保送首都读书而惊叹果。   结果真相就是沈庆仪?   所以那位自学成材,能在港城大学讲化学的沈夫人竟是她的外婆?   那她能尝药辩药,捉脉下针时异于常人的灵敏,都是来自她的遗传吧。   是因为有一个高智商的外婆和母亲,她才拥有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知识的吧。   蓦然间林白青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也总算,在听到关于亲生父母的消息时,她对林有良夫妻的愧疚感少了一些。   但林白青还是特别迷惑,从沈庆霞的口吻来判断,沈庆仪因为放弃学业而跟母亲发生过矛盾,是因为矛盾而选择不告而别的,这些年沈夫人柳连枝一直在试图寻找女儿,但也特别恨那个带走女儿的男人,那么,那个男人是谁?   她又问:“那男方呢,知道是谁吗?”   顾培放下勺子,喝了口水,又从兜里抽出自己随身的纸巾来把嘴巴擦了擦,眼睛看着别处:“为了弄清楚这件事情,我这段时间比较辛苦。”   林白青初时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盯着男人看了片刻,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个劲儿说辛苦了。   她欠腰,隔着桌子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再退回来,回望男人。   男人抓起杯子,发现里面没有水了,又把林白青的茶端过去喝了一大口,旋即猛烈咳嗽,咳完正想说什么,林白青再欠腰,舌尖舔上他的唇,他的唇特别干燥,林白青轻轻舔了舔,舔的他不由自主张开唇,然后便挑了进去。   ……   突然,她后脑勺被他的大手把上,她整个人不受控的撞向她,她的牙齿磕上他的牙,额头碰上他的额头,哐的一声,她的鼻子也不知道碰到了他哪里,瞬间眼前火星四溅,林白青瞬时只觉得鼻子钻心的疼,眼泪都飚出来了。   刚才还借功劳摆谱,想要亲完再说的顾培立刻慌了,想帮她拿纸却险些碰翻杯子,手忙脚乱的,嘴里不停的说:“对不起!”   林白青忙说:“没关系的,我不疼,一点都不疼。”   她说不疼,眼泪骨碌碌的从眼眶里往外滚,雪白的肌肤成了潮红色,都哭了!   这叫顾培慌张,不安,失措,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捂到鼻子终于不疼了,松开手,林白青眨了眨眼睛,目光中泛着顽皮,问:“你刚才是不是紧张了?”   “我好像把你弄疼了。”顾培声音里满含歉意。   林白青说:“真的不疼,没有的。”低下头,又小声说:“你嘴巴里甜甜的。”   濒临崩溃的顾培瞬间石化,目瞪口呆,仿如被雷劈了一般。   她要安安静静,就是个再文静不过的女孩子,总叫顾培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背的那些古诗文,但她突然佻皮,雪白的肌肤,佻皮的眼神,又是个十足顽皮的,少女的样子。   顾培只想亲吻她,却不知道怎么就把她给弄疼了。   她的嘴唇好像被他磕破了,正在迅速肿起,鼻子被他碰红了,他尝到了她唇齿间的味道,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结果她却说出来:对,是甜的,一种像草莓又像黄桃的清甜。   ……   要确定一个婴儿的身世,而且是二十年前的,按理并不容易。   而为什么顾培能确凿的证明她是沈庆仪生的,当然有其完整的证据琏。   当年的农场现在还存在,因为隶属国家,资料非常齐全,查起来也很方便。   在那个年头的农场里,是没有人能在不记录的情况下生孩子的,所以当时出生的人口都有登记,而沈庆仪,是以劳改犯的名义去的,据说她去的时候就登记的是已婚。   当时两地通信没有那么发达,劳改犯又特别多,除非犯了严重错误的,会排查三代以内的信息,但排查信息要发函,要邮寄,而因为沈庆仪一直是个特别本分的人,所以农场没有专门往内地发函,调过她的家庭信息。   这就使得她虽然登记的是已婚,但农场并没有记录她丈夫的信息。   初时她只是普通的劳改犯,但很快就因为特别擅长配制农药农肥,配制的农药农肥还特别管用的原因而被调离了劳动岗位,成了农场的一名技术人员。   当时的劳改犯也可以请假,外出,甚至每月还有3到5元不等的工资。   她的请假记录,事由全是去探望丈夫,就证明丈夫也在当地。   而她怀孕,生产,都有很完整的记录。   就她的离开,也是因为刑满释放,农场要清退她,才不得不离开的。   顾培为什么推断沈庆仪是林白青的母亲,因为就在林家村所记录,发现林白青的前八天,远在石河子的沈庆仪向农场申请的火车票终于获准被批,她可以以刑满释放人员的身份回家了,单位还给她批准并发放了车费。   而在之后的一个月中,从石河子出发,前往内地的女性中,只有她附和携带婴儿的条件。   对了,磷铜合金的小手镯并没有专门的生产厂家,很可能是当地的手工人打制的,但合金厂的地址,离沈庆仪劳改的农场就五六十公里,这就更加可以确定无疑了。   按理,她应该坐五到六天的火车,并在终点站,东海市下车的。   但她却提前一站,在安阳县下了车。   是基于这条消息,就连沈夫人都认为女儿是逃港了。   因为正好在那一站,有当年有名的逃港出发地,所有想逃港追梦的人都会在安阳县下火车,继而一路步行,暗中打访,并组成逃港队伍。   现在,军区的人普遍认为沈庆仪丢下女儿是为逃港方便。   但顾培觉得不是,他说:“但我认为一个愿意把门帘摘下来给女儿当襁褓的女性,在主观杀害女儿后再只身前往港城的可能性并不大,她很有可能是想带着孩子一起逃港,但是……出了些意外。”   那年头沈庆仪的成份日子可不好过,她的孩子也不好过。   毕竟顶着大资本家的名号,出身就是‘地富反坏’,孩子要遭歧视的。   顾培更倾向于,沈庆仪是想带孩子去一个没有歧视的地方生活,但中途出了岔子。   见林白青不说话,他继续说:“一个女性只要生了孩子,就很难遗弃孩子的,她可能会责备孩子,虐待孩子,也可能会因为生活困难悄悄把孩子丢弃,但肯定会放在一个人们易于发现,且安全的地方,主观杀害的安例非常非常少。”   而如果有意外的话,会不会是同船偷渡的人怕带个孩子太麻烦,悄悄撇下的。   可惜那几天所有偷渡的船全翻了,人也全部溺亡,具体情况谁都不知道。   话说,沈夫人自改开就去了港城,一直在寻找女儿。   那她知不知道,很可能她的女儿已经去世了?   于凝肃且悲伤的气氛中林白青突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低头苦笑。   “怎么了?”顾培有点惊讶。   林白青突然想到,得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楚春亭这几天蔫巴了,不骚扰她了。   她一开始以为是自己黄莲下的多,把老爷子给吃蔫了。   此时蓦然明白,他是费了好大劲,结果却找到仇人家的孩子,傻眼了!   要知道,先是沈家害他在解放前夕没能及时逃到对岸,只能呆在国内的。   到了风声鹤唳的七零年,又是沈夫人害他在革命中因为古玩差点被抓,还失去了一个儿子,他费了老半天的劲,却找到了沈夫人家的孩子,没找到自家的。   此刻老爷子的心里应该也很难受吧。   算一算明天该去给他诊脉,换方子了,唉,她得安慰一下老爷子。   “所以沈庆仪的丈夫到底是谁,还能找到吗?”林白青又问。   有那么个男人,作为母亲,沈夫人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因为他,沈庆仪放弃了能够上首都读工农兵大学的机会,还生下了她。   他是沈庆仪的丈夫,也是如今沈夫人最恨的人。   那个男人又是谁?   顾培挑了一只丸子一咬,然后没有说话,就只抬头看她,形容非常之古怪。   眼神跟个天真又茫然的孩子似的。   林白青心说这么严肃的事,难道他也要亲一下才肯说?   这还是个男人吗,她是养了一只小狗吗,给骨头才会汪汪汪吗?   她差点就要生气了,但就在这时顾培把丸子吃完了,才说:“能。”   又天真的说:“这种肉丸子里面有汁水,咬破就会流出来。”   撒尿牛丸,可不是会爆汁?   不对,丸子里的汁水可烫了,他是被烫到了脸色才那么怪的吧。   作者有话说:   白青:我仿佛养了条小狗,乖,但有点傻的那种   顾培:丸子好烫,烫…… 第63章 身世   (外婆,奶奶和生母优良的基因,代代迭加)   林白青没猜错, 要在平常,穆成扬去针灸,楚春亭的话题离不了她,问她小时候给人看病, 在药堂, 在学校等等的事, 恨不能把她八辈祖宗都刨出来。   但今天却极为罕见的, 一言不发。   穆成扬心里惊讶, 但也不好说什么, 做完药灸问老爷子:“感觉如何?”   楚春亭伸手, 石大妈递了拐杖过来,他拄着站了起来,一步又一步, 笨拙又艰难的挪着步子, 时间漫长,他大汗淋漓, 但一步一步,他终于还是挪到门口。   一个全瘫患者, 在二十天的时间里能够自主控制腿,行走, 简直奇迹。   这有赖于药灸的神奇功效,也跟他的毅力是分不开的。   他怔怔望着院子, 良久又回头, 目光落在儿子的照片上,不可闻的叹气。   穆成扬以为老爷子是愁自己的腿好不了, 忙安慰说:“最近我们为了赶在新规颁布之前制一批中成药出来, 林东家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看您, 要不我跟她讲讲,明天换她过来?”   楚春亭怏怏摇头,神色颓然:“不用那么麻烦的。”   待穆成扬走了,他缓慢挪到书架前,要找书,石大妈说:“我帮您找吧?”   “不必!”老爷子有气无力的。   他翻出一本外文杂志来,一页页的翻开,彩页上有个衣着简朴,面貌精致,但表情极为严厉,皱纹里透着股子学者气质的,七十由旬的女人。   楚春亭盯着她,长久的看着。   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港城大学教授柳连枝。   许久,忽而一声长叹,或者说,哀鸣。   ……   再说另一边,灯光暖暖,巷子长长,院子里安安静静,顾培正在跟林白青讲有关于她父亲的可能性。   “据说在七十年代的边疆,每个人出门都必须要介绍信,而且要注明出发地,目的地,如果一个人想要住宿,还需要额外申请一种叫招待所住宿证的东西,住宿可以免费,但如果没有……”顾培自己不懂,以为林白青也不懂。   “没有就会被治安队抓起来,7到15天就地劳改,快说吧,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林白青说。   顾培说:“按理既然沈庆仪出了国营农场,到了建设兵团探亲,就会有她的记录,该记录跟国营农场的出行记录应该一致才对。但国营农场和建设兵团是两个系统,而沈庆仪在国营农场登记的丈夫,其人名在建设兵团是不存在的,所以建设兵团查不到其人的档案。不过当她拿着国营农场发放的住宿证明,却可以去建设兵团住宿。但同样,在建设兵团的住宿信息中,我们翻阅不到沈庆仪的信息,证明她当时用了假名字。”   国营农场归国家,建设兵团归部队,这是两个系统。   他们相互有人员往来,但详细到住宿信息,数量浩瀚,当然各登记各的。   如果不是某个人出了刑事,或者作风,敌特方面的问题,在七十年代,信息不发达时,顶多也就年底对一下数据,不可能精确到每一个人,去查询两个单位之间的正常人员往来的。   当然,也没人能想到,会有个女人胆大包天,在那么严肃,高压的背景下堂而皇之顶风作案的。   林白青感叹,心说她的亲生母亲智商可真高,在七十年代,以劳改犯的身份,不但能在农场里做到技术员的职位,还能来去自由,甚至差点被保送上工农兵大学。   但她在东海市明明没有登记结婚,是个未婚的身份,为什么到了边疆,却说自己是已婚。   她是奔着某个男人去的吧,那个男人又是谁?   林白青心中闪过一念,虽然不知道楚青图和沈庆仪谁先谁后,但他们大概是前后脚去的边疆,而且去了同一个地方劳改,两家长辈间又是那样的关系,他们又年龄相当。   这事怎么就那么耐人寻味呢?   话说,柳连枝和楚春亭,他们就没想过俩孩子之间会不会有关系的事?   ……   且不说这个,林白青再问:“那柳连枝呢,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去见她?”   就跟做梦似的,但有一个解放前的高知教授做外婆,她心里莫名有几分激动。   顾培说:“据说她一直认为女儿还活着,也没有放弃过寻找,如果你要见她,就意味着,要她接受女儿已经去世这个消息,她是一名医学与化工运用方面的专家,而且目前她的研究方向特别重要,同时,她心脏有非常严重的问题……”   一个老专家,她一直认为女儿是被自己责骂了才选择了躲起来,不见自己的。   她本就对女儿怀着深深的愧疚感。   这时林白青要出现,就等于是告诉她她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   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她的心脏能受得了吗?   林白青拥有玄铁金针,可以说能逆天改名。   但明代医学大家刘纯曾在《误治余论》中说过,医工并非万能,中医有七不医。   一个垂垂老矣的心脏病患者,你抽掉她女儿在生的信念,就是在给她送死。   这也属七不医。   而且所有逃港的溺亡人员,海事部门肯定都会通知家属认亲,认领遗体的。   柳连枝不相信女儿死了,就证明她直到现在还没看到女儿的遗体。   人嘛,于自己的孩子,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就绝不会认同死那个字眼的。   ……   其实林白青很能理解那些年,柳连枝和沈庆仪间的无奈。   有一个能改变女儿成份的机会,柳连枝当然希望女儿能去,从此不用背负‘资产阶级大小姐’的名号,低人一等。   但如果当时沈庆仪怀孕了,且丈夫没有经受过组织审定,或者审不过的话她就只能选择流掉孩子,跟丈夫划清界线才能去。   但她选择了孩子,放弃了大学。   做为母亲,柳连枝肯定会生气,会责骂女儿,因为她疼爱自己的女儿。   同样,沈庆仪应该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能有更好的生活,不想把她还回东海市受苦,打算搏一把,带她奔向更好的生活,才会在安阳县下车,准备逃向港城的吧。   说来谁都没错,身为母亲,她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能有更好的生活。   就不知道怎么的,林白青被丢在了半路,沈庆仪也从此杳无音讯了。   ……   顾培果然如他自己所讲,在家务活上没有因婚姻而瘫痪,吃完饭就主动去洗碗了。   林白青只了解中医,不太了解西医这此年的发展。   不过她每周都会订《医疗卫生报》,也每周都会订《医学杂志》,《医周专刊》等书,因为顾培说柳连枝的科研方向跟医疗有关,所以她试着翻了翻目录,还真找到一篇文章,名字叫《医疗器械与化工材料的学科交叉应用》,著作者署名正是柳连枝。   林白青洗了个澡,打算躺床上慢慢看的,但她最近一段时间太困也太累,累极了,论文又复杂枯燥,不一会儿书砸上脑袋,就呼呼大睡了。   顾培洗完澡,顺带洗干净了她的拖鞋,内衣,一进屋就听到爱人的呼噜声。   跟小狗哼哼似的。   他缓缓躺到她身边,闻了闻,被子上满是她的体香,他默默躺在她身边,望着她熟睡的脸看了许久。   顾培自己带了被子来的,林白青的床比较窄,放两床被子有点挤,其实可以盖一床的。   但他还是拆开自己雪白的被子,睡到了外侧。   而等第二天林白青起床时顾培已经去上班了,雪白的被子叠的像豆腐块。   她的卧室里,妆台上的化妆品依次排放,整洁有序,镜子,桌子,焕然一新!   招娣下夜班回来,一进门,吓了一跳:“姐,你得起的多早啊,把屋子收拾的这么干净?”   往床上一看,她姐的被子叠的松松垮垮,顾培的像个豆腐块。   她明白了,这是姐夫收拾的。   “赶紧去梳洗吧,你看看这屋子,再看看你。”招娣嫌弃的说。   姐夫收拾的屋子里,每一样东西都是那么整洁,有序,蓬头垢面的她姐成了唯一的脏东西!   ……   眼前最重要的事还是继续制药,而在各项原材料全都准备好,进行大蜜丸的揉置前,前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步骤,熬蜜。   蜂蜜入药也要讲火候的,分别分为老蜜,中蜜和嫩蜜三种。   火候掌握到位,才能让药性发挥到淋漓尽致,这方面顾明都不如林白青。   因为她是用闻的,通过蜂蜜在各种热度下,气味的微小差异来判断火候。   眼看火候将到时迅速关火,让锅的余温把蜂蜜加温到最佳火候,加入药粉中充分揉和,搅拌,之后就等药品之间相互作用。   趁着这个时间搬出滚珠机来清洗煮烫,烘干,刷香油,并准备下一步,滚丸。   而在滚丸之前,林白青还得去趟地库,拿个非常重要东西要取来。   但地库不能轻启,他们就暂且先把所有的丸药集中制出来。   然后歇口气,再进行下一步工序。   话说,林白青都猝不及防,没反应过来,顾敖刚已经从RI本回来了,而且带着玉子和孩子。   当然,他不敢来南支巷,也不敢让走漏风声,在一家豪华宾馆开了一间房,安置了玉子和孩子,本来打电话来给林白青,是想商量怎么去拿金针的。   林白青也不说自己有金针,只说过去看一看,就带着玄铁金针去宾馆了。   玉子并不在房间里,屋子里只有顾敖刚一个人。   轻轻打开门,他伸手就嘘:“孩子刚睡着,你先看看检查单,关于针……”   林白青示意他住嘴,接过单子来整体看了一遍,把自己的手轻轻搓热了,小心抓起孩子的手腕帮他诊脉,又先把听诊器在自己手中捂热,再听孩子的心声。   给小孩子做针灸最怕他半途会醒来,尤其这还是个心脏病患儿。   不过林白青有办法,先轻轻推拿孩子的安眠穴和神门穴,这是可以助眠的,能让他进入深度睡眠,等他睡沉,针灸上之后,怕他半路醒来,林白青再顺道替孩子灸一下百会和四聪穴就可以了。   顾敖刚生怕孩子会醒,全程提心吊胆。   这孩子在RI本的时候中西医都治过,他也陪了很多回,但还没有哪一回能像今天,治疗时全程都在睡梦中的。   送她出来时顾敖刚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解释说:“玉子在隔壁。”   但不等玉子出来,就先一步送林白青下楼了,边走边问:“你拿到金针了吧。你刚才用的就是金针,对不对?”   “我能帮你儿子治病就行,不该打听的事就别乱打听。”林白青说。   “对了,我爸……”顾敖刚欲言又止。   他给家里打过电话,他爸于灵丹堂一事怨声载道的,一个劲儿说着亏了顾家,便宜了林白青,还怨两位爷不够精明,被个小女孩给耍了。   顾敖刚估计就他爹那尿性,没少找林白青的麻烦。   他儿子要人家治病了,老爹却那个样子,顾敖刚心里十五只木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林白青一笑,挥手说:“你爸是你爸,你是你,孩子是孩子,这我分得清。”   一个医生是不会因为私人恩怨而在诊疗问题上区别对待病人的。   能不能治好那个小RI本崽,林白青也想知道。   因为听顾敖刚的口吻,玉子家在RI还认识挺多中医届的行内人,而这孩子在RI本,他们的所谓‘汉医’手里是束手无策的。   林白青倒想知道,当她治好这个孩子,那帮‘汉医’还有什么脸能自称是‘汉’!   ……   中医讲七不医,其中有一条叫,不遵医嘱者不医。   医生让你戒烟戒酒戒辣椒,你不但不戒还天天胡吃海塞,那再好的药也没有用。   而于这种患者,医生所能做的就是赶紧推出去,以防病人折在自己手里,白白招麻烦。   林白青一生行医良多,碰到的不遵医嘱,脑回路清奇的奇葩当然也很多。   就好比楚三合,不信科学,最近依然疯疯颠颠,在四处找不用开刀就能治病的神医。   好好的初期胰腺癌,明明切一刀就能治好的病,但他非要作死。   于那种人,林白青会唏嘘,会惋惜,但不会在他身上多浪费时间。   因为善良如顾明,也曾说过,良言难劝该死鬼,有缘不渡自绝人。   沈庆霞是沈庆仪的养妹,鉴于她的能力,只要能救,林白青会拼尽全力。   但她没想到,沈庆霞居然拿她的话当耳旁风。   转眼五天了,按理她的药已经吃完,林白青也该重新给她配方子了。   结果今天她没来,来的是她的丈夫马保忠。   他提着两大袋点心,见面就说:“小林大夫,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我爱人出门前交待我,一定要给您送点来尝一尝。”   刘大夫打开袋子一看,见是铁饭盒,等马保忠一只只揭开,有马蹄糕,桂花糕,居然还有榴莲酥,这个做起来可费功的,他做的,品相居然比街上卖的还好。   她拈了一只榴莲酥出来一尝,满嘴化渣:“唔,这味道真不错。”   林白青当然不吃他的东西,只问:“沈书记怎么没来?”   马保忠说:“她让我跟您说声对不起,这几天又有领导考察团,又有专家考察团,还有关于中成药厂家的生产线招标事谊,她太忙了,实在抽不开身,关于治疗咱们暂时先停一下,等她忙完了再来找您开药。”   又说:“对了,后天有个关于中成药厂家的代工招标仪式,本来市里内定名额是保济堂,但我爱人专门给市领导打了个电话,把灵丹堂也加进去了,届时你也可以派人参加,投递资料,再跟专家领导们讲述一下灵丹堂,就算第一批不行,我爱人会帮你争取,让你们第二批签约的。”   中成药的代加工当然是谁早谁占先机。   在上辈子顾卫国折腾了很久才拿到代工的机会。   沈庆霞愿意为了灵丹堂给市领导打电话,林白青还挺感动。   估计她是个不太注重自己身体健康,事业心特别强的人,遂拈起一块榴莲酥来闻了闻,说:“不用她专门跑一趟,我可以上门诊病的,要不我现在就去找她?”   马保忠笑着说:“我也是这么说,可她最近只差一天24小时连轴转了,晚上也有特别重要的事,实在抽不出时间,小病嘛,两天不打紧吧,要不咱就后天吧,你去会场,顺带给她诊个脉。”   “可以。”林白青咬了一口榴莲酥,顺口说:“她的补品都停了吧。”   病人不在,话也可以放明里说,刘大夫接茬说:“你爱人身体有问题,体内激素肯定不正常,补品于她不但无益,而且有害,不能再吃了。”   “停了停了,自打那天小林大夫叮嘱过我们就停了。”马保忠说。   彼此闲聊嘛,林白青又问:“对了,您在哪个单位上班?”   马保忠说:“文物研究所,清水衙门,但胜在工作不多,让我能有时间照料我爱人。”   文物研究所确实是个清水衙门,但名头挺大,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也很有社会地位。   “您的父母呢,早退休了吧,原来也在政府工作的?”林白青又问。   “父母都是教师,我们家还算知识分子家庭吧。”马保忠说。   林白青伸手说:“那您先回,我们还忙,就不招待您了。”   马保忠握上她的手使劲摇:“小林大夫可真是菩萨心肠,妙手仁心,小小年纪就有如神般的医术,了不得。”   林白青使劲点头:“承让了。”   马保忠的疯狂吹捧,和林白青受之无愧的表情都让刘大夫觉得好尴尬的。   目送他离开,林白青捧起双手仔细闻着,闻完又端起一盒点心来嗅。   “你跟只小狗似的,闻啥呢?”刘大夫问。   林白青笑着摇头:“没什么。”又跟刘大夫说:“这点心咱们不吃了吧,我晚上拿回去给顾培吃吧,他爱吃点心的。”   “才结婚几天呀,这么疼男人的。”刘大夫说着盖上了铁饭盒。   其实林白青不让刘大夫吃,是因为马保忠在撒谎。   他的手虽然洗过,但有浓烈的西洋参味道,他做的点心里也有浓烈的西洋参味道。   而他做的点心沈庆霞肯定会吃,那么,她就依然在摄入补品。   但刚才马保忠大言不惭,却说自己把补品已经停了。   这一听就有问题。   林白青仔细品了品,点心除了食物的本味就是西洋参的味道,尝不出什么有害的东西。   但食物是讲究相生相克的,也许他在别的食物里下了东西,又正好跟西洋参能形成化学反应呢?   有顾卫国那么个活生生的例子,林白青最不相信的就是男人所谓的恩爱。   所以她怀疑这个马保忠怕是有啥问题。   当然,这几盒点心她提到垃圾堆捏碎,就全扔掉了。   沈庆霞还在忙,林白青上赶着去也不合适,正好后天有会,她就准备到时候再看看情况。   而今天,她终于抽到时间,得去看看楚春亭,帮他换药方了。   下午两点,日头西晒,四合院里有种暖暖的凉快,很是舒服。   林白青脚步轻,进了院子看到保姆在厨房里,想知道那坏老头在干嘛,遂没有惊动保姆,蹑手蹑脚上了台阶,就看到楚春亭坐在床边的轮椅上,正在看书。   “咳!”她故意一声,就见老爷子慌里慌张丢下杂志,极为灵活的双手一撑,人已经在床上了。   故意等他闭上眼睛,假装睡熟了林白青才进门。   她先去捡掉在地上的杂志。   杂志是摊开的,她捡起来才要合,却看到杂志上有张彩色照片。   女性年龄大了都会变的慈祥,但有气质的比较少。   而这张照片上是个满面皱纹,却气质卓然的老太太,能感觉得到,她有一身书香气质,林白青定晴一看,就见下面一行小字:港城大学教授柳连枝。   林白青一愣,心说所以这就是她的外婆吗,看皱纹至少七十了,可竟然是是如此的一身学者气质,也就怪不得她能写出那么好的文章了。   她正准备再看,一只大手伸过来,啪一把抓走了杂志。   林白青倒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楚爷爷,腿感觉怎么样,动个脚趾我看看。”   老爷子语气蔫哒哒的:“不怎么能动。”   林白青在他几个能治大腿肌肉酸痛的穴位上摁揉了两把,揉的老爷子眼见得舒服,再仔细检查。   “瞧瞧,腿上都有肉了。”她扶着他翻身,示意他趴着,再按压屁股上的穴位,更加惊喜了:“锻炼的不错嘛,屁股都厚实了不少,这对您走路有好处。”   楚春亭一声不吭,闭上眼睛,大概在等针灸。   林白青拍拍他的屁股,替他提上裤子,说:“以后你的腿部就不做针灸了……”   被个小女孩当孩子一样拍,楚春亭本就难堪,一听不灸,顿时傻眼了,还急眼了,甚至磕磕巴巴了:“为……为什么?”   她从此都不会再给他做针灸了吗,那他哪里还有站起来的希望?   “您一天火气那么大,瘫痪着都不消停,要拿犀牛角耍我,这要让您站起来,您岂不得翻了天?”林白青故意挖苦说。   人的心态都是随着事件的发生而改变的。   前几天这老爷子怀疑林白青是自己的亲孙女,太激动了,搞的有点过火。   现世报,现在轮到小女孩来欺负他了。   楚春亭扭头,目光看向轮椅。   林白青了解他的心思,意思是她不治,他还有轮椅呗。   她遂又说:“这轮椅倒是挺配您的,但以您的臭脾气,应该没人敢推您,趁早好好学学,以后要自己推轮椅的。”   她语气一本正经,不像在开玩笑,所以是真的不准备再治了?   但就在老爷子紧张之极时,林白青掌按他的腰椎,适当的力道,恰当的穴位,他一直以来僵硬的,麻木的腰椎在瞬间酸麻,胀痛,还火辣辣的。   惹的老爷子想伸脖子长嚎。   她又说:“您现在走路跟僵尸似的,自己难受,别人看着也难受,但你的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我们要用全新的方子,单灸腰椎,只要腰椎活了,上下联动,走起路来就能利落了,所以,咱们休息一天,明天开始新的疗程。”   老爷子的红眉毛蔫的跟打了霜的菠菜似的,心有余悸,老老实实点头。   林白青搬了把凳子坐到床边,示意楚春亭自己翻身躺好,慢慢翻着杂志,故意说:“这本杂志上有个老奶奶,我看着可真是和蔼可亲,她叫柳连枝,楚爷爷,您认识她吗?”   楚春亭记得杂志被自己抢了,不在林白青手里,猛的回头一看,她手里并没有什么杂志。   所以她是故意那么说的吧,但也代表着,聪明如她,什么都知道了吧。   老爷子缓缓闭上了眼睛,羞愧,无地自容。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当他遇到自己的亲孙子,或者孙女,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他想他会敛去自己一切的臭毛病,他甚至偷偷回想过顾明面对小孩子时是怎么笑的,对待小孩子的,他还不害臊的半夜学过。   他准备把全天下自己能找到的珍宝全捧给他(她),来补偿对儿子的亏欠。   当他觉得林白青很可能是自己的孙女时,他甚至想好了,不就是犀角嘛,给她,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她,没有任何条件。   可他没想到,那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但这不愧是他的孙女啊,小小年纪,那气势却连他都要怯三分。   ……   没错,虽然边疆还没有发来确切结论。   但在听顾培讲完关于建设兵团的情况后,林白青就明白所有了。   聪明如楚春亭,其实也推断出来了,她的父亲是楚青图,母亲是沈庆仪。   三生有幸,林白青有一个高智商的外婆,还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奶奶,同时还有一个格外聪慧的母亲。   大概正是因为她的外婆,奶奶和生母都拥有非常优良的基因,代代迭加,她才能在中医方面拥有过人的天赋。   对了,还有面前这个坏老头,是她的爷爷。   他前几天突然蔫哒了,不是因为发现她是仇人家的孩子。   而是因为他发现真像比这更可怕,她是他儿子跟他仇人家的女儿生的。   ……   楚春亭原来是真的不知道,或者说倔强如他,也不相信在他的强势掌控下的儿子会跟害他没能去对岸,还害他差点被治安队抓的,沈家的女儿谈恋爱。   也没想到他们能在那么高压的背景下找到漏洞,且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就孩子,他一直是站在楚青图一方寻找,找到的女方只是个假名字,所以他找不到。   柳连枝站在女儿一方,找到的男人也是假信息。   他们跟鬼打墙一样,多少年原地踏步。   但这也恰恰是两个孩子的聪明之处。   他们当时是不能有接触的,因为沈家有对岸关系,他们还曾有过被抓现形的交易记录,一旦两家人有接触,那他们就会被小将们定意为是,伙通对岸的同谋,是要挨批,挨整,挨打的。   他们想在一起,但又不想牵连家人,在东海市是没可能的。   但在边疆就不一样了,因为那儿除了知青,剩下的全是坏分子,成群结队的坏分子,多如牛毛,名头一个比一个大,犯的事一个比一个严重。   坏分子一多,他们就不显眼了,而且在需要劳动力的地方,他们有能力就会被提拔,重用。   他们只要不惹事,不犯事,谨慎一点,就可以正大光明夫妻相称,在一起。   其实是沈庆仪先去边疆劳改,之后楚青图才去的。   是沈庆仪在离开之前就筹划好的一切。   楚春亭记得儿子走的时候曾说:“浑浑沌沌是过往,白白青青是明天,也许分别于我们彼此都是一条出路,您又何必悲伤?”   白青,白白青青,一如边疆的蓝天,那是他的出路,也是他的明天!   作者有话说:   林白青:我成了顾培卧室里唯一的脏东西怎么办?   PS:遵医嘱这件事真的还蛮重要的,如果小天使们有吃中药的,一定要遵医嘱哦,么么! 第64章 开窍药   (他真的不会失控吗?)   楚春亭这辈人的一生, 大多都身不由已,随着国家的动荡而宕荡起伏。   但他不一样,他懂得审时夺势,国民政府时期他是政府的座上宾, 等到解放, 眼看跑路不成, 他第一个站出来捐款捐物, 支持新政府, 依然是政府的座上宾。   至于沈家, 跑了的得道升天, 留下的,从此往后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楚春亭以爱国人士的身份在新政府混的如鱼得水,但他在解放前是做卖办, 做投机的, 眼看着解放后形势一天天紧张,他的很多老相识都被翻出曾经或者通RI, 或者协助国民政府暗杀地下党员的旧账来,逐一被清算了, 楚春亭就一再告诫两个儿子,要他们跟‘地富反坏’划清界线, 见了都要绕道走,以防万一扯出他解放前的那些旧事来, 他也要上批dou台的, 甚至要被枪毙!   在这件事上,大儿子青图比青集答应的还诚恳, 一再承诺说自己绝对不会。   他是个老实孩子, 也是个书呆子, 整天泡在书堆里的,也不像青集天天出去追女孩子,自行车后座上永远是不同样的女孩,他是个羞涩,内敛的年青人,见了女孩子就脸红,也从不多看漂亮女孩子一眼。   所以在听军区分别站在沈庆仪和楚青图的角度分析完情况,并确定他俩是恋人关系后,楚春亭就一直在回想,那么老实,木讷,乖巧的儿子,跟全市有名,人人唾弃的‘资产阶级大小姐’沈庆仪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   见楚春亭不语,林白青抓起杂志哗啦啦的摇着,打开翻到柳连枝的照片,又说:“听说您原来可喜欢欺负人了,有没有欺负过她呀?”   又故意凑近点,说:“你是不是趁火打劫过人家,又不好意思说?”   这小丫头,不愧他的孙女,够聪明,这是从军区得到情况,来找他兴师问罪的吧,但她又不明说,就这样故意点到为止的,含沙射影,讥讽他?   要说楚春亭故意欺负柳连枝,当然有。   他当初就是因为沈家放出的假消息才错过了时机才没能走得了的。   他气沈家,他又是新政府的红人,当然要借故为难唯一留下来的柳连枝。   但欺负都发生在革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那时候大家都过的还不错,柳连枝在跟新政府合作,共同开发东海制药,她当时是东海制药的总书记。   楚春亭虽然一直在欺负她,但没有想过赶尽杀绝。   柳连枝也不是吃素的,经常在各种公众场合当击他,含沙射影,揭他老底。   俩人属于不死不休的死对头。   现在再回想,应该就是从那时起青图和沈庆仪好上的,因为那孩子心地善良,见不得人受苦,他在明处为难柳连枝,儿子就在暗中悄悄照顾。   报应不爽,应果不虚,是他把儿子推向沈庆仪的。   但其实楚春亭并没有下死手,而且等到革命风暴来临,他忙着淘古玩囤财富,就放过柳连枝了。   那时他甚至还有点感激沈家,毕竟要不是他们放了他鸽子,他还趁不上那么好的时机,可以以白菜的价格捞来那么多的好玩艺儿。   就他跟柳连枝间关于文玩的交易,也不算趁火打动。   因为他有一只犀牛角就是从柳连枝手里收来的,要不是他将它藏起来,如今早不知落到了哪里。   它既不能成为亚洲犀牛曾经存在过的见证,也入不到任何一味药里头,它会被砸碎,踩烂,丢弃进某个荒废的垃圾场里。   他是逐利的商人,但他也保护了文物,他没有做错。   而且他是给钱的,钱能解决柳连枝的生活问题,那都是公平的交易。   可恰恰是他们准备进行一次大宗交易时被治安队发觉,还逮了个完美现场。   叫他调动所有的关系都摆不平不说,还从政府红人,沦落为了普通市民。   楚春亭理所应当怀疑是柳连枝想为了害他,故意向治安队告的密。   这些年他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谁知柳连枝的女儿竟会跟他儿子是恋人,还一起去边疆了呢。   柳连枝肯定不会害自己的女儿,所以沈庆仪和楚青图的关系能证明并非她告的密,引来的治安队,那哪个告密者,他会是谁?   往事纷杂,饶是楚春亭够聪明,想炸了都炸不通是怎么回事。   ……   林白青拍拍椅背,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   “这就要回去了?”楚春亭慌了,一个翻身,利落的坐了起来。   再一蹦哒,他甚至下了床。   哦豁,坏老头垂眉耷脸,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林白青说:“病已经诊完了,您可以好好休息一天,让针眼也恢复一下,明天再进行新一阶段的治疗,您这……怕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有吗,他敢吗,敢说自己曾经是怎么对待大儿子的吗?   他要敢认亲,林白青就敢当场问,好好臊臊这个整天得瑟的坏老头。   但楚春亭一生要强,怎么会服输给个小女孩,他匀了呼吸,缓缓坐到了轮椅上,温声说:“听穆大夫说你们需要制一批开窍剂,据我所知……”   各大药堂目前正在赶制的药品有个统称,就叫开窍药。   开窍剂,是以芳香开窍药为主配伍组成的,具有开窍醒神作用的,治疗窍闭神昏证方剂的统称。而几乎所有的开窍药都要用到龙脑,麝香,犀角等珍贵的原材料。   楚春亭提这个,大概是想着,拿自己的犀角跟她搞搞关系吧。   林白青既知他的意思,自然要故意刺刺这老爷子,她说:“我们的犀角足够用,您的就存着吧,毕竟您无儿无女,还要靠它养老呢不是?”   这不扎心嘛,善良的,有孝心的大儿子早死,偏疼的小儿子巴不得他死。   楚春亭大手攥上椅背,眉毛竖了起来,满眼精明与算计,语气却很温和:“药好治,但如今怕是难寻好金箔,我正好有一套‘打了戏’,匠人也是现成的……”   “我们有,我师父为人智慧,高瞻远瞩,早知道很多手工行业必将被机器取代,囤的手工金箔多着呢,够我用很长时间的。”林白青说。   楚春亭显而易见的失望,点了点头,喃喃说:“有就好,有就好。”   所有的开窍药,都会有一层包衣,它的包衣亦是药的组成部分,叫金衣,它是将真金捶打成薄如蝉翼的金箔而制成的。   金箔也是一味药,其功效为镇静,安神,解毒。主治惊痫,癫狂,心悸,疮毒。   在宋代时,中医就已经有了金箔包衣入药的工艺,而因为黄金具有非常好的延展技术,所以古时手艺精巧的捶金匠人,不夸张的说,是能用一两黄金捶出一亩三分地来的。   金箔入药,只需要三寸见方,因为入药用的少,它也不算一味太珍贵的药材。   而自有它以来,金箔一直是匠人手工打造。   但现在的金箔都是现代工艺,机器来制了,当然,黄金也远没有手工打制时的那么纯,金箔也没那么薄了,价格还高了不少。   而手工打制金箔的技术中,最后一个环节就叫‘打了戏’,因为已经被淘汰了,匠人另谋生路了,‘打了戏’,也被楚春亭这种古玩大享囤起来当文物,奇货可居了。   金箔地库里就有,但早晚会用完,而相较于机器制的,林白青当然也喜欢手工打制的,纯度高,也够薄够韧,药性还好。   不得不说,这老头诱惑人心很有一套,犀角不成还有‘打了戏’。   但林白青都不会理他的。   欺负顾明也就算了,好歹有仇。   可楚青图被他打压了一辈子。   一个儿子,得多想逃离自己的父亲,才会把劳改当成一种解脱。   林白青出来,正好碰上石大妈,端了一碗苦药汤子,笑着说:“好久不见林东家了,楚老千盼万盼,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林白青端起药汤闻了闻,问:“这药怎么这么苦?”   “可不嘛,我闻着都觉得苦,楚老一天两顿一口不落,喝的干干净净的。”石大妈说。   林白青想起来了,她给这老爷子的药里加了黄连,怪不得苦成这样。   其实他药方里的黄连是可以用黄芩或者黄柏来替代的,老年人长期吃黄连也容易引起脾胃虚寒,腹胀,便溏,让他脾胃受损,这样于身体可没好处。   她当时开黄连只是想让老爷子嘴巴里吃点苦头,倒没想弄坏他的身体,也是太忙给忘换了。   把药端过来倒进花盆,她说:“今天让他休息一天,熬点小米粥给他养养胃,明天开始我开新的方子。”她又问:“楚爷爷那大侄子呢,再没来过?”   “你说楚三合呀,听说上福州找神医去了,楚老这边不需要他的,什么文化厅商务厅的,每天都有人来问候楚老,缺东缺西人家当时就送来了,我们什么都不缺。”石大妈笑着说。   从窗户往里看,楚春亭坐在轮椅上,竖耳听着,神情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正在听家长和老师谈话一样,捕捉到她的眼神,立刻低头假装乖巧。   虎落平阳,枭雄没路,也不过如今的楚春亭,但这是他该得的。   跟石大妈又闲聊了几句林白青就离开了。   ……   顾敖刚家的小崽是每天都需要针灸一次的。   但孩子不像大人,顾敖刚不可能每天都能把他哄睡着。   今天林白青去宾馆,刚到门口,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哇哇的啼哭声。   她一敲门,啼哭声止了。   开门,孩子就坐在地上,身边有只小玩偶,是一个樱桃小丸子。   昨天他一直睡着,林白青都没看清楚孩子的相貌,此时才要细看,快两岁半的孩子,发育太差,又瘦又小的,看起来顶多一岁多点的样子,还是个婴儿形样。   这男孩有双大大的眼睛,但看着人时空无一物,都不会眨眼睛,林白青仔细看:“他看不见?”   “出生时视力是好的,好像是用了太多药物,影响了他的眼睛。”顾敖刚说。   “他叫什么名字?”林白青又问。   顾敖刚有点不好意思,说:“你叫他松丸就好。”   “这名字有什么寓意吗?”林白青放下包,顺口问。   顾敖刚更不好意思了:“据说其意义是,屎壳郎滚的小粪球。”   林白青伸手去摸孩子的小脸颊:“我明白了,贱名好养活嘛。”   她手才触到,男孩撇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顾敖刚说:“为了让他能在针灸的时候睡着,玉子早晨很早就把他叫醒了,按理他现在应该困了,可我哄了半天,他死活不睡,这要醒着怕不敢扎针吧?”   林白青问:“你干嘛不让玉子哄他呢?”   顾敖刚说:“昨天我很轻松就哄他睡着了,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就不行了。”   林白青试着去抓孩子的手,小男孩敏锐的抽了回去,鼻子一抽一抽,因为气息短,哭的很小声,像只刚出生的小雏鸟一样。   林白青没有哄孩子的经验,闻了闻孩子身上的味道,见床头有瓶香水,闻了闻,发现是一种味道,遂往手上喷了点,伸手去抱孩子,小家伙顺顺趴她怀里了。   孩子也是困了,趴了会儿就睡着了。   作为医生,林白青不好奇病人家属的感情世界,但还是觉得顾敖刚和玉子俩的感情关系依旧有点怪,说有关系吧,玉子避着不见她,说没关系吧,她的香水却在顾敖刚的床头上。   重生以来,凡事林白青会留个心眼,但不该问的当然不会多问。   针灸完出来,她说:“我明天给孩子带点明目的药吧,总不能让孩子瞎了,你说是吧。”   顾敖刚说:“他的眼睛听说是药物损害的,很难再复原。”   “咱灵丹堂有个老方子,我又改进了一下,以后要生产中成药的,正好对你儿子的症状。”林白青说。   出宾馆上了电车,她怎么觉得运裤的兜里滑滑的,伸手一套,掏出五张青砖色的百元大钞来。   她回头看,就见顾敖刚伸手示意她把钱装起来。   所以这是他趁着她不注意,悄悄塞的诊金吧。   也罢,RI本小崽不但心脏有问题,治他眼睛的药灵丹堂还没有,中药材得林白青专门花功夫寻找,还要专门炮制,这钱她就受之不愧了。   先去药材市场找药,折腾半天再回药堂,穆成扬和刘大夫已经在滚丸药了。   滚丸药可简单了,先把中药泥团成块,在滚珠机上刷香油,将它滚成软软的长条,再加上分丸器一分,手一松,圆碌碌的,带着油香蜜香的药丸就成形了。   林白青可喜欢干这个了,一排排药丸被滚出来,那感觉,特别治愈。   暂时还不用入库取金箔,但得进一批蜡丸回来,而既然要去东海制药,还得把药堂的营业执照,以及中成药生产许可证等东西找出来。   药堂的账自顾明在时就是刘大夫管。   她既是大夫也是出纳,可以拿两份工资,货款也由她来支付。   就林白青从顾家要来的现金,一大部分也是交给刘大夫,做药堂开支了。   结了蜡丸的账,刘大夫塞来二十元钱:“这阵子大家都太忙,我也没顾上给你随个礼,这是给你的礼金,哎呀我的小师妹,新婚愉快!”   正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刘大夫的丈夫在邮政工作,儿子在首都,也是在银行工作,据说谈的对象也是银行的,家庭很和美的。   而用顾明的话说,那是她一生行医的福报。   林白青是她看着长大的,哪会要她的钱,忙说:“咱俩谁跟谁呀,不用啦。”   “快拿着吧。”刘大夫把钱塞到了她兜里,小声说:“你还小,又是咱的东家,不能太早有孩子的,前几天看你们正热乎我就没说啥,但避孕方面……”   药堂刚起步,最近才拾掇着要开业,林白青也才正要打名头,怀孕当然不妥。   “嗯,我心里有数的。”林白青说着,结束了这个话题。   其实刘大夫多虑了。   首先,上辈子林白青没有刻意避孕过,但一直没有怀孕。   她是个医生,她的舌头无比敏锐,没有人能在她的饭菜里下任何一种药,所以她不可能因药而不孕,她也检查过,证明自己没问题,但就是怀不上。   这只有一种可能:她就是个天生难以受孕的体质。   再就是,最近一周除了晚上要值班,顾培都会回来住,因为看林白青太忙,他都是在单位吃过才回来。而随着有了顾培,林白青连洗衣服的活都省了,家里的卫生都不用自己搞了。   他也会跟她聊天,讲讲军医院的病人,讲讲自己的工作情况。   晚上他会睡自己的被窝,也会亲亲她的额头,却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不过且不说刘大夫误解了,就连跟林白青一起起居的招娣都觉得姐姐姐夫应该好的不得了,还特别的善解人意的,也不忘提醒林白青记得避孕。   这天晚上洗完澡,顾培还没来,招娣在看电视,林白青在收拾顾敖刚儿子的药,突然,招娣想起件事儿来,说:“姐,就我改名字那事,最近正好有个机会,趁着落户的时候改名,就不用再跑一趟公安局改身份证了,但政治处总说他们工作量大,忙,还说名字叫啥都一样,不给改。”   招娣想改名的事,前段时间就提过,林白青以为只要把手续交上去,改个名字应该是顺利成章,但听起来似乎没那么容易。   当然,本来因为裁军,以及各种方面的杂事,政治处很忙的,而且从楚春亭身上林白青发现了,不论在任何地方,凡事总要有点关系和面子才能办的快。   她想了想,说:“这样,哪天你要碰上政治处的人,你就大喊一声顾培,再叫一声,哦不,姐夫。”   招娣傻乎乎的:“但我跟姐夫不在一个办公区,很难同时碰上他和政治处的人。”   林白青说:“你傻呀,你就对着空气喊呀,就用你平常的语气喊,只要你喊出去,别人自然会打听的,然后你再去政治处,他们就愿意帮你改名了。”   招娣想了想:“好吧,我试试。”她伸长脖子:“顾培,哦不,姐夫。”   结果她话音才落,顾培下班回来,撩帘进了屋,望着招娣,俩人大眼瞪小眼。   夏天热,林白青穿的少,但招娣自打有了个姐夫,衣服向来穿的厚,而且《壹号皇庭》还没播完,她就呆着也没事,但她还是立刻回自己房间了。   关了电视,林白青把药收了起来,也回床上躺着,准备翻会儿书。   不一会儿顾培洗完澡回来了,拆自己洁白的被窝:“我关灯?”   林白青点头:“好。”顺势把胳膊伸到了他的枕头上。   顾培才躺下又腾的坐了起来,把林白青的手放回了她的被窝。   林白青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有点好笑,蜷了过来,柔声问:“你今天忙吗?”   “还好。对了,招娣要改名字?”顾培问。   林白青说:“她突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了。”   “我明天去政治处亲自帮她说一声,会管用点。”顾培说。   他在厕所就换了睡衣,白色的棉T,半截短裤,虽然他皮肤白皙,但体毛却特别旺盛,尤其大腿上,密密麻麻的,而且他虽然看着瘦,但并不瘦,既不像顾卫军那样像个白斩鸡,也不像敖武和顾卫国那样雄壮,棉T下身材若隐若现。   这是个跟所有林白青见过的男人不一样的,洁净,斯文,还香喷喷的男人。   林白青有点惋惜,上辈子自己怎么就没有注意过他的身材。   看他关了灯,躺下了,林白青壮着胆子伸手进他的被窝,但才伸到一半,突然就被顾培的大手给逮到了。   俩人都结婚了,而且林白青向来主动,顾培当然了解她的意思。   他侧首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温声说:“不用这样的。”又说:“男性比之女性,天生更具有兽性,也更喜欢去掠夺,抢占,并从掠夺中获取快感。”   再过了许久,又坦然的说:“我也不例外。”   意思是她再逗,他就要失控了呗。   黑暗中,他的呼吸渐粗,渐炽,喉咙里带着嘶声,像海风一样。   林白青还要伸手,但顾培强硬的,死死的攥着她的手,俩人于黑暗中无声扭打,林白青有功夫的,手里的蛮力不比顾培的差,渐渐就占了上风。   但突然,顾培不推反拽,刹那间林白青碰到个什么个东西。   毕竟女人,她脸红心跳,下意识给吓的缩回了手。   过了许久顾培才说:“刚刚订婚时我甚至买好了Durex,但那时候我并不了解你,也不太了解国内的很多风俗人情,以及女性的生存环境,后来我了解了你,同时我也意识到,一段要走一生的关系不应该就这样仓惶草率的展开。”   又说:“我知道你特别感激我,也努力的想要回报我。但你还是个孩子,想要撑起一个已经没落的行业已经很辛苦了,不用这样的,早点睡吧。”   他并非天真到不懂感情,他也会控制不住的跟她亲近,但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小孩子而已,他会逗她玩,满足她一切想要的,却不会在关键问题上强迫她。   林白青揭开被子腾的坐了起来,顾培声音一哑:“你生气了?”   “没有,我去堂屋打会儿坐。”林白青说。   回头,看男人于灯下困惑不解的望着自己,林白青心里可好奇了,心说他真的不会失控吗?   ……   在九十年代,世界医疗飞速发展,医药也是一个城市的重点产业。   而东海制药以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基础设施,属于国家重点扶持企业。   作为书记,沈庆霞既要应付各种上级单位的检查,还要组织各种会议,接待,确实很忙。   而关于中成药的代加工,在她的日常工作中应该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但于一个中医小诊所来说,它却非常重要。   到了办公楼,跟前台小姐姐讲明来意,前台小姐姐带林白青上楼,交给秘书,秘书又把她带到了一间小会议室,说让她在这儿等,一会儿自己再通知。   林白青进门时,就看到穆二姑坐在张椅子上,正在埋头看稿子,两边还坐了一年青一老俩大夫,她都见过,老的姓陆,年青的姓黄,都是保济堂的专家。   看到林白青进来,穆二姑有些惊讶:“你们灵丹堂居然也来了。”   “二姑背的什么,讲话稿吗?”林白青问。   穆二姑问:“你来参加竞标,竟然没准备发言稿?”   林白青的消息是马保忠带的话,对方没有让她准备发言稿,她也就没准备。   因为已经走通了上面的关系,也知道这次必定是保济堂,穆二姑遂说:“你也就走个过场,没准备就算了,一会儿进会场了听听我的稿子,下回记得准备。”   “谢谢二姑,我知道啦。”林白青一看对面,说:“那是沈书记的办公室?”   “一会儿等秘书来叫咱们,咱就上楼。”穆二姑没有否认。   林白青今天还要给沈庆霞诊脉,同时,也要搞清楚她的病因。   穆二姑继续背稿子,她起身进了沈庆霞的办公室。   先闻,屋子里味道很正,闻起来并没有什么有害气体。   她的桌子上摆着几样生产药物用的化学材料,倒是有味道,但于人无害。   看到办公桌上有水杯,林白青遂端了起来,揭开一看,顿时给熏的皱眉头。   杯子里泡的也是西洋参,倒是参的味道,但林白青闻着觉得不对劲。   她倒了点水出来,放在舌尖上尝了尝,发现有股硫磺的味道。   像市面上的各种中药材,有些无良商家为了品相好看,就会熏硫磺,而硫磺熏过的西洋参就会含有一股浓浓的化学味道,但它同时还会刺舌头。   这气味虽像硫磺,却有些微小的差异。   林白青就再倒一滴,准备细品。   但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还有人在喊:“医生,医生!”   隔壁保济堂的俩大夫冲出来了:“在呢在呢。”   “有人中风昏迷了,120已经打了,你们有带药吗?”来人问。   穆二姑说:“开窍剂吧,有有有。”   这一听就是急病,眼看几个人上了楼,林白青从药箱里翻出个小瓶子来,倒了些茶水在里头,转而提起一阵狂奔,也跟了上去。   “开窍药能救命吗,人本来好好的在开会,但突然就晕倒了,就怕有生命危险。”来人说。   穆二姑和老大夫跑不动,被甩下了,年青的黄大夫跑的最快,说:“当然能,安宫牛黄丸就是绝佳的中风类开窍药物。”   林白青倒不是想跟保济堂的大夫抢病人,而是,但凡听说有人中风,昏迷,不论什么大夫,都会下意识以最快的速度往现场赶。时间就是生命,抢时间就是抢命。   一路上到六楼,大会议室里人群相围,随着医生的到来让出一条路。   地上平躺着个男人,胖,腹胀,面呈猪肝式的紫红色,鼻子更红,还格外的大,大的不正常。   病人烧的厉害,浑身滚烫,牙关紧闭,呼吸急促。   “药来了药来了,安宫牛黄丸……”黄医生才掏出东西,林白青拔开人群冲了进去,一把抢过了药:“黄大夫,这个应该不是中风,咱们不能给病人吃这个。”   人已经昏迷了,不说黄大夫,现场还全是西医药方面的老专家,看起来这人就是中风了,怎么林白青却说他不是中风?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我是多了个孙女吗,不,是多了个家长。   作者:恭喜你啦坏老头,以后有人管你了,另外,猜猜顾培多久失控,嗷呜~   PS:下面是我百度来的,关于开窍药的资料,如果有好奇,但不了解的人可以看看。   醒脑开窍的中成药有安宫牛黄丸、心脑清、醒脑再造丸、清开灵、苏合香丸、紫雪丹、九强脑立清、至宝丹等药物。   目前,临床上使用最多的中成药物就是清开灵,这种药物具有非常不错的清热解毒、醒神开窍作用,对于缓解高热、眩晕、脑血栓等问题具有很不错的效果。   另外,还需要提醒大家,醒脑开窍的药物还有很多,在使用的时候一定要根据患者情况进行选择,只要针对性的用药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以免胡乱用药带来不良的后果。 第65章 柳连枝   (比不上姐姐优秀的养妹……)   她年龄小, 面嫩,穿的又是运动服,再背个双肩包,一看就是学生。   这叫现场的老专家们无法信服, 所以有人说:“小同志, 还是听老大夫的吧。”   “专家来啦, 老专家来啦!”穆二姑的声音由远及 近。   老陆大夫气喘吁吁, 一步三蹦跶, 颤危危跪到病人面前, 在众目睽睽下搭手诊脉, 再翻看病人的眼睛:“这是中风了,安宫……”   没想到他也只看到表症,林白青也顾不得了, 拂开了陆大夫:“不对, 我来。”   现场几十号人,看一个小女孩当面否定老中医, 没有一个不吃惊的。   更叫他们吃惊的是,老陆大夫居然在点头:“好好, 你来。”   林白青一手探病人的额头,掏听诊器听他心跳, 抚其大动脉,再握上胳膊捉脉, 同时另一只手已经从药箱里摸出药来了:“麻烦谁, 快去给我找白醋。”   见没人动,她大声说:“温开水也行, 再找个干净杯子来化药, 快!”   120救护车的声音已经在楼下了。   老中医大夫不说话, 一小姑娘开在药方。   这是啥情况?   终于,鸦雀无声的人群中,有人说:“要不中医就别治了,让120把人带走。”   本来西医西药届就不信任中医中药,此刻的场景更叫他们无法信服。   “对,救护车马上就到,你们中医就别碰病人了。”另有人说。   还有人说:“病人是首都医药大学的教授,治坏了可就麻烦了。”   林白青恍若未闻,边诊脉,边说喊:“快给我一杯白醋,温水也行!”   现场愈发叫大家迷惑了,因为老陆大夫顾不得气喘,爬起来去找温水了。   年青的黄大夫则迅速帮林白青打开药箱,于琳琅满目的药品中挑出一样来:“这个,还是这个,这个?”   “再往下翻,要紫金锭!”林白青大声说。   “水来了水来了。”老陆大夫端来温水,年青的黄大夫撕开包装,将药饼置入水中化开成糊状,这时老陆大夫洗干净了手,由他来,涂在了病人的脸上。   林白青迅速脱病人裤子,掏一次性注射器,掰药瓶,转眼间已经完成了注射。   这是个极为怪异的现场,仨中医,最小的为主导,老大夫打下手。   急救人员上楼来了,急救医生气喘嘘嘘:“病人呢,在哪。”   初期的抢救工作已经完成了,林白青又掏了两枚药,说:“病人是因为疔疮感染而引起的高热,请转告医生,退烧要用清开灵,同时还要搭配这个。”   急救医生有经验的,一看药:“我们医院有紫金锭的。”   “你们的药性不够,必须用我这个。”林白青把药塞了过去。   急救医生仔细看,见是灵丹堂的紫金锭,知道这个效果好,当场收了。   眼看病人被抬走了,仨大夫对视一眼,老陆大夫给林白青竖了个大拇指。   病人高热,即将陷入昏迷,关键时刻选对开窍剂很重要,但刚才黄大夫和陆大夫都判断错了,只有林白青判断对了,救命之才,这丫头值得一夸。   不过这是中医内部的事,现场全是西医药方面在国内知名的专家们,还有政府领导,而中成药的包装纸都是最廉价,最劣质的。   病人去,现场空,只留下一张薄薄的,印刷字迹都糊嘟嘟的包装纸。   有人捡起了包装纸,念道:“紫金锭,专治痈疽恶疮,蛇虫兽火伤,小同志,刚才那位病人,王教授,我跟他同住,我确定他身上没有生疮,只是从昨天起有点发烧而已,你怎么断定他是引疮而起的发烧?”   林白青也才顾得上解释,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他的疔疮生在鼻侧,这个部位也叫三角区,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他的感染已经到颅内了。”   顿了顿,她又问:“颅内感染引起的发烧昏迷,你们说危不危险?”   年龄大点的医药界人士自然懂,在鼻子,嘴周要是起颗痘,一挤,不慎就会引起发烧,而且会烧的特别迅速,短期内就会导致昏迷,甚至可能死亡。   那人一想还真是,病人王教授鼻子上生了个疮,昨晚就在挤对着镜子挤疮。   看来他的高烧还真是因为疮肿引起的。   “但我听说中医开窍,最好的是安宫牛黄丸,你为什么不用?”又有人问。   林白青说:“他这种症状在我们中医上讲,是闭症,要用温开药,安宫牛黄丸虽好,但它是凉开药,并不对症,当以紫金锭敷其面,再注射清开灵,否则,等到了医院再抢救……”那时候人都凉了。   满场全是西医药方面的专家,并不懂中成药,又有人问:“什么叫温开药,又什么叫凉开药?”   中成药中的开窍剂造价昂贵,价格也不低,但在危重病的抢救方面有着非常好的效果,不过是不在中医行,不了解罢了。   这是个很好的科普机会,林白青也想跟大家好好科普一下。   但就在这时,副书记田中沛站了起来,说:“关于中医的事咱们改天再讲吧,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会议咱就先不开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这是一场专家研讨会,来的都是老专家,倒一个就够吓人的了,要再倒一个,东海制药担待不起的,于是转眼之间,热闹的会场上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林白青自来就没见沈庆霞,见田中沛和穆二姑,省卫生厅的厅长走在一起,以为他们是去找庆霞的,才跟着要出会场,就听身后有人喊:“小林大夫。”   林白青回头仔细一看,才发现沈庆霞坐在角落里。   这才一周未见,她擦了粉,化了口红,但还是掩饰不住面上的铁青,坐在角落里,浑身瑟瑟发抖。   林白青一看就明白了:“你是来月经了吧,没有准备卫生巾?”   沈庆霞捂着肚子说:“我的月经上周才走,按理不该来的,但我刚才在台上讲话,突然觉得肚子一凉,就……”   当人有大病,身体的各项机能都会不正常,她来月经,是因为她的寒毒已经侵透整个身体了,林白青一捉脉,发现原因了:“我上周开的药你没吃。”   沈庆霞有点不太好意思,说:“我太忙了,没顾得上吃。”   林白青不得不说实话了:“沈书记,你很可能会得癌症,吃药才有挽回的希望,你要不吃药,很可能神仙都救不了你。”   “不不,我才体检过,身体很好的。”沈庆霞摆手说:“大概是工作压力让我内分泌紊乱了才提前来的月经,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   从她表面答应却不吃药林白青就看出来了,这是个固执到不听劝的女人。   她穿的是一件连衣裙,血流的厉害,屁股湿了一大片,林白青遂把运动服外套脱了环在她腰上,扶着她下楼,回了办公室。   沈庆霞躺到了沙发上,又说:“小大夫,麻烦你打个电话让我爱人送止痛药。”   所以她有病不治根,向来都是用止痛药来顶的?   怪不得她会早死。   林白青照她说的拨了电话,看她疼的厉害,掏出马衔铁针,准备帮她补阳气。   才灸上,沈庆霞就是一声哼:“小大夫,你这个针灸上可真舒服”   林白青忍不住又劝说:“您一个女同志,身体又不好,何必那么拼呢?”   人在生病的时候都会比较脆弱,沈庆霞轻叹:“不瞒你说,我是我母亲收养的,从小就没有我姐优秀,东海制药是我母亲的心血,也是她想留给我姐的事业,我要不努力做好点,她心里会很失望的。”   虽然还没见过,但林白青猜得出来,她的外婆柳连枝肯定很有性格。   否则楚春亭不会拿她当个劲敌。   但直到现在,她非但不认为沈庆仪已经死了,而且是把东海制药当成一份留给女儿的事业,让沈庆霞在为姐姐守护它的吗?   这要是真的,那柳连枝的思维也有点太过偏执了。   走廊里一阵脚步声,继而,一个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是马保忠,一手饭盒一手药,进门就握妻子的手:“止痛药来了。”   沈庆霞痛的直皱眉头:“老公,快给我吃药,我肚子好痛。”   林白青抢着去接药,但手故意一滑,药不小心掉了,马保忠只好再掏一颗。   端过水来他自己喝了一口,尝着凉了,又添了点温的。   看妻子喝完,又端过保温杯来:“海带排骨汤,喝点垫垫肚子再工作吧。”   林白青趁他不注意,倒掉自己水杯里的水,倒了些排骨汤在杯子里。   合上杯子装进背包,她说:“马先生这样的男人,想必家中长辈都很喜欢吧。”   沈庆霞苦涩一笑,叹了口气。   马保忠也是苦笑:“哪里,我岳母是高山仰止,瞧不上我这种小人物的。”   “您这么温柔体贴,难不成沈奶奶还不满意。”林白青故作惊讶的问。   马保忠说:“岳母对我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可惜我太愚钝,总叫她失望。”   这一听就是心里有牢骚,林白青恍然大悟:“沈家奶奶脾气应该很苛刻吧,怪不得我听人说她的亲生女儿沈庆仪是……”   再擅长伪装的人,只要有牢骚就必定有露破绽的时候。   而显然,对岳母柳连枝,马保忠有满腹的怨气和牢骚需要发泄。   他接过话茬说:“可不嘛,亲生的下落不明,抱养的也快顶不住了。”   听他这话的意思,在他看来沈庆仪是被柳连枝逼死的?   沈庆仪是林白青的生母,大概率是死了,但也有可能还活着,因为截止目前,海事部门并没有打捞到她的遗骸。   因为柳连枝心脏不好,怕她受刺激,林白青暂时不会见她,也不会跟她相认,而且她总觉得马保忠不对劲,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她想看看能否套出些什么蛛丝马迹来,或者可以找到一点关于沈庆仪的,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马保忠这种欲语还说的态度就让林白青更好奇了。   她现在只是个医生,是可以站在第三方的立场上,引导人们说出观点的。   她叹了口气,又说:“父母如果太强势,儿女们会很痛苦的。不过沈书记能不顾身体把东海制药搞的这么好,我想沈奶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很高兴。”   本来人有病的时候就脆弱,想起难过的事就更脆弱了,话也难免多点。   沈庆霞紧握丈夫的手,摇头说:“不不,我差庆仪姐姐太多了,我母亲对我不满意也很正常,如今东海制药是我姐来经营的话,肯定比现在还要发展的好。”   林白青听说过,沈庆仪是一个能以‘大小姐’的身份被保送上大学的奇女子。   但沈庆霞也很优秀,这是不可否认的。   她说:“沈书记您别妄自菲薄,在我看来您同样优秀。”   马保忠一声冷哼:“优秀有什么用,有些人恨不能当时死的是她,而非庆仪。”   他这意思是,柳连枝一直在恨,恨不能当年庆霞能代庆仪去死?   沈庆霞摇了摇丈夫的手:“好了,别说了。”   虽然俩人都不说了,但林白青大概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柳连枝一生要强,亲生女儿庆仪死了,她就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庆霞身上,要她像姐姐一样优秀,能干,经营好东海制药。   沈庆霞为了不辜负养育之恩,一直在拼命工作。   可她内心对养母既有感恩,又还有抵触,索性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抱的心思就是,把命拼在东海制药,以换养母的养育之恩。   但她内心是空虚的,是无助的,她有委屈,有难过。   而马保忠能理解她的痛苦和难过,所以她才会无条件的信任他。   ……   针灸已经做完了,该收针了。   马保忠拈过一枚针,说:“这针看起来是好针。”   林白青一笑,说:“您不是研究文物的吗,看它有多少年历史?”   马保忠在文物研究所,自然懂古玩,粗粗一看,惊了:“至少八百年。”又说:“这是套文物级别的针,你是在治疗什么?”   “你爱人体内有毒,这个叫针灸银针,是专门解毒的。”林白青说。   这其实是马衔铁针,但它生的跟银针非常像,而加了合金的银针,其功效就是解火毒,淤毒,寒毒和湿毒。   要真有一套银针,林白青甚至可以尝试针灸好楚三合的胰腺癌。   马保忠不但懂文物,还懂针,果然,声音一提:“你怀疑我爱人中毒了?”   沈庆霞也说:“不可能吧,我没乱吃过东西,怎么可能会中毒?”   马保忠又说:“庆霞,你说是不是最近岳母给咱们寄的曲奇饼和茶叶有问题?”   沈庆霞立刻说:“不可能,我吃,佳佳也吃了,他没啥感觉的。”   “那是怎么回事呀?”马保忠一脸疑惑:“大夫,能查出毒是哪里来的吗?”   本来林白青想着,既然沈庆仪是她亲妈的养妹,她要喊声姨妈的,不如就找个机会私底下跟她坦陈,说她的丈夫有可能在投毒害她。   但听了半天她听出来了,沈庆霞连养母柳连枝都怀疑,却独独不怀疑丈夫,她要贸然说出来,沈庆霞不信不说,大概还会把事情告诉马保忠,打草惊蛇。   她不动声色,进一步解释说:“在中医上,风,寒,火,湿被统称为毒,人人体内都有,用银针针灸即可解之,跟食物中毒没关系的。”   沈庆霞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马保忠也说:“怪不得。”又说:“咱们传统的中医真是博大精深,了不起!”   林白青又说:“针灸一次不管用的,至少要三次,明后天我再灸两次吧。”   “太感谢你了,不过麻烦你亲自跑一趟,诊金要怎么开?”沈庆霞问。   林白青说:“先治病吧,别的以后再谈。”   她的目光落在马保忠的手上,就见他猛然攥了一下拳头,目光阴沉   ……   从书记办公室出来,下了楼,林白青正好碰上穆二姑跟俩大夫走在一起,声音不大,在碎碎念叨:“我外号母夜叉,但我跟柳连枝怎么能比,我要是母夜叉,她是啥,王母,母阎王!”   俩大夫没说话,只跟着她默默走着。   因为听到外婆的名字,而且穆二姑形容的很另类,林白青快跑两步,拍她肩膀:“二姑,啥叫个王母,母阎王?”   穆二姑正在说人坏话,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拍,吓了一大跳,回头见是林白青,顿时一笑:“你这小丫头,医术可真不是盖的,我这俩老大夫都给你比过了。”   又说:“恭喜你,医院来电话了,说病人正是疮肿引发的高烧,而且到医院就退烧了,你今天救了一条人命,也帮咱们中医争了光。”   俩男大夫也都笑着说:“青出于蓝,你这小丫头够厉害的。”   商场有竞争,但在行业内,谁手艺好大家就尊敬谁。   今天仨人合力救了一条命,这事无关金钱和利益,都有满满的成就感。   更可喜的是,他们没有用演讲稿,而是用事实向一帮西药届的专家们展示了中医类急救药物,开窍剂的强大功效,这可比演讲稿强多了。   穆二姑好久没见林白青了,于她的八卦也听了许多,先说:“听说楚春亭是你在治,而且快站起来了,这事有的吧。”   “再有半个月吧,他拄着拐杖就能行走了。”林白青坦然说。   治疗中风后遗症是灵丹堂的独门妙技,眼红也没用。   穆二姑突然凑近,说:“他把金针卖你了吧,你花了多少钱?”   金针就在林白青的背包里,但她一脸诚实的撒谎:“二姑,是东海金针吗,楚老有一副吗,那我可得去问他讨了,我治好了他的腿,金针他必须卖我。”   老实人要撒起谎来,狡猾的人还真识不破。   因为穆成扬守口如瓶,穆二姑并不知道玄铁金针在林白青手里,刚才只是诈她,听她这样说,以为她没拿到金针,自己还有希望。   忙说:“呸呸呸,楚春亭手里没有金针,我是胡说八道的。”   林白青故作失望:“你们保济堂也就比我们灵丹堂多了副金针,哎呀,我真想拥有一副金针呀,我得去缠一缠楚老,万一他有金针呢,十万我都愿意买。”   穆二姑一声哼,明晃晃的嫉妒:“你的水平已经够高的了,我家成扬跟条傻狗似的,都悄悄跑你那儿去了,小丫头,你还年青,知足吧,别总想着啥便宜都要占,广省中医届的大旗,还得是我们保济堂这种大药堂来扛的。”   “那是当然,二姑您可是巾帼英豪,大旗就该您来扛。”林白青捧了她两句,把话题扯回了柳连枝:“你刚才说啥母阎王呢,跟我讲讲吧。”   黄大夫说:“政府要求东海制药增加中成药生产线,据说创始人柳连枝持反对态度,而且还准备用撤股来威胁,她可是东海制药的大股东……”   穆二姑打断了他,说:“什么大股东,小股东而已。东海制药是国家的,大股东是国家,是政府,她手里就5%的股份,别听她说的凶,扶持中医是中央下的政策,她阻止不了的,顶多也就发几句牢骚,影响不到我们。”   “倒也是。”黄大夫顺着老板的口气说。   林白青有点纳闷:“柳连枝既然是东海制药的创始人,肯定也想制药厂能发展得好,那她为什么要反对政府扶持中医呀?”   穆二姑小声说:“她可能心理已经变态了。”   见林白青两只眼睛睁的滴溜圆,一脸好奇,八卦欲顿时就起来了,又说:“她当年可是有名的大地主婆,扫了整整十年的大街。我听人说她的亲生女儿是被她亲手害死的,她表面还是个好人,但内心已经扭曲,变态了,大概就喜欢折磨人为乐吧。”   柳连枝,林白青的亲外婆,也是东海制药唯一的私人股东。   而柳连枝会拥有东海制药的股份,原因是这样的。   东海制药是1952年成立的,当时国内有很多老牌企业,新政府以公私合营,四马分肥的形式收编了它们,作为原企业主,柳连枝把化工厂和绵纱厂交归国有,政府给了她5%的股份做补偿,这个叫公私合营。   她还在厂里当总经理,这又是四马分肥,还可以拿5%的股份。   所以初解放时,她每年的分红是很可观的,也是那些年,她一手扶持起了东海制药。   但从1965年起公私合营就终止了,分红也停付了。   柳连枝也荣登‘地富反坏’榜,成了东海市的头号‘大地主婆子’。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八十年代初,拔乱反正,政府给柳连枝平了反,摘了她‘地富反坏’的名号,又把制药厂属于她的股份重新归还给了她。   然后柳连枝就去了港城。   上辈子因为不跑外联,关于柳连枝,沈庆霞的事林白青一概不知。   而从沈庆霞夫妻的叙述中,她感觉柳连枝是个偏执的爱着亲生女儿,拿养女不当人的养母。   在穆二姑的口中,柳连枝又成了个害死女儿,且心理扭曲的老太婆。   但明明林白青所看到的,柳连枝写的专业文章用词严谨,文笔简洁,思维清晰,是个在专业方面极为优秀的老教授呀,这是怎么一回事?   “穆二姑,你知道吗,柳连枝最近会不会回咱东海?”林白青问。   她总觉得外婆不是外人描述中的那个样子,直接联络当然不妥,但有机会的话林白青想见上一面,她想亲眼看看,自己的外婆是不是真的心理扭曲了。   “你好奇她干嘛?”穆二姑反问。又说:“9月1号是东海制药成立四十周年,作为创始人,她肯定要出席的。”   已经八月半,马上就九月了,既然柳连枝届时会来,林白青就到时候再她吧。   当下最要紧的依然是沈庆霞。   今天马保忠的反应让林白青愈发确定了一件事,他一直在给妻子投毒。   是什么药她可以让顾培帮忙直接分析。   但是,沈庆霞最后是癌症死的,而林白青上辈子所见识过投毒,大多是激素和副作用极强的镇静剂,但它们并不能直接致癌。   而能诱人生癌的药物,林白青大概知道几种,要真如她所猜测,那就证明马保忠不但有头脑,还特别有心机,而且是用了很多年步步为营,处心积虑要杀妻的。   那么,延展来想,马保忠是在文物研究所工作的,他是懂文物的,而当年楚青图和沈庆仪被判刑,远赴边疆,起因就是文物交易被治安队抓了现形。   那件事会不会跟马保忠有关?   或者说,她的父母,是不是就是马保忠害死的?   ……   每天一趟,林白青还得去给顾敖刚的RI本小崽松丸做针灸。   治完顺道去军医院,当然是找顾培。   他不在办公室,在实验楼,因为有门禁,林白青进不去,遂在外面等着。   实验楼的对面就是B超室,外面排了一长队的兵哥哥,个个脸上爆着大青春痘,穿的老式军装,估计刚进部队不久,队伍排的歪歪扭扭的。   林白青刚停到实验楼下,就看到一帮小伙子跟向日葵似的,齐齐转了脑壳。   她今天出门穿的是成套的运动服,背心加外套,长裤,一身皆是米白色,再加上白色的球鞋,本就显得有点不太成熟,在东海制药时外套被沈庆霞弄脏了,她索性就只穿着吊带。   如今大街上小吊带,露脐装其实已经很多了。   不过东海的太阳毒,这年头还没有很好的防晒,女孩子们一露就黑了。   但林白青还没遭过晒,皮肤格外白。   太阳一晒,她也不会变黑,反而,裸露的皮肤会变成透亮的粉红色。   实验楼前没有遮挡物,她觉得晒的难受,就拿手挡着阳光。   背上一个大双肩包,手里还有一只大药箱,她的形样跟个中学生一模一样。   突然,队伍中有个小伙子跑了过来,敬个礼,问:“同学你好,需要帽子吗?”   小伙生的还挺帅,但浑身汗味儿,熏的林白青直皱鼻子,她说:“不用。”   一帮排队的向日葵帅小伙全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小伙子是个社牛,也不气馁,主动搭讪说:“你是来这儿实习的学生吧,我叫祁小光,刚刚入伍,来体检的,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咱做朋友吧。”   这时顾培出来了,白大褂,军绿色衬衣,看到爱人面前站个男孩子,止步了。   林白青上前迎上丈夫,揽上他的腰,跟这位新兵蛋子介绍:“我不是来实习的学生,是来找我爱人的,这是我的爱人,顾培同志。”   作者有话说:   新兵祁小光:搭讪搭到□□了,九敏…… 第66章 松枝领花   (告密的人,找到了!)   祁小光昨天才学习了军衔知识, 看到对方雪白的白大褂里那抹青绿,以及他衬衣上的领花,顿时心里咯蹬一声,因为男人的领花是松枝纹路, 要他没记错的话, 军医要等同部队师级以上才能戴松枝领花, 而师级, 怎么也得五十岁吧。   但他抬头, 分明看到对方皮肤白皙面容精致, 是个帅气英俊的年青人。   他没看错吧, 遇到鬼了吧,这么年青,却戴松枝领花的军医。   这级别得多高?   他算不算小兵蛋子有眼无珠, 调戏了大领.导的爱人?   他还有救吗?   对方目光跟空调似的扫过来, 祁小光只觉得浑身嗖嗖凉。   扭头就跑吧,鞋带不争气的松了, 差点给自己的鞋带绊倒,还是顾培大手扶了一把, 否则就要摔个狗啃屎了。   一帮新兵蛋子本来想笑的,目光落在顾培的领花上, 全都生生憋住了。   目送祁小光归了队,林白青摇顾培的手:“你猜他刚才是来干嘛的?”   顾培拉小爱人往实验楼里走, 侧眸暗扫, 见新兵们全乖孙似的,说:“搭讪。”   “小伙子生的帅气吧。”林白青再摇他的手:“他说他想跟我做朋友。”   顾培正在门卫处签字, 手一顿, 温声说:“可以的, 我不会干涉你的交友。”   他是弯着腰的,林白青因为经常要练拳,扎马步打坐,不害臊的说,也算细腰翘臀大长腿了,但顾培的屁股跟她的不一样,毕竟男性,紧健而翘挺,肉感十足。   她还没摸过,但直觉手感一定不错。   轻轻用屁股碰了碰顾培的臀部,她小声问:“如果他要约我出去玩呢?”   顾培签好字了,被她弹性十足的小屁股弹了一下,蹭的站直,过了门卫处才说:“婚姻并非束缚,你可以跟任何你想约会的人出去,晚上十点之前回家就好,但如果没有人送你,你可以喊我提前去接你。”   所以他不但不阻止她跟别的男孩子约会,还愿意在约完会后去接她?   那他呢,岂不是也一样,可以随便跟别的女人约会,也会送她们回家?   俩人一起往办公室走,顾培发现小爱人突然就生气了。   他止步,严肃发问:“我是不是又惹你不高兴了?”   林白青反问:“你跟女孩子约会,是不是都会送她们回家。”   这要顾卫国那种圆滑的,肯定会说不送不送,我就只送你。   但顾培是个搞医学的,天性的严谨:“如果是晚上的话,肯定要送。”   林白青咬唇,生气二字写在了脸上。   顾培倒也不傻,立刻就明白了:“我原来是相过很多亲,但都是被人以别的名义请去的,除此之外我没有跟任何女性私下约过会。”又说:“以后也不会。”   他上辈子唯一正式谈过的也只有张柔佳,一开始一周约一次,后来变成半个月,再后来一个月,三个月,然后就分手了。   其实于他的私生活方面林白青并不担心,只是见他就习惯性的想逗一逗。   顾培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这地方林白青很熟悉,因为这栋实验楼在有了新的实验楼以后就单归顾培了,他后期很多重要的实验都是带学生在这儿完成的。   在将来,林白青也会在这儿,跟顾培并肩工作好几年。   但她没有跟他几乎从来没有聊过私事,只记得灵丹堂被政府贴封条的那天,她以为没人,坐在角落里一个人无声流眼泪,等她发现时,就见顾培坐在另一个角落里,怔怔望着她。   她生平只见顾培慌过三次,那是第一次。   当时他坐在角落里,望着她,紧张,局促,忐忑,手足无措。   ……   一到工作的地方林白青就想起正事了,她是为了工作而来的。   她怀疑马保忠下毒,但她得有证据。   沈庆霞的水杯,以及她喝的汤,还有吃的止痛药,各一份,这是所有可能下药的途径,林白青全取到样本,交给顾培,等着出化验结果就行了。   其实沈庆霞身体有问题这事,最先就是顾培发现的。   丈夫给妻子下药,或者妻子给丈夫下药,他也经历过,并不意外。   但药物到了人体内,会被分解,代谢,除非是毒性非常强的奎宁,乌头.碱,以及镇静剂等。   如果是激素类,因为人体本身的数据干扰,会很难排查到准确药物。   食物样本就不一样了,药物没有被吸收,转化过,会很容易被锁定。   把样本交给丈夫,林白青问:“大概几天能出结果?”   “我加班做。”顾培接过林白青的杯子,看着里面的汤:“今晚就不回去了。”   猝不及防的,她弯腰,香软的唇轻轻贴上他的面颊。   顾培的目光也旋即从杯子投向爱人的胸脯,她今天只穿着一件吊带背心,但遮挡很好,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小兔子的一点轮廓。   但女孩子穿吊带背心,不论遮挡有多好,都能调起男人骨子里的,野兽式的热情,就好比CT室前那帮年青的,蓬勃的,冲动的新兵蛋子们。   顾培也一样,下意识唇干舌燥。   而且他觉得她要欺负他,不止就那么一点点,果然,猝不及防的,她又弯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她胸前的小兔子若隐若现,就在眼皮子底下。   “你自己亲口说的,我可以随便跟男孩子出去约会,玩,我可记住了。”她说完,转身要走,顾培下意识伸手,又把她给拽了回来。   要知道,就在前天晚上他才信誓耽耽的说过,他不会失控。   林白青以为顾培今天就要食言。   但他拉过她,只温声说:“可以去,但去之前必须提前通知我一声。”   就这?   林白青的胳膊被他抓着,都捏疼了,她轻勾手指,在他胳膊上挠了挠。   就几下轻挠,她还笑嘻嘻的,但顾培不由自主的心颤,心跳加速,他知道她在挑衅她,却又拿她没办法,他甚至想干脆就……突如其来一阵脚步声,一年青军医推开了门:“顾军医,……哎哟我去……”来的不是时候。   看到有人来,林白青一下就慌了,她不习惯在人前亲昵,也不想顾培被人议论,说他轻浮,不专业,在实验室公然调情。   但有人来,顾培倒不慌了,温声说:“小许,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林白青。”   “原来是您爱人啊,嫂子好!”许军医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忙说:“嫂子您别误会,顾军医向来都很严肃,很正经的。”   但不对,他这样说,不是在暗示,此刻的顾军医不正经?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咋弥补?   林白青笑着说:“一样的,他在单位正经,在家也……特别正经。”   话说的一语双关,说完,她斜瞟了顾培一眼,绕开许军医,笑着出了实验室。   反正她是不会停止挑逗的,就看他顾大军医能正经到啥时候!   ……   回到药堂,今天要取金箔来包药,包好再装入蜡丸封口,在蜡丸上沓上生产日期,然后统一归库,妥善保存。   这一大批的中成药,每一颗都是一条人命,而等她申请到特许生产资格,这些药她就不卖了,将来送上拍卖台,每一颗的起拍价都会在六位数以上。   此时离新规出来还有半个月,遗憾当然有,本该多制点药的,但林白青手头的存货就那么多,以后要制,就要努力跟国家申请特许生产资格了。   不比上辈子的灵丹堂地方窄,装修差,整个药堂弥漫一股装修完的油漆味,大家也不看好,林白青请了好久才请到两位老专家,看在顾明的面子上来坐诊。   这回药堂还没装修好,就有好几个老中医专门打电话,主动说要来坐诊。   但既老专家们主动来应征,林白青就不用操心缺医生的事了。   第二天她一直忙到快下班时才去给沈庆霞做针灸。   马衔铁针虽不能治本,但能补阳气,这能叫体质虚寒的沈庆霞体感特别舒服。   虽然化验结果还没出来,但林白青已经用舌头尝出来了,马保忠在投毒害她。   针灸时闲聊,她就又试着说:“沈书记,您跟您爱人感情真好,我看你很信任他的样子。”   沈庆霞正在看财务报表,笑着说:“他是这辈子我遇到过,对我最好的人。”   林白青心说她是被柳连枝收养,对她最好的难道不该是养母?   她说:“您的母亲,还有您的姐姐,对您应该也很好吧。”   沈庆霞一愣才说:“我真是昏了头了,对啊,对我最好的人是我母亲和我的姐姐,我怎么能忘了她们。”   又感慨说:“她们是在解放东海时冒着被炮轰的风险把我从海里救起来的,当时两军正在交火,我母亲抱着我,拖着我姐一路往城里跑,子弹就在我们身边来回穿梭,回到城里抖大衣,我们几个身上有二十几块弹片,但幸运的是,没有一块伤到我们。”   林白青说:“听说沈奶奶是想去对岸却没走成。”   沈庆霞有点生气,放下了手里的文件说:“你是听外人瞎说的吧。”   又说:“我母亲是被骗上船的,但她不想去对岸,就拉着我姐又下船了。”   “所以她不是出逃失败,而是主动留在国内的。”林白青说。   沈庆霞说:“虽然她现在变了,变的冷漠,孤僻,只专注于自己的专业爱好,不喜欢跟人交流,还脾气古怪,总骂批评人,但曾经的她是个心地善良,幽默风趣,可有爱心了。因为她是技术人员,沈家人想带走她的,但她舍不得厂子,不想离开故乡,硬是抱着我姐跳进大海,游回了岸边,也顺带救了差点溺水的我。”   听起来,柳连枝和楚春亭是两个极端。   楚春亭是想走没走成,愤恨半生,还整天借故骚扰,报复柳连枝。   柳连枝却是因为不想走,主动跳下船游回来的。   但讽刺的是,楚春亭摇身一变成了政府红人,领导们对他尊重有加。   柳连枝却顶着‘大地主婆子’的名号扫了十年大街。   设身处地的想,林白青觉得如果自己是柳连枝,大概也会变的。   她会痛恨世道不公,也会痛恨所有人,会跟所有人为敌的。   她又说:“沈书记,您的养母从大海里把您捞起来,又抚养您长大,即使她表面对您严格,但她爱您的心是不会变的,有什么可以沟通,不要憋在心里,这样对她不好,对您也不好。”   沈庆霞再叹气,说:“可我总是辜负她,我找的丈夫她不喜欢,我生的孩子她也不喜欢,我的事业她也觉得做的不好,就增加中成药生产线一事,我也是以为她喜欢才向上面提议搞出来的,可谁知她听说以后,却以撤股相威胁,不让搞。我想跟她好好交流一下吧,她却连我的电话都不肯接了。”   林白青明白了,沈庆霞一直在试图讨好柳连枝。   所以才会拼命搞事业。   但从她的丈夫到孩子,柳连枝都瞧不起,母女之间就有隔阂了。   柳连枝曾经满心热切的留了下来,还一手建立起了东海厂,就证明她曾经是对世界抱着希望的,但现在女儿死了,养女所做的一切她都瞧不上,她又定居港城了,人家索性就准备撤股东海制药了,于一个老太太来说,撤股,换一笔丰厚的养老金,从此颐养天年,其实很不错的。   沈庆霞怕老太太撤股,怕她否定自己,于是愈发卖力的工作。   但她这样拼命,就给了马保忠可趁之机,持续下药害垮她的身体,她就早早去世了。   别的方面林白青不清楚全貌,不好置评。   但柳连枝瞧不上马保忠是对的,一个长年给妻子下药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还想再说,有人敲门,正是马保忠。   进门一看,他说:“庆霞的气色好了不少。”   沈庆霞笑着说:“老公,这小大夫很厉害的,经她一针灸,我浑身轻松。”   马保忠说:“再针灸几次应该就能痊愈了吧,小大夫,你可真是神医。”   林白青半开玩笑,说:“人说中年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但马先生您肯定不盼着老婆死,只盼她健健康康的,对不对?”   马保忠笑的有点不自然:“小林大夫您这玩笑开的让我有点害怕,我曾在婚前向庆霞发过誓的,要生死相随,她要死了,我会立刻跟着的。”   这种肉麻的话,一个正常女人听了只会觉得荒唐,可笑。   但沈庆霞大概有点恋爱脑,她居然被感动到了,说:“老公你真好。”   望着这对‘恩爱’的壁人,林白青明白为什么柳连枝瞧不上沈庆霞了。   女人可以不优秀,不拔尖,但不能恋爱脑!   ……   药堂的装修已经好了,但还需要整体搞一遍卫生才能开业。   本来林白青计划用半个月来搞卫生,收拾家具的,但今天甫一回灵丹堂,就见药堂里进进出出全是人,有人在擦门窗,有人在抬家具,忙的不亦乐乎。   而她唯一认识的,是文化厅马厅长的秘书,正在指挥大家干活。   见穆成扬也在忙碌,她小声问:“这帮人哪来的?”   穆成扬示意林白青进药房,拔通电话又递给她,林白青才揭起来,电话里传来一个苍老而怯怯的声音,语气里还带着些许伪装的慈祥:“喂,是青青吗?”   是楚春亭,当然,也只有他才能调动政府公务员来给她当牛做马。   “今天去药堂的人都是文化厅的,是去给我们伟大的中医事业添砖加瓦的,他们干的活你还满意吧?”楚春亭又问。   林白青望了眼那帮忙碌的人,硬着头皮说:“他们干的很好。”   让一帮省厅的公职人员来帮个小诊所打杂搞卫生,亏得楚春亭干得出来,还给伟大的中医事业添砖加瓦,他的脸怎么就那么大呢?   他又说:“青青,我听说了个消息是关于柳连枝的,你要不要听听?”   坏老头人脉多的是,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林白青最近在干嘛了。   他当然知道她想申请东海制药的中成药加工生产线,也知道柳连枝于这事是持反对态度的。   而他,作为柳连枝一辈子的死对头,比别人更了解柳连枝。   政府领导着急,但没办法,就想强压柳连枝低头,要不就让她撤股。   但楚春亭了解柳连枝,他知道症结,也知道该怎么化解这件事。   他又想讨好林白青,这就来给她出谋献策了。   不过虽然林白青还没见过柳连枝,也并不了解她,但毕竟那是自己的外婆,那是生了她妈妈的女人,她们身上流的是一样的血液。   林白青大概猜得到柳连枝是为什么才会反对中成药生产线一事的。   而且她很不喜欢楚春亭对待她的这种态度。   他想对谁好不是真的好,而是下意识的攻对方的弱点,想要降伏对方,让对方为自己所用,所以他才会教育出楚青集那种恶毒到想要弑父的儿子来。   现在他就在试图降伏她,讨好她,要是她对他言听计从了,以他的野心,就会插手灵丹堂的经营,而他,就会把灵丹堂搞成像保济堂一样,专供权贵的中医诊所。   而要是那样的话,顾明开诊所的初衷就不复存在了,灵丹堂,也要姓楚了。   基于血缘,这坏老头该照顾林白青当然要照顾。   但她是顾明的徒弟,是绝对不会被楚老头牵着鼻子走的。   她说:“楚老,您应该也知道,柳连枝是我外婆,有什么事我会单独跟她联络的,不需要您从中做好人,我的事我自己会办,您就甭操心了吧。”   电话那头的楚春亭一口老血差点喷腔而出,心说林白青都没见过柳连枝那个臭脾气的老太婆,却已经喊她叫外婆了?   他还送过她金针呢,可她直到现在,连声爷爷都没喊过。   这小丫头会不会太过分了?   但能怎么办呢,人家不但不认爷爷,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他。   气完了,愤恨完了,老爷子又喊:“喂,青青,青青……”   但这时电话已经挂了,话筒里只剩盲音。   老爷子气的咬牙切齿,就在思索,当年在文物交易上告密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倒是能调得动人的,但凡事总得有个方向才能细查,可他该往哪找方向?   ……   其实林白青也正在查这件事。   毕竟沈庆仪是她生母,她还活着吗,如果死了,至少有骨骸吧。   一个人,找到母亲的骨骸并让她入土为安,这是必须的。   她直觉马保忠很不对劲,而恰好,她能找到一个,知道马保忠底细的人。   挂了楚春亭的电话,翻电话簿,她一个电话打给了顾怀尚:“喂,怀尚叔?”   顾怀尚一听还挺惊喜的:“白青,你咋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林白青说:“问候一下您的身体健康,也问问五爷身体怎么样,你们都好吧。”   “我快退休了,大家都劝我去DE国找敖刚养老去,但我不去,我一颗红心,故土难离,哪怕退休了,也要生活在我们的国土上,才不要去资本主义国家。”顾怀尚刻意标榜着自己。   林白青估计他不知道敖刚带着RI本小崽躲宾馆治病的事,笑笑也就罢了,转口说:“怀尚叔,沈庆霞和马保忠是您的学生吧,我听说他俩是早恋,有这事吗?”   “马保忠?我俩关系挺好的,大后天吧,他就要升任文物研究所的所长了,我约了几个人,准备后天上他家一趟,给他庆祝一下呢,怎么,你也想去?”顾怀尚说。   所以马保忠马上就要升职了?   文物研究所的副所长,听起来名号一般,但那是个连市领导都要尊重的职位。   而管理古玩真迹,万一他要监守自盗呢?   就像顾怀尚那样,搞些假货存在库里,把真迹导出去卖钱呢?   “怀尚叔,您真的跟马保忠关系好吗?我怎么听人说马保忠特别瞧不起您,说您的书法写的特别烂,还说您是下三路,是野路子,您根本就不配被称之为是书法家。”林白青一本正经撒谎。   顾怀尚自认是个大书法家,最恨别人贬低他的书法。   听说马保忠在批评他的书法,立刻就怒了,说:“他马保忠算个什么东西,他爸也写书法,写的比我还烂,他呢,当年整天追着人家沈庆仪跑,上课给人家写情书,人家压根就不尿他,他后来又改追沈庆霞了,老子攥着他的底了,他还敢说我坏话,当心我改天上门,给他来个大揭发!”   林白青就说嘛,自己找对人了。   她不动声色,又说:“怀尚叔你这话不对吧,我听说沈家当年成份特别差,马保忠成份很好的,怎么会去追‘地富反坏’家的女儿。”   顾怀尚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地富反坏’虽然成分差,但手里有好东西呀,他跟我一样是个文物爱好者,大概看上人家家里的东西了。再说了,当年他得了个啥怪病,要吃鸡骨草才能好,鸡骨草吃多了嘴里永远一股酸臭味儿,不跟‘地富反坏’谈,好家庭的女孩子谁能看得上他。”   “但他现在是文物研究所的副所长了,证明一切都是值得的。”林白青说。   顾怀尚说:“男人还是得像敖刚一样自己拼搏,吃软饭算个什么劲儿。”   所以说,男人哪来的什么痴情,生死相随。   马保忠就是个广撒情书,四处撩姑娘的渣男,不但给沈庆霞写过,给她妈沈庆仪也过。   但沈庆仪智商那么高,怎么会看上他?   而且听起来当年的马保忠还有病,嘴里有异味,别的女孩子也瞧不上他。   也只有自卑如沈庆霞,才会跟他在一起,并相信他是真爱自己吧。   “怀尚叔您真有马保忠写的情书吗?”林白青笑着说:“我怎么不相信。”   “你有什么不相信的,他一上课就写情书,一下课就跟在女孩子屁股后面跑,我搜到好多份了,全存着呢,你来我家,我拿给你看。”顾怀尚爽快的说。   据说但凡是老师,就喜欢收集学生们写的情书,还喜欢珍藏着。   然后等他们长大了,翻出来笑话他们。   看来顾怀尚还真有马保忠的情书,但愿能找到他写给沈庆仪的。   林白青说:“正好我给五爷备了一份开窍剂,这就过去!”   “快来快来,你陆婶婶在做烧鹅,正好吃热的。”顾怀尚说。   至此,林白青摸到脉络了,告密的那个人就是马保忠。   因为只有整天追着女孩子跑,四处写情书的人,才有可能观察到秘密交易。   而在当年,举报是有奖励的,也许是十斤粮票,也许是五斤肉票。   所以人们特别喜欢相互举报,相互揭发。   于沈庆仪和楚青图,那是一段悲惨命运的开始,他们因为告密而奔赴了边疆。   而于马保忠,很可能只是十斤粮,或者五斤肉的微薄利益。   柳连枝应该并不知情,毕竟告密者都藏匿的很深。   他们于暗中悄悄放冷箭,明处的人会受伤,但很难锁定他们。   不过她会下意识瞧不上马保忠的人品,所以才会对沈庆霞各种嫌弃,瞧不上。   据说马保忠马上就要升任文物研究所的副所长了。   那他毒杀沈庆霞,应该是为了拿走沈家现存的文物,继承沈庆霞的所有财产,并从此升官发财死老婆,好开启自己人生的第二春吧。   但可惜,有林白青在,他这辈子是无法达成所愿了。   ……   收拾了一份开窍剂,上了公交车,林白青直奔顾怀尚家,准备去观摩马保忠的情书。   而现在,事情基本真相大白,她也对柳连枝其人了解的差不多了。   林白青考虑着,她也该正式联络外婆了!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青青呀,青青,看看爷爷。   柳连枝:哈哈哈……   PS:猜猜青青跟外婆见面会是啥样子,呕吼~ 第67章 鸡骨草   (她以为柳连枝脾气真的很差,尽量把声音放的很温柔)   顾敖刚的母亲陆蕴喜欢做美食, 尤其爱搞卤味。   但她原来用的是大众配方,卤出来的卤味味道也很普通,还是林白青教她往里面加了几味普通的中药材,画龙点晴, 把味道给提起来的。   她现在做的卤味, 街坊四邻们闻见了都要馋的流口水。   林白青才进楼道, 已经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气了。   敲开门看到厨房里有只好大的钢锅, 锅里飘着满满的, 卤的金黄的大鹅, 林白青给惊到了:“陆婶您卤了这么一大锅东西, 能吃的完吗?”   陆蕴笑着说:“你都能一个人开药堂,我为什么不能卖卤味。”又说:“我最近每天卤一锅,推出去不一会儿就被抢空了, 赚了不少钱呢, 我呀,也下海啦!”   林白青给惊到了:“陆婶现在是事业型女性, 女强人了。”   一个女人有了事业,哪怕再小, 也会变的自信。   陆蕴笑着说:“我自己赚钱自己花,跟顾怀尚没关系。”又问:“你怎么来了?”   “找到了找到了。”书房里的顾怀尚突然出声吓了陆蕴一跳。   她旋即叉腰怒吼:“顾怀尚, 嚎什么嚎呀你,想吓死人啊你。”   她这语气林白青还是头一回听, 她简直想给陆蕴竖大拇指。   顾怀尚出来说:“陆蕴, 你不就卖卤味赚了俩小钱嘛,能不能语气别那么粗?”   陆蕴说:“那是小钱吗, 我一天赚八十块, 你呢, 一个月才五百!”   这年头做生意可赚钱了,所以人们才说,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在家庭中谁能赚到钱谁口气就粗,顾怀尚给陆蕴一通怼,一句话没说,招手说:“白青你来,看看我这些年当老师积攒的成果。”   林白青进了书房,这也是顾怀尚的卧室,有个衣柜,里面藏着他收集来的古玩,当初他把老宅的中堂也是藏在这儿。   当然,不论往事,只谈如今。   顾怀尚收集到的学生的情书可不少,翻了半天才把马保忠的全翻出来。   见林白青进来,一张张数给她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林白青一张张的翻着,就见马保忠一笔字写的很不错。   六七十年代的情书带着浓浓的时代气息,全是什么XX同学,我想跟你建立一种超乎革命友谊的关系啦,我想跟你做志同道合的战友,我想更加深入的了解你一类的话,既没什么营养,也没有什么信息价值。   唯独有意思的是,马保忠在所有的信里都提过一句:自己嘴巴臭,但心不臭。   林白青草草翻着,别的都是随便带过,专找他写给沈庆仪的。   翻着翻着,她问顾怀尚:“还有吗,还是就这些?”   “这还少吗,我要全拿出去,足够臊死他了。”顾怀尚得意的说。   林白青说:“你不是说他给沈庆仪也写过吗,但这儿没有。”   顾怀尚挠头:“可能我记错了吧,小事一桩,随便了。对了,药呢?”   林白青从包里翻出开窍剂来,说:“给五爷备着吧,但要服用之前得先打电话给我,或者随便哪个医生,听医嘱,再选开窍剂,切不可胡乱服用。”   开窍剂,救命药,价格极为昂贵的。   光是一颗安宫牛黄丸,如今就要一百块,更甭提这是足足八味药了。   但这种真材实料的药零售价是二百,只有上门的急病患者才是一百元。   有赖于五爷的面子顾怀尚才能得到一套。   如今灵丹堂已经归林白青了,他也认清现实了,得卖林白青个人情:“我马上就退休了,以后闲着也是闲着,灵丹堂有什么事要帮忙,你随时喊我。”   “好,那我先回去了,您照顾好五爷。”林白青说。   顾怀尚其实也就显摆一下,又小声说:“白青,马保忠马上就是升职了,他的情书你看看就得,咱就先不声张了吧,他请我上他家做客呢,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物,万一他一生气找人报复咱呢,咱小市民,惹不起人家,对吧。”   就好比楚春亭,懂得鉴别文物,手头又有东西,就会有社会地位。   马保忠一旦当上文研所的副所长,作为官方的代表,他也会拥有跟楚春亭一样的社会地位,这年头,钱重要,但权力和社会地位也一样重要。   社会地位高的人,普通人轻易不敢得罪的。   林白青点头:“放心吧,我也就过个眼瘾嘛,不会乱说的。”   “你没带走吧,这可是我的宝贝,谁都不给。”顾怀尚又说。   林白青掏兜:“几封小孩子的玩艺儿,我带那干嘛,要不你搜搜。”   顾怀尚笑着摆手:“开玩笑,开玩笑。”   陆蕴在厨房看到林白青要走,忙说:“白青先别走,我正给你斩烧鹅呢。”   林白青说:“不用了,婶子您留着卖吧。”   “我这方子还是你配的呢,你必须带一只回去!”陆蕴说着,已经绑好烧鹅提出来了,一只格外肥大的烧鹅,林白青一手差点拎不起来。   “要还想吃你就来,婶每天都在做,随时都有。”陆蕴笑着说。   ……   拎着一只又肥又大的烧鹅出了顾怀尚家,要上了电车,估计会蹭大家一身油,林白青遂也奢侈了一回,叫了辆黄面的。   到了巷口,就见柳锋居然亲自来了,正在指挥人给她安后院门。   林白青上前打招呼:“柳总,好久不见,您最近气色不错。”   柳锋回头见是林白青,说:“我家孩子月份差不多了,该做针灸了,金针……”   这可是一手装出药堂的大金主,当然要说实话,林白青说:“金针我已经有了,到时候一周一趟,我亲自上门给您爱人做针灸。”   “一副金针,你自己拥有了?”柳锋语气里有按捺不住的惊讶。   这个就不能承认了,林白青说:“是我借的。”   如果不是柳锋一趟趟的跑关系,到保济堂借金针又没借到,他都不明白金针的意义,但已经几个月了,他找了好多关系都搞不到金针,林白青却搞到了。   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家的小福星可以顺利出生了,他能不激动嘛。   柳锋连连点头,又说:“马上就要开业了,需要哪个领导捧场,我来请吧。”   林白青说:“我们就是个小诊所,小本经营,就不请领导了吧。”   柳锋说:“不是大不大的问题。你还年青,太面嫩了,东海市的三教九流,地痞看你新店开业,肯定要来打点秋风的,知道为什么大家开业都要请领导来剪个彩吗,就是为了震慑那帮道上混的,让他们少来找麻烦。”   林白青记得上辈子顾卫国也这样说过。   他上过战场,本身有一帮混混小弟,灵丹堂当然就没被臊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没什么根基,又年青,要没个领导站台,不定道上那帮小混混还真隔三岔五上门收保护费,或者假装病人来讹钱,无尽的麻烦。   林白青深深点头:“那就麻烦柳总您多费心了,您顺带把装修的账目也算一下吧,我不能承诺什么时候能付清,但一定会尽快还清的。”   柳锋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收装修费,以后也不会收。   但人和人之间的交往贵在诚信,知恩,而林白青虽小,却是个知恩的女孩子。   他想了想,说:“我把咱们市卫生局的局长请来吧,面子还可以吧。”   市卫生局的局长面子可大的,原来林白青去办事,只能看到他的鼻孔,而且他管着各种申请,要能认识,走通关系,以后事情会好办许多,能请来当然好。   她说:“就怕太麻烦您。”   柳锋说:“不麻烦,卫生局局长是我兄弟,一句话的事。”   他亲自看着安装好了铁门,盯着工人们收拾干净了垃圾,整体撤出去,又亲自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这才最后一个从药堂出来,前后门钥匙一交,装修工作就算彻底结束了。   林白青目送他上了车,这才回了家。   顾培不回来吃饭,招娣又是晚班,林白青饿的饥肠辘辘的,太累了也懒得做饭,就斩了半只烧鹅,烫了个青菜,再下了碗面就着吃。   吃饭前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条来,深吸了口气,这才轻轻展开。   上面的抬头是:庆仪同学,您好,我是马保忠!   顾怀尚让她别偷,但林白青怎么可能听话,她偷了三张,有一张就是马保忠写给沈庆仪的,也是唯一他写给沈庆仪的一张。   情书被她偷来了,现在她才要仔细看。   一个曾经为她起过名字,拿门帘当襁褓,一字字歪歪扭扭,绣过她名字的生母,如今她才要一点点的,去触摸她的人生。   林白青连她的照片都没见过,但她直觉,沈庆仪肯定生的特别美。   其实还是那些话,什么虽然我嘴巴臭,但我有一颗红心什么的。   最底下有一段话是:我要去挖鸡骨草了,会帮你盯着那事儿的,沈庆仪,我还是那个意思,咱俩建立一段深入的革命友谊吧,愿意的话请回信!   挖鸡骨草?   鸡骨草是一味利水渗湿药,为豆科植物广州相思子的干燥全株,归肝经,胃经,舒肝和脾,有利黄利湿,疏肝止痛的功效。   而在广省全境,生产它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林白青正想着,就听到外面响起乔麦穗的声音来:“咳,咳,咳!”   紧接着是顾培的声音:“嫂子感冒了?”   乔麦穗语气蔫蔫的:“家里厕所泛的厉害,我天天晚上跑公厕,着凉了。”   “明天吧,我让人上门帮你修厕所。”顾培说。   乔麦穗突然不蔫了,说:“不用麻烦你,我打听过了,连改下水带贴瓷砖,再换个冲水器满打满也就三百块,你给我三百块我自己找工人弄就行。”   林白青赶出来时顾培已经把钱数出去。   乔麦穗一看她出来了,攥着钱转身就跑,转眼就没影子了。   顾培站在月光下站着,军装上的领花给月光照的熠熠生辉,一手捧着一束玫瑰花,一只手里提着一只纸袋了,像是个药品盒子。   林白青叹了口气,说:“修个厕所顶多五十块,乔麦穗是在故意多套你的钱。”   她家厕所泛臭是她故意堵的,本来是想恶心林白青,可顾培这边一加高,臭水就全跑她那边去了,知道林白青不会掏钱,她就专门等着顾培来时咳嗽。   就是为了让顾培当冤大头,给她掏钱修厕所,她还要多敲一笔。   这就是林白青上辈子的婆婆,一个只会点小算计,又让人无比讨厌的人。   她倒不心疼几百块钱,但讨厌她耍顾培。   顾培笑了笑,就把这事揭过了,把玫瑰递了过来,温声说:“情人节快乐。”   林白青愣了一下才说:“情人节怕不是今天吧。”   “今天是七夕,农历的情人节,抱歉我太忙了,没时间陪你吃饭。”顾培说着进了屋,一看桌子上,有点生气了:“已经十点了,你才吃饭?”   林白青没顾培那么规律的作息,忙起来更是会连吃饭都忘记,而她一直在等一个结果,把花搁到了梳妆台前,伸手说:“检测出来了吧,是什么药?”   顾培没说话,收碗进厨房了。   他带了公文包来的,林白青听到厨房有水声哗哗在响,知道顾培在洗碗,本想直接打开公文包看的,转念一想,从西方来的人都比较讲究隐私,怕贸然翻了他的包他会不高兴,遂先去问:“我可不可以先看看检测结果?”   顾培戴着围裙,手套,正在洗碗,看表情似乎有点生气,没有吭声。   他上辈子从来没有跟她发过脾气,一时间林白青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两只碗,洗罢再把手洗干净,顾培从厨房出来了。   林白青也是识趣的,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不好,遂默默跟在他身后。   进了屋子,从公文包里翻出检测结果来,顾培才说:“你是我的爱人,有翻我包的权力,可以翻开包自己看的,但是,你十点钟才吃饭,这对你的身体特别不好,还有,今天是情人节,以后,我希望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这样的日子,咱们就不谈工作以外的事了。”又问:“你是不是不喜欢玫瑰花,那下次我送你别的花?”   林白青心里一直记挂着沈庆霞的事,就没看花。   酒红色的玫瑰在灯下含苞待放,她接过来闻了闻,不由的说:“好香。”   “你喜欢就好,我先去洗澡,文件你慢慢看,专业内,你应该懂的,关于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我来国内的时间不长,也不太了解沈庆霞,由你来做决定吧。”顾培说着,拿上浴巾出门了。   林白青翻开文件,又因为花太香,又忍不住闻了闻。   玫瑰算是最普通的花了,但它也是最经典的花,既浓又甜的香,一闻就让人觉得心情畅快。   话说,上辈子顾卫国也很喜欢送林白青东西,但他只喜欢买包,首饰等能在明面上看到的东西,他的口头禅是:“你必须带着,不然谁知道我对你的好。”   顾培和顾卫国不一样,他也喜欢买东西,但他买的都是能叫她开心的东西。   突然,林白青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他是觉得她对生活,对他,都太敷衍了吧!   草草翻了一下检测报告,其实跟林白青心里预估的差不多,马保忠果然投毒了,沈庆霞将来之所以会得癌,也确实是他害的。   既然知道结果了,大过节的,林白青就先收起来,听顾培的,好好休息,先不谈工作了。   第二天一早顾培照例早早起来,在收拾家务。   林白青睁开眼睛看了会儿,觉得他有点不对,遂问:“你肩膀是不是不舒服?”   她不烦男人生气,但比较烦男人冷战,如果顾培不答,小毛病,她也就不问了,不过顾培语气倒是好的,摇了摇肩膀说:“昨天去运动,大概拉伤了肌肉。”   林白青跪了起来:“过来我帮你捏一把。”   顾培立刻警惕:“慢慢就恢复了吧。”   他就在床连,林白青一把拉了过来,这人还没感受过中医的推拿,林白青手掌摁上他的肩膀轻轻旋了旋,从肌里走向就可以感觉到,一大片都好硬,她遂伸手,从化妆台上够了精油过来,抚在手上,示意顾培:“把衣服脱了。”   他穿的还是睡衣,而且他似乎羞于展示身体,换衣服也会去卫生间。   这还是头一回,当着林白青的面,他把上衣脱了。   因为林白青要检查身体,他展开了手臂:“这样?”   林白青是个大夫,最擅长的手艺是推拿,而推拿是要脱了衣服的,所以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体。   人体的美和丑,她因为一个个病人而看的淋漓尽致,当然,她看到的大多是病躯,有瘦到佝偻的老人,胖到痴臃的男人,因哺乳而下垂的女人,竖向剖宫产把肚子分成两瓣的妈妈。   她早知道顾培身材好,但当他穿着衣服时,她是无法去具体想象的。   肩宽而腰窄,他忽而展臂,背上的肌肉层层展开,饶是林白青经常脱人衣服,也给吓了一跳,因为他的身体跟他的性格不一样,有种紧致利落的攻击性。   因为林白青不回答,他又松垂了手臂:“这样?”   林白青上下打量着,目光瞥到顾培腰间时,突如其来的慌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脸又烫又热,这是头一回,她往病人身上放手时会有种紧张感。   明明她是了解顾培的,知道他不会,但她还是紧张,因为他的身材,太具攻击性了。   深吸一口气,她抛开胡思乱想,先去捏。   顾培下意识躲了一下,并说:“问题真的不大。”   “还是看看吧,会让你轻松点的。”林白青说。   她都没有搓油,手掌直接摁了上去,心不由怦怦跳了起来。   果然,他的皮肤质感特别好,跟上等的玉似的。   “好了吗?”顾培又问。   林白青这才发现自己昏了头了,这是病人呀,她都没上精油,在生手摸。   她伸手够了精油过来在手里舒开,手掌搓热,再摁上去,细细的捏,摁,一寸寸的检查,果然,他左侧肩膀处格外的硬,这一大片果然拉伤了。   林白青一直觉得男人的皮肤得要颜色深一点才好看。   男人嘛,皮肤太白,就跟白斩鸡似的,太腻味。   但看着顾培白皙,紧致的后背,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认知是错误的。   他这种东方人特有的,润白的肤质配上紧健的肌肉,居然格外好看。   推拿嘛,就好比楚春亭,林白青一去就扒他的裤子,这是正常的。   她看到他腰椎处有个横断伤,估计那儿也会有损伤,于是伸手去试。   但她手摁到他的腰椎时,顾培仿佛早等着,伸手一挡。   “你尾骨处有个伤疤,我试试,看有没有受伤?”林白青柔声说。   顾培呼吸格外粗,强硬的把她的手往上挪了挪,说:“只看肩膀就好。”   其实林白青已经想明白了。   她因为重生了,于很多事情都看的很淡,也总觉得跟顾培之间建立某种联络才对得起他,但顾培是一个把心理感受看的比肉.体更重要的人。   想想上辈子,林白青在那方面也并不愉快,所以其实现在这样更好。   她已经很幸运了,逼婚来的男人比她负责任多了,这不就很好嘛。   她已经没那种意思了,真的只是想帮他看看病而已。   瞧把他紧张的。   林白青的推拿手艺可是一流的,顾培还没享受过这种服务,光是站着给她捏了两把,呼吸都粗了。   终于,随着他喉咙里一声闷哼,林白青松了手,说:“好了。”   其实她现在还挺悚他的,不知道他感受究竟如何,又试探着问:“舒服的吧?”   顾培先穿背心再穿衬衣,点了点头,又说:“我的腰椎没有伤,是好的。”   林白青刚才看到的,他的腰椎部位是个横断的疤痕,而且从疤痕组织观察,应该伤的挺深,那么深的伤疤,就算骨头没问题,大概率是会留下肌肉方面的后遗症的。   她想了想,还是说:“如果你忙的话,晚上吧,晚上回来我再帮你检查。”   顾培点头,临要出门,又说:“试试香水,味道应该不错的。”   林白青记得他昨晚是拿了个手提袋,自己拿到后,随便就搁下了。   合着那是他买的香水,她给放哪儿了?   对了,她好像放到地上的药箱里了。   怪不得顾培要生气,过情人节,他买了香水,她既没打开看,也没用,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顺手就给搁到药盒里了。   起床,边刷牙,林白青本来是想翻出香水来闻一闻,再喷点儿的。   但看到妆台上的,沈庆霞的食物样品检测报告,她就又把香水的事撇开了。   从这份检测报告上看,马保忠投毒一事没个十年,也有八年了。   药物属于处方药,而且林白青的证据是非法取得的,所以即使她现在去公安局报案,公安也只会先调查走访,会不会立案,还得看他们调查走访之后的结果再看。   所以林白青去报案,顶多也就是打草惊蛇,说不定还能有助于马保忠销毁证据。   顾培把这东西给她,当然是想让她立刻拿给沈庆霞,让她自己来决定该怎么办。   但林白青暂时不想那么做,因为沈庆霞的病不是一天两天,微量的毒素摄入,也不是多一天或者少一天就能影响到她的整体身体状况的,而她直觉,马保忠身上的事情,应该远不止给沈庆霞投毒这一件,为防打草惊蛇,林白青暂时就先不声张这事,准备再上东海制药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   东海市文研所,清晨,随着一阵叮咛咛的自行车声响,保安大爷一看,立刻停了扫帚:“哟,马所长来啦,马所长好。”   马保忠停好破二八,笑容可掬的纠正:“只是副所长,副所长而已。”   “一样的,咱王所的癌都放疗了,您的正所长呀,指日可待!”门卫大爷推过自行车,一溜烟到停车处,放到了遮风又挡雨,还不遭太阳晒的最中间。   马保忠看到了,那是平常所长停车的位置,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进办公室了。   一进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马所长好。”   “副所长,要叫副所长!”马保忠义正辞严的纠正完,进了副所长办公室。   虽然他是东海制药书记的爱人,但文研所这种养老单位要升职是要论资排辈的,从副主任到主任,再到副所长,所长,少说也得二十年,真要当所长,也得到快退休的时候。   但这几年单位邪门了,所长,副所长,办公室主任,在这一两年中接连因为癌症而倒下,年青的,才四十岁的副主任马保忠就跟坐电梯似的,扶摇直上了,摇身一变,升任副所长了。   老所长的癌症估计没几个月了,他名义上是副所,但其实就是所长。   所长待遇当然不一样,新任办公室副主任搓着手,笑嘻嘻的进来了,要泡茶。   马保忠向来笑眯眯的,但看副主任拿他茶杯,立刻收了笑容:“放下!”   新任副主任说:“领导,我帮您去泡茶,我有家里带来的新茶叶。”   马保忠收了笑也不过瞬间的事,此刻又是笑眯眯的了:“好好好!”   但等副主任泡了茶进来,眼不丁儿的,他全泼到窗外了。   今天是前任副所长的头七,也是他走马上任的日子,当然自坐下就电话响个不断,基本都是跟他同级别的,各个单位的领导打来,恭喜他升迁的。   他虽然是副职,但转正在即,所以打电话来的基本都是正职领导。   大家都说要张罗着帮他组个局,在大酒店里开上几桌。   马保忠都谢绝了,顺道邀请大家上他家吃个饭去。   美其名早,怕影响不好,就在家里吃,杜绝浮夸,不搞铺张浪费嘛。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狐朋狗友,就比如整天拍他马屁的顾怀尚之流,这种马保忠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但对方一再表示想上门恭贺,马保忠也就受之不恭了。   人嘛,总是喜欢被别人奉承,吹捧的。   顾怀尚之流不过小丑,但闲来看他们丑态百出,溜须拍马,也是一大乐趣嘛。   而马保忠的上级领导,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仰望的人,则是文化厅的马厅长。   虽然同姓,但马保忠专门查过家谱,五代以内,自己和马厅长都贴不上关系。   但他最羡慕,最眼红的,也是文化厅厅长的位置。   那也是马保忠这辈子为自己规划的,退休之前一定要爬上去感受一下的位置。   在四十岁时升到所长,厅长之位还是可以妄想一下的。   而真想往省厅活动,他就得跟马厅长搞好关系。   所以他专门准备着要在家里组个局,请个客,其目标,就是想请马厅来做客。   酝酿再三,选了个他自认为最理想的时间,马保忠一个电话打到省文化厅,打给了马厅长,一听到电话被提起来,他立刻正襟危坐,满脸堆笑。   “马厅,您好呀,我是文研所的小马呀,嘿嘿……对对对,沈庆霞是我爱人。”   ……   “柳连枝啊,对对对,是我岳母……什么遗产不遗产的,老太太的钱我们一分不贪,她想用来干嘛就干嘛。”马保忠笑容可掬,声音甜的跟蜜似的。   ……   “您没时间呀,那我改天送点我亲手做的点心上您家吧,我的手艺不但我爱人,我岳母都赞不绝口的。”他笑了一脸褶子,连声说。   ……   “不麻烦不麻烦,改天您一定要尝尝我做的点心,好呐好呐,再见!”   挂了电话,马保忠还在笑,但笑容渐渐的垮了下去。   没请来。   而且虽然在各个场合都见过面,但马厅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只知道他是沈庆霞的爱人,柳连枝的女婿,也跟所有人一样,要问几句关于柳连枝的遗产的事,感慨几句,说他幸运,能有柳连枝那么好一个老岳母,有沈庆霞那么优秀一个,爱人。   至于他的名字,马厅长连问都没有问。   这不免叫马保忠有些沮丧。   不过很快他就心平气和了。   他深信一句话,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凡事,谋事在人,得在天意。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他老丈母娘在东海制药5%的股份,那得是多少钱呀,0多的数不完,马保忠对她够好的了,兢兢业业,做小伏低伺候了那老太太多少年,可那臭脾气的老丈母娘说撤股就撤股,还说要全拿出去做投资,一分都不留给他们夫妻。   马保忠心里当然委屈,难过,觉得不公平,但他能怎么办呢?   难道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吗?   哭也没用啊,臭脾气的柳连枝是他所搞不定的,他也只能罢休。   他不谋遗产了,以后就专心仕途吧,做到个厅级领导也不错,是吧。   马厅不去他家做客也没事,以后他多送点点心上门,把敬意和关怀送到位也是一样的。漫漫人生路,马保忠有的是耐心,他最终会达成所愿的!   这样想着,马保忠渐渐就笑了,笑的一如往长般谦卑,亲和。   ……   乙烯雌酚是一种补充雌激素的常见药,适用于女性的雌激素缺乏症,可促使女□□官及副性征正常发育促进子宫内膜增生,增强子宫收缩,但它是处方药,要长期摄入,会大大增加人的罹癌风险,且是成倍成倍增加的。   九十年代的医疗届对处方药的管控并不严格,而叫林白青觉得可笑的是,东海制药所生产的乙烯雌酚,目前在国内销量最大,而马保忠长年累月给妻子下的,正是乙烯雌酚。   那种激素类药物,吃几天,几个月或者没事,但人要长年累月吃,必得癌症。   其实在将来,有好几桩著名的医生杀妻案,查出来用的都是激素。   隐匿性强,且除非主观意图的去追,很难查得出来。   而相较于医生,马保忠拿药就更方便了,毕竟他爱人就管着一个大药厂,她办公室里多的是药品原材料,他随便搞一点,加到爱人的水杯里,汤盅里,要不刻意查,谁能发现?   林白青承诺过,说要上门帮沈庆霞针灸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   她照例先去给顾敖刚家的小崽做针灸,又去了趟柳锋家,这才到东海制药。   上了楼,直接到沈庆霞的办公室,但门关着,她敲了几回都没人应。   她遂去敲隔壁秘书室的门,但秘书室也没有人,大办公室也没人。   这会儿两点半,估计这种单位的人上班晚,大家还没来。   看小会议室的门开着,林白青放下药箱,准备去上个厕所。   刚要进厕所,就听男洗手间有俩男的在聊天,一个说:“眼看四十周年庆典,书记要请不来她,肯定会被上面的领导批评的,母阎王真是女中豪杰,沈书记是她唯一的女儿呢,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也不怕她难做人。”   林白青止步,心说他这说的是柳连枝吧。   就听另一个说:“她都七十了吧,人生七十古来稀,一老太太,牙都快掉没了还要搞学术,搞科研,也不知道她拼个什么劲儿。”   前面那个说:“我听说有些老人是会借寿的,她亲女儿死的早,咱沈书记身体也不好,估计寿全被她借走了吧。”   刚才那个在洗手,说:“就是可惜了马保忠,当了多少年三孙子了,这下遗产估计是飞了,你别看他表面笑嘻嘻,私底下不知道怎么哭呢。”   另外那个也凑过去洗手,说:“人家马保忠再次也是文研所的所长,沈书记要再被母阎王闹一闹,估计要下台的,但马保忠有仕途呀,人家怕个啥?”   “还是马保忠厉害!”俩人一起感慨。   因为语气太八卦,林白青以为是俩小年青。   结果等俩人前后脚走出来,她才发现是俩大叔,一个谢了顶,一个啤酒肚。   他俩可真够猥琐的。   上完厕所再回去,大办公室里有个女同志,帮她把沈庆霞的办公室门打开了,给林白青泡了茶,要她在办公室再多等会儿。   “沈书记呢,她还没上班,是吗?”林白青问。   这会儿下午两点半,人们陆陆续续的,才刚刚来单位。   给她泡茶的女同志说:“有一批药品检测数据出了点问题,不知道是药,还是生产线的问题,这方面沈书记很重视的,向来都是亲自盯着。”   确实,沈庆霞主抓的时候,东海制药所生产的各种药品质量都特别好,就好比林白青经常用的双黄连注射液,一旦生产环节出现细微的污染,于病人来说,小小的一支针剂,就有可能引发过敏导致要人命。   但东海制药生产的双黄连,用将来的话说就是闭眼入。   林白青用了很多年,明显能感觉到,田中沛抓生产之后,药品质量就不行了。   她渴了,端起茶杯正准备喝,就见沈庆霞案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是客人,当然不会接人家的电话。   那个女同志又走了进来,伸手去接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时愣了一下。   欲接不接,她一直犹豫着。   就在她犹豫时,电话停了,看电话不响了,她又攥起双手,一脸的惴惴不安。   看她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林白青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女同志没说话,听电话停了,转身要往外跑,慌乱中高跟鞋崴了一下脚,哎哟一声摔倒在了门口,林白青伸手要扶,她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你休息你的,不用管我。”   一瘸一拐的,女同志跑下楼去了。   电话锲而不舍的响个不停,林白青心说什么电话能叫个办公室的女同志那么害怕。   一看来电显示是港城的区号,她明白了,这大概是柳连枝来的电话吧。   因为是柳连枝打来电话,所以那个女同志才那么紧张的。   这电话,不接要命,接了,怕是也会要命。   她那么匆忙的跑,应该是去喊沈庆霞了。   因为电话一直在想,估计对面的人是有急事。   林白青也确实好奇柳连枝,想了想,她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她以为柳连枝脾气真的很差,尽量把声音放的很温柔。   作者有话说:   顾培:郑重申明,我的腰真的没问题! 第68章 告密者   (外婆也有点子反骨在身上!)   “你好。”对面是个很温柔的, 透着慈祥的老妇人的声音。   ……   “沈书记呢,是不是又生病了?”女人的语气里透着关怀。   林白青说:“不是的,她有工作要忙,去车间了。”   对方默了片刻, 说:“你是新来的秘书吧, 8月刊的《医药工业》杂志有吗, 把它打开, 翻到第68页。”   沈庆霞当然会订很多杂志, 最新一期的各种期刊, 秘书会帮她摆在最显眼处。林白青抽了出来, 翻开,关于西医学她不太懂,但柳连枝已经开始念标题了, 她找了支笔, 跟着柳连枝读的内容,找到书本上的内容。   “听我读一段话, 把它记下来,交给你们沈书记。”柳连枝又说。   林白青知道办公室的人为什么那么怕接柳连枝的电话了, 她虽然语速不快,但说的是药学专业术语, 非专业人士要听懂,记忆, 并转换为书写是很难的。   试问, 作为东海制药的创始人,她打来电话, 要你写一段专业方面的术语, 你要写错了, 会不会很要命。   不过这难不倒林白青,对西药她虽然没有中药那么熟悉,但有基础知识。   因为她不说话,对面有点疑惑:“小同志,你……记了吗?”   “已经记完了,我给您复述一遍吧……”林白青照着记的内容读了起来,才读到一半,对面的柳连枝说:“不用读下去了,我都听到了,没有错误。”   “您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我可以转达给沈书记。”林白青问。   “告诉你们沈书记,叫她多注意身体,照顾好佳佳,不用联系我,因为我过的很好,有事,我自然会给她打电话的。”柳连枝说完,就准备要挂电话了。   林白青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奶奶。”   对面的柳连枝大概有点疑惑,因为她只有一个孙子,就是沈庆霞的儿子沈佳,但向来喊她叫祖母,虽然她确实已经是个奶奶了,但通常,人们会喊她柳教授。   她以为这是个年青的,不懂事的小秘书,纠正说:“可以叫我柳教授。”   她又要挂电话,林白青再问:“听说您有严重的类风湿,尝试过针灸吗?”   她是类风湿性心脏病,从她的呼吸中林白青能判断出来,已经有心衰迹象了,在这种情况下她是不能劳累,也不能受刺激的,就目前来说,想要治疗能有好效果,不论药物还是手术,唯有辅以金针才能有效,否则都是徒劳。   对面没有说话,显然,她是了解针灸的。   林白青遂又说:“如果您愿意的话,我认识一个非常好的大夫,只要您同意,她可以上门帮您做针灸。”   老爷子大多会越老越糊涂,但老太太总是越老越聪明的。   “小同志,你应该才大学毕业,入职工作吧,麻烦你转告沈书记,我知道保济堂有一副金针,在中医学上讲,它是针灸科中最好的医具,我也知道保济堂想加入东海制药的渠道,我想,作为老牌中医诊所,保济堂的技术应该也很不错。但是,医术可以是商品,医德不是,人的生命是无价的,是不可以用利益来置换的。”柳连枝语气虽温和,但极为犀利,一针见血。   而她这番话,更加让林白青确定了一个观点。   柳连枝反对中成药生产线,反对的不是生产线本身,而是,保济堂!   或者说她反对的,是保济堂利用关系,借助东海制药的渠道谋利的行为。   再说白一点就是,她不想她一手经营起来的药厂被肆意贴牌,无限商业化。   林白青打断了她,说:“不是保济堂,是灵丹堂的医生。”   柳连枝立刻说:“我有订报纸,看过讣告,顾明已经去世了。”   不愧是她外婆,林白青莫名觉得骄傲,这是个一般人唬不住的老太太。   她吸了吸鼻子,尽量掩饰着激动的情绪,说:“顾明是去世了,但百年药堂的医术和医德是代代承传的,您既然信任顾明,何不给他的后辈一个机会?”   电话那头,良久,柳连枝都没有说话。   而就在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沈庆霞带了一帮人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在林白青手上,所有人也都屏息凝神。   尤其沈庆霞,她冲到桌子旁边,一看杂志和记录的文字,就知道这电话是柳连枝打来的了,示意所有人全退出去,她蹑手蹑脚,站到了林白青身边。   林白青一咬牙,干脆说:“柳教授,您信任顾明,但不信任他的徒弟,对吗。我给您推荐的人也确实不值得您信任,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看来外婆也有点子反骨在身上。   因为她果然被吊起兴趣了:“女孩子,多大?”   沈庆霞默默的,侧耳竖听。   林白青说:“是一个才刚刚医专毕业的女孩子。”   沈庆霞手抚上了胸脯,猛息一口气,又憋住了,示意林白青继续。   电话那头很久很久,依然没有声音,久到林白青都怀疑对方挂电话了。   沈庆霞也几番看电话,看是否还在通话中。   当然,柳连枝肯定要思考,要判断。   但林白青直觉自己能说服她。   灵丹堂是座百年药堂,顾明的医术更是闻名东海,但他的徒弟都比较平庸,这些信息柳连枝肯定知道,所以一开始她兴趣缺缺的,但一个才医专刚毕业的女孩子,却是顾明的徒弟,还有金针,这就很不同寻常了。   柳连枝肯定会好奇的。   果然,电话那头,柳连枝又问:“她一周坐诊几天,她的号好挂吗?”   沈庆霞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凑到电话旁,示意林白青继续说。   林白青温声说:“您不用挂号,只要您答应,她会亲自上门给您做针灸的。”   “她叫什么名字?”柳连枝又问。   “姓林,双木林,名白青,白青二字,是味中药名……”   “白青,味甘平,主明目,利九窍,杀诸毒。这是个好名字,我知道了,谢谢你了小同志,祝你工作愉快,再见!”说着,柳连枝把电话挂了。   沈庆霞接过听到是盲音,又重拔了回去,但对面的电话一直显示通话中。   折腾了半天都打不通,她终于放下了电话。   ……   “自我记事起,我母亲就是个非常自律,严以律已的女性,她的工作,生活都特别有条理,永远精力充沛,就像一架机器一样能干,最近我们厂正在投产一味抗癌特效药,但技术方面一直达不到最佳效果,瞧瞧……”沈庆霞捧起杂志,感慨万千的说:“我母亲应该是看到报纸,查到解决方案,就打电话来了。”   她说着说着红了眼框:“今天太感谢你了,帮我接了电话,还记录的这么好。”   生而为人,不但外貌不同,性格也千差万别。   如果说顾明代表着善的极致,楚春亭则是恶的极端,而柳连枝,林白青还没见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但她是两辈子林白青所知道的最有性格的女人了。   她不想被打扰,她就拒绝跟养女联络。   但当制药厂遇到难题,她又会立刻找到解决方案,打电话来指点。   也幸亏林白青接了电话,这要打半天没人接,老太太肯定会生气的。   “对了,我刚才听到你说起医生,你说的是你自己吧。”沈庆霞又说。   林白青说:“虽然还没有面诊,但从呼吸就可以听得出来,她的心脏病已经到非手术不可的程度了,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帮她做治疗。”   她又问:“你应该知道她的住址吧,我可以上门的。”   “不不,她要回来了。”沈庆霞激动的说:“虽然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当她问你的名字,并问你哪天坐诊的时候,就证明她已经信任你,想找你看病了。”   “我可以去港城的,她年龄那么大了,没必要让她奔波吧。”林白青说。   沈庆霞摆手说:“她跟你想象的不一样,有自己的条理,会安排自己的行程,如果我们贸然打乱,哪怕你上门治病,她也会不高兴的。”   跟外婆通了一席话,林白青也听出来了,她是个外柔内刚的性格。   这样的人,你要愿意配合她的脚步,她会很高兴。   但你要是别有所图,围着她打转,她反而会生气。   大概也正是因此,她才会瞧不起马保忠。   既柳连枝会回来治病,林白青也只好等着了。   她说:“她哪天来,不论任何时间,你随时打电话给我,要打不通就派人上我家找我,24小时都可以。”   沈庆霞示意林白青稍等片刻,刚上班,她还得安排工作。   看得出来,她确实是很爱养母的,安排完工作,喊了秘书进来,一样样的安排,从换洗老太太的床单被套,到整体屋子的打扫,以及该在冰箱里准备的熟食,蔬菜,就连老太太爱喝的牛奶要到哪儿去打,点心又该上哪儿买,什么时候去买,每一样东西该搁在冰箱的哪个位置,沈庆霞都仔细安排了一遍。   而且不是口头交待,是一样样的写下来列成单子,要秘书去照着办。   ……   林白青也很忙的,毕竟灵丹堂马上就要开业了,她得回去照料着。   今天来,她还有关于沈庆霞自己的事要跟她谈。   但沈庆霞一忙起来就顾不上林白青了。   把所有的事全交待完,她还要给丈夫马保忠打个电话,交流一下养母即将归来的喜悦,而在电话那头,马保忠也一样开心,笑声连林白青都能听到。   终于,俩人交流完了,沈庆霞又说:“对了老公,怕是又得麻烦你一趟,再跑趟菜市场,去买点鸡骨草,虽然咱妈原来不吃你做的饭,但万一这回愿意吃呢,大夏天的,煲一窝鸡骨草龙骨汤吧,解火还利肝,她喜欢吃那个。”   不知道马保忠说了句什么,沈庆霞又说:“你是从小吃到大,认得它,现在的年青人大多只认识毛鸡骨,都不认识真正的鸡骨草了,你去买吧。”   马保忠应该是答应了。   挂了电话,沈庆霞眉飞色舞的,舒了口气说:“让你久等了,做针灸吧。”   林白青并没有掏针,却说:“对了沈书记,我听说您爱人小时候得过黄疸肝炎,那年头没有关于黄疸肝炎的特效药,他是怎么好的?”   因为肝病具有传染性,而目前,乙肝在国内大流行,人们又对传染病讳陌如深,普通人要问起,沈庆霞当然会否认。   但林白青是大夫,她问就不一样了。   “对,是慢性黄疸肝炎,他应该是自己从书上看来的偏方,用鸡骨草治好的,早就好了,我和我儿子都是健康的,我们都没有肝炎。”沈庆霞说。   林白青点了点头,说:“我还有点事,你的病咱们明天再治吧。”   “明天周末,我休息,不上班。”沈庆霞说。   林白青意味深长:“我上门给你治。”   “好啊。跟你讲件私事吧,我爱人在个清水衙门坐了二十年硬板凳,刚刚升职,明天是他的升职之喜,你来,咱们正好一起吃顿饭。”沈庆霞笑着说。   ……   回到药堂,柳锋已经把装修的账单送来了。   在没有算人工,材料也算成本价的情况下,总共花了五万七千块。   这钱暂时挂着账,等开业了,有进账了,林白青打算分个期,加上利息还给他,毕竟这是人家真金白银掏出去的成本,她不能赖掉。   最近一段时间制药进了些原材料,再加上她平时的花销,刘大夫的工资,在白嫖着穆成扬的情况下,药堂的存折上就只剩下八千块钱了。   而等到开业时还要进一批新辅料,所以账上的钱是不能再挪用了。   但林白青需要一只传呼机。   就比如柳连枝,万一她来了,在有急病的情况下,万一沈庆霞找不到她,在如今这个没有智能通信的时代,打传呼是最方便的。   在这年头,一只便宜的传呼机都得三千八百块,林白青当然舍不得钱。   不过她记得顾培刚刚搬来时,她看到他往柜子里放过一只传呼机。   回到家打开柜子一翻,还真有,而且是摩托罗拉汉显传呼机。   这应该是军医院给他配的,以便随时都能找到他。   但顾培属于可以玩命工作,拼命加班,不过只要下班了就会切断一切联络,专心享受生活的人,所以那只昂贵的传呼机被他丢进了柜子里,一直在落灰。   昨天他就说过,她作为妻子,可以随便翻他的包,那传呼她也可以用吧。   当然,虽然知道他肯定会答应,但林白青在往里面放了两截电池后并没有开机,把传呼放在枕头边,直到顾培晚上回来,这才专门跟他讲起,说自己要用它。   顾培答应的很爽快:“可以。”   他习惯于一回家就洗澡的,进门先开柜子取睡衣,去洗澡了。   林白青看他今天换了只新背包,是军绿色的,样式还挺好看,因为昨天他说过她可以翻他的包,她于是把包提了过来,拉开拉琏,想看看里面的构造。   但她甫一拉开,就见里面赫赫然并排放着两盒杜蕾丝避孕套。   林白青心咚的跳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脸红,赶忙拉上了拉琏。   她是重生了,在男女感情方面看的也淡,但她毕竟是个女性,上辈子只跟一个男人发生过那种关系,而且只是在刚刚结婚的头几年,还经常处在一种,夫妻刚睡到一起,婆婆就会在窗外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状态。   她自己烦,顾卫国也烦家里的气氛,渐渐就找借口,夜不归宿了。   所以关于那方面,林白青没有任何愉快的记忆。   不愉快的记忆会影响人的身体,所以上辈子离婚后,林白青不但没有婚姻方面的想法,甚至还特别排斥跟男性近距离接触。   但既然已经重生了,还结婚了,就必须在那方面表现的好一点。   上了床,林白青一遍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甚至想了很多羞羞的事情,想让身体状态好一点,并等着顾培来勾搭自己。   但并没有,顾培上床后吻了吻她,道了声晚安就自拆被窝睡下了。   这是头一回,听到顾培的呼吸渐匀,林白青大松了一口气。   ……   请人吃饭当然是晚上,林白青一整天都在药堂忙碌,傍晚才准备去沈庆霞家。   特意打了辆黄面的,她还得顺路去接个人。   另一边,金街,楚家。   红木油亮,青砖森森的屋子里,楚春亭一袭圆领棉麻白衫,坐在太师椅上,正在听电话,不知道对面的人在说什么,老爷子全程眉头紧锁,听完,默默挂了电话。   挂掉之后拄上拐杖站了起来,一步步挪着要出屋。   到了门口,回头,凶巴巴的问石大妈:“我想跳出去,你觉得可不可以?”   石大妈说:“您连走都走不利索,还要跳,那不找摔跤吗?”   “知道我走不利索,为什么不扶我?”楚春亭反问。   石大妈给他凶的撇嘴,差点哭出声,却也伸手把他扶了出来。   一出门,甩开拐杖,老爷子扶着墙壁,一步步的往前挪着步子,虽然走的依然很艰难,但相较于前几天的僵尸步伐,已经利落许多了。   突然,他又止步,凶巴巴的杵过脑袋问石大妈:“你看我好看吗?”   这老头一头白发,眉毛发红,高鼻梁深眼眶,好看是挺好看的,但相貌太凶了,一点都不慈祥,石大妈怕他的很,假装看了一眼,连忙躲开眼睛,违心说:“您挺好看的。”   “怪不得你总要看我,不要看啦,去拿毛巾来帮我擦擦汗!”楚春亭说。   石大妈再撇嘴,她已经受不了了,她马上就想辞职走人!   一转身,她就看到林白青拿着块白毛巾在身后。   石大妈那个委屈:“小林大夫呀,你可算来了,楚老这脾气哟,我真的……”受够了。   林白青瞪了老头一眼,说:“他吼你你也吼他,他要敢打你,你也打他,干嘛总要受他的气。”   “虐待老人怕不好吧,他认识好多大人物,万一把我抓起来呢。”石大妈说。   林白青说:“到时候我帮你做证,就说他活该,该打。”   石大妈是个善良的人,虽然讨厌楚春亭的臭脾气,但一孤寡老头子,还是个偏袒,也就嘴巴坏点,她又没丧了良心,哪能打他?   而且两个四肢健全的人,商量着要欺负一个老头子,石大妈怕楚春亭会生气,气坏了身体,她心肠软,就想安慰老爷子几句,结果才一回头,她又给吓了一跳,因为向来凶神恶煞的老爷子突然变的慈眉善目,笑意可亲。   两条总是乱竖的红眉毛也变的弯弯的,额头顶个馒头,他都能冒充老寿星了。   石大妈也看出来了,这老头谁都不喜欢,就喜欢小林大夫。   她说:“小林大夫,你好好陪陪老爷子,顺顺他的气吧,你来一回呀,他能高兴三天,但你要不来,他就会乱发臭脾气。”   林白青拿帕子胡乱帮老爷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您都这样儿了,就不能收敛收敛您的臭脾气?”又说:“别累坏了,大热天的,进屋吧。”   楚春亭挪到门边,示意小大夫让开一点,突然用力抬脚,还真的一气迈过了门槛,进了屋,老爷子很得意,以气吞山河的架势坐到了椅子上。   相对无言,终于,老爷子说:“听说柳连枝要回来了?”   他消息够灵通的,柳连枝要回来的消息昨天才确定,今天他已经知道了。   林白青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楚春亭于这小孙女,比她自己还要关注。   小事上可以相互斗斗气,玩玩心眼,但在大事情上,该指点当在要指点。   他说:“保济堂在上面有关系,有好几味中成药虽然申批过关了,但药效一般,你们灵丹堂就不一样了,药物质量是过关的,柳连枝不认可保济堂,但她应该会认可你们灵丹堂的。”   英雄所见略同。   林白青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起身打开老爷子的衣柜,里面全是成套的白色的圆领棉麻衫。   她说:“我要带你出去做客,身上的的衣服汗湿了,换一套吧,我帮你换。”   楚春亭眉毛猛然竖起,警觉的问:“去哪里?”   都这会儿了,林白青当然不会瞒他,温声说:“带你去找那个当年在你和柳连枝交易文物时告密,以及,在沈庆仪想要逃港时,悄悄扔下您的小孙女的人。”   这句话可太不寻常了。   曾经,楚春亭一直认为是柳连枝告的密,要故意害他,恨了她二十年。   前段时间,在听说他儿子和沈庆仪是一对后,他就开始动用各方关系,把当年东海市混小将,混治安队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头子们全查了一遍。   要知道,以他的人脉,但凡是个在东海市能排得上号的人物,楚春亭都能把他的八辈祖宗给扒出来,也能把他扒皮抽筋,像碾压一只蝼蚁一样碾死。   但迄今为止,两条道上有很多人专门在为这件事奔波,还一无消息。   这小丫头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   这才几天的功夫,她就找到那个人了。   那个人不但告了密,孩子竟然也是他丢的?   那沈庆仪呢,她被他弄到哪里去了?   他,又到底是谁。   楚春亭不是好人,但他是个聪明人,他手不灵活,就迅速伸开了手臂,示意女孩来给自己脱衣服,换衣服,全程默不作声,努力的配合着。   转眼一套新衣服换好了,林白青才把轮椅推过来,他双手一撑,已经极其灵活的坐到了上面。   ……   在家就是男保姆,在单位是整天端茶倒水,低声下气的马屁精,做小伏低二十年,马保忠今天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他住的是柳连枝在解放前修建的,位于东海制药内的住所,是一幢别墅。   柳连枝不但知识学问高,审美也很好,当年有钱,房子装饰的也很豪华。   老太太的股份就不说了,虽然经历了那十年,但正所谓烂船还有三千钉,在平反后,政府归还了好些当年没收的,属于她的东西。   其中有两只青花瓷,是元代的。   元瓷,懂文物的都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就算老太太的股份没有马保忠的份了。   但这房子,房子里的一应东西都归沈庆霞,自然也就归他了。   而今天是他升职的日子,沈庆霞也要低调一点,带着保姆在厨房忙碌。   马保忠作为一名文物爱好者,交往的都是文化界的人物,当然,既然有客来,就家里的陈设,瓷器,各样小古玩,马保忠要跟大家交流一下。   同时,也享受一下大家的艳羡和阿谀奉承。   而且在马保忠想来,既然自己已经是所长了,被人捧着,夸着,奉承着,将会成为他生活的常态,从今往后,他所要过的都将是这种日子。   直到偶尔回头,看到闹轰轰的客厅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一身白衣,眉高目深,面容如削的老人,他后心才一寒,手一个不稳,一只瓷瓶差点掉在地上。   “马所长,小心点!”有人说。   还有人说:“马所长,那可是元瓷,捧稳点。”   要说马保忠努力了二十年,才能从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混今天的位置的话。   楚春亭就是一生都站在山巅上,在俯瞰众生的人了。   今天被马保忠请来的,有点头面的才认识他,没头没有的那帮子,虽说不认识,但一瞧这老爷子周身不凡的气质,都猜得出他是个人物。   哪怕马保忠手里的元瓷,在这一刻都不及楚春亭更吸引人的目光。   认识的都想跟他打个招呼,不认识的,也好奇这老爷子,要多看他两眼。   他开口了,嗓音暗压,却也叫人窒息:“马保忠,就是你?”   马保忠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大热天的,他打了个冷颤。   楚春亭勾唇,白衣胜雪,笑容却仿如恶鬼:“听说当年告密的是你,丢我家孩子的也是你?” 第69章 兴师问罪   (沈庆仪肯定还活着!)   林白青知道楚春亭有手段, 但并不知道他有多少手段。   马保忠也是。   想当年,楚春亭作为爱国商人,政府红人风光无比时,马保忠只是个整天嘴里叨着酸溜溜的鸡骨草, 骑辆破二八撵着小姑娘的屁股跑的中学生。   他爸是一个人民教师, 比较爱好古玩, 总爱淘些烂玩艺儿。   耳濡目染, 马保忠也自小就喜欢古玩。   他当然知道楚春亭, 文化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于之相比, 他就是只蝼蚁。   但正因为他是只蝼蚁,楚春亭这样的人才看不到他。   而人要为恶,一开始会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但要长期不被人揭发, 识破,他就会有一种自豪感和莫名的自信, 自信自己能永远瞒下去,能不被识破。   打击突如其来。   不过马保忠可是在机关单位当了二十年马屁精, 能把三位顶头上司都拍的如沐春风,拍的飘飘欲仙的人, 城府他是有的。   “这位怕不是楚老,您这腿……”他先是吱唔了两句, 缓和局势, 又说:“鄙人刚刚升任文研所的所长,正想着楚老您虽然在文化届赫赫有名, 却在咱们文研所连个荣誉职位都没挂着, 想请您出山做我们的荣誉顾问, 没想到您这就来了,我真是不胜荣宠,受宠若惊!”   满屋子的人刚才都有点被惊到,这时对视,心说难道楚老也是来捧场的?   楚春亭这种人,但凡能搭上话,古玩方面得他指点,基本不会吃亏。   所以此时所有人跃跃欲试,都想上前跟他攀谈两句。   但他分明在笑,笑容却狰狞无比,又惹的大家不敢近前。   众目睽睽下,楚春亭伸手在轮椅背上拍了拍。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身后推着轮椅的女孩子,一袭白裙,亭亭玉立。   一老一小,老人面色狡诈而凶戾,女孩却生的温婉,古典,是个美人儿。   因为楚春亭在望着她时目光忽而变的温柔,人们也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   ……   楚春亭可不是喜欢废话的人,示意林白青:“青青,问他。”   于自己的生身父母,即使没有见过面,人肯定会怀着特殊的感情。   看现场人这么多,林白青也要斟酌,自己该怎么讲才能讲的明白,思索片刻,她说:“二十年前讲成份,东海制药的柳连枝日子可不好过,因为是地富反坏,不但每天要接受改造,还因为没有定量的口粮太少,经常糊不饱口,就得变卖点家产补贴家用。有那么一个人,成份不错,但有黄疸肝炎,还有口臭,他想追柳连枝的女儿沈庆仪,可沈庆仪不答应,他因妒生恨,就把柳连枝给举报了”   口臭,会传染的黄疸,追女孩子不成就举报人家的母亲。   虽然林白青还没明说,但所有人目光齐齐投向马保忠。   二十年前的事情,还是告密,查证据应该很难。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人过留踪雁过留痕,大家直觉,楚春亭这样的大人物亲自上门,应该是来兴师问罪的。   马保忠在看到楚春亭的那一刻,就明白,麻烦上门了。   不过作为一只合格的马屁精,他有的是臭不要脸的精神。   他知道自己被戳穿了,但他想把事情压下去,就只能假装听不懂。   捧着元瓷上前,他说:“楚老,其实我早想把这只瓷器交给您了,古玩不讲价格讲缘份,要不您开个价意思一下,以后这只瓷器,就由您收藏了?”   害的别人家破人亡,以为一只瓷器就能顶了?   现场十几号人,面面相觑,也无比好奇。   当然,大家心里都有预判,一件二十年前的事情,顶多不过一句话的事,楚春亭有证据吗,如果没有的话,马保忠肯定不会承认吧。   他愿意把家里最珍贵的瓷器送出去,已经是求饶的态度了。   那楚春亭呢,这位在东海市能叫人闻风丧胆的大佬,他会收下瓷器,就此了了事情吗,还是说他今天非要追着马保忠问个明白?   在大家想来,这事儿想要问个明白怕是不容易。   设身处地,站在马保忠的立场上想一想,刚刚当上所长,爱人又是大领导,他岳母还是柳连枝,马保忠也是有身份有背景的,那么一桩小事,赖着不认,他楚春亭又能怎么样?   当然,现场没有人了解楚春亭,也不了解他的行事作风。   如果了解的话,他们就不会那么想了。   可怕的沉默,顶多不过一分钟,但现场寂静的可怕。   ……   终于,楚春亭示意,让林白青把电话坐机拿过来,当场拔了个号码,摁了免提,不一会儿电话被揭起,里面的人正是马保忠请都请不到的马厅长。   他说:“楚老,您有什么吩咐?”   楚春亭鼻息一声哼,问:“文化厅有个叫马保忠的,听说是你的人。”   马厅长回忆了一下才说:“名字挺耳熟,应该是我们系统的人吧,我查查。”   “人不对劲,我建议你让纪委查查他!”楚春亭对着话筒说。   随着他的话音落,现场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做生意的还好,但凡在政府有点名头的,谁不怕纪委查。   刚才大家还在想,楚春亭是不是要跟马保忠打场嘴仗。   好家伙,人家直接搬纪委了!   当然了,这就是楚春亭,在东海市跺跺脚,地皮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他之所以狠辣,就是因为他的行事风格,是一般人所想象不到的。   电话里,马厅长笑着说:“楚老的眼光肯定没问题,您是咱省厅的荣誉顾问,我们的工作就该您来监督,您要觉得人有问题,我这就向上打申请。”   现场又是一片倒抽冷气声。   楚春亭目厉,眉竖,环顾一周,就见满场子所有人,皆是一副恨不能有个老鼠洞,自己好钻进去,躲起来的瑟瑟发抖,显然,全都被吓惨了。   唯独马保忠脸上还有笑,怀抱只元瓷,笑的跟哭似的。   对手也要讲水平的。   水平太差的对手只会让人觉得恶心,腻歪,恨不能一脚踢开。   刚见马保忠时,楚春亭以为这就是个垃圾,窝囊废,想一脚踹死。   但看他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出来,倒是生了几分顽心来。   他对着电话里说:“让你的秘书来东海制药,我随时有事要他办。”   马厅长说:“好好好,我马上派人过去。”   随着电话咔嗒一声挂掉,楚春亭的目光扫向马保忠,名场面发生了。   马保忠仿佛被抽了筋骨似的,步履蹒跚,一步步挪到酒柜前,颤着手掏钥匙,随着爱人沈庆霞的一声惊呼,他打开柜子,从中又捧出一只元瓷来。   加上手中这只,两只元瓷,是这栋房子里最精美,也最具价值的两样文物了。   马保忠依然笑的像哭,上前,缓缓跪到了地上,捧起了瓷器,颤声说:“其实您不给钱也行,楚老,这两件瓷器和您的缘份到了,东西您直接带走吧。”   多年前的一桩举报案,就算查出证据来又能怎么样,顶多遭两句臭骂。   马保忠不会少一块肉,也不会少一根骨头。   但让纪委查他就不一样了,要是查出刑事案件来,他不但要丢工作,还要坐牢的,那意味着,从此他要身败名裂。   这两只元瓷是柳连枝手里最珍贵的古玩。   但她为人清高,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就把它送给了沈庆霞夫妻。   随着近几年古玩市场兴起,它的价格水涨船高,它的价值越来越高。   这也是马保忠最钟爱的东西了。   但此刻他只想楚春亭能收下它,把事情了了算了。   楚春亭坐在轮椅上,又瘦又枯一小老头,可这小老头不怒自威,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目光跟看死狗似的:“刚才为什么不承认?”   马保忠上下牙打着磕,说:“主要那时候我还太小,不懂事。”   “原来是因为不懂事呀,呵呵……”楚春亭在笑,但笑声格外渗人,顿了顿,又说:“但做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有刑事案呢,你就去服刑,要没有的话……”   语顿,他低头看马保忠:“我都要查你了,你不可能没有刑事案,对吧。”   马保忠从骨子里打了个冷颤,哆嗦了一下。   楚春亭这种人真想让谁坐牢,有的是人脉,也有的是手段。   有罪则罢,没罪,他也能给你栽一个。   马保忠手里只有两只瓷器,这也是他最珍视的东西,他款款将它们放到楚春亭的膝头,虽然明知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总还想努力一下。   当然,他以为今天闹腾到这一步,就结束了。   他二十年的努力付之一炬,文研所的风光没了,他要去坐牢了。   但其实刚才不过序幕,接下来的才是最重要的事。   回头拍了拍孙女的手,楚春亭的声音忽而变的沙哑,柔和,就连目光也在瞬间变的慈祥,紧紧盯着马保忠,像哄孩子似的,他说:“现在,我家青青要问你一些话,我希望你能诚实,坦诚,配合。”   所以,他还有一线希望,可以不用坐牢吗?   马保忠连忙表忠心:“我当然配合,我一定配合。”   楚春亭扬头,目光示意马保忠往后看。   马保忠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就看他儿子马佳被妻子沈庆霞搂着,俩人站在厨房门上,一脸惊恐。   他再楚春亭,明白了,楚春亭是不可能放过他了,而他接下来的态度,直接关系着儿子的生死。   “配合,我一定配合,好好配合您。”他跪在地上,只差磕头。   ……   接下来才是林白青最关心的事。   沈庆仪到底去哪儿了,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林白青没有直接问,而是先说:“马保忠,你小时候得了慢性黄疸肝炎,因为是传染病,同学,朋友们都特别排斥你,你当时找谁帮你看的病?”   马保忠抽了一下唇,没说话。   “是我师父顾明,对不对?”林白青又说。   马保忠再抽了一下唇,轻轻点头,算是承认了。   他跟林白青一样也得过黄疸肝炎,但不一样的是林白青是急性,他的是慢性。   林白青再说:“当时我师父跟你讲,鸡骨草可以治你的病,但鸡骨草是一种野草,而且市面上大多是药性很差的毛鸡骨,真正的野生鸡骨草只有安阳县的深山里头才有,所以你当年经常跑安阳县挖鸡骨草,对不对。”   马保忠又点了点头。   也确实,事实就是这样的。   顾明当年去安阳县,就是去挖鸡骨草的,半路碰上林白青,就把她救了。   马保忠也一样,为了治病,当年经常跑安阳县挖鸡骨草。   林白青再说:“安阳县有个偷渡的卡口,经常有人冲卡偷渡,前往港城,你知道沈庆仪日子非常难过,想离开东海,就给她出主意,说会帮她找机会,帮她偷渡去港城,对不对?”   马保忠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因为他确信他和沈庆仪之间联络的,但凡提到偷渡,离开二字的信都是阅后即焚,没有留过一封,他不知道林白青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当然,告密的事不过一句话,他没想过在二十年后能被翻出来。   商量偷渡一事,只属于他和沈庆仪的单线联络,他也没想到会被翻出来。   在一瞬间,马保忠心想,是不是沈庆仪回来了。   并把这些事告诉了林白青。   他下意识去看门口,看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人,想找到沈庆仪的身影。   ……   其实原来林白青也不确定,把尚在襁褓里的她埋到树林里,要弄死的人会是马保忠,还是从顾怀尚那儿偷来的情书让她把这事确定了的整件事的。   在那封情书里,马保忠写了一句:我明天又要去挖鸡骨草了,你的事我还会帮你去看的,等你想通了找我。   当时他就是借着挖鸡骨草,去打听偷渡的事情了。   林白青又说:“如果当时不是顾明指路让你去安阳县挖鸡骨草,你很可能会因为肝炎而死,即使不死,也会转为乙肝,一生难以治愈,按理你应该感恩我师父,感谢他指了一条明路才对。但你非但不知道感恩,还在发现偷渡途径后,就拿它吊着沈庆仪,哄着她,骗着她,然后,等她因为刑满释放而不得不回东海市时,骗她说可以送她去港城,而等她到了安阳县之后,你把她的孩子丢树林里了,她人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你把她给杀了?”   这一句句的,打的马保忠僵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现场有很多人,其实在这种气氛下,大家是可以悄悄溜走的。   但没有人想走,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打岔。   所有人都想继续听下去。   沈庆仪,曾经东海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资本家大小姐。   关于她的恋爱,婚姻,各种经历都是个谜,人们议论纷纷,也都是说她是被她的母亲柳连枝给逼死的,也是因为这个,柳连枝一直被人们诟病。   结果沈庆仪竟然是马保忠害死的?   马保忠还在原地愣着,突然,只觉得眼前有道光一闪,一时间他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等他看清楚的时候,就见沈庆霞手里的水果刀上流着血,他的脸上凉凉的,他一摸,满手的血,这时他惊觉,他的脸被划破了。   沈庆霞扎完了还不解恨,又一刀,朝着马保忠的胸膛扎了过去。   这当然不行,要闹出人命来可就麻烦了。   有人拉沈庆霞,有人在推马保忠,还有孩子大哭着,喊妈妈别打了的哀求声。   但沈庆霞仿佛疯了一样,水果刀胡乱挥舞,划破了一个试图拉她的,客人的手,再一刀,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胳膊,但她还不停歇,还在往马保忠身边突。   听起来也太可怕了,她的姐姐那么漂亮,那么聪明,一身书香气质的姐姐。   因为是地富反坏,怕人说她奢靡腐化,沈庆仪在洗澡时连香皂都不敢打,用的是碱面,但她的皮肤是沈庆霞这辈子见过女孩子里最细的,最白的。   她的性格也很好,虽然经常被拉出去批,可只要一被放回家,她就笑呵呵的。   她顽强,坚韧,乐观,豁达,虽然生活很苦,但从来没有抱怨过命运,也没有自怨自艾过。   那么好的姐姐,却被她的枕边人给害死了?   沈庆霞是个特别感性的人,她是深爱着丈夫,但她更爱姐姐。   而她之所以爱他们,是因为她觉得他们优秀,值得被爱。   在听说马保忠告密时她就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再听说沈庆仪也是被他害死的,整个人就失控了,她连连挥舞着刀,吓的所有人都躲了起来。   眼看着,刀要扎马保忠身上去了。   不过就在这时林白青走了过去,眼看沈庆霞刀乱挥着,她轻轻抬手,不过轻碰了碰沈庆霞的胳膊,只听哐啷一声,水果刀已经落在地上了。   沈庆霞还想往前突,林白青一个反手将她一只胳膊拽过来,沈庆霞的脚还想踢出去,她伸腿一套给勾了回来,又将沈庆霞打个转,推进厨房,关上了门。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关上门再看马保忠,她问:“沈庆仪是被你弄死了吧,你把她埋哪了?”   马保忠下意识摇头:“没有,我没有。”   楚春亭声哑,抬眉反问:“马保忠,你儿子小小年纪,怎么就缺了条胳膊?”   马保忠迅速回头看儿子,儿子的胳膊目前还在,但要被楚春亭盯上,以后就不好说了,他也慌的不行,但他依然否认:“我真的没有害过沈庆仪。”   “那孩子有十五了吗,现在就坐轮椅是不是早了点?”楚春亭再说。   马保忠彻底崩溃了,扑通一声跪下了:“楚老,求您了,不要动我儿子。”   楚春亭冷冷盯着面前死狗样的男人,扯唇,冷笑。   ……   “活有人死有尸,哪怕化了,也有一具白骨,沈庆仪人呢?”林白青再问。   马保忠脸上的血流到了胸膛上,白衬衣被浇红,浇透,形容可怖。   终于,他疲惫的摊开双手说:“其实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是的,虽然林白青猜对了脉络,但事情的真相不是她说的那样。   当年马保忠确实喜欢给女孩子写情书,但不是因为他爱她们,而是因为自卑。   他因为肝炎而被同学排挤,孤立,男同学他不敢惹,就整天给女同学写信。   他知道大多数女孩子接到信都会扔掉,或者交给老师,但他无所谓。   算是一种恶作剧吧。   很多女孩子接到他的信,怕染上传染病嘛,都会被吓的尖叫,花容失色。   他就喜欢看她们被他吓到瑟瑟发抖的样子。   但沈庆仪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   读书时,她是全校男同学心目中的白月光,也是马保忠心头的白月光。   如果说他这辈子真心喜欢过某个女孩子,除了沈庆仪没别人。   也是因为嫉妒沈庆仪跟楚青图悄悄好上了,他恼羞成怒才举报的古玩交易。   但他只想害楚家,害楚青图,没想过要害沈庆仪。   后来沈庆仪受牵连去了边疆,他为了追着去,第一个响应报名,想去当知青,但被他爸走后门跑关系拦了下来。   再后来楚青图就追着沈庆仪去了。   那时候马保忠就知道,他俩在边疆肯定在一起了。   马保忠也收心了,跟唯一愿意搭理他的沈庆霞结了婚。   而关于偷渡,也不是马保忠诱惑,骗的沈庆仪,是她自己主动想走的。   当年逃港潮汹涌,想偷渡去港城的人特别多,楚春亭的小儿子楚青集就是抱了个汽油桶子凫过去的,有活生生的例子,大家就会有信心。   而据沈庆仪在信里说,她在边疆时每天都会练习憋气,游泳,就是为了练好体能,有朝一日能偷渡去港城。   她刑满释放,回东海时楚青图还没有死,虽然她没明说,但马保忠暗猜,应该是她先带着孩子过去,等楚青图刑满释放了再偷渡去找她,夫妻团聚。   如果说马保忠在沈庆仪的事情上有什么错误的话,那就是,他也低估了当时偷渡潮下的残酷,他误导了沈庆仪,让她也觉得那是件很容易的事。   当时也没什么组织,大家都是自发的,有船就上船,没船自己想办法,凑足一批人,只要人够多,彼此壮胆子,大家手拉着手,结起伙来一起冲。   就在沈庆仪下车的那天晚上,马保忠听说的消息是,有一条船上人差不多凑齐了,正好天气也适合,今晚就能走,他遂帮沈庆仪带路,带着她去找船了。   沈庆仪为人谨慎,怕万一出了事,自己死了倒是没啥,才几个月的孩子要出事,就让马保忠抱着孩子先躲着,她先上船看看情况,评估一下偷渡的安全性。   如果船不安全,她就先不走了,回家,如果船是安全的,她就带着孩子走。   也跟马保忠交待好,万一她要出了事,他把孩子抱回家,交给她妈。   那天晚上下着大暴雨,海上风特别急,因为在那种天气下一般联防队,边防和民兵是不会出巡的,所以大家都以为是个偷渡的好机会。   但谁知道沈庆仪刚到船上,岸上的人就接到消息,说联防队和边防,民兵集体出动,来抓人了。   而在那种情况下,大家不是不跑,而是要抓紧时间跑。   所以大概沈庆仪都没反应过来船就开了。   海上风又大,浪又急,据说出海的船全翻了,人,大部分也都死了。   沈庆仪是游过去了,还是掉海里溺死了,马保忠也不知道。   但在岸上的他也很麻烦。   有大规模的潜逃分子,边防队是要在沿岸整体搜查,排查的。   一旦在外面抓到没有介绍信的可疑分子,就地劳改。   马保忠倒是有单位开的证明,能证明自己是来挖鸡骨草的。   但孩子怎么办?   谁会信他一个大男人,三更半夜,抱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来挖鸡骨草?   眼看边防队搜来了,他想了个办法,拿树叶把孩子给盖了起来,想着等边防队盘问完,他再去把孩子从树叶底下刨出来,抱回家去。   但等他接受完边防队的盘问,去树叶底下刨孩子时,孩子已经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被野狗叨走了,还是被人捡走了?   一个才几个月大,襁褓里的小婴儿,马保忠甚至没看过她的样子,丢了!   回到家,马保忠没敢跟任何人提这件事。   当然,因为俩人是单线联络,柳连枝都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也没人把他和沈庆仪的走失联络在一起,她还认为女儿应该是故意躲起来了,这些年一直在固执的寻找着女儿。   一开始马保忠很害怕,怕楚青图从边疆回来就会戳穿他,找他的麻烦。   但不久后就听到消息,说楚青图也去世了。   自此,沈庆仪的事就彻底被埋没了。   ……   等马保忠讲完,现场一片哑寂。   楚春亭两道黯红的眉毛竖着,目光梭打,看看马保忠,再看看他儿子马佳。   看他倒无所谓,可马佳是马保忠的独生子,唯一的儿子。   楚春亭看孩子的目光叫马保忠胆寒。   壮着胆子,他说:“我觉得庆仪肯定还活着。”又说:“她打小水性就特别好,在边疆时又是生活在水库边上,天天练习游泳的,即使溺水了,肯定淹不死。” 第70章 装神弄鬼   (切闸断电,让他有再多阴谋诡计都使不出来)   不管别人信不信, 马保忠一直坚信沈庆仪还活着。   她可不是娇滴滴的,菟丝花一样的女孩子。   她在边疆时会调配农药,能维修机械,是农场里的技术骨干。   而且她从小水性就特别好, 又在边疆的水库里天天练, 不可能被淹死的。他倾向于她应该在港城另组了家庭, 过得挺好, 所以才不联络家里的。   但现场所有人面面相觑, 皆觉得这是妄谈, 楚春亭也是一声冷嗤。   又不是三天五天, 一个月两个月,而是整整二十年。   如果沈庆仪还活着,为什么不跟家里, 跟母亲联络, 她还有女儿,一个为人母的怎么可能就那么随便把女儿丢下, 从此再不找她。   而且如果她成功到了港城的话,柳连枝都找了好几年了, 怎么会找不到。   大家虽然不说,但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看法, 沈庆仪肯定已经死了。   马保忠又说:“人肯定还活着,楚老, 要不我去港城吧, 陪我岳母一起找。”   楚春亭抽唇:“好啊,你想什么时候走?”   马保忠没想到楚春亭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连忙说:“我马上就可以出发。”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楚春亭说的意味深长。   现场所有人虽然没说话, 但一看马保忠这就是想跑。   林白青也觉得很可笑, 马保忠是想去找人吗,他是想跑,真要想找人,前二十年他就把事情说出来,动员大家去找人了,何至于等到今天。   她不明白楚春亭为什么要答应,也觉得他不应该这么傻才对。   正好这时门铃响,站在门边的人开了门,马厅长的秘书小祁进来了,乍一看现场狼籍满地,吓了一跳,再看马保忠满脸是血,深深吞了口唾沫。   “楚老。”他上前跟楚春亭打招呼,问:“您有什么事要吩咐?”   楚春亭手敲着轮椅背,垂眸,长时间的沉默着。   这时林白青还没把马保忠给沈庆霞下乙烯雌酚的事说出来,但敲着椅背,突然,楚春亭抬起头说:“我跟文研所的老所长还算有点交情,他最近得癌症了。”   祁秘书说:“不止他,他们单位好几个癌症,大家都说文研所大概风水出了问题。”   楚春亭笑:“以我看,80%的风水都是装神弄鬼,去,把那个鬼揪出来。”   林白青注意看,就见马保忠没被血浸透的肤色瞬间变的煞白。   所以不止沈庆霞即将得癌,文研所的所长也得癌了?   答案呼之欲出,肯定是马保忠干的。   但楚春亭脑子转的也太快了吧,就好像,当他看到马保忠这个人时,他已经猜到对方会干些什么,并且能立刻找到手段来收拾他。   秘书点头:“我打电话通知公安厅,让他们来侦破这个案子。”   “亲自去一趟吧,他们会重视点!”楚春亭说着,又示意林白青拿电话。   林白青把他推到了电话旁边。   既然沈庆仪的事讲完,她也就打开厨房门,把沈庆霞放出来了。   打开厨房门,沈庆霞手里拿着菜刀,双眼赤红。   林白青说:“别胡闹了,把刀放下,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   沈庆霞的身体已经糟透了,从现在开始肯定要长期吃药,不过好在只要停止摄入毒素,她的身体就会好转。   有前面的铺垫,现在即使跟沈庆霞讲马保忠杀人了,她都能接受。   她现在也只有一个想法,送马保忠坐牢。   就是倾刻间的事,林白青想过马保忠会跑,但因为他是跟儿子站在一处的,而且搂着儿子,哭的稀里哗啦的,她以为他是认识到错误了,悔过了。   而且她觉得一个人遭遇了那么大的变故,此时应该是懵的,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想到反击的办法,但她没想到的是,马保忠还真就跑了。   楚春亭在打电话,保姆在打扫着屋子。   林白青正在跟沈庆霞讲乙烯雌酚的事,因为样品是她非法获得的,不能作为有效证据,但是可以作辅证。   马保忠下毒也不是一回两回,祁秘书已经去公安厅了,沈庆霞再通知一下保卫科,就现在就能把马保忠控制起来,他逃不掉的。   沈庆霞也想打电话喊保卫科,但电话楚春亭占着,她就一边盯着丈夫,一边听林白青说话,而马保忠呢,搂着儿子,此刻还在哭,跟儿子说着后悔什么的。   因为他怀里搂着儿子,且不说别人,林白青都放松了警惕。   但正所谓无毒不丈夫,也就转眼间的事,他儿子还没反应过来,本来搂着他肩膀的爸爸却突然猛的一把把孩子推向玻璃柜,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他冲进厨房。   这是一楼,窗户开着,他跳上窗户还不忘把汤煲和菜全踢下来。   而等林白青追过去时他已经跳出窗户了。如果他是跑步,林白青能追到。   但他有车,沈庆霞的车就停在外面,拉开车门上车,转眼之间,他扬长而去。   林白青虽然有双飞毛腿,但她跑的再快也追不上汽车。   沈庆霞在打电话通知保卫科,可现在通知有什么用,马保忠已经没影子了!   ……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谁都没想到。   试问,谁能想到一个做爸爸的,会狠毒到去撞破孩子的脑袋?   场面很可笑,因为不论沈庆霞还是林白青,抑或楚春亭,哪怕家里的保姆都知道马保忠肯定会跑,但他们有点蠢,眼睁睁看着人从眼皮子底下溜了。   沈庆霞在此刻终于切身体会了什么叫个欲哭无泪。   都不用别人责备她,她自己都觉得无自容。   她深爱了二十年的丈夫,她一直认为母亲嫌弃他是母亲的问题。   但现实是残酷的,真相是血淋淋的。   事实告诉她母亲才是对的,她往家里引了头狼。   一个为了逃跑,连自己的孩子都敢下狠手的白眼狼。   在此刻,估计她连想死的心都有。   倒是儿子马佳挺懂事,一直说:“妈,我好着呢,妈你别哭了,我很好的。”   救护车来了,医生以为他们要救的是孩子,结果突然呕的一声,沈庆霞开始吐了,不停的呕吐着,吐了会儿,双眼翻插直接晕过去了。   望着一团乱糟糟的局面,楚春亭摇了摇林白青的手:“我饿了。”   已经晚上七点半了,老头奔波了半天,又累又饿。   从东海制药出来,大厂旁边嘛,有一排溜的饭馆,林白青问:“想吃啥?”   楚春亭摆了摆手,却说:“叫辆车,先回家吧。”   街上黄面的多,随便一招手就会停,林白青虽然瘦,但毕竟练功夫的,手劲儿大,都不用司机帮忙,先抱楚春亭再收轮椅,转眼已经上车了。   安排老爷子上了车,看到有家肠粉店,在不带餐盒的情况下,大家都是荷叶外面配报纸,林白青就打包了两份,有了几根竹签,拿着路上吃。   一老一小,在胶皮味弥漫的车里吃的津津有味。   但终于还是楚春亭忍不住,问:“马保忠跑了,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林白青翻了个白眼,反问:“他难道不是你故意放走的?”   楚春亭忽然放声大笑,倒吓了前面的司机一大跳。   林白青不知道这老头准备怎么搞,但她得感慨一句,他是真聪明。   早在进门前他应该就记了沈庆霞的车牌号,当马保忠要跑时他正在打电话,给电话里的人报的,恰是沈庆霞的车牌号码。   所以,早在进门前,楚春亭就知道马保忠会跑。   在把事情讲完后,本来祁秘书可以拿电话报案的,但楚春亭故意把他支走了。   林白青可以电话报案,可当时楚春亭握着电话,她就耽搁了一会儿。   那一会儿,就是楚春亭放来让马保忠跑路的。   马保忠很聪明,看到有漏子就钻,就拿上钥匙跑路了。   但他要不跑,去公安局还能落个文明执法,可他好死不死的,非要耍小聪明,要跑路。   楚春亭可是混道的,道上有的是人。当马保忠跑出去,不正好落他手里了?   端着一盒肠粉,笑着笑着,楚春亭的笑声里渐渐就带上抽噎了。   二十年前马保忠也就十八.九岁,还是个半大毛孩子。   那样的小毛孩子,楚春亭压根注意不到。   可谁能想到,就是那么个孩子,害的他那么优秀的儿子去了边疆,又死在边疆了呢。   楚春亭可不是善茬,他是活在人间的恶鬼,最擅长的就是报复。   从现在开始,他要马保忠知道一下,什么叫来自恶鬼的报复。   林白青本来想送老爷子直接回家的,但他却说:“青青,带我去趟顾明家吧。”   “不要。我师父要在天有灵,看到你会不高兴的。”林白青说。   楚春亭刚着了一场大气,但此刻心情大好,哼哼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肯赏光去他那小破房子,顾明即使死了,也会觉得蓬荜生辉。”   这死老头,但凡张嘴说话,总能气的林白青想暴打他一顿。   ……   今天招娣是正常班,早早就回家了,顾培居然也回来的挺早。   他在厨房,招娣则在西屋看电视。   招娣虽没见过,但听穆成扬说起过楚春亭,楚春亭一来就说想上厕所,招娣推上老头儿,就去上厕所了。   林白青一碗肠粉没吃饱,肚子还有点饿,就想再做点饭吃。   但进了厨房,就见顾培已经在洗锅了。   他自己作息很按时间,到点了就要吃饭,要休息,也不喜欢别人不按时吃饭,而且还动不动就会发脾气,目光梭过去,林白青就有些怕。   顾培也在看妻子,一看她目光躲躲闪闪的,不用说,又没吃饭。   揭开米饭锅,里面还有半锅白饭。   他从蛋篓子里翻了颗鸡蛋出来,要往碗里磕,林白青顺手接了过来。   已经很晚了,再做饭太麻烦,炒两碗炒饭对付一下。   边切菜,林白青就把今天发生在沈庆霞家的事跟顾培讲了一遍。   从情感上来说,她当然希望沈庆仪还活着,但理智来讲,沈庆仪活着的可能性并不大,否则的话,如果她真像大家形容的那么强悍,怎么都能找回家的。   所以林白青虽然不愿意说出来,但她还是倾向于,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顾培听完,说:“如果长时间溺水而导致缺氧性的大脑损伤,是会导致失忆的,如果她没有死,却不回家,只有一种解释,因为大脑损伤而失去记忆了。”但他旋即又说:“但这种失忆大都是短期性的,通过治疗,或者大脑的自愈,就可以逐渐恢复部分记忆,全盘丢失记忆且长达二十年的,我目前还没见过。”   人体,尤其人的大脑,构造非常精密,但也会得各种各样的病,而之所以医学分科中有个学科叫疑难杂症,就是因为很多病是医生都无法解释。   乐观推断,如果沈庆仪还活着,就只有一个可能,因为长期溺水而致大脑缺氧性损伤,失忆了。   失忆症,影视剧里的狗血法宝。   但现实里的失忆症并没有影视剧里那么温情,美好。   轻微的失忆症大多不会影响人的基本生活,而且能很快恢复。   但要是长期恢复不了的,基本都会伴有严重的大脑损伤,人的精神健康也会受影响,简而言之就是,大脑没那么好,有可能人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如果沈庆仪真有可能活着,林白青希望她能像影视剧里那样,虽然失忆了,但大脑没有严重损伤,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能平平安安,幸福快乐的生活着,要那样,就算一辈子都找不到她,林白青也觉得很好。   当然,人该找还是要找的,活要见人,死了,也要找到她的骸骨。   ……   油热了,下鸡蛋炒成蛋花,再把米饭放进去,洒一把葱花,转眼饭就出锅了。   林白青正要盛饭,窗外响起招娣的声音:“姐,咱家钥匙在哪,楚爷爷想进正房看看。”   “一会儿等我忙完再说。”林白青说。   她家正房可不是楚春亭想进就能进的,那得有条件。   答完话,林白青刚回过头,却碰上顾培的眼睛,晶晶亮的。   他仿佛早有预谋,看她下意识想躲,手从另一边抚了过来,吻过来,用舌尖撬开她的唇,先是小心翼翼的吮吸了一下,旋即呼吸变粗,又恶狠狠的,贪婪的吮了一口,俩人的牙齿碰在一起,磕出声响来,林白青被他弄疼了,很疼。   但因为他是第一次,她不敢打扰,闭上眼睛等着,以为他还有下一步的行动。   不过顾培却猛然停住,扭过头,温声说:“去吃饭吧,厨房我来收拾。”   他向来是个特别自信,沉稳的人,但只要跟她有肢体接触就会变的很慌张。   这又让林白青担心一个问题,真要同床,他的生理功能会不会有障碍。   障碍有可能是生理性的,也有可能是心理性的。   而就顾培这种生涩的行为,林白青估计他障碍的可能性非常大。   当然,提前让他放松一下心情,那种可能性就会变小。   盛了两盘蛋炒饭,林白青要出门,又蓦的回头,声音甜甜的:“培。”   顾培愣了一下,大概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白青也满身鸡皮疙瘩,但她柔声说:“你刚才吻的可棒了。”   顾培没回头,但后背陡然一僵,挺的老直,估计他也被肉麻到了。   林白青吐了吐舌头,又说:“晚上早点睡。”赤.裸裸的诱惑和邀约。   但再一回头,她就看到招娣站在她面前。   要了命了,她刚才说的话妹妹应该全听到了。   招娣一直以为姐夫是个花的,没想到姐姐居然比他还花,尴尬极了,恨不能有个鼠洞能立刻钻进去。   林白青被妹妹撞破,也很不好意思,转口问:“楚老呢?”   招娣说:“在院子里呢,他说想进咱家正房看看。”   楚春亭有生以来第一次来顾明的家,正在院子里四下打量,一脸沧桑与落寞。   林白青端了饭出来,也是想让楚春亭给顾明低个头,就说:“您想进堂屋看看也行,但你得给我师父上柱香,再磕个头。”   楚春亭抽唇:“我楚春亭此生,父母都没跪过,上柱香可以,磕头不行。”   林白青把饭碗怼到他怀里,说:“生了您这么个逆子,您父母肯定很开心。”   “那当然,我光宗耀祖了。”楚春亭说。   “一般人可生不出杀老子的儿子来,你能,你真是光宗耀祖。”林白青反唇。   这可是在顾明的家里,这老头于个死者都没有该有的尊重,林白青想想抽他一巴掌。   当然,他语气这么不恭敬,林白青不会让他进正房的。   接过碗,一碗炒饭而已,楚春亭端在手里,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脸色瞧着更落寞了。   林白青不习惯站着吃饭,回西屋吃去了。   正好顾培从厨房出来,楚春亭问他:“顾培回来多久了?”   顾培算了算:“半年。”   楚春亭说:“这院子不算好,巷子太深,屋子太潮,住着不舒服,我听说你们单位最近在建电梯楼,电梯楼舒服,也适合我们青青住,但你应该分不到吧。”   军医院目前还是福利分房,确实有建电梯楼,但分房有各种限制,顾培是分不到的,他目前住的是单位的老楼,65平米的两室一厅。   “只要你想要,我可以帮你打声招呼,分套房子不算难事。”楚春亭说。   顾培皱眉头 ,冷冷盯着坐在轮椅上,又瘦,又嚣张的老头。   老头敲着椅背,又说:“青青这回装修药堂花的钱可不少,四万多,你都没替她付掉,还挂着账,当然,钱我可以帮她付掉,但咱老祖宗有句话叫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家青青在你们顾家受的委屈可不止一桩,而你呢,衣食住行,哪一样能叫青青满意?”   招娣迄今为止还不知道姐姐的身世,听了一头雾水。   顾培是被迫结的婚,结婚后兢兢业业,一直在努力做个好丈夫。   结果这老头一来就挑他毛病,还把他挑了个一无事处?   他这啥意思,想干嘛?   林白青已经吃完了,端了碗出来,说:“顾培同志,你先把楚老送回去。”   顾培点头:“好。”   楚春亭还不想走,捧着碗说:“青青,我饭还没吃。”   林白青一把夺过了碗:“这饭应该不合你胃口吧,正好我没吃饱呢,我吃。”   楚老头心机是很深沉,做事也总有异于常人的手段。   但他毕竟行动不便,还想多挑拔点事非的,但顾培轮椅一推,就把人送走了。   这一招好比切闸断电,让他有再多阴谋诡计都使不出来。   ……   顾培去送人了,正好事情也水落石出了,林白青洗完澡出来,就把关于楚青图和沈庆仪两的关系,以及她当年是怎么被马保忠埋树叶下面,又怎么被跑树林里撒尿的林有良捡到的,以及再后来,得了肝炎后又怎么被去挖鸡骨草的顾明碰上,并将她带回城的事,详详细细跟招娣讲了一遍。   缘份就那么奇妙。   当时的黄疸肝炎在医院属无治之症,马保忠得了肝病,就去找顾明。   顾明指路,让他去找野鸡骨,他因为找鸡骨草而发现了偷渡点,于是诱着沈庆仪去偷渡,害了沈庆仪。   同样,依然是顾明,在七年后,也是为了挖鸡骨草,又碰上林白青,救了她。   听起来是巧合,偶然,但恶如马保忠,一直在做恶,善如顾明,一直在行善。   林白青之所以会被顾明救,并非巧合,而是因为这世上,善良的人总比恶毒的更多。   其实在老家,大家都知道林白青是捡来的,所以招娣并不觉得意外。   但她也没想到姐姐的身世居然会那么复杂。   刚才楚春亭一直在嫌弃顾培,招娣听不懂,觉得莫名其妙的。   此刻才恍然大悟,他是爷爷看孙女婿,啥也不是,是在挑毛病呢。   且不说他,要说沈庆仪去了哪里,招娣有个想法:“姐,为啥只在港城找呀?”   又说:“咱村当年偷渡跑出去的人可多了,但当时港城抓的可严了,抓到偷渡的人就要遣返,所以大家都是到港城歇一歇脚,就下南洋去了,有好些人一去南洋十几二十年,直到近几年才敢跟家里联络,要不你要张沈妈妈的照片,咱把它寄到南洋去,让村里人在南洋一带帮忙打听打听?”   乍一听,林白青觉得招娣想的有点天真,但转念一想,她说的其实是对的。   柳连枝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女儿,先是从边疆到铁路沿线的各个下车点慢慢走访,打听,但她打听一直是一大一小,两个人,所以没有问到情况。   前几年到了港城,也是在打听女儿和孙女俩人的下落,而且不比港城繁华,南洋各个小国家都比较闭塞,不够发达。   柳连枝是基于女儿是健康的,聪明能干的,强悍的,就认为她不可能去那种地方。   但万一沈庆仪真因为溺水而大脑损伤,丧失记忆,然后随大流下南洋了呢。   所以真要想找到她,最好,且最快的办法就是在南洋各国登寻人启事。   不管沈庆仪是生是死,这个办法都能帮他们尽快找到答案。   也罢,等柳连枝回来,林白青就跟她商量,正式登寻人启示,找人。   转眼顾培送完人回来了,俩人也就不说了,招娣也回自己房间去了。   ……   顾培关好院门,又将屋子门关了,坐到了床沿上,看上去有点不大高兴。   林白青估计他是因为被楚春亭打击了一顿才不高兴的,坐起来说:“楚春亭想让我回他家去,但不敢明着跟我提,就会先朝你们顾家发难,这才开始,他应该还要折腾三爷和五爷,用逼迫的方式,逼着你们大家劝说我回他家。他说的那些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也别理他就完了。”   顾培点了点头,说:“我懂。”   但旋即又解释说:“关于药堂的装修费,我以为那笔钱你更想自己付。”   四万多块钱顾培是有的,但他基于对林白青的尊重,所以没有过问过钱的事。   “嗯,那笔钱我会自己付的,毕竟灵丹堂只属于我自己。”林白青随口说。   但一说完,她又觉得不妥。   她对灵丹堂,因为丢过一回,总有一种护崽式的心理,不想让任何人染指。   但她这样说,恰好暴露了她的自私心理,顾培要是小心眼点,是会对她有想法的。   还好,他好像并没有生气,一双沉如墨玉的眸子,长时间的望着她。   林白青心跳的怦怦的,突然想起自己睡了半天头发有些乱,遂拿手捋了捋,柔声说:“睡吧。”   灯下看美人,古人描述灯下的东方少女,会用晚霞,珠玉,琥珀做比喻。   顾培从小读的诗多,但他想象不到那样的女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只要看到林白青,那些古诗就具象化了。   她纤细又圆润的胳膊,翘挺又肉感的臀,蜜桃一样饱满,又带着甜意的唇。   顾培总能在看到时,找到一句诗来对应。   他扼住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又说:“对了,听说马保忠从家里逃出去后被车撞了,据说卡在车里整整卡了半个小时才被交警弄出来,两条腿应该全废了,目前在军医院接受治疗。”   林白青一噎,心说果然,楚春亭惹不得。   要真像大家猜的,马保忠给单位领导,给妻子都投了毒,在已经致领导得癌的情况下,法院肯定会判处死刑,但他也不过去坐牢就好了。   这下可好,腿都被撞断了,还卡车里半个小时,白白疼了一回,以后残废着双腿,要再坐了牢,还不得被牢里的人给欺负死。   林白青拉了丈夫一把:“不说这些了,早点睡吧。”   顾培脱鞋坐到了床上,又说:“对了,今天我回家时,看到门上有一封信。”   “信,哪个单位,还是个人寄给我的?”林白青问。   顾培今天没有拆自己的被子,撩起妻子的被窝躺了进来,温声说:“卫国。”   顾卫国?   要不是顾培提起,林白青都忘了世上还有这号人,以为他死了呢。   顾培先关了灯,躺到妻子身边,语气依然很温柔,又说:“他说他在港城炒股赚了十万港币,写信问你,要不要他掏钱帮你把装修费付了。”   林白青一愣,心说楚春亭想帮她付装修费还有一说,他顾卫国算老几?   她了解顾卫国的心理,他并不是真的想掏钱,而是去港城赚了几个臭钱,想要显摆一下。   林白青笑笑也就完了。   但顾培显然很生气,而且明显吃大侄子的醋了。   前段时间他还言之凿凿,说一段良好的关系不应该草草开始,而是应该相互更了解一点。   但今天,他好像因为争风吃醋,这就准备草草展开俩人的关系了。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躺在她身边,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   林白青想让顾培放松一点,遂蜷身过去,试探着轻声问:“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障碍?”   她可是个好医生,生理方面她能帮忙,心理方面,她应该也可以。   但顾培本来还好好的,听完这话,猛然侧首,黑暗中眸子两道寒光,打在她脸上。   林白青初时没反应过来,一细想,糟了。   她忘了一个最基本的道理,男人,是最讨厌别人说自己不行的!   作者有话说:   小培培:她说我不行!   作者:行给他看。   实在对不起,今天晚了太多,对不起了大家。 第71章 试营业   (请问,林白青大夫的号还有吗)   就在林白青提心吊胆时, 顾培忽而说:“你前阵子问过我腰上的伤疤。”   林白青心说该不会真是因为腰伤,他不行吧。   顾培拉妻子的手过去抚摸那道伤疤,解释说:“我是疤痕体质。”   林白青那天只是粗粗看了一眼,判断失误, 这一摸, 明白了, 他的伤痕之所以瞧着不正常, 是因为疤痕组织增生了。   果然, 男人是最在意被女人说不行的。   他这是因为她怀疑他不行, 要专门解释一下, 让她知道自己能行。   林白青的手还在他的疤痕上,忽而,顾培整个人搂了过来, 在她耳边温声说:“有句谚语叫路遥知马力, 日久见人心,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很短, 也许不足以让你爱上我,但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足够你了解我的。”   林白青额头抵在男人的肩膀上,轻轻点头:“嗯, 好。”   顾培依然是温声,但声带在轻颤:“考虑到你是第一次, 我会很轻很轻, 不会弄疼你的,我会让你感受到中s.ex的快乐, 但不会让你感觉到疼痛, 不适。”   林白青本来不紧张, 但被他这种郑重其事生生给弄紧张了。   她小声说:“没关系的,我能忍。”   第一次痛一下很正常,她有经验,她能忍的。   顾培语粗:“你不需要忍受什么。”又说:“因为它不应该是种痛苦,而是一种享受,我会很轻很轻,只让你感受到快乐,不会让你觉得疼痛。”   林白青越听越觉得不对,她明白了,这人原来肯定没干过那种事。   而且应该做了很多攻略,基于纸上谈兵,他现在有种盲目的自信,自信自己不但不会把她弄痛,还能让她觉得享受。   这可不太妙,因为那种事,现实和想象是完于不一样的。   ……   黑暗中男人不停的粗喘着,忽而伸手一扯,将妻子整个儿扯进了自己怀中,这时林白青才惊觉,他居然有胡子,而且胡茬格外的刺。   他的唇贴过来,林白青面颊一阵针扎似的痛。   给他大手揉着,她的骨头都要碎了。   她一生见过的身体可不少,一个人的身材,跟他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顾培虽然表现的很温润,但他的身材却特别有攻击性,这也是为什么他总会把她弄疼的原因,他本来就不善于控制自己,被她这样一说,彻底失控了。   林白青在那方面经验并不多,而且全是不愉快的记忆,所以她也特别紧张,因为紧张,她忍不住哼出了声,顾培是无声的,比她还要青涩,莽撞。   突然,他紧搂她一声闷哼,林白青暗叫一声不妙。   心说完了,还真被她说中了。   他应该是头一次,因为在不行情况下他又迅速试了一次,但是,依然不行。   黑暗中男□□头捏的咯咯作响,也吓的林白青提心吊胆。   顾培显然特别泄气,因为他想象中的第一次,自己又轻又温柔又体贴,妻子也只感受到了se.x中的快乐而没有疼痛,于两人都是一次美妙的体验。   结果炮上了膛,炸炮管里了,而且是连着炸了两次。   ……   声势浩大又转眼雨散云收,顾培起身去洗澡了,洗完回来,先问:“刚才没有弄疼你吧?”   林白青看他还想另拆被窝,拿脚抵了,蜷子过来,柔声说:“没有。”   都没挨着,痛才怪。   顾培将妻子搂到了怀里,得跟她解释一下状况:“男性在正常情况下第一次都是这样,但明天我就会好的。”间接承认自己是头一回干那种事。   林白青依旧乖乖点头:“好。”   “明天吧,我不会让你觉得疼,只会让你觉得享受。”顾培将妻子掰进怀里,又说。   第一次失败不算啥,但他觉得自己明天一定能让妻子享受se.x的美妙,信心满满。   林白青还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但基于顾培这种盲目的自信,她觉得应该美妙不了,反而,大概情况依然会不太妙!   不过没关系,夫妻嘛,有的是机会试错。   大热天的,顾培刚洗完澡,身上凉凉的,往他怀里一蜷,林白青倒是莫名觉得安心,眨眼的功夫已经被瞌睡虫拉梦乡里了。   ……   顾敖刚家的小崽崽身体状态已经差不多好了,目前可以不用再针灸了,林白青就建议他带孩子去住院,等手术成功,出院后再做一段时间的针灸。   孩子还那么小,发育起来很快,过几年就正常了。   柳夫人因为是孕妇,不能频繁针灸,一周只需要去一次。   而除了这两个病人之外,她就不接别的外诊,要正式准备开业事谊了。   早起吃罢早餐,林白青甫一出门,迎上对门子的齐大妈。   “闺女,我看咱药堂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准备啥时候开业?”她问。   林白青说:“有啥不舒服的跟我说,随时给您看。”   齐大妈伸手:“我手上长了个疙瘩,平时也不咋疼,但我儿子说怕是个肿瘤,要带我上医院去割掉它,我不想开刀,想着干脆你帮我治治算了。”   林白青接过大妈的手一看,原来是个腱鞘囊肿,她上手摩梭片刻,忽而用力一挤,又立刻松手:“好了,没了。”   齐大妈觉得疼了一下,就一下下,但觉得就这么一下怕是治不好病,稀里糊涂的:“啥叫个好了,没了?”   再一看手,咦,手上那只疙瘩还真消失了,影儿都没了。   林白青咋治的,疙瘩呢,眨眼的功夫就给她治好啦!   齐大妈感慨,心说想当年来这胡同的时候是个头大身材细的小豆芽儿,眼不丁儿的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瞧她那一身医术,简直神了。   照例,林白青到的最早。   先开后院门,举起扫帚扫院子。   新打的水泥院子就是好收拾,随便划拉两把就干净了。   转到诊堂,地板光洁明亮,玻璃窗映着朝霞,占满整面墙的,盛着五百味中药的老榆木大柜改了颜色,是跟整体装修风格很相近的淡灰色,看着就叫人觉得放松,心情愉悦。   林白青正在擦柜板,刘大夫进来了:“今天咱就开呗。”   “开!”林白青说。   还不算正式开业,但今天开始要试营业了。   请了两位老专家,一位徐大夫,是省中医院的内科专家,另一位张大夫虽然只在区卫生院工作,但专业水平很高,俩人一人来半天,坐专家门诊。   刘大夫因为没有开业执照,就不安排门诊了,在卫生学校没有派人来之前,在一楼主持工作。   林白青和穆成扬把诊桌诊椅收拾干净,再把脉枕,诊板,听诊器收拾干净,诊牌一挂出去,陆陆续续的,就有病人进来挂号看诊了。   今天才开门,来的都是邻里街坊,其实也没啥大病,号个脉也不为抓药,就是想跟大夫唠唠自己的身体状况。   林白青还好,一早上看了12个病人。   穆成扬一个病人都没有,泡了一杯茶,看了半天的报纸,转眼,中午了。   下了楼,仨人才要商量开业的事,穆成扬就得先感慨一句:“前年保济堂重新装修完开业,礼金足足收了3万块,你们觉得咱们开业能收多少?”   刘大夫掐指算了算,说:“咱多算点,算一千块吧。”   礼金是要按人脉来估,保济堂的人脉灵丹堂比不了,一千已经是高估了。   “饭咱们订哪儿呢?”林白青说:“要不放二师兄弟的火锅店吧。”   她上辈子只会当大夫,别的方面不懂行的。   穆成扬呷了口茶说:“师妹,请吃饭不要好吃,要的是排面,保济堂当时是在深海大饭店开了50桌,鲍鱼龙虾全上了,咱再次也得找个海鲜酒楼。”   关于开业要请的客人是刘大夫列了单子的。   林白青一看,人不多,就五十个,总共五桌人。   来的全是顾明的老交情,火锅虽香但不上档次,是得找个好点的酒店。   几人正聊着,该把酒摆哪儿了,进来一又胖又白的中年人,笑呵呵的说:“这诊所装可真够气派的,开张了吧?”   刘大夫一看时间,说:“都快下班了,您要看病的话不行下午来?”   这人伸出胳膊说:“下午我忙,没时间,随便号一下吧。”   都中午了,大夫也要休息的,按理不该接诊,但林白青面情软,已经伸手了,捉了会儿脉,说:“您有点痛风,倒也不严重,要不灸上一针。”   这人摇头叹气说:“生意不好做吧,身体也不行,这日子可真是糟透了。”   林白青给他消了毒,灸上针,顺口问:“你是遇到啥难事儿了,长吁短叹的。”   “我花三万块装了个酒店,海鲜全是最新鲜的,价格也便宜,但地段没选好,是个二楼,一天天的没客人来吃饭,愁人啊。”这人说。   穆成扬说:“开店的哪有一个不自夸的,说不定就是你的菜味道不行。”   这人一拍桌子:“我最听不得这种话了,这样,我请客,你们晚上去我那儿吃一顿,要吃着觉得味道不好,我倒找钱给你们。”   穆成扬反问:“真的?”   刘大夫比较警惕:“你是个骗子吧,这是准备骗我们上一当?”   请吃饭还倒找钱,这要不是骗子,就是傻子。   林白青嗅了嗅这人身上的味道,说:“您自己就是厨子吧,店是您开的。”   这人一脸自豪,拍胸脯:“哥们原来是深海大饭店的主厨,刚出来单干。”   穆成扬本来在里间忙碌,听他说是深海大饭店的主厨,转到了外面,仔细一看,说:“您是朱师傅吧,我见过您。”   朱师傅一看:“保济堂小穆吧,你好你好。”   穆成扬说:“师妹,他原来还真是深海大饭店的主厨,要是价格合理,档次合适,咱就订他的酒店,他菜做的可以。”   林白青问:“一桌包席,要有鱼有海鲜,得多少钱?”   “有鱼有海鲜是标配,关键要有排场,上档次,八凉八热58块,你们觉得怎么样?”朱师傅反问。   穆成扬小声对林白青说:“要在深海大饭店,八凉八热至少88,要不我跟他去看看,合适的话,咱就订他家吧。”   “可以,快去吧。”林白青说。   灸完针,穆成扬和朱师傅一起走了,刘大夫已经生好炉子,可以热饭吃了,她笑着说:“小林,咱正商量酒席呢,就来一好厨师,可真够巧的。”   “是够巧的。”林白青说。   “今儿咱头一天开业,这叫心想事成,咱以后肯定也能事事如意,心想事成。”刘大夫又说。   俩人吃完饭还不得休息,有件特别重要的事要干,煮针具。   目前,全国的医院已经普及了一次性医疗用具,不但价钱便宜,而且国家还有补贴政策,算下来几乎是免费的。   但诊所用的还是老式的循环利用针具。   就好比针头,用一个人就要消毒,原则上是水开后煮三十分钟,但开水消毒并不彻底,所以极容易因为重复使用而让患者感染上传染病。   林白青是经历过八十年代的乙肝和九十年代的艾滋大爆发的。   全国性的形势她改变不了,但她实在不想再用老针头了。   真要说心想事成,她希望卫生局能加快一次性医疗药品的推广,让诊所以后也能用上一次性针具,就不用每天咕嘟咕嘟的煮针了。   这不,俩人正煮着针,刘大夫突然站了起来:“毛主任,您怎么来了?”   来的是区卫生所的毛主任,进门来,说:“我来通知你们一声,从今天开始,你们灵丹堂就有使用一次性医疗卫生用品的资格了,以后把针头都换成一次性的吧,价格不高,而且国家有补贴款。”   刘大夫看看毛主任,再看看林白青,忍不住咧嘴笑:“还有这种好事?”   毛主任说:“国家政策是要全国普及一次性医疗品,但事情得一步步来,目前全区只有一个名额,局里经过商议,给你们了。”   所以从今天开始,灵丹堂就可以使用一次性医疗卫生用具了?   “毛主任,坐下喝杯茶吧,我给您倒茶。”刘大夫乐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又说:“要不我再给您号个脉。”   “我身体好好的,你给我号脉干嘛,好好干工作吧,不要辜负组织的期望,发扬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就行了。”毛主任说完,转身走了。   于诊所来说,一次性针具可以省掉很大一部分体力劳动的。   而且它更卫生,更安全。   但按理,这种好机会大家是要争破头抢的。   可区里的领导亲自上门,把名额给他们了,这叫啥,天降好运呀。   望着毛主任远去的背景,刘大夫不停的感慨:“白青,咱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做生意都讲个彩头,今天才试营业,来这么大个好消息,林白青当然也高兴,但她咀嚼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字,心说这几个字她听着咋那么耳熟呢。   ……   针还在炉子上煮着,刘大夫习惯午睡的,去睡觉了。   林白青守在炉子边上,在想东海制药的事。   马保忠被撞的严重吗,会不会死?   虽然这么想有点恶毒,但林白青并不希望他死,反而希望他活的久一点,让他在活着的时候身败名裂,被判刑,去坐牢,活着,去偿还他造的罪孽。   还有就是,她跟柳连枝通完电话已经好几天了,迄今为止还没有消息。   她真的会回来吗?   马保忠举报文物交易,害了沈庆仪的事已经很多人知道了,在东海制药应该也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了,要柳连枝回来,听说了,她的心脏能受得了吗?   林白青当然不相信柳连枝那种人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专门跑到灵丹堂来挂号就诊,但还是希望外婆的求生欲能强一点,尽早来治病。   否则的话母亲还没找回来,外婆要先一步去世,那得多遗憾。   她给沈庆霞家,她的办公室都打了电话,得到的消息是沈庆霞人在医院,很忙,不方便接电话,秘书还说,等沈庆霞一忙完就会回电话。   下午稀稀拉拉的,也只是有几个邻居来问候诊,林白青索性就在一楼呆着。   忽而,进来俩穿夹克衫的中年人,进门就看刘大夫:“请问,你是不是林白青林大夫?”   柜台里的林白青站了起来:“我才是林大夫。”   俩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戴眼镜的问:“你们药堂的顾明呢,今天不坐诊?”   林白青指外面,说:“有讣告的,他已经去世了。”   戴眼镜的说了句对不起,又问:“能不能看看你们的营业执照和开业执照?”   林白青指了指墙上,说:“我们的证书都挂在墙上。”   营业执照是诊所的资质,而开业执照是属于个人的,都贴在墙上。   戴眼镜的看看林白青,再看看她的开业执照,又问:“你确定你是林白青?”   “对,我是。”林白青说。   戴眼镜的还在犹豫,另一个,一个矮个头说:“要不我们上楼看一看吧。”   这俩人又不看病,也不说为啥而来,一来就查证书,林白青大概猜了一下:“你们是卫生局领导吧,来检查我们工作的?”   俩人对视一眼,说:“算是吧。”   上级来检查工作当然要配合,林白青说:“走吧,我带你们上楼。”   两人正要上楼,矮个子目光扫上柜台,忽而皱眉:“你们居然还在用老针头?”   戴眼镜的一看,也说:“这也太不卫生了吧,你们不知道现在乙肝大流行吗,这种老针头是最容易传染肝病的,你们怎么能用这个。”   矮个子一看,也说:“你们这地方跟医院怎么比,这能给人治病吗?”   林白青和刘大夫对视一眼,心里的火腾的就窜起来了。   她说:“领导,我们的开业执照和营业执照都是市卫生局批准的,你们要觉得我们这地方不合格,当初就不应该颁发执照吧。”   刘大夫也说:“两位领导,我们灵丹堂目前有八张床位,三间治末病的诊室,硬件在东海市算排第一了,这都不算能治病的地方,哪儿才能算?”   要说原来的灵丹堂破一点,旧一点,被人嫌弃还好说。   现在可是重新装修过的,不论硬件还是卫生,哪一样都是达标的。   这俩领导嫌嫌弃弃的,不像检查工作,反倒像是来挑刺的。   俩人看大夫生气了,大概也意识到他们说错话了,戴眼镜的说:“我们也就随便说说,你们忙你们的吧,不用管我们的。”   但他俩并不走,对视一眼,到门外站着去了。   ……   今儿可是试诊第一天,中午还好好的,发生的全是好事。   这突然来俩人,看着像是俩公职人员,可又不说自己是哪来的,是来干嘛的,搞的刘大夫特别紧张,坐立不安的,林白青也给他们吊起了好奇心。   她推断这俩人应该是在等什么重要人物,因为他们的目光一直在看路口。   突然,戴眼镜的说:“来了来了。”   “还真来了,走走走,快去接人。”矮个子也说。   俩人下了台阶,一路小跑。   林白青和刘大夫也很好奇,想知道到底来了个什么样的人,有如此排场。   来了一辆老皇冠,车停,司机先下车,想要开门,但戴眼镜的男人抢先一步,已经把门打开了。   从车上先下来一只脚,穿的是乳白色的平底皮鞋,鞋子式样格外好看。   因为一只鞋子,林白青成功的对一个人起了兴致,再看,就见一个老太太从车里走了下来,她里面是雪青色的衬衣,外罩米色西服,同色的裤子,正好搭配那双漂亮的乳白色平底鞋。   这老太太一头银发,连一根杂色的都没有,下车时见有人来扶,说了声谢谢,却又礼貌的摆了摆手,拒绝了。   她通身上下没有任何首饰,连只耳钉都没有,衣服也是素色,却有一股贵气。   虽然一看就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但一双眼睛格外明亮,炯炯有神的。   刘大夫眼看着老太太朝自己走来,小声说:“白青,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老了以后能有这么好看的!”情不自禁,又说:“她可真好看。”   不但容貌好看,而且她通身上下的衣着虽然不格外的富贵,但就是好看。   此时老太太扬起头,正在打量诊所:“这不是我记忆中的灵丹堂。”   刚才那戴眼镜的说:“柳教授,听说这诊所刚刚装修过。”   柳连枝点头:“看设计像是柳堰的风格,非常漂亮!”   她先看门上顾明的讣告,点了点头,再看诊牌上的名字,见果然有个林白青,也不要人扶,走的很慢,但很稳,一步步上了台阶,见有俩女大夫站在门口,皆是白大褂,柔声问:“请问,林白青大夫下午出诊吗,她的号,还有吗?”   这么好看一个老太太,居然是来看病的。   刘大夫说:“诊所不挂号,随来随看的,阿姨您快进来吧,让林大夫帮您诊脉。”   作者有话说:   外婆来看病啦,耶! 第72章 阿是穴   (她觉得这就是她的外孙女)   这就是林白青的外婆柳连枝。   一个年近七旬, 却身姿亭亭,腰不弯,背不躬,气质典雅的女人。   光从她的外表, 林白青都看不出她曾扫过十年厕所。   戴眼镜的男人抢一步上前, 介绍说:“小林大夫, 这位是东海制药的创始人柳连枝女士, 目前在港城大学任教, 你称呼她柳教授就好。”   又对柳连枝说:“柳教授, 这就是您要找的那位林白青……小林大夫。”   柳连枝伸手说:“你好, 小林大夫。”   戴眼镜的又说:“小林大夫,柳教授这趟是专程从港城来的,拿出你的水平好好看, 要看不了你也要如实说, 咱们广省有的是中医堂,老专家也很多, 我们陪柳教授再去别的地方再看。”   又自我介绍说:“我们不是卫生局,是东海制药的人, 我叫韩建国,他叫徐胜, 柳教授看病期间我们将全程陪同。”   柳连枝似乎有点恼怒,回头问司机:“我回来没想惊动任何人, 我女儿都不知道, 我也只想看个病而已,谁把这事反应到领导层的, 是你?”   叫韩建国的说:“柳教授, 跟司机没关系, 是田书记听说您回来了,要看病,怕您一个人不方便,让我们来陪着您的。”   柳连枝说:“难为田书记为我操心。”   “您可是咱东海制药的定海神针,我们大家都很操心您。”韩建国笑着说。   叫徐胜的说:“走吧柳教授,让这位小林大夫好好帮您看看。”   林白青一开始以为他们是陪着柳连枝一起来的,听了这番对话,明白了,柳连枝是想悄悄来的,都没通知沈庆霞,但田中沛知道消息后,就派人跟来了。   当然了,柳连枝占着东海制药5%的股份,还准备要撤股。   她不回来则罢,但凡回来,东海制药必定要派人贴身跟着,鞍前马后的。   ……   一听柳连枝的名号,刘大夫扭头,无声跟林白青说了三个字:“沈夫人。”   ‘大地主婆子沈夫人’,这才是东海人所熟悉的,柳连枝的称呼。   而在大家的想象中,一个扫了十年厕所的女人,应该满身沧桑,满腹怨气才对,但柳连枝从谈吐到气质,全然瞧不出曾经受过苦,受过屈的痕迹。   她,不愧传奇。   刘大夫以为她是来看妇科的,而在妇科方面她比林白青更擅长,遂问柳连枝:“柳教授,您是哪里不舒服,有在别的地方就诊的单子吗,还是我直接给你看?”   柳连枝没有说话,也没动,在看到林白青后目光就直勾勾的,一直盯着她。   刘大夫还想上前,林白青拦了一下,问柳连枝:“柳教授是刚从港城回来?”   又说:“那天在沈书记办公室接您电话的就是我,我就是林白青。”   柳连枝点了点头,但依然没说话,就只是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   这是林白青的外婆,林白青最关心的就是她的身体状况。   虽然沈庆霞觉得柳连枝很讨厌自己,但上次打电话时林白青从柳连枝的语气里听出来了,她其实很爱养女,也很爱外孙,只是表达方式跟别人不一样罢了。   马保忠告密,下毒,还害了沈庆仪,这三件事中的每一件要被柳连枝知道,于她都是不小的刺激,但既她刚从港城回来,目前应该还不知道事情。   而从她的气色和呼吸来面诊,林白青觉得她目前的状态还算不错。   心态好,病情就稳定,也会更好治一点。   她又说:“走吧柳教授,去诊室,我帮您检查身体。”   柳连枝还在看她,依然没有说话,银发给夕阳照着,泛着金光,她眼眶逐渐湿润,掏出手绢来揩了揩。   刘大夫看她很不对劲,伸手扶了一把:“柳教授,您是不是身体很不舒服?”   柳连枝给人一碰才回过神来,说:“这小林大夫,我越看她就越觉得熟悉,好像原来在哪儿见过似的。”   刘大夫说:“您是原来来瞧过病吧,甭看她小,十几年的老大夫了。”   “我已经二十年没来过灵丹堂了,我也没见过她,就是觉得她特别熟悉。”柳连枝说着,又拿手绢揩着眼眶。   刘大夫很纳闷,韩建国和徐胜也觉得柳连枝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儿怪。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真是奇怪,我突然鼻子酸的厉害。”柳连枝又说。   林白青也觉得鼻子酸。   血缘关系吧。   她第一次见柳连枝的照片时,还不知道那是外婆,就觉得格外亲切了。   示意柳连枝坐下,将手搭上脉枕来,林白青才捉到脉,韩建国就问:“小大夫,你诊的怎么样了,能诊出病来吗,有没有把握,能不能治得好?”   徐胜也说:“柳教授可是我们东海医药卫生届的泰斗,能不能治,治不治得好你要考虑清楚,要出点事,咱们都负不起责任。”   林白青还没说话,柳连枝说:“韩书记,徐主任,能不能不要给医生施加压力?”又对林白青说:“你慢慢捉脉,有什么要问的就随便问,我会配合你的。”   诊完脉又听了心跳,林白青说:“柳教授夜里呼吸困难的次数应该比较频繁吧,是不是经常会有心跳过速,头晕等症状?”   柳连枝手抚胸:“我有类风湿性心脏病,是确诊了的,原来夜里只是偶尔呼吸困难,但最近一夜总要醒三五回,心跳头晕都是我的老毛病了,一直都有。”   韩建国又插嘴:“小林大夫,你能治吗?”   类风湿性心脏病,是由类风湿性关节炎引起的心脏瓣膜病变,不借助仪器是看不到瓣膜病变程度的,但林白青凭脉诊来判断,她这个要再不加以针灸治疗,很可能不出一两个月,就会于梦中无声去世。   所以她现在是非治不可了,而且必须立刻开始治疗。   见大家都在看她,林白青说:“当然能治,现在就可以开始治疗。”   柳连枝左右环顾:“就在这儿治?”   林白青说:“我得给您做全身针灸,楼上有治疗室,咱们上楼吧。”   “对了,你们是怎么收费的,做一次针灸大概要多少钱?”柳连枝又问。   林白青指墙上的价格公示栏,说:“您这个病,一天的治疗费大概是五元钱。”   柳连枝点了点头,又说:“应该先交费吧。”   “治疗完再交费。”林白青说。   但这时韩建国又说:“柳教授,有些话我不得不讲,这是个小诊所,医疗卫生并不规范,您要开个方子抓点药还行,但要针灸,以您的身体状况,怕不安全。”   徐胜也说:“这儿连针头都还是重复利用的,太不卫生了。”   柳连枝本来都准备上楼梯了,回头问这俩人:“那你们认为我应该去哪儿?”   韩建国说:“目前咱们广省唯一能达到一级卫生标准的诊所只有保济堂。”   柳连枝点头,看着这俩人:“所以你们认为我应该去保济堂治病。”   徐胜示意林白青和刘大夫走远一点,才又说:“保济堂的陆炳坤联络过我们很多次,也承诺过,只要您愿意去,您的病,他包帮您治好。”   韩建国再说:“您知道的,中医方面想要针灸效果好,针非常关键,本来陆炳坤今天要带金针去首都给个领导治病的,听说您来,就把票退了,专等您呢。”   柳连枝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但语气很坚定:“我就要在这儿治。”   又说:“不要为难小林大夫,出了什么事我自己负责。”   她这态度已经算是生气了,韩建国和徐胜也就没敢再吭气。   脚步哒哒哒,柳连枝先一步上楼去了。   刘大夫被这帮人搞的有点懵,小声问林白青:“小林,柳教授跟东海制药啥关系呀,这俩都是东海制药的领导吧,干嘛非要柳教授去保济堂。”   林白青正在收拾针具,开单子,说:“不管他们,你去配药,我治病。”   她可算明白,为什么柳连枝会撒手自己亲手创立的企业,想要撤股了。   保济堂的陆东家针灸手艺确实非常厉害。   它的关系也特别硬,硬到‘中成药生产线’一事都是市领导亲自内定的。   陆东家在东海制药的人脉就更厉害了,从田中沛到这两位,都是保济堂的坚定簇拥者,张嘴闭嘴,都是要游说柳连枝去保济堂。   但是柳连枝找她看病顶多花几十上百块,要去保济堂,就要把中成药的生产线整个儿送出去,你叫柳连枝这种有主见的人怎么会同意。   田中沛以为自己派人鞍前马后的跟着,就能让柳连枝回心转意。   其实不是的,他越这样柳连枝越反感他,就想越要撤股,离开东海。   ……   装修一新的诊室里,一间房有两张床位,柳连枝给自己选好了床,是临窗的,林白青进来时她正在关窗户,但看到林白青端着盘子进来,就又把窗户打开了。   林白青说:“你觉得很冷,所以想关了窗户,又怕关掉窗户我会觉得热,所以又要把它打开,是吧?”又说:“关上吧,我不怕热。”   不过一句随意的话,但一下就拉进了俩人的关系。   柳连枝说:“你这孩子观察起人来还挺仔细的。”   头一天做治疗,基于外婆身体状况,林白青打算先给她做个基础的补针,把虚火虚寒泄掉,再把元气补起来,把她的气血和经络都调顺,明天再正式治疗。   这个用不到金针,只需要马衔铁针就好。   但柳连枝也有自己的想法,看林白青拿出针来,说:“小大夫,咱们先不治心脏,我肩周不太好,你先帮我针灸肩周,灸的好了,咱们再灸风湿。”   林白青一笑:“柳教授是想考考我的水平吧。”   柳连枝正在脱外套,手一顿,不由的说:“你可真是个聪明孩子。”   一老一小,在病房里对望,相视而笑,彼此都有一种知已式的感觉。   柳连枝的衬衣是真丝质地的,不但款式好看,版型也很漂亮,衬的她身材也很好看,但当她脱掉衬衣,露出身体,林白青不由哽噎。   因为外婆几乎瘦到了皮包骨的程度。   瘦,又体虚的人就会觉得冷。   诊室里有毛巾被,林白青拿了一条出来,给她披上了。   披上毛巾被,感觉暖和了些,柳连枝又说:“虽然我很想相信你,但你的年龄让我有点怀疑你的水平,不过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展示水平的,先灸肩周炎,要灸的好我再考虑让你治别的,不然的话,我这把年龄了,身体抵抗力太差,万一因为针灸而引起发烧,或者内脏损伤,可就麻烦了。”   让一个七十由旬的老年人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大夫并不容易。   虽然柳连枝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是力挺林白青的态度。   但她也会怀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试探,看这个小大夫是否可信。   并最终决定,要不要她给自己治病。   ……   林白青仔细捏了一番外婆的肩周,就发现她不但瘦的厉害,肩周的问题也非常严重,筋膜已经粘成片了,整个背部的气血全部僵滞。   而比之心脏,肩周炎所引发的疼痛会更加直接,这会让她特别痛苦。   但肩周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也无法快速表现她的水平。   想要快速帮外婆止痛,还要表现出自己的针灸技术,林白青该怎么做?   思索片刻,林白青给外婆的皮肤消毒,再给针消毒,转眼,针已经灸上去了。   柳连枝虽然不是医生,但她懂点针灸学,侧首一看,被惊到了,说:“小大夫,以我对针灸的了解,这儿并不是穴位,你好像……扎错地方了。”   东海制药那俩就在门外,听说扎错地方了,立刻冲进来了。   叫徐胜的脾气爆一点,大声说:“小大夫,咱就不说水平了,你连位置都找不准就敢给我们柳教授上针,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   韩建国也说:“林白青,柳教授可是位学术泰斗,你不要拿她的健康开玩笑!”   柳连枝也挺懵的,她远道而来,本以为能找到一个宝藏中医。   结果这小大夫位置都找不准,第一针就扎错地方了?   现场瞬间变的很尴尬。   要不是几十年的岁月沉淀让柳连枝有了智慧,她甚至想当场拔针走人了。   但林白青并不着急,只问:“柳教授,您是不是这儿疼的厉害。”   柳连枝点头:“对,就这一片,最近一直特别痛。”   林白青再看徐胜和韩建国:“这是治疗室,你俩刚才口口声声说我们的卫生不规范,达不到一级卫生院的标准,请问,一级卫生院,外人可以擅闯手术室,或者治疗室吗?”   又厉声说:“出去!”   韩建国和徐胜对视一眼,试着问柳连枝:“要不把针拔了,咱们去保济堂。”   但就在这时,银针开始了跳动,柳连枝觉得有一股暖流正在徐徐往身体里去,她的感受并不舒服,但不是平时那种尖锐的痛,而是酸痛,渐渐的,酸痛变成了酸痒,整个肩膀在轻颤,热气源源涌入,她不觉得冷了,鼻尖甚至冒起了汗。   这不就是效果?   柳连枝望着东海制药那两位,压着愤怒说:“如果不想我报警,说你们干涉我人身自由的话,麻烦请先出去。”   又对林白青说:“以我对穴位学的浅薄了解,这个位置没有穴位,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白青可算明白为啥外婆能那么强悍了,她也有不懂的,但她不会急着否定人,而且还特别善于观察,学习。   她解释说:“在人体穴位中有个阿是穴,它并没有固定的位置,而我们定义阿是穴,是以痛点来定义的,也就是说人的身体哪儿疼,哪儿就是阿是穴。而要想快速止痛,就要针灸阿是穴。”   穴位不但要讲精准的位置,还要讲深度,角度,当这三者都在最精妙的点上,以细细一根银针牵引经络,就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治病效果。   柳连枝点头:“小大夫,你做的很好,继续针灸吧。”   不过一针,她已经认可林白青的水平了。   林白青说:“虽然您的肩周炎很厉害,但我现在必须先治心脏,再治肩周。”   跟楚春亭的倔和犟比起来,柳连枝的聪明和智慧简直叫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她会质疑你,但只要你有能力,她也会立刻认可你。   既然已经认可林白青了,她答的就很干脆:“可以,都听你的。”   但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因为要针灸全身,得把衣服全脱掉,林白青就示意柳连枝先脱衣服,出来了。   来的是东海制药,沈庆霞的秘书小李。   她小声问:“林大夫,柳教授的状况还好吧?”   林白青说:“情况还不错。”又说:“沈书记呢,现在啥情况?”   小李说:“麻烦大了,据公安机关调查,马保忠给文研所四五个领导都下过药,确定被他害死的已经有三个人了,他倒好,腿断了,目前还在医院做抢救,我们沈书记已经被公安带走,拘留了。”   林白青说:“这种事没必要告诉柳教授的,先瞒着吧。”   小李急的跺脚:“沈书记走之前交待过我,说千万别让柳教授知道,不然她的心脏受不了,但电视台,电台的新闻马上就要出来了,咱现在不说,总不能让她从新闻里知道事情吧。”   在沈庆仪没了之后,沈庆霞就是柳连枝唯一的亲人了。   虽然她自己也被马保忠下了药,但她是药厂的书记,而马保忠的药,很可能是从药厂里拿的,那她也脱不了干系,因为监管药品不力,很可能被判刑。   要说是别的渠道,可以瞒。   但是当电视,录音机,报纸,铺天盖的地新闻出来,又能瞒到几时?   要柳连枝从新闻上看到自己两个女儿全是被马保忠祸祸的,不得当场气到心脏病发?   林白青关上门回来,柳连枝已经脱好衣服躺到床上,盖上毛巾被,并把她认为应该露出来的穴位全露出来了。   “我做了十几年大夫了,柳教授,您是我见过最对自己的健康负责任,也最会配合医生做治疗的人。”林白青说。   柳连枝笑着说:“你是不是还从来没见过我这样惜命,贪生怕死的人?”   林白青说:“您怎么会这样想?”   其实她上回去东海制药,还曾听俩人在洗手间里说过,说柳连枝是借了女儿的寿活着,那种话柳连枝自己肯定也听到过,可以想象,当她听到那种话,心里得多难过,多伤心,又有多愧疚,她自己的潜意识里,也许也会那么想。   柳连枝再叹气,又说:“其实我并非贪生怕死,多年前我的女儿负气离家出走,就再也没回来,在她回来之前我不敢,也不能死……”哽噎片刻,又说:“来吧小大夫,拿出你的水平,把我治好。”   林白青点了点头,先在内关,心俞和间使针上针,又出门把金针拿了来,消好毒备着,一手抚上柳连枝脖颈间的大动脉,一手捉上她手腕上的脉搏,温声说:“你的心脏问题确实很严重,但生理上的病变跟心理状态是两码事,看得出来您是个特别坚强的人,我现在要告诉您一个消息,一个您心脏很可能承受不住的消息,我知道您很想听,但是,您得自己给自己鼓劲儿,你要能挺得住。”   她其实是想先从当年马保忠告密说起,把楚青图和沈庆仪的关系,以及沈庆仪的离开,原原本本给老太太讲一遍。   关于她的事当然要讲,但她打算放在最后面。   这样,先让柳连枝愤怒,再给她喜悦,她的心脏才能承受得住。   但这时柳连枝忽而声颤,问:“是你吧?”   林白青一愣:“什么是我?”   柳连枝流泪不止,又说:“就是你,对不对?”   其实柳连枝根本不认识林白青,她甚至不知道女儿生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林白青跟沈庆仪生的也并不像,她更像她的奶奶,姜云婉。   甚至,柳连枝都不知道沈庆仪和楚青图谈恋爱,顾明收养林白青,这等等的事情,她全都不知道。   她扫了十年厕所,找了二十年女儿,三十年光阴,她从不关注外界。   她的判断也没有任何证据支撑,既天真又荒唐。   但在第一眼看到林白青时,她觉得这就是她的外孙女。 第73章 中医式急救   (以后,我会陪你一起找的)   林白青一愣, 心说莫非柳连枝早就知道情况了?   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太像。   她遂问:“柳教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不是我?”   柳连枝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   相比于楚春亭在儿子死后还有闲心出国养心,柳连枝找女儿, 可谓一寸土一寸土的扒拉, 二十年来, 没有哪怕一秒钟, 放弃过牵挂女儿。   没有丢过孩子的人不懂, 但凡看到一个年龄跟自家孩子差不多的, 丢了孩子的人, 总会去想,这孩子是不是我们家的。   而她之所以觉得林白青是她家的孩子,还有一个原因, 她看到墙上挂着的, 林白青的开业执照,上面有出生日期跟沈庆仪失踪的时间差不多。   而人的遗传是特别重要的。   林白青生的跟沈庆仪虽然五官不像, 但她说话的语气,声音, 以及走路的姿势都跟沈庆仪一模一样,所以柳连枝自打进门就痴呆呆的看着她。   她第一眼看到的, 仿佛就是当年要出发,去往边疆时的女儿。   越看, 就越觉得这个女孩像她女儿。   但话说回来, 找了女儿那么多年,她经常会看到某个背影特别像女儿, 于是痴痴的追着人跑, 但最终都失望了, 还有好多回被人当成是疯婆子。   今天,在看到林白青的那一刻,她的那种直觉比原来任何时候都强烈,但长久以来的失望经验又提醒了她,让她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又有些疯了。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都二十年了,她几乎把整个世界翻了个遍。   女儿只要活着,她肯定已经找着了。   感性上,柳连枝永远不会相信女儿和孙女没了。   但理性上,她清醒的知道,她们活着的希望特别渺茫。   蓦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说:“我不过胡言乱语,你别见笑。”   又说:“你要跟我讲的,是关于庆霞的事吧,说吧,我挺得住。”   秘书小李刚才是在门外讲的事情,柳连枝听了个大概。   隐约知道应该是沈庆霞出事了。   她的养女人很善良,虽然笨了点,但是个很勤奋的女孩子。   据说大多数男人生儿育女,抱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养老,但女人就不一样,女人抚育孩子,花一分心血,就会倾注一分的爱,孩子不听话,她们会生气,但孩子受了委屈,她们比谁都心里都要难过,都要疼。   而且她早知道马保忠不是个东西,这方面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所以她已经准备好,要听林白青给她带来的坏消息了。   林白青也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但备了马衔铁针,金针,开窍药也备着。   就是怕柳连枝听说后接受不了,突发心脏病,自己好能实施抢救。   不过暂时她还不能说,时机不够成熟。   见林白青不说话,柳连枝催促说:“快说呀,庆霞到底出什么事了?”   林白青看表,说:“咱们再稍微等几分钟。”   “为什么?”柳连枝有点疑惑。   林白青吁了口气,该怎么跟外婆讲呢。   倒不是因为身世的问题她还想瞒着,而是只要她一讲,柳连枝必定心脏病发,这只是一家小小的中医诊所,没有任何的大型抢救设备,但她要用中医的方式把柳连枝从生死线上救回来,她一个人肯定不行,她需要一个助手。   所以她得等助手回来。   而就在林白青看表时,只听外面一声大喊:“师妹?”   听不到回应,又大声喊:“林东家。”   刘大夫正在给卫生学校打电话,联络实习医生过来上班,手捂上电话说:“成扬,楼上有病人呢,小声点。”   “大喜事,楚春亭老爷子今天扔掉拐杖了!”穆成扬边上楼边说。   他是个男人,嗓门大,一声惊的楼上的韩建国和徐胜都听见了。   楚春亭可是东海名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关于他中风的事很多人也都知道,正好在走廊迎上,韩建国说:“小同志,楚春亭楚老真的能站起来了?”   穆成扬笑着说:“站起来不算啥,他现在可以扔掉拐杖走路了。”   看他背着药箱,韩建国明白了:“楚春亭是你治的。”   “不不,是我们东家。”穆成扬说着,进了办公室。   韩建国和徐胜一起追进了办公室,问:“你们东家,谁?”   ……   另一边,柳连枝在听到楚春亭三个字时,脉仿如弹弓一般在瞬间绷紧,不过她表面若无其事,还问林白青:“是不是有人找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真相早晚要说,疮疤早晚要揭。   而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   林白青咬了咬牙,说:“柳教授,有件事我想我需要告诉您,就是当年沈庆仪跟您讲的那个对象,他的名字是假的,他其实是楚春亭的儿子楚青图。”   柳连枝一愣,旋即狂喜:“我的庆仪回来了,对吗,是她告诉你的?”   但她立刻又说:“什么叫楚春亭儿子,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喃喃着,柳连枝呼吸猛然一滞,唇周青紫,脉像也在一瞬间变了。   楚青图她或许不了解,但楚春亭她可太了解了。   那是追了一辈子,在不停的给她使绊子,为难她,坑她的人,是个恶人。   她女儿居然跟楚春亭的儿子在一起过?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她首先想到的是,是不是楚春亭于她怀恨在心,伙同儿子害了她的女儿。   那么,她的女儿是不是已经死了?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等不到解释,于那一瞬间就会崩溃掉。   这也是为什么林白青要紧紧扣着她的脉像。   中医学上讲有十大怪异脉像,比如虾游脉,转豆脉,解索脉,每一种脉像,都是濒死之人的,也是无解之症的,这些脉林白青基本全捉过。   但还有一种脉,她只听顾明讲过,却从来没有捉到过。   它叫弹石脉。   顾名思议,脉会在瞬间绷成一条弦,其力大到,一旦松开,可以弹石!   这也是心脏病突发,猝死的前兆,惹不及时抢救,人必死。   林白青大喊:“师哥,有病人,快来!”   穆成扬刚坐下歇口气,听到喊声拔步起身,推门进来了:“怎么了?”   林白青说:“病人心脏病突发,针我已经灸上了,你来扎十宣放血,我喂药。”   穆成扬看林白青要捏蜡丸,惊了:“这是49年的苏合香丸吧,我记得应该就剩这一颗了,师父有回犯了心脏病都舍不得吃,你确定现在要用它?”   说时迟,林白青撬开柳连枝紧咬的牙关,已经把药喂进去了。   见人还不醒,摸着手脚全凉了,穆成扬有点被吓到,磕磕巴巴说:“师妹,要不我打120,咱送人上医院吧.”又说:“这人已经不行了,通知家属吧。”   虽然他也是医生,见过的病人不少,但到了九十年代,中医一行自我矮化,只治未病,急病基本都会去医院,中医们临床抢救的经验也很少。   今儿开张第一天,才试营业,直接挂个病人,这张还开不开了?   穆成扬手里掬着柳连枝的脚还在放血,但双腿如筛糠,斗大的汗珠了叭叭往下掉着,见林白青来扎涌泉,又说:“真的不行了,你摸她的脚,凉透了。”   相比于他的慌乱,林白青就要沉稳的多了,她厉斥:“你还是医生吗,多大点病就怕成这样,别抖了,去扎她百会,继续放血!”   床上已经一摊血了,再扎百会,头顶还得放摊血。   真要这么干吗?   穆成扬犹豫的瞬间,林白青踢了他一脚。   人已经这样了,硬着头皮也得上,穆成扬转到头部,赶紧放血。   林白青用的是金针,在灸涌泉,针入涌泉,她柔声说:“外婆,是我,我是沈庆仪的女儿,青青,你拼一把,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穆成扬又愣住了,心说这又是啥情况?   病人眼看都要挂了,师妹在这儿胡言乱语啥呢。   ……   昏迷中的柳连枝看到了女儿,看到她抱着孩子站在阴云密布,狂风大作的海边,其实她经常做这样的梦,但今天跟平常不一样,女儿的面容格外真切,浪也格外的大,一个巨浪卷过来,连女儿带外孙女,被浪打的无影无踪。   柳连枝奋不顾身扑进了海中,海水自她的鼻腔,口中涌入,她不停的下坠着。   但就在她即将窒息时,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外婆?”   “外婆,是我呀,白青,青青。你知道吗,沈庆仪和楚青图结婚了,他们生了我,所以给我起名叫青青。”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呼唤。   林白青,青青?   刹那间,聪明如柳连枝,她明白了,这不是她的错觉。   所以她刚才没有怀疑错,林白青还真是她家的孩子。   而当心里有了这个念头以后,溺入深海中,本已逐渐窒息的柳连枝拼起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往上游着,终于,她看到了一抹白色的光。   ……   开窍药,金针和放血,三管齐下,这是中医的抢救方式,前后不过三分钟,林白青和穆成扬完美的,把一条人命从鬼门关捞了回来。   柳连枝猛然睁开眼睛,唤了句:“青青?”   “我是青青。”林白青说。   柳连枝张了张嘴,哽噎着问:“孩子,你妈妈呢,我的女儿呢,我的庆仪呢?”   缓缓的,在外婆殷切的眼神中,林白青摇了摇头。   穆成扬都魔幻了,心说这又唱的哪出?   开诊头一天就要做抢救也就算了,咋师妹莫名其妙多个外婆?   诊所的管理不像医院那么规范,韩建国和徐胜俩听到诊室里动静挺大,悄悄推开了门,正在偷瞄。   好家伙,看到地上一摊血,柳连枝直挺挺的躺着,俩人齐齐下的魂飞魄散,对视一眼,前后脚跑了。   先抑后扬,就在柳连枝以为会听到女儿死的的消息,心如灰死时,林白青环上了她:“外婆,我也不知道妈妈在哪里,但是以后,我会陪你一起找的。”   所以不是梦,是真的吧,这就是她的外孙女吗,二十年晃眼,跟女儿曾经离开时一样的年龄,一样的面庞,还是个中医,医术是那么优秀。   虽然还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但柳连枝终于敢确定了,她的直觉是对的。   她从一进诊所就觉得像女儿的女孩子,果然而是她的外孙女。   所以这就是亲情,是血缘吧,柳连枝本来已经在一种扑天盖地的狂喜中了,这时孙女说,会跟她一起的妈妈,她的心一下子就又安稳了,无比的稳。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没有女儿死的消息,足以支撑她接受别的,任何事情。   ……   一开始穆成扬怀疑柳连枝这是回光返照。   不过是真的缓过来了,还是回光返照,从气色是可以判断的。   穆成扬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就见看病人口周的青淤逐渐消退,唇上泛起了血色,面色泛起了红润,他这才算大松了一口气。   那枚苏合香丸是49年产的,当时的顾明年富力强,炮制药的火候可比如今的林白青和穆成扬强多了,就剩那么一枚,今天用掉了。   但开张第一天,只要不挂个病人就阿弥陀佛了。   ……   说回刚才,看到韩建国和徐胜着急麻慌的跑了,刘大夫心里暗暗纳闷。   但她还要忙开业的事,顾不上别的,遂也没多管。   眼看到下班时间了,她年龄大了,向来不加班,就准备喊林白青下楼盯着剩下的事,准备回家,但一抬头,只见门口一下停了好几辆车,还有一辆救护车。   来的当然是东海制药目前的一把手,田中沛田书记,韩建国和徐胜也陪着。   深吸一口气,田中沛才准备要进药堂,又问:“人呢。”   “田书记,您找谁?”韩建国问。   田中沛说:“没人通知马佳吗,他是柳教授唯一的继承人,老人去世最先要通知亲人的,你们怎么没个人去接孩子?”   “您先进去吧,我们接人去。”韩建国说。   田中沛一想:“不要把人带到灵丹堂,直接带到省医去。”又说:“还有,马保忠在医院,沈书记又去了公安局,那孩子没人陪,让我爱人陪着他。”   韩建国和徐胜对视一眼,眼里皆浮起一抹异样的复杂神色来。   柳连枝要真去世了,其实并不算坏事,因为她的继承人只有沈庆霞和她儿子马佳,而当他们母子继承了遗产,还会撤东海制药的股份吗,肯定不会。   所以当柳连枝去世,那5%的股份就能永远留在东海制药了。   也就怪不得田书记要让他爱人陪着小马佳了。   俩人再对视一眼,马保忠虽然坐牢了,但他儿子马上就要是东海第一富了!   试问,东海制药唯一的私人股东,谁不羡慕,不嫉妒。   得,赶紧去找小马佳吧,小兔崽子,从今天开始他脖子上就挂上金项圈了。   ……   再说刘大夫,看外面来辆救护车,也吓了一大跳。   今儿可是开张第一天,死人啦?   她想赶在田中沛之前上楼,田中沛却喊住了她,说:“救护车是省医的,我已经跟那边打好招呼了,咱们不鸣笛,悄悄去,到时候死亡证明就由那边来开。”   要真死了人,不声不响送到医院,是能保住灵丹堂名誉的,最好的办法。   刘大夫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忙连说:“可太感谢您了。”   “小林大夫帮我治过病,我帮她一把也是应该的。”田中沛说。   隐约听到治疗室有抽泣的声音,刘大夫也一门心思认定病人已经去世了,田中沛也酝酿好情绪,但当她推开门一看,病人坐在床沿上,林白青站在床边,穆成扬正在擦地上的血迹。   而病人本尊,面容白皙,双目炯炯,精神面貌可谓容光焕发。   在看到田中沛的那一刻,柳连枝目光冷冷,仿佛一眼就洞穿了他的小心思。   田中沛刚想解释,俩急救医生冲上楼来了:“田书记,遗体呢,在那儿?”   田中沛看看急救大夫再看看柳连枝,彻底傻眼了。   ‘遗体’本尊冷冷盯着这帮人,说:“我没变成遗体,田书记应该很失望吧。”   ……   人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柳连枝的身体状况非常差,必须住院监护。   灵丹堂虽然有治疗室,但全是中医设备,而诊所是不能接纳病人住院的。   林白青给柳连枝的建议是,或者去省医,或者去军医院,先住下来,到时候跟医院协调,每一天她上门做治疗,或者柳连枝来灵丹堂,针灸辅以药物,双管齐下,她的病情就能控制的住,也就不需要做手术了。   田中沛一听,首先表示赞成:“老书记,人年龄大了,能不开刀就不开刀,咱去省医住院吧,院领导我熟,到时候让小林上医院给您做针灸。”   他虽然办了件蠢事,但救护车已经来了,正好把柳连枝送到省医去。   林白青也是这个意思,她的诊所马上就要开业了,很忙的,不可能时时扣着柳连枝的脉给她做监护,在医院里,外婆会得到更好的护理和照顾。   省医的心内目前在全国排第三,也是广省最好的。   但柳连枝思索片刻,却说:“不去省医了,去军医院吧。”   田中沛说:“老领导,军医院的管理比较严格,恐怕不会答应让小林上门做针灸,省医好,领导都是熟人,方便给咱们开绿灯。”   柳连枝挑眉,语说的意味深长:“我要是真的死了,不管意外还是自然死亡,拉到省医,都能被定义为自然死亡,田书记,你在省医的灯确实够绿!”   又扶上林白青的手臂,坚定的说:“走吧青青,去军医院。”   正好有救护车,先去军医院住下,后续治疗的事情可以再商量。   田中沛简直了,从柳连枝一回来就派了人忙前忙后,想给她留个好印象,在听说柳连枝去世后,也是为了帮林白青一把,想把事情压下去才喊的救护车,但事情越描越黑,现在倒变成是他巴不得柳连枝死了。   望着救护车远去,他气的当场抽了自己两个大耳巴子,恨不能把韩建国和徐胜那俩蠢货两脚给踢死。   救护车上,林白青和穆成扬,省医的急诊大夫都在,陪着柳连枝。   穆成扬觉得有点怪,因为就在刚才,柳连枝还特别激动,但此刻她又平静下来了,于林白青也没有表现的特别亲昵,就只是目光柔柔的,默默的望着她。   林白青于外婆反而要亲昵的多。   一路上一直在帮外婆做推拿,疏松肩颈。   终于,柳连枝说了两个字:“襁褓……”   “襁褓和遗物在我丈夫手里,军医院政治处有从边疆邮寄来的,关于沈庆仪和楚青图往来的所有证据,一会儿我问我丈夫要来了就给您看。”林白青说。   柳连枝一愣,接连发问:“你才多大就结婚了,丈夫是谁,干嘛的,哪里人?”   不等林白青回答,又忙说:“我不是想干涉你的婚姻自由,只是觉得你才21岁就结婚,太小了点。”   穆成扬笑说:“她要不结婚可继承不了灵丹堂,她是为了药堂的传承,不得已才结的婚。”   柳连枝眉头一簇,要确认这个女孩子是她的外孙女,军医院政治处就有证据。   但其实不用证据,她已经相信她是自己的外孙女了。   可什么叫为了药堂的传承才结的婚。   她是在哪里长大的,又是怎么会有那么高的医术的,又为什么这么早早就结了婚的,这些事柳连枝都不知道,但仅仅听到一个婚事,已经叫柳连枝很生气了。   林白青忙说:“师哥,闭嘴吧,不要乱说话了。”   虽然是为了药堂的传承她才结的婚,但这是她自己愿意的,顾培才是被逼迫的一方,楚春亭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顾培就够委屈的了。   要是柳连枝也对他有看法,顾培得多冤。   “好好好,我闭嘴。”穆成扬敢忙投降。   救护车到了军医院,因为田中沛已经打电话招呼过,心内科的医生们就在急诊科外等着,车一推,就要把柳连枝推到老干部疗养中心去。   柳连枝拉上林白青的手:“一会儿让你的丈夫来一趟,我要见见他。”   “好。”林白青说。   医生想推她走,柳连枝制止了,又说:“你可以先休息休息,再吃了饭,然后再来看我,不要太着急,太赶,但一定要来,因为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虽然楚春亭坏的要死,但林白青偶尔去看他,每当她要走的时候,那眼巴巴的样子总叫林白青于心不忍,这外婆也是一副生怕她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她的样子。   “好,等我拿到证据就去找您。”林白青说。   要拿证据得先找顾培。   口说无凭,襁褓,手镯,边疆寄来的各种票据才是证明她身份的证据。   到了办公楼,顾培在四楼办公,办公室正对着电梯,所以一出电梯门林白青就看到了,他办公室门开着,顾培就在里面,还有一个人,俩人正在聊着什么。   走近一看,熟人,顾敖刚。   他应该是来跟顾培协商孩子的手术问题的。   就在林白青走过去时,顾培在问顾敖刚:“……那你当初干嘛不控制住自己?”   “小叔,大家都是男人,您懂得,一个男人,有女性主动诱惑,除非他本身那方面不行,否则是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我只是个普通男人,犯的,也只是全天下普通男人都会犯的错。”   不知道他俩在聊什么,但林白青看到顾培的脸色蓦的就变了。   不行?   这两个字现在于他来说,就好比扎心的利箭。   林白青径直走了进去,问:“到底怎么回事,顾敖刚,你该不会又把玉子给搞怀孕了吧。”   顾敖刚忙说:“不不不,白青,我对天发誓,这一次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虽然她做了很多尝试,但我只专心照顾孩子,真的没有碰过她。”   “那你来找你小叔干嘛?”林白青问。   顾敖刚想干嘛呢,他想让顾培帮个忙,打个时间差,在小松丸做完手术后,悄悄把他带回DE国。   他是父亲,是真的爱松丸,想要那孩子,所以他打算瞒着玉子,悄悄带走小松丸。   但想要瞒着玉子悄悄带走孩子,就必须有军医院的配合。   今天,他就是来央求顾培,让帮他想办法帮忙的。   但顾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答应帮忙。   于此,林白青也得说一句:“活该,谁叫你当初不控制住自己的。”   虽然玉子当初怀孕时,也许动机不纯,是故意引诱。   但她作为母亲,把一个心脏病患儿抚养到了两岁,当爹的现在想摘桃子,在孩子健康后悄悄的走孩子,是个人都不会帮他的!   作者有话说:   实在对不起,作者明天争取尽量准时,今天送五十个小红包,么么! 第74章 风评被害   (把林字下面的那个‘疋’加上去)   顾敖刚想悄悄带走小松丸, 其实也有他的苦衷。   他说:“白青,松丸是我儿子,是咱炎黄子孙,但玉子带他学的是RI本历史, 而他们所谓的历史全是胡编乱造, 歪曲事实, 我不想我儿子接受那种教育。”   历史问题, 在国内叫抗战, 在RI本, 人家把侵略战争叫援助, 叫拯救。   去他妈的拯救,顾敖刚的太爷就是被RI本人灌了毒害死的,每每听玉子给松丸做早教, 讲历史, 说什么大东亚共荣圈时顾敖刚的血压就会飚高。   他跟玉子谈过,说想单独抚养孩子, 但玉子不同意,顾敖刚就只能悄悄带走。   当然, 既然顾培和林白都不愿意帮忙,他也只好另想办法了。   摊了摊手, 他一脸无奈的说:“已经很晚了,你们也早点回家, 我回去照顾松丸, 给他多上一点属于咱们国家的历史课去。”   刚来的时候顾培不太理解国人的爱国热情,但现在渐渐懂了, 也能理解顾敖刚了, 遂说:“你又不是没钱, 可以跟玉子谈补偿,给她一笔钱,拿回孩子的抚养权,悄悄带走孩子的行为太过恶劣,我建议你不要那么做。”   顾敖刚摊手:“我愿意给钱的,可她不愿意要钱呀,我能怎么办?”   林白青心头一动,虽然她并不了解玉子,但从当初玉子精准讨要49年的开窍药一事,就知道她是懂中医汉方的。   既然俩人谈过,证明玉子是松了口的,但她不要钱,那想要什么?   难道她又准备唆使顾敖刚,想让他偷药品,或者是药方?   一个那么可爱的孩子,光是几味药品肯定不够换,应该是药方吧。   正好这时顾培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林白青笑着说:“陪个病人转院。”又故意叹气:“今天,49年的最后一颗苏合香丸用掉了,但效果特别好,因为它,我们成功抢救了一个心脏病人。”   顾培还没说话,顾敖刚抢着说:“那么珍贵的药,你肯定是用给很重要的人了吧。”   林白青盯着顾敖刚的眼睛,一字一顿说:“敖刚,我们灵丹堂的药只分症状,不分人,今天来的那个病人就跟你儿子一样,病的非常严重,所以我拿药丸救了她。但如果是本身没有病,却想囤着药等病的人,我就把药丸给狗,也不给他。”   顾敖刚默了许久,才低声说:“我懂。”   他其实知道的,林白青给松丸做针灸,用的就是金针。   如果是保济堂的金针,他连号都排不上,但林白青的就可以。   林白青又说:“据说在国外,各种开窍药的方子一价难求,咱们有方子,就在地库里,谁要动了歪心思想偷,我拦不住,但谁要敢偷方子,以后永远别想我们灵丹堂的大夫给他医病。”   顾敖刚能听不出来吗,她含沙射影,说的就是他。   他不好辩解,想了想,说:“白青,DE国有种装载在汽车上的警报系统,只要有人非法靠近某个范围就会发出警报声响,等我到了DE国,邮寄一套给你,装在咱们库房吧,防小偷效果应该不错。”   曾经的顾敖刚天真,不懂事,会去偷药。   但现在的他不会了。   经过小松丸的病,他算是明白了。   药救的是人的命,而非人的贪心不足。   小松丸他肯定要带走,但他不会用偷药方换孩子的方式的。   ……   目送顾敖刚走了,林白青先跟顾培讲了一下柳连枝来,以及自己如何抢救她的事,接着就问顾培要小襁褓和小手镯。   政治处有证据,但要上班时间才能拿到。   小襁褓和小手镯就在顾培办公室,拿上东西之后,林白青就准备先带丈夫去见见柳连枝,隆重的给外婆介绍一下她的爱人。   “不要怕,外婆人可温柔,可好了,跟楚老爷子完全不一样。”林白青说。   楚春亭那个爷爷顾培已经见过了,不能说反感,但肯定不喜欢。   不过柳连枝就不一样了,港大教授,科研方向还是顾培特别关注的化工与医疗,就不说她是林白青的外婆,只凭她的身份,顾培都很想去见一面。   但这会儿不行,他还有个会,必须去开。   翻出小襁褓和手镯来,他说:“你先去吃饭,吃完之后可以回我办公室休息,我会把会议控制在四十分钟,到时候陪你去见柳教授。”   “去吧。”接过小襁褓和小手镯,林白青愉快的跟丈夫挥手告别。   顾培出了门又折回来,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没说,又走了。   ……   林白青跟穆成扬约好的,俩人在疗养中心门口见面,然后去吃东西。   但到了疗养中心门口,没见穆成扬,却碰上张柔佳。   “柔佳,你见我师哥了吗?”林白青问。   张柔佳气鼓鼓的说:“他刚走。”   他俩已经分手很久了,穆成扬挽回了好几次张柔佳都没答应,而且每次都会吵架,闹的不欢而散。   林白青不喜欢过问别人的私事,正准备要走,张柔佳却说:“白青,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疗养中心的食堂,咱俩也好好聊聊。”   疗养中心的伙食比医生食堂的还要好,正好林白青饥肠辘辘的,有点心动。   但她想了想,说:“柔佳,吃饭可以,你要想让我劝我师哥改行可不行,他答应过我师父要帮我撑两年场子,这两年他必须帮我。”   张柔佳之所以跟穆成扬分手,是嫌他当中医没前途,就一直在劝他辞职下海,做生意,还承诺说只要穆成扬下海,她就跟他复合,   但张柔佳不懂,现在的穆成扬年龄太小,太单纯,没有社会经验,不懂人心险恶,下海做生意肯定会被骗,会吃亏上当的。   在灵丹堂积攒几年经验,医术高了,人也成熟了,到时候他出去,自己开一家诊所,会比直接下海做生意更赚钱的。   林白青无法跟张柔佳解释这些,干脆就堵口,不让她提。   张柔佳正是想让林白青劝穆成扬的,但既林白青挑明了不想劝,她也就不说什么了,改口问:“你准备哪天开业,日子定好了吗?”   开张要挑日子,林白青选了本周末,9月16号,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应该要请几个领导来站台的,但我听成扬说你们没请领导,准备就那么悄眯眯的开业。”张柔佳语气里颇又些嫌弃。   说起这个林白青就比较骄傲了:“我们请了市卫生局的局长。”   张柔佳愣了一下才说:“你们面子可够大的呀,居然能请到市局的局长?”   “一个病人帮我请的。”林白青说。   张柔佳语气里的嫌弃总算淡了点,还有几分好奇:“能帮你请到市局的局长,那个病人身份应该也不一般吧,啥人,得的啥病?”   这个林白青当然就不能说了。   “保密。”她说。   张柔佳撇了撇嘴:“这有啥好保密的,难不成你的病人是东海首富,还是什么道上的大人物?”又说:“真正有头有脸的人,应该不会上你那点小诊所看病吧。”   ……   俩人进了餐厅,不愧疗养中心,椅子都是皮面沙发,这都八点了,档口还都开着,饭都是家常菜,但一闻就很香。   就用张柔佳的饭票,打好了菜,俩人刚坐下,正好电视机里的新闻在报沈庆霞的事。   张柔佳有感而发,说:“她老公就在我们院,我去看过,可惨了……”   林白青知道马保忠受伤了,但不知道他伤的有多惨,遂问:“怎么个惨法?”   张柔佳形容:“两条腿粉碎性骨折,应该会截肢。”又说:“沈庆霞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听说她丈夫的药全是通过她拿的,她应该也要判刑.”   说来也是够叫人气愤的。   沈庆霞明明是受害者,但因为马保忠是她丈夫,药是他通过她拿的,所以她不但被下了毒,还要跟马保忠一起接受法律的制裁。   “我们院里的医生都在讨论,马保忠肯定有外遇,说不定他给妻子下毒,就是想毒死妻子,跟外面的女人结婚。”张柔佳又说。   一个男人都到杀妻的地步了,没有外遇才不正常。   不过马保忠要真有外遇的话,那个女人会是谁,是不是东海制药的人。   而要是的话,会不会是那个相好协助马保忠偷的药,再把事情赖给沈庆霞的。   虽然跟沈庆霞的交往并不深,但林白青帮她治过病,也看到了她的自卑,努力,看到她是怎么拼命的,想要干好工作,得到养母认可的。   而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女人,伙同马保忠干了坏事,却不找出来的话,沈庆霞也太冤了吧,差点被丈夫害死不说,还要帮小三顶罪?   当然,这只是林白青的猜测,也许并没有那回事。   但她忽而抬头,突然就觉得张柔佳正兴致勃勃的望着自己,欲语还休的。   林白青想到了什么,握上了张柔佳的手:“柔佳,你肯定知道什么事情,是关于马保忠的吧,是不是跟他的私生活有关,快跟我说说。”   张柔佳噗嗤一笑,摆手:“别,我什么都不知道。”   “快说呀,到底怎么回事?”林白青说。   女孩子都有八卦欲的,又是事关自己的小姨,她越这样林白青就越好奇了。   当然,张柔佳也是想八卦一下才故意漏的风,但她也不能白说,她有条件的。   她说:“我确实有个关于马保忠的小八卦,可以讲给你听,但我有一个条件。”   “随你提条件,啥我都答应。”林白青急的拍桌子跺脚。   张柔佳收了笑,正色说:“白青,劝劝穆成扬吧,让他别死守着个诊所当小大夫了,下海帮我做生意,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八卦。”   别的什么事林白青可以答应,但这个不行,这是原则问题,她说:“算了,你的八卦自己留着吧,我师哥是个难的的好中医苗子,正是练技术的年龄,他有天赋,又爱学,假以时日肯定是个好中医,我不可能劝他放弃老本行的。”   说完,她就埋头吃饭了。   张柔佳心里那点小八卦要不分享出来,也抓心挠肝的,难受。   她也知道,林白青和穆成扬跟她不一样,属于爱专业爱过钱的人。   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马保忠表现的多疼老婆,多爱老婆,其实他是个老色鬼,还是个惯犯。”   林白青把自己碗里两块排骨全挑给了张柔佳,说:“快说,他是不是在军医院有个相好?”   “谁跟他相好呀,不嫌恶心的慌?”张柔佳小声说:“知道心内科的马秀芹吗,跟马保忠家是远亲,算他远方侄女,你猜怎么着……”   林白青屏住呼吸听着,就挺张柔佳又说:“有天晚上她值夜班,当时沈庆霞在住院,马秀芹为了方便病人找到她,睡觉时没有反锁门,那个马保忠居然趁她睡着的时候悄悄摸她,你说恶不恶心?”   马秀芹林白青认识,是个很优秀的女大夫,居然在睡着时被马保忠摸过。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三更半夜被个四十多岁的油腻男摸,那得多恶心?   林白青顿时一阵恶寒,忙问:“她没被强.暴吧,没有报案?”   张柔佳说:“马秀芹本来想报案的,但被她哥她嫂子给劝住了,他哥嫂在东海制药上班,可能不想闹的太大,撕破脸吧。”   “她人呢,还好吧,心理上没受啥影响吧?”林白青再问。   张柔佳说:“怎么能没影响,你想,一女大夫,为了照顾病人,睡觉没锁门,结果半夜醒来就被个男人压着,她能不害怕。”   “那后来呢,这事就那么了了?”林白青说。   张柔佳摊手:“就那么悄悄了了呗,还能怎么着。”又指着电视说:“但最近看老色鬼倒霉了,马秀芹的心情很不错。”   这确实只是个小八卦,虽然能证明马保忠是个好色之徒,但并不能锁定他的相好。   吃着饭,林白青就在琢磨,马保忠的那个相好该从哪儿找,又该怎么找。   吃完饭出来,俩人一路往办公楼走,张柔佳突然伸手拍林白青的屁股:“你这屁股最近好像又翘了不少。”   林白青故意扭了扭:“是不是很性感?”   她穿的运动裤,布料柔软,也更能兀显身材曲线。   张柔佳跟穆成扬是同居过的,不是那种未经世事的少女了,她说:“男人滋润的吧,据录像店老板说,顾军医最近在录像店租过好几次黄.片,大家都说他哪方面肯定猛,需求应该也很旺盛。”   “他,顾培,租过黄.片?”林白青声音一扬。   张柔佳声音更高:“你不知道?他难道不是租来跟你一起看的?”   林白青还是头一回知道正经如顾培,居然看过黄.片,震惊到嘴巴都合不拢。   张柔佳更震惊:“白青,这可不对,他要不是跟你,那是跟谁一起看?”   “我,是我,我们俩一起看的。”林白青连忙改口。   她怀疑顾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努力,补功课了。   张柔佳笑问:“对了,顾军医那方面怎么样,应该很猛吧?”   林白青上辈子的经验并不多,而且顾卫国在她之前已经有很多女人了,所以他是有经验的,但张柔佳和穆成扬俩同居的时候师哥还是个小生鸡崽,林白青想问问张柔佳,师哥当时是不是也跟现在的顾培一样,倒不是说不行,而是,子弹会稀里糊涂炸枪膛里,而要想避免这种情况,她又该怎么办。   但张柔佳跟穆成扬已经分手了,这话她就不好问出口。   看她一脸犹豫,欲言又止,张柔佳嗅觉敏锐,猜到啥了:“白青,该不会是顾军医……”   林白青听到一阵脚步声,一抬头,正好看到顾培朝她俩走来。   要被她说出个不行来,顾培怕就真的不行了。   眼疾手快,林白青大脚踩上张柔佳的脚。   张柔佳给疼的生生改口,尖叫:“林白青你是不是瞎了,你踩我干嘛?”   “会开完啦?”林白青大声问顾培。   张柔佳回头一看,才反应过来,乖乖,幸好刚才她没有乱说话。   ……   借着灯光,林白青仔仔细细打量顾培。   本来很普通的制服,但穿在他身上却格外好看。   灯光照着他的面庞,清俊,英气中还带了几分秀气。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他居然还会害臊,耳廓微微泛红。   但他居然会租黄.片来看的吗,他一个人在宿舍里悄悄看吗?   想到这儿,林白青就又忍不住想笑。   顾培看表,一脸正经:“马上十点钟了,走吧,咱们上楼看趟外婆就回家。”   当初结婚的时候马马虎虎就结了,现在才要见家人,还是丈母娘的妈,他应该也挺紧张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的。   这男人可是林白青花了两辈子的经验选来的,她自己觉得很不错,她估计外婆应该也会很喜欢的,点了点头,她说:“嗯。”   没人的时候顾培只跟她并肩走,但看到对面有人来,他立刻就会拉起她的手。   这一路上林白青都在想,顾培到底租了多少回黄.片,才会叫军医院的人人尽皆知。   当然,可不能让他再租了,不然,连带她的风评都要受害。   ……   俩人上了楼,但并没有见到柳连枝。   倒不是外婆不想见孙女,而是她本来心脏就有问题,病人入院,也要例行先做一个常规检查的。   所以吃完饭后就被推去做检查了。   今天在疗养中心值班的正是马秀芹,她被马保忠骚扰,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骚扰自己的渣男倒了霉,她果然心情很好,容光焕发的。   “柳教授刚刚才去做常规检查了,至少要一个小时才能回来,要不你们就先回,明天再来,或者在她的病房里等也行,病房里外都有床,如果你们想陪床,晚上住在这儿都没有问题。”马秀芹笑着说。   灵丹堂马上要开业,林白青要忙开业的事,而外婆的身体是可以支撑她上灵丹堂的,她又有司机,每天跑一趟不算麻烦,所以她今天得跟外婆商量一下关于接下来针灸的问题,当然得等她,遂拉着顾培回了病房。   疗养中心的病房是一室一厅,病房里有床,客厅有沙发,也可以当床睡。   俩人坐到沙发上,林白青弹了弹屁股,就发现这沙发的质量可真够好的。   话说,今天顾培好像有心事,手指敲着椅背,却一直不吭气。   林白青以为他是因为昨晚的承诺而有压力,再想想他居然一个人背地里悄悄恶补小黄.片,估计他是在酝酿情绪,就愈发觉得可笑了。   但其实顾培此刻的心思并不在‘行’与‘不行’上。   是这样的,马保忠害的他损失了一大笔文物,还害死了他儿子,既然锁定了凶手,楚春亭就不可能只是只是让马保忠残废就了事的。   公安只会从现有证据来推断案情,但楚春亭不是,他会从各个方面打听马保忠的社会关系,找他的弱点,要掐着他的弱点叫他生不如死。   而经他一打听,就发现马保忠确实有个二奶,而且在外面还有个私生子,是个儿子,楚春亭可是个商人,凡事要讲投资与效益的。   他眼睛明着呢,看得出来,林白青于沈庆霞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姨妈,感情都比他这个亲爷爷更深,她宁可认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不想认他那个爷爷。   他不敢直接跟林白青谈,怕一谈要闹掰,以后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就给顾培打电话,让他尝试着转告林白青:他可以把马保忠的二奶,以及二奶生的孩子,所有的信息全公布出来,但他有个条件,林白青要改姓,把林字下面的那个‘疋’加上去。   不然的话随公安怎么判,怎么定义,他只会用他的方式去完成他的复仇。   沈家的事他会眼睁睁看着,不会插手。   顾培当然要把这事告诉林白青,但看爱人今天难得的开心,就不想说出来坏她的心情,而他也在想,如果马保忠有个情妇的话,人在哪里,会是什么身份。   突然,耳畔响起妻子的呢喃:“你想什么呢?”   顾培一愣,旋即浑身的汗毛倒竖,因为妻子软软的小手,正在他身上游走。   于一个结婚几个月还没碰过妻子,完成某种体验,且钻研了很多小黄.片的男人,她这种行为无疑是引线,能炸掉他这个火药桶。   顾培一愣,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说:“我没想什么。”   林白青忽而凑唇,在丈夫滚烫的舌尖舔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难道你不是在想那种事?”不等顾培反应过来,又说:“其实我也想!”   作者有话说:   爷爷:在白青看不到的地方尽情蹦哒! 第75章 积怨   (咱们就给她办的红红火火!)   肉眼可见, 顾培的耳朵跟兔子似的,嗖的竖了起来。   这可是医院,妻子的外婆才去检查身体了,很可能马上回来。   顾培紧张极了, 他耳尖的潮红已经弥漫到脖颈了, 衬着他标志的五官, 和紧张的神情, 有种脆弱的, 仿佛一击即溃的破碎感和美感。   在上辈子的婚姻里, 林白青一直是被动接受的一方, 当然,她也从来没有去深入过顾卫国的内心世界,也没有多花过哪怕一秒钟的心思在他身上。   对顾培, 结婚时她抱的也是那样的想法, 各干各的事业,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但他太单纯了, 而且总是做些傻乎乎的事情。   想想他独自租小黄.片学经验的,又还在紧张晚上的事林白青就觉得好笑。   她想安慰安慰他嘛, 咬牙壮胆,凑在他耳边, 吞吞吐吐的说:“嗯,那个……别太紧张了, 很多时候不行, 就是因为……”   但这时顾培终于下定决心了,正好也同时说:“楚老说他调查到, 马保忠有个情妇!”   林白青的唇还在男人耳侧, 手还在他身上, 却一整个呆住。   其实她早有所料,精明如楚春亭,肯定早把马保忠扒了个底朝天,但他应该不会公布出来的,因为要让警方知道,就会担搁只属于他的复仇计划。   男人想要挪动身体,最终却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说:“他希望你能改姓,他就会把情妇的事公布出来。”   楚春亭要公布情妇的信息,沈庆霞就能洗清冤屈,逃脱牢狱之灾。   但他需要孙女认祖归宗,回楚家去。   林白青蓦的松开了顾培,恍然大悟:“你刚才心不在焉的,是在想这个?”   她以为他是在想晚上的事,是在紧张,怕自己又要发挥不好,基于多年医生的经验,估计他头一回还会炸在枪.膛里,又怕他炸在自己面前会觉得丢面子。   所以才想逗逗他,让他放松下来,并跟她交流一点那方面的想法。   毕竟那种事可不讲关门研究,悄悄补课,还是需要夫妻双方沟通着来的。   结果他一脸不安,心不在焉的,居然是因为楚春亭的原因?   顾培也是一愣,但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你以为我在想什么?”   妻子蓦的抿唇,两只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神情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是了,她以为他在想晚上的事,她还说,不行是因为他太紧张了。   就像顾培说的,男人,总是兽性比人性更多。   而是个男人,就接受不了‘不行’二字。   饶是顾培足够有涵养,这一刻也有点恼羞成怒。   他一直刻意压抑的眼眸里突然腾起两团火焰来。   当然,他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采取行动,只是看了看表。   10:40分。   他搓了搓修长的手指,又长长吁了口气。   那口气让林白青觉得,今天的顾培就算生理有问题,他也必定能愤发图墙,行起来。   她其实是想安慰他,尝试着跟他沟通,但似乎把他给激怒了。   不过就在林白青以为惹躁了丈夫,他很生气时,他又说了件让她始料未及的事,他说:“关于那个情妇会是谁,我有个设想,等会儿吧,见完柳教授了,咱们再慢慢聊。”   林白青正想问问他那个设想是啥,但这时门外响起个声音来:“柳教授,您是病人,走慢点。”   这是马秀芹的声音,紧接着,柳连枝已经在推门了。   门开,林白青不及赶,是马秀芹搂住了差点倒下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做完检查后,拼了命的往回赶,赶回来,一口气就接不上了。   林白青追了过去,顾培也起身迎了过去:“外婆您好,我是顾培。”   柳连枝的呼吸很粗,停在原地,目光冷冷的,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这就是外孙女的丈夫吗?   一个高大,白皙,像貌英俊,看起来面容自己有几分熟悉的男人。   这时的柳连枝还不能确定林白青就是自己的孙女。   作为一个拥有5%东海制药的股份人,她可以欣赏林白青,她也希望林白青确实是她的孙女,但她需要确凿的证据。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军医院即使有证据,也得到明天上班才能拿到。   所以柳连枝还是很轻松的,她想轻轻松松的跟‘孙女’和‘孙女的丈夫’沟通一下,静待着明天一早拿到证据,从证据来判断事情的真实性。   但当她目光下滑,看到林白青的手里的东西时,人一下就不行了。   林白青手里是一块泛着黄的,白色的棉布,上面印着卷卷的,小羊羔的图案。   柳连枝长久的看着那块布,忽而,挣开马秀芹的手,踉踉跄跄走到床边,抓过皮包打开,从中翻着什么,终于翻出了东西,招手,示意林白青过去。   林白青走过去一看,就见柳连枝手里有一条洗的泛白,还磨损的厉害的,即不像纱巾,也不像围巾,而是介乎于两者之间的东西。   它也是白色的,上面的花纹也是毛绒绒的小羊羔。   将洗的泛白的围脖和襁褓并到一起,柳连枝说:“青青,你发现什么了吗?”   林白青看出来了,这东西和襁褓是一种布料做成的。   柳连枝默了许久,温说:“那时候我在做城市保洁,夏天脖子经常被汗浸蚀,浸烂,你妈妈给我做了很多条围脖来擦脖子,这是最后一块。”   不过三尺纯棉布,沈庆仪拿它给女儿做了一只襁褓,又给妈妈做了一块围脖。   在女儿出生时,她给女儿裹上了心爱的小襁褓,四千里之遥的另一个城市里,妈妈也收到了她寄回去的围脖,扫大街时衬着,脖子就可以不被汗液浸蚀。   当这两样东西被放到一起,柳连枝就不需要别的证据了。   因为这两块布就是最确凿的证据。   本来柳连枝应该跟顾培谈谈的,但在看到这块襁褓后,她就没有任何心情,去关注外界的任何一个人了,她温声说:“青青,你们回去吧,我该休息了。”   林白青才刚刚找到外婆,于柳连枝,更多的是因为她的传奇身世,以及学识而发的敬仰,并没有太多亲情,所以就在刚才,还有闲心跟丈夫玩闹,嬉耍。   但在这一刻,从柳连枝强抑着的痛苦中,她终于意识到,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有多痛苦,多难过了。   柳连枝艰难的躺到了床上,又说:“回家休息吧,把这块襁褓留给我就好。”   林白青看了眼顾培,虽然于他很抱歉,但还是说:“外婆,晚上我陪你睡吧。”   柳连枝的面色依然平静无比,声音也很温柔,但坚持:“不用的。”   她攥着女儿留下来的遗物,又说:“外婆不是不喜欢你,但我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躺一躺,静一静,快去吧,回家休息去。”   在此刻,再多人的关心和陪伴于她都没有意义的。   她只想望着女儿留下来的物品,静静的怀念,思念她的女儿。   ……   当然,林白青肯定不能走。   陪着顾培一起出来,她说:“你回家住,晚上我陪外婆。”   顾培脸上神色不好,但语气温温的:“我可以回宿舍住的。”   他在单位有宿舍,条件很好的。   “对了,你刚才说的,关于马保忠情妇那事……”林白青挽上丈夫的胳膊,小声问:“能不能在这儿说?”   顾培示意林白青稍等片刻,目光依旧盯着病房门。   片刻后,马秀芹从柳连枝的病房里出来了,正好迎上顾培和林白青。   她是个性格很爽利的女孩子,看到林白青眼神别有深意的盯着自己,立刻说:“小林医生你别误会,我们院住院部和疗养中心实行轮岗制,我是被轮班过来的。”又说:“今天本不该我轮班,是主任专门把我调过来的。”   看了眼顾培,又刻意说:“放心吧,我生平最讨厌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会跟所有的已婚男人保持距离,不管他有多优秀。”   她这句话让林白青有种错觉,觉得他们夫妻拦住马秀芹,是想故意为难她。   林白青当然不会去为难自己丈夫的同事,可她觉得顾培既然专门叫住马秀芹,肯定有原因。   果然,顾培推开一间病房,见里面是空的,示意马秀芹:“咱们进去说。”   马秀芹怀里抱着病历簿,警惕了:“顾军医,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我还要查床呢。”   顾培向来语气温和,此刻更加温和:“有件事情,我觉得咱们私下聊会更好。”   “不好,我今天晚上值夜班,还有好几个病床没查,我得去查床。”马秀芹神色有点怪异,急匆匆的说完,转身就想走。   林白青一直没觉得马秀芹不对劲,甚至,因为张柔佳说的小八卦,还对她挺怜悯的。   但在此刻,她终于发现马秀芹的不对劲了。   她是柳连枝的外孙女,这件事直到今晚才确定下来。   按理,只要稍微知情点的人都会好奇,但马秀芹似乎一点都不好奇。   而且她刻意撇清自己跟顾培,似乎就是不想跟他们对话。   电光火石间,林白青想到什么,她说:“马大夫,我听柔佳说你哥嫂都在东海制药工作。”   马秀芹蓦然止步,回头说:“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林白青盯着她的眼睛,反问:“那为什么马保忠欺负你的时候你不敢发声,是不是因为你们家和他有某种交易的原因,也是因为那种交易马保忠才敢欺负你的吧,那是什么样的交易?”   倾刻间,马秀芹面色煞白,先一步进了空病房,粗喘良久,才回头,恨恨的说:“林白青,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他们做的脏事儿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顾培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说:“你慢慢跟她聊,我就在外面。”   林白青可算明白顾培这老半天心不在焉的,在想啥了。   楚春亭早就找到马保忠的情人和孩子了,但他不会告诉她真相。   他还刻意打电话给顾培,一是想在顾培面前显摆一下自己强大的能力和关系网。   再就是想逼着她回去认亲,改姓楚。   顾培也有脾气的,上回楚春亭去老宅,对他甩甩搭搭的,他就很不开心。   他也会动脑子,会想,看马保忠的那个情妇到底是谁。   人过留迹雁过留踪,要想找到马保忠的情人,逃不了两个地方,东海制药和军医院。   顾培刚才眉头紧锁,不是在想晚上行不行,而是在想,马保忠的情人到底会是谁。   这事其实是可以推断的。   沈庆霞因为长期摄入乙烯雌酚而心脏受损,所以经常会住院。   其实东海制药跟省医的关系更好,省医的心内原来也比军医院的更好。   但为什么沈庆霞总住军院,就是因为马保忠的关系在这边。   马秀芹才26岁,只是个住院医生,按理还不够资格接沈庆霞。   但马保忠却很信任她,把妻子全权交给她,这只有一种可能,他认为他能掌控马秀芹,也是基于自己能够掌控这个前提,马保忠才敢三更半夜搞性.骚扰。   因为他能确定,马秀芹不会告发他。   所以在张柔佳看来,马保忠半夜骚扰马秀芹,只是一次偶然的流氓行径。   但其实并不是,一个能在文研所一步步爬上所长之位的男人,他不可能冲动到偶然的去骚扰一个陌生女性,他在做那件事之前,是知道自己有退路的。   所以那是一次有预谋,有把握不会被告发的骚扰。   而这种骚扰,通常都伴随着男女关系的混乱。   顾培关上门出去了,病房蓦然陷入黑暗。   林白青叹了口气,才说:“马大夫,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们既然做了事情,就应该想到的,有一天,早晚你们会被揭穿的。”   黑暗中,马秀芹气势咄咄:“是我嫂子不做人,又不是我,你不找她,找我干嘛?”   又说:“我刚才听柳教授说了你是她的亲孙女,但我对你们的事没有任何兴趣,对柳教授有多少财产也丝毫不感兴趣,我只是个医生,有病治病,别把我和乱七八糟的脏事扯到一起,要查要告,你找他们,不要找我!”   像马保忠那么谨慎的人,真要搞外遇,也会搞的很隐秘。   而相比于未婚的女孩子,已婚妇女,尤其表面看上去跟丈夫关系不错的女性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白青明白了,马保忠的情人是马秀芹的嫂子。   马保忠之所以信任军医院,妻子一生病就往军医院送,也是基于这层关系。   “你嫂子是马保忠的情人,沈庆霞的病是你在治,检查单是你开,病历是你写,她长期摄入雌激素却没有被查出来,你却觉得马保忠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能逃得过审查?”林白青反问。   马秀芹也是反问:“小林大夫,马保忠下药的可不止一个人,别人都不是我治的,那他们呢,有人都因为癌症而死了,别的医生查到问题了吗?”   马保忠害的人不止沈庆霞一个,也不是由一个大夫治疗的。   但都没有被查出来。   公安要追究医疗事故责任,也追不到马秀芹头上的。   所以单纯从表面看,她确实可以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开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错。   林白青说:“你经常跟沈庆霞接触,知情,却从未提醒过她吧。”   马秀芹咬牙切齿,甩着病历簿说:“林白青你搞搞清楚,马保忠下药的事也是直到今天上了新闻我才知道的,在那之前我也不知道,而且我提醒过沈庆霞的,但她太信任马保忠了,不接招。”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诬陷,还要被判刑,却无动于衷?”林白青反问。   马秀芹长久的沉默着,忽而颤声反问:“如果你是我呢,你会站出来说明情况吗?”   马保忠为了私生子,会紧咬牙关不招供的。   她哥她嫂子也不会吭声。   只要她不站出来,马保忠的情人就不会被查出来。   那么,她将依然是军医院的医生,会从住院医生转为主治,成为一名优秀的心内科主治军医。   可她要站出来就不一样了,药是她嫂子的情夫下的,病是她治的。   即使她不会因为医疗事故获刑,军医院的工作肯定得丢,事情上了新闻,她一年纪轻轻的女军医,不但前途没了,还会身败名裂的。   林白青走过去,环上马秀芹颤抖的肩拍了拍,温声说:“去自首吧,配合公安说明情况,你还有机会的。”   马秀芹突然抽泣了起来:“你不懂,一开始我以为他们也就管不住裤.裆,有那点子脏事儿,我哥在管后勤,油水比较丰厚,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我是真不知道他居然丧心病狂到会给妻子下药,那就是个人渣,但他要出事,我哥也会出事,我能怎么办?”   一开始她以为那只是点小小的脏事,正好她哥能占点便宜,就装聋作哑了。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上了违法犯罪的大船。   但这时正好沈庆霞被抓,马保忠又死咬着口不供出她嫂子,马秀芹就又起了侥幸心理,以为这回依然能混得过去,还为马保忠遭了报应而格外的开心。   可谁知最终事情却猝不及防的,就被揭出来了呢。   林白青有点惋惜,惋惜这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漂亮的女军医,因为哥嫂的带累,前途戛然而止。   她说:“你才26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只要有医术,不在军医院,在别的地方也可以干好工作的。”   马秀芹僵直着背,默了良久,忽而挣开林白青,捂着嘴转身跑了。   林白青追出来,一路追到医生值班室,就见她一边揩眼泪,一边在脱白大褂。   毕竟女军医,事情已经没法抵赖了,她现在去公安局说明情况,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女军医的制服是豆绿色的衬衣,黑色一步裙,衬着马秀芹高挑而纤细的身材,格外好看。   但以后,她大概率是没机会穿这套制服了。   这时身后响起顾培的声音:“我回宿舍了,你也早点休息。”   林白青可感谢顾培了,一开始发现沈庆霞的病有问题的是他。就今天,要不是他提醒,林白青只会把马秀芹当成一个性骚扰.案的受害者,是不会去引申问题,把问题想的那么深的。   查案子并非他的专业,他只是个专业的医生。   在目前,各种仪器,检查单不完善的情况下,那桩下药案在正常情况下也很难查的出来。   但顾培是个特别敏锐的人,发现不对劲他就会去思索,去考虑。   在林白青并不认识他的上辈子,他应该也查过沈庆霞的事。   可惜沈庆霞太信任自己的丈夫了,而且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几个月的时间,恶性肝癌,就去世了。   望着丈夫,林白青说:“我送你吧。”   顾培看表:“马上12点了,我该休息,你也该休息了,还有,我不习惯被女性送的。”又说:“快去睡吧,明早我给你送洗涮用品过来。”   妻子作息不正常,又熬夜,他语气里带着不愉快,但忍了,没有发脾气。   林白青尽量装作乖巧的点头:“嗯。”   她心里可愧疚了,想讨好一下丈夫吧,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暂时也就不说什么了。   ……   回到病房,柳连枝已经睡着了,捉脉,发现她脉像是稳的,林白青遂转出来,就在外面的沙发上凑和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顾培六点多就把她的洗涮用品和化妆品都送过来。   还给她和柳连枝都带了早餐,他早起有会,忙,放下东西就走了。   林白青吃罢早饭,也得赶紧回灵丹堂。   今天病人依旧不多,稀稀拉拉的,时不时来一个。   但今天还有件特别重要的事,要一个个的打电话,确定周日来参加开业仪式的人。   顾明的老关系都是刘大夫来联络。   最重要的来宾,要帮忙镇场子的,卫生局的局长,则得林白青亲自上柳锋家,跟柳锋俩一起给对方打电话,邀请人家前来。   在人员全确定下来之后,还得打电话给婚庆礼仪公司,租大拱门,租鲜花,写横副。   这些鸡零够碎的事情就足够把仨大夫忙的人仰马翻了。   穆成扬还有件重要的事,一直没机会跟林白青讲,终于,瞅着她忙完了,泡了杯茶要休息的功夫,才过来,专门说:“师妹,我翻过名单,你没有邀请楚老。”   林白青一凛,才想起楚春亭来,忙问:“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他想来参加?”   “那倒没有,但他问过我日子。”穆成扬说。   正好今天穆成扬还没上门做针灸,林白青遂说:“你今天去了专门跟楚老说一声,就说灵丹堂七十年才装修这一回,我林白青也是头一天做东家,不想出岔子,让他也为我着想着想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他别来呗。”穆成扬说。   林白青噗嗤一笑:“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但尽量说委婉点吧。”   穆成扬点头:“好,我会原话转达的。”   其实比起市卫生局的局长,楚春亭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最近穆成扬去做针灸,每次去楚春亭都会打听,问准备工作做的怎么样了,问林白青都请了谁。   虽然没明说,但他听得出来,楚春亭很想前来参加。   当然,他要出席,镇场子的威力当比市卫生局的局长还要强。   但这是他的老仇人顾明的药堂,七十年了,好容易才装修到焕然一新。   开业那天林白青也是头一天走马上任,做东家。   且不说师父在天有灵,看到楚春亭来了,估计要被气到掀起棺材板跳出来。   还有柳连枝呢,她是楚春亭的另一个仇家。   她最近就在灵丹堂治病,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开业的事,但只要知道了,她肯定也会到场的。   要楚春亭也来,给她碰上,气到心脏病发呢。   所以楚春亭要真为林白青着想,就该识趣一点,装聋作哑,不出席的。   关于马保忠情妇的事,虽然林白青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只要马秀芹上公安局交待过,那件事就会水落石出,相继的,楚春亭的威胁也就失效了。   他要识趣点,不出席,于大家都好。   但他要来硬的,非要来插一脚,林白青就要正式考虑跟他翻脸了。   总之,先委婉点劝吧,希望他能理解她的苦心和不容易。   ……   虽然楚春亭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但表面看,他就是一走不稳路的小老头,对穆成扬也很客气,还经常夸他少年有为,医术了得。   穆成扬把林白青的原话跟老爷子转达完,看老爷子两眼失落,忍不住又说:“楚老,灵丹堂就一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诊所,我师妹好容易把它装修出来,头一天开业,想把开业礼办红火一点,也想给来宾都留个好印象,您身份太尊贵了,我们怕招待不同,要怠慢了您,所以才不请您,您能理解我们的苦心吧。”   楚春亭岂能不知,孙女是因为烦他,懒得见他才刻意申明,让他不要去的?   她是怕怠慢了他吗,才不是,她是怕怠慢了柳连枝。   老爷子消息灵通的很,马保忠的情妇早晨才被公安查出来了,下午他就知道消息了。   所以他想卡着那桩事,等孙女上门认亲已经无望了。   他刚才才在因为没卡住孙女而心烦气躁,这就接到消息,孙女刻意转达,不让他参加开典庆典。   楚春亭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只知道里面有一种复杂的情愫,是他从来没体验过的。   该怎么形容呢,一种很可笑的委屈感。   不由自主,楚春亭回头去看桌子上,大儿子青图的照片。   他不想承认,他甚至觉得很可笑,但他突然能体会,在俩儿子小的时候,他总是笑眯眯的跟青集讲话,完了又冷着脸,故意阴阳怪气青图时,青图的内心了。   那时的青图,也像此刻的他一样,会觉得委屈,难过吧。   也是因为他心里有积怨,离开东海,要去劳改时才会觉得劳改是种解脱吧。   楚春亭早就知道,孙女肯定不会请自己,他也知道自己出席并不合适。   但他做事是从不在意是否合适,恰当的。   他只考虑那件事是否于自己有利,会让自己开心。   沉吟半晌,他说:“所以你们林东家想开业典礼能办红火一点?”   穆成扬说:“做生意的人,头一天开张,谁不想生意红红火火呢?”   “她还想给来宾都留个好印象?”楚春亭又说。   穆成扬说:“那当然了,请的全是我师父的老交情,她当然得给大家留个好印象,也让大家知道,她虽然年青,但有能力,能撑得起灵丹堂。”   楚春亭捏的拳头咯咯响,说:“那咱们就给她办的红红火火,让她给宾客们,留个叫他们终身难忘的印象!”   作者有话说:   作者:猜猜楚老头准备怎么操办一下,哈~   在此解释一下,作者不是卡文,而是早晨起来发现有些繁琐的地方,砍掉了一些细枝末节,把两章并作了一章,好近快进入下一单元的剧情,药堂要发展,白青要找妈妈,作者是想尽量快节奏的,把故事呈现给大家,么么,让大家久等啦! 第76章 小动作   (买栋楼吧!)   穆成扬没理解老爷子这话的意思, 安慰他说:“您放心,我们必定会办的红红火火,也好给我师父他老人家长个脸。”   楚春亭略沉吟,又问:“请了多少客人?”   穆成扬说:“五十来号人, 都是我师父的老相识。”   楚春亭一声嗤:“老相识, 穷亲戚还差不多。”   穆成扬不喜欢他这种贬低师父的语气, 为了找补, 刻意说:“市卫生局的局长, 柳锋装饰的柳锋都要来, 还算可以了。”   楚春亭又问:“顾家是不是有俩老头也要出席?”   三爷已经回首都了, 要去的只有五爷。   穆成扬说:“只有一位,顾五爷,在教育局工作过的。”   楚春亭笑了笑:“我知道他, 本身没出息, 还生了个废物儿子,一门小丑。”   穆成扬接不了这个茬, 尴尬的笑了笑。   楚春亭手里玩着个紫砂壶,又问穆成扬:“你爷爷身体还好吧?”   穆成扬的爷爷也是名老中医, 专治骨科,跌打损伤, 在广省很有名气的。   穆成扬说:“托您老的福,我爷爷身体很好。”   楚春亭说:“他把闺女嫁到了保济堂, 从此攀附上了保济堂的大腿, 灵丹堂开业,他不但不去, 应该还会联合许多老中医, 也不让去捧场吧。”   穆成扬尴尬的笑了笑, 说:“我爷说他身体不舒服,就不去了,但联合老中医,不让他们去的事我倒没听说过。”   楚春亭挑起黯红的眉毛一笑:“你不知道是你傻,我又不傻,能不清楚?”   穆家老爷子特别精明的,知道保济堂有金针,就把女儿嫁了过去。   知道顾明医术好,就把大孙子派到灵丹堂学医术。   他自己又有人脉有家底,以后穆成扬想要单干,就会既有金针又有医术,药堂一开起来,既不愁生意,也不愁名气。   他之所以不出席灵丹堂的开业庆典,也不是真的腿脚不便,而是身为保济堂的老丈人,又在广省有一定的影响力,就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把灵丹堂的开业庆典搞的太红火,让它抢了保济堂的风头。   精明如楚春亭,当然一眼就看出问题了。   但他挺感慨的是:“小穆,你爷爷是只老狐狸,精明无比的,但你是个好孩子,跟我家青青一样,一腔赤诚,醉心医术。”   穆成扬收了针,笑着说:“是我师父教徒有方。”   其实他爷爷早就不想他给林白青抬轿子,想让他出来独立开诊所了。   但穆成扬始终觉得自己技术还不够,还需要再学习,为了这个,最近跟家里闹了矛盾,回了家,老爷子总是甩脸子,动不动还要训斥他几句。   用老爷子的话说,这年头中医已经不讲医术了,讲的是名头。   像保济堂,就不说外贸出口赚的钱了,一年光是政府的扶持资金和各项优惠补贴都拿几十万,这些可不是凭治病来的,靠的是名气。   穆成扬请了他家老爷子好几回老爷子都不出席,已经不抱希望了。   但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就连他这个亲孙子都请不动的爷爷,到了开业那天,居然会自动出席。   同时,还有很多穆成扬想都不敢想的东海名流们,也会齐齐出席开业庆典。   而这,恰是楚春亭的运作。   ……   且不说这个,再说林白青这边。   第二天是周六,宾客名单确定好了,礼仪公司的人也来了,在后院里搭台子,调音响,摆拱门,这一收拾好,明天一早开门迎客,举行开业仪式就行了。   林白青于她崭新的外婆,并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怀和关注。   她要忙开业,外婆既有车又有司机,东海制药还派了人跟着。来了,她把针扎上,定好闹钟,时间到了一收针,捉捉脉就让她走了。   至于自己小时候的事,也只粗略的,简单的讲了一下。   就说父母对她特别好,说师父从小就疼她,没讲自己小时候得病的事,关于婚事,也说成了是跟顾培两厢情愿,总之,把自己的过往描述的很幸福。   这于柳连枝来说是种极大的抚慰。   虽然女儿还没找到,但听说外孙女小时候过的很幸福,她心里就会舒服点。   生活就该向前看,林白青以后,也不准备把曾经的糟心事告诉外婆。   但她太忙了,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而柳连枝,肯定也会从各个方面打听她的生活。   周六下午,她正在跟礼仪公司的人商量,能不能把鞭炮改成气球,免得污染环境,突然就听院外响起一阵尖叫声:“林白青的外婆,你,怎么可能?”   这是乔麦穗的声音,听到她的声音,林白青皱了一下眉头。   转身出来,她正好看到沈庆霞的秘书小李扶着柳连枝,柳连枝一手还扶着墙。   乔麦穗是如今住在南支巷的,唯一的顾家人。   看到林白青,新奇的说:“白青你快看,来一老奶奶,问我打听你呢。”   又看了柳连枝一眼,说:“笑话,你要真是白青外婆,当初她刚来灵丹堂的时候,肝腹水肿到肚皮那么大,腿细的像麻杆似的,你在哪里?”   她是泼妇,最擅长用恶毒的语言来挖苦人的,也不管柳连枝受不受得住,又说:“如今灵丹堂装修好了,阔气了,你跑来认孙女了。”   林白青说:“三嫂,闭上嘴巴回家去,没人当你是哑巴。”   乔麦穗却说:“白青,改革开放后骗子多得很,你经营的可是我们顾家的产业,赚了钱要上缴我们顾家的,要被人骗了,药堂有损失,我们可你赔的。”   所以药堂甚至不是属于林白青一个人的?   柳连枝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林白青厉声说:“三嫂,你要再不走,我就把我家的厕所再加高,让污水都流到你家去,你以后天天跑公厕吧你。”   “你这丫头,小时候脾气那么好,现在怎么越来越坏了。”乔麦穗说着,气悻悻的走了。   林白青先问小李:“怎么没把柳教授送回医院?”   柳连枝摆手,说:“跟她没关系,是我想在这儿呆一呆,多了解了解你。”   小李也说:“柳教授放心不下你,我们也劝不住的。”   林白青又问:“沈书记呢,放出来了吗?”   因为马保忠而被羁押的沈庆霞,因为有马秀芹的口供,终于可以洗清嫌疑了。   小李说:“上午就出来了,这会儿应该去卫生厅汇报工作了。”   林白青捉上柳连枝的脉,试着还行,也能理解她刚刚找到外孙女,想亲近的心情,就说:“您要不想走就先回我家去,我这会儿还忙,忙完了回去陪陪您?”   外婆嘛,在她心目中是需要照顾的人,虽然很忙很累,但林白青尽可能的,还是想让她感受一点自己的关怀。   柳连枝却说:“不用,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这就回家去。”   要开业了,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又必须一样样的盯着,林白青也实在顾不及,遂叮嘱小李:“早点把柳教授送回去,劝劝她,让她凡事别多想,多打听,安心休养,等我闲了,关于我小时候的事,我自己会跟她慢慢讲的。”   柳连枝也知道自己是打扰到孙女了,又说:“你快去忙你的吧,我这就走。”   在林白青的注视中她回到了车上。   看外婆上了车,林白青以为外婆会走,也就回院子去了。   而这两天,做完针灸柳连枝就会在巷口跟邻居们聊天,拉家常,于外孙女的过往,她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也确实该回去了。   小李以为她要回医院,遂示意司机开车:“走吧,咱们回医院。   柳连枝却说:“不,去商场,明天青青要开业,她的衣服不行,我要给她买几套好衣服。”   得,司机发动了车,直奔商场。   沈庆霞从不打扮自己,朴素到甚至有点村气,但据她说,沈庆仪是个非常有审美,且善于打扮自己,哪怕同样披麻袋,她都能比别人披的更好看的女人。   小李从来没见过沈庆仪,但看过她的照片,该怎么形容了,就是既漂亮又有气质,但又不让人觉得轻浮,浅薄,反而让人看到照片,就会油然而生一种尊重的,大家闺秀式的漂亮姑娘。   柳连枝就更不用说了,七十岁了还能让人觉得美的女性,她的审美是无敌的。   她挑的衣服,一套比一套好看。   当然,她有的是钱,看衣服只看好看于否,是不看价格的。   买完衣服,柳连枝又买了一堆化妆品,然后吩咐司机:“走,去趟电视台。”   司机和小李对视一眼,心说柳教授想打扮孙女的心他们能理解,但去电视台干嘛,难不成她想跟电视台联络一下,打个广告,或者坐个节目,把她的孙女跟东海市民广而告之一下,正好让林白青出个名?   但其实都不是。   柳连枝只是需要一个化妆师。   她在台里有认识的领导,打声招呼,领导就把电视台最好的化妆师喊来了。   柳连枝可是解放前的大厂总经理,做起事来既有条理又有章法。   她安排化妆师先去灵丹堂,在不打扰林白青的前提下,熟悉她的五官特性和气质,然后就在车上跟化妆师讨论,如果林白青挑选那一套衣服,该配什么样的妆效,以及首饰。   总之就是,明天一早起来,随便林白青选哪套衣服来穿,只要她挑定衣服,化妆师就能于20分钟内解决她的妆造问题,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聊完,化妆师说:“衣服我拿走吧,明天一早带上门,直接给林女士化妆。”   柳连枝却说:“衣服我来洗,我来熨烫吧,明天一早我会亲自带过来的。”   化妆师说:“衣服您可以交给我,我来洗,熨烫。”   “还是我来吧,最近我家青青很辛苦的,经常出汗,皮肤应该很敏感,不瞒你说……”柳连枝笑了笑,说:“我怕你清不干净,泡沫会刺激她的皮肤过敏。”   虽然不知道柳连枝和林白青到底啥关系。   但能让柳教授如此细心照料的女孩子,想来跟她关系也非比寻常。   化妆师走了,小李和司机以为柳连枝这下该回医院了。   但这时她环目四顾,指着灵丹堂马路正对面的,属于供销社的老家属楼,说:“小李,陪我过去走一走吧。”   小李暗猜了一下,说:“您是不是准备在这儿租一套,或者买套房子?”   好离林白青近一点。   柳连枝仰头看着破破烂烂的老楼,思考了片刻,说:“到时候让庆霞来谈谈地皮,合适的话把它整个买下来吧,这地方太乱了,不适合直接住。”   小李被噎了一下,司机直接嗝的一声。   听说老太太在港城这几年,于股市上收获颇丰,但大家暗暗猜测,她可能赚了几万,几十万,但听她这口气,赚的怕是有上百万了吧。   沿供销社的老楼走了一圈,大概觉得这块地皮很合适,柳连枝说:“我已经决定了,买它,小李,让你们沈书记立刻联络,早点把事情定下来。”   小李试着问:“那咱们现在回医院?”   柳连枝遥望西北方,许久,却问:“你确定青青请的人里头没有楚春亭。”   宾客名单就在柜台上,小李翻过,确定没有楚春亭的名字。   她说:“确定没有。”   柳连枝点了点头,又低低叹了口气:“唉!”   小李不明究里,以为柳连枝还是在为不能更好的补偿孙女而叹气,遂说:“是还有什么事没做到位吗?您还有什么吩咐的就跟我说,我来帮您办。”   “没什么,回医院吧!”柳连枝说。   ……   柳连枝一生坎坷,但是个非常豁达的女性。   这座城市里,太多有头有脸的人都是曾经批她,斗她的主力军。   就顾家,刚才跟她聊天的乔麦穗和她的丈夫,就曾是批她时最凶悍的小将。   乔麦穗已经不认识柳连枝了,但柳连枝认得她,她化成灰柳连枝都认识。   同样,太多曾经批她斗她的人都忘记了那段历史。但柳连枝认得他们每一个人,也记得他们痛批她的每一句话,和踹在她身上的脚,吐给她的唾沫。   时也,势也。   她会铭记过往,但不会去仇恨谁,或者刻意报复谁。   唯有楚春亭,光是听到他的名字柳连枝就会心跳加速,浑身不适。   本来,在听说外孙女的爷爷是楚春亭时,柳连枝的第一反应是,孩子肯定更亲近他,而非她,她还很害怕,害怕楚春亭会挑唆孩子,让她不认自己。   一生夙仇,柳连枝和楚春亭是永远无法站在同一片屋檐下的关系。   就好似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外孙女居然亲她而不亲楚春亭,这让柳连枝既意外又惊喜,还惴惴不安,生怕明天一早起来,外孙女就会被那个恶人无情抢走。   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担忧与惊恐,又不敢离孩子太近,平静又理智的外表下,柳连枝内心翻滚着惊涛骇浪。   以她对楚春亭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会穷极手段,把孩子从她身边夺走的。   当然了,柳连枝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且看看吧,明天他会使什么样的下作手段!   ……   刘大夫年龄大了,可以按时下班,林白青和穆成扬,还有下班回来的小青三个一直忙到夜里11点,才算把一切安排妥当。   今晚穆成扬就不回了,得在诊所值班,小青还得帮他点忙,过会儿再回家。   林白青还不知道爷爷和外婆各自的小动作,也不知道当他们天雷地火碰到一起,又会是什么样的名场面,渴的喉咙直冒火,正在找水杯,顾培递了茶杯来。   林白青接过杯子猛灌一气,想起件事来:“衣服呢,你帮我烫了吗?”   她明天要穿的衣服,因为自己没时间去逛街,是顾培帮她买的,一条很漂亮的,雪青色的连衣裙,特别显腰身,但是真丝质地,比较难打理,穿之前必须烫,否则皱皱巴巴的,会不好看。   顾培声音温温的:“烫了。”   又说:“需要一条项琏来配裙子的,但我不确定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买了三条,你回去挑一下吧,喜欢哪条就戴哪条。”   林白青挺好奇马秀芹,就又问:“马大夫的事情呢,公安局怎么处理的?”   公安倒不会处理马秀芹,反而会因为她的勇于检举而表扬她。但军医院肯定要处理她,她今天还在军医院上班,至于后续单位会怎么处理,顾培也不知道。   因为他并不关心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和事。   他说:“如果你想知道,我明天可以问。”又说:“五爷刚才来找你,说是听说你的身世了,想劝你早点认祖归宗,回楚家,看你忙,跟我聊了会儿就走了。”   到家门口了,林白青正在开院门,噗嗤一笑:“楚春亭连五爷都收买了?”   顾培说:“他一直捧着个紫砂壶在把玩,我估计应该是楚春亭送的。”   五爷虽然有年龄了,但为人单纯,心地也很善良。一只紫砂壶,也不知道能值几个钱,轻轻松松的就把他给收买了。   这是预料中的事,林白青并不意外。   但放眼顾家,唯一林白青需要给面子的不是五爷,是三爷。   不过三爷行伍出身,为人正直,脾气也很硬,林白青直觉,楚春亭应该收买不了他,不过她也很好奇,就想看看楚春亭能不能收买三爷。   要收买的话,会用什么样的手段。   进门,秋老虎的天气,她忙了一天,热的浑身冒火,索性也不用热水,直接用凉水冲澡,冲完浑身通泰。   要在平常,她也会耐着性子护理一下皮肤,但实在太累,连郁美净都没擦就躺床上了,不过毕竟明天就要开业了,要应付来客,还要上台剪彩,要去酒店招待客人,这全是林白青上辈子没干过,这辈子却必须站出去,不得不干的事。   虽然事并不大,但因为是头一回,她既紧张,又兴奋,就在床上翻来覆去。   不一会儿,她的‘老妈妈’回来了。   顾培向来不高兴,是个臭脸,看多了,林白青也就习以为常了。   当然,他的唠叨她也会当成耳旁风。   “已经是九月了,用你们中医的话讲,入秋寒门开,秋天,不论再热也不能受凉,洗冷水澡也会导致寒淤入体。”顾培说着,关上了门窗。   林白青有点不耐烦,说:“我明天给自己灸一针就好了。”   顾培转到妆台前,一看郁美净的瓶子还是早晨他摆的样子,就知道妻子又没有用化妆品,又说:“洗完澡做基础护肤是最基本的,但你连润肤露都没有擦。”   林白青不欲听他唠叨,正欲下床自己去擦点,糊弄糊弄算了。   但顾培已经把润肤露挤到自己手上了,闷声说:“闭上眼睛,我给你擦。”   “不用,我自己来吧。”林白青说。   顾培站在床边,两道秀眉拧成了麻花状,一看就气的厉害:“闭上眼睛。”   他生气了,林白青就有点怕,但还是坚持:“我有手,我自己可以的。”   她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脸,因为小时候师哥们都喜欢捏她的脸,这样揉一揉那样捏一捏,在他们看来很好玩,但于林白青,那是让她非常厌恶的记忆。   别人一碰她的脸她就烦。   顾培火气很大,语气也愈发恶劣:“闭上眼睛。”   林白青也有脾气的,她也生气了,甚至想吵架,但迫于淫威还是闭上了眼睛。   不过记忆中那种不顾死活的大手揉捏并没有发生,顾培的手凉凉的,先是轻轻摁上她的额头和脸颊,润上护肤品后轻轻揩揉晕开。   再拿指尖将她的泪沟,下巴和鼻底全润了一遍。   他擦的很慢,很温柔,很仔细,就仿佛她是个瓷娃娃。   终于,他说:“好了,睡吧。”   林白青睁开眼睛,就见丈夫眉目温温,也正望着自己。   他没有换睡衣,揩干净了手,夹起笔记本就准备走。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林白青问。   顾培语气依旧冷冷的:“我还不困,去堂屋写点东西。”   “就在这儿写吧,我也不困,我陪着你。”林白青说。   入了九月总爱下雨,堂屋特别潮湿,以顾培的皮肤,呆半个小时就要起疹子的,而且林白青是真的不困,既不困,也不累,还特别兴奋。   顾培回头了:“你真不困?”   “真不困,你就在这儿写吧,我陪你。”林白青笑着说。   顾培站在地上,目光依旧冷冷的,看了妻子半晌,放下笔记本,脱了衣服上了床,先在妻子的额头上吻了吻,默默看了她片刻,这回没再宣扬类似于不会让她疼,会让她很享受之类的废话。   他依然很笨拙,速度也很快,前后总共不过三分钟,但这是林白青这辈子的第一次,却没有她记忆中第一次会有的那种疼痛,而且那种滋味她无法形容。   总之就是,他办完事了,但林白青莫名觉得,还想要!   作者有话说:   外公外婆:抢孩子大战一触即发!   白青:醒醒吧,我都成年啦! 第77章 开业大吉   (楚春亭就长在外婆的怒气值上!)   虽然事情只办了三分钟, 但他办完事以后,却不像别的男人转身就走,或者倒头就睡,反而粘在林白青身上, 从她的额头到眉眼, 肩膀, 慢慢寻索着, 亲吻了许久。   林白青有一副好身材, 皮肤也很好, 这并不是因为化妆品和保养, 而在于她从小练功练拳,打坐调息,内息好, 自然外部条件就好。   但因为从小跟着个老爷子, 师兄弟中唯有刘大夫是个女的吧,也是个跟林白青一样, 不太注重自身,只精于医学的, 所以生性一副泼皮性格。   但就像招娣,哦不, 小青说的,跟顾培在一起, 总会让她觉得自己特别珍贵, 像个瓷娃娃,或者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公主。   终于, 男人爬起来去洗澡了。   林白青却是越咂摸就越觉得不对。   有个成语就浅尝辄止, 用来形容顾培刚才的举动, 再恰当不过了。   他真的就只是轻轻尝试,在正常男性都会失控的那一刻都没有弄疼她。   她当然会觉得滋味不错,毕竟不疼嘛,但他不可能有快.感的。   林白青想跟顾培解释一下,她其实没他想的那么脆弱,也没那么怕疼,他也没必要那么小心翼翼。   而且他也没必要刻意去追求一种性生.活里面的,女性的舒适感。   毕竟不像男性,性快.感很直接,因为生理原因,其实有大部分的女性,是一辈子都不会体验性高.潮的,他也没必要那么在乎她的感受。   但饶是她是个医生,面对丈夫时,这种话她也难以启齿。   洗了个澡回来,见顾培已经躺下了,林白青问:“你不加班了?”   顾培揭开了被窝,温声说:“睡吧。”   他向来比她坦然,因为自己没有弄疼她,还颇有点骄傲,温声说:“不疼吧。”   林白青点了点头,裹上被子,只露个圆圆的脑壳在外面:“嗯。”   顾培秀眉舒舒,语气更显骄傲:“睡吧。”又说:“下回的体验感应该会更好。”   意思是他下回就会更长进了呗。   林白青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着说:“下回你可以更……更……”   顾培整个人蓦的一僵,紧张了:“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林白青连忙说:“没有。”   她想说其实他可以更用力一点,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顾培又误解了,揽过她,温声说:“对不起,下回我会更轻一点的。”   林白青憋了半天,终是没说出那几个字,想了想,等忙完开业吧。   也许还是得由她来引导,他才知道什么叫个释放天性。   ……   一大清早有人敲门,林白青才翻身坐起来,就听到小青的声音:“来了来了。”   来的正是化妆师,自我介绍说是柳连枝请的,带了四套衣服,要林白青挑。   看表,刚好6:30分。   “《晚间新闻》看过吧,主持人的化妆和头发都是我在打理。”化妆师笑着说。   林白青说:“快进屋吧。”   其实顾培给林白青挑的裙子她很喜欢,而且顾培为了买裙子,还专门抽了半天时间,但柳连枝送了衣服来,为了照顾外婆的心情,她当然得挑一件。   柳连枝买了一套半截袖的西服套裙,一条圆领的收腰长裙,以及一条一字领的职业裙,还有一套长袖的西服,配了衬衣,四套衣服四种气质,都很好看。   但从自我喜好出发,林白青其实更喜欢顾培买的那一件。   不想拂外婆的好意,她指了那条一字领的职业裙:“就这个吧。”   “这个裙子就不烫发了,我帮你把头发盘起来会更好看。”化妆师说。   小青有点好奇:“那要选西装裙呢,你现场给我姐烫头发?”   化妆师说:“我带了卷发棒,十分钟就可以烫好,一次性的,洗一水就会掉。”   如今这年头要烫头发,大家都是顶个涂上药水,顶个大桶等好几个小时,好不好看都是一次成型,想要头发再直回去,得等好几个月。   可是电视台的主持人居然可以当天烫,洗一水就恢复原样?   小青不由的感慨说:“姐,咱外婆可真好。”   虽然会关心她,但特别有边界感,不会过分打扰,林白青也由衷觉得外婆好。   但她担心化妆师在她脸上折腾半天,太浪费时间,而且作为医生,浓妆艳抹并不好。林白青能理解外婆想疼她的心情,但并不喜欢化妆。   不过还好,等她洗罢脸,化妆师拿起粉刷轻描淡扑了几下,就说:“好了。”又说:“你先吃早餐吧,一会儿我再帮你化口红。”   林白青说:“太耽误您的时间了,我自己有口红,一会儿自己涂就好。”   “这有什么好耽搁的,柳教授雇了我,我今天一整天都会陪着你,随时帮你补妆,打理仪容。”化妆师说。   林白青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但既柳连枝已经雇人了,她也只好受着。   等她化完妆,小青已经把早餐买回来了,叉烧包配白粥,林白青足足吃了三个包子。   余光一扫,她发现向来从不吃包子的顾培也在吃,一口气吃了四个包子。   小青笑着说:“姐你发现没,姐夫的胃口现在越来越好了。”   其实不是顾培胃口好,而是,今天大家得忙活一整天,没有时间吃饭,顾培虽然挑剔,但他也是个很理性的人,知道自己要保持体力就得吃饱,就会自己照顾自己,不会让别人为他多操心。   今天不止药堂的人全部到了,毕竟这药堂名义上是属于顾家的,五爷和顾怀尚,顾敖文父子也早早到了,来当资客。   因为灵丹堂的诊楼是靠里,院子临街,后门朝着大街开,所以台子就搭在后院里,两扇大铁门一开,宾客把车停在外面,再进来参加开业庆典,既不扰民,也不会过多占用巷子的空间,抢摊贩们摆摊的地方,可谓天然的妙。   准备了那么久,连顾培都拉来当小跑堂,林白青自认为已经万事妥当。   但在巷子里迎上穆成扬,他迎面就说:“师妹,怕是有麻烦。”   “怎么了?”林白青问。   穆成扬说:“欢迎市卫生局王局长的横副不见了。”又说:“我怎么怀疑是保济堂的人在捣鬼?”   “不至于吧,保济堂要捣鬼,会偷一条小横副?”林白青说。   “我也觉得奇怪啊,但我早晨起来,啥都好好的,就挂在外面的横副不见了。”穆成扬说。   其实按理来说,像灵丹堂这种百年老字号要重新开张,政府单位来几个厅级领导都不为过,当初保济堂重新开业,都有领导专门从首都赶来站台。   灵丹堂庙小没名气,只请到一个局长,按理来说保济堂只会笑话,不会眼红。   不过这事也说不准,毕竟前段时间林白青在东海制药一贴紫金锭捞回一条人命,是当着保济堂的老大夫们干的,保济堂的陆东家又是个小心眼,说不定还真会派个人来恶心一下灵丹堂。   横副虽小,可就来那么一个领导,王局长还是个比较好名的,没有当然不行。   林白青说:“重新做一副还赶得及吧。”   穆成扬说:“光喷字就得半天,王局长喜欢霹雳字,那个更难喷。”   上辈子经营是顾卫国在搞,林白青只需要出场就得,但现在整个药堂落她肩膀上了,她在经营方面差顾卫国可差远了,这点小事,倒把她给难住了。   这时顾培说:“要不这样,买些红纸,金粉,我来写吧。”   穆成扬很惊讶:“你能写书法?”   顾培说:“我的书法还不错。”   林白青一想,这也是个办法,既然喷不出来,就写一副算了。   不过几人边商量边走,刚到药堂正门口,迎上柳连枝,她展开一条横副,说:“我想,你们应该是在找这个吧?”   穆成扬一看,上面是霹雳字,字着:欢迎王局长莅临检查指导工作。   “外婆,这东西怎么在您手里?”他问。   柳连枝笑着说:“风吹到地上,我捡来的。”   所有人长吁一口气,看来他们错怪保济堂了,横副只是被风吹走了而已。   得,重新把横副挂起来,眼看九点,气球挂出来,音乐也放起来,顾明的老相识都是他曾经的病人,或者像参贩子陆庆坤那样,一生走霉运,也没啥名气的人,来的都比较早,来了自然要里里外外,楼上楼下走一走。   顾家人做陪客嘛,这方面林白青不必操心。   她得先给柳连枝做针灸,然后再忙别的。   柳连枝怜爱的望着外孙女,绾起来的头发,简单干练的半身裙,她的脸蛋不像她妈妈一样有英气,硬朗,要更加的柔美,一双眼睛尤其好看,透着股子由心而发的善良,就跟只小羊羔的眼睛似的。   这外孙女长从头到脚,每一根汗毛都生在柳连枝的心坎上,叫她不论怎么看都看不够。而每当看到外孙女,柳连枝就要想到当初自己反对女儿生下她时,跟女儿讲的那些恶言,负气的话。   如今再回想,要是庆仪当初不生下白青,她哪来这么好的外孙女。   又有谁,在今天能治她的病?   柳连枝说:“今天你应该很忙吧,要不咱就不做针灸了?”   她的病是针灸起来就不能停的,林白青看表,说:“我规划好时间的,咱们先上楼,我给您把针灸上再干别的。”   柳连枝伸出双手,又说:“对了,原来我的指腹总是发麻,但从昨天开始,它不发麻,改发热了,从昨晚到现在,我的指肚总是热乎乎的。”   林白青止步,有些不可置信:“真的?”   柳连枝笑着说:“千真万确。”   类风湿性心脏病,是指类风湿性关节炎影响心脏而引起的一种心脏病。   早期还好,晚期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   而它之所以难治,就是因为病人会因病而极度缺心血,柳连枝的手指发热,证明她的她的心血正在快速增高,这速度,比林白青预想的还要快。   当然,它不是因为林白青,而是因为玄铁金针,它在补心血方面的效力,比东海金针高了至少三分。   而真要能治愈外婆的类风湿性心脏病,灵丹堂的功劳簿,就又可以添一笔了。   替外婆灸上针,盖好毛巾被,林白青试着说:“中午咱们一起去酒楼吃饭,您要不介意的话,我也正好跟顾家人,我师父的朋友们介绍介绍您。”   所以,外孙女要公开跟她的关系了?   外孙女愿意认自己,柳连枝既欣慰又难过,但她可不是个没有主见,等着孙女孝敬的老太太,她是做了一辈子大厂老总的女人,她有着比林白青更加长远的战略眼光,心胸也比孙女要广阔的多。   她说:“虽然外婆特别想,但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   林白青一愣:“为什么?”   以为外婆还在担忧成份问题,她说:“外婆,国内早就不讲究成份了,现在流行的是,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您的成份影响不到我的。”   柳连枝深吸一口气,容声说:“你才21岁,这个年龄还太小了,就在别的行业,一旦声名鹊起,都要遭人妒忌的,而中医是个非常讲究年龄资历的行业,你真要在这一行想干的长久,想要一直干下去,负名太多反而不好,最好就是,你只是顾明的徒弟,只是他的关门弟子。”   是的,如果林白青只是顾明的徒弟,哪怕像保济堂那种大药堂,或者某些独立执业的中医们会眼红,但于她的医术是敬服的,是佩服的,是无法说三道四的。   可她要是柳连枝的外孙女,就不一样了。   谁要眼红了,怎么都得来一句:“林白青呀,东海制药的裙带关系而已。”   而这种话要在社会上传开来,成为中医届的共识,同行,谁还会敬服她?   不敬服就会有挑衅,林白青倒不怕挑衅,但讨厌有鸡毛蒜皮的杂事缠绕自己,影响她的心情。   林白青没想到外婆竟能思虑的如此深远。   她说:“好。”   “今天你开业,一会儿你姨妈会派人送点东西给你,于外婆来说没用的小东西,但于你,应该有大用。”柳连枝又说:“快去忙你的吧。”   从治疗室出来,外面已经熙熙攘攘的了。   林白青把这间治疗室的门锁掉,外人就进不去了。   楼下,柳锋去接王局长了,柳堰和顾培站在一起,静待王局长的大驾光临。   林白青刚下楼,就看到来了四个须发皆白的老爷爷。   柳堰不认识,顾培也不认,但林白青定晴一看,大吃一惊:“穆爷爷?”   是穆成扬的爷爷,还带了几个广省有名的老中医,笑呵呵的一起来了。   而且人人手里都捧着个盒子,这一看就是带了礼物来的。   “小林东家,开业大吉,恭喜恭喜。”穆老爷子抱拳说。   别的几位老中医也都抱拳:“恭喜小林东家。”   林白青只好也抱拳:“同喜同喜,快,里面请。”   这几位老前辈可是林白青亲自请,但当时他们都拒绝出席的。   可今天,他们居然全来了?   穆成扬在负责待客,看到他爷爷,也是当场傻眼。   “爷爷,您不是说身体不好,不来吗?”他问。   穆老爷子笑着说:“顾明老东家跟我可是故交,我虽然身体不舒服,但他的药堂换了新任东家,头一天开业,我怎么能不来捧场。”   穆成扬看眼林白青,撇嘴耸肩。   就在昨天,他还跟林白青说了好多遍,说他爷病的厉害,是真的病到来不了。   但你瞧老爷子,满面红光,精神无比,他要来也不提前吱个声,搞的穆成扬很尴尬呀。   刘大夫在记账,等几位老中医上了礼金,过来跟林白青说:“他们都送了药材,还有送药的,最差的也是藏红花,都上了礼,一人五十。”   中药堂开业,送点药材是最基本的。   别的药堂要开业,只要打一声招呼,林白青最次也得送八十年的陈皮。   互换嘛,捧个人场,也是个彩头,人气。   但上礼方面,如今大家上礼都是五块十块,最高也就二十块。   可这几位中医却一人上了五十块,礼金倒是可以还,以后他们有事,林白青还给就行了,可他们上的礼也太高了吧。   还有一件事,也把刘大夫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本来计划的是接待四十个人,本家有一桌,只订了五桌饭,可现在已经六十多号人了,而且个个都上了礼,金额还都不低,饭呢,饭怎么办?   “让小青去趟酒楼,赶紧再多开几桌吧,不然饭不够吃。”刘大夫说。   林白青点头说好,刘大夫于是火速的去喊小青,加菜去了。   但林白青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保济堂的老丈人来捧场,带的全是中医界的老前辈就够叫人吃惊的了。   再来一辆车,不说林白青傻眼,柳堰一看,差点当场喷老血。   来的是辆桑塔纳,车身上有字,《东海日报》。   记者下了车,跟林白青道了声恭喜,端起相机就拍照片,先是外景,紧接着又示意别人都走开,要给林白青单独照相,然后又进楼里,里里外外拍了一遍。   “小林,林白青,你还说你没关系,日报社的记者都来了。”柳堰语气里满满的醋,又说:“没别的大领导搞突袭吧,咱别把王局长给搞难堪了。”   林白青已经猜到了,楚春亭在背后捣鬼,那估计大领导应该还不少。   果然,顾怀尚突然从巷口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白青,听说一会儿要来大领导,咱们几个的身份可不够迎接的,你得请个好资客。”   柳堰把老血吞了回去,忙问:“什么领导?”   顾怀尚掰手指数:“有卫生厅的,文化厅的,招商办的,宣传联的……”   柳堰猛吸一口气,回头瞪着林白青。   可怜的王局长还在摆谱呢,快11点了都不到,结果提前来一帮顶头上司?   林白青是不懂危机攻关的,这是顾卫国的长项。   但现在不行也得行,她得有急智,不然就要闹笑话了。   她推柳堰:“快去给王局长打电话,要不来就别来了,要来就快一点!”   又回头喊小青:“小青,快去把路口的横副撤了。”   厅级领导来了,看到路口挂着欢迎局长的横副,还是霹雳字。   王局长,危矣!   顾怀尚追着林白青一路叨叨:“白青,咱是正儿八经开了二百年的药堂,直到现在还连个百年老字号都没评上,为啥,就因为咱们不会搞名头,搞接待,但要卫生厅的领导来一趟可就不一样了,咱就能评老字号了,我听说针对老字号国家是有补贴款的,但你当资客规格可不够。”   林白青止步,反问:“所以呢,我应该请谁来,楚春亭?”   狗屎运是砸到了林白青的头上,但她并没觉得有多开心,顾怀尚倒是替她开心的不行:“怎么能叫楚春亭呢,要叫楚老,叫爷爷,你说稀奇不稀奇,他说他是你爷爷,人家是你爷爷呢,你能不请人家?”   他话音还未落,文化厅马厅长的秘书小祁来了。   进门就跟林白青握手,笑着说:“小林东家,听说你们今天开张,咱们马厅长要来一趟。”   林白青说:“马厅长能来,我们光荣之至,只怕会招待不周。”   祁秘书等的就是她这句,他说:“对了,听说咱们文化厅的荣誉顾问楚老为了支持中医事业,向您赠送了两只犀牛角,楚老应该也会来吧,犀牛角既是文物也是药物,楚老肯舍爱,将文物用于中医事业,这可是一件值得表彰的大事,要不你们一起做个访谈,跟日报社的记者聊一聊?”   也恰是在这时,沈庆霞的秘书小李抱了两只木盒子进来,递给了林白青。   祁秘书不认识小李,但看这木盒桐油明亮,雕工精美,说:“应该就是这个,犀牛角,这是楚老送给灵丹堂的,这事咱们应该好好报道一下的。”   但他揭开一只盒子一看,却是一愣:“咦,这是什么药材,我不认识。”   小李笑着说:“这是沉香。”   林白青嗅了嗅,果然是沉香,而且这是一块名贵的琼脂天香。   它虽然珍惜,但不属于被禁用的珍稀药材,现在依然可以入药。   林白青估计这就是柳连枝说的,她自己拿着没用,要送给她的东西。   祁秘书见林白青愣着,又问:“难道你没有请楚老吗,那一会儿领导们来了,谁来陪?”   林白青也在想该由谁来当资客,就听身后响起顾培的声音来:“我来吧。”   他又说:“既然领导们愿意来,就表示了他们对灵丹堂的认可,谁来做陪客应该没那么重要吧,还是说,他们不是为了灵丹堂,而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来的?”   祁秘书笑着说:“当然是为了灵丹堂,马厅长对咱们小林大夫的药灸,对顾医生您在西药药理方面的研究都印象特别深,他就是为了医药事业的发展而来的。”   顾培示意林白青去忙别的,紧了紧袖腕,站到了门口。   他今天穿的是西服,身材高挑,清瘦,皮肤白皙。   往那儿一站,殊然于众的好看。   本来他是林白青临时拉来充跑堂的小厮,这会儿却赶鸭子上架,要当资客了。   而就在这时,楚春亭送的东西先于领导们一步,到了。   更准确的说,是敲锣打鼓的来了。   且不说所有人都在观望,就顾培这种见过世面的人,在看到楚春亭送的礼物的那一刻都给惊了一下。   林白青也终于明白外婆和爷爷为什么会是死对头了。   ……   他们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   一个做事低调内敛,如静水深流,一个张扬狂放,如狮子咆哮。   柳连枝是个特别随和,豁达的人,但是,她一听到楚春亭的名字,脉就会变成弹石之弓。   那是因为恨,深入骨髓的恨。   其实楚春亭就算欺负了柳连枝,也不过为难她一下,至少没有欺负她的孩子,没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按理来说,再深的仇,在听到俩家的孩子是伴侣,他们还有个孙子之后,也该减淡一点的。   但并没有,柳连枝直到今天,依旧是听到楚春亭的名字就会气到心脏病欲发。   原来林白青还不太懂,但在此刻,一看楚春亭送的东西,她恍然大悟了。   楚春亭整个人,就长在外婆的怒气值上。   就好比在对待她上,外婆希望她只是老中医顾明的关门弟子林白青。   是个少年天纵的中医奇材,以林白青这个名字,在中医届赢得属于她的地位。   所以虽然林白青想,但她甚至会拒绝公开认亲,就怕别人对她有非议。   但楚春亭不是,他是,恨不能敲锣打鼓告诉全世界,她是他的大孙子!   作者有话说:   爷爷:我的小孙女……   外婆:把他给我叉出去! 第78章 踢馆   (他们斗气就给林白青砸钱?)   顾明是林白青的救命恩人, 也是她的恩师。   老爷子天生心思单纯,醉心医术,不喜结仇,同时也特别喜欢被人肯定。   尤其是政府单位的领导们的肯定, 夸他两句, 他更喜欢。   区卫生所的所长, 主任颁个全区荣誉称号他都美滋滋的, 要特地把它挂起来。   可惜曾经的灵丹堂门庭冷落, 没来过什么大人物。   今天宾客盈门, 有好些还是虽然佩服顾明的医术, 却忌于楚春亭的淫威而不敢跟他有过多往来的老相识,甚至,还有各个省厅的领导, 也来了。   那是一直只给穷人看病, 得不到官方认可的顾明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要说他们真的是因为灵丹堂的百年历史,因为认可林白青的医术而来, 师父怕是欣慰到要笑出眼泪来。可惜不是,他们是被楚春亭运作来的。   而楚春亭, 娶了顾明心爱的小师妹,又没照顾好她, 叫她在如花的年龄就香消玉陨,顾明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在今天这难得的大日子, 他又怎么会想在自己的药堂看到楚春亭。   ……   楚春亭有很多名衔的, 不止是文化厅,还是招商局, 宣传联, 以及文化研究会, 等等单位的荣誉顾问,虽皆是虚名,但招牌特别响亮。   而且他是能把‘名’这个字眼运用到极致的人。   所以本来穆成扬只打了一条横副,还早早拆了,但楚春亭派的人来,一条条先挂横副,上面写的全是:XX单位祝贺灵丹堂开业大吉,生意兴隆。   转眼大红色的横副挂了满墙,不说来宾被惊到了,邻居们都被惊的合不拢嘴。   犀角和琼脂一样,也是名贵药材。   柳连枝送琼脂,把它摆到别的礼品当中就好,甚至不会让它刻意出挑。   但楚春亭要送犀角,可就显摆到不能再显摆了,他派的人由顾五爷陪着,而且不是装在盒子里,是拿红漆托盘端着犀角,一路招摇。   时间还赶得恰好,就在大领导们下车时,他送的礼物也到了。   他当然没有明晃晃打出自己的招牌,没有祭出楚春亭三个大字来。   但文化厅的马厅长跟他是老相识,而且他事先放过风,说要送东西的,所以马厅长一看到东西就知道是楚春神木送的,要跟别的领导们介绍一下犀角的来历,再讲讲它的文物价值和药用价值,以及它的持有者。   在医科,它是救命的良药,在文物科,它是一个物种曾经存在过的见证。   这东西可比沉香吸晴多了。   虽然楚春亭还没有到场,但随着马厅张嘴闭嘴不停的讲楚老,讲他对文化,医药届的贡献,他已经等于到场了。   但这还不够,林白青要忙开业,楚春亭就要跟她对着干,他要昭示自己的主权,要让林白青当众认他,其最终目的就还是,要出席!   而且他有他的性格,不会主动上门找没脸,当然要孙女请他。   顾怀尚是他的好走狗,说:“白青你看,人楚老给咱送犀角了,我去请人吧,咱要再不请他,大家就该说咱们顾家不懂事了。”   五爷进来了,也说:“小林你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连楚老都没请?”   化妆师看林白青的头发乱了,不动声色,过来帮她理了一下头发。   顾怀尚和五爷父子俩灼目盯着。   十万火急,但林白青不吐口请人,反而回头在跟化妆师道谢。   顾怀尚说:“快点呀小林,只要你点头,人,我立刻请来。”   林白青依旧没答话,还转身上楼去了。   她不吐口,五爷父子倒也不敢自作主张,就只得焦急的等着。   林白青听说沈庆霞今天也会来,但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人。   上楼到治疗室外,就见她的秘书小李站在门口。   虽然楼上的窗户是关着的,但楼下众人一口一声讲的全是楚老,林白青估计柳连枝应该也听到了,怕她生气,情绪激动,想要跟柳连枝解释一下情况。   然后,就准备让小李先陪着外婆离开。   进门前她深吸了口气,已经准备好要安慰外婆了。   但推开门,却发现外婆平躺着,睡的沉沉的,醒都没醒来。   小李给吓了一大跳:“柳教授怎么睡着了,这要万一翻个身,针扎到她呢?”又说:“我叫醒她吧。”   其实人在针灸时睡着,以林白青的经验,基本是不会翻身乱动,但随意翻身把针压断,或者刺伤内脏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针灸的时间差不多了,既柳连枝睡着了,那她也就不惊动她了,悄悄收了针,林白青连窗帘都给拉上了。   安排小李在这儿盯着,这才要下楼,要去把跃跃欲试的楚春亭给摁回去。   ……   其实要没有顾怀尚父子拱火,也没人会刻意关注楚春亭来不来的。   此刻,顾培正在跟来的大领导们聊天。   他是军医院唯一的海归军医,在全盘学西方的政策导向下,领导们对他很感兴趣,当然,共同话题也很多,这一聊起来,就没人记得楚春亭那个怪老头了。   但五爷得了楚春亭一个鼻烟壶,念念不忘,看林白青又下楼来了,旧事重提:“小林,要不要请楚老,你给句准话吧。”   药堂不大,一楼熙熙攘攘全是人,刚进来的领导们都在跟顾培聊天。   被五爷这一喊,马厅长想起来了:“是啊小林东家,楚老一直很关注灵丹堂,还送了那么贵重的礼物,你是不是忘了给他发请贴了?”   卫生厅的许副厅长也说:“小林同志,你怎么没给楚老发请帖呢?”   “现在补一个吧,我马上去喊人。”顾怀尚说。   这就是楚春亭,他送了犀角,就当然要出席,但他不会明说,而是让所有来宾逼林白青,逼她给他发请帖,请他来。   穆成扬和顾培同时回头,要看林白青怎么说。   林白青看顾怀尚,先说:“对了怀尚叔,我记得你跟文物研究所的马保忠关系不错,早就说今天要请他来的,他怎么没来?”   满场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害了三条人命的马保忠,居然跟顾怀尚关系不错?   顾怀尚本是个不入流的小老师,因为林白青的关系今天总算混上了点脸面。   本来以为今天能跟大领导们拉一拉关系,套套近乎的。   林白青这句话说出来,还想拉关系,套近乎?   他的脸在此刻都丢完了。   不等他辩解,林白青又说:“楚老的病是我治的,我比谁都了解他的健康状况,他刚刚才扔掉拐杖,这段时间除了锻炼身体,就该卧床静养,出门于他的身体不好,你干嘛非要逼着我请个病人,怎么,在你看来楚老的身体健康比不上灵丹堂的开业更重要?”   为大夫的好处就是,一切,她都可以用身体健康做借口。   这个理由无可挑剔,顾怀尚被她怼了个哑口无言。   林白青回头,对马厅长说:“真没想到马厅长您能来参加我们的开业庆典,承蒙不弃,一会儿上台帮我们剪个彩吧。”   “好哇,咱们一起上台吧。”马厅长笑着伸手,握上了林白青的手。   就这样,张牙舞爪跃跃欲试的楚春亭不着痕迹的,被孙女给摁回去了。   自此,现场再没有一个人提他。   该上台剪彩了。   顾培抽了个空,过来问:“一会儿要上台,你没问题吧?”   这就又得说说顾培了,他私底下跟她相处,总是慌里慌张,手足无措的。   但在公众场合,他向来风趣幽默,谈吐自如。   林白青不一样,私底下她很自在,但一到公众场合她就会局促,紧张,不安。   而在上辈子,招待领导,讲话,剪彩,在全是顾卫国,林白青从来没有干过。   但既然已经做好独自拥有灵丹堂的打算,就算不行,林白青也得上,她说:“我可以的,没问题。”   接下来就该她上台讲话了。   林白青拼尽全力,想发挥好一点。   但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按理,柳连枝要嘛在睡觉,要嘛已经走人了,楚春亭,既她不请,他应该也不会来,但上了台,抬头一看四周,好家伙,林白青看到柳连枝,她站在医疗废料焚烧站的旁边,正望着她。   楚春亭居然也在,他已经能扔掉拐杖,行走自如了。   他没有进院子,一帮人簇拥着,站在围墙外面,也在看着她。   而几欲擦枪走火的外婆和爷爷之间,只隔着一道墙。   幸好墙稍微高了那么一点,不然他们回头就会看到彼此,他们是会克制一点,彼此你来我往吵几句,还是干脆挽起袖子打一架?   看着那样的场面,叫林白青怎么好发挥?   她忘词了,磕磕巴巴讲了两句,低头去看稿子,就见稿子上的字全像长了脚似的,跳了起来,她捉都捉不住。   幸好雇的主持人比较有经验,赶忙上台,引导着林白青随便讲了两句,就把她的稿子拿过去,替她读完了。   掌声稀稀拉拉的,要下台时,林白青正好迎上顾培,目光严肃。   这就又得说说林白青在婚姻里的心魔了。   她上辈子的丈夫顾卫国虽然是个穷丘八出身,但江湖,场面,尤其是应酬领导,上台讲话一类的事向来都做的格外漂亮。   林白青天性内敛,一上台就会羞涩紧张,上辈子也是,只上过一次台,表现不佳,被顾卫国说叨了半辈子。   虽然她明知道顾培性格跟顾卫国不一样,但上辈子的婚姻阴影,让她生怕顾培也要笑话她,念叨她。   不过还好,顾培走过来揽上她拍了拍,说:“第一次上台都会紧张的,你已经表现的很好了,等下回你就不紧张了。”   林白青本来特别沮丧,顾培说的话也没啥营养,只是普通的安慰,但因为上辈子有一个总在嘲讽她,否定她的顾卫国,于林白青来说,‘下回就不紧张了’几个字,在此刻就是最好的情绪价值了。   她点头:“嗯,下回我肯定会表现的更好的。”   至少她下回上台之前,外婆和爷爷她会搞定,没有那两根导火索在空中滋滋滋,她不那么紧张,就肯定能表现的更好。   ……   红花一剪,牌匾一揭,灵丹堂就算正式开业了。   订的饭店就在东拱门,一站路的路程,还不用过马路,顾敖文父子,顾怀尚父子,再有穆成扬和顾培,带着宾客们步行过去,先上饭店。   林白青本来看到楚春亭了的,但出去找了一圈儿,没找到。   蹦跶了半天都被她死劲儿给摁回去的爷爷估计很生气,走了。   回到药堂,林白青得跟刘大夫算一下礼金。   刘大夫抱着一大沓钱,又怕又惊喜,嗓音都变了:“一万七千六。”   林白青也给吓到了:“怎么会那么多?”   刘大夫小声说:“柳教授掏了六千六,后来楚春亭楚老派的人来,翻了一下礼簿,当场掏了八千八,剩下的才是别的宾客们掏的。”   又指着摆在柜台上,红绸垫底,还扎着大红花的两只大犀角说:“但不管是啥都比不上这两块犀角,这犀角咱要当成辅药,药引子来用,即使每天用,咱们也能用二十年。”   犀牛角目前已经被禁了,但只在禁止添加在中成药中。   但如果有危病人需要,当作药引子用是可以的。   而以它为药引,每副药只需一到三钱,碾成粉沫,洒进药里头即可。   两只大犀角即使放开了用,也能用二十年。   那两只犀角确实是今天收到最贵重的礼物,就连沉香在它跟前都黯然失色。   它还被刻意摆在柜台上,任人观瞻。   楼梯上响起柳连枝的声音:“青青,这犀角是楚春亭送的?”   林白青和刘大夫同时回头,刘大夫笑着说:“对。”   柳连枝下了楼,伸手抚摸了一下其中一块,对林白青说:“这一块是当年我开化工厂的时候,买来装饰桌子的。”   又说:“我听说他搭礼搭了八千八?”   刘大夫忙说:“礼金不过个心意,其实你们搭的太多,我们心里反而有压力,以后不好还呀。”看林白青:“你说是不是?”   他们斗气就给林白青砸钱,事是好事,但就连刘大夫都怕,怕他们要一触即发,打起来。   柳连枝点了点头,说:“我给的礼金是我的心意,别人给的就不好说了。”又看林白青,意味深长:“青青,树欲静而风不止!”   在解放前,作为沈家儿媳,在临近解放那几年,因为化工和棉纱的走俏,柳连枝攒了万贯家财,她才是真正的巨富,但楚春亭不择手段,在解放后把她手里的大半藏品全给搂走了。   就她的女儿,要不是因为那次文物交易,也不可能去边疆。   所以他俩的仇是结了半个世纪的死仇。   但偏偏楚春亭一再挑衅,你送沉香我就送犀角,你六千六我就八千八。   一脚又一脚,非要把柳连枝给踩下去。   灵丹堂这一开业,就将是林白青一生的事业,非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关张的。   这也是顾明期盼已久的,看到她正式当东家的日子,是个好日子。   可爷爷外婆还没见过面呢,在她的一亩三分地上擂台打的轰轰响了。   这当然不行,不管他们谁,都不能在今天,在顾明的场子里挑事闹乱子。   爷爷暂且不说,但林白青得压着外婆,让她低头,她说:“外婆,今天来的大多是我师父的故交,也是灵丹堂的大日子,有什么事咱们下来再说,现在咱们去酒店,开开心心吃顿饭,把今天过了吧。”   柳连枝毕竟女人,也冷静,理智,倒是很好劝,她柔声说:“你先去吧,给外婆留个位置就行,外婆先帮刘大夫把药材收了,一会儿再过去。”   林白青估计她也是在观望,要看楚春亭会不会去宴会。   他去,她应该就不去了,但楚春亭不去,她应该就会去。   得,林白青暂时还顾不上调停爷爷和外婆,赶紧往酒店赶,招待客人。   紧赶慢赶到酒店,这时来的客人已经全落座了,也马上该上菜了。   大领导们有顾培陪着,林白青不用操心。   但她要负责盯菜品,埋单。   她刚上楼,找到穆成扬,就听穆成扬说:“师妹,酒楼不对劲,特别不对劲。”   因为爷爷的持续作妖,林白青最怕听不对劲三个字,忙问:“又哪不对劲了?”   饭是穆成扬订的,但让他纳闷的是,他本来订的是剑南春,可一到酒楼,就发现桌上摆的全是茅台,烟也从他订红双喜变成了软中华。   当然,礼金收的足,这场酒他们不会赔本,但他就算再傻,也明白情况了。   他说:“师妹你记得吧,这酒楼的朱老板是找上门,毛遂自荐的。”   林白青说:“他是楚春亭的人,是他派去找咱们的。”又说:“去问问,单埋了没。”   其实不用问都猜得到,楚春亭派人上门承包酒席,单他自然也早埋过了。   而当初他派人订酒,搞好烟好酒好菜,又请了那么多领导前来站台,抱的心态就是,今天的开业宴,也是他的认亲宴。   早在林白青试营业那天他就计划好了,要在开业时当场认亲。   可惜孙女没那么好摆布,把老爷子给摁回去了。   而经他这么一搞,穆成扬有点心软了,说:“要不咱就请请他吧,至少让他来吃顿酒吧,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林白青一惊:“师哥你还有没有立场,你忘了他是怎么欺负咱师父的了?”   穆成扬说:“但他现在很可怜呀。”又说:“干脆你就把他认了吧,咱要开张做生意,要人脉要资源,还要有后台,在东海市,咱们再找不到比他更硬的后台了呀,以后要谁敢来踢馆,敢欺负咱,有他罩着,咱就不用怕了呀。”   师哥的想法,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觉得楚春亭能量大,关系足,后台硬,要公开认了他那个爷爷,以后就不用担心在生意场上受欺负。   只有像柳连枝一样目光长远的人才会看到其中的危机。   说白了,后台就是后台,他就应该像柳连枝一样呆在幕后。   她要公开认亲,认了他,只会遭人眼红,嫉妒,编排。   而且就算楚春亭能量再大,在专业之内有人要为难林白青,他是罩不住的。   可惜老爷子一生聪明,却总在小事上犯蠢。   林白青正想跟师哥好好解释一下,就听不远处有声音:“哎……哟……”   这一声颤颤的,拉的好长。   穆成扬回头一看,就见他爷爷一手抚着胸口,面色惨白,正在呻.吟。   他说:“我爷爷脸色怎么有点怪?”又说:“他有冠心病,该不会要犯病吧。”   热热闹闹的酒席上,要有人犯病了可还行?   当然,这是中医组的局,最不怕的就是有人生病。   穆老爷子周围全是中医,看他脸色突然变的很差,全都要抢着诊脉。   穆成扬也赶了过去,伸手就捉脉。   有人看穆老爷子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大,忙说:“快打120,送医院吧。”   一大嗓门的老中医说:“坐了一桌子中医,有病了往医院送,去找西医,那咱中医成啥了?”又高声喊:“小林东家,快来帮忙搭把脉?”   他这一声,满场子所有人的目光就全在林白青身上了。   但这是应该的。   今天林白青将正式跻身广省中医届,成为有名号的东家。   老中医们带着礼金和药材来给她捧场,既身体有恙,她就必须施展医术。   穆老爷子长舒了口气,终于调匀了气息,却摆摆手说:“我的冠心病是老毛病,偶尔会犯,但也就胸闷气短一下,问题不大,已经好了。”   但他表现说的轻松,穆成扬越捉,就越觉得爷爷的脉不对,示意林白青来捉脉,他小声说:“师妹,我试着这是弹石脉。”   又说:“我去背药箱,拿药吧。”   林白青一捉,也吓了一跳,因为穆老爷子人中发青,手腕冰冷,脉像紧绷,确实像是弹石脉,而这,是突发心脏病,即将猝死的征兆。   金针加苏合香丸,是中医急救心脏病的最佳方案。   而林白青随手拎着的包里就有金针和各类开窍丸,眼看穆老即将发病,她应该把东西拿出来的。   但林白青总觉得不对,遂对师哥说:“你稍微等一等,我再捉一下。”   有个老大夫捉着另一只胳膊,越捉越着急了:“小林东家,我捉着这脉很不好,你要能治咱就治,不能我就要上了。”   穆老爷子也不强撑了,有气无力的:“我是胸闷的厉害,难不成真要发病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爷爷,穆成扬急眼儿了:“师妹,这脉真的有问题,抢救吧。”   所以还真要闹出人命来了?   服务员在准备上菜,主持人准备上台讲话,但没有人关注别的,不论好热闹不好热闹的,所有人全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   有人说:“不行就打120吧,别闹出人命来。”   顾培拔开人群走了进来,他是个专业的西医,但他不会诊脉,看病是需要借助仪器和数据的,不过单从脸色来判断,他说:“青青,我感觉病人应该不算严重,但要你实在没把握,要不咱们打个120,把病人送到医院,我来做检查。”   “对呀,送医院吧,这要出了事,咱担待不起。”另有人附合说。   中医馆的开业典礼上,要120上门拉个人走,灵丹堂也不必开门了。   而如果林白青没捉过弹石脉,她会觉得这就是弹石脉。   但她正好前几天才捉过柳连枝的,此时摸穆老爷子的,总觉得他的脉绷的没那么紧,通俗点讲,他是弹石脉,但是,脉力还没有大到足以弹得动石头。   而且顾培作为西医,给了她佐证,单凭面诊,他也觉得穆老爷子并不严重。   林白青的心里就有底了。   可如果不是心脏病发,穆老的脉像怎么会绷成一根弦的?   穆成扬眼看着爷爷的口周越来越青,呼吸一声促比一声,急眼了,干脆就要伸手,从林白青的包里拿针:“师妹,我爷爷真不行了,我拿针吧。”   说时迟那时快,林白青眼疾手快,一脚踢向穆老的椅子,椅子哐啷一声飞出去,穆成扬被凳子撞到腿,停了下来。   屁股下面的椅子没了,穆老眼看摔地上。   林白青是练拳的,自然眼疾手快,她的手早等着,拎上穆老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老爷子突然被踹,紧急之下哎哟一声,这一声没准备的哼叫中气十足,绵长,不是心脏病人该有的。   让林白青心里有底了,他不是冠心病发作,他的心脏好好的。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回头,林白青对顾培说:“顾培同志,麻烦你去找一下楚春亭。”   顾培一愣:“就现在吗,来得及吗?”菜都上桌了才请人,会不会太晚了点。   “你去后堂问大厨,要我猜得不错,他就在附近。”林白青顿了顿,唇凑在丈夫耳边,小声说:“穆老大夫不是来贺喜,是来踢馆的,我觉得这事应该让楚春亭也看一看。”   踢馆二字,这些年因为中医,武术等行业的没落,已经渐渐被人们淡忘了。   但专业之内就是江湖,同行依然会彼此为难,它就叫踢馆。   林白青遇上高端的踢馆了。   还好她有几十年的从业经验,才没被穆老爷子牵着鼻子走。   但她觉得应该让嚣张跋扈,自认天下无敌的楚春亭看一看,同行之内,是怎么为难彼此的。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我终于可以出场啦!   楚春亭:什么,有人为难我的乖孙? 第79章 心有猛虎   (您看穆老没有踢馆成功,是不是还挺得意?)   一场宴会, 三拔人马,先说柳连枝。   她印刷了大量的照片,联络了南洋各小国的商会,已经把照片发了出去, 正在大张旗鼓的寻找女儿沈庆仪的下落。   但理智告诉她, 女儿已死, 大概率是找不回来了。   而林白青, 在她的坚决反对下, 女儿悄悄生下的独苗苗, 如今成了柳连枝的精神支柱。   更可喜的是, 外孙女的外貌性格,聪明智慧,无一不生在柳连枝的心坎儿上。   而且总在柳连枝认为她本身就是个惊喜时, 她还能给柳连枝格外的惊喜。   她心有猛虎, 但她小心翼翼,就连呵护时都要瞻前顾后, 思虑周全,因为孩子在没有她陪伴的日子里, 已经长大了,她有自己的事业, 有自己的路要走。   作为长辈,可以默默支持, 但不应该于她的事业插手过多。   否则, 登高必摔重,孩子被人为难, 就会摔的很惨。   她是跟沈庆霞一起来的, 但进了酒楼后并没有入座, 而是在酒楼门口站着,想盯完宴席,等开业典礼整体完了就悄悄走人的。   在看到穆老爷子发病的那一刻她就了然情况了:“来踢馆的了。”   沈庆霞说:“妈,应该不会吧,现场那么多老中医都捉过脉了,全是穆老爷子有病,而且心脏方面的疾病是假装不出来的,总不能,现场所有的中医大夫联合起来要欺负白青,故意作假吧?”又说:“再或者,穆大夫为了踢馆,故意把自己弄成心脏病了?”   为了踢馆就故意让自己心脏病发,万一医治不及时,死了呢?   那代价也太大了点吧。   柳连枝说:“我并不懂中医,但我直觉,穆老医生就是来踢馆的。”   一行有一行的门道,隔行如隔山,柳连枝懂药,但她不懂医。   不过长久的经验告诉她,因为楚春亭的树大招风,招摇,他确实帮林白青办了一场盛会,能让她出名出风头,但也给孙女惹来麻烦了。   柳连枝不懂中医,帮不了林白青,也就格外的揪心。   就更加恨楚春亭那个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家伙,恨不能掐死他。   ……   有热闹,楚春亭不可能不凑,他当然在,而且也在酒楼。   就在酒楼朱老板的办公室里。   他倒没有生气,但是特别沮丧。   从林白青开始试营业,这酒楼的老板就是他派的,卫生所一次性医疗用具的福利,也是他用恐吓威胁的方式,从卫生所帮灵丹堂争来的。   犀角送了,八千八的礼金砸出出去了,他不是个好父亲,但他是全世界最疼孙女的爷爷,认亲,在他看来水道渠成。   可孙女一句他身体不健康就把他给打发了,叫老爷子怎能不沮丧,难过。   他想不通,他对孙女比对小儿子青集还要好,还要骄纵。   他已经要把心掏给她了,小丫头怎么就一点都不领情?   再遥想当年自己对青图的态度,老爷子苦涩一笑:报应啊,到他身上了。   “楚老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天正好来酒楼做客,在我办公室。”酒楼的朱老板说着,一把推开门,西装革履的顾培跟一身棉衫的楚春亭就面对面了。   “青青说有人踢馆,要不您去看看?”顾培说。   楚春亭反应倒是很快,也倒很聪明:“是不是保济堂的人?”   ……   穆老虽然不是保济堂的大夫,但是保济堂的老丈人,迫于楚春亭的淫威来了。   可就好比在古玩方面穆老一窍不通,在中医领域楚春亭也一窍不通。   而且敢在灵丹堂的开业宴上踢馆,穆老爷子自然有的是高明手段。   楚春亭生平最好面子的,没给孙女撑起场面,反而招来祸了?   他已基本痊愈了,走的比顾培还快,简直像是在飞。   当然没敢入席,到了大厅,就在远处看着。   ……   因为穆老一声哼的中气十足,林白青断定他不是心脏病,穆成扬也觉得不像,他也迷惑了:“爷爷你到底怎么了,你自己就是中医,你觉得呢?”   一帮大夫你抢我我抢你,霸着穆老的两只手还在捉脉。   而去过医院的人都知道,只要大夫不驱赶,人们是最好围观治病的。   所以浇汁的龙虾,炖的金黄软烂的鲍鱼,晶莹透亮的鱼翅已经摆上桌了,可来宾没有一个有胃口的,全围着一帮老中医,要看事态会怎么发展。   穆老看林白青既不诊脉,也不放话,一脸为难,估计自己这馆已经踢成功了。   人家小孩子开业的日子,他也不能太为难了,遂笑呵呵的说:“小林,我自己也是个中医,虽说主治跌打损伤,但于内科也略懂些,这应该不是冠心病的问题,当属疑难杂症。你原来治过熊猫,就楚春亭的瘫痪也是经你医治才站起来的,这就足以证明你是个好大夫。今天你开业,我本不该打扰你的好日子,但一行之内,一山总有一山高,我这个病,大概要保济堂的陆东家才能治。”   “对呀,保济堂有金针的,要不谁去请一下陆东家?”有人说。   还有人说:“陆东家在深海呢,得派个人去接他。”   “有谁有轿车的,快点,去接陆东家来治病。”另有人说。   穆老这席话说的既漂亮又有智慧,叫林白青也赞叹无比。   眼看踢馆成功,他没有刻意打压她,反而先肯定了她的医术,褒奖了她一番,而在肯定她之后再抬出陆东家来,今天他踢馆的本意就山明水见了。   同行之间,他要把保济堂抬到灵丹堂之上!   穆成扬此时也恍然大悟。   但爷爷来踢馆,叫他这个当孙子的怎么办?   穆成扬恨恨盯着爷爷,气的眼睛都红了。   但技不如人,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爷爷踢馆成功。   不过就在这时,林白青一笑,说:“穆老,我知道陆东家是您亲家,您更信任他,也知道中医一行最讲究经验和资历,但你既来了,就给年青人一个机会吧,您的病……”环顾四周,她大声说:“我来治。”   只是很随和的,轻飘飘的话,但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她吊起来了。   穆老到底什么病,林白青又准备怎么治。   当然,既是踢馆,还有这么多老中医在,林白青不但要治,还要把原理讲清。   穆老爷子也来兴致了:“你真能治?”   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中,林白青扶起穆老,双指先摁压,触诊他的腹部,先到一个点:“这是带脉。”手再划圈到另一个点:“这是神阙。”   再灵巧归位,轻敲一处:“这是章门。”   然后,示意几位老中医也来触诊,她又说:“有没有发现穆老心脏周围的穴位肌肉僵硬,气血凝滞,全都淤堵的厉害?”   一帮老中医七手八脚上前摸,摸完纷纷点头:“对。”   “穆老这三个穴位被点停了,当气血不通,就会影响脉像。”林白青说着,依旧是双指,先摁上带脉做推拿,片刻后手划至神阙,略用力碾揉,再折回章门,以指腹揉压,片刻后又弹指两下轻敲。   她的手势很轻,也很快,快到不是行内人,几乎看不清她是怎么做的。   而这,就是中医医学上所讲的,专业的解穴手法。   跟电视剧里的解穴不一样,不是跺跺跺的点手指,也没有啪啪啪的响声,但内行懂,她手虽轻,但用了很大的力道,喘息之间已经把三个穴位给解了。   不但中医一行没落了,传统武术随着□□兴盛,也没落了。   即使现场这帮七老八十的老中医,懂点穴,可他们掌握不好力道,点不了。而点穴容易解穴难,一般大夫解穴都要以针灸配十天半月的推拿按摩。   只有练过拳脚,手腕力道特别强的大夫才能单凭一只手来完成解穴。   所以在外行看来,林白青不过揉了揉穆老大夫的肚子。   只有行家知道,她的手法,力道有多强。   一小丫头,会点穴解穴就够叫大家震惊的了。   等她一解穴,一帮老中医同时凑上去,抢着捉脉,摸穴位。   突然,有人高声说:“穆老的脉相果然正常了。”   还有人停了手,说:“太不可思议了,穆老三个穴位全通了。”   另有人啪啪鼓掌了:“怪不得顾明要把灵丹堂传给她,这丫头有两下子的。”   穆老也附合着鼓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林东家,你是有资格当东家的。”   一帮老中医也纷纷站起来鼓掌。   而那帮来捧场的,外行的大领导们,不懂,但也要装懂,赶紧附和。   所以酒楼的服务员正在疑惑这帮人咋不吃菜时,现场轰然而响,掌声如雷。   在掌声中,林白青高声说:“我师父生前最好热闹了,给我师父个面子吧,大家都吃好喝好,但尽量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在这儿代我师父谢谢大家。”   此时热菜都凉了,人们才纷纷归席,要吃饭。   而一帮老中医们,本来是迫于楚春亭的淫威才来的,皆是行内人,他们能不懂吗,穆老是自己点的穴来踢馆的,没踢成,脚都差点给个小姑娘干瘸。   大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怪不得是楚春亭要力挺她,小丫头厉害着呢,谁要没两把刷子,还真不敢踢她的馆。   当然,有酒有菜,转眼大家就把刚才那场小危机给忘了,皆大欢喜。   满场只有一个人无比愤怒,当然是穆成扬,他抓起一只杯子来,本来要往地上砸的,被林白青捉住,怒冲冲瞪了他爷一眼,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林白青追上来了。   穆成扬说:“我是真没想到,咱头一天开张,来踢馆的会是我爷爷。”   今天师哥确实错了,林白青也要提点他,她说:“要不是我踢你一脚,你就把玄铁金针拿出来了,那保济堂可就知道玄铁金针在咱们手里了,他们要把消息告诉楚青集,楚青集来索要金针呢,咱们给是不给。”   穆成扬止步,失声说:“对了,保济堂一直在找金针,我爷是为了金针!”   穆老之所以假装心脏病,不仅是要保济堂压灵丹堂一头,他还要逼金针现身。   因为心衰只有金针可灸,而当林白青现场拿出皇帝九针的针筒,把针拿出来,要被有心人拍了照片寄给楚青集,楚青集会立刻杀回国,前来索要金针。   穆成扬也才22岁,还是个单纯天真的半大小伙子。   蓦然发现他爷爷的精明老辣,给惊的嘴巴都合不拢:“这一招也太狠了吧!”   不但要踢馆,他还要逼着灵丹堂把金针拿到光天化日之下。   而当楚青集索走金针,保济堂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再从楚青集手里买?   林白青也挺感慨,感慨同行们的聪明老辣。   她说:“咱们也算长了个教训,以后凡事上多揣个心眼子吧。”   穆成扬点了点头,垂头丧气的走了。   一边是灵丹堂,有他敬爱的师父和最疼爱的小师妹,一边是他的亲爷爷和亲姑妈,野心勃勃,势要压倒广省所有的中医,站在中医界的顶尖上。   穆成扬曾答应过顾明要帮林白青两年,那是师徒间的许诺,也是君子间的承诺,他是个男人,是个君子,必须说到做到。   他就搞不懂了,两年而已,为什么爷爷不能等,就非要逼着他现在离开灵丹堂,还为了保济堂,要搞一些丑事出来。   今天的事情很丑的,他一个六十由旬,德高望重的老中医,踢馆不成,还是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给打败的。   等事情传扬出去,中医届的行内人肯定会嚼他的舌根,笑话他。   说难听点,一生中医,一世英明都毁于一旦了。   穆成扬越想越想不通,为什么他爷爷就那么糊涂,非要惹事儿!   且不说他,林白青刚跟师哥分开,就看到柳连枝了,但外婆并没有入席,也没过来跟她打招呼,赶在林白青追过去之前,她就跟沈庆霞俩下楼了。   等林白青赶下楼时,就看到了极为让她震撼的一幕:开车的是她七十岁的外婆,小姨沈庆霞反而坐在副驾驶坐上,俩人一起离开了。   没错,她的外婆不但是个大学教授,而且人家居然会自己开车!   而林白青,两辈子都没拿到驾照。   她是重生了的,她活了两辈子,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在二十年后,全球顶级的富豪们,她也因行医而见过不少。   但像柳连枝这样独立自强,又聪慧的女性,林白青活了两辈子,头一回见。   而因为她的衬托,就更显得楚春亭那个爷爷的一无事处了。   目送柳连枝的车离开,林白青转身冲进了酒楼的巷子,快跑了两步,是个小小的后院,后院里有三个人,三个林白青都认识。   一个是顾培,另一个是林白青的二师兄陈海亮,再一个就是林白青的好爷爷,楚春亭了。   他本来已经能走路了,但腰椎还不太好,走长路还是需要坐着轮椅的。   此时一脸恹恹,垂头丧气的。   看林白青来了,楚春亭预知到什么,扬头对顾培说:“小培,以大事为重吧,你先带白青上楼,把今天的客人招待好,咱们的事完了再谈。”   陈海亮也笑着说:“师妹,今儿待了那么多客,你做为主家怎么能四处乱跑呢,楚老我来送就好,快上楼待客,敬酒去吧。”   “先上楼吧,有事咱们完了再谈,楚老他……”顾培放低了声音,说:“刚才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也跟我承诺了,以后无事他不会打扰咱们。”   林白青也放低了声音,小声说:“你先上楼吧,我跟楚老单独聊一聊。”   顾培坚持,说:“先上楼吧,他已经承诺过了,以后不会再打扰咱们的。”   顾培是这样,他对国内的情形算是比较了解的,就比如马保忠出车祸一事,虽然没有人明着说过,但他一猜就能猜得到是楚春亭干的。   但他毕竟是从国外回来的,容易把人想的比较君子。   跟穆成扬似的,也比较迷信君子一诺值千金的鬼话。   但林白青跟他不一样,毕竟楚春亭是她的爷爷,她对这老头比顾培了解得多。   这老头不是君子,伪君子都不算,他是个恶人。   恶人的承诺都是放屁,不能信的。   一时间也不好解释,林白青想了想,小声说:“乖,听话,你先上楼去,今天忙完我就闲下来了,等晚上我……好好补偿你。”   顾培愣了一下,补偿两个字,他的小妻子已经有很久没说过了。   其实顾培并不期待妻子的补偿,因为他的问题一直在于他自己,他始终担心自己会弄疼妻子,觉得自己还不够轻,可他又很难控制自己。   如果他能跟柳连枝交流一下,就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心有猛虎。   不过想要支开男人,这一招是百试百灵的。   一想到晚上妻子会补偿自己,虽然不知道那个补偿是什么,但顾培立刻就答应了,松开轮椅,他说:“我在楼上等你。”   他离开时样子特别可笑,走的同手同足的。   目送丈夫离开,林白青才一瞪眼,陈海亮嘿嘿一笑,转身就走。   然后就只剩下楚春亭了,犹还坐在轮椅上。   这老爷子也是有意思,今天差点就招人把灵丹堂的匾额踢下来当柴烧了。   但当独自面对林白青时,他眉毛挑的老高,虽竭力憋着,装出个很老实的样子来,可眼角的鱼尾纹出卖了他,老爷子心里其实既乐又美的。   林白青抱臂望着爷爷,老爷子不敢看她,低着眼睛,但也在暗瞟。   总共八千八,林白青把青砖色的百元大钞掏了出来,轻轻压在了楚春亭的膝盖上,先说:“犀角太大了,我不好带着,改天让师哥还给你。”紧接着又反问:“您看穆老没有踢馆成功,是不是还挺得意?”   楚春亭当然得意了。   他并不擅长拳脚功夫,一生行走江湖,靠的是心机和谋略。   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的孙女居然会业已失传的点穴功夫。   这孙女叫楚春亭惊喜无比,在看到林白青一套解穴手法行云流水的那一刻,他恨不得给顾明磕个头来感谢,感谢顾培帮他培养出如此优秀一个孙女来。   “以后你是不会打扰我,但不会放过顾家人吧,说说吧,你到底给了顾怀尚什么,让他忙不迭的帮你跑腿?”林白青略一沉吟,说:“是楚三合的那间铺面吧,你是不是把它租给顾怀尚,让他经营古玩了?”   楚春亭蓦然抬头,他是真的惊讶,惊讶于孙女的聪明。   是的,他为了让顾五爷父子帮自己跑腿当说客,把原本给侄子楚三合的铺面收了回来,转手赠予了顾五爷父子,让他们去经营了。   这样,顾五爷父子就会肝脑涂地的帮他卖命。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林白青最近又很忙,已经很久没去金街了,但她居然一猜就猜到了?   “虽然你已经意识到了,认亲对我没啥好处,也不会再大张旗鼓,明着认了,但你还是不甘心吧,以后时不时的就要介绍几个有头有脸的病人来灵丹堂就诊,他们但凡来,还会带着巨额的诊金,动不动就要挂个锦旗,对吧?”林白青又说。   “这难道不好?”楚春亭反问。   她是一介良医,她既需要名,也需要利,而这,楚春亭能帮她运作。   她就不致像别的中医一样,因为大环境而埋没了自己。   他觉得很好啊,难道说孙女给顾明教傻了,不爱名也不爱利,是个傻的?   林白青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当然不好。但不是说事情本身不好,也不是说我跟我师父一样,淡泊名利不爱钱,而是,现在不行,时机不恰当。至于为什么时机不恰当,您那么聪明,自己慢慢悟去吧。”   手轻轻拍上老爷子膝头的钱,她又说:“您要真想疼我,以后就离我远一点,我可以向你承诺,只要你有病,我会去帮你治,但是平常你就不要打扰我了。”   楚春亭嘘了口气,冷笑:“意思是我要没病,连自己的孙女都不能见了?”   林白青已经转身了,又回头,断然说:“不能。”   再说:“你要再搞小动作,让顾怀尚之流来烦我,病了你也见不着我!”   说完,她大步离去,从后堂的小楼梯上蹬蹬蹬,上楼了。   目送孙女离开,楚春亭听到二楼人声鼎沸,有人在划拳,有人在说笑,宾朋齐乐。而他坐在后堂的小院子里,却只能闻着换气扇排出来的油烟生闷气。   陪他来的马仔不止陈海亮一个,而是有一大帮子,要接老爷子回去,此时一个个的全进院子来了。   楚春亭这回是真蔫了,肩是塌的,眉也是耷拉的,神色哀哀,如丧家之犬。   但默了良久,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她还真有两下子!”   试问,既使孙女不认自己,但有个单手就能干翻整个广省中医届的孙女,楚春亭怎能不骄傲?   再说了,他有的是手段,总能想到办法让孙女乖乖来见自己的。   ……   终于,开业庆典这就算正式落幕了。   洗完澡躺在床上,虽然妻子上回就说过,她应该轻易不会怀孕,所以没必要用避孕工具。   而且上回顾培就真是浅尝辄止,甚至都达不到让妻子怀孕的程度。   但他还是认真的准备了避孕工具。   而真正想要妻子感受到se.x的美妙,还有一点,爱抚很重要。   从上回三分钟的时间就可以看出来,顾培有多心急,他急到,甚至略过了那一步。   终于,妻子洗完澡回来了,顾培往里挪了挪,下意识先把工具拿了出来。   妻子还小,他当然不能叫她现在就怀孕。   他牢记着能让女性体验到快感的第一步,爱抚。   但妻子甫一上床,就给顾培放了个大招。   她望着他笑了片刻,抓起他手里的工具扔到一边,突然撩开被窝钻了进去……   这是顾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失控。   他扬起脖子一声闷哼,虽不高,但穿透力极强,就连隔壁的乔麦穗都听见了!   作者有话说:   爷爷:我还会回来哒!   顾培:完了,她放大招了。 第80章 压岁钱   (我的孽障,报应,装神弄鬼的楚青集)   顾培空有理论而不懂实际操作, 而且他对快.感二字的定意一直都是模糊的。   甚至,因为从小长在教会学校,以及周围环境的影响,他一直认为男性追求快.感是一件非常罪恶的事。   但正如他所言, 男性天生就有一种喜欢征服, 喜欢追求快.感的兽性。   所以当快.感扑天盖地袭来时, 他整个人就彻底失控了。   ……   一声哀兽般的低嚎不但惊到了刚刚洗完澡的小青, 也惊到了墙那边的乔麦穗。   这会儿天还早, 才九点多, 小青还不懂事, 听到一声闷哼,再看姐姐房里灯关着,还以为姐夫是磕着, 还是碰着了, 忙问:“姐,没事吧?”   林白青惹火的时候, 没想到自制力极强的顾培会那么不经逗,此时捂着他的嘴巴, 回说:“没事。”   乔麦穗就在墙那边,她是过来人, 一听屋里俩人就没干好事,暗暗骂了句臭不要脸, 隔着墙, 故意大声问小青:“灵丹堂开业收了不少礼金吧?”   “大概一万多。”小青说。   乔麦穗撇嘴:“卫国在港城炒股,前几天一把就赚了两万块。”   小青惊呼:“真的?”   乔麦穗神秘一笑, 又说:“他说他有内幕消息, 过段时间还能再赚十万块。”   小青转正后一个月的工资才380, 但因为经常看港剧,对如今股市还挺熟悉,她感慨说:“那卫国哥就是股市大腕了,过不了多久,要成百万富翁的。”   心头一动,她说:“乔大姐,能不能问问顾卫国的内幕消息到底是啥,我听说咱们这边有人能代买港城的股票,我也买点吧,小赚一把。”   乔麦穗挑眉一笑,问:“你攒了多少?”   小青说:“有个三五百块。”   乔麦穗一撇嘴:“三五百块还想代买股票,你不要太搞笑。”   小青并没想真炒股,不过开个玩笑,转身就走了。路过姐姐卧室时她又听到一声压抑着的闷哼,瞬间反应过来是咋回事了,羞的面红耳耻,转身就跑。   ……   这才是顾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很轻的,他在轻轻品尝妻子的香唇,他在轻盈的爱抚,他依然想要很温柔的,给予妻子se.x中的愉悦感。   妻子的喘.息也给了他错觉,让他觉得自己做的特别好。   后来他略有失控,但并不算严重,顾培甚至觉得自己表现的格外优秀。   但当他打开灯,就发现妻子原本就娇嫩的双唇肿的厉害,又红又肿。   她跟他一样,属于皮肤很白,但角质很薄的肤质。   白皙,但也健康,他确定自己没用力,却发现她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全是红痕。   而在开灯的那一刹那,他看到妻子眼角有眼泪,好像是哭过。   他吓了一跳,但好在这时妻子安慰他说:“没事的,我很好,真的很好。”又忍着痛,捏着鼻子说:“刚才我可开心了。”   顾培长舒了一口气,本欲起床的,但才撩起被子,又愣了一下。   因为他看到床上有一滴殷红的血迹。   那种血痕,按理只应该发生在,第一次有性.生活的女性身上。   顾培在瞬间石化。   所以他自以为足够成功,也足够让妻子愉快的第一次居然没成功?   其实他早就该发现的,但顾培不像大部分的男人,不刻意追求女性的贞洁,所以没有专门去看,此刻看到那抹血痕,才明白上回有多失败。   林白青怕自己一笑要影响男人的生理,赶忙翻身,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这天晚上顾培没再说什么,但第二天一早起来,郑重其事,他对妻子说:“就昨晚一次,以后绝对不可以,绝对绝对不可以。”   林白青还是睡眯糊的,没反应过来:“什么绝对不可以。”   顾培默了片刻,覆唇在妻子红肿的唇上轻轻吻了吻:“以后绝对不能再那样。”   林白青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个吧?   她上辈子是个很保守的女性,多活一辈子,也就憋出那么一个大招来。   但他居然不喜欢?   “对了,十一有军演,部队从军医院抽调了一部分随军医生,我得去,你这边能忙得过来吧?”顾培说回了正事。   “就今天?”林白青问。   顾培挺不好意思的:“昨晚我就想跟你谈的,但是……”被她给吓忘了。   “我没问题的,出门在外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林白青说。   顾培一脸严肃,两眼深意:“你也一样。”   他是不论在哪儿都能照顾好自己的人,但林白青不是。   她总不按时吃饭,还动不动喜欢一个人夜里出诊,虽然她一再说自己有功夫,但顾培还没见识过林白青的功夫,在他的想象里,她顶多也就拳头硬一点,跑的快一点。   她的皮肤又太娇嫩,随便擦擦碰碰都会破皮,出血,胆子大吧,性格还莽的不行,就更叫顾培不放心了。   ……   要出差,顾培收拾的衣服比较多,提着旅行包走了。   林白青又眯了五分钟,起床后刚到院子里,就听乔麦穗隔着墙在问:“白青,听说你昨天收了一万多的礼金?”   林白青进洗澡间端了刷牙缸子出来,恶气恶气的说:“闭嘴吧乔麦穗,我知道顾卫国昨天赚了两万块,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这几年正是港城股市火爆的年代,有人一天就能赚十万,上百万。   但也天天有人一夜之间输掉裤衩,排队上天台。   顾卫国这辈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事业,他能赚钱,林白青也替他高兴。   但她特别烦乔麦穗这种逢人就炫的张狂劲儿。   “白青,卫国是有内幕消息的,他现在手头有两万,过几天再买一把,到时候能赚七八万块,你既然有一万多,何不都给他,让他帮你拿着炒股去,到时候赚个十万八万的,你躺着花都花不完。”乔麦穗又说。   林白青明白了,乔麦穗是看昨天灵丹堂收了礼金,知道她有钱了,来拉她入伙的,   “哟,顾卫国厉害了,一把能赚十万八万。”她说。   乔麦穗一脸骄傲:“咱生的儿子有出息。”   “给你汇了多少?”林白青反问。   乔麦穗一愣,儿子虽然打电话来说赚钱了,但还没给她汇过钱,她是从单位病退的,一月只有二十块钱的病退补贴。   “顾卫国赚了钱,带着乔引娣吃香喝辣,把你这个当妈的扔在南支巷自生自灭,一分钱都不给,还让你四处帮他筹钱?”林白青撇嘴,摇头:“我要是你,我立刻出发去港城,乔引娣啥享受,我也要,我要住宾馆,我要吃香喝辣。”   乔麦穗一愣,问:“你咋知道卫国和引娣俩在一起?”   一起生活了二十年,顾卫国啥尿性林白青能不知道。   她一笑,故意刺说:“你怕乔引娣吧,不敢去港城,跟着儿子吃香喝辣吧,你吧,又胆小又窝囊,就是个胆小鬼!”   “谁说我不敢,我明天就去港城,把引娣那个臭不要脸的从卫国身边赶走。”乔麦穗气势汹汹的说。   林白青是太烦乔麦穗了,要故意激走她。   此时当然还要趁胜追击:“你敢个屁,你看见乔引娣,屁都不敢放一个。”   把前婆婆怼了个哑口无言,林白青也洗罢脸了,正要出门,却迎上沈庆霞迎面走了进来。   她提着一只小皮包,说:“青青,你外婆今天有点忙,要到晚上才能来做针灸,估计你刚开业,手头比较紧,让我把这些年欠你的压岁钱给你。”   林白青早知道外婆阔气,做事也直接,但她拉开皮包,从中掏出一沓百元大钞时还是愣了一下:“这是给我的,压岁钱,这有三万块吧,你确定?”   一沓一万,整整三万块。   “她这些年给马佳的可不止三万,给你已经算少的了。”沈庆霞笑着说。   小马佳曾经是柳连枝膝下唯一的独苗苗,逢年过节,她不会短孩子钱的。   虽然现在马保忠被捕了,但小马佳依然是柳连枝的外孙子。   既小姨说是压岁钱,林白青就收下了:“小姨,代我谢谢外婆。”   沈庆霞望着林白青,可谓百感交集,苦笑说:“我和你外婆欠你妈和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你再说谢,我们心里就更加自责,难安了。”   想想真是惭愧,要不是顾培发现她的体检数据有问题,要不是林白青坚持要给她开药,做针灸,现在的沈庆霞很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   而她最信任,最爱的那个男人,那个毒夫,却会继承她的全部财产。   更可恨的是,那个男人表面上疼她,爱孩子,可他在外面也悄悄养着儿子。   一旦她死了,她的小马佳会怎么样?   沈庆霞在这段时间头发白了一半,夜里还总做噩梦,不是梦到沈庆仪被海浪卷走,就是梦到沈庆仪被被人捆着,或者被人虐待。   她和沈庆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沈庆仪又是被马保忠害的。   沈庆霞内心的煎熬和负罪感也就可想而知了。   尤其看到林白青,一想到姐姐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沈庆霞就更难过了。   话说,人家亲人之间聊天,但凡识趣一点的邻居,都不该偷听的。   但乔麦穗没有那种觉悟。   她并不认识柳连枝,但总觉得对方有点面熟,所以对柳连枝很好奇。   听林白青念叨了句‘三万’,乔麦穗心里咯噔一声。   心说林白青那外婆该不会真那么有钱,一手能给外孙女掏三万?   她不相信。   正好这时林白青也要上班,和沈庆霞一起出门,进了巷子。   乔麦穗两条飞毛腿就跟上了,好奇,非要听听人家在说啥。   林白青边走边说:“小姨,钱随时都可以给的,大清早的,你工作很忙的,干嘛专门跑一趟。”又说:“咱们是亲人,平常心就好,您和外婆总这样,我虽然高兴,但心里并不舒服。你们要总是这样,我就不好意思认你们了。”   沈庆霞笑着说:“我不是刻意来的,是你外婆最近看中了供销社的老楼,正好离你近,她想整体买下来做改造,我跟供销社的领导约好了,八点半见面谈事情,就顺道过来了。”   林白青嗓门一提:“真的?”   “这还能有假的,你要不忙的话,跟我一起去趟供销社?”沈庆霞说。   林白青心说外婆不愧解放前的大厂老总,她可太有眼光了。   灵丹堂在老城中心,地价将来会日益飞涨的,现在买楼是最佳时机。   等到十年后,那栋楼能涨价十倍不止的。   头一天开业,林白青有了种可耻的惰性,甚至觉得自己不用再努力了。   “哎哟!”身后传来一声哀叫。   林白青回头一看,就见乔麦穗蹲在不远处,正在揉脚。   看来她忙着偷听没注意脚下,大清早的崴了脚了。   林白青把包给了沈庆霞,去检查乔麦穗的脚,然后示意她坐在一处台阶上,要帮她正骨。   “白青,你外婆到底啥人呀,能给你一沓沓的压岁钱,还能买得起楼,不可能吧,吹牛的吧?”乔麦穗说。   揉了揉她的脚,咔嚓一声替她正了骨,林白青一本正经说:“我也告诉你一个内幕消息吧,我外婆就一普通老太太,是在港城炒股赚了钱才能买楼的,我要是你呀,我现在就出发去港城找卫国,去炒股赚大钱。”   乔麦穗本来是想套路林白青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却被林白青给套路了。   “上港城,找卫国?”她喃喃的问。   等她一走,这南支巷就彻底清静了。   而且顾卫国既然在港城混的不错,赡养老妈是应该的。   正好了骨再揉一揉,林白青拍了拍乔麦穗的肩膀:“去吧,上港城找卫国去!”   烦人的前婆婆,就这样,也被林白青轻轻松松的给哄走了。   ……   虽然有了个富婆外婆,压岁钱都能收三万,但工作该努力还是得努力的。   关于东海制药中成药的生产线,林白青只提交了一份档案,但过了两周,田中沛亲自带人上门,指挥制药厂的工作人员取样,要做成份检测。   这就意味着,最终,中成药的生产线归灵丹堂了。   虽然在广省中医届,大家公认灵丹堂的药品质量更好,但林白青争到中成药的生产线,凭的不是真本事,而是运气,天降的狗屎运。   毕竟东海制区的创始人就是她外婆嘛。   虽然市里早就敲定了保济堂,但是,当柳连枝以撤股相威胁时,哪怕市里的领导,也要向她低头的。   保济堂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久的关系,钱肯定花了不少,结果却稀里糊涂的就被灵丹堂给截胡了。   据穆成扬说,陆东家陆炳坤听闻这个消息后,当场心脏病发,住院抢救了。   当然,这件事对他的打击肯定特别大。   保济堂还好,大夫有开高价药的习惯,一个门诊病人大概能收到10元。   但像灵丹堂,林白青向来把平均的治疗单价控制在3块钱一个人。   她一天看40个病人,才有120块的营收。   这120并非纯利润,还要刨开药材成本,大概能剩30元的利润,但它还不是纯利,因为总有人看病掏不起钱,要赊账,灵丹堂的老传统,赊账不能讨,超过半年就要全部核销,而那一部分的损失,也要算在经营成本里。   这也正是这么多年,中医不赚钱,或者赚钱难的原因。   但当有了可以公开销售的中成药品牌就不一样了。   仅仅一条生产线,一个月五到六位数的利润是白赚的。   而且国家马上要开放民营医院的资质审批,一个省一开始就放一个名额,考核也极为严格。   要在原来,从硬件到软件,再到关系,灵丹堂都争不过保济堂。   陆东家在首都有关系,直接从首都就把名额内定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当灵丹堂拥有成熟的中成药生产线,即使首都有大领导想插手,想内定保济堂,他也得考虑考虑,掂量掂量,找个合适的理由。   总之就是,医改在即,本来保济堂稳稳的占着第一,可现在灵丹堂冒了尖儿,隐隐有超它之势了。   穆成扬当然觉得这是好事,从此灵丹堂要一马当先,飞速发展了。   刘大夫和请来的两位老专家却不这么认为。   刘大夫的丈夫在邮政储蓄是个小领导,比较了解社会情况,她说:“白青,其实咱做个小药堂,卖点药赚点小钱就得了,没必要搞的太大,树大还招风呢。”   来坐诊的张大夫也说:“保济堂可是黑白两道都有人的,人家也一直是广省第一,有什么好政策按理就该人家占,咱们占了,保济堂明着不说啥,要暗地里给咱使绊子呢?”   穆成扬应林白青的要求,刚刚斥巨资从申城医药器械厂买回来一台医用高压消毒器,从今往后就不用每天盯着炉子煮针,给针消毒了。   他正在看着说明书安装高压消毒器,接过话茬说:“啥意思,你说保济堂想找道上的人欺负咱们呀,笑话嘛,让他们尽管来,我看谁敢欺负咱。”   陆东家是两条道上都有人,首都的关系也梆梆硬。   但他不敢动灵丹堂的,因为灵丹堂的背后,蹲着楚春亭那头老狮子呢。   说起道上的人,张大夫思绪发散,又要八个小卦:“对了,你们知不知道,张子强回来了。”   刘大夫一时迷惑了:“张子强是谁?”   张大夫说:“昨天省医接了三个急诊,一个剁了手腕,两个砍了手指,你说张子强是谁?”   张子强,跟楚春亭一样也是混道的。   但不一样的是,楚春亭是横跨两条道,虽然势力庞大,但他本人不违法也不犯罪,而且还是政府的座上宾。   张子强却是穷凶极恶的悍匪,是两岸三地的政府,警方都头疼无比的人物。   这事穆成扬也知道,他说:“听说张子强正在四处找偷了他表的人,疯狂报复。而且我听人说,最大的一宗表有几百块,到现在还没找着。”   张大夫说:“也不知道哪些表在哪儿,是谁拿的。”   穆成扬说:“敢拿几百块表的,肯定也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跟张子强黑吃黑,互砍嘛,最近夜总会天天晚上有人断胳膊断腿呢。”   如今的城市人分了两拔,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过着平常日子。   但到了三更半夜,那些混道的就出来了,帮.派火拼,打打杀杀。   为了找出表,据说张子强快把道上别的大哥都给砍完了。   林白青想起什么来,插话说:“师哥,最近晚上就不要接那种打电话让上门的急诊了,诊金开的再高也不能接。”   张大夫也说:“那些混道的要受了伤,医院的大夫他们不敢请,就会请咱们这些诊所大夫,治病也就罢了,要真是道上的人,治完病再灭口,咱多冤?”   “不可能吧,好歹也是法治社会,谁敢灭咱的口?”穆成扬笑着说。   张大夫说:“如果是张子强找你看病呢,你说他会不会灭你的口?”   穆成扬仔细一琢磨,还真是。   他回头教训起了林白青:“你因为有功夫,胆子最大,尤其听说病人是孕妇啦,或者老人孩子的,想都不想就会出诊,以后可得注意点,小心被那些不法分子骗上门去,武功再高,赢不过菜刀,懂得吧。”   林白青正想叮嘱师哥呢,反而被师哥教训上了?   她说:“你操心好你自个儿吧,如果有人说一次二百,三百的诊金,就看个小病,你想想,你会不会上当?”   要原来,听说只是治个小病就能拿几百块诊金,穆成扬说不定还真会去。   但大家一起聊了一下,意识到背后可能隐藏的凶险,他当然就不去了。   “那还用说,我嫌命长,要上门送命啊?”他刚刚调好高压消毒器,伸出了手。   林白青先把马衔铁针递给了他,眉一挑,问:“师哥,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跟我家小青走的太近了点?”   穆成扬跟触了电似的,一惊一乍:“有吗?”   林白青又不瞎,早就看出来了,他跟小青俩现在正处于暧昧期。   师哥要跟她妹妹谈恋爱,林白青倒不反对,但他要真想跟小青谈,就要明确关系,公开了谈,要不想处,他也要明确的拒绝小青。   但不能跟她妹妹乱耍暖昧。   要不然,哪怕他是师哥,林白青也要跟他翻脸的。   “如果你想跟小青谈,就好好谈,但要不想谈,你就跟她讲明白,趁早拒绝她,不要一天总凑一块儿跟她玩,她年龄还小,玩一玩就对你有感情了,懂吧?”说完,不等穆成扬解释,林白青就从药堂出来了。   今天是周六,到了下午,药堂基本就没病人了,国庆刚过完,天渐渐凉了,顾培出海军演也快回来了,而他的衣服大多是夏衣,连棉睡衣都没有。   林白青约了小青,要给自己,给小青,也给顾培买几件入冬的衣服穿。   话说,自打夏天的时候林白青帮小青做针灸抑制食欲,几个月的时间她掉了十几斤,虽然还不算瘦,但身材肉感,玲珑有致,已经很好看了。   女孩子身材变好,就喜欢买衣服。   正好柳连枝给的压岁钱林白青还没用过,今天跟小青谈好,不要她自己掏钱,就用外婆给的压岁钱,姐妹俩好好逛一逛,买几件好衣裳。   林白青在军医院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妹妹就出来了。   “姐,你提前下班了,药堂谁守?”小青说着,塞了林白青一片辣条。   林白青说:“穆成扬呀,还能有谁。”   小青再递一根辣条过来,笑着说:“姐,你算算,穆师哥是不是对咱们最好的人,在药堂可算任劳任怨了,你有什么本领可都得传授给他。”   林白青耐心说:“小青,穆成扬早晚要出去单干的,以后我们可是对手,你哪见过有药堂的东家把十八般手艺全教给对手的?”   小青还太小,天真的很,又喂了她姐一根辣条,说:“姐,穆师哥不可能跟你对着干的。”又说:“还剩最后两根辣条,咱俩一人一根吧。”   这年头市面上刚刚有了辣条,林白青自有它就不喜欢吃,但小青很喜欢。   上辈子,她将来会下深海打工,还会创办一个辣条厂,做的辣条很美味,一度卖的可好了。   但后来竞争对手找了道上的人天天上门找事,生生把经营的红红火火的辣条厂给搅黄了,再后来小青就回了灵丹堂,在库房里工作。   上辈子,林白青记忆中小青一度也喜欢过穆成扬。   但穆成扬离开灵丹堂后,就是又回了保济堂,然后是夜里出夜诊,下落不明了,小青对他的感情,自然也就无疾而终了。   今天大家聊起张子强来,林白青隐隐猜测,穆成扬估计就是被张子强,或者他的手下们骗去看病,继而灭口了。   所以刚才在药堂,林白青才刻意叮嘱,让穆成扬不要因为贪图诊金就出夜诊。   可只是叮嘱一下就能避免上辈子所发生的事吗?   要不能呢?   林白青觉得自己得找个时间,好好跟师哥谈一谈,实在不行就把自己重生的事告诉他,让他警惕起来,以防再跟上辈子似的,一个前途大好的中医大夫,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突然,小青拉了她一把:“姐,哇,淑女屋,这儿的衣服好好看。”   林白青抬头一看,果不其然,一家叫淑女屋的店,衣服格外的时髦,洋气。   她印象中,这个叫淑女屋的女装牌子就是从今年开始游行的,深受小女们的追捧,像小青这样的女孩子,看到它就毫无抵抗力。   但林白青不行,她已经欣赏不来淑女屋了。   看到对面是梦特娇,这牌子是年龄大点的人喜欢的,也比较符合她的审美。   她遂让小青去了淑女屋,自己进了梦特娇。   梦特娇店里有个售货员陪着她挑衣服,另有一个在门口招揽客人。   这都不稀奇,平常人而已。   但柜台里面的女人却引起了林白青的注意。   那女人大概二十七八岁,一身孕味,五官很漂亮,脸上化了妆,但脖子上有色素沉着,而此刻,她正在给脖子涂药,涂的是肤西地酸乳膏。   孕妇都会有孕味,林白青很喜欢那种味道,因为它是奶香奶香的。   但这个孕妇身上不但有孕味,同时还有一种腐臭气息。   基于敏锐的嗅觉,林白青一闻就发现问题了。   她走过去,拿起药膏看了看,说:“小姐姐,肤西地酸乳膏是抗生素,如果你怀孕了,又想把孩子生下来的话,最好不要用它了,换一种药吧。还有,尽量不要化妆。”   女人伸手摸脸:“怀了孕就不能化妆吗?”又说:“你从哪儿发现我怀孕的?”   林白青示意她伸手,捉上她的脉,说:“从你的面相,你的脉像我都能摸出来,你怀孕应该有三个月了吧,你还有风疹的老毛病,对不对?”   女人下意识手抚肚子,惊讶的说:“小姑娘你才多大呀,你居然是个医生?”   又说:“怀孕化点妆应该关系不大吧,我有小姐妹怀孕的时候也化过妆,没关系的,她生的孩子很健康,而且是个大胖小子。”   关于化妆品会影响胎儿,在将来会是常识,但在九十年代,各式各样含铅,含重金属的化妆品才刚刚被推向市场,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也就没有被普及。   林白青既是医生,当然有必要提醒患者。   她说:“在孕期偶尔化一次妆,对胎儿的影响不会太大,但你不一样,你使用了抗生素,再加上化妆品,这是对孩子是非常不利的。”   “可我有风疹,我皮肤痒,不用肤西地酸,我该用什么药呢?”孕妇问。   要是晚几年,林白青会开蒲地蓝,但目前它还没有面世。   不过灵丹堂有对症的药,她正准备写名字,但这时一个售货员说:“梦姐,这小丫头应该是卖狗皮膏药的骗子,咱不能信她。”   另一个售货员也说:“对啊,她还没我大呢,说是医生,我不信。”   叫梦姐的女人有点犹豫,但她脾气挺好的,她说:“如果你缺钱的话可以直接,我可以给你点,但你小小年纪的,可不要耸人听闻,招摇撞骗。”   俩售货员眼睛同时瞪起,就好像林白青真是骗子似的。   林白青丢了笔,说:“要怕我骗钱,你就上医院看看吧,最好做个B超。”   说完,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林白青转身进了对面的淑女屋。   小青已经试了一堆衣服了,正在犹豫,看要选哪一件。   林白青把衣服全接过来,让售货员算好钱,抽了三张百元大钞,全买了下来。   从淑女屋出来,梦姐和她的俩售货员还在看她。   林白青忍不住又说:“上趟医院吧,让大夫给你开一种更合适的药,不要再乱涂抗生素了,它对你和孩子都没有好处的。”   她不忍心说,但这位叫梦姐的女人腹中的胎儿已经受到化妆品和药物的影响了。   跟柳夫人不一样的是,她身上已经有腐臭气息了,这证明她怀的孩子,已经是个畸胎了。   ……   又逛了半天,林白青买了一只背包,花了320。   又花三百块给自己和顾培,小青,一人买了一套加绒的睡衣。   平房冬天冷,洗澡间又在外面,一人有一套棉睡衣,洗完澡就不必担心出来会冻感冒了。   回到家,破天荒的,她碰上这一个来月都静悄悄,一丁点儿妖都没做过的楚春亭,此时药堂已经下班了,没有人,门也锁着,他就站在药堂的后门上,正在望着院子里发呆。   他恢复的很快,体格比一个月前壮实了许多,当腰不佝偻,能挺起来时,个头也就随之,比原来高多了。   老爷子穿一袭黑色圆领棉衫,看到孙女来,示意她到跟前,先说:“咱总能一起吃个饭吧?”   林白青示意小青提着东西先回家,说:“家里菜都是备好的,不吃就剩下了,算了吧,您自己去吃吧。”   楚春亭说:“我想跟你聊聊我的孽障,报应,那个只会装神弄鬼的楚青集,抽点时间吧,咱们一起吃个饭。”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人好奇白青的玄学大师二叔的,吼吼? 第81章 情妇   (他会赠你一份你意想不到的诊金)   在上辈子, 就跟楚青图一样,林白青只听过楚青集的名字,不知其人。   但以这辈子她所知的信息来推断,楚春亭在病榻上盘桓几个月之后就去世了。   既父亲去世, 楚青集自然要回来继承遗产。   楚春亭也有一座大地库, 他准备赠予她的两只犀角在里面都是平常东西, 郑板桥的字甚至都不入库, 就可见他藏品之丰了。   楚青集在M国的华人圈里做玄学大师, 算命本来就是个很赚钱的行业。   再继承了楚春亭的遗产, 当然就成一方巨富了。   他是林白青的二叔, 也是楚春亭的报应和孽障。   虽然爷爷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林白青直觉,二叔应该更坏。   不论老爷子在两条道上如何吃得开, 但他毕竟只是个孤老, 唯一的儿子虎视眈眈,恨不能他死, 亲孙女又不肯认他,要林白青是楚春亭, 也要担忧,怕他万一哪天出了意外, 自己的财产要落到逆子手中。   林白青暗猜,老爷子应该是来跟她谈认亲问题的, 遂伸手说:“去我家吧, 我妹做饭,一起吃点家常便饭, 咱们边吃边聊吧。”   楚春亭扶上孙女, 顺手捏了捏她的臂膀。   普通女孩子的胳膊是软软的, 但林白青的不是,她虽皮肤细嫩,看着娇娇弱弱的,但她的肌肉,人捏上去是会弹触的,证明她的肌肉里全是力。   当然了,她的肌肉里要没有力量,就不能可能那么轻轻松松的,想点穴就点穴,想解穴就解穴的。   老爷子要有尾巴,此时能当场翘起来,噗嗤一笑,问:“你练的哪家拳?”   太遗憾了,孙女会拳,但直到现在,爷爷还没见过她耍拳的模样,也就想象不到一旦她耍拳,会是多么的英姿飒爽了。   甚至,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练的哪路拳法。   林白青答说:“咏春。”   楚春亭扬天长笑:“顾明好眼光,我猜也是咏春。”   在民国时期,武术还非常兴盛,因为时局混乱,人们都要练武防身,尤其拳法,练家子多,分的门派也多,而在众家拳法中,最适合女性练的就是咏春,它的创始人就是女性,其拳法的特点是快,轻,准,大力打小力,四两搏千斤。   女孩子练它还有一项好处,能塑造形体,所以林白青不但腰细腿长,还身姿玲珑,人虽瘦,但她的屁股又圆又翘的,同性见了都喜欢摸两把。   楚春亭又说:“青集幼时习梅花拳,大来又学八卦掌,功夫方面也很厉害的。”   所以她那位装神弄鬼的算命大师二叔居然也懂拳?   梅花拳林白青也曾习过一点,八卦掌需要蛮力,要练,林白青也能练,但顾明觉得学点功夫治病防身就好,女孩子家家的,没必要白花功夫练那种杀气很重的功夫。   现在能使八卦掌的人已经不多了,如果能亲眼见到一个高手,林白青倒很想请教一下,拜个师学一学,技多不压身嘛。   进了院子,最近乔麦穗被林白青给哄走了,隔壁安静如鸡,着实叫人惬意。   小青正在淘米做饭,知道楚春亭要留饭,她蒸的米饭比平时多,也不知道老爷子爱吃啥,估计他年龄大了,牙口不好,爱吃软烂的,正好有蚝仔,要是老爷子不来,她就拿辣椒爆炒了,此时打几个鸡蛋,倒上多多的油,将它和鸡蛋一起煎了,就是一盘油滋滋的蚝烙,既鲜又甜,也好下饭。   楚春亭进了林白青的西屋,莫名觉得不如自己上回来时那般干净整洁。   当然,也只是感觉,一念就过了。   坐到椅子上,接过林白青递来的茶杯,他又说:“楚三合找了个老中医,听说有副银针可灸肿瘤,正在做针灸,但我估计他遇到的也不过个江湖骗子。”   金针,银针,马衔铁针,这三副针就像开窍剂一样,是中医的救命法宝。   金针补心血,马衔铁针善补泄,而银针最大的功效,就是解毒。   癌症,在中医上来讲,就叫毒,淤毒。   所以就如今来说,它是唯一可以治愈早期癌症的中医针具。   顾明没有专门讲过,所以林白青并不知道银针里面是加了什么重金属。   但能针灸肿瘤的银针,也是一副很特殊的针。   用普通的银针去针灸肿瘤,林白青只能祝楚三合好运了。   楚春亭又说:“楚青集手里有一副银针,而且就是灵丹堂丢失的那一副,他已经托人把东西带回来了,过段时间吧,我把它还回来,给你的。”   当年的楚青集也是小将中的一员,银针在他手里林白青并不意外。   但她意外的是,二叔楚青集可是个心狠手辣到能给老爹下毒的人,他给她送针,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这就又得说说,为什么林白青不愿意认楚春亭了。   老爷子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小儿子。   林白青既有医术又有事业,自己工作赚钱就很好了,没必要为了一笔浮财就给自己招灾。   银针不是她丢的,早期癌症上医院就可以治,林白青没必要为了一副银针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她说:“楚老,我对银针不感兴趣,您跟您的小儿子是个什么关系我也不感兴趣,但我建议您自己保护好自己,我是顾明的徒弟,是个医生,要工作,要经营药堂,帮不上您什么忙的。”   楚春亭摆了摆手,说:“那是原来,现在的他不会了。”   啥意思,原来楚青集想害他,现在收手了,不害了?   那不是让老虎改吃素吗?   老爷子倒是想得挺美,但老虎会不会答应?   “上回他之所以给我下药,是因为我俩之间有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至于是什么矛盾,以后我再给你细讲,如今我们已经谈好,各退一步,那个矛盾就不存在了。而且如今国内发展势头良好,他还有生意在港城,也需要借助我,就更不敢再加害于我了。”楚春亭解释说。   林白青噗嗤一笑:“不愧是您,亲子关系搞的可真好。”   说来讽刺,儿子不害他了,只是因为他让步了,以及,他于儿子的事业有利。   这大概就是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因果报应,循环不爽了。   楚春亭又说:“楚青集今年已经45岁了,只有一个女儿,12岁,我当初之所以出国,就是去照看孩子的,但那孩子现在得病了!”   林白青一愣:“原来没听您提过。”   记忆中楚春亭从来没有提过国外还有个小孙女的事,他家里连张照片都没有。   “你听过一句老话吧,算命之人不旺家,且不利子嗣。”楚春亭顿了顿,解释说:“孩子没在他名下,由女方带着。”   玄学大师,能力强的因为经常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而能力差的,胡言乱语太多,是在给自己造孽,而他们有个共同点是,旺自己,不旺子嗣。   所以大多数搞玄学的家里孩子要嘛痴笨,要嘛体弱多病。   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他们一般都不认孩子,会把他们养在别处。   一听人家孩子有病,林白青就不好开玩笑了,忙问:“什么病?”   “具体我不知道,但你二叔是个貔貅式的人物,他愿意无条件的把银针还回来,我估计孩子的病应该比较棘手。”楚春亭说。   因为柳连枝,林白青莫名的多了个小表弟,马佳。   孩子倒挺乖,也很健康,聪明可爱。   但林白青于那孩子无感。   她是女性,上辈子一生未孕,向来偏爱女孩儿。   不管楚青集是个什么鬼东西,他的女儿就是林白青有血缘关系的堂妹,听说孩子有病,她心里当然不太舒服。   她也明白楚春亭的来意了:“您希望如果孩子回来的话,我能帮忙治病,银针是报酬,对吧。”   楚春亭先摇头,才说:“他希望你能去趟M国,着手看看孩子,看中医是否有办法治疗,当然,只是做辅助,正规的治疗他还是想借助现代医学的。”   人们要治病,通常都是先上医院,越是有钱的人越要去医疗水平更高,更先进的医院。   但也会找个中医诊一诊,就当一条备用道,以备在现代医学宣告不治的情况下,再找中医糊弄一下,说白了就是个佐证,安慰剂。   可中医天天收诊这种病人,传出去的名声也就是:百无一用,啥也治不了。   林白青坦言说:“楚老,现代医学要是治不好,中医大概率也不行,医学本身就不是万能的,有些病之所以被称之为绝症,就是因为它是治不好的,我看你们也别找我了,起个坛做做法,做点善事积点德吧,比找我更管用。”   她是医生,有病治病,但她不是现代医学的陪跑对象。   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单独的病人专门出国一趟,她外婆柳连枝都没那待遇。   “但楚青集说,只要你肯去,他会赠你一份你意想不到的诊金。”楚春亭自己大概也有点迷惑:“我想,那肯定是比银针更珍贵的东西,但目前我还不知道是什么。”   林白青冷笑,说:“我不好奇,也不想要。”又说:“我还怕你儿子把我哄出去杀掉呢,这个事咱就不谈了,就此打住吧。”   楚春亭感慨说:“要所有的孩子都能像你一样健康茁壮,该多好?”   小青正好端着菜进来,接过话茬说:“楚爷爷,我姐那么瘦,哪儿壮了?”   楚春亭一看小青,大吃一惊:“这丫头怎么瘦了那么多?”   小青是比几个月前瘦了,但依然比林白青胖。这老爷子说她姐是壮,说她是瘦,小青觉得他大概脑子不大好,俗称,老糊涂了。   “楚爷爷,有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吧,老人上了年纪容易得老年痴呆症,您看看您,胖瘦都不分,最好吃点药预防一下,不然呀,早晚痴呆。”小青说。   要是外人,谁敢说楚春亭老年痴呆,他会把那人的筋抽出来做成鞭子。   但小青可以随便说,楚春亭要敢生气,林白青大概就要耍咏春了。   吃罢饭,林白青将老爷子送到巷口,有一辆皇冠车等着,将他接走了。   坏到连爹都能下手弄死的二叔,女儿居然得病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   但想要她出国去治,不可能。   不论那份诊金是什么,有多么的意想不到,林白青都不可能去的。   ……   虽说东海制药的中成药生产线于林白青来说是狗屎运。   但狗屎运也不是那么好得的。   这几年有很多中草药开始了产业化种植,随之,因为种植户在种植过程中施了各种各样的化肥,所以几乎所有种植化的中草药全部重金属超标。   饶是送检的样品全是林白青一口口尝过来,但还是被打回来了许多。   于是她一边要坐诊治病,还要一趟趟跑市场,挑选合适的药材,跟刘大夫俩忙着重新制成药,终于,累到人扬马翻后,送检的药品才算合格了。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因为当东海制药开始集中采购大批量的原材料时,其中的重金属就不是林白青能把控的了。   不过还好,林白青有一个医学硕士的丈夫,他在药学方面也颇有研究。   外婆又是搞化工与医学的,届时把他俩拉到一起开个小会吧。   研讨一下,看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说回诊所。   开业快俩月了,灵丹堂也恢复了原来的老样子。   林白青向来上午坐诊,放35个号,一般都会再加5个号。   下午她得做针灸,治药,就会把门诊交给穆成扬。   而刘大夫,则在一楼带实习医生。   总共来了四个实习生,两男两女,都是林白青的学弟学妹,比她小一届,年龄也就比她小个一两岁。   其中有个叫许朝的男孩子,身高腿长,皮肤白白净净的,是个小帅哥,也是家传的中医,而且家里是首都的老牌中医世家,但大概他家的名头比本领更大,刚到学校时满脸爆着痘,林白青随手给他开了个方了,治好了。   原来林白青还读书时,他就喜欢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现在也是,林白青要有啥活儿,他总喜欢抢着干,也总喜欢跟在她身后,缠来缠去问东问西。   当然,事关专业,只要他肯学,林白青都会倾囊相授。   但她也不免觉得那孩子缠人了点,让她有点烦。   转眼开业俩月了,运气不错,几乎没遇到啥危重病人。   但恰逢入冬,季节性的感冒大流行,尤其小孩子,一来脸蛋儿就烧的红彤彤。   林白青擅针灸,给小孩子退烧也喜欢用针灸。   儿童发烧左不过风热,肺热,相应的,针灸孩子的鱼际,外关,少商,尺则,短则五分钟,长则一刻钟,针一扎上,准退烧。   不过也总有调皮的,难哄的,扎不上针的孩子。   要在别的诊所,这年头基本都是一针地塞米松,退烧快。   但林白青不,她会给孩子选择虽然见效慢,但是比较好的中成药。   有些病人家属心急,觉得中成药效果不好,见效太慢,非要求打地塞米松的,林白青耐心解释了也不听的,她就让去别的诊所了。   季节性的感冒下,诊所走廊里全是抱的家长,孩子们哇哇哭,比菜市场还热闹,如此忙了小半个月,感冒季节过了,诊所才算清静了下来。   在上辈子,因为有顾卫国镇着,没有来过闹事的。   这辈子就更不用说了,开业时那么多领导站台,混道的想找事也得掂量着点。   但凡事无绝对,这天突然来个找茬的老混混,挑事挑的莫名其妙的。   林白青刚刚给一个病人用完马衔铁针,消毒完,正准备上二楼,有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追上楼梯,一声接一声的咳着:“大夫,你会看肺结核吗?”   林白青回头一看,见这男人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一看身体就不错,根本不像是得了肺结核的,遂说:“大叔,你不是肺结核,应该是感冒了,去排队吧,让穆大夫给你做检查。”   下午人少,楼道里总共仨病人,一老头,一个孩子发烧的妈妈,还有一小姑娘,仨人并排,坐在穆成扬的诊室门口排队。   这男的不偏不倚,啊呸一声,一大口浓痰就吐过去了,恰好吐在三人脚下。   肺结核已经不算严重的传染病了,目前不论中西医都能治愈。   但普通人并不知道,一听肺结核,三个患者,连带在诊室看病的,在治疗室里做针灸的全被吓的跳了起来,身上还扎着针呢,转身就要往外跑。   林白青就在走廊里,把几个身上扎着针的给劝了回去。   这时她还没有意识到有人来找茬,对这男人说:“过来,我帮你看病。”   他身上有股死鱼一样的腐臭气息,味道特别难闻。   林白青想知道这味道是从哪来的。   男人把手伸过来了:“大……大夫,我前两天被一条恶狗给咬了,狗刚一咬完我就死了,我……汪……我现在特别想咬人,你说咋办?”   一个刚坐做治疗室的病人跳起来了,大叫:“这应该得狂犬病了。”   另一个说:“我听人说要被狂犬病病人咬了,自己也会传染的。”   在九十年代,民间有个流传不衰的说法,说谁要被得了狂犬病的人咬一口,自己也会感染狂犬病,人们对狂犬病也是闻之变色,避如蛇蝎。   转眼间,几个做针灸的病人说什么都不呆了,纷纷把针一拔,全跑了。   林白青总算明白了,这人是来砸场子,闹事的。   反手把男人摁在了墙上,她问:“这位大叔,你到底想干嘛?”   男人刷的回头,嘿嘿一笑的同时伸腿就套。   林白青早等着呢,顺着他伸过来的脚一个猛勾,男人贴着墙的脸呲啦啦的往下滑着,但滑到一半,他突然拱腰,反手一掏,以手来袭林白青的胸。   要单纯来挑事的,报个警赶走就算了。   但耍流氓可不行。   林白青怒了,膝盖顶到男人的腰椎上,借力跃起,肘击对方的肩贞穴。   她整个人是倚着男人的力的,借力打力,一肘子直击穴位,男人只觉得整个背部在瞬间麻木,面部扭曲,耳中嗡的一声巨响,颌面陷入一种抽搐式的剧痛中。他给疼的不由哀嚎了起来:“嗷……嗷!”   穆成扬司空见惯,观战的同时还不忘扭开茶杯喝口茶,悠闲自得。   刘大夫是自师妹小时候看到大的,预备着万一她打狠了,给这男人做急救。   几个实习生却是目瞪口呆。   尤其许朝,当场傻眼。   比他大一岁的小师姐,刚才看来人要欺负她,他都撸起袖子就要冲的。   结果她要干翻一个身强力壮,蛮力如牛的男人只需要区区三秒钟?   而且脸不红气不喘,她平常的,就好比随手给人做了个治疗。   但被她打的男人惨了,他跪到了地上,浑身哆嗦,口水与眼泪齐流。   掏了张卫生纸给他,林白青温声问:“大叔,你到底想干嘛?”   男人磕磕巴巴:“你……你还真是名不虚传。”   又抱拳说:“我早听说这药堂有个会武的,就想来会个友……打……打扰了。”   说完,男人踉踉跄跄的走了。   刘大夫一头雾水:“所以他平白无故上门,就想来吃顿打?”   穆成扬再抿一口茶,笑着说:“他大概皮痒了,想挨揍吧。”   几个实习生望着他们的学姐,她还是原来的样子,但他们变了,心里有了敬仰,敬畏,害怕,尤其许朝,感觉自己是头一天认识师姐,她是那么的陌生。   要说一个人欠揍,平白无故上门找打,林白青觉得不应该。   现在又不是民国,习武的人少,喜欢以拳脚会友的人就更少了。   而且知道她有功夫的人并不多,见过的就更少了。   就连她的丈夫顾培,迄今为止也只见过她打坐扎马步,都没见过她跟人动手。   想来想去,林白青心说难不成人是楚青集派来的?   但肯定不是,楚青集只是坏,不是没有脑子。   他要害他爹是因为直接的财产利益关系,不害,也是因为利益关系。   林白青又不认楚春亭,她还是个医生,楚青集只要不是拿杀人当爱好,就不可能害她的。   那这人是谁派的,来干嘛的?   她正琢磨着,楼梯上上来几个人,有个女的径自朝林白青走了过来:“大夫,你好。”又笑问:“你还记得我吗,咱俩在商场见过。”   林白青看她眼熟,愣了片刻,才说:“梦……梦特娇?”   女人说:“我姓樊,叫樊绮梦,我是来看病的。”   这是上回林白青去逛商场时,在梦特娇碰到的那个孕妇。   她身后跟了俩年青人,虽然这俩人跟刚才来挑事,打架的那个看起来毫不相干。   但基于敏锐的嗅觉,林白青发现他们身上有一种一模一样的恶臭气息。   因为气味独特又复杂,她一时想不到这种复杂的恶臭气息是哪来的。   回忆了半天,想到了,这应该是轮船底舱,或者垃圾填埋场才有的,陈旧臭气味道.   而她,应该还在哪儿闻到过这个味道,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上下打量这位樊绮梦小姐,再闻了闻,她身上有股黄莲的味道.   林白青明白了:“梦姐,因为你是孕妇,怕口服药对身体不好,医院的医生给你开了黄莲膏来治风疹,效果应该还好吧.”   樊绮梦先摸了一下脖子,才说:“我一直以为西药的效果比中药好,坚持让大夫给我开西药,但这膏药的效果比西药膏子好,涂了两天,我身上的风疹全退了。”又说:“大夫,我上医院做了B超,情形不大好,你能不能看一看?”   她掏出B超,先看了看身后两人,才问林白青:“以你看,这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   林白青接过B超单一看,上面有一段话:胎儿脊柱四肢较清晰,头颅环显示不清,建议进一步复查颅脑。   这B超说的很清楚了,胎儿畸形,是无脑儿。   当然,这位樊绮梦女士在孕期长期使用抗生素,还一直在使用化妆品,胎儿畸形很正常。   “梦姐,你是什么意思呢,来找我,是想保这孩子?”林白青反问。   樊绮梦有点犹豫,但又点头:“是的,我想保住孩子。”又说:“我打听过人了,听说柳锋的爱人就是你帮忙做的针灸,大夫,你也帮我保一下孩子吧,诊金随便你开,想要多少钱都可以。”   刘大夫在妇科方面比林白青更加擅长,此时凑头也在看。   一看B超结果,无脑儿,心说这种孩子就是神仙也保不了的。   而且万一你保出个有问题的孩子来,患者和家属还不得把药堂给拆了。   她当即就要拒绝。   林白青却使眼色,示意刘大夫先别说话。   她先问那俩男的:“你俩谁是病人家属,孩子的父亲?”   俩男的同时往后缩,都在摇头。   樊绮梦尴尬一笑,说:“他们是我弟弟,来陪我看病的。”   林白青只好说:“进我办公室吧,我先给你做个检查再说。”   她终于回忆起来了,那股独特的腐臭气息,她在装劳力士的袋子里也闻到过。   而先来的中年大叔,现在跟着樊绮梦的这俩男的身上都有那种味道。   虽然还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林白青暗猜,这樊绮梦要不是张子强的情妇,就是他至亲的亲人。   这也不是林白青凭空臆想,因为在九十年代的百货商场,但凡开档口的,基本都是各个大老板,或者道上大哥们的情人,小三,二奶和小蜜,据说每个档口背后,都有一个牛逼轰轰吊炸天的大哥。   大哥的女人要看病,当然跟普通人不一样。   刚才来挑事那个大哥故意装疯卖傻,就是来试她的身手的。   而且这帮人连她给柳夫人治病的事都打听到了,就证明他们已经把她摸清,也摸透了。   这麻烦其实是林白青自己招的,要她当时在梦特娇专卖店里不要多嘴就没事了。   但麻烦已经上门了,她自然也要把对方摸清楚,摸透彻。   张子强啊,悍匪,还是林白青一直在怀疑的,上辈子害死穆成扬的凶手。   那可是一个叫两岸三地的政府和公安说起来就头痛的牛逼人物。   就不知道这樊绮梦肚子里的胎儿,到底是不是他的。 第82章 麻烦上门   (他有关于沈庆仪的消息要跟你讲!)   林白青要带樊绮梦进办公室, 俩男的也想跟着。   她止步,问樊绮梦:“我要给你脱衣服做检查,你这俩弟弟确定要看?”   一个小伙子笑着说:“她是我姐,没关系的, 我们跟着更放心。”   樊绮梦点头:“嗯, 让他们也进去吧。”   进了诊室, 因为刚才在外面说过要脱衣服, 林白青捉完脉之后, 就示意樊绮梦把衣服撩起来, 自己要看, 俩小伙倒也识趣,齐齐转过了身。   怀孕三个月的女性□□会爆.涨,所以樊绮梦的□□显得格外突兀的大。   孕初期形体还没有变, 樊绮梦是个美人胚子, 细腰纤纤的,但她浑身的毛孔很大, 腰腹部,前胸, 大片大片的色素沉着,那是滥用抗生素的后果。   “把衣服放下来吧。”林白青示意说。   但樊绮梦没有放, 反而指着色素沉着的地方问:“大夫,这些黑斑等孩子生完了, 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处理一下?”   这个简单, 林白青说:“等过了孕期,我可以帮你开药调理。”   樊绮梦最愁的就是自己的皮肤, 那比孩子更让她发愁, 听林白青说能治, 她心情一下好了不少,坐到了椅子上,说:“如果能治好,我会重金酬谢你的。”   俩小伙子中比较瘦的一个鞠躬,问:“大夫,这孩子你能不能保得住?”   林白青看了一下B超单,问:“你知不知道头颅环显不清意味着什么?”   小伙子说:“医生说目前脑子发育不太好,建议做流产。”   林白青再问:“医院有没有讲,脑子没发育好的原因是什么?”   小伙被她问住了,挠头:“医院的大夫没说。”   林白青对樊绮梦说:“是因为你孕期滥用抗生素,再加上使用化妆品,才导致胎儿发育畸形了……”   胖小伙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小大夫你会不会说话,医院说的是没发育好,到你这儿怎么就成畸形儿了?”   林白青也拍桌子:“那你们上医院就好,来找我干嘛?”   樊绮梦示意两边都安静,说:“大夫,求你了,帮帮我吧,保住这个孩子。”   瘦小伙手随和一点,好声好气说:“我们可是专门打听过的,柳锋老婆的胎就是你保的,保的特别好,我姐这个你肯定也可以。”   林白青耐心解释说:“这个跟柳锋家的情况不一样,我保不了。”   樊绮梦说:“我跟柳夫人聊过,她说一开始你也没吐口,但后来还是帮忙了,她最近去港城照彩超了,孩子特别健康。”又说:“她给的报酬我也给得起。”   瘦小伙笑着说:“听说柳锋给了你十几万,这钱咱们掏得起。”又搓了搓手,指了指办公桌上的针筒,说:“这个,我们也能借得到。”   林白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伙的意思是,他们能借到保济堂的金针。   胖小伙轻蔑一笑,就仿佛柳锋只是一只一手就可碾死的小虫子。   “他妈的,柳锋算个屁啊,咱梦姐才是东海首富。”他说。   林白青怒了,拍桌子:“要看病就看病,再说脏话立刻给我滚出去。”   胖小伙啪的一巴掌拍上桌子:“小大夫,说什么呢你?”   瘦小伙脾气好点,拉了他一把,说:“大夫,再想想办法吧。”   樊绮梦抽噎了起来,一脸茫然的无助:“怎么办呀,我该怎么办?”   胖小伙敲桌子:“这胎你必须保。”   听到屋子里吵了起来,穆成扬推开门,在门口看着。   林白青示意师哥稍安勿躁,轻轻甩了甩手:“我要不保呢,怎么,想打架?”   真要说单挑,这俩小伙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胖伙子拳头掰的咯咯响:“小大夫,我们知道你有身手,但现在咱们东海邪着呢,就不说走夜路了,有些人不走夜路都会碰到鬼的,咱们好好说话,既然柳锋家的胎你保了,这个孩子,你就必须帮我们梦姐保住。”   瘦小伙点头附和:“钱不是问题,你想要针我们也能借到,但这胎你必须保。”   初时林白青觉得跟这几个人说话就像对牛弹琴,还觉得他们这是为了挑事在故意找茬,但细想了一下,大概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了。   他们不懂,柳锋家的孩子虽然在胚胎时期父母给予的环境不太好,但自从胎儿着床,人家夫妻就把孩子保护的很好。   樊绮梦不一样,她自怀孕一直在化妆,还因为皮肤起疹子滥用抗生素,胎儿已经是畸形的了,医院的大夫为防惹麻烦,是不会把话说死的。   再加上柳锋夫妻的事情确实比较传奇,他们不认为她是真的保不住。   反而认为她是在摆姿态,想要提个高价,大赚一笔。   穆成扬眼看场面僵住,上前试图劝架:“哥们,这是诊所,对待医生要有礼貌,麻烦你们文明一点。”   瘦小伙回头看他,笑嘻嘻的叫出了他的名字:“穆成扬?”又说:“你二姑叫穆红菁吧,保济堂的掌柜。”   穆成扬愣了一下。   作为普通人,大家经常会说一些道上的人物咋咋咋的,在没有被人挑衅之前,他们并不了解道上混的人是啥样子。   他此时才恍然大悟,这是道上的人来挑事,找麻烦了。   他转身就要出门,瘦小伙笑着问:“你这是要报警还是要摇人啊,走慢点?”   穆成扬心里飚出一万句脏话来,他当然要摇人,他准备去摇楚春亭。   但林白青大喊了一声:“师哥,等一下!”   回头,她对樊绮梦说:“我有个办法可以帮你保胎。”   穆成扬立刻说:“师妹你别开玩笑。”   孩子没发育脑子,神仙大罗也不可能让它长出来。   林白青示意师哥稍安勿躁,又对樊绮梦说:“梦姐,我知道有一种能叫小儿生脑的药,但是特别难找,你们要能找得着,我就帮你做治疗,但要找不着,咱就各让一步吧,你摸着良心想一想,哪天如果不是我提醒你不要再用抗生素了,你应该不会上医院检查吧,那你就会在不知不觉中生一个畸形的孩子吧,是我提醒了你你才做的B超,我于你算是个恩人,咱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樊绮梦很虚弱的笑了一下:“是这样的。”   这个女人很奇怪,既娇又柔,看上去特别的脆弱,娇弱,让人有种保护欲。   她竭力的想要治好孩子,但从她的神色中,林白青看不到母亲对孩子的怜爱和渴求,而且她虽然平静,但比这俩张牙舞爪的小伙更让她不舒服。   胖小伙拍桌子说:“快说是啥药,只要世上有的,哪怕龙髓我们都给你抽来。”   林白青说:“倒不必龙髓,是挽马的马宝,要能找着,我就能保孩子。”   樊绮梦愣了一下:“大夫,什么叫个挽马?”   俩小伙也是面面相觑:“它是碗还是马,又什么叫个马宝?”   挽马当然是马,它是六十年代,国家在东北用世界各地,比如卡马金马,苏关高血马等品种混合,杂交而成的一种高大温顺,力量大,好饲养的马匹。   至于马宝,就跟天然牛黄一样,是病马胃里生成的结石。   林白青科普完,站了起来:“去找吧,你们要能找着咱就治。”   樊绮梦也站了起来:“到时候可就麻烦小林大夫您了。”   瘦小伙先行一步,胖小伙经过穆成扬时故意用自己的胸大肌顶了穆成扬一下。   本来他们就把别的病人全赶跑了,走廊里空空荡荡,几个人也走的大摇大摆。   瘦小伙问胖小伙:“挽马到底是个啥样的马,你知道不?”   胖小伙说:“我们老家好像就把马叫挽马,咱们打听打听吧,什么牛黄狗宝马宝的,不算啥,花钱就能找到的。”   楼下,几个实习医生看到林白青和穆成扬也下楼了,围过来问问题。   俩女生说:“听说那个姐怀的是无脑儿,好可怜喔。”   刘大夫年龄大了,经历多,阅历也多,说:“这有什么可怜的,流产掉,养好身体再怀一个健康的不就行了。”   许朝说:“但那个姐看起来很想留下孩子,唉,多可怜的姐姐。”   穆成扬正在拔电话,摁下电话,反问许朝:“你哪儿看到她可怜了?”   又说:“你是看她长的漂亮,色迷心窍了吧许朝。”   许朝给他搞尴尬了,大声说:“师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那是一孕妇,咱能不能别胡说。”   其实林白青在商场时愿意去搭讪,同情,也是基于樊绮梦身上那种柔柔弱弱的,让人想要保护的气质。   以及,她跟许朝一样,因为对方是孕妇,就有了一种保护的欲望。   如果不是刚才一番接触,她甚至会怀疑,是那俩小伙子在胁迫她。   但一番交流下来,她才摸出底来,樊绮梦是大姐大,俩小伙是她的小弟。   “师姐,我们学习的时候只知道马宝,但没听说马宝也分种类,挽马的马宝,真的跟别的马种所生的马宝不一样吗,它真的可以保胎吗?”一女生问。   “这个呀,我来给你们讲一讲原因吧。”刘大夫说。   马宝,是得了胃病的病马胃里所形成的结石。   它主治惊痫,疮毒,也可治疗神经损伤引起的脑病,是一味补脑的良药。   但它非常珍贵,而且别的马的马宝还比较容易找到,但挽马是个新品种,因为杂交培育,它大多生的非常健壮,生胃结石,形成马宝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它就跟鲁迅书里所写的,千年的山参,万年的龟板一样,是林白青的胡扯,也是她为了息事宁人才胡诌出来的,总之就是,有名头,但找不到的东西。   科谱完,刘大夫又说:“以后你们出去行医,如果遇到胡搅蛮缠的病人家属,脱不了身,开千年的山参和万年的龟板当然不行,现在已经过时了,就开挽马的马宝,让病人家属去找,他们找不到,识趣一点的自然就罢休了,要不识趣,再来闹,咱们也有理由可以搪塞过去,总之就是,息事宁人。”   这时穆成扬已经打完电话了,示意林白青跟自己上楼,小声说:“我刚跟我二姑通了个气,你知道那女的,樊绮梦,什么来路不?”   林白青问:“什么来路?”   穆成扬说:“虽然消息不太准确,但我二姑说,她应该跟张子强是一道的,就昨天,她派人上保济堂借金针,陆东家屁都没敢放,当场就答应了。”   林白青没猜错,果然,樊绮梦跟张子强有关。   而说起海狗鞭,她想起来了,那几个混混身上的腐臭气息不但是船舱底部的味道,它还混杂着腐烂掉的,海狗鞭的味道,他们搞走私,所以身上有那种味道。   穆成扬又说:“我二姑说樊绮梦小学都没毕业,没啥文化,原来是在夜总会里当小姐,后来混成了妈咪,有后台有手下,那孩子不知道是谁的,但应该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的,她要靠那孩子上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掉的。”   见林白青不语,又说:“听说这麻烦是你自己惹的,你咋回事呀,前几天我才劝过你,现在外面乱,出门在外别多嘴别惹事,可你非要惹,这下麻烦上门了吧?”   又说:“我给楚老打个电话吧,让他帮忙摆平算了。”   麻烦确实是林白青自己招来的。   那天在商场她要不多嘴,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但作为医生,看到有人生病,尤其是孕妇有问题,提醒一句是她的医德。   林白青虽然惹了麻烦,但并不后悔。   就是有点感慨,在上辈子这方面有顾卫国,她没操过心。   这辈子,她想着自己只要安分点,不惹事,不太早出名出风头就不会招来麻烦,也就能跟楚春亭划清界线。   但是,难道她还非得求助于楚春亭不可了?   听说她有事要他帮忙,那老头的的尾巴怕是能翘上天吧。   林白青会管楚春亭的健康问题,会照顾料她的生活,但她是不会跟他所谓的‘道’牵扯上关系的,她得尝试着用自己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先不打电话,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林白青说着,从药堂出来了。   穆成扬追着喊:“你解决不了的,咱们给楚老打电话吧。”   “不用了,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林白青回头喊说。   此时下午五点,顾培前两天打来电话,说自己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就要回来了。   船上的伙食可想而知,肯定不好吃,他在电话里不止一次念叨过,说特别想吃蛋炒饭,饭倒是很简单,林白青做的蛋炒饭鲜,主要是火腿选的好。   她昨天跟市场上卖火腿的大妈约好,让她给自己挑一条好火腿,今天要去拿。   顾家还在南支巷住的人,目前就剩下顾敖文一家子了。   林白青正好有点事想问问顾怀礼,遂顺道先到顾敖文家,本来是想问顾怀礼回来了否,敖文他妈笑着说:“他呀,早回来了,去菜市场买菜去了。”   林白青遂一路小跑,到了菜市场。   甫一进去,就见顾怀礼跨着自行车,车上有两兜篓菜。   “二哥?”林白青喊。   她提了辈份,现在喊顾怀礼叫哥了。   顾怀礼闻声回头,看到她了:“白青?”   林白青问:“敖文最近在干啥,好久没见过了。”   顾怀礼说:“跟着卫国去港城炒股了,据说炒的还不错。”   林白青又说:“我记得你有痛风,有时间的话上灵丹堂治治吧。”   顾怀礼是有痛风,但并不严重,也就没想过治,他笑问:“你能治痛风?”   林白青还没说话,市场里的人七嘴八舌:“老顾你是不是上班忙昏头了,知道鲍春明不,他的痛风就是咱小林治的,上医院检查过,痊愈了!”   “这半年他没忌过口,酒随便喝肉随便吃,没犯过。”还有人说。   顾怀礼说:“不但我有痛风,我们局里一帮子老痛风,白青你要确定能治,我让他们都来。”   “好啊,为公安叔叔治病,我很乐意的。”林白青说。   一大爷说:“我一哥们就是痛风,小林大夫,帮忙看看吧?”   另有个大妈说:“我在乡下的弟弟,关节全变形了,小林大夫,能不能针灸?”   “都让来药堂吧,我一个个的治。”林白青笑着说。   看到是她来,卖火腿的大妈拎着火腿跑出来了:“这是大妈给你留的顶好的一条,进价,你给18块就得。”   “我记得火腿进价17.5呀,你不还是赚了五毛?”隔壁卖牛肉的说。   卖火腿的大妈瞪了他一眼,旋即笑着说:“行行行,十七块五。”   卖菜的买菜的,一帮人围着林白青,皆是笑嘻嘻的。   中医治病,不论你有钱没钱,诊金就那几块钱。   而相比于给有钱,有权有势的人治病,当然是给普通人治病更能让人开心。   因为当治好他们,他们的感激之情会是由衷的,是发自肺腑的。   这种感激会让医生有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林白青有金针,一种唯一可以彻底治愈痛风的医具。   而痛风,总是普通人更受折磨,她也就更愿意帮助一些为痛风所累的普通人。   因为有些关于张子强的消息要打听,林白青遂又跟顾怀礼一起出了菜市场,边走,她边说:“哥你知不知道,我听说张子强最近经常回东海,还动不动就砍人胳膊砍人手腕,杀人放火的。”   张子强跟楚春亭是两种风格。   楚春亭想为难人,非生死之仇,顶多也就是给你使点绊子,让你吃点亏。   但张子强是会砍人的,最近东海市发生的命案都跟他有关。   林白青惹上麻烦了,但她不想求助楚春亭,想试一下,公安的路子能不能走。   顾怀礼说:“张子强是混道的,咱是普通小老百姓,跟他不牵扯,你关心他干嘛?”   “我听说他犯了很多案子,你们公安不抓的吗?”林白青又问。   “他们那叫黑吃黑,他砍的基本都是身上有案子,不敢声张的人,他们也不敢报案,而且还躲着公安,公安也想侦破案子,但是难度比较大。”顾怀礼说。   张子强回内地寻仇,搞的全是道上的人,属于黑吃黑。   公安倒是想管,但插不进去手。   林白青小声说:“但我听人说你们公安内部好像有人跟他有关系,在给他通风报信,所以回回他来你们都抓不住人,是吧?”   这就是谣传了,顾怀礼停了自行车,说:“你看现在的时局,港城是不是快回归了?”   林白青点头:“ 是快了。”   马上就是93年,就剩四年了。   “那边的政府已经不管事了,他们还故意搞事,想把港府搞的越乱越好。咱们这边呢,因为时局敏感,只要他不干扰我们的正常秩序,就只能按兵不动……”   点到为止,他说:“别看他狂的很,上面只是碍于目前的局势不好动他,但早晚要收拾他的,你要胆小,怕事,以后晚上别出门,不乱跑,不去夜总会桑拿店就不会有问题的。”   顾怀礼这话讲的很中肯。   林白青也是恍然大悟,为什么上辈子张子强横行十年,却会栽在98年了。   是因为回归了,咱们的政府可不会惯着他,要收拾他。   “万一他要惹普通人呢,比如我这种人,在砍我呢,咋办?”林白青笑问。   顾怀礼觉得很可笑,笑着说:“你跟他无冤无仇,又没偷他的表,他砍你干嘛?”又说:“放心吧,他要敢动普通人,可就触及到咱们的底线了。”   林白青也是这样想的。   表的事除了天知地知就只有她知道,张子强要寻仇也寻不到她。   而樊绮梦和她的小混混们,如果聪明点,识趣点,找不到马宝就会罢休的。   但如果他们不识趣,还要上门来闹,非要逼着她做她做不到的事。   她是个普通人,是市民。   他们要真把她怎么样了,那就是社会治安问题,公安不可能不管的。   总之,麻烦她是惹了,但不用楚春亭,她用光明正大的方式,自己可以解决。   “二哥,你们局里要有痛风的,通知一声,早治早好。”林白青说。   “我们老在外面跑,一帮子老痛风,我明天就喊他们来。”顾怀礼说。   两人分别,提着火腿,林白青一路小跑回家了。   自打开业以后,因为不想占用林白青的上班时间,也想外孙女能单独只跟自己相处,能在治疗的时候好好聊聊天,柳连枝都是在家门口等她。   今天小青也在家,门是开着的,但柳连枝依然站在门上。   但平常只要见了林白青,她总是忍不住的要笑,今天却瞧着不大高兴。   林白青遂问:“外婆您怕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瞧着不太高兴。”   柳连枝示意林白青先进门,放火腿,因为晚上是小青做饭,她连着跟小青说了几遍感谢,这才又说:“前两天还真有消息,但可惜,唉……”   她只关注一件事,就是女儿的下落,既说有消息,肯定也是关于沈庆仪的。   示意她躺到床上,林白青问:“外婆,你这话怎么说?”   柳连枝说:“前两天有个在马来的华侨打来电话,说自己在二十年前,碰到过一个跟你妈妈长得很像的女人。”   林白青先是一惊,又是一喜:“所以还真找着信儿了?”   柳连枝笑的很艰难,叹气说:“但他说那个女人带着个儿子,只在他家借住了几天就走了。”   沈庆仪生的是女儿,对方带的是男孩,这就不太像了,怪不得柳连枝要叹气。   “您找人去问详细情况了吧,要不要我去一趟?”林白青问。   柳连枝摆手说:“不用,我联络了港城的朋友,已经带着照片去了。”   又喃喃的说:“生得像你妈妈,可她又带的是个男孩子,时间也是巧,正好是71年,就是她失踪的那一年,唉,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已经失踪二十年的母亲,如果真的活着,她的人生肯定也是一部传奇。   林白青也想象不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不说了。   等小青做好了饭,柳连枝也就顺道一起吃了。   吃完,再休息片刻,等到司机来接,这才回东海制药,她自己的家去。   她已经连着针灸了两个月了,一直用的是金针,还在军医院做辅助治疗。   但她的康复效果远不及当初的楚春亭好。   究其原因,她是个母亲,女儿生死未卜,她要耗太多的心血去想这件事,分的心血太多,病自然就好不了。   这个就不说医生了,就是神仙大罗也帮不了她,只有一剂灵药,沈庆仪,可惜林白青也找不到。   第二天顾培说好要回来的,但并没有回来。   直到第三天一早,他专门打来电话,先问林白青下午忙不忙。   林白青看了一下走廊,笑着说:“今天下午我应该很忙。”   人们干啥都喜欢跟风。   顾怀礼把灵丹堂能治痛风的消息传到公安局,市局不当班的公安们跟搞团建似的,全来了。   林白青目测了一下,有五六个是一次性就能治好,剩下的还得多治疗几次。   但今天肯定要搞到很晚,说不定得搞到夜里12点。   顾培回来的也太不赶巧了。   她闲了好几天了,今天猛然忙起来了,但他偏偏回来了。   顾培不算工作狂,但他是个喜欢高效率的人,只要林白青说自己在忙,他就会自觉的去加班,或者健身,去干自己的事,等她要回家时才回家。   两人间的误差不超过五分钟。   他会把所有的时间都安排妥当,不会浪费时间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但今天,他却说:“我下午是空闲的,我想我应该陪陪你。”   林白青试着开玩笑,说:“今天病人很多,要不顾大军医来帮我们打打杂?”   顾培语气格外温柔:“可以的。”   林白青只是开开玩笑的,忙说:“算了吧,你忙你的,我赶11点忙完就会回家,你赶那个时间段回家就可以了。”   公安叔叔们来搞团建,围了一大群人,急着要诊脉,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一个个诊脉,先讲好,针灸加器具消毒,一个人要2个小时。   想排队治的就排,不想排的就改天再来。   因为都是熟人,公安们乐得在这儿团建一下聊聊天,全钻进一间治疗室,排排坐,大家也都想见识一下,一次性治愈痛风的神奇。   虽然林白青让别来,但到中午,顾培提着行李,衣服都没换,胡子都没刮就来了。   这是头一回林白青发现顾培居然会长胡子,身上会发臭,乍一见面,她差点都没认出来。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他问。   林白青说:“先回家洗个澡吧?”   他居然会长胡子,会发臭,林白青忍不住闻了闻,居然挺好闻的。   顾培说:“不用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直说就好。”   林白青找了把椅子来,说:“你先坐会儿吧,我一会儿再给你安排工作。”   “好。”顾培说。   是有几个月没见了,但林白青没什么激动的,不过顾培表现的很奇怪。   目光跟小孩儿似的,一直粘在她身上,她出门,他的眼神会跟着,她进门来,他会立刻看他。   林白青多活了一辈子,重生时还是怨妇心态,看见是个男人就讨厌。   但今天居然被丈夫看出一种春心萌动的感觉来。   因为中西医并不相通,所以他帮不上什么忙的,林白青也没活可安排,就让他看自己接诊。   今天不但有常规的门诊病人,还有一大帮公安,满药堂的人,挤挤攘攘,跟赶大集似的。   病人多,穆成扬也贼忙,但抽空,他得来给师妹竖个大拇指。   那天樊绮梦上门,他想的是赶紧摇楚春亭来对付,林白青非不让,他还跟他二姑吐槽过。   他二姑听了一个劲儿感慨,说完了完了,灵丹堂惹上大哥的女人,怕是要完蛋了。   怕樊绮梦还要来闹,来纠缠,穆成扬私底下还给楚春亭打了个电话,讲了一下樊绮梦那个无脑胎儿,以及她强人所难的事。   楚春亭倒不是说高兴,但孙女惹了事,他能帮忙兜底,他当然会觉得荣幸。   正好有件事他犹豫了几天了,一直不好跟孙女开口,想着帮孙女摆平一件事再开口会好开一点,这两天也一直等着孙女给自己打电话呢。   但谁能想到,林白青居然摇来了一大帮子公安?   这下可好,普通的病人来,看到走廊里一帮大檐帽,都有点不敢进。   樊绮梦跟她的小混混们就算想找茬,想纠缠,也得掂量掂量。   而市局的公安来了,要被治好了,他们会告诉省厅的公安吧,省厅的要也被治好了,他们会不会向别的市啊,省啊,广为传播,病人是不是都会来?   那灵丹堂压根儿就不用怕道上的人了呀。   穆成扬是越想越美,当然,即使忙的四脚朝天,但也很开心。   林白青比穆成扬更忙,但今天心情也格外好。   倒不是因为病人多,也跟摆平樊绮梦的事没关系。   说来可笑,上辈子她在灵丹堂忙了半辈子,顾卫国从来没有在她的诊室里安安静静的等过她,俩人在初婚时也曾好过一段时间,但顶多不过半年,顾卫国并不忙,但他宁愿把时间用在跟战友喝酒,跟人交际往来上,是不会给她的。   林白青和顾培结婚有半年多了。   顾培在一开始,跟顾卫国是一样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他今天居然会专门在诊室里等她,陪着她开病,一坐就是两个小时,一点小小的事情,林白青心里却特别开心,但又怕讲给别人听别人要笑话她没见识,就只能暗暗藏着开心。   只有一副金针,一个病人治完,就要进行高压消毒。   林白青轻跃着步伐下到一楼,刚把针摆进去,就听身后有人喊:“青青?”   林白青回头一看:“楚老,您怎么来了?”   楚春亭早就说过的要给她一副银针,此时针就在手里。   他神色依旧蔫蔫的。   当然了,等了好几天,本来以为孙女会来摇自己,结果人家没摇他,摇了一大帮子公安。   他当然很欣慰,因为这表面乖巧,可爱的孙女就跟他一样有心机,有手段。   孩子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骄傲的很。   但帮不到孙女,走不进她的生活,他难免落寞。   老爷子多的是关系,有的是手段,在孙女身上却一丝一毫都使不上。   “如果可能的话,你还是去趟M国吧。”他先说:“不论大人之间怎么样,孩子无错的。”   林白青明白了,还是上回的事,楚青集女儿的病大概有点棘手,需要她去看一看。   林白青不会去M国的,倒不是看着亲人有病,她见死不救。   而是,她不相信楚青集,一个连爹都敢害的人,会给她什么好果子吃。   再说了,她只是备用手段,现代医学治不好的,大部分她也没办法。   她不可能为了去给现代医学当陪跑,就撂下她的诊所不管。   楚青集就是再给她一副金针,她都不可能答应的。   楚春亭沉默片刻,先说:“我刚出国时,看到他在当地华人中颇有声望,出门便有人簇拥,前呼后扔,人人恭敬,很以他为傲。但后来他做了几件事,叫我痛恨之极,我俩便翻了脸,我当时也跟他说过,此生,他连我一个钢蹦儿都别想继承,你知道的,他就给我下了药了。如果你想听这其中的曲折与原委,我可以跟你仔细讲讲的,虽是家丑,但咱们家人之间聊聊,不妨碍的。”   “我很忙的,没时间,算了吧。”林白青盯着高压消毒器上的时间,心不在焉的说。   他对老爷子跟坏二叔之间的父子情仇并不感兴趣。   “说来惭愧,我本来以为他只是我的孽障,我的报应。但最近他讲起一件事来,叫我对你,对柳连枝都格外惭愧……”   楚春亭默了半晌,说:“他说只要你去M国,他会有关于沈庆仪的消息,可以告诉你!” 第83章 另一副金针   (楚春亭和小儿子闹翻的全过程……)   林白青回头看老爷子:“沈庆仪是我妈妈, 你既然有她的消息,原来怎么从来没提过,没说过?”   盯着老爷子看了片刻,她又问:“就因为你和我外婆不对付, 为了折磨她?”   柳连枝本来就恨他恨的要死, 他明明知道有沈庆仪的消息, 却刻意压着不说。   这要柳连枝知道了, 估计生刮了他的心都有。   虽然老爷子是混道的, 但他还算讲理, 所以林白青虽然一直都不想依靠老爷子, 但本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相处方式,但凡他来, 都会帮他诊诊脉。   但他要明知消息而不说, 其行为不是恶劣,而是卑鄙了。   在一瞬间林白青还想, 别当时楚青集趁着沈庆仪受伤,强行把她带到M国, 囚禁起来了,或者折磨, 虐待了吧。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柳连枝和楚春亭的文物交易发生在68年,一出事楚青集就抱着汽油桶子跑了, 沈庆仪和楚青图去边疆服刑三年, 71年刑满后她偷渡去的港城,当时的楚青集应该还没有去M国, 也在港城。   沈庆仪当年可是东海名人, 还在悄悄跟楚青图谈恋爱, 俩人肯定认识。   而且,如果沈庆仪跟楚青集在一起,这会不会就是楚春亭和儿子翻脸的原因。   在这一瞬间,林白青脑补了一大堆的狗血。   楚春亭当然知道孙女是怎么想的,先说:“我在M国时从来没有见过沈庆仪,也从来没有听那个孽障提过她,他也是最近才跟我提起的。”   又说:“祸不及子女,我跟柳连枝之间的事情跟庆仪无关,那是个好孩子,如果在M国的时候碰见她,我会联络柳连枝的,但我没有见过她。”   既然他这么说,那应该就是真的没有。   不然的话,林白青就能坐飞机去趟M国,去给亲叔叔上个家法。   但她还是觉得不对,她又问:“那你俩为啥闹翻的,是不是跟沈庆仪有关?”   父子之间闹成生死之仇,肯定是特别的事情。   林白青得知道,这个跟沈庆仪有没有关系。   楚春亭提着一只皮箱,打开箱子,里面有个二尺见方,藏银质地的盒子。   把盒子捧给了林白青,他先说:“青青,爷爷我虽然脾气不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男女之事上行事坦荡,不欺弱女子,你二叔也是,他虽不是东西,但不欺负女流,我们之间的矛盾跟沈庆仪也没有关系,只是说来放长。”   见孙女接过盒子要打开,帮了她一把,又说:“今天是你爸爸的忌日,晚上回家上柱香,我请了个厨子,做的菜很好吃,咱们边吃边聊吧。”   他给的这一套,就是曾经老灵丹堂的银针了。   跟金针,马衔铁针一样,也是世上很难找到替代品的,独一无二的医具。   这针林白青是头一回见。   她以为它和金针,马衔铁针一样,也是老式的皇帝九针。   没想到打开一看,却发现它是一套新九针。   所谓新九针,是在老式九针的基础上把针进行了细化,尤其是专门灸面的毫针,以及灸内脏的长针都进行了改良。   除此之外,还加了不伤皮肤就能扣击经络的梅花针,以及要配火针灸的火针,另外,而这套针里的长针中有一根长达15公分。   这是目前林白青所知的,银针当中的最长记录了。   原来顾明总念叨,说灵丹堂的银针虽不及金针珍贵,但在治疗方面可以涵盖整个中医病理的全科,当时林白青还想,一套针怎么能涵盖整个中医。   这一看,明白了,这套针可以从表灸到里,人体经络,没有它到不了的地方。   关于楚青集的事,林白青当然得跟老爷子细聊,但不是现在,现在她得工作。   就这套珍贵的银针,林白青也没有时间仔细看,得先锁起来。   她说:“您等我半天吧,晚上跟我们一起吃饭,咱们好好谈一谈。”   “去家里吃吧,给你爸爸上柱香。”楚春亭坚持。   林白青从高压消毒器中取出金针来,冷笑说:“我要是他,有您这样一个爸爸,忌日不敢回家的,算了吧,咱在外面吃点就好。”   也就孙女敢这样顶撞不可一世的楚春亭了,但他一声没吭,进了后院。   ……   已经是晚六点了,除了那帮子公安,就剩一个病人了,是个哑巴老爷爷,眼睛也有问题,是由穆成扬接的诊,大概一周了,一直在做针灸。   顾培也是等媳妇等的不耐烦了,在那间诊室里围观。   他从船上下来还没有换衣服,制服不方便往外穿,现在天气冷了,就套了一件冲锋衣在外面,冲锋衣加上胡子拉茬,乍一看,林白青还有种陌生感。   她正好路过,就看到他打着手电,在看那老爷爷的眼睛,穆成扬在旁笑问:“顾军医,以你们现代医学的眼光,看出什么来没?”   顾培反问:“你是不是把它当成白内障在治疗?”   “对。”穆成扬说。   顾培关了手电,说:“但我认为他应该是用了某种药物引起的病变,不过还需要进一步做检查,如果他能去趟军医院,做个系统的检查会更好。”   穆成扬说:“算了吧,上军医院得花多少钱,我治一次才多少钱,这爷爷可怜着呢,乡下来的,亲人都没有,管他什么原因引起的,我把他治好就行了。”   几个实习医生在点头,哑巴爷爷也在点头:“嗯嗯。”   病人有穷有富,并不是所有人生了病都能用得起最好的仪器做检查,来确定病理的,相比之下,小诊所堪称物美价廉,可谓普通人的福音。   顾培说:“我掏钱吧,带他去做个病理检测,再给他配点药,效果应该会更好。”   他边说,边下意识一转身,正好看到妻子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他已经等了半天了,倒不是因为自己等久了而生气,是因为觉得她太忙了,有点火大。   但在看到妻子笑的那一刻,顾培的无名火就于瞬间熄灭了。   “还有一个人,要治疗两个小时,完了咱们就回家。”她话还没说完,眼神还在他身上拉着丝儿,身子却已经进了另一间治疗室了。   顾培等了妻子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话。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妻子进了另一间治疗室,还关上了门。   回过头来,得,他继续看穆成扬给那老爷爷做针灸。   ……   因为单钠尿酸盐的沉积,痛风患者一旦形成痛风石,就会有关节发红,疼痛,肿胀的症状,体感非常不适,而所有痛风的病人,都有一个问题,血热。   原来顾明讲过,治疗较为严重的痛风,可以用马衔铁针搭配金针,以马衔铁针泄热,后再以金针来提插捻转,牵引经络,从而达到疏通的效果。   今天林白青用的就这种方法。   而这种治疗方法,病人的体感会特别的好。   当针入体,病人的身体往外散发着潮热,关节处渐渐起汗,一直困扰着病人的肿胀,疼痛感变成了酸麻,酥痒,而随着汗液的渗出,酥麻感又会旋即消失,那种过程该怎么形容呢,用一帮公安的话来形容,就是一个字:爽!   一帮公安也是头一回见这么治病的,新奇无比,都没走,凑在一起瞎聊天儿。   终于,最后一个做完了,这是市局一个副局长,姓薛。   他的症状是所有人里最轻的,也是一次就可以治愈的,林白青特地放在最后,以马衔铁针搭配金针,给他来了个一次性去根的治疗。   当然,这很辛苦的,提插捻转,林白青弯着腰在他身上折腾了整整两个小时。   坐起来伸个懒腰,薛副局长感慨说:“我感觉像是大冬天蒸了个桑拿。”   另几个笑说:“出了一身汗吧,爽吧?”   薛副局长说:“这不像治病,倒像是泡了场桑拿。”   他的症状比较轻,预后也简单,林白青开医嘱时说:“澡今天晚上就可以洗,但酒今天不能喝,一周后可以饮酒,但要适量,一次不要超过三两。”   薛副局长大惊:“我都忌酒三年了,你竟然说我能喝酒?”   “但不能滥饮,宿醉,要不然痛风还是会再犯的。”林白青笑着说。   薛副局长也是看这小大夫年龄还小,笑问:“小同志,你有对象了吗?”   一帮公安起讧:“你要没对象我们可就要给你介绍一个了,公安,不嫌弃吧?”   公安们一般没有给人介绍对象的兴趣爱好,但这小大夫简直像个宝藏,不管是不是能去根,就冲她的医术,大家都觉得有必要纳入公安家属的范围中。   林白青笑了一下,还没说话,顾培推开门走了进来。   公安们并不认识他,看他没穿白大褂,也不像医生,都有点纳闷,这人谁啊?   顾培望着一帮子公安,目光环扫一圈,温声说:“各位公安同志,我爱人早晨7点到药堂,7:30分开始坐诊,中午只休息了15分钟,她已经工作了整整13个小时了,既然治疗完了,要不咱们就先回?”   公安们还都是破天荒的头一回,治病治出个意犹未尽来。   一听顾培说起,才想起这小大夫自他们来,没有喝过一口水,一直弯着腰在施针,就不说别的时间了,光是施针,她就一动不动站了整整八个小时。   听说这小大夫已经结婚了,大家都有点可惜,介绍不成对象了。   但看人家对象身材高高大大,风衣外套里隐隐裹着领花,暗猜这估计是个军人,得呐,收起介绍对象的心思吧,还是多宣传宣传,给她摇几个病人来的好。   薛副局长握上林白青的手:“咱们公安局外号痛风局,要我以后真的不会复发,局里别的同志,也得麻烦你来治,帮我们摘掉痛风局的头衔。”   “病三分在治,七分在养,烟酒可以不戒,但要适量。”林白青说。   “好好好,我们保证适量饮酒,一定适量饮酒!”薛副局笑着说。   能喝就是意外之喜了,至于开戒以后能不能做到适量,这个就另当别论了。   但面对医生,该做的承诺还是要做的。   一帮公安也齐齐说:“我们保证,以后烟酒一定适量,不超标,咱们力争,摘掉‘痛风局’这个荣誉称号。”   林白青摇人是为了防着樊绮梦来骚扰自己,却没想到意外挖到个‘痛风局’。   送公安们出来,看到穆成扬在向她竖大拇指,林白青也悄悄给师哥竖了一个。   今天这几个公安里,有四个是能一次性去根的,有他们不遗余力的宣传,以后‘痛风局’的痛风业务大概会由灵丹堂整体承包。   而有公安每天上门,灵丹堂还怕混混骚扰,那不成笑话了。   话说,这帮子被林白青摇来的公安下到一楼,看到楚春亭坐在一楼,薛副局长率先赶了过去,双手去握:“楚老,您怎么也在这儿,也是来治病的?”   合着他们也认识?   楚春亭站了起来,点头:“对。”   薛副局长想起什么来:“您的腿也是在这儿治的吧?”   楚春亭的骄傲溢于言表:“当然,除了灵丹堂,别的大夫也治不了我的病。”   “原来如此。”薛副局长恍然大悟,又感慨说:“找好中医如大海寻针,有心也不一定找得到,我得好好感谢一下顾怀礼,给我们局介绍了个好大夫。”   不像林白青忠厚善良,楚春亭精明着呢:“可不能只夸几句就了事,锦旗该送就要送,不能客气,要不然,会打击咱们中医行业的从业信心的。”   薛副局长说:“送送送,明天就送。”   就这样,关于混混骚扰,搅局的危机就于无形中消弥了。   而关于樊绮梦,其后还有个小插曲。   林白青是听穆二姑专门打电话来说的。   据穆二姑说,樊绮梦原来确实是在深海夜总会里工作的小姐,后来攀上了大佬,在大佬的支持下拿下了整个东海的梦特娇品牌代理,再加上背靠大佬悄悄搞点走私活动,这几年确实赚了大钱。   但她不满足于当二房,正好怀孕了,就蠢蠢欲动想上位,但大佬原配是个狠的,她的风疹其实就是大佬原配害她染上的,其目的就是为了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在林白青这儿碰了壁,但并没有死心,听说港城有个老中医可以给胎儿补脑,干脆就去港城,找老中医帮忙保胎,给胎儿补脑子去了。   “心不正,喜欢当二奶的人是不喜欢走正道的,随她去吧,等生个无脑的孩子出来估计她才肯死心。”穆二姑轻嗤一声说。   林白青也发现了,喜欢走捷径的,总是心术不正之徒。   就好比楚三合,劝都劝不进医院,非要走捷径。   眼看胰腺癌一天天的从初期要拖成晚期了,谁都拿他没办法。   这大概就是顾明所说的,良言难劝该死人吧!   ……   在公安们眼里,顾培干净,高大,帅气,已经是男人中的极品了。   但在林白青眼里,今天是她两辈子,见过顾培最邋遢的一天。   送走了公安们,他说:“回家吧,我最近学会了做蛋炒饭,我可以做饭的。”   楚春亭负着双手,哼哼一笑,点了点头。   男人做饭在他看来就是最没出息的,但孙女婿会做饭就另当别论了。   林白青饿的饥肠辘辘,今天嘴巴有点淡,其实想吃点辣辣的过过瘾,但她想了想,却说:“可是我今天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吃点西餐。”   顾培立刻说:“去西雅图餐厅吧,应该还赶得及。”   楚春亭以为是孙女想吃西餐,孙女婿才要带着去的,但进了餐厅,有点迷惑,因为迎宾小姐听顾培一报名号,就说:“是顾先生吧,昨天订的座?”   顾培温声说:“应该还有一束花。”   “有有有,您稍等,一会儿服务员就会送过来的。”迎宾小姐说。   由顾培领着,去的还是上回他求婚时,俩人座过的位置。   这个位置是个角落里的卡座,各外安静,同时它正对着餐厅的舞台,如果有钢琴演出,或者小提琴演奏,不论声效还是舞台效果,都会是最好的。   这西餐厅开的久了,但楚春亭从来没有来过,此时环顾,才发现它格外雅致。   三个人刚坐下不久,服务员把花送来了。   顾培先接过去看了看,大概觉得还不错,递给了林白青,温声说:“这段时间我不在,辛苦你了。”   楚春亭大概明白了:“小培,这饭是你早就订好的吧?”   林白青颇有点骄傲的看了老爷子一眼,眼神仿佛在说,看看吧,他对我好不好?   顾培还要补一刀:“这是我大伯活着的时候,最喜欢带青青来吃饭的地方,青青也比较喜欢这儿的西餐。”   楚春亭简直了,给连扎了两刀。   他不知道孙女的爱好,更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今天也是头一回知道,顾明那死老头带着他的小孙女,居然还会来西餐厅这种地方。   所以他活着的时候,一定特别疼这小丫头吧。   一个专门给穷人治病的穷老头,攒点钱,就会带着这小丫头吃大餐。   ……   顾培喜欢浪漫,喜欢仪式感,出门那么久,回来当然想跟妻子过二人世界。   本来这餐厅是他早就订好的,想着晚上在外面吃点饭,但眼睁睁看着妻子忙了整整一天,估计她更想回家休息,刚才才说要回家给她做蛋炒饭的。   谁知道妻子主动提出来,说要吃西餐,他订的花,卡座都不会浪费,心情倒也不错。   楚春亭今天等了林白青那么久,又特地跟到吃饭的地方,肯定有重要的事要说,顾培就示意他俩先点单,然后示意他俩谈正事儿,自己再慢慢点。   楚春亭也是开门见山,说:“你们灵丹堂的那副金针,曾经也在楚青集手中。”   林白青倒也不意外,既然银针在楚青集手里,金针在他那儿也正常。   他妈姜云琬曾经是灵丹堂的大夫,他爸又针对了灵丹堂一辈子。   楚青集对灵丹堂,可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他当年也是一员风光的小将,小将们冲击灵丹堂时就有他。   应该就是他,当时带走了最珍贵的金针和银针。   而随着楚春亭的下一句,林白青的脸色变了,顾培也皱起眉头了。   楚春亭格外难堪,犹豫了许久,才咬牙说:“我也是偶然发现的,他把它卖给了一家RI本人开的,非常有名的汉医馆,然后,灵丹堂的金针就成了那家汉医馆的金字招牌。”   据说在M国有很多汉医堂,但大部分都是HNA国和RI本人开的。   而华人开的中医馆,不论从规模到医生,远不及RI本和HAN国人开的。   灵丹堂的金针居然被楚青集卖给了RI本人?   顾明此生最痛恨的就是RI本人了,楚青集居然把它卖给了RI本人。   林白青的拳头硬了。   楚春亭再问林白青:“《小品集》,《(太医院补遗)本草歌诀雷公炮制》,《本草品汇精要》,这些书你肯定听过,但是,你否读过?”   《小品集》,方书名,东晋,陈延之撰写。   那是一本非常有名的老医书,但在国内,在29年反中医时,所有的方本就被焚毁怠尽了。   在八十年代,有人在RI本发现它的复本,于是复刻,翻录,又带了回来。   它是跟《伤寒杂论》齐名的医术。   在由人翻录,带回来后,顾明专门瞅着发行的日子,在书店门口等着,排队买了一本回来,但可惜因为原本的缺损,佚失了很多字,很多地方也都不对,就只能看个大概。   而《本草歌诀》,《本草品汇精要》也是一样的,都是极为珍贵的老医书,却因为上一个百年连年的战乱,以及国民政府错误的决定而被毁绝,在国内早已觅不见真本,要专门去国外翻录的医书。   这其中最著名的,当属《景岳全书》。   由古流传至今的中医,本来分为摄生,阴阳,脏象,脉色,经络,标本,气味,论治,疾病,针刺,运气,会通十二项。   就好比顾明已经是神医了吧,但他也只懂脏象,脉色,经络和论治,疾病,针刺,运气等项,像摄生,阴阳,以及会通,他也不懂。   他教林白青的,就是他自己会的几项。   但在《景岳全书》中,就详细尽述了中医的大十二项。   其原书目前存于哈弗大学。   虽然国内有翻录的,但医书是,只要一个字不对,岐意就会长于千里的。   翻录的古籍不对,又没有师父来教,中医们又怎么能去传承它?   所以,古籍的佚散,加上中医传人一代比一代少,各种治病的手段也就渐渐萎靡,失传了。   上辈子,在脏象和摄生方面林白青一直有一些疑惑,在翻阅了好几版的《景岳全书》,都觉得不对后,遂准备去哈弗看看原书。   当时还是在关贸协会工作的顾敖武帮她协调的,为了一睹原书真迹,林白青整整等了两年。   医书,我们的瑰宝,治病救人的工具,却被藏在别国的图书馆,被当成文物来展示,而比这更可气的是,有些人手里分明有,但也要拿它成古玩囤着,不肯拿出来给真正的中医做工具,这就更加叫人无语了。   林白青隐隐猜到了,她说:“楚青集手里是不是有不少的古医书?”   楚春亭格外艰难,但点了点头。   要说楚青集的为人,就得从他当年出国说起。   他当初一看家有大祸,小将当不成了,自己要沦为‘地富反坏’了,遂连忙收养了一些老爹手里既值价,还小的文玩,汽油桶一抱,就游往港城了。   灵丹堂的金针,是他带出去的古玩之一。   在港城混了一段时间后他就去了M国,而在当时的M国,古玩市场也出乎他意料的大,在华人世界,各种文玩应有尽有,而且大家都是为生活所迫,全都在低价出售。   当进的楚青集格外的穷,但看着满地的文玩,他当然不肯错过,于是准备出手一样东西,搞点本金来来,在M国干他爹倒文玩的老营生。   但别的东西都卖不上价格,他的貔貅性格,也舍不得。   唯独灵丹堂的金针,有一家汉医堂愿意收购,并开出了天价。   用楚青集的话说,他也是被人给哄了,因为那家汉医堂打的是汉字,而且出面跟他交涉的全是国人,他当时初到M国,看到对方打着‘正统汉方’的旗号,以为其老板肯定是国人,正好对方出的价格也够高,他就把金针卖给了。   是直到后来,他才发现所谓‘正统汉方’的后面藏着的,是个鬼子老板。   但总之,就这样,灵丹堂那副金针到了RI本人手里,是一家RI籍汉医馆的金字招牌。   再后来他就走上了搞玄学算命,顺带收藏古玩的路子。   而关各种古籍医书,他之所以能收到,这个楚春亭也不知道来路。   他是去了M国之后才发现的,发现儿子囤着好些老医书。   楚春亭当然不是什么好人。   可顾明都能做到不给RI本人治病,儿子却把灵丹堂的金针卖给了RI人,不管他怎么解释,狡辩,只要他不把金针拿回来,楚春亭就无法原谅他。   至于医书,他的妻子曾经就是名中医,儿子囤着大批量的医书,却不愿意带回国,也是当成商品在待价沽售,自认是个恶人的楚春亭,也被儿子的恶给惊到了。   ……   林白青很疑惑,《小品方》,她唯一知道的原版现存于RI本,楚青集哪来的。   这时,顾培温声说:“有一种可能,应该是在图书馆要销毁时被他截留的。”   又说:“你的鸡排再不吃就不酥了,先吃饭,吃了饭咱们再聊,慢慢聊。”   林白青低头一看,才发现她最爱的大鸡排已经上来了,顾培都帮她切好了。   于国外的事情,楚春亭懂的并不多。   他语言不通,风俗不懂,只在家充当老爷子,有宾客来时陪儿子招待招待,听人奉承几句,剩下的时间就帮大家鉴定一下古玩,含饴弄孙就好。   很多事情,儿子不讲他是不懂的。   但顾培于国外比较懂,他也是揣测,但他认为楚青集应该是从图书馆的销毁书中截留下来的,至于原因,是这样的:西方的大学都有图书馆,人们也乐于向大学图书馆捐献各种藏书。   而在上个世纪,随着战乱,有大批的东方古籍涌向了西方的各个大学图书馆。   于我们国家来说,医书,是恨不能每个中医大夫人手一本的,因为它是工具。   但在各大学的图书馆,它只是一本书,一本他们所读不懂的书。   而作为展品,各个图书馆有一本就够了,每年盘库时,图书馆都会进行一次盘点,比较,同一本书,图书馆当然只藏一本,剩下的则会被销毁。   当然了,大学在销毁前会通知学生们去看一看,看有没有自己想拿走的书。   顾培原来就挺喜欢在各个大学图书馆销毁老书时去淘书的,不过那时的他对中医并不感兴趣,所以没有淘过中医类的书籍。   但楚青集不一样,他母亲姜云琬是个中医,家里藏书多,楚青集也了解中医。   顾培猜测,他很可能是看到了销毁图书中潜藏的巨大商机,趁着图书馆销毁,收回来的书。   分文不掏,恰合他人形貔貅的行事风格。   ……   食不言,寝不语,默默吃着鸡排,林白青由衷感叹,二叔真是个人材。   当然了,他都敢弄死他老爹,肯定是个人材。   她大概猜到楚春亭和儿子的矛盾起因了,试着说:“他是不是打算把那些医书也卖给RI本人?”   RI本人就像蝗虫一样,七十年前在抢,在偷,现在也一样。   汉医就是块肥肉,他们一看到就两眼放光,恨不能把所有的古籍全扒拉回去。   然后自我标榜,说他们才是真正的正统汉方。   当然了,作为名副其实的偷医贼,从《伤寒杂论》到《黄帝内经》,在将来,他们会为70%的中医名方申请专利。   在购买中医医具和药书方面,RI人从不吝啬钱财,也不缺乏耐心,有些汉方药企会历经几代人,只为求得一部原版医书,一张经方,一副药具。   金针他们要买,医书,他们更加不会放过的。   因为那在将来,会成为他们申请各种药方的国际专利时,最有利的敲门砖。   ……   顾培是昨天订的餐厅,花也是昨天订的。   他应该还专门跟餐厅交待了,要放妻子喜欢的歌曲。   她爱听小提琴,还爱流行音乐,这会儿连奏的《归来吧》,《飘雪》和《红茶馆》都是林白青的最爱,要不是有楚春亭,她会安安静静的坐在这儿,喝杯水,听听音乐。   但此刻林白青当然听不进去音乐。   楚春亭沉默了许久,才说:“我偶然发现他在跟一家HAN国汉医企业交涉,想要卖他所珍藏的《小品方》,当时就逼他起誓,别的东西不论,但文物,医书这两样,绝不可以卖给外夷。”   文物的价值在于所承载的历史,当然珍贵。   而医书,它所承载的不仅仅是历史,它更是医生们的教科书,是实用工具。   就好比《景岳全书》。   灵丹堂曾经所有的,校版精确的已经在70年前就被烧掉了,而关于摄生,会通等学科,新书上的一字之差,于中医来说就是一堵墙,堵着,叫中医无法往前走,只能把老祖宗的传承给丢掉。   楚春亭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顾明都不给RI本人医病,他儿子把医书卖给外夷怎么行?   所以楚春亭当时就逼着儿子起誓,不允许他跟RI本人和HAN国人做医书方面的交易。   价格再高也不准卖。   林白青忍不住说:“只是发了个誓而已,他就算我行我素,您也管不了他吧,不至于就为了一个誓,他就害您吧?”   楚春亭冷笑:“我又不是傻子,既想他听话,手里自然有他的把柄。”   手里捏着儿子的把柄,且耻于跟儿子为伍,楚春亭一怒之下拂袖回了国。   回来的时候他顺手把儿子所藏的玄铁金针带了回来。   但书籍太多了,而且古书不好运输,他一老爷子也带不动,就没有带回来。   回来之后老爷子就中了风,玄铁金针要不是他藏的好,也差点又被儿子拿回去。   楚春亭暗暗估计了一下,应该是儿子为了好跟RI本,HAN国人做交易,又怕他要跳出来反对,才想要弄死他的。   但好在林白青治好了他,在跟儿子的战局中,楚春亭暂时就处于了上风的位置。   综上所述,就是楚春亭和楚青集之间闹翻的全过程了。   跟林白青想象的并不一样,但也在情理之中。   楚春亭虽恶,解放时还一心想着要跑到对岸去,是个十足的投机分子。   但他跟顾明一样痛恨RI本人,在国际日渐开放的大环境下,在别的方面两国有交往,他到也无所谓,可医术,医具跟别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所谓汉方,汉家之方,那是我汉家之术。   在国外RI本人和HAN国人挂着羊头卖狗肉也就罢了。   儿子助纣为虐,跟他们同流合污。   在楚春亭眼里,那就是个孽障,孽障都不如。   ……   林白青该问沈庆仪的事了,但看老爷子面色铁青,手在不停的颤着,知道他这是给气的厉害了,怕老爷子要当场噶掉,连忙抓过他的手帮忙推拿了几把,先把他的气给顺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顾培:我的烛光晚餐,被搅局两次了。   推一本机油的文儿给大家,有感兴趣的收一发哈。   《九零香江入殓师【玄学】》梦廊雨   一觉醒来,白珍珍成了九零年香江一家殡仪馆的入殓师。   上辈子因为家人反对,她离开了自己最爱的行业,重操旧业,白珍珍如鱼得水。   坠楼而亡的当红女星……车祸惨死的实力派歌手……溺水而亡的大佬孙子……   白珍珍凭借着巧夺天工的技术,将他们支离破碎的身躯恢复成了死亡前的模样,给予了亡者最后的体   面。   只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不止要负责遗体化妆,还得要安抚亡魂?   心肌梗死的老爷爷缠着她让她告知家人他的钱都藏在何处。   被继母毒害的小男孩让她告知父亲真相。   ‘爱妻如命’豪门公子跪着求她将自己的私人财产告知怀孕真爱。   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入殓师,她真不想兼职当神婆啊! 第84章 半张经方   (把证据给我寄回来!)   已经快11点了, 西餐厅别处的灯都关光了,只剩他们这一桌。   楚春亭去厕所了,顾培在看表,林白青捧过花闻了闻:“唔, 好香。”   顾培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敷衍和应付, 但还是说:“你喜欢就好。”   又说:“楚老说的那家诊所叫汉唐医馆, 一开始我父亲也以为它是国人开的, 跟其交往颇深, 后来才发现它的股东是RI本第二大的中药企业, 桥本制业。”   RI本第一大中药名企叫津村, 而第二大就叫桥本制业。   而汉唐医馆,这个名号很响亮的。   上辈子林白青后来出国,见到各个国家都有汉唐医馆, 里面的药材好, 价格也合理,而且医生大多讲中文, 她也以为它是国人开的,在国外时给人开方子, 总会优秀推荐他们去汉唐医馆抓药。   合着它竟然是RI本人开的?   因为这个,林白青又想到一些事情。   上辈子的顾卫国有俩二奶, 一个是乔引娣,他表姐, 另一个年龄比她大着五岁左右, 据说是个海归留学生,在她的引荐下, 顾卫国曾跟汉唐医馆展开合作, 想要打入国际势场。   结果就是, 国际市场没打进去,灵丹堂还给他整塌了。   至于津村和桥本等RI企,会在2010年左右获得M国药品相关部门的批准,其旗下的中成药将会全面登陆M国的各大药品商店,医院。   中成药在M国获得审批上市,它就等于占领了全球的销售市场。   而照这么说的话,上辈子灵丹堂的轰然倒塌应该跟黑心首富柳堰没啥关系,倒是跟桥本津村一类的RI系中成药企业脱不了关系吧?   想到这儿,林白青问顾培:“你了不了解桥本制业,晚上咱们好好聊一下?”   一句很简单的话呀,但顾培又生气了。   他就跟个三岁小孩儿似的,特别会讨人欢喜,总能让林白青无比开心。   但也总是脸色说变就变,动不动就跟她耍小性子,生闷气。   他闷闷的说:“你已经忙了一整天了,回到家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聊天。”   林白青轻手抚花,声音一柔:“都几个月没见了,你不想我,也不想那个呗?”   顾培一愣:“哪个,什么?”   身侧的女人突然凑首过来,明睐中闪着星星,娇嫩的芳唇凑在顾培耳边,悄声问了句你就不想跟我……,还飞速的在他耳朵上轻轻嗫了一口。   顾培于瞬间怔住,面红耳耻,一把抓过水杯饮尽。   终于,他很认真的侧首过来,盯着妻子的眼睛说:“想的,很想。”   旋即又说:“但你今天需要休息,我就算做大手术,也没有站过八个小时。”   其实林白青天天扎马步,会调息,站八个小时不算什么的。   但顾培没见过她的功夫,也没见过她打拳,她舍不得,也没在他身上用过力,他就不知道他妻子的身体里有多大能量。   林白青又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去跟人打架,而且想逗逗他嘛,就故意说:“我不觉得累呀,是不是你在海上太辛苦,太累了,想偷懒?”   又故意问:“你要体能不好,我给你开个中药方子补一补?”   她是开玩笑,但顾培当真了,他被挑衅到了,又生气了:“我也是名医生,体能方面不用你操心的。”   上下打量着妻子,他还想说什么,但这时楚春亭回来了。   现在,老爷子得讲一讲,关于楚青集是怎么提及沈庆仪的事了。   ……   事情还是得先从二十年前讲起。   俩儿子,青图单纯,专一,恋爱在地下谈,楚春亭自始至终不知道。   楚青集的自行车后座每天都在换姑娘。   他是员小将,也正是批沈庆仪母女的主力军。   但祸不及子女,每当儿子出门,楚春亭都会约束他,让他不要批的太过火。   楚青集总会说:“爸,这你就不懂了吧,我那是批吗?我是在保护她。”   总之就是,俩人当时认识,虽然立场不同,但没有太深的仇恨。   相反,楚青集在革命斗争中,于沈庆仪应该还比较保护。   再说后来,自楚春亭出国,楚青集从来没有提及过沈庆仪,一次都没有。   直到前段时间找到孙女,老爷子给儿子敲了个电话,说,即使他死了,遗产也落不到儿子手里,因为他已经立好遗嘱,一切遗产将由青图的女儿来继承。   那是楚青集第一次提及关于沈庆仪的事,他说:“爸,沈庆仪是有个孩子,但那孩子早就葬身大海了,来找你认亲的肯定是冒充的,您别太糊涂,给人骗了。”   “你怎么知道孩子葬身大海了?”楚春亭反问。   楚青集一笑,说:“当时我就在海上做蛇头,沈庆仪的事我比您更清楚。”   所以他早就知道沈庆仪有个女儿,但他一直认为,那个女孩儿早就死了。   楚春亭就知道儿子不会信,于是把军区政治处所有的证据逻辑给他讲了一遍。   然后正式宣告,从今往后他那个孽障,逆子可以去一边玩泥巴了。   自己,后继有人了!   楚青集比老爷子好的一点是,泰山崩于顶而不会变色,所以他当时还恭贺了老爷子几句,又感慨了一番当年,痛斥了一番十年的黑暗,就把电话挂了。   自此之后俩父子再无往来。   直到前段时间,楚青集唯一的女儿,中文名叫小雅的小丫头突然生了怪病,楚青集在西方找不到大夫可医治,反而,去汉唐医馆治疗了一次,发现效果不错,正好林白青是名中医,而且她手里有他的玄铁金针。   他就提出要求,要让她带着金针去一趟,并说,有沈庆仪的消息要告知。   楚春亭于此的分析是,在那个后有追兵,前有狂风巨浪的夜晚,沈庆仪凭借本能偷渡到了港城,并且后来去了M国,儿子应该确实见过她。   但俩人交集大约不太深。   至于沈庆仪目前人在哪儿,在做什么,楚青集应该是知道的。   医生最在意的总是病人,所以林白青先问:“叫小雅的女孩的病,症状是什么?”   楚春亭说:“间歇性呕吐不止,西医没有从她的身体里查到任何不对的症状,精神科医生也没有,服用了镇静剂就会转好,但时不时依然会犯,而且据说总是会在半夜,睡梦中发病,孩子有好几次差点在熟睡中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   顾培说:“这听起来像是癫痫。”   神经性呕吐,体无病变,最有可能的就是癫痫。   但癫痫医院是可以查得出来的。   那是什么病,会叫一个女孩子每到半夜就呕吐不止的?   没有见过孩子,光听一些简单的症状描述当然治不了病。   而在所有的病中,涉及神经的,尤其是仪器查不到病灶的是最难治的,西医通常会给予患者精神类舒缓药物,治标不治本,而且大多有成瘾性,一旦上瘾,人就毁了。   好的中医会梳理患者的经络,从经络中找问题,但那是必须要见到患者的。   顾培适时说:“已经很晚了,该回去了吧。”   楚春亭最后说:“青青,如果站在你的立场上,我也会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如果让我评价楚青集,我会认为以他的脑子和智商,他不会对一个医生不利的。”   哪怕林白青会跟他争遗产,但她是个医生。   而人,只有不是张子强,以及他的情妇樊绮梦那种,没文化,没远见,穷凶极恶,才会对医生不利,正常人,只要有脑子的,都不会抽疯到去伤害大夫的。   所以,楚春亭心底里是希望林白青去一趟的。   确定沈庆仪的消息,救他的小孙女,小雅。   ……   送罢楚春亭,顾培开着车,俩口子才要回家。   林白青问顾培:“你见过楚青集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培当然见过,他说:“跟楚老生的很像。”   “红眉毛,鹰沟鼻,还有一双深深的眼睛?”林白青笑问。   顾培温温笑了笑,说:“你形容的非常精确。”   “你有没有见过他的妻子,那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林白青又问。   顾培摇头:“没有。”又解释:“我在国外时并不喜欢混圈子的。”   林白青还挺好奇一点的:“以你看,他算命到底准不准?”   作为玄学大师,楚青集简直可谓华人之光。   顾克曾经跟顾培说过一件事,说他曾经在一次聚会上,亲口听楚青集说某个人命不久矣,过了一段时间,那个人就于梦中悄然去世了。   而那并非他第一次预言死亡。   他经常在各种公开场合预言某个人的死亡,包括一些公众人物。   他的预言也没有不灵的。   因为能断生断死,所以在M国的华人圈子里他格外出名。   顾培原来不懂是为什么,但自从跟林白青结婚后,他隐隐悟到一些东西。   他问妻子:“你是不是总能闻到一些旁人闻不到的味道?”   林白青的鼻子和舌头都特别敏感,她能分析,辩别各种味道,她说:“我能闻到一些妇科病,孕味,还有……七不医后的死气。”   她旋即恍然大悟:“楚青集跟我一样,也能闻得到死气。”   顾培点头:“对,我父亲当时也是这样判断的,还曾说过,如果他愿意从医,当是一名很好的大夫。”   当人得了病,或者要死,只要不是车祸,溺水等意外亡故,到了临终的阶段,身上都会散发一股味道,那股味道就叫死气。   看来楚青集有跟她一样继承了奶奶的天赋,但不同的是林白青用这个天赋来行医,治病救人了,楚青集却拿它做了装神弄鬼,做玄学大师,掐指算命了。   ……   今天早晨因为摇到了一帮梆梆硬的后台,丈夫又回来了,林白青格外开心。   下午因为楚春亭的一席话,搅的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想了各种可能,比如沈庆仪是不是被楚青集给诱骗到M国去了,再或者把她囚禁了之类的。   但现在看,现实并没有她想的那么荒诞。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楚青集见过沈庆仪,也知道她的下落,但交往并不深。   不过这是不是他为了她去给他女儿治病而故意撒谎,就不得而知了。   回到家,天已经很晚了,林白青先去洗澡了,因为知道顾培今天要回来,她刻意把屋子整个儿收拾了一遍,收拾到了自认干净的程度。   但等她洗完澡出来,就发现他把床单被褥全换了。   桌子,镜子,她的化妆品全都擦了一遍,地他也重新扫了一遍,窗明几亮!   于是,林白青又成了卧室里唯一的脏东西。   要不要去趟M国,得她自己来决定。   去,她有可能会有危险,但要不去,又该怎么确定沈庆仪的消息?   听到丈夫在推门,林白青抓起枕边的梳子朝着灯泡开关的方向砸过去,顾培刚一开门,灯啪的一声,屋子黑了。   顾培在原地站了片刻,说:“好像停电了。”   他没有去开灯,磕磕绊绊冲到床边,伸手摸到妻子的那一刻才松了口气:“没吓到你吧,你不会害怕吧。”   林白青:“……”   她只是开个玩笑,而且她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柔弱。   林白青都考虑,是不是该让顾培见识一下,她是怎么一手干翻三个男人的。   “灯是我关的,要不要我再给你表演一个开灯?”林白青说着,摸到枕边有一盒套子,砸到了开关上,卧室骤然亮起,她说:“看吧,灯开了。”   再一摸,是她的传呼机,这是个宝贝,可不敢砸。   她拿在手里摸了摸,又放回了原处。   顾培盯着妻子看了片刻,从她饱满光洁的额头,看到她软嫩的唇,目光逐渐下滑,呼吸逐渐炽热,关了灯,他躺回了床上。   林白青顺势环上他的胸膛:“你好像变瘦了。”   顾培轻轻于她耳侧嗅着,好半天,忽而粗声问:“你喷香水了?”   那已经是他几个月前买的香水了,林白青今天刻意喷的。   在喷的时候她才发现,这款香水的成份里有玫瑰,苹果,黄桃,酒精,麝香,都是她喜欢的味道,她问:“是不是很好闻?”   顾培反问:“你不觉得它的味道特别像你的体香?”   他想买一款香水送她,挑了很久,是专门挑着她的体香来买的。   林白青嗅了嗅自己:“有吗?”又说:“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顾培往后退了点,哑声说:“看来你还不困,是不是想听我讲一讲桥本制业?”   这一听就是套路,他以为她心不在焉,还在想工作上的事,这是忿忿不平,故意刺她呢。   林白青小声在丈夫耳边说:“培,我爱你!”又说:“这段时间我好想你的。”   黑暗中,顾培呼吸滞了片刻,突然猛吸一口气,然后他就疯狂了。   是真的疯狂了。   他掰过她的脸,蛮横的撬开她的口腔,疯狂的噬虐,他的舌尖扫过林白青的口腔,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竟让她生生觉得疼。   他的肺活量又好,过了几十秒,林白青都要窒息了,他还没停的意思。   终于,林白青扭开头大喘一气,但旋即顾培就追了过来。   双手箍上她的头,都没有换息,又吻了上来。   林白青能听到顾培的心跳,在疯狂的咚咚作响,她喘不过气来,试图推开他。   但用上好大的力气,他居然纹丝不动的。   而且他的胳膊越勒越紧,紧到林白青被他挤的,整个胸腔都觉得痛。   要不是活这辈子,林白青都不敢想象,她能被一个男人给亲晕过去。   在快窒息的那一刻,她连捶带打,把男给推开了。   ……   亮光一闪,是顾培打开了灯,他额头上全是汗,眼神空洞而茫然,立在床边。   林白青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忙坐了起来:“你没事吧?”   明明是他差点把她弄晕了,可他自己却显得很害怕。   男人站在床边,浑身的肌肉紧绷,唇角抽搐,忽而说:“我好像又闯祸了。”   林白青一听就觉得不对了,她一直以为两辈子,她都是他的第一个。   这意思是他不止有她,还有过别的女人呗?   把男人拉到床边坐下,她温声问:“你什么时候还闯过祸?”   顾培说:“五岁的时候。”   林白青:“……”   五岁闯的祸会是啥,欺负同桌小女孩,给女孩子的铅笔盒里放毛毛虫?   “你做了什么呀?”林白青又问。   顾培已经回过神了,摇头说:“不说那个了。”又躺回了床上,问:“刚才我是不是把你弄的很疼?”   不知道顾培小时候的生活经历是什么,但林白青觉得,他对她这种近乎变态的小心翼翼,应该跟他小时候的一些经历有关,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事。   但他这种心理状态需要的是安慰,而非否定。   她咬唇片刻,先坦然说:“是有点疼,不,挺疼的,可疼可疼了。”   男人一噎,望着给自己亲了满身红痕的妻子,心脏都差点停止了跳动了。   林白青捡起刚刚才被顾培捡回来的套子砸灭了灯,揩了揩唇角被他蹭破的地方,蜷进男人怀里,又小声说:“但是……我比较喜欢狂野一点的男人。”   ……   次日一早林白青才睁开眼睛,就听到小青在喊:“不好了姐,公安把咱们包围啦!”一看林白青的脖子,愣住了:“大冬天的,你咋被坟子咬成这样?”   赵静也专门跑来通知林白青:“诊所门上围满了公安,发生啥事儿啦?”   林白青回屋子,打开柜子挑了块丝巾出来围脖子上,再出来时,满巷子的邻居全来通风报信儿:不好啦,不好啦,公安把灵丹堂包围啦!   其实真相是,一大清早的,‘痛风局’来找林白青摘帽子了。   只有一个大夫,一副针,她还要接别的门诊,一天顶多能治六个痛风。   但如果再能有一副金针,师哥就可以跟她一起治,效率会更高的。   可恨的是那个如果会很渺茫,因为另一副金针在汉唐医馆,RI本人手中。   关于汉唐医馆,桥本制业,以及津村等RI系中药名企,林白青并不了解。   倒不是她不感兴趣。   她跟所有国内的中医届同仁一样,对RI企非常感兴趣。   但那些RI企把自己保护的非常好。   在上辈子,二十年后互联网将会变的格外发达,但是关于那些RI系中药名企,他们的控股家族是谁,东家是谁,掌柜是谁,不论在国内还是国外,在任何媒体上都查不到相关信息。   但是,RI系中药企业不但会抢注70%的国际专利,而且渐渐的,他们会悄悄收购国内的各大中药堂,有许多名号响当当的百年老字号都有他们入股。   而且他们还会在国内建大批量的中药培育基地,从根子上控制中药市场。   作为一个中医,林白青跟国内所有的中医同仁一样无语,愤怒,悲痛。   但可恨的是,自05年起,国内会兴起另一场反中医运动,还搞的轰轰烈烈。   安宫牛黄丸,苏合香丸,紫金锭,一味味开窍名药全被骂成一文不值。   就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专利,国际市场,全被RI系企业拿走了。   也不知道这辈子,林白青的螳螂细臂能不能稍微阻止一下事态的发展。   但边做针灸,她先得边想个好办法,跟楚青集交涉,拿到母亲的准确消息。   ……   下午刚上班,沈庆霞和柳连枝一起过来了,她们还带着小马佳。   小马佳甫一进门就鞠躬:“小林大夫好。”   这孩子是林白青的亲人了,算是小表弟了。   在跟马保忠交涉那天,林白青亲眼看着马保忠为了自保把他推向玻璃柜。   当时他的额头被撞裂了一道长达7厘米的口子,伤疤最近才刚刚愈合。   就现在,额头上还顶着一道骇人的疤。   不知道孩子的感受如何。   但如果林白青是他,差点被亲生父亲一把弄死,她肯定会崩溃的。   沈庆霞也正是为了马佳而来的,等她给柳连枝灸上针,她说:“青青,这孩子原来还能吃点饭,但现在不行,一吃就吐,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一吃就吐?   林白青抓过孩子的胳膊诊脉,小小年纪的,这孩子脉像既迟又滞,再看他的舌苔,厚厚一层白绒,毛肚一样,她了然了:“小佳这是胃经淤堵了。”   沈庆霞先示意儿子出去,才又说:“他爸在家闹事那天孩子本来就受了惊吓,他就不爱吃饭了,最近报纸上又天天全是他爸的报道,他干脆一口饭都不吃了,我要强迫他吃,吃完他就会吐,你看咱中医能不能治?”   马保忠因为下毒一事被判刑了,死刑。   而在这两个月,他的情妇,私生子全被扒了出来,报纸天天轮番报道。   沈庆霞没有被涉及,但她内心受的打击很大,这几个月头发白了大半,不过毕竟她是个女强人,企业管理者,不管内心如何千疮百孔,外表不会表现出来。   但小马佳就不一样了,他是个初中生,已经懂事了,被自己的爸爸主动伤害就够可怕的了,再父亲又被判了刑,他受了惊吓,又发泄不出来,郁气沉积于胃,胃经就会痉挛,继而淤堵。   痉挛与淤堵其实是最简单的,扎一针,给孩子开开窍就好了。   正好新来的银针林白青还没用过,就打算在孩子身上试一试银针。   她打开诊室的门,见小马佳孤伶伶的站在走廊上,笑问:“小佳,打过针没?”   男孩进了屋子,挺起胸膛,轻声说:“打过的。”   “我猜你是个胆小鬼,一打针就哭,对不对?”林白青又说。   因为柳连枝刻意要求沈庆霞瞒着,所以小马佳并不知道林白青是自己的表姐。   拿她是当成医生在看待的。   半大小子不习惯被漂亮姐姐开玩笑,嗫嚅着说:“我打针从来没哭过。”   “如果我要在你鼻子上打一针呢?”林白青说着,碘伏棒碾上他的鼻子,又说:“我这辈子治了很多人,还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在这个位置打针不哭的。”   小马佳在被他最信任的爸爸推向玻璃柜撞破头的那一刻,人生信仰就颠覆了。   因为媒体铺天盖地在写他爸,他出门也经常被人指指点点,孩子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还挺想受点疼的,扬起头说:“要不你打一针试试,看我哭不哭。”   说时迟那时快,林白青手里的银针已经朝着他的迎香穴。   她的手法特别快,快到小马佳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也确实不疼。   至于哭,他的心现在是麻木的,就更加不会了。   鼻子上扎针,看着就疼,沈庆霞说:“小佳,要疼的话哭一声,这儿就妈妈,小林大夫和外婆几个,我们都不会笑话你的。”   孩子有难过,但只能憋在心里,不敢发泄,她其实也希望他能发泄一下。   柳连枝望着外孙,却没有说话,也没表现出格外的心疼来。   因为有针,小马佳不敢动,但他是真的不疼,他说:“我不疼,我也不想哭。”   林白青捻了一下针,问:“现在呢?”   这一下让男孩感觉不舒服了,酸,胀,有一股热流自鼻子往体内窜去,一路到咽喉,又到胸膛,再到胃里,胃里一热,热气上涌,鼻子更酸,更胀了。   一受刺激,他的眼泪猛的一下飚出来了,开始只是因为生理刺激而流的眼泪,但男孩心里憋的慌,当那个伤心的点被触到,他抽噎几声,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沈庆霞连忙环上儿子,温柔的拍哄着:“哭吧,哭大声点,哭出来你就好了。”   柳连枝也说:“佳佳,你可以哭的,没有关系的,哭吧。”   男孩头上顶着一枝长长的针,不太敢动,也没有哭的很大声,但肩膀耸着,不停的抽噎着,这是终于把几个月所受的痛苦全渲泄出来了。   哭着哭着,孩子干呕了起来,林白青连忙把垃圾桶端给他,让他抱着呕。   因为没吃东西,呕出来的全是黄绿色的苦胆水。   趁着他在呕吐,林白青沿着他的整个阳足明胃经推拿了一遍,给孩子把经络梳理了一遍,经络理通,不会再痉挛,他的呕逆也就止住了。   小男孩无法形容,但他尝试着形容,说:“医生姐姐,我突然觉得胃里好热,好舒服啊。”   望着小马佳,林白青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却又摸不准。   男孩子嘛,即使有点小病,身体底子好,能扛得住。   所以林白青只银针在迎香穴帮他通了窍,再推拿了一下经络,他的脉像就清了,舌苔上那层腻白也肉眼可见的往下消了。   收了针,林白青说:“觉得舒服就好,回家要记得自己给自己调节心情,努力吃饭,如果吃完还想吐,就再来找我,我帮你做整体的经络梳理。”   男孩乖乖鞠躬:“谢谢大夫姐姐。”   其实他很乖巧,也很懂礼貌,但大概是因为长得太像他爸,林白青试图亲呢,可总跟他亲呢不起来,拍拍孩子的肩膀,她说:“不客气。”   沈庆霞还忙,做完针灸就先带着孩子走了。   柳连枝的针灸也做完了,就办公室里陪着外孙女,看她忙出忙进。   忽而,她问:“青青,有没有想过学开车,以后出行会方便点。”   “想呀,但市里只有一家驾校,离我特别远,我抽不出时间来。”林白青说。   柳连枝笑了笑:“那有什么难的,供销社的大仓库拆了,先改装个驾校吧,搞几辆车,找几个教练,离的也近,你下班了抽空去练练就好了。”   所以为了她练车,外婆就要开个驾校吗?   林白青又出去忙了会儿,再进来喝口水,柳连枝又追着问:“青青,有没有想过住楼房,对面大概一公里的地方有个新高层,两个月就可以装出来。”   人生之得意若非如此了,有个多金,还整天想着帮你改善生活的外婆。   但林白青说:“不用啦外婆,我从小住现在的家,我喜欢我的家,不想搬。”   放下水杯,她才要走,怎么觉得柳连枝碰了自己一下。   她眼疾手快,抓住了外婆的手:“外婆,您怎么又在给我塞钱。”   刚相认的时候她给了三万,现金,害的乔麦穗红了眼,差点摔成个瘸子。   之后每隔一个月,她就要悄悄塞张一两万块钱的存折。   或者是放在林白青的包里,或者是她兜里,出其不意的,悄悄把钱塞给她。   今天可算逮到现形了,林白青又花不了那么多,当然不想要。   但看她要掏,柳连枝厉声说:“不准掏。”   又温声说:“外婆觉得你妈妈大概是找不回来了,外婆还好,年青时还算过过几天好日子,但你妈妈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你得帮她把好日子补回来。”   顿了顿,再说:“她可喜欢穿漂亮衣服,可喜欢吃点好的,可喜欢听音乐,跳舞,吃西餐,看电影的,就算外婆求你了,帮她补回来,好不好?”   沈庆仪虽生在资本家家庭,柳连枝给她的也是精英教育。   可时代给予她‘地富反坏’的称号,她从小到大被人围观,唾弃,最后还生死不明。   如果她真死在了那场偷渡中,那她的一生可就过的太凄凉了。   柳连枝无法去恨谁,因为当初是她自己选择留在国内的。   虽然她一手创立了全新的东海制药,生产的药品不知道救了多少人。   但她也害了自己的女儿,让她的青春岁月活在枷锁与镣铐中,又死在了反抗,逃离的路上。   她现在的心态是,女儿没有享受过的一切,她要孙女帮女儿补偿回来。   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能不那么愧疚,难过,才能有那么一丁点的安慰。   林白青收了钱,花了,她的心里才舒服。   她不收,不花,柳连枝的心里就不安,难过,就会愈发愧疚,甚至无地自容。   在一瞬间,林白青差点就忍不住,把楚青集那边的,关于沈庆仪的消息告诉外婆了,但毕竟楚青集是个什么玩艺儿她说不准,消息是否准确她也不确定。   想了想,林白青还是忍住了。   万一楚青集是骗人的,她一个人上当就够了,可不能再让外婆受刺激。   ……   下午又给两个痛风病人做了针灸。   她还特意抽了点时间,准备给穆成扬接的那个哑巴爷爷做做治疗,再雇个黄面的把他送到军医院,让顾培带他做个病理检查,看他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今天那位哑巴爷爷并没有来。   临近下班时,林白青正准备给银针消毒,忽而灵机一动,她想到什么了。   转身,她一个电话敲给了楚春亭。   “青青?”老爷子一接到孙女的电话,声音甜的跟蜜糖似的。   林白青先问:“楚老,楚青集的女儿小雅是不是神经性的呕吐症?”   楚春亭说:“对,主要是突发于半夜,孩子还差点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过。”   林白青说:“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去问问给孩子做针灸的中医,灸的时候,是不是灸的足明明胃经,而且在针灸之后,孩子就会短暂好转。”   楚春亭不是喜废话之人,涉及孙女的病情,立刻挂了电话,转拔电话去了。   林白青打开方簿,就在方簿上写起了方子。   刘大夫凑过来一看,见她是在写一个针灸方子,而且是从穴位的精确点,再到用何种针,以及针灸的深度,再到是该提插还是该捻,以及治疗时要有什么样的感觉再进行什么样的牵引动作全写了,而且写得的特别的细。   她笑问:“你这是准备给咱们的实习大夫们出个傻瓜教程?”   林白青一笑,说:“这是个傻瓜教程,但不是给实习大夫们的,是要邮寄的。”   “邮寄给谁,你在外面收徒弟啦?”刘大夫问。   几个实习大夫了凑了过来,看林白青书的飞快,也问:“师姐,你的徒弟在哪儿啊?”   许朝说:“我们能抄一份吗,让我们也学一学吧。”   这份方子太傻瓜,太详细了,于他们这种实习医生来说,再珍贵不过了。   林白青不是个喜欢藏技术的人,一想也是,何不给实习医生们也抄一份,遂点头说:“可以的。”   几个小实习大夫对视一眼,全从包里翻出了笔记本来。   林白青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一页的经方纸,看了看,做了些修改,又找出A4大的信纸来,把刚才的针灸方子誊了一遍,把原稿给了几个实习大夫,让他们自己去抄。   又把自己誊抄好的一份一对折,撕成了两半。   刘大夫一头雾水:“你这到底是干嘛啊,一个方子,你干嘛撕成两半?”   “留一手。”林白青笑着说。   “啥意思,你给人开方子,只给一半方子,留一半?”刘大夫更摸不着头脑了,简直云山雾罩。   林白青说:“那不有句老话嘛,凡事留一手,是给自己留后路。“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正在抄笔记的许朝抢着接起电话,捧给了林白青。   林白青接了过来,一听声音,笑了:“楚老。”   楚春亭说:“你说的很对,据楚青集说,孩子曾经在汉唐医馆用金针做过治疗,灸的正是足阳明胃经,当时曾短暂的好了,但是最近又复发了。”   林白青笑着说:“RI人留了一手,不帮他把孩子彻底治好,是想要他手里的医书做交易吧,这事他知道吗?”   大千世界不止林白青一个中医,而且M国中医多得是,有很多RI本老中医的治疗手段不比国内的老中医差,而且要更高明。   楚青集手里既然有那么多老医书的真本,RI本人怎么可能不盯着他。   但跟RI本人做生意就好比与虎谋皮。   人家在治疗的时候就会留一手,帮孩子缓解,但不会完全治好。   而为什么楚青集不惜以沈庆仪的消息做为交换条件,也要林白青去。   是因为RI本人不陪他玩儿了,不帮他治了,他焦头烂额了,才回过头来求亲人的。   ……   楚春亭默了好一会儿,算是承认了:“他自忖精明,但总干蠢事,可惜报应却在孩子身上!”   林白青拈起方纸拍了拍,说:“你再给他打个电话,有一段话,我要你转达他。”   顿了会儿,她又说:“告诉楚青集,我会邮寄半张经方过去,是一份针灸足阳明胃经全经络的傻瓜教程,普通的钢针,普通的针灸大夫就可以帮孩子做缓解治疗。但是,我需要他所知道的,关于沈庆仪的一切消息,有地址给地址,有照片给照片,如果能找到沈庆仪本人更好,把证据给我寄回来,我收到了,确定消息准确可靠,就会带着玄铁金针去M国,彻底治好他的女儿!”   手拍在经方上,那是半张经方,只是半个方子。   上辈子的林白青特别天真,单纯,善良,就跟顾明一样,只知道治病救人。   但顾卫国把她练出来了,她学会耍滑头,也会留一手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从05年开始的,中医方面的争论作者就不多说了,大家可以搜索来了解一下。   PS:最近章节有点大,大家不要嫌弃多花了币币呀,那是因为作者也急切的想把关于妈妈的事讲清楚,虽然币币多,但是字数也多呀,今天更了一万多字喔,阅读愉快,记得留言! 第85章 妈妈   (她妈还真的活着,而且也在从事医疗行业?)   先说楚春亭。   今天他有客人, 广省收藏家协会的会长许惑年,来找他鉴定一卷手抄本。   楚春亭捧着手抄本,欠腰挂掉电话,望着手抄本, 他红眉高挑, 眼浮笑意。   许会长心中一喜:“瞧楚老笑的, 看来这手抄本是真迹。”   楚春亭经他提醒才回过神来, 将书撇到了桌子上, 淡淡说:“这敦煌经要真是唐代手抄本, 可抵黄金十担, 我初时也以为它是真的,但不对,虽然它可以以假乱真, 但这是明代摹本, 收藏价值是有的,在如今, 也能值个七八万吧。”   许会长一愣,心说既是摹品, 楚老为何笑的那般开心?   这卷手抄本是他花十万块买来的,既只能值七八万, 就是赔了,砸手里了。   但做古玩生意就好比猎人, 常打鹰, 就难免被鹰啄了眼,许会长自认晦气, 又跟楚春亭寒暄了几句, 转身走了。   他始终没闹明白, 本来心情一直不咋好的楚老,咋突然变的那么高兴了。   石大妈也不知道为啥,老爷子接了几个电话后突然就喜气溢于言表,很纳闷。   但还能是为啥呢,当然是因为他的小孙女。   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楚春亭一生玩弄人心,独独玩不过小儿子,总被那小子算计,气到肝疼,但他万万没想到,偏偏林白青能揪住楚青集的七寸。   半副经方,妙极,极妙!   他当即拔电话给小儿子,向他转达了林白青的意愿。   正如他所料,向来笑嘻嘻,总是马屁拍的山响的小儿子这回一声都没笑。   隔着半个地球,楚春亭都能听到小儿子心里的惊讶和不可思议。   没想到吧,他憨厚耿直的哥哥生的女儿,却能把他一军将翻在地。   虽然孙女甚至都不认他,不来他家,但楚春亭拍着大腿,乐的前仰后合。   其疯狂的程度,吓的保姆石大妈很想打个电话给林白青,让她来看看。   她觉得这老爷子大概率是疯了。   ……   第二天一早到药堂,电话叮铃铃的响,当然是楚春亭打来的。   楚青集倒是很爽快,而且不需要邮寄,他直接托了一个人,让其人上灵丹堂来拿方子,当天坐飞机去M国,比邮寄更快,也更方便,高效。   但疾病是个非常复杂的学科,而且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病也不一样,方子是否管用也得时间来验证,所以这件事的结果只有一个字,继续等!   而东海制药那边,果然,在试制药品的阶段出了问题。   因为质量管理由田中沛监管,电话是他打来的。   林白青猜着应该是中成药中的重金属,农药残留问题,但田书记在电话里没有明说,反而约林白青晚上一起吃饭,说届时在饭桌上在详细谈。   林白青遂又喊了顾培,也喊了柳连枝,准备去共商解决大计。   今天是周六,在西方国家,一周休两天,今天就应该是休息日,在今天,顾培通常不会给自己排太多工作,下午就休息了,所以他下午就过来了。   但在国内,目前还是单休,而且像灵丹堂这种诊所是不可能完全关门的,在周内,全天都会安排一个大夫坐门诊,到了周六就不安排门诊了,但所有的复诊和调方子通常会安排在周六。   而在周六,林白青就不接诊了,她会在这一天专门做中成药。   话说,离家三个月,顾培回来的第一天,以为诊所排队只是偶然状况,直到过了一周才敢接受一个事实,灵丹堂是个永远人满为患的地方。   好在林白青非常有条理,有经验,每个早晨她都要先估一遍患者。   急病,温病,两种疾病搭配式诊疗,既效率高,还治得快。   这会儿她带了几个实习大夫在制药。   实习大夫是只拿点生活费,不拿工资的,当然,在实习阶段他们要学技术,在制药的过程中,林白青就要跟他们讲药性,讲原理。   突然,一个女生说:“林大夫,快看快看!”   另一个也说:“师姐,你快看啊,看玻璃窗外面。”   然后俩小女生同时声音甜甜的说:“姐夫来啦!”   林白青抬头一看,还真的是顾培来了,停好车之后在院子里四处走动。   俩女生又问林白青:“姐夫在干嘛呀,他干嘛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   林白青解释说:“药堂最怕老鼠,他是在检查,看院子周围有没有鼠洞。”   “哇,姐夫好贴心喔。”一女生说。   另一个则问:“你俩是怎么谈上的呀,跟我们说说呗。”   顾培转了一圈,进楼里去了,林白青正要说话,许朝醋惺惺的说:“你俩,现在可是上课时间,你们想聊八卦可以去外面聊,我要听师姐讲课。”   话说,俩女生也都十八.九,还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原来可喜欢围着许朝转了,但自打上回顾培来过一回,她俩就不像原来那样总喜欢围着许朝转了。   俩女孩齐齐瞪许朝一眼,一个说:“合着我们都是懒惰分子,就你最积极呗。”   另一个用屁股挤开了他,说:“挤得很,离我远一点。”   许朝前段时间还是她俩的争风吃醋对象,蓦然被她们冷遇,气咻咻的转到乌木条桌的尾端,一个人默默去干活了。   林白青看在眼里,心说看来不止她是颜狗,大多数的女孩子也都是颜狗呢。   ……   再说顾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上楼找到穆成扬,问:“那位哑巴老人呢?”   穆成扬今天下午有三个病人,有俩是关节炎的老太太,还有一个哑巴老人,也是个白内障患者,正在做治疗。   但今天这个哑巴老人,跟上次顾培来时碰到的那个不是一个人,他说:“那个已经治好走人了,这又来了一个,巧不巧,也是个哑巴。”   关节炎老太太说:“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偏遭细处断,哑就哑吧,还瞎了,哎,这老爷子真是可怜呐。”   穆成扬说:“怪了事了,最近我已经碰到三个哑巴了,而且都是白内障。”   老太太问那白内障老头:“听得见我们说话吗?”   老头一动不动,懵然未觉。   老太太遂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问:“听得见我们说话吗?”   老头这才巡声望过来,笑了笑,点了点头。   老太太对穆成扬说:“一定要治好,瞧他,又哑又聋,这要眼睛也瞎了,看不见了,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穆成扬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没往深处想,但也笑着对顾培说:“开业仨月,我已经碰上仨哑巴了,这要再碰上第四个,我就得怀疑,我是不是捅了哑巴的老窝了。”   顾培点了点头,再没说什么,就专心看穆成扬是怎么治的。   灵丹堂有一个治疗白内障的方子,是用针灸搭配熏洗眼睛的中药配合着治。   效果特别好,轻度的白内障基本上一到两周就可以痊愈。   针灸手法是林白青前段时间才教给穆成扬的,至于药方子,要因人而宜来开,当然,开方时中药的君臣搭配,目前林白青也只跟穆成扬讲过。   白内障只是视线不清,还不算瞎,所以那老爷爷是可以自己走的。   治疗完,他慢慢摸索下楼,在刘大夫那儿交了3元钱的诊金,药前几天已经抓过了,不用再抓,自己慢慢摸索着出门,扶着墙,一步步的走了。   老年人得了病本身就叫人觉得可怜,眼睛有问题,又没人陪着的,就更叫人可怜了,所以刘大夫望着那老爷子也是感慨:“人呐,最怕老,也怕病。”   顾培却不那么觉得,正好那老头从药堂前门摸索了出去,他转到后院,示意林白青出来,指了指那正在慢慢走路的老头,问:“青青,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药堂病人多,林白青不可能一个个都瞅得过来,初时也没觉得有啥,但看着那蹒跚的老头,目光移到他的罗圈腿,她发现不对劲了:“那是个RI本老头。”   RI本人的体形跟我们国人不大一样,因为他们经常盘腿,或者跪坐,到了老来,膝盖就会有明显的弯曲,俗称罗圈腿,他们走路,也跟国人不一样。   林白青记得这老头是个哑巴,再一回想,也想起来了,药堂这段时间已经出现过三个哑巴了,而且恰是三个白内障老头儿。   她恍然大悟:“这几个老头压根儿就不是哑巴,他们只是不会说中文,所以才装作是哑巴的。”   顾培说:“要我猜得不错,他们跟小松丸一样,应该也是某种药物的受害者,是因为服用了某种药物才导致的白内障,而治疗白内障的方子,你在小松丸身上试过,特别管用,所以这帮人是听到消息,专门找来治病的。”   是了,在三个多月前,林白青曾经给顾敖刚的儿子小松丸灸过心血。   然后那孩子是在军医院动的手术,之后在军医院住了大概一个多月。   其后孩子去了哪里,林白青就没过问过了。   但当时她发现孩子因为药物而小小年纪就有白内障,于是顺手就帮他治了。   所以不是师哥捅了哑巴的老窝,而是来治病的RI本人都知道灵丹堂有不治RI本人的堂规,不敢暴露身份,才一个个装作是哑巴的吧。   这当然得跟着,去看看这老头到底是个啥来路。   老头子因为眼睛不好,走的特别慢,也没有过马路,一路摸索着,直走到东拱门,到了一间小招待所门前才停了下来,有个同样罗圈腿的老太太在等他。   扶上那RI本老头,俩人颤颤危危的进招待所了。   今天晚上还约了田中沛要吃饭,所以林白青和顾培也就折了回来。   开上车,俩人要去东海制药了。   上了车,顾培先递护手霜给林白青,才说:“我看那位老人家不像是个医生,但我的观点不一定准确,你觉得像不像,如果是,他会不会是借着病来灵丹堂偷技术,或者偷针具的?”   要在曾经,顾培会觉得偷一套针,偷一门技术是件很可笑的事。   因为医学技术应该是全人类共享的,每个医生都有学习的资格。   一应医疗医具也应该也是可以被替代的。   也是直到回了国,陪着林白青一路从接手药堂到装修,再到开业,他才算明白,为什么中药会有秘方,每个药堂,诊所会有自己的独门方子。   而有RI本那么一个专门窃取医学成果,为自己申请专利的邻居,在开药和各诊疗方面,百年老药堂们还真是不得不防。   林白青因为要治病,制药,而且中医触脉必须是赤手,所以在上班时间基本上是不会涂护手霜的,到了晚上下班,也得是顾培提醒着她才会用。   涂着护手霜,她笑着说:“偷针具不可能,除了银针,金针和马衔铁针我24小时带在身边,就算要消毒,我也是自己消毒,从来不假别人之手,至于我们的中药方子……”   把护手霜还给顾培,再一笑,她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开方子的时候,都会把每个人的方子备份一份,送给病人?”   关于这个,就又是中医方面顾培所不懂的了。   要说中医方子是秘方吧,大夫们开了方子,通常是自己留一份,再给患者一份,所以它是公开的。   但要说它是公开的吧,RI本,HAN国人似乎又一直执著于,在窍取各种国医的药方,不择手段,就证明它是不可被替代的。   顾培从一开始认为中医是可以被现代医学所涵盖的。   到现在,越了解,就发现自己越不了解中医。   他想的比较天真,说:“那些RI本人可不可以拿着方子,回去自己制药?”   林白青笑着说:“当然不行,大夫开方,是针对某个人的体质开的,中药讲君臣佐使,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君臣佐使的搭配也不一样,失之毫厘就会差之千里,每个人的方子都只能治本人,治不了别人的,而一副方子真正的技术要诀在于君臣佐使该怎么来搭,这个是只要医生不主动讲,任何人都学不走的。”   顾培还有一点不太懂:“那成品的中成药呢,它是一个固定的配比吧,这个配比是要公开的,那RI本人拿到方子,不也一样可以生产?”   林白青苦笑了一下才说:“所以我们才要尽快上线中成药生产线,而且如果可能的话,希望国家能尽快加入WTO,我们能赶在RI本和HAN国之前,把各种常规药方的国际专利拿到手,要不然,专利方面同的财富就被他们给抢走了。”   大批量生产的中成药都是一个普世的,适用于大部分病人的方子。   在君臣佐使,单独开药方面,即使到三十年后,因为文化差异,RI本人学不到,也学不透,所以别看他们搞的轰轰烈烈,但没有一个真正医术精湛的中医大夫。   但那些普世的方子是公开的,是可以被批量生产的,于是他们就把精力花费在了为普世的老方子申请国际专利上,从源头上逮着中医这块肥肉赚钱。   而在将来,国内有好些百年老字号药堂,RI本人也会悄悄收购,或者占股。   所以就会出现一种,表面上看是国药企业,但控股人却是RI资的怪现状。   就好比保济堂,在将来就会把30%的股份卖给RI本人。   但这也是大家不得已而为之的,因为RI本企业有国际销售渠道,又有国际专利,国内的中成药想要打入国际市场,就必须走他们的关系。   相比之下灵丹堂算好了,是直到林白青离开才垮掉的。   而且不是被收购,或者占资,它是直接垮了,它直到倒闭的那一天,也是一个真正的国药品牌。   那座保鲜环境堪比最先进的冷库的,几百年的老地库,推土机碾过,碾平了。   但没有落到RI资企业手中。   科普完,林白青是重生的嘛,这方面比较乐观,她说:“至少现在是我们优先拿到中成药生产线,而我是绝对不会向RI资让步的,所以属于灵丹堂的市场份额,RI资是拿不走的。”   已经快到东海制药了,顾培又递了防晒过来:“擦一点吧,外面太阳大。”   停好了车,他又说:“我对M国的汉唐医馆还算了解,如果你想打听汉唐医馆的消息,可以随时问我。”   又说:“我二哥也有痛风,在汉唐医馆治过,用的金针,效果并不大。”   顾培原来提过,他大哥有轻微的中风,应该也找中医了,但效果不太好。   他二哥如果有痛风的话,金针确实是最佳医具。   但针灸方面,针具固然重要,可提插捻转,经络的牵引,泄要泄到什么程度,补要补到什么程度,都是要因体制宜的,也是师父传徒弟,以口诀来口口相传,手把手捉着,感受出来的。   汉唐医馆拿着灵丹堂的金针,也有好医书。   但是他们没有好师父,也没有好大夫,就不说林白青这种本身有天赋的了。   就保济堂的陆炳坤,穆成扬他爷爷,穆老爷子那样的大夫他们都没有。   那么,针在他们手里也就比普通的钢针稍微灵一点,是远远达不到,由像林白青,穆成扬这样懂经络,善牵引的中医大夫亲手施针时的治疗效果的。   ……   且不说这个。   车刚到大门口林白青就看到柳连枝了,大热天的,她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看外孙女下车,她赶着来迎,走的太急,险些磕了一跤。   “田书记安排在哪里?”她问。   林白青说:“说是就近的东海渔港。”   东海渔港是个高档酒楼,离此不远,但也有几百米,柳连枝遂也上了车。   他们来的早,等了一会儿田中沛才来。   一来一看,田中沛的新头发集体起立:“老……老书记,您怎么也在?”   因为柳连枝的刻意隐瞒,他并不知道林白青跟柳连枝的渊源。   但他挺欣赏林白青的,特意约到晚饭时间,也是想一起吃顿饭,慢慢聊。   可老书记也来了,他新长出来的头发都给吓的,全都竖起来了。   落了坐,田中沛说:“老书记,咱们中成药的准字号已经批下来了,但是想要大规模的投产,就还要面临许多问题。”   柳连枝温声说:“具体谈一谈吧我,咱们可以商量着解决的。”   田中沛掏出各种检测报告来递给柳连枝,解释说:“当我们大批量开始制药,就发现中成药中的重金属残留问题很难解决,如果想要攻克它,至少要花三十万的研究经费。”   顾培说:“要不给我,我来看一看?”   他帮林白青做过几份药物的成份检测,也发现过重金属的问题,他也修过药学,当然懂,真要成立科室专门研究这个问题,国有企业嘛,经费肯定很大。   柳连枝却问田中沛:“你有什么解决方案吗?”   田中沛笑着说:“这不巧了嘛,有人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是专利技术。”   柳连枝和顾培同时感兴趣了:“是一家企业?”   “对,而且他们愿意跟咱们合作,专利是免费的。”田中沛说。   有人愿意免费给专利当然是好事,但对方肯定会有条件的。   柳连枝问:“对方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单专利一项,他们想占中成药利润的30%。”田中沛说。   柳连枝算了一下,说:“倒也不高。”   中成药的利润很微薄,搞研发要投入三十万,相比之下让利于人是个不错的主意。当然,这时的柳连枝和顾培都没有意识到,对方是一家什么样的企业。   也只有重生了的林白青才知道原因,她说:“田书记,那是一家RI企吧?”   柳连枝正要喝水,手一顿:“RI企?”   田中沛笑着说:“是RI企,而且是跟咱们有合作的老RI企,是老关系。”   “东森制药?”柳连枝问。   田中沛点头:“对,正是东森。”   林白青原来还想,外婆上辈子可能能活的久一点。   但从她此刻的态度看出来了,她上辈子应该就在这个阶段就去世了。   因为她说:“我们的西药和RI企合作很正常,但中成药不一样的,它是国有保护品牌,是国有老字号,怎么能跟RI企合作,这个不可以,我不同意。”   田中沛说:“但人家已经研发出来了,咱们也可以省一笔研发费用。”   柳连枝于中成药不算太懂,但她有这方面的危机意识,所以都不需要林白青专门跟她讲将来中医会面临的困局,她立刻说:“不行。”   田中沛有点愁:“那咱们就得掏钱自己搞研发了,但今年市里问咱们要了2千万用于市政建设,我们实在挤不出钱来搞研发了,怎么办?”   再看看林白青,又说:“灵丹堂也没钱,我们也不忍心让小林掏钱呀?”   顾培想说话的,但林白青握上他的手捏了捏,暂时给制止了。   柳连枝又问田中沛:“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   “如果不找RI企,要不就让保济堂也参于进来,他们钱多,也愿意多掏一份研发费用,陆炳坤说了,他愿意掏二十万。”田中沛怕老书记对自己有看法,又补了一句:“我跟保济堂没关系,是市领导们推荐的他。”   柳连枝了然了:“看来市领导们是削尖了脑袋,也要把保济堂送进来。”   老书记太精明了,搞的田中沛在她面前就是个透明人。   他脸上的笑还没收回去,就听柳连枝问顾培:“顾军医,你能不能帮我问一问,在军医院申请一个实验室?”   顾培说:“您要去的话,军医院,至少我非常欢迎您 。”   柳连枝抿了口水,说:“那就帮我问问领导吧,这事我来想办法。”   顾培依然是淡淡的:“我实验室药学专业的学生们都还不错,到时候我可以跟领导申请,让您带带他们,他们应该会很高兴的。”   但就是在这样风轻云淡的聊天中,他们解决了一个价值三十万的大难题。   田中沛先看林白青,她抓着只虾正在慢慢剥,剥好,却送到了丈夫的碗里。   他的目光顺势看向顾培,这男人面貌朗朗,气宇轩昂,神色总是淡淡的。   他的目光又回到林白青手上,她依然在剥虾,再剥好一只,又送给了柳连枝。   柳连枝看了她一眼,满眼怜爱,又满眼宠溺。   可再抬头,目光看向他时,就又是她一惯的冷傲和不可靠近了。   田中沛是真想不通,心说林白青满打满就二十岁,还是个小女孩儿。   要论人脉和资源,她跟保济堂没法比,就更甭提财力雄厚的RI企了。   但就说怪不怪,她挑丈夫吧,一挑就挑了个军医院最有前途,在将来也最有可能当院长的好苗子,她治病人吧,一治就治了东海制药的老书记。   瞧瞧,一左一右,简直就跟两大护法似的。   顾培是林白青的丈夫,灵丹堂又是顾家的产业,他会全力以赴田中沛能理解。   但柳连枝呢,前段时间要撤股,吓的整个东海制药的领导层寝食难安。   可现在她不但从港城回来了,七十高岭还要重开实验室,搞研发,就为支持中成药吗?   还是单纯为了支持林白青?   田中沛想破了头,也想不到林白青会是柳连枝的小外孙。   他归功于:是小林大夫的医术太好了,老书记跟他一样,也被她精湛的医术给征服了!   对了,吃罢饭,田中沛还得再让林白青再给自己开个方子。   以五十高岭,他原本谢了顶的脑袋又生出一头茂密的头,人都年青了好几岁!   ……   中成药的重金属和农药残留是道大坎,真要专门搞研发,确实得几十万。   本来林白青计划的是求求外婆,再巴结一下顾培,让他们帮帮自己。   意外之喜,她都没张嘴他们就自发行动上了。   而且是在军医院做研发,有人有钱有设备。   那规划中灵丹堂牌中成药上市的时间,就可以再往前提一提了。   要在上辈子,林白青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这辈子,因为身边多了一帮子得力的人,她就在想,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让灵丹堂的药灸,以及各种常规药物提前一步申请国际专利。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虽然我国加入WTO要到两千年左右。   但是在上辈子,林白青记得第一味申请国际专利的中成药应该是陆军某部队医院的一款抗癌中成药,而且是从94年开始申请的。   虽然过程非常艰难,但它优先于国家加入WTO的时间,提前申请到了。   所以证明这条路并非行不通,只是难走一点而已。   当然,这在目前还只能做为假设来想象一下。   在上辈子,那都是二十年以后的事了,而且最终败北于她和顾卫国的决裂了。   ……   吃完了饭回家,依旧是顾培开着车,林白青的美梦越做越美,一路上都乐滋滋的,她正想着,顾培忽而问:“对了,那几个RI籍患者你准备怎么办?”又问:“要不要报个警,把他们赶走?”   再想了想,说:“我总觉得他们来者不善,有可能想偷你的针,或者你的药方。”   林白青噗嗤一笑,但是没说话。   顾培搞不懂妻子为什么要笑,有点纳闷儿。   妻子却一个劲儿的,笑个不住。   顾培刹停了车,刻意问:“青青,你怎么了?”她笑个不停,难不成是生病了?   “快走快走,我没事的。”林白青终于忍住了笑。   她之所以笑,其实是因为顾培此刻的反应。   上辈子,整个大环境就是中医RI化,而且林白青觉悟的很晚,她也没跟顾培讲过,顾培自己也没有经历过,他跟大部分人一样,把它看成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事情,面对这个问题也是很平静的。   这辈子,大概是因为跟她一起经历了药堂的装修,开业,经营,了解了中医的困境和艰难,在面对RI本患者时,他居然变的比她还要义愤填膺。   其实事情没他想的那么夸张。   正所谓林子大了,就什么鸟都能见着。   在上辈子,后来林白青名声传出去,慕名而来的RI籍患者就有很多。   有一些会冒充哑巴,但有一些中文好的,光凭言谈,你压根儿分辩不出来他们是RI本人。   还有的会拎着一箱箱的巨款,往桌子上一拍,往地上一跪,嘴里说着思咪麻噻,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抓,头磕的山响,只求能帮忙治病。   上辈子经历的多了,见怪不怪,林白青自然有解决的方法。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上辈子要到七八年后,十年后才发生的事情,这辈子会提前那么多。   她正准备跟顾培讲一下这事要怎么解决,她的传呼机响了起来,她接起来一看,是药堂。   现在已经是夜里九点半了,诊所没有急诊,所以夜里是不留人的。   按理这会儿大家都下班了,谁给她打电话?   正好也快到了,林白青也就不下车,刻意去找个地方回电话了。   车一路到了药堂,前后门都关着,只要后院时,制药室的灯亮着。   小青和穆成扬俩在,院子里还有一个人,是个陌生人。   看姐姐来了,小青迎了出来,说:“姐,这人说有封信要交给你。”   因为这人跟上次楚青集派来的那个人不是一个人,而且林白青把半部方子寄过去到现在,也才过了一周,一周时间,是确定不了一个病人有没有被治愈的,所以她这时还没意识到,这人会是楚青集派来的。   “您就是小林大夫?”对方说。   林白青点头:“我是。”   这人上前握手,说:“我是楚大师的朋友,他说有封信必须交给你,还有,剩下的半部方子,也希望你能交给我。”   “就现在?”林白青问。   这人手里有封信,示意林白青打开,并说:“他说您只要看到信,就会把方子给我的。”   当着这人的面林白青捏了一下信,心里猛然咯蹬一声,因为里面很硬,像是有照片,她一把撕开,翻出东西来,还真是照片,总共两张。   小青凑头过来也在看,照片应该是同一时间下拍的,是一个中年女性,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看场景像是一个药物实验室。   两张都是侧脸,因为是侧脸,可以看得出来她的鼻子非常挺拔,眉弓也比一般女性要高一点,眼睛很大,也特别有神,而要说她像谁,林白青想了半天,应该是中年时代的林青霞,一样是方形的颧骨,一样是高挺的鼻梁,而且她的皮肤也特别白皙。   对了,她的神情和五官都跟柳连枝特别相像。   她的衣服上有一行文字,但不是英文,看起来好像是……德语!   “这谁呀?”小青小声问。   林白青没想到满嘴跑火车的二叔会那么爽快的给东西。   她也在一瞬间被打懵了。   她不相信,但直觉这应该就是中年时代的,沈庆仪的照片!   所以她妈还真的活着,而且也在从事医疗行业?   作者有话说:   白青:金手指又+1,耶! 第86章 孕事   (怀上了?)   林白青凑近了, 仔细看。   照片上的女人五官恬淡,神情专注的盯着试管,正在做实验。   这跟林白青想象中的沈大小姐并不一样,但是, 她又恰恰是她心目中所能想象到的, 一个能贴进她心坎里的, 母亲的样子。   她试着想从照片上的侧脸上, 看到她受过苦, 受过璀璨的痕迹, 但是并没有。   虽然照片上的女人穿的是白大褂, 露的是侧脸,但看得出来她皮肤很好,两只纤细修长的手也保养的特别好。   她看起来该怎么形容呢, 漂亮, 年青,知性, 年青的不像是个四十岁的女人,反而像个三十出头, 刚刚成年的年青女性。   这比林白青第一次看到柳连枝的照片时还叫她震惊。   她无比的震惊,都给打懵了。   林白青恨不能立刻把照片送过去给柳连枝, 告诉她她的女儿还活着,这张照片就是证据。   ……   来人说:“小林大夫, 楚大师让我给您带个话, 说有些事一句半句也讲不明白,您要真想了解详情, 就去一趟M国, 有些事他得当面跟您讲才能讲得清楚, 对了,他还说您答应了他一样东西,我现在就得带走,否则您就是去了,他也什么都不会再跟您谈的。”看表:“我今晚的飞机,还有两个小时就该登机了。”   林白青手里有沈庆仪年青时代的照片,跟这张照片上的女人很像的。   当然了,楚青集敢寄这张照片,就证明他确实有沈庆仪的消息。   也就意味着林白青必须启程去一趟M国了。   另外半张方子就在她包里,打开包翻了出来,见那人来接,林白青说:“这方张方子可不好操作,你让他一定要请最顶尖的针灸大夫。”   来人大概并不了解具体状况,点头说着好,接过方子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了。   林白青又问:“他还有别的话要转达吗?”   来人掏出一张名片来,双手递给了过来:“这是楚大师的名片,他说了,您大概会特别激动,但他希望您别那么着急,慢慢去,去之前联络他,他会派人接您的。”   林白青接过来一看,差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虽然她还没有见到二叔,但这张名片把一个栩栩如生的二叔带到了她的面前。   楚青集的名片可得劲儿了,中英双语,上面还印着太极八卦,中英文对照,写着自己在M国华人圈的各项荣誉头衔,什么书法协会会长,易经协会会长,道教研究会会长之类的,正面列不完,背面也列的满满的。   林白青忍着笑说:“麻烦您跑一趟了,谢谢您。”   来人摆手说:“楚大师可谓新时代的神仙,先知在世,为他跑腿我三生有幸,您太客气了!”   新时代的神仙,先知?   但林白青怎么觉得楚青集是个行走的妖孽?   送走了这人,虽然林白青没跟妹妹专门提过楚青集的事,但小青看过沈庆仪的照片,跟这照片一对比,追着林白青问:“姐,这就是咱妈吧,对吧对吧?”   林白青说:“先回家再说。”   明天是周末,诊所休息,顾培遂问林白青,要不要今天跟穆成扬谈一谈那几个RI籍患者的事,商量一个解决办法出来,但林白青摇头,制止了顾培。   那件事还挺麻烦的,它跟穆成扬也没关系,症结在别人身上。   下周,林白青得专门抽个时间,找能解决它的人来,一次性把它解决掉。   小青今天跟穆成扬约好要看录像的,一部新上的,特别劲爆的武打港片。   不过再劲爆的港片也比不上沈庆仪的消息,所以她当即就推掉穆成扬的约会,就跟着姐姐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林白青先把照片给顾培,让他看沈庆仪衣服上那行小小的字,让他分辩看是哪种语言,借此分辩嘛,看沈庆仪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顾培也觉得是DE文,但是字太小了,而且是在衣服上,褶子一歪,他也看不清楚那行字母到底是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个药物实验室的环境。   所以有一点可以确定,沈庆仪不但活着,而且正如林白青所想的,所有可能中最好的一种,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生活的很平静,应该也很幸福。   从她恬静的表情来看,林白青暗猜,她应该已经再婚了,且另外拥有家庭了。   这样一想,她就不免觉得,沈庆仪大概跟楚青集一样,因为那个年代在国内受了太深的迫害,心寒透了,所以出国之后干脆就不联络任何人,也不回来了。   不过这个可能性不是太大。   更大的可能性虽然狗血一点,但更合理,那就是,沈庆仪有可能真的失忆了。   这也是最好的可能性,好到林白青甚至不想去打扰对方平静的生活。   ……   小青听她分析完,说:“咱明天就把事情告诉柳奶奶,然后咱一起去找人。”   林白青给乍乍呼呼的妹妹吓了一跳,忙说:“说是要说,但得由我来说,而且得备好药才能说,你可不能乱嚷嚷,不然外婆一口气喘不过来,人可就没了。”   不是说能确定沈庆仪活着,林白青却狠心不跟外婆说。   首先,楚青集可不是啥好人。   他是否在撒谎,沈庆仪目前是否活着,这些事情都还有待确定。   再,不论狂悲还是狂喜,对柳连枝的心脏都是巨大的考验。   上回要告诉她林白青自己的事,都是在身边有个非常得力的助手,还有金针,马衔铁针,以及最后一枚49年的苏合香丸可以用来吊命为前提的。   就那样,那天林白青还差点当场送走了外婆。   真要告诉沈庆仪的消息,也得是真正确定沈庆仪活着,且能把她带到柳连枝面前,还得准备好药和医生,才能跟她讲。   否则这个消息一说出去,柳连枝可能当场命就没了。   话说回来,小青看一眼姐夫,又说:“姐你得出趟国去找人吧,你还没有护照呢,咱明天就去照相吧,现在要出趟国,护照,签证,都得提前审请的。”   这是九十年代,人们疯了一样想出国,公安局,领事馆的门口永远排着长龙。   而林白青要想出国,还有一重麻烦,她看顾培:“我这种能不能出国?”   关于他的家属能不能出国这个问题,顾培自己也不知道,得去咨询。   他说:“明天吧,等咨询好相关情况了,我给你打电话。”   小青摇姐姐的胳膊:“姐,要能,咱一起去吧,我从明天开始学英语。”   林白青如果能出国,倒是很想带着妹妹一起,但她转正以应该就可以加入部队医护籍的编制了,那她可就出不了国了。   正好今天聊起来,林白青遂问:“你不是已经转正了,编制呢,下来了没?”   小青飞快的瞟了顾培一眼,才叹气说:“今年听说就三个名额,肯定没我。”   在军医院当护士,有编制和没编制的待遇天差地别。   有编制的军护福利高,待遇也好,以后也能升职。   但要拿不到编制,连退休金都没有,倒不如回来跟她一起经营灵丹堂。   当然,现在一个军籍编制可不好拿。   小青看顾培的意思,应该是想看姐夫能不能帮帮自己。   不过林白青就不开那个口了,因为顾培在军医院搞改革,他所领导的就是改革小组,风尖上的人物,帮忙打招呼改个名字还好,要在编制上插了手,会被人捉到把柄的,现在倒没事,以后选院长的时候,说不定就会被人提出来。   所以她说:“实在拿不到编制就算了,回灵丹堂来干吧。”   有编制当然好,但要拿不到编制,回灵丹堂其实也不赖。   小青学护士的时候抱的初衷就是帮姐姐嘛,所以沮丧了一下,她就又开心了:“好,拿不到编制我就回灵丹堂,给你和穆师哥打下手!”   ……   等姐夫洗完澡,小青也洗了个澡,就去睡觉了。   林白青洗完澡回来,捧着沈青仪的照片看了一番,再看看楚青集牛逼轰轰的名片,不得不感慨一句,二叔,不愧是玩心眼子能把楚春亭玩的团团转的人!   一张照片,他也不说是那是不是沈庆仪,而且他完美的过滤了照片上的任何信息,可谓见招拆招,成功吊起了林白青的好奇心,让她不得不去趟M国了。   顾培收了照片,说:“你如果真要去,军医院应该会批,但如果我不陪着你,你会不会有危险?”   柳连枝对外孙女是小心呵护,润物细无声式的关怀。   但楚春亭是嚣张狂妄,敲锣打鼓式的强宠。   林白青都不认他,他却早早就跟儿子炫耀,说要把财产全留给她。   楚青集现在在跟小侄女斗法,人家寄了照片过来,立刻反客为主,占了上风。   其实刚才顾培有点不高兴的。   要救人,医生当然应该拿出所有的医术来,不应该吝啬,藏私。   但当林白青把后半张方子寄过去,孩子病好了,楚青集不就有恃无恐了?   他要是像张子强和樊绮梦的性格,来个杀人灭口呢?   所以从理性来讲,救孩子是应该的,但从感性上来说,顾培觉得妻子给方子给的太爽快,太急于把自己的底牌交出去了。   听丈夫这样说,林白青说:“你放心好啦,那孩子的病没那么简单。”   又问:“经常在半夜,睡梦中突发呕吐,以你们西医来判断,你认为病因会在哪里?”   顾培不假思索:“应该在脑垂体,所以我当时推断应该是癫痫,但如果脑部有病变,M国的医生应该能查得出来才对。”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中医要讲治未病了,孩子的脑部可能有病变,但目前还没有达到仪器能查到的程度,梳理胃经只能治表,但孩子病的起因大概得过段时间才会显露出来。”林白青说:“病没那么容易治好的,他早晚还得求着咱们。”   涉及脑部病变,其实不但林白青治不了,她神仙在世,活着的先知,二叔也束手无策,那得顾培这样精湛的西医手术刀们才能治。   楚青集倒是很会玩心眼子,但玩心眼子的人是要遭天谴的。   他自诩先知在世,要玩弄人心,但他女儿的病远远不是一副经方就能治好的。   他真要敢动她,除了给自己造更多的孽,没有任何别的好处。   一时想着那几个RI籍患者的事,一时又想着素未谋面的,小堂妹的病,林白青忽而觉得肩膀痒痒的,侧首,就看到顾培正专注的看着她的脖子。   他的鼻梁在灯下格外的挺,睫毛很长,簇密,在灯下微颤,像扇子一样。   看着她的肩膀,跟小孩儿馋糖似的。   林白青秒懂这男人的意思,收了照片,柔声说:“已经全好啦。”   他刚回来那一天有点太猛,在她身上弄了不少淤青红痕的,然后就再没敢碰她了,他知道她不用西药,所以没给她药,但每天回来都会看一看。   其实要林白青自己针灸一下,活活血也能消,但她太忙,没顾得上,淤青淡化的比较慢,因为她的皮肤及薄,它先变成大片的黄色,现在变成了褐色。   顾培轻手触上来,小心翼翼抚摸着,又问:“真的不需要涂点药?”   “不需要,而且真的不疼,不信你掐一把。”林白青就要拉他的手抓自己。   顾培当然舍不得掐妻子,认真思索了许久,大概自我判断也觉得可以了,起身关了灯,伸手就要抓套子。   而林白青,有一件酝酿了很久的事要跟丈夫谈,她忽而发问:“顾培同志,你有没有想过生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直呼大名,顾培差点被骇到魂飞:“你怀上了?”   他俩总共有过两次,而且因为他太莽撞,都没有采取措施。   顾培以为妻子是怀上了,在一瞬间,小宝宝的名字都想了七八个。   “没有啦,我只是想跟你讨论讨论孩子的问题。”林白青忙说。   顿了许久,她又说:“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这辈子都不想要孩子,所以我是不会生孩子的,我想……如果……离婚……”   听到顾培的呼吸越来越寒,她忙又说:“即使离婚,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俩人结婚已经半年多了,当然,形势逆转,林白青现在才是主动的一方。   虽然顾培在婚前就说过大话,一旦离婚,不论俩人有没有孩子,她都可以带走灵丹堂,但林白青现在有个阔气的外婆撑腰,真要离婚,她肯定会给予顾培补偿,不会让他吃亏。   涉及孩子,并非林白青不想生。   而是,上辈子她不是没有折腾过,她自己就是医生,在丈夫有几个私生子的情况下,她不但自己给自己治过,也求助过西医,但她就是怀不上。   婆婆的催生,周围人的压力,丈夫一天天累积的失望林白青全体会过。   顾培有一点好处,跟他妈,他的哥哥们都不大亲,所以没有家庭的催生困扰。   而且他上辈子也没有孩子,当初之所以坚定心思选他,林白青也是为了不干扰顾家兄弟们原本的婚姻,感情轨迹才选的。   但顾培人很好,对她也很好,虽然他没有明确表示过想要孩子,但林白青得把要不要拥有孩子的选择权给顾培自己,让他自己来做选择。   顾培思索了片刻:“你是怕自己照顾不好孩子吧,我觉得我可以胜任一个爸爸的角色,这方面不用你操心的。”   林白青:“……”又说:“我怕身材变形,自己变的不好看,我不想生。”   顾培说:“只要在孕期合理控制膳食,饮食,以及适当的运动,你的身材是不会变形的,这方面不用你管,如果真要生,我会提前做好功课的。”   林白青一噎,心说他还是想要孩子的吧,都规划好她怀孕的事了?   想来想去,她又不能说自己上辈子十年求孕不得,干脆说:“反正我就是不想生,如果你执意要孩子,咱们还是离婚的好。”又说:“补偿方面你尽管提。”   顾培默了好一会儿,忽而声音一沉:“你是不是另有喜欢的人?”   他想什么呢,林白青的心里只有中医,她只想弘扬国医文化。   但不及她再解释,男人在她肩头轻轻吻了吻,哄孩子一样,柔声说:“即使你另有喜欢的人也不行的,军婚很难离的,我今晚就不碰你了,睡吧。”   林白青恨不能浑身八张嘴来解释,可顾培已经不听了,他转身,睡觉了。   ……   第二天是周日。   而今天,柳连枝约了东海建筑设计院的崔平崔副院长来给供销社的楼做规划。   她因为要准备中成药的重金属残留问题,去港城买书,请专家了,并没有来,给沈庆霞带了话,让顾培和林白青负责接待崔院长,并讨论整个楼盘的开发。   当有一个强势的外婆,林白青这辈子就创不了业,也做不了女强人了。   因为柳连枝早在知晓她身世的那一天就规划好了,要在灵丹堂对面建医院。   她跟崔副院长谈的,也是要以中式医院的形式来规划整个地皮。   说的更明白点,供销社那块地皮就是给林白青买的,楼,也是给她建的。   当然,顾培和林白青,一中一西俩大夫,柳连枝就让他们来跟崔院长协商,看整个地皮该怎么规划,设计,才会更加合理。   沈庆霞来的早,这时崔副院长还没来,林白青就跟沈庆霞商量:“要不行咱就不找崔副院长了,找柳堰吧,我们灵丹堂就是他设计,建造的。”   真要按她的心思走,她希望能让柳堰把楼盘设计成简单,新颖的新中式风格。   沈庆霞笑着说:“你外婆也觉得柳堰做得很不错,但崔平主动上门找过我们,说让我们帮忙给他搞点业绩,他跟你妈是高中同学,而且原来对你妈不错的,既没有骂过她,也没有斗过她,念在这点恩情上,你外婆也就答应了。”   崔平是柳堰的上级,而他另一个身份,就是沈庆仪的高中同学,以及,得划重点的是,他是同学之中唯一没有批过沈庆仪,甚至都没骂过她的一个。   话说,曾经批沈大小姐,斗沈大小姐的那帮子现在现在正是社会的中坚力量,中流砥柱了,在各个机关单位不是副处,也是科级干部了。   不过现在社会虽然讲权,但更讲钱,而随着柳连枝归来,还要注资在商业区兴建楼盘,不论管招商的,住建的,还是税务局的,谁都想从她身上搞点政绩。   可掐指算算,四十来岁那帮子,但凡认识的,谁当年没有举着拳过骂过沈庆仪一句靡靡,堕落,或者资产阶级的大小姐的?   更有甚者,唾过她,挥拳头的都很多,他们倒是想,但没脸,不好意思来。   风水轮流转,谁知道二十年后,‘没骂过大小姐沈庆仪’居然能成一件可以用来表彰,大书特书的骄傲事。   不一会儿,崔副院长坐着设计院的车来了,还带了好几个设计师。   “庆霞,好久不见。”握完沈庆霞,他再看顾培,虽然并不认识,但一看对方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一表人材,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连忙握手。   林白青还小,他也不知道人家啥身份,因为她模样乖乖巧巧,以为她是沈庆霞的秘书,崔院长也就随便点了点头。   林白青也想试试他的水平,就问崔副院长:“如果我们想要新中式风格呢,你有没有好一点的建筑样本可以提一下,供我们参考的。”   崔副院长说:“巧了,就最近,西凤酒厂要设计新大楼,知道我们准备怎么做吗?”   他示意手下的设计师来讲,一个设计师上前,说:“我们准备把整体的二十层高楼建造成一个酒坛子的形状,有没有觉得特别中式?”   另一个设计师说:“而且我们准备在坛子上鎏金一条龙,整体环绕坛子,营造一种酒香如龙,仙气飘飘的感觉,那将是无与伦比的中式!”   虽然还没有看到酒坛子建成楼的设计效果图,但只听形容,顾培直接傻眼了,林白青也当场惊呆,下巴都要掉了。   沈庆霞示意崔副院长看对面的灵丹堂,问:“您觉得对面那栋建筑如何?”   崔副院长只看了一眼,立刻说:“小气,寒碜,一点文化底蕴都没有!”   他手下的设计师们也齐齐附和,点头:“是不好看。”   那是柳堰接的私活,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灵丹堂是柳堰设计的。   而经此一聊,林白青可算明白,为什么柳堰那么有建筑设计方面的才华,却要辞职下海去做生意了,有这样的上司和同事,辞职于他算是种解脱吧。   楼将来是属于林白青的,沈庆霞当然得看林白青的意愿。   一试探就知道林白青瞧不上崔院长的风格,当然就要把人推辞掉。   作为甲方小姨,她就明着回绝了:“崔平同志,咱们可能有点理念方面的分歧,要不你们先回,我再找广省建筑设计院谈一谈?”   崔副院长才来,设计稿都没出就被回绝啦?   这当然不行,而没实力的人,总喜欢乱攀点关系和交情。   崔平上下打量沈庆霞,忽而说:“庆仪是不是比你大一岁?”   沈庆霞看了林白青一眼,才说:“对,我今年42,她如果活着,应该43了。”   “真是可惜,想当年咱们同学,就不说十二中了,东海市所有的,13所中学中,哪个孩子没有围观过她,没欺负过她,但我没有,我当时就特别欣赏,钦佩庆仪,直到现在,每当回想起她,我都格外难过,而且我觉得……”   卖个关子又一笑,他说:“我俩还算知已,如果是由她来监理这栋建筑的建造,我觉得她应该会比较欣赏我的设计理念。”   沈庆霞很可怜的,小时候沈庆仪挨批,她也得陪着。   就现在,她依然被失踪二十年的,大小姐沈庆仪的光环笼罩着。   不过她毕竟是能考上过清北的女人,内心还是很强大的,也有自己的主见。   她说:“崔平同志,如果我姐活着,可能会欣赏你的设计理念,但是我记得你好像是中专毕业,没有再进修过,现在时代变化还蛮大的,正好各单位也有进修名额,不行您再报个名,学一学先进的设计理念,时代已经变了,我们作为社会的中坚力量,学习,跟上时代也很重要的?”   “有啊,我刚报了东大的本科函授班,话说,大部分同学还全是咱的老同学,他们筹划要开同学聚会,我跟大家提议了,我说当年欺负过庆仪的人,人人都欠她一个道歉。”   崔副院长又把话题扯回了沈庆仪,笑着说:“他们经我做了思想工作,也都纷纷表态,说确实想给庆仪道个歉,庆霞呀,我觉得你们也该给庆仪设个灵了,不然,大家想祭拜她都没地方。”   这也是九十年代的通病,人们不聊实力,凡事总喜欢讲点关系。   这位崔平崔副院长可谓把关系□□用到炉火纯青了。   但沈庆霞可不想给姐姐立灵,因为那样做,就意味着,正式宣告她的死亡了。   她生气了,半天没说一句话。   林白青忍不住说:“崔院长,沈庆仪只是失踪,并不是死了,为什么你们会认为她已经死了?”   崔平笑了一下,说:“我也希望她还活着,可这都二十年了,她渺无音讯呀。”   又说:“我给很多人做了思想工作,大家也都很想祭拜一下她,可惜她连个灵堂都没有。”   林白青笑问:“咱们假设,如果她还活着,那帮人真的会给她道歉吗?”   作者有话说:   白青:我是真的生不了,其实可以离婚哒~   顾培:什么,你外面有别的狗了,那也不行,离不了,就是离不了~ 第87章 国际大盗   (赴美的条件!)   崔副院长一脸理所当然:“要是庆仪还活着, 我会组织所有的同学给她道歉的,但是……唉,可惜她了。”   其实就好比乔麦穗,当年差点把柳连枝打死。   但她会道歉吗, 不会的。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时代的受害者, 而且不止她, 当年当过小将批过人的那帮子, 没有一个会反省会道歉的, 一提起来全都以受害者自居。   所以别看这位崔副院长话说的很响亮, 但道歉是无稽之谈, 要沈庆仪真的回来,没有一个人会出面向她道歉的。   因为还没去M国,也不能确定沈庆仪是不是真的就活着, 再加上怕沈庆霞太鲁莽, 走漏了消息要引起外婆心理上的波动,林白青暂时不会把事情说出来。   但崔副院长这大言不惭的话, 让林白青很期待沈庆仪回来后,他所谓的同学会。她说:“崔副院长, 凡事皆有可能,如果哪天沈庆仪真的回来了, 我想,她应该会很期待一场道歉形式的同学会的。”   “她要真的活着回来, 同学会我来组局, 我埋单!”崔副院长说。   不过即使他话说的再漂亮,林白青也不会让他来做建筑设计的, 对这人也不感兴趣, 她也就不跟他聊了。   正好今天难得顾培在家, 林白青在市场订了黄牛肉和丸子,准备给顾培做个东海黄牛肉最妙的吃法,打边炉呢。   在市场挑了几样黄牛肉,让老板帮忙洗干净,再用他削铁如泥的刀功切成薄如蝉翼的薄片,回到家,只用生姜,枸杞和小茴香,草果为底料,炖一锅牛棒骨汤出来,配上白萝卜,豆腐,白菜和粉皮来涮牛肉片。   蘸料林白青喜欢沙茶酱,本来怕顾培吃不惯,林白青给他准备了番茄酱,但她滚开了锅,只蘸着沙茶酱给顾培尝了一片,他立刻就放弃他平常最喜欢的番茄酱了。   冬天天冷,俩口子大中午围着蜂窝煤炉子吃火锅,吃了个酣畅淋漓。   吃罢饭顾培去洗碗了,林白青周末习惯午休一下,刚躺床上就听到传呼响,她一看是柳堰,遂从家里出来,准备上药堂回个电话去。   结果刚到路口,就见柳堰站在车旁,正在等她。   他又换车了,这回开的是辆崭新的奔驰。   他本身材高大,皮肤虽然黑了点,但水洗蓝的衬衣配上墨绿色的夹克,墨镜一戴,一身硬汉风格,不像个设计师,倒像道上混的老大。   从车里拎出一兜篓红鸡蛋来,他说:“我特地来通知你一声,我嫂子昨天生了,是个小闺女,重七斤八两,眼睛特别大,生下来就睁着,还有双眼皮。”   柳夫人的预产期就在最近,林白青也正等着呢,她早猜柳夫人要生个女儿,猜中了嘛,暗暗开心,但她担心一点:“你哥看到是个女儿,不会很失望吧?”   柳堰说:“他一开始是有点失望,但就在今天一早,国际市场的沉香价格整体翻了一番,你说你要是他,还敢不敢表现出失望来。”   本来看是个女儿,柳家人都有点失望。   但人家小闺女争气,一落地就是带着财来的。   柳堰又说:“我哥让我跟你说一声,孩子以后就拜你们夫妻做干爸干妈吧,百天吧,我们上门来个认亲礼,还请你不要嫌弃。”   林白青上辈子治过很多孩子,但还没给孩子当过干妈,当然高兴:“好哇!”   她可期待能抱一下自己亲手保下来的小闺女了。   也是碰上了,她遂把供销社的事讲了一下,说:“要不柳哥您试试,给咱们出一版设计图,可以大胆,前卫,不计原材料,但必须新颖,好看。”   柳堰回头一看:“那地皮是我们副院长立了军令状的单子,我不好抢活的。”   他还没下海,接私活,还是抢领导的单子,领导要知道了,会给他穿小鞋的。   林白青刚想说要不就算了,但柳堰旋即说:“但既是你开口,活我当然得干,就不要挂我的名字了,设计费,我略收一点吧。”   他还是公职,接私活不挂名是正常的。   林白青说:“那你开个价吧,我好跟柳教授报价。”   柳堰双手抱臂,望着林白青感慨:“当年有次来这儿,我见有个穿童装白大褂的小大夫,特好奇,本来想装个肚子疼让她看看病的,但我爷忙着回家,把我拉走了。”又说:“咱就说,当年我要找你看病,你会怎么接待我?”   林白青一挑眉,说:“撒装装肚子疼的,我通常都是开黄莲汤,苦死你。”   柳堰大笑:“可惜没有如果,不然我还挺想尝尝黄莲汤的。”又说:“我的底价是一万,你可以报三到五万,中间的钱就归你了。”   他可真是人精,回扣空间都帮林白青预留出来了。   交浅不言深,林白青就不多说了,她想起一件事来:“柳哥您是不是在机场有人,我想找您买张出国的机票,能搞得到手吧。”   如今出国不但护照难,签证难,一张去M国的机票更是难上加难,就花高价都要托关系的,否则半年内都弄不到一张票。   “出国,哪里的,M国的?”柳堰问。   “对,最近半个月内吧,我得去趟M国。”林白青说。   柳堰说:“把你的身份证给我就行,护照,签证,机票,我一条龙帮你包了,正好最近我也要去趟M国,咱们一起去吧,我给你当翻译,当导游。”   林白青懂英语,而且口语很流利,她也只想要张机票,并不想要个免费的导游,刚想拒绝,就听身后响起顾培的声音:“柳总?”   柳堰抬头一看,忙伸手:“顾军医。”   顾培先看林白青:“你都没午休,怎么就出来了?”   再看柳堰:“抱歉,她中午还没午休,我先带她去休息,有事咱们下午谈吧。”   “不用,我们已经聊完了。”柳堰说:“小林大夫,把身份证给我吧。”   身份证在家放着,林白青想自己送,但顾培非要她休息,自己去送给柳堰了。   周末嘛,家里要洗洗涮涮,东海市潮,墙角总爱生青苔,塌陷也得补一补,而只要顾培在家,这些事不必林白青操心,他就干了。   每到了周末,林白青得要扎扎实实练四个小时的基本功。   这是她长久以来能在高强度的工作中还能一直保持体能充沛的根本。   顾培既不会打扰她,也不会看她扎马步,打坐,练内息就大惊小怪,堪称好丈夫的范本了。   林白青正在墙角压腿,就听隔壁响起顾卫国的声音:“您觉得多少合适!”   她踮脚一看,就见许久不见的顾卫国一袭崭新的名牌西装,蹬着大头皮鞋站在院子里,身边还有个人,是他的小弟刘百强,他说:“怎么也得四万吧。”   “四万就四万吧,没问题的。”顾卫国拍了拍刘百强,说:“去吧。”   林白青心头一动:“顾卫国?”   顾卫国踮脚一看,满脸堆笑:“白青?”又改口称:“婶子好。”   “你是不是想卖院子,四万块我也有,要不卖给我?”林白青说。   虽然有柳连枝买的供销社,林白青这辈子就不必再买地皮了。   但她要是把顾卫国家买回来,刘百强那帮混混也会走,南支巷就会清静不少。   为了能有个安静,清闲的居家环境,林白青打算花这个钱。   “你想买我家呀,可以呀,我让给你。”顾卫国特意晃了晃手腕,露出一块亮闪闪的名表来,又说:“我把百强家买下来了,咱以后还做邻居。”   所以他不是在卖房子,而是要买房子?   林白青差点绷不住,恨不能一脚把这家伙踹飞。   但树挪死人挪活,被她逼走,上港城炒股的顾卫国还真赚了大钱了。   “你是从港城回来了,这是准备以后在东海发展?”林白青问。   顾卫国笑着说:“我就回来搞点不动产投资,事业还是在港城的。”又感慨说:“小婶,我是万万没想到上港城才是一条明路,这条明路是你指给我的,我心里会永远记着你的恩情……只要你想用钱,随时张嘴。”   林白青说:“听说顾敖文也在跟着你炒股,赚面挺大的吧?”   顾卫国衣锦还乡,正想显摆一下呢,隔着墙说:“敖文钱少,玩的也小,我玩的大一点,目前在股市上有个小一百万吧。”   又看了眼在墙角忙碌的顾培,故意高声说:“咱现在不缺钱了,你有需要随时张嘴。”   林白青本不想提醒,还是忍不住说:“股市不是长久之计,有赚就会有赔,你最好再分一部分钱出来干点别的产业,别把钱全投在股市上。”   顾卫国笑的意气风发:“这你就不懂了吧,往后三十年股市只会涨涨涨,楼市也只会涨涨涨,我不但要炒股,还要在港城买楼,以后买几个大铺面,把咱的灵丹堂也开到港城去。”   刚重生的时候林白青怀疑顾卫国是不是也重生了,但后来又发现不像,再后来她渐渐明白了,顾卫国应该知道一些关于将来的大脉络,但知道的并不准确。   就好比股市和楼市,是,未来三十年确实会飞速的涨。   但那是国内,以及97之后的港城。   在港城,97之前ying国政府是要割一茬韭菜才走的。   别看现在股市楼市红红火火,但到了97年,ying国政府割完韭菜,拍拍屁股走人了。   届时排队上天台跳楼的人将会不计其数。   现在在港投资楼市和股市,就好比1912年挥刀自宫当太监,1949年加入国民政府,点儿是背的,早晚是要排队上天台的。   当然,他爱投不投,林白青没那么仁慈,不会刻意提醒顾卫国的。   也是正好碰上顾卫国,林白青还有件挺重要的事要问他。   现在灵丹堂已经是她的了,林白青也不想再跟顾家人有任何挂葛,除了师父的灵位,别的灵位她也不想供了,正好最近来了几个RI籍患者,就跟顾家人有关,脓疮要挑,伤疤要揭。   同时,她也需要顾卫国的支持。   但想把事情讲清楚,就得先找着顾敖刚,她问:“卫国,你最近见过敖刚没?”   顾卫国从兜里抽了一支雪茄出来点上,说:“他也在港城,DE国公司外派,一年有十万块薪水,但那点钱富不了人,他最近也跟我学炒股呢。”   早前顾敖刚就说过,自己会被外派到国内,看来是先派到港城了。   “他是不是随身带着个孩子?”林白青又问。   顾卫国说:“没有呀,他婚都没结,哪来的孩子。”   早在半年前,刚刚给小松丸做完手术,顾敖刚曾扬言说要悄悄把小松丸带走,看来他只是说了些大话,并没敢悄悄带走孩子,不然,RI本人就不会悄悄来偷药方,而会改为问他要了。   这证明他的脑子还算清醒,没有犯蠢。   “给我张名片吧,你最近要不走的话,我有事也要联络你的。”林白青说。   顾卫国当然有名片,而且名片上印着在港城的传呼,大陆的传呼,堪称国际范儿。   聊了半天,他直到要走时才跟顾培说了句:“小叔再见。”   顾培一直在铲墙角的青苔,站起来说:“路上小心。”   他这人很有意思的,昨天晚上还在怀疑她是不是外面有喜欢的,别的男人。   但不论林白青跟哪个男人聊天,说话,他既不会插嘴,也不会多问一句。   而且向来心平气和,不会表现出生气,或者吃醋来。   目送顾卫国离开,林白青想起一件事来,说:“对了,柳总的孩子要认我做干妈,你就是干爹了,是个女孩儿,听说生的可好看了,咱改天去看看吧。”   顾培在一瞬间面色局促,显得特别慌乱:“那个孩子,是要会让咱们来抚养?”   以为可以无痛当爹,他表现的就好像在毫无防备中,种了百万大奖似的。   林白青笑着解释:“当然不是,只是一种形式而已,我们可以去抱抱小婴儿,逗逗她,玩一玩,但不可以抚养她。”又问:“是不是特别激动?”   顾培上辈子虽然一生未婚,但很喜欢小孩子的,军医院的幼儿园很多年,都一直破破烂烂的,是在他手里重新翻修的。   自他当了院长,军医院孕产妇的假期比原来多出了整整一倍。   而军医院的儿科,也是经由他打造,将来会是整个广省第一的儿科。   医生队伍优秀,软装也好,就连护士服都花花绿绿,可可爱爱。   他能为孩子做到什么程度呢。   在他之前,林白青作为一名大夫,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果味儿的外用麻药。   但他就能做到,为了儿童患者的口腔类手术,跟东海制药研讨,开发各种水果口味道的麻药,而在军医院的儿科,几乎是听不见孩子的哭声的。   他从来没有过孩子,也没有单独对某一个孩子表现出过兴趣。   但只要是涉及儿童福利,他都会尽可能做到尽善尽美。   这辈子他只要不跟她离婚,大概率是不会有孩子了,不过有个干女儿也很不错的,林白青以为顾培会特别开心,准备约个时间去看一看的。   但他摇了摇头,却说:“我不激动的。”又说:“我对小婴儿并不感兴趣的。”   顿了顿,再说:“我考虑过了,如果你不想,咱们就不要孩子了。”   又说:“这个在国外叫Dink family,我很喜欢那种生活方式。”   林白青本来因为生不来,就跟想顾培摊牌,商量好,不丁克就离婚的,但经他这样一说,她又不忍心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我也就随口说说,万一要怀上了,咱们也生一个吧?”   在一瞬间,顾培的眼睛里亮起了光,并说:“我想,我会是个称职的父亲。”   望着男人兴奋的眼睛,林白青既苦恼又疑惑,心说上辈子,她怎么就怀不上的呢?   ……   虽说普通人出国难,但只要社会关系广一点,想出国其实很容易的。   周一顾培去单位问了一下就给回复了,作为军属,林白青可以出国,只需要在走之前把要去的目的地,以及要去的事情做个汇报。   她回来之后,顾培再跟政治处打声招呼,再做个报备就好。   而且直到顾培去咨询时才了解到,针对他们这种海归派的军医,因为亲属都在海外,单位一年会给一周的探亲假,当然了,最好选择不用,因为作为军医,因公出国很容易,但因探亲出国需要的手续会非常多,而且想要批到假,至少要半年时间。   听说有假,顾培本来想跟林白青一起去的,但止步于苛刻的条件了。   柳堰的关系也是够足的,周一就喊林白青去办护照,到了周五再来电话,说是已经申请好旅游签证,让她做好准备,下周就可以去大使馆面签了。   照这速度,赶在春节之前,林白青估计自己都能把沈庆仪给带回来了。   当然,因为消息没有最终尘埃落定,林白青也就先不告诉柳连枝了。   不过二叔可不是什么善茬,怕他真的会利欲熏心对自己不利,林白青就把事情跟楚春亭讲了一下,并说了,她可以去,也可以给小雅治病。   但她去M国给小雅治病,是有条件的。   那就是,他所有的犀角,他只能留存一个,剩下的要全部送给灵丹堂作药用。   林白青可不是狮子大开口,要讹楚春亭一笔。   要她猜的不错,小雅的大脑很快就会有初步的病变显示。   要在M国以现代以学来治,至少要花几百万的。   当然,楚春亭答应的很爽快,而且当天就派人把曾经拿走的犀角又送回来了。   不是三只,而是整整五只。   五只大犀角,林白青都不敢想象,她就敞开了用,也能用三十年!   ……   去M国的事只剩下面签了,林白青口语很好,倒不必担心自己会被拒签。   而在走之前,她得把RI籍患者的事处理掉。   今天正好周六。   约莫是因为一直没有被察觉的缘故,几个RI本老头胆肥了,今天来了俩。   全是罗圈腿,白内障,装着哑巴来治病了。   林白青今天不坐诊,也没病人,先给顾怀尚和顾卫国,顾怀礼,乃至楚春亭,各打了个电话,约他们下午来一趟灵丹堂,等到穆成扬给俩老头扎上针,示意他出来,抱着本书进了他的办公室,先问:“你最近是不是没翻过书?”   “病人多,我也忙,没时间看书,怎么了?”穆成扬说。   他的柜子里有几本线装的大部头,名字叫《灵丹堂品方全录》,那是顾明用手写成的方子,原本在林白青手里,但每个徒弟都有一份手抄本。   因为上面详细写明了各种症状,以及该开的药,算是一本傻瓜级的教科书了。   前几年穆成扬刚开始做大夫,经常要翻,但这几年有经验了,也就不常翻了。   林白青示意师哥把钥匙给自己,从柜子里抽出书来,翻到一页,问:“发现什么了吗?”   穆成扬仔细一看,见书里有一页被人撕掉了,一头雾水,说:“我没撕过书呀,这柜子也一直锁着,谁他妈开了我的柜子,撕我的书了?”   林白青自己手里也有一本,对照着翻到同一页,指着说:“你看被撕掉的是什么,是不是复方茵陈汤,而这个方子,是治疗新生儿黄疸的?”   穆成扬一看,林白青的上面是复方茵陈汤,他的则被撕掉了。   “有人他妈偷咱的方子,谁啊,这么缺德,真想要抄一份不就完了,为啥要撕书呢,这也他妈太缺德了吧?”穆成扬说。   林白青再说:“这个方子可是师父试了五六十年才试出来的,针对新生儿最好用的方子,你说谁要拿它做成冲剂类的中成药,是不是会卖的很好?”   穆成扬一想还真是,但他依旧想不通:“要有快冲类药剂,咱们少开点方子还能省点事,倒也不错,但谁想要可以问我要,只要你同意,我可以给的,他妈的,撕我书干嘛,偷完东西还毁人家呀,什么人,土匪吗?”   其实在中医界,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药方都是普世的。   当然,最适宜的国人体质,因为中医就是针对国人而研发的。   但随着时代变化,疾病一直在演化,老药方是需要持续调整的,这种方子就叫复方。而在国内,大多数的中成药一直是方剂,草药,蜜丸的形式。   更便捷的冲剂,饮品,含片等是从九十年代才开始大规模研发,投向市场的。   但在RI本,早在六十年代人家就开始搞了。   林白青再说:“因为人家不但想要方子,而且拿走以后还要申请国际专利,一旦国际专利到手,这个方子,咱们想开发中成药,就还得给人家交钱。”   “世上方子千千万,每一个都申请国际专利,那得多少钱?”穆成扬问。   林白青说:“当然要很多钱,但如果所有的药方被某个人垄断,只有他能卖中成药,你算一算,他能赚多少钱?”   在国内,就目前来说,除了某些药堂制特定疾病的招牌秘方,普通药方在医疗界是大家共享的资源。   就比如说保济堂想要一个方子的复方,只要带点东西上门求一求,就顾明的性格,爽爽快快就给了,中医药方是治病的,不是某个人囤积来发财的。   但要到RI本就不一样了,他们会给药方申请国际专利。   到头来,比如你想做某个药方的冲剂,药片等,就得给人家交专利费。   穆成扬要气死了,也明白了:“斩草要除根,那人以为这书只有一本,撕掉,是为了整个儿拿走,让咱们以后没方子治病,对吧?”   要是普通的国人,中医届的同行们,抄一份珍藏,还会感谢原方的提供者,千恩万谢。   但RI本企业不一样,不但要拿走,还要把你的毁掉。   “那个人他妈到底是谁,谁他妈这么缺德?”穆成扬又问。   周六病人少,俩装哑巴的罗圈腿老头躺在两张床上,悠然自得。   林白青出了办公室,努了努嘴:“就他们。”   见穆成扬提拳就想冲,示意他稍安勿躁,又说:“他们是RI本人,先别惊动。”   这下穆成扬更觉得魔幻了,小声说:“RI本人?他妈的,鬼子进村啦?”   林白青把穆成扬拉到了楼梯口,才又说:“本来他们是为了治疗白内障的方子而来的,估计看咱们方子多,忍不住就一张张的撕,偷上瘾了,我统计了一下,这帮RI本老头共偷了七个方子。”   穆成扬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他还以为自己这段时间捅了哑巴老窝。   合着全是RI本人,是怕张嘴就漏了口音才冒充哑巴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还全是中医大夫。   但他一想又觉得不对:“白内障那个方子是你给我的,他们的体质不一样,君臣佐使的药量也开的不一样,他们偷也只能偷属于自己的方子,治不了别人呀,难道那是一帮庸医,准备拿自己的方子给别人治病,那不瞎胡闹嘛?”   这就要说到他们偷各种秘方的手法了。   虽然每个方子是针对个人的,君臣佐使,每味药的克数有增有减,都不一样。   但不论怎么调整怎么变,基础方子是不变的。   只要病人足够多,开出去的方子足够多,统筹出个中间值来,那就是普世的基础方子了。   而这,也是传统的老中医们在校验方子时会用的手段。   林白青那个白内障的方子在将来会被开发成眼药膏,治疗初期白内障特别管用。   而她为了校验方子,花了整整五年的功夫。   治病,治一个人,甚至说把药方给别的药堂,让他们去用,那是非常正常的。   甚至,用顾明的话说,那叫积德行善,是在给自己修福报。   但RI本制药企业的可气之处就在于,他不但要拿走,还要毁掉你的,并且申请国际专利。   这当然不能惯臭毛病,而且要一次性收拾到他们害怕为止。   “报案吧,这都他妈都国际大盗了。”穆成扬说。   林白青已经喊了顾怀礼,而且下午还约了几个市局的公安,连道上混的楚春亭都约了。   倒不用再报案,公安现场就可以出警,把这帮老头儿全逮起来。   但凡事要寻根溯源的,这事儿其实起自顾家,贼,是顾家人招来的。   或者说是从一开始,顾敖刚招惹了玉子时就注定了的。   玉子姓桥本,全名桥本玉子。   虽然还不知道她跟RI本第二大中成药企业,桥本制业的关系有多深。   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对中成药,药方和专利都很感兴趣。   这也是为什么林白青去给小松丸治病,顾敖刚会坚持,不让她在场了。   她应该不止一次,问顾敖刚讨过药方。   而就在给孩子治病的那段时间,她应该尝试,攻关了顾敖刚很多回,还以孩子的抚养权来议过价,也是想要一些灵丹堂独有的,成熟的复方药方。   不过顾敖刚还不算愚蠢,并没有给。   而要他真的悄悄带走孩子,他理屈,应该也会给玉子一部分药方子。   但后来他权衡了一下利弊,没给药方,把孩子还给了玉子。   但治疗白内障的方子诱惑太大了,于是玉子就选择了,专门派有病的老大夫来治疗的方式。   想要用反复实验的办法,取得那个方子。   等拿回去申请了专利,制中成药软膏,铺向全球市场,那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   本来,关于小松丸的事,能瞒林白青就会瞒着的。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对方持续骚扰,她当然就不能再瞒着了,得跟顾家人把事情讲清楚。   不一会儿,顾怀尚最先到,进门就笑呵呵的:“白青,生意不错呀。”   又问:“你打电话喊我来,有啥事?”   林白青就在楼梯上,先说:“叔,咱们药堂来RI本人了。”   顾怀尚的脸色顿时歘了下来:“来看病的,你不会帮忙治病了吧?”   “治了,而且我们治了已经有一个来月了。”林白青说。   不管是像三爷五爷一样真的痛恨RI本人,还是假的,顾怀尚的戏做的特别足,手颤颤悠悠,牙上下打颤:“这是我们顾家的药堂,不……不医RI本人……”   正好这时顾怀礼跟几个公安走了进来,看顾怀尚脸色不对,忙去扶人。   林白青约好的三点,人也是一齐来的,顾怀礼前脚扶人,顾卫国也进来了。   但他比较讨厌顾怀尚,没理他,只是站了远远的看着。   “RI……RI……白青在给RI本人治病!”磕磕巴巴,顾怀尚说。   顾怀礼大惊:“不会吧,咱药堂墙上不是挂着提示呢,概不接待RI籍患者,你是没发现,没认出来吗?”   林白青说:“对。”   顾怀礼觉得关系倒不大,以后不治就行了,但顾怀尚不干,他说:“不行,治了就是不对!”   几个实习大夫本来在楼上的,听到吵嚷声,窜楼梯口了。   刘大夫一直在算账,辟哩啪啦的算盘珠子一停,也站了起来。   “丢……丢我顾家的脸……收……收回药堂。”顾怀尚继续磕磕巴巴。   顾怀礼也直皱眉头,说:“白青,你这做法太不对了。”   “我给RI本人治了病你们就要收回药堂,那么,要是有顾家人跟RI本人生孩子,给RI本人偷药赠药呢,怎么办?”林白青再问。   “谁?”顾怀礼回头一看,见顾卫国在:“是你?”   顾卫国是来看热闹的,哪知热闹引自己身上了,忙说:“我可没有。”   “到底是谁,谁干了这种缺德事?”顾怀礼再问。   林白青依旧在卖关子,却说:“怀礼叔,这种人,咱们应该逐出族谱的吧。”   “当然,快说,到底是谁?”顾怀礼说。   顾卫国也说:“养不教,父之过,这种人,要连他爹一起除名才对!”   顾怀尚撸起袖子,都恨不能要上手打人了。   这时林白青才温声说:“就是你儿子,是顾敖刚!”   作者有话说:   昨天有读者问关于各种中成药所面临的困局作者是不是虚构的,在此跟大家解释一下,小说确实是虚构的,但如果对中成药感兴趣,可以搜索一下津村制药,具体了解一下哈。 第88章 太冲动   (五个老头,大战一夜!)   贼喊捉贼?   顾怀尚立刻说:“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又说:“白青你可别给我家敖刚身上泼脏水,他不可能干那种事的。”   兄弟间关系可以不错,于顾怀尚这个堂叔顾卫国一直恨的牙痒痒,当即说:“有没有这回事咱们给敖刚打电话, 问他确定不就得了?”   顾怀尚犹还说:“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顾怀礼却说:“怎么就不可能了, 前几年敖刚跟个RI本姑娘一起旅游, 五爷都被他气病过, 他出国的时候去的不也是RI本?”   顾怀尚心里咯噔一声, 他想起来了, 敖刚确实交过一个RI本女朋友。   对了,就在那段时间灵丹堂还丢了四颗开窍药。   顾明最常念叨的一句话是,一颗开窍药一条人命, 那可是四条人命。   难道还真是他儿子, 招来的贼不但偷药,连药方子都偷上啦?   他太爷可是被RI本人害死的, 他怎么能干那种事?   这样一想顾怀尚就害怕了,他隐约意识到事情是真的, 但他不想面对这个事实,他太难堪了, 他想趁着儿子不在这儿,赶紧走掉算了。   但怕什么就来什么。   顾卫国有大哥大, 顾敖刚就在港城, 他掏出大哥大,已经在联络顾敖刚了。   ……   今天周六, 正好是休息日, 顾敖刚在家的, 当时就接到电话了。   一听顾卫国说的,他都不敢信:“不可能吧?”又说:“她到底想干嘛呀她?”   顾卫国说:“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哪能知道?”   又说:“抓紧回来处理你的烂摊子吧,限你晚上到,快一点!”   顾敖刚忙说:“好好好,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顾卫国又对顾怀尚说:“怀尚叔,敖刚都承认了,您就别抵赖了,事儿咱就这么定了,以后逢年过节,您也别上老宅了,咱顾家的祖宗不想见您!”   就这样,经由顾卫国轻飘飘一句话,顾怀尚父子以后就没有回老宅的资格了。   于年青人来说逢年过节要不要回老宅给祖宗磕头无所谓。   但像顾怀尚这种年龄大的人,是很在意逢年过节祭祖拜老人的。   他们都比较迷信。   而因为敖刚足够优秀,顾怀尚父凭子贵,向来是堂兄弟中最风光的一个。   所以从今往后,他连回老宅拜祖宗的资格都没了?   而当逢年过节,一家人聚在一起,要怎么议论他,议论敖刚?   越想越气,急怒攻心,顾怀尚忽而两眼反插,人直勾勾的朝着后面倒了。   到底是自己堂叔,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顾卫国一看顾怀尚倒了,赶忙去扶:“怀尚叔,叔!”   又喊林白青:“白青,怀尚叔好像不太好啦,突然就没气儿了。”   顾怀礼一看,也是大叫:“糟了,他这怕是心梗了吧。”   一帮实习大夫也慌了,为数不多的几个病人也全吓的大呼小叫。   穆成扬在楼上堵那俩RI本老头,林白青正在跟几个公安说明情况,看了一眼,把金针给了刘大夫,又吩咐许朝:“开窍剂去我办公室拿,急救我教过你们的,先放血再喂药,这个人就交给你们了,快去救人!”   几个实习大夫对视一眼,中医式急救,他们终于可以试一把啦!   于顾家人,林白青只要把情况通知到,让他们知道原委就行了。   今天的关键是那几个RI本老头。   为什么林白青专门选在今天要逮人,除了因为她要去M国,得提前把这事儿给了结了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凡事必有个主谋,而这帮RI本老大夫中就有一个主谋,是个约有七十来岁,光头,脑袋上还有一条刀疤的老头子。   而那个刀疤老头,上辈子也来过,当时是顾卫国处理的。   他不但是主谋,而且特别贪心,心还特别黑。   另外几个RI本老中医只观察穆成扬的针灸手法,拿白内障的方子。   刀疤老头不一样,他总会趁着穆成扬不注意,偷他的钥匙开抽屉,或者读,抄,或者干脆就是悄悄撕掉药方。   林白青已经观察一周了,发现刀疤老头特别珍视那些方子,他有个斜挎的背包,不论随时随地,那个斜肩包他都会背着,方子,他全收在包里。   因为林白青报了案,公安当场办案,正在查俩老头的护照和签证。   查完还要检查他俩的包。   到了这时,刀疤老头不装哑巴了,憋出一句话来:“对……对不起,思咪嘛噻!”   另一个老头也扑通一声跪地上了,说:“思咪嘛噻。”   几个公安对视一眼:只是简单的搜查一下,把哑巴搜到会说话了,说的还是RI语?   这年头已经不讲仇恨了,犯罪嫌疑人又是俩糟老头,公安要讲文明执法的。   一个公安说:“两位老先生快别跪着,你们也别害怕,起来,把包交给我就行,我们只是想搜搜包,没别的意思,还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   穆成扬以为刀疤老头会反抗,全程戒备,但并没有。   刀疤老头特别配合,双手举起了包,又是一句:“思咪嘛噻!”   他又瘦又黑,又老,又还是罗圈腿,牙齿参差不齐,跪在地上,格外可怜。   这时公安们都还不信,甚至觉得林白青是在疑神疑鬼,不相信这么可怜,顺从,配合的俩老头会偷东西。   只想着例行搜查一下就完了,并没有想过能从他们的包里翻出什么来。   但一个公安打开包才略翻了几下,手一顿,对另一个说:“陈队,还真有一沓纸……您看……这还真的是药方子。”   叫陈队的见是一大沓纸,接过来,展开一看,不但穆成扬,围观的公安们全都倒抽一口冷气。   因为他包里远不止撕掉的几张,还有一大堆誊抄的,足足一大沓。   是中文,而且抄的特别整齐,不但抄了方子,还把顾明在方子周围做的批注一条条的全抄了下来,跟穆成扬手里的一对比,几乎可以说是照搬。   厚厚一沓纸,算一下的话,一部《灵丹堂品方录》,他抄了至少三分之一。   穆成扬怕公安们不懂,解释说:“他们悄悄撕走的,是我们灵丹堂经过反复验证,确保有效的独门方子,是他们想单独霸占的,而誊抄的这些是大众都知道的普方,但我师父为了让我们懂开药的原理,专门做了批注的,他们主要想抄的是批注。”   又说:“公安同志,他们可是国际大盗,你们一定要严惩!”   还真有公安不懂的,有个公安说:“偷方子我可以理解,抄批注是什么意思?”   林白青解释说:“那是一本入门级别的教科书,您要拿着,只要您肯认真学,只要熟读了它,不出三年就是一个好中医。”   所以,一本傻瓜级的教程,顾明是想留给徒弟们的,却被RI本人抄走了。   在围观群众看来,此刻的现场极其搞笑。   一帮年青力壮的公安和年青大夫们,围了俩可怜无比的糟老头子。   而俩国际大盗呢,既不抵赖,也不反抗,就是不停的道歉。   尤其刀疤老头,一会双手合什,一会儿又是磕头,嘴里的道歉就没停过。   公安想拉都拉不起他来,磕头磕的额头都要破了。   今天来的公安中,有一个是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名字叫陈延。   因为他负责刑侦,这案子也就由他接手了。   证据确凿,护照也收了,陈延给林白青写了张报案回执,敬礼:“人我们先带走,穆大夫去做口供,明天吧,小林大夫你来趟公安局,咱们商量处理意见。”   又说:“方子已经找回来了,造成的损失也不大,一件小事而已。”   穆成扬觉得这可不是小事,对方利用了他的善心,还浪费了他的时间。   而要把治疗RI本老头的时间用在治疗普通患者身上,能多治多少人?   一听公安说是小事,他不高兴了,他问:“陈公安,这要判刑吧,能判几年?”   顾卫国也来围观热闹,说:“这可都是鬼子,至少十年起步吧。”   林白青已经用完顾卫国了,也不想再留他了,遂故意问:“你怀尚叔那个样子了,你不准备把他送医院去?”   顾卫国说:“刚才几个大夫已经把他急救过来了,他好着呢。”   “再带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放心点,万一再心梗可就麻烦了。”林白青说。   毕竟是自己的堂叔,可以欺负,但不能害命。   顾卫国还想凑点热闹的,但也怕要闹出人命来,遂带顾怀尚去做检查了。   ……   带人下楼,因为是犯人,戴着手铐的。   但这俩老头太可怜了,本来就矮,还是罗圈腿,穿的也朴素,再一人戴个手铐,又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谁见了不说一声可怜!   有几个在一楼抓药的病人看到,其中一个年青人就忍不住说:“公安同志,这么老的老大爷了,犯的什么错误不能好好说,你们得给人家上铐子?”   陈延是公安,按理不该的,但他是个比较血性的人,见是个小伙子发问。   他止步,笑问这小伙:“你看他老,看他觉得可怜?”   “这么老的人了,法律不外乎人情,没必要戴铐子吧。”另有个女的说。   陈延说:“算算时间,五十年前人家是拿枪抵着咱们,你们怎么不问问他,当年他拿枪抵着咱们时,有没有觉得咱们可怜!”   大家被公安怼了,不好再说啥,但也激起了好奇心,有人小声问:“这老头到底啥人,干嘛来的,至于上大铐子吗?”   另有人说:“都那么老了,一口气都有可能喘不上来,到底犯了啥错呀?”   直到刘大夫说了句:“他们是RI本人,来偷我们的药方子的。”   大家的议论声才戛然而止了。   刚才那小伙掐指一算,说:“抗战那回儿,那俩老头不正好当兵的年龄?”   “当兵?所以上回他们来,还不用护照吧。”再有人说。   “用啥护照,人家是端着枪来的。”有人回说。   大家掐指一算,还真是公这安说的,你看他可怜,他看你并不可怜。   事情是个任谁听了都会特别生气的事,但公安会怎么处理,谁都不知道。   当然,除了知道他们是RI本人外,也没人知道他们具体啥来路。   要说抓,判刑,大家都觉得不大可能,还没听说偷个药方子就判刑的,而要说拘留吧,那么老俩老头,会不会死在拘留所?   总之,大家讨论来讨论去,觉得这件事大概雷声大雨点小,也就那么罢了。   ……   穆成扬去公安局的时候气势汹汹的,回来气焰一下子就矮了,因为照公安的说法,关于药方是没法具体定价的,而且对方只是偷了,没有拿走,更没有用于经营,没有产生经营所带来的效益,也就没有损失和赔偿一说。   虽然公安最终没吐口,但按他们的说法,顶多也就三天拘留,甚至都不会驱逐出境。   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怕拘留期间发生意外,公安还得专门调个好房间给他们。   不然,要人死在拘留所,公安局反而吃不了,得兜着走。   穆成扬越想越生气,说:“几个老贼,偏还判不了他们的刑,真是活见鬼了。”   小青今天是白班,刚下班,进了药堂,顺口问:“出啥事儿了?”   穆成扬说:“来了几个贼,但公安偏偏处罚不了,我们正生气着呢。”   “啥贼,哪来的,偷啥,开窍药吗,偷了多少?”小青也紧张了。   林白青看到小青,却是眼前一亮。   话说,上辈子小青先是去了深海打工,后来就一直在药堂一楼工作,她认RI本人认的特别准,那怕他们中文特别流利,她总能于芸芸病人中分辩出他们来。   因为上辈子这方面是顾卫国负责,林白青也没具体过问过她的小窍门。   但她记得顾卫国曾经不止一次夸过小青,说她在认RI本人方面天赋独道。   此时林白青就问:“小青,如果你面前有两个人,一个是咱们国家的,另一个是RI本人,在他们中文讲的一样流利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分辩他们?”   小青说:“这不简单吗,我们医院就来过好几个RI籍实习大夫,还有过RI籍病人,他们跟咱国人完全不一样,见人就喜欢点头哈腰,对了,都是罗圈腿,牙齿贼难看,还有,一算账就叽哩咕噜,悄悄背乘法口诀!”   穆成扬一愣:“不是吧小青,RI本人会背咱的乘法口诀?”   “不是啦,他们用的是RI语,你没听过,一听就懂了。”小青说。   穆成扬还没搞明白,林白青却恍然大悟了。   小青上辈子管库房和收银,而病人要交钱,都要经过她的,不论哪国人,算账的时候嘴里默念算法核算,念的肯定是母语,她可不一听就听出来了?   再说了,收银台喜欢搞倒找,比如本该找七毛出去,就要再收你三毛,找你个五毛,本应该找三毛,就要再收你两毛,给你找个五毛钱。   这种找钱法在国内,哪怕是个文盲都会,但RI本人肯定不懂。   刘大夫因为还要兼管抓药,还要帮人诊脉,账经常都算不明白,于这方面就不关注,但如果是小青这种灵敏的小丫头单独管收银的话,她肯定一辩一个准。   还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看来妹妹也不必盯着那个军护编制了,来药堂工作才是最合适她的。   “到底怎么回事呀?”小青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啥事情,一头雾水,又小声问穆成扬:“咱今天还出去玩儿不?”   穆成扬今天心情特别差,刚想说就不去了吧,却听林白青说:“想玩就去玩吧,有什么路上慢慢聊去,我今天也有约会呢?”   小青更懵了:“姐夫这两天出差呢,姐你约的谁呀,你要跟谁出去?”   这小丫头啥都好,就是问题总是太多了点,永远有一大堆为什么。   林白青正要解释,又人笑着进了药堂:“她还能约谁,约的我。”   如果是冬天,大家穿的都是夹衣,来人穿的是棉麻质地的圆领夹衫,褐黄色,鹤发紫眉,笑容明朗,这是楚春亭。   穆成扬一看:“楚老。”又说:“刚才在公安局我也碰见您了,您咋才回来。”   楚春亭笑着说:“忙你们的吧,我有点事要跟青青单独谈一下。”   其实今天早些时候,楚春亭也来了药堂,但全程没有发声。   之后他也去了公安局,穆成扬做完笔录就回来了,但楚春亭没有回来。   他一直在公安局盯案子。   这种老爷子办起事情来自然有他的手段和方法,穆成扬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老爷子怕是咽不下这口气,要跟林白青商量一下,看该怎么办。   那种事肯定是要私下说的,穆成扬也就带着小青,俩人出去玩儿去了。   楚春亭一直等到林白青收拾好了柜台,要关门了,才说:“我带你去吃西餐?”   林白青闷闷不乐:“我没胃口,想回家,不想吃饭。”   楚春亭居然也有大哥大了,掏了出来,声音温柔的出奇:“那我打电话给你叫菜,附近有好厨子呢,我一个电话他就会把菜送来的。”   老人于孩子,是当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恨不能装孙子逗人家开心的。   当然,他也得赶紧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分析给孙女听。   他说:“目前在国内的总共三个,都是中医,办的旅游签证,有个头上有刀疤的,他姓桥本,据他自己交待,他在一个叫奈良的地方开诊所,以我看,主谋就是他。”   林白青分析的也是这样,头上有刀疤的那个是主谋。   别的方面没试过水平不知道,但林白青试过他的手腕,力量特别足,那证明,他是个手艺非常好的老针灸大夫。   林白青又问:“他有多大年龄了,老家在哪里,他开的诊所叫什么名字?”   楚春亭专门从公安局问了信息,还抄在笔记本上的,此时掏出笔记本打开一看,说:“奈良市的春日野町,照护照来看,他今年75岁,暂时打听到了这么多,别的消息还得耽几天,我正托了朋友在问。”   说起奈良,林白青就想起来,三年前,玉子来找她治病,曾经就提过,说奈良的小鹿特别可爱,还让林白青有时间一定要去旅游一趟,去看一看。   一个人如果推荐旅游目的地,一般情况下都会以自己的家乡为先。   那么,刀疤老桥本,会不会就是玉子的父亲,或者爷爷?   而要刀疤老桥本也在开诊所的话,整个事情就扣上了。   玉子做为第一批交换生来国内留学,既然她家是中医世家,她感兴趣的自然也是家中有中医背景的人,恰好顾敖刚家里有座百年药堂,俩人就交往上了。   如果当时不是全家,包括顾明都坚决反对,他俩是有可能结婚的。   而一旦他们结婚,一旦顾明不那么强硬的,咬着牙关,非要坚持把药堂以嫁妆的形式留给林白青,那么,他一生留下来的那么多复方药方,那么多详细批注过的老药方子,大概都会被玉子带回RI本吧。   只要带回RI本,近则,她爷爷可以拿来当教科书开班授徒。   远则,卖给大型制药企业,比如桥本制业,是能赚一笔不敢想象的天价的。   更有甚者,说不定刀疤老桥本跟桥本制业本身就是一家子呢?   可惜没有如果。   顾敖刚最终向家族妥协,跟玉子分了手。   玉子也得大费周章的,用最原始的办法来偷方子。   ……   聊完,俩人饭也吃完了,楚春亭说:“公安的处理意见是拘留三天,因为考虑到他们身体素质太差,还是单独羁押,伙食是从东海渔港叫的,住局子比住宾馆还舒服,如果顾明活着,发生这样的事,你觉得他对这个处理结果满意否?”   因为前些年交通不发达,国家不开放,顾明并没有遇到过RI本患者。   但药堂的大夫,医疗资源都是有限的。   季节性发热,痛风,类风湿,白内障,各种疑难杂症,灵丹堂每天能治疗的人数也是有限的。   而且因为诊所本身的性质,来的病人都是普通老百姓,或者说是贩夫走卒之辈。   他们想于忙碌的营生中抽一天时间看病都很不容易。   而RI本人占一个号,就要占据一个普通病人的治疗时间。   顾明脾气好只是在别的方面,在治病方面他是最讲公平的,他一生功夫,也最见不得不平事。   要顾明活着,这种情况是他遇到,虽然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但林白青直觉,师父肯定会也不会善罢甘休。   因为这种事不能开口子,一开,你要不给那帮人点颜色看看,他们就会像蝗虫一样没完没了。   被抓住了他们就下跪,道歉,磕头。   但你要放了他们,他们依然会我行我素,死不改悔。   当然,林白青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现在她没了顾卫国那根打狗的棍子,不得以,还是得向楚春亭低头。   默了片刻,她终于还是说:“楚老,我得请您帮我个忙……”   楚春亭放下筷子起身了,摆手说:“帮不了,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从屋子里出来,怕林白青还要追问,他岔开了话题:“平常也没个人给你做饭?要不我把石妈给你送来,我再重新雇个人?”   “石大妈挺好的呀,你干嘛总不待见她,送我干嘛,我不要。”林白青说。   楚春亭给孙女一噎,嘟囔说:“我就是觉得她好,用着顺手才要送你的。”   “你要真觉得她好,以后少骂几句不好吗,我又不是你,老了,需要人照顾。”林白青说。   “好好好,我不骂她,我以后天天夸她,行了吧?”楚春亭。   顾培这两天去了深海军区。   林白青刚送走楚春亭,看到一个深海号码的传呼,回药堂回过去,正是顾培。   听到电话里车水马龙的,还有阵阵歌声,林白青问:“你在外面?”   顾培站在一座公用电话前,身后是一座硕大的夜总会,刚入夜,灯火通明。   他说:“对,我请了假出来的。”   “你请假出来干嘛,我听这声音,你是在夜总会……”林白青声音一提,满满的怀疑。   当然了,深海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目前全国最大的红灯区就在深海。   据说就连港城的大佬们想要寻欢作不,都是跑到深海去。   上辈子不论顾卫国去了哪里,在什么地方,只要他不主动说,林白青从来不问,有些熟人旁敲侧击,说在某个夜总会见过他,或者说碰见他跟别的女人逛街什么的,林白青回到家也会问顾卫国,但她就跟中了蛊似的,只要顾卫国说自己是在陪客人,只要他说他嫌夜总会的小姐脏,只是点了人,没碰过,林白青就信了,至于跟他出双入对的女性,乔引娣,他说声是表姐就完了,另一个就光明磊落了,人家是事业伙伴。   所以,林白青是个在全世界都知道丈夫出轨的情况下,还一门心思信任他的傻子。   而上辈子顾卫国造的孽,全回馈到了顾培身上,所以在他听来,妻子的语气特别的冲。   他连忙解释:“我请了2个小时的假,来给你买行李箱和衣服。”   林白青要出国,需要一个行李箱,不知道国外什么天气,还得备一些衣服。   而顾培是个就连选香水,都能选到她心坎上的丈夫。   好几天没见丈夫了,而正好他也想知道RI籍患者的事,林白青遂跟他讲了一下今天药堂发生的事,并问:“M国的汉唐医馆,幕后老板是不是也姓桥本?”   顾培说:“对,而且他们在M国打的宣传旗号是,其祖上是汉天子刘邦的御医出身,是自汉代移居R本的,所以一直宣称,说他们家族才是正统汉医。”   这种鬼话也就唬一唬啥都不懂的西方人。   中医一直是在变的,一代又一代的中医们在反复尝试,累积经验,校验药方。   而且中医是代代传承,师承一脉的谦逊,全国各个中医流派各有所擅,各有所长,越是医术高的高人,越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有谁敢说自己能代表整个汉医。   但RI本人就不一样,他们就敢厚着脸皮说大话,还说的一本正经。   本来林白青觉得玉子在偷药方这件事情上应该是个主谋,但一步步深入,渐渐觉得,玉子在整个桥本家族应该也只是个小人物。   而她映射的,依旧是整个RI系中医系,对国医的虎视眈眈。   那么,这件事就更加要严肃处理了,因为你要不当面杀鸡,猴子是不会怕的。   顾培也着急处理结果,遂又问:“公安的处理结果是什么?”   那个就说来话长了,电话里也不方便,林白青看了一下表,说:“快去买东西吧,不然商场该关门了,药堂的事等你回来咱们再细说。”   顾培看表,果然,已经八点半了,再过半个小时商场就要下班了。   挂了电话,他一进商场,直奔女性专楼。   像他这种肤白,高大,帅气吧,还一身制服的男人,是特能招女孩子眼的。   国内的普通女孩子可不敢主动搭讪男性,顶多多看两眼。   但从国外回来的就不一样了。   此刻,有俩正在逛街的女孩子就是从国外回来的,正在试鞋子时看到顾培了。   他直奔女鞋专区,一双双的看,一看就是在给女性挑鞋子。   他这种清清冷冷,目不斜视的男人,跟国外那种热情大方,随时准备贴上来的阳光男孩完全不同,但偏偏就是他这种,比那种格外热情的更会让某些女孩子觉得有意思。   俩女孩子对视一眼,一个打扮性感的推了另一个,气质温婉的女孩子一把。   气质温婉的那个吐了吐舌头,壮着胆子上前:“军人叔叔,您是要帮对象挑鞋子吗?”   顾培点了点头,放下鞋子,抓起了另一个款式。   这个女孩名字叫董佳倩,她也跟了过去,笑着说:“女孩子的心思比较难猜,要不要我帮您参谋一下,看她会喜欢什么样的鞋子呢?”   顾培蓦的回头,盯着董佳倩,一脸专注的在看。   另外那个打扮性感的马娜,她心说不会吧,表面看一身制服,清高冷傲,但这位兵哥哥居然那么容易撩,才一句话就上钩了?   她有点后悔,早知道刚才就自己上了。   “小姐,您有病吧?”顾培却说。   董佳倩脸色一变,心说这男人怎么没素质,张嘴就骂人。   “您的面部,三角区部位的痤疮最好去处理一下,治疗其间不要化妆,不然它会感染到颅内,高烧是要致命的。”顾培说完,放下这家的鞋子,又去另一家了。   看好款式,码数,他交了钱,拎着袋子转身走人。   马娜看董佳倩愣在原地,好奇的上前问:“刚才那个军人跟你说什么了?”   董佳倩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他说……他说我有病!”   “我看他才有病呢,神经病!”马娜说。   但董佳倩确实有病,当天晚上就因为化妆品引发痤疮感染的炎症而引发了高烧。   要不是她想起那位军人同志的提醒上医院吊水,人都要烧没!   ……   说回林白青,第二天是周末,但公安局不休息的,她得去处理RI本人的事。   穆成扬也是早早到了药堂,要去看个结果。   俩人打了辆黄面的,大清早直奔公安局,找到陈延的办公室,进去等了半天都不见人来,出来找了一圈,才发现除了办事大厅里的文职,别的公安都在局长室里开会。   听声音,局长好像特别气急败坏,一直在骂人。   穆成扬去偷听了一下,回来时一脸兴奋,小声说:“师妹,好像说昨天羁押室有人打架了,打的还挺凶。”   林白青笑着说:“局子里的犯罪嫌疑人打架是家常便饭,不奇怪。”   穆成扬放低声音,说:“真希望挨揍的是那仨RI本糟老头,但可惜他们是被单独关押的,他妈的,说是进局子,饭都是从东海渔港叫的,待遇跟贵宾似的。”   林白青附和说:“毕竟他们年龄大,公安也怕闹出人命嘛。”   不过局势有点奇怪,因为犯罪嫌疑人打架就好比狗咬狗,按理应该是公安局的家常便饭,但局长办公室里骂声一声高比一声,似乎是出了特别大的事。   不一会儿楚春亭也来了,进了门环顾一圈,问穆成扬:“陈队不在?”   穆成扬又得跟他解释一遍:“听说昨晚局子里打架了,全在局长室开会呢。”   楚春亭握着拐杖点头:“都进局子了还打架,冲动,太冲动!”   穆成扬说的,是林白青刚才跟他说的话:“进局子的犯罪嫌疑人嘛,打架是家常便饭。”   “那也太冲动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呢?”楚春亭说。   正说着,陈延一身疲惫的进来了,耷拉脑袋长叹气,背都是躬的。   楚春亭问:“陈队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问题大吗?”   陈延说:“本来三个RI籍嫌疑人我们是单独关押的,但昨晚就跟中了邪似的,这附近所有的啤酒摊,夜总会全都有人打架,喝酒闹事,抓的人太多,别的羁押室关不下,我们就往RI籍嫌疑人那边放了俩六十多岁的老先生,想着都是老年人了,凑和一晚得了,结果,五个老头子,加起来快四百岁,打架了,打了半晚上,三个RI籍嫌疑人的手指全被打断了。”   穆成扬乍闻这个消息,差点忍不住噗嗤,努力憋着,装作沉痛:“应该不会那么巧,断了手的,就是偷我们那几个老贼吧?”   陈延苦着脸说:“可不就是他们他们。”又说:“我也惨了,被记了大过!”   所以就在昨晚,两个六十岁的老头暴打了三个RI籍老头?   六十岁打七十岁,那岂不是,白发战银发,白浪滚滚?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冲动是魔鬼! 第89章 狐狸与獾   (人不要跟着走,意思是心可以跟人走呗)   还有个事主也悄悄进门来了, 正是顾敖刚。   这货是顾家人一致认定的,从相貌到生活习惯都最像顾培的一个,生得帅气,有洁癖, 爱干净, 也是全家, 连在关贸工作的顾敖武都比不上的, 优秀的一个。   但今天他头发油不拉叽, 衣领一圈汗渍, 眼眶里还有眼屎, 身上一股浓浓的汗臭,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一身落魄又满脸忐忑,他轻唤:“婶子。”   林白青小声问:“你爸在医院吧, 人还好吧?”   顾怀尚是急性心梗, 虽然抢救的及时,但还得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顾敖刚点头:“还好。”   他们俩父子都没脸见人了。   林白青把楚春亭抄的, 三个RI籍老头的信息给顾敖刚看:“有你认识的吗?”   顾敖刚接过笔记本,说:“我先看看再说。”   这时穆成扬在问陈延:“你说他们的手断了, 怎么个断法?”   陈延忙了一晚上,此时才顾得上喝杯茶, 说:“全是右手指骨,粉碎性骨折。”   穆成扬说:“我听说他们是中医, 指骨断了, 以后还怎么行医?”   右手手指是一个中医的命根子,当你要诊脉, 得手指来捉, 当你提着针, 想要判断穴位的深度,准度,针在肌肉里的震颤,跳跃,牵引时都需要用到手指。   指骨骨折,哪怕动了手术,痊愈了,但手指内部的神经已经被破坏了,那怕动手术后重新接连上,但内部会有疤痕,疤痕会影响触感,大夫的手感就会消失,也就会失去对疾病最基本的判断力。   甚至连学生都教不了,因为手指再也感觉不到人体经络中的气血流动了。   三个七十多岁,一身医术的RI籍老大夫,因为冲动打架,彻底废了!   楚春亭感慨:“RI本人可是咱们的友邦佳邻,那俩打人的坏老头太过分了,太损我泱泱华夏,礼仪之邦热情好客的形象了,你们要严肃处理他们。”   陈延点头:“当然要处理,但他们年龄太大了,顶多也就拘十五天吧,拘的时间太长我们也怕要闹出人命的。”   打人的老头也是老头,关久了也要出事,也只能批评几句,拘个十五天。   楚春亭拍着大腿再感慨:“保济堂的陆庆坤,一代大医,就是因为手指指筋断了才行不了医,跑东北贩参去了,那几位日籍老大夫以后可怎么办呢。”   陈延苦笑:“他们年龄都那么大了,何必再行医呢,回家颐养天年吧,姓桥本的那位应该家世很不错,家属会带着律师团来保,据说要来七八号人,我们公安局这回麻烦大了,我也麻烦大了。”   林白青内心有点愧疚,陈延是个好公安,却遭了无妄之灾。   而老桥本的家属,既然带着律师团来,应该是想把事情压下去吧。   他们准备怎么压,花钱摆平?   楚春亭看了孙女一眼,说:“人在医院吧,我既是灵丹堂,小林东家委托来处理事情的长辈,又能代表咱们东海文化届,理应去表示一下慰问,正好也劝劝几位国际友人消消气,没问题吧?”   陈延说:“在对面的市二院骨科,你们随时可以探望,不过小林东家,RI本那边,老桥本先生的家属动身之前打过电话,说希望事情能和解,局长的意思也是,目前东海市正在搞文明旅游城市,为了城市形象考虑,希望你能和解。”   七十岁的老贼,偷东西没到手,还在局子里被人打断了手,要不要和解?   楚春亭本来悠哉游哉,神情泰若,但在听到和解二字时蓦然有些紧张。   穆成扬也蓦然坐正,拳头都捏起来了。   林白青说:“和解的话,对方应该要给我们钱,还要签保密协议吧?”   陈延说:“RI本那边昨晚通打电话,说的是只要愿意和解,条件任你开。”看了看表,又说:“他们大概晚上八点就到了。”   昨天下午拘的人,晚上八点定的案子,老桥本打电话联络的家人。   但家属来一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到今晚八点他的家属才能到。   而当他们来,就要谈条件,摆平她,并给封口费了。   条件任她开,是不是她想要多少钱都行,一百万,一千万,他们会给吗?   整个公安局在一瞬间陷入安静,但林白青总觉得身后如有芒刺,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因为办公室外面聚了一帮子公安,薛副局长首当其冲,他身后围了一大帮人,基本都是上灵丹堂摘过‘痛风帽’的。   所以大家都很关注这件事,也都要听她表态吧。   林白青站了起来,回头看着所有公安,先说:“我是一名医生,中医,承蒙师父教诲,有一些独道的医术可以治病救人,我的时间非常珍贵,我只愿意把它用在治病救人上,所以,我不会浪费时间见任何一个试图和解,或者花钱摆平事情的人,不论他们开多少钱,也不论他们想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如果不是号称‘痛风局’,也许这些公安不会理解她。   但一个只要花两个小时就能彻底治愈一种疾病的人,她的时间确实很珍贵。   让她浪费时间跟RI本人纠缠,这是不对的。   但还有个问题是,市领导怕影响到旅游城市的形象,给了压力的。   公安局也很难办。   “我可以无条件原谅三位RI籍老中医的盗窃行为。”她说。   从局长到普通公安,全松了一口气,毕竟只要她肯原谅,他们就不会太难办。   但原谅,又不要钱,不和解,她会不会太亏了点。   林白青又说:“我会保留我追究这件事情的权力,还请公安同志向犯罪嫌疑人的家属转达我们的意见,也让他们不要来骚扰我,浪费我行医的时间!”   不和解,保持追究的权力。   那么,这件事就不会被摆平,压下去。   公安局也就可以定调,认定他们的盗窃行为!   ……   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此刻‘痛风局’所有人的心情,那就是:热血澎湃!   虽然失了钱,但是保住了节气嘛。   楚春亭也没想到孙女能这么硬,手抚大腿,一脸欣慰。   薛副局长笑着说:“真是没想到,小林大夫不但医术好,为人处事,够大气!”   “放心吧,只要你态度坚定,我们保证,不会让任何人骚扰你,干扰灵丹堂的正常工作的。”陈延也说。   一帮公安也皆笑着说:“这是咱的地盘,小林大夫是咱的大夫,我们怎么可能放任人骚扰你的。”   原谅,但不和解,也不要钱,听起来很容易。   但在一切向‘钱’看的九十年代,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就值得所有人尊重。   当然,既她有这个态度,公安也不可能让桥本的家人骚扰她的。   毕竟也算国际案件,签完谅解单,大周末的,林白青一行人是被所有在岗的公安集体送出局子的。   而现在,他们得去看望三位RI籍老中医了。   自称能代表东海文化界,楚春亭还给三位RI籍友人带了礼物,使着穆成扬上车拿礼物去了,顾敖刚押后一步,指着笔记本说:“婶子,还是有点麻烦的。”   林白青问:“怎么就麻烦了?”   顾敖刚是去过RI本的,跟玉子家的长辈见过面,他当时也想不负责,扭头走人,之所以走不了,就是因为玉子家的势力非常大,他说:“姓桥本的那位叫桥本九郎,是玉子一个远房爷爷,他们家族在奈良势力很大的。”   林白青轻嗤:“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混道的,你怕公安管不了他们?”   顾敖刚说:“公安只能管明处,管不了暗处,他们不叫混道,叫帮派,势力特别的大,我怕他们明着不敢骚扰,但暗暗为难咱们呢。不做初一做十五,咱们防不胜防呀,咋办?”   林白青冷冷看顾敖刚:“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又说:“以后你们顾家人都离药堂远一点,出门在外也留点心眼,别净给我惹麻烦。”   “但是……”顾敖刚还想说什么,楚春亭正等着林白青呢,笑问:“青青,你知道RI本人要怕了,会是个什么样子吗?”   林白青反问:“他们会怕吗?”   在她印象中,那个民族的人是不知道怕为何物的。   示弱和道歉是他们的保护色,而在面对中医时,他们执著到近乎变态,为了一剂药方,一味药,可以以家族之力,几代人接力式的投入,契而不舍。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在将来拿到70%的国药国际专利。   以及,拥有那么多失传医书真本的原因。   林白青上辈子见过的,RI本中医界的人士不少,但从来没见谁怕过。   或者说没见谁真正愿意善罢甘休过,她也不知道楚春亭能不能做得到。   顾敖刚听顾怀尚说起过楚春亭,东海第一牛逼的道上大佬,今天头一回见,见也不过个瘦巴巴,又矮,精干利落的小老头,看不出什么来。   再听他说话,也是没头没脑的。   他一笑,说:“等他们不道歉,不说思咪嘛噻的时候,就是他们真的怕了。”   ……   市二院骨科,文化厅的马厅长带了一帮人等在门口,见了楚春亭,上前说:“您老讲的事我了解过了,事情确实非常让人气愤,但咱们现在要主抓旅游业,事情呢,应该让媒体报道一下,但虽然宾客不仁,我们作为主人不能不义,人家是在公安局受的伤,慰问一下确实很有必要。我就不出面了,您去吧,我喊了几家主流媒体,会全程记录,报道的,当然,措辞方面,我们尽量委婉一点吧,为了不伤大家的和气,就不说是偷了……”   楚春亭说:“用‘未经主人同意,擅自拿取’,这个字眼,你觉得怎么样?”   马厅长说:“不错不错,就用这个,‘未经主人同意,擅自拿取’,报道就定这个调子!”   顾敖刚一听这俩人的聊天,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心说不是说楚春亭是混道的吗,怎么主流报社的媒体都能喊得来,而且报道要怎么定调,他居然信手拈来?   在他的主观意识里,楚春亭就是个道上混的老混混,老流氓。   结果人家这社交圈子,这言谈,这格局视野,都叫顾敖刚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林白青并不理顾敖刚,等楚春亭跟马厅长交涉完,跟着老爷子上楼了。   骨科,三人间的病房,还真是,仨老头排排躺,头顶都挂着液体,右手全缠着纱布,三只右手,废的可真妙,妙到林白青想要怜悯都怜悯不起来。   有俩女公安守着的,看来了一大帮人,赶忙迎了出来。   事发的太快,RI本那边的家属还没赶来,乍眼瞧过去,仨老头格外可怜。   楚春亭跟女公安握手,问:“咱们的邻邦友人伤的严重吗,要不要动手术?”   女公安说:“正在等家属呢,听家属的意思,他们信不过咱们国内的医生,要送去M国去做神经修补手术。”   去M国做神经修补?   祝他们好运吧。   这是头一回,林白青知道楚春亭居然懂RI语。   因为他走向三位RI籍老中医,一人一句,用RI语问候了他们一遍。   来的记者,现场的公安,就连仨日籍老头都很意外。   但这其实并不算什么。   因为楚春亭在解放前是搞投机买办的,要不会几国语言,他是搞不了买办那一行的。   刀疤老桥本在靠窗户的位置,楚春亭走了过去,先热情的用中文说了一番友好邻邦啦,相亲相爱,以后想要药方子啦,想要可以用正规的方式来讨,就不要用‘不告知主人,随意拿取的方式啦’之类的话。   紧接着,示意穆成扬拿出自己要送的礼物来。   刀疤桥本一直笑容可掬,亲切而谦和,还在不停的道歉。   显然,他并没有怕。   直到楚春亭捧上他的礼物时,他终于不笑了。   那是两件陶器,一样是一只狐狸,另一样是一只獾。   有几个记者忍不住笑场了,林白青也差点憋出内伤,穆成扬在捶墙。   狐狸和獾,据说是RI本人最讨厌的动物。   因为全世界所有人想起他们,就会想到这两种动物。   胆小,但又贪婪,狡猾,喜欢偷窃,恰是这两种动物的品格。   楚春亭太损了,但是,这俩样礼物也太贴切了。   记者在拍照,楚春亭弯腰,在用RI语小声说着什么。   而刀疤桥本的脸色,在快门和闪光灯中,抽搐,扭曲,逐渐狰狞。   忽而,楚春亭大笑,伸手去握刀疤桥本的手。   他的出手太快,大手握上对方的手一把狠捏,在刀疤桥本的嚎叫和两个女公安,记者们的惊叫声中又松了手,忙说:“握错了握错了,我忘了您这只手受伤了,应该握另一只的,思咪嘛噻,思咪嘛噻!”   刀疤桥本哪还能笑,能道歉?   他脸上的表情,淋漓尽致的诠释了什么叫屈辱,却又不得不服!   泱泱华夏,礼仪之邦,对待小偷的礼仪,这帮RI籍中医大夫可谓领略了个透彻。   ……   从病房出来,因为顾敖刚刚才离得比较近,应该听见楚春亭的话了,他又懂RI语,林白青遂问他:“刚才楚老跟老桥本说的是什么,你能不能翻译一下?”   顾敖刚说:“楚老说,一定要多派一些优秀的中医来学习,越优秀的越好。”他又说:“我怎么觉得楚老说的话怎么怪怪的?”   就老桥本的手也断的怪怪的。   他可是奈良第一的名中医,怎么偏偏就是右手,还指骨粉碎性骨折呢?   顾敖刚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年青如他,也悟不出其中的曲折和门道。   穆成扬倒是很开心,且不说随着媒体一报道,这帮RI本老中医来偷药方不成,反而断了手的事会人尽皆知,万一别的药堂也发生了这种事,大家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灵丹堂所经历过的事,是可以当做大家的教科书的。   而要这样说,确实是来的优秀中医越多越好。   但他们一定要保护好右手,毕竟万一右手废了,一身医术也就全废了。   至此,整件事就干净利落,彻底了结了。   ……   到第二周的周五顾培才出差回来。   而这时,关于RI本中医来我国治病白内障,却‘在未告知主人的情况下拿取诊所独门秘方,且在拘留中斗殴受伤’的事,伴着‘狐狸与獾’的照片登上了报纸。   为了怕事情发酵的厉害,也怕给灵丹堂竖敌,报道并没有指明RI本中医到底是在哪家中医馆治的病,偷的药方。   但是有文化厅定调子,报道从根本上肯定了中医,也侧面报道了一下中医在国外被人肯定的方方面面。   而在这几年,国内的舆论只是‘中医无用’,因为私人媒体还没起来,拿钱办事的媒体也少,所以‘中医有害’这个论调还没起来。   官方定调就是最好的宣传。   所以文章一经登出去,广省各个中医诊所的客流量骤增。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所以街上摆摊的江湖游医也比平常多了一倍。   而这种乱象,就不是某个人能控制得了的了。   也是今天,林白青去排队面签,轻轻松松,拿到了旅游签证。   而等顾培回来,等着他的就是这样两件不可思议的事了。   柳堰把机票也帮林白青订好了,下周五的,直飞jiu金山找楚青集。   机票倒是容易,但林白青能过面签,就连顾培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他迄今为止,还不知道妻子有一口非常流利的英语,甚至也不知道在他面前也就打打太极,扎扎马步,打打坐的,他以为温柔的,像小绵羊一样的妻子一旦动手,随手放翻三个壮汉不在话下。   不过他于妻子别的方面倒是很信任。   毕竟一个能在二十出头就把中医掌握的那么透彻的女性,她的智商肯定很高。   智商高,语言什么的就不是问题。   但他比较担心她的人身安危,众所周知,jiu金山的治安非常差,街头常有混混,还有很多专门欺负游客的小黑,尤其喜欢欺负黄种人,这些方面顾培是有经验的,就得跟林白青讲一讲,尽可能让她第一次出国少吃点亏。   林白青为想让丈夫担心,他的唠叨,她一应答应。   同时还得把药堂安置妥当。   因为军医院一直在裁人,小青辞职倒是很容易,周一交的审请,周三就批了。   而随着她离开,科室护士们感恩戴德,少了一个人竞争军护名额嘛。   虽然不像林白青是从小就呆在药堂的,但小青这几年寒暑假也都在药堂帮忙,上手倒是很容易,她还能使一手好算盘,算账比刘大夫快多了。   有她在,刘大夫可算解脱了。   林白青要出国,在楚青集想来,她肯定会带着金针,这也是他提的条件之一。   但金针林白青并不带走,而是选择把它交给顾培,让他贴身带着。   等他今晚下班回来,林白青就正式把金针交给他了。   并叮嘱他:“要是我外婆有哪不舒服,你就给穆成扬打电话,心脏针灸我教过他,他可以做急救,你们军医院心内有紧急病人,也可以用,但要是普通的病人,不严重的,就尽量不要拿出来了。”   林白青要留下金针,顾培能理解。   因为柳连枝是个说行动就行动的人,已经在军医院申请到实验室,开始做重金属残留的科研工作了。   而且顾培的科研小组正在做去甲斑蝥素的抗癌药品的研发,目前部队医疗体系有一个审报国际专利的特别小组,正好可以给去甲斑蝥素审报国际专利,柳连枝看了看,发现自己也能帮点忙,就又给自己揽了点活。   现在她手头的工作就特别多,这一周她几乎没休息过。   她能去工作,军医院求之不得。   但她已经七十了,身体又不好,连轴加班,心脏随时会超负荷。   现代医学倒是可以紧急做手术,但一做手术她的工作就停了。   中医的治未病是,虽然无法叫病人彻底痊愈,但可以扼制病情的发展。   这点就很妙了,它能让柳连枝带病工作,还不损伤身体。   当然,有金针在,她的身体就有保障。   但顾培担心的是:“你不带金针,楚青集那边怎么办?”   林白青说:“不是说汉唐医馆有一副嘛,到时候我就用那个吧。”   顾培皱眉:“你想让楚青集去汉唐医馆借金针?”他怕没那个面子。   林白青说:“他大概借不来,得我自己去借。”   她可是广省唯一一个从保济堂借到过金针的人,汉唐医馆的,她也可以试试。   顾培默了会儿,又说:“如果你借不到,给我打电话,我想办法帮你借。”   林白青总觉得顾培跟汉唐医馆之间应该有点特别的关系。   她挺好奇的,就问:“你在汉唐医馆是不是有熟人,是谁,里面的掌柜,还是东家,啥关系呀,你帮他们治过病?”   她想聊的,但顾培显然并不想说。   他说:“行李箱我已经理好了,明天换的衣服也准备好了,你看看吧。”   顾培给林白青买了旅行箱,硬皮面,墨绿色,颜色她很喜欢,大小也刚合适。   他还给她买了两套宽松舒适的运动服,出门在外,旅行的时候穿着方便。   对了,他还给她买了一双鞋。   鞋子特别好看,纯白色的软底运动鞋,牌子叫ECCO,这个牌子在东海没有,在深海,也只有港城老板开的外贸商场才有,价格应该很贵,但穿着很舒适。   看着鞋子,林白青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正色说:“顾培同志,你是不是不知道,人和人之间别的可以送,鞋子不能。”   顾培一愣:“为什么?”   林白青伸了伸脚:“鞋,音同邪,送鞋就是送邪,尤其外出旅游,我穿了你送的鞋,说不定就会跟着别人跑。”   又故意说:“柳堰要跟我一起去的,你就不担心我跟他跑了?”   顾培望着妻子,片刻,垂下了眸子,坦言:“担心的。”   他向来是个非常坦诚的人,会有话直说,真诚的表情配上略带惭愧的语气,活脱脱被戳穿了内心想法的,大男孩羞涩的模样。   但他旋即又说:“不过这是你第一次出国,有人陪着会好一点。”   林白青就说嘛,好长一段时间了,这男人没有碰她,也一直心不在焉的。   他在吃醋,在担心,但他憋在心里不肯说。   而症结,林白青大概猜得到。   柳堰也要去趟M国,他应该是要去别的城市,但为了给林白青做导游,就把机票也买在了jiu金山。   不过到了目的地,等到楚青集把她接上以后他就会离开的。   她的护照,签证,机票,一应都是柳堰帮忙办的。   还约好了,等回来就去见柳堰的小侄女,当干妈。   顾培看在眼里,心里醋吃的飞起,还因为怀疑她另有所爱而沮丧的不行。   这才是他最近心不在焉的原因。   林白青侧首,在男人耳侧吻了吻,先说:“柳堰有对象的,而且快结婚了。”   见男人耳朵腾然红了,她又在他带着松枝清香的颊侧轻轻吻了一下,柔声说:“我跟他专业不对口,我对他那个人也不感兴,除了基本交流,路上不会多说话的。”   怎么能连话都不说?   顾培没那么小器,他盯着妻子红嫩诱人的香唇,说:“话还是可以说的,只要,你不要……”   “只要我这个人不要跟着他走就行了,是不是?”林白青反问。   他以为她心里还有别人,于她周围评估了一下,最优秀的就是柳堰了。   他的要求够低,人不要跟着走,意思是心可以跟人走呗。   “我人不跟他走,心也不跟他走,心只跟你走,好不好?”林白青眨了眨眼眸,她不经意的舔了一下唇,而那种舔法,于男性是致命的诱惑。   被她吻过的面颊在迅速泛红,但顾培蓦的站了起来,居然像是要走。   要哄这男人睡一晚上怎么就那么费劲儿。   林白青明明不是那方面需求特别旺盛的人,却总被顾培搞的好像多猴急,急色似的。   她忙问:“都要吃晚饭了,你这是要去干嘛?”   顾培说:“我可以把钱给小青,现在去一趟还来得及,让她给你重新买一双。”   他这办法倒还挺妙。   但林白青一笑,说:“那只是说情侣的,咱都结婚了,送不送鞋没关系的。”   顾培又折了回来,他其实能意识到妻子是在开玩笑,但终归还是不放心:“确定不会有事?”确定她穿了他的鞋,不会跟人跑?   林白青故意说:“你要再这样黏黏糊糊,有话闷在心里不说,动不动就跟我怄气儿,不用你送鞋,我穿着自己的,也可以别的男人走。”   顾培坐回了床上,被妻子一拉,顺势而倒,喉结干燥,心脏疯狂跳动。   这是他头一回,天还亮着,门都没关,却扼制不住那种冲动。   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但妻子身上那种复合着淡淡的药香,果香的体香的总会让他格外冲动,当然,办事之前他依然会保证一遍:“我会很轻的,很轻很轻的。”又说:“如果疼,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马上停的。”   而一直以来,顾培也都以为自己确实很轻,很温柔,做得也很好。   第二天一早要送妻子,他没收拾垃圾,到晚上才要收拾。   偶尔瞄了眼垃圾桶,再翻出东西来一看,顾培才知道自己大概并不够轻。   因为他骇然发现那玩艺儿竟然是破的!   昨晚他用了两个,后一个被他给弄破了,漏了,而他,一无所知!   要不要赶紧通知妻子吃紧急避孕药?   但她在飞机上呀,怎么通知!   ……   跟柳连枝和沈庆霞那边,林白青只含混说了一下,说自己要去外地治个病人。   既她不在药堂,她们也不会去的。   楚春亭那边林白青刻意没提,也没跟他道别。   因为她心觉得,老爷子应该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估计要跟着。   她和柳堰买的都是经济舱,路途远,坐一路当然不舒服,但这年头,能在几周内搞到一张去M国的机票,哪怕是站票,都已经很了不得了,而且出门在外嘛,吃点苦头也没什么。   而才刚刚登上飞机,林白青就看到楚春亭坐在商务舱的第一排。   ……   作者有话说:   白青:小蝌蚪要去找妈妈啦~ 第90章 汉唐医馆   (父慈子孝还怎么演?)   老爷子一袭褚色圆领麻服, 戴一副金框茶色水晶的老花镜,翘着二郎腿,望着小孙女,笑眯眯的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林白青回头看柳堰。   柳堰摸着脑袋讪笑:“其实我买机票的关系, 当初也是楚老联系的。”   所以他作为中间商, 赚了个差价, 然后还把她卖了呗。   示意孙女坐下, 楚春亭说:“我虽然腿脚不太便利, 但不会拖累你的。”   又说:“那个孽障很滑头, 在jiu金山也算地头蛇, 我跟着你会好一点。”   见林白青自始至终不接腔,又说:“我虽然英语一般,但简单的日常用语能帮你翻译一下, 你就不于两眼一抹黑了, 对吧。”   人老了很可怜的,饶是他再有能量有手段, 也会担心孩子嫌弃自己是个累赘。   正好这时后排一年青小伙拍了拍椅背,嗨了一声, 用英文问林白青:“我可以帮你把行李放上行李架吗?”   大的旅行箱托运了,林白青手里只有双肩包, 她说了句:“Thank you,But I want to do it myself.”就自己起身, 把背包放架子上了。   后排的小伙子又坐回去了。   楚春亭却大吃一惊:“青青, 你居然会说英文?”   “稍微会一点吧,路上就别打扰我了, 我得看会儿书。”林白青说。   “你忙你的, 我不打扰你。”楚春亭说着, 又问:“要不要我让空姐把座椅帮你调舒服一点?”   “不用,还有,我自己会调。”林白青说。   楚春亭点头:“你会调就好。”   这是一趟特别漫长的航班,要飞整整一天一夜,这也是林白青难得的休息时间,她估计小雅的病会比较难治,所以带了一本《景岳全书》中的《杂症谟》,这里面有关于全身经络淤堵后的症状,以及经络淤堵后的各种病症的演化症状。   并治疗方法。   经络的淤堵就会造成肿瘤,而肿瘤,是现代医学都无法攻克的。   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哪里有问题,但她得先把书温习熟了。   文言文本就晦涩难懂,飞机上孩子多,孩子又不适应环境,或者晕机,喘不过气来,就要哭闹,还有些孩子会人来疯,兴奋,尖叫。   虽然商务舱和经济舱中间隔着帘子,但吵闹声还是会源源不断的传过来。   而这趟飞机,要飞整整24个小时。   楚春亭是老人家,见过的世面多,闭上眼睛,吵闹由它。   但林白青翻一会儿书就要被吵到走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折腾的太累了,她还有点晕机。   忽而,身后的小伙子轻拍她的肩膀,用略生硬的硬文说:“嘿,我叫鲍勃。”   环境跟菜市场似的已经够烦人的了,还来一搭讪的?   “我已婚,谢谢!”林白青冷冷说。   叫鲍勃的小伙子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伸过拳头又展开,里面是一副耳机,他说:“如果你觉得吵,可以用我的耳机。”   他手里是两枚SONY随身听的耳机,用这个来做耳塞确实不错。   “谢谢,不用。”林白青冷冷说。   她拒绝搭讪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但叫鲍勃的小伙全然没眼色似的。   又说:“我是一名法学生,你呢,学什么,要去哪所学校读书?”   林白青的耐心已经用完了,她说:“我在读书,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谢谢。”   叫鲍勃的男孩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终于,后面安静了,旁边的楚春亭也休息了,林白青正读到《脉解篇》,见反复揣摩‘太阳所谓甚则狂癫疾者,阳尽在上而阴气从下,下虚上实,故狂癫疾也’几句,就听耳边又传来一声:“呃……我还是想跟你说一下,你长的非常漂亮,特别像我的妈妈。”   这下闭眼养神的楚春亭不能忍了,回头说:“臭小子,跟女孩子搭讪说长的像妈,你这辈子都交不到女朋友。”   鲍勃说:“但是她真的长得非常像我的妈妈。”   林白青终于被这小伙调起了好奇心,回头细看,小伙皮肤略白白净净,单眼皮,鼻梁很高,嘴唇有点厚,是个标准的,沿海小伙子的面相,还算讨喜。   看年龄,应该跟她差不多大,也就二十一二岁。   她问:“你妈妈是做什么的,你的家呢,在哪儿?”   鲍勃说:“我家在LA,我妈妈曾经是一名药剂师。”又说:“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善良,最有爱心的妈妈,也是个无与伦比的好女人,而且她非常爱我。”   楚春亭活了一辈子了,头一回见这样搭讪的,骂了句蠢材,闭上了眼睛。   林白青初时也以为这小伙是在搭讪自己。   但听着听着,怎么觉得他是个妈宝,变着法子的,这是要炫他妈?   “真羡慕你有个好妈妈,等回到家,替我转达我的问候。”林白青说。   自此,小伙子就再没有打扰她了。   据说医生出行,路上必定要碰上病人,所以林白青带着马衔铁针,准备随时拿出来用,但这趟她运气好,24小的航程中,飞机上连个感冒咳嗽的都没有。   做商务舱确实要舒服得多,椅子空间大,好伸展,而且餐食也要丰富得多,楚春亭应该还在航空公司的特殊关照名单上,因为一路上除了商务舱的标准餐食,空姐还时不时的给林白青送一份酸奶,水果,果冻一类的小零食。   旅途漫漫,这一路上,林白青除了看书,就是接受空姐的投喂。   经济舱的人大多是辞了工作卖了房,带着全部家当要去M国淘金的,人们不管认不认识,都要聊一下对M国,对jiu金山的一知半解,想从别人的聊天中捕捉点有用信息,到了半夜,机舱里还是嗡嗡的聊天声。   林白青在商务舱都几乎失眠了一晚上,去上厕所时碰到柳堰,他头发揉的像鸡窝,两只硕大的黑眼圈,都熬的不成人样了。   整整一天一夜,到了第三天清晨,飞机总算落地了。   人们都跟困兽似的争相往外挤,都想第一个挤出飞机,去闻一下这个传说中遍地黄金的,城市的空气,看是否如传说中一般的香甜,洋溢着金钱的味道。   柳堰还有事,一落地,给林白青留了个可以联络的电话号码,就提前走了。   而在入境检时,林白青和楚春亭被拦住了。   当然是因为针,她没有带金针,但她带了马衔铁针。   在国内林白青是进行了申报的,但因为是不明金属,在M国被喊到了小黑屋。   这个倒也容易,林白青给安检工作人员看了马衔铁针在国内申请的证明材料,以及自己的中医开业执照,并用铁针给自己做了个针灸,边检官员就把她放了。   楚春亭年青时也就一米七几,老来佝偻了,还没孙女高,本来他专程来一趟,是来为给孙女当翻译,保驾护航的,但自下了飞机,看她跟边检交流,看她辩认各种英文地标都得心应手的,这才明白过来,孩子在这方面压根儿不需要他。   但老爷子还是很自信的。   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别看孙女现在眼神里满是嫌弃,拿他当个累赘,   但早晚她会意识到带着他,于她会是多大的助力。   从边检出来,老爷子问林白青:“你没带金针,对吧?”   海关只搜出了马衔铁针,就证明她没有带金针。   林白青点头:“汉唐医馆不是有嘛,我准备借他们的使使。”   楚春亭给孙女噎了一下,因为汉唐医馆的金针想用一次,比保济堂的还要难。   他想不到孙女要怎么借。   不过他知道的是,她是唯一一个,曾经从保济堂借到过金针的人。   得,且看看吧,看他的孙女要怎么做。   林白青想起一件事来:“边检很难过的,当初你回国,是怎么把金针带上飞机的?”   楚春亭哈哈一笑:“我当时坐的轮椅,金针,我就藏在轮椅里。”   玄铁金针也是不明金属,按理,在不申报的情况下边检肯定会阻拦,但楚春亭当时把针和针筒分开了,针筒里装的茶叶,金针,他单独藏在了轮椅里头,还真就给带回国了。   这老爷子虽然脾气坏,但做起事来,边检海关的都玩不过他。   俩人出了机场,楚青集派了人举着牌子接的。   一老一年青,老的谢了顶,粉红色衬衣外套白西服,年青的一身黑衣。   楚春亭先看到他们,指着俩人说:“年龄大的那个叫龙五,是个混三合会的小头目,年青的那个叫阿水,是楚青集从小养大的,既是他的司机,也是个三只手的小毛贼,如果你带着金针,大概是要被他摸走的。”   哪怕楚青集不会把金针卖给RI本人,但也不会让林白青就那么白白拿走。   在国内,在东海他没那个能量,不敢下手,但现在是国外,他的地盘,楚青集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肯定要上下其手,就算偷不到,也要试一下。   龙五也算楚青集的小弟,本来以为来的只有林白青,在单独盯着一个个小姑娘看,抽空跟阿水俩八卦:“听说那女孩才21,但愿她是真的有点医术,不然,楚二爷应该不会放虎归山的。”   见阿水不说话,又问:“楚二爷有没有跟你透过底,要怎么对那个小姑娘?”   看到阿水眼睛兜然大睁,又连忙弯腰,他心说莫不是来警察了。   回头一看,比警察还可怕,因为来的居然是楚青集他老爹,楚春亭。   老爷子双目阴寒,望着龙五:“车呢?”   这老爷子可了不得。   有段时间楚青集律师都找好了,孝服做好了,准备回国奔丧兼继承遗产,结果再过一段时间,他不但好了,还另有了合法的遗产继承人。   他事先没说要来,当然,楚青集也没想到,一个全瘫病人能在半年内恢复如初,行动自如,也没想过他会来。   可他不但来了,看这距离,刚才他俩议论的话,他应该全听到了吧。   乖乖,别人的家事,他只是胡扯淡,这老爷子听到了,会不会提着拐杖,揍楚青集一顿?   龙五也是混道的,一秒变脸:“楚爷,咱是专程来接您的,这位是小侄女吧,长得可真漂亮,水灵,跟楚爷您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拍阿水的脖子:“还不给你妹妹拿行李?”   阿水看着并不像个三只手,甚至有点木讷,接过了林白青的行李箱。   出到外面,车就停在马路边,龙五扶着楚春亭,一路马屁拍的山响,打开车门,把老爷子扶了进去。   林白青觉得身后有人在动,回头,就见阿水的手刚刚收回去。   笑着从兜里掏出马衔铁针的针筒来,她问:“你要这个?”   阿水愣了一下,见林白青递过铁针来,只好接了过去。   上了车,副驾驶的龙五回头,笑着说:“咱侄女是头一回来M国吧,一会儿你就可以欣赏到联合广场和九曲花街,以及壮观宏伟的金门大桥了。”   林白青却问:“汉唐医馆在什么地方,直接带我去那儿吧。”   龙五说:“楚二爷在家给您二位设了接风酒,干嘛去家医馆呀,您是要看病?”   楚春亭秒懂孙女的心思,知道她是想先去看看金针,吩咐阿水:“去中国城附近那家,汉唐医馆全美总店。”   车开了,龙五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林白青,又说:“大小姐真是花容月貌,冰雪聪明,气质非凡,二爷常在我们耳边夸,说您是楚家人的骄傲。”   这马屁拍的可真是,芳香四溢。   楚春亭不理他,抽空对林白青说:“你大概会很吃惊,因为汉唐医馆从账房到东家,再到医生,护理人员,几乎全是华人,它还有很多健康顾问,咱国内没有那种职业,所以你大概不懂健康顾问这个职位是做什么的,其实就是做销售,灵芝粉,虫草粉,人参粉,她们专门负责向社会高层推销这些营养品。”   林白青懂的,健康顾问,说白了就是销售保健品的,而且应该大多都是些年青漂亮的小姑娘,专职向老年人推销产品,并从中拿高额提成。   她说:“你当初吃的灵芝粉就是她们卖给你的?”   楚春亭点头:“那个所谓的健康顾问,是楚青集的姘头!”   所以他认为,是儿子合伙情妇害的他吧。   老爷子属实惨。   转眼到了中国城,这整个地区都是一种自成一派的,所谓国风建筑,鎏金顶,红墙红灯笼,让人有种生理性的不适感,而且这跟真正的国风古典是两码事。   龙五笑着说:“小侄女还没见识过这种繁华吧。”   其实就现在的深海也有这样的繁华,再过十年,国内大多数城市都比这还要繁华的。   到地方了,龙五要下车,楚春亭说:“在车上等着,我们自己去!”   不愧是全美总店,说它是诊所太小瞧它了,这座汉唐医馆已经是医院级别的了。   它有单独的门诊楼,有针灸部,理疗部,它是一个建筑群,非常大。   已经天将中午了,林白青进门诊转了一圈,还真是,进了这诊所,你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出国了,充耳可闻的都是国语,不过大家说的基本都是粤语。   M国看病跟国内不一样,没有挂号制度,讲的是预约,要提前预约。   林白青想着试一试,看能不能见见这儿的大夫,试试水平,就用粤语跟前台交流了一下,说自己的爷爷有病,想找个老专家治一治。   前台翻了翻单子,写了个号码,示意林白青上二楼,说有位老专家正好有空。   二楼全是诊室,每个门上都挂着中英文对照的大夫的介绍,但开门的不多。   到了指定的房间门口,里面还真有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看简介叫曾家祥,曾经在首都中医院工作,简介上还写着,说他曾为国家.领导.人治过病。   进门前林白青示意楚春亭上前,伸手,快速在他的带脉上敲了一下。   倒不疼,但楚春亭能明显感觉到,在被她点了穴后,他的呼吸就不顺畅了。   心房也一直在颤。   “老爷子身体不舒服?”曾大夫笑问,他是一口正宗的首都腔。   林白青说:“心脏有点问题,您帮忙看看吧?”   曾大夫示意楚春亭伸手,一捉脉:“冠心病吧,脉像不太好。”   林白青用的,是当初穆老爷子给她用的那一手,这位曾大夫水平不错,表面的问题一捉就能捉出来。   林白青遂又问:“您这儿有什么药可以开一点的?”   “当然有,我们有一款复方养心丹是专养心血的,效果很不错。”曾大夫说:“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它的价格比较高。”   林白青说:“没关系的,您开吧,只要能治病就行。”   楚春亭咳了两声,问曾大夫:“曾大夫您也刚从国内出来不久吧?”   曾大夫把病历和单子递给林白青,说:“我原来是首都中医院的副院长。”   楚春亭忙说:“失敬失敬。”又说:“出了国,感觉还不错吧。”   “为了能出国,我辞了职,卖掉了首都三套房,但一切都是值得的,谁知道在国外中医还能有市场呢,重新拼搏嘛,会好的。”曾大夫开好单子,笑着说。   从诊室出来,楚春亭看孙女:“这儿的中医可都不一般,藏龙卧虎。”   林白青也颇感慨,人这一生的际遇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辞掉首都中医院的院长一职,卖掉三套房,出国后还能有份专家工作,如今的曾医生应该是很满足,很快慰的。   但将来呢?   她又在二楼转了一圈,基本全是华人大夫,而且名头个个响当当的。   在一楼交钱拿药,拿到了复方养心丹,一盒是20美金。   这价格,把不差钱的楚春亭都给吓到了。   再看生产企业,果然是桥本治业。   而在国内,这样一合复方养心丹,一百粒水丸,只能卖八毛到一块。   但将来,桥本制业的复方养心丹拥有专利后再转卖回国内,就能把价格提高百倍,到那时候,普通人就只能被迫买高价药了,利润,则全在RI本人手中!   祖孙俩对视一眼,中医,从人材到药材,真正拿它赚到钱的,却是RI本人。   从门诊出来,楚春亭带着林白青到了一个叫汉唐中医历史展览馆的地方。   在这儿她总算看到了金针的介绍。   介绍是这样写的:汉唐医馆是国医正统,其所拥有的昆仑金针铸针于东汉时期,曾经诸位名家之手,现存于汉唐医馆,为镇馆之宝。   不怪在上辈子,连林白青都要认为汉唐医馆是汉家正统,国医的骄傲了。   一路走来,除了药盒上的桥本制业外,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让你觉得它是RI本人开的,也没人能想到,它会在将来占据中成药专利的半壁江山。   金针当然不在这儿,甚至连照片都是错的,它用的是玄铁金针的照片。   转了一圈,终于看完了,林白青说:“咱们走吧。”   这回楚春亭明显跟不上,她都走了好大一截了,看老爷子在后面走的气喘吁吁的,甚至手扶上了墙。   “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我帮你把把脉?”林白青问。   楚春亭拍胸膛:“把脉就不用了,把穴位先帮我解了吧。”   林白青才想起来,刚才她为了能买到桥本制业用于治疗心脏类疾病的药,她点了老爷子的穴!   ……   出来,龙五和阿水俩在路边等着,上了车,一路飞驰,直奔楚青集家。   楚青集就在自家的庄园外等着。   看到他,林白青油然而生一股惋惜,惋惜她英年早丧的亲生父亲。   楚青集跟楚春亭一脉相承的打扮,黑色圆领衫,黑色布鞋,四十出头,清清瘦瘦,两只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两道眉毛虽然跟楚春亭很像,但没他的那么野,眉眼也要温和得多。   乍一看,还真是个仙风道骨的玄学大师。   龙五应该早就联络过他了,所以他知道老爷子要来,大约怕老爷子走不动,推着轮椅,轮椅上还搭着毯子,老远就在笑,待车一停,推着轮椅上前就喊:“爸爸,我想死你了!”   阿水下了车,伸手就要递针。   楚青集瞪眼了:“怎么这么没眼色?”让他偷针,既偷来了,当然要藏起来,哪能当场敲锣打鼓的给?   楚春亭冷哼一声笑:“不是他没眼色,那针是青青主动给他的。”   楚青集一愣,合着阿水手里的针不是偷来的,是他的小侄女主动给的?   而且仔细一看,那压根儿就不是金针。   这场面不就一下子变丑了嘛,父慈子孝还怎么演?   望着发愣的儿子,楚春亭坐到了轮椅上,展开毛毯批上,一脸得意。   这满腹坏水的孽畜,孽障,真当他们一老一小好欺负呢。   楚青集可会见风使舵了:“阿水这小子太不懂事,我家青青是个大夫,中医,那针是她用来给人治病的,你拿它干嘛,赶紧还了。”   阿水只好又把马衔铁针还给了林白青。   “走吧青青,今天要为你们接风洗尘的客人很多,都是在本地非常有名望的同胞们,好好见一见,吃个饭,为你在jiu金山打响知名度!”楚青集特别会说话:“只要你有真本领,二叔帮你投资,以后在jiu金山开一家诊所,你也就不用再回国内受苦受难,可以逃出那座集中营了!”   林白青是个时间非常宝贵的中医,也不喜欢浪费时间,更不喜欢交际应酬。   当然,到她这种水平,是不需要跟人废话,或者跟谁虚以尾蛇的。   “我已经来了,现在你可以讲讲沈庆仪的事了吧。”她说。   楚青集猜到什么了:“但是青青,你没有带金针来,那你怎么治小雅的病?”   “我可以用借的,借汉唐医馆的。”林白青说。   楚青集的涵养都没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话……”   楚春亭迷之自信:“怎么,你不信我家青青能借得来?”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正式开启炫孙之路,耶! 第91章 和气生财   (金针要借,孩子的病要治,医书林白青也要拿走)   楚青集当然不信, 甚至觉得这小侄女愚蠢的可爱。   他听龙五说了,她去了趟汉唐医馆,大概是想试试大夫的水平,还开了点药。   但她不知道的是, 在全美, 汉唐医馆有三所总馆那么大的诊所, 还有几十家门诊式药店, 而且它的针灸项目甚至在某些地方是被引入了部队医疗。   昆仑金针也不在jiu金山, 在纽约, 想用, 必须自己去。   而且就跟保济堂的金针一样,也有着非常高的门槛。   他上次是在有熟人的情况下,带着小雅去纽约, 让那边的大夫照着做的针灸。   拿针的人叫桥本十一, 除了他自己,那副针没有假过任何人之手。   她想从汉唐医馆借金针, 简直天方夜谭。   阿水和龙五先一步开车,带着行李走了, 楚青集要带小侄女参观一下他的庄园,所以要步行回去。   他家在Jiu金山东湾区, 就在海岸线上,属于高档居民区, 庄园里草坪修剪的整洁美观, 园林也做的很漂亮,此时十二月, 天气微冷, 但走在路上, 阳光暖暖的,风吹清草香,很是惬意。   楚春亭忽而问:“小雅病的严重吗,在家吧?”   楚青集闷声说:“去上学了。”   如果孩子去上学了,就证明她病的并不严重吧。   那他十万火急的喊林白青来干嘛?   楚春亭按捺着怒火又问:“曹芝芳呢,还在家,在帮你带小雅?”   楚青集温声说:“爸,我和曹芝芳都没有在您的灵芝粉里加过任何东西,我也专门调查过了,是保姆偷偷替换了您的药,把灵芝粉拿回家给她老公吃了,她老公患有血小板缺乏症,她把老公的药悄悄换给了您,其原因是,您脾气太差,总是喜欢吼保姆,骂保姆,保姆怀恨在心,她又知道她丈夫的药能害您,所以才给您下的药。”   楚春亭冷笑,对林白青说:“你知道这孽畜是怎么解释他害我一事的吗,他把下药的责任推给了家里的保姆,说是保姆要害我,大概给了保姆一笔钱吧,保姆居然同意帮他做伪证了!”   又说:“曹芝芳就是他在汉唐医馆工作的姘头,祖籍深海,其叔父一门,全家人都是RI本人的包衣奴才,其姑母在汉唐医馆做个什么健康管理,其叔父在国内做药材采购,可谓满门鹰犬,一家子走狗!”   满门鹰犬,一家走狗,他这形容要笑死林白青了。   而要说曹家,林白青有印象,桥本制业将来在国内的中草药种植集团,其总经理就姓曹,照楚春亭这么说,大概还真是一个家族都在给RI本人打工。   老爹的挖苦之辞极其犀利,但楚青集并不生气,看老头就跟看一只拴着铁链的恶犬似的,知道他徒有其表又咬不了人,听听也就罢了。   他转而看林白青:“青青,你知道老爷子为什么憎恨RI本人吗,不是因为他多爱国,而是他在跟RI本人做交易时从来没有占到过便宜,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憎恨国内的政府吗,因为他从政府那儿占了便宜,为此,他甚至能忘记我大哥是怎么死的。”   楚春亭说:“你大哥是为了解救差被被强.奸的女性才死的,他是个英雄。”   楚青集说:“爸您清醒点吧,如果不是当时混乱的政策,我哥怎么可能去边疆,他要不去边疆,又怎么会死,他是死于混蛋的政府所下达的荒唐政策,我真是没想到您聪明一世,也会被政府给蛊惑,人家发张英雄证书,您就沾沾自喜,忘了在边疆我大哥受过什么样的非人的待遇了。”   说起大儿子的死,楚春亭终于不说话了。   楚青集打击到了老爷子,颇有点得意,又说:“爸,不论您再怎么生气,跳脚,你也不得不承认,RI本人就是比我们国人更加清醒,理智,遵守秩序,就中医来说,也许他们没有最好的医生,但他们拥有最好的医疗体系,人家的医生也更有医德,而医疗体系和医德,才是中医能持续发展的基础。”   看林白青:“你也不得不承认吧,国内的中医良莠不齐,RI本中医虽然整体水平一般,但人家至少没有招摇撞骗的江湖游医。”   楚春亭手指儿子,问林白青:“这孽畜汪汪汪的在叫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楚青集无奈了:“爸,咱能不能不胡搅蛮缠,好好说话?”   又对林白青说:“问RI本人借金针不过无稽之谈,等小雅回来你帮她捉个脉看一看,再写个详细的诊疗方子,我还拿到纽约,让那边的大夫来做治疗。”   楚春亭一怔:“上次青青寄的方子,你是给RI本大夫了?”   那么详细的方子,傻瓜级的教科书,他居然送给RI本大夫了?   楚青集说:“想用金针就必须是RI本本土大夫。”   又说:“爸,您就别那么狭隘了,我已经是M国的公民了,您要想拿绿卡,随时可以拿,我也可以把青青办出来,青青真要有医术,那就在jiu金山开诊所,帮您打败汉唐医馆,完成您假想中的对RI战争的胜利,总该行了吧。”   这不胡扯淡嘛,楚春亭搡开了儿子:“滚你爹的蛋,孽障,废物,狗东西!”   楚青集果然无赖,老爹都快被他气死了,他还笑呵呵帮老爹揶毯子:“好啦好啦,咱不生气,不生气。”   这父子的关系跟林白青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如果非得给个定义的话,那就是,相爱相杀!   ……   关于曹芝芳,楚青集得跟林白青详细讲一下。   他女儿叫小雅,但小雅的妈妈早就去世了,曹芝芳是他目前谈的女朋友,同居对象,她的叔叔,姑母,堂姐等,一家子确实都在汉唐医馆工作。   但仅仅只是工作而已。   jiu金山是个国际大都会,人们也不像楚春亭一样,思想观念那么封建,不论哪个国家,民族,都会交流,交融。   也就楚春亭,看到个RI系企业的员工就叫人家RI奸。   不是曹芝芳有问题,是老爷子思维太僵化了,跟不上时代。   曹芝芳今年32岁,在汉唐医馆做健康顾问。   在楚青集看来,她就跟林白青一样,只是个毫无城府的普通女孩而已。   至于楚春亭假想中的谋杀,也是无稽之谈,他这些年赚的钱不少,他手中也握有大笔古玩,为了老爹一点家底儿就谋杀老爹,那是胡扯淡。   眼看到家门口了,楚春亭刹住了轮椅:“就现在,告诉青青沈庆仪的消息,把小雅给我们,我们要带走孩子,然后启程回国。”   老爷子跟儿子交锋了一场,发现完全无法交流,不想呆了,要走。   “爸,别闹了,您走不了。”楚青集说。   楚春亭一愣,反问:“为什么?”   楚青集一笑:“为了给你们接风洗尘,我请了李爷,给个面子吧,见一面。”   又对林白青说:“咱老爷子在东海是名人,但在这儿就是普通人,不过李爷就不一样了,在东海市没人听说过他,但在帮派林立的东湾区,他可是华人届说一不二的大佬,一会儿青青好好表现一下,也给咱们楚家争个光!”   楚春亭惊愕的望着儿子,恨其不争,还恨不能一拐杖给敲死算了。   他在东海堪称龙王,能呼风唤雨,RI本人都要忌惮于他。   但到异国他乡就不灵了,这地儿有自己的龙王,叫李爷,他也不得不给面子。   儿子招了一帮道上的人给侄女接风洗尘,他想干嘛,给林白青来个下马威?   ……   楚青集家是传统的中式装修,一看他这些年就没少赚钱,不论家具还是墙上的字画都价值不菲,他算有品位,屋子装修的低调内敛,但有底蕴,也很厚重。   客厅人不多,总共就四五个。   有个肤白,微胖,六十来岁的老爷子坐在窗侧的罗汉床上,正在盘核桃。   旁边是龙五,看看窗外,笑着说:“李爷,楚家老爷子来了,楚二爷那位传说中能文能武的小侄女也来了,您看看呢?”   盘核桃的那位就是李爷。   他鼻子似乎有些问题,习惯性吸了吸鼻子,看到有个梳着马尾,穿着运动服的小女孩推着轮椅走了进来,楚青集也在,但没看到哪里有能文能武的女人。   反而因为离的远,他把林白青认成了小雅:“那应该是楚二的女儿,这么早就放学了?”   还有两个客人,眼看楚青集一行人进了门,也同时看了过来。   楚青集揽过林白青来,笑着说:“诸位应该都知道,我有个哥哥,七十年代想逃没逃出来,在国内被迫害致死了,每每想起他我就特别的伤感。”   又说:“这就是我哥哥遗留下来的女儿,我文武双全的小侄女,林白青。”   李爷鼻子放了一声空呛,收了烟嘴,半天才说:“噢!”   这一声里多少饱含了些失望,以及不屑。   因为楚青集事先吹嘘过,说自己的小侄女能文能武,别的客人也都有些失望。   但基于对那十年光景的憎恨,以及对死去的,楚青图的同情,大家纷纷都说:“难得,不容易啊,孩子这些年过的很苦吧。”   楚青集笑了笑,看老爹:“这个就得问我父亲了。”悲剧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楚春亭没说话,只在轮椅上坐着,冷冷望着儿子请来的客人们。   见人们跟他问候,打招呼,也只略点点头就算了。   这算什么狗屁的客人,他们是儿子给他们一老一小请来的下马威!   楚春亭倒要看看,儿子今天准备唱一台什么样的戏。   楚青集又对林白青说:“既然出来了,也别想着回去了,在国内开诊所才能赚几个钱,在这儿可就不一样了,只要你点头留下来,二叔包帮你办妥一切。”   又说:“李爷,看我这小侄女不错吧?”   李爷在看到林白青的那一刻就不相信她有医术了。   而这年头的jiu金山,最不缺的,就是各家各户前来投奔的穷亲戚。   因为楚青集的语气,他误以为林白青是个从国内跑出来的穷亲戚。   穷亲戚既来,自然要赏碗饭吃。   李爷遂跟楚青集聊了起来:“旅游签证来的?”   楚青集说:“对。”   李爷手摁鼻头清了清鼻腔,又说:“这么小的小丫头,让去读书吧。”   “她医术很不错的,前段时间小雅病的厉害,就是她治好的,我的意思是咱们筹划一下,以后给她开个诊所算了。”楚青集说。   众所周知,在M国想开个中医诊所,要想申请到执照很难的,但要开了,它就是个聚宝盆,属于庙小但特别能赚钱的行业,不过想要开,还想开的顺利,就必须道上有大佬罩着,而李爷,恰是能帮忙申请到执照,还能罩得住的大佬。   楚青集的心思没老爹想的那么阴暗,也没想给侄女下马威,主要是给道上大哥显摆一下他的小侄女超群的医术,并让她在这儿开个诊所的。   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他向来主张家合万事兴,和气生财!   但李爷实在看不出这小女孩能有什么厉害。   还是当成个来投奔的穷亲戚的,说:“也太小了点,还是让先去读书吧。”   关键是医术这玩艺儿不好显摆,她又没带金针,没得炫呀。   他突然想起啥来,又说:“她会咏春的,要不让龙五跟她切磋两下您看?”   楚春亭险些要控制不住,拐杖砸上儿子的脑袋了。   这家伙比他还能显摆。   在jiu金山混帮派的这帮子都有些身手,但龙五并不想欺负个小女孩,摆手说:“这么小的小侄女,还是算了吧。”   欺负弱小,妇女,那是南洋小国帮派们干的,华人帮派是不会那么干的。   楚青集专门请了道上的大佬来想要显摆的,但显摆无门,怎么办?   他正着急呢,林白青也不耐烦了,先说:“楚先生,李爷有病。”   楚青集一愣,龙五也说:“小侄女,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林白青依旧是对楚青集说:“我可以帮李爷治个病,然后就请客人们走吧,咱们今天必须好好谈谈沈庆仪的事。”   啥意思,合着李爷还真有病?   这是能证明她实力最好的办法了。   本来林白青没有带金针来,楚青集有点生气,甚至想籍此,不讲沈庆仪的事。   但此刻不得不妥协。   他只好说:“李爷,要不让她帮您看看?”   林白青说:“李爷您有鼻窦炎。”   李爷醒了醒鼻发红的鼻子,一下:“看来你还真学过点中医。”   一直沉默的楚春亭也笑了,笑的格外谦虚:“何不让我家青青给您看看?”   李爷伸手:“好啊,也让我考考,楚老的孙女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林白青说:“不用捉脉了,您经常头痛,鼻塞,眼睛红,疼的时候整个脑腔都嗡嗡的,意识都集中不了,而现在,大夫给您当成鼻窦炎在治?”   李医当然中医西医都看过,自己也知道他是鼻窦炎。   他觉得有点可笑,因为病不算大,偶尔犯了,汉唐医馆也治的很好。他也是老狐狸,看得出来,这小丫头想出个风头,遂问:“你认为这不是鼻窦炎?”   林白青这才伸手诊脉,并说:“您是因为肝火太旺才导致的……”   李爷在看到她还那么小时就不相信她个医生了,随口说:“不是阴虚就是火旺,看来你也是背了点老医书的,很好,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了。”   意思就是打住,不想再听她说了,一屋子的客人也都无声一笑。   而在这年头,从大陆来投奔的穷亲戚们,都是这样的待遇。   林白青也不着急,说:“要不我帮您一把,一把就见效,试试呢?”   李爷这时才抬头,要认真打量这女孩儿,看她唇角还有婴儿肥,眉眼柔柔的,嘴唇略厚,越看越觉得稚嫩,还是不信:“你,就现在,是要做针灸?”   林白青说:“只是帮您一把,但不是针灸。”   楚春亭适时说:“我家青青诊金很高,但李爷要想治,我可以替您掏了。”   李爷被这爷孙俩给成功激起来了,伸手:“一把就能治好?”听着有点扯。   龙五笑着说:“试试吧,我们都想见识一下的。”   大家也纷纷说:“李爷,试试吧。”   作为大夫,随走随治病,林白青只准备推拿一下,所以不用消毒,她有带了精油的,润润手即可。   但就在这时,忽而,龙五去拿林白青的精油,其实他也就是手欠,想看看是啥牌子,闻闻味道,但楚春亭却忽而如狮子咆哮:“龙五,放下!”   龙五只是手欠,哪知楚春亭会发那么大的火,解释说:“我就看看。”   楚春亭冷笑,转着轮椅过去,接过龙五手中的精油,当着他的面把东西扔进了垃圾桶,再看他:“一点规矩都不讲的东西,一双脏手,敢碰我孙女的东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本来一屋子宾主皆乐,其乐融融,但因为楚春亭的忽而发难,全都面色簌簌。   其实楚春亭是不满儿子招了一帮道上的人来,要借故发难。   打狗也要看主人,龙五的主人是李爷,楚春亭骂他,当然是借机敲打李爷。   让他识趣点,在他孙女面前放尊重点。   场面一时僵住了,好在李爷颇有涵养,笑着说:“楚老肝火应该也很旺,脾气还是那么的火爆。”又笑看林白青:“你何不给也给他一把,泄泄他的燥火?”   林白青不理李爷的调侃,搬来一只杌子,示意他把脚搭上去,伸手捏上他的小腿,边推拿边说:“鼻窍为肺之所系,肺气宣降是否正常,关系到鼻窍是否通利,肺属金,金克木,肝属木,通常情况下,肺金克肝木,则阴阳调合,但万一肝郁化火,肝木则会反克肺经,鼻气化为肺窍,则……”   五指忽而用力,在他小腿肚上猛然一把揉旋,林白青又说:“形成鼻窦炎!”   医生治病也讲方法的,她也是在治鼻窦炎,但她讲的,是李爷的鼻窦炎生成的原理。   别人只治病只治标,而她治的是本。   她话音才落,满屋子的人就见李爷猛然直起腰,抖着肩膀大张嘴巴,忽而啊嚏一声,再连着啊嚏阿嚏,眼泪与鼻涕四溅,口水和假牙齐飞。   连着三个大喷嚏,有个什么东西砸在龙五头上,他下意识接住,觉得粘粘腻腻的,下意识啪的一甩,打到另一个客人。   那人也差点给吓的跳起来,定晴一看,是副假牙!   前后不过五分钟,几把推拿,李爷的假牙都被推拿掉啦?   没得过鼻窦炎的人不懂,鼻子永远塞塞的,呼吸不顺畅吧,脑瓜子还嗡嗡的,这突然一把推拿,三个喷嚏,还真是从肝到肺,再冲到天灵盖,全通了。   那爽劲儿可真是无敌了。   李爷磕磕巴巴:“通……通了!”   竟然如斯神奇,她在腿上做推拿,他的鼻窦却通了?   不说满屋子的人全惊了,楚春亭都给惊到了,心说乖乖,这孙女也太厉害了!   太给他长脸了。   李爷看楚春亭,也无比震惊:“看不出来,您老这孙女深藏不露。”   又看林白青:“以后我要犯了鼻窦炎,还找您?”   大佬都用上尊称了。   林白青反问:“您为什么不想着一次就去了根呢,我可以给您开个药方子,吃几副药把五脏的宣理调过来,您的鼻窦炎就彻底痊愈了。”   鼻窦炎,小毛病而已,可它老犯,就让人很烦。   但这小女孩居然几副药就能去了根?   楚春亭淡淡接了一句:“她是位不可多得的天赋名医,诊金很高的!”   他得意洋洋,环扫一圈,笑的活像一只狐假虎威的老狐狸!   李爷当然懂规矩,笑说:“看来楚老是怕我掏不起诊金?”   又说:“龙五,去给小侄女开张500的支票,要真能彻底治愈,我还有重谢。”   别的客人也都笑了起来,夸说:“楚家一门皆人材,自己是玄学大师,侄女还有如此高的医术,楚老,您可真是福气之人啊!”   楚青集简直乐死了,小声问林白青:“在国内你多久才能赚到五百美金?”   又说:“你现在明白了吧,不要在国内那一亩三分地上刨了,出国,到jiu金山来,有二叔的资源,你将能赚到你这辈子做梦都梦不到的巨额财富。”   “送客吧,我要跟你谈正经事。”林白青淡淡说。   她的忍耐力也已经到极限了。   ……   楚青集去送客了,林白青跟着保姆进了她的卧室。   卧室里有电话,下面还贴着本机的电话号码。   军医院的电话没有长途功能,但灵丹堂的可以审请,林白青走之前给电话申请了国际长途功能,她得先给药堂打个电话,看自己走了这两天药堂怎么样,还有件紧要的事要问顾培。   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林白青一时想不到时差,估计应该会没人,但还是试着拔了过去,电话才拔过去,响了半声,那边已经接起来了:“喂?”   竟然是顾培的声音。   林白青给二叔整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听到丈夫的声音可算心情好了点,笑着说:“我已经到了。”   顾培立刻说:“那天的避孕套破损了,你现在需要去趟药店,买一种名字叫Levonorgestrel Tablets的药,以便能紧急避孕。”   林白青因为知道自己怀不上,于避孕的事并不上心,却问顾培:“你还记得小松丸的眼睛吧,关于他的白内障是服用了什么药物,又是因为药物中的什么成份而导致的白内障,你能详细的帮我写一份资料,晚些时候用传真的方式寄给我吗?”   顾培没问原因,只说:“我现在就写,两个小时吧,到时候给你传真过去。”   又说:“时间已经不多了,你必须去买Levonorgestrel Tablets。”   林白青记得顾培的大哥还是二哥就在jiu金山,本来还想问问他是否需要她去拜访一下,但就在这时楚青集在敲门,她遂说:“你抓紧写,我先挂了。”   楚青集已经推门进来了,问林白青:“你在给谁打电话?”   “国内。”林白青说:“我丈夫。”   楚青集看表:“现在国内是凌晨三点,你丈夫居然还没睡觉?”   林白青看表,心说不是下午五点吗,怎么变成凌晨三点了?   而凌晨三点顾培还在药堂的话,那他就是守在电话旁,在彻夜等她的电话吧。   想起顾培三更半夜趴在药堂等电话,她突然有点愧疚。   本来她可以一下飞机就打电话的,但她忘了,折腾了一天才给他电话。   顾培也够好性子的,居然没生气,这三更半夜的,还要帮她写文章。   ……   楚青集刚送走客人,估计小侄女得先洗个澡,给她送来了新睡衣和浴巾。   放下东西,伸开双手就准备给这令他无比骄傲的小侄女来个亲人之间的拥抱。   林白青当然不会抱他,只问:“现在咱们是不是可以谈沈庆仪的事了?”   楚青集自己就有女儿,还单身带了好几年,很会应对女性的。   先自我辩驳:“青青,老爷子真的是误解我了,在国内你或者不觉得,但在国外是非常讲究家族实力的,一家之中有才之人越多,越能互帮互助,则越可水涨船高,咱们楚家本就人丁凋零,就那么一个老爷子,我害他干嘛?”   又说:“曹芝芳就更不可能了,我们都没有结婚,只是同居关系,她有什么理由害老爷子?”   林白青反问:“也许是为了您珍藏的那些医书呢,我听说RI本人想买?”   楚青集摊手说:“那也太不容易了点,老爷子死了还有我,如果我不卖呢?”   林白青半开玩笑说:“那就连你一起害死喽。”   楚青集都无奈了:“你这性格跟你爸爸一点都不像,也不像你妈妈,倒是跟老爷子很像,满心的阴谋主义,怀疑论。”   又说:“我跟她只是同居关系,如果我死了,你都比她更有继承权,她害我干嘛?”   林白青试着说:“医书而已,留着没什么用的,时间长了保护不妥当反而会生虫,你就没想过把医书捐了,捐给国内的博物馆算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书捐给害死我哥哥的那个混蛋政府?”楚青集反问。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还要坚持游说林白青,搓搓手,他说:“留下来,在这儿开诊所,那些医书我全送你,助你一臂之力,但如果你不留下来,我就把它卖给汉唐医馆了,他们开出的价格太诱惑了,我无法拒绝。”   老爷子再凶再诈唬没用。   楚青集信仰金钱至上,要不就全家一起在这儿做大做强,要不他就要借医书发笔横财。   否则,让那些医书干嘛呢,躺在库房里喂虫子?   至于捐给国内,笑话,在他的潜意识里,就是政府害死了他哥。   他要捐给国家,他就是真混蛋!   ……   既然来了,金针要借,孩子的病要治,医书林白青也要拿走。   事情都是可以谈的,一码归一码,慢慢谈。   林白青说:“我帮你治了李爷的病,你得告诉我沈庆仪的事,现在就讲。”   楚青集倒也讲诚信,没再耍赖,先问林白青:“在飞机上,你是不是见过一个叫鲍勃的小伙子?”   ……   “觉得那小伙子不错吧,他就是沈庆仪的儿子,沈庆仪目前人在LA,你要想去找她,离得不远,现在就可以去,但你先听我讲讲她的遭遇吧,听完再决定看要不要去打扰她。”楚青集又说。   林白青在来的飞机上遇到一个搭讪的小伙子,名字叫鲍勃,一口一个自己的妈妈有多好,有多爱他,不停的在炫妈,还说她长得非常像他妈妈。   林白青是真没想到,他竟然是沈庆仪的儿子。   那也就是她的弟弟了。   那他说的也就是真的,就好比柳连枝一看到她,就会说她像自己的女儿。   那种像不是基于外貌,五官的神似,而是母女间的遗传,气质和神态。   但楚青集安排那个男孩跟她同机偶遇,他什么意思?   “你是故意安排他跟我同机偶遇的,你什么意思?”林白青有点生气了,反问。   楚青集忙说:“不要跟你爷爷一样动不动阴谋论,二叔我一生只喜欢发财,只想和气生财,耐心点,慢慢听我讲!”   作者有话说:   爷爷:一生要强!   二叔:和气生财! 第92章 妈妈的过往   (她已经新生了,重生了)   先说顾培这边, 此时凌晨四点,他已经写好东西了,但得传真。   而国际传真业务目前除了跨国大公司和各个机关单位,地方还没有开展。   而且他是军医, 部队规定, 军医是不可以以任何形式, 把文字性的东西发向国外的, 一旦被部队发现, 是要严查, 甚至上军事法庭的。   如果为自己的前途考虑, 顾培就不应该答应林白青帮她。   而退一步说,如果是刚刚归国的顾培,他根本不会答应林白青干这件事。   但三更半夜的, 他写完后翻出电话簿, 一个电话打给了李院长,响了好半天, 电话被接了起来,是李院长, 眯眯糊糊的:“谁啊,这半夜的?”   顾培说:“我是顾培, 院长,我要给M国发一份传真, 是一份药学学术报告。”   李院长大半夜给吓的魂飞魄散:“顾培……你, 你……叛逃了?”   他可是国家第一批引进的海归人材,因为要向国际接轨, 要力求国际化, 部队对他们只是表面严苛, 上面一再交待,私底下要给予他们最大程度的自由。   但他们对这个国家没有归属感,而且又接触了核心机密,一旦叛逃,不说部队要遭受的损失将不可估量,他所有的直属上级都得完蛋。   李院长在此刻,觉得铁窗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但顾培又说:“您先看看东西吧,我爱人在这段时间,抓到了RI系中成药大企桥本制业在中成药方面的一个,药品致人病的大漏洞,事情不可能一簇而就,但她现在有个绝佳的机会,可以收集到更多的证据。”   “你爱人出国啦?”李院长嗡声嗡气,电话里叮咛当郎,应该是在提裤子。   他记忆中的小中医林白青还在治疗大熊猫,结果她已经走出国门了。   “对,她目前人在M国。”顾培说。   李院长听了一头雾水,说:“马上去单位,不管你要发什么,必须由我审查.”   顾培挂了电话就开上车往单位赶。   他到的时候李院长还没到。   翻出当初小松丸治病时给孩子做的各项检测报告,以及小松丸住院时的病历,他还得用英文翻译一份药学报告,等他写到一半时,李院长急吼吼的赶来了。   “桥本制业我知道,那可是国际大药企,他们的药居然有问题?”李院长问。   顾培递过自己写的药学学术报告,说:“其实越大的药企,药品存在问题的概率就越大,这种药品问题在大多数情况下甚至是企业有意为之,因为他们已经垄断了药品市场,患者购买药品是为了治病,但药品致病,患者就需要更多的药,药企的销量就会源源不断,在这方面,RI系药企尤甚。”   李院长喃喃的说:“RI系中成药企业生产的药有问题,他妈的,这不败坏我们老祖宗的名声嘛!”   “事情不可能马上有结果,目前我们只能是收集证据。”顾培说。   李院长把所有的资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旋开钢笔在纸上签上名字,说:“让你爱人不要着急,耐心点收集资料,咱们部队的专利特别小组也已经到M国了,她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我向上汇报,协调专利小组帮她。”   顾培点头:“好。”   话说,顾培原来没有民族认同感的,但自打他回国,他发现从顾家的三爷五爷,到楚春亭,乃至顾卫国,甚至顾敖刚,都有一份底线和责任感摆在那儿。   似乎不论平时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有多吊儿郎当不成器,但在面对民族性的问题时,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   折腾了一晚上,临近天亮,一份传真终于按林白青说的号码,发出去了。   ……   说回林白青,因为楚青集一直强调,说老爷子是在阴谋论,她遂反问他:“楚先生,为什么您总觉得楚老是在阴谋论?”   说起老爷子,楚青集简直无力吐槽。   其实曹芝芳就是个很普通的女性,在楚青集所有谈过的女朋中不是最年青,也不是最漂亮的一个。   但当初小雅的妈妈得了脑癌,在奥美诊所宣告不治,楚青集转而找上汉唐医馆时,就是曹芝芳接手并负责她的临终陪伴,继而跟小雅发展起感情的。   曹芝芳的叔叔,姑母,姐姐全都是汉唐医馆的高管,人家家庭出身很好的,而且曹芝芳是用她的善良和温柔感化了小雅,也感动了楚青集的。   ……   楚春亭是89年来的M国。   当时小雅的妈妈才去世不久,曹芝芳也才刚刚接手小雅。   Jiu金山是一个国际大都会,没有人在乎一些狭隘的民族矛盾,大家也都只有一个目标,和气生财,楚青集亦然。   他不卖文物,不是因为他有多憎恨RI本人,只是因为价格不到位,跟曹芝芳没有任何关系。   但楚春亭自来就一直在针对曹芝芳,说她倭里倭气,一副汉奸相。   后来老爷子去了几趟汉唐医馆,发现了其背后的大股东是日资后就炸锅了,明明金针楚青集早在73年就卖给汉唐医馆了,他非说是曹芝芳勾引儿子卖的。   在家对佣人,对曹芝芳动不动就是呵斥,大骂,不但搞的曹芝芳颤颤兢兢,小雅也很怕他,就连几个佣人都恨他恨的入骨。   而在老爷子脑梗后,有个佣人也站出来承认了,说是她偷换了老爷子的药。   所以在楚青集看来,事情很简单,就是老爷自己不修私德害的自己。   “《三国》读过吗,知道张飞怎么死的吗,勇猛如他,是因为对下属太苛刻,在醉酒后被下属刺死的,咱们老爷子什么都好,但待佣人太苛刻了。”楚青集说。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愉悦的呼唤:“Dad,Dad。”   楚青集一听:“小雅回来了,你先洗澡吧,我去照看孩子。”又说:“不要听你爷爷的胡言乱语,也别有那么多的阴谋论,一会儿我细细跟你讲一下你妈妈的事,二叔有预感,咱们楚家有你,有我,以后要占领东湾,占领jiu金山了!”   说完,美滋滋的二叔哼着小调儿走了。   林白青要洗澡了,家居服也是顾培帮她买的,林白青只需要从行李箱里翻出来,换上即可。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二楼的阳台上,楚春亭正负手望着楼下。   林白青走过去,就见院子里有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还有个小女孩儿。   女孩儿一头黑发,但皮肤特别白皙,仔细看,她的眼珠子黑里透着蓝,像蓝宝石一样,跟她一起的女人应该就是曹芝芳了,而这女孩,应该就是小雅。   看到她,林白青可算明白楚春亭当初为什么愿意为了孙女出国了。   小雅竟然是个混血儿,而且生的好漂亮的。   看到孙女出来,楚春亭说:“饭在桌子上,我刚尝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如果你有带着银针就好了,能试的更具体一点。”   桌子上有饭,是白粥和虾饺,还有一份肠粉,一份青菜。   林白青端过白粥尝了一口,见楼下的小雅在偷偷看自己,给她扮了个鬼脸,对楚春亭说:“您也太疑神疑鬼了,您儿子再坏,也不会在饭里给咱们投毒的。”   在自己家给客人投毒,那不笑话?   “他不敢,但那个女人可不一定。”楚春亭冷声说。   又说:“别看那个女人不算漂亮也不算年轻,不过个普通女人,但非常能做戏,狐狸精,画皮你懂吧,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极有心机。”   林白青看曹芝芳,相貌确实不算出挑,但笑的很温柔。   能被楚春亭称之为是狐狸精,大概还真有点手段。   粥熬的特别软烂,米香味十足,虾饺也是现包的,特别新鲜,肠粉居然比林白青平时吃的还要正宗,楚青集在M国这土财主的生活林白青着实羡慕。   她问:“你怎么不下楼跟您的孙女玩一玩,是不是语言不通?”   楚春亭说:“你没发现她特别依赖曹芝芳?”   小孩子最爱的总是妈妈,但当妈妈去世,谁带她她就会依赖谁,这很正常。   林白青说:“我去把小雅给你喊上来?”   楚春亭蓦的声粗:“不用。”又说:“你也离那女人远一点,她和家里的保姆都是一伙的,一唱一合,你稍微碰碰她,她们就会联起手来说你欺负她们。”   楚春亭对石大妈的风格是又吼又骂,石大妈对他是又爱又恨。   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特别凶,但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就好比对石大妈,他虽然又吼又骂,但在钱上没有亏待过她。   林白青想象了一下,老爷子原来在这儿应该过得很憋屈。   声音一大曹芝芳就会说他欺负自己,保姆也帮着曹芝芳说话。   楚青集呢,只想着发财,还凡一切,都认为是楚春亭的错。   造孽呐,老爷子在这东湾,龙困浅滩,一肚子阴谋阳谋,无处施展。   ……   吃完饭林白青就下楼了,刚到院子里,小雅立刻躲到了曹芝芳的身后。   曹芝芳倒是笑着说:“Yena,那是你的姐姐,给她打个招呼。”   原来她的英文名字叫Yena,这名字可真好听。   小雅躲在曹芝芳身后,小声用英文说:“我想她应该就是邪恶的女巫,因为她长的非常美丽,而女巫通常都是非常美丽的。”   曹芝芳也是用英文,说:“但如果你不向她问好,爸爸会生气,所以你必须跟她问好,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这一句确实有点狐狸精的味儿。   孩子不认爷爷也就罢了,来个姐姐,她这是在向孩子暗示,姐姐是邪恶女巫?   小雅怯怯问曹芝芳:“你会一直陪伴我,保护我,对吗?”   曹芝芳温柔的抚摸着小雅的面庞,说:“当然,直到永远。”   她抬头看林白青,笑着用中文说:“青青你好,我是你二叔的女朋友。”   再推小雅,又用中文说:“快,跟姐姐问好。”   小雅怕极了,踌躇着一步步上前,怯怯扬起头,问:“你会杀了我吗?”   林白青没想到自己会碰见一个这么可爱的小混血儿,她大概八.九岁,因为太瘦了,显然脑袋格外的大,而在她心目中,曹芝芳以外的女人应该都是女巫。   邪恶的,想要杀死她的女巫。   突然伸手,两手在胸前交叉,林白青吓了这女孩一跳,却说:“不会。”   旋即腿扎马步,一手向前再踢腿,身体跃起又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再稳稳落在原地,睡衣带风,长发飘飘,她挑眉:“但是我会功夫!”   小女孩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她被惊到了,她被姐姐惊呆了。   她突然转身就跑,大喊:“Dad, she\'s Mulan!“   林白青的居家服是交祍,红色,她又是一头黑发,乍一看还真是个花木兰。   小女孩冲进了屋子,一路大喊:“Dad, she\'s Mulan!。”   楚青集来抱女儿,说:“讲中文。”   小雅说:“我看到了木兰,爸爸,我好爱她,但我担心她会不喜欢我。”   所以姐姐征服妹妹,只需要一招吗?   楚青集抱着女儿出来一看,小侄女换了一身家居服,长发披散,还真是花木兰的模样,他对女儿说:“忘了告诉你了,你在东方的姐姐就是花木兰。”   “wow!wowwow!”小雅尖叫了起来:“我爱花木兰,我爱我的姐姐!”   曹芝芳傻眼了,目瞪口呆,嘴里能塞个鸡蛋。   林白青给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转身说:“小雅,你可是花木兰的妹妹,以后要勇敢一点,我们是要打败巫婆的人,怎么能害怕巫婆呢。”   小雅跃跃欲试:“那你可以教我学功夫吗?”   林白青说:“当然,但有个条件。”   小雅已经在盘算自己有多少零花钱了,姐姐却说:“让我抱抱你就可以啦。”   小女孩愉快的扑进了她怀里,还问:“我可以吻吻你,亲亲你吗?”   林白青指了指自己的面颊,示意女孩子来亲,抱着她绕开曹芝芳,走了。   这是楚春亭爱而得,触碰不到的小宝贝儿。   但在一瞬间就被林白青折服了。   曹芝芳大概怎么也想不通,那么依赖她的孩子,怎么就会在瞬间倒戈!   楚春亭当然一直在暗中窥探。   相比于小雅,他当然更喜欢自己的大孙女,但看到大孙女能于一招一式间迷倒那个软弱的小女孩儿,他自豪的不行,方才的闷气也就一扫而空了。   楚青集约这一老一小去院子里走一走,小雅立刻喊了起来:“看兔子,姐姐,安能辩我是雌雄的兔子,花木兰的兔子!”   这小女孩不错呀,看来是真的爱花木兰,都知道‘安能辩我是雌雄’。   “走吧,带我去看一看。”林白青说。   在曹芝芳惊愕的目光中,小雅飞一般的往前跑了。   在院子里散着步,楚春亭跟儿子说:“虽然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孽障,不懂礼耻,道德为何物,但你哥从小对你很不错的,你怎么能……怎么能……”   要聊关于沈庆仪的事了。   而楚春亭在听儿子说起沈庆仪时,就认为儿子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因为如果他不是怀着邪恶的心思,那么,在明明知道他和柳连枝都在疯狂找人的情况下,他为什么选择二十年守口如瓶,一声不吭?   楚春亭是鞭长莫及,清理不了门户。   要是这是东海市,孽障楚青集早就变成骨灰盒了。   “爸,你能不能别总把人想的那么丑恶?”楚青集说着,递给林白青一只红皮笔记本,说:“你先看看这个。”   一本正红色的笔记本,是被水浸泡过的,扉页写着:沈庆仪的孕期日记。   再翻一页,水湿过以后再干了,又不知道放了之少年的笔记本,字已经糊的很厉害了,但隐约可见,上面时不时就会有青青二字。   开始很简单,简单的记录着怀孕的周数。   到后面就比较长了,糊糊哒哒的,写了一篇又一篇。   林白青再往后翻,终于有几页湿的不太厉害的。   有一行字隐约可见:[青青,爸爸妈妈已经商量好了,妈妈会先带着你去港城,然后你爸爸也会去的,我们都不哭,也不悲伤,好不好。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将来,爸爸和妈妈会一起努力,给你创造一个美好的生活环境的。]   这应该是沈庆仪从孕期到生产,全程记录的日记。   果然,跟马保忠说的一样,她很早就在计划偷渡,而且是跟楚青图约好,一前一后偷渡到港城,所为目的,只是为了给一家三口创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林白青泪腺并不敏感,泪点也很高,但她不喜欢悲剧,所以不敢看下去。   见楚春亭也想看,遂把笔记本递给了他。   这时路过一处灌木丛,小雅跑了过来,用英文跟林白青说:“看,就在这儿。”   地上还真有兔子打的洞,就在林白青经过时有只兔子从洞里窜出来,她是练家子,反应灵敏,眼看那兔子还想钻洞,一个抄手已经把小兔子拎出来了。   小雅抱过兔子,紧紧跟在姐姐身后,不停的说:“木兰,木兰!”   旁边有个小泥洼,女孩要躲开泥洼,兔子又在挣扎,她手一滑,兔子就跑掉了。   但林白青早看在眼里的,顺手捞回了兔子,递给了小雅。   这随随便便的一手又把小女孩给迷倒了:“wow!花木兰捉兔子。”   小女孩抱着只兔子,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布,她的姐姐就是真正的花木兰。   ……   楚春亭捧着笔记本仔仔细细的看着。   那时的沈庆仪是很幸福的吧,虽然贫穷,但她有爱人,她还有一段光明正大的婚姻。   她光明正大的怀着孕,每逢周末就能跟丈夫见面,然后一心一意期待着生产,规划着在生了孩子这后,可以奔向的光明。   她得多勇敢啊,在那个年月,敢只身一人上边疆,又敢带着孩子渡港。   当然了,在那种大环境下,一个从出身就背负着枷锁的女性,只要她有能力,有智慧,她肯定会反抗,会逃离。   而如果楚青图还活着呢,如果他们还是夫妻一体,并逃到港城,到了M国呢。   想必如今已经有一番不得了的成就了吧。   哪像只会投机取巧,一身铜臭,眼里只有钱钱钱,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小儿子。   越看小儿子老爷子就越是气不顺,眼睛鼻子都在喷火。   ……   为了不让老人担心,楚青集原来总把自己偷渡以后的生活形容的很好。   但现在他得讲讲当年的实际情况,和自己曾经的生活了。   其实当时偷渡到港城的人都很可怜的。   港府的阿sir们会追捕,搜查,甚至还有遣返政策。   有些找不到工作,没有本地居民帮忙照应,就会被抓来遣返。   闹的最凶的一回,港府抓了大几百的逃港分子要遣返,是一水同胞的港城居们自发躺到大街上,以命阻挡车辆通行,政府才被迫取消遣返一事的。   在那种背景下,楚青集并没有他爸想象的那么风光,也在艰难苟命。   而因为哥哥和沈庆仪都在边疆,他放心不下,要有从边疆偷渡来的人,他就会去打听一下他哥的消息,看哥哥什么时候能刑满释放。   沈庆仪早在六十年代就提过,说想要偷渡的,他有预感,他们在边疆肯定在一起,而且觉得他们早晚会偷渡,所以一直没有走。   消息不通的年代,只凭一个信念,他一直在等待。   有一天夜里海上巨浪涛天,对面还放了枪,那就意味着又有一大批人偷渡。   楚青集跑去碰运气,正好看到有人游过来,就跳下海去救人了。   在偶然灯光扫过来时他看到一个特别像沈庆仪的女人,被一个男人用胳膊肘夹着,在往岸边游,她手里还有个孩子,被她举的高高的。   一眼之间,他本来想追过去看一看的。   但这时海里还有人在喊救命,他于是跳海里救人了。   结果那人灌了太多水,没救过来,他也跟沈庆仪错过了。   但他总是放心不下,回到住处,越想越觉得不对,遂第二天又跑到海边去,想确定一下事情,就那么巧,于被海浪拍到案边的,如山的行李中,他看到了沈庆仪背了十多年的书包。   有大批流浪汉在翻检行李,搜刮物资,但那只书包却没有人翻,碰,而是被丢来丢去。   当时的人们一只书包用十几年,而沈庆仪的书包,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去翻一下,搜一下,因为她的书包上被人用油性红笔写着‘靡靡,堕落,狗崽子,人民的罪人’等字,一看就是个穷的。   包都褪色了,上面的字还在,斑驳,触目惊心。   他在打开书包的那一刻就恍然大悟了一切。   知道哥哥果然跟沈庆仪在一起,还生了一个女儿,而且还知道了,哥哥过三个月也要偷渡。   这可是个大好消息,他就一边打听沈庆仪的下落,一边等哥哥偷渡时好接应。   计划着一家人能在港城团聚。   但几个月后他没等到哥哥偷渡,却打听到他在边疆牺牲,被追为烈士的消息。   去他妈的壮烈,在楚青集看来哥哥的悲剧就是时代,政策所造就的。   如果不是政策让他去边疆,他怎么可能遇到强.暴妇女那种事,又怎么会死?   楚青集对政府,政策的恨意达到了极点。   他手里有照片,他就疯了一样的四处打听,找沈庆仪。   终于,还真被他找着了。   正如林白青所猜,她因为长时间的溺水缺氧,加撞击造成脑部损伤,短暂失忆了。   而当初夹着她游上岸的那个男人,则在发现她失忆后,就谎称她的名字叫阿花,还说她是她的父母卖给自己的,是他的妻子,并恐吓她,说她求谁都没有用,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主人,她要一辈子跟着他,报答他。   那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鲍勃,不知道从哪来的,但是,沈庆仪在船翻时,就一直紧紧抱着他。   正好有女人有孩子,那男人给自己组了一家三口,像像样样的就过上日子了。   要那是个好男人,也许沈庆仪这辈子就那么过了。   但那个男人虽然水性极好,孔武有力,偷渡是一把好手。   可他是个懒汉,爱酗酒,赌钱,又不喜欢赚钱,还整天琢磨着卖了那个小男孩儿去赌博。   沈庆仪的头撞坏了,他不帮忙治吧,一回家还总要欺负奄奄一息的她。   还有好几次趁着她不注意,把她的儿子卖掉换成钱去赌,都是沈庆仪自己找回来的。   这要是一个弱女子,可能哭几声自己命苦,就忍气吞声了。   但沈庆仪可不是普通的弱女子。   她当时把那个男孩认作了自己的孩子,作为母亲,为了保护孩子,在头上的伤差不多痊愈后就奋起反抗男人了。   楚青集终于打听到她的地址,跑去找她,于她所住的猪笼寨门口,看到一个女人背着孩子低头而出,也是一面之缘,等他找到屋子里时沈庆仪已经跑了。   但她在筹划逃离之前,用那个男人的名义问一帮赌鬼借了一大笔钱,然后把男人灌醉,胖揍一顿又打成了猪头,然后还给五花大绑起来。   这是第二次,但楚青集和沈庆仪只是擦肩而过。   那个男人别的方面没能耐,但在纠缠女人方面很有一套。   他又不工作,满港城四处找她,找到了就是一顿胖揍,再敲诈走所有的钱,还要欺负她一顿。   所以在港城,即使沈庆仪换了名字,换了地方,他总能找到她。   一边是楚青集在找沈庆仪,一边是那个男人,也在疯狂的四处找。   这要个弱女子,很可能在那种风声鹤唳下,就选择向男人妥协,或者自我了断了。   但沈庆仪虽然是个女性,但有主见有手段,在楚青集第三次打听到她时,遇上的是一桩命案现场,应该是为了摆脱纠缠,她反杀了男人,继而逃走,带着男孩逃去了南洋。   当时她在港城的名字叫‘阿花’。   而‘阿花’这个名字,直到现在,在港府还挂有一桩命案。   楚青集一路又追到菲lv宾,但一闻到风声,听说有人找自己,沈庆仪就又跑了。   毕竟她身上负有命案,她戒备一切在打听自己的人。   就这样,他是一路打听着,追到的M国。   再过了几年,他混出名堂了,也终于又找到了她。   这时的沈庆仪已经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已经安居下来了。   但因为身上负有命案,她依然很忌惮,戒备东方面孔,尤其讲汉语的,一发现她就会躲开。   楚青集只好假装跟她的儿子鲍勃偶遇,做了朋友,才慢慢‘认识’了沈庆仪,并了解了她。   这时他惊讶的发现,她把关于‘资本家的大小姐沈庆仪’的曾经全都忘记了。   她的母亲,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她想要带她奔向幸福的女儿,她已经完全没有记忆了。   她认为自己是个苦命的,被愚昧的父母强迫嫁给一个又赌又抽,还爱家暴的渣男的可怜姑娘。   那个在水中被她救起来的孩子,因为才出襁褓,她接手时又在哺乳期,她自然而然的认为就是她生的。她反杀了丈夫,和儿子逃到了天涯海角,自力更生,且相依为命。   也许是因为几年的躲藏和命案的刺激,她于自己真正的过往没有任何记忆。   而目前,她在CIBA公司做药学研究,是一名临床医疗考察员。   她有很高的工资,有爱她的儿子,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   怕老爹和侄女不理解自己,楚青集费力的解释:“当我第一次跟她面对面时,她已经拿到了绿卡,有一口流利的英语,她甚至是LA妇女救助协会的一员,她已经完全不是曾经那个东躲西藏,逃命的仓惶女人了,而她唯一怕的,就是被人提及过往。”   又说:“她已经新生了,重生了,是一个全新的女人了,你们叫我怎么告诉她,她深爱的丈夫死了,她的女儿也溺死在大海里了,她养的是个鸠占鹊巢的孩子,要她重新去回忆那些过往,并重新背负痛苦,你们要我怎么告诉她这些?” 第93章 敲诈勒索   (借金针!)   听到CIBA几个字, 林白青心咚的跳了一下,又问:“你说她在哪里工作”   楚青集说:“CIBA,全称CIBA-GEIGY,你可能不了解, 它是一家瑞士籍的超级制药公司, 她是一名Monitor, 专门监测各种药品在临床医疗方面是否过关的, 你大概不懂什么叫Monitor, 但你只要知道她是高级技工就好了。”   Monitor, 单词意为监督员, 监察员,是医药公司内部的高级技术职称。   而CIBA,中译名汽巴嘉基, 确实是一家超级制药公司。   其实林白青不但了解CIBA, 而且特别了解。   因为自1987年开始,国家在痛失青蒿素的国际专利后, 就开始为各种基于中成药而开发的药品进行国际专利的申报了。   第一种申报国际专利的药品名字叫复方蒿甲醚。   想要申报专利,必须获得国际超级制药公司的支持, 而由部队和关贸组建的专利特别小组整整找了四年,终于, 在去年得到了CIBA公司的支持。   所以它是全球第一家愿意跟我们国家合作,协助我国申报国际专利的药企。   在上辈子, 专利小组和CIBA要到95年才谈妥合作, 着手进行专利申报。   而现在,海军医院为去甲斑蝥素也提交了一份申请, 在同时做申报, 科研由顾培主导, 柳连枝最近也在帮他。   因为是两项专利,应该要被拖一年,预估96年才能开始申报。   林白青万万没想到,沈庆仪居然也会在这样一条脉络上。   当然,还没有巧合到,沈庆仪会跟部队的专利特别小组展开合作。   部队的专利小组在华盛顿,而沈庆仪在LA,也就是洛杉矶,是在两个地区。   但这已经是难得的缘份了。   林白青,外婆,母亲,她们三个虽然隔着半个地球,却不约而同,从事的全是医疗卫生相关行业。   林白青得问关于沈庆仪的详细信息:“她现在叫什么名字?”   楚青集指了指小雅:“Yean,她的名字跟你妈妈是一样的。”   Yena,直译过来应该叫叶恩。   林白青心头一跳,心说二叔这人好有意思,女儿跟她妈妈用一个名字。   他又说:“我虽然也出国了,但华人自成一体,我也只在这个圈子里,以老本行谋生,但沈庆仪就不一样了,她的头在那场偷渡中被撞击过,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经常性头痛,但她从0开始自学习英文,读书,工作,成为了一名Monitor,这些年来,我认识的圈子里有跟她一样成就的,也就顾克了。”   林白青问:“你也认识顾克?”   顾克是顾培的父亲,也是林白青的公公。   同在一个圈子,顾克是认识楚青集的,还知道他嗅觉特别敏锐。   楚青集也认识顾克,他说:“当然认识,但是白青,他和沈庆仪所接触的圈子,二叔我一个人不行,要跟你携手才能闯得进去。”   他又开始雄心勃勃的发财大计:“你说说你,多好的眼光,居然跟顾培结婚了,他回国可是让包括他几个哥哥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惋惜,不可思议的,把他也叫出来吧,咱们以东湾区为出发点,携手并肩,在M国发大财。”   楚春亭插话说:“这只孽畜只会放屁,青青,不要理他。”   林白青两辈子都不了解顾培的家庭和他的兄弟们。   顾培优秀,自律,体贴,但跟他的家人关系很淡,尤其他母亲的绯闻艳事,她嫁的那个人是谁,真的就如传说所言,是他母亲和继父合谋害死的他爸吗?   关于这些事,顾培一直三缄其口,不愿意多谈。   如果楚青集愿意聊一聊,林白青挺想听的。   但在聊顾培的家事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归属权必须明确下来。   那就是,现在已经在灵丹堂的玄铁金针。   她正准备就金针一事跟楚青集好好聊一下,就见小雅抱着兔子,小声说:“姐姐,爷爷是坏人,是孽畜,我要跟小兔子一起讨厌他。”   孙女喊爷爷叫孽畜,这还了得。   楚青集赶忙大声咳嗽以掩饰,又小声对林白青说:“是老头自己造的孽,听听,他骂我,孩子有样学样,也会骂他。”   林白青止步:“你女儿在喊她爷爷叫孽畜,你不教育她,还认为是她爷爷的错?”   “是你爷爷先骂我的呀,你怎么不说他骂我骂的有多难听?”楚青集反问。   这就是林白青的血缘家人,父不慈,子不孝,上梁不正下梁歪。   小雅是个混血儿,生的那么可爱,生生要被他们给教坏了。   因为没有人制止,小雅又说:“姐姐,爷爷不但是孽畜,还是巫师变的,唔……”   幸好楚青集捂了她的小嘴巴,不然还不知道她要说出多难听的话来。   暂且不提孩子的教育问题,林白青问楚青集:“玄铁金针原本是属于顾克的吧,我听说是被他继父拿走了,但后来怎么就到了你手里的?”   楚青集负手笑:“你猜?”   他还没死心,认为玄铁金针属于自己,还想拿走它。   林白青说:“是你让阿水从顾培继父手里偷过来的,对不对?”又说:“那副针本来是顾克想要带回国给我师父顾明的,那么,它就属于顾明,顾明的一切遗产都属于我,所以玄铁金针本该属于我,你就不要再想得到它了。”   楚青集蓦的止步,看老爷子:“爸,您可真是个老糊涂,她不可能是我侄女!”   因为爸爸突然大呼小叫,小雅有瞬间的惊惧,但她选择了躲在林白青身后。   楚春亭负手一笑:“她确实不是你侄女。”又说:“她是你的报应!”   楚青集说:“我会给她和沈庆仪做DNA亲子检测的,在检验结果出来之前,我绝不承认她是我哥的孩子。”   其实他很希望这个女孩儿是他们楚家人,但她跟她爸爸太不像了。   楚青图是个学识渊博,性情随和,但比较死板的人。   他怎么能生出这么聪明的女孩子?   关于金针的事,她怎么就能猜得那么准呢?   是的,玄铁金针,确实是楚青集使着司机阿水从顾培的继父手里偷来的。   但当时如果楚青集不把针偷来,顾培的继父也会把它给汉唐医馆的。   所以如果他不偷,它一样会流向RI本人的中医馆。   楚青集是偷东西了,但金针跟医书不一样,它不像医书可以被拓版,翻印,没了就是真的没了,他偷针,是为了把独一无二的金针留给国人。   那是作为一名恨国党,他唯一的一丁点良知,骨子里还残存的一点爱国之心。   他是偷了东西了,但他一点都不后悔,他偷的理直气壮。   当然,即被林白青戳穿,他就不好再要金针了。   楚青集对凡一切事,什么国仇家恨,走狗汉奸之类的全不感兴趣。   他生平只好一样东西,那就是金钱。   而顾克在M国的三个儿子全都有非常高的社会地位,也有人脉关系,林白青又是一名中医,中医在M国的前景可比在国内广阔得多。   所以楚青集又打起了他的发财小算盘:“青青,把顾培也喊回M国吧,让他带着金针回来,现在的汉唐医馆有多赚钱,以后咱们也可以,到时候你行医我算命,咱们中医兼算命,从东湾做起,占领全美的中医和玄学市场!”   林白青突然想起来,她头一回问顾培楚青集是个什么人时,涵养好如顾培,都难掩鄙视。   她这二叔还真是个人材,中医兼算命,亏他想得出来。   她懒得再跟这个满脑子铜臭的二叔废话,拉着小雅先一步离开了。   平坦的,柔软的草地,微寒的12月,远处吹来咸咸的海风。   漂亮的庄园,身边有个漂亮的小女孩儿陪伴,这种感觉确实不错。   当然,如今的M国确实好,发达,便捷,繁华。   要像楚青集这样,在东湾区住别墅,养佣人,开豪车,就更是一种享受了。   顾培当初之所以愿意回国,是因为他父亲的遗愿,不然他也会留在这儿的。   但他上辈子自打回国后,一路在海军医院做到了院长,兢兢业业干了半辈子。   这辈子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从小在M国长大的人,跟她一起住在四合院里,学着吃辣椒,学着做蛋炒饭,就她委托他帮她写的材料也不是他的份内事,而且他想要把传真发过来,还要往上打申请,很麻烦的,但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能在他定居M国的哥哥们看来,他的做法很不可思议。   就像楚青集理所应当,认为林白青也会想留在M国发大财一样。   在这年头不想留在M国发大财的人,都会被在M国的同乡视为异类。   但人和人的理想是不一样,价值观也不一样。   总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留在国内打拼,拼搏。   所以再过二十年,国内的繁华和发达,不会比M国更差。   关于顾培的家事,家人,林白青就不问楚青集了,等回去后抽个时间,她打算跟顾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解一下,当然,如果他还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虽然还没有具体了解过,但从楚青集的语气里她能感觉到,顾培的哥哥们于他回国那件事应该很不满,但他们不满他们的,对林白青的生活造不成影响。   可沈庆仪就不一样了,她的妈妈,亲生母亲,居然在CIBA工作。   这太不可思议了。   CIBA,全球第一家跟我国医疗界展开合作的公司,也是沈庆仪就职的公司,它是那么的巧,巧到让林白青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但要说全是巧合吧,其实也不然。   林白青觉得,还是基于一种血脉里的共同性。   沈庆仪选择在CIBA工作,就跟柳连枝会去军医院工作一样,是因为她们共同的性格和爱好,让她们在工作时不约而同,选择了一样严谨,且专业的公司。   要说直戳戳的冲上前喊妈当然不可以,但林白青必须去见母亲一趟。   妈妈脑部有旧伤的话,会是什么样的问题,她能不能治?   林白青带了一份M国地图的,看了一下,从jiu金山到洛杉矶是六百多公里。   楚青集有车,驾车的话也就六七个小时就可以到了。   今天当然来不及了,但明天再去也可以。   不过她还要借金针,给小雅治病,这也是她必须做的事。   来一趟M国可不容易,林白青得把时间规划好,把该办的事都办掉。   摇了摇小雅的手,她问:“小雅,你想不想跟姐姐出去旅游呀?”   小雅都不问去哪里,立刻点头:“嗯嗯。”   但又说:“不要爷爷喔,因为他是巫师,吸血鬼,还是僵尸!”   林白青听到屋子里的电话在响,她在玻璃窗外面,抬头一看,客厅里的传真机正在往外吐纸,应该是有人发了传真过来。她先没进屋,问小雅:“谁跟你说爷爷是僵尸的?”   小雅抿唇,不说话。   林白青勾了勾她的鼻子,拢了拢她跑乱的头发,说:“姐姐可是花木兰,也会教小雅花木兰一样的功夫,但姐姐喜欢诚实的女孩子。”   真诚和爱是必杀技。   女孩抬头看了看窗户里,正好看到曹芝芳,吐了一个单词:“Mum!”   她喊曹芝芳就是喊作Mum,而此刻,曹芝芳正在查看传真。   所以是曹芝芳告诉她爷爷是吸血鬼,是僵尸的吧。   楚春亭脾气坏,总在骂儿子,楚青集又不教育孩子,他们整天吵吵闹闹,曹芝芳再给孩子灌输一点爷爷是恶魔的思想,叫孩子怎么能尊重家人,爱家人?   往远里说,如果哪天楚春亭和楚青集都去世了,只留下小雅,她会信任林白青这个姐姐,还是会信任曹芝芳?   楚青集在M国的古玩和财产,小雅又会选择让谁来打理?   这当然不行,林白青必须把这孩子的思想给掰过来。   她必须去趟洛杉矶见沈庆仪,但是她得带上小雅,一路上给她治病,也顺带着好好教育一下这孩子。   楚青集比林白青走的快,先一步进屋了。   刚进屋,曹芝芳就对他说:“杰尼,好搞笑喔,就在刚才,从国内发来一份传真,一份中文一份英文,是一份关于我们公司的复方养心丹会致人得白内障的药学报告,是有人发给你的吗,谁啊,这么无聊,给我们公司泼污水?”   药学报告?   这是楚青集所不懂的范畴了,正好看到林白青进门,他问:“这是你的文件吧,国内发来的。”   林白青接过纸来,顾培写了两份,一份中文,一份英文,恰是关于桥本制业旗下所生产的,复方养心丹可致患者白内障的药学报告。   他也是够厉害的,几个小时,不但把文章写好了,还是中英各一份。   而且单子上有李院长的签字,证明这份文件是通过军医院的许可发出来的。   既是这样,他自己就不会因为私自联络海外而被追责了。   而现在,林白青也得跟楚青集谈一谈,关于如何借汉唐医馆的金针的事了。   她说:“楚先生,小雅的妈妈得的是脑胶质瘤,而脑胶质瘤是会遗传的,小雅出现神经性呕吐,就是她的身体有产生病变的前兆,一旦肿瘤形成,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医生能治得了她,但是,中医主讲治末病,就是说在疾病没有形成之前做防范,只要咱们借到金针,我就可以帮她做治疗。”   是的,小雅的妈妈是得了脑胶质瘤去世的。   这也是为什么女儿一生病楚青集就会那么着急。   脑胶质瘤是一种任何一种医疗手段都无法攻克的癌症。   病人将经历一次次的开颅,并面目全非的死去。   没有陪伴,经历过那种病的人,是不懂家属的痛苦和恐惧的。   楚青集怕天使一样的女儿也要得脑胶质瘤,他害怕,无比的害怕。   但一提金针,他摆手了:“不可能,汉唐医馆的金针没有人借到过。”   “我可以借得到金针,我也可以帮你女儿治病,但我需要一份酬金。”林白青又说。   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办,生意要一点点谈。   金针林白青当然能借得到,她也能治小雅的病,但她不能白给孩子治病,她需要报酬。   楚青集问:“你想要什么报酬,钱?”   “不是钱,而是你所有珍藏的医书真本,所有的,有多少我都要拿走。”林白青说。   楚青集一噎:“你想要我珍藏的医书?”   “对。”林白青说。   曹芝芳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她看到刚才传真上的内容,说桥本制业所生产的复方养心丹会致病人白内障,这怎么可能?   那款药在M国的销量非常大,而且马上桥本制业就要为它申请国际专利了,说它有问题,曹芝芳不信,她斜眼,一直在瞄传真上的内容。   说回楚青集,在此刻,他终于停止打他发财的小算盘了。   再一次,他发现小侄女比他想象的要精明,冷静,老道得多。   他喊她来,除了想让她给女儿治病,还想让她留下来。   跟他开一家中医馆,在jiu金山日进斗金,全家一起肆意发财。   但她来是来了,可她竟然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她想要他所珍藏的各种医书古籍,还想要全部带走。   那些医书可全是楚青集在十多年里,从各大学的图书馆里搞来的,虽然没有花钱,但他收集的特别费劲儿,而且它们跟金针一样具有价值。   小侄女刚来的时候,看到她一身运动服,乖乖巧巧,唇角还有婴儿肥,虽然跟沈庆仪五官不像,但周身的气质,嗓音,神态都非常像。   血缘是斩不断的,有血缘的人,也是最亲的。   楚青集曾经撇下哥哥单独亡命,心里一直特别愧疚,难过,而在看到小侄女的那一刻,他觉得他可以像疼爱小雅一样疼爱她,带着她在这片遍地黄金的土地上发大财,那一刻他真的很开心。   可是,小侄女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楚青集只是个财迷,喜欢赚钱。   但他的小侄女像个土匪一样,她是来抢劫的,抢劫他的。   想要医书?   亏她想得出来。   ……   一家子坐回了沙发上,东湾区的夕阳正在沿海岸线落下。   楚青集示意女儿坐到自己大腿上,抱着女儿赖笑:“青青,她可是你妹妹,亲妹妹,给她治病应该是免费的吧,谈报酬会不会见外了点?”   林白青翻看侄女的眼睑,脸上波澜不惊,语气平平淡淡:“别跟我拉关系,我是顾明的徒弟,灵丹堂的东家,跟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给你家老爷子治病,我收了五只犀牛角,问你我只是要几本医书,这报酬不算高。”   还不算高?   那些医书他一直囤着,就是在等RI本人给他他满意的价格。   她要拿走,他将一分钱都赚不到。   作为人形貔貅,你叫楚青集怎么能答应这种赔本的卖买?   但林白青又说:“这孩子的经络,五脏的宣理天生不对,我劝你早做治疗,不然……”早晚这孩子也会得脑癌的。   “咱先谈借针吧,你真能借得来?” 楚青集翘起了二郎腿:“怎么借?”   林白青盯着顾培写给她的文章看了片刻,组织了一番措词:“得你来打电话,就给汉唐医馆的总负责人打电话,说我们老爷子在汉唐医馆开了一味桥本制药生产的,名字叫复方养心丹的药,但吃了以后得了白内障,所以一盒售价高达20美金的复方养心丹可致人得白内障,我们老爷子的视力受到了严重的损害,现在,我们需要他们把金针送来给我们做治疗,否则我们将提起诉讼,并索赔!”   曹芝芳一声尖叫:“复方养心丹是桥本公司销量最大的药,它不可能有问题。”   又说:“你这是敲诈勒索,是讹人,你就等着我们公司的律师团队吧。”   她气,她急,但林白青不着急。   她有条不紊的计划着自己的行程:“楚先生,让汉唐医馆明天一早把金针送来,再找一辆好车,最好大一点,宽敞一点,我时间有限,明天一早就要去洛杉矶见沈庆仪,小雅的病我会在旅途中帮她治疗的,还有,这位曹芝芳小姐就不要让她出现了,影响我的心情。”   “金针在纽约,你想有人把它送来,你想得美!”曹芝芳继续尖叫。   而她的失态让小雅很害怕,从爸爸膝盖上溜了下来,女孩躲到了她自认为最强悍,最有安全感的,姐姐的怀里,默默的倾听着大家的争吵。   曹芝芳又是一声尖叫:“简直可笑,荒唐!”   林白青团着妹妹的长发轻轻抚摸,问:“你都没打电话,你怎么知道汉唐医馆不会送针?”   曹芝芳说:“你今天才买的药,你才到我家多久传真就来了,你这摆明了是在勒索,敲诈,你以为汉唐医馆那么容易敲诈?”   她声音又尖又厉又刺耳,吓的小雅在林白青怀里一缩一缩的。   林白青还要故意刺激她,语气愈发柔和,但态度却愈发挑衅:“怎么能叫敲诈呢,我家老爷子购买了你们医馆的药,吃出了问题,难道还不能索赔?”   楚春亭立刻捧哏:“对,我已经有白内障了,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曹芝芳又是尖叫:“你们……你们……耍无赖!”   楚春亭其实并不知道孙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大概猜得出来,正所谓没有金钢钻,就不揽瓷器活,她敢敲诈,肯定是因为她有证据,她是有备而来的。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孙女的行事作风,处事方法楚春亭都猜不到。   但他很高兴,他乐于看到曹芝芳被孙女逗到气急败坏。   也乐于看到他的两个孙女相处的那么融洽。   明天就要去洛杉矶吗,老爷子此刻作壁上观,也很期待明天跟俩小孙女的旅行。   再说回楚青集,他被曹芝芳吵的脑瓜子嗡嗡的,思索半天,大概有点明白了。   林白青刚一来,风尘朴朴的,先带着老爷子上了趟汉唐医馆,去买药。   他以为她是小女孩头一回见识花花世界,要跑去中国城看稀奇。   她带楚春亭去了汉唐医馆,还买了一盒复方养心丹。   他还以为是老爷子真得了心血管方面的病,需要用药呢。   结果不是,林白青买药是为了踢馆,为了敲诈。   这一老一小,俩爷孙竟然妄图敲诈全美第一超级大中医诊所。   楚青集被小侄女的野心惊呆了,贪财如他,都没想过敲诈汉唐医馆。   她才多大,乳臭未干,刚从国内来,就准备搞敲诈。   一边是要抢他的医书,一边还要敲诈汉唐医馆的金针。   他哥生不出这种女儿,他都生不出来,她的胆儿也太肥了点吧!   这丫头明明一身运动服,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的模样,但行事作风怎么就那么强硬,强悍呢?   “说人家的药有问题,得有药理检测报告吧,你有吗?”楚青集尽量冷静自己,温声说:“青青,这是M国,咱国内泼脏水,撒泼打滚的那一套可不灵,凡事得讲证据的,对方的律师团队可不是你能想象的厉害。”   林白青把传真纸摆了出来,说:“我不但有药理检测报告,我还接诊过好几例因为桥本制业的复方养心丹而导致白内障的患者,我有大量的医学证据,还有完整的证据琏,你就别废话了,想要借到金针就按我说的来做,咱们行动迅速点,赶紧帮小雅治病。”   她竟然有证据,还有完整的证据琏?   楚青集哑口无言了。   他被小侄女带到了一个他完全不懂的,未知世界。   以先知自诩的玄学大师楚青集彻底魔幻了。   他不相信桥本制业那么大的制药企业,生产的药品会有质量问题。   曹芝芳也不信,毕竟她不过个普通职工,甚至,于楚春亭的话来形容,她就是个鹰犬,奴才。   她这种级别的职工,是接触不到企业的核心机密的。   但药品不治病,反致病,有质量问题这种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见两人都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林白青说:“你们信不信没关系,联络汉唐医馆吧,他们的药品要是没有问题,就敢跟咱们硬刚,但要有问题,他们明天一早就会把金针送来的。”   楚春亭手拍大腿,差点就要忍不住哈哈大笑,爆粗口了。   但看到林白青捂着小雅的耳朵,在朝着他瞪眼,老爷子忍了又忍,把声音放低,竭力温和,柔声问楚青集:“怎么,不相信你主子生产的药品会有质量问题,你们要不敢打,这电话我来打?”   作者有话说:   白青:明天出发,见妈妈,耶!   PS:关于药品质量问题,大家可以搜索一下有名的小林化工,卖假药40年,五百种药品,80%有造假记录。 第94章 脏手套   (有他们,她就敢异想天开了!)   曹芝芳的姑妈名字叫曹洁, 就在汉唐医馆纽约总馆做健康部的总经理。   所以楚春亭才笑话,说她家满门走狗,一家子汉奸。   楚青集看曹芝芳:“你来打吧,打给你姑母, 随便问问吧。”   曹芝芳冷冷望着林白青, 一脸你瞧好儿吧的得意:“打就打。”   楚青集只喜欢赚钱, 不喜欢跟人起冲突, 看曹芝芳去打电话了, 劝林白青:“桥本制业跟CIBA一样, 是超级大药企, 他们的药即使有问题,应该也不大,人家不可能为了一点小问题就把针借给咱们的, 咱随便问问, 人家不借就算了。”   又说:“二叔有钱,治疗一次是3万美金, 二叔掏钱,你来做指导, 咱们上纽约,请桥本五郎给小雅治病吧。”   楚春亭冷哼:“青青你看出来了吧, 他到现在还向着他主子说话。”   “爸,我妥协是为了孩子的病, 别总是汉奸, 主子的了,行吗?”楚青集愤愤望着老爷子:“都什么年代了, 就你还活的跟个老古董似的。”   上一次, 林白青给那么精细的教程是为了孩子的病, 不得已而为之的。   那么一份傻瓜式的教程,就给没有任何针灸基础的人都能做治疗,更何况经验丰富的RI本老中医们,那种方子于他们,简直就是武侠小说里的武功秘籍。   能叫他们如获至宝的。   林白青懒得再跟二叔理论,拍拍小雅:“走,上楼睡觉去。”   小雅问:“小兔兔怎么办呀,我怕它会跑掉喔?”   楚春亭还想努力一下,跟小孙女搞好关系的,忙说:“我会编竹篾,我可以编个小笼子把它关起来。”   女孩子尖叫:“不要,僵尸爷爷会吃掉兔子!”又小声对林白青说:“爷爷是僵尸,巫师,吸血鬼,他是坏人,姐姐以后也要离他远一点。”   林白青只好说:“把小兔兔带回卧室吧,跟咱们一起睡。”   楚春亭跟小孙女套近乎失败,又跌坐回了沙发上。   上了楼,小雅忽而问林白青:“姐姐,僵尸爷爷真的会吃掉小兔子,对吗?”   林白青笑问:“是你的Mum,曹小姐告诉你爷爷是僵尸,会吃掉小兔子的?”   小雅虽然小,但是说话很严谨,她说:“Mum没有说爷爷是僵尸,只是说他有点像,可我觉得爷爷就是僵尸,吸血鬼,因为他总在吼爸爸。”   因为楚春亭总骂儿子是孽畜,所以孩子怕他,这是老爷子的错。   但吸血鬼,僵尸和巫师则是曹芝芳诱导的。   她一直在潜移默化的诱导小雅,让她恐惧爷爷,害怕爷爷,并选择依赖她。   长期这样下去,万一哪天楚春亭和楚青集都死了,小雅和她身上所附带的财产,当然也会全部归于曹芝芳。   林白青上辈子一生无子,也没有带过孩子。   跟这种白白嫩嫩,玉团子似的小女孩儿在一起,有种做梦似的不真实感。   小雅有一双蓝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眸,格外的大,眨巴眨巴,小鹿一样。   已经十岁的小女孩儿,很好带了,她会自己洗澡,还会给小兔子也洗澡。   她也不抗拒姐姐,所以在洗澡时林白青给这孩子做了个全身性的触诊。   查完体,又示意小雅把脚伸出来,轻捏她脚上的穴位。   捏到好几处,女孩都疼的缩脚,在轻哼:“啊,好疼呀!”   但她并没有因为林白青弄疼了自己而生气,反而问:“姐姐,你很快就会离开,不会像曹小姐一样永远照顾我,对不对?”   她喜欢姐姐,但是又担忧,怕姐姐会离开自己。   而她依赖曹芝芳,是因为曹芝芳说自己永远不会离开她。   小孩子的世界简单,又让人觉得辛酸。   林白青帮小雅全身检查了一遍,发现她的问题还挺严重。   人的经络最终会归向足部,而足部的穴位,在以适当的力道按压时感觉疼痛,就证明其应对着的,身体上的某个经络出了问题,这个在短期内是治不好的。   真想让她一辈子不得脑瘤,至少要扎扎实实的针灸一到两个月。   正好楚春亭也有意带小雅回国,林白青遂说:“姐姐当然要走,但你有没有想过,跟姐姐一起回花国,我们自己的国家去,在那儿,会有很多人爱你的。”   小雅立刻大叫:“不要,姐姐你也不要,因为回到爷爷的国家就会死去的。”   林白青心头怦然一动:“谁跟你说回到爷爷的国家就会死去的?”   小雅已经十岁了,而楚春亭是在一年前回的国,那时候她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她记得很多事情的,她说:“是Mum,她说,只要回到爷爷的国家就会死。”   林白青帮这孩子推拿着足弓,继续诱导孩子:“你的Mum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样的话,是在爷爷上一次离开之前,对吗,她说爷爷回国就会死,对不对?”   这孩子的经络有先天问题,胃部神经的淤堵虽然短期内通了,但要不系统性的,做一遍全身的经络梳理和牵引,淤堵依然存在,她依然会觉得不适。   而足部的推拿可以疏通淤堵,这会让她很舒服。   因为姐姐让她舒服,所以她会喜欢姐姐,继而信赖姐姐。   她还小,喜欢谁就会掏心掏肺。   心里有什么话,可能不会告诉爸爸,但会一股脑儿告诉姐姐。   而现在孩子要跟姐姐说的,是曹芝芳的小秘密。   她从浴缸里爬了起来,小声说:“这是曹小姐的秘密,你不可以告诉爸爸喔。”   林白青替她披上了浴巾,她力量大,把这小女孩直接抱了起来,捏捏她的鼻子,说:“好的,我向……你的上帝发誓,不告诉你爸爸。”   小雅已经大了,不习惯被抱着,溜了下来,赤裸裸跑进卧室,把窗帘拉了起来,才小声说:“去年爷爷走的时候,吴妈妈跟Mum说,等他回国就会死的。”   吴妈妈应该就是那个自己承认,说换了楚春亭药的佣人。   在楚春亭回国之前她就告诉曹芝芳,说楚春亭回国就会死。   那证明当时俩人是合谋,计划好了,让楚春亭在回国后死去。   找来吹风机给孩子吹着头发,林白青又问:“你的Mum是怎么跟吴妈妈说的?”   小雅小声说:“Mum给了吴妈一卷美金,说了谢谢。”   见林白青皱着眉头,女孩子旋即又说:“不可以告诉爸爸喔。”   林白青关了电吹风,替孩子梳整齐了头发,笑问:“为什么不可以告诉爸爸?”   小雅有点不好意思:“如果Dad知道,肯定会赶走Mum的,他虽然总跟吸血鬼爷爷吵架,但还是很……爱他的,我想,要那样,Mum也就不会永远陪着我了。”   所以上次楚春亭来,被人下药的事情既狗血又简单,就是曹芝芳授意佣人给他下的药,所以曹芝芳才会在楚春亭走之前就知道,他回国就得死。   因为觉得孩子不懂事,大人之间行事是不避讳小孩子的。   所以她和佣人之间的交易小雅是看在眼里的。   小雅已经十岁了,有简单的事非观念了,她隐约知道这件事不对,但因为她怕曹芝芳会离开自己,所以把它当成个小秘密,跟爸爸都没有提过。   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楚青集只要动动脑子,多想一想就能想得到。   但他跟老爷子之间隔阂太深,就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老父亲。   楚春亭又倔,也不愿意向儿子低头,还整天当面骂曹芝芳是汉奸,说RI本人是楚青集的主子,一桩离间计从古到今,从董卓到楚春亭,就屡试不爽了。   话说,从爷爷到二叔,林白青都是看见就烦。   但小雅太可爱了,十岁的小女孩儿,跟她一见如故,还那么信任她。   摸摸她扇子一样长的睫毛,林白青就在想,这辈子她大抵也不会有孩子,不如就把小雅带回去,一边治病,一边,也满足一下顾培想要孩子的愿望,岂不好?   她正想着,外面响起低低的敲门声,是楚青集:“青青你睡了吗?”   ……   曹芝芳也在,俩人的脸色就跟撞了邪似的。   显然,他们已经联络完桥本制业了。   而且那边给了他们一份巨大的意外,所以俩人才跟被雷劈过似的。   “怎么,那边答应赔偿了?”林白青问。   楚青集是真以为像桥本制业那么大的药企,不可能出药品安全问题。   曹芝芳也不信,刚才还嚣张的不得了。   但她姑妈兜头一盆冷水,泼了两人个措手不及。   曹姑妈在听完曹芝芳的讲述后,让她把传真发过去自己看,待曹芝芳把传真发过去,大概过了五分钟,曹姑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只有一句话,只要从现在开始闭嘴,桥本制业会立刻掏5万美金的现金用做补偿。   也就是说林白青还真敲诈得手了,而且是一次性敲诈到了5万美金!   这太让人意外了,楚青集掐一卦才几百美金,赚的是辛苦钱。   而他的小侄女,买一盒药就能赚5万,这哪是侄女,这是行走的印钞机。   楚春亭也上楼来了,负手站在远处,笑而不语。   楚青集问林白青:“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桥本制业的药真的有问题?”又问:“你一从来没有出过国的小中医,你是怎么发现的?”   ……   事情其实是从小松丸开始的。   林白青给那孩子治病时,发现孩子小小年纪有白内障,已经快瞎了。   于是帮他顺手配了药,做了针灸,给治好了。   但顾培在给孩子做手术时做了体检,推断他的白内障是心血类药物引发的。   继而,他追根溯源了整件事,并找到了症结所在:桥本制业所生产的复方养心丹,是导致松丸小小年纪白内障的根源。   而后来灵丹堂的那几个RI籍老中医,也全是药物问题引发的白内障。   这就可以确定了,桥本制业在M国销量最大的复方养心丹是问题药品了。   林白青即使重生了,也只是个小中医,她发现不了问题的。   但她这辈子眼光好,强嫁的丈夫足够厉害,是他帮她梳理了整个脉络。   当然,事情要一点点来理脉络,交易也要一点点来谈。   林白青笑问:“金针呢,借到了吗?”   曹芝芳因为林白青带走了小雅而内心嫉妒,冷哼一声:“我姑妈说了,复方养心丹致白内障的概率很小,5万美金是底线,但金针不可能借的。”   林白青一笑:“去告诉你姑妈,先把金针拿来我们再谈赔偿,否则免谈。”   5万美金已经很高了,她居然不愿意?   曹芝芳说:“你……你不要太贪心了,否则,小心一分都拿不到。”   林白青笑问:“曹小姐,我是在问桥本制业索赔,你着什么急呀,难不成桥本制业是你家开的?”   楚春亭适时说:“青青,这你就不懂了吧,有时候主子出了事,主子自己不着急,但当奴才的,比主子还着急,这就是天生的软骨头,奴才像。”   这话曹芝芳听了怎么想且不说,楚青集简直臊的无地自容。   他总算发现了,老爷子虽然话难听,但也不无道理。   林白青是他侄女,要金针是为了给小雅治病。   而桥本制业,RI本人开的企业,跟他们家现在是敌对关系。   曹芝芳瞎着急啥?   楚青集跟曹芝芳只是同居的恋人,不是夫妻,追他的女人又多,向来也是曹芝芳一直在讨好他,这女人胳膊肘子往外拐,他当然心里不舒服。   他说:“曹芝芳,我们现在讨论的事情跟小雅的病有关,注意你的态度。”   曹芝芳也后悔自己刚才有点太冲动,撇了撇嘴说:“我只是希望青青能理智一点,不要那么冲动嘛,她现在的行为是在敲诈,勒索,她有可能因此坐牢!”   “不,真正犯法的是你们,知道你姑妈为什么答应的那么快吗,因桥本制业有质量问题的事你姑妈早就知道,她心里有鬼,才会想拿钱摆平!”林白青说。   曹芝芳怕吵醒孩子,小声,又急促的说:“她给钱是因为你胡搅蛮缠。”   林白青反问楚青集:“你觉得也是这样?”   楚青集又不傻,当然知道,不是!   曹姑妈之所以答应的那么爽快,而且一口许诺5万美金,只有一个原因,桥本制业早就知道药品质量问题的事了,但他们不想改正,只想把事情压下去。   而从她娴熟的处理手段来看,这种事她已经遇到不是一次两次了。   也就是说,桥本制业的药品质量问题已经存在很久了。   楚青集尴尬极了,因为他白天才说过,RI本人才是中医能持续发展的希望,还说只有在国内才有招摇撞骗的游医,骗子,RI系药企都是良心企业。   这可好,吹的牛逼还没过夜,已经被啪啪打脸了。   他思索了片刻,说:“我们不应该让步,应该坚持要金针。”   林白青说:“告诉曹姑妈,明天一早九点我要见到金针,否则就登报,起诉,只要见到金针我才会跟她谈赔偿问题!”   曹芝芳看楚青集要下楼打电话,追着说:“我姑妈不可能答应的,算了吧。”   楚青集止步,又蓦然回头:“曹芝芳,闭嘴,不然就从我家滚出去!”   他头一回发现RI本企业不但会造假,还会拿钱封口,而金针关系着他女儿的健康,他女儿还吃了汉唐医馆很多药,让他就这么算了,他怎么肯干?   先拿金针再谈赔偿,他的小侄女那么刚硬,他也必须刚到底。   ……   已经半夜了,楚青集下楼去跟曹家姑妈交涉了。   等林白青回到卧室,小雅已经睡着了,她也累坏了,遂也躺下睡觉了。   这天晚上楚青集没有再来打扰。   但林白青估计曹姑妈不敢把事情闹大,肯定会答应借针的。   在飞机上几乎24小时没有睡,到了M国后又忙碌了一整天,这一觉林白青睡的特别沉,但她睡的时间并不长,第二天一早,六点钟她就醒了。   她只有一周的签证,来回要用掉四天,只有三天时间可以呆在M国,必须早点启程去洛杉矶,不然,即使她有心,大概也没时间帮沈庆仪治病的。   昨晚没吃饱,肚子饿的慌,林白青遂进了厨房。   天还早,佣人没起床,打开冰箱,见里面全是牛扒,肉馅,奶酪一类的东西,林白青拿了罐牛奶,又找到麦片给自己泡了一碗,边吃,边开了一个药方子。   楚青集的司机名字叫阿水,皮肤黑黑的,看着木讷,但是个很机灵的小偷。   他起得也很早,正在洗车。看到林白青出来,弯腰喊:“大小姐早安。”   林白青笑问:“你认识李爷吧,知不知道他家怎么走?”   阿水点头:“知道。”   林白青给了他一个药方子,说:“麻烦你去把这个药方交给李爷。”   阿水双手接过药方,再鞠躬:“好的。”   他打开车库,里面并排停着好几辆车,从中挑了一辆最差的,他走了。   而他在洗的,是一辆大越野车,JMC,应该是楚青集准备洗来出行时开的。   虽然知道M国的路比较好走,各州之间只要开车都是四通八达。   但林白青害怕路上要耽搁时间,想尽早动身,遂提起水管子洗起了车。   不一会儿,楚青集起床了,捣着牙刷出来一看,愣住了:“青青,你可是咱们家的大小姐,怎么能洗车呢,阿水人呢?”   林白青说:“他去给李爷送药方子了。”   楚青集看到有个佣人出来,吼那佣人:“没看到大小姐在洗车,还不去干?”   再看林白青:“你是咱们楚家的大小姐,家里四五个佣人,你是主人,要指挥他们干活,别跟你妈妈似的,明明是个女孩子,却总喜欢干男人的活。”   提起沈庆仪,林白青起兴趣了,把水管子交给佣人,笑问:“我妈是不是一个动手能力特别强的女性?”   楚青集说:“就渡港的那条路上,几乎没有女人能活着游过去,她算一个。”   又说:“她不但是个monitor,还是一名妇女联合会的执业律师,经常帮弱势女性打免费官司的,人虽然瘦瘦的,但精力特别旺盛。”   人虽然瘦,但精力旺盛,这也跟林白青想象中的差不多。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照片里那么年青。   林白青还有一件关于母亲的事情一直想问,又没敢问。   “对了,她已经结婚了,或者另有恋人吗?”终于,她还是问出了口。   如果现在的沈庆仪有照片里那么漂亮,追求者肯定不少,二十年了,她另有爱人了吗,再婚了吗?   这牵涉到后续,林白青要不要打扰,并帮沈庆仪找回记忆,她得知道。   “关于你妈的感情问题,说来话长……”楚青集才要说话,曹芝芳出来了,笑着说:“青青,佣人已经把早餐做好了,快去吃饭吧。”   林白青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还是头一回享受资本主义大小姐的待遇。   阳光明媚的早晨,四五个佣人,车有人洗,饭有人做,卫生也有人搞。   要不是她还记挂着她的小诊所,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当然,这一切的舒适靠的都是钱,所以楚青集一天才挖空心思,四处搞钱。   也是因为忙搞钱,家里的事他就稀里糊涂,随意糊弄。   曹芝芳伙同佣人给楚春亭下药的事,林白青可以告诉楚青集,也可以不,因为本身的矛盾症结不在曹芝芳,而在楚春亭父子,是他们父子都太固执了,一个顽固愚昧不懂变通,一个满身铜臭,眼里只有钱钱钱,是他们自己害了他们。   当然,那是在曹芝芳不要惹她,井水不犯河水的情况下。   ……   因为只来一周,林白青只带了一双换的鞋子,而且是一双不怎么舒服的皮鞋,她脚上穿的白色运动鞋是顾培帮她买的外贸货,ECCO的,纯白色的皮面,又柔软又透气,式样还好看,林白青特别喜欢,自来就一直穿着它。   她早晨穿的是拖鞋,这会儿才要换鞋子。   但她才要进门,就看到有个佣人在她放在门口的鞋子上踩了一脚。   而曹芝芳,把小兔子给了佣人,那佣人接过兔子,放到了她的鞋子里。   兔子扑腾扑腾的想出来,但因为鞋口小,钻不出来。   曹芝芳和佣人俩相互挤眉弄眼,皆在悄悄笑。   这应该是想让兔子在她的鞋子里撒尿,或者拉粑粑吧。   而在原来,曹芝芳和佣人一唱一合,就是这样对待楚春亭的吧。   总是在生活中,在各种小事上为难,挑衅,惹的老爷子整天大发雷霆,大呼小叫,但事情又很小,只是点恶心人的窝囊气,老爷子要计较了,吼骂了,他的叉烧儿子还会嫌烦,觉得老爷子脾气坏。   可你要不吼不骂,这种鼻涕粘糊的事情,叫人怎么忍?   林白青在门外站了会儿,看到楚青集来了,笑问:“楚先生,你知不知道曹芝芳给过佣人吴妈一大笔钱做封口费的事?”   楚青集再吞一口牙膏沫子:“有这事?”   林白青冷笑:“你可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我不是你爹,我可不受欺负。”   进了门,从鞋子里抓出兔子砸向楚青集,她说:“怪不得老爷子瞧不起你,你可真够蠢的。”   关于下药的事,瞎子都能想到是曹芝芳干的,但他不,他选择信任曹芝芳。   而因为他的信任,曹芝芳就觉得自己连林白青都能挑衅。   踩她的鞋子,让兔子给她的鞋子里撒尿,小气吧唧的,亏那女人想得出来。   正好这时曹芝芳因为要等姑妈,从餐厅出来,笑盈盈的说:“杰尼,我姑妈应该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俩一起去迎接她吧。”   楚青集伸手把曹芝芳拽进了洗手间,压低了声音怒嚎:“吴妈是受你指使才换的药吧,还真是你想让老爷子死的,曹芝芳你到底怎么想的?”   “杰尼,我没有,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曹芝芳试图挽救形势。   楚青集说:“你也太蠢了吧,这种事我只要派阿水问吴妈一声就能水落石出。”   “杰尼,我真的没有,杰尼……Yean,Yean……”她一着急,开始喊小雅了。   楚青集捂她的嘴:“你她妈闭嘴,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曹芝芳眼看抵赖不过,小声嘀咕:“可当时老爷子说了,他要把遗产全捐掉,你不也说过,如果老爷子能早点死掉就好了?”   见楚青集不语,又说:“我做的难道不是你自己早就想做的事?”   是的,当时楚春亭整天说要把遗产全捐给东海博物馆,还跟广省文化厅频频联络,协商捐献遗产事谊,楚青集确实起过念头,想着老爷子要赶紧死了就好了。   乍闻老爷子回国后脑梗,只剩一口气,他故意没回,就是想着老爷子要死了,自己就能顺利继承遗产。   他会为了父亲的死亡而悲伤,但同样为父亲不会把文物捐给混蛋政府而高兴。   他爱父亲,但他同样盼着父亲死。   不过盼着老爷子死跟害他死这是两回事,弑父是要遭天遣的。   楚青集是懂点玄学的,就他所看到的,人为恶,所有的报应都在孩子身上。   而就在这时,曹芝芳伸出一只手来,楚楚可怜,试探着问:“我不过一只脏手套,只是出于爱你才要帮你的,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一个真正天真,单纯,温柔,无邪的白莲花又怎么懂脏手套几个字的意义?   楚青集所迷信的,RI本超级大药企有药品质量问题已经够叫他惊讶的了。   他挑来挑去,自认为品德足够好,足够温柔,能帮他抚养,教育女儿的女人会揣摩他的心思,会主动帮他做脏手套,他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   毕竟男人,力气大,楚青集一巴掌搧过去,曹芝芳只觉得脑袋像失去控制一样,脸上火辣辣,大脑却一片空白。   不及她反应过来,又是一巴掌,从另一边甩过来,曹芝芳的大脑在嗡嗡直叫。   小雅因为要去旅行,刚刚让佣人给学校打电话请了假,蹦蹦跳跳出来,看到林白青在换鞋子,更开心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大脑一片空白的曹芝芳又是一声尖叫:“Yean,help me!”   小雅听到了,回头在找声音的来源。   林白青牵起女孩的手,说:“走,上楼帮姐姐拿行李去。”   小孩子总会被一切可以挑动兴奋的事情吸引,她不找曹芝芳了,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回头问:“姐姐,Mum会跟我们一起去吗?”   林白青说:“这个大概得你爸爸来决定。”   小雅听到楼下突然响起曹芝芳的尖叫,面色一黯:“糟了,他们又在吵架。”   林白青问:“他们经常吵架吗?”   小雅点点头,又苦笑:“当然会啦,难道你和你的爱人不吵架吗,男人和女人不是都会吵架的吗,而他们一旦吵架,就会分开,甚至抛弃孩子。”   她妈妈跟楚青集也经常吵架,而在她妈妈生病那段时间,楚青集换过不知道多少任女朋友,每一个来,给小雅当一段时间的妈妈,又吵架,离开。   所以小雅才会依赖曹芝芳,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承诺,永远不离开她的女人。   “我和我的丈夫,我们可从来不吵架。”林白青说。   小雅一愣:“那你们在一起会做什么呢?”   林白青笑着说:“如果好奇的话,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去看看?”   小雅还从来没见过不吵架的伴侣,有点心动,但大女孩儿有怀疑心了,所以并没有承诺,只是笑了笑,抢着拉起了林白青的行李箱。   楚春亭老爷子一个,也想早点见沈庆仪,早就收拾好自己了,在楼下等着。   而楚青集和曹芝芳的争吵,也因为曹家姑妈曹洁来了而暂停了。   超级大制药公司的总经理亲自前来,带着金针来谈赔偿,当然还带着钱。   针是借的,而且只借三天,至于林白青要多少钱,曹洁当然带着。   同时还带了三个律师,录像设备,一沓合同,要跟林白青慢慢谈。   或者说,要对付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陆来的小狂徒!   在楼梯上迎上林白青,楚青集说:“青青,不论对方的律师怎么诱惑,都不能说出敲诈,勒索等字眼,更不能主动提要钱……算了还是我来吧,我是真怕你谈赔偿不成,反而要被对方以敲诈勒索起诉。”   林白青止步,却说:“谁说我今天就要谈赔偿了,我只是想借针而已,金针我三天后归还,至于药物致白内障的问题,我们当然要赔偿,但我们不要钱,我会抽时间拟定相关赔偿协议的,让他们等着收信即可。”   又说:“楚先生,现在咱们该出发了,去把针拿来,咱们立刻出发。”   “来的是汉唐医馆健康部的总经理,你确定不跟她见面?”楚青集问   林白青说:“她是不是说她只会给我五分钟的时间?”   曹洁确实是说,像林白青这种搞敲诈的她见得多了,只给五分钟时间。   林白青看表,说:“我的时间更宝贵,告诉她,我不需谈什么,让她回吧。”   凡事,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还有一句话叫,乱拳打死老师傅。   林白青面对的是一家超级药品制造企业,对方以为她要勒索金钱,有备而来。   但她不按章出牌,甚至不跟对方谈,这就要走人了。   事情由楚青集传话,交涉,林白青在帮一老一小收拾行李。   曹家姑妈兴师动众而来,也没有下车,在一辆商务车上坐着。   本来只是窗户开了一条缝儿,在听说林白青拒绝谈判后,终于摇下了车窗,要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敢把一个国际大企当成猴儿来耍。   但林白青就是耍了,她也只借金针,拒不谈判。   而在僵持了半个小时后,终于,楚青集拿到了金针。   当然,这必须得还,因为对方带着一大帮律师,全程录了像的。   那金针林白青要真的带走,她得把牢底坐穿的。   不过楚青集是越来越糊涂了。   他搞不懂林白青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总不会她如此兴师动众,真的就只为给小雅借三次金针吧。   ……   阿水因为要照料家,不去,由楚青集开车。   小雅虽然不喜欢爷爷,但一个没有妈妈的女孩子是不会太任性的,所以她虽然表现的不开心,但抱着小兔子跟林白青坐在一起,一直都是默默的,乖乖的。   出了家门,车沿着风光怡人的海岸线一路前行。   楚青集终于忍不住问:“青青,你不想要钱嘛,我感觉桥本制业能出到8万美金,难道你不心动?”   楚春亭直觉孙女不是为了钱,但没说话。   他怕自己出声会惹小孙女厌恶,依然只是笑了笑。   林白青先问:“如果有80亿美金的市场份额,你会为8万美金心动吗?”   80亿?   就现在的桥本制业也没有80亿美金的市场份额。   但在将来肯定会有。   楚青集本来在笑,而且笑的有点嘲讽,但突然他不笑了。   跟中医,中成药相比,算命在M国的市场份额简直小的可怜,再怎么拼命也做不大的。   而他,人形貔貅,生平最大好的就是赚钱。   就算明知敲诈80亿美金无异于痴人做梦,但他还是想听小侄女说一说。   万一真是个风口,是个机会呢?   ……   话说,林白青又不傻,不可能去敲诈一个大药企的,她是要继续搜集证据,以备在桥本制业申请国际专利时拿出来,阻止它为各种中成药申请国际专利。   在将来,桥本制业所拿到的,中成药的专利会占整个领域28%的份额。   折合下来不上百亿,也有80亿。   要在上辈子,那不止是林白青,整个国医界都没人敢想,只能眼睁睁看着RI本人拿走它。   但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有一个很牛逼的外婆,还有个在药理学方面特别厉害的丈夫。   更棒的是,她的妈妈,虽然林白青还没见到,但她在超级大药企做Monitor。   有他们,她就敢异想天开了!   ……   话说回来,林白青还得跟楚青集谈一下沈庆仪的感情问题。   “你刚才说我妈的感情问题说来话长,怎么个说来话长?”她问。   作者有话说:   楚青集:哦豁,中医居然那么值钱,人形貔貅我岂能错过?   PS:上章说的小林化工跟大家所熟知的小林制药不是一家企业喔。 第95章 会厌水肿   (论如何引起妈妈的注意……)   “唉, 我是真不想跟你们谈这件事。”楚青集欲言又止。   楚春亭压抑着怒火说:“你哥哥已经没了,庆仪谈恋爱,再婚,再生孩子都很正常, 我倒很希望她能再有个爱人, 有什么不好说的, 快点说!”   又说:“还是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怕我们知道, 不能说?”   因为小儿行事向来无节操无底线, 老爷子怀疑他居心叵测。   楚青集只顾说话, 险些撞上前方一辆猛然刹车的大货车,高声说:“爸你这人……你小时候明明很疼我,也很信任我, 现在怎么总把我想的那么不堪呢?”   他忽而哽噎:“我不想讲给你们听是怕你们难过。”   ……   大概八年前, 楚青集终于通过鲍勃走进了沈庆仪的生活。   但他的角色只是沈庆仪儿子的朋友,俩人也只见过几次, 不熟,也没有深聊过, 于她的感情世界,他也是在跟鲍勃闲聊时打听来的。   沈庆仪是个很优秀的女性, 长得也漂亮,而且东方女性因为其独特的人种优秀, 在国外很受欢迎的, 她又在CIBA那种大公司工作,追求她的男人可不少。   不过在这二十年中, 她并没有再婚, 甚至连恋爱都没过。   她跟鲍勃相依为命, 工作,学习,充实自我,一直到1987年。   那一年,她偶然路过唐人街,看到电视里在播放一部电影,名字叫《高山上的花环》,她便买了录像带回家,然后,就会经常看那部电影的录像带。   甚至,她还自描摹了一副电影男主角的画像,就摆在自己的卧室里。   经常会盯着那副画像凝视,一看就是大半天。   该怎么形容呢,她好像是对一副画相起了相思病。   鲍勃以为妈妈是像普通影迷一样,喜欢上了电影里那个英俊,帅气的花国男演员,还曾提议,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跟他一起回趟花国,去旅游。   联络一下,说不定能见到那个电影演员,就当帮妈妈追星,来一趟追星之旅。   不过沈庆仪拒绝了儿子的提议,并说:“不是他。”   鲍勃不太懂妈妈说的不是他是什么意思。   别人当然也不懂,只觉得沈庆仪是个影迷,追星者。   直到偶然有一回,楚青集有个出殡的活去洛杉矶,去了趟沈庆仪家,在她卧室看到到那副临摹的照片,骇然大惊。   因为他发现沈庆仪素描,画的男人就是他哥,楚青图。   楚青图是个三庭五眼,浓眉大眼的男人,跟《高山下的花环》的男主角唐国强长的有点类似,但面庞要小一点,秀气一点。   沈庆仪画的不是唐国强,而是,楚青图。   看到沈庆仪画了那么一副图,楚青集大吃一惊,甚至怀疑沈庆仪并没有失忆,只是假装的,他觉得她应该记得他哥,也记得以前的事才对。   正好那天沈庆仪下班回来,他就旁敲侧击,问她,画的那个人是谁。   沈庆仪对一切讲汉语的人都非常戒备,见过楚青集几次,从没有交流过。   但说起自己画的那张素描里的男人时她破例跟他聊了起来,说自己因为大脑损失而失去了记忆,但偶尔会梦到画的那个男人,而在她的梦里,那个男人应该在某个地方等着她,还问楚青集,详细咨询了一些大陆那边的情况。   说自己有计划,到93年,准备回一趟大陆,看看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楚青集是这样推断的。   她对楚青图应该有些隐隐的印象,虽然不太具体,但她潜意识里还记得他。   不过在93年之前,她不敢回国。   因为二十年前那桩命案在港城警局是有备案的,而港城对于命案的追溯期是二十年,到93年,那桩命案的追溯期就到了,她是在等命案到期,才要回国。   但她不了解大陆的法律,怕自己贸然到大陆,一旦大陆公安逮捕她就麻烦了。   所以她把鲍勃先派回去,让他去了解大陆关于命案相关法律。   这也是林白青和楚春亭会在飞机上遇到鲍勃的原因。   他前段时间回国,正是去帮沈庆仪了解相关法律的,楚青集帮他联络的机票,恰好安排在他们的后座,就是想让他们提前见一面。   ……   讲完,楚青集说:“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沈庆仪的大脑受过很严重的伤,又因为各种刺激全盘失忆了,但她记得我哥的样子,而且画的形神俱备,栩栩如生,还计划回国去找他。”   又问:“你们叫我怎么办,难道要我告诉她,我哥已经变成一张烈士证了?”   因为损伤而失忆,沈庆仪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记得爱人了。   但人体是会自我修复的,大脑细胞也会,所以即使她的记忆是残缺的,她不记得曾经和恋人的过往了,但她隐隐约约,一直记着那个约定。   直到某一天,看到一张跟爱人的脸差不多的面庞时,她也想起了的他的脸,并终于想起了俩人间的承诺。   她记得有个男人在远方等着自己,她也着手,准备要去找他。   但冷静,理智如她,在追寻真相之前,她会派儿子先去打探情况。   然后,一天天计划着命案追溯期满的日子,计划着回国。   这时,谁忍心告诉她,她的爱人已经成了一捧骨灰,一张烈士证书。   ……   十二月的jiu金山,公路一侧就是大海,天高云淡,阳光刺眼,风景格外好。   孩子睡着了,几个大人皆沉默着,车上的气氛一时凝重而悲伤。   但突然,楚青集小声问林白青:“关于80亿的大单,需要二叔做些什么吗?”   旋即,他的肩膀着了一拐杖,是楚春亭捣的。   老爷子一生作恶多端,报应就在眼前,这种时候小儿子还不忘他的发财大计。   他可真是没心没肺,狼心狗肺。   楚青集说:“爸,你知道桥本制业的药在M国的销量有多大,它的药有问题,就会导致很多患者病上加病,我是想帮帮青青,这有啥不对吗?”   “你是想帮她吗,你就是想赚钱!”楚春亭说。   楚青集说:“爸,算命是赚钱,中医也是赚钱,RI本人用中药在M国赚的盆满钵满,我可是炎黄子孙,华夏儿女,我为什么不能赚一点?”   楚春亭说:“凡成大事者,必有节气,有骨气,你连自己的老祖宗都不认,数典忘祖,只会装神弄鬼,能做成什么大事?”   “爸,就国内都在讲凡事向钱看,就您,老古董一个,还节气,骨气,它能值几个钱,再说了,您一库房的家底是用节气和骨气攒来的?”楚青集反唇。   老爷子还欲跟儿子吵几句,林白青大声说:“好啦,不要再吵啦。”   她又说:“楚先生,如果你想凭中医赚钱,就得听我指挥,等你回到Jiu金山,可以先问桥本制业要8万美金,要来之后,把其旗下在M国市场上所有的中成药,中药材,以及各种营养品全部买一遍,然后想办法发到国内去。”   楚青集思索片刻,懂了:“你是想检测,看它别的药品有没有质量问题。”   “既然一款药品有问题,别的肯定也有,因为没有相关的审批规定,咱们得……”林白青话还没说完,楚青集笑了:“得用走私的方式嘛,放心吧,我找李爷帮忙即可,你给他治过病,这忙他必须帮。”   林白青说:“等我回国,给他寄些我们灵丹堂的自制药,届时你以我的名义送给他,这个关系咱得维护好,以后还有大用处的。”   “好呐。”楚青集答应的可爽快了。   老爷子刚才还在生气,但听了孙女这番话,忽而就是一震。   再看孙女,他眼里透着惊讶与不可置信。   要是中医市场真的能值80亿,那就不是一两个人能玩得转的,也不是某一条道上的人就能玩得转的,黑的白的,只要是国人,大家都得参于进来才行。   李爷是个混道的,一般人或者结交不上,或者不敢结交。   但林白青不但帮他治了病,还专门给他开了药方,显然有意结交,且结交上了,而一旦结交上,他也就可以为林白青所用了。   这是连楚春亭都没想到的,他的孙女心里还真有值80亿的大单,而且她的筹划,她的目光,都比他还要长远,就好比现在,从楚青集到李爷,她正在尝试着整合渠道,人脉,在为那80亿而努力。   做生意嘛,人脉,渠道全通了,它自然也就通了,也就做起来了。   一开始楚春亭以为这丫头不过跟她二叔开个玩笑,但估了一下她目前所具备的人脉关系网,就发现那80亿的大单,她大概还真能做得成。   不服老不行,老爷子发现自己是真老了,他要后知后觉,才能看到孙女的谋划,但他的孙女会整合人脉,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生意还做的既有节气,有骨气,楚春亭就无比的欣慰。   可再一想起大儿子青图,老爷子就又无比的难过,几欲哽噎。   他泉下有知吧,会在天上看得到吧,看到他的女儿有多么的聪明,智慧吧。   可惜啊,他那么好的儿子,却成了一盒骨灰,一张烈士证书。   ……   M国的公路修得好,车跑得快,几百公里的路程,早晨出发,在一个加油站吃了午饭,眼看下午四点,洛杉矶已经遥遥在望了。   但越是离那座城市近,楚春亭的心里就越难受,难堪,愧疚。   真是没想到,沈庆仪即使失忆了,依然惦记着他儿子。   可是那么诚实,博学,仁爱,宽厚,相貌英俊的青图却没了,不在世上了。   当他见了沈庆仪,他有何颜面面对?   转眼车进了城市了,在繁华的街道上走着,终于,楚青集停了车,在路边拔打电话,寻呼传呼,然后就在停车位上等着。   楚春亭看大孙女,就见她手紧紧攥着小孙女的手,也一脸紧张。   终于,楚青集的大哥大响了,他接了起来,在用英文跟鲍勃交流,看他在哪儿,说自己带亲人来洛杉矶旅游,想见见他。   这就要见到沈庆仪了吗?   楚春亭一生见惯风浪,却在这一刻紧张无比。   不过事情没那么一帆风顺的。   鲍勃是个大学生,还在读书,倒是在洛杉矶。   但楚青集于他是个普通的朋友,而最近马上就是圣诞节了,他有很多party要参加,今晚,明天都有约,所以他拒绝了楚青集见一面的邀约。   而他母亲Yean,也就是沈庆仪,据他说最近非常忙碌,不但工作特别忙,而且明天还有一个案子要到市区法庭出庭,也没有时间见客人。   总之就是,他也很想见楚青集,聊一聊,但是最近真的没有时间。   楚青集又跟鲍勃聊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   小雅睡眼惺松,楚春亭握着拐杖,林白青怀里抱着个小兔子。   楚青集是这样计划的,既然已经来了,人肯定要见,今晚就找个旅馆暂时住下,他带着一家人好好逛一逛,明天他们索性去市区法庭门口,跟沈庆仪来个偶遇,然后让林白青给沈庆仪面诊一下,看看她的健康状况。   要是她身体还不错,问题不大,林白青就别打扰她了。   什么都比不上一份平静安稳的生活,既她生活的很好,就别给她徒添伤心了。   当然,要是她身体不好,有病要治,那就另当别论。   说完,楚青集问侄女:“青青,你觉得呢?”   “可以!”林白青干脆的说。   找宾馆住下,还得先买个高压锅,然后借酒店的炉子煮金针。   普通炉子煮针,第一次,怕消毒不彻底,要煮两个小时。   这时已经是夜里11点了,小雅也已经困的不行,睡着了。   而要进行全身性的经络调整,得在脚上做针灸。   楚青集跟林白青一样,有他母亲遗传来的天赋,而且甭看他表面斯斯文文,但他一直在练八卦掌,有内力,林白青边做针灸,边让他跟着自己试经络,摸气血,让他来拈针,感觉经络的牵引力和跳动,教他如何提拉,做牵引。   还别说,貔貅二叔不愧是有天赋的,一上手就会。   如果中医不赚钱,楚青集即使有天赋,也不学它。   但当听说它值80亿的时候,他就想学一学了,给小雅做完针灸他还意犹未尽,不肯回房,非要帮老爷子也灸上两针,练个手。   叉烧儿子既没手法也没章法,力道还大,把楚春亭脸上的筋都给扎歪了。   但没关系,老爷子不生气。   虽然儿子都四十岁了,改行有点晚,大概率即使他改行了,也将是个杀人的庸医,而非治病救人的良医,但行医总比算命强,至少不损阴德,老爷子忍了。   一家人折腾到半夜才睡下。   林白青也是躺到床上才想起来,一整天了,自己都忘了给顾培挂个电话。   敲桥本制业的竹杠,一敲就能敲来8万美金,这证明他们的药品质量肯定有非常大的问题,还可以继续深挖,而沈庆仪居然在CIBA工作,还是一名Monitor,而那个职位,跟部队医疗系统派出去的‘专利特别小组’息息相关。   但可惜的是,她怎么就会背负着一桩人命案呢?   在目前的港城政府,人命案是二十年追溯期,但在国内,涉及人命,是不限追溯期的,林白青不懂法律,也不知道一旦港城回归,回归之前的旧案子还会不会被翻出来重新追溯,而涉及这方面的法律,基本都是部队在商讨,拟定。   所以问别人没用,反而顾培在部队的上级应该知道一些,她也得打听一下。   别沈庆仪以为二十年追溯期到了,于是回去,结果再被抓捕,就麻烦了。   楚青集把大哥大放在这边卧室,三更半夜的,林白青一个电话挂到灵丹堂,想碰碰运气,看顾培在不在。   接电话的是小青,听到是姐姐的声音,惊喜到尖叫:“姐,M国怎么样呀,繁华吗,发达吗,好不好玩?”   “你姐夫呢,现在是什么时间,他在吗?”林白青问。   小青说:“他在灵丹堂都住了两晚上了,给冻感冒了,今天去上班的时候都在流青鼻涕呢,我姐夫会流清鼻涕,还会咳嗽,不可思议吧。”   “他住在药堂,等我的电话,不可能吧。”林白青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因为顾培是个特别注重身体健康的人,上辈子跟他一起工作了那么久,她没见过他生任何一种病,包括感冒。   他照料自己照料的可好了,因为讨厌流鼻涕,感冒季出行都要戴口罩,以保证自己不被传染,但他居然为了等她的电话,把自己都给冻感冒啦?   他是个容忍不了清鼻涕的人呀,那他岂不是自己得把自己恶心死?   想到这儿,林白青莫名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   小青说:“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刘大夫都在笑话他傻,但他就是熬了两晚上。”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明天还要早起,林白青说:“那我等晚上给他打电话。”   “别了,他跟我说了,从今天开始要做试验,就不回来了,你要有重要的事就打电话到院长办公室,院长会转达他的。”小青说。   丈夫熬了两晚上等她的电话,还冻感冒了,林白青心里当然过意不去,想了想,又说:“你可以给他打电话吧,你告诉他,我会给他带他最喜欢的礼物的。”   小青随口说:“姐夫喜欢啥呀,书,笔记本?”   顾培是个饮食规律,作息规律,工作和生活规划的详细又妥贴,有条不紊的人,唯一的爱好除了蛋炒饭,好像就没别的。要说礼物,他会喜欢什么?   小青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书和笔记本了,那是他唯一会随时带着的东西。   而要说顾培喜欢啥,除了林白青,大概还真没第二个人知道。   而且她保证,只要他看到,必定心花怒放!   打了声哈欠,她说:“你就这样跟他说就行了,我得睡觉了,你也快去忙吧。”   国际长途可是在烧钱,也不好多说。挂了姐姐的电话,小青翻开笔记本,找到姐夫实验室的电话就拔过去了。   转达了一下姐姐的问候,并大声说,让他等着,她会给他带他最喜欢的礼物。   顾培此刻正在跟院长,副院长等人,就关于CIBA所提的,要求部队医疗系统对申报药物展开双盲试验的问题在开研讨会。   小青说话声音大,所有在实验室的人全听到了。   李副院长跟林白青算是比较熟的了,笑问:“咱小林要回来了?”   顾培说:“总共一周,是快回来了。”   院长高坚说:“你小子竟然有喜欢的东西?应该是洋玩艺儿吧,那是什么?”   李副院也笑了:“毕竟海归派,他爱好的肯定是洋派物品嘛。”   顾培这人很有意思的,要说他是个玩的花的吧,他除了工作就是健身,工作一丝不苟,健身方面,游泳,网球,也都是很健康,阳光的运动。   而且在工作方面,就连海军司令都专门夸,说钱没有白花,这人请的值。   但你要说他不花吧,他租小黄.片不遮人耳目,光明正大到全院的人都知道。   那么,他所喜欢的东西会是什么?   年青夫妻玩得花,那肯定不是一般东西吧。   领导们也好八卦的,而不论林白青带了什么回来,只要是送给顾培的,他都要带到政治处做登记,大家对视一眼,就都把这事儿揣心里了。   都想要看看顾培的兴趣爱好到底是个啥。   会不会是国外最时髦的,带颜色的片子,还是很时髦的,计生用品?   哎呀,在他们想来,那应该是颇能让他们也开一下眼界的,脸红心跳的东西。   毕竟海归派,顾培的爱好成功吊起了大家的兴趣。   顾培自己也很纳闷的,毕竟一个人的爱好兴趣是很广泛的,他有很多爱好的,打网球,游泳,他还喜欢滑板,冲浪,在他想来,妻子要带给自己的,或者是一副网球拍,或者是泳衣,再或者一只滑板,其实那些东西他都有。   但要妻子愿意多买一份,他心里会很高兴的。   鼻子在不住的流清鼻涕,喉咙还在发炎,他还发烧了,这些症状让顾培特别烦躁,不过因为妻子一个电话,顾大军医顿时觉得身上舒服了不少。   而另一边,林白青今天还顾不上买礼物。   她得先去市区法院的门口,蹲守妈妈。   楚青集比较悲观,抱的心思也是,让林白青见一面,了了心思就走。   因为沈庆仪比她想象得谨慎,难接近的多。   其实她的记忆问题通过催眠术就可以解决,但她不敢,也不会那么做。   因为她身上背着一桩命案,在追溯期满之前,她连催眠师都不敢信任,生怕要翻出来。   而现在,离她的命案追溯期满就剩下几个月了,她会无比谨慎,无比小心的渡过这个阶段。   她是不会跟任何一个东方面孔的人主动交流的。   所以在他看来,今天林白青顶多也就远远看一眼,不可能跟沈庆仪搭上话。   ……   但俗话说得好,凡事,总是计划不如变化的。   今天在市区法庭开庭的,是一桩父母被指控虐待儿童的案子,详细情况不得而知。   但这是个公开审理的案子,所以只要提前预约过,就可以旁听。   林白青没有预约,按理是不能旁听的。   不过这方面楚青集就比较能了,他作为一个能量关系户,跟法庭的安何人员拉了一下交情,做了个补预约,他们就可以进去旁听了。   当然,林白青也只想观摩一下,她妈妈做为一名M国的律师,是怎么帮人打官司的。   这时官司还没开庭,小法庭,人员才在到场,只有稀稀拉拉十几个人。   当然,沈庆仪作为律师,目前还没有到场。   是小雅提醒的林白青,她说:“姐姐,前面那位阿姨好伤心喔,她哭的好可怜!”   最前面的家属席上有个胖胖的,褐色头发的中年女人一直在哭,她应该是这场官司的当事人,看起来确实很伤心,不停的抽泣着,但她喉咙黏黏的,鼻息也不清,时不时就要扬起头费力的喘两声。   这引起了林白青的注意,因为从她的鼻息判断,她的喉咙应该水肿了。   而在喘了几声后,她忽而手攥上椅背,仰起头,像是噎住了一样大喘了两口气。   旁边有人在照料她,询问她是否还好,女人坐正,点了点头,强撑着笑了笑。   打官司嘛,人们即使身体有不舒服,眼看开庭,也会强撑着的。   旁边的人看她还好,也就不管了。   但那女人抽泣了片刻,忽而又猛的扬起了头,在大喘气。   在她仰头时,林白青看到她喉咙处肿起拇指粗的一道痕,而那,是会厌炎导致会厌水肿的征兆,当她喉咙外部肿的那么厉害时,她的喉咙内部就已经完全堵塞了。   会厌水肿是能要人命的。   林白青一秒跃了起来:“楚先生,把针给我,那个女人会厌水肿了。”   楚青集问:“啥水肿了,什么水肿,谁水肿了,你要什么针?”   林白青带了马衔铁针,但怕针进不了法庭,放车上了,不过金针楚青集带进来了,就在他包里。   林白青已经往前冲了:“那个女老外生病了,会厌水肿,要窒息了,快给我针!”   随着她话音才落,前面那女人猛然站了起来,双手捏上了喉咙。   她说不出话来,于是拍打身边的人,又捏着喉咙左右摇摆。   这一看就是已经窒息了,呼吸不了了。   而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才要打911急救电话叫救护车。   林白青已经到跟前了,女人外表还是正常的,而她的会厌水肿有可能是风寒导致,也可能是过敏,或者因为情绪的激动,用西医的统称,反正就是过敏,最终会导致休克。   休克,西医当然可以急救。   但因为女人刚才一直在强撑,已经错过最佳抢救时间了,她的喉咙已经完全堵塞了。   救护车至少要5分钟才能到,但她撑不5分钟,从现在开始到大脑缺氧而休克,顶多3分钟。   作为一个中医,林白青当然得用中医的方式先做急救,留下这女人的命。   她边给女人做推拿,边大吼:“金针呢,快点把金针给我!”   楚青集怕金针会丢,一直贴身带着,刚才也是跟安何人员交涉了半天才带进来的。   此时慌里慌张,也才拿了过来。   而当他拿出金针来,而当林白青要在这儿做针灸,满法庭来旁听的老外们,就全冲过来围观了。   ……   凡事,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   林白青来的时候也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在不打扰的情况下让妈妈注意到她,跟妈妈交流一下。   但现在的情况是,全法庭,包括刚刚进来的沈庆仪,所有人都来围观林白青施针,做急救了。   作者有话说:   楚青集:怎么才能跟沈大小姐搭上话。   沈大小姐:这得问我女儿,论,我要怎么才能跟她搭上话。   PS:关于会厌水肿,确实非常凶险。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大家有喜欢吃又麻又辣的火锅,还喜欢吃完火锅后来个冰冰凉凉的冷饮的尤其要注意,刺激会导到致会厌发炎,会厌炎就会导致会厌水肿,发病不过几分钟,特别凶险的,各位小天使们一定要注意喔! 第96章 血肿机化   (是想让林白青现在就给她做治疗吗?)   会厌水肿的凶险在于, 发病会特别急,病人的体温会很快飚升到40度以上,但又全身发冷,会惊厥, 抽搐, 而颈部会在一瞬间迅速膨胀, 肿成象脖状。   这女老外本来就胖, 当喉头鼓起, 两眼反插, 四肢抽搐时格外的吓人。   有人在尖叫, 问911什么时候到,还有人在喊上帝叫阿门。   楚青集一开始挺怕的,怕林白青随便上手救人, 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还好这是洛杉矶, 也是花国人最多的城市,即使老外, 也对中医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当他掏出金针时, 就有人喊了:“Acupuncture Needle!”   还有人说:“This is chinese!”   所以当安保人员拿着警棍冲进来时,来旁听的观众们抢先一步, 拦住了他们。   也是在这时,原告的律师沈庆仪进法庭了。   而被林白青救的女人, 名字叫Mary, 是今天这场官司的被告。   原告是Mary的母亲,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她控诉女儿, 是因为女儿Mary染上了毒瘾, 并把几个孩子全丢给了她来抚养,还偷走了她一大笔养老金。   老太太想要脱离母女关系,并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沈庆仪是义务为可怜的老太太ella帮忙的,也是她的律师。   她是按照开庭时间来的,甫一进门,就看到个有个女孩子以手为支点,在转眼间腾挪辗转,跳下了四排座位,扶起了Mary。   那是个东方来的女孩子,她的身体轻盈的就仿佛是只燕子一样。   而被告Mary,因为突然的水肿,整个人已经变形了!   作为一名义务给底层人打了多年官司的律师,沈庆仪有一瞬间的怀疑,认为Mary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抚养权,在法庭自导自演,要演一场戏。   而她,于那些表面可怜,却戒不了毒瘾的瘾君子们深恶痛绝。   她也是为了孩子们和老太太着想才义务接的官司,而且她认为只要Mary还残存一点良知,就该放弃孩子们的抚养权,远离母亲,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   但她要在法庭演戏,搏同情,那可就太令人厌恶了。   怀着这样的心理,沈庆仪也围了过来,冷冷看着事态的发展。   ……   林白青也没想到,她第一次见生母,是在给病人做急救的情况下。   沈庆仪拥有跟柳连枝一样的好品位,穿一套漂亮的藏青色西服套裙,头发是绾起来的,梳的一丝不苟,她身材高挑,人很瘦,眉眼相比于普通女性有几分硬朗,但是非常好看。   一丝不苟的头发,剪裁利落的西服,衬的她整个人既专业,又干练。   因为她也想知道Mary发生了什么事,就挤在旁边,俩人离得很近。   她身上的味道也有一种,跟柳连枝相呈一脉的好闻,叫林白青忍不住想要凑上去闻一闻,或者抱一抱。   当然,最急的事情是救病人。   要有药箱,一针清开灵就可以镇热,保护病人的大脑,但林白青没有,只能全凭针灸,要一般大夫,估计早吓麻了,林白青也是头一回,从病人的廉泉开始,经天突,鱼际,合谷,再将病人扶起来,翻转她,从风池到大椎,乃至手上的少商穴,阳商穴,总根九根针,她全出了,转眼把病人扎成了个大刺猬。   但效果也立竿见影,灸廉泉和天突可以清热泄火,解毒,在鱼际,合谷和会厌处入针提插,则可迅速消肿,风池和大椎处的针是起到散热作用的。   楚青集扶着人,林白青雪白的,葱管似的手指在九支针间来回穿梭。   这是洛杉矶,华人很多,中医也算普及。   但即使是这儿的中医大夫,估计都没见过如此迅速的中医式急救方式。   提插而泄,所有的针都在突突狂跳,病人的象脖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惨白的面色逐渐红润,抽搐的四脚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而直到病人睁开眼睛,人们才发现她早就可以自主呼吸了。   病人伸手要抓针,楚青集赶忙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动。   大家也纷纷示意,让她稍安勿躁。   而从病人病发到现在,全程,总共不过两分钟。   眼看病人能呼吸了,有人在胸前划十字架:“amen!”   还有人在看天:“Thank God!”   911来的很快,而等他们来时Mary已经能自主呼吸,并能尝试着站起来了。   最终Mary还被911抬上单架带走了。   而在林白青理好她的针,站起来的那一刻,就连陪审团成员和法官都围了过来,在为她鼓掌。   这于现场几乎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场史无前例的,中医急诊的观摩。   沈庆仪也观看了全程,当然,她并不认识林白青,而且对一切的花国人都很警惕,所以早在911的担架来抬人时,她就去跟法官交涉,要求休庭了。   被告突发意外,官司当然会休庭,再排开庭日期。   也是直到这时林白青才知道,楚青集说自己跟沈庆仪不熟,是有多么的不熟。   随着法官落锤,陪审团和旁听席上的人全走了,楚青集适时上前,跟沈庆仪打招呼:“Hey,Yean?”   沈庆仪都没止步,边走,边试探着问:“Hey, are you Jenny?”   “Yes, I am Bob\'s friend.”楚青集说。   他只是她儿子鲍勃很多朋友中的一个,跟沈庆仪只算点头之交。   沈庆仪走的很快,在经过林白青和小雅时,目光落到了她俩的身上。   小雅肤白,还有一双蓝色的眸子,是个小天使一样的混血儿,很吸引人的眼球,但她并不感兴趣,她一直在打量林白青,看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不过她的脸蛋儿是否好看沈庆仪并没有注意到。   她惊讶的是林白青的医术,身手和她刚才那一手突然腾空跃起的爆发力。   她看出来了,这小女孩会功夫。   但对于一个逃亡了二十年,还有几个月命案就会追溯期满的罪犯来说,她虽然会对那个女孩感兴趣,但不会为她而多做停留的。   所以她的目光停留在林白青的脸上,但脚下并没有留步。   楚青集尝试着约人:“难得见面,要不我们喝杯咖啡,聊一聊?”   沈庆仪摇头:“实在抱歉,我非常忙。”   其实他们这样是在吓唬她,因为她非常怕被人认出来。   一旦有人认出她,她将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还会被抓捕,引渡回去服刑。   她虽然表面非常镇定,走的高傲而冷酷,但林白青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惊惧和不安。   尤其在看到一脸凶相,天生恶人脸的楚春亭时,她眼神里的恐惧更加浓厚了。   林白青想要上前,楚春亭适时拉了她一把,摇头,示意她不要上前了。   老爷子在这一刻也觉得没必要打扰沈庆仪了,当他看到她穿着那么妥贴的西服,一身精英气质,站在洛杉矶的市区法庭里时,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想,何必让她去翻开那个注定会让她难过的底牌,揭她的疮疤呢?   但林白青甩开楚春亭,却跟沈庆仪并肩走到了一起。   “Hey,Yean。”林白青边走边,边尝试着用英文说:“我想你的脑部应该受过伤吧,您没有考虑过治疗它吗?”   沈庆仪止步,一脸狐疑,语气冷冷:“你怎么知道的?”   林白青伸出手,示意妈妈把手给自己,说:“我是一名医生,中医。”   又说:“也许我可以治疗你的病,用中医的方式来治。”   沈庆仪躲开林白青的手,回头,毫无感情,甚至带着些厌恶的看了楚青集一眼,转身就了。   妈妈可真是英姿飒爽,一双林白青不敢尝试的尖头高跟皮鞋踩在脚上,她走的又快又稳。   穿着平底鞋的林白青都险些追不上。   林白青还想跟着她,楚青集也拉了她一把,意思是算了,见一面就行了。   毕竟现在的沈庆仪看起来很健康,没必要现在就打扰她,给她造成恐慌的。   但林白青甩开楚青集,跟着妈妈出了法庭,一路往停车场。   还好,这时沈庆仪回头了:“据我所知,没有人可以肉眼看到大脑内部的病变,你怎么知道我的大脑受过伤,是那个叫Jenny的男人告诉你的?”   她似乎很抗拒跟人接触,林白青也就没再碰触她,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很简单,您的颅内有血肿机化现象,头颅形状因此而发生了细微的改变,我是可以看到的。”   沈庆仪止步在停车场前,伸手触摸头部:“你确定?”   又凑近一步:“所以,你是通过中医的面诊来确定问题的,对吗?”   一个丧失了过往记忆力的人,脑子里必定有遗留问题。   沈庆仪在二十年前大脑受过伤,颅内出过血,因为没有条件,当时没有选择手术,出血大部分应该被吸收了,但有一部分会残留下来,并在颅内开成血肿机化,继而改变她的颅脑外形。   因为她头发梳的很光滑,外形的改变很显眼。   而她大脑内部的症状应该比较复杂,但并不影响她后来的生活,而且在脑部动手术危险很大,所以她在权衡利弊后,选择了不动手术,保守治疗。   西医得要借助仪器,中医讲究面诊,看来妈妈是懂中医的,她都知道什么叫面诊。   林白青再靠近一点,仔细观察她的眼睛:“您应该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和偏头痛症状,没想过做缓解治疗吗,比如……”   “催眠,不,我不需要。我很忙,我想我应该走了。” 沈庆仪说。   一个脑部受过伤,全盘失去记忆力的人,从0开始学习,从语言到知识,还要克服神经衰弱和偏头痛,并成为一名超级大药企的Monitor,林白青不知道妈妈有多努力,但她的付出绝对超乎了一般人的努力。   也是因为足够努力,才叫她拥有了超强的意志力和理智。   而除了开颅之外,唯一能给大脑做舒缓治疗的,在西方就是催眠了。   但她怕翻出自己的旧官司来,她不敢。   当然,林白青要说的也并非催眠。   她捧起手里的针筒,说:“我建议您所做的,是针灸。”   其实一个聪明的高知女性,在二十年里,怎么可能明明有病却不治呢。   沈庆仪又开始走了,并说:“我最近就在尝试针灸,而且是在全M最大的中医馆,汉唐医馆,那儿有一副跟你手中一模一样的针,治疗一次3万美金,但就目前来说,我认为它的效果并不好。”   林白青愣在原地,她着实被惊到了。   随后赶来的楚青集也惊呆了,他都不知道,沈庆仪曾经寻求过中医的治疗。   妈妈一次3万美金去做治疗,只为寻回自己的记忆?   不过一个强悍的,对自己负责任的女性,在二十年中,不会明知自己有病而不做治疗的,她求助过中医的,求助的还是汉唐医馆,甚至就是这副金针。   所以她并不信任林白青。   但金针是我们老祖宗的东西,RI本人拿着它,那叫牛嚼牡丹,糟蹋东西。   林白青也跟到车前,笑问:“既然您知道针灸,那您知道药灸,艾灸和火灸吗,而且您的病单凭针灸是治不好的,必须搭配行血化淤的中药,再附以砭石热灸,那将是一整套的治疗方案。”   她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和偏头痛,以及过往记忆力全盘丧失的问题。   想要在不开颅的情况下彻底治愈,那将是一整套的,非常复杂的治疗方案。   是要经历至少为期半年的长期治疗的。   林白青又说:“如果您想了解我的治疗方式,以您认为舒适的方式吧,我们可以慢慢聊。”   一次3万,那笔钱妈妈可以不花的,林白青不用金针,普通的钢针就能治好她。   但沈庆仪已经不想再交流了,点了点头,又说了句对不起,不需要,打开车门上车,一脚油,她离开了!   而林白青和妈妈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结束了。   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总体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   既林白青已经见过妈妈了,今天再给小雅做一次针灸,明天一次,楚青集就该还金针了。   林白青和楚春亭的签证也将到期,他们也就该回国了。   此刻,他们得找个地方吃饭。   因为小雅想吃Taco,他们找了一家墨西哥餐馆,坐了下来。   楚青集说:“我看她的健康状况还不错,只剩几个月了,希望她能安全渡过。”   小雅忽而发问:“安全渡过什么呀爸爸?”   楚青集由衷觉得沈庆仪厉害,因为她当初遇到的那个渣男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而且一到港城就混上了帮派,极为难缠,她能反杀对方,堪称女中豪杰。   但沈庆仪的人命案是个至死不能拿出来说的秘密,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还好老爷子适时捣了他一拐杖,才叫他生生住嘴。   服务生端来了Taco,楚春亭不爱吃这种洋玩艺儿,一脸嫌弃。   不过看到林白青吃的很香,他就又捧了起来,皱着眉头咬了一口。   楚青集替侄女挤上蕃茄酱,还要继续了解中医:“青青,什么叫药灸,火灸,艾灸,还有你说的砭石,那又是什么东西,它们也是中医的一部分?”   林白青已经见过妈妈了,这场见面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想象过沈庆仪会很优秀,确实,她看到了,妈妈非常优秀,可她也看到了,妈妈被顽疾困扰着,而因为一桩命案,她就如同惊弓之鸟,甚至不敢接受她的治疗。   作为一名医生,就是看到普通人有病,林白青都会忍不住伸手。   更何况那是她的妈妈,是她的亲人。   在楚春亭和楚青集看来,不要打扰,让她平静的去过她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安稳生活就是最好的。   其实林白青也想这样,她想,如果沈庆仪安于现状,自己也可以不打扰她。   但显然沈庆仪并不想,她不敢开颅,因为开颅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问题,但她又想找回记忆,她甚至愿意一次3万美金去做治疗,她那么谨慎的活着,一天天算着追溯期,好能早点回国。   在这种情况下,林白青能帮则帮,至少要让妈妈知道,她是可以帮助她的。   当然,即使沈庆仪现在不求助于她,也没关系,等她追溯期满,能回国了,她既然知道林白青,就像当初的柳连枝一样,肯定也会第一时间去找她的。   所以现在林白青所要做的,就是回国,等着妈妈来找自己治病了。   真相也许是痛苦的,可她和楚青图之间的回忆也很重要。   林白青觉得,她应该会很想找回那一段,在边疆时的,幸福生活的回忆的。   ……   收回心思,还是继续给人形貔貅楚青集做圈套吧。   林白青说:“针灸只是个大类,在针灸中,有火灸,药灸,艾灸,而且现在中医还在尝试引入弱电,将针和电结合,做新式理疗,而这些理疗方式也是可以申请国际专利的,一旦我们能申请到,技术受专利保护,专利收入,至少值20个亿。”   老爷子还在悲伤自己的大儿子,他的叉烧小儿子又被20亿成功勾起了兴趣。   “所以中医在全球,将会有百亿的市场份额。”他在算账。   林白青点头:“但我们要加快进度,因为HAN国这几年一直在努力,为各种针灸技术申请专利,如果我们不快一点,那笔巨大的财富将归HAN国人所有。”   RI本人百年如一日,专注偷药方,而HAN国,则专注于针灸,俩好邻居堪比卧龙凤雏,赶在我国加入WTO前,趁着便利,要把中医的国际专利瓜分怠尽。   这蛋糕太大了,大到楚青集忍不住咧嘴笑:“今晚咱们继续,我要学会针灸。”   又对老爷子说:“我给自己掐过卦,四十遇贵人,从此前途不可限量,我还纳闷呢,心说眼看我都四十一了,贵人怎么还不来,原来就是咱青青呀。”   又说:“我有预感,我们楚家要跻身世界富豪之列了。”   楚春亭瞪儿子,真想把那挤满酱汁的Taco砸到他那颗散发着铜臭的脑袋上。   但算了,让他学吧,四十改行,也许他还真能当个中医呢。   因为明天就得走,去机场还需要时间,索性今天林白青就在洛杉矶逛逛,购买。   安排楚春亭在家咖啡厅休息着,她要去给顾培,小青,穆成扬和刘大夫买礼物。   老爷子来了之后问儿子敲诈了五千美金,全塞到了孙女的手里。   既是第一次见面的侄女,侄女的身价还值百亿,楚青集也是个大方的,塞了林白青两千,李爷还送了她五百的诊金,现在的林白青可是个妥妥的小富婆。   给穆成扬和刘大夫各买了一块表,又给小青买了两套衣服,两双鞋子,这才花了六百美金。   一路上逛着,林白青又给小雅买了几只可爱的小公仔。   但这些都是小钱,唯独给顾培的礼物是最贵的,整整花了两千八,美金!   这是林白青这辈子花过的,最大的价钱的礼物。   哪怕顾培看见了,估计也得被惊掉下巴。   这年头华人在M国还没阔气起来,她付款的时候白人收银员盯着她看了半天。   一边是小雅抱着公仔,一边是楚青集帮她拎着大包小包。   而林白青,得正式跟楚青集谈一谈小雅的继续治疗问题了。   三天,神仙大罗都治不了脑癌的,真想孩子永不得脑癌,就得让小雅回国。   可以是跟她住,也可以是跟楚春亭,但必须做长期治疗。   “现在必须去吗?”楚青集问。   他就小雅一个女儿,虽然也是丢给别人带着,真说送走,他舍不得。   林白青说:“针灸三次顶多维持三个月,三个月就必须再做治疗,否则,到了青春期,她的身体变化将会不可控,那么,以后得脑癌的概率将会大大增加。”   “我考虑考虑吧。”楚青集说。   走着走着,又深深叹气:“我大哥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唉,我总觉得这事有问题?”   他是个对政府持有严重怀疑精神的人,又说:“你还记得关于你妈妈的那场偷渡吧,当时国内,官方通报,是说偷渡分子全部死在海上了,没有一人存活,对吧。但那天的偷渡者中,至少有八个人游到了对岸,对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们那个混蛋政府是在撒谎。”   在沈庆仪偷渡的那天,官方通报,是说偷渡者无一人存活。   但其实还是有很多游到了对岸的。   而为什么官方会说无一人存活,是因为当时偷渡的人实在太多了,死亡率又太大。   人们可谓眼睁睁的送死,官方为了扼制偷渡行为,减免损失,就把事情说的很严重,让人们看到新闻以后,好能打消偷渡的念头。   那是时代的悲剧,是林白青所无法置评的。   楚青集又说:“所以官方的报道是不可信的,而我,严重怀疑,我哥说不定根本不是烈士,是被迫害死的,或者他压根没死,而是被混蛋政府关了起来,在做某种黑试验。”   他这不是胡扯,而是鬼扯了。   当初是这样,沈庆仪是去的国营农场,在务农。   而楚青图是在建设兵团内部的冶铜厂工作。   也正是因为他在冶铜厂,才用那种特殊的,二十年不生锈的铜给林白青打了两只小手镯。   基于两只小手镯,顾培才从中找到线索,把楚青图和沈庆仪联络到一起。   而楚青图勇斗匪徒,救被强.暴的妇女,这件事不但是广为人知的新闻,甚至还在当年,边疆非常混乱的情况下,引发了一场由部队牵头的严打。   严打期间,部队枪毙了很多骚扰妇女,扰乱社会治安的混混们。   楚春亭去边疆,是部队领导接见的他,给的他骨灰盒,颁的烈士证书。   因为儿子是烈士,楚春亭还得到了一笔抚恤金。   其后,每年建设兵团还会给他邮寄一份兵团自产的清油,白糖,小麦面粉以做慰问。   在这种情况下,要说楚青图是被迫害死的,或者被拉去做黑试验,那不笑话?   难不成泱泱大国,整个部队,建设兵团会上下一致口径去撒谎?   林白青懒得再跟楚青集胡扯,东西已经都买好了,天也快黑了,得抓紧时间回jiu金山。   她遂甩开楚青集,拉着小雅一路往前走。   楚青集一直呆在M国,于花国政府的认知就跟西方政府的抹黑是一样的。   他还试图说服林白青:“小姑娘,你还小,压根不知道你们的政府有多邪恶, 89年的事情知道吗,还有很多你们的政府迫害普通人,杀害他们,或者抓他们做各种黑试验的,我家有各种新闻报道,多得很,你要感兴趣,等回到家,我可以翻出来给你慢慢看。”   林白青被他骚扰的烦不胜烦,说:“你要再不闭嘴就别学针灸了,也别想加入我的中医生意,那百亿大单你也别想参于了,所以烦请你闭嘴吧,我不想听这些。”   一听百亿大单没了,楚青集赶紧闭嘴。   但走着走着,他又忍不住说:“青青,你们那个混蛋政府真的非常邪恶,我还是希望你能多了解一些它的真面目,考虑一下吧,移民出来,我们以jiu金山为据点,来做大,做强中医。”   所以说了半天,他还是想要游说她移民,留在M国?   这可真是块叉烧。   要不是他确实还有点用处,可以帮她对付桥本制业,林白青一大脚就要踹过去了。   翻了个白眼,她继续往前走。   楚春亭在一家咖啡馆里等他们,他们得去跟楚春亭汇合,再开车回jiu金山。   此时眼看到咖啡馆了,突然,楚青集的大哥大在响。   他提了一大堆的袋子,都没手接,示意林白青帮他提两个袋子,终于掏出了大哥大,接了起来:“hellor?”   跟对面交涉了几句,他忽而脸色大变,小声说:“是鲍勃打来的。”   过了会儿,又手忙脚乱,示意林白青放下手提袋,说:“是她,Yean,要跟你通电话。”   太不可思议了,楚青集跟鲍勃做了很多年朋友,但只跟沈庆仪聊过一次。   和林白青,她仅仅只是见了她一面。   而且见面交流时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感波动来。   可转眼,她就又主动打来电话了。   她想做什么呢,是想让林白青现在就给她做治疗吗?   作者有话说:   PS:普通及一个小知识,关于针灸技术的各项WO专利,美国占的比率是最大的,接下来才是咱们,韩国占的比率也非常大,而且韩国的针灸针销量,在国际上是最大的。 第97章 笑虎穴   (他特别害怕,怕她会回忆起曾经的一切!)   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咖啡馆门口。   看到他们回来, 在咖啡馆枯坐了半天,无聊张望的楚春亭立刻结账,从里面走了出来。   楚青集显得无比紧张,慌乱, 示意林白青:“快放下手里的袋子, 接电话!”   小雅也是想帮帮姐姐和爸爸, 女孩今天逛了一整天, 开心嘛, 抱着公仔蹦蹦跳跳, 大声说:“爸爸, 我可以帮你接喔,让我接吧,我来!”   她矮, 爸爸高, 跳的时候不小心被爸爸踩了脚,孩子疼的撕心裂肺, 顿时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楚青集非但不哄孩子吧,还变的特别暴躁, 大声怒斥女儿:“Shut up!”   见孙女疼的蹲在地上,楚春亭揽过孩子来, 脱了鞋子一看,孩子雪白的脚丫丫上印着好大一个脚印子, 红了一大片, 老爷子气的,恨不能捶儿子两拳。   老爷子连忙蹲地上帮孙女揉着脚。   而这, 也是小雅头一回没有抗拒爷爷的亲昵。   另一边, 在给林白青大哥大时楚青集捂上话筒, 小声说:“签证可以延期,飞机也可以改签,不用怕,这些事二叔来帮你办,你尽管帮你妈治病去!”   楚春亭火气冲天,但听到是沈庆仪打来电话,生生忍住了,没凶儿子。   毕竟要不是因为那场轰轰烈烈的革命,要不是因为马保忠的告发,也许他一开始会反对,但他欣赏沈庆仪,他终归会同意的的,那么,沈庆仪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楚青图结婚,做一对无风无浪,恩恩爱爱,相伴到老的平凡夫妻。   但因为那场革命,因为马保忠的告发,造就了一桩阴阳相隔的悲剧。   而现在,他的孙女是个医生,良医。   她可以治疗沈庆仪的疾病,甚至有可能,能让她恢复记忆。   签证延期,改签飞机都需要钱,但那笔钱楚春亭会掏。   因为那是他欠沈庆仪的,是他理该补偿的。   小儿子捧电话捧的小心翼翼,老爷子也悬提着一口气。   林白青接过电话,说了句hellor,就听电话里传来沈庆仪的声音:“hellor,听说你的名字叫青青?”   ……   “青青,请允许我感谢你,因为Mary在到达医院后就脱离了危险,这让我的当事人ella不必支付高额的抢救费用,ella也让我向你转达她的感谢!”沈庆仪说。   什么Mary,ella的,一时间把林白青给搞糊涂了。   思索一番她才恍然大悟。   沈庆仪今天接的官司,是个付不起高额律师费的老太太跟女儿打的小官司。   可怜的老太太ella要跟女儿Mary争夺外孙的抚养权,并驱逐有毒瘾的女儿。   但当女儿生病,要被抢救了,她依然要掏医药费。   所以今天林白青救了Mary,也等于是救了一个贫穷的,可怜的老太太。   这才是沈庆仪打电话来的原因。   “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您太客气了。”林白青说。   沈庆仪又说:“我的儿子鲍勃说他在飞机上偶遇过你,还夸赞了你,说你长的非常漂亮,而且应该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医生,因为你全程都在读书,医书。”   林白青笑着说:“谢谢他的夸奖!”   如果当时她知道他妈妈就是她的妈妈,应该放下书,多跟鲍勃聊几句的。   可惜没有如果。   沈庆仪沉默了很长时间,长到林白青以为她应该是挂了电话了,结果她又说:“那么,有缘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再见!”   这句她用的是普通话,说的既标准又流利,格外的温柔。   楚青集也凑着耳朵在听的,小雅虽然因为脚疼而在哭,但因为突然被爸爸吼了,声音小小的,再没敢多说一句话。   听到沈庆仪说有缘还会再见,楚青集笑着朝侄女竖起了大拇指。林白青也觉得既然沈庆仪这么说,应该是动了心思,想找自己治病,也无比开心。   就连楚春亭,也难得的连着吐了几个字:“好,好!”   他已经七十六岁高龄,被儿子孙女拉着在外面狂跑了两天,身体吃不消,就跟儿子说:“赶紧开车吧,先回家。”   楚青集想的是,既然沈庆仪愿意联络林白青。   他干脆帮她把机票退了,再去申请签证延期,而如果签证无法延期,黑就黑了,反正这年头大家从国内出来,都是一落地就黑的。   老爷子可以先回,林白青直接黑在M国算了,从此长呆M国,正好留下来拼搏一番事业。   小雅听说姐姐有可能不会走,也挺开心的,都忘了脚丫丫的疼了。   她的小兔子早就抱丢了,已经不见了。   小丫头缩进姐姐怀里,眼巴巴的等着,想听姐姐点头,答应留下来。   但林白青只要没疯,就不可能直接黑在M国不回去。   三天的延期签证意义也不大。   因为首先,沈庆仪的颅内有陈旧性的,没有被吸收的血淤,而且应该不止一处,所以她的头部才会有血肿机化的外在表现,还有长期的偏头痛和神经衰弱。   颅内的病也不是三天五天就能治得好的。   需要针灸加上砭石,中药,整体扎扎实实治疗一个月,才会有所好转。   再说了,林白青长时间不在药堂,灵丹堂也不行。?看春节将至,东海人偏好吃海鲜喝啤酒,会是一个痛风高峰季,灵丹堂治痛风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肯定会有很多慕名前来的,药堂现有人手根本不够。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她先回去,再找两个老专家来分担病人,然后调整好时间,再申请一张一个月左右的签证,回M国。   来专程给妈妈治病。   虽然沈庆仪的律师只是兼职,她的本职工作是在CIBA,还是一名Monitor。   而一旦灵丹堂能够得到CIBA的合作,也许提前三十年,林白青就能为灵丹堂的中成药申请到国际专利,并像津村,桥本等大型RI企的中成药一样,登陆受PTC条约保护的一百多个成员国,进行全球性的销售。   那个销售额,就现在,一年都能有几千万美金。   但林白青还没有想到那么远。   她的想法很单纯,仅仅是想让那个生了她,且在外逃亡了二十年的女人能少受一点偏头痛和神经衰弱的困扰。   最好还能让她在她的杀人案追溯期满前恢复记忆。   那么,即使她深爱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但她有母亲,有女儿,有她们爱她,她还有对丈夫的回忆,她的人生虽有缺憾,但比现在这样,又病又痛,还要强撑着身体拼事业,工作得好。   而现在,林白青只需要回去处理事务,并等沈庆仪再联络她就好了。   她这个计划兼顾到了方方面面,连老爷子都连连点头,觉得好。   但楚青集总要跟她唱反调,她所做的每一样事情,似乎他都要反对:“青青,那个混蛋政府害死了你爸,真不知道你留恋它干嘛。至于你妈,帮她治病可以,记忆力的问题,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你何必非要让她想起曾经的事呢?”   林白青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车一路平稳行驶,小雅因为逛了一天,又被爸爸凶了,委委屈屈的睡着了。   夜间行车,四周黑暗,林白青也有点困了,正在打瞌睡。   忽而就听楚春亭说:“我当年给青图请的是练太极的师傅,他练太极,性子也柔,但跟他母亲一样,也能尝会辩的,小时候也对医学很感兴趣,要学医,跟白青一样,肯定也会是个好苗子,只因我的阻挠没有学成,学了历史。他当时在建设兵团,年年是标兵,月月要给我寄一份津贴的。”   基于母系的遗传,楚青图和楚青集都跟林白青一样,嗅觉,舌头都特别敏锐,真要学医,都会是好苗子,是因为楚春亭恨顾明,就没让俩孩子学医。   ……   终于,老爷子又说:“等我去边疆时,他已经在一只一尺见方的小盒子里了,盒子上叠着红旗,是兵团的团长交给我的,他走的太突然了,遗书都没有留一封。楚青集你不懂,我也不求你懂,但当时你哥哥的死,确实重如泰山。”   楚青集其实是懂的。   当时,像他这样的混蛋全在混小将,四处串联,骚扰女性,扰乱社会治安,可如果没有流血事件,部队就无法插手,就换不来严打,女性就依然要受骚扰。   世事就是那么叫人无奈。   因为他哥哥的牺牲换来了严打,打的就是像他这样的所谓小将,混混头子。   而因为一次严打,混蛋们被毙了,女性免受流氓混子的骚扰,伤害了,社会治安也随之好转了,于是就连楚春亭都认为,儿子的牺牲是重如泰山的了。   但楚青集依然认为,混蛋政府才是始作佣者,否则,他哥就不会死。   不过今天终于跟沈庆仪的关系有了立程碑式的突破,他心情好,也就不跟老爷子犟嘴了,说:“爸,我懂,我哥确实是个英雄,他死的重如泰山。”   楚春亭又说:“凡事得听青青的,一切由她作主,你要再吼叽叽歪歪,孽障,我知道你的枪在哪里,论拳法我比不过你,但论枪法,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咋开开心心的日子,老爷子提起枪来了?   他莫不是要弑子?   楚青集忙说:“爸,咱有话好好说,父子之间,没必要你死我活吧。”   “孽障,二十年了,关于庆仪的事你一句都没提过,你的内心就真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坦荡?知子莫若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楚春亭冷笑。   这回楚青集没再耍赖,好半天,一声没吭。   为什么二十年他一句不提,确实,楚青集的内心并不如他所言般坦荡。   沈庆仪出生的时候是含着金钥匙的。   她家曾是东海第一富,解放后,她也是柳连枝的女儿,东海制药的大小姐。   她因为家世,因为生的漂亮,天生就是耀眼的,受人瞩目的。   与之同龄的男孩子没有一个不关注她的,用现在的话说,叫梦中情人。   女孩子也大多嫉妒于她。   而楚青集,头一次发现他傻乎乎的哥哥竟然在跟所有男孩们的梦中情人悄悄谈恋爱时醋意大发,故意每天换个小姑娘,在沈庆仪面前招摇。   以表达自己的不屑,以及他是多么的受女孩子欢迎。   但他心里当然会有嫉妒,有不平。   而恰好,那年头像他这样的混蛋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拥有无上的权力。   作为小将头子,他没少纵容手下抽过沈庆仪鞭子,没少押着她游过街。   而且在看她一头长发乌黑蓬松,柔软顺滑,是那么的漂亮时,有些女孩子鼓动,唆使,让他允许她们给她阴阳头,他就点头同意,答应了。   甚至,就连她书包上的靡靡,堕落等字眼,有好些都是一帮女小将在征得他的同意后写上去的,她们甚至恶毒到,要特意找一支不融于水的油性笔来写。   楚青集都知道,但他一直在纵容。   在国内的那帮子,就像曾经的马保忠一样都有头有脸有身份,以为她死了,会假惺惺的怀念,缅怀,可当革命过去,听说她还活着,他们敢面对她吗?   不敢。   楚青集又怎么敢?   失忆的沈庆仪多好,她忘了他曾经是怎么提着鞭子抽她的,忘了他是怎么率着一帮女孩子把她逼到角落里,看着她们给她剪阴阳头,看着她的眼泪却熟视无睹的,当重逢,她望着他时,眼里没了那种彻骨的恨和鄙视,厌憎。   她那么平静,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聊天。   她也不记得曾经有那么多同龄的男男女女,曾经多么疯狂,癫狂的,或者迷恋,或者嫉妒,在懵懂的青春期,在大时代的背景下,把她当作情绪的渲泄口,去折磨,虐待她的。   而她唯一的救赎,他哥,他已经死了呀,已经不在了呀。   那么,让她忘记一切又有什么不好的?   如果不是女儿生病,侄女步步紧逼,要追查,楚青集是不会说的。   直到现在,他依旧是这样想的,甚至,他特别害怕,怕她会回忆起曾经的一切!   JMC在暗夜的州际公路上飞驰,一车的人,皆沉默着。   ……   本来就因为被爸爸吼了而不开心,听大人聊天时说到姐姐要走,小雅就更伤心了。但这小女孩因为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妈,又总被不同的女人照顾的原因,养成了一种安静,顺从,又很善于察颜观色的性格。   大人聊天说话的时候,如果不是特别好奇,她是不会插嘴。   她虽然依赖曹芝芳,但当曹芝芳和楚青集吵架,她就会立刻做好思想准备,准备迎接下一个,全新的Mum,她会难过,但也会自我调整。   而要被爸爸吼了,她虽然会委屈,伤心,但不会闹脾气。   也许是因为血缘,再加上林白青确实有功夫,能给孩子安全感,孩子一路上都紧紧环着林白青,就连睡着的时候都没有松过手。   楚青集车开的快,回到jiu金山时才夜里十一点半。   本来小雅已经睡着了,但随着车停,外面又是佣人,又是曹芝芳的,连声问候,说话,孩子就又被惊醒了过来。   眯眯糊糊的,孩子乍一睁眼,看到有车,以为林白青现在就要走,顿时撇嘴哭了起来,但没有说话,只是撇着嘴,哭的格外伤心。   林白青还是头一回被个小女孩这样依赖,忙抱着她说:“姐姐不走,姐姐陪着小雅,咱们上楼做治疗。”   楚青集看女儿像只八爪鱼一样贴在姐姐身上,本来就不死心,主意就又小雅身上了:“Yean,你想不想姐姐留下来?”   小雅眯眯糊糊揉眼睛:“嗯。”   曹芝芳脸皮也是够厚的,楚青集走之前暴揍了她一顿,她脸上还有淤青,粉底都遮不住,但她竟然没走,还在楚家。   也笑着附和说:“瞧瞧,Yean多喜欢姐姐呀,青青你就别走了吧,有你二叔,有李爷,你想要申办绿卡,很容易的,李爷今天还特意来电问候你呢。”   楚青集一惊:“李爷竟然来过电话?”   曹芝芳说:“不但打了电话,还送了好些茶叶和点心过来,说是送给咱青青吃的,他还说要是他的鼻窦炎能去根,他还要赠咱们青青一大笔诊金!”   楚青集跟李爷交往好几年了,还没得李爷亲自送过东西。   就可见林白青的面子有多大了。   他愈发觉得侄女是个宝贝,遂又说:“青青,李爷那样的大佬jiu金山有四五个,人嘛,谁没点病的,你只要随便治一下,这jiu金山可就要姓楚了。”   林白青只当他在放屁,抱着小雅上了楼,进了卧室,给孩子洗澡,做针灸。   做针灸时小雅就睡着了。   她来的时候装的衣服虽然不多,但是箱子很大,就是为了带东西而来的,把衣服整理进随时背的背包里,箱子就是空的了。   做完针灸出来,她进楚春亭的房间,老爷子也在理箱子,他就两套衣服,这是他的家嘛,扔掉一套,换一套在身上即可,这样,就又是一只空箱子了。   对视一眼,老爷子接过箱子,挥了挥手,示意林白青赶紧去睡觉。   第二天是他们呆在jiu金山的最后一天了。   晚上8点的飞机,他们就该回去了。   大清早起来,林白青得再陪着小雅去捉了只兔子。   还用围墙上的藤蔓帮她编了个小笼子,小笼子还有门,可以打开,也可以合上,这样,她玩完就可以把小兔子放回去,平常只要投喂点胡萝卜,青草什么的,兔子就可以一直养着。   她捉了兔子,喊了个佣人把楚青集找来,还要跟他聊一聊。   楚青集来时,就看到小雅抱着小兔兔坐在姐姐怀里,林白青正在编笼筐。   小雅时不时看姐姐一眼,眼里满满的依恋。   楚青集瞧着,打心眼里开心,就说好不好,他家有这么一大小一,俩闺女。   其实在东湾区这一带,兔子成灾的。   因为有法律规定,还不能像在国内一样随意下药药死,得花钱雇人来除。   楚青集有钱,兔子除的勤,所以小雅才觉得它那么稀缺。   要在别人家,孩子们是看见它就烦的。   他昨天凶了女儿一顿,今天孩子明显的,愈发依赖林白青了,甚至一直缠着问东问西,问花国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这小丫头,还真动了心思想跟姐姐走了。   楚青集试着问女儿:“想跟姐姐去花国?”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惴惴点头:“嗯。”又说:“爷爷好像也不坏。”   “你爷爷所有的坏都用在一个人身上了,他如今是只又老又残的衰狮,坏不起来了。”楚青集话里有话,笑着说。   又指了指手里的大哥大,对林白青说:“刚才我给鲍勃打电话没打通,但你妈妈肯定会要你治病的,早去早回吧,到时候记得把金针带来,小雅的病咱们也就能去根了,是吧。”又问小雅:“你说对不对?”   小雅没有说话,只专注的玩着她的小兔子。   林白青笑问楚青集:“你说当初如果拿着金针出国的是我爸,他会把金针卖给RI本人吗?”   楚青集摆手说:“那不会,首先,他不混小将队伍,不可能拿金针,再,他为人踏实肯吃苦,就去码头扛包也不会没饭吃的,不可能去卖一副医用工具的。”   林白青又说:“同样是出了国,但我妈妈在老外开的公司里工作,还是高管,她甚至还能帮老外打官司,她赚的全是老外的钱。而你呢,就只在国人的一亩三分地上混,你觉得你俩谁强?”   又问:“那金针,你就非得让我带出国不可,是吧?”   说起沈庆仪,楚青集自愧不如。   但关于金针,这不没办法嘛,他反问:“那怎么办,灵丹堂那副金针已经在RI本人手里了,难不成我去把它抢回来,你能吗,我反正不能。”   “也许我不能,但我敢想,我也会那么做,如果是我爸我妈,也许做不到,肯定也都敢想,敢做,但你就不敢,懦夫!”林白青淡淡说:“我觉得我妈曾经肯定特别鄙视你,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这丫头,骂人不用脏话呀她。   楚青集也有脾气的,被戳中了心思也生气,说:“想法谁都有,关键在于行动,青青,你知道桥本制业有多大吗,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顾培他妈……”   就在这时,曹芝芳急匆匆跑了来,喊:“二爷,二爷!”   楚青集正在游侄女留下来呢,曹芝芳来了算啥?   眼看林白青在冷笑,估计她是笑他连害了他爹的人都要留着,是真心黑。   楚青集得解释一下:“咱拿了人家的针,现在不好赶人,但等针还了,我会立刻跟她分手,赶走她的。”   又起身问:“怎么了?”   曹芝芳朝着楚青集挤了个眼色,楚青集于是去一边了。   俩人在一边聊着,曹芝芳语气急促,在说着什么,楚青集说:“行了行了,哄哄他就得,那不算什么大事。”   然后他回头,说:“青青,咱们下午车上慢慢聊,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时间还不够24小时,但今天得给小雅提前把针灸做掉。   针,人家汉唐医馆的人早来了,等着要带走呢。   林白青进门时,听到地下室的入口处传来楚春亭和楚青集的争吵声,但只略听了听,就带着小雅上楼了。   她和老爷子筹划好的,今天要把所有的医书全带走的,老爷子此刻在拿书。   林白青只是楚青集的侄女,甚至还没上户口本,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   非到万不得已,她不能去要东西,否则就成抢劫了,所以书,得老爷子去交涉。   她现在帮小雅做完针灸,时间差不多就该去机场了。   所以在楼梯口她只停了停,就带小雅上楼了。   今天做针灸,全程小女孩都醒着,林白青也跟她承诺,过段时间就回来看她。   当然,十岁的孩子,大了,懂事了。   林白青也得告诉她真相,自己下一趟来也不会带金针。   但她的病需要金针,那她就必须自己跟爸爸提要求,要求回国做治疗。   让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离开爸爸,那是一桩很大的冒险,所以小雅并没有答应,因为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嘛,反而觉得自己没病,不需要治病。   她对金针到底是个啥也没概念,一个劲儿,只缠着问林白青下次什么时候能回来,听姐姐肯定的答应,说顶多也就一个月,小女孩就愈发不在乎病了。   终于,楼下响起楚春亭的声音:“青青,我这边已经妥当了,咱们该走了。”   林白青才刚收了针,还没消毒,听到老爷子这样喊,心里惊讶他拿书能拿的这么容易,但既然东西已经拿到了,她也就该正式跟妹妹做告别了。   拉着小女孩坐了起来,林白青正要跟她再说几句,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林白青正好心里有些不定,一看来电显示一长串,竟然是灵丹堂的电话,立刻接了起来:“喂?”   是顾培,他问:“你应该已经在计划出发了吧,晚上8:30的航班?”   国际航班时间是固定的,所以顾培一查航班就知道了。   林白青说:“对。”   顾培又问:“书已经拿到了吧,还顺利吧?”   林白青总觉得楚春亭拿的有点太容易,但还是说:“拿到了。”太顺利了。   “各大学,或者州图书馆所开具的销毁类证明文件呢,也拿到了吧,楚青集竟然全都给你了?”顾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林白青在瞬间恍然大悟,为什么楚青集会跟曹芝芳说,随便哄哄老爷子就得。   各种医书,就好比《小品方》,《本草歌诀》等,它是古籍,一两本可以,但要带十几本,甚至几十本,从M国是带不出去的。   必须有从各大图书馆开具的,证明其属于销毁物的相关文件,证明它属于待处理的废品,不然,它是会被定义为文物的。   楚青集是给书了,但他没给相关文件的话,他们在机场就要被抓,那可真要黑在M国了,说不定还得蹲局子。   林白青说:“他没给,他给我们设了个套,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就去找东西。”   书,她今天必须带回去。   “快去!”顾培又说:“过半个小时吧,会有人来接你们的。”   林白青估计今天有场恶战,为了方便,把运动服脱了,只穿背心。   揽过小雅吻了吻,她轻声说:“一会儿楼下应该会很吵,你不要出门,如果害怕,就缩在被窝里,姐姐要问你爸爸要一样东西,可能会打他,打疼他,他可能还会哭,但姐姐向你保证,不会伤害他,也不会让他流血,而且姐姐以后肯定还会回来看你的,我……向你的上帝保证!”   小雅沉默片刻,忽而问:“你是想要他的钱,对吗?”   其实亲人之间可以不必翻脸,吵架,打打闹闹的,对孩子的影响太坏了。   现在倒好,妹妹拿她当成是来抢钱的土匪了。   林白青忙说:“不是钱。”又说:“还记得昨天那个晕倒的阿姨吗,是姐姐救了她,对吧,还记得吗,当时有那么多人给姐姐鼓掌,那个阿姨也很感谢姐姐的。姐姐想要的,是你爸爸手里的,可以救很多很多的人的东西。”   小雅撇了撇嘴,说:“你是木兰,你肯定会打败爸爸的,对吗?”   这孩子知道她有功夫,是花木兰。   当亲人骤然反目,她不知道该如何调和,又说:“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帮你的,我可以打开保险箱。”   林白青一凛:“你知道你爸爸保险箱的密码?”   证明文件,应该就在保险箱里吧。   小雅点头,跳下床赤脚跑着,说:“不要打他。”又说:“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但是……”   情况太复杂了,复杂到孩子无法理解,她又说:“我希望你还能再回来。”   她不希望姐姐打爸爸,又还希望姐姐能再回来。   貔貅二叔生了个很大方的女儿,小雅认为这一切的矛盾,都可以拿钱摆平。   楚青集和他的打手,佣人都在楼下。   他的书房在二楼,门开着,小雅进了门,掀开一副字画,后面是个密码锁,小女孩熟练的摁开它,林白青才发现侧面的墙壁后面还有一间屋子,进去,里面又是一间跟外面布置差不多的书房。   角落里有个保险柜,小雅左拧右拧,拧了几下,保险柜啪的一声开了。   上层摆的满满的,一沓沓的都是美金,但林白青当然不要那个。   看到下层有归整好的各种文件,她一只只的拿出文件袋,迅速的翻着。   那么重要的财富,证明材料当然是归类好的,翻到一个文件夹,看到上面写着Book proof materials几个字,林白青赶忙打开,抽了一张出来。   虽然文字密密麻麻,不是母语她一时认不全,但大概看了一下,其中反复提到了书籍,销毁等单词,那应该就是这个了。   她刚关上保险箱的门,就听到楼梯上一阵脚步声。   拉起小雅,俩人刚从里间出来,楚青集已经在门上了。   他本来是笑嘻嘻的,一看林白青手里的文件袋,脸色大变:“青青,没你这样儿的吧,哄着妹妹从家里偷东西,像话吗?”   林白青把妹妹护在身后,说:“楚先生,做人要讲道理,咱们有言在先,我借针给孩子治病,你给我书,这是我应得的。”   楚青集示意小雅:“去书桌下面!”   退后两步,他扎起了马步,强辞夺理:“孩子还没完全好,你还不能拿书。”   这不就是间接承认,她拿的文件确实是书的证明材料了?   林白青不想跟他废话,准备跟他好好打一架,痛扁这家伙一顿。   但这时小雅哇的一声,开哭了,楚青集也突然伸手,来抢东西了。   他手掌带着风,足见力道之大,要硬碰硬,林白青有可能还真打不过。   但她转身一躲,双指捣在楚青集肚脐眼的下三寸,只见他瞬时弯腰,嗷嚎一声。   林白青趁势转身出门,正好迎上阿水。   她毕竟是大小姐,这小子还愣着,有点不敢动手。   林白青经过时也是捣他肚脐眼的下三寸,他也是立刻弯腰,嗷嚎一声。   人肚脐眼的下方三寸,名字叫笑虎穴,也就是电视电影里所谓的笑穴,但点它,不会是像电影里一样让人哈哈大笑,而是,人会反射性的抽搐,难受,也不是笑,而是因为难受而大叫。   楚青集不敢惊动老爷子,当然想速战速绝,示意阿水上,自己也追了上来,林白青本来准备跟楚青集打一场,也想下狠手的,但看小雅也追到了楼梯上,弯腰躲过楚青集的手掌,又连捣了几下,还顺势捣了阿水几下。   于是在小雅眼里,爸爸打人不成,反面捂着肚子,又是笑,又是嗷嚎嗷嚎的乱叫,跟阿水俩像狗一样,在楼梯上扭来扭去。   这倒好,小雅本来很紧张的,却生生给这场面逗笑了。   “怎么还不下楼?”楚春亭等不住,来问了。   楚青集捂着肚子,蓦然抬头,看老爷子拄着拐杖,腰佝偻着。   他刚来时腰是挺的,累了几天,肉眼可见的老了,腰也佝了,疲的不成样了。   但眉如茅叉眼如刀,这是一只苍老的雄狮,而是狮子就会咬人,一生气,说不定他还真会弑子。   咬了咬牙,楚青集说:“我忘了给你们拿证明材料,刚刚交给白青。”   又说:“我们刚闹着玩呢,逗小雅玩一玩嘛。”   但低头再看林白青,还得来一句:“叔不是不给你东西,你留在M国,这些东西全是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把它们带回国,带回那个害死我哥的混蛋国家,你懂二叔的苦心吧!”   林白青不懂,也不想懂。   反正书老爷子已经拿到了,她也不需要懂。   把证明材料交给楚春亭,扶着老爷子下了楼,林白青总还是有点担心,担心楚青集在送人的路上又要让阿水闹妖蛾子,就不太想坐他的车。   但这地儿人稀地广的,车并不好打,她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给柳堰打个电话,如果他还在jiu金山的话,倒是可以来接自己一趟。   但一出门,就见门前有辆掉了漆,破破烂烂的车,车前站着个人,墨镜牛仔裤,格子花衬衫,正在打量楚青集家的大别墅。   看到林白青,他摘了墨镜,咧嘴笑:“白青,哦不,现在该喊婶子了。”   林白青一看,也笑了:“顾卫军?”   所以,这是顾培帮她搬的救兵吧,他来的可真及时。   作者有话说:   楚青集:我可是只进不出的貔貅啊,心痛,心好痛!   卫军:嗨,你们还记得我吗,吼吼~ 第98章 成人玩具   (见多识广的顾军医都遭不住了!)   “小婶, 这是你的……家?”顾卫军一脸不可置信。   他听三爷大概说了一下,林白青是抱养的,而且最近找着了家人。   还听顾培说,她这趟来M国, 就是来探亲的。   但, 确定这栋位于东湾区的豪宅就是她的家?   ……   谁的家人会随时随地计划着坑家人, 还一个恨不能杀了另一个?   林白青耻于跟楚青集称家人, 含混着应了一声, 转而问:“是你小叔让你来的, 这车是你买的?”   顾卫军就在jiu金山留学, 但这车不是他的,他一穷学生,买不起车。   车是他专门借的田琳娜的。   顾培昨天就打电话约了他, 让他来帮忙送个行, 毕竟两地消费水平,各方面都不一样, 他以为林白青只来几天的话,大概也没啥钱旅游, 还专门问田琳娜借了一笔钱,打算带婶子好好逛一逛纸醉金迷的国际大都会。   但甫一到楚家他就犯嘀咕了。   因为他的小跑车足足跑了三分钟才看到房子。   再到人家家门口一看, 大跌眼镜,门口一辆道奇一辆JMC, 佣人好几个。   这豪华, 这气派,确定需要他借来的小破车送人?   但他的出现于林白青就可谓及时雨了。   行李箱和礼物都被阿水搬到道奇车上了, 林白青打开后备箱搬了出来, 见顾卫军这小破车的后备箱放不下, 索性又往后座上塞了一些。   一辆掉了漆的小破车装的满满当当,她就准备满载而归了。   楚青集不但是貔貅,还是变色龙,既然木已成舟,也就认怂,不闹了。   转而来跟顾卫军聊天:“在哪个学校读书?”   顾卫军一脸拘谨:“UCB。”   UCB可是公立长春藤,好学校,顾培这小侄子可以的。   楚青集再拍他肩膀,说:“青青可是我们楚家的大小姐,既你是她的夫家人,我就是你……二舅爷,以后有时间就来玩,家里房子多,随你住。”   曾经为了继承一间小诊所,租住在鱼龙混杂的大杂院里,咬着牙在他们兄弟中点兵点将挑丈夫的林白青竟然是……某户人家的……大小姐?   顾卫军打了个嗝,点头:“好的……二舅爷!”   单论外在,楚青集是全天下最好的二叔:“青青,时间还早着,飞机餐不好吃,在家吃晚饭吧,想吃什么,二叔马上让佣人做。”   林白青没理他,看小雅在门口瑟缩着,拉了出来,跪地上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我们必须得走了,但姐姐肯定还会回来看你的,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小雅是背着手的,突然伸出手来,吓了所有人一跳,因为她捏着一大沓的美金,全是100的面值:“姐姐,你忘带钱了啦,你要带着钱才会来看我呀。”   曹芝芳跳起来就想抢钱,楚青集一巴掌把她搧到了一边。   摊手,无力。   貔貅生了个善财童子,叫他怎么办才好呢?   楚春亭倒是笑的很得意。   而准备带林白青看看纸醉金迷的顾卫军,直接吓的打了个嗝儿。   那一沓是一万美金,一万,美金!   看着钱,林白青明白了,小雅认为她跟曹芝芳,以及她爸别的女朋友一样,是要拿到钱,才愿意对她好,才愿意回来看她的。   接过孩子手里的钱,一张张理好,林白青抱了抱孩子,走向楚春亭,再伸手。   老爷子默了片刻,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口径的手.枪来,先关掉保险,才调转枪口,放到了孙女手上。   然后颤危危下台阶,哐啷一声拉开车门,上了顾卫军的车。   楚青集收了枪和钱,拍开车窗,一脸关怀:“爸,一路平安,保重自己!”   楚春亭冷哼:“再敢让不三不四的女人照顾孩子,老子早晚嘣了你!”   这,老子要嘣儿子?   这是什么样的一家人?   顾卫军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   一边是生母,一边是眼巴巴的妹妹,这趟M国之旅,林白青走的极不安心。   相比JMC的豪华大越野,顾卫军这小破车热风都没有,还有一股浓浓的皮革胶臭,他也刚到拿到驾照,生怕闯红灯,一路走的颤颤兢兢。   楚春亭在后面,目光冷冷:“听说原来青青要选个对象,你不甚瞧得上她?”   关于招夫一事,他听穆成扬专门讲过,知道所有的详细细节。   顾卫军抱着方向盘,坐的板直,只觉得脖子后面好似有冷风在嗖嗖的灌。   当初要谈招夫,他不是瞧不上林白青,他是反对包办婚姻。   而且后来他同意被包办了,特别同意,是林白青不想要他的。   顾卫军想跟这位凶巴巴的老爷子解释一下,但他不敢,他怕随时要吃花生米。   林白青在副驾驶,看他大冷天冒白毛汗,问:“卫军你热吗,怎么流汗啦?”   顾卫军心说你爷爷随手就要嘣人,我是热吗,我是怕,我在冒冷汗!   他扯了一下唇:“我还好。”   林白青又问:“你是不是很紧张呀,手怎么一直在打颤?”   顾卫军心说你家孩子一掏一万美金,老爷子兜里揣着枪要嘣儿子,我能不紧张吗,我怕自己明天要因为凶杀案上报纸,好吗?   但他所认识的M国只是校园,有自由民主和公正,而林白青所处的,是枪与美钞,金钱帝国,显然,她所见识的M国,比他见识的更加广阔。   顾卫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不过他想起件要紧事情来:“对了,敖武也在M国,在个什么‘专利小组’。”   顾敖武居然在专利特别小组?   在上辈子,他要到加入世贸后才会负责专利方面的事,但这辈子却这么早。   “是小叔介绍他进团的,听说你也在M国,想请你吃个饭的,但临时出了事来不了,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等他有机会回国再聚吧。”顾卫军又说。   怪不得,原来是顾培介绍他去的。   这次为蒿甲醚和去甲斑蝥素申请专利意义巨大。   顾敖武要全程参于,早早有了经验,以后灵丹堂要想申请,就要容易得多了。   想到专利之路又多一枚助力,林白青失落的心情总算好了点。   顾卫军悄悄瞄后视镜,看到红眉毛的老爷爷闭上了眼睛,放松了点,也敢吐点苦水了:“唉,要不是出国,我都不知道,国外歧视咱们歧视的可严重了。”   “你是遇着什么难事儿了?”林白青问。   顾卫军说:“就敖武他们,跟国外公司合作,对方要求他们做个啥瞎子试验,听说要花几十万美金,小叔应该知道的,据说谈判一直在僵持。”   “瞎子试验,一听就是鬼扯!”楚春亭忽而睁眼,两道精光。   顾卫军又给吓了一跳,感觉老爷子随时想要掏枪嘣人。   林白青解释说:“那个叫双盲试验,通常用于药品的副作用试验中,医生在做试验时,事先不通知患者吃的是药品,或者安慰剂,并通过临床数据来判断药物的副作用,如果CIBA提了这种要求,确实是在为难人,因为临床试验应该在双方合作,共同生产药品之后再开展,而不是之前。”   顾卫军是学金融的,不懂医,如听天书。   楚春亭骄傲的翘起二郎腿,斜觑:“顾家小子,听懂了吗,这就叫专业。”   顾卫军连连点头:“感谢小林,哦不……小婶的科普。”   老爷了一脸鄙夷,神情仿佛在说,就你这种货色,还敢嫌弃我的孙女?   到了机场,在顾卫军的帮助下办了托运,林白青守在玻璃窗前,一直看到行李箱上了传送带,被送进飞机的大肚舱里,一颗心才算落回了胸膛中。   临分别前,林白青特意要了顾卫军的电话号码。   因为楚青集的人脉和关系,其人不得不用,但他心太黑了,不得不防,相比之下,顾卫军军人家庭出身,有一颗赤子之心,有些该帮的忙让他帮会更保险。   ……   上了飞机,一老一少皆筋疲力竭。   还好从M国回去的飞机很空,机舱里只有三分之一的乘客,可以睡个好觉。   闭眼闷头一觉,林白青才睡醒,就看到楚春亭正在看报纸。   看孙女醒了,老爷子递了报纸过来:“关于你妈的新闻,我在那孽障的地下室里翻到的,你也看看吧。”   他拿的是一封二十年前的报纸,港城报纸,繁体字,已经泛黄了,标题是[风骚蛇妇阿花,三锤锤杀亲夫!]。   林白青一个机灵。   这是二十年前,港媒关于沈庆仪杀夫案的报道,还配有黑白照片,是个男人倒在地板上,面部做了模糊处理,身体很清晰,尤其一双大脚,格外的大,脚还沾脏,一旁配有一张画相,标注着几个字:风骚蛇妇阿花。   楚春亭说:“港城阿Sir可真是一帮饭桶,你看看那画相,跟你妈有关系吗?”   七八十年代的港城虽然比不上现在乱,但也很乱的,警方对于逃港分子们的案子并不上心,报纸又喜欢用一些刺激人眼球的词语来抓销量,就要胡写。   林白青看了报道,总算了解当时的情况了。   沈庆仪是在灌醉那个渣男之后,锤碎了他的两只膝盖,之后她带着孩子逃跑了,而男人,据报纸说,是因为疼痛而昏迷,继而死在了出租屋内。   看起来妈妈有点太不谨慎,因为她把凶器丢在现场,还留了大量的指纹。   警方提取到了她的指纹,还有目击者,可谓铁证如山。   “她当时应该没想杀人,是在争执中误杀的,但你看看报纸,将她形容成风骚,放荡,堕落的□□,是有意谋杀亲夫,简直过分!”楚春亭再说。   沈庆仪杀人是为了摆脱渣男的纠缠,但港媒嘛,几十年如一日,为了销量,总喜欢给女性泼脏水,贬低女性,由他们一报道,就成蛇蝎女故意杀夫了。   把报纸仔细叠了起来,林白青也在掐日子,希望能赶紧到追溯期。   ……   医书是带回来了,但楚春亭要跟林白青商量的是,他总共带回来42本书,当然不可能全给她,就比如《小品方》,它不属于某一个人,而是民族遗产。   它需要被鉴定为是真本,然后上缴国家历史博物馆。   历史博物馆会向国际社会宣告它的存在,认证它是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   基于《小品方》,每家中医诊所,个人,都可以为自己的药品申请国际专利。   所以,它是必须要捐的。   另外,楚春亭还要自留一些,就比如,有四本唐代的敦煌手抄本,一本可抵黄金十担,另还有一本‘庚辰版’《红楼梦》,在拍卖市场上,价值也不可估量。   眼看飞机要落地,他说:“医书,只要不算太重要的都给你,这趟辛苦你了,那也是你该得的,但我得先带回家做个保护处理,才能给你。”   俗话说得好,与人斗,齐乐无穷。   跟貔貅二叔斗罢了心眼子,林白青还得跟这老爷子继续斗。   “你是想做防虫,防蛀方面的保护处理吧,我们灵丹堂有的是药,也有环境,我也会处理,毕竟是我的书,我自己来做处理就好。”她叠上报纸,说。   楚春亭温笑着,耐心说:“青青,我已经让马厅联络过□□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懂得,有些书不能留,必须捐出去。”   林白青轻描淡写的说:“我知道呀,但它是我的书,要捐也要以我师父顾明的名义来捐,你让马厅来灵丹堂拿书就好了呀,毕竟是我师父顾明捐的嘛。”   楚春亭两道眉毛剧烈扭动,咬牙半天,表面不动声色,内里肝肠寸断。   正所谓报应不爽。   一趟M国之旅,大孙女着实让老爷子扬眉吐气了一回。   但该还的孽债也要还,明明是他抢回来的书,林白青却要以顾明的名义来捐!   那他这趟算是干嘛去了,是帮顾明抢东西吗?   他辛辛苦苦一趟,最后出名出风头的,竟是死了的顾明?   他在板材棺里,他好意思吗?   咬牙,楚春亭又说:“我来之前给马厅长打电话了,他派了祁秘书来接机的,书还是我先带走吧,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来家里,想要什么书就全拿走。”   医书太重要了,就算要捐,他也想以自己的名义捐。   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他这是想来个缓兵之计。   但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林白青专克这老爷子,伸出两只葱管似的细手看了看,她说:“祁秘书的拳头应该没我的硬吧?”   老爷子给她噎的,半天没吭气儿!   下了飞机,林白青以为顾培既知道时间,会来接她,但并没有,来的是他的司机小马,说顾培还在加班,来不了。   林白青给顾培带了东西,鉴于他的职业,和高于部队整体薪资十倍的薪水,有一个政治处的人加班儿,陪着小马一起来,来看东西。   正好儿,林白青一出来就指装书的行李箱,说那个也跟顾培有关,她要拿走。   所以最终,一老一小,俩爷孙对视一眼,斗争又以楚春亭宣告失败而结束。   ……   再说军医院。   此时晚上8:30了,顾培,高院长,李副院长几个在院长办公室。   茶几上是几人的饭缸子。   高院长和李副院长的还没洗,但他们吃过饭的缸子,比洗过的还要干净,顾培的倒是洗的干干净净,还挂着水珠子。   时间一分一秒,但电话一直没有响。   李副院长紧张的不行,见顾培时不时看表,似乎有要走的意思,小声说:“还是再等等吧,万一对方不同意,合作谈崩了,你最好有个应急预案,这事可崩不起的。”   顾培再看表,耐心说:“是CIBA的要求提的有问题,只要他们是想诚心跟咱们合作,就会同意咱们的要求,不存在崩不崩的问题。”   李副院还是不放心:“万一人家挑刺,就不谈了呢,我总觉得咱们太冒险了。”   顾培再皱眉头。   他们所等的,也正是顾卫军所说的‘瞎子试验’,双盲试验的谈判结果。   军医院在跟CIBA谈专利合作时,CIBA提了一项要求,要求花国部队医疗系统为其所申报的药物先做双盲试验,然后再进一步谈合作。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其实在西方,药物的双盲试验都需要很严苛的条件才能进行。   虽然有这么一项试验形式,但没有几个大公司真正把它投用于临床。   而当药品被投放向市场,要申请各种批号时,双盲试验的结果也不计在内。   而在合作之前让部队进行双盲试验,就更是为难人了,它需要花费几个月的功夫,还要几十万美金的研究经费,这是CIBA公司在故意歧视,刁难军方。   如果顾培没有参于这件事,不知道也就罢了。   但他是部队引进来的西方人材,既然参于了,一个月的薪水又是院长他们的十倍,他就必须把真相讲出来,为军方省掉这笔额外经费。   当然,领导们会担忧,因为这趟合作来之不易,他们生怕搞砸了上面要责备。   但顾培觉得不会搞砸。   它应该是某个歧视花国的Monitor搞的鬼,提出来故意刁难人的。   但决策权在领导层,跟花国合作是CIBA的战略大方向,哪可能因为那么点小事,CIBA就终止合作的。   今天妻子从M国回来,这趟她应该很辛苦,顾培想去机场接人,但眼看飞机就要落地了,他走不了,他着急,不耐烦。   终于,电话铃响了。   高院长和李副院却是一缩,示意顾培:“快接!”   顾培接了起来,声音沉沉,喂了一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全程不过一分钟。   俩领导的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一分钟,他们怀疑顾培都没听完对方讲的话呀,这……这……用他这种人,领导随时有被吓死的可能。   端起饭缸子,顾培说:“对方说绕开双盲试验,合作继续。”   俩领导对视一眼,感觉是个大难题,竟然这么轻松就绕过了?   但他们还有很多疑问,顾培回办公室放了缸子,要下楼,他们也跟着,高院问:“现在说绕开,那以后还会不会再做?”   顾培见俩领导要跟着,示意他俩先走,说:“要做也是合作以后再做。”   李副院长又问:“万一要是试验不通过呢,那咱的药岂不也申请不了专利?”   顾培在后,但他走得快,就逼着俩领导不得不走的更快一点。   “不会,因为我们的药品不具备做双盲的条件。”顾培说。   高院再问:“为什么,那怎么办?”   已经到大门口了,顾培忽而止步。   这是个全国上下一心,要跟国际接轨的年代,凡事都是第一次,高院以为又有什么很大的困难需要克服,心一提,就听顾培说:“那个问题不算重要,我爱人来了,我要去接她,工作方面的事明天上班,咱们慢慢说吧。”   俩领导抬头一看,还真是,车已经回来了,就停在院子里。   政治处的人专门跟着,在给她带来的物品做登记。   因为跟CIBA的合作可以继续展开,俩领导心情敞快,李副院说:“你的东西得做个登记,政治处怎么就一个人呀,得搞快点,小林从国外回来的,很累的。”   “东西不多,很快的。”政治处的同志搬起个大盒子,问林白青:“您来打开。”   高院想到啥,拉了李副院一把,示意他赶紧走。   林白青可是从花花世界M国回来的,说不定带了啥小夫妻玩的花的东西。   他们看见了不太好。   晚上,车里开着灯,但看不太清楚,顾培隐隐约约看着,心差点停跳!   这时林白青已经打开了盒子,政治处的工作人员说:“这是……玩具吧?”   高院和李副院对视一眼,顾培都多大了,礼物是玩具的话?   成人玩具?   他们一把老脸,还是赶紧走算了。   但这时小马突然开始大叫了:“哇……哇……居然是……哇!”   而顾培,就在刚才,俩领导都要慌死了时他风轻云淡,轻轻松松,但此刻他忽而向后倒了两步,面色煞白,就好像是,被雷劈过一样。   到底啥礼物啊?   见多识广的顾军医好像要遭不住了!   李副院首先控制不住脚,上前一看,大失所望:“还真是玩具?”   一大盒瞧着像是合金的小玩具,稀奇古怪的。   还有一盒,林白青一打开,里面全是一个个塑料封装好的小兵人儿,还有几辆玩具车,就这……这也是玩偶呀,这不小孩儿玩的玩具吗?   顾军医也是被惊到了吧,这……这……哄孩子呀这是。   小马兴奋的要疯了:“《星球大战》套装,全套的,哇,你们看过《星球大战》吗,它居然有玩具,天啦,所有的角色都有玩偶,武器,看看这武器?”   再看另一个大盒子,这个他也认识,G.I.JOE特种部队全套玩偶。   给人买礼物,不在于自己喜欢。   林白青其实也搞不懂这些小玩艺儿有什么好的。   但她上辈子见过,顾培专门高价收藏着这些小玩艺儿,摆了几大柜子。   她推想,在他童年时期应该也很喜欢这种小玩具,但估计从来没有得到过。   李副院和高院对视一眼,看登记的差不多了,忙说:“都这么晚了,早点回。”   虚惊一场,赶紧走人。   政治政的人也不懂那玩艺儿有啥新鲜的。   只有小马,羡慕,无比羡慕。   他在电视上看过《星球大战》,别看他都22了,但男人至死是少年,他太想拥有那么一套玩具了,同时他也觉得,那玩艺儿肯定价值不菲。   终于,他说:“嫂子,这玩具估计得好几百块吧?”   他还想再看一眼,但顾培哐的一声关上了后备箱门:“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小马心说看看又不会看坏,而且怎么顾军医好像不喜欢的样子。   难道说他没看过《星球大战》,没看过G.I.JOE特种部队。   目送车离开,小马感觉自己今天晚上要睡不着觉了。   ……   再说车上。   林白青也觉得很奇怪,因为顾培看上去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他是不喜欢吗,还是担心太贵了?   这一套就在M国,一般人也要分好几年送给孩子的。   折合人民币,它花了林白青上万块,难道顾培竟然不喜欢?   “这是送你的圣诞礼物,迟了点,你是不是不喜欢呀?”她试着问。   圣诞已经过了,马上元旦了,作为圣诞礼物,晚了点。   顾培喉结剧颤,唇有些干,舔了舔唇才说:“特别特别喜欢。”又说:“在我读书时,我的同学们每逢圣诞节,都会收到这样的礼物,我也经常会收到,但是……”   但是,顾培眼底浮起一抹凄色。   还有一个他永远不敢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其实在他小时候,每逢圣诞,他也会收到很多礼物,尤其是这种小玩具。   可总会在圣诞节的那一天,被母亲用红色的漆皮高跟鞋一只只踩碎。   每一个圣诞节,他都会在交织着兴奋,恐惧和不安的痛苦中渡过。   而他的母亲,她的唇角永远压抑着恨与怨憎。   ……   顾培侧首看了妻子一眼。   在没有看到礼物之前,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喜欢这种小玩具。   可是,就在看到的那一刻,他好像回到了童年。   圆了一个梦,一个关于玩具的梦,因为从此,再也没有人会踩碎他的玩具了。   兴奋伴着恐惧,就在刚才,顾培差点像小时候一样因紧张而休克。   但还好他控制住了自己。   同时他也控制住了自己的失态,只不停的说:“我喜欢的,特别特别喜欢。”   一回家,林白青就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了。   清空半张梳妆台,他不是用撕的,而是用吹风机热烘的方式烘热包装,再用镊子将它打开,一个个的,把那些钛合金的小人偶,小车车和各种小枪,小动物拿出来,一只只摆到了她的梳妆台上,拆一只就要整理一只盒子,一丝不苟。   他有点慌,时不时就要看她一眼。   似乎很戒备,生怕她会抢走他的小玩具。   林白青洗完澡回来,在窗外就看到小人儿,小车车全摆出来了,顾培全神贯注,跟个孩子似的,正在凝视着他的小玩具,而就在她开门的那一刻,他猛的站起来,神情格外紧张,因为他天生象牙白的肤色,让他的紧张还带了些小男孩般的无辜气质。   不过看到是她,他又大松了一口气,坐那儿去看玩具了。   能买到让丈夫喜欢的礼物,林白青也很开心。   洗完澡,太累了,书就先放着,明天再整理,把包整理了一下,又从顾培的包里翻出金针来,装回了自己的包里。   她拿出那封二十年前的,关于沈庆仪的凶杀案的报道来,又在床上看了起来。   边看边掐日子,看离妈妈的追溯期满到底还有多久。   忽而,顾培轻声问:“你看的这是哪里的报纸,那是一桩凶杀案?”   林白青才发现男人没有玩玩具,躺床上了。   她问:“不喜欢吗,你怎么不玩啦?”   他应该能算到金额,因为那些小玩意儿全是钛合金的,精细到每个关节,是最昂的玩具了。   它们单个就要十几,甚至几十美金,她买了整整两大包,上万块钱。   顾培表现的越激动,就证明她的钱花的越值。   但他才玩了一会儿就丢下了。   林白青心里就不大高兴了,两千多美金,一万多块钱呢!   顾培该怎么说呢,他不是不喜欢,如果是在小时候得到那种小玩具,他可能做梦也要抱在怀里,甚至,他会兴奋到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   可现在的他是个成年人。   当洗的干干净净,温香软玉的妻子躺在床上,于他的诱惑比小玩具要大得多。   但他在男女相处方面,表面看似高冷,木讷,但其实是个非常被动,且讨好型的性格,刚才在妻子身边躺了好半天,都不敢打扰她。   见她还要继续看报纸,他说:“那桩凶案的判法应该有问题。”   林白青愣了一下:“什么问题?”   一桩二十年前的案子,一份胡编乱造,以刺激消费者购买的文章,林白青觉得它问题很多,不,它简直就是在造谣,鬼扯。   但凡人,凡事,都得从专业的眼光去判断。   而顾培是个现代医学科的医生,他看待问题,是从医学方面去判断的。   他指着报纸上刊登的,男人的照片说:“如果这是准确的案发第一现场,那么,这个人不是死于‘风骚蛇妇阿花’的锤击,他在受伤后还遭受过二次伤害,也就是说凶手不是阿花,另有其人。”   只凭一张报纸上的黑白照片,顾培怎么看出来凶手另有其人的?   当然了,他是个非常专业的手术刀医生,活人见的不少,死人也见过很多。   就跟法医一样,他是可以从尸体的形态,各个方面来推断死亡原因的。   林白青连报纸一起钻进了丈夫怀中:“快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难道我要永远被顾明压着踩吗,呜呜,好伤心。   顾培:玩具,居然是玩具,呜呜,好开心!   PS:讲个冷知识,有很多人会用双盲试验攻击中医,中成药,认为中药就是安慰剂,是无效的,但其实大多数西药也没有通过双盲试验,因为它的试验条件非常严苛。 第99章 个人恩怨   (你爷爷我要给柳连枝低头,认错!)   沈庆仪杀夫一事, 林白青在M国也才第一次听说,还没来得及跟顾培讲。   所以在顾培看来,[风骚蛇妇阿花]只是个陌生人。   而作为医生,他会用专业的眼光看待问题。   他指着报纸上尸体硕大的脚底板上一小块不明斑状, 问:“你看这像什么?”   黑白照片, 尸体的脚上有几处污渍, 其中有个圆形的淡斑, 是深陷着的。   林白青说:“他打赤脚的时候踩上的垃圾吧, 像颗豆子。”   只看那个淡斑, 看起来确实像只红豆, 或者绿豆。   顾培眉头一皱,望着妻子,仿如望着……他的眼神仿佛在关爱智障。   难道不是?   林白青只是个中医, 不懂西医那套, 又说:“铁的,小滚珠一类的小东西?”   顾培再皱眉头, 目光依旧直勾勾的望着妻子。   照片是站在脚的位置俯拍的,所以死者的脚底板露出了全貌, 脚底板特别脏,顾培指的只是许多斑块中一小块淡斑, 报纸上又是黑白照片,林白青实在看不出来它到底是个啥。   她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但于顾培来说, 那只是桩报纸上的旧闻,他顺嘴聊起也不过是想引起妻子的注意, 而此刻她仰头望着他, 丰满弹润的香唇带着丝丝黄桃的清甜, 就在他的嘴边。   饶是他再怎么善于控制自己,也会有心急,想吃点热豆腐的时候。   所以林白青眼巴巴的在等下文,顾培却忽而粗喘,拂开报纸,就吻了上来。   他有胡茬子的,而且胡茬特别硬,蹭上来,扎的林白青的脸生疼。   而且他把她最宝贝的报纸给揉坏了。   林白青本能反应,尖叫:“哎呀,你干嘛呀你!”   顾培倒是很听话,妻子一声尖叫,他立刻松开了唇。   妻子好像生气了,这叫顾培又变的无比紧张。   他最怕惹女性生气了,那会让他慌张,不知所措。   还好,她只小声说:“我是喜欢你狂野一点,但这不叫狂野,这叫……粗鲁!”   在这一瞬间,顾培其实很怕,怕她会生气,神情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   “对不起。”他赶忙道歉说。   顾培是林白青唯一见过,能在成熟冷静和天真,无措之间自由切换的男人。   他总是上一秒慌慌张张,下一秒又冷静自持。   也罢,毕竟是自己逼婚来的男人,林白青悄悄告诉自己不生气,默好会儿,小猫一样温柔的偎进他怀里,柔声说:“先讲这个,到底怎么回事,要讲的好,我就允许你……粗鲁一点。”   原来是因为这个,她想听他继续分析报纸上的凶杀案。   顾培重又放松了下来,指着那块圆斑说:“因为这个斑的缘边有凹陷,你认为应该是脚上嵌了一颗豆子,对吧?”   又说:“但如果是豆子,它应该是边缘内陷中间突起的,可它整体是内陷的,再结合尸体的放射性形态,结合起来,我判断,它应该是人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下,被强大电流灼击过的伤口。”   虽然林白青不懂西医,但人被电击的伤口她见过。   经顾培一提醒,她也恍然大悟,那脚底板上还真是个被电击了的伤口。   港城警方的判断是,男人是在膝盖碎了以后心脏骤停,俗称被疼死的。   但就林白青一生为医的经验来说,一个壮年男人因为膝盖碎了就生生疼死的概率并不大。   可一旦在双腿全废的情况下遭受了电击,引起心颤和呼吸障碍,继而导致呼吸衰竭,那他必死无疑。   而如果没有专业的法医进行全面鉴定的话,就会被认定为是,锤击致死。   再结合那个渣男混道的背景,那他会不会是,在沈庆仪离开之后,被另外的人弄死的?   而要这样说,那妈妈这二十年岂不是白逃亡了?   林白青心里格外难过,又无比佩服顾培在医学方面的专业和敏锐。   放下报纸,在顾培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在他颊侧轻轻吻了一下,待他抬头,小声说:“其实粗鲁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男人低头,就看到妻子双眼水潞潞的,正凝望着自己。   男人喉头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女人如藤蔓一般,已经缠上来了。   顾培捧上妻子的脸,没有动,只是静静望着她,眼神纯真的跟个孩子,让林白青忍不住想抱上他的额头吻一吻。   其实林白青是顾培自母亲以外,相处过的第二个女人。   她跟他的母亲是两个极端。   母亲因为憎恨他而致力于破坏他一切可以得到的美好,享乐,幻想。   她却截然相反,她一直在满足一切顾培曾经不敢妄想的一切。   今天晚上他果然表现的好粗鲁。   无比粗鲁!   ……   俩人办完事,林白青就把关于沈庆仪偷渡,被认为是凶手,又整整逃亡了二十年的事,原原本本的跟丈夫讲了一遍。   越讲越难过。   林白青是个医生,看惯了生死,会拼尽全力去救每一条生命,但不会轻易流眼泪,可讲着讲着,她也忍不住哽噎。   无疑,沈庆仪是个一直在跟命运做抗争的,不服输的强者。   但偏偏她人生的每一步,都踩在最坏的点子上。   在49年被母亲带下船,从此成为了一名‘黑五类’。   而在经历了残酷且漫长的六十年代后,于黎明前跳入大海,以为能奔向新生活。   但当时的港城,恰处于最为混乱的年代,帮派林立,打打杀杀。   而她,又被一个混混纠缠着,卷入了一桩凶杀案。   直到逃亡到M国,她才获得了一份相对平静的生活。   但如果人不是她杀的,那她这二十年的背井离乡又有什么意义?   二十年啊,她岂不白白逃亡了。   顾培听妻子讲完,也才明白过来。   所以报纸上的‘蛇妇阿花’居然是他的丈母娘,沈庆仪?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跟林白青有关的人,她不会三更半夜的,专门去看一份二十年前的旧报纸的。顾培可算明白她刚才为什么突然会那么生气了。   打开灯找回报纸,他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报道,又盯着死者那双硕大的脚丫看了半天,才说:“我确定这个人是死于电击的,报纸上的照片不够清晰,但警署肯定有详细的现场的照片,而且你看报道上写的,[有目击者称,该男子时常家暴阿花,她遂起意,将男子灌醉后蓄意杀害……],是基于该男子的死亡,警署才认定为蓄意杀害,但如果男子不死于锤击,我们就可以认为沈庆仪是在自卫,那她就是无罪的。”   其实从沈庆仪的性格就可以推断,她哪怕失忆了,她的智商很高,她会学习,会赚钱。   她不可能为了一个渣男就断送自己的人生,所以当时,她锤碎对方的膝盖,只是不想渣男再纠缠自己而已。   那个渣男也许还有别的仇家,本来就在暗中跟着,正好看他受伤,就把他杀了呢?   林白青也是天真,捧着报纸又问:“培,你再仔细看看这张照片,能不能推断出凶手来?”   这不开玩笑嘛,就一张印在报纸上的照片,顾培怎么推断凶手?   但他盯着报纸看了许久,说:“如果沈庆仪是故意杀人,她不可能傻到把凶器丢在现场,这就足以证明受害者不是她杀的,关于凶手是谁,我们没必要去追它,这个案子,我们应该追的是,港城警署调查案件时错过了细节,错判了死亡原因,致使沈庆仪背负杀人罪二十年,你妈妈是可以提起诉讼,复核案件,并向警署索赔精神,名誉方面的伤害补偿的。”   林白青眼前一亮。   顾培只是个旁观者,但是他只从报纸上的一张照片上就可以看出死者的死因来。   就证明那个被电击的伤口在当时是很明显的,而且就赤.裸裸的摆在显眼处。   而就像他说的,不管杀人的凶手是谁,沈庆仪肯定是被错判的。   警方当时是怎么勘察的现场,又是怎么做的侦破?   是港城警署的不作为,草草结案,才搞出来的冤假错案。   她母亲整整背负了二十年杀人凶手的罪名,直到现在还在逃亡。   港城警署难道不应该给她公正,赔偿和道歉?   ……   这一趟M国可去的太值了,事情也豁然开朗了。   林白青推算了一下,如果她现在就代犯罪嫌疑人提起复审案子的请求,且进展顺利的话,还有一个月过年,那么,过年前沈庆仪就可以洗清冤屈,回来了!   外婆最近身体状况也不错。   她先提前跟外婆慢慢的讲,讲清楚,再提请复核案件。   赶过年前,她全家岂不就可以团圆了?   大晚上的不好打电话,但明天一早,林白青准备一边给自己办理港澳通行证,一边打电话,让在港城的顾敖刚先去一趟警署,询问一下‘阿花案’的基本情况,拿到第一手的资料。   届时她再去港城聘请一个好律师,一举帮妈妈洗脱嫌疑!   ……   话说,第二天一早,林白青就知道顾培有多喜欢他的礼物了。   她买的可不是普通的塑料小玩偶,而是质量最好的,钛合金材质的玩具,每一个玩具小人的关节都可以被摆动,而在将来,这玩艺儿应该会被称之为是手办。   顾培从所有的小手办中挑了一个名字叫曼达洛人的挂件挂到了包上,秀眉微簇,义正辞严的说:“以后出去不能再给我买礼物了。”又说:“太贵了。”   M国和国内的消费水平不是一个档次,顾培一年也就一万美金的工资,整整2800的礼物,那是即使现在的他都不敢消费的。   但他爱到那套玩具爱什么程度。   从这天之后,他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还是洗澡。   但他会挑两个小玩具进浴室陪着他一起洗。   洗完之后,就会把小玩具带回卧室,再装进包装袋里,放回梳妆台的下面。   ……   大事当前可不能随意耍小性子,所以次日一早起来,林白青先给楚春亭挂电话,大概讲了一下沈庆仪的案子,就让他帮自己办港澳通行证去。   然后又给在港城的顾敖刚打电话,只说‘阿花’是自己的一个亲戚,让他去趟港城警署,申请查阅二十年前,‘蛇妇阿花案’的详细资料。   然后,她还得赶紧去上班。   一周没在岗,光是急着要治痛风,约了时间的公安就有七八个,全是疼的要死要活的那种。   林白青也就不往外放号了,今天先把预约的病人治掉。   早晨起来太忙,她都忘了给大家分发礼物,还是小青自己跑到她的卧室翻出礼物来,分发给大家的。   一整天,连午觉都没睡,先把急症病人清了,下午林白青还得整理从M国带回来的各种书籍。   医学类的书籍总共有26本。   林白青前脚上班,祁秘书后脚就来了,要游说她全部捐出去。   但林白青当然不可能全捐,她得先查一查,要是国内没真本的就捐。   有真本的她当然就不捐了,她得存着,以后申请私立医院的时候做为筹码。   林白青给小青买的可全是大牌衣服。   但她买的是将来的大牌,这些牌子在如今的国内还不为人所认识。   刘大夫就很想不通:“你都去M国了,怎么也不给小青买个皮尔.卡丹?”   林白青解释说:“皮尔.卡丹是法国牌子,M国我没找到。”   “那也应该买个咱认识的,CHANEL,不出名呀这个!”刘大夫说。   林白青要笑死自己了:“刘大夫,它叫香奈尔,以后就出名了。”   小青年龄小,性格活泼,人也勤快,能跟那帮实习大夫说到一块儿,她也泼辣,会指挥着那帮小实习大夫们干活儿,所以走了一周再回来,林白青发现诊所的卫生比她走之前,整体好了不少。   她和穆成扬算是谈上了,而且她又比较主动。   虽然俩人没公开,但就连刘大夫都看出来,他俩要成一对儿了。   听楼上一帮年青孩子们说说笑笑的,刘大夫得跟林白青谈件正事:“小林,我看小青和穆成扬挺合适,咱小青比较主动,但成扬吧,天性有点慢热,挺被动的,要不这样,你出面撮合一下,让他俩早点结婚算了。”   人要年龄大了就喜欢做媒。   但林白青是经历过穆成扬和张柔佳俩谈恋爱的。   她很了解师哥,知道他要是真的爱一个人,能有多主动。   而现在是,小青对他是在热恋。   但他对小青只是有好感,算不上爱,所以他才显得那么迟钝。   妹妹还小,玩一玩,吃点爱情的苦可以,但早早结婚就没必要了。   说不定她以后还能遇到比师哥更优秀的男人呢。   林白青整理好了药箱,把金针从高压消毒器里拿了出来,笑着说:“刘大夫,麻烦你整理一下柜台,我今天先走一步。”   刘大夫有了一块崭新的洋表,此时正在欣赏着,挥挥手说:“快去吧。”   ……   林白青的业务不可谓不繁忙。   她离开这几天,顾培给家里装了座机,所以要紧的电话,她得回家打。   沈庆仪那边她就先不联络了,为了能让妈妈年前回来,先直追她的案了。   所以她得给顾敖刚打个电话,问问他在港城警署询问到了些什么情况。   但顾敖刚传来的消息不太好。   “小婶,如今的港城乱的什么似的,我在警署整整等了四个小时才有人接待我,听说想复核案件,警署给我了个号码牌,让我去排队,我看了一下,是……1372号。”他说。   林白青皱眉头了:“意思是你前面还有一千多个案子在申请复核?”   顾敖刚无奈说:“小婶,港城一天发生的大案都有上百个,天天有凶杀案,天天有人被误抓误判的,有一千多个案子等着复核很正常的。”   他有点纳闷:“你说的‘阿花案’,照警方翻出来的档案看,已经发生快二十年了,马上就要到追溯期了,你问它干嘛,那个‘阿花’到底谁啊?”   现在是这样,沈庆仪掐着指头在算追溯期。   但要她是被冤枉的呢?   等到追溯期满,案子自动核销,她不就等于白白担惊受怕了二十年?   而要前面还有一千多个案子要复核,排队等复核,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当然,现在的港城政府,因为临近交接,像张子强抢劳力士那样的恶性大案层出不穷,运钞车动不动被抢,首富隔三岔五要被绑架,街上随处帮派斗殴,天台上时不时就要跳下一个炒股炒到倾家荡产的人,可谓乱成了一锅粥。   冤假错案肯定特别多,警署也是能推就推,要不把案子推没,要不就是推到大陆接管以后,搞一堆烂摊子,让大陆政府去接手。   所以现在,普通人想要复核一个案子,难度肯定不小。   不过林白青倒不必怕这个,毕竟她身后有好几个超强助力。   柳连枝可是在港大当过教授的。   也正好,妈妈的事情林白青也该讲给外婆听了。   那么这件事,不找别人,单找外婆就好。   ……   话说,如果说楚春亭能惹得林白青有多生气,柳连枝就有多么的,能把林白青的心给暖回来。   甚至经常叫她觉得,怕要愧对外婆的期望。   不像楚春亭有事没事就喜欢打个电话骚扰她一下,显摆一下存在感。   柳连枝是只要身体无恙,就绝不会打扰林白青。   也不会像别的老太太一样,因为她是外孙女,就送些粥啊汤的,嘘寒问暖。   她的关怀总是透着无比的格局。   最近因为忙于中成药中的重金属残留一事,柳连枝没有来过灵丹堂。   但在林白青不在的这几天,她托司机送了很多关于西方私立医院的经营,管理,以及营销方面的书籍过来。   还把各类医疗报纸上所有关于国家准备成立私立医院的消息全部圈了出来。   并在各种她认为有参考性,参照性的信息下面全划了线,做了批注。   要知道,要到明年,也就是1993年,关于医疗私营化改革的政策才会出来。   但柳连枝有多厉害,她现在所总结出来的各项条例和规范,就是林白青所经历过的上辈子,政府所颁发出来的,几乎一条不差!   在刚重生的时候,林白青给自己规划了三年。   她想用三年的时间把私立医院做起来,然后进军国际专利。   但现在,有外婆做辅助,林白青粗算了一下,顶多明年这个愿望就能达成了。   因为柳连枝也在军医院,借用的就是顾培的试验室。   而且她因为身体不好,晚上是不回家的,就住在军医院的疗养中心。   所以林白青换好衣服,先给顾培打了个电话,约上丈夫,要跟外婆一起吃饭,聊事情。   她在M国时给自己也买了几件衣服,但款式都比较成熟,要跟外婆吃饭嘛,估计外婆喜欢她穿的青春,活泼一点,遂从中专门挑了件淡蓝色的呢子大衣。   东海市的冬天气温倒是不低,但海风一吹,阴森森的,透骨的冷。   出了门,裹紧呢子大衣,林白青准备打辆黄面的,直奔军医院。   但她才刚刚出了巷子,就看到楚春亭那辆文化厅牌照的商务车停在外面。   司机摇下车窗,示意林白青:“小林大夫,快上车。”   为了早点办到港澳通行证,林白青跟楚春亭讲了一下沈庆仪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事,但因为估计他这个大佬也就在东海市能兴风作浪,到了港城并不灵,所以没有想请他帮忙。   当然了,她今天要跟外婆吃饭,就不能再接待他。   但林白青敲开车窗,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楚春亭先问:“顾培能确定吗,确实是冤案。”   顾培只是凭着一张照片说的,能不能确定,得把当时的证据全调出来。   林白青简单的跟老爷子讲了一下顾敖刚去调证据,想要复核,但排队很麻烦的事。   楚春亭旋即冷笑:“港城比jiu金山更乱,普通人想要寻求公平,公证,不如去想想登天,或者投胎个好人家,还要容易点。”   这老爷子的一生,不但脾气坏,嘴巴也坏,张嘴就让人烦。   林白青也知道,想要找公平并不容易,但她有柳连枝呀。   她说:“我妈妈的事您就别管了,旅途劳顿了一趟也辛苦,回家好好休息去吧,我已经跟我外婆约好了,今天晚上跟她吃饭,一起商量这件事。”   “你外婆就是个不懂变通,只会认死理儿的,要不然能把自己搞出心脏病来?”楚春亭一声嗤。   林白青也是翻白眼,挖他的短处:“那也比您强,您被曹芝芳害的半身不遂了几个月,但您能把她怎么样,还不是只能看着,吹胡子瞪眼白生气?”   楚春亭果然被打击到了,眉毛胡子瞬间乱炸。   但默了片刻,他沙哑着声音说:“走吧,我今天陪你一起,去跟柳连枝吃顿饭。”   林白青被他惊的差点没跳起来。   ……   今天还不仅仅是吃饭,林白青还得告诉外婆,沈庆仪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   所以金针,她自己制的苏合香丸,还有马衔铁针她全带着。   她还约了穆成扬,随时准备好给她做辅助的。   而且,毕竟事关外婆的健康,还得是在老干部疗养中心,拥有各种进口的,高端抢救设备,当她不灵,医院可以随时接手抢救的情况下她才能说。   在这种情况下林白青都要斟酌,试探着才敢说。   这倔犟的老爷子去干嘛,惹祸,坏事儿?   林白青本来准备臭骂老爷子一顿的。   但这趟去M国让老爷子大伤了元气,他瘦的脱了相,皮包骨头,腰也佝偻,眼眶深陷。   整个人,也就剩下那股死都不服输的精气神儿了。   看着也是挺可怜。   这还是头一回,她主动拉上老爷子的胳膊,把他的肩膀掰过来摇了摇,又白了拍他,跟哄孩子似的,温声说:“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而且你跟我外婆一起吃饭不合适,你会让她消化不良的,说不定还会心脏病发。这样,你先回家去,明天我回去陪你吃饭,我到时候亲自下厨房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今天我就先陪我外婆,好不好?”   见他眉毛弯了点,又柔声说:“咱就不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楚春亭本来气呼呼,又倔呼呼的,眉毛竖的跟《鹿鼎记》里的鳌拜似的。   但孙女自一见柳连枝就无比亲昵,对他呢,不是打屁股就是掐大腿,针扎腰椎,还动辄要出拳头教训他。   跟他一直是针尖对麦芒,毫不相让的态度。   这还是头一回,她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女孩儿对爷爷一样,搂一搂他,哄一哄他。   但其实楚春亭并非想添乱,而是,他觉得当大事当前,个人恩怨就该化解了。   他要见柳连枝,正是想化解曾经的个人恩怨。   “如果你妈妈真是被冤枉的,我要港城警署的署长站出来,亲自给她道歉!”楚春亭说着,打开了车门,示意孙女:“上车,现在咱们去商量正事儿!”   林白青以为他这是想揽活儿,不想让她去见柳连枝,还想劝劝老头的。   但楚春亭又说:“你爷爷我一生好强,天地宗亲,爹妈都没跪过,也从来没向任何人低过头!”   喉头剧烈抽动,他又说:“走吧,今天,你爷爷我要给柳连枝低头,认错!”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终究还是我败了! 第100章 为老不尊   (顾培还没搞过桃色绯闻,结果这一来就来了俩?)   楚春亭这话乍一听大义凛然, 但林白青一细想,却觉得不对。   因为在她印象中柳连枝只是讨厌他,但从来没为难过他。   楚春亭不是的,他故意欺负, 为难了柳连枝很多年。   甚至, 她父母的悲剧人生, 也跟他的臭脾气是分不开的。   他低头算啥, 他应该跪她外婆面前忏悔的。   林白青想了想, 说:“您是想让她原谅您原来欺负她的事吧。”   顿了顿又说:“但就算您不认错, 她不原谅您, 关于我妈的事,该出的力您得出,该帮的忙您得帮呀。还是说如果她不原谅您, 您就不帮忙了?”   楚春亭给噎了一下, 没说话。   林白青再说:“就算您道歉了,您觉得以您原来欺负她的那些丑恶行径, 她会原谅您吗?”   楚春亭彻底卡壳,不说话了。   话说, 在解放前,他俩虽然价值观不同, 但没有矛盾,也没仇恨。   柳连枝管理着化工和绵纱两座沿海大厂, 负责生产各种战时物资, 而楚春亭是个投机者,在炮火连天中负责采购原料, 运输物资。   棉纱, 盘尼西林, 白糖,酒精,盐,火石,吗.啡,一批批的战略物资,全是他俩配合着生产,再运送往各个炮火纷飞的前线。   商人嘛,国共两派,楚春亭谁都不站,只发财,而柳连枝明显要偏共一点,但也不明显,因为当时的沈家是支持国党的,她偏共也是悄悄偏,楚春亭看在眼里,还经常悄悄帮她遮掩,甚至,那时的他是很欣赏柳连枝的。   他们的矛盾起自解放前夕。   本来,大家商量好要走的,可负责给楚春亭报信的柳连枝不但隐瞒了消息,害他没走成,而且她自己,也在被沈家人强行架上船后跳海,游回来了。   当时楚春亭指着鼻子对柳连枝一通臭骂,骂她傻,骂她不懂时势,骂她早晚要被清算,及至后来每逢碰见柳连枝扫大街,还要故意来通冷嘲热讽。   对了,他还敲诈光了她的家底。   就为自己错信了她而没跑掉,他恨了她很多年。   但其实后来去了对岸的沈家也被国军给清算了,而柳连枝,熬过了那场动乱后,现在反而过得很不错。   其实他们都不过普通人,也不过时代潮流中的一片浮叶,在做选择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将来会面对什么样的后果,一时的选择,也决定不了一生的命运。   而他的辱骂,他一手造成的交易,以及两个孩子的悲惨命运,那是柳连枝无法原谅的,设身处地的想,如果他是柳连枝,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林白青又问:“话说回来,您真是诚心想求得她的原谅的,还是想着她需要你的帮忙,就以自己的地位,能量来逼着她原谅你的,你确定不是要趁火打劫?”   楚春亭想关系破冰,但也确实想趁火打劫,逼着柳连枝原谅自己。   毕竟要没有沈庆仪的事,柳连枝绝不可能宽恕他的。   ……   林白青一声冷笑,再说:“一点诚心都没有,还想我外婆原谅你,你想得美!”   楚春亭抽唇,说:“青青,光凭诚心,那位心高气傲的柳教授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时也,势也,错过今天,以后我怕就没机会求得她的原谅了。”   他在柳连枝身上做的事情,他自己也知道不可原谅,所以才要趁火打劫.   林白青是重生的,多活了一辈子,但总被楚春亭这个又狡诈,心机又深沉的老头子给气的肝儿疼。   但难得这嚣张老头终于愿意低头,愿意跟柳连枝和解。   而当他们和解,对她,对灵丹堂的益处都会很大。   所以既然老爷子有意,林白青当然要促成,但不是今天,今天不合适。   所以她说:“今天不行,而且这事儿您办不了,我来吧,我帮您俩说合,等我说合到差不多了,我喊您去,您认个错,这事就了结了。”   老爷子不相信:“她恨我入骨,岂是你说几句她就能原谅的?”   林白青反问:“我要能说通她,让她原谅您呢?”   老爷子一脸不信,摆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过既然被孙女识破诡计,他也就作罢了,温声说:“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待林白青上了车,又说:“在港城那种地方警察也是帮派大佬的小弟,黑白通吃,真想办事,正常关系下几乎没可能,但那边几位大佬都是从东海过去的,也曾都是我的手下,一旦我出面,他们必须给我几分薄面的,你先跟柳连枝商量吧,等要去港城的时候给我电话,我陪你们一起去。”   看吧,即使外婆不原谅他,该帮忙他还是得帮呀。   这坏老头,浑身上下没有三两肉,却长了一身的坏心眼子。   林白青点了点头就不再理他了。   楚春亭又喊司机:“小李,东西呢?”   司机说:“就在您手边呀。”   楚春亭到底老了,手脚不灵便,摸了半天,还是林白青从侧面抽出了盒子。   一只砖头大的盒子,上面画着一只老式的大哥大。   揭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只褐黄色的,足足有砖头重的大哥大。   这玩艺儿在港剧里特别常见,但因为太贵,在东海只有极少数人拥有它。   “就是你二叔拿的那个,大哥大,以后我要找你会方便一点。”老爷子说完,又假装不在乎的说:“要嫌东西是我臭老头子买的,不想用就扔掉,没关系的!”   送给她,还不介意她扔掉?   司机笑着说:“楚老,那是大哥大,一万多块钱呢,谁舍得扔它呀。”   楚春亭撇着唇,终于还是撑不住,用商量的语气说:“拿去用吧,别扔。”   其实外婆给的钱不少,林白青自己也可以买大哥大。   但接触过智能手机的人,看这么个大砖头要一万多,是真舍不得破费钱买它。   不过今天就当给老爷子面子吧,东西林白青就收下了。   从盒子里掏出大哥大来,见它是开机的,她当着楚春亭的面拔通他家里的电话,听到石大妈的声音,温声说:“喂,石大妈,是我呀,小林大夫。”   “小林大夫,老爷子天天念叨你呢,你还好吧?”石大妈笑问。   林白青看眼老爷子,说:“他跟我在一起呢,一会儿就回家,天有点冷,你给他炖碗参汤,里面再加点枸杞和甘草,他不能多走路,你推着轮椅,记得拿块毯子,到巷口接他,把他推回去。”   石大妈连连说:“好呐好呐。”又说:“小林大夫,记得来转转呀。”   收了大哥大,已经到军医院门口了,把它装到背包里,林白青就下车,走了。   而楚春亭,依然不相信孙女真能让柳连枝原谅自己。   ……   再说顾培这边。   因为林白青说了,今天就要告诉柳连枝情况,怕中医万一不灵,还要上急救,顾培得先开些药出来背着。   他正准备开药,就见高院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遂问:“院长有事?”   “港澳情报科一个同志被港城道上的人捅了,深海那边正在动手术,要伤及心脏就得你过去,注意不要走远,随时听电话。”高院长说。   “刀子捅到心脏了?”顾培一听就要收拾东西。   高院长说:“目前得到的消息是有内出血,脾脏破了,但心脏还不确定。”   话说,顾培军训的时候了解过,应该是自解放起,海军部队就有港澳情报科了,毕竟它们早晚要回归,而且回归之前,撤走的政府肯定不会那么好心,交给你一个繁荣稳定,和平富足的城市。   势必会把它搞乱,给大陆政府一个无法收场的烂摊子。   搞好点,说不定还能闹个国际笑话出来,人家乐得在撤走后看看热闹。   但大陆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就好比张子强那种人,别看他现在很得瑟的很,但他犯的每一件事,部队情报科都会搜集证据,记录在案,准备一举收拾他。   而且情报部门详细到什么程度,顾培刚来时就曾听司令员提过,说港城警方判的案子,凶手不一定是真的,但港澳情报科记录的,绝对就是真凶!   想到这儿,顾培说:“我一会儿会去疗养中心吃饭,吃完就会回家,不会去别的地方。”   高院长点了点头,走了。   盯着电话,其实顾培并不相信部队的情报部门能详细到那种程度。   隔着海峡,对面那帮混道的有多少身家,背着多少命案,情报科真的都知道?   怀着这样的疑问,他给当初专门出国去请他的,海军部队的陆参谋长打了个电话,随口问问,看港澳情报科是否真有那么厉害,能掌握港城所有的案子。   顺带问了一下,如果是发生在七十年代的案子,真凶好不好查。   得到的答案又让他大吃一惊。   陆参谋长说:“七十年代的命案肯定有难度,但可以试试!”   “也就是说港城七十年代的命案,你们军方也做了记录?”顾培问。   陆参谋长笑着纠正他,说:“不是你们,是咱们,咱们部队,那得看对方有没有混道,或者是不是警署内部的人,只要是,咱们这边肯定有记录,我可以帮你问问,正好看看情报科工作干的细不细。”   特意看了眼话筒,顾培心底里还是不愿意相信部队的情报科真有那么厉害的。   不过既然陆参谋长说可以查一查的话,事情暂时就不必告诉柳连枝了吧。   毕竟有部队协调,至少可以把案子的真相翻出来。   不然,今天柳连枝听了沈庆仪的事,明天她的试验室就得关停。   下了楼,正好迎上林白青,他遂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跟她讲了一下。   听说部队能帮忙打听事情,林白青也新奇的很。   当然,虽知道早晚要说,也早晚有一场急救要做,但刚从M国回来,一回来就有一堆病人等着,能把柳枝的事往后推一推,林白青也能暂时缓口气。   她遂也答应了下来,暂且静待部队的消息,今天就单纯的跟柳连枝吃顿便饭。   ……   柳连枝平常不敢打扰林白青的,孙女找她来吃饭,她迫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当然,这老太太一生好强,也不太会关心人,张嘴就是谈工作:“中成药重金属的问题基本上已经解决了,再有一个月吧,咱就可以正式投产了。”   林白青握上外婆枯瘦的手,柔声说:“就是太辛苦您了,瞧您瘦的。”   如果不是她,光是中成药中的重金属残留,RI本人要分走30%的利润的。   柳连枝反握上孙女皮肤紧致,光滑的手仔细摩梭,又说:“供销社大楼,设计院出的图我不是很满意,柳堰做的灵丹堂的设计倒不错,但我跟他不熟……”   说起这个,林白青才想起来:“我已经委托柳堰帮忙做了,到时候拿给您。”   所以俩人正好想一块儿去了?   她们不但是亲人,还是知已,柳连枝暗压着心里的欣慰说:“好。”   看服务员端了菜上来,是一盘煎的金黄,油滋滋的蚝烙,她遂示意林白青和顾培:“都快趁热吃吧,不然就该凉了。”   她也夹了一筷子嚼着,但目光一直在孙女的脸上,嚼的食之无味。   话说,既然倔老头准备低头,林白青就得给外婆做做思想工作,至少在去港城处理沈庆仪的事情前,要让他俩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合解。   但一时间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这不,正想着,就听邻桌俩老头吵了起来,一个说:“老马,咱们六七十岁的人了,跟年青女孩子要保持距离的,您跟小张整天打打闹闹的,不像话,不说你老伴,儿子生气,我看着也不好。”   姓马的老头拍桌子:“小张是我干闺女,你……你这是污蔑人!”   另外那老头小声说:“外面那帮暴发户才搞干爹干闺女,咱是老军干部,这方面要注意,更何况,你帮那小张……等她拿到东西了,还认你这个干爹不?”   “你把小张当什么人了,算了我不吃了!”姓马的老头拍了筷子,走了。   这突然的吵架听的林白青和顾培没头没脑。   柳连枝因为一直住在疗养中心,比较了解这儿的病人,小声对林白青说:“那姓马的是个退下来的老军干部,最近跟个姓张的小大夫走得很近,帮忙跑了一些政策方面的关系,为了干闺女,他可真是……”   好色,为老不尊!   柳连枝跟楚春亭不一样,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最鄙视贪财好色之徒。   所以说话的时候她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屑。   林白青重活一辈子,贪财好色之徒见了很多,不新鲜,但这件事叫她灵机一动,她故意说:“外婆,楚春亭那个坏老头是不是也为老不尊,特别好色?”   顾培本来就不爱吃疗养中心的饭,吃的很艰难,这一听,差点没喷。   柳连枝也是一凛,牙齿打颤:“他,他老来竟变了?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一瞬间,顾培也想到很多不太好的事情,一脸凝重,但他正想听林白青继续八卦下去,就见有个心内的年青大夫跑了进来,扫一圈看到他,冲了过来:“顾军医,深海那边来电话了,病人心膜破裂,得您去一趟。”   被楚春亭是否好色之徒的事给吊了个七上八下,但人命关天,顾培拔腿就走。   而柳连枝,在想到些不太好的事情后,心脏病都要犯了:“他到底干嘛了?”   林白青连忙坐到外婆身边,帮她拍抚胸膛,不过语气依然没变,只说:“现在他倒挺不错的,但我觉得他年青的时候肯定是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好色狂徒……”说到动情处,她故意装作要哭:“我耻于有他那么一个好色的爷爷!”   想起楚春亭就要想起女儿,柳连枝呼吸急促,难受的俯下了身子,但她是个严谨,且有原则的人,所以明明恨对方入骨,但她还是说:“不,青青,你爷爷虽然是个利欲熏心的恶魔,但他并不好色,你奶奶活着的时候很疼爱她的,在你奶奶去世后我也从未听任何人说过他有桃色绯闻,这方面你不要误解他。”   林白青本来也不过试探,一听外婆这语气就知道和解有望,凡事要一步步来,也就不再刺激老太太了,扶起她说:“走吧,先洗澡,完了我给你做个疗养针!”   ……   一边静待部队情报科打听消息,一边林白青全天放号,接诊病人。   而随着她能彻底治愈痛风的消息传出去,居然有很多病人是从西南,东北等地千里迢迢坐火车来的,一来就得住下来排队治疗。   这在上辈子,是到五六年后才有的盛况。   不但灵丹堂热闹非凡,门庭若市,一个小诊所营业额一天能上千。   就连附近的招待所,大排档和小米粉馆子生意都好了不少,对门子的赵静一看,也赶紧把理发店改成了小卖铺,生意比理发红火多了。   巷子里还有好些邻居紧急进了点小商品,地摊儿都摆起来了。   用街坊邻居们的话说,大家跟着林白青,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在等了将近十天后,这天中午顾培突然打电话来,让林白青去趟军医院,说部队联络了两个从港城来的商人,可以帮忙,提前去港城调查沈庆仪的案子。   林白青乍一听,惊到了:“部队要帮忙查我妈的案子,是你的关系?”   顾培的面子竟然那么大,能叫部队帮忙查案子吗?   但这不也是关系,就跟那个姓马的老头,和姓张的大夫之间的一样?   林白青瞬间觉得自己当初逼婚逼对人了,可心情又有点忐忑,觉得这样不好。   顾培解释说:“跟我没有关系,大概是港澳情报科查了一下,发现这件事牵涉到了张子强,你知道的,他一直都是部队的重点关注对象。”   话说,张子强在这几年,可谓全球风云人物。   他表面是个狂徒,仿佛上能登天下能入地,手下们作恶累累,犯的人命不知道有多少,但截止目前,经他之手是没有人命的。   而不论在任何一个政府,一种法律之下,人命是红线。   而且他的背后肯定有很厉害的背景,所以别看他绑架勒索劫运钞车,当街抢劳力士,但他次次都能靠律师,靠舆论脱罪,逍遥法外。   顾培说起一桩人命案子,陆参谋长也只是随口一问,要看看情报科功课做的细不细,是否面面俱到。   而情报科查了一下,就发现当时‘蛇妇阿花’住的地方恰好是张子强混迹的范围,而且情报科有记录的,他特别喜欢用电击,水溺的方式来折磨人。   在如今来说,部队情报收集的越多,等回归的时候局势就会越稳定。   所以人家并非帮林白青,只是想看看,用这个案子能否收集一些资料。   当然,部队不会直接出面,而是介绍了两个跟港城警署有关系的港商给她。   ……   既然有事,下午林白青就不上班了。   把手头的病人分给穆成扬和坐诊的老专家,她脱了白大褂,直奔军医院。   而在这时,林白青想象中的港商,应该是个一口粤语,大腹便便,又无比油腻的中年男人。   顾培倒没这么想,因为介绍说人的名字像是女性。   但他直觉对方的年龄应该也很大了。   俩人按约定时间在军医院的门口等着,就见来了一辆银白色的奥迪车,从车上下来俩女孩子,一个文静一点,是呢子大衣,另一个大冬天低腰裤,烫卷发,俩人下了车,四顾,烫卷发的抱臂说:“不是说大陆军人很守时的吗,为什么他们还不来?”又说:“再过五分钟他们要不来,佳倩,你就不要帮忙了。”   另一个看到顾培,却是一脸惊喜的走了过来,说:“Hi,原来你在这儿。”   顾培皱眉头,也看这女孩子有点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女孩一看林白青的脚,见她穿着一双白色休闲鞋,忙伸出了自己的脚,笑着对顾培说:“还记得吗,在深海买鞋的时候咱们一起买过鞋子。”   另外那个女孩一看顾培,眼睛也亮了,用普通说:“就是你救了她一命。”   看顾培穿的军装,打了声口哨:“兵哥哥,谢谢你!”   文静的那个叫董佳倩,激动的无与伦比,伸手就抓他胳膊:“上次您救了我的命,我一直在到处找您呢,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您。”   自打结婚,顾培还没搞过桃色绯闻,结果这一来就来了俩?   顾培试问:“董佳倩,马娜?”   叫董佳倩的点头:“嗯,我是。”   叫马娜的也点了点头。   所以她俩就是,港商?   顾培指林白青:“这是我爱人林白青,我叫顾培,陆参谋长介绍认识的。”   董佳倩已经注意到林白青了,伸手就过来拥抱:“Hi,你好!”   这热情让林白青有点窒息。   但抱到一半,她突然发出感慨:“哇喔……哇喔……”   伸手去触顾培包带上的曼达洛人吊坠,她惊喜的说:“Do you also like Star Wars?”   又用中文说:“你是个军人呀,居然也喜欢星战?”   星球大战,从七十年代横空出世开始就席卷了世界,在全世界扔有了一批无比狂热的簇拥者和粉丝。   但这可是落后,贫瘠,不开化的大陆,一个帅气的军医就很难得了,他居然也是星战粉,就更加难得了。   董佳倩没想到自己能在这儿遇上知已,惊喜无比。   但也许是扣环松了,也许是她抓的有点猛。   啪一声,她把价值18美金的曼达洛人给拽掉了,她又没抓住,它就那么掉了。   赶在顾培捞到之前,那遍身银色,戴着头盔的曼达洛人摔到地上,小腿儿都摔掉了。   林白青心说哦豁,她男人的心怕是要碎了。   果然,把他心爱的玩具捡了起来,顾培转头看妻子,表情就就仿佛,胸口中了一枪!   作者有话说:   PS:董佳倩和马娜,是在顾培给青青买鞋的时候出现过的,当时她带痘化妆,引发了感染,怕读者亲亲们忘记了,这儿提一嘴。 第101章 港城   (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狗粮!)   顾培穿的是军医的职业装, 不戴肩章,但有银色领花。   领花泛着银光,衬着他那张标致的面庞,眼里浮起一抹银色的寒光。   要知道, 除了每天带着洗澡的帝国风暴兵, 曼达洛人就是他最钟爱的角色了。   而且他对摔玩具是有心理阴影的, 为个小玩具, 他连绅士风度都没了, 眼看就要对人家女孩子发火了。   林白青怕他折女孩子的面子, 忙说:“没关系啦, 小玩具嘛,碎就碎了。”   董佳倩也是星战粉,其实比顾培更加痛心。   忙说:“顾先生, 我可以赔你个更大的, HASBRO公司的圣诞特别款,好吗……”   又伸手去抚顾培的掌心的小断腿:“太对不起了, 可怜的小人儿。”   顾培猛的攥紧手,躲开了董佳倩。   林白青怕人家女孩子没面子, 忙说:“一个小玩具而已,没事的。”   搂上丈夫的腰拍了拍, 示意他把玩具收起来。   顾培毕竟成年人,可以生气, 但不能没礼貌, 收了玩具,他跟俩美女握手。   带着俩美女到疗养中心的茶室里坐下。   一听董佳倩介绍自己的家世, 俩口子终于明白, 为什么部队要找她帮忙了。   董佳倩主动说:“听说你们是想查个大陆客的案子, 我爸在九龙警署工作,是高级警员,只要他能帮到忙的你们尽管开口,我们很乐意为大陆军方效劳。”   ‘蛇妇阿花’案发油麻地,正好归九龙警署管。   而现在的港城是,如果在警署没有熟人,要不排队等,要不草草结案,你要想催,前面几千个案子在排队,警员也会蛮不在乎的说:“嫌我们慢啊,等到九七啦,让大陆公安帮你查喽,看看那帮猪猡会怎么对你们。”   顾培拿出报纸来铺平,展开。   已经是七十年代的老案子了。   他大概讲了一下情况,就问能否约个时间,申请一下看证据。   马娜要精明一点,翘二起郎腿说:“顾Sir,要不我们先谈谈生意吧,我们来做医疗器械生意,很需要您这所部队医院的帮忙和关照。”   天下哪有白帮的忙,她们是生意人,生意要明码谈价的。   陆参谋给顾培讲的是,对方要想拿生意,十万以内可以给承诺,因为董佳倩的父亲属于对大陆比较友好的一类,也是军方的情报提供者,给好处是应该的。   但顾培记得高院长前几天才念叨过,说医院最近开支特别紧。   “我们医院目前开支比较紧,好像也没什么缺的仪器,不过你可以说说,你们做的是什么仪器,我看……”顾培才皱了一下眉头,董佳倩立刻说:“我们不需要您的医院照顾生意,顾先生,您救过我的命,我帮您的忙是应该的。”   顾培试着提了个不太可能达到的要求:“死者应该已经火化了,但照片,案发现场的证物肯定有归档,我们可以调阅?”   董佳倩说:“当然啦,我跟我Dad打招呼就好啦,您可以去证物室的。”   “不做备注,不必审批,直接进证物室?”顾培簇眉。   这在任何一个法律健全的国家都不可能,但现在的港城就可以。   董佳倩轻撩顺滑的长发,微笑:“Yes!”   夫妻对视,皆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林白青的事,得看她的时间,她试着问:“本周六周天可以吗?”   有几个远途来的病人要做连续治疗,都是穷人,住招待所费用很大,林白青有空也得到周末,但就怕港城警局也不上班,看不到东西。   林白青不过随便问问,董佳倩却满口答应:“好哇,就本周末,你们可以去我家吃茶,顺带……”她郑重其事对顾培说:“邀请你们参观我的Toy house。”   现在的港城,房价已经高的叫人咂舌了,而且港城是个除了大佬,普通人的住房都很窄很小的地方,哪怕她爸是高级警员,毕竟也还是普通人。   但她的玩具竟然都有屋子?   董佳倩又问:“林小姐也爱好《Star Wars》吗,您喜欢其中哪个角色呢?”   林白青是半途出来的,病人还等着她呢。   看了眼手表,她一句话结束了聊天:“不喜欢,看都没看过。”   ……   从军医院出来,马娜说:“佳倩,我们应该要谈军医院的大单作交易,但你呢,什么条件都没谈就满口答应,我们赚不到钱的喔,你脑子是不是痴线啦?”   董佳倩唇角挂着一抹迷之微笑,说:“顾军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怎么能谈金钱呢,太俗气了。”又感叹说:“我原来总觉得大陆军人的服装难看,但今天,我突然发现军装还蛮不错的,尤其是领花,银色的松枝好漂亮喔!”   马娜一想:“是那位顾军医本身好看吧?”她明白什么了,连忙劝说:“港城大把小开追你,他是已婚男,妻子还很美貌,你最好不要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可我觉得他的妻子……”董佳倩欲言又止,好半天,轻轻叹了口气。   无疑,顾军医有个美貌的妻子,但董佳倩感觉得出来,他们没有共同爱好。   而在专门打听过顾培的身世,得知他竟是从M国回来的海归,以及他的妻子就只是个普通的大陆女人,甚至还是个中医时,董佳倩的感觉就愈发强烈了。   而她觉得人和人之间,爱好相同,有共同话题,才是灵魂相契的前提。   ……   回到家,林白青得给楚青集敲个长途,问问,看沈庆仪最近有没有联络过他。   并告诉他,其实现在他就可以通知妈妈,让她筹备回国了。   “什么,人不是你妈杀的,不会吧?”楚青集那边是半夜,睡的眯眯糊糊的。   林白青反问:“你当年不是一直在追踪她嘛,为什么案子出来时你不去警署看一看,哪怕询问一句,说不定都能追查的更细,你就任由她被冤枉了二十年。”   楚青集当年也是个逃亡的大陆客,他敢去警局吗,不敢的。   因为一去,一被抓住就得遣返大陆。   他也不多辩解,只说:“我抽时间去趟洛杉矶,亲自跟你妈妈说明情况吧。”   为了方便,林白青把大哥大号码告诉了楚青集,好随时联络。   然后,她又给楚春亭打了个电话,跟他聊了一下今天见董佳倩,以及约好周末要去港城的事,并交待了他一件事情:“你在部队有认识的老军干部吧,有住疗养中心的,你就打电话聊一聊,跟他们说你最近身体很不好,怎么说呢,就是……大限将至吧。”   大限将至?   那意思岂不是快死了。   孙女是可以对着爷爷为非作歹,拔胡子都没关系的人,但她也能咒他早死呀。   老爷子猛吸一口气,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也生生憋住了,没发火。   林白青听着话筒里一阵气粗,忙又解释说:“有我在,您肯定能长命百岁,但咱不是要跟我外婆和解嘛,这是策略,您懂的吧?”   电话那头,楚春亭大概明白了点,孙女是要以退为进,促成和解。   但他担忧一点:“柳连枝要知道我大限将至,会不会高兴到心脏病发?”   林白青简直无语:“您能别把人想的那么坏吗,正常人谁盼别人早死?”   遥想当年,解放前,楚春亭坐拥人脉关系,铁路公路,水运航运,在战火纷飞的年月,唯有他的物资能四通八达于全国,柳连枝虽不像别人,见了面就是一副奉承模样,但对他客气而礼貌,是很尊重他的。   是直到解放后俩人闹翻,她但凡看到他,就总是一副厌恶,鄙夷的神态。   其实他也很好奇,要是柳连枝听说他大限将至,会是个什么表情。   如果不是怕看到他,她要被当场气死,他甚至都想去亲自围观一番。   挂了电话,回头,小青在身后轻笑。   林白青问:“咋啦?”   小青示意姐姐跟自己来,到了正房窗外,就见顾培手里有把小梅花钳子,正在……他好像正准备给那只摔成两瓣的小玩具动手术,但又无从下手。   进门,林白青抓起小曼达洛人和它的腿看了看,猛的一塞,一卡,腿进了身子里的小空格,再活动一下,已经完好如初了。   小玩具嘛,关节是活的,一塞进去不就好了?   递给目瞪口呆,看她如看天神的顾培,她哄说:“好啦,快去洗澡吧。”   就在小青的注视下,姐夫拿着小玩具乖乖的去洗澡了。   小青小声说:“姐,那到底是个啥小人儿啊,姐夫咋就那么爱它呢?”   “我也不懂,但人和人嘛,爱好不一样很正常的。”林白青随口说。   不但爱好不一,其实他们一直都不算相互了解。   不过林白青觉得夫妻爱好不一不重要,只要心往一处走,力往一处使就行了。   但相互不了解,有时候还是会闹很多麻烦和笑话的。   就比如周五这天,林白青刚下了班,碰上个皮肤黝黑,一瘸一拐,浑身还散发着一股羊骚味的男人,来打听她,说是想要治疗痛风。   林白青的鼻子很敏感的,这人又浑身体臭,还生的凶神恶煞,而做针灸,她得闻两个小时他的味道,所以她说:“周一吧,记得来之前洗个澡。”   做针灸不累,但要闻人体臭,是个巨大的折磨。   这人说:“哎呀,我明天的火车回乌鲁木齐,周一来不了。”   “您是上边疆打工去吧,就不能把病治好了病再走?”林白青问。   这人说:“我不是打工,我是个老刑警,来办案子,本地公安推荐来的,治不了就算了吧,我明天必须走。”   他手指关节变形严重,腿也变形了,其实林白青并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刑警,但还是说:“你先去公共澡堂洗个澡,过两个小时再来,我今天帮你治。”   那人还真跑去洗了个澡,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林白青也正好回家吃了饭,回来了。   示意这人把上衣脱了,林白青给吓了一跳:“大叔,您确定您是个公安?”   这人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吓到你了,咱边疆人嘛,糙,黑。”   不但糙,黑,他身材高大,胖的像头熊,前胸后背满是疤痕。   林白青笑了笑,又问:“大叔,石河子你知道吗,对那儿熟不熟?”   老公安对着女同志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就在那边工作。”   “看您年龄也四十多了吧,我父亲原来在石河子建设兵团,但他早就去世了,是个烈士……”林白青说着,示意他脱裤子。   老公安一听烈士,感兴趣了:“那是咱战友啊,你爸叫什么名字?”   “先把裤子脱了,咱们慢慢说。”林白青说着,回头抽针。   但老公安突然就变严肃了:“不对啊小同志,大夫呢?”   林白青掏了针,还要备酒精和棉签,示意他躺倒,说:“我就是。”   老公安跳着提起了裤子:“开什么玩笑……你爸是烈士,你竟然,你竟敢干这个。”   林白青手上有针,猝不及防,被这人啪叽一把摁墙上了。   一生行医,她见过的色狼可不少,但病成这样还想搞点色的还是头一回见,她厉声说:“同志你最好赶紧松手,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人手一紧:“你才多大就敢说自己是大夫,烈士子女干啥不好你要搞色.情?”   所以他以为她是搞色.情行业的?   早知道林白青就该回家吃着零食看电视,也不该接他的诊。   她忍着怒火说:“我真的是医生,我数到三就松手,你再不松手,哎……”   说时迟那时快,林白青正在喊疼,公安只觉得侧面一阵风,还不及闪躲,一只拳头击在太阳穴,他可是公安,会捕斗的,松了林白青,回手一拳,却见个穿军装的男人伸手来握上他的拳头,一把接过,整个人的重量扑了上来。   这人又精又瘦,迅捷的像只豹子。   诊室里哐啷啷的响,床都给这俩人推到了一边。   是顾培,压着个比熊还壮的壮汉,力量悬殊,扭打了片刻后被对方反压了,老公安提拳就要捣,林白青一看这还了得,想去帮忙,只听哐啷一声,顾培勾倒一张架子床,将两人整个儿压在了下面。   林白青要扶床,却见猛然之间,顾培一只手从床下面伸了出来,抓上药品架上的大哥大,转眼间,盲摁,他摁的正是市公安局的电话。   而等老公安终于翻身,以其压倒性的体格制服顾培时,他的电话也拔通了。   幸好林白青接过电话摁掉了,不然,一会儿估计要来一大批公安。   ……   老公安被顾培打的头昏脑胀,顾培也被对方打破了鼻子。   发现是一场误会后,俩人皆傻眼了。   而顾培,在林白青做治疗时,一直在给这位边疆来的老公安进行暴力性的语言输出:“我爱人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但她刚才差点被你扭断了胳膊!”   ……   “她是个非常优秀的针灸科医生,要胳膊断了,神经受损,将永远无法行医!”   ……   “你看看她,那么瘦,那么柔弱,你怎么能误解她,你到底怎么想的?”   ……   老公安趴在床上,感慨说:“不愧是烈士的后代,这小同志还真有两下子。”   “她的善良和柔弱不应该成为你肆意欺负她的理由,你看看……她的额头都碰红了,还要忍着痛给你做治疗。”顾培跟个唐僧似的,叨叨个不绝。   老公安是趴着的,看不见,只觉得骨缝里那蚁噬似的痛神奇的消失了,浑身流淌着一股让他酥麻无比的热气,舒服到,叫他恨不能以死谢罪:“对不起!”   顾培一直气悻悻的,可惜这老公认错态度太好,叫他发不出火来。   做完治疗都凌晨一点了。   老公安才想起来:“对了,小大夫,你爸叫什么名字?”   “他姓楚,叫楚青图。”林白青说。   老公安提好裤子,喃喃的说:“楚青图,这名字咋这么熟悉呢?”   但想了半天,大概想不起啥来,遂跟顾培握手:“我叫薛昶,以后只要边疆有事,随时找我!”   ……   回到家,三更半夜的,林白青洗了个澡就躺下了,睡到半夜,蓦然醒来,却听见顾培在叹气,仿佛很忧虑的样子。   她蹭上丈夫的胸膛,柔声问:“你哀声叹气什么呢,为什么还不睡觉?”   顾培搂过妻子,不无忧虑的说:“随着政策开放,社会越来越乱了,今天是个公安还好,要来个混社会的呢,欺负你呢,怎么办?”   妻子太善良,又没有原则,见病人就可怜,就要身体力行的去救治。   顾培生怕她万一碰上个危险分子,要他不在,要陷入险境。但做为医生,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又是她的职责所在,他又矛盾,又担忧,所以就睡不着了。   林白青心说这男人怕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其实就刚才那个老公安,甭看他体格大,像头熊一样,她想放翻,顶多两招。   但空说无凭。   功夫那东西又不好显摆,她总不能揍顾培一顿,让他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吧?   男人拍了拍妻子:“不用管我,你早点睡吧。”   他这哀声叹气的,一时间搞的林白青也发愁了,心说上哪儿找几个不顺眼的人狠狠揍一顿,好让她丈夫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呢?   ……   次日一早俩人六点多就起床了,梳洗打扮一番,还得去接楚春亭。   虽然陆参谋说董佳倩的父亲属于友好大陆的一类,而且林白青身有功夫,也算艺高人了,但她胆子并不大,涉及张子强那个悍匪,她也怕沾上麻烦,所以喊了楚春亭,让老爷子也去一趟。   万一遇上什么黑吃黑的事,他总有关系和人脉可以应付一下的。   这年头要去港城,得从深海出关。   而且只有探亲和旅游两种途径,要探亲,还必须是直系亲属才行。   顾培不能穿军装,得换上常服,还不能出示部队的证件,得出示身份证,因为在这年头,但凡部队所属,如果不是公务,是绝对不允许出境的。   楚春亭休养了几天,身体终于好了一点。   乍看顾培,冬天嘛,他里面是白衬衣,外面罩了件薄呢子的外套,从国外来的嘛,会收拾自己,头发一丝不乱,皮鞋干净整洁,老爷子饶是再挑剔,心底里都觉得他是真不错。   但再看孙女儿,他就又觉得孙女婿有点配不上了。   其实林白青也不过是穿了双带跟的高跟鞋,把头发批散了,化了点口红。   但在楚春亭看来,孙女比电视上那些港台明星都要洋气,时髦,好看。   爷爷的心嘛,就怎么都觉得孙女婿配不上她了。   当然,那只是他心头一点小叨咕,不会说出来的。   他们申请的是旅游签,入了关必须有人接,就是董佳倩来接。   董佳倩乍一见林白青,也愣了一下。   因为前几天见面时她衣着很普通,虽然外形漂亮,但不够fashion。   但今天不一样了,她挽着顾培的手,呢子大衣,长发披肩,不但fashion,而且跟北姑们有天然的肤白和身高优势,稍作打扮,就能在人群中亮眼夺目。   她是开车来接的,在港城,她开的一是辆BMW。   上了车,她笑着说:“顾先生,快中午了,我请你们先吃饭吧?”   顾培说:“如果可能的话,咱们还是尽早开始工作吧。”   董佳倩转而问林白青:“林小姐第一次来港城吧,要不要趁着中午先吃个饭,再去shopping一下,我可以陪你好好逛一逛的喔。”   又笑着说:“他好不体贴你喔,都不知道你是女孩子,shopping多过工作。”   顾培被她说心动了:“青青,你想先逛街?”   “当然啦,她是第一次来港城嘛,怎么会有女孩子不喜欢shopping的呢?”董佳倩笑着说。   顾培是商量的语气,但态度是坚持的:“咱们还是先工作吧。”   林白青能感受出来,董佳倩有种迫切的,想跟他们熟络起来的急迫感。   当然,顾培救过她的命,而且甭看港人姿态高,但他们想赚钱,商机在大陆,而非港城。   她表现的热情一点也很正常。   林白青见怪不怪,说:“先去工作吧,等事办完,我请董小姐吃饭。”   既对方这么说,董佳倩给她爸敲了个电话,就开车直奔警署了。   但她边开车,边又笑着说:“我们港城的物价怕会吓到林小姐喔,一只三明治都要二十块的,比起来大陆简直物美价廉。”   其实人家女孩子也不过随便寒暄一下。   都没明说怕林白青请不起饭的话,他们应付一下也就得了。   但楚春亭着急看案子,而且他横行霸道惯了,自己不吃亏,就更不喜欢孙女吃亏了,冷冷说:“一顿饭而已,她请得起。”   董佳倩给他怼的脸色都快挂不住了。   笑了一下,她说:“我是主人你们是客,我要尽地主之谊的,不用林小姐请吃饭,中午去福满门吧,我请你们吃顿便饭。”   福满门可是港城有名的富豪食堂,就随便吃顿饭也要几千上万块的。   而现在,东海市的大米一斤一毛八,面粉一斤才两毛钱。   那能叫便饭吗,都不叫吃破产,叫一顿吃回解放前。   林白青有点绷不住了,她怕自己本就不鼓的小荷包要破产。   但楚春亭沉吟片刻,却说:“福满门就是当年的福记吧,老板矮矮胖胖,倒是烧得一手好菜。”   又掏出他的电话簿来,指着个号码说:“青青,一会儿忙完打这个电话,让他去福满门安排个包厢,咱们好好招待董小姐吃一顿。”   董佳倩又给噎了一下。   心说这红眉毛的老爷子要不是在吹牛逼,要不就是真的了不得。   福满门当天的包厢,他要真能安排到,董佳倩都要转而认他做干爷爷的。   要下车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来,拉开副驾驶座,取出个盒子来,笑吟吟的递向后座的顾培:“顾先生,赔你的喔,Mandalorians,圣诞限量款。”   话说,自打在包带上被人拽下来以后,顾培就把他的曼达洛人挂到了钥匙上。   他不像国人,有把钥匙挂在腰上的习惯,都是装在包侧的斜袋里。   他先说:“董小姐不需要道歉的,因为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有系紧带子。”   董佳倩心说他好绅士啊,虽然很爱他的手办,但并不责备她,还认为错在他自己。   顾培已经下车了,她停好车,拿着手办下了车,说:“收下吧,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   顾培依然语气淡漠:“我不需要的,谢谢。”又不耐烦的看表:“我们可以开始工作了吗。”   他其实已经很烦躁了,只是因为涵养而忍着,不想拂袖离开。   董佳倩又看林白青:“要不你替他收着?”   在这种情况下,就必须有明态度和立场了。   林白青手揽上丈夫的腰,笑着说:“董小姐,真的不需要,因为我爱人的我已经帮他修好了。”   顾培深情款款望着妻子,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骄傲:“是的,她已经帮我修好了。”   迎上丈夫深情的目光,林白青格外肉麻的说:“应该快出《Star Wars》十五周年纪念款了,亲爱的,到时候我还给你买一整套。”   董佳倩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狗粮! 第102章 人肉沙袋   (我也可以……挨打!)   董佳倩的父亲董警官果然在等。   跟顾培和楚春亭握手, 他说:“我叫董必超,很高兴为大陆军方效劳。”   顾培开门见山问:“我们现在就可以看证物?”   董警官带他们从后门进警局,一路上楼到自己办公室,指着一只上面满是灰尘的大纸箱子说:“正好要销毁临期证物, ‘蛇妇阿花案’就在其中, 我把它搬了回来, 不过咱们有言在先, 你们可以查看, 但不可以打开证物袋。”   顾培自己有备的白手套, 还从包里翻出一只小小的紫光手电筒来。   董警官看女儿一眼, 抱臂笑:“顾军官蛮专业。”   手电筒虽然小,但可以照血迹,于普通人, 这就是最好的查案工具了。   董佳倩连连点头, 再次跟父亲重申:“他救过我的命喔。”   ‘蛇妇阿花案’的证据并不多,除了现场照片, 就一柄行凶的铁榔头和一只带着插头和电线的电饭煲,电饭煲外壳凹凸不平, 之所以被纳入证物,是因为警方认为‘蛇妇阿花’曾用它砸过死者。   顾培不看榔头, 只对照着证物卡看卷宗和案件说明,许久, 他说:“说明显示未在电线和电饭煲上采集到凶手的指纹, 怎么就把它列入凶器了。”   ‘蛇发阿花’案发时董警官也才刚入职,是因为大陆军方想要帮忙他才调的案子, 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他一笑说:“大概是凶手把指纹擦掉了吧。”   楚春亭说:“这个推论不成立, 因为她没理由只擦电饭煲,却不擦榔头上的指纹。”   董警官笑看老爷子:“老伯您也蛮专业的。”   但这时顾培忽而说:“不对,董警官您看插头的侧面,有带血迹的指纹印,咱们来比较一下,它明显跟档案卡上的不一样。”   董警官凑了过去,哪怕过了二十年,带血的指纹只要不专门清除,紫光依然能照出来,他看到了,在电线的三角插头处有指纹,两个,拇指和食指。   但只凭肉眼,他分辩不出它和档案卡上的有没有不一样。   他说:“不一样吗?应该一样吧。”   顾培一字排开卷宗里的指纹卡,说:“我是一名外科医生,我单凭肉眼观察,确定它们不一样,而且您看,指纹卡中没有电线上的指纹,作为‘阿花’案的家属,我们有权力要求警方提取指纹做比对,对吧。”   董警官愿意配合大陆军方是因为眼看97了,他眼光好,不像别的同事都想着捞一抹子就移民,出他们主子的国度。   他是准备留下来的,也是因此才要表达诚意,既顾培说不一样,他当然要配合,他爽快的说:“用硝酸银法,顾先生学过法医课程,可以配合我吧。”   顾培说:“很乐意为您效劳。”   采集指纹要去专门的房间,顾培和董警官走了,楚春亭和林白青几个等着。   老爷子毕竟混道,杀人手法当然看得懂,看董佳倩接到个电话,去打电话去了,低声跟孙女说:“真正的凶手是用电饭煲的电线导电,杀死的那个畜牲。”   渣男是遭电击死的,而电击需要媒介,电饭煲的电线可以从插头里导出电来,只要再加两根铜丝,在一个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确实可以杀死他。   电线上有指纹,还是蘸着血的,证明当时死者跟真正的凶手搏斗过,估计指纹应该不止一处,但凶手把绳子上的擦干净了,百密一疏,插头上的遗漏了。   而警方在勘察现场时,大概是因为马胡,也疏忽了。   顾培是对着显微镜工作的,既然他说指纹不一样,那肯定就是不一样。   就说冤不冤,因为警方的疏忽,害沈庆仪白白逃亡了二十年。   事情比料想的顺利了太多,林白青也打算清空荷包,请董佳倩吃顿大餐。   终于,在过了快一个小时后董警官和顾培俩回来了。   楚春亭立刻站了起来,问:“情况怎么样?”   董佳倩也问:“Dad,指纹提取到了吗,确定一样吗?”   只凭顾培的肉眼说指纹不一样可不行,死者也已经火化了,只凭照片,顾培也推不翻警方认定的死因,所以董警官说:“你们住一天吧,明天见结果。”   董佳倩笑着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邀请你们去我家住。”   董警官也说:“对,可以尝尝我家菲佣的手艺,她们饭做的很不错。”   有个高级警员带着,想要推翻案件就容易得多了。   董警官自己就有案件复核单,今天正好有位高级督察在值班,他填了一张案件复核单,拿上新提取的指纹卡,抱上证物箱,正好赶在高级督察下班之前拦住了他,要他签个字,就可以进入证物鉴定程序了。   在警局,复核案件属家常便饭,这位高级督察跟董警官关系不错,签字也很爽快,一看是二十年前的案子,还随口说了句:“好古早的案子喔。”   但再一看案发地点是油麻地,又说:“结果出来记得知会我一声。”   “好的Sir!”董警官说。   他也想陪顾培一行人吃顿饭,但高级督察说:“董Sir,你去盯一盯它。”   董警官只好跟顾培握手:“晚上吧,我再陪你们吃饭。”   ……   那位高级督察的眼神和语气都让林白青不太舒服,她估计顾培和楚春亭也是一样的感受,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既然要明天才能拿到结果,那就先办理入住,住下来。   这年头港城随便一个宾馆一晚上就要三百港币,而大陆人的平均工资也就三五百,不过骑着自行车逛酒吧,该省省,该花就得花,这钱必须掏。   董佳倩还要热情邀请顾培一行人住到她家,但警局对面就有一家宾馆,顾培觉得这儿不错,他又不愿意跟董佳倩聊天,先一步进门,已经去做登记了。   楚春亭倒是想给孙女撑个场面,喊小弟订一桌饭摆个阔,但被林白青拒绝了。   董警官人不错,董佳倩也很热心,他们没必要故意跟人家杠。   登记好房间上楼,顾培带着楚春亭去他的房间,林白青和董佳倩进了另一间。   两张窄窄的床,中间的过道只容一个人横着通过。   内地一晚上3块钱的招待所都比这宽敞。   董佳倩进了门,说:“你和你爱人好像很少交流,聊天。”   “对。”林白青说。   董佳倩又说:“《Star Wars》的圣诞款大概要三千美金,价格很高的。”   林白青隐隐觉得,这女孩子对顾培大概有与种,始于救命之恩加颜值的迷恋,她反复缠着问,是想探究,她和顾培的感情到底好不好。   而关于买不买得起圣诞特别款礼物。   林白青不喜欢当面折人面子,所以就只是拉开背包,用大哥大看了看时间。   这玩意儿在如今这年头,就是人傻钱多的象征。   董佳倩一看,来了句:“林小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暴发户!”   在内地买得起大哥大的,目前只有暴发户。   林白青脾气很好的,但她都快忍不住了,起身说:“走吧,我们请你吃饭。”   顾培和楚春亭不知道在聊什么,直到林白青敲门喊吃饭,俩人才出来。   宾馆楼下就有一家海鲜酒楼,一行人到酒楼吃饭,为防董佳倩抢着结账,林白青给服务员压了十港币的小费,早早把饭钱结付了。   酒楼是个二楼,临窗,吃饭时顾培一直心神不定的在看窗外。   楚春亭是在确定林白青的大哥大在港城打不了电话后,就抱着他的小号码本,一直在酒楼的吧台跟人打电话的,直到菜都上齐了才回来。   林白青今天大大出血,点了烤乳鸽,咸鸡,鲍鱼,还点了一条东星斑,一大份避风塘炒蟹,满满一大桌子好菜,花了五百多块,是灵丹堂十天的营业额。   但顾培和楚春亭都吃的心不在焉。   楚春亭似乎在思索什么,而顾培,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警局。   来之前林白青就估计案子比较复杂,能理解他们。   但董佳倩不理解,她试图跟顾培聊天吧,对方又不理她,就又缠着问林白青:“林小姐,顾军官平常也是这样吗,总是心不在焉的。”   林白青说:“咱们吃咱们的,不用管他。”   “你们难道吃饭时从来不交流,也不会讨论菜品美不美味?”董佳倩又问。   林白青耐心说:“如果是我做的饭,就算不美味他也要吃,不存在讨论。”   她最烦的就是好容易下厨做顿饭,男人却要挑三捡四唧唧歪歪,上辈子的顾卫国就那样,一吃饭就说教,林白青也总会控制不住,掀桌子揍人。   顾培不一样,她做什么就吃什么,也从不说教。   但这在董佳倩听来就不可思议了:“如果是他不喜欢吃的饭菜呢,他在林小姐您面前,难道都不能表达基本的喜好和需求吗?”   林白青跟顾培是坐的面对面,在桌子下面,他突然轻轻踢了一下她的鞋子。   顺着他的目光望外看,街道上人很多,但林白青并没看到什么异常的。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想结束聊天,就对董佳倩说:“如果是我做的饭,他只有吃不吃的选择,不存在喜不喜欢的问题。”   但董佳倩并不想结束谈话,又说:“那如果他心里不喜欢呢?”   楚春亭忍无可忍,插了一句:“揍他,揍一顿就好了。”   董佳倩终于闭嘴了,但她看看大陆军官的爱人,再看看红胡子老头,心里估计在想,这一老一小绝对疯了,否则,怎么能那么对待帅气斯文的顾军官。   而就在这时,董佳倩的大哥大响了。   她接来起来:“喂,Dad。”   “你和那几人大陆人在一起吗,你们在哪里?”董警官问。   董佳倩说:“警署对面,孙记烧鹅仔。”又问:“Dad你有事?”   林白青看到了,刚才那个高级督察和董警官一起出来了,看了看对面的酒楼,然后就有六个年青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而那位高级警督,则抱起手臂,站到了酒楼的对面。   顾培从桌子底下塞了一个信封过来,低声说:“青青你从后门走。”   但楚春亭却说:“等等,我估计她走不了。”   如果来六个人的话,下面两个出口会守两个,上来四个,林白青确实走不了。   顾培于是示意林白青:“你去角落那张桌子等我们。”   “出什么事了?”董佳倩一头雾水。   而这时董警官已经上楼来了,直奔顾培,笑着寒暄:“菜还合口味吧?”   顾培示意他坐,笑着说:“很合口味。”   但这时有个吊儿郎当的年青混混上前,勾手,示意顾培起身跟自己走。   但董警官就跟没看见似的,定定坐着。   董佳倩愈发糊涂了:“Dad,他是谁啊,他想干嘛?”   林白青已经悄无声息的,躲在远远的角落里了。   她捏了一下,感觉信封里是一沓硬硬的东西,像是照片。   顾培站了起来,拿着包要跟那混混走,混混拍拍楚春亭:“老伯,你也要去。”   董佳倩愈发糊涂,再问:“Dad,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董警官却是挟菜给女儿:“吃菜吃菜。”   此时如果再没别的意外,顾培和楚春亭被带走,搜一番就完了,林白青就躲过了。但董佳倩却忽而看林白青:“林小姐,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培和楚春亭对视一眼,同时惊了,就连董警官的脸在一瞬间都变了。   就这样,林白青猝不及防的暴露了。   几个混混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朝着林白青走了过去。   他伸手就搡,示意林白青把包给自己。   顾培和楚春亭当然不干,同时奔过来想要救她。   但总共四个混混呢,就在酒楼里开干,一个反剪直接把楚春亭剪趴,还有两个直接上拳头,围攻顾培。   众目睽睽,别的食客躲的躲闪的闪,叫的叫,转眼全跑了。   话说,林白青正愁没个机会揍人呢。   眼看一个混混把楚春亭搡倒在地还不算,还要拿膝盖顶他,而那一膝盖要顶上去,老爷子得内出血的,她眼疾手快,一只盘子砸过去,同时也冲了过去   混混也是打架的老手,头上着了一盘子,但依然没松手,躲过后就要搜楚春亭的身,不过他才低头,就见一只穿着尖头皮鞋的女士脚朝着鼻梁来了。   这混混往左一躲,那只脚也是一甩,踢了他个头昏脑胀。   顾培被俩混混围着,这边一拳那边一拳,但他哪有在油麻地打惯架的小混混们厉害,所以转眼已经吃了好几拳,背包也被人抢走了。   这时候不出手是真的不行了。   而真正的功夫,远没有电视机里打的那么花样百出。   而且打架讲究的是快,要特别快。   因为只有快,出手才有力,也才能制服人。   所以顾培眼看着林白青跑过来,一声小心还没叫出来,她一边肘子在击一个混混的鬓角,脚踢出去就是另一个的鼻尖,看到被肘击退的那个又来了,这回是真怒了,抬起一脚就踢进了混混的裆。   但刚才打楚春亭的那个混混又从后面扑上来了。   顾培再一声小心还没喊出口,林白青蓦然转身,抬腿一脚,依然是踢裆。   这个身材最低,年龄最大,应该是头目,而凡打架,擒贼先擒王是至理明言。   林白青打人的时候还砸破了邻桌一只酒瓶子,此时已经抵上这混混的脖子了,把这人搡到前面,以身体护住还在地上的楚春亭,她对另外三个说:“大家讲点理吧,有话好好说。”   见一个混混试图挟持顾培,她刀一抵,人质的脖子上血已经滋出来了。   不说一帮混混懵了。   顾培就跟所有头一回见林白青打架的人一样,其感觉只能用震撼形容。   他向来在家偶尔只是扎扎马步,打打太极的妻子,细腰长腿,招式凌厉。   只在眨眼之间,她放翻了三个混混。   但这也解了顾培许久以来的疑惑。   从她格外翘挺的臀,再到平坦,又肌肉紧实的小腹,她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蓄着力,而当她开始巧用那些力量,她简直……顾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因为它无法用某一个形容词去定义。   最害怕的是董佳倩,尖叫:“Dad,枪呢,掏枪。”   一看,才发现她爸没佩枪。   而一个没有佩枪的警察,在这年头的港城,遇到打群架就只能装怂。   她又尖叫着翻包:“我来报警,我打999。”   油麻地的混混算见多识广了吧,但真没见过林白青这样的女性,关键是她出手狠吧,不急不躁,也不慌,说捅人就捅人,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几个混混暂时停了,顾培也趁机把楚春亭扶了起来,只拿了林白青的包。   按理现在他们就可以撤了。   但突然,在桌子上的,董佳倩的大哥大响了起来,林白青有么一瞬间的分神,混混都是打惯架的,会瞅一切可趁之机反扑,一个趁着机会眼看就要扑过来。   林白青刀狠抵:“信不信我马上弄死他?”又厉吼:“把手举起来。”   终于,三个混混全被镇住了。   董佳倩也差点给吓尿了,举起了手,她呜呜两声,可怜巴巴看一眼顾培,大概在想,顾军官跟这样一个女人在一起,平常是怎么过日子的呀。   ……   感觉像是过了很久,但其实也就三五分仲的事儿。   林白青一边盼着警察赶紧来,但一边看董警官低眉耷眼的,估计就算警察来了也没啥用,而正所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面对四个混混她都有点吃力,要再多几个,她肯定也得吃亏。   这也是为什么一般情况下林白青不喜欢动手。   打人就要惹事非,会点功夫没什么可夸耀的,它摆不平大事,还会惹麻烦。   当然,今天麻烦已经惹了,而且她看到了,董警官把女儿的车钥匙塞到了顾培的裤兜里,那么,她只要硬拼硬,冲下楼就好了。   但港城局势的复杂在于,且不说董佳倩个土生土长的看不懂,林白青也给弄懵了,因为就在她觉得自己能搞定时,又上楼来一拔人。   这拔人把林白青的头皮都要弄炸了。   她以为自己今天要一挑十,报销在这儿了。   但形势似乎又不像,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戴金边眼镜的男人,朝着楚春亭走了过来,袖手躬腰:“楚老。”   楚春亭被混混推的那一把力道很重,老爷子有点撑不住,声音也是嘶哑的:“车有吧,麻烦你了,送我们一程。”   这男的扶过楚春亭:“车就在楼下,我来扶您吧。”   他扶过了楚春亭,顾培去拿自己的包,仨人迅速逃离了现场。   楼下有辆商务车在等,上了车,一路无话,已经到关口了,那人命司机停了车,又把楚春亭扶下车,依然没说什么,停在原地,看他们离开。   ……   一路逃也似的过了关,回到停在停车场的,顾培车上,林白青帮楚春亭把椅子调成躺倒的位置,让老爷子能舒服的躺着,这才掏出信封来交给顾培。   还得问问顾培,今天一场又一场的乱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培打开信封,抽出一沓照片,还有几份指纹卡,说:“指纹应该就是张子强的,是他本人的。”   照片是二十年前桩命案案发现场的,指纹卡应该是董警官多采集了一份。   “董警官把照片全给你了,证物里的照片?”林白青问。   问完她又觉得自己太白痴,证物的照片是带底片的,当时就可以洗。   所以这一份照片,应该是董警官用底片洗给顾培的。   而这也就意味着,所有的证据,董警官整体拷贝了一份给顾培。   当然,去了趟港城警署,顾培对沈庆仪的案子也有了全新的认知,或者说,他总算把脉络梳理通了。   当初救了沈庆仪的那个渣男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还心狠手辣,据说自从加入帮派,几个月的时间就拥有了一帮打手,俨然一个小老大了。   他是从大陆过去的,网罗的全是偷渡而去的大陆客,他们怕被遣返,又要活命,自然穷凶极恶。   而张子强当时混的是本地帮派,两派人要抢地盘争生意,打残事小,有些能力强的,就得弄死,以绝后患。   所以在沈庆仪锤了那家伙后,天赐良机,本地帮的人就直接把他弄死,以绝后患了。手段就是楚春亭所猜的,用电饭煲的插线头引电,再加上铜丝。   这也是为什么电饭锅和电线被擦的干干净净,榔头上却有很多指纹的原因。   混帮派的人最擅长栽赃嫁祸,杀人杀的干干净净。   顾培身上其实带着一份从情报科调来的,张子强犯罪团伙的指纹。   他在看到电线上的指纹时,隐隐就觉得像张子强的,但是当然,他不好当着董警官的面拿出来比兑,而且早听情报科说过,现在的港城黑即是白,白即是黑,黑白不分,形势复杂。   所以在洗照片时他就提了要求,要求董警官洗一份证据,再给他也给一套指纹卡,他带回去给情报科做个备份。   这时顾培还倾向于,至少能在警署内部寻个公道。   但他开好房间后跟楚春亭聊了一下,老爷子却持不同态度,他认为今天怕是会有麻烦,也很难走得脱。   他是过来人,可太懂了,张子强团伙混道几十年,能没有命案?   但之所以港城警方一直没有证据,只有一个原因,他们就是他的背景,后台。   就好比那位高级督察,他一听是油麻地的案子,就要董警官亲自去盯,还说要等消息,就证明在当时他就想到,万一罪犯是张子强,该怎么洗了。   这才是吃饭的时候,顾培如临大敌,老爷子也心不在焉的原因。   俩人当时甚至都希望真凶是个普通人,那么,他们至少能安安生生走掉。   但底牌在董佳倩接电话的那一刻被揭开了。   真凶就是张子强。   一方面,这证明部队情报科的分析和判断,资料储备确实是无敌的。   但也证明警署内部极其复杂。   那位高级督察信不过董警官,应该也信不过别的警察,所以要派一帮混混来追回证据。   董警官已经尽最大可能帮忙,想让他们脱身了。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谁也没料到,董佳倩的一嗓子,会暴露林白青,引来一场恶战。   ……   听完顾培分析的,林白青大概明白了:“所以当年很可能警方也知道真凶不是我妈妈,但是他们为了袒护自己人,就把杀人罪转加到了她身上。”   在鱼龙复杂,帮派林立的港城,沈庆仪就好比一片树叶,一只蝼蚁,无辜卷入一场有预谋的杀人案,又被定义为凶手。   本来林白青还挺生气,气楚青集没能为她翻案。   也有点纳闷,智慧如沈庆仪,为什么要小心翼翼的躲二十年,却不敢出头。   但现在回头再看,妈妈做的是最明智的选择。   因为能发现这一切的机缘都太巧合了,但凡某个环节扣不上,都无力回天。   不过还好,顾培留了个心眼,多要了一份证据,而且因为楚春亭,他们可以把证据带回大陆。   那么,港城警方就不可能随意指鹿为马了。   这案子他们必须重新调查,也必须给沈庆仪一个公道。   不过半天的时间,白丢了开房的钱,今天损失惨重,但也收获巨大。   而且总算是安安生生的回来了。   老爷子躺着,累,疲惫,闭上眼睛睡着了。   林白青是坐在后面的,正在翻开带出来的照片。   但时而抬头,就看到后视镜里,顾培一直在时不时的看她。   是了,这还是头一回,林白青当着顾培的面跟人打架。   “刚才吓到你了吧。”她问。   毕竟他是个斯文人,握手术刀的,怕被她吓到,从此他会有心理阴影。   顾培心有余悸,但也立刻摇头:“并没有。”   不过后视镜里,他的神态依旧一言难尽。   “那你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林白青追着问。   她也没想惹事,但那会儿要她不出手,顾培会挨顿打,他是年轻人,吃得住。   但楚春亭是老头子,他着不住的,他会死在港城的。   以为顾培是因为她出手,差点将三人置入危险中而不高兴了,林白青正想跟顾培分析一下,讲一讲自己为什么不得不出手。   就听顾培忽而说:“昨晚我跟薛昶打了一架,那是我第一次跟人动手,但我觉得还好,虽然挨了几拳头,但我赢了。”   “薛昶是谁?”林白青一愣,一时想不起他说的是谁。   顾培说:“就是昨晚来找你做针灸的那个老公安,边疆来的公安。”   林白青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顾培也跟人打了一架,还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公安。   而跟她不同的是,她打架只打人,基本不会损伤现场,但昨晚顾培和老公安薛昶俩弄断了一张钢架床,还砸坏了她好几瓶酒精。   顾培险胜了一个经验老道的老公安。   主要是因为他当时有种不要命的拼劲儿,而且公安也没想狠揍他。   但他好像有点膨胀,觉得自己还挺能打,也挺扛揍。   林白青大概明白了,丈夫昨晚打架打赢了,今天她也打架打赢了,他有点盲目的自信心爆棚,觉得俩人都很厉害。   这时顾培又说:“卫国原来说过,他是你的人肉沙袋。”   他怎么又提起顾卫国了?   话说,顾卫国是说过他是她的人肉沙袋,但顾培应该只听过一次,而且那只是句很平常的话。   但顾培直到现在居然还记得?   所以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吃醋吧。   不过就事论事,要不是顾卫国,林白青空有技术,练不出经验来的。   顾卫国擅长拳脚格斗,上辈子俩人经常拳脚上你来我往,长久累积,她虽然轻易不动手,但在顾卫国身上练出了经验,知道动手时该怎么一击致胜。   而这辈子没有顾卫国陪她练,她也只练打座,基本的拳脚姿势,练拳就像学习,三天不练就会倒退,这次跟人打架,速度明显没有原来那么快,灵敏。   想到这儿,林白青就不免又要感慨,顾卫国虽然渣,却也并非一无事处。   但就在这时,就听顾培又说:“如果以后你想训练,也可以找我的,我也可以……挨打!”   所以他以为顾卫国陪她练拳,就只是被动挨揍。   而他昨天挨了一通揍,认为自己也挺扛揍的,要给她做人肉沙袋?   林白青忍着笑正想解释,忽而,楚春亭忽而扯她手臂。   看老爷子面色腊黄,半秃的头顶还肿着个大包,林白青抓过脉试了试,问:“您感觉怎么样,不舒服?”   虽然捉脉问题不大,但看他神色蔫蔫的,林白青就有点担心。   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本来就是把老骨头,被人搡翻在地还顶了一膝盖,是有可能造成内脏损伤,内出血的。   而内出血,如果出血点隐秘,而且出血缓慢的话,就算在医院,都很难第一时间判断。   林白青一时也看不出来。   想到这儿,她对顾培说:“楚老很有可能内出血,先去医院吧。”   顾培本来是准备去深海军区的,回头一看,都是大夫,也觉得老爷子不大好。   他方向盘一打,准备去深海军区的分院。   但就在这时,楚春亭却说:“不不,要回东海,现在就回东海。”   又示意林白青把包给自己,拉开拉琏,把大哥大取了出来:“再叫辆救护车,把我推进去。”   林白青怕他内出血,她肉眼又看不到,但他表情如常,目前还没有发冷,寒颤等症状,她准备捉脉吧,这老爷子全然不配合,而且力气很大,挣开她,开始翻大哥大上的电话号码了。   “这车比救护车还快,您消停点儿吧,躺好,我要给您捉脉。”林白青抢了大哥大,说。   楚春亭就是那种只有挂到墙上才会老实的男人。   他指了指自己被混混磕肿,鼓着包的头,说:“先叫救护车,再给你外婆打电话,就说我大限将至,这个可比流言更管用,快,她肯定会感兴趣的,让她来看一看!”   作者有话说:   董佳倩:顾军医好可怜,想解救他!   顾军医:星星眼,申请成为老婆的人肉沙袋! 第103章 世纪大和解   (为了找到沈庆仪的消息,而被人打到奄奄一息的英雄!)   顾培生气了:“您很有可能内出血, 引发感染就没命了,去军分区医院。”   楚春亭不跟孙女婿辩,只看林白青:“告诉他,我要回东海。”   见孙女要碰他头顶的大包, 伸手拂开:“不要动, 消了可就没效果了。”   林白青真想给这倔老头一巴掌让他安静, 但看他精力如此之旺盛, 再摸脉博, 看面色, 体温, 舌苔,瞧着除了面色蜡黄一点没别的毛病。   遂对顾培说:“听他的,咱们回东海吧, 我再叫辆救护车, 拉他。”   又举着板砖似的大哥大故意唬这老头子:“你很有可能已经内出血了,但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出了事可别怪我们。”   她其实只是故意说的很严重,但楚春亭立刻说:“地库总共三把钥匙, 一把在我包里,另有一把在西屋, 中堂字画的裱管里,还有一把就在地库里, 如果我死了, 你开库拿东西既可,遗嘱就在进门第一排柜子, 中间第三排的抽屉里。”   顾培已经到路口了, 该变道了, 问林白青:“怎么办?”   考虑了片刻,林白青还是说:“回东海吧。”   这老爷子浑身心眼子,属于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就今天,其实也还在玩心眼子,他是眼看沈庆仪即将归来,跟楚青集一样,他也怕沈庆仪会恢复记忆,而当她恢复记忆,能原谅老爷子吗,不可能的。   但要是沈家母女不原谅他,他都不敢死的。   因为泉下相见,他会无颜见楚青图。   要在平常,让柳连枝原谅他并不容易,但今天的楚春亭脑壳上一个大包,鼻梁也是青的,衣服也被揉的皱巴巴的,小老头儿看起来可怜吧唧的,要真的被救护车拉进军医院,说不定柳连枝还真会原谅他。   林白青举着大哥大再问:“您真的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   楚春亭摇头:“没有。”   林白青说:“人家军医院只有一辆120救护车,被咱们叫出来了,万一有真的病人急用呢,如果您没有觉得哪里不适,我们不能叫。”   “可我的头都被打肿了,这难道还不算?”楚春亭指着脑壳问。   顾培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因为他头部那个包很有可能会引发脑震荡,不过要真是脑震荡,东海军医院的核磁共振仪是进口的最新的,会查的更清楚一点,那往东海市走就是个明智的选择。   别看老爷子浑身心眼子,还在打他的小算盘,但顾培心里其实捏了一把汗。   而林白青,被老头子逼着非打电话不可。   但她怕柳连枝身体状态不太好,先把电话打给了小姨沈庆霞。   要问问近几天,柳连枝的情况。   ……   拔通电话,林白青问:“小姨,您最近还好吧?”又问:“外婆呢,怎么样?”   要说沈庆霞好吗,不但不好,还苦恼无比。   中成药的整体投产她得盯着,供销社的改造也是她来负责,她是个大忙人。   柳连枝七十由旬还在工作,因为她有精力有能力,倒没什么不好的。   但有那么一个人,最近几天不但搞的柳连枝心情不好,也气的沈庆霞牙痒痒。   而它其实跟上周,林白青去找柳连枝时聊起的一件事相关。   其人就是设计院的副院长,崔平。   一开始,柳连枝是念在他当年没有欺负过沈庆仪,觉得在水平可以的情况下,想让东海设计院来做供销社的整体设计,也是感念他曾经那点微弱的仁慈之心。   但他的水平和审美实在太差,差到沈庆霞都接受不了,就更甭提审美水准格外高的柳连枝了。   所以就在前几天,柳连枝听林白青说柳堰愿意以个人的形式出设计后,就授意沈庆霞明确表示,不跟设计院合作了。   但崔副院长当然不死心。   供销社处在城市中心,黄金地段,占地面积又大,又是建高层。   它一改造,就是目前城市的地标建筑。   他要能承接下来,他的‘副’字就可以改成正字,变成崔院长了。   但他不练专业内功,为了能争取到项目,依然要走旁门左道。   这几天借着‘缅怀同学’的名义,天天跑到军医院陪柳连枝吃饭,聊天。   然后,就刻意提一些沈庆仪当年挨批挨欺负的悲惨境遇。   以及,自己曾经给过她的种种帮助。   要知道,在当年那种形势下,柳连枝娘仨都不好过。   天天赶场子上各种诉苦会,忏悔会,而且因为年龄受众不同,是分开的。   柳连枝生于贫寒之家,从工厂里的流水线小工干起,一路干成总经理。   又经历了一个无比动乱的时代,心理强大,能挺能扛。   但女儿被押上台辱骂,批评,忏悔,她心里难过吗,伤心吗,会想不开吗?   柳连枝经常这样问女儿,想要关怀,开导女儿。   但沈庆仪在母亲面前一直表现的很乐观,总是一副笑骂由人,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的洒脱态度。相互鼓劲儿,女儿的乐观给了柳连枝莫大的鼓舞。   乃至要上边疆时,别人一听边疆二字,都会说那地儿肯定风沙连天,苦寒无比,都哭哭啼啼的,但沈庆仪想到的却是哈密瓜,葡萄,大西瓜和杏子,一切的甜蜜。   因为她的乐观,柳连枝撑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旧事重提就够叫她难过的了。   而崔副院长讲的,全是沈庆仪不敢带回家的难过,委屈和痛苦。   这就使得柳连枝每每听起来就万分难过。   但她又忍不住要听。   所以就在上周跟林白青见过面后,她这几天一下班就跟崔副院长在一起。   仿佛只要能听到关于女儿的往事,女儿就还会在自己身边似的。   心脏病最怕的就是心理上,情绪上的波动。   所以林白青辛辛苦苦把老太太治好了,但眼看着崔副院长又要把她的身体给搞坏,沈庆霞看在眼里,气的要死,也正准备跟林白青吐吐苦水呢。   “设计院的崔副院长,是不是准备开个同学会缅怀我妈的那个?”林白青问。   是的,崔副院长确实提过,说准备开个同学会缅怀沈庆仪。   而且他就是以,想要组织同学们给沈庆仪道歉为名义去找的柳连枝。   柳连枝可以原谅所有斗过她,羞辱过她的人,也不需要任何人向她道歉。   但听说有人想向女儿道歉,她倒是很愿意。   在她想来,女儿在天有灵,看到有人真心悔过,愿意缅怀她,肯定会高兴。   但其实崔副院长只是说些漂亮的口头话而已。   那帮欺负过沈庆仪的人,没有一个人肯承认自己有错,又谈何道歉?   但再精明的人都会在儿女的事情上犯糊涂。   柳连枝不但沉溺在了崔副院长编织的陷阱里,心理状况一天比一天差,而且听说有人愿意给女儿道歉后,她又松了口,承诺要让崔副院长做供销社的设计。   崔副院长报价是十万块,天价,但他的设计简直不堪入目,那钱要打水漂的。   听到这儿,林白青心思一动:“今天崔副院长也跟外婆在一起?”   今天是周六,各单位的惯例,一到下午大家就放假了。   沈庆霞想亲自下回厨,接母亲回家过周末,但被柳连枝拒绝了。   都不用专门打电话,沈庆霞就知道,崔副院长又去攻关她了。   ……   话说,楚春亭从孙女的包里翻出个镜子来,就发现头顶的包又肿了不少。   还红的油亮油亮的,上面竖着几根稀疏的头发,寒酸又可怜。   此刻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他想要的效果是,被救护车呼啸着拉进医院,还能让柳连枝看到。   届时他豁出老脸,依然是逼迫的方式,柳连枝不原谅他就不进医院,那效果肯定满分。   可眼看下班时间,那位心高气傲的柳教授下班了呢?   楚春亭已经七十六了,古来稀的年龄了。   在他脑壳上敲包的那个混蛋明天就会喜提轮椅,从此终身与轮椅为伴。   这辈子,也绝不会有人再敢在他的脑壳上敲包了。   所以今天这个机会于楚春亭非常重要。   他眼巴巴的等着,以为孙女会直接打电话给柳连枝。   却没想到她竟然跟沈庆霞聊起来了,还聊的不亦乐乎。   老爷子着急,只是碍于孙女的淫威,不敢催促。   而林白青,在听说最近几天柳连枝的经历后,突然心思一动,说:“小姨,我今天听说了一个关于我妈妈的消息,是确切的,经过核实的。”   楚春亭一愣,但他没敢吭气。   沈庆霞腾的站了起来,颤声问:“什么消息?”   林白青咬牙片刻,说:“一个有关于她杀过人,制造过命案的消息。”   沈庆仪杀过人?   沈庆霞说:“不要打扰你外婆了,她在哪里杀了人,你告诉我就好了!”   “算了,外婆人在医院吧,我这就上医院去。”林白青说。   沈庆霞连忙说:“不行的青青,你外婆最近几天心理状态特别差,不论什么事情,咱们知道就行了,先别告诉她。”   “不行,这事今天必须得说,我已经快到医院了,我这就去跟她说。”林白青说完,把电话挂掉,再一个电话敲到灵丹堂,让穆成扬背上药箱去军医院。   大概过了十分钟,她又一个电话打到柳连枝的试验室。   柳连枝不在,但是有人在值班,林白青于是使那人,让转告柳连枝一声,就说自己有关于沈庆仪的,非常重要的情况要跟她谈。   ……   明明沈庆仪不但活着,而且马上可以洗清冤屈,回来了,这是好消息,但为什么林白青吊着一半儿,非要先说她杀过人的事?   老爷子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并没有吭气儿。   心里还隐隐有些惭愧,因为相比于他能从柳连枝那儿搏得原谅。   告诉她沈庆仪还活着的消息才是最重要的。   前面的顾培也没说话。   当妻子亲手修好玩具时,她就是他心里独一无二的女神了。   而今天,当看见她单手放翻三个混混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做她的人肉沙袋!   ……   沈庆霞一听林白青已经要去医院了,赶忙喊来司机开车,往医院赶。   这时她想的还是,为了挽回局势,赶紧找个借口把母亲带走。   但林白青还跟医院通了气,所以柳连枝这边的情况就是,她也知道崔副院长的设计很烂,八万的设计费很高,但为了能从对方身上听到些女儿的消息,为了能让那些曾经伤害过女儿的人道歉,她乐意掏那个钱。   此时俩人兴致勃勃,正在筹划‘沈庆仪同学会’的事。   来了一学生,说她孙女马上要来,有一些关于沈庆仪的消息要跟她谈。   崔副院长试着问:“是不是南洋那边有新消息了?”   又摩拳擦掌:“要现在庆仪回来,可太巧了,正好赶上同学会。”   大概半年前,有人说曾经在南洋见过一个像沈庆仪的女人,带了一个男孩儿,柳连枝曾经委托朋友亲自去问过详细情况,而确切的消息是,那女人是个逃犯,有人说她可能被抓捕了,也有人说她可能已经死了,事情就又没有下文了。   已经那么多年了,柳连枝心底里已经接受女儿已死的事实了。   其实崔副院长也知道沈庆仪必然已经死了,同学会也没下文,如此奉承,只为能拿到项目。   看柳连枝起身要下楼,忙来搀扶:“柳教授,来,我扶着您。”   出门不远,迎上行色匆匆的沈庆霞。   她说:“妈,中成药的生产线出了些问题,厂里解决不了,得您去一趟。”   柳连枝倒是神态如常,人也很镇定,说:“青青刚才打了电话来,有关于你姐的消息呢,我暂时去不了,你们自己解决吧。”   沈庆霞一惊:“青青已经告诉你那件事了?”   “什么事?”柳连枝忙问。   于普通人来说,两句话的事,但柳连枝是个心脏病患者,要告诉她一件事,不论好的还是不好的,都得让她的情绪有个缓冲过程。   沈庆霞一听母亲这话,意思是她还不知道?   她又忙说:“也没……没什么。”又说:“厂里十万火急,咱先去厂里吧。”   “到底什么事,快说,你说,我受得住。”柳连枝厉声说。   崔副院长以为顶多也就是沈庆仪已死,他也很轻松,也不关心柳连枝的身体,搭腔说:“庆霞同志,庆仪才是柳教授的亲生女儿,有什么你痛痛快快跟她说嘛,有什么不好说的。”   沈庆霞是真不想说,但母亲逼着,她只好说:“青青说我姐杀过人,制造过命案。”   崔副院长噎了一下。   要说沈庆仪死了,他会缅怀,也会为了工程而劝几个关系交好的同学来象征性的给沈庆仪道个歉,但她要没死,还犯过人命,在坐牢呢?   他还好,别的同学听了,不耻笑就算不错了,道歉,那不笑话嘛。   而他要不组织道歉会,柳连枝就不会给他设计工程,那他还有何利可图?   再说了,他所谓的‘没欺负过沈庆仪’,只是没有动过手,骂和嘲讽有过。   要沈庆仪活着回来,还记着曾经的仇,他会被当场揭穿的。   该不会沈庆仪今天就回来吧,要她回来了,他得多尴尬?   但要说沈庆仪犯过人命,柳连枝非但能接受,而且很高兴,因为这证明她的女儿不是个任人欺凌的弱者,聪明如她,当然能看出崔副院长的小心思,但此时顾不得那么多,她甩开崔副院长,脚程都快了几分。   “青青有确定的消息,证明你姐杀过人?”她又问。   沈庆霞说:“妈,您走慢点吧,您有哪儿不舒服吗?”   有哪儿不舒服吗?   还没有关于女儿确切的消息,柳连枝当然也不想身体出问题,但此刻她觉得自己状态特别好,虽然在吞咽口水的时候喉咙有微微的刺痛,但她倾向于自己是着了寒,感冒了,甩开养女,她说:“不用管我,我很好。”   到了楼下,她还觉得不够,又准备往大门口走。   但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青青要是回来,可能会从后门回吧。”   沈庆霞说:“咱就不胡乱跑了,就在这儿站着等吧。”   柳连枝再问:“青青能确定你姐杀过人?”   沈庆霞回想了一下跟林白青的通话,以及她的原话,说:“应该能确定。”   柳连枝再吞一口口水,喉咙愈发觉得刺痛了,但她心情反而更好了,搭配着一个坏消息,让她知道了一个好消息:“所以你姐确实还活着。”   孙女还没有来,一切都只是揣测,柳连枝由此延展想象:“所以这么多年她回不了家,是一直在服刑?”   她虽然难过,但由衷的笑了:“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很意外的,母亲的状态居然不错,而沈庆霞以国内的情形推断,说:“我记得无期可以减刑到二十年,你说会不会是我姐正好二十年刑期满了?”   越听越像,柳连枝一激动:“该不会是青青接到她妈妈了吧?”   她除了喉咙有点刺痛,依然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愈发振奋了。   崔副院长却是头皮一麻,心说该不会此刻沈庆仪就要回来了吧。   他都一把年纪了,倒不怕个服刑期满的杀人犯,但怕沈庆仪要当场啐他。   那得多尴尬。   “呃……柳教授。”他看表:“我突然想起来,我晚上还有点工作需要加班。”   沈庆霞和柳连枝同时看他,眼里皆是掩不住的鄙视和悲凉。   当然,这就是世道人情,冷暖炎凉。   柳连枝深吸了一口气,说:“你走吧。”可又实在咽不下那口气,又说:“你这种人能在一家市级设计院做领导,这是全广省,也是全国设计界的悲哀。”   这老太太骂人可真难听。   崔副院长刚准备要走人,就见一辆老式军用吉普车开了进来。   柳连枝一看是顾培的车,挣开沈庆霞,迎着车跑过去了。   顾培车一停,林白青就赶忙跳下车了。   “青青,你妈妈还活着,对吧?”她往车里张望,试图绕开林白青去拉车门,想看看女儿是不是在里面,但冲了两步,又后退:“她在车上?”   林白青还叫了个助手,穆成扬,正在十万火急往来赶。   但看老太太精神振奋,面色如常,两颊甚至还有了些红润,觉得她状态不错。   当然,也不得不说了,她就说:“对,还活着。”   这又是一喜,但是慢慢累积的喜悦,柳连枝长舒一口气,又问:“她杀人了?”   崔副院长本来说要走了,但又实在好奇,也好奇这个问题,竖着耳朵要往一颗树后面躲,想偷听,只觉得脚下一软,闻到一阵清香,抬头,正好迎上顾培冷冷的目光。   “哎哟顾军医,对不起。”他说着,还是凑过去,竖着耳朵去听了。   外婆和小姨皆全神贯注,想听接下来的消息。   林白青沉默片刻,才说:“本来我也以为她杀人了,但今天有人帮我们查了一下,发现其实不是,她并没有杀人,那只是个误会。”   这一梯梯的,坏消息搭配着好消息,让柳连枝既不用狂喜,也不用狂悲,她的心态反而来保持稳定,果然,柳连枝平静的接受了女儿活着的消息。   心情也愈发振奋了,又问:“她人呢,在哪儿?”   “虽然知道她在哪儿,但准确地址我不知道,有人想帮我们联络,但那个人吧,是我特别讨厌的一个人。”林白青欲言又止:“所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他的帮忙。”   柳连枝心说孙女这是犯什么傻呢,既然有人能联络到她妈妈,为什么不联络。   此时个人的喜好重要吗,不重要呀。   当然,她也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那个人是谁,你要不喜欢他,我去找他。”   林白青故意说:“算了吧,虽然今天为了打听我妈妈的消息,他被人打的特别惨,应该要叫救护车,赶紧送去抢救的,但我太讨厌他了,我不想理他,我……”   柳连枝生气了,还觉得不可思议:“青青,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但你这种做法是不对的,你是个医生,面对人,不该以喜好来论,而是该以疾病的危险程度来论。”   沈庆霞也掏出了她的大哥大:“人在哪儿,我现在就叫救护车。”   林白青说:“就在我们车上。”   所以闹半天,车上没有沈庆仪,但有一个关于她的,非常重要的人?   沈庆霞要拉车门,柳连枝也在焦急中,而在她的意识里,车上坐的,是一个为了帮她打听沈庆仪的消息而受伤的人,不论那个人是谁,她都特别感恩,她急于要跟对方聊一点关于女儿的消息。   所以她不在乎那个人是谁,她的心里只有感恩。   俩母女可以说是抢着,在顾培和崔副院长惊讶的眼神中,毫不犹豫的一把拉开了车门。   然后就看到有个头顶个红肿圆润的大包,鼻梁眼眶发青的,可怜巴巴的瘦老头躺在椅子上。   就在她俩拉开门时,那老头微翘眉毛,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看着她们。   ……   这跟楚春亭的想象并不一样,他想的是救护车声音呼啸,垂死的他要祈求原谅。   但孙女的小脑瓜子可谓山路十八弯。   她成功的把他塑造成了英雄。   一个为了找到沈庆仪的消息,而被人打到奄奄一息的英雄!   他也万万没有料想到,这桩世纪大和解,会以这样的形式而展开。   作者有话说:   顾培:我,人肉沙包+无名英雄!   白青:一箭双貂,吼吼~ 第104章 急性心梗   (沈庆仪的语气里没有太多感情,问的很正式)   无疑, 孙女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大好机会。   这个机会不是像他那样,绑架式的,威逼着柳连枝跟他和解。   而是真正能让他一生的宿敌对他放下成见的。   楚春亭可太惊叹了,再看一眼顾培, 又有点心虚, 因为孙女把顾培所做的一切努力全转加到了他身上, 他脸皮再厚, 也会觉得受之有愧。   但机会就此一次, 不会再有, 老爷子适时哎哟一声, 把脑袋有包的一侧放了出来,好让柳连枝看到孙女不是在说瞎话,他是真的为了给她找女儿受了伤的。   不过同时他也隐隐担忧, 就这样直剌剌的把关于沈庆仪的消息, 以及他,所有的一切全推到柳连枝面前, 她可是一个心脏病人呢,真的不会刺激到她吗?   她要发病了的话怎么办?   他的孙女能不能应付, 能不能搞得定?   ……   因为有上次的铺垫,柳连枝知道林白青特别讨厌楚春亭。   她倒不讨厌对方, 而是一种深沉而又醇厚的恨,仇恨。   那恨并不是因为他趁火打劫, 而是因为他而害了两个年青人的幸福。   那些恨就像积了万年的冰山, 是无法消融,也无法化解的。   乍一看到楚春亭, 她心中极度不适, 但作为长辈, 她不能以她的喜好来影响孩子,而且要给孩子做个好的示范,所以她点头:“原来是您,楚先生。”   她并没有失态,也没有崩溃,大吼大叫。   而是平静一笑:“多年不见,您老了许多,岁月如梭,不复当年啊。”   这一句使得楚春亭格外尴尬,因为对方尚且身姿挺拔头发浓密,风韵犹存。   而他,头秃了腰佝楼,一彻彻底底的小老头,跟人家比,确实不复当年。   “……多年不见,沈夫人您还康健吧?”楚春亭一句问出口,看到柳连枝忽而唇角暗勾,冷笑,他仔细一咂摸,顿时恨不能抽自己两大耳光。   沈夫人,这是柳连枝年青时的名号,但经过多年努力,她已经摘掉那个名号。   而不论他再怎么风光,显赫,在柳连枝的眼里,他永远是个小丑!   不过小丑就小丑吧,楚春亭无所谓。   他看到柳连枝神色如常,终于放心不少,也觉得她应该不会犯心脏病了。   多少年的积怨,就好比隆冬寒月后,初春的那一声惊雷。   老爷子心头的一跟弦终于松动了,他也觉得和解有望了!   ……   而楚春亭一声沈夫人,也叫沈庆霞想起些当年往事来。   她还记得母亲带着她扫公厕,扫马路时,这老头带着楚青集经过时的故意嘲讽和挖苦,得意。   那时的楚春亭是东海市的市代表,领导们的坐上宾。   楚青集戴着最绿最鲜亮的军帽,上面有最红的五角星,包里永远别两瓶汽水,父子经过,楚春亭就会故意说一些不识时务者活该吃苦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啦之类的话,而楚青集,还会故意在她们扫厕所时往公厕里扔砖头。   柳连枝能心平气和吗?   她表面冷静,但内心早就千疮百孔了吧。   其实这时,她心里很责备林白青的,责备她的冒失和不懂事。   沈庆仪的消息,再加上楚春亭这老爷子,柳连枝肯定要犯病的!   她来扶母亲,说:“妈,我知道您不想见他,您先上楼,有事我来问他。”   涉及女儿,柳连枝当然不会走。   拂开沈庆霞,她容声问:“楚先生,我家庆仪呢?”   楚春亭都不敢看对方,眼神闪烁:“在M国,应该马上就会回来的。”   “她在M国犯的事,人命案子……?”柳连枝再问。   楚春亭磕磕巴巴不太好说,林白青帮他说:“人命的案子是在港城犯的,今天这老爷子带我们去港城,就是去申诉案子的。”   拍着老太太的胸脯,她连连说:“人不是我妈杀的,我们有证据的。”   再说:“外婆,我妈妈现在在M国,也在CIBA工作,就是您提交专利申请时的那个格作方,CIBA,他二儿子认识的她,目前也是他在负责联络。”   柳连枝总觉得喉咙痛的厉害,伸长脖子吞了口口水。   这是一份巨大的,仿如洪水的信息量,加上她自己的脑补,各种揣测,排山倒好一般,正在砸向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但怕女儿和孙女担心,她又连忙对她们说:“我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   林白青不动声色扣上了她的脉搏,又说:“那桩杀人案是个误会,我妈妈马上就可以回来了,到时候她会到港城销案子,您正好也可以一起去。”   什么?   回来,而且是马上就会回来?   真的吗?   CIBA柳连枝当然知道。   部队专利小组要提交一份去甲斑蝥素的专利申请报告,由顾培来撰写,而她,曾帮忙做了修改,那份文件送出国后,就是送到CIBA去了。   所以,那份由她修改过的文件,她的女儿会看到吗?   二十年了,她的女儿到底在哪里,她都经历了什么,她现在怎么样。   柳连枝想在一呼一息之间就知道一切,她狂喜,可又疯狂的担忧。   还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害怕这一切都只是个梦,是假的。   但是又觉得如果是真的,那自己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她无比兴奋,但又无比疲惫,也不知道为什么,浑身还无比的舒畅。   她的心在几种极端情绪中疾速转换,没有任何缓冲。   她正在疯狂消耗本就孱弱的,身体的能量,可她自己毫无察觉。   这是一场劫难,是她迟早要受的劫难。   虽然林白青为了不刺激她发病,刻意绕了很多个弯了。   但当谜底要揭开的那一刻,就好比一击重锤砸向柳连枝那颗本就因为类风湿性心脏病而严重损害的心脏,她依然是沉受不住的。   而且跟上回,她在灵丹堂那回不同的是,因为知道女儿活着,她内心的弦松了,她不会再那么在意自己的健康和身体感受了,还会自己迷惑自己,叫旁观者更加难以判断她身体的真实状况。   所以她说:“青青你继续说,外婆很好,好得不得了。”   她这种状态已经是人濒临死亡时回光反照的状态,但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   旁人也被迷惑了。   楚春亭一看,可以呀,这老太太蓦的精神了。   看来孙女的方法不错,一举两得,一箭双貂。   孙女,干的漂亮!   沈庆霞一看母亲面色红润,腰不弯气不喘,精神无比,心中也有点暗悔,觉得自己刚才错怪林白青。   但偏偏这时林白青又不说话了,回头四顾,问沈庆霞:“顾培同志呢?”   沈庆霞没关注,也不知道顾培在哪里。   倒是崔副院长站了出来,说:“顾军医刚才进疗养中心了。”   柳连枝可谓神彩飞扬,笑了笑,说:“顾培大约是饿了,去吃饭了,外婆也饿了,走吧,青青,咱们去餐厅吃饭,边走边说……”   这是连楚春亭都没有料想到的意外,她回头看他,说:“楚先生也一起来吧,不介意的话,跟我们一起吃顿饭!”   但就在这时顾培带着俩护士,推了一辆移动床出来。   上前拦下柳连枝,他说:“您是不是有喉咙刺痛的感觉,多久了?”   柳连枝哽噎了一下,摆手说:“我没事的,只是有点小感冒……”   但说话之间她的眼睛就直了,人也直挺挺往后倒了。   “妈!妈你怎么了妈!”沈庆霞尖叫:“救护车,救护车,我妈晕倒啦!”   这是疗养中心,又是饭时,一帮老干部,还有院内的领导们,晚饭时间几乎全聚在这儿,听到呼喊声,几乎全在往外张望,还有人径自走了出来。   林白青为什么喊穆成扬,就是因为不论别人怎么想,怎么猜测。   只有她知道,这是一场硬仗,而且是一场必须打的硬仗。   如果不是因为在军医院,还有顾培兜底,她也不敢这样做的。   是因为有顾培和穆成扬,都能跟她配合默契,她才敢放手一搏的。   但在此刻,她和顾培也起了分歧。   顾培顺着倒下的柳连枝放到了病床上,说:“去急诊吧,我跟着。”   林白青说:“不,她这是冠心急性痉挛,我们中医抢救会更好。”   还没看到穆成扬,她大喊:“师哥,师哥!”   都是医生,林白青选中医的方式,长期来说,对柳连枝的身体更好。   但短期来说,急性心梗,早一秒是一秒,能让病人迅速脱离危险,减少死亡风险。   两者都有好处也有坏处,必须选其的的话,得选对病人最有利的。   顾培在这种时候也是六亲不认的,强势抢过移动床,看表:“我给你20秒的时间,如果穆成扬不来,就得上急诊。”   林白青也着急,毕竟她只是重生了,不是神,不能面面俱到。   就好比穆成扬,都一个多小时了,到现在他居然迟迟没有出现。   她松了移动床,想着干脆就让外婆去急诊算了。   但就在这时,远处出现了穆成扬的身影,他倒走得挺急,但现在不是要急,而是要快,要疯了一样的跑才行。   林白青推起车就跑:“师哥,急性心梗,快把针给我,准备十宣放血,快!”   穆成扬一看也才跑了起来,边跑边掏东西。   而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楚春亭这时又在后悔,悔不该耍些小阴谋诡计,非要柳连枝原谅自己。   沈庆霞简直要崩溃了,心说姐姐还没回来,小外甥女这样做的意义是啥,人能救过来吗,别她姐还没回来,母亲就死了,最后一面都见不到,那可怎么办?   ……   于林白青和穆成扬,这只是他们平常工作中的随手一桩。   可于围观的人来说,毕竟中医治末病已经成了人们的共同认识。   而且这是疗养中心,住的全是老人,脑梗和心梗也是他们绕不开的两个坎。   这一看就新鲜了,中医为心梗患者做急救,人人都是头一回见!   当然,所有人也都跟楚春亭和沈庆霞一样,都在密切关注。   而神奇提,当天晚上柳连枝不但脱离危险,而且立刻就可以下床行走了。   那当然是因为,心梗有着极为复杂的成因,而柳连枝的病虽然险,但只是冠心急性痉挛,没有血块淤堵,不需要放支架,或者融栓的原因。   否则的话,林白青这一招是不管用的,必须得顾培那种手术刀来。   不过内行讲门道,外行负责看热闹,所以这事儿在大家看来,就愈发神奇了。   且不说他们。这天晚上,林白青陪着柳连枝睡了一晚上,从头讲起,娓娓道来,把沈庆仪离开东海市后的经历跟老太太整体讲了一遍。   为了楚青集能联络自己,也不顾强烈的辐射,一直把大哥大放在身边。   柳连支一直在问东问西,直撑到凌晨三点才睡着。   林白青也困的不行,团在外婆身边囫囵一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翻电话,但并没有翻到楚青集的来电。   估计沈庆仪一个全盘失忆的人,想要接受这些消息也需要时间,林白青鞭长莫及,也就只能暂时先等着。   而眼下最要紧的事,依然是继续追沈庆仪的案子。   按理既然他们作为家属,已经提起申诉了,港城警方就必须受理。   但现在的港城形势太乱,又是涉及了张子强那种背景和关系都无比强大的悍匪,他们会怎么处理,是强行压着,捂着它。   还是会查出真相,逮捕真凶,给沈庆仪一个公道?   这些事得问顾培,但顾培今天去深海军区了,所以林白青也只得等着。   大清早的,她在疗养中心刷了个牙,洗了把脸,得先回家。   刚下楼,迎上张柔佳,同学相见,张柔佳捣了林白青一拳头:“可以啊你,鲁班门前卖斧头,关公门前耍大刀,听说你在军医院搞急救,人还被你救活了?”   林白青累的要死,打了个哈欠,问:“吃早饭了吗,咱一起去吃早饭吧。”   张柔佳昨晚值夜班,也刚下班,还没吃早饭,笑着说:“走吧,我请你去我们巷子后面,有家黄米粉做得很不错,咱去吃一碗。”   林白青挺喜欢吃黄米粉的,遂说:“走,吃一碗去。”   俩人一路走着,其实不止是她,军医院有很多人都在好奇柳连枝和林白青的关系,只不过张柔佳跟她是同学,好问一点,她就说:“白青,咱一起读的书,当时你是比我们优秀一点,但也没那么优秀呀,现在可好,我听人说因为你帮柳连枝治病治的好,她要把所有的财产全给你继承。”   又说:“我可没胡扯,那老太太一直住在我们医院,请过好几回律师,有护士直接听到了的。”   林白青心说一老太太再疯,能因为一个大夫治病治的好,就把全部的财产给她吗,那是白日做梦。   柳连枝要给她东西,是因为她是她的亲孙女。   但暂时这事儿也不好说,她遂说:“所以咱们中医还算有前途吧?”   “可太有前途了。对了,我想来想去,觉得穆成扬人挺不错的,我觉得我还能跟他继续走下去,但我自己不好出面,要不你帮我带个话?”张柔佳说。   林白青停在原地,一摸脑袋,说:“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   “啥事儿,不急吧,吃了早餐再说?”张柔佳说。   正好这时大哥大在响,林白青从包里翻出大哥大来摇了摇,说:“特别重要的事,我就先不陪你吃早餐了,咱们改天再吃吧,到时候我请你。”   一顿早餐谁请都无妨。   但张柔佳通过林白青开诊所这段时间的经历,突然发现中医诊所前途不可限量,她想跟穆成扬复合,这才是大事儿。   可林白青都没答应了,怎么就跑了呢?   ……   林白青当然要跑,因为穆成扬跟小青谈着呢,不管俩人最终能不能成,她还是希望妹妹这段甜甜的恋爱暂时不要起波折嘛。   她从昨天起,就一直在等楚青集的电话,大清早的,他终于来电话了。   虽然总是一波三折,但总得来说,大家心往一起走,力往一处使,效果,也比林白青想象的好得多。   “青青,我在你妈妈家给你打电话。”楚青集说。   林白青扛着她砖头一样大的大哥大,路过一个做鸡蛋饼的路边摊,边掏钱买饼,边问:“她能接受吧,没什么心理波动吧,怎么打算的,我妈妈人呢?”   其实说来话长。   而且此刻的楚青集头破血流,坐在沈庆仪家里,人是被反绑起来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椅子是倒掉的,他整个人贴在大哥大上,正在艰难的打电话。   没错,他找到沈庆仪了,而且跟她讲述了一切的事情。   然后他就被沈庆仪揍了,再然后,就被绑起来了。   而要说大聪明楚青集是怎么被绑起来的,就得从一开始说起。   首先,就‘蛇妇阿花案’,其实沈庆仪早就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   她是一个女性,当时只想反抗,没想杀人,而且她早就知道那个渣男在混道,随时有死的可能性,所以报道一出来,她就知道自己被冤枉,背上杀人的锅了。   同时她也知道,在港城,不论警方还是黑恶势力,都是她所扳不倒的。   所以她才二十年,一直流亡在外。   楚青集又不像林白青有策略,一上门,开门见山谈起‘蛇妇阿花案’来。   而且大言不惭,还自我介绍,说他是她爱人的弟弟,当时就把沈庆仪吓了一大跳。   她假装信了,还给楚青集拿了杯喝的。   但就在他放松警惕时,她转手拿起棒球棍,就把他的头给打破了,并把他给绑起来了。   而在头破血流后,楚青集顶着一头血,坚持跟沈庆仪讲完了一切。   也是幸好,因为沈庆仪有案底,没敢惊动警方,所以他才没被警方抓走。   俩人其实也折腾了一个白天,现在是夜里,怕楚青集要流血流死,沈庆仪出门去买纱布,止血药了,他被结结实实,五花大绑的捆在椅子上。   楚青集挣扎了半天,才搞到自己的大哥大,用下巴给侄女敲电话。   现场血肉模糊。   “你讲的事情她接受了吗,你说楚青图了吗,讲柳连枝了吗?”林白青问。   楚青集满腹牢骚:“青青,我在流血,我快死了,你能不能先关心一下我呀,我是你叔!”   “你还好吧,没死吧?”林白青又问。   楚青集总是找不到重点,当然,也是因为恐惧,说:“一会儿她就会回来,到时候你就给我打电话,打通了啥也别说,直接喊妈,让她先给我松绑,要不然,我怕我要报销在这儿。”   “你先别挂电话,咱俩保持通话,一会儿她进来我就喊妈。”林白青只好说。   这件事不在她的掌控中,她也不了解沈庆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突然,楚青集大叫:“来了来了她来了,快喊,让她先把我放了,哎呀好疼!”   林白青的鸡蛋饼已经好了,接了过来咬了一大口,正好看到一辆面的,于是上了面的。   她也清好嗓子准备好了,只要沈庆仪接电话,自己来说服她。   但随着一阵沉沉的脚步声,林白青一声妈还没喊出口,电话就被挂掉了。   之后她再拔过去,电话就被摁掉了。再拔,电话直接关机了。   这样当然不好。   首先,沈庆仪全盘失忆了,而且她对所有人都存着很强的戒心,防备心。   再,楚青集也太莽撞了,不讲技巧直戳戳的说,就吓到她了。   现在是,沈庆仪不分敌我,但为了自己的安全,就把楚青集捆起来,要逼问他情况。   鞭长莫及,林白青就依然得继续等着。   回到家,周末嘛,本该休息的。   但林白青心里有事,闲不下来,扛着大哥大回到药堂,收拾了一天的药房。   还好,去了一趟深海军区,下午顾培终于带来了个好消息。   据说,因为案子涉及了张子强,陆参谋长说了,为了收集张子强团伙的犯罪证据,这个案子他们会于幕后协助的。   也就是说只要沈庆仪回来,作为当事人出庭为自己申辩,她在港城的安全,部队情报部门会派人手进行暗中保护,直到案子结束为止。   当然,前提是沈庆仪得先回来,自己出面。   ……   话说,自打前段时间去M国,再回来,临近过年了,林白青几乎没有休息过。   今儿可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顾培也是,最近一段时间太忙了,几乎没有歇过一口气。   而在他俩看来,只要部队愿意出手协助,沈庆仪的案子必翻无疑。   现在只需楚青集说服沈庆仪,让她开机,打通电话,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   今天小青不在家,就他们俩口子。   顾培去洗澡了,林白青一直在等电话,但等来等去都等不到电话响,而且顾培洗澡好半天了都不出来,她自己也还没洗,遂去敲门。   她一敲门,顾培立刻喊说:“我已经洗好了,马上出来。”   浴室有个窗户的,安的毛玻璃,隐隐绰绰,于外面是能看到里面的。   顾培这人,平常是个正常人,但只要一进浴室,一拿上玩具就不正常了。   他不是在洗澡,而是开着水,在窗台上玩玩具。   觉得事情基本已经板上钉钉了,林白青也有心情了,这时才想起吃醋,以及教育丈夫来。   洗澡堂的门是回扣,她伸手一掏就掏开了,而一掏开,就看到顾培衣服都没穿,正在擦玩具。   “对了,顾培同志,圣诞节是不是已经过了?”林白青说着,关上了门。   顾培把浴巾围到腰间,点头说:“刚过。”   林白青抓起两只帝国风暴兵,又说:“但明年还会过圣诞节的,如果有人到时候送你两只圣诞特别款,而且是带电,会响的那种,你会不会收?”   星战玩具里最酷炫的,就是带电的那种了,比这种普通的合金玩具还受欢迎。   浴室里,顾培没穿衣服,妻子就在他的胸膛前,他没想太多玩具的事,而是在胡思乱想。   “我不喜欢带电的,我更喜欢这种合金的。”他说。   林白青挑眉头,再轻敲两下小玩具,又问:“那如果有人送合金的呢?”   “我不会要的。”顾培说。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董佳倩,这让他有点紧张,毕竟他是个男人,他也能感受到,董佳倩对他有种格外的,刻意的,火辣辣的热情。   林白青近一步逼问:“为什么?”   顾培说:“对我来说,玩具有一套就够了,而且它是你送的,我只要保护好它就好,我不需要太多玩具的。”   “不对。”林白青说着,把丈夫最珍贵的小宝贝儿放到了窗台上,环上他的脖子了,目光似嗔非嗔,似怒非怒。   顾培的呼吸都粗了,他还没试过,但他知道浴室PLAY,于成年男人,那当然比玩具更好玩。   但妻子说不对,又是哪里不对。   唇红齿白的男人,头发湿漉漉的,浑身也湿漉漉的。   他的肌肉并不格外发达,瘦削,却又紧致,极富攻击性。   但他脸上的神态就跟个孩子似的。   林白青再来一句:“关于这个问题,你的处理方式我不喜欢,而且我还很生气。”   ……   顾培在得知自己被林白青选中后,就兢兢业业,按着教科书的方式,想要做一个强大的,温柔的,成熟的好丈夫,可他懂的,是教科书上学来的,但女性,尤其他的爱人,这个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能做针灸能打混混的女人,他是顾培所掌握不了的。   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而生气,这就又叫他特别紧张。   “你应该直接拒绝,当场告诉她,你是有妻子的男人,不接受妻子之外的,任何同龄女性的礼物,因为那样,你的妻子会不高兴。”林白青温声说。   顾培仔细思索了一下,确实,这是非常标准的答案。   既不会伤到对方的自尊,还会让对方知难而退。   紧张完再得到答案,他大松一口气,一脸郑重,目光坚定:“下次我会这样跟董佳倩说的。”   松了他的脖子,林白青在丈夫颊侧吻了吻,说:“我出去了,你先穿衣服。”   顾培拉了妻子一把,力道又有些猛,直接让她撞进了自己怀里。   当然,今天小青不在,他们想怎么玩都可以。   不过不太巧的是,就在这时,林白青等了整整一天都没响的大哥大响了。   俩人对视一眼,顾培箭在弦上,当然只有冲动,还想把妻子拉回来。   林白青都等了一整天了,一把推开顾培,裹着浴巾就冲出门了。   ……   “喂,青青,是我。”是楚青集,听声音很疲惫。   林白青问:“我妈呢?”又问:“你还好吧,没……”被打死吧。   楚青集深吸了口气,说:“青青,Yean女士让我转告你一段话。”   “你说,我在听。”林白青说。   她估计沈庆仪此刻就在楚青集的身边,于是刻意提高了声音。   楚青集说:“Yean女士说她的脑部记忆神经有非常严重的损害,所以想不起确切的往事,但她脑海中经常会有一些被狂热的人群围观,冲击,唾骂,殴打的场面,那经常让她头痛,惊悸,也让她隐隐觉得,自己曾经是生活在一个残无人道的地狱里的。她愿意相信我们所说的一切,也特别希望回国找回记忆,因为只要是自己的曾经和往事,不论再不堪,她都有勇气接受,但是……”   顿了片刻,他又说:“她说她不相信港城政府。”   ……   再过了好半天,他又说:“她说在她的心底里,是不相信大陆政府的,但是……”   就在林白青静静倾听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她说:“Hi,林白青女士吧,你好。”   “你好。”林白青说。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沈庆仪的语气里没有太多感情,问的很正式。   当然了,她有深爱着的孩子,叫鲍勃,她为了鲍勃而付出过一切,乃至亡命天涯。   于林白青,她是母亲。   但于沈庆仪,林白青只是个陌生人。   沈庆仪甚至无法分辩她的来意,是怀着非常深的警惕的。   她的声音特别从容,也特别随和,就像在聊家常。   她说:“我经常在关注大陆的,我看过非常多的,关于六七十年代的文学书籍,纪实报道,以及这些年大陆的种种情况,虽然没有记忆了,但我能推断得出来,我曾经在大陆是受了非人的虐待才出逃的。”顿了顿,她又说:“想请教你的是,请问,你觉得我可以信任大陆政府吗?”   作者有话说:   呜呜,今天实在对不起,又晚了。   留言发五十个小红包补偿,对不起了小可爱们! 第105章 相爱相杀   (万万没想到,女儿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林白青一时也卡壳了。   楚青集作为既得利益都都不信任政府, 沈庆仪就更不用说了。   她在那个年代曾经被疯狂的虐待,伤害过,叫她失忆了还会被噩梦困扰。   叫她又怎么能信任政府?   林白青长时间的沉默会激怒沈庆仪,楚青集还要多嘴:“青青……青青……”   只听电话里duang的一声响再加一声惨叫, 林白青都疼的直呲牙。   大概是因为叉烧二叔不听话, 沈庆仪又给了他一棒子。   打完人的沈庆仪很冷静的, 又问:“或者说我可以信任你的政府吗, 你可以代表你的政府给我一个能让我安全的承诺吗?”   “青青就一普通孩子, 她能给你什么承诺, 大陆政府就那尿性, 多少年了,只会做表面文章,私下迫害人, 你不能信任……哎哟!”二叔又挨了一闷棍。   ……   现在是这样, 港城那边复核申请已经提交上了,按流程, 警署不论早或者晚,不管是给真相还是继续糊弄, 但肯定要给当事人一个交待。   而军方也想借这个机会再搜集一些关于张子强团伙的情报。   好在回归后把那个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团伙在第一时间一网打尽。   按理林白青应该游说沈庆仪,让她当即回来, 借此机会洗清冤屈的。   但一时间她犹豫了,因为当初是柳连枝把沈庆仪带下船, 留在国内的。   可在留下来之后沈庆仪所经历的, 也是柳连枝这辈子最痛心的事。   港城局势那么复杂,目前又没有回归, 万一沈庆仪回来了, 海军军区却因为政治因素而不敢直接出面保护她, 又让她在港城陷入危险之中呢?   所以这个承诺林白青给不了,而且即使她给了,沈庆仪也不会信。   但她要是不给承诺,妈妈会怎么做?   她会揍楚青集一顿,然后从此躲起来,拒绝再跟任何人联络吧。   扛着棒球棍,捆着二叔的沈庆仪,其飒气身姿在林白青心里已经有形象了。   但她也犹豫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对。   ……   这时顾培也穿好衣服进来了,轻声问:“怎么了?”   林白青看了眼丈夫,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柔声说:“Yean女士,我代表不了政府,所以你想要的承诺我给不了,但我和我的丈夫,以及柳连枝,也就是你的母亲,我们能给你承诺,拼尽我们的全力来保证你的安全。”   沈庆仪轻轻喔了一声,语气中依旧不带丝毫情感:“这位杰尼先生说……他竟然说你是我生的,他说你是我的女儿。”   林白青攥紧话筒,没说话,想听她还会再说些什么。   终于,就听沈庆仪又说:“我不愿意相信这个,我也不接受它。”   楚青集又大声说:“你这人就是性子太轴,我都说了Bob不是你生的,大杜鹃抱窝,你养的是假孩子……你不要这样嘛,咱可以不回国,咱把青青喊出来,咱们在M国可以全家团聚,你这样青青会伤心的……哎哟……疼,疼!”   林白青估计叉烧二叔的头上已经被打的满满的都是包了。   但还好,这回没听到duang的闷声,证明沈庆仪应该没有揍的太狠。   楚青集大概已经被绑了两天一夜了,也奄奄一息,再打,就真要死人了。   可他也是死鸭子嘴硬,都什么时候了,就非抱着发财大梦不放。   活该挨打!   其实林白青能理解妈妈的拒绝和不肯接受。   为了Bob,她背负上了人命官司,又带着Bob远走异乡,把所有的母爱付出在Bob身上,你现在告诉她Bob不是她生的,她另有孩子,你叫她怎么接受?   那是在否定她的一生,她一生的付出。   电话里的沈庆仪有点迟疑:“你……会伤心吗?”她还是怕她会伤心。   林白青忙说:“没关系的,我不伤心,我一点都不伤心。”   虽然叉烧二叔总在坏事儿,但她也怕他被打死,妈妈要背上人命官司。   沈庆仪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我会回来的,以及,我会带一套做DNA鉴定的生物学制剂,如果真如杰尼所言,你是我的孩子……那也,也太……”   她以为自己所想象的人生就已经很残酷了,却没想到真相比之更加残酷。   而如果她真的抛弃了亲生的孩子,养大了一个陌生人,她的一生又算什么?   ……   终于,她又说:“我不是不想认你,只是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等我去了大陆,咱们再谈这个问题吧。”   “您哪天的机票,我好去接您。”林白青连忙说。   “不需要,谢谢,那么,再见。”说着,沈庆仪挂了电话。   楚青集刚才是被踢倒了椅子,可他垂死挣扎,又爬起来,坐正了。   他是有女儿的人,更懂小女孩心思的细腻,虽然自己的孩子带的一塌糊涂,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小雅而奋斗,也最受不了人们冷落女孩儿。   所以虽然明知要挨打,但他嘴巴忍不住犯贱:“Yean,青青真是你女儿,她是女孩子,一直没妈妈,很可怜的,你看你都不哄哄她,你还……她得多伤心?”   沈庆仪回头,看满头包的楚青集,犹豫了:“我是不是伤到她的心了?”   “当然啦,你说的那叫什么话,哪一句都够叫她伤心的。”楚青集说。   沈庆仪又问:“她喜欢什么,我可以送她的。”   楚青集人都快没了还不忘发财大计:“钱,绿卡。Bob去过国内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国内跟咱们M国不一样,因为政府的无能,经济极其落后,各方面也都差的要死,所有人都想要一张绿卡,也都想能留在M国,给她钱,绿卡吧!”   沈庆仪双手抱臂,冷冷望着他,好半天,反问楚青集:“她要真喜欢绿卡,你不是说你是她叔叔吗,你也能帮她办的,你为什么不帮她办?”   楚青集比较喜欢跟笨一点的人打交道。   沈庆仪这种人太聪明了,两三句话她就能揭了你的老底。   “但你不是她妈妈嘛,她更想要你办的,对吧。”他赖笑着说。   沈庆仪一脚踩上椅子,踢倒,疼的楚青集呲牙咧嘴,她说:“如果是我的女儿,而且真如你所言的优秀,她会自己去努力绿卡,而不是问我要的。”   松开绳子,她就示意奄奄一息的楚青集滚蛋了。   她是答应回国了,但什么时候回,怎么回,并没有人知道。   ……   看妻子挂了电话,顾培问:“情况是不是不太好?”又问:“她答应回来了?”   林白青正欲跟丈夫讨论一下母亲的问题,但这时她的大哥大又响了。   一看开头是00852,林白青把电话给了顾培:“港城来的,应该是找你的。”   在港城知道这个号码的只有董警官父女,不是董警官,应该就是董佳倩。   顾培虽然总在妻子面前表现的在点傻,但他是个成年男性,知道已婚和未婚的区别,以及边界感重要性,接通电话,一听是董佳倩,立刻开了免提。   “哇喔,这不是林小姐的电话吗,怎么是顾先生您在接?”董佳倩愉快的问。   顾培微皱眉头,轻声问:“董小姐有事?”   要在平常,他可以拒绝跟对方说话,但人家打来电话,他当然要接。   林白青要去洗澡了,当然没想现在就走,只是准备起身收拾自己的浴巾和睡衣,但顾培伸手,拽她坐在床沿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电话里,董佳倩说:“顾先生,我想跟你个秘密,但你要记得帮我保密。”   顾培说:“那你最好不要讲,因为我跟我爱人之间没有秘密可言,你告诉我,也就等于告诉了她,好了挂了。”   他怎么一点都不配合?   董佳倩一听急了,忙说:“可是……可是它跟林小姐有关系。”   顾培说:“如果跟我爱人有关,那我更得告诉她了,夫妻相处,坦诚是前提。”   久久的,董佳倩再叹了口气,才说:“好吧,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迟疑片刻,又说:“因为‘蛇妇阿花’一案,港城总警署有位高级警司今天给我Dad打了电话,然后我Dad一整天都心情不好,我也好难过的。”   果然跟林白青有关,‘蛇妇阿花’案,她是当事人。   显然,因为调查那个案子,董警官有麻烦了,董佳倩也心情不好。   毕竟要找人家帮忙,按理顾培应该安慰一下对方。   但不懂怜香惜玉,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反而直奔主题:“我明白了,董警官是不愿意再配合大陆方面了,想要宣告退出吧。”   要说早就不配合还好,董必超董警官已经配合大陆好几年了,现在说不配合,原来做的岂不全前功尽弃了?   那董佳倩跟军区合作的生意,项目呢,军区还能给她吗?   董佳倩虽然还小,但她敢在这种年代跑到大陆来做生意,而且做的风生水起,就证明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一听顾培要误解她爸,她连忙说:“不不,我父亲常说自己是炎黄子孙,要以国家为重,是个坚定的回归派,一直在盼望着1997,绝对没有别的心思。”   顾培反问:“那他为什么还要忧虑?”   林白青只是想挪动一下坐姿,他又强势的拽了一把,示意她坐着。   就好像妻子要不在身边,对面的女人会吃了自己似的。   电话里,董佳倩说:“关于‘蛇妇阿花案’,我Dad会尽自己所能,把一切即时消息通知军方,但他担心大陆军方不会好好保护他,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就目前来说,部队是不会直接出面的,当然也不会暴露董警官。   所以那天董警官带着人来搜身,顾培,海军部队唯一海归派的军医被人打成那样,他硬是扛着,不敢叫部队出面保护自己。   不过现在要招惹港城最大的悍匪头子,董警官就会担心,怕自己万一暴露,要被灭口,大陆军方却只选择袖手旁观,而不救他。   顾培明白了:“你父亲是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我不知道顾军官知不知道这两个词。”董佳倩又说。   林白青听到这儿,也是眼前一亮。   她发现了,沈庆仪和董警官的诉求和担心都是一样的。   他们怕他们帮了大陆政府,政府不保护他们,反而会迫害他们。   林白青从小行医,见的人多,但对政府没什么概念。   而她的长辈们,要不憎恨,要不狂热,对政府似乎都有着极深的感情。   但政府到底是什么,能保护一个人吗,林白青直觉不能,所以她拒绝了沈庆仪,不过她想听听,看顾培作为部队的一员,会怎么回签这个问题。   电话那头一个,身边一个,两个女人都在听。   顾培先把大哥大举的远远的,似乎是在思考。   他的行为很怪异,也有点可笑,但在这年头很常见。   因为现在的初代大哥大有很强的辐射,贴耳打电话,三分钟头皮就会发麻。   思考片刻,收回大哥大,他先问:“董小姐您觉得大陆商机如何?”   董佳倩好比第一个吃螃蟹的,在大陆赚钱可谓赚麻了,但赚了钱不能招摇,她尽量含蓄:“还好,发展机遇非常多。”   顾培又说:“我是海军部队第一个海归派军医。”   董佳倩说:“听说您在奥美诊所工作过,能请到您是大陆军方的荣幸。”   顾培并非想要自夸,也不是想听董佳倩夸他。   他说:“听说你去M国留过学,那你应该知道,涉及军事医疗,P3级以上的试验室,没有几个国家会用高于平均工资十倍的年薪聘请外籍人士,而目前,像我这样国籍不同的技术人员,全军已经有十几个了。”   “但他们肯定没有顾军官您优秀。”董佳倩笑着说。   林白青突然明白,顾培为什么会比较反感这姑娘了。   她无疑是个场面上的人物,情商高,说话好听,很会跟人交往。   但顾培跟普通人不一样,他是个拿手术刀做试验的,就跟柳连枝一样,是个非常严谨,不喜欢搞场面,说虚话应付人的人。   他又说:“我的意思是,一个蕴藏着巨大商机,且正在积极吸收外来高新技能武装自己的政府,它是在进以的,它就是可信的,它也是值得你父亲投资的,而我,‘阿花案’的主要负责人,我也是值得你们父女信任的。”   说白了,董警官现在所做的就是投资。   政府方面,顾培认为他眼光不错,没看错。   至于他自己,他宁可挨拳头都不暴露董警官,难道还不够他们父女信任。   话说透了即可,他又说:“那么,再见吧。”   回头问妻子:“你要跟我谈什么?”   林白青笑着说:“没什么,你先休息吧,我洗澡,打坐去了。”   顾培本来还在想继续浴室PLAY呢,但妻子的热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已经想到要去打坐了。   而她的打坐,功夫,是绝不可辍的。   得,顾培也只好忍着邪火了。   话说,林白青本来挺担忧的,怕自己把沈庆仪喊回来,又负不起责任。   但听顾培这样一分析,她豁然开朗了。   港城也许确实很黑,也很复杂,政府也许依然不可信。   但林白青是经历过上辈子的1997的,风平浪静,平稳渡过。   就证明至少部队是可以信行的。   更何况这辈子柳连枝还活着,她是港大的教授,在那边有人脉有关系,楚春亭也还没挂在墙上,他在港城也有几分薄面。   那沈庆仪还有什么好怕的。   ……   周一就是小年了,而从现在开始,诊所就骤然冷清了。   因为东海人的习惯,病不带过年,药也不能带过年,过年家里不煎药的。   大病上医院,差不多点的只要能挺能扛,好歹过完年再治。   而小青一算账,今年‘痛风局’立了大功,因为公安们来的足够多,虽然停业三个月,可一年算下来,灵丹堂的整体营业额达到了历史之最。   林白青也没想着靠诊所赚大钱,算了算光净利润就有两千块,索性分摊开来,刘大夫和穆成扬一人五百,小青和几个实习大夫一人二百,就让他们分摊完了。   给刘大夫和老专家也提前放假。   病人寥寥无几,她和穆成扬遂带着实习大夫们,把一些中成药储备一下。   小年一过,诊所更是一个病人都没了。   正好,林白青每天可以抽空,去看一趟柳连枝。   她因为上次的急性心梗,风湿性心脏病又加重了,目前正在卧床静养。   不像楚春亭和沈庆霞,一天三个电话,催问,看沈庆仪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柳连枝在这方面比较淡定得多,反而劝林白青,让她不要太心急。   用她的话说,沈庆仪自有她的主见,要做选择,也一定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所以,既然她已经决定要回来了,大家稍安勿躁,等着既可。   既外婆不着急,林白青也省了安慰她的唇舌,再一次的,她由衷觉得外婆好。   相较之下,楚春亭就依然是麻烦制造机。   最近天气不稳定,老爷子的腰椎就不行了,麻木,没知觉。   再加上明明小雅最近身体不好,很应该带回来好好治病,但楚青集不肯回来,老爷子一着急上火,就又卧床不起,濒临瘫痪了。   但都这样儿了,老爷子也不忘打他的小算盘。   眼看快要除夕了,他就该打算过年的事了,当然,他话也说的很漂亮。   他说:“青青,考虑到过年咱们家得你来操持,除夕呢,你外婆要想来咱家,我热烈欢迎。”   他的小算盘从楚青图生日一直打到现在了,为什么要跟柳连枝和好,就是希望大年三十,孙女能在楚家呆着。   林白青今天是在用金针给老爷子做药灸,这个效果会特别好,可是对针的损伤也会很大,普通人她当然舍不得用,点燃了药草草绒,她笑着说:“你都没正式道歉,我外婆也没原谅你,你这就让我请她,怕不好吧?”   楚春亭最近卧床,火气大,曾经的宽容心也没了。   老头子嘛,念念叨叨的,就又盘起旧账来了。   “青青,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已经先一步低头,道歉了,还要我怎么样?”老爷子说:“当年所有的资本家聚在沿海,准备撤走,她可以留下任何一个当垫背,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她偏偏要留我?”   哽噎片刻,又说:“如果当时我是去了对岸,也许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但是你爸爸至少不会死吧。”   说来也怪,当年的大资本家们望风而逃,柳连枝连丈夫都放了,却独独故意留下了楚春亭,确实像是因为恨而故意报复。   林白青专注的拈着针,说:“她为啥恨你呀。”   一咂摸,她突然凑到老爷子头前,问:“你是不是年青时跟我外婆耍过流氓。”   楚春亭差点没跳起来:“你……你个小兔崽子,胡说八道!”   默了片刻,又气悻悻的说:“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但我有错,她也有,你去告诉她,过年你必须回家,她爱来不来。”   关于被强留下来一事,不论怎么看都是柳连枝不对。   当年撤走的人那么多,她为什么连丈夫都放了,单单只留下楚春亭?   林白青所能想到的,只有感情方面的原因。   但楚春亭不肯说。   第二天去见柳连枝的时候,林白青就准备瞅个机会,再问问老太太。   ……   今天都腊月二十七,再过两天就该过年了。   但还是没有沈庆仪回来的消息。   柳连枝今天正在收拾,准备退掉房间,回沈庆霞家过年。   她因为心脏不好,走路很吃力,但又她凡事总喜欢亲力亲为,于是就干一会儿,歇一会儿,缓过来了,再慢慢的整理自己的衣物。   林白青也在帮她整理房间,正好这时收音机里传来关于‘九二共识’的新闻,柳连枝坐了下来,很仔细,也很认真的听着,听说从今往后大陆和对岸的往来会更方便,破天荒的谈起了沈家来,说:“可惜沈家人早没了,不然呀,他们也可以回来探探亲了。”   “您说的沈家人是您丈夫吧,不是挺大一家品人,现在全没了?”林白青问。   柳连枝感慨说:“你爷爷本就有肺痨,娶的二房太太还勾他染上了烟瘾,你妈弟弟倒是挺多,一个个的满地跑,但身体全被大烟糟透了,到了对岸遭了几次匪,几次绑票又撕票,钱没了,人,也就全死完了。”   乱世之中,人不过浮萍。   留下来的要挨批,而拿钱跑掉的,最终也没能落得个善终。   柳连枝对自己的丈夫感情还挺深的。   虽然对方是个肺痨,也并不爱她,娶她也只是为了家产有人掌理,还有好几个小妾,但在那个年代,公公的知遇之恩就足够她铭记一生了。   这应该也是她会放任沈家带着所有的钱离开的原因。   她跳海回来,赤手空拳重新创天下嘛。   新闻讲完了,看老太太默默望着窗外,毕竟女儿眼看回来,高兴嘛,唇角含着笑,挺高兴的样子,林白青帮她捏着肩胛,又问:“外婆,您说您当初把沈家人都放了,为啥骗我爷爷留下来呀,您俩之间……”   到底是相爱还是相杀?   柳连枝眼眶湿的厉害,怕孙女看到,赶忙侧首揩了揩,笑问:“他是不是还记着恨呢,唉,那么大的事情,他恨我也是应该的。”   这当然不能说恨,林白青双手不停,嘴也不停:“当然没有,他说他早就忘光了,是我好奇,想要问问嘛,说说嘛,为啥?”   柳连枝又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那确实是我的错,他也确实应该恨我,但我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的。”   “为什么呀,您干嘛那么做呢?”林白青停了拳头,又问。   柳连枝左右四顾,她放在病房的书几乎全收起来了,只留下一本梁思成的《图像中国建筑史》,正想跟孙女说什么,就听到有人在敲门。   “门没锁,快进来。”她放下了书,说。   进来的居然是李副院长,疾步匆匆的进来,看到林白青,说:“可找死我了,跑到药堂你不在,又到楚老家,人家说你刚走,我转了一圈儿,倒在这儿把你找着了。”   “李院长您找我有事?”林白青问。   李副院长背着包,翻出一份红头文件来,先递给了林白青:“这是关于部队卫生.部准备对八种中成药品牌给予军准准字号的通知,你先看看。”   中成药的军准字号,这事儿林白青很熟悉,大概会在两年后正式开始审批,当然了,抢到名额的基本都是百年老字号。   灵丹堂和保济堂也都会交材料。   但最终,广省只选了一个牌子,是林白青的同学张柔佳自己注册的。   提前了两年,李院长难道是要她现在就提交材料?   还真是。   李院长说:“准备几款你们灵丹堂疗效好,知名度高的药品,先审报这个。”   军准字号的意义可大了。   因为它不仅是中医院,而是会上线各个军分区,团部所有的卫生所。   而且某一款药品品牌拥有军准字号,普通消费者也会信赖。   拿过材料详单,林白青有一瞬间的犹疑,因为她现在等于是提前两年申报,而且她是在抢张柔佳的先机。   虽然重生了,也确实想赚钱,但林白青没想把全天下的钱都赚完。   毕竟张柔佳是她同学,还是穆成扬的前女友,直觉,她当然想要军准字号,但她脸皮也没那么厚,这是要抢张柔佳的财富,她心里当然会有挣扎,还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道德。   李院长又说:“这个政策还在讨论中,还没有出台,所以目前咱们也就先占个位置,不过呢,军医院有件事儿得你帮忙……”   所以并非唾手可得,而是,还要等着审批?   “什么事?”林白青问。   李院长说:“西方人好像没有过节的习惯,咱们过春节要放假,人家不放,大概初二三吧,反正是过年期间,跟咱们部队专利小组合作的CIBA公司会有一个考察团要来咱们军医院做合作前的考察,有位叫叶安的女士……”他翻出一张表看了看,用拼音拼着:“Yean,对,就是叶安女士,说她对中医和中成药非常感兴趣,想要了解一下,而且人家说了,要实地参观灵丹堂和保济堂,所以呢,得麻烦你配合起来,从现在开始学英文,过年呢,最好也别放假!”   柳连枝明白了:“李院长,你这是吊个胡萝卜哄着毛驴跑呀。当医生的有多忙多累想必你也知道,一年也就休息那几天,你想让青青不休息,帮你们招待客人,给予的好处就是一个名额,待选名额?”   李院长说:“军准字号要送到总军区卫生部审批,我不但想给她,我觉得咱们广省好几家中药堂有些药都不错,可这个我决定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抢先给林白青个名额,让她早点准备资料,赢在起跑线。   “CIBA的考察团来干嘛呢,上回一个双盲测试白白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还不够,大过年的又要来闹什么妖蛾子?”柳连枝说着,接过了来宾名单。   林白青抚了抚老太太,轻声说:“外婆,Yean的中文名字就叫沈庆仪。”   柳连枝盯着名字愣了一下,抬头再看孙女,见她在点头,又磕磕巴巴,忙忙的找着老花镜,找到了,颤颤抖抖的戴上,伸手在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中找着,好半天才抬头:“所以是她?”   柳连枝猜了很多种方式,可万万没想到,女儿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她还是害怕吧。   虽然大陆和港城目前没有引渡协议,即使大陆方面发现她有案底在身,也不会引渡她,但她还是怕,担心自己的安全。   而正好她在CIBA工作,有一个考察团可以成行。   当她作为考察团成员,在全面争取国际专利的背景下,政府哪敢不保护她?   不愧是她妈,林白青都觉得沈庆仪优秀!   作者有话说:   PS:猜猜,外婆为什么单单放了爷爷的鸽子,哈哈。 第106章 除夕   (直球的妈!)   但要回趟国都如此谨慎, 就说明她是真的失忆了,除了对于那些年受过的摧残,潜意识里所隐藏的噩梦之外,沈庆仪确实什么往事都不记得了。   再加上叉烧二叔是个坚定的大陆黑, 平常沈庆仪工作, 生活的环境也对国内偏见非常大, 就搞得她戒心无比的大, 到了不跟考察团都不敢来的程度了。   考察团总共12个人, 沈庆仪的资料排在第四位, 证明她的级别还蛮高的。   林白青再感慨一句, 妈妈真牛逼!   ……   李副院长正说着,看柳连枝手在颤,问:“柳教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你接着说。”柳连枝说着, 颤手抚摸上那个陌生的英文名。   Yean,希腊语里是羔羊的意思。   而沈庆仪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小动物就是羊。   这果真是她女儿, 英文名都是她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就好比这么多年,理智告诉她女儿不可能活着, 但直觉叫她不会信一样,柳连枝知道的, 女儿肯定会回来,而且会以自己所意想不到的方式回来。   果然, 这个来法柳连枝都没想到。   看日期是大年初二, 掐指一算,再有四天女儿就回来了。   但她真的连妈妈都不认识了吗, 就丝毫的记忆都没有了吗?   柳连枝虽然难过, 却又有几分莫名的宽慰。   曾经, 这全城的人就像魔鬼似的往她们娘几个身上套过枷锁,落过拳头,吐过唾沫。她永远无法原谅那些人,也想遗忘,想把一切都遗忘掉。   否则,她无法心平气和的跟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相处。   女儿遗忘了一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件好事吧。   不然,如今从省到市,再到各个区,中层领导几乎全是曾经斗过她的人。   叫她如何能心平气和的面对?   ……   林白青在问李院长:“他们来几天,呆多久,到灵丹堂,保济堂,分别呆多久?”   “他们本来是准备直接到首都,去陆军总医院的,也不知道怎么的,中途抽了两天时间,说要来海军总医院考察一下去甲斑蝥素的研发中心,这方面当然不用咱们操心,顾军医会搞好,但是西方人会对中医感兴趣,这太让我意外了,小林大夫,蒿甲醚和去甲斑蝥素是基于中药而提取的西药,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中成药,但你们做的是真正的中成药,到时候呢,横副要挂,彩条要贴,我会从中医科调派几个人手帮你搞,你看看人家RI本人,我听说四君子汤和建中汤的WO专利已经下来了,咱也努力一把,说不定你也能和CIBA合作,咱们一鼓作气,也为中成药打开国际市场吧。”李副院长是个忠实的中医粉,说的雄心勃勃。   还好柳连枝沉浸在女儿即将归来的震惊和喜悦中。   不然就该笑话他没见识了。   CIBA是一家全球级别的超级大西药企业。   当初之所以提双盲试验,就是因为其高管和科研人员对中医中药存疑。   CIBA之所以跟部队合作,是因为他们想借此进军国内西药市场。   所以中医,中成药,是他们的竞争对手。   林白青估计参观中药堂是沈庆仪的提议,目的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见见她。而别的专家团成员,看中医就跟看杂耍差不多。   人家不反中医,黑中医就不错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跟竞争对手谈合作,怎么可能。   林白青不知道母亲会怎么做,但她届时会准备好带毛囊的头发交给她。   同时,还要跟她商量到港城洗涮‘蛇妇阿花案’的事。   相比于她小时候有林家村的养父母疼爱,后来又有师父当成闺女娇养着,妈妈的前半生就没有安生过,一直在惊惧,在颠沛流离之中。   生恩养恩一样是恩。   在不惊扰她的情况下,林白青会把一切让妈妈感到不安的隐患全消除掉的。   这些暂且不急,她还得问问李副院长,关于军准字号的事。   接过申报单,林白青问:“李副院长,这个招标是私下的还是公开的?”   李副院长说:“当然是公开的,到时候会由中医科的同志负责给你们做通知,让你们准备材料,我提前通知你,你早准备资料,早往上报,报十款药,选中三款都很不错了,对吧。”   话说,上辈子林白青和穆二姑等人听说海军医院准备报批军准字号时,整件事已经到收尾阶段了。   军准字号,药品不但可以下沉到部队每个连队的卫生所,而且一味中成药,只要挂上军准字号,在外面就是保质保量的象征。   而在广省,这个中医大省,各家诊所都有自己的独门秘药。   像穆老爷子的跌打损伤膏,保济堂的人参养荣丸和海狗丸,济生堂的片仔癀,都是独家药。   因为是要报部队的,大家都是选了自家最好的药去报资料。   结果呢,因为准备的太匆忙,全都因为资料不全在初审时就被否了。   反而是寂寂无名的张柔佳,包揽了所有药品的准字号。   穆二姑还曾打电话跟林白青八卦过,说张柔佳肯定是靠关系拿到的军准字号。   但张柔佳信誓耽耽,说自己没走过关系,只是因为运气好。   林白青也一直迷惑,为啥张柔佳的运气会那么好,能一手垄断军准字号。   现在她明白了,军医院委托张柔佳,让她通知各个药堂前来竞标。   但张柔佳刻意把通知压的很晚才发,打了大家个毫无准备,猝不及防,但她自己早早注册了一个牌子,交了资料,一倒手,就把所有的军准字号全部纳入囊中了。   而在上辈子,凭借军准字号,她不到三十岁就成了小富婆。   整天不是上马尔代夫渡假,就是西海岸晒太阳,动不动还去趟南极。   坐拥大笔进账,其人生无人不羡慕。   ……   送走李副院长,林白青想了又想,还是给广省中医届的同仁们挨个敲了个电话,让他们也赶紧为药堂的招牌药准备资料,提前投递。   既是供给军区,供给战士们用的药,就把最好的药供上。   至于张柔佳,坑就坑了吧。   反正上辈子她做的也是杂牌贴牌药,吃不死人,但没啥效果的那种。   林白青心一黑牙一咬,这就把老同学给坑了。   ……   外婆已经收拾好了,林白青帮她把行李提下楼,放到车上,正想安排过年的事,柳连枝拍了拍着她的包说:“初夕你就回楚家过去,外婆也会在家好好过年,初二那天你来东海厂,咱们一起等你妈妈。”   “好。”林白青说。   车都开了,柳连枝又说:“压岁钱在你包里,不要心疼钱,好好过个年。”   平时外婆悄悄塞钱,但钱是有重量的,林白青一拎包就会察觉。   今天包并不重,她估计外婆这次给的少,心情放松了不少。   结果拉开包一看,惊呆了。   因为里面有一沓崭新的港币,整整一万块!   而现在人民币兑港币是四比一,也就是说这要兑成人民币,是整整四万块钱。   只是过个年,压岁钱而已,外婆竟然给了她四万块钱!   抱着包,林白青莫名眼热。   相较于楚春亭那个会哭会闹会缠人的小老头子。   柳连枝不哭不闹,心里有不舒服也会努力憋着,一心只为外孙女好。   但林白青给予外婆的陪伴和关爱要少了太多太多了。   而外婆给她的溺爱式的宠爱,大概是亲妈沈庆仪都没有享受过的。   大过年的,就真在楚家过,不去陪陪外婆?   但还有师父顾明呢,头一年去世,她也需要陪陪灵位的。   林白青也很苦恼,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面面俱到。   ……   早上她跟顾培约好的,因为他明天休息,带上小青,连夜开车去深海,明天置办些年货,买些东西,也好好逛一逛,后天正式过新年。   本来约好顾培两点就可以下班的,但大概是因为CIBA的考察团突然改了行程,军医院如临大敌,也要开会,所以林白青直等到四点才等到丈夫出来。   开上车,接上小青,几个人就直奔深海了。   第二天整整买了一天的东西,满载而归,直到晚上才回来。   在车上,俩姊妹要正式商量一下除夕过节的事。   他们住的是顾家老宅,明天要摆灵位,顾家人要来上香,林白青毕竟是长房媳妇,而且是头一年在老宅过年,早晨起来当然走不开。   今天晚上要烧贡菜,她就准备多烧一份,明天一早让小青带到楚家去。   这样就可以安抚楚春亭那个暴躁老头。   要不然,等不到她回去,他说不定就会派人来顾家拆家,那可就不妙了。   而等顾家人来了,她再把西屋的门一锁,上楚家过年。   “大过年的,你要不守在老宅,怀尚叔怕是要说嘴,要闹吧?”小青说。   妹妹担心,怕姐姐这个大儿媳妇走了,顾家人要不高兴。   但其实要不是为了顾明的养育之恩,顾家人,林白青早就不往来了。   要不是因为灵丹堂,那些牌位她也不想供了。   别人还好,顾敖刚闹出那么大的事,顾家人有什么脸跟她说嘴?   而目前,据新闻报道,桥本制业已经为两款中成药申请到WO国际专利了。   就好比一条路,人家走过一回,再走起来自然就比没走过的人更有经验。   所以RI系中成药企业从现在开始,会全面为中药方子申请WO国际专利了。   而在这方面,顾家也就敖武能帮她点忙。   但小松丸是颗定时炸.弹。   随着她也开始为国药申请国际专利,它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再爆一回。   那就是他们顾家人,顾敖刚造的孽。   林白青为了师父,愿意烧碗贡菜就不错了,理他们,真是给他们脸了。   ……   听姐姐解释完,小青又小声说:“对了姐,咱们走了,姐夫咋办,顾家别人烧完香,磕完头就回自己家吃饭了,大除夕的,他上哪儿吃饭呀?”   顾培在前面开车,林白青也才想起来:“对了,有件事我想让你姐夫帮忙的,但他可能帮不了,算了,还是你来吧。”   小青兴奋无比,跃嗅欲试,摩拳擦掌:“当然可以呀!”   顾培也是同时回头:“什么忙,为什么我不能帮你?”   小青也抢着问:“到底什么忙呀,不麻烦姐夫了,还是我来吧。”   车已经到灵丹堂了,顾培猛然刹停车,回头,手搭在椅背上,目光里有隐隐的气恼,眼神仿佛在问:你都没试过,怎么就觉得我不行?   一边是妹妹,一边是丈夫,全在看她。   这叫林白青突然想起上辈子,今年的除夕来。   她和顾卫国在为缺钱而吵架,小青因为顾敖文的带累,辞职去了深海打工,整个除夕就是在乔麦穗的哭声和顾卫国的叹气声中渡过的。   也太神奇了,她这辈子有了个虽然缄默,但得力的丈夫,妹妹也在身边,还有了亲爷爷,亲外婆,而且他们会争宠,吃醋。   她不再缺钱了,但她缺时间,每天最难的事情就是调和一帮亲人。   稍微哪个顾及不到,他们就会彼此吃醋,生气。   拎起包,给丈夫抛了个媚眼儿,林白青说:“小青,这事儿先不急,下来再说吧。”又对丈夫说:“走吧,回家给我帮忙,咱们烧贡菜去。”   今儿晚上,一路进巷子,东家在煎,西家在炸,鱼香,肉香,油滋滋的香气伴随着小孩儿们放的鞭炮火气,交织成了一股复杂的,浓郁的,只有过年才会有的幸福味道。   更可喜的是,顾卫国大概真的发了大财了,过年都没回来。   少了碍眼的邻居,林白青的心情就更好了。   回到家,收拾完明天要早起要上供的供品已经是夜里12点了。   洗完澡躺到床上,林白青才要跟顾培讲明天帮忙的事。   是这样的,虽然柳连枝安排,让她去楚家过年。   但林白青也有自己的想法,而她,旨在让两位老人真正放下成见,化干戈为玉帛,能原谅彼此,坐到一张桌子上吃饭,所以明天她要让顾培陪她演一出戏。   林白青形容说:“明天咱俩得唱个双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话说,你懂什么叫双簧,什么叫红脸,白脸吗?”   顾培虽然长在国外,但是从四书五经读起,系统了解过国学的,当然懂,说:“就是一个充当好人,一个充当坏人,也就捧哏,抬轿子,对吧!”   这男人还真是一点就通。   “对对,就是你要帮我抬轿子。”林白青说。   顾培语气蔫蔫的:“我可以帮你抬轿子,充当坏人,必要时也可以象征性的凶一凶,但2月14号你得休息一天,跟我出去一趟。”   林白青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为啥顾培要她在2月14号陪他。   仔细一想才明白,这年头还没有泊来洋节,而2月14号,是西方的情人节。   所以顾培愿意充当坏人,甚至帮她做打手,只为换她在情人节陪他一天?   他以为她明天要干嘛,打人,吵架,闹事儿?   林白青差点笑死自己。   半天听不到妻子回答,顾培以为她不同意,又问:“还是你要我也动手?”   让他帮她动手打人吗,大过年的,打谁,打楚春亭?   半天,见妻子只笑不说话,又说:“大过年的,动手打人不太好吧。”   按理,作为一个手术刀兼药理专家,他才该更忙的。   但顾培反而比不上妻子忙,单独约会还要提前预定,他心里其实很不开心的。   充当恶人才能换来妻子陪他一天,他妥协的已经够多了。   大过年的,总不能揍老爷子一顿吧。   林白青已经笑软在床上了,连连点头:“可以可以,2月14号我休息就是了。”   这男人可真是,竟然会认为她是要他去充当坏人。   但其实她并非让他充坏人,她当好人,反而,是她当恶人,他充好人。   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楚春亭和柳连枝彻底放下成见!   ……   顾培是真以为林白青要带他去充当坏人,也准备好凶一点了。   但到了第二天,鞭炮噼里啪啦的除夕,俩人在顾家忙完,到了金街,在楚家门外,林白青跟丈夫耳语了一番,顾培就觉得,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了。   话说,妻子在他印象中,一开始是个医术精湛的古典美人儿。   但就在前几天,她当着他的面单手放翻三个混混,他就够吃惊的了。   而今天,顾培终于领略了妻子影后级别的演技。   而且是一言不发,光靠使用表情的表演。   她昨天在深海专门给老爷子挑了礼物,是她一家家的挑,尝过的,味儿极好的茶叶,进门前她还神色如常,可一进门呢,嘴巴就撇下去了。   不过虽然嘴巴撇下去了,但她进了西屋,却是直奔楚春亭,往地上一跪,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抬起头,就撇着嘴巴说:“爷爷,过年好。”   楚春亭懵住了,甚至是呆滞了。   他想过要威逼利诱,但都未遂,也没想过孙女会改口。   却不想大过年的,她竟然一进门就改口,直呼叫爷爷了。   但是不对,一看她的脸色她就不高兴,难不成有人逼她改口了?   那个人会是谁,知道他有那么个心结,要帮他解开,还能降得住林白青的。   老爷子正想着,顾培适时递上茶叶,说:“楚老,这是柳教授送您的茶。”   大过年的,人人都回自家过年了,石大妈虽然被楚春亭用高额的工资留了下来,也在厨房里忙碌,但回不了家,心情肯定不好。   虽然小青早晨送了贡饭来,可亲孙女没来,楚春亭的心情就很不好。   眼看天将中午了,本以为孙女不来了,大过年的,他也不好上顾家去闹,但想想不听话的小儿子,再看看大儿子的灵位,心情就更加晦涩了。   而林白青进门时神态蔫蔫的,老爷子的心情简直,已经跌到谷底了。   她虽然喊了爷爷,但喊的不情不愿,把老爷子的心给吊了个七上八下。   这时蓦然听顾培说柳连枝给他送茶叶,顿时心气儿一震。   他明白了:“是柳教授让青青改的口?”   顾培愣了一下,点头:“嗯。”   楚春亭脸已经裂开花了,再指茶叶:“这也是柳教授特意让她带给我的?”   林白青依然撇着嘴,气鼓鼓的,起身,进堂屋了。   孙女还在甩脸子,但老爷子乐的只想哈哈大笑:“所以青青不想陪我来过节,是柳教授把她赶回来的,对不对?”   顾培不需要演技,因为楚春亭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他自己就会脑补。   他腿脚不太方便,起身要人搀,示意顾培搀他:“走,扶我去正房。”   虽然孙女气鼓鼓,但他非但不生气,郁闷也一扫而空,此时乐的合不拢嘴。   林白青已经进了堂屋,从案头拈起香来,对灯点着,要祭楚家的祖宗了。   她是自小跟着顾明敬香的,最熟悉礼节,不会像别的年青人那么敷衍,拈上香,跪下,还要对着牌位祷告,念念有辞,对着奶奶,父亲,一个个的磕头。   楚春亭走到窗户外,侧耳一听,就听见她说:“爸爸,虽然外婆也很想我留下陪她过年,但她觉得你和爷爷会更需要我……”   负手再笑,楚春亭对顾培说:“陪我吃个午饭你们就去东海厂,陪柳连枝去。”   顾培皱眉头:“不好吧,今天除夕,我们应该陪着您的。”   楚春亭断然说:“去陪柳连枝吧,我一孤寡老头子,自己呆着最自在。”   又忍不住幸灾乐祸:“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我算是明白了,青青呀,我这辈子是降不住了,但她外婆可以。”   在他看来,先送礼物就等于先低头,还把不情不愿的孙女儿赶回来陪他,柳连枝如此体贴大度,他自然也不能显得小家子气。   见孙女磕完了头还跪在地上,望着她爸爸的牌位不肯起来,也知道她伤心,楚春亭又说:“行了,我放了你了,青青,吃完饭就去陪你外婆吧。”   顾培大惊,因为他媳妇儿蓦的回头,极肉麻的来了一句:“您不生气的吗?”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楚春亭一笑,干脆来一句:“当初我从你外婆那儿拿走的东西可不少,这么着吧,你去了以后通知她一声,等过了年,我列个单子,把她喜欢的几样给她送回去。”   林白青依旧跪在地上,由衷的笑了:“爷爷,我外婆说您是个刀子嘴巴豆腐心肠,还说你这人虽然表面行事乖张,但为人有骨气,有节气,是个再好不过的人,我还不信呢,看来您还真是。”   再聪明的老爷子,也经不住孙女的嘴巴甜,会夸。   楚春亭给孙女一席话夸的哈哈大笑,而一直以来,他对柳连枝的评价都很高,此时颇有几分英雄惜英雄的快慰,当然,虽然孙女只陪他吃了个午饭就走了,但他心里乐的很,乐的跟吃了蜜似的。   而林白青到了东海厂,柳家,也是照旧,再来一场戏。   养的再亲也不比亲生的,大过年的,别人家热热闹闹,儿孙闹欢于膝下,柳连枝对小马佳并不甚亲,再加上惦记女儿,心里也不舒服。   赶在晚饭前,看到亲孙女来了,心里自然开心。   但也要责怪她两句,问她为啥不在楚家呆着。   这回就由林白青自己说了:“是我爷爷赶我来陪您的呀,怎么,您也不要我?”   柳连枝愣了一下:“真的?”   林白青趁势说:“这有啥真的假的,我爷爷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还说过几天,就会把原来拿走的,您最爱的几样东西给您送回来呢。”   其实真要说一丁一卯的算,当初楚春亭拿走那些东西并没有做错。   东西要在她手里,早就毁光了,当时被他拿走,才是那些古玩最好的归宿。   可如今他竟然要还回来?   柳连枝默了半晌,终于说:“青青,等你妈妈回来了,咱约个时间,就在家里,把你爷爷请来,我们大家一起,好好吃顿团圆饭!”   林白青看眼目瞪口呆的顾培,挑眉一笑。   心说看吧,一场双簧,外婆和爷爷的成见彻底解除了。   而等下回再见,他们就能心平气和的,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   当然,顾此也不能失彼,所以陪着外婆吃完饭,林白青就又带着顾培回了楚家,除夕要守夜的,他俩遂安排石大妈回自家过年,俩人陪着老爷子一起听收音机,吃瓜子聊天儿,好好陪了这老头子一晚上。   收获当然不小,初一一大清早,被哄到飘飘然的老爷子不但给了孙女一只大红包,还给了顾培一样好东西,是一块珐琅怀表,而且是维多利亚时代的。   维多利亚时代的珐琅,工艺精细,造型精美,就算顾培不了解古玩,光凭他对西方历史的了解,就知道它肯定价值不菲。   但是,这老爷子就那么随随便便送人,送给他了?   一块要放到西方拍卖市场,能引起轰动的怀表,老爷子随随便便,丢给他了?   “这太贵重了吧,我不能要。”顾培说着,就要还给老爷子。   楚春亭竖眉头:“大过年的,彩头都不要,你还想要啥?”   大过年的,人们是要讲彩头,讲吉利的,老人给东西,哪能说不要?   林白青忙说:“顾培同志快收下吧。”   又对楚春亭说:“祝爷爷万事如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得,懵头懵脑的顾培,就这样,收到了一块以他的工资来计,一辈子都买不到的表,当然了,内心的震惊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能让一个从小长在海外的男人惊讶,震惊,楚春亭的心中也很是得意。   总之,虽然匆匆忙忙,但所有人都过了一个无从快慰的新年。   ……   其实初二这天,虽然来自CIBA的考察团飞机落地东海市了,但林白青和柳连枝还见不到沈庆仪。   首先,CIBA派出的团队是要去首都,就其旗下的各种药品进入国内市场而进行第一轮谈判的,在东海市只是经停一下。   总共一天半,明天中午人家就启程,直飞首都了。   今天,海军总军区的领导亲自陪着,考察团要先去一趟深海军区,然后,市领导们亲自接待,让他们路过时去保济堂走一走。   下午回到军医院,他们要参观去甲班蝥素的研发中心,详细了解那款药品。   而明天一早,要不要再参观一家中医馆,这只是沈庆仪的提议,考察团最终有没有同意这个行程,目前还不得而知。   李副院长没时间来通知,打了个电话来,大过年的嘛,就让林白青先别等了,关门,明天再等。   柳连枝自早晨就到了灵丹堂,坐在二楼,林白青的诊室里,默默听着外面孩童的嬉闹,鞭炮的噼里啪啦。   其实如果她提要求,今天在军医院呆着,跟顾培他们一起见CIBA的代表团,她就可以见到女儿。   但她觉得自己不重要,想让女儿先见一见外孙女,才会特意来灵丹堂等着的。   结果李副院长打来电话,说CIBA要到明天才来。   而且不是一定会来,只是说,有可能会来。   大过年的,外孙女没休息,早起就拔了头发装在塑料袋中,为了稳妥,还带了一支自己的旧牙刷,然后就在这灵丹堂里上上下下的,又是擦洗又是收拾的,一整天都在忙忙碌碌着。   顺带还接诊了几个过年吃坏肚子,喝酒喝坏身体的病人。   等一天,结果白等了?   虽然明知道女儿早就失去所有记忆了,冷漠才是正常反应。   但柳连枝心里也免不了难过。   她想了又想,心说干脆带着外孙女,直接上军医院招待所堵女儿算了。   毕竟亲人,有血脉关系的,她一见,自然就知道那是她自己生的女儿了。   这样想着,柳连枝正准备起身,却见案头的电话响。   她于是接了起来:“喂?”   对面问:“是白青吗,你声音怎么有点哑?”   柳连枝还没来得及否认,对面说:“我是柔佳呀,我今天听人说,你把军准字号的事通知到全东海市所有的药堂了?”   柳连枝愣了一下,反问:“难道不可以吗?”   对面是张柔佳,语气已经恼羞成怒了:“白青啊白青,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说你没脑子才好,军区的政策是要凭关系的,我有关系,本来我是想着用我的关系,把军准字号的事情瞒着,只瞒在咱俩手里的,你倒好,搞的全广省的中医堂都来抢它,对你有什么好处,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柳连枝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想了半天想起来了:“张柔佳大夫?”   “你不是林白青?”张柔佳有点糊涂了,忙又说:“我是张柔佳,她同学,我先挂了,让她回来给我打个电话。”   “张柔佳,军医院中医科的张柔佳?”柳连枝问。   “对,就是我。”张柔佳说。   柳连枝恍然大悟了一件事:“张柔佳大夫,你是那位退了休的,马处长的干女儿,对吧。”   “您认识我干爹,您是……”张柔佳更迷惑了。   “我是柳连枝。”柳连枝说:“咱们还是谈军准字号的事吧,怎么,你最近认了马处长做干爹,还经常夜晚出入他的病房,原来是为了军准字号?”   张柔佳愣了一下,下意识说:“柳教授您说啥呢,您这话我听不懂呀。”   她用一个新注册的杂牌,却能包揽海军部队所有的军准字号,当然是因为关系,而她的关系就住在疗养中心,恰是柳连枝非常鄙视的那个马老头。   别看那老头已经很老了,但原来就是在海军军区卫生.部做过处长的。   而现在,卫生.部皆是他的老部下,老爷子打招呼说话,都很管用的。   因为跟干女儿眉来眼去,打情骂俏,那位马处长不但搞的全院人议论纷纷,据说老婆孩子都气的快要不认他了。   柳连枝跟马处长住一层楼,好几次半夜见张柔佳从那老头房里出来,也一直在纳闷,张柔佳一年纪轻轻的小大夫,跟个老头子混在一起,图啥。   今天可算明白了,原来她跟那老头打的火热,是想借他的关系搞军准字号。   别的也就罢了,军准字号药品,事关军人的身体健康。   这女孩子跟个退了休的老军干部合起伙来,是想悄悄的据为已有吧。   还装听不懂?   柳连枝一笑,说:“你可以听不懂,但你跟老马的关系,我肯定要向总区司令部反映,到了领导面前,我看你还要不要继续装听不懂。”   嘿,这老太太。   张柔佳的中药牌子已经注册好了,各项资质都快办齐了。   肥肉眼看到手,被林白青给搅和的啥都要没了,她已经气急败坏了。   而她认干爹,她跟个老头子走的近,林白青难道没有吗?   那楚春亭是啥,林白青跟他的关系岂不更加亲密?   想到这儿,张柔佳笑了一下,说;:“柳教授,我和白青也不过五十步一百步的区别吧,您说我认干爹不对,那林白青跟楚春亭老爷子,跟您,全都举止亲密,岂不更不对了?”   又说:“军准字号的事也是您透给她的吧,您跟她的关系,跟我和我干爹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柳连枝给气的直接站起来了,说:“当然不一样,林白青是我的外孙女,楚春亭的亲孙女,我的亲外孙女半夜都没进过我的房间,你一小女孩子,半夜悄悄进老军干部的房间,不害臊不说,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电话那头,张柔佳好比遭了雷劈,目瞪口呆。   啥,亲外孙女?   明明林白青就一乡下小姑娘,啥时候成柳连枝的亲外孙女了?   蓦的,张柔佳头皮一麻,心说糟了,她半夜进干爹房间的事情柳连枝居然知道?   她还想往上反映?   那要真反映上去,她在军医院还有啥脸,还怎么混?   这可咋办?   ……   再说楼下,听说考察团今天不来之后,林白青就把所有人都给打发了。   反正闲着也没事儿,一只只拉开药匣,看药不多了就填满,再把每天都要随手擦的镫子,药杵,药臼搬出来,细细擦拭一遍,再把一楼的卫生搞搞,眼看快六点了,也就准备回家了。   这不,她正弯腰往柜子里放镫子呢,就听头顶有人轻声唤了一声:“你好。”   林白青抬头,就看到一个裹着围巾,戴着大墨镜的女人,她轻声问:“您是要治病,还是?”   女人略迟疑,还有点紧张,犹豫片刻,伸手手腕来:“要,治病吧……”   又问:“治病要看胳膊?"   “当然,我得给您诊脉呀。”林白青说着,把摆在一侧的小脉枕推了过来,拍平,指了指,说:“把胳膊摆上去吧,我先给您捉个脉。”   女人把围巾往上提了提,抬了两抬,又犹豫了片刻,但终于还是把胳膊摆了上来。   她的手腕特别纤细,手背上满是深深浅深的疤痕,裸.露在外的胳膊上也有,而且全是圆圆的。   那应该是烟头烫出来的伤口。   见林白青盯着她的胳膊,女人有点不高兴了,催促说:“好了,你可以捉脉了。”   “您是哪里不舒服,要治什么病?”捉着脉,林白青问。   女人犹疑,又语无伦次:“我,我哪里不舒服呢,我……其实我是想,我想要……”   见林白青欲要触摸那些烟头伤疤,连忙把手缩了回去,依然说:“我要……”   ……   小将虽然疯狂,但他们会讲道理,只要你认罪态度良好,他们轻易不会打人。   但混混,渣男就不一样了。   据说有些渣男就喜欢在女人的身上,胳膊上拿烟头烫伤疤。   那于女性是种非常可怕的折磨,不但能损害她们的肉.体,还能折磨她们的神经。   让她们从骨子里学会顺从男人。   ……   这个满手烟头烫疤的女人当然是沈庆仪。   考察团的行程是说明天有可能会来参观,也有可能不来。   但她又给了林白青个意料之外,她一来就直奔主题,自己一个人来了。   这还真是如出一脉的风格,妈妈比林白青还要直球。   她手上,胳膊上的烟头伤疤应该是那个渣男留下的。   烟头造成的疤痕因为疮伤面不规则,又深,所以后期很难愈合。   望着那些伤疤,林白青就知道母亲曾经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奋起反抗的了。   也知道她为什么会活的那么小心,谨慎了。   转身从自己的包里翻出塑料袋,一个里面装的是她的头发,带毛囊的。   另一个里面装着她用过的旧牙刷。   把两样东西轻轻放到沈庆仪的手里,她说:“我想,您要的应该是这个吧!”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今天因为想多更一点,所以有点晚啦,么么哒! 第107章 不平等条约   (知道还插足,还理直气壮?)   先说柳连枝这边。   阴差阳错的, 叫她接到了张柔佳的电话。   由此她知道了,张柔佳和马处长之间居然有着肮脏的关系勾结。   而要说柳连枝当初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留下来,留在大陆,就是因为相比于逃到对岸的那个政府, 大陆政府的政策和主张是向着普通人, 向着老百姓。   而她, 空有地主婆之名, 其实是个穷苦出身, 是个普通老百姓。   她跳下船时, 是奔着‘打土豪, 分财产,为人民’几个字回来的。   这么多年了,曾经, 她也一度痛恨政府, 无数次后悔自己留下来,但她从来没有憎恨过任何一个军人, 因为军人群体在她看来是有信仰,有纪律的。   在那个动荡年月, 也没有任何一个军人对柳连枝不逊,或者不礼貌过。   这也是为什么柳连枝会那么讨厌退了休还要招惹小姑娘的马处长。   但她并不知道张柔佳和马处长搞在一起图啥, 还以为她是慕老,有恋老癖。   今天张柔佳不打自招, 柳连枝也恍然大悟。   军准字号, 如果一个药品品牌挂上那四个字,她也会购买的。   因为它是诚信的标志, 是可信赖的保障。   但它竟然会被一个小姑娘和一个退了休的糟老头子轻而易举的拿走?   柳连枝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啪一把挂了电话, 就准备回军医院, 不,她要去海军军区去反映情况。   气势汹汹的,她才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藏蓝色呢子大衣,黑色的阔腿裤,围巾包裹了整张脸,还戴着墨镜。   那是个上下一身,完全包裹住自己的人。   但仅仅只看神态,举止,柳连枝都能认出来了,那是她的女儿。   二十多年了,曾经的沈庆仪即使顶着‘资本主义大小姐’的名头,被满城人唾弃,但她是阳光的,自信的,开朗的,但如今的她,从头到脚,都能看出她的不安和惊惧,她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呀!   忍受着心脏的绞痛,柳连枝没敢惊动女儿,缓缓坐到了台阶上。   ……   再说楼下,看到林白青递来的东西,沈庆仪眼里浮现出恐惧和戒备来。   仿如惊兔,她连东西都没拿,夺门就走。   而这时,朝思夜盼,盼了女儿二十几年的柳连枝就在楼上。   只要林白青喊一声,她们母女就会相见。   当初沈庆仪离开东海,去边疆三年,再加上逃亡的21年,整整24年的光阴。   母女相见,就在此刻。   但妈妈跑了,外婆还在楼上,要追吗,要喊吗?   林白青既没有追,也没有喊,而是默默站着。   她选择了等待。   如她所料,沈庆仪出门后没走远,在门外站了片刻,又默默的折了回来。   大墨镜遮面,林白青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看到到她细腕上青筋毕现。   迅速抓起柜台上的塑料袋,她低低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就要走人。   林白青小心翼翼,又故作轻松,假装漫不经心的说:“Hi,Yean女士,楼上有位柳连枝女士,她是您的母亲,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喊她下楼来。”   沈庆仪身子陡然一颤,习惯性的先用英文说:“No,please!”   说完,又觉得自己大概太冷血了一点,用中文说:“请给我一段时间,谢谢!”   她来的时候带着DAN检测试剂,但她不可能从国外带个试验室来。   是经她提议,考察团来东海市的,但他们时间紧迫,明天必须去首都。   而到首都后,陆军总军区的生物试验答应,愿意帮她做一份DNA检测分析。   不过几天的时间,生物学样本不会骗人。   这个女孩是不是她的女儿,科学会给出答案。   在此之前,沈庆仪依然会戒备着对方。   毕竟这个女孩知道‘蛇妇阿花’,就等于知道她的底细。   而在听到柳连枝几个字时,她喉头浮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噎,头也疼的厉害,还有点想吐,几种生理反应交织在一起,她干呕了两声,然后扭头就走了。   这回她没再迟疑,也没再停留。   到马路边叫了辆黄面的,车还没停稳就开门,上了车就命令司机开车。   走的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   大过年的,正是逛街赶各种交易会,贸易会的好日子。   小青去外面逛了一圈,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回来时正好看到沈庆仪从药堂出来,行色匆匆的上了车。   她当然不认识沈庆仪,但对方的打扮实在太惹眼,引起了小青的好奇。   纯黑色的长款薄呢子大衣,阔腿裤,长围巾,墨镜,全身上下裹的一丝不露。   可她一身打扮,和她的神秘感,无比的吸引人。   进了药堂,小青就问姐姐:“刚才那是个病人吧,得的啥病呀?”   关于沈庆仪要回来的事,因为她身上还有命案,林白青没跟小青和穆成扬等人讲过,当然,即使讲了,他们从来没见过,也不认识她的。   此时她正好要出柜台,上楼找柳连枝,刚见过妈妈,心里挺高兴的,就问小青:“那不就个病人嘛,你好奇啥?”   “我就觉得她身上应该有好多故事。”小青说着,往楼上一看,只见楼梯上倒着柳连枝,身边还有散落的药片,扔下菜篮子一声尖叫:“外婆!”   林白青从柜台里转了出来,一看,也吓坏了:“外婆,你啥时候下来的?”   柳连枝摆手,见林白青要去找药,又说:“不用了,我已经吃过救心丸了。”   又欣慰一笑,说:“我看见了!”   小青一边扶她起来,一边问:“外婆,您看见啥了?”   林白青扶过外婆,却对小青说:“我饿的不行了,你先回家做饭去,我给外婆做个针灸,一会儿回去吃饭。”   “猜我今儿买到啥好东西了,鸽子,我回去把它烧了,一会儿你们来了吃。”小青说。   林白青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快去吧,记得先把粥熬上,白粥就好,加两颗红枣。”   “好呐。”小青说着,走了。   目送她离开,柳连枝终于忍不住哽噎:“你妈这些年都遭了什么罪呀!”   怕女儿太冷漠了,外孙女要多想,她又说:“你妈妈不是不爱你,她只是太害怕了,等她拿到DNA鉴定结果,肯定还会回来找咱们的,咱不委屈,嗯?”   其实关于沈庆仪的心理,林白青比柳连枝更懂。   要知道,目前的港城隶属英联邦政府,而它在全球范围内,跟所有的发达国家都有引渡条约,也就是说在港城犯了人命案,在所有的发达国家,一旦她被指认出来,报案,警方都会对她进行抓捕,继而引渡回港城受审,服刑。   就在这种情况下,沈庆仪愣是在英联邦的交好国,M国呆了整整二十年。   而现在,虽然林白青一再承诺,说能帮她洗清冤屈。   可他们面对的敌人是张子强,一个以港城警方为背景的悍匪。   叫沈庆仪怎么能不害怕,不警惕?   明明只需再躲一个月就能自由,她却冒着风险来大陆了,还脱离考察团私自行动,这一切不理智的冒险,恰恰是因为她太好奇林白青,好奇自己的身世了。   林白青自小有很多人爱,倒没那么渴望被母亲疼爱,宠爱。   相比之下,还是想早点替沈庆仪洗涮冤屈,为她这二十年的逃亡寻回公道!   ……   话说,既沈庆仪悄悄来了一趟,林白青估计,明天考察团的访问应该会取消。   果不其然,她正在给柳连枝做针灸,外面响起李副院长的声音:“小林大夫?”   出到走廊,林白青问:“您怎么来了?”   李副院长说:“刚才我接到通知,关于去甲斑蝥素,考察团明天还有一些要讨论的问题,就不来灵丹堂了,我们白哄了你一趟,实在对不起。”   林白青原本也没抱希望,笑着说:“没关系的,下次有机会再说。”   李副院长又说:“明天我们就上班了,军区卫生.部下了通知,让我们引进苏合香丸和安宫牛黄丸作为疗养中心的常备药,麻烦你明天提交个样品吧.”   林白青大吃一惊。   柳连枝都惊的坐了起来:“军医院准备引进开窍剂,而且是灵丹堂牌的?”   李副院长笑着说:“这得多亏了您,前几天小林大夫在疗养中心给您做急救,一帮老军干部们看到了,吵吵嚷嚷的往上打申请,要求引起开窍剂,卫生.部就发了通知,让我们上药了。”   “这是好事,不过有些老军干部退而不休,还要插手部队的工作,也不大好。”柳连枝意味深长的说。   老军干部们关系广,地位高,有些人的关系甚至能通到首都,总参和总政等大单位,他们退而不休,不在其位还要插手工作,确实叫人挺烦的。   但这是李副院长管不了的事。   他也还忙,遂笑着说:“小林大夫,那就明天,我在单位等着你!”   “好呐,谢谢李副院长。”林白青说。   ……   送走了李副院长,外婆孙女儿相视一笑,柳连枝都忍不住说:“这机会可真是,凑的太巧了,也太好了。”   林白青帮外婆拔了针,得赶紧回家洗个澡,再烫套衣服,清理地面,下地库!   就在这几年,RI本开始全面发力,为中成药申请国际专利后,国家意识到危机,也会赶紧做出政策调整,通知所有医院上线各种老牌中成药。   但基于品牌效应,医院采购的当然是像同仁堂,达仁堂,九芝堂等老牌子。   而灵丹堂这种地域性的小牌子,根本没可能进军医院那种现代化医院。   但就说巧不巧,就因为林白青在军医院给外婆做了个急救。   赶在卫生.部的大政策出台之前,林白青可以提前进军医院了。   而当军医院的渠道顺了,广省别的医院路不也就通了嘛。   这还等啥,赶紧开地库,取药!   当然了,老药已经不多了,林白青也不多给,一样给十丸。   等大批量供货的时候,还是用东海制药流水线上生产的,造价更便宜的。   今天晚上顾培当然不回家。不过今天下午是他在接待CIBA的考察团,见过沈庆仪,当然要打电话来跟妻子通个气。   而据他说,在所有考察团成员中,沈庆仪提的问题是最刁的,但同时,她指点了几个关键问题,也恰恰是顾培他们小组目前所面临的难题。   毕竟在超级大厂做Monitor的,她的经验可比顾培丰富太多了。   但遗憾的是明天考察团就要走了,而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以为花国申请两款药品专利,来换取CIBA将近十个种类的药品进入国内,上架销售。   这生意要算经济账,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代价惨重。   曾经,顾培倒不是说不爱国,而是他对国内,国人是没有共情感。   但随着国家医疗体系想要跻进全球化贸易的门槛,处处皆是不平等条约,生生把顾培都给搞爱国了,他都忍不住要感慨一句:“我们国家起步太晚了,在医疗专利方面要交的学费太多,要算起经济账来,我都不忍心。”   林白青正在整理药丸,笑着说:“这有啥好怕的,等我们给中成药申请到WO专利,上线WO成员国,那笔损失,我们中成药就帮你们西药赚回来了。”   这话要叫别人听到,估计要笑掉大牙的。   当然,要是上辈子的林白青,做梦都不敢梦这个。   但现在不一样了,既然连顾培都夸沈庆仪的水平足够牛。   CIBA林白青不敢妄想,但来自妈妈的帮助,她还是很乐意接受的。   等DNA出来,她可要认认真真抱大腿,让妈妈带着她的灵丹堂走向世界!   俩夫妻聊完,林白青正要挂电话,顾培忽而问:“对了青青,考察团有个成员,生了一种比较隐僻的病,但他带的药品大概因为水土问题而产生了抗药性,替换药国内又没有,我想……不知道你们中医有没有治它的药?”   所谓抗药性,一般发生于西药,抗生素类。   那会是什么病?   “什么病?”林白青问。   顾培犹豫了片刻,才说:“是一种疑难杂症,但你听了大概要笑。”   “性.病?”林白青下意识问。   她又觉得不可能吧,CIBA呢,科研团队里有人有性.病,这不大可能吧。   顾培呃了一声,又是犹豫了一下,竟然说:“部位差不多!”   这可麻烦的,林白青的妈妈就在考察团里,其中有个有性.病,且在发病期的男人,那还了得,她都忍不住要去一趟,提醒沈庆仪注意了。   但这时顾培又说:“阴.囊癣,你听说过吗?”   林白青差点没给吓死,结果竟然是阴.囊癣?   不过这还真是个一般人没听说过的疑难杂症.   阴.囊,男人装睾.丸的那个袋袋,因为位置阴湿潮热,一旦人体内阴阳不和,就会生癣.   西医拿它当皮肤病治,不停上抗生素,而当身体产生抗药性,基本就没治了.   林白青见过最严重的是不但生癣,还会因癣而生痹虫的,病人走路时裤子里往外掉虫掉屑,那才叫可怕,往往也被家人视之为脏病,病人自己也会抬不起头,有些人讳疾忌医,自己胡乱治疗,不大一点病,但因为它,闹出过好多人命.   但它其实跟不洁的性.生活没有关系,而是因为血虚造成的.   病人不但难堪吧,还冤枉,说起来是真惨.   要说药物方面,有个特别简单的法子.   出门找个公园,采松针叶子回来,洗净煮水,每天洗一回,随病随洗,就好了.   而要是用玄铁金针,不过五分钟,补上血虚,身体机能好了,病自然就痊愈了.   “正好明天我要去军医院,要不你把那人喊出来,我顺带帮他灸一针,五分钟就好.”林白青说.   男人惜男人,顾培听到妻子竟然真能治,很是庆幸,说:”可以.”   又说:“病人希望我们能隐瞒他的病情,所以……”   “放心吧,我就假装听不懂他说话,治完就走既可。”林白青体贴的说。   她还要整理药,都要挂电话了,顾培又说:“对了,2月14号。”   “我知道的,我会休息的。”林白青说着,挂了电话。   下地库取药,取出药来,因为要供军医院嘛,林白青还特意去东海厂拿了一套新包装包着,准备妥当时都半夜了,才要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家,洗澡,休息!   还好,大过年的,人们不会找中医,所以灵丹堂可以从除夕放假,一直放到正月初八。   而本来,初三这天,该是林白青带上礼物,拜访顾明的各位老相识,去几位老专家,老大夫们,师哥们家里做做客,走亲戚的日子,但为了能让开窍剂上线军医院,也是为了给那位可怜的阴.囊癣患者做治疗,她早早就到军医院了。   刚到医院大门外,她碰上穆二姑穆红菁垂头丧气的从里面出来。   看来林白青,她伸手就来搂人,揽着林白青的腰肢说:“小林,军区真有关于军准字号的批文吗,我刚上院办,中医科都问了一遍,他们要嘛说不清楚,要嘛说不知道,好像没这事儿啊。”   所以她也是为了军准字号吧,着急,一上班就来打听情况了。   但因为红头文件还没下来,她问的时候,军医院的人全回说不知道。   而且即使知道,这种能发财的好事,谁愿意告诉不相干的人。   林白青翻出李副院长给的红头文件来,递给了她,说:“你是不是傻呀,有那种好事,军医院内部的人都要抢破头的,正式通知没下来之前谁会告诉你情况,听我的,快去准备资料。”   “那你呢,你咋就告诉了我这么天大的好消息,你岂不是自己说的二傻子?”穆二姑笑问。   林白青抱臂,故意挑眉冷哼:“你就说吧,如此大恩大德,你们保济堂怎么回报我。”   “给你一次用金针的机会,咋样?”穆二姑爱死这小丫头了,拍完腰,还要拍屁股:“我们东家说不定都愿意借你两次,三次!”   林白青自己就有金针,不稀罕她的,她说:“等我想想吧,想到了找你,但你记住,不论我提什么要求,你们保济堂都得答应!”   “你这丫头,唉,不愧是顾明的徒弟,二姑改天请你吃饭。”穆二姑说着,美滋滋儿的走了。   ……   要说林白青傻吗,她确实犯了傻。   如果给灵丹堂所有的药品全部申请军准字号,海军部队的钱她就一个人赚完了。   她放弃的是一笔她可以躺一生,受用不尽的钱,是挺傻的。   但拿军准字号跟WO国际专利相比,就是沧海一栗了。   而要想申请国际专利,至少,她得把广省中医届全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对待RI系中药大企们。   而军准字号这件事于她,就无异于是天赐良机了。   现在,全广省所有的药堂,都欠她一个大人情呢,到时候她有忙要帮,谁敢不帮,那以后也不必在中医届混了。   ……   李副院长让把林白青把药直接交给他,她一进医院,就径自往办公楼去了。   不过刚经过门诊大楼不远,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是张柔佳,从门诊楼冲了出来,边跑边喊:“林白青,等一下!”   拉过她的手,劈头盖脸问:“柳连枝还真是你的亲外婆?”   虽然因为张柔佳跟退了休的马处长联合起来要搞军准字号,柳连枝大动肝火。   但昨天正好碰上女儿回来,她又高兴又难过的,把那事儿忘了,并没跟林白青讲,所以张柔佳和马处长间的关系,截止目前林白青并不知道。   可张柔佳以为她是知道的,所以先说:“白青,军准字号的事不光我干爹插手了,他后面还有好几个老领导,都是从总政,总参退休的,份量大着呢,目前在部队上,也能说一不二的。”   林白青又不知道她干爹是谁,也懒得理,摇了摇手中的药箱子,应付说:“不错不错,你有个好干爹,真好。”又说:“我要去趟副院长办公室,咱们完了再聊吧。”   张柔佳一看她手里提的东西,是一只崭新的纸箱子,上面有四个字:灵丹制药。   其实林白青送的只是两味开窍剂,但她以为林白青把灵丹堂牌所有的药全带来,来搞军准字号了,顿时气的头发麻,厉声说:“白青,咱同学一场,你妹跟我前男友谈对象也就算了,不就一男人嘛,我不稀罕,让给她。但军准字号是什么,是钱呐,我从申请商标到给药品申请准字号,整整忙活了半年了,你呢,就这么生生从我手里抢走,你啥意思,你还当我是你同学吗?”   给她这么劈头盖脸一顿甩搭,别的暂且不说,林白青恍然大悟了一件事情:“柔佳,你知道穆成扬和我妹谈对象的事,还要找着追他复合,你又是啥意思?”   就在前几天,她不但说要复合,还让林白青去帮忙撮合。   林白青以为她不知道小青和穆成扬谈的事呢。   合着她是知道的。   知道还插足,还理直气壮?   “不就一男人嘛,我不要了,送给你妹,但军准字号就不一样了,既然你要跟我争,哪咱就争,看谁争得过谁!”张柔佳说完,转身就要走。   林白青一想,又觉得不对了,她说:“柔佳,你连药物生产线都没有,随随便便就能批准药品准字号的吗,你拿什么药送的检,你的药是从哪儿来的,谁帮你批的准字号?”   作者有话说:   PS:废话几句,关于隐私部位的病,我们村就有个老太太,临去世时下面生了好多好多的虫,也已经没法治了,但老太太一生向善,对儿媳妇很好,儿媳妇把她照料的非常干净,所以她的病除了儿媳妇,很长一段时间儿子都不知道。   我还是有一回,见她儿媳妇埋虫子才知道的老太太的病,到现在想起来都难受! 第108章 东洋镜   (公开治阴.囊癣!)   张柔佳本来气势汹汹,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但说起药品准字号来,蓦的卡壳,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白青再一估算, 大吃一惊:“十几种药, 你只用了半年就申请到准字号了?”   张柔佳面色一白, 语气磕磕巴巴的:“这是我的事, 跟你没关系吧。”   是跟林白青没关系, 但这件事也太不寻常了。   要知道, 在如今, 一种中成药的药品准字号非常难批得下来。   即使像六味地黄丸,逍遥丸一类的大众基础药也要层层申批,而且从生产线到中成药超微打粉机, 再到制药房的卫生, 各个环节,从区卫生所到市食药局, 省卫生.厅,随时都会检查, 抽查。   一旦在抽查中发现不合格,上级单位会立刻吊销执照, 责令整改。   而据林白青所知,张柔佳连生产厂址都没有, 她自己还在医院上班, 半年时间,她的厂址呢, 设备呢, 卫生环境呢, 不但全有了,还统统通过了检查。   她坐火箭了?   而在整个广省,乃至全国,有很多中医届的同仁们,手里有好药,但一遍遍的跑卫生所,食药局,卫生厅,有时候几年都批不下一个许可证来。   半年时间张柔佳搞到了十几份,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很多诊所有好方子,有完善的设备,却被拦在生产许可之外,而张柔佳这种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却可以随意搞到生产许可证,想生产啥就生产啥。   林白青再问:“所以你不但在军区,在省卫生厅也有关系吧,也是干爹?”   这话也太难听了。   张柔佳生气了:“白青,咱俩算是闺蜜了,你没必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吧。”   “别提闺蜜二字,我当不起,我也从来没什么闺蜜。”林白青没好气的说。   全省有太多好中医开不起诊所,拿不到生产准字号,张柔佳却一口气拿十个。   这样的闺蜜林白青可要不起。   张柔佳也很生气了,但耐着性子,又好声好气说:“好歹同学一场,你也给我透个底儿吧,柳连枝真是你的亲外婆,楚春亭是你的亲爷爷?”   “这跟你申批药品准字号有关系吗?”林白青反问。   虽然张柔佳并不知道柳家和楚家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挂葛,矛盾。   但楚春亭死了个儿子,柳连枝的女儿没了,这事满城人皆知。   她仔细一琢磨,也就知道林白青的身世了。   而再一想,她不但不怕林白青的咄咄逼问,反而心态缓和了不少。   她说:“白青,现在社会就这样儿,俗话说得好,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你有你的亲爷爷亲外婆做关系,我有我的干爹,干爷爷帮忙走门道,咱们各走各的路,各发各的财,军准字号,各凭本事吧,怎么样?”   林白青明白了:“所以你承认你所有的证书都是通过关系办出来的,对吧。”   又问:“那药品呢,你应该是直接采购各个药堂的,贴个牌子直供军区的吧?”   就好比六味地黄丸,逍遥丸,归脾丸等常用药品,市面上牌子多得是,随便找一家,大批量要货的话价格自然会很便宜,张柔佳作为中间商赚个差价。   她一分钱都不必花,只凭关系,一年就有上百万的进账了。   而这一切,就是干爹,干爷爷的魅力了。   张柔佳被林白青当场戳穿,倒也不怕,也不觉得臊。   反而一笑,说:“难道你自己就没靠过关系,要不是七十多岁的柳连枝天天在试验室里加班搞研究,灵丹牌中成药那么快生产出来的?”   见林白青不说话了,又说:“社会就是这个样子,有钱有关系才能赚到钱,赚到钱了才会有身份有地位,谁也不比谁高尚,你又何必五十步笑一百步?”   九十年代嘛,政策乱,就拿诊所来说,没关系没后台的,食药局可着劲儿挑你的刺,整你,罚你,天天拿你做典型,开刀。而要有关系有后台的,只要领导打个招呼,什么规范制度都不必管,各种证书也很容易办得出来。   这是时代乱象,也是林白青所改变不了的。   而要张柔佳的关系真能通到总政总参,那林白青就得换个法子拿军准字号了。   想到这儿,她一笑,说:“好啊,军准字号,咱们各凭本事吧。”   张柔佳以为林白青要去找楚春亭来跟她干爹斗法,毕竟同学一场,怕闹的太难看,就又追上林白青,说:“白青,我干爹有个干儿子,目前是总后卫生.部的二把手,军准字号就是他说了算,就不说楚春亭了,咱们海军司令部的司令员说话都不管用的,你就别跟我争了吧,你争不过我的。”   林白青蓦的止步:“总后勤部,好牛的单位啊!”   张柔佳以为林白青是怕了,拉过她的手说:“所以这次你就别跟我争了吧。”   “好啊,我不跟你争了。”林白青顺口说。   张柔佳以为她是真答应了,又诚心说:“以后军区采购方面的生意多着呢,有我干爹在,那全是我的,这次你让着我,以后有好机会,我会酌情让给你一点,也让你发点财的,放心吧,咱是同学,该帮,我肯定会帮你的。”   林白青再不跟她废话,转身走了。   张柔佳当然以为她是怕了,放弃了。   但恰恰相反,林白青非但要争,而且曾经对张柔佳的那点愧疚之情也全没了。   反而莫名觉得窝火。   就好比穆成扬他爷爷,穆老爷子,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是独门秘药。   但是已经很多年了,老爷子愣是因为食药局给卡着,办不到药品准字号,就只能私下做点药,悄悄售卖,他的膏药上不到各大医院,也进不了药店销售。   而像他一样的老中医,不说广省,全国不知道有多少。   他们老了,因为没有文化,通不过卫生局的文化考试,行了一辈子的医,却办不到行医资格证。   他们就在家里坐诊看病,因为不合政府规定的门诊必备条件,就拿不到开办诊所的营业执照。   但张柔佳呢,因为有关系,半年就能拿十几个药品准字号。   林白青就为了一帮苟延残喘的老中医们,也必须把军准字号争到手!   李副院长就在办公室里等着林白青,见她来了,接过药箱子,先问:“顾培同志有没有跟你说,今天有个病人,得私下找你治点病。”   林白青点头:“他跟我说了,是考察团的一个专家。”   李副院长说:“他可不仅仅是专家,他是CIBA华盛顿分公司的高级副总裁,对方的要求是,你得在顾培的陪同下给他治病,同时他还希望你能为他保密。”   林白青的心咚的跳了一下。   萨鲁曼,Saruman,这个名字林白青在访问名单上看到过,他排在第一。   他不但是华盛顿分公司的高级副总裁,而且据资料介绍,将来还会是泛亚太地区的市场运营负责人,也就是说这次跟卫生部的谈判,就是以他为主导的。   而且将来,CIBA集团药品在花国的各项谈判也全由他说了算。   他生的是阴.囊癣,哪怕外国人比国人开放点,这种病也属于难言之隐。   是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要悄悄的,私底下治疗的。   当然,要在平常,一点小病,林白青也就私底下帮他治了。   但现在她想争军准字号,而张柔佳的后台还在总后那种大机关。   那萨鲁曼先生的病她就不能悄悄治了。   而且她不但要公开治疗,最好还能治上报纸,治上电视,叫全军的战士,领导,全国人民都知道,她才能打败张柔佳的关系,拿到军准字号。   不过即使林白青很想出个风头,但她也不能随意暴露病人的隐私。   而且必须是在征得病人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公开做治疗。   想到这儿,她问:“考察团现在在哪儿,我应该在哪儿给萨鲁曼先生做治疗?”   李副院长笑着说:“我等着你,就是为了带你去给萨鲁曼先生治病的。”   把药放下,示意林白青跟自己走,他是小跑步伐,边跑边说:“今天上午只是个非正式会议,十点半就开完了,因为时间还早,他们会在疗养中心一楼的咖啡厅休息会儿,聊聊天,赶11点回宾馆,吃完午饭上飞机,就飞首都了。”   “所以萨鲁曼先生现在在疗养中心?”林白青问。   李副院长答非所问,又说:“我和高院长商量了一下,既然萨鲁曼先生要求私下治疗,就在疗养中心给他开个房间,我们都不进去了,让顾培陪着你,能做针灸就针灸,要不能就开药,总之,拿出你的十八般手艺,争取治好他。”   林白青跟着李副院长,背着药箱,也是跑的气喘嘘嘘。   因为有考察团来,从实验楼到疗养中心,整体都在戒严。   到了疗养中心门口,李副院长给警卫看了证件,又给林白青做了登记,进院一看,见考察团的人都在咖啡厅里,示意林白青在外面等着,就准备进去喊人。   但林白青心一横,背着药箱,跟在李副院长的身后,也进了咖啡厅。   其实一进门,她就看到阴. 囊有癣的萨鲁曼先生是那一位了。   那应该是个北欧人,大概四十出头,皮肤特别白,还挺帅气的,帅气又严肃。   而跟他严肃,帅气的气质不相符的是,他的鼻头和额头,眉心的位置特别红,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得出来,那是因为湿疹而导致的。   看到他鼻头有湿疹,林白青本来怦怦跳的心放下了一半。   因为其实他的阴囊.癣,也是湿疹导致的.   但在阴囊.癣轻微的情况下,湿疹就不会很明显。   而一旦阴囊. 癣比较严重,他的湿疹也就会变得很严重.   此刻他和顾培,高院长,以及军区的两位领导坐在一起,正在聊什么.   李副院长走到跟前,示意顾培过来。   林白青就在李副院长身后,也在招手。   顾培当然也没想到,妻子竟然异想天开到,要在公开场合给人治疗阴.囊癣那种很隐私的疾病,看到妻子来了,起身走了过来,说:“我现在就去喊萨鲁曼先生,咱们上楼给他做治疗。”   “不,你先去问问他,他皮肤的湿疹需不需要做治疗,想要的话,三分钟时间,只需要在面部手指部位做针灸既可,三分钟就好。”林白青说。   萨鲁曼今天生了湿疹,但并不严重,他应该涂了一些药膏,不过并没有起效。   而湿疹,是个轻微到不能在轻微的病。   当然,公开场合也能提。   所以顾培又折了回去,用英文问萨鲁曼,需不需要中医来治疗他的湿疹,而且不需要他做太多的配合,只需要他的手指和面部进行施针既可。   “针灸手指,治疗湿诊,三分钟?”萨鲁曼显然很惊讶,因为湿疹在他看来是种很难治愈的顽疾,他不相信哪种医疗手段三分钟就能治好。   但顾培愿意相信。   因为湿疹是皮肤因遗传或皮肤因环境因素影响而引起的表皮炎症。   而归在中医,叫湿疮,是湿毒的一部分。   针灸方面,就比如马衔铁针,是最善于补阳泄毒的,金针就更不必说了。   他亲眼见林白青用针灸治疗过很多小婴儿的湿疹。   这方面他有自信的。   “三分钟而已,要不您试试呢?”顾培说。   萨鲁曼先生当然不信,甚至,就连中医能治阴.囊癣这件事他也不太相信。   只是实在搔痒难捺,又找不到药,病急乱求医而已。   不过既然对方说只需要三分钟,他摊了摊手又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白青要帮萨鲁曼先生治疗皮肤湿疹了。   话说,沈庆仪今天也在。   猛然看到林白青出现,她以为对方是来找自己的,心猛然一提。   但看到她背着药箱,到了萨鲁曼身边,紧接着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一管针来,不由自主的,沈庆仪勾起唇角就笑了。   林白青的生物学样本她还带在身边,DNA检测也还没有做,而一开始,听说有人要认自己当妈时,沈庆仪特别排斥。   但此刻,看着那女孩又拿出她做治疗的针来,沈庆仪胸中莫名涌起一股暖流,她对身边几个正在侃侃而谈的同事说:“那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她非常善于做针灸,而针灸,是一项非常神奇的医疗技术,我希望你们也能跟我一样,停止谈话,安安静静的欣赏一下她的技术。”   其实不用她刻意提,此时几乎所有的人,目光都在林白青身上。   她确实只在萨鲁曼先生的面部和手部做了针灸,时间也确实不长,只用了三分钟。   而关于针进入穴位就会跳跃,会抖动这灰的稀罕玩艺儿,在外国人看来,就跟咱们国人看外国人的稀罕东西一样,也属于东洋镜了。   当然,金针治湿疹,可以说是极度的大材小用了,也便宜了萨鲁曼先生。   终于,治疗完了,收了针,林白青说:“到下午吧,萨鲁曼先生的湿疹就会消了,别的疹子,到明天也会全部消掉的,而且应该不会再犯了。”   就连顾培都没有意识到,妻子已经彻底把个病人给治好了。   他问:“我们现在上楼?”治疗阴.囊癣。   林白青一笑,望着萨鲁曼先生,一字一顿说:“不用了,因为他的病我已经全治完了。”   顾培都皱眉头了:“你确定?”   高院长和李副院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全在嗓子眼儿上。   心说小林大夫是真本事,还是在故弄玄虚啊,她都没捉脉,上手就治病,三分钟就说好啦?   就连坐在不远处的沈庆仪都站了起来,满是疑惑的望着林白青。   当然,治了病,光是治好了不算,得把原理讲清楚。   林白青对顾培说:“你跟萨鲁曼先生解释一下吧,在我们中医来讲,皮肤类疾病通常有三种原因,血虚火毒,血虚湿热,以及血虚血淤,而他的皮肤病,是因血虚血淤而起,只要疏通他的淤血,使血液流动起来,皮肤自然就不会生疹子了。”   顾培恍然大悟,既皮肤不会生疹,阴.囊位置自然也就不会了。   所以她进来的时候打的旗号是帮忙治湿疹,但其实她治疗的,是萨鲁曼的整体皮肤问题。   “那么我就不打扰了,药堂还忙,我先回去了。”林白青说着,抬头去看沈庆仪,正好看到妈妈也在望着自己。   而公开治疗的好处是,随行记者抱着照相机,连按快门,已经把林白青做治疗的全过程都拍下来了! 第109章 情人节   (林白青的小心机,顾培的认死理,沈庆仪够泼辣)   本来, 沈庆仪的目光好奇又专注,一直望着林白青的。   但就在她扭头看她时,沈庆仪却刷的别过了头,不再看林白青了。   而且表情显得很不安, 好像生怕她会过去找她似的。   高院长说:“既然治完了, 小林大夫就先回吧。”   “好的, 也请你们转告这位先生, 最晚明天, 他所有皮癣类的症状都会消失的, 而且……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林白青刻意加重了不会再犯几个字。   但并不是所有的病都在治疗后能当场看到效果的。   当然, 也不可能大夫才治疗完,所有金发碧眼的洋人就对她说歪瑞古德。   不过考察团所有的人,除了沈庆仪, 都以微笑送别了别致的中医大夫。   顾培送妻子出来, 见她闷闷不乐的,再加上沈庆仪在她面前表现的很冷漠, 他遂问:“是不是因为你母亲在你面前表现的太过冷漠,让你难过了?”   林白青不开心是因为张柔佳的关系, 是因为花国中医所面临的困局,跟沈庆仪无关, 但说起沈庆仪,林白青突然想起顾培的母亲卓言君来。   因为顾培一提起母亲, 总会变的焦虑, 烦躁,不安嘛。   林白青牵上丈夫的手摇了摇, 笑问:“你母亲对你呢, 是不是也像Yean女士对我一样, 经常表现的很冷漠,所以你才,每每提起她就很伤心?”   说起他妈,顾培的肌肉反射性的抽搐了一下,低声说:“不,她并不冷漠。”   “不冷漠,那是不是对你还不错?”林白青再问。   顾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后背,那儿有一道很长的疤,其实就是他妈妈用溜冰鞋的冰刀砸在他身上,生生划出来的。   他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在公开场合她会表现的非常好,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好妈妈,但是……”   “但是怎么啦?”林白青摇了摇丈夫的手,再问。   顾培很少提及往事,也很少提及他的母亲。   林白青以为像上回,他此刻会跟她聊一聊母亲,顾培却又说:“《春秋》有言,为尊者讳,为长者讳,为逝者讳。往事而已,她是长者,我们不提她了。”   他可真奇怪,明明从小在国外长大,但于古文却总能信手拈来,出口成章。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说的就是他了。   也罢,既他不想谈,林白青也就不问了。   顾培这人是,不论多忙,都会保证充足的睡眠和健身,食物不求美味,但营养必须均衡,所以你在他身上是看不到疲惫,邋遢和不整洁这种不好的事物。   他永远精力充沛,也永远一丝不苟。   不过今天在日光下,林白青却看到他眼里布了满满的红血丝。   再摇了一下丈夫的手,她问:“你是不是昨晚通宵啦?”   又问:“白天有时间睡会儿嘛,补补觉吧,你看看,你眼睛都红了。”   顾培皱眉头,说:“是的,我必须好好休息一下,否则我的眼睛疲劳,充血,就有可能会近视,这会对我做脑部和心脏手术造成影响的。”   像他这样的手术刀,很少有眼睛很好的。   但他的视力一直保持的特别好,可以裸眼对着显微镜做手术。   他自己也害怕自己会近视,所以从来不熬夜,不让眼睛充血。   从眼睛就可以看出来,他这几天是真忙狠了。   “那你为什么不休息?”林白青问。   顾培叹口气,来了句:“来自发达国家对第三世界国家的歧视和偏见叫我无法休息,但这样下去不行,总要想个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他加班,熬夜,怎么就扯到发达国家和第三世界国家了?   不过林白青大概明白,甭看考察团全员都表现的很热情,那位高级副总裁,萨鲁曼先生看上去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但应该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否则的话,前段时间怎么会闹出双盲试验那种荒唐事来。   而花国在痛失青蒿素的专利后,这次是必须为蒿甲醚和去甲斑蝥素申请到专利的。领导只会干着急,压力全在顾培这种科研人员的身上。   也就不怪他眼睛都熬红了。   已经到大门口了,林白青松开了丈夫的手:“回去吧,等考察团走了就回你宿舍,好好睡一觉去。”   顾培的专业和他的纯真兼融的非常好。   目送妻子离开,还不忘叮嘱:‘2月14号,一定要记得休息!”   眼看情人节了,他生怕妻子到时候又要加班。   “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休息。”林白青笑着说。   看他累成那样,她是得好好陪他过个情人节。   顾培确实不能再熬夜了,因为他必须好自己的视力和精力。   而CIBA提出的很多要求,在没出过国的人看来没什么,而且这个国家的军人有种让顾培又敬佩,又反感的优点,那就是,他们特别喜欢吃苦。   而且总喜欢以能吃苦为荣。   但顾培不喜欢吃苦,尤其是对于精力的,无意义的浪费。   在他看来,CIBA的故意刁难,就是在浪费他的精力,谋杀他的眼睛。   而目前,在考察团的12中,唯有沈庆仪对花国不抱有偏见的。   而且她的话语权还蛮重的,顾培就准备在CIBA的考察团离开之前,就歧视和刁难问题,跟沈丈仪好好聊一聊。   所以送别妻子,再回到咖啡厅后,顾培就再没有去陪萨鲁曼,而是选择去跟沈庆仪聊天了。   且不说俩人聊了些什么,先说说沈庆仪的心理。   她逃亡了二十年,之所以能够逃亡成功,唯一的秘诀就是两个字:怀疑。   除了儿子Bob外,她会把所有人都想得很坏,怀疑出现在身边的每一个人。   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也会做最坏的打算。   她因为遏制不住的好奇心,在追溯期满前冒着要被抓回去服刑,或者被杀害的风险来了国内,但她一直都仿如惊弓之鸟一般,无比的紧张,害怕。   而今天,直到林白青离开后,她才惊讶的发现,就在刚才,在那女孩子给萨鲁曼做治疗的那段时间,她忘记了紧张,害怕和担忧,她无比的放松。   虽然此时DNA检测还没有出结果,也不能确定林白青真就是她女儿。   但她的心境,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转变了。   在跟顾培就工作方面的事情做了些简单的交流后,一行人就登上飞机了。   而她心境的转变,直接影响到了她的外在表现。   全团的人都觉得,Yean女士今天表现的,跟往常很不一样。   尤其是萨鲁曼,上了飞机,看到沈庆仪容光焕发,步履轻盈的朝着自己走来,他说:“Yean,你今天变的很奇怪,完全不像我记忆中的你。”   “你记忆中的是什么样子?”沈庆仪说着,坐到了他身边,回眸一笑。   这下萨鲁曼更加惊讶了。   他是个单身男性,比沈庆仪小四岁,而在大概八年前,他就曾经在一场酒会上单独向沈庆仪表达过对她的欣赏,以及想要跟她谈场恋爱的愿望。   那时沈庆仪还在华盛顿公司工作,但在他提出追求的请求后,她拒绝了他,并当即调往了jiu金山。   而在jiu金山,据说也有个男同事也想追她,也是在对方表达愿望后,沈庆仪立刻打出申请,又调到了洛杉矶。   这些年来,她也一直保持着单身。   她在做药品质量监理工作,同时还是公司的药事法规顾问。   因为她熟知药事法规,所以虽然不在同城,但萨鲁曼经常有问题要请教她,俩人电话往来特别频繁。   而因为往来比较多,萨鲁曼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规律,那就是,如果在某个城市,有人向她表达爱慕,以及想要追求她,沈庆仪立刻就会换一个城市生活。   她似乎没有很好的朋友,也一直跟所有人保持着距离。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突然之间变的热情了,而且主动坐到了他的身边。   这叫萨鲁曼既觉得迷惑,又有点……毕竟单身男女,出差在外,他当然会误解,认为也许沈庆仪在八年前拒绝他后,终于,有了想跟他更进一步的想法。   而且,沈庆仪一直定定的望着他。   在这一刻,萨鲁曼觉得自己男性魅力终于满格了。   只可惜不太巧,他的身体有问题,而以他的经验,当女性发现他那方面有问题时,基本都会暴怒,大吼大叫,或者落荒而逃,更有甚者还会报警。   因为在她们看来,他的病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性.病!   这些年,因为身体原因,萨鲁曼一直处于单身状态。   当然,即使身体有问题,一个成年男性,是乐于接受女性的示好和调情的。   他问沈庆仪:“Yean,要不要喝一杯?”   “咖啡,谢谢!”沈庆仪说。   萨鲁曼并不了解沈庆仪,只知道她是亚洲人,但原来不知道她来自哪个国家。   在来了花国后,他曾听到她用中文跟服务员对话,说的非常流利。   所以他现在可以确定,她是个花国人了。   问空姐要来咖啡,他以为沈庆仪有跟他进一步的意思,笑着说:“Yean,你在我心中一直是美丽,迷人,又神秘的象征,八年了,我的感觉从来没有变过。”   沈庆仪接过咖啡,笑了一下,却说:“我记得对于花国药品的双盲实验就是你提出来的,而且这次的合作,各项实验数据,你都是以最高标准来衡量的!”   药品的实验数据有标准线。   数据只要在标准线范围内其实就可以了。   但萨鲁曼却在面对花国军方时,把所有的标准线全提到了最高。   当然,你不能说他不对,或者说存心使坏,因为他顶多也就让华国军方的科研人员累一点,多付出些时间和精力,并把药品的各项数据全都做到最佳。   但就跟双盲试验一样,它是没有实质意义的。   而深层次的原因是,跟公司大部分的高管一样,萨鲁曼对花国政府没有好感,虽然他来赚钱了,但他瞧不起花国人,就要找些麻烦,故意累的他们人仰马翻。   有句话叫,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尽可能的去为难别人。   说的就是他现在的行为。   而刚才在咖啡厅里,顾培跟沈庆仪谈的,也是萨鲁曼的这种行为。   ……   萨鲁曼原来并不了解沈庆仪,这趟出差也是她自己提请来的。   基于她是一个花国人,他明白了:“你不喜欢我的做法,想让我在合作的过程中对花国军方宽容一点,对吗?”   沈庆仪耐心说:“不是宽容,而是,把他们跟别的合作伙伴一样,同等对待!”   这也是顾培刚才向沈庆仪提的要求。   不求被优待,但求CIBA在试验数据方面,能够像对待别国一样,公平的,平等的对待花国军方。   毕竟大家都是同事,而且都是专业人士,其实全团12个人,在关于为难花国军方这方面,大家都有默契,也全都心照不宣。   当然了,沈庆仪如果是花国人,心理上就会同情她的祖国,这也很正常,至于数据方面,也不过是萨鲁曼一句话的事,难得跟沈庆仪一起出差,也难得这位向来冷冰冰的冰霜美人会主动向自己示好,萨鲁曼当然要表现的绅士一点,他斜倚向沈庆仪,并笑着说:“如果是你,Yean女士想要我对花国军方宽容一点,我会考虑的。”   沈庆仪非常不喜欢跟男性近距离接触。   这是当年在港城时,那个渣男给她种下的心魔。   当经历过家暴男,女性就会从心理上恐惧男性。   无论一个男人多么的优秀,帅气,可经历过家暴女性是不会被他们吸引的。   她在看到男性时,只会想到烟头,拳头和脚踹,各种殴打。   而且在沈庆仪的记忆深处有那么一个人,除了相貌,别的她都忘记了。   但那个人一直存在于她心里。   所以她是有爱人的,只是找不见了而已。   但她的心里会永远装着那个人,她也拒绝再接受任何男性。   此刻,她是在跟萨鲁曼谈工作,但萨鲁曼却误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调情。   这让沈庆仪很不舒服。   她耐着性子,又说:“这个国家很大,国民也都非常善良,记得青蒿素吗,那就是这个国家的科研人员发明的,但就因为有你这样的人的捉弄,花国被迫公开了青蒿素的专利,而我们公司以青蒿素的衍生而研发的药品,一年能赚上亿美金,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故意为难这个国家的科研人员,你有失绅士风度。”   说起这个,萨鲁曼冷酷一笑:“Yean,商场如战场,而在战场上,不论原因,只有输赢。青蒿素的免费公开,只能证明花国政府的愚蠢,没有别的意义。”   是的,在商场上,人们讲究的是金钱,利润和如何去搏取利润。   没有人会怜悯弱者,也没人会因为你流眼泪就同情你。   更多的时候,善良和仁慈,宽厚,都只能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stupid!   愚蠢!   沈庆仪望着萨鲁曼,忽而说:“天啦,Saruman,你的湿疹消失了。”   萨鲁曼下意识伸手摸鼻子:“真的?”   沈庆仪随身的包里有化妆镜,翻出镜子来给他看。   白种人因为皮肤白,得了湿疹会很明显,而要湿疹消失了,也会特别明显。   就在早晨,萨鲁曼的鼻子跟个莫斯科大街上摇摇晃晃的醉鬼似的,红彤彤的。   但此刻却完全变白了,那些令人作痒的小疹子全消失不见了。   萨鲁曼下意识去摸小腹,因为他发现自从登上飞机,他阴囊位置那种伴随着灼热的搔痒感和刺痛感就消失了。   难道说,那个花国女孩只是用针在他的脸上,手上刺一刺,阴,囊癣就好了?   沈庆仪笑问:“要不要去厕所看看,你的阴.囊癣好了否?”   萨鲁曼又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有阴.囊癣的?”   他反应过来了,气的咬牙切齿:“是花国军方的科研人员,是他们告诉你的,可他们明明说过,要替我保守秘密!”   沈庆仪翘起二郎腿,当然不会说这个秘密是顾培告诉自己的。   她说:“不,你的阴.囊癣我早就知道了,那也是我曾经拒绝你的原因。”   “谁告诉你的?”萨鲁曼想追究个明白。   沈庆仪斜挑眉:“你曾经的女友,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要说他曾经的女朋友,倒也说得过去。   萨鲁曼本以为今天会有场艳遇,结果被人揭了老底,沮丧极了。   沈庆仪用腿勾了勾他的大腿,说:“不要在为难花国军方了,因为你的病是被一个花国女孩子用她的中医技术治好的,去吧,去卫生间看看奇迹吧!”   萨鲁曼跌跌撞撞冲进了厕所。   然后,他就发现,奇迹真的发生了。   他阴.囊部位那些粗糙的,仿如鳞片般的疹子不知何时完全消褪了。   那个部位光滑的,就像他刚从他妈肚子里出来那天似的。   甚至,他今天晚上就可以跟女性来场深入交流了。   这就叫他无比惊讶了吧。   但更夸张的是,正如林白青所承诺的,一次就去根。   从此以后萨鲁曼的阴.囊癣就再也没有复发过了。   说回飞机上,在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落地首都,而陆总医院的军医和首都的记者们迎接到的,就是一个白白净净,没有一丝皮癣的萨鲁曼了。   而关于中医是否治好了他的病这个问题,他也必须如实告诉记者们。   因为沈庆仪就站在他身后,双手抱臂,正笑盈盈的盯着他呢。   ……   再说回林白青这边。   关于给CIBA的考察团治病一事,她刻意要在公开场合做针灸。   就是想上报纸,出风头。   但造成的热烈反响,因为沈庆仪的推波助漾,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料。   第二天一早,先是《东海军报》刊登了一则快讯简消息。   第二天,《东海日报》和《东海晚报》也转载了该条消息。   虽然并没有配图,但只凭灵丹堂和林白青,给老外做针灸,就够轰动的了。   街坊邻居们,像鲍春明呀,赵静呀,齐大妈呀,都专门来问林白青,看给外国人治病是啥感觉,外国人的身体,咱花国人能不能治好啥的。   就连在首都的顾三爷也在听说消息后,专门给林白青打电话,要问问是咋回事。   毕竟这年头出国的多,但国内外国人还是很少的。   凡事,只要沾上点洋气儿,就是先进,时髦的象征了。   林白青当然也高兴,正好最近不上班,也就抓紧时间,准备军准字号的材料。   而到了第四天,她以为这件事的风头已经过了。   谁知一大清早,她刚到灵丹堂门口,就见顾培的老吉普旁边停着一辆崭新的军车,京A牌照,有俩便装的男同志正在灵丹堂的门上往里看。   “请问,你们是?”林白青问。   俩人回头一看:“我们来找林白青林老大夫的,小同志,请问她今天上班吗。”   说起中医,只要尊重点,人们总喜欢称呼一声老大夫。   林白青耐着性子说:“我就是林老大夫。”   这俩人对视一眼,抢着说对不起,又抢着跟她握手。   一个说:“我们是《解放军军报》的记者,是从首都来的,要给您做个专题采访,没问题吧?”   首都来的,《解放军军报》?   这么大的媒体来采访,她的军准字号肯定会板上钉钉的吧!   饶是林白青重生了,上辈子见了太多世面,也被这个消息险些惊掉了大牙。   但有点太不巧了,因为今天正好是情人节,林白青先问:“要多长时间?”   “看您了,不过不能超过两个小时。”记者说。   林白青担心的是时间太长,要耽误了顾培的约会。   合着人家也怕她唠唠叨叨讲不完,要浪费他们的时间?   《解放军军报》可是部队最高一级的报纸了,真能登上去,军准字号就稳了。   这可是天上掉馅儿饼的机会,林白青当然不能浪费。   见小青随后来了,她当即开了个单子,让小青赶紧去采购几样药品回来。   记者来,是想就她针灸萨鲁曼一事,谈一谈她的心路历程的。   但林白青从灵丹堂的扶桑丸,安宫牛黄丸和苏合香丸,再到保济堂的海狗丸,人参养荣丸,济生堂的片仔癀等,给俩记者科普了半天的中药知识。   非但让他们洋洋洒洒写了几大页不说。   俩记者都被她说服了,当场一人买了一大堆的中成药。   采访完,俩记者说:“因为是总司令部特批,直接签字的报道,今晚就会排版,大后天吧,专题报道应该就出来了,我们邮寄报纸会比较慢,至少得三天,所以你如果着急,可以自己买一份先来看。”   小青比较天真,笑问:“记者同志,不能再快点吗,明天,或者后天就登。”   俩记者对视一眼,笑着说:“大概,应该,不,肯定不能。”   小青又问:“为啥呀?”   俩记者说:“这个速度已经快的不能再快了,再快的,我们都没见过。”   “可是前几天我们《海军军报》就登过了,难道你们《解放军军报》还不如我们的《海军军报》吗?”小青再问。   俩记者眉毛都扭成毛毛虫了,因为话听起来没错,但理不是这个理呀。   林白青笑着说:“好啦小青,别缠着记者同志问个不休了,快去搞卫生吧。”   又对两位记者说:“走吧,我送你们。”   她也忙着呢,送走记者,赶紧回家,还得跟顾培一起出去约会。   其实是小青不懂,想在解放军军报上刊登报道,除了简讯外,专题类的报道,一般都是要排两到三个月,甚至半年以上,而且要经过层层审批的。   三天就能登报,这件事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它都不能用狗屎运来形容,得用牛屎运来形容。   当然,林白青所不知道的是,要没有顾培向老丈母娘告状,打小报告。   要没有沈庆仪一直追着萨鲁曼,要他在首都,在各个场合都夸中医,夸针灸的话,这泡牛屎运是落不到林白青头上的。   各个环节,缺一丁点都不行。   不过还好,因为她的小心机,因为顾培的认死理儿,也因为沈庆仪够泼辣,《解放军军报》的专题报道,这才落到了她的身上!   ……   话说,今天是情人节。   顾培早在年前就叮嘱过三次,要林白青抽出时间来。   可她答应的好好的,却偏偏又因为俩记者而耽误了时间。   她做采访时,打扮的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顾军医就站在门外,无悲无喜的看着。   还好只耽误了两个小时,总算俩人可以出门了。   顾培开着车,准备要带林白青出城。   他买了花的,玫瑰,就在林白青的怀里。   车上放的音乐全是英文歌,类似于情人节酒吧标配的那种。   她也不知道顾培是准备要带她去哪儿。   出了城,他递了一张纸来,说:“这是柳教授给我的,东海制药中成药药材的采购清单,采购是由田中沛负责,他是在深海药材批发市场采购的原材料,而这个价格,比灵丹堂高了一大截。”   林白青接过单子翻了翻。   她自己每天都要采购药材,所以知道所有药材的底价。   而田中沛报的药材价格,确实整体比灵丹堂的高出了了足足两成。   不过国有企业跟私营企业是不一样的。   从采购到销售,领导的小姨子小姑子小舅子,总要捞点油水的。   水至清则无鱼,要跟国有企业合作,这方面,就必须学会见怪不怪。   “今天不情人节嘛,你准备去药材市场跟我约会?”林白青笑问。   又说:“田中沛跟市里关系很好的,东海制药的采购方面,他应该安排了不少市领导的人,这种事也不是咱们这种普通人能管得了的,算了吧,就不管了。”   顾培轻嘘了口气,这才说:“这事是柳教授委托我的,先把这件事办了吧,然后,我带你去一家味道特别好的炸鸡排店,吃你最爱的炸鸡排。”   “深海有好吃的炸鸡排,啥店,你从哪儿知道的?”林白青问。   顾培说:“我在深海军区做手术时,一个战士专门推荐的,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炸鸡排。”   战友推荐,品质保障,店名就记在笔记本上。   顾培说着,把笔记本递给了妻子。   而关于他今天专门要跑趟药材市场,其原因是这样的。   目前,在东海制药,以沈庆霞为代表的一派是柳连枝的人,主抓质量和销售。   而以田中沛为首的一派,主抓采购和财务,也跟市领导的关系比较好。   到了93年,沈庆霞四年任期满了,要面临换届选举了。   市领导提前跟柳连枝通过气了,说要换掉沈庆霞,让田中沛上。   其实一般来说,书记连任两届,干八年是标配。   沈庆霞才干了四年就要被换掉,当然是因为市里想把柳连枝从制药厂的管理层剔出去的缘故。   但自己创立的企业,这才多久就要被踢出局,柳连枝心里当然不舒服。   而且她可是十年革命都没整倒的硬骨头,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她早在年前,就委托过顾培,让他跟林白青俩抽时间去趟深海市,摸一摸中成药批发市场的水,搞一份底价给她备着,作为跟政府谈判的筹码。   要说顾培乐意干这些事吗,当然不乐意。   他甚至连药材市场都不愿意进去。   不过事情是丈母娘她妈委托的,逛药材市场又是林白青喜欢的事情,他也就只好咬牙陪着。   俩人逛完药材市场,这才去找战友推荐的,传说中无比美味的炸鸡排。   但是,顾培又失望了。   因为他心中所想的,是跟东海市的西雅图餐厅一样的,一家环境优美,温馨舒适的西餐厅。   而军区战友推荐给他的,是一家位于城中村路口的,街边小摊儿。   肉乎乎的大鸡腿,大鸡排,一锅面糊一锅面包屑,旁边是沸腾的大油锅。   大鸡排被厨师用胖乎乎的大油手抓进面糊中一搅,再放进面包屑中啪啪一拍,继而滑入油锅,也不知道已经炸了多久的老油沸腾着,鸡排由白变成了金灿灿的黄。   大概味道确实不错,因为队伍排了好长。   但它不是过情人节的地儿,也不是顾培能接受的中餐。   而且他西服领带,林白青还抱着一束花,俩人往排队的大人小孩儿身边一站,本来就特别招人看,恰好林白青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她都没往外掏,一帮小屁孩儿指着他俩就喊了起来:“他们是煤老板,是暴发户!”   “哇,她有大哥大,她是女暴发户。”还有小孩大声喊说。   俩人对视一眼,落荒而逃。   而顾培精心安排的情人节,就这样,以战友的情报错误,而成了今年继被CIBA无故刁难之后,让他最不爽的事情了。   不过还好,终于,俩人还是通过打听穆红菁,介绍到了一家很不错的西餐厅,吃了顿像样的饭,顾大军医的心情才好了点。   当然,回到家,小林大夫在床上又给顾军医玩了点花活儿,这才是让他最开心的事。   ……   而另一边,张柔佳可就没那么开心了。   她的关系可是通到了总后的,当然也以为军准字号非自己莫数。   而关于林白青给萨鲁曼做治疗的消息,因为一开始只是一则小简讯,虽然军医院好些人在传说,但她并没有放在眼里,反而在琢磨,十几个药准字号,同学一场,自己要不要让几个给林白青。   本来俩人关系一直不错,她让几个也没啥。   但一想到胖乎乎,傻乎乎的小青居然跟穆成扬谈上了,她心里就又特别的不爽。   也怕柳连枝和楚春亭会向上反映情况,她还专门跟她干爹聊了一下。   而用她干爹,马处长的话说,楚春亭也就在东海是龙王,出了东海,他顶多算个鳖,不足为惧,至于柳连枝往军区反应情况的事,就更不用在意了。   毕竟海军军区只能管现役的,管不了他这种离退休的。   而听干爹这样一分析,张柔佳就彻底不担心了。   当然,军准字号,她也决定了,一个都不会让给林白青。   毕竟八仙过海,她能认到干爹,凭的也是本事。   这年头嘛,老百姓讲笑贫不笑娼,政府说赚钱才是硬道理,她又有什么好愧疚,好难过的。   这不,张柔佳终于想通了,也终于没有思想负担了。   但这天早晨她刚进办公室,就看到桌子上的报纸上,头版下方的位置,有一张林白青的照片,是彩色的,特别清晰,拍的是她给人做针灸的样子。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赶忙抓起报纸来。   军报,头版第三条报道了林白青,这就够叫张柔佳惊讶的了。   更可怕的是,她站在一个中医的立场上,向全军推介了十几种中成药,却没有偏颇自己,也没有全部都推销灵丹堂的,而是综合性的,推介了广省所有的中成药牌子。   其中甚至有些多少年都办不到执照的土牌子,杂牌子。   她把本该属于某一个人的财富,打碎之后,跟广省中医届平分了。   而当这些牌子登上《解放军军报》,张柔佳还哪来的机会再申请?   她捧着报纸,不停的尖叫:“啊……啊……啊!”   另一个大夫小王刚刚进门,给吓了一跳:“张……张大夫,你怎么啦?”   “她……她疯了,她肯定是疯了。”张柔佳气的语无伦次,一把把报纸揉起来犹还不解恨,直接撕了个稀巴烂,扔到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   闹了一场,她瘫坐在椅子上,无力的哭了起来! 第110章 元宵节   (爷爷和外婆又吵起来了!)   小王大夫低头一看:“报纸上那是谁啊, 是不是顾军医的爱人,小林大夫?”   张柔佳也低下头,只见报纸上林白青的半张脸,正好被她踩在脚下。   “哇, 她上军报啦, 为啥, 她咋就上 《解放军军报》啦!”小王大夫一看, 觉得不对:“张大夫, 她不你同学嘛, 你踩她的照片干嘛?”   张柔佳一脚踢飞报纸, 挑起眉头说:“看看地上多脏,还不把它扫了?”   “是你自己撕的报纸,应该你扫吧?”小王大夫也提高了嗓门。   张柔佳把笔记本和病历簿收进包里, 出门, 丢了一句说:“疗养中心好几个老干部等着我捉脉呢,我扫地, 耽误了老军干部的捉脉你赔的起吧?”   小王大夫跟她同一个办公室,能不了解她那些龌龊?   看张柔佳扭着身姿出了门, 她呸的一声:“跟一帮快入土的死老头子混在一起,也不嫌他们口臭, 不嫌他们恶心油腻,啊呸!”   ……   张柔佳家境并不差, 虽然母亲下岗了, 但父亲在市政府工作,收入很好的。   其实父母都很反对她认干爹, 跟个老头子往来, 闹的名声不好听, 总劝她去跟穆成扬复合,或者在军医院找个年龄相当的男孩子嫁了,好好过日子。   但张柔佳是有野心的,她看不上同龄的愣头青,也深知权力才能带来财富,所以忍受着同事们的白眼和闲言碎语,跟个退了休,满身老人味的老头子往来。   本来以为军准字号就是她的了。   谁知林白青竟然能登上《解放军军报》的头版,还是专题报道。   煮熟的鸭子猝不及防的飞了,看着报纸,张柔佳都快郁闷死了。   但她也只能低头认栽,再跟干爹慢慢谋划,找别的发财机会。   而林白青这边就不必说了,毕竟帮了大家好大一个忙,中医届的同仁们得到了实惠,当然要表示一下感谢,所以几乎每天有人上门走亲戚。   就连保济堂的陆东家陆炳坤都于百忙之中大驾光临,来转了一圈。   而穆成扬他爷爷,穆老爷子得到的实惠最大了。   他因为是个没有上过扫盲班,连小学文凭都没有,达不到考开业执照的资格,相应的,药品也办不到准字号。   而当军区卫生.部给他军准字号,他就可以拿着去申请药品准字号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药也可以批量化生产了.   话说,就连他的老亲家陆炳坤都亲自上灵丹堂了,他当然也得来一趟.   老爷子曾在林白青开业时,亲自下场踢过馆的,也挺不好意思,所以来了之后上下转悠了一圈,当场给林白青放了个话,说愿意让穆成扬再干三年.   这可了不得的。   穆成扬师承三家,既有经验又有医术,林白青不在时,药堂全凭他来担负.   师哥再干三年,足够林白青培养出个新掌柜了。   这是灵丹堂最大的开年彩!   ……   攒了一个正月的病人,从正月初九开始,约好了似的,呼啦啦的涌到药堂了。   病人一多,不管大病小病,一来就吵,就闹,插队,走廊上乌烟瘴气的。   还好有小青,够泼辣,能骂,凭一已之力,维持着几间诊室的看病队伍。   而林白青的习惯,早晨前三个号,她都会看最严重的病人,所以经过走廊,扫一遍病人,她挑了三个,给小青使个眼色,让她先把他们放进来。   一进门就听到电话响,她接了起来,就听楚春亭说:“看来我家孙女上班了。”   林白青示意进来的病人坐下,把脉枕推了过去,让他搭脉在上面。   她对老爷子说:“我早晨才开门,几十个病人呢,没正事的话就先挂了。”   楚春亭笑着说:“是正事,是关于你妈的。”又说:“港城警署来的消息,他们会在今天向律政司重新提供了一份‘蛇妇阿花案’的新证据,推翻原本认定的死因,而‘蛇妇阿花’,在重新提交的证据中,被定义为了自卫。”   林白青捉上病人的脉,问:“所以他们准备对张子强开刀,要起诉他了?”   楚春亭一笑:“指纹当然早就换掉了,他们找了个已经死了的,身上有案底的混混,把罪名栽赃给那个混混了。”   又说:“是不是很意外,但这就是港城警署,草菅人命,枉断生死。”   其实林白青并不意外。   因为在上辈子,张子强在这几年里要从港城劫走整整20个亿的港币。   折合成人民币,是整整80个亿。   他是一台行走的印钞机,港城警方又怎么舍得动他。   但他们愿意找个背锅的,洗涮掉沈庆仪身上的罪名,就已经很难得了。   而且在另外有了背锅的之后,沈庆仪即使回港城,也就不必担心人身安全了。   这不但是正事,而且是好事,大好事。   正好CIBA的考察团还在首都,因为没有沈庆仪的联络电话,林白青挂掉电话后,赶紧给顾培打了个电话,让他转告沈庆仪,她现在就可以联络港城警方去销案底了。   等销了案底,她就堂堂正正,可以往来于全世界,而不必担忧会被捕了。   挂了电话,林白青的目光投到了面前的病人脸上。   是个中年男人,瞧通身的打扮,应该是个渔民,或者水手。   大夫上班时间随意打电话,要别的病人就该生气了。   但这人讪笑着,却问:“大夫,你看我还能活多久,还有必要吃药不?”   他穿一身橙黄色的水手服,倒是洗的很干净,也没有异味儿。   褐红色的脸上皱纹横生,但是脸洗的很干净,没有别的中年人那种陈年油垢。   表面看不出啥来,但这人得的是肝硬化,而且已经到失代偿期了,也就是说他的肝早就丧失功能了,接下他会浮肿,腹水,继而死去。   林白青换只手再捉脉,温声问:“家属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治病?”   这人说:“父母死的早,老婆难产没的,家里还有个老大哥,跟我一样,年青的时候大传染,得了黄疸肝炎没钱治,也肝硬化了。”   林白青明白了,这是跟她同年代得黄疸的那批人之一。   当时侥幸活了下来,但在过了二十年后肝功能不行了,硬化了。   林白青又问:“你哥既然也肝硬化了,为什么不来治病,行动不便吗?”   这人再笑:“大夫你猜的真准,他三年前就中风了,是个瘫子。”   林白青示意这人躺到病床上,又问:“你哥应该腹水了吧,要不要开些药?”   这人忙说:“大夫呀,现在出海,老板都爱耍流氓,出一趟海也就能拿几百块,药太贵了咱吃不起,你给我开一副就行,到时候我煎两碗水,我们一起吃。”   兄弟都是肝硬化,煎一副药两个人分着吃。   什么叫人间疾苦,这就是了。   见林白青赤手在摁他的腹部,这人知道自己的病会传染,忙说:“大夫您戴个手套吧,别不小心,把我的病传染给您。”   其实除非面对艾滋和各种糜烂性,流脓流水的性.病,林白青是不戴手套的。   因为中医必须用手指去触摸,去感受到病人的五脏六腑和气血流动。   两只纤细,柔软,白净的手抚上病人的腹部,一摸,这病人的肝已经彻底变硬了,纹理又粗又糙,而且因为肝部丧失了功能,连累了脾脏,也肿的无比巨大,再连带着,腹部静脉曲张,血管随时都有可能爆掉。   这是个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病人,不是因为某一种疾病,而是全身的病变。   检查完先洗手。   洗完手她开了方子,出来亲自交给小青,说:“你去看着抓药,再问个病人的详细地址记下来,等他药吃完了,我上门给他诊脉去。”   小青接过她开的药一看,吓了一跳:“姐,野生石上莲,冬虫夏草,野生大黄,这副药下来得二十块吧,那人看着经济条件不好呀,他负担得起吗?”   林白青说:“一副收他三毛钱,总共收三块钱就得,剩下的钱挂账。”   小青回头,见那病人正在穿衣服,外套里面,线衣都烂成絮了,洗的倒是挺干净的,她明白了,那人非但病的重吧,还穷,姐姐这是要免费帮他治病。   其实这样的病人几乎每天都有。   就像顾明曾经救了林白青,林白青也只象征性的收点钱,然后尽力救治。   因为这病人也是肝病,小青就想起姐姐小时候来,顺带着又想起沈庆仪,她并不知道沈庆仪就在国内,等林白青下午要配药做治疗时,就来问她:“姐,你不一直在找咱妈嘛,她有消息了吗,到底啥时候才能回来呀?”   要说起沈庆仪,林白青其实也挺纳闷的。   因为她要做DNA检测一事,是通过陆总军医院进行的。   她的行程是公开的,她在花国做的所有的事情当然也会被全部公开。   所以早在一周前,顾培在跟陆总的医生们交流工作时就知道结果了:俩人的DNA检测结果相似度为99.95%。   所以没有任何歧义,她俩就是亲母女。   顾培把结果告诉林白青时,很自信的认为沈庆仪肯定会立刻联络她。   柳连枝也一样。   也以为当能确定消息,女儿会立刻联络自己,所以整个过年都心神不宁。   每天坐在电话旁,默默的在等女儿的电话。   楚春亭自知自己是个罪人,倒没想过儿媳妇会愿意见自己。   但楚青图的骨灰,相册,他生前的笔记,书刊,老爷子全整理了出来,准备等儿媳妇一回来,就全部交给她,或烧或珍藏,皆由她来处理。   不过今天都正月初九了,沈庆仪还是没有打来电话。   林白青估计依然是因为官司没有尘埃落定的原因。   而今天,港城警署向律政司提供了新的证据,且把沈庆仪改为了自卫,那么,她的罪名就整体解除了,她没有后顾之忧了。   而当得知这个消息,她应该会打电话,或者直接回来的吧。   所以她笑着对妹妹说:“应该快了,到时候咱俩就是有妈的孩子了。”   “姐,咱妈有工作没,在干啥,要没有工作,以后让她也在灵丹堂工作吧,咱这病人越来越多,人手不够用,可真是忙死我了。”小青打起了她的小算盘。   林白青已经配好药了,是一个蛇缠身患者,得做药汤敷洗治疗,端起托盘,她笑着说:“别指望咱妈了,给中医院打电话,多喊几个实习大夫吧。”   话说,很奇怪的。   柳连枝家里的,她的大哥大,林白青家里的,大哥大,诊所的座机号码,顾培全部给沈庆仪抄了一份,只要她想联络她们,随时都可以。   但今天一天,林白青并没有等到沈庆仪的电话。   晚上等顾培回来,问他沈庆仪的态度时,他也有点纳闷。   因为沈庆仪对他说的是,关于‘蛇妇阿花案’和自己真正的亲人,她会在考虑好后,专门抽一段时间,酌情处理的。   顾培问她需不需要部队的配合,她当时反应很激动的,连着说了几遍不需要!   基于她的态度,顾培分析了一下,说:“我感觉Yean女士应该依然不相信大陆政府,也不相信部队,她想独自去处理‘蛇妇阿花案’。”   从柳连枝到林白青,再到楚春亭,所有人都是希望沈庆仪能在部队的保护前往港城,去处理她的案子。   但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沈庆仪是个成年女性,四十出头,正是如日中天的年龄,她有能力,也有自己的人脉,社交圈,而当原有的证据被推翻,她自己也可以处理案子的。   而且她跟楚青集一样,对大陆政府的戒备心特别深。   之所以迟迟不来见母亲,也不跟女儿往来,应该还是在戒备政府吧。她怕自己有亲人在国内,政府就会以此为要挟,挟迫她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   那以后,如果林白青有专利方面的事要找她帮忙呢?   国际专利一事,林白青当然会受益,但真正受益的会是花国政府。   当一年中成药的国际销量达到百亿之巨,政府至少会有三十亿的净利润。   既沈庆仪憎恨大陆政府,那会不会像楚青集一样,也游说她去M国?   或者再提个,她要不去M国,就不认亲一类的要求?   而要那样的话,就跟楚青集一样,林白青多了个亲人,但也多了一重麻烦。   顾培在帮林白青洗白大褂,虽然有洗衣机,但俩人的白大褂,贴身衣服他向来都是手洗,当然,手洗的更干净嘛,所以他俩的白大褂永远即干净又鲜亮的。   他也是这样猜测的,也知道如果事情真的那么发展,林白青和柳连枝肯定会特别痛苦,毕竟她俩的观念是一样的,她们并非于政府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为了人,为了这片土地上那些有病,却进不起医院,付不起高额药费的病人。   她们都非常乐意认沈庆仪,但如果沈庆仪要求她们去M国。   不说林白青会一口拒绝,柳连枝也不会。   当然,这都是猜测,既沈庆仪说她自己会处理,那他们也就只能静待消息了。   ……   转眼就是元宵节,今天一过,年也就过完了。   过节嘛,当然没多几个人上药堂治病,所以林白青和小青也早早下了班,还打了电话给柳连枝和沈庆霞,让她俩也来家里滚元宵,大家一起吃元宵。   沈庆霞因为工作忙,没有来。   柳连枝来了。   这都快一个月了,女儿一直不联络自己,她当然心情不好,有气无力的。   就连曾经初见时,惊艳了林白青的那身精气神儿也全丢完了。   她这一生会做很多事,但唯独不会做饭,也是头一回见林白青做饭。   见她一边锅里在摊蛋饼,一边手里在打肉蓉,蛋饼肉蓉一卷上了锅屉,又从灶台下翻出醒好的面皮来揉着,转眼间面皮揉光滑,莲藕肉蓉一种馅,椰蓉蜂蜜一种馅,一手擀皮一手饺子,飞速的,案板上已经一堆肥肥胖胖的小饺子了。   而等锅里蒸的黄澄澄的卷煎一出锅,洗锅倒油,先是胖乎乎的饺子,再是切成断的番薯,出了锅,还要滚一圈沙白糖,一锅又一锅的,又是一堆炸货。   小青则在滚汤圆,糯米粉和水揉面,调了四五种馅儿,有白汤黑芝麻花生核桃的,还有油渣苏子蓉的,另有椰蓉花生的,枣泥馅儿的。   一样样汤圆滚出来,圆滚滚的摆在案板上,她还要收拾几样菜来炒。   柳连枝虽然不会做饭,但嘴巴很挑剔,而今天这俩姊妹做的,全是她爱吃的。   俩姊妹在厨房里收拾的热热闹闹,热气腾腾。小青还不忘时不时的先照应着柳连枝,一会儿给她尝一枚刚炸好的饺子,切两片刚出锅的煎卷。   看着她们,柳连枝心里既难过,又替外孙女委屈的慌。   女儿不联络她,她其实是能理解的。   因为只凭她当初带着女儿跳船一事,就足够叫女儿嫉恨她一生了。   但女儿不联络外孙女,柳连枝理解不了。   白青多好的孩子啊,为了找妈妈一路追到M国,还冒险去港城帮她重翻旧案。   难道就因为她已经有一个叫Bob的孩子,就对亲生女儿没有任何感情了?   当然,沈庆仪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   所以她会瞒着母亲私自结婚,自作主张生孩子,又孤身一人,背着孩子要游泳去港城,这样的孩子无疑是让家长省心的,因为她会照料好自己的一切。   但同时她也是不听劝的,她会只凭自己的意志行事,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女儿不认自己,柳连枝一点都不难过。   因为父母于孩子是,只要她活着,活的开心,平安喜乐就足够了。   但女儿要不认外孙女,柳连枝不答应的,因为那对林白青太不公平了。   ……   小青帮柳连枝打开了电视机,但她嫌吵,又给关掉了,默默在沙发上坐着。   突然,有人进了门,却又退了出去,咳了两声:“我是不是来的不太巧?”   这是楚春亭的声音,柳连枝明白了,今天外孙女还喊了爷爷来,要一起吃饭。   但老爷子看到她在屋子里,就退出去了。   其实曾经的矛盾早就化为云烟了,柳连枝也早就放下心中成见了。   站了起来,她说:“是楚老吧,快进来坐,怎么会不巧呢,您来的很巧。”   这老太太突然变得如此温柔,倒叫楚春亭有点害怕,不知所措。   还好这时孙女从厨房出来了。   揽过楚春亭的胳膊,她说:“您不是整天喊着要跟我外婆吃顿饭嘛,看看,我只有今儿能休息一天,这就准备上了。”   又说:“按照您的嘱咐,我做的菜可全是我外婆喜欢吃的,要不要去厨房视察一下,提点意见?”   楚春亭大吃一惊,因为孙女这是在青天白日说鬼话。   “我什么时候……”老爷子话还没说完,就见孙女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嘴闭。   柳连枝正在为女儿一直不联络自己而伤感,听说楚春亭居然刻意交待过孙女,要做她爱吃的菜,因为这老头一点暖心的举动,心中舒服了不少。   感慨说:“上回咱们一起吃饭,应该是47年的事了吧,难为您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而说起这个,楚春亭就要想起往事:“当年我在你家码头存了三个集装箱,就是为了方便离开,我还特意请你吃了顿饭,点的全是你爱吃的菜,但你呢,给我放的假消息,愣是让我晚了一天,没能走得掉。”   这老爷子,林白青险些一拳头就捣他脸上了。   他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知道,因为沈庆仪一直不来电话,柳连枝正自责的不行了。   他一来就提旧事,岂不是雪上加霜了?   林白青呲牙:“爷爷,闭嘴!”   楚春亭哪知柳连枝的敏感心思,而且在他看来,往事而已,不谈对错,只是聊聊嘛,没什么的。   柳连枝似乎心情也不错,感慨说:“是啊,想起当年,真是叫人唏嘘感慨,于你们,我也确实有错。”   从欺骗楚春亭,再到强行留下女儿,站在他们个人的角度,她都做错了。   ……   林白青的屋子是一间大开间的西屋,西面是脸盆架子化妆台,中间摆着八仙桌,靠门放着沙发茶几,而在东边摆的则是床。   这种老式屋子宽敞,阔朗,属于既带卧室功能,也可以待客的大厢房。   楚春亭环视一圈,见沙发是个三人位,正在犹豫,要不要跟柳连枝并肩坐在那张沙发上,就见孙女已经把八仙桌旁的圈椅搬了过来。   翘腿一坐,他摆手说:“俱往矣,不提也罢。”   柳连枝也笑着感叹说:“不提了,咱们都不提了。”   厨房里,小青已经把菜烧好了,顾培说好六点半回来。   等他一回来,烧水煮汤圆,就可以全家一起,团团圆圆的吃顿饭了。   头一回把俩老人凑到一起,他们没吵没闹,还心平气和的,林白青当然开心。   但开心不过三秒,她出了西屋,正准备去厨房,就听柳连枝在问楚春亭:“你说如果咱们当时都走了,离开大陆去了对岸,会怎么样?”   楚春亭翘着二郎腿,抓起梳妆台上一只浑身白色盔甲的小玩偶正在掰。   这小玩偶挺好玩,关节都是活的,掰一掰的,他掰掉了一条胳膊,咦,真新奇,他于是又掰掉了一条腿,转眼,把个帝国风暴兵给卸成八件儿了。   挑眉一笑,说:“我自然会过得很好,你就不一定了,毕竟你那个丈夫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是个老派的公子哥儿,也没什么学识,只会享乐,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总喜欢悄悄给他们喷大烟,我的庆仪因为我看的紧,是全家所有的孩子里,唯一没有染上烟瘾的。”   柳连枝平静的诉说着自己的往事,见楚春亭默默听着,又说:“我当时可以选择自己留下来,让庆仪跟她爸爸去对岸的,但我怕她去了对岸要染上大烟瘾,要跟她爸爸一样,也成个废人。”   楚春亭愣了一下,这事他是头一回听柳连枝说起。   紧接着柳连枝又说:“你没能走得了,也特别恨我吧,可你三只集装箱里装的全是什么,我记得光是战国时器的各种青铜器就足足有29种,大大小小的鼎,剑,匕首,以及铜钱,有魏国的山阳桥足布,对吧,王莽时期的壮泉四十,十国时期的天策府宝,咱们就不说别的东西了,那些文物可是历史的见证,你怎么能带走它们?”   本来是想好好聊聊天的,但她越说越激动,拍桌子了:“你怎么能?”   “但当时国民政府说了,我们只是暂时撤退,将来还会反攻。”楚春亭也拍椅背。   “你一直在搞物资运输,贿赂过多少高管,难道不知道他们内部有多么的腐败吗,你认为当一个政府腐败成那个样子,被打的节节败退时,还有反攻的能力吗?”柳连枝的声音更高了。   楚春亭也提高了嗓门:“可他们当时拥有全世界最先进的空军力量,M国的支持。”   “M国又如何,抗美援朝时不一样被打的落花流水?”柳连枝挑眉,再反问。   这下楚春亭没话说了,闭嘴了。   从国民政府叫嚣的反攻大陆,再到抗美援朝,确实,他亲眼看到了,自己当初押错了庄家。   在这件事上柳连枝是对的。   他说:“不是说好了只陪孩子吃饭,不谈旧事的吗,咱们今天不吵架,只陪孩子?”   柳连枝声音更高了:“为什么不谈,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对不起你们,却从来不替我想想?”   小青正在烧水,准备等姐夫回来就下汤圆,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听到西屋吵起来了。   出来一看,就见姐姐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在屋檐下站着。   “姐,咋回事儿,爷爷和外婆为啥吵架,他们在吵啥呀,我咋一句都听不懂?”小青问:“知道啥原因不,要不要你去劝劝,或者我劝一劝?”   林白青倒是听得懂,也知道原因,可这事儿她劝不了呀。   俩人吵架,是柳连枝挑起来的矛盾,也一直是她在故意挑着楚春亭吵。   但那也是她一生的无奈和委屈。   她留下女儿,是怕女儿去了对岸要被丈夫惯坏,要给她染上烟瘾,其实她没有做错。   她故意放楚春亭的鸽子,是因为她看得出来,国民政府永远不可能反攻成功。   她怕他把重要的文物从国内带出去,要从此佚失海外。   这么些年了,她一直沉默,隐忍,没有提过,是因为她站在个人的立场上,确实做错了。   可当时她没有别的选择,对楚春亭,对沈庆仪,都是。   在这种情况下,知道身世的女儿久久不联络自己,她的委屈积攒起来,难免就要爆发。   而她的心结在沈庆仪身上,她不回来,柳连枝的心结就永远无法解开。   ……   想到这儿,林白青准备不等了,找顾培要电话号码,亲自联络沈庆仪。   但她才要出门,却迎面,正好碰上顾培从外面回来。   一进门直奔西到,他打开了电视机,左右四顾,没看到遥控器,又问林白青:“遥控器呢?”   “你要找哪个台,我来帮你找吧?”柳连枝说着,从身边抓起了遥控器。   顾培接过遥控器,说:“还是我来吧。”翻了片刻,又问小青:“TVB在哪个频道?”   见大家全看着自己,他才明白,自己还没有解释缘由,他说:“沈庆仪一周前就去港城了,经过几天的审理,案子也被完全推翻了,先看看新闻报道吧,她正在从港城往回赶,一会儿应该就能到家。” 第111章 三代同堂   (向财神忏悔,顺便再求财,两不耽误嘛)   他这句一出来, 满场皆惊。   顾培先看柳连枝:“您没问题吧?”   “没有,我很好,特别好。”柳连枝说着,抓过自己的包, 把药翻了出来。   她虽然是个老太太, 但是个特别强悍, 会照顾自己的老太太。   就好比上次, 她亲眼看到女儿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激动的犯了病。   但她在快要昏迷时还会挣扎着把药先吃进肚子里。   “快, 调频道。”她说。   小青都没关火, 从厨房跑了出来,全家一起望着电视。   终于,调出TVB来了, 柳连枝几乎昏过去。   但大家白欢喜了一场。   电视上, TVB此时是广告时段,并没有播放新闻。   ……   柳连枝听到女儿猝不及防的要回来了, 下意识摸脸,又看梳妆镜。   终于要跟女儿见面了, 她当然不希望自己太憔悴,太苍老。   她也已经有很久没照过镜子了, 此时捧起镜子,看到里面是个头发蓬乱, 形容仿如枯蒿般的老太太, 自己吓了自己一跳,连忙抓起了梳子。   而楚春亭一听沈庆仪竟然孤身一人去了港城, 还上了电视, 顿时声音沉了:“她不但公开出现在港城, 还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她一个人?”   要知道,顾培当初从港城警署铐贝了一份‘蛇妇阿花案’的证据。   那也是目前大陆军方唯一掌握的,张子强身上有人命案的证据。   它也是军方的底牌,有它,到了1997年7月1日,当天就能办了他!   但张子强也知道那份证据的存在,当时为了抢它,派了一大帮人,要不是林白青身手好,要不是楚春亭找道上的人及时出现,他们仨差点从港城走不脱的。   而沈庆仪是谁,‘蛇妇阿花’案的当事人。   一旦她出现在港城,张子强肯定会绑架她,勒索大陆军方交出证据的。   楚春亭在那边打点通了关系,港澳情报科的人也严阵以待,准备在关键时刻协助她,结果沈庆仪好大的胆子,竟然单身赴港。   她难道就不怕被绑架?   说起这个,顾培其实也挺郁闷的。   因为CIBA的考察团在一周前就结束工作任务,离境了。   沈庆仪也恰是在那时脱团,飞抵港城去申诉案子的。   她确实好大的胆子,但她并不莽撞。   据说有人帮她联络了电视台,等她下了飞机,就有记者全程跟拍。   张子强听说‘蛇妇阿花’来了,当然会想要绑架她。   但当一个人身后跟着一大帮记者,还举着摄像头时,你怎么绑架她?   而她在去港城律政司接受询问前,她认识的那个人帮她约了全港所有的电视台,说要在案子结束后做专访,而且是每家都做一篇。   一桩二十年的冤案,主角又是一个被报纸形容为‘风骚放荡’的蛇妇,媒体知道有热度,当然满嘴答应,抢着要录一场访谈节目,以刺激收视率。   所以今天,港城律政司的门口围了大批记者,长枪短炮的,都在等‘蛇妇阿花’。   但在律政司宣告她无罪之后,沈庆仪放了媒体的鸽子,在朋友的掩护下悄悄赶到关口,过境,直接回了深海。   到深海之后,才打电话通知顾培,说她要回来了。   这就是沈庆仪赴港,替自己洗涮冤屈的全过程。   她放了港城所有媒体的鸽子,也迷惑了张子强,但她去警署,去律政司,一切的行程全被TVB拍了下来,今晚就会在电视台播出。   ……   且不说不明究里的小青听的一愣一愣,楚春亭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说:“不对,她没有港澳通行证,怎么从港城过关,回内地?”   “她有M国的护照,那个比港澳通行证更管用。”顾培解释说。   楚春亭跌坐回了椅子上,悬提着的心啪哒一松,把手里一堆被他卸的乱七八糟的小零件也随意的丢回了梳妆台上,大松一口气。   柳连枝又问:“她几点出发的,大概多久回来?”   顾培看到桌子上被拆散的零件了,瞳孔地震。   默了一会儿,没答话,先去捡他的帝国风暴兵。   “到底还要多久她才能回来?”楚春亭着急了,吼了起来。   顾培也很气这老头子,年龄那么大了,手怎么就那么不老实呢?   合金的,各关节可以拆卸的帝国风暴兵,它是林白青买的玩具里面价格最高的一个,48美金,折合成人民币要将近四百块,那是一个医生一个月的工资。   但这老头子给他大卸八块了,拆的乱七八糟。   楚春亭又不知道那么个小玩艺儿居然是顾培的大宝贝,再问:“到底多久?”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楚春亭特别熟悉的声音:“这不……顾大傻冒?”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听着像是一只碗摔在了地上。   柳连枝抢先一步出门,但一看门外的人,她又后退两步,摔在林白青怀里。   林白青朝外看,门外有俩人,一个是顾敖文他爹顾怀礼。   另有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薄呢大衣,发鬓修的一丝不苟的男人。   此时傍晚,夕阳洒在他脸上,清瘦,白皙,眼角有种颇为女性的媚气。   而为什么柳连枝反应会那么大,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恰是楚春亭的孽障儿子,当年东海第一小将头子,如今M国华人圈有名的玄学大师,楚青集。   先说顾怀礼。   今天是元宵节,离的远的顾家人不会来,但他住的近,要来给祖宗们点支香,再供一碗元宵来过节,而顾大傻冒,是二十多年前他的绰号了。   那时候大家都混小将队伍,他的绰号就叫顾大傻冒。   他刚到老宅门口,就看到已经消失了二十年的楚青集站在门口。   立刻,顾怀礼梦回二十年前,那个动荡,癫狂,让人兴奋又烦躁的年代。   人都说顾卫国他老爹顾怀锋斗人狠,但他只是鞭子抡的凶,脾气暴躁。   楚青集不一样,他很少动手打人,但他特别会煽动小将们的情绪,他是那种,谁敢跟他做对,他只需轻飘飘的说几句,就会有一帮人下场,帮他揍人的人。   看到楚青集,顾怀礼就觉得不可思议了。   更叫他惊讶的是,楚青集的身后有个女人,高高瘦瘦,皮肤白皙,面庞生的跟如今当红的明星,林青霞似的女人。   而不论过了多少年,这女人顾怀礼认识。   当然,全东海市无人不识她,她就是同样消失了二十年的资修大小姐沈庆仪。   而她是站在楚青集身后的。   这意思是他俩很熟?   二十年沧海桑田,曾经举着鞭子揍人的,和挨打的,他们该不会?   该不会最终成了一对儿吧!   顾怀礼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憾。   他比楚青集他们年龄大一点,跟马保忠,以及设计院的副院长崔平等人是同龄人,看到楚青集和沈庆仪在一起,觉得不可思议,当然要去好好八卦一下。   “白青你帮我供碗饭,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说着,顾怀礼火速跑掉了。   ……   柳连枝刚才还在疑惑,会是谁在帮助女儿,让她能在张子强的监控下,大摇大摆跑了一圈港城,还能在惊动所有媒体后,又悄悄返回大陆。   在看到楚青集的那一刻,恍然大悟。   原来是向来狡诈多谋的楚青集在幕后帮助她。   而在这一刻,她内心其实很庆幸的,因为女儿是真的把什么都忘记了。   要不然,她怎么可能跟楚青集这种,曾经斗她,打她最狠的人站在一起。   如果她记得曾经的楚青集是怎么放任那些女小将剪她头发,唾她口水,在她身上落拳头的,她是绝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心平气和的。   她的女儿,就因为拥有一头好看的头发,就要被那些女小将剪成阴阳头。   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就要被她们掐,拧,打,唾口水。   那一切跟楚青集都脱不了关系。   但她此刻就是那么的心平气和的跟楚青集站在一起。   看神态,似乎信任楚青集比她更多。   盼了多少年,但在彼此相看时,柳连枝却连嘴巴都张不开。   只默默的站着,目光紧紧的盯着女儿。   倒是小青最热情了,上前就问:“您就是庆仪妈妈吧!”   沈庆仪揽过她,柔声问:“你就是我家青青的那个妹妹?”   “我原来叫招娣,现在叫小青。”   小青说着,见林白青踌躇不前,又说:“来呀,让咱妈抱抱你呀。”   又对柳连枝说:“外婆,庆仪妈妈跟她年青时一模一样呀。”   柳连枝看到女儿的脸,很是庆幸,是呢,她跟二十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   但在看到她的脖颈时,忽而一窒,因为她脖侧有好长一道隆起的疤痕。   那她身上呢,会不会也是这样?   沈庆仪问小青:“你竟然见过我年轻时的照片?”   “家时就有呀,你进去,我给你看。”小青说。   楚青集见缝插针,对林白青说:“那是你在国内的妹妹,跟小雅比差远了呀。”   林白青翻了个白眼,反问:“小雅呢,你放在哪儿?”   楚青集不自然的摸鼻子:“曹芝芳还在呢,小雅也信任她,跟她在一起。”   所以曹芝芳差点害死他爹,他曾经也信誓耽耽的承诺,说会立刻赶走。   结果非但没有赶走,而且直到现在,还在帮他带孩子?   林白青朝不靠谱的二叔翻了个白眼,说:“进屋吧,小青带楚老和楚先生去堂屋,顾培同志,你带Yean女士和我外婆去西屋,我去煮元宵,一会儿就好。”   小青不想陪总是在吼人,在吵在叫在闹的楚老爷爷,想跟外婆,庆仪妈妈多坐坐,但家里来客人,为主人的礼节得有,所以她带着楚青集父子去了堂屋。   顾培则把柳连枝母女带到了西屋。   林白青进了厨房,只见满屋子的白烟。   揭开锅子一看,不知何时一锅水全烧干了,锅底都已经烧红了。   忙从缸里舀了水来浇进烧红的锅里,冷水遇热锅,发出刺啦一声响。   她才烧上锅,就又听到阴魂不散的,楚青集的声音:“这是人住的地儿吗?”   站在窗外,他又说:“就这厨房……”   一看案板上琳琅满目的菜,又吞了口口水,说:“这跟我在东湾区的房子怎么比啊这,厕所不像厕所,卧室不像卧室,条件也太差了,多委屈我家青青呀!”   林白青扬勺子指了指外面:“我外婆会在对面盖一栋高层,规划26层高,到时候我想住哪层就住哪层,委屈吗,我不觉得呀。”   楚青集是因为脑子足够滑头,鬼主意足够多,被沈庆仪拉来帮忙的。   此刻柳连枝母女重逢,正在聊天。   而他,马不停蹄,又来搞他的发财大计了。   本来他准备拿居住环境开刀,再来游说一番小侄女的。   听说柳连枝居然能在市中心盖一栋高层,大吃一惊:“占地多大?”   林白青说:“五亩地。”   “一亩多少钱?”楚青集又追着问。   目前东海市的地价算便宜了,柳连枝拿供销社时,已经是地王价格了,一亩也才12万,她只掏了六十万就在城市中心拿了一大块地皮。   而到了将来,六十万在这个位置顶多能买间卧室。   因为楚青集喜欢发财,林白青想了想,诚心说:“楚先生,我外婆买那块地皮才六十万,您手头钱不少的,要不也来国内搞搞投资,做做房地产。”   楚青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笑说:“就大陆这个垃圾政府,它能搞活经济,能搞起房地产来,简直开玩笑!”   又说:“青青,你要相信二叔,M国作为一个民主,自由,开放的国度,它将永远引领世界经济,而我们,也只有在M国才能赚到大钱。”   林白青刚刚把汤圆下锅里,见他猴在自己身后不肯走,翻了个白眼,出来了。   西屋里,小青不知何时溜了来,放开了电视机。   楚春亭也回来了,也在西屋里。   TVB电视台果然在播报‘蛇妇阿花’一案的新闻,所有人都在看电视。   而柳连枝,正在试图看女儿脖子上的伤疤,却被沈庆仪灵巧的避开了。   林白青暗猜,既那个渣男在沈庆仪的手上烫了那么多烟头,身上估计好不到那里去,而为人母,是最见不得孩子身上有伤的。   所以柳连枝一直追着要看,沈庆仪就一直在躲,往小青身边挤。   于是,一张沙发上,仨人挤着挤着,把小青都快挤下去了。   看起来莫名的搞笑。   ……   笑了会儿,林白青说:“小青,来收拾桌子,摆饭了。”   小青一个蹦子蹦了出来,笑问:“姐,饭摆哪呢?”   林白青说:“摆堂屋里吧,咱们今天在堂屋吃饭。”   今儿元宵节,也是个祭祖的日子。   要平常,顾明看见楚春亭来他家,肯定不高兴。   但今天不一样,林白青的外婆,妈妈全都回来了。   顾明在天有灵,看到了,肯定也会很欣慰,愿意让他们在堂屋热闹热闹的。   其实今天小青刻意做了很多菜,是为了最近一段时间,药堂来的那个得了肝硬化的病人,他姓邓,叫邓次方,他哥哥叫邓大方,住在市郊,是俩农民。   吃了林白青开的药以后,俩兄弟的腹水没有原来那么严重了。   但肝病想要好,必须得要静养,营养也要跟得上。   可那俩兄弟特别惨,因为丧失了劳动力,赚不到钱,吃的是村委接济的糙米,菜倒是有,但要吃个鸡蛋都要凭邻居施舍,肉就更甭提了。   而要补不上蛋白质,肝病是很难好的。   所以林白青今天炸了很多饺子,又滚了些汤圆,冬天不易坏嘛,就想着等明天那个病人来抓药了送给他,让他和他哥能多补充点蛋白质。   不过因为今儿家里人多,而且林白青的厨艺确实足够好,光是莲蓉肉的饺子,顾培造了八个,楚青集就更不用说了,一口一个,转眼就吃掉了大半盘。   柳连枝内心欢喜的不行,又想向女儿显摆一下她的外孙女儿,挟起一片蛋饼放到女儿碗里,柔声说:“这是青青做的。”   沈庆仪尝了一口,看了女儿一眼,但是没有说话。   柳连枝于是又挟起一只炸的外壳起酥的饺子给女儿:“这个子也是她做的。”   沈庆仪愣了愣,侧首看女儿:“你不但会拈针,还会做饭?”   小青快人快语,说:“她七岁就来灵丹堂了,虽然顾老大夫疼她,但毕竟顾老大夫是个男人,年龄也大了,打小儿,饭就得我姐做。”   沈庆仪再咬了一口汤圆,柔声说:“真好吃。”   其实汤圆明明是小青做的,但她还是说:“这个也是我姐滚的。”   见沈庆仪不吃了,有点愣住:“庆仪妈妈,你为啥不吃了呀?”   “我吃,我现在就吃。”沈庆仪说着,又把碗端了起来,盛了一枚汤圆。   “对了,我姐小时候得过……”小青还要说,柳连枝和林白青同时,一人给她夹了一只汤圆,说:“快吃。”   “小时候得过什么?”沈庆仪问。   林白青不动声色,说:“因为成绩好,我小时候得过很多奖。”   沈庆仪点了点头,忽而问:“你小时候常去游乐场吗?”   小青又是快人快语:“她从小在药堂工作,哪有时间去游乐场,没有。”   即使没有记忆,血缘就是血缘,为母,孩子就是自己的责任。   在柳连枝看来,女儿对外孙女未免有点太冷淡。   但其实沈庆仪内心很难受的。   因为她会想,当她陪着Bob去游乐园时,她的女儿在一处小诊所里打童工。   她陪着Bob去旅行时,她的女儿还在小诊所里打童工。   而当她为了在Bob的同学Party忙碌时,她的女儿还在打童工。   ……   柳连枝当然认为女儿就该回自己家。   所以吃罢了饭,她望着女儿,说:“小仪,天晚了,咱们……”   但沈庆仪似乎有点不想去,她说:“我可以让杰尼先生送您,而我,我……”   她很怜悯母亲,也想跟母亲亲近亲近,可母亲的眼神总让她有种窒息感。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上回来的时候,刚一到东海市,沈庆仪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噎感,这次也一样,她其实很想跟女儿,跟母亲亲近亲近。   但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但又不知道是丢了什么。   终于,她说:“上次住过的东海宾馆就很不错,我在那儿登了房子的。”   柳连枝愣住了:“妈妈还住在咱们的老家里,你的卧室也还在,你不想回去看看的吗?”又说:“你回去看看,说不定就会想起什么来呢?”   沈庆仪有点难堪。   她不是不想回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特别难过。   尤其是母亲目光咄咄相逼时,她满腔悲噎,又不知从何而起。   而且她是个从小就习惯于隐藏情绪的人,不喜欢在有人的地方情绪失态。   她此刻就想赶紧离开,找个地方好收整自己的情绪。   小青都惊讶了:“庆仪妈妈,您可以跟我住的呀,为什么要去宾馆?”   沈庆仪很为难,但她确实既不想留在这儿,也不想跟柳连枝走。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只指尖带着茧的手抚上她的手背。   沈庆仪回头,就看到林白青在朝着自己笑。   她的手很奇怪的,手部看着柔柔软软,细葱似的,掌心也是绵绵的,可指部却明显的有一层糙茧,当然,沈庆仪知道,那是长久拈针留下的。   她的手有一种格外的力量感,而且掌心干糙,温暖,被这样一只手抚摸着,沈庆仪的心里莫名的舒适了不少。   林白青握着妈妈的手,指着楚春亭说:“您应该还没去过他家吧,去他家走一走,看一看,我估计你心里会舒服一点。”   沈庆仪心中怦然一动,想起一个人来。   楚青图!   这个名字,在楚青集第一次讲起来时,沈庆仪就莫名的熟悉。   也是因为熟悉楚青图三个字,她才选择了相信他,并冒险回国的。   而在想到楚青图时,她的心往下沉了沉,不再是那么空荡荡的难受了。   其实她这一次是休了年假的,要在东海市呆一个月,当然有的是时间跟母亲,跟女儿在一起,倒也不急在今天晚上,急在此刻。   而因为林白青抚摸了她,而且那种感觉很不错,她鼓起勇气伸手,轻轻抚上柳连枝的手,说:“等明天吧,我会去看您的。”   林白青也说:“让我妈妈先去楚家吧,她应该更想去哪儿,明天再去看您。”   “好。”柳连枝说着,朝孙女笑了笑,又说:“不用担心,外婆很好的。”   她一生要强,东海制药的职工们背后骂她是慈禧太后,母夜叉,母阎王。   甚至有人于背后讲闲言碎语,说她是靠偷女儿的阳寿活着的,说她是个不死的妖怪,但她二十年如一日,没有被任何一件事击垮过。   现在就更不会了。   哪怕女儿不回家住,但只要在同一个城市里,她就很高兴了。   ……   天已经很晚了,大家也该散了。   而楚春亭父子,竟然成了今晚最大的赢家。   因为他们可以带走林白青新鲜出炉的妈!   ……   楚青集和顾培是认识的。   不过直到临走的时候,俩人才顾得上聊几句。   而且这是林白青头一回听有人称呼顾培的英文名字。   对了,他的英文名字Pio。   顾培不是太愿意当众说出来,因为据说他头一天到部队报道的时候,海军司令员望着他档案上的大名,说了句:“屁,还噢?”   从那以后,顾培就国内,是绝口不提自己英文名的。   而现在,他的英文名被楚青集又喊出来了。   环顾一圈顾家老宅,楚青集摊开双手说:“Pio,真不敢想象,你放弃M国国籍,加入花国国籍,政府就安排你住在这种地方。你哥哥们,你母亲知道吗?”   顾培说:“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也非常喜欢这条巷子。”   “就不说你的几个哥哥了,你妈看到这地方,估计都要伤心。”楚青集又说。   顾培抽了抽唇:“咱们最好换个话题,因为我不想谈这个。”   “我懂,她嫁到了你和你父亲最痛恨的民族,你不想提她嘛。”楚青集笑着说。   说了不提不提,他还要说,顾培不说话了。   楚青集又说:“政府应该给了你很多承诺吧,比如给你房子,车子,职位,对了,应该隔三岔五还会送你一些荣誉,对吧。听我一句劝,政府早晚他们还会发动一场革命,让一帮十几岁的小毛孩子拿鞭子抽打你,并抢走你的一切。”   顾培又不傻,反唇:“你说的好像是你自己。”   他就是当年东海市风云牛逼的,第一小将!   楚青集摊开双手,说:“我当时只是被蛊惑了的,而且现在我已经醒悟了,我每天进门,都会先对着玄关处的佛像忏悔,忏悔自己曾经的罪过。”   林白青忍无可忍,说:“我记得你家玄关处供的是财神爷关公,还有一尊大貔貅,你对着财神和貔貅忏悔,管用吗?”   楚青集外号人形貔貅,所以每天拜貔貅。   他说:“我向财神忏悔,顺便再求财,两不耽误嘛。”   此时大家已经走到灵丹堂的门口了。   听儿子如此大放厥词,楚春亭特别难堪,抽空对柳连枝和与她并肩走着的沈庆仪说:“那就是头畜牲,你们当是狗叫就完了,不要理他。”   他认为儿子是在狗叫,但楚青集可不觉得。   而且他自认为自己是那十年的受害者,同时,还悲观的认为历史终将会重演。   而因为有沈庆仪,连灵丹堂都姓楚了,他开心呀。   今天又是个天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他不但要拉拢林白青,还要把顾培也拉走,他就又说:“Pio,听叔叔一句劝,这个国家的政府要病,时不时就要闹一场,而要下回再闹革命,就是革你这种人的命了,不信你查一查,五六十年代从国外归来的,哪一个没被迫害过,相比之下,M国的法律更完善,人也更理智,不会像咱们的政府一样……”   顾培忽而止步:“咱们的政府什么样?”   楚青集再摊手:“难道还用我说?”   顾培走近楚青集,冷冷盯着他,一字一顿,说:“不会像咱们的政府一样,被印第安人救了,然后割光印第安人的头皮?”   楚青集突然就闭嘴了,也不像刚才一样张牙舞爪了,大晚上的,还翻出墨镜来戴上了。   顾培还没完,又说:“在割光印第安人的头皮后,再设个节日,感恩火鸡?”   楚青集尴尬的咳了两声,回头问他爸:“爸,你的车呢,司机呢,人在哪儿?”   楚春亭听不懂关于印第安人的头皮,以及感恩节之间的梗。   问顾培:“顾培,我们的政府什么时候割过印第安人的头皮,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事?”   小青也问:“姐夫,我们的政府为啥要割印第安人的头皮,割了有啥用吗?”   柳连枝和沈庆仪对视一眼,却同时笑了起来。   因为她俩是懂这个梗的。   而楚青集,这还是头一回,林白青见他被人怼到说不出话来。   她万万没料一,能怼到楚青集这个狂热的M国粉闭嘴的,居然会是感恩节和印第安人的头皮。   跟沈庆仪约好明天再过来,她就跟楚家父子走了。   柳连枝出门前就打了电话的,司机在等她,也把她接走了。   小青依旧不懂啥叫个印第安人的头皮,但她对这些事不大感兴趣,忙着回家洗碗去了。   而林白青,一直有件事情特别好奇,上回跟楚青集聊起来,聊到一半被曹芝芳打断,后来再没聊,林白青也就忘记了。   直到今天楚青集重新说起,她也才又想起它来,而且结合叉烧二叔当时的话,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此刻,顾培正在梳妆台前坐着,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林白青试着问:“顾培同志,你母亲再婚的对象,是不是个RI本人?”   顾培的背在一瞬间猛然僵直,回头:“是楚青集告诉你的?”   再想起当初她第一次赴M国时,顾培曾经说过,如果她从汉唐医馆借不到金针,他可以帮她。   林白青又说:“她再嫁的那个人,也跟汉唐医馆有关吧?”   再问:“她嫁的到底是谁呀?”   作者有话说:   顾培:我的帝国风暴兵,被拆成八件儿了,呜呜~ 第112章 天花   (爱和诚意不就应该用金钱来证明?)   林白青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当初她提出要借汉唐医馆的金针时, 听顾培的口气,他是能借来的。   而玄铁金针,是楚青集从顾培他妈那儿偷来的。   当时他也曾说过,如果自己不偷, 玄铁金针也会落到RI本人手里。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顾培他妈再婚, 是嫁给了一个RI本人。   再加上顾培对汉唐医馆很熟悉, 答案呼之欲出, 他妈卓言君应该就是嫁到了控股桥本制业的桥本家, 所以, 这才是顾培一直以来绝口不提他妈的原因吧。   但林白青问完,顾培却好半天不吭气。   以为是自己问了让他不高兴的问题,他生气了, 林白青正在腹诽, 心说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性格幼稚也就罢了, 心眼咋还那么小呢。   但顾培转过身,手里举着两个小零件, 有点难为情的说:“我好像不行。”   林白青一看,也生气了:“谁干的?”   她男人的小玩具又被人拆成小零件了。   顾培早没了怼楚青集时的气定神闲和游韧有余, 委屈的当场告状:“楚老。”   不比那个曼达洛人灰乎乎的,林白青不喜欢, 帝国风暴兵是白色的, 脑袋大大的,虽然也戴头盔, 但是莫名的萌, 是因为她喜欢才专门摆在梳妆台上的。   楚春亭可真是手闲, 竟然直接把它卸成了零件。   林白青抓过来,啪啪几下,胳膊是胳膊,腿是腿,仍给塞了回去,再活动活动,交给了顾培:“好啦,以后收起来吧,别往外面摆了。”   顾培接了过去,摇了摇玩具,说:“奇怪,我装了半天,却怎么都装不上。”   林白青从他手中抢过小风暴兵来,笑问:“想知道原因?”   又说:“聊一聊吧,你妈是不是嫁给了RI本人,说了我就告诉你原因。”   顾培下意识伸手要抢玩具,林白青背到了身后:“先说,说完我再给你玩具。”   他这人很奇怪的,要在平常,稳重成熟,诚实可信,是个正常的成年男人。   但只要涉及玩具,他就会秒变成小孩子。   就好比此刻,他也不说话,目光就粘在他的玩具上。   而且当他目光变的可怜巴巴的吧,林白青就又于心不忍了,只好把玩具还他,说:“好啦,还给你吧,算了,你不想讲也没关系的。”   又屈膝到丈夫大腿上,轻轻抚摸他的小玩具,柔声说:“你是太爱惜它了,舍不得,你要像我一样使劲儿一杵,它就进去了,明白了吗?”   为什么他总是安不进去零件,因为他总怕用力太猛零件会断。   而且做为一个手术刀,他的手比林白青得稳得多,力量肯定也更大。   但因为天天跟心脏,大脑,毛细血管打交道,精细惯了,他就粗鲁不起来。   “你先去洗澡吧,我去打会儿坐。”林白青说着,欲要站起来,但顾培忽而胳膊一紧,他用力太猛,搞的林白青脖子一歪,直接趴到了他大腿上,还扯到了她的头发,林白青正生气呢,抬头一看,就见顾培的神情却有点忐忑。   终于,他说:“其实我早就应该告诉你的。”   从顾培这种反应,林白青已经心知肚明了。   果然,他母亲卓言君不但嫁给了RI本人,而且就嫁在桥本家。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绝口不提他妈的原因。   ……   这事也说来话长。   他妈是个对岸人,湾岛姑娘,跟顾克结婚的时候才17岁,当时他爸37岁。   俩人属于老夫少妻。   婚后一开始挺幸福的,他的前几个哥哥也是在那些年出生的,而因为弯岛跟M国可以正常往来,再加上他妈当时年龄太小,带不了那么多孩子,他爸顾克就把丈人丈母娘接到了M国,帮忙照看孩子。   其实就跟顾敖刚家小松丸一样,因为受外公外婆,母亲的熏陶,顾培的几个哥哥也跟很多湾岛人一样,更信任湾岛政府,虽然身在M国,但总迷之自信,认为湾岛政府一定能反攻大陆,占领大陆。   顾克因为要赚钱养家,于几个大儿子教育比较少,等发现几个儿子意识有问题的时候,想掰,想教育,但那时候已经掰不过来了。   几个大儿子长大后纷纷离开了家,顾克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也先后去世了。   这时顾培才出生。   而他年迈的父亲和才三十出头的母亲之间,隔阂也越来越大了。   就在顾培出生那年,他母亲卓言君因为头疼脑热的,经常会请一个中医来家里给自己治病,那中医自我介绍,名字叫曹文汉,是个花国人,还说他家世代祖传的老中医,他也是当时还不大的,汉唐医馆的东家。   曹文汉当时不过三十出头,一口普通话很流利,而且说起话来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再加上他医术确实不错,一来二去的,顾克也跟他成了莫逆知已,无话不谈。   而要能一直这样下去,倒也不错。   但就在顾培三岁时,突然一天顾克提早下班回家,正好撞见他的好朋友曹文汉跟他的妻子卓言君躺在一张床上,且正在干某种不可描述的事情。   而小小的顾培,则被卓言君反锁在厕所里。   看到顾克回来,曹文汉提起裤子跑了,而卓言君,不但不怕,也不觉得羞愧,还当场连哭带闹,痛斥了顾克一大通,并要求离婚。   俩口子吵架顾不上孩子,那一天,顾培被关在厕所整整一天一夜。   顾克倒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妻子已经出轨了,而且她有意愿要嫁给曹文汉,他当即同意了妻子欲要离婚的请求,让她去追求真爱了。   他有一副玄铁金针,还是他当年在湾岛的时候,在古玩摊上买来的。   离婚时卓言君想要的,但顾克没有给。   因为那副针是他准备带回国,给顾明的。   为了要走针,卓言君还跟顾克打过官司,但最终法庭把金针判给了顾克。   而在俩人离婚之后,卓言君就跟曹文汉的男人结婚了。   他大的几个儿子也很快就接受了新父亲,对曹文汉比对顾克还要亲。   而顾克,也在发现几个大儿子跟自己不亲后,就减少了工作量,亲力亲为的教育,抚养了顾培。   这时,顾克还不知道曹文汉是RI本人。   是后来偶然一天,顾培去他妈妈家做客时,见家里有很多RI本老头子,穿的全是交领黑衫,嘴里嘿嘿哈哈的,回去跟顾克说起,顾克专门调查了一下,这才发现不但曹文汉是个RI本人,就连汉唐医馆也是RI本人开的。   而且曹文汉的RI本名字叫桥本十一,正是桥本家庭的小儿子。   那时,曹文汉只是在负责M国的业务。   但现在,他已经是桥本制业株式会社的副会长了。   对了,他跟曹芝芳是远亲,因为他妈是个湾岛人,也姓曹。   这也是为什么曹芝芳全家,叔叔,姑妈全都在汉唐医馆工作的原因。   人家本来就是亲戚,一家子。   ……   该招的不该招的顾培全招了一遍,然后说:“虽然她嫁给了RI本人,但我在回国前,组织做过背景调查的,他们选择了相信我。”   意思是组织都信他了,她也得相信他呗。   林白青当然相信顾培,因为就上辈子,在他做军医院的院长的那些年里,不但RI本的汉医,其西医方面,医疗器材也发展极春迅猛,而且众所周知,RI系药企的医药代表们是最擅长搞攻关的。   但他愣是没被攻关成功过。   由他拍板引进的医疗器械基本都是DE系,或者瑞士生产的。   所以这辈子,也不存在说他妈嫁给了RI本人,他就会像顾敖刚一样,从灵丹堂偷药啊,偷药方一类的事。   林白青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巧,顾培的老妈居然嫁到了桥本家。   而且如果她嫁的那个男人叫桥本十一的话,那他应该就是上回来偷眼药水方子,却在拘留所被人打断了手的,桥本九郎的弟弟了。   细思极恐。   同样是从事中医一行的家族,但顾家自顾明之后就无人再学中医。   保济堂陆家,本族的子弟也很少有学中医的。   但桥本家族,首先是男丁多,再就是,个个都学中医,都在从事中医行业。   国内几乎没有体系化的家族式中医,而当桥本以一族之力把中医当成事业做时,散漫的,不成气候的国医们又怎么能与人家抗衡?   价值百亿的国医,就是在这种大背景下,被RI系企业全盘拿走的。   林白青是在想这个才没说话的。   但她一直不说话,又若有所思的,顾培心里就有点七上八下了,以为妻子生气了,而他呢,又不会劝人,憋了半天,来了句:“青青,军婚很难离的。”   林白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害怕她生气了,要跟他闹离婚。   就又搬出了他的尚方宝剑来,想威胁她。   林白青忍着笑,故意说:“军婚虽然难离,但只要军人一方同意就可以离的,那不算什么难事呀。”又问:“怎么,如果我提离婚,你会不同意?”   顾培刚想说当然,就听妻子又说:“应该不会吧,当初你爸在知道你妈已经移情别恋后,能那么洒脱,爽快的答应离婚,你肯定也会的,对不对?”   顾培的眼神先是跟孩子似的,很迷茫,还有点惧怕。   但过了片刻,他目光重新变的坚定,摇头:“不,我不会。”   要知道,大部分男性都是以父亲为榜样,为行事准则的。   既然他爹都能很大度的放了一个女人,按理来说顾培应该也会才对。   而且如果她另有所爱了,难道他还真会用军婚捆着,不放她走?   林白青觉得不应该啊。   当然,她也一直认为顾培是个君子。   但事实上顾培不但不是,而且他今天叫林白青大开眼界。   他忽而坐正,双手交握,目光灼灼的望着妻子,说:“首先,虽然我比你大几岁,但我向来注重保养身体,也经常游泳,打棒球,体能不比你差,还有,我的工资不算低,足够开支所有的家用,另外,我在家庭中尽到了做丈夫的责任,在我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的情况下,你就不可以跟我离婚。”   林白青回忆了一下,说:“但咱们结婚前你说过的,如果我想离婚……”   顾培猛的站起来:“你提了,但我没有答应。”又说:“你先休息,我去洗澡。”   说完,他逃也似的走了。   而直到他走了,林白青才回忆起来,当初她说离婚时,他好像确实没答应。   所以那时候他就已经打定主意,死都不离婚了吧。   而且他明明是在耍流氓,耍赖。   但顾培有种能力,他就是耍流氓,都能耍的文质彬彬的!   ……   在沈庆仪回来之前,林白青只见过一张楚青图的照片,也没看过他的遗物。   那是她的亲生父亲,浓眉大眼高鼻梁,相貌比如今师奶们的梦中情人唐国强还好看,而且据说跟她一样嗅觉,味觉都非常灵敏。   还能打太极,讲俄语,精通历史,博古通今。   但斯人已逝,而且没有相处过,林白青想起时会感慨,唏嘘,但并不好奇他。   不过沈庆仪就不一样了。   据说她一到楚家,看到桌子上楚青图的照片,当即就认出对方了。   说了句:“没错,就是他。”   她也平静的,当时就接受了对方已死这个事实。   楚春亭已经把儿子的遗物全整理好,都收在一起了。   骨灰,按理来说一般人都会忌讳的。   但沈庆仪并没有,她很乐意的接受了骨灰,并抱去了宾馆。   楚青图没有记笔记的习惯,但他有很多书,而且他喜欢记账,而沈庆仪呢,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就慢慢的,通过丈夫的账本,开始了解他了。   而越是了解,她就越想找回曾经的记忆。   毕竟当爱人已死,回忆就更加珍贵了。   她是因为大脑的颞叶部位遭到外力撞击,脑损伤而失忆的。   其实就在楚青集说起她的身世后,她当时就去找过一个信得过的心理医生,试图用催眠的方式来唤回记忆,但是,最终并没有成功。   当然了,她的脑损伤位置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已经永久性的梗死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当时还年轻,身体底子好,那种程度的撞击和出血,是会导致失智,甚至神经错乱的,是因为她身体底子好,才又重新站了起来。   既女儿是中医,而且技术确实不赖,就连她的上司萨鲁曼都在夸,沈庆仪当然也希望女儿能帮自己一把,看能否用治疗的方式找回她的记忆。   为此,她还带来了自己在M国拍的X光片,脑部CT,以及脑部血管造影成像等资料,想让女儿尝试一下,看能否帮她治好。   话说,最近市公安局还真送了两面锦旗来,一张写着妙手回春,一张写着手到病除,公安们也不吝赞美,人人喊她,都是叫林神医。   但林白青只是个普通医生,并不是神,而大脑梗死,原则上来说是不可逆的。   不过沈庆仪脑梗死的面积并不大,林白青就想尝试一下,看能否通过梅花针加药灸的方式,刺激她的大脑再生新的神经环路,来替代已经脑梗死的组织。   而如果真的能做到的话,它在中医学上,会是一门了不起的突破。   正好沈庆仪在休年假,有时间,林白青就着手帮她做起了治疗。   也是在治疗的这段时间,楚青图,通过他当年记的小账簿,在林白青和沈庆仪的心目中,也逐渐鲜活了起来。   比如说,她们发现,他每个月会有十六斤的口粮,以及5元钱的津贴,而他在刚到边疆那两年,每隔三个月,就会攒出8元钱来买一瓶雪花膏。在每个周末,他还会买五颗大白兔奶糖,一茶盅糖炒大豆,以及一茶盅霜糖花生米。   而这三样东西,直到现在沈庆仪都很喜欢吃。   所以虽然她没有详细的记忆,但她一看就知道,那是丈夫买给她的。   而到了最后一年,他突然记了很多捕鱼,卖鱼的收入,以及买奶粉,麦乳精的支出。也恰是在那年,沈庆仪怀上了孩子,应该是为了给妻子补营养,他于是天天下水库捞鱼,搞外块,来换奶粉和麦乳精。   看到这些东西,林白青都不免难过。   但沈庆仪并不,而且越看就越觉得惊喜。   她还计划在一个疗程治疗结束后就实地去边疆走一走,看一看。   看看她工作过的农场,再看看丈夫抓过鱼的水库。   俩人是在治疗室里,边做治疗边聊天,正闲聊着,有人轻扣房门。   林白青以为是小青,或者哪个大夫在找她,说:“门没锁,自己推。”   不过一看来人,她顿时翻了个白眼。   因为来的是楚青集。   “这就做上针灸了,感觉怎么样?”他笑问沈庆仪。   沈庆仪看了女儿一眼,才说:“很不错。”又问:“杰尼先生还没走?”   “你和青青都还在这儿,我怎么能就那么走呢?”楚青集说着,拉了张小凳子来坐到了床边,他是随时不忘发财大计的,遂问沈庆仪:“考虑好了没,就目前青青给你做的这种,梅花针加药灸,我已经专门咨询过了,它就在可以申报针灸专利的范围内,而咱们,只需要为它申请一家公司,就可以申报WO国际专利,把整个药灸技术垄断掉!”   也是恰好赶上了RI本中医在为中成药申请WO专利,HAN国中医在争抢针灸专利的大背景,沈庆仪既是科研人员,又精通国际药事法规,是个超强辅助。   但事情嘛,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沈庆仪说:“从组织试验到拿到数据,再到接受WO专利组的评定,它需要很大一笔钱,至少要几十万。”   “我有,我可以掏啊。”楚青集说。   沈庆仪合上笔记本,勾唇一笑:“dollar。”   “几十万dollar嘛,小问题,我手里的要不够,我可以喊jiu金山的华人大佬们来凑,不算什么的,几十万我们掏得起。”楚青集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   沈庆仪说:“那就先给青青四十万dollar吧,用来做前期准备工作应该够了。”   楚青集说:“Yean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咱们华人在M国很受歧视的,我的意思是,咱们去M国注册公司,来展开试验,审报专利,钱呢,我会随用随掏,只要让青青带着她的团队去M国就行了。”   “但是青青都没看到你的钱,怎么能相信你的诚意呢,四十万dollar吧,先汇过来,对了,不要直接汇给青青,汇到你父亲的户头上,注明是赡养费,再由你父亲转给青青,来表明你的诚意吧。”沈庆仪说。   四十万美金,折合人民币是半近三百五十万。   而楚青集要以赡养费的形式转给他爹,试问,就楚春亭对他的厌恶程度,老爷子还会认账吗,不但不,他还会连他的财产一起,全部赠送给林白青吧?   那楚青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他一生别无所好,只想发财,而他的小侄女,就是颗行走的摇钱树。   可要想拥有这颗摇钱树,怎么就那么难呢?   啪一声合上账簿,沈庆仪挑眉:“四十万美金而已,跟专利所能带来的丰厚利润相比,那只是九牛一毫,怎么,要谈那么大的生意,楚先生您连这点小钱都不愿意掏,我们怎么相信您的诚意?”   而在她合账本时,从中啪的一声,飞出张小卡片来,落在了地上。   林白青将它捡了起来,一看,是张图书馆的借书卡。   她拿起借书卡,见上面登着楚青图的名字,就想看看爸爸都爱读些什么书。   这一看,就又被她已经去世的父亲给惊到了。   在他的书单上有尼尔卡斯编著的《苏联化学手册》,迈克尔.汤普森所著的《化学与生命科学》,以及尼科尼斯基主编的《无机和有机化合物的性质》,一张借书卡上列的满满当当,全是六七十年代化工类书籍中的经典。   众所周知,自沙皇俄国时期,俄国的化工学科一直遥遥领先世界。   其的有机化学,生物化学和分子化学等学科,直到现在依然名列世界前茅的。   而在冷战期间,有赖于其强大的生物化学而研发的,携有各种病毒的洲际导弹,一直是M国人的噩梦。   而这个噩梦,要直到苏共解体,冷战结束,M国人才能放下担忧,松口气。   一路往下看,书单的最后一次,楚青图共借了两本书。   一本是《欧洲天花病毒考源》,另一本是尼鲁赫所著的《印度的发现》。   要不是因为在学医,且是一名两辈子加起来,做了几十年医生的老中医,林白青不会理解为什么爸爸会借这两本书来读。   但恰恰因为是名老中医,所以她立刻看出爸爸当时借这两本书的意图了。   话说,早在五十年代,我国就驯服天花了。   但在六十年代,印度爆发了一场非常严重的天花病毒。   据说其毒株是历史上出现过的,所有毒株中最为凶猛的一种。   以往的国际疫苗全不管用,在当地造成死伤无数,眼看就要全球大流行了,形势危急中,联合国提出了国际天花根除计划,以解决天花对人类带来的危机。   当然,大疫当前,正在冷战中的美苏两国也不得不宣布暂停冲突,加入到了国际天花根除计划中,终于,在长达十年的努力之后,世卫组织宣布,天花从地球上彻底消除了。   但是病毒虽然被清除了,不过各国并没有停止细菌类武器的研发。   就在1971年,苏联就曾爆出过用炭疽孢子和鼠疫杆菌,以及天花病毒进行生物战剂研发的丑闻。   当时在全球范围类造成了极大的惶恐,包括正值跟苏交恶的花国。   应该是基于当时的形势,楚青图才借的这两本书吧。   真是没想到爸爸竟然会对传染病病毒感兴趣,而且读过那么多的,生物化学方面的书籍。   从未谋面过的父亲,林白青直到今天,才有了具象的认识。   真是太可惜了,他死后二十年,她才了解他,且发现他跟她是那么的志趣相投。   她正看着书单,就听楚青集说:“青青,二叔对你的爱和诚意还需要用钱来证明吗,不用呀,谈钱太庸俗了,咱们亲人之间……”   “爱和诚意不就应该用金钱来证明?你的保险箱里塞了满满的美金,支持一下侄女的事业不算啥吧,怎么,难道你的爱只是口头说说?”林白青反问。   楚青集看看沈庆仪,再看看林白青,说:“不对呀,我怎么觉得你俩是在合起伙来敲诈我?”   作者有话说:   白青:爱我就给我钱,快来吧二叔,多多的钱,拿来拿来。   楚青集:我怎么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PS:关于冷战期间各国生物武器方面的研发,大家可以抽空了解一下,非常之疯狂。   以及,天花是世界上传染性最强的传染病,人在感染后,会形成全身性疱疹,似天女散花,故得名天花,其死亡率高达33%。   而目前,世界仅存的天花病毒分别在美国和俄罗斯的试验室中,WHO迄今,曾六次向两国提议销毁天花病毒,但被美俄双方拒绝了。   于是否保留天花病毒,有人认为,基于现在的生物学合成技术,担心有试验室会合成新型生化病毒武器,危害人类安全,建议销毁。但也有人认为,只有保留活病毒样本,才能试验新的疫苗,以及,万一天花病毒灰复燃,基于病毒样本,就能应对突如其来的疫情危机。   而关于是否销毁活病毒样本的问题,直到目前还没有定论。   当然,病毒活样本也依然存在。 第113章 孕脉   (她还真怀上啦?)   楚青集又不傻, 几十万美金呢,真要给了林白青,那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当然不会上当。   正好M国那边比较忙, 他也就先回去了。   关于中成药和针灸的专利一事, 他当然不会放弃, 但打算先迂回一下, 过段时间再想办法。   ……   而在WO国际专利一事方面, 沈庆仪懂得多, 也很愿意帮女儿。   但真要想审请国际专利, 是需要一大笔钱的,仅启动前期的投入,就不下百万之巨。   而就目前来说, 柳连枝所有的钱要用来盖楼, 沈庆仪自己也没那么多钱。   林白青和顾培又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就更加掏不出那笔钱来了。   沈庆仪打算的是, 等她到了M国,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去搞一笔投资回来。   不过事情没办成之前, 她是不会给女儿乱承诺的。   而在一个疗程的治疗期满后,她本来准备亲自去趟边疆, 看看自己和丈夫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的。   但这时CIBA关于蒿甲醚和去甲斑蝥素的合作已经要正式展开了。   考虑到她的上司萨鲁曼对花国人的态度,沈庆仪于是被迫放弃前往边疆的计划, 回到M国, 去上班了。   当然,关于她大脑的治疗也就被迫终止了。   不过这也是沈庆仪第一次领略中医的魅力。   因为在经过林白青用银针梅花针, 马衔铁针, 以及药灸, 三管齐下的治疗后,长其困扰她的失眠和偏头痛就彻底消失了,自此再也没有复发过。   而当她回到M国时,她的上司萨鲁曼也终于确信自己的阴.囊癣不会再复发了。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   要知道,萨鲁曼的社会层次比沈庆仪高,认识的有钱大佬也多。   正好,沈庆仪可以借此跟他科普一下中医。   继而谈一下中医未来的发展。   让他帮忙,看能否物色一个愿意支持国医的大金主回来。   而在妈妈离开后,林白青手头最重要的两个病人,就是得了肝硬化的邓次方兄弟了。   他们的肝都已经丧失功能,到失代偿期了。   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邓次方的腹水消失了,面色也明显好转了。   而在让他坚持吃了三个月的药后,林白青触诊时就发现他的肝区已经比原来柔软得多了,这证明他的肝功能已经发生逆转了。   还得林白青自己掏钱,让邓次方去军医院拍了个肝部B超,检查一下他肝区的状况。   不出所料,检测结果是,他的肝功能处于代偿期。   这可了不得的。   因为七十年代的黄疸肝炎大流行,以及九十年代的乙肝大流行,再过二十年,我国会成为肝硬化第一大国,而现在开始开发药品,进行反复试验,再用便宜的药材替代掉目前所用的冬虫夏草,野生大黄,石上莲等昂贵药材,届时灵丹堂就会拥有一款价格低廉价,且有效的肝硬化类药品,那又能救多少人?   中医嘛,随诊随试验。   从这天开始林白青专门建立了一个关于肝病的档案库,所有来治疗肝病的病人一律由她负责,关于肝硬化的逆转药物试验,这就正式排上她的研发日程了。   话说,柳连枝倾其所有修建的大楼也正式开建了,工程依旧由柳锋负责。   知道林白青忙,没时间上门做客。   这天,趁着周末,柳锋夫妻把小闺女抱了来,亲自上门来认干亲。   而要不是他们亲自上门,林白青都要忘记自己有个干闺女的事了。   小丫头还不会走路,坐在婴儿车里。   大夏天的,她戴个小凉帽儿,雪白雪白的小脸蛋儿上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脸颊肉嘟嘟,圆鼓鼓的,叫人一看就想亲一下。   解开婴儿车的安全带,柳夫人说:“小大夫,她可是托您的福才出生的,抱抱吧。”   林白青因为儿科治的好,小病人很多,也经常抱小宝宝,但这还是头一回抱一个由自己亲生保下来的孩子。   团到怀里,小家伙好软,浑身香香的。   叫林白青都忍不住想要亲一口。   “叫什么名字?”她嘴里问着,心里却在想,要给孩子个啥见面礼才合适。   柳锋笑着说:“小名叫糯糯,大名嘛……”一只大红包不着痕迹的放到了桌子上,他说:“我希望能由小林大夫您和顾大夫能给孩子取一个。”   “你叫小糯糯。”林白青说着,摇了一下小宝贝儿的手手。   小宝贝儿张开小嘴巴,一脸认真,竟然跟着读了起来:“糯……糯……”   林白青大吃一惊,问柳锋夫人:“她才几个月大呀,竟然就会说话了?”   “才九个月,会叫妈妈,也会叫自己的名字。”柳夫人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骄傲。   虽然老话说贵人语迟,但就林白青所见过的,说话越早的孩子必定越聪明。   当然了,这小家伙的胎梦可是一条大蟒蛇,命格是个男命,却生成了女孩儿身,将来必定会很了不起的。   团着软丢丢的小家伙,林白青也在思索,心说该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呢。   低头迎上孩子一双葡萄似的,清澈的仿如星河般的大眼睛,林白青心头一动,脱口而出:“叫南星吧。”   “南星?哪个南,哪个星,这名字有什么寓意没有?”柳锋问。   林白青解释说:“南北的南,日月星辰的星,南星是一味中药,它又名虎掌,可消痈肿,利胸膈,祛风止痉,是味不可多得的良药。还有,宋代章斯才的《水调歌头》还曾有云,秋老楚天阔,光彩极南星,郁葱瑞霭浮动,湘水舞湘灵……咱糯糯这双大眼睛,恰配南星二字。”   又说:“你们要是不喜欢,也可以容我再想想,咱们多起几个名字,从中慢慢挑吧。”   柳夫人立刻说:“不不,就它了,就南星。”   柳锋也说:“糯糯的大名以后就叫南星。”   林白青不过随口一提,但这个名字起的太好了,柳锋夫妻在听到的那一刻就认准它,觉得它就该是属于他女儿的。   名字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接下来就该认干亲了,柳锋四顾,没看到顾培,又问林白青:“今儿周末,顾军医不在家?”   最近军医院并不忙,但顾培比较忙,作为海军部队的随军医生,他又随队出去演习了。   林白青说:“太不巧了,他出差了。”   柳锋有点失望,但这怪他自己,他说:“早知道我该提前打个电话的。”   柳夫人对顾培没啥兴趣,主要感恩的是林白青,抱过闺女,她说:“干爹不在没关系,今天先认个干妈吧。”   林白青该给孩子个红包的,但家里没有新钱,而且柳锋帮她装修过药堂,直到现在她还没付钱,虽然对方说了不要钱,但她不喜欢占人便宜,正好今天是个还人情的机会。   她就在想,该给孩子个什么东西,一次性还了柳锋的人情才好。   但她向来不爱好金银首饰,家里唯一珍藏的好东西都是名贵药材,可孩子来认干亲,哪有送药材的?   一时间,林白青倒是给难住了。   正好这时墙上的挂钟咚咚咚响了起来,她也旋即想起来,去年楚春亭给了顾培一块珐琅怀表,顾培说他不喜欢,转赠给了她。   那块怀表搁到拍卖市场上,至少能值二十万的。   而要把它给小糯糯,岂不正好?   林白青遂从抽屉里翻出怀表来,怕柳锋夫妻要推辞,所以并没有提及价格。   小青今天也在家,眼看着姐姐把那么珍贵一块表送了出去,客人在时不好说什么,但等柳锋夫妻走了,就说:“姐,那块怀表很值钱的,姐夫要回来知道你送人了,肯定会生气的。”   又说:“只是认个干妈而已,你干嘛送那么贵的东西呀?”   林白青把红包递给小青,说:“你掂一掂,这得多少钱?”   小青接过来,打开一看:“这得五六千块吧?”又说:“那也不值一块珐琅怀表呀。”   林白青说:“但你想想,柳总去年免费帮咱们装了灵丹堂,那得多少钱?咱们能开业,能凭药堂申请到军准字号,马上还可以申请私立医院,都有赖于柳总,一块表不算啥的。”   但小青还是觉得不妥:“姐夫回来要知道了呢,他要生气了怎么办。”   表是楚春亭送给他,他转送给她,但听说她把表送人了,他会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把,他都把表送给我了,我想怎么处理是我的自由呀。”林白青说。   小青先问:“要是你送他什么东西,他转手送别人了,你能高兴?”   林白青想了一下,要是她送顾培啥东西,顾培转手就送人,她应该不会太高兴。   小青在收拾屋子,抹布摸过八仙桌,又说:“这事儿咱先瞒着不要告诉姐夫,等啥时候他问起来咱们再说,要是他不问,咱们就不提了,要不然,你俩准得着一场气。”   林白青倒不怕顾培生气,但不想跟他起争执,可她又不想对他撒谎,一时倒犹豫了,也不知道该该说,还是不说。   想了想,小青说的倒也对,他问就说,不问,自己就不说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顾培一来就问了,当然,他既然问起,林白青也没有撒谎的习惯,就得如实相告了。   话说,柳锋夫妻来的时候提了礼品的,有两盒蜂王浆,还有两瓶茅台酒,并两条子中华烟,林白青准备把酒送给楚春亭,烟送给穆成扬,让他带回去给穆老爷子,所以没有收起来,就在卧室放着。   第二天傍晚顾培就回来了,来时小青在看电视,林白青在记病历。   他的屋子是绝不允许堆杂物的,一进门,他首先看到的也恰是杂物,一看墙角的蜂皇浆和茅台,他浑身不适,先问:“家里来过人,是谁,怎么送了那么多东西?”   在小青看来,姐姐简直就是个傻帽。   因为她很老实的说:“柳锋夫妻来过。”   关于柳锋夫妻要给孩子认干亲的事顾培是知道的,随意他问:“带孩子来认亲的?”   他习惯进门就脱制服,换衣服,要平常,小青就会立刻出门,回自己屋。   但她今天没走,关了电视,然后就不停的给姐姐眨着眼睛,示意她撒个谎算了。   但林白青不想跟丈夫撒谎,遂选择了如实相告,她说:“我认了个干闺女,对了,把你送我的那块怀表,送给孩子当认亲礼了。”   顾培皱了一下眉头,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因为小青还不出门,于是不换衣服了,转而去收拾礼品。   还是怕姐夫心里不舒服,也是想替姐姐讨好一下姐夫,小青说:“对了,孩子的名字还是我姐起的呢,叫南星,柳南星,是一种中药材名,姐夫,是不是很好听?”   顾培腰还弯着,刷的抬头:“柳……南星?”   “对啊,好听吧!”小青笑着说。   顾培没说话,但是突然间,脸色就越变越臭了。   终于,他说:“小青你先回屋子休息吧,我有点事情,要单独跟你姐聊。”   这一听就是生气了,小青出门了,但没走远,准备好一旦姐夫发火,就随时回来劝架。   她一走顾培就脱衣服了,解了衬衣,还要脱背心,顺口说:“顾南星,这个名字好听。”   林白青合上笔记本,笑着说:“柳锋家的孩子只是认咱们做干爹干妈,人家不改姓的。”   顾培脱了衣服,肩宽背直,窄细的腰上,那道伤疤剧烈的抽动着,他默默打开柜子,换上睡衣再抱起衣服,他默默出门,洗澡去了。   小青折了回来,说:“姐你看见没,刚才姐夫出去的时候脸都是青的,他肯定是生气了。”   又说:“要不这样,我去跟柳家夫人聊一聊,咱给那孩子送几万块钱算了,把表要回来吧,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姐夫生气呢。”   “想啥呢你,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要回来的?”林白青说。   想了想,她说:“今晚麻烦你做饭,我哄你姐夫去。”   “一块那么好的怀表呢,他心里肯定气死了,你能哄乖他?”小青想了想,又给了林白青一个歪主意:“要不这样,再去楚爷爷那儿要块更好的表送给姐夫吧。”   林白青当然不会听妹妹的,准备好换洗衣服,她来敲洗澡间的门了。   话说,今天的顾培有多生气?   他平常要洗澡,总会在窗台上放俩小帝国风暴兵,让它们给他站岗的。   但今天,他气到连他的小风暴兵都忘了拿了。   林白青才敲门,里面立刻传来顾培闷闷的声音:“我还没洗完。”   “你先开门,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林白青说着,再敲了两下。   过了会儿,顾培关了水,打开了门,浑身水珠子,直挺挺站在窄窄的浴室里。   水气氤氲,热气蒸腾,如今是夏天,乍一进来,林白青自然觉得闷热。   顺手解着衬衣扣子,她假装没发现他生气,若无其事的问:“觉得南星那个名字好听?”   林白青直觉,顾培生气的应该不是那块珐琅怀表,而是南星那个名字。   顾培往后退了两步,就看到妻子一把拉开了水闸,花洒朝头喷了下来,将她整个儿都淋湿了。   浴室Play,他去年就想过,但被妻子拒绝了。   而他是,如果妻子不主动,即使再想,也不敢主动的。   此刻妻子解了衬衫,香肩半露,双颊含羞,恰是他想象中的样子,正在朝他靠近。   顾培在这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机械的回答:“嗯。”   “你是想着那个名字太好听,应该留给咱们的宝宝,对不对?”林白青说着,踮脚,在丈夫棱角锋明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顾培机械的点了点头,粗喘:“嗯……!”   林白青就说嘛,柳锋帮了她那么大的忙,一块表而已,丈夫不该那么小气的。   果然,他是因为名字才生气的。   他是觉得南星这个名字太好听,小心眼的他不想她送给柳锋家的宝宝,想自留,就生闷气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其实一直都想要个孩子的,只是因为她不想要,他从来没有表达过罢了。   男人胳膊忽而一紧,林白青被迫撞进了丈夫怀里,被他碰的生疼。   她轻笑着说:“我还攒着好多好名字呢,到时候咱有宝宝了,再起就是了。”   顾培呼吸紧而滞,喉咙嘶哑:“你愿意生孩子了?”   “试试吧,万一能呢?”林白青模棱两可的说。   她不是不愿意,而是生不了。   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那种话她说不出口。   男人灼热的目光洒在妻子的面庞上,好半天,再没说话,终于,深吸一气,猛的咬上了妻子的唇,他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一个孩子的渴望!   ……   话说,林白青一开始跟顾培结婚时,心里只有灵丹堂,只想保下它,至于顾培会不会有孩子,会不会因为没有孩子而遗憾,她没有想过。   当然,她知道自己生不了,所以心里很愧疚,也没想就自己生不了孩子这件事一直瞒着顾培,因为心疼,选择了暂时哄一哄他,但还是准备抽个时间跟顾培好好就孩子的问题认真谈一谈的。   她会如实相告自己生不了,把选择权交给顾培,让他来考虑,是跟她一辈子丁克,不要孩子,还是离婚,再选别的,生育功能健全的女性来结婚,生孩子。   不过因为病人太多,得了肝硬化的那两兄弟又占了她唯的空闲时间,所以直到快元旦时,林白青才抽出时间来,准备要跟顾培谈这件事。   但也恰恰是今天,她从早晨起来,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特别浓烈的孕味儿。   那是一种母乳特有的奶香,加上麦芽糖的粘香,和大米的清香复合而成的味道,在刚刚闻到时,林白青给吓了一跳,因为她怀疑这孕味来自小青,怀疑妹妹未婚先孕了。   这叫林白青很生气的。   虽说这年头未婚先孕不算啥新鲜事,但她一直盯着妹妹,从来没叫她在外面过过夜,也经常在敲打穆成扬,让他老实点,别打她妹的主意。   结果俩人眼不丁儿的就偷食禁果,还怀上孩子了?   林白青怒不可遏,这一整天对穆成扬都没好气,下午眼看不忙了,把小青带进了老药房里,先问:“你啥时候跟穆成扬在一起的?”   “我们一直在一起呀,咋啦?”小青问。   林白青伸手就要捉脉,说:“就算你要跟他在一起也行,我房里有套子的,你好歹要做好避孕措施,你怎么能……”   小青刷的一把抽回了手:“姐你啥意思啊,你该不会以为我跟穆大哥睡过吧?”   又说:“没有,有的话天打雷劈了我。”   其实林白青刚刚捉了妹妹的脉,没有捉到孕脉,一丁点儿都没有。   但不论她怎么闻,鼻子里都有一股浓浓的,麦芽糖,米香和奶香浑合而成的孕味。   哪它是哪儿来的?   她努力的嗅着,好半天,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来,自己来给自己捉脉。   然后她就惊讶的发现,她的脉搏如浮在水上的弹珠,滑而强劲。   这竟然是孕脉! 第114章 性.侵   (要有个女儿,他的宠成什么样?)   林白青别有一份天赋, 不但能闻孕脉,要身上的病气,死气她都能闻得出来,小青是打小儿就知道的, 这一看姐姐四处嗅着, 又倒着两只手, 给自己捉脉, 顿时明白了:“姐, 你是不是怀上了?”   她又没重生, 当然不知道怀孕于林白青来说意义有多重大。   但这也足够叫小青惊喜的, 她又问:“真怀上啦?”   林白青闻的真真切切,确实是孕味,脉也是孕脉, 虽然捉着还很微弱, 估计也就一周左右,但要以中医来论, 她确实是怀上了。   要知道,她上辈子可是一生未孕的,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姐夫是不是今晚值班,咱给他打个电话吧, 跟他说一声。”小青说着就要往外跑。   林白青忙说:“小青回来。”又说:“让刘大夫捉个脉再说。”   灵丹堂妇科看的最好的是刘大夫了,虽然给别人治病的时候讲的头头是道, 但医不自治, 林白青怕自己诊错,举着胳膊一溜小跑, 跑去找刘大夫了:“快, 师姐, 帮我捉个脉。”   在药堂里,大家都是大夫相称,突然间被喊师姐,刘大夫有点被惊到:“林大夫竟然找我来捉脉,啥病……”   “我姐是不是怀上啦?”小青问。   刘大夫仔细一捉:“这还真是孕脉。”   “我就说嘛,我姐怀上啦……”小青喊了起来。   “小青!”刘大夫说:“小声点。”   林白青结婚已经有一年多了,怀孕很正常,而且刘大夫更有经验,她说:“以我看,这顶多也就怀上七八天,胎都还没坐稳,这时候可不能喊,一喊出去,胎一受惊可就坐不稳了。”   小青半句话才喊出去,猛的闭上了嘴巴。   刘大夫提醒了她,确实,孕早期是最忌声胡乱声张的。   城里还好,人们说说没啥,但在农村,谁家新媳妇怀上了,不满三个月被人嚷嚷出去,有些讲究点的人家,当场就该开骂了。   而且光是中医诊出来不算,小青觉得姐姐应该上军医院打个B超,只要确定怀上了,干脆这段时间就不上班了,好好养胎,等三个月胎稳了再上班。   虽然现在各个医院里B超可难排了,但小青在军医院干过,认识B超科的大夫,去了打个招呼插个队,当时就可以打到B超。   “就这么说定了吧,咱明天就去打B超。”小青说。   刘大夫一听又要反对:“好嘛,中医怀上孩子,倒跑去西医那儿打B超,小青你是不信是中医呢,还是不相信我的水平?”   “刘大夫,别的病可以单中医治疗,但怀孕,生孩子还是要信西医的,我在军医院上班时看过这些年的出生率和畸形率数据,自打有了b超和各种产前检查,畸胎,死胎,各种风险胎儿的出生率下降非常大的,我不是不信您,我觉得咱们应该相信科学。”小青笑着说。   这俩人叽叽呱呱的说着,林白青就先一步从刘大夫的诊室里出来了。   回到自己诊室,她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总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因为从她跟顾培表达想要个孩子的自愿到现在,才过了三个月。   总共同房过也就七八次,她就怀上了。   这证明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不说,还属于易孕体质!   而上辈子的她,在自认为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的情况下,B超做过,造影做过,卵巢窦和卵泡计数全做过,药也吃了一大堆。   她也怀疑过,是不是顾卫国为了整体拿走灵丹堂,故意不跟她生孩子。   要不然,他可是有四个孩子的,一个两个,你可以说他也许是在替别人养,但总不可能他的四个孩子全是野种吧。   所以随着她怀孕,上辈子就只剩一个可能了,那就是顾卫国故意不让她怀孩子。   林白青倒也不生气,反而莫名的庆幸,庆幸上辈子没跟顾卫国生让孩子。   小青跟刘大夫聊了会儿,刘大夫先下班走了,小青转到药房里才找到姐姐,见她在整理中药,忙说:“姐,你都怀上孩子了,不说早早休息,还制啥药呀?”   林白青正在整理藿香,这东西在中药里都是味儿最冲的。   可她发现自己不论怎么闻,都闻不到藿香的味道,反而,她的鼻腔里充斥着那股浓浓的奶香味儿,挥之不去。   她于是又抓了一把艾草,这个药味儿也很冲的,但她依然闻不到。   林白青有瞬间的慌张,生怕自己因为怀孕,曾经嗅觉和味觉方面的天赋会全部消失,但她掐了一根艾草放嘴里尝了尝,还好,她的味觉还在。   要不然,因为怀孕,她这大夫怕是都要当不得了。   小青是个直肠子,直性格,本来一听姐姐怀孕了,是准备立刻告诉姐夫的。   但刘大夫提醒了她。   孕三月不能声张,她就又犯嘀咕了,追着林白青问:“姐,你说这事儿咱要提前告诉姐夫,还是等三个月胎稳了再说,告诉他,会不会对坐胎造成影响?”   林白青笑了:“你刚才还说要信科学,这就又迷信上了?中医讲的坐胎也就胎儿着床的那几天,而且着床期是没有孕味儿的,我自己都给自己熏的头晕眼花,孩子肯定已经坐稳了。”   自己怀孕了,那能不告诉丈夫。   当然必须说,而且是立刻说。   今天晚上顾培值班,回不来,林白青就打算等他明晚下班了,去接他时再告诉他。   话说,顾卫国自打去了港城炒股,这一年多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而因为顾卫国,林白青突然想到了五爷家的儿媳妇陆蕴,她一开始是挑着担子卖烧鹅,卖着卖着,如今攒了钱,开了家烧鹅店,离南支巷倒不远。   许是因为怀孕了,林白青一想起烧鹅来,馋的慌,下了班,遂专门溜达到陆蕴的烧鹅店,让她给自己斩了一只又肥又大的烧鹅。   孕早期不好四处说,但林白青不免有些得意,于是就打听起顾卫国来。   按上辈子的时间,他的大儿子现在应该也快出生了,林白青就想打听打听,看他最终跟乔引娣结婚了否。   陆蕴的烧鹅味道好,尤其到了晚饭时间,生意格外红火。   忙完了排队的客人,才说:“卫国炒股可厉害了,听说现在叫个啥经纪人,不但自己炒,还帮人炒,手里有几百万的。”   “他跟他表姐呢,结婚没,婶子你听说了吗?”林白青问。   陆蕴也是听儿子顾敖刚说起顾卫国的,关于孩子的事倒是没听说过。   她说:“这我倒没听敖刚提过,你要想知道,我可以帮你问问。”   “不用了,我也不过顺口提一句而已。”林白青说。   乔引娣生的两个教育的很不错,撞林白青的是另一个二奶生的。   人有了孩子,当然开心,但要教育不好孩子,教育出杀人犯来,那就是给自己造孽了。   上辈子,本来顾卫国是既不肯离婚,也不肯低头的,但就在儿子开车撞了林白青后,他一夜白头,后来林白青跟他打官司,他也没再耍赖,抵赖,低头认罪,蹲大牢去了。   于上辈子的丈夫,林白青的好奇心也就这么多,既知道他过的还不错,就不会多问了。   正好顾培等个孩子也等的久了,而且自他来了家里,林白青就连内衣内裤都没洗过,众所周知,四合院是最难打理的,蛇虫鼠蚁也是最多的。   但顾培来的这一年多,不但院子永远干干净净,家里的老鼠蟑螂都绝迹了。   俩人要出去吃饭,他总会专门订地方,鲜花,香水,鞋子,化妆品,只要能让林白青开心的东西,隔一周,他必定要带回来两样。   没有怀孕时,总觉得自己的婚姻长久不了,林白青也没有经营的心思。   但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她能生孩子,就不必担心给顾培留遗憾了。   这日子就要好好过下去,当然,她也准备给顾培个大惊喜,做戏做全套,遂也先打电话到西雅图西餐厅提前订了个雅座让留着。   第二天,等着顾培快下班时林白青直接上医院,就接人去了。   这时她想的是,等到了餐厅,吃饭的时候再告诉顾培那个大惊喜,让他好好开心一下。   林白青甚至可以想象到,一旦听说自己终于要当爸爸了,顾培得多惊喜。   但世间的凡事,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   她兴冲冲而来,先到顾培办公室,没找着人。   她于是又到了试验室,一问,顾培也不在。   林白青于是又给柳连枝打了个电话,问,看她是否见过顾培。   柳连枝自开年以来,就一直在盯新大楼,不常来军医院,也说没见过。   订好了馆子,揣着怀孕的消息,却找不到丈夫了?   会不会俩人是错过了,他已经回家了?   此时已经下班了,办公楼上的人也走完了。   林白青正准备要走,却听见远处传来顾培的声音来:“孩子是健康的,正常的,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我也为我刚才的行为,对老爷子造成的困扰表示歉意,在此,我先向他表达我由衷的歉意,还有……”   啥,顾培在跟人说对不起?   林白青回头,就见从走廊尽头来了一群人,顾培就在其中。   儿科,泌尿科,妇科的几个主任都在。   另有一个男人,怀里抱了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正好林白青回头,他粗着嗓门说:“我爸好好一个人被你冤枉成了老流氓,老色鬼,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没门!”   另有个老太太也起了哭腔:“我家老头清清白白一个人,被你冤枉了,名声都给搞臭了,我不管,我要你赔钱。”   那男的也说:“对对,要给我爸赔钱,赔偿他……精神损失费!”   几个主任一听不乐意了,一个说:“大妈,顾大夫也是为了你家孩子好,孩子的心脏手术是他做的,也是孩子说了不舒服,他征求了你们的意见,你们同意后他才请我们来给孩子做检查的,我们这帮大夫忙碌半天了,免费给孩子做了检查,查出来孩子是好的,又不要你掏钱,顾大夫倒个歉就行了,赔钱?至于吗。”   当医生的,倒是什么事都能遇到。   这听起来像是顾培手里出了医疗事故,但又不像普通的医疗事故。   林白青正准备上前问问,就听那老太太连哭带捶胸:“大夫啊,你们讲点理吧,我家老头子都六十了,被你们这军大夫冤枉成啥了。还有,我们这孩子才五岁呀,万一本来孩子是好的,被你们查坏了呢?”   “对啊,我家孩子要被你们查坏了,那啥膜要是被你们捅坏了,长大了还嫁不嫁人了,这不能一个道歉就了事,必须赔钱!”男人搭腔说。   老太太又说:“最少赔五百块!”   男人说:“五百哪够,要一千!”   张嘴就讹一千块?   主任医生们一月工资也才七八百,他尽然敢要一千?   有个主任指着小女孩说:“大妈,凡事咱们得讲理,是这孩子跟顾军医说爷爷摸过她……”   “她爷爷只是帮孩子揉肚子!”老太太说。   “但孩子也亲口说了,有一段时间她尿尿的地方会疼会痒,对吧,刚才孩子也跟我说过自己尿尿的地方偶尔会很痒,我们是因为这个才给孩子做检查的,孩子是好的,大家都高兴。让顾军医给您道歉可以,赔钱?您可真是钻钱眼里了你!”   林白青虽然还不知道全过程,但大概猜到了,那女孩是顾培的病人,应该是孩子自己说□□不舒服,还说爷爷摸过自己,他在跟家长商议后,就给孩子做了个全方位的检查。   检查完,既各科主任都认为孩子没问题,也就证明孩子没有被性.侵过,这本来是件好事情,但孩子家人不乐意了,反手又要索赔!   林白青正准备过去,就听顾培忽而语声沉沉,说:“可以的,我愿意赔钱,但是……”   别的主任们全是帮女的,一听顾培这话,都惊了,一个个七嘴八舌,有人说:“顾军医,您又没做错,凭啥赔钱?”   还有人说:“您不能赔,您想想,您这次要赔钱了,事情传出去,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他们带个孩子上医院来,让孩子说自己被性.侵了,我们又检查不出啥来,最后难道我们又赔人家一笔钱?”   “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故意教唆孩子,利用咱们医生的同情心赚钱!”另有人说。   一帮大夫七嘴八舌,那男人也不甘示弱,话也越说越难听了:“你们简直胡说八道,我们顾军医明明是为了孩子。”   老太太说:“女孩子呢,万一那层膜被你们弄没了呢,听这位军大夫的,赔钱,必须赔钱!”   顾培说:“赔钱可以,一千块也不是问题,但是我需要再找个医生,给这孩子再做个检查!”   几个主任觉得孩子没问题,也不知道顾培到底在怀疑啥,都说:“算了吧顾军医,孩子真没问题。”   但顾培较真了,他说:“儿童时期,一个女孩子如果不是遭受了什么感染,不可能出现生殖道发痒,发疼的问题,她肯定有问题,只是你们没有检查出来而已。”   儿科主任说:“顾军医,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咱国内的孩子,有些到了两三岁岁还穿开.裆裤,蹦一下磨一下的,会疼会痒,还挺常见的,算了吧,您就别较真了。”   另有个大夫说:“您没养过孩子就不知道,孩子呀,偶尔头疼脑热身上不舒服没啥的,也不是事事都要往最坏处想。”   而因为他愿意赔钱,孩子的爸爸倒是乐意了,说:“行行行,要查就查,我们配合!”   孩子的奶奶甚至说:“要不这样,也别别人了,你自己给孩子做检查吧。”   顾培望着这帮人,先看儿科主任,说:“一个女孩子,从出生就不应该穿开.裆裤,您是儿科大夫,应该知道开.裆裤对女孩子的害处,应该向患儿家属科普开.裆裤带来的危害才对,但您居然觉得它是正常的?”   儿科主任一噎。   在国内,就目前来说,孩子穿开.裆裤是常态,毕竟孩子小时候要拉要尿,城里还好,如果有爷爷奶奶专门照料,裤子洗的勤点,家长能做到一岁左右给孩子封裆,就了不得了。   农村孩子,不论男女孩,都是开裆裤穿到两三岁。   毕竟不像国外,有纸尿裤,还便宜,咱得结合实际情况呀。   她心说顾军医也太较真了吧。   双手抱臂,她不想再管这事儿了。   别的几个主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说话了。   顾培再看孩子的父亲:“我要重新找大夫做检查,是因为我确定您的孩子有些问题,但您同意让我做检查,只是因为想要钱吧,您把孩子当成什么,可以随意出售的商品。”   孩子爸爸也是一噎。   他并没那个想法,只是觉得顾培太多事儿,顺道讹他一笔嘛,谁叫他多事儿的。   就这样,为了个小女孩儿,顾培把自己搞的里外不是人了。   但他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拨开人群出来,准备去给妻子打电话。   但才走了两步,就见妻子站在夕阳落山后,光影昏暗的走廊里。   林白青甚少接顾培下班,尤其今天他还需要她,挺惊喜的,张嘴就问:“你怎么来了?”   “那个孩子有问题?”林白青问。   顾培说:“是一个我曾经给动过手术的患者,涉及泌尿,生殖系统,不是我的领域,我怕查不出问题来,你给孩子看看吧,看孩子总说疼说痒,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又说:“钱没问题的,我自己会掏的。”   话说,上辈子顾培做了院长后,军医院的儿科,从原本的普普通通一跃而起,就成全省第一优的儿科了。   而且他对儿科大夫要求极严,别的科室如果有医疗方面的过失,遗漏,他不会追的太紧,但对儿科大夫们,他严厉到近乎魔鬼的程度。   而一个太严厉的院长,大夫肯定是不喜欢的。   所以军医院的儿科虽然优秀,但儿科大夫们可不喜欢院长,背地里也总抱怨他太苛刻。   基于上辈子的经验,林白青大概知道那小女孩□□发痛发痒是为什么。   当然,还是猜测,她得检查了才能下定论。   但她也是突然想起来,其实不仅仅是对她,顾培对小青也特别好的。   他总会把电视台调到小青喜欢的频道,但凡小青要看电视,他就会顺手把垃圾桶摆过去,总是小青要吐壳时,就会看到,板着脸的姐夫送来了垃圾桶。   小青的拖鞋如果脏了,扔在洗澡间里,他也会顺手帮忙刷出来。   小青总念叨,说自打有了姐夫,她觉得自己都不是曾经那个的乡下姑娘了,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公主一样。   这样的顾培,要是有个女儿,他会怎么对待女儿,或者说,得把孩子宠成什么样?   随时就能给自己把脉的林神医有把握,她怀的是个女孩儿呢!   作者有话说:   顾培:宝宝?女宝宝?嗷~~ 第115章 激素   (婆婆来了)   小女孩的名字叫许娇, 才三岁,由顾培给她动的心脏手术。   手术非常成功,而今天,孩子是来复查的。   才三岁的小孩儿还不动隐私, 也不懂如何保护自己, 也是信任顾培, 女孩告诉他, 说自己被爷爷触摸过隐私部位, 还帮她涂过药。   一个才三岁的小女孩儿, 她的隐私部位能得什么病, 得了什么病非得爷爷来涂药?   顾培当既就判断,这很可能是一宗性侵案。   也是因为重视这个问题,几位主任会诊过了, 确定孩子的那层膜是完好的, 孩子的隐私部位部位也很正常,皮肤科的主任看到孩子大腿根部有些发黑, 不过她倾向于,那是孩子的体质, 以及刚生产时带出来的胎记,也没有太在意。   此时林白青在给孩子做检查, 几个主任也陪着她。   几个主任皆是女性,虽然已经看到了, 孩子的奶奶和爸爸不咋靠谱, 但这小女孩是个心脏病患儿,她爸爸卖掉房子给女儿动了手术, 可见他对女儿是有爱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 基于内心的善良,主任们更愿意相信孩子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全是善良人,也就觉得顾培的较真有点没意思。   当然,她们已经检查过一遍了,知道情况,所以林白青才掰开孩子的大腿,妇科主任就说:“我已经查过了,那个是完好的。”   三岁的小女孩儿,应该是因为心脏病才动过手术的缘故,很会配合大夫,连眼睛都闭上了,默默的,一言不发。   儿科主任说:“我观察过隐私部位了,没有任何炎症问题。”   见林白青在触摸孩子大腿根部橘皮化,粗糙的部位,皮肤科主任说:“有些孩子的胎记就会生到大腿根的位置,这应该是胎记。”   林白青点了点头,示意她们给孩子把裤子穿好,从检查室出来,问孩子爸爸:“孩子妈妈呢?”   爸爸先问:“没查出啥毛病吧?”   孩子的奶奶却问:“你们真的会赔我们钱?”   “孩子的事,我要跟她妈妈讲。”林白青说。   孩子爸爸看表,说:“她妈妈这会在外头练摊儿了,没时间来,你跟我说就成了。”   “摊在哪儿摆,我去找她。”林白青说。   孩子爸爸不耐烦了:“有啥事你说嘛,孩子是我闺女,真有谁敢动她,哪怕是她爷爷,我也饶不了他。”   几个来会诊的主任也懵了,凑过来问林白青:“还真有问题?”   她们既没看到撕裂,也没看到炎症,孩子处.女膜也是完好的,但林白青非说有问题,那到底是什么问题?   难不成孩子的爷爷还真的性.侵她了?   而因为林白青一直眉头紧锁,孩子的奶奶也有点怕了,但她手拍大腿,哭了起来:“你们这些大夫,穿的还是军装呢,人面兽心,我家老头子很老实一个人,我才不信他会欺负小孙孙,你们分明就是想给他身上泼脏水,想栽赃他。”   林白青没好气的说:“大妈,我说孩子有问题,不代表是她爷爷欺负了她,而且事情应该只有她妈妈才能管得了,别哭了,带我去找您儿媳妇,成吗?”   “这孩子一手由我带,你跟我说就成了,干嘛非要找我儿媳妇?”老太太跟林白青犟上了,孩子爸爸也一个劲儿说:“她妈妈忙的啥似的,跟她妈说没用,你跟我妈说就成了,到底啥事儿,还能不能说,再不说你就赶紧给钱,我们懒得跟你们在这儿纠缠。”   林白青不喜欢这种胡搅蛮缠的人,而且自怀孕,脾气都变暴躁了,见这人左推右搡,不带孩子去找孩子的妈妈,都想给他上拳头了。   不过就在这时,只听楼梯上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上来一个风尘朴朴,前着一只在旅行包,左右手还各提了一只旅行包的女人,上楼就在喊:“老公?”   小女孩一看到女人,立刻喊了起来:“妈妈,妈妈!”   男人也说:“那就是我媳妇儿,刚刚收摊找来了,到底啥问题,你快说吧!”   女人见走廊上站了一大堆大夫,还全是老专家,吓的包一扔,扑过来团上了女儿,哑声问:“我闺女出啥事了?”   林白青心里特别唏嘘,她问这女人:“大姐,你们家谁有脚气?”   女人团过女儿紧紧搂在怀里,说:“我公公我婆婆,我老公,都有。”   林白青明了了,手指老太太,先说:“要我猜的没错,你和你爱人下岗了,没啥收入,你公公婆婆是普通人,也没有退休金,对不对。”   女人吻了吻女儿的面颊,点了点头:“嗯。”   “因为你要摆摊赚钱,没时间照顾孩子,只能把她给你婆婆照顾,要我猜的没错,你婆婆经常为了这事摆功劳,吵架,说累,说不想带,于是你就得不停的哄着她,对吧!”林白青再说。   人嘛,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   而且普通人家,矛盾也都是鸡毛蒜皮的,它不算太大,还达不到让人日子活不下去的地步,但也不算小,毕竟每天早晨一睁眼就听到婆婆叽叽歪歪的骂声,谁的心情能感受?   女人紧紧环着孩子,抬头看一眼婆婆,恨恨点了点头:“嗯。”   林白青再说:“不是你婆婆就是你公公,把孩子的内裤跟大人的袜子一起洗了,然后,导致你女儿的会.阴位置感染了脚气,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这女人乍一听,吓的倒退两步。   脚气感染到会.阴,什么情况?   她一声尖叫:“妈,我月月给你生活费,忍着你每天叽叽歪歪的骂声,就是希望你能帮我好好带孩子,但你,你竟然让孩子下面生脚气,你故意的,就因为恨我??”   广省人对脚气并不陌生,一到夏天,有好些人两只脚丫起泡,泛白,蜕皮,对了,还有些老年人就喜欢扣烂脚,一边扣脚一边打牌,手才扣完脚,摸起牌就人出去,过阵子,跟他打牌的人一个个的,也都染上脚气了。   那种脚气,正常人看了很恶心的。   试问,当脚气感染到孩子的下面,那孩子得多痒,多难受?   关于孩子私.处感染过脚气的事情,老太太肯定知道,因为她在发现之后做过治疗,孩子属于脚气感染,到已经治好后的阶段。   这也是为什么孩子会跟顾培说自己原来痒过,现在不痒了。   而之所以说爷爷摸过她,其实是爷爷给她上过药。   一个辛辛苦苦在外奔波,做生意的女人,她生活的希望就是女儿,她那么辛苦也是为了女儿,此刻团着女儿,她眼里好似腾着两团火,要把婆婆烧死似的。   婆婆眼看已经瞒不过去了,也忙说:“就一次,我也是不小心的,而且我买了药,给孩子涂过药了,她早就好啦!”   所以女儿私.处还真的长过脚气?   从婆婆,公公,或者丈夫的臭脚丫上传染过去的脚气?   其实女儿前段时间一直在念叨,说肚子不舒服,小内内里面痒痒,要女人帮她抓,帮她挠一挠,女人因为摆摊太辛苦,回家只想睡觉,就会随口说:“去找你奶奶。”   那时她真没想到,女儿下面会生着脚气!   她看丈夫,冷冷问:“这事你原来知道吧,你明明早就知道你妈弄的我女儿染上脚气,却一直瞒着,不肯告诉我,对不对!”   孩子爸爸原来并不知情,但他是个男人,不喜欢在外面丢脸,而且男人嘛,还习惯性要护短父母,他大声说:“那不已经好了嘛,哭什么哭,没得丢脸,赶紧跟我回家。”   女人应该挺信任顾培的,上前问他:“顾军医,我家娇娇的感染真的好了吗?”   顾培实事求是,说:“脚气属于真菌感染,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想要彻底治愈并不容易。”   女人再看丈夫,看婆婆,冷笑:“看看你们一家干的好事!”咬牙切齿的,又说:“我要离婚,现在就离,孩子归我,你们这家比猪狗还脏的东西,就跟你们的脚气过去吧,过一辈子!”   老太太眼看婆婆要抱走孙女,又着急了,高声说:“不就是个脚气嘛,随便涂点药就好了,孩子好了,我们也都好了。”   再看顾培,又说:“枉你生的一表人材,竟然连个脚气都治不好,可真是白瞎了你的好长相,老太太我告诉你吧,外面小诊所里五毛钱的脚气膏,治脚气百试百灵,晚上一涂,第二天起来脚丫子光光滑滑,啥叫神医,那才叫神医!”   什么神医能一夜治好脚气?   现场所有人都感兴趣了,包括孩子妈妈。   但林白青语气一扬:“你确定好了?”   拍拍孩子的小屁屁,她说:“大妈,你给孩子用的是激素,只是暂时抑制住了炎症,但是,激素造成了孩子大腿根位置的色素沉着,而且激素还是真菌的温床,只会让它蓬勃繁殖,它只能暂时抑制炎症,非但没有根治,反而会叫孩子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孩子越严重,你们就越要给她上激素吧,最后就造成了黑色素的沉着,所以孩子的大腿位置才会发黑,而且她正在发育期,激素还有可能造成她骨质疏松,长不高个子!”   孩子妈妈听她这样讲,能不生气?   她气的鬓角突突直跳,两腿发软,站都站不住,得靠林白青扶着才能站稳了。   她问:“大夫,有没有能彻底治愈孩子的药物,能不能把她大腿上那黑斑也治一治,要不然……”   要不然,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儿,就因为奶奶造孽,以后长大了,私.处,大腿黑成那样,那得多自卑?   关于治脚气,中医也有药,但见效比较慢,而西医有很多抑制真菌的药物,只要开对了,价格很便宜,以后注意点,讲究点卫生,就不会再复发了。   林白青看皮肤科主任,说:“麻烦您帮孩子开些药吧,治疗脚气的就好。”   皮肤科主任说:“这会药房关门了,明天一早吧,一早我就开。”   又感慨说:“小林大夫您的眼光还真跟我们不一样,孩子腿上那黑斑,我真当是胎记呢,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真相虽然跟猥.亵,性.侵没有关系,但也够叫人生气,无语的。   儿科主任也挺自责的,而就在刚才,她还嫌顾培太较真,太多事。   此时想想,虽不是猥.亵,但一个孩子□□被脚气侵蚀,又是起泡又是气皮的,那得多痒,多难受?   而她呢,快五十岁了,儿科主任,在诊疗方面竟然没有林白青个小大夫也经验,真是惭愧。   她们虽然是医生,但她都是军人,做事风格直白,不喜欢绕弯弯,所以儿科主任干脆的跟林白青说:“今天这个孩子的病,我得做个认真的检讨,也谢谢林大夫您的指教。”   又看皮肤科主任:“激素会造成黑色素沉着,这应该是皮肤科的常识性问题吧,闹了半天,竟然要一个中医大夫来提醒你,你们皮肤科怎么搞的?”   林白青忙说:“不怪她的,目前激素类药品才刚刚投放市场,一些小诊所没有资质的大夫们发现它见效快,就习惯于滥用了,大家相互责备没啥用的,希望国家能尽快出台政策,规范市场吧。”   激素虽好,不能滥用。   而自九十年代起,从乡下的赤脚大夫,倒城市里的小诊所,一针激素包治百病,对于激素的滥用将会造成大量终身骨质疏松,水牛背,皮肤色素沉着的病人。   这种乱象现在才刚刚开始,以后还会愈演愈烈的。   林白青一己之力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是尽可能的多科普,多呼吁,希望能少一些人上当受害。   女孩的妈妈应该是下定决心要离婚了,把大包挂到脖子上,再抱起女儿,艰难的往楼下去了。   她的丈夫,婆婆都试图要帮她,但被女人用一声低低的滚给吼开了。   不过看到林白青伸手来帮自己时,她欣然接受了。   正好林白青和顾培也要出去,遂顺路把这位女同志和她女儿带上,要送她们回家。   这小女孩的名字叫许娇,顾培虽然帮她动了手术,但因为许娇的妈妈一直在摆摊,很少来医院照料,所以他跟许娇妈妈并不熟悉,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许娇妈妈居然姓卓,名字叫卓娅。   林白青说:“大姐,咱们东海姓卓的人家应该不多吧,您这个姓氏我今天还是头一回听!”   她唯独听过的,是顾培的母亲姓卓,除此之外,再没碰到过姓卓的人。   卓娅女士笑着说:“卓是小姓,解放前,在整个广省也就只有几户人家,而且大多数都在解放时跑对岸了,留下来总共就那么三五户。”   这时在开车的顾培忽而问:“卓大姐,你跟海外的,尤其是对岸的,姓卓的人家应该没什么往来吧?”   卓娅笑着说:“还挺巧的呢,原来确实没联络,但最近老有人从对岸拍电报给我,自称是我姑妈,说想获得我的允许,回国探亲。”   因为92共识的达成,目前大陆和对岸互通往来了,而曾经逃到对岸的居民,只要在大陆有亲属,且亲属愿意接纳,他们就可以回国探亲了。   同样姓卓的,是卓雅的姑妈?   那得五十多岁吧。   林白青心里浮现出一个可能性来,但她又觉得应该没那么巧合。   而就在这时,顾培又问:“你的姑妈?她的名字是不是叫卓言君,今年大概52岁。”   “对呀,顾军医您怎么知道的,您认识我姑妈。”卓娅笑问。   顾培抽了抽唇角,但过了好半天,却淡淡说:“不认识。”   他开车开的又快又好,此时到了卓娅指定的地方,他停车,下车帮卓娅女士把她的大包一只只都搬下车,又主动帮她提进了巷子,提进院子里,这才又回到了车上。   这次,坐在驾驶座上好半天,他一动不动。   林白青看男人魂不守舍的,伸手抚上他的手,问:“卓言君是不是你母亲?”   她记得的,他妈就叫卓言君。   林白青心说该不会那么巧,卓娅刚才说的海外姑妈就是卓言君吧?   事实还真就那么巧。   顾培点了点头,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她就给我打过电话,说想来大陆,需要一份亲属证明,得由我签字,但我给拒绝了。真是没想到,她竟然为了能回来,四处联络同姓的同族人,还四处攀附,乱认亲戚。”   在上辈子,林白青连卓言君的名字都没听过,更是从来没有见过她,也从未听顾培提起过她。   但这辈子也够神奇的,她居然会回国?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卓言君特别恨顾培,而且小时候还总喜欢用各种隐蔽的手段虐待他。   再加上她二婚嫁了个RI本人,顾培也早就不认她了。   可她毕竟是顾培的生母,当她来了国内,如果他执意照顾培,顾培见是不见,理是不理?   再说了,既然她是嫁到了桥本家,那她会不会像当初的玉子一样,来跟林白青提很多无理要求。   当然了,林白青是连乔麦穗那种泼妇都不怕的人,更不会怕卓言君。   但看得出来,此刻的顾培情绪特别差。   一个人,童年时代的幸福,他会记得一辈子,童年时期的痛苦,他一样也会永远记得的,而显然,卓言君就是顾培童年生活中的阴影,虽然目前只是听说她要来,但仅仅只是听说,就够叫他情绪低落的了。   他还没启动车,正怔怔的坐着,在出神。   林白青也还没跟他讲今晚定了饭的事,但她觉得有必要在此刻说点开心的事情让丈夫振作起来。   摇了摇他的手,林白青说:“顾培同志,那个……唔……我吧……”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顾培以为妻子身体不舒服,已经很紧张了。   “我吧,怀孕了!”林白青抿唇一笑,她已经别不住了,又说:“大概率是个女宝宝!”   男人蓦的扭头,嗓音沙哑:“怀上了?”   他喉头剧烈抽动着,语气磕磕巴巴:“真的是女宝宝?”   作者有话说:   白青:林神医自己捉脉,结果有保障。   作者:不一定喔,别忘了医不自治呀,哈哈哈! 第116章 内有孕妇   (您要真是他妈妈,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医术水平吧)   顾培良久的粗喘着, 过了半天,就在林白青以为他要狂喜,激动,说不定还要哭一场时, 就听他声音很轻柔的说:“你都怀孕了, 为什么还要来接我?”   又替她系好安全带, 柔声问:“你想吃什么, 是回家让小青做, 还是想出去吃?”   他这反应有点太不激动了, 搞得林白青有点失落, 但她已经很饿了,而且订了自己最喜欢的餐厅,拍拍车前盖, 她说:“咱们去吃西餐吧。”   “西雅图吧, 好。”顾培说着,发动了车。   他虽然性格文静, 内敛,但开车向来很快, 尤其军牌,又没人敢超他别他, 就养成他个喜欢开快车的习惯。   不过今天他车开的格外慢,林白青估计他是因为还没准备好当爸爸, 在想当爸爸的事, 遂也没有催他,一路到了餐厅, 顾培一坐下, 点完菜就又起身了。   林白青看到了, 他跑到吧台,不知道跟吧台交涉了些什么,然后餐厅原本播放的迪斯科音乐就变成舒缓的钢琴曲了。   他相貌生的好看,说话声音柔和,气质又很斯文,是那种天生会被人喜欢,尊重的人。   在吧台跟经理聊了会儿,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又跟着经理一起不见了,而等他再回来时,林白青的鸡排已经一起上来了。   正好她饿的肚子咕咕叫,而今天的鸡排,外面格外酥,内里还流汁儿,格外好吃。   不一会儿,她的罗宋汤和面包也来了。   叫她意外的是,今天的面包是经理亲自端来的,而且一来,经理就问林白青:“是怀孕了胃口不好吗?这面包刚刚烤出来,特别酥脆,汤里的牛肉,我专门交待后厨从一块西冷牛排上取的,而且是主厨亲自做的,您尝尝,看能不能开胃口。”   林白青:“……”   她怀上顶多一周,哪里来的孕吐?   而且怀孕初期是要瞒着人的。   顾培倒好,都告诉餐厅经理啦?   林白青拿面包去蘸汤吃,果然,汤酸酸甜甜足够开胃,面包酥脆掉渣,入口即化,好吃。   这就是孕妇可以享有的优待吗?   林白青心里美滋滋的。   但她两辈子才怀上一胎孩子,当然比谁都小心,舒舒服服吃了一顿饭,回家时,她就郑重提醒男人:“顾培同志,孕初期是只能一家人知道,要瞒着外人的,要不然……”   “要不然会怎么样?”顾培车开的蜗牛爬似的,问的如临大敌。   天还早,林白青也不着急回家,就任由丈夫慢慢走着,趁势给他科普了一下关于孕初期因为胎没坐稳,易流产,所以要瞒着人的事,然后说:“虽然它是封建迷信,但咱们为了能顺利把宝宝生下来,咱们就好好遵守吧。”   “三个月不能提,那可不可以买衣服呢,还有玩具,对了,胎教,是不是也不能做?”顾培若有所思。   林白青:“……”   现在胎儿还没有一颗纽扣大,就买衣服玩具还要做胎教,顾培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而他越是小心,就越会出问题。   灵丹堂当然早就下班了。   但今天从外地发来一批中药材,穆成扬和小青俩负责等着接药材,收拾药材。   小青因为看到姐姐和姐夫感情好,她其实也想早点结婚。可不论她怎么暗示,穆成扬都不接招,绝口不提结婚。   而自从前段时间,穆家的祖传膏药贴拿到军准字号,卫生准字号,张柔嘉隔三差五就会给穆成扬打个电话,或者来灵丹堂找他。   虽然她每次来,穆成扬都表现的不咸不淡,但他也从来没明确说过,叫张柔佳不要再来找他了。   小青心里委屈,她还泼辣,有好几次跟张柔佳差点吵起来,都是刘大夫和林白青从中调节。   但她和张柔佳关系不好,满药堂的人都知道。   小青也知道张柔佳比自己更漂亮,优秀,文化层次高吧,还是有军籍的大夫,两厢比较,穆成扬肯定跟张柔佳更有共同语言。   如果她心高气傲点,就该放弃的,但她又不死心,眼看药材快搬完了,她眼珠子一转,就对穆成扬说:“哎,穆大哥,张柔佳大夫来了……哎呀,她怎么哭啦!”   穆成扬搬了一大袋中药,艰难回头,见巷口冷冷清清,于是说:“没有呀!”   小青看他累成那样还要挣扎着回头,心里拈酸,故意又说:“哎呀,她怎么哭着走啦,难道谁欺负她了?”   这都夜里11点了,张柔佳要是哭着来,又哭着跑了,就肯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穆成扬快跑几步把药材放到库房门口,转身就往铁门外跑。   而他一出门,恰好迎上吃完饭回来的林白青要进门,顾培也在,还顺手从外面扛了一大袋药材,大晚上的,两个要进门,一个要出门,三个人眼看撞到一起。   林白青会轻功,当然提腿就躲,顾培和穆成扬撞到了一起,顾培被穆成扬撞的眼冒金星不说,肩上扛的药材都差点洒地上。   而要药材洒了,就会洒到林白青身上。   顾培差点就要骂人,说妻子怀孕的事了。   但他差点脱口而出吧,又想起来妻子怀孕还不到三个月,为了保胎成功,不能往外说。   顾培哑声唤:“小穆同志!”   穆成扬:“顾哥您有事?”   看丈夫面色狰狞,林白青以为他这次必定要激动了,发火了,正准备要劝劝他不要大惊小怪的。   但并没有,顾培回头看眼她,温声说:“以后进了药材,你要搬不动就别搬了,留到我下班,我来搬。”   穆成扬才被小青捉弄了一回,顾培又给他一通说,搞得他云山雾罩的。   顾不及说别的,他匆匆出门了。   出门看了一圈,没找到张柔佳,于是又折了回来,这时顾培在搬药材,小青正在给跟姐姐小声聊天,看到他,立刻笑的幸灾乐祸的,还撇着嘴,好像早就知道他会上当似的。   电光火石间,穆成扬明白什么了。   他看待小青跟看林白青一样,更多的是当成妹妹,当然也比较随性,伸手就来揪她耳朵:“好你个小丫头,敢捉弄我,看我不收拾到你哭着叫哥哥!”   “哎呀,你揪我耳朵干嘛,快放开,疼!”小青说着,打开穆成扬的手,转身就跑。   林白青也习惯性护妹妹:“师哥行了吧,少欺负我妹!”   “就是你总护着,偏袒着,小青才总爱捉弄我的,我今天非收拾她不可,你要敢护她,我连你一起收拾。”穆成扬说着,伸手就拉人。   而顾培,在这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打斗中,再度不咸不淡的,让穆成扬摸不着头脑了,他径自走到三人中间,一脸严肃而又正经的温柔:“小穆同志!”   “顾哥您又有事,什么事?”穆成扬问。   林白青都不知道顾培是怎么做到的,说他激动吧,他并不激动,对于她怀孕这件事,他表现的特别平和,甚至,过于平和了。   但要说他不激动吧,他又敏感的让人匪夷所思。   他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们还都是医生,为了能做到让患者从心理上更加信赖你们,以后就别总是打打闹闹的了。”   “我们没打闹呀,开开玩笑而已。”穆成扬说着,还要伸手去够小青,要打她。   顾培还扛着一大袋药材,迅速插到俩人中间,虽然不说话,但目光既严肃且严厉,盯着穆成扬,仿佛再说:还说你俩没打闹?   穆成扬觉得顾培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觉得他一点人味都没有,好没意思。   顺着他的话茬,穆成扬眼看着小青,挑眉说:“对对对,咱可是老中医,得注意影响,以后大不了不理某人就完了,跟她打闹,我还嫌失我的身份呢。”   虽然事情是小青挑的头,也是她不对。   她也是想逼着穆成扬要不表态要不就算了的,但听他明着当面说以后就不理她了,心里还是挺酸涩的。   她也是有脾气的,拉过姐姐的手,她边走,边气呼呼的说:“打量谁稀罕理你呢,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哼!”   在林白青看来,妹妹这等于是,正式宣告自己和穆成扬一年多的暧昧期结束了,无疾而终了,小青心里肯定会伤心的,作为亲人,他们可以不去掺和,干涉,但不能落井下石的。   可顾培为了消除一切有可能影响到他的小崽子出生的隐患,竟然丧心病狂到,去干涉小青的感情,还用的是激将法!   他说:“可是小青,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明天或者后天大概就会跟他和好,继续打打闹闹的。”   “我跟他和好?姐夫,你,你别太小瞧人了,我要跟他和好我就是小狗,哼!”小青说着,气呼呼的跑了。   顾培一脸严肃,还忧心忡忡的,但眼角却暗压着奸计得逞后的得意。   因为还不到三个月,暂时还不能告诉别人的,当然,爷爷,外婆,妈妈,林白青都没有说,准备等三个月了,先打个b超,确定孩子一切都顺利,正常,再跟大家说。   转眼就快一个月了,这时,林白青曾经那无比敏锐的味觉也渐渐消失了,不过她并没有困扰大多数孕妇的孕吐,胃口也很好,而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的味觉和嗅觉消失了,但是捉脉时,指间却变得无比灵敏,行针时分寸也比原来更准了。   所以于她来说,孕初期是一段虽然新奇,但对她的工作和生活影响并不大的旅程。   不过顾培就不一样了。   他虽然没有因为她怀孕而表现出过狂喜和激动,但是,他真的是做到了事无巨细。   首先是吃,知道林白青不喜欢按时吃饭,一到饭点,要不打电话,要不就是趁着工作空闲亲自来一趟,他总要盯着林白青按时吃饭的。   他并没有大张旗鼓搞胎教,但是,他成了诊所矛盾纠纷小队的小队长,就小青,在他的挑拨和怂恿下,跟穆成扬彻底划清界限了,俩人再不会楼上楼下跑来跑去打打闹闹了。   而随着他俩变得严肃,整个诊所的氛围被带的严肃而又凝重,新来的实习医生们一看老大夫们那么严肃,也就不敢随意没大没小跟林白青开玩笑了。   而小青心情其实并不好,她心情一不好吧,对病人和病人家属也就很苛刻了,有谁想吵架闹事插队的,她都不跟人吵,直接报警处理!   所以,本来热闹的跟菜市场,庙会似的诊所,突然间就变得安静整齐,井然有序了,而这,其实比趴在肚皮上做胎教,效果更好。   顾培每天既平和,又有种莫名的,暗压着的烦躁,而这种烦躁,在突然某一天,差一点就要被点燃了。   是这样的,这天,林白青一直在上门问诊的那两肝硬化病人,邓次方兄弟,邓次方的大哥邓大方感冒了一场,估计是怕麻烦林白青,自己在外面买了点药吃,也不知道吃的到底是什么药,第二天一下子就腹水了。   林白青急着去看病人,大周末的,让顾培送自己。   然后就,车在大路上追尾了!   后车的司机大概是没有专心看路,红灯没停,直接怼到了顾培车的后屁股上。   汽车追尾的撞击力很强的,顾培系了安全带,都被撞到了方向盘上,头上撞了一个包,林白青坐在后面,虽然也系了安全带,但还是被撞到前座椅被上,额头也撞了一个包。   一看撞的是军牌,后车司机也很害怕,一个劲儿的道歉,而顾培只说了一句话,一句犯忌讳的话:“我的车上有孕妇!”   “哎呀,同志,咱是真不知道您车上有孕妇,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后车司机说:“要不这样,我掏钱,咱们带孕妇去医院做个检查?”   “不需要!”顾培气呼呼的说。   虽然后车司机一再道歉,但顾培理都没理对方要求私下处理的态度,选择了报案。   之后,立刻把妻子拉到医院去做检查。   一路望着马路上越来越多,且不守规矩,横冲直撞的车,他脸上的表情格外沉重。   但他自己可以慢,别的车他又管不了,怎么办?   其实林白青觉得没啥的,胎儿没那么脆弱,顾培也没必要那么大惊小怪,而且这件事他是找不到解决办法的,他没必要为了这种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去消耗自己。   当然,这时的林白青也想不到,顾培为了他的崽,能做到那一步!   ……   这年头,国内汽车市场才刚刚起步,座椅配件什么的有,但诸如车载音响,车内饰品一类的配件,目前还特别少。   而车贴,市面上压根儿就没有。   不过这难不倒顾培的。   他找了一家广告喷绘公司,跟老板商量,研究,亲力亲为的盯着,让老板帮他喷了几个字:内有孕妇!   目前宝宝没满三个月,还不能。   但等孩子三个月了,只要妻子坐他的车,顾培就打算把它贴到车后窗上。   能避免一点是一点,他虽然没有表现的太过激动,但他会尽可能的,把一切有可能伤害到妻子和孩子的风险降到最低。   他耐心,从容,理性,且平和,有条不紊。   不过就好似宿命一般,强大,冷静,理智的顾培,终于还是遇到了他人生中的最大考。   这不,他刚刚拿回车贴,做的是国外相对比较少,也比较麻烦,但可以反复使用的静电车贴。   他正在试着贴车贴,就看到许娇小朋友的妈妈卓娅,陪着一个女人从门诊大楼那边绕了过来。   这女人五十多岁,高瘦,烫发,皮肤跟顾培一样,呈象牙般的白色,但她上了年纪了,皮肤就跟有了年月的象牙一般,月白中透着腊黄。   顾培在看到女人的那一刻,瞳孔地震,因为那是他的母亲,卓言君!   ……   “卓姑妈,您真是顾军医的母亲吗,咱们真的有亲戚关系?”卓娅问。   卓言君驻步在办公楼下,说:“当然。”   她的语气里满满的一言难尽,仿佛顾培是她儿子,是件很丢脸的事。   又说:“他小时候可毛燥,可冒失了,总是闯祸,后来去了奥美工作,说是自己辞职,但我估计他应该是闯了祸被人辞退的,也就你们大陆军方不嫌弃他,还愿意给他一份工作吧,挺好的!”   卓娅半信半疑:“卓姑妈,您确定您真是顾军医的母亲吗,您难道不知道吗,我女儿心脏先天有问题,就是他做的手术,修复的特别好,您要真是他妈妈,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医术水平吧,我不敢接待您了,要不这样,您另找个亲戚接收您吧,成吗?”   卓言君也很疑惑,小时候那个冲动,冒失,木讷,因为天生肢体不协调而笨手笨脚的小男孩,pio,他居然真的做了医生,还能做无比复杂的心脏手术?   确定?   作者有话说:   白青:仿佛听到有人在放屁,好臭! 第117章 私立医院   (你要不喜欢,我帮你赶走她!)   卓娅的女儿许娇是先心病, 一开始,是在一家名字叫友谊医院的地方做治疗的,但治疗效果并不好,孩子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也是友谊医院推荐, 让卓娅到军医院找顾培做的手术。   就在同一时间, 对岸有人通过两岸交流互通会频繁跟她联络, 自称是她的姑妈, 想要通过她的关系回国来探亲。   这几年有很多解放时逃到对岸的人都回来探亲了, 他们大多生活的很好, 男人墨镜西服,女人穿金戴银,而且出手阔绰, 还喜欢介绍大陆的亲人出国, 去对岸,或者去ri本打工。   二十年前要说谁有海外关系, 那叫催命符,小将们抓住了非斗死你不可, 但现在不一样了,要说谁要有海外关系, 就仿佛身上镀了一层金,立刻高人一等。   卓娅虽然不记得自己哪儿来个姑妈, 但鉴于好奇, 还是同意了她来大陆探亲的请求,帮她签了字, 让她来大陆了。   那个她所谓的姑妈, 就是卓言君。   而这卓言君一来, 开门见山就说自己是顾培的母亲,让卓娅带自己去见他。   顾培是海军医院专门的主刀医生,也是目前医院最年轻的常务副院长,门诊大楼前关于医生的介绍栏他排在第一,据简介介绍,他还是全军军医比赛中的第一名,可奇怪的是,卓言君身为他的母亲,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话说,当初两岸交流协会的人曾经专门叮嘱过卓娅,说对岸来的亲属可以接纳,也可以招待,但有一点要注意,就是一定不能应对方的要求,带对岸亲属去我们国家的军事设施,以及军事基地,这种一旦被查出来,会被定意为间谍,而且是要判刑的。   军医院因为已经开放民用了,所以不算军事设施,而要在原来,卓娅对军事设施啥的并没有概念,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女儿许娇原来在友谊医院,一月光吃药就得四百多块,但在军医院,因为她属于贫困家庭,用药做手术全是免费的,顾培还帮许娇申请了一月五十块的营养费,卓娅又怎么能害他?   越想越觉得不对,卓娅脱口而出:“阿姨,您该不会是个间谍,是来害我们大陆军人的吧,这不行,我要给交流协会反映,送你走!”   但她还没触到卓言君,她一口湾岛腔尖叫了起来:“你介个大陆人怎么酱紫!”   卓娅没听懂,一愣:“你说啥?”   这是军医院办公楼的门前,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卓言君双手抱臂,一脸恐惧,那口软溜溜的对岸腔因为各种热播的影视剧而很能吸引人的。她又说:“我几系来探望亲人的,不系摇钱树,你不要再逼着我要钱了好不好?”   卓娅再一愣:“什么摇不摇钱树的,你在说啥呀,我听不懂。”   不过看她要往办公楼里去,还是追了过去:“卓姑妈,咱先把话说清楚!”   卓言君又是哎呀一声:“不要碰人家了啦!”   这下有好多人都停了下来,在看她俩,有个女同志还上前来,问卓娅:“你跟这位阿姨动手了?”又说:“这是来探亲的台胞,是你亲属吧,亲人之间,她还是长辈,咱就不说礼貌了,你不应该动手吧,你这要上了新闻,成啥了?”   卓娅是个下了岗,在摆地摊的普通人,听说家有海外关系时,也曾怦然心动,想着海外来的亲人能不能稍稍帮忙缓解一下经济情况,但她这所谓的‘姑妈’来了之后,既不跟她叙旧,也不见她的家人,在东海宾馆登了一间房,然后马不停蹄的就要见顾培,卓娅当然觉得不对。   而卓言君这样一闹,她就算再傻,也懂了,对方来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顾培。   而她要再阻止,就成打长辈,破坏两岸关系的凶手了。   但她要不阻止卓言君,万一害了顾军医呢?   那可是救了她女儿一命的人呀。   而就在卓娅左右为难时,就听身后响起顾培的声音:“Hi,卓女士!”   同一时间,卓娅回头,卓言君也回头,就连那位劝架的女同志也回了头。   “顾军医?”   “Hi,Pio!”卓言君说:“他是我的儿子,中文名应该是,呃,普里奥!”   顾培小心收起车贴,也不看卓言君,径自往前走。   卓言君自然跟着。   而他才走了不几步,就听卓言君用英文说:“Pio,你的鞋子居然钉了铁掌,你的衣服看起来质量很差,天啦,Pio,那辆破旧的车是属于你的吗,你在大陆竟然过的这样寒酸的吗?”   在医疗垃圾通道门口止步,顾培猛然转身,冷冷望着卓言君,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问:“你不是桥本治业的会长夫人吗,桥本制业连一张签证都帮你办不下来,要让你用那么曲折的,亲属探亲的方式才能回国?”   卓言君纠正说:“你桥本叔叔目前只是副会长。”   顾培唇角一抽,再问:“你找我做什么呢,想让军医院引进桥本制业的器材,还是药品,身为副会长夫人,你已经沦落到,要亲自跑销售的地步了?”   卓言君猛然往后退了两步。   她其实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顾培了。   而在她的记忆里,他永远只会无措的袖着双手,眼睛跟绵羊似的望着她。   当然了,那是必须的。   因为他是她的罪人,他在她身上所犯的罪他这辈子都洗刷不掉!   可十多年未见,他是怎么变的,他笨拙的双手是怎么能做手术的,他又是怎么变的,当看着她时再无愧疚,害怕之感,甚至还能那么理直气壮的?   他难道忘了,他曾经做的蠢事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卓言君生气了,依然是口湾岛腔:“Pio,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麻妈说话?”   此刻的顾培,是包括林白青在内,所有的熟人印象中的顾培。   但他跟卓言君记忆里那个愚蠢的,笨拙的顾培大相径庭。   他冷静,理智,声温。他说:“卓女士,早在我父亲去世,你拿走玄铁金针时我就说过,我们再无母子关系,永远都不会再有,所以我们现在只是陌生人。”   卓言君手指,颤抖着说:“我没有拿过你爸比的金针,我可以发誓,如果拿了,让天打了我,雷劈了我。”   关于玄铁金针,一开始,顾培就认为是卓言君拿走了的。   那是在顾克办好所有的手续,将要回国的前夕,卓言君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骗的顾克打开家门,私底下跟她见了一面,然后他准备带回国的玄铁金针就不见了,而他自己,在卓言君离开两个小时后,在沙发上与世长辞。   死因是奎宁中毒。   后来,当楚春亭把玄铁金针塞到林白青的包里,当她拿出来给顾培看时,顾培虽然认识针,但很疑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误解了卓言君。   直到再后来,楚青集说针是他从卓言君手里偷来的,顾培才理清了脉络。   果然,他父亲顾克就是卓言君害死的。   金针也是她那天偷走的。   而她之所以要偷金针,是因为桥本家族堂兄众多,如今的老会长已经九十多岁了,卓言君的丈夫桥本十一是老会长的幼弟,也是下一任会长的有力人选。   而想在所有副会长中脱颖而出,就必须对企业有巨大的贡献,而玄铁金针,就是那个,能让他一举坐上会长之位的,巨大贡献!   当然,现在不可能了,因为针兜兜转转,物归原主,回到林白青手里了。   但卓言君以那么曲折的方式回国,就必定有所图谋。   而在国内的西医医疗市场仿如一片巨大的,未被开发的蓝海,中医又在跃跃欲试,冲向国际市场的今天,卓言君来会是为了什么?   想帮桥本制业的药品和器械销进军医院,还是针对林白青所代表的中医?   再往前走几步,眼看到保安亭了,顾培再问:“说吧,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曾经,卓言君当着她的前夫,现任丈夫,几个儿子,所有人的面指着顾培怒吼过,说他是个魔鬼,恶魔,还说她永远不会承认他是自己生的。   但现在,也不知所图为何,可她突然就仿佛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一般,柔声说:“Pio,我是麻妈,我是来看你的,我听说你结婚了……”   顾培止步,又退了回来,声温:“你也知道我结婚了?”   见他容色忽而变的温和,眸光柔柔的,卓言君以为是因为自己终于愿意关心儿子一下了,而孩子嘛,终归是渴望母爱的,她以为他终于心软了,遂一笑,说:“当然啦,她叫林白青吧,我看过她的照片,好漂亮的女孩,还是位中医!”   关于她是为何而来,顾培当然会仔仔细细的追查,追查的清清楚楚。   而他,天性不喜与人恶语相向的。   但在听到卓言君提起林白青时,因为父亲之死憋在心里的火,因为妻子怀孕而引发的焦虑,以及自打归国,所见识的,ri系汉医的阴暗与卑鄙,在这一刻交织成了一团焰火,让他彻底爆发了。   “你害死我父亲还不够,甚至打起了我爱人的主意?”他逼近一步。   卓言君后退一步,先说:“Pio,我真的没有害过你爸爸。”   又说:“我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林白青的照片,才知道她是我最小的儿媳妇。”   顾培的面色是铁青的,他的目光也是卓言君从未见过的寒冽。   步步逼近,他说:“卓女士,也许我还触碰不到桥本十一,但只要他敢来国内,只要你敢碰林白青一根手指头,你们的下场,只会比桥本九郎更惨!”   去年因为白内障而去灵丹堂做治疗的桥本九郎,是桥本制业最好的针灸专家,来本来是想来偷方子的,结果偷方子不成,反而被废了双手。   这事卓言君果然知道。   她一声尖叫:“Pio,那件事是你做的,对吗,桥本九郎的手是你废的。”   顾培声寒:“对你和桥本十一,我只会更狠,更加没有底线!”   “我就知道你是个恶魔,果然,你最终长成了恶魔,魔鬼!”卓言君尖叫说。   但她失控了,顾培并没有,到了岗亭,示意警卫出来,指了指卓言君,他说:“那个女人一直试图接近我的试验室,而且她是湾岛籍,你把她带到警卫部门去做个登记,调查一下,情报科那边,我也会打招呼的。”   年轻的小警卫还是头一回经历这种事:“间……间谍?”   虽然这年头讲究两岸一家亲,但越是这种时候,军事单位面临的压力最大。   因为一旦有军事方面的情报被泄露,从上到下,一个单位要被全体问责的。   见顾培点头,小警卫立刻敬礼:“好的,我马上!”   跑步向前,他向卓言君敬礼,说明来意:“女士,请您跟我走一趟。”   “你……你个大陆仔,你想干什么,你想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卓言君问。   小警卫说:“不不,只是希望您能配合我的调查。”   在来之前,卓言君以为曾经,小时候那么渴望过母爱,渴望自己能多看他一眼的顾培要见她主动来找他,说不定会像小时候一样,激动到晕倒,休克。   但是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跟警卫打完招呼,再一眼都没看她,就那么走了。   穿一身内地军装制服的,她的儿子,目光和他的银领花一样寒咧,无情。   他就那么走了,头都没回。   关于他母亲突然来了一事,顾培当然要跟海军司令部的陆参谋长汇报,还要请情报科介入,分析,看她作为一家ri系株式会社副会长的夫人,到底为何而来。   陆参谋长好久没见过顾培了,说:“要不晚上我找你吃饭,咱们好好聊聊?”   “工作时间再见面吧,我……”顾培话没说完,陆参谋长问:“又有手术吗,军医院是不是给你手术排太多了,要不要我打招呼让少排一点?”   他是属于作战部队的科研专家兼随军手术刀,手术只是闲时的时间再利用,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药物研发和作战任务方面。   但最近顾培总说忙,陆参谋长当然就要过问一下了。   “不不,不是工作方面的问题,是我家里……总之,工作时间再见吧。”顾培说着,挂断了电话。   本来他想给妻子打个电话说一声的,但又怕电话里说不清楚。   还不到下班时间,破天慌的,顾培第一次早于下班时间离开单位,回家去了。   ……   再说另一边,灵丹堂。   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小青数数走廊上的病人,再看看诊室里正在做治疗的,算算时间,还不错,整体在七点之前应该能下班。   姐姐怀孕了,得吃好点儿,她把最后一个病人安排好,就要提前回家做饭。   下了楼,她还得顺道瞥一眼后院,因为今天来了了不得的客人,是省卫生厅的许厅长,跟林白青在后院的药房里聊了一下午了,茶都喝光了几大杯。   虽然不知道他俩在聊啥,但应该不是坏事,因为那位笑了半天,就没合过嘴。   瞥眼一看,见林白青正在送人,提着菜,小青追过去了:“姐,许厅长来干嘛的呀?”又说:“他是大领导,按理管不到咱们的呀。”   林白青忍不住的笑,说:“大好事,咱做梦都梦不到的那种。”   “到底啥好事儿?”小青问。   一字一顿,林白青说:“国家首批特批私立医院,咱们上榜了。”   小青其实并不赞成姐姐开医院,因为那样她只会越来越忙,而且她现在怀孕了,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养胎,可不是拼事业。   她当即撇嘴:“算了吧姐,推辞掉吧,咱不开了,不然你会忙不过来的。”   话说,最近穆成扬染上烟瘾了,治病人累了,出来抽烟,小青就又跟他说:“穆师哥,你劝劝我姐吧,诊所一天都忙的脚不沾地,她还想开医院呢。”   穆成扬点了支烟,听说灵丹堂被国家特批了,手颤的吧哒哒的:“那意思是非但咱们过了,别的诊所也有机会再竞争一个名额呗?”   按理,国家在一个省,公费报销的范围内,只批一家中医院。   但在此之前,还有个全国特批的名额,但它肯定是属于同仁堂那种老字号的。   就不说灵丹堂了,卫生厅怕批不到,都没给省内的中医堂报过名。   灵丹堂的特批是从卫生.部转到广省卫生厅,许厅长看到以后才送来的。   而之所以卫生.部会注意到灵丹堂这只小小的蚂蚁,则是因为CIBA的泛亚地区高级副总裁撒鲁曼跟领导们夸过林白青,以及她的针灸的原因。   所以现在,天降大馅饼,林白青不但不用跟大家抢破头的,去争私立医院的名额了,而且广省的那个名额还在,别的药堂还可以继续竞争。   穆成扬叭了一口烟,说:“我给我二姑打个电话,说说这事儿去。”   “哎……师哥……”看了眼正蹲在地上摘菜的小青,林白青说:“最好不要让柔佳知道。”   关于张柔佳认干爹,抢军准字号的事穆成扬是知道的。   甚至,林白青和小青所不知道的是,作为大学时代无比纯真的,在象牙塔里只知风花雪月的,他的初恋张柔佳,这阵子不但总借着喝了酒而打电话,还暗示过穆成扬好几次,让他夜里去她家。   曾经纯真的恋人变成那个样子,那种冲击对穆成扬很大的。   他当然没有赴约,甚至,他很鄙视张柔佳的行为。   同时他很烦躁,最近就抽上烟了。   对了,原来那么喜欢他,爱跟他玩的小青现在也对他爱搭不理的,也叫穆成扬格外烦躁。   但他总觉得这小丫头也就耍几天性子,早晚还是会跟他合好的,所以并没拿小丫头的小性子当回事,赶忙回诊堂,给他二姑打电话去了。   关于私立医院,林白青是真没想到,她都没争,它从天上掉下来了。   而目前,灵丹牌中成药投放向市场后,果不其然,薄利多销,在销售的两个季度里,第一个季度的利润有五万,第二个季度直接飚到了八万块。   所以迄今为止,从中成药方面,林白青已经收到整整13万的利润了。   要拿它做经费申请国际专利当然不可能。   但是一边有柳连枝正在建大楼,一边有中成药的利润可以来做装潢资金,乐观估计,说不定到明年年底,私立医院就可以开起来了。   其实那时候林白青就不会很忙了,而且她会拥有更多的好医生,因为届时,卫生厅就会直接从本科院校给她划拔人材,还会把她列为全省诊所大夫的定点实习单位,那她的医生队伍的水平,也能提上去。   总之就是,一旦私立医院开起来,林白青不但不会更忙,反而会因为病例的增多,加速试验样本的累计,这于申请国际专利,也是难得的助力。   正好妹妹还没回家,就蹲在地上摘菜,林白青洗了把手,跟她一起蹲地上摘着菜,就跟妹妹好好分析了一下。   总之就是,有了私立医院,不但她能闲下来,而且在任何一方面,益处都非常大。   小青并不关注这些,她的初衷是当护士,现在呢,每天除了维持病人们的秩序,让他们不要插队不要吵架,最关注的就是姐姐怀的小宝贝了。   “快三个月了吧,楚爷爷不是要上趟首都嘛,正好告诉他吧,让他走的时候把石大妈留给咱们,做饭给你吃。”小青说。   是了,林白青怀孕的事,直到目前,为了胎身安稳,还没跟家人们说过。   楚春亭那边,据说是会有个广省文物专题的展览要在首都开,最近要上趟首都,而柳连枝呢,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大楼的资金紧张,去港城卖房子筹款了。   转眼就要三个月了,怀孕的事也该告诉他们了。   当然不能空口白牙,打个电话说一声就完事。   私立医院能落到林白青头上,虽然是因为妈妈的上司在卫生.部夸了她的缘故,但全国要争它的诊所海了去了,大家要打破头的,灵丹堂能白捡一个,脱不了楚春亭的运作。   供销社大楼地下部分已经整体浇铸完成,柳连枝不但要把港城的房子卖掉,还准备把她手里的几样瓷器也卖掉,筹款来建大楼,而从一开始,大楼就是以医院的标准来修的,两位上辈子林白青未曾谋过面的老人,都在为了她的中医事业而奔波,亲手给他们做顿饭吃,再告诉他们这件事才好。   当然,那得先匀一匀时间,安排一天的闲时间出来。   这厢林白青正跟小青俩商量着呢,只听门外突然嗤的一声响,那是车紧急制动,轮胎磨擦地面发出的声响,旋即又是砰的一声,是关车门的声音,都格外的大,格外的剧烈。   小青看姐姐:“怕不是有急诊吧,谁开车这么急?”   林白青直接站了起来,随口说:“要说开车稳,还得是你姐夫。”   相处了那么久,她还从来没见顾培会很猛的刹车,很重的关过车门。   所以她也以为外面的人开车刹车都那么急,应该是急病的病人。   结果才站起来,就见丈夫面色煞白,行色匆匆的下了车。   不过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的说:“我下班了。”   林白青看表:“这才五点半,你还从来没有这么早的下过班。”   顾培在攥拳头,攥一下,松一下,又咬了咬唇,见小青提起扫帚要扫垃圾,又一把抓了过去,说:“我来就好。”   姐夫平常就勤快,有他扫地,小青也正好回家做饭,她愉快的提着菜篮子走了。   也只有林白青发现了,丈夫特别不对劲。   他是那种不论内心多激动,害怕,紧张,但都不会表露于面的人。   可此刻,他显然特别紧张,害怕,那种害怕林白青只见过一回,就是当时董佳倩把他的玩具砸到地上时,到了楚春亭拆玩具时,他知道她能安得上,都没有那么害怕了。   林白青也挺好奇的,谁能把她男人吓成这样。   “你咋啦?”她先问。   一大堆的话,顾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第一句,先说:“她来了。”   林白青想了一下:“谁,你妈?”   “我跟她早就脱离母子关系了,所以,她……卓言君女士。”顾培在竭力组织语言,想要尽可能表达的清楚点:“我从未允许过她的探亲许可,但她通过卓娅女士的亲属关系,来了。”   其实上回顾培问卓娅的时候,林白青就暗猜过,他妈怕是要来。   听顾培说他老妈来了,并不意外。   但她没想到顾培对于他老妈的反应会那么大。   摸了一下丈夫的脸,她说:“你的脸好凉啊。”又问:“你是不是挺怕她的。”   “不是怕,我只是不想见她,也不想你见她。”顾培有些语无伦次。   事情挺复杂的,他得慢慢跟妻子讲,他也不想在怀孕的妻子面前表现的太过慌张,不像个男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一看到她,再多的,强装的镇定都会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此刻他的样子,就像是个小孩子在跟大人告状似的。   而妻子,会给他买全套玩具,还会修玩具,能随手放翻三个混混的妻子。   也总让顾培有种错觉,那就是,他所需要的异性角色,在她身上都能得到满足。   就在此刻,她柔声说:“不要着急的,你慢慢说,你要不喜欢她,我帮你赶走她!”   作者有话说:   白青:我要赶不走,还可以喊爷爷赶。 第118章 婆媳打架   (老妈已经被妻子反手架起来了)   林白青怀孕了, 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件事。   重活一回,她会拥有一个孩子,这是她上辈子从来没敢奢望过的。   怀孕,就牵涉到生产和坐月子, 而这段时间, 只要闲下来, 林白青还要把金针针灸的各项技巧写成傻瓜式的备忘录, 到时候交给穆成扬, 由他来主金针。   就在院子里的长条桌上, 她一边做笔记, 一边问顾培:“到底怎么回事,卓言君女士要来的事之前你应该就知道的吧,那你为什么还那么紧张?”   上回他专门问过卓娅, 看她在海外是否有亲人, 当时卓娅说自己有个姑妈要来探亲,卓是个很小的小姓, 顾培当时就应该想到的,来的大概率就是他妈。   那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如果他早就想到的话,按理就不该这么紧张的。   虽然林白青确实可以帮他赶走他妈, 但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害怕母亲,害怕到母亲一来, 第一时间要躲到妻了身后,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而且林白青一直觉得,一个女人只要做了母亲, 天生就该是有母性的, 是爱孩子的。   卓言君那么恨顾培, 又一直在持续虐待他。   俩人之间肯定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那又是什么?   顾培在生活中很坦诚的,有什么事也会第一时间跟她沟通。   但他跟卓言君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却缄口不提。   因为自己是重生了的,心理年龄比他大,再加上顾培有些心理方面的问题,林白青对他颇有种宠溺式的娇惯,但她也需要他坦诚相待,不然就无法帮他。   长条桌旁椅子多,看丈夫一双手捏了又攥,攥了又捏的,林白青遂说:“你先坐下嘛,坐下来咱们慢慢说,你和卓言君女士之间应该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吧,原来你不想告诉我我能理解,但现在应该可以说了吧。”   顾培倒是听话,乖乖坐了下来,犹豫片刻,来了句:“我会是个合格的父亲。”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未出生的孩子上,立志要当个合格的爸爸。   瞧瞧,他最怕的老妈来了,他慌张无比,可依然没忘记为父亲的责任。   但他不能这样紧张的,这样下去,他的心理早晚要出问题。   林白青噗嗤一笑,柔声说:“没有人天生就是合格的父母,大家都是需要学习的,即使一开始做的不好也没关系,只要犯了错误能改正就好。”   她只不过说了句特别平常的话,但顾培的喉结猛的抽动了一下:“真的?”   林白青再一笑,说:“当然啦,人一生就活一辈子,从出生,为人子女,再到结婚,为人父母,谁都是第一次,都会犯错误,这很正常呀。”   这依然是句非常平常的话,但是猛然之间,自打妻子怀孕以来,就无比焦虑的顾大军医在听了妻子这句话后,竟然就缓缓的松懈下来了。   他那双秀致的眉,那双带着迷茫的眼睛,他面部的肌肉,在一瞬间变的松驰了,他整个人也于突然间平和了下来。   当然,他和卓言君之间有些什么过节,现在也确实该告诉林白青了。   顾培再摩梭了片刻的双手,才又说:“在我小时候,曾经对卓言君女士犯了一个错误,因为那个错误,她惩罚了我很多年……”   正说着,听到身后哐啷一声响,紧接着响起打火机的声音,顾培旋即停止了说话,回头,就见最后下班的穆成扬甫一出门就点了一支烟。   看到顾培在,还盯着他的烟在看,穆成扬问:“顾军医也要来一支?”   向来顾培回家时灵丹堂也下班了,所以这还是他头一回见穆成扬抽烟。   他爱人怀孕了,而孕妇是不能闻二手烟的。   但穆成扬居然当着他爱人的面,公然在抽烟?   这当然不行,顾培起身就准备去掐烟。   不过林白青眼疾手快摁住了他的手,摇头示意,让他别说话,也别干涉。   穆成扬现在是灵丹堂的掌柜,也是接诊病人最多的大夫。   基本每天都是他下班最晚,嘴里叨着烟,打开水龙头,打上肥皂先洗手,把手洗的干干净净,再猛吸一口烟,将烟头往地上一丢,踩熄,他转身出门了。   目送穆成扬离开,顾培挣开了妻子的手,说:“青青,你现在是个孕妇,小穆当着你的面抽烟对你的身体不好,更何况这是药堂,要严禁烟火的。”   林白青望着弯腰佝背的,师哥的背影,笑着说:“他正在经受考验呢,要能经受得住,那烟,我会让他戒掉的,要经受不住,那他可就……”   顾培想了想,明白了:“是不是跟张柔佳有关?”   林白青无奈的笑了笑:“可不?”   抛开卓言君,先说师哥。   为什么他抽烟林白青不管,小青跟他闹矛盾她也只是看着,当然是有原因的。   而且那个原因,直接关系着灵丹堂的前途。   目前,柳连枝的大楼正在紧锣密鼓的建造,灵丹牌中成药已经被铺向了全国。   而今天,省卫生厅给的好消息,林白青可以经国家特批,成立私营医院了。   售卖中成药,成立私营医院,这是上辈子林白青同样经历过。   她开设了私立医院,手下管理着几十个中医大夫,拥有四个四合院,每天的营业额是一个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恐怖的巨额数目。   而当时,她的伙伴兼战友是顾卫国,最终,在拥有大笔金钱和各种各样的诱惑后,顾卫国被美色和金钱所腐蚀,做了叛徒。   灵丹堂,也轰然倒塌了。   这辈子中成药提前走向了市场,医院也要提前开办。   而林白青,需要一个特别可靠的,不会被金钱,美色,以及别的各种诱惑腐蚀的人来做跟自己并肩战斗,共同经营药堂。   目前来说,最佳人选就是穆成扬。   跟她一样,师哥宅心仁厚,还醉心医术,不贪财,这是个难得的好习惯。   但于天下间所有的男人,最是难过美人关,所以色,才是对男人最大的考验。   而穆成扬的前女友张柔佳,眼看着灵丹堂越来越红火,穆成扬在广省中医届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就又动了心思,想跟穆成扬复合了。   时不时穿件性感裸.露的衣服来灵丹堂转一转,还总邀请穆成扬晚上去她家。   林白青并不反对师哥和前女友复合,但是,他们现在这种复合跟原来那种谈恋爱,步入结婚式的是不一样的。   张柔佳的目的也很明确,她需要的不是婚姻,而是穆成扬和他的医术,她想挖走穆成扬,让他帮她开药堂,当掌柜,复制灵丹堂的辉煌。   而她能给予穆成扬的好处是肉.体关系,而非婚姻。   毕竟她野心勃勃,并不想嫁一个只有医术,没有钱和野心的男人。   穆成扬还太年青了,大小火子火气旺,虽然目前还没有被张柔佳腐蚀。   但最近也被她搞的心烦意乱的,所以他才会抽烟缓解焦虑。   林白青看在眼里,也任由师哥的思想和灵魂做斗争。   这一关他要能熬过去,她就会劝小青跟他合好,还会分一半灵丹堂的股份给他,皆是顾明的徒弟,俩人并肩联手,一起把灵丹堂做大做强。   但他要是熬不过去,把持不住自己上了张柔佳的贼船,那就对不起了,小青和灵丹堂,林白青一样都不会给他的。   话说,林白青怀上孩子到现在,马上就三个月了,但迄今为止还没有孕吐过。   孕吐反应一般会从孕期的第42天开始。   有些人会很严重,有些人则相对好一点,但在孕期有孕吐才是正常现象。   林白青每天都给自己号脉,她的孕脉特别好,滑滑的,浮浮的,证明孩子很健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直没有孕吐反应,而刚才,就在穆成扬从她身边经过时,焦油味加上燃烧过的烟草味,让林白青在瞬间从胃到鼻子,再冲到脑门,泛起一股恶心来。   胃里一股酸水差点喷勃而出,但看到顾培盯着师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林白青就又生生把孕吐给憋了回去。   接下来,她还得问顾培关于卓言君的事情呢。   卓言君其人,上辈子林白青既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当然,上辈子的她是个良医,但因为本身的性格原因,她只在做医生,跟外界没有任何接触,后来灵丹堂倒了,她又去了军医院,依然跟外界没有接触。   但现在不一样了,就在一年前,她去M国时,曾经借桥本制业所生产的复方养心丸,狠狠敲了桥本制业一笔,借它的金针给小雅治了一回病。   从那时起,她这个人,和她所代表的中医,就已经走进桥本制业的视野中了。   正好卓言君嫁的,又是桥本制业的其中一个副会长,他们能不有所行动?   而且卓言君这趟来的特别奇怪。   她是顾培的生母,顾培又是海军部队的战略医疗专家,因为顾培不想见她,很早以前就跟海军司令部打过招呼,让帮忙协调,不要给卓言君办签证,让她入境。   而在通过儿子无法入境的情况下,卓言君运用两岸同胞交流的机会,给自己找了一个同姓的‘侄女’,以探望侄女的身份入境国内了。   而更加巧合的是,她的‘侄女’卓娅的女儿是个先心病儿童,还恰好是顾培做的手术,要说她此来不抱什么目的,林白青都不信。   当然,最要紧的是,顾培到底做过什么,才会叫卓言君那么恨他?   头一回经历孕吐,没想到竟然会那么难受,林白青几番想忍,没忍住,于是先示意顾培去把她放在诊室里的水杯拿来,准备喝口水来压一压。   也是巧了,顾培才进了诊堂,只听外面一阵车响,林白青就看到有辆军车停到了铁门外,从车上下来的是顾培的司机小马,下了车之后先看灵丹堂院子里,见林白青在,笑着跟她招了招手,又打开了后座的门,紧接着,从车上先下来一双象牙白的皮鞋,然后是烟管式的直桶裤,再紧接着,是中长款的西装。   而等来人下了车,只一眼,林白青就认出来了,这是顾培的母亲,卓言君。   她大约有五十来岁,中长款的头发烫的蓬松而起伏,眉眼,鼻梁都跟顾培生得特别象,皮肤也特别白皙,但她大概肝脏和肾脏方面有点问题,身体的造血功能不足,所以肤色的表皮浮着一层蜡黄。   刚才穆成扬出门的时候把铁门给锁上了,而林白青和顾培,一会儿会从诊堂的大门出去,再把大门一锁,前后院就全都落锁了。   所以小马先来推门,但一推,就发现铁门是锁着的。   他笑了笑,指着卓言君说:“嫂子,这位女士说她是咱们顾军医的母亲,下午一直在警卫科做调查,做备案,刚刚做完,领导让我带她来找顾军医。”   ……   卓言君虽然不认识林白青,但是曾经在家里见过她的照片。   而且林白青当时从汉唐医馆勒索金针,就是从她丈夫手里勒索的。   所以虽然没见过,但她对林白青并不陌生。   就在下午,顾培甫一见亲妈,二话没说就把对方扔给了警卫科。   整整一个下午了,卓言君可是ri本桥本制业株式会社副会长的夫人,竟然被几个大陆小警卫盘问了半天,说话说的口干舌燥的。   顾培虽然是她生的,也是她所生的孩子中,她最讨厌的一个。   她来看他,想给予他母爱,在卓言君看来,这已经是一种恩赐了。   可儿子居然不领情不说,还让一帮大陆仔抓着她铐问?   摇铁门,她问:“你就是林白青?”   林白青站了起来,问:“你有事?”   摇了两下门,卓言君眉头紧锁,语带厌恶:“让Pio出来,我要见他。”   又压抑着愤怒,歇斯底里的说:“他还跟小时候一样,遇到事情就只会躲,回避,他还是那么的懦弱,软弱,是个懦夫。”   她这大吼大叫的,把邻居赵静都吵到了,从家里出来,在朝着这边看。   林白青索性来句:“阿姨,咱这是中医诊所,不是精神病院,你有病就好好说你有什么病,咱帮你看,你要精神分裂,我只能送你上精神病院。”   关于林白青买复方养心丹,然后打电话讹诈金针的事,在林白青这儿只是小事一桩,但在桥本制业是引起过巨大的轰动的。   其九十多岁的老会长都曾被吓到差点中了风,还让桥本十一一定要想办法拿下林白青,否则的话,只怕她会成桥本制业发展之路上的绊脚石。   可在卓言君想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儿,她不过误打误撞而已,能有什么心机,敢跟一个资产上亿美金的大株式会社叫板。   当然,她并都不怕林白青,因为她还有一重身份,是林白青的婆婆。   顾培几个哥哥的妻子都是外国女性,因为有独立的事业,又不在一个城市,人家都不怎么尿她,卓言君都快六十岁了,还没摆过婆婆的款。   但她是在湾岛长大的,天生就会当婆婆。   此时斜眉一挑,她说:“林白青,我是Pio,也就是顾培的母亲,那我就是你的婆婆,这是你生活的地方,你的家吧,你的婆婆来了,你连门都不开,你就不怕街坊邻居们笑话你不孝?”   林白青本来以为卓言君既是副会长的夫人,按理应该很有城府的,却没想到她竟然是个泼妇,而且是那种特别低级,又简单的泼妇。   笑了一下,她说:“那你可错了,我是这巷子里有名的泼妇,这巷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被我打服,骂服了的,随便你怎么闹,你就是躺到地上撒泼打滚也没关系,我脸皮厚,我随便看,我要高兴了,我还乐意唾你两口。”   卓言君自认是个文雅的,优雅的女性。   也认为既然林白青是个中医,应该也是个性格比较温和,好拿捏的女孩子。   谁知道她这一张嘴,竟然满嘴市井俚语,是个活脱脱的泼妇。   当然,卓言君既然敢来找顾培,还想要求他帮自己办些事情,自然是有备而来的,而她手里所握的把柄,就是曾经顾培对自己的亏欠。   林白青这个儿媳妇,因为都是华人,她如果善良一点,孝顺一点,听话一点,卓言君还愿意理一理她,但既然她既犟又泼辣的,卓言君也不客气了。   而且卓言君可是握着顾培的把柄的。   她挑眉一笑,说:“你应该还不知道吧,Pio在小的时候是个恶魔,甚至害死过人,我想他应该不敢说吧,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对不对?”   顾培跟卓言君之间必定是发生过什么的。   而要林白青猜得不错,应该跟茶和糖有关系,因为顾培一喝茶就会机械性的呕吐,吃糖也会。   那应该是他心底里的一个梦魇。   如果不是卓言君出现,他不会选择告诉她,但是因为生母的突然出现,他没有办法了,逼不得已了,就在刚才,他匆匆回家,就是想跟她讲这件事情的。   顾培刚刚上楼去拿杯子,下来以后发现门被妻子从外面锁了,正在摇门。   林白青喊了声等一下,又回过头来,对趾高气昂的卓言君说:“说吧,他曾经到底办了一件什么样的大事,能让你那么恨他,我乐于倾听。”   卓言君也在努力的敛着自己的怒火和伤心,但在提起曾经的往事时,依然无比的崩溃,无比的恨,而看着林白青这个儿媳妇对她那最可恶的儿子居然有种回护心态,她就更恨了。   唇噙一丝冷笑,她先说:“我劝你永远不要生孩子,尤其是女孩儿,因为Pio害死了我最爱的女儿,我曾经在上帝面前诅咒过他,如果他生了女儿,也要经历像我一样的痛苦。”   林白青手持肚皮,巧了,她怀孕了,而且她怀的正是个女儿。   这个世界上既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而基于顾培一直以来身心方面的反映,林白青大概猜到了:“您在跟桥本十一再婚后,还生了个女儿,对吧?”   卓言君面色煞白,咬着牙齿:“就是他害死的。”   “他给了那女孩儿一颗糖吃,孩子被噎死了?”林白青再问。   卓言君愣了一下:“Pio他居然敢,敢跟你讲这件事情?”   又狞笑了起来,拍着胸脯说:“他就个邪恶的恶魔,天生的坏种,而我,我现在是来宽恕他,原谅他的,但他竟然懦弱到躲了起来,躲起来不见我。”   林白青可算明白丈夫心头一直以来笼罩的阴影到底是什么了。   那应该是在顾培五六岁的时候,卓言君和顾克离婚了,而她在跟桥本十一再婚后,又生了一个女儿,大概是在顾培去做客,探望小妹妹的时候,给了一颗糖,噎到了孩子,要林白青推断的没错,在妹妹被噎到后,顾培应该还给她灌过茶水,试图要救妹妹。   但他自己也是个小孩子,没经验,所以他最终并没能救得了小妹妹。   而小妹妹,也被他给害死了。   所以他才会在闻到茶时呕吐,在吃糖果时扼制不住的呕吐,抽搐。   而作为母亲的卓言君呢,她恨毒了顾培,于是,就会在其后的每一个圣诞节都当着顾培的面毁掉他所有的玩具,还曾差点用一双溜冰鞋把顾培的腰给砍断。   抛出让自己那么难过的过往,而且卓言君是来宽恕儿子的,可儿子躲起来了,不见她,这让卓言君特别生气,再摇铁门,她说:“去,让Pio出来见我,告诉他,我现在愿意宽恕他,这也是他唯一能得到我宽恕的机会。”   林白青想了想,双手抱臂,反问:“你作为杀人凶手,竟然想宽恕受害者,你怎么想的?”   卓言君愣了一下:“什么凶手,Pio才是凶手,他是害死我女儿的凶手。”   林白青敲了敲脑瓜子:“您这儿没问题吧,如果是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小婴儿,就应该由父母来看护,你作为母亲,没有照料好自己的女儿,以致意外发生,难道你自己不正是凶手?”   卓言君提高了嗓门:“你在说什么疯话,是他给我女儿喂了糖果,我女儿才噎死的!”   “可你做为母亲,有没有教育过他,不能给更小的婴儿喂糖果?”林白青理直气壮,反问:“你生了那么多孩子,难道连这点育儿经验都没有?”   “不,我的女儿就是他害死的。”卓言君尖叫了起来。   林白青从从容容,格外平和,温声说:“不,是你害死的。”   又说:“要为人父母并不容易,我们可以犯错误,但不能一错再错,害死女儿也就罢了,你还一直在不停的虐待儿子,你说Pio是恶魔,我怎么觉得你更像个恶魔?”   当她说完这句,卓言君踉踉跄跄,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好半天,居然愣是一句话都没能再说出口。   话说,卓言君这趟气势汹汹而来,是想跟儿子销解长达二十多年的一段害女之仇的。   当然,因为顾培害死了她和爱人桥本十一之间唯一的女儿,她也整整折磨了顾培十多年,直到他成年。   但他在来到大陆后,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这个女人在言谈之间,就把顾培曾经犯下的罪恶全推到她身上了?   她还说什么,说她更像个恶魔?   因为信奉上帝,所以恶魔二字于卓言君来说,是莫大的羞辱和刺激。   她一下子就失去理智了。   正好俩人离的又近,她以为林白青也不过个弱女子,伸手就去扯对方的头发。   但林白青的头发岂是别人能扯的,抬手拂开对方伸过来的手,再反手一绞,林白青就把婆婆给架在铁栅槛上了。   而另一边,顾培上楼拿个水杯的功夫,就听到卓言君在楼下歇斯底里的吼。   他下了楼,开后门,发现打不开,于是又从前门转了出来,甫一出来,就见他老妈已经被妻子反手架起来了。   卓言君又不知道林白青会武,还想挣扎,可她越挣扎儿媳妇的胳膊就勒的越紧。   一双纤细的手腕就仿佛两根绞索,把卓言君勒的,眼球都要从眼眶里突出来了。   也是在这一刻,林白青忍了许久的孕吐终于忍不住了。   哇的一口酸水,正好吐在婆婆卓言君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顾培:青青好猛,我好喜欢! 第119章 胎梦   (林白青的胎梦,楚春亭和顾培俩帮她做掉了)   顾培此刻经历的, 是一件所有男人看到都会崩溃的事。   因为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他妈和他的老婆,打起来了!   但他非但没有崩溃,更没有生气, 恼怒, 痛苦一类的感觉, 反而无比的轻松。   他心里一直有个死结, 就是亲手害死了小妹妹那件事。   当初, 卓言君和顾克离婚后不久, 就嫁给了桥本十一, 俩人生了个女儿。   顾培和顾克一直相依为命,因为看到别的孩子都有妈妈,自己没有, 他也想要妈妈, 于是缠着顾克,闹着说他想见妈妈。   顾克于是帮他联络卓言君, 想让卓言君见见他。   顾培等啊等,盼啊盼, 终于,在他五岁那年的圣诞节, 卓言君同意了,要接顾培过去过圣诞节。   然后, 他不但见到了思念已久的妈妈, 还见到了妈妈生的小妹妹。   桥本家的人自然不喜欢他,但顾培特别喜欢那个只有一岁多, 刚刚会走路的小妹妹, 头一回见妈妈, 母子血缘,他也特别喜欢妈妈,他是想让妈妈开心,妹妹高兴,才给的小妹妹糖果吃,逗她玩,逗她笑的。   可就那么一颗糖果,呛到妹妹了。   他看到妹妹在翻白眼,于是跑去找人求助。   但桥本家本来有很多佣人,在那一刻他却一个都没有找见。   而他妈卓言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小的顾培楼上楼下四处找人。   在那个热闹的圣诞节,桥本家每一间房子的门都开着,每一台电视机也都开着,音乐,礼花,苹果派的香气,但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一个都没有找到。   他于是又跑回去救小妹妹,给她喂水,拍背,但妹妹还是没能救过来。   等到桥本十一和卓言君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已经冷透在顾培怀里的小女儿。   愤怒的卓言君用她自己送给顾培的圣诞礼物,冰刀,一刀割在顾培的腰上,桥本十一将他举起来,从二楼扔下去。   要不是佣人们拦着,那天顾培就死在桥本家了。   他永远记得的,只有自己喂给妹妹的糖果,和茶水的味道。   ……   在出了那件事后,桥本十一想要玄铁金针来补偿,但因为金针太过珍贵,顾克依然拒绝了,但是,他把自己毕生的药研成果,全部转让给了桥本十一。   才算平息了那件事情。   可那毕竟是一条生命,而且那个女孩儿是桥本十一和卓言君最爱的女儿,尤其卓言君,在生了三个儿子后才有了一个女儿,还是她和她所爱之人的结晶。   她对女儿的爱,胜过前三个儿子的总合。   所以其后的每一个圣诞节,顾培终于如愿以偿,可以见到妈妈了。   但讽刺的是,他见到的是拿他当成恶魔,来复仇的妈妈。   从5岁开始的每一个圣诞节,卓言君都会专门来见顾培一趟,而且会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毁掉他所有心爱的东西,和快乐的。   对妹妹之死的负罪感,加上卓言君持之以恒的报复,才让小时候的顾培看起来会无比的笨拙,木讷,整日生活在惶恐之中。   对妹妹的死,他这辈子都洗不清愧疚,那也终将是他一生背负的罪过。   他也确实一直对卓言君怀着深深的愧疚。   不过在此刻,在听到卓言君诅咒他未出生的孩子时,那种愧疚感荡然无存了。   他是亲手害死了母亲最爱的孩子,一个天使一样的小婴儿,小Baby。   他也乐于接受母亲的诅咒,但她的诅咒不会生效的。   因为顾培已经害死过一个女孩儿了,而当再有一个小婴儿出现在他生命中时,他是绝对不会让包括上帝,魔鬼在内的一切,带走那个孩子的。   而当想通这一切,顾培心理的阴影,也就在倾刻间荡然无存了。   ……   林白青已经呕逆了一下午了,胃里满满的全是沉淀过的,泛着酸的胃液,黏黏糊糊,腻腻哒哒,而且位置特别巧,一口喷出来,全顺着脖子灌进了婆婆卓言君的后背,一股热流,顺着卓言君的后背流了下去。   顾培的洁癖就来自于卓言君的遗传,再加上林白青刚才还把女儿的死推到了她身上,让她大受刺激,卓言君顿时就失控了,伸长脖子尖叫了起来。   林白青也天旋地转的难受,松开婆婆,扶着铁栅槛吐了起来。   卓言君不停的尖叫着Help me,正好看到赵静和杜大妈婆媳在看热闹,扑了过去,连哭带嚷嚷:“林白青是我的儿媳妇,可是她打我,她打我!”   灵丹堂有热闹,向来少不了赵静婆媳的围观。   而且她俩一看就能认出来,这女人是顾培的妈。   她的面相跟顾培太像了,肤色,五官,都可谓一模一样。   刚才俩婆媳听了半天八卦,没搞懂咋回事儿。   但本着家和万事兴的道理,还是来和稀泥了,俩人一边一扶,杜大妈先说林白青:“小林大夫,这是你婆婆呀,你向来是个懂事孩子,怎么跟她动手呢?”   赵静则说:“我帮你把人扶回家吧,有啥回家好好商量好好谈,慢慢说。”又小声劝说:“小林,这是你婆婆,你这样不讲礼貌,顾军医要生气的。”   但立刻,俩人就傻了眼了。   因为她们看到顾培非但没生气,而且上前就帮林白青拍背顺气,一边还掏了手绢出来,在替她擦吐脏了的嘴巴。   至于他妈,他看都没看一眼。   杜大妈还没见过如此的不孝子,大受震撼,试着说:“顾军医,要不先看看你母亲吧,她好像也很不舒服。”   赵静比较了解顾培的脾气,试着说:“要不我先把顾妈妈扶回你家去?”   她俩也是为了卓言君好,看她难受,想让她赶紧回家换件衣服。   但她们才要扶人,卓言君立刻尖叫说:“我不要进这条肮脏的巷子。”   她可是桥本制业的副会长夫人,来,是为了宽恕一个罪人。   而这条肮脏的,狭长的巷子,谁知道里面的屋子是什么样,卓言君才不去。   手指顾培,她依然是高傲又怜悯的姿态,她说:“Pio,我可以再宽恕你一天,最晚明天,去东海饭店见我,否则……”   林白青总算吐完了,把丈夫揽到身后,反问:“要是他不呢?”   卓言君因为背上的肮脏而艰难的僵直着身体,冷冷一笑,指着灵丹堂说:“来自上帝的惩罚,将会降临在你和你的药堂上,届时这座药堂将会轰然倒塌,林白青,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杜大妈听了一头雾水,小声问林白青:“你这婆婆怕不是信□□的,咋动不动就上帝啊惩罚的,那东西可信不得,劝劝吧,让别信了。”   赵静也说:“小林,你这婆婆有病吧?”   林白青噗嗤一笑:“可不,她确实有病,精神病!”   “哎哟,那你可得好好帮忙看看。”杜大妈说完,一闻:“哎呀,饭糊了。”   赵静看眼婆婆:“糟了,您刚才出门没关火吧。”   “你比我出的晚,你为啥不关火?”杜大妈也是反问。   这俩婆媳对视一眼,不看热闹了,跑去照料饭了。   卓言君浑身粘腻,颤抖着,手指着顾培尖叫:“快点,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曾经的顾培是,不论母亲怎么吼,骂,掐,打,但凡她有所吩咐,不论是什么事,哪怕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毫不犹豫,可今天,他先是一言不发让警卫科逮人,就此刻,卓言君浑身湿透了,只是想让他送送自己。   但他没有,他看了眼扶着铁栅槛的妻子,说:“对不起,卓言君女士,我爱人身体不舒服,我要带她回家,您自己打车吧。”   卓言君目瞪口呆:“Pio,妈妈只是想你送送妈妈,你是我的罪人,你怎么能不听我的话!”   但是,她的罪孽,孽障,他还真就不听话,也不理她。   “对不起,自己打车吧。”顾培说着,扶起林白青,还真就转身走了。   卓言君又气又愤怒,可浑身太脏,又实在难受,踉踉跄跄到了巷口,想要招一辆车,但如今才是1993年,小量的出租车才被投放向市场,很难打得到,街上跑的最多的,就是那种满是皮革味,又臭又腥的小黄面的。   卓言君有洁癖,她特别讨厌各种气味,以及肮脏,好容易招到一辆黄面的,坐上去差点被熏吐不说,司机一闻她身上的味道,居然也来了句:“大姐,您怕是从鱼塘里钻出来的吧,这么臭,这么腥。”   那么低贱的一个黑车司机居然也嫌弃她?   卓言君给气的咬牙,颤抖。   回望一眼矗立在夕阳下的灵丹堂,她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灵丹堂,它比不上同仁堂,也比不上九芝堂,只是个小小的中医堂。   可是它又跟卓言君的人生息息相关。   曾经,她的前夫顾克一生最牵挂的就是灵丹堂。   而现在,她的再婚丈夫桥本十一心头最大的隐患,依然是灵丹堂。   而桥本制业的会长,桥本太郎每天都在说的,也是灵丹堂。   而用桥本太郎的话说,谁能拿下灵丹堂,谁就是桥本制业株式会社下一任的会长!   一拳捶在膝盖上,卓言君就想不通了,自己这辈子,怎么就逃不开灵丹堂三个字呢。   ……   说回顾培和林白青。   走在巷子里,男人既兴奋又忐忑:“孕吐很难受吧?”   女人皱眉,捧心点头:“嗯。”   身在诊所,林白青经常见孕妇,还给她们开缓解孕吐的方子。   但这是她头一回经历,堵心,难受,整个人天旋地转的。   “是不是想吃点酸酸的东西?”男人又问。   林白青并不想吃酸的,反而想吃点苦苦的东西,闻了闻自家的院墙,却蓦的胃口大开,而且那种恶心,堵心的感觉也一扫而空。   她说:“也不知道小青做了啥,闻着很好吃的样子。”   据说孕妇在妊娠反应时,会更喜欢吃自己从小吃惯的味道。   也是幸好,这段时间小青和穆成扬闹掰了,不经常出去玩儿了,于是天天在家给姐姐做饭,恰恰她做的饭,就是林白青最喜欢的。   虽然觉得自己这样想不对,但顾培内心暗暗的,还是希望小青能跟穆成扬分手,冷战的时间再长一点。   不过俩人乍一进门,就大觉不妙。   因为今天小青居然换了身衣服,还化了个妆,看着像是要出门。   不过还好,她说:“姐,饭已经做好了,就在锅里头,我已经吃过了,我得出去一趟,大概十点半吧,我就回来了。”   林白青一看也觉得不妙:“小青,你该不会又约了穆师哥要去看录像吧?”   这丫头是个实心眼子,为了帮姐姐还顾明的救命之恩,她就会选择去读护校。   姐姐让她辞职,回来帮忙,她也会立刻放弃工作。   她上辈子就对穆成扬有很大的好感,只是后来穆成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下落不明了,她呢,也一直没有结过婚,就那么稀里糊涂的,一个人过着。   而这辈子,俩人有机会发展感情了,她更是死心塌地的喜欢穆成扬。   喜欢到没有边界,也没有尊严,所以才会搞的穆成扬对她不上心。   俩人分开,冷淡了也才两个来月,这丫头这就憋不住了,要去主动求合?   小青笑着说:“姐你想啥呢,咱对面不是开了个民办夜校嘛,我报了个名,学出纳课程,等学完了我再接着学会计,不然呀,咱的账我就做不过来啦。”   原来药堂一个月就几千块的小账,随便做做很容易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东海制药每个月会有四万左右的净利润划到账上,诊所因为大夫多,一天的营业额也要上千的,账越来越复杂,小青要不好好学一下,还真记不过来。   妹妹不是去约会,而是要去学会计,这可是件大好事,林白青也开心。   当然,还得给妹妹灌点鸡汤:“快去,以后等医院开了,你就是咱的总会计。”   “为啥我只是总会计呀,姐,我想当总经理行不行?”小青笑问。   林白青最看好的,可以协助自己事业的人一直是穆成扬。   小青因为傻了点,而且一直以来没啥事业心,她并没有过多指望过。   但师哥哪比得上亲妹妹更可靠?   “行啊,怎么不行。等到把会计学完,再读个工商管理吧,到时候我就让你给咱们当总经理,快去吧。”林白青笑着说。   小青出门了,又折了回来,说:“对了姐,刚才外婆打来电话,说她的瓷器已经卖掉了,房子的款也回来了,明天就会回来,后天来看咱们。”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林白青说着,却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南支巷毗邻市政府,背靠市委,是东海市的城区正中心。   而柳连枝目前要建造的,是东海市的最高层,也是地标建筑。   一栋规划26层,新中式风格的高楼。   虽然九十年代物价便宜,但一栋高层的造价还是要达到上千万的。   一般来说,开发商们盖楼盘,都是买了地皮,抵押给银行,从银行套钱出来建楼,等到楼建好了,卖掉几层用来还贷款,剩下的就是自己的。   但柳连枝不是,她把港城的房子卖了三百万,又把自己最珍贵的两样瓷器挂到了苏富比拍卖行,挂了八百万,要抵出钱来,做楼盘的造价。   而那两样元代青花瓷,恰就是原来马保忠为了拿走,不惜给沈庆霞下毒的两样瓷器,到了将来,在拍卖市场上,它是能拍上亿的。   所以现在出手并非好时机。   楚春亭在听说柳连枝准备拍卖两件元瓷后,气的连声大骂她蠢,还主动请缨,要帮她运作贷款,等到大楼建造好,销售一部分,就可以把贷款还上。   但柳连枝的想法跟楚春亭不一样。   她不喜欢欠银行的债务,也不打算卖大楼,而是想完完整整的拥有它,所以她拒绝了楚春亭帮忙贷款的提议,一意孤行,要卖瓷器。   既外婆已经把瓷器卖掉,明天就要回来了,那等吃完饭,林白青再给楚春亭打个电话,喊他们一起聚聚就可以了。   小青已经把饭摆在桌子上了,林白青刚才就闻着苦苦的,特别开胃,此时揭开汤盅一看,哇的一声,心说还是小青了解她。   是排骨苦瓜汤,里面还加了花生米。   她另煮了煲仔饭,但太油腻了,林白青没胃口,反而是一盅清清淡淡,略苦,又回甘的苦瓜汤,一口下去,胸间的闷气和腻气在一瞬间就全解了。   话说,卓言君来了,而她丈夫,是桥本制业的副会长,虽然林白青还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的,但不用想都知道,肯定跟灵丹堂有关。   林白青还得跟顾培聊一聊,看看她到底是为了啥事才来的。   一口气喝掉了半碗汤,她终于缓过来了,正准备要问,却听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就在梳妆台上,离林白青更近,但顾培抢着接了起来,并把电话抱过来,递给了妻子。   “喂,青青吗?”是楚春亭。   林白青问:“您老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楚春亭一声冷哼:“好什么好,眼看着你外婆在犯傻,我还说不得她,我的心情能好吗?”   以为林白青还不知道,又说:“她把两件元瓷放到苏富比拍卖行,卖了八百万,可那两件瓷器只要再存三年,就能卖两千万,你说她傻不傻。”   要说柳连枝傻吧,林白青觉得她并不。   她是天生有傲骨的人,不喜欢欠人钱,也不喜欢欠银行的。   她把瓷器卖出去,盖成大楼,到了将来价值也会上亿的,并不会损失什么。   楚春亭之所以生气,看不惯,是因为他太精明,太精于算计了。   他追求的是不择手段,利用人脉和关系,赚的更多。   而柳连枝作为一个清高的知识分子,只想清清白白,赚自己该赚的钱。   所以俩人虽然去年就合好了,但总因为价值观不同而闹矛盾,一个瞧一个不顺眼。   最近因为卖瓷器的事,俩人的矛盾就累积到了一个高点。   估计得林白青告诉他们自己怀孕的消息,才能转移矛盾,否则俩人互不相干的人,一个就该要把另一个给活活气死了。   “后天过来吃饭吧,到时候我外婆也会来,但您可不能再谈您那些老古董的生意经,要不然您就别来了。”林白青说。   楚春亭马上就要去趟首都,因为涉及一场大型的展览,一呆就要呆半年。   也想走之前吃一顿孙女做的饭,听她主动喊自己过来吃饭,心里当然高兴。   而且他已经很久没见柳连枝了,虽然总是看不惯对方清高到犯蠢式的做法而生气,但很想见一见那位心气儿高,为人傲气,高高在上的柳教授的。   虽然明知道对方见了自己只会翻白眼,但楚春亭就喜欢看柳连枝讨厌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话说,说起柳连枝,楚春亭又想到一件事:“青青,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这老爷子可真是,原来还好,打电话虽然喜欢说点有的没的,但不会太唠叨,现在居然连自己的梦都要跟她唠叨。   林白青晚上还要总结病历,复药方,这会儿胃口开了,见小青蒸的煲仔饭粒粒分明,锅巴焦黄,正准备好好吃上一碗,就准备要挂电话了,但楚春亭抢着说:“昨晚我梦见我夜闯龙宫,抢了东海龙王寝宫里的夜明珠,我揣着夜明珠想要送给你的,结果半路摔了一跤,夜明珠被柳连枝抢走了,然后,她就把我抢来的夜明珠送给你了,你说气不气人?”   林白青愣了一下,才说:“明天过来我给您捉个脉吧。”   “我好好儿的,你为什么要给我捉脉?”楚春亭一愣。   林白青说:“您大概有点帕金森的前兆,您懂吧,就是咱们俗称的老糊涂了,没过没关系,咱们中医在治疗老年痴呆方面还挺有些办法的。”   楚春亭生气了:“我是真的梦见了,不是老糊涂了,我真的梦见柳连枝抢我东西了!”   “好好,您没有老糊涂,我也就随便捉个脉,有时间多出去走一走,活动活动吧,运动对缓解老年痴呆有好处。”林白青说着,又敷衍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楚春亭是真郁闷。   人老来虽然容易做梦,但醒来后就不大能记得真切了。   可他昨晚做了个特别清晰的梦,真的梦见自己偷了龙宫里的夜明珠,他甚至清晰的记得夜明珠的材质是金刚石,质地浸透温润,在夜明珠的两点和十二点方面各有一道裂纹,可于无光的黑暗中发出莹莹绿光,他甚至清晰记得夜明珠的手感和重量,记得被柳连枝抢了东西后的心痛和愤怒。   怎么在孙女听来,他就成帕金森,老糊涂,老年痴呆了?   老爷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个梦,又因为梦里被柳连枝抢了东西而心情不好,再被孙女说成老糊涂,心情愈发不美丽了。   偏偏这时石大妈又来告诉他一件事情,他的大侄子楚三合因为胰腺癌恶化,在省医开刀无效后,去世了。   虽然那个大侄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死亡总是叫人唏嘘的。   这下,老爷子的心情就更不美丽了。   还也想好了,等到再见柳连枝,他要好好惹她生个气!   且不说他。   盛了一碗带着锅巴的煲仔饭,连腊肠带腊肉,送一勺米饭在嘴里,格外满足。   但她蓦的抬头,就发现顾培不但没有吃饭,而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嗅了嗅之后,还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呕了一下,把它吞了下去。   原来,虽然林白青不介意顾培的种种怪异,但也总于心里腹诽,觉得他太过脆弱,茶不敢喝,糖不敢吃,老妈一来就吓的魂飞魄散,只敢往老婆身后躲。   今天可算了解原因了,心里也不免有些惭愧。   试问,一个在两岁时,就因为父母吵架而被关在厕所里喝马桶水,吃牙膏的孩子,一个在五岁时终于见到妈妈,却因为害死了自己的妹妹,而差点被母亲打死,又一路折磨到成年的男孩子,顾培能没有被击垮,还能成长成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也可谓是奇迹了。   话说,关于卓言君到底所为何来,林白青还得问顾培,可又怕一问吧,又是在揭他的疮疤,会让他重新陷入痛苦,这不,正愁着呢,就听顾培忽而问她:“你是不是想知道,卓言君女士是为什么而来的?”   煲仔饭还剩下点锅底儿了,林白青全把它盛到了碗里,柔声说:“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明天上东海饭店,自己帮你问她去。”   就不问顾培了吧,明天上东海饭店,以她的身手,随便两拳头,卓言君该招不招的,全得招掉。   当然,这时的林白青以为顾培依然是在害怕,惧怕母亲的。   也以为当他看到卓言君,大脑就死机了,就无法思考了。   但其实一个能扛得住亲生母亲十多年,身心双重凌虐,还能读书考研,参加工作的男人,其脑子自然是够用的,更何况他还是一名脑外和心外同样擅长的,心细如尘的手术刀。   顾培顿了片刻,问林白青:“你还记得许娇吗?”   林白青当然记得,就是那个外/阴被家人感染了脚气的小女孩儿,她妈妈就是跟卓言君一个姓的卓娅,也是卓言君为了回国,给自己认的’侄女’.   顾培又说:“在上军医院之前,小许娇是在友谊医院做治疗的,你应该也了解友谊医院吧,它是由花国和ri本政府合作开办的。”   友谊医院,这个林白青不但知道,而且特别了解。   因为它另有个名字,虽然现在不知名,但将来会特别出名。   它叫花ri友好医院。   而它,是在1984年,花国和ri本建交后,为了引进ri本的医疗科技而开设的一家合资医院。   因为是合资医院,它的收费特别高,它的心外和脑外的水平,也是全国最好的,这年头人们崇拜ri货,也更加信任ri系医院,所以每天从全国各地,有不计其数的人揣着或者贷款,或者卖房卖家底的钱,上友谊医院治病。   听顾培这样说,林白青已经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了。   但小许娇是顾培的病人,病也是他治的,具体啥情况,也只有他自己更清楚。   顾培也正在尝试着捋整件事情。   他已经吃完饭了,转身从书柜里翻出一本医疗杂志来,翻到一页,递给了林白青,这才又说:“你看,根据杂志上的新闻报道,桥本制业跟花ri友好医院之间,有关于幼儿先心病方面的药品临床实验合作。要我猜得没错,许娇就是其中一个实验对象,而现在,在她痊愈后,桥本制业想把她作为一例成功的样本来展示,卓言君此来,应该就是准备说服我,让我同意把许娇作为桥本制业的成功样本的。”   顾培给林白青的,是一份《柳叶刀》杂志,而文章所介绍的,是桥本制业所研发的,一种专门针对先心病的中成药,看成份,应该就是改良后的,儿童版复方养心丹。   而复方养心丹,就是当初林白青带着楚春亭赴M国时,大闹汉唐医馆的那味药,那味药虽然有疗效,但在君臣佐使的配比上出了问题,是款问题药。   看完这篇报道,再结合卓言君的身份,林白青也终于明白她来的目的了。   如果不是医疗专业人士,是看不出其中的曲折的,因为事情格外复杂。   简短来说就是,桥本制业跟花ri友好医院一直在进行一款儿童用的,先心病方面的药物实验,小许娇也吃过那款药,而现在,小许娇经由顾培治疗,先心病已经完全痊愈了。   这当然是顾培的功劳,也是军医院的医疗成果。   给婴幼儿动手术风险特别大的,顾培给小许娇动手术,一台手术整整做了四个小时。   而在孩子痊愈后,桥本十一想把疗效归于桥本制业的药品,并希望顾培能出面做证,以此来佐证其药品的质量,以达到,让其的药品能够通过临床检测,上市销售的目的。   当然,一味药品要想上市,一例临床案例肯定不够。   不过卓言君既是顾培的母亲,她就可以要求顾培多做婴幼儿手术,给桥本制业增加临床治愈案例,而军医院马上就要跟CIBA合作了,它的信誉度也将升到国际级别。   届时,桥本制业只需要伸手一拿军医院的医疗数据,就可以为其药品申请国际专利了。   所以说复杂也不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卓言君是来为桥本十一跑腿的。   她不但要用顾培,而且还天真到,想让部队医疗都成为桥本制业的实验数据库。   那当然是痴人做梦。   虽说改革开放以来,因为有一大批亲ri分子的意愿高涨,也为了经济利益,国家跟ri本建交,并在各个行业建立了交易和往来。   但因为曾经的被侵略历史,部队,军事方面有一条政策红线,就是绝对不能跟ri系企业,ri本资产合作。   就不说顾培了,别的部队领导也不敢跟ri企合作的。   因为一旦合作了,一旦被查出来,那是要被撤职,并起诉上军事法庭的。   试问,部队的哪个领导敢那么做。   既知道卓言君的来意了,也不用顾培出面,明天林白青抽个时间上趟东海宾馆,开门见山唬她一顿,把她赶走就好了。   但想想也是唏嘘。   因为那个死了的小女孩,顾克把一生所研发的医疗成果全部拱手赠予了桥本十一。   唯独坚持了一点,留下了本该属于灵丹堂的金针。   那也是顾克在面对桥本十一时,基于一个花国人的觉悟,唯一的坚持。   可要不是楚青集半途使坏,把金针偷来,玄铁金针最终也会落到ri本人手里的。   而现在,桥本十一已经得到那么多了,但他还不死心,居然还打起了顾培的主意。   还妄图达过顾培,让ri系药企渗透到花国的军方,部队。   他可真是继承了ri系企业一贯的风格,要把无耻达到极致了。   ……   话说,自打怀孕以来,林白青突然间就变的嗜吃嗜睡了,吃的饱饱的,她也不想动,撑着困意打了一个小时的坐,才复了几张今天开的诊单就困的不行了。   随随便便冲了个澡就躺到了床上。   伸手摸摸肚皮,依然瘪瘪的,也还感觉不到胎动。   她自己给自己捉了脉的,能捉得出来,应该是个女孩儿。   但一个女人要当母亲了,虽然明知道过几个月就可以跟孩子见面,但是就在孩子在腹中时,母亲对她的好奇心是无法遏制的。   她的皮肤会白吗,会像小青期待的那样,有一双葡萄一样的眼睛吗,会是什么样的性格,温柔,还是急躁,是天生就聪明,或者是个小笨蛋?   而要想判断孩子的性格,就得从胎梦来断。   当女人怀孕,会做各种胎梦,有些人会梦见肥硕的南瓜,有些人会梦见一片花海,还有些人会梦见各种动物,它就直接关系着孩子的性格。   可直到现在,三个月了,林白青还没有做过胎梦。   她每天晚上都会抱着期待入睡,期望能做个胎梦,看自己会梦到什么。   但奇怪的是自怀孕以来,林白青每每晚上都会是香沉一觉,就不说胎梦了,连个能记得住的梦都没做过。   这不,躺下之后她正沉沉睡着,突然,胳膊被人紧紧攥住,捏的生疼。   感觉到是顾培的手正在抓自己,林白青挣扎着坐起来,开了灯,就见眉头紧簇,满头是汗,呼吸也格外的急促。   这一看就是做噩梦了。   将丈夫搂到怀里,林白青轻拍他的脸,唤:“顾培同志,顾培同志!”   拍了好半天,顾培猛的睁开眼睛,直勾勾望着林白青:“我看到她了。”   “看到卓言君吗?”林白青团上丈夫的肩膀轻轻拍着,温声说:“不用怕的,明天我就把她赶走,你就再也不用怕她了。”   “不是,是妹妹,我看到妹妹了。”顾培梦还未醒,伸出手来,颤声说:“她送了我一颗珠子。”   林白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手中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见手中是空的,顾培也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是做梦了。   再看身躯娇小的妻子费力的抱着自己庞大的身躯,他再傻再呆,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挣开妻子坐起来,他说:“吓坏你了吧?”又问:“饿不饿,要是饿了,我去给你做蛋炒饭。”   他唯一会做的中餐就是蛋炒饭,但能做的出神入化,味儿贼香。   林白青并不饿,而且对顾培的梦特别感兴趣:“你梦到你妹妹给了你一颗珠子?”   又问:“什么样的珠子?”   一颗什么样的珠子呢?   顾培虽然人醒了,但梦清晰可见。   他梦到那个被他害死的妹妹活过来了,她跌跌撞撞跑到他面前,手里攥了好大一颗,绿莹莹的大珠子,笑声跟银锥似的,把大珠子递到了他的手上,而等顾培想要抱起妹妹,想要把她抱到妈妈面前,让妈妈知道她还活着时,妹妹却转身跑了,顾培一路追,却再也没有追到他。   仔细回想梦里那颗珠子,顾培说:“应该是一颗夜明珠,一颗好大的夜明珠。”   结合晚饭时楚春亭气啾啾的,那个关于柳连枝抢了他珠子的梦,林白青明白了,那是胎梦。   她的胎梦不是自己做,而是楚春亭和顾培俩帮她做掉了。   胎梦是一颗夜明珠。   那她的小宝贝儿,会长成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柳连枝抢走了我的夜明珠,气,好气!   PS:关于胎梦,正常情况下是妈妈做,但也有些时候,会是亲属来做胎梦喔。 第120章 观音玉坠   (她浑身的最后一缕遮羞布,被林白青给扒光了)   顾培还不懂什么叫胎梦, 但听林白青科普了一下,再回想那颗在梦里有重量,甚至有触感的,发着幽光的珠子, 一下就明白什么叫个胎梦了。   他手轻轻抚上妻子的肚皮, 而就在那一刻, 小宝贝儿的力量终于能踹动妈妈的肚皮了, 一下弹跳, deng儿的一下。   顾培给吓的差点跳起来:“她动了, 她刚才踹我手了。”   林白青也感觉到胎动了, 特别神奇的,小宝贝儿踢了一下她的肚皮。   而据此,顾培对自己家的小崽崽也有了个清晰的印象:一颗好大的夜明珠。   想想梦里那颗质地润泽, 饱满, 圆润的珠子,顾培激动的不行, 又想起一件事情来:“青青,我们的宝宝叫什么名字?”   林白青愣了一下:“还没出生呢, 哪来的名字?”   顾培也是一愣,说:“你原来说过的, 她会有一个比南星更好听的名字。”   林白青这才想起来,上回为了哄顾培高兴, 她随口承诺, 说要给孩子起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但她其实话一说完, 她就把事儿抛诸脑后了。   而且她觉得自己很可能再起不出比南星更好听的名字来了。   不过为了哄丈夫高兴, 她说:“我心里有几个特别好听的名字, 等孩子出生了我把它列出来,咱们慢慢选吧。”   顾培信以为真,从此就期待上了,一个比‘顾南星’更好听的名字了。   ……   第二天一大早,顾培刚上班,陆参谋长就在他办公室里等着。   关于卓言君,如果顾培是个普通人,就只是小事一桩,但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部队请来的第一位海归派军医,也是海军作战部队的医疗战略专家。   涉及到他的海外关系,部队当然要重视。   目前已知的是,小许娇在花ri友好医院吃了桥本制业生产的药。而卓言君呢,想以亲情为要挟,让顾培站出来证明桥本制业的药对心脏病患儿有效。   俗称就是,为桥本制业站台。   陆参谋长听完顾培的汇报,神色大变:“你没答应吧?”   顾培断然摇头:“当然没有。”   陆参谋长站了起来,手拍大腿:“这就对了,咱们部队对ri可是一条政策红线,谁沾谁死,你要真敢那么做,就不说我了,司令员也保不了你。”   顾培也站了起来,敬礼:“请领导放心,我会恪守政策红线的。”   正好这时高院长从顾培的办公室门口经过,陆参谋长没回礼,而是回头看高院长:“你这兵带的不错,看看咱们这海归派洋军医,这军礼敬的多标准。”   高院长只是恰好路过,就因为顾培,得了领导一顿夸奖?   不得不说,手里有顾培这种精兵,胜良将三千呐。   其实顾培出勤并不好,只要不是跟本职工作相关的会议,他宁可加班也不会出席,医院要求的思想总结也从来不写,态度并不端正。   不过看在他能力强,还能帮自己争光的份上,高院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   再说林白青这边。   今天周六,她临时收了挂号牌,给自己放了个假,一早就得出去一趟。   而她出门要找的人,是二师哥陈海亮。   陈海亮虽然在开火锅店,但他也是个中医,甫一见面,只见小师妹身材比之原来丰盈了一些,眉宇间的汗毛走势都变了,立刻就说:“哟,小师妹怀上了!”   林白青伸手:“师哥,我的货呢?”   陈海亮先是一愣:“啥货?”再一想:“你说的是楚青集走私来的药品吧?”   “嘘,小声点,你不怕被人举报你啊?”林白青忙说。   陈海亮连忙说:“好好好,我小声一点。”   又有些困惑不解的说:“你去年让楚青集走私了一大批国内不批准引进的药品进来,我看了一下,全是ri系药企,桥本制业生产的,虽然有些麝香,虎骨,蛇胆一类的珍惜药,但大多数都是普通药品,咱药堂也有,你买它干嘛呀。”   林白青打量着肥肥胖胖的二师哥,再看看他白围裙下面居然穿的是皮尔.卡丹的裤子,鳄鱼牌的皮鞋,笑着说:“一点小事,你就别打听了,耽误你发财。”   开饭馆的人嘛,忙,忙的脚不沾地的。   不关自己发财的事,陈海亮也就不过问了。   不过药自打来了以后,一直在他的海鲜库房里存着呢,他得亲自指挥着搬出来,再派个小伙子,开上他的车,就帮林白青把药品全搬回灵丹堂了。   而这些药品,恰是去年林白青从汉唐医馆讹来钱,让楚青集帮忙采购的。   话说,虽然还没见过面,但林白青猜得到,当桥本十一听说她居然是卓言君的儿媳妇,而他,还可以厚着脸皮自称公公时,肯定就对灵丹堂打上歪主意了。   毕竟如今的灵丹堂,于桥本制业来说,简直就像一只肥美待宰的羔羊一般。   首先,它不像同仁堂,九芝堂那么大,国家会盯着,不让外资碰它。   再者,因为跟东海制药的合作,现在灵丹堂牌中成药已经铺向全国,在全国各大药房,诊所进行销售了,所以,它的销售渠道是通向全国的。   再加上它又是个拥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字号,官方认可,老百姓也认可。   而目前,花国的经济政策是要大力引进外资,且支持外资在国内的发展。   桥本制业只要能入股灵丹堂,占股,或者控股,它将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借灵丹堂的渠道,把ri系中成药反销到花国,占领整个花国的市场。   这将会是桥本十一在通过卓言君搞定顾培后的下一步的战略。   因为在上辈子,它是通过保济堂开始的,且在全国范围内收购了六家中药堂,建立了六个中成药生产基地,到林白青去世时,已经基本拿下国内市场了。   作为老牌中医传人,林白青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坐以待毙。   所以她才会早早的,购买那么多桥本制业的药品。   这一年多,先是找到了妈妈,再是忙着怀孕,林白青就把药的事给撇下了。   但现在,既然桥本十一已经派卓言君上门挑衅了。   林白青也该正式着手,跟ri系中成药企业斗上一斗了。   这些药得让顾培带到军医院,做整体的药物成份分析和小白鼠实验。   不过因为是走私药,不能就那么拿进军医院,所以她得先把药带到灵丹堂,再把小青喊到药房,把所有药品的包装全部拆掉,销毁,只留下药品,做好备注,等晚上顾培回来,交给他。   ……   话说,卓言君昨天来闹了一场,杜大妈和赵静当然全告诉街坊邻居了。   小青并不关心分装的药品,姐姐有活儿要她干,她只负责干就完了。   她好奇的是卓言君,边拆着药盒子,边问林白青:“姐,姐夫他妈到底咋回事儿啊,我听杜大妈说好像是个□□,脑子还有点不正常,是不是?”   卓言君本身没什么心机,而且人比较敏感,神经质,看起来就疯疯癫癫的。   所以林白青干脆对街坊邻居说她是个疯子,也免于受人口舌。   但对妹妹当然不能胡说八道。   边拆药,林白青遂把卓言君再嫁ri本人,嫁的还是上次来偷药方的,桥本九郎的弟弟,以及顾培和卓言君这间的恩怨仔仔细细的跟小青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才说:“咱们现在撕的这些药品包装全都是桥本制业的,而他们的药品大部分都有质量问题,先让你姐夫做实验吧,到时候咱们再拿出来。”   小青听了一头雾水,追着问:“拿出来干嘛呀?”   林白青一笑:“当然是阻止桥本制业申请国际专利,然后咱们自己去申请呀。”   “等咱们有了国际专利,是不是就可以申请成上市公司,卖股票?”小青问。   涉及国际专利,目前国内的大部分人都还没那个概念,而且妹妹只有中专文凭,向来也是个傻乎乎的,她居然懂得上市公司,卖股票?   “可以呀小青,你从哪儿听说的上市公司,卖股票?”林白青笑问。   小青也是笑,说:“昨天上完出纳课,我旁听了一堂工商管理,听来的。”   “那赶紧再报个工商管理吧,咱要真能申请到国际专利,就能变成上市公司,卖股票,到时候你就给咱当总经理。”林白青说。   小青连连点头:“嗯。”又说:“张柔佳就修过工商管理,我也要修一个!”   俩人正说着话呢,忽而有人推门,推不开,改搡门了。   林白青收了笑,问:“谁啊?”   外面传来穆成扬的声音:“你们俩躲起来干嘛呢,开门,让我进来坐会儿。”   林白青看了眼小青,却问:“师哥,今天没跟柔佳约一约,出去吃个饭啥的?”   说起张柔佳,穆成扬又是先点一支烟,才说:“师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爷爷特别喜欢张柔佳,变着法子撮合我俩,就不说药堂了,我但凡回到家,她也在我家等着我,我被她闹的够烦的了,好容易休息会,咱能不能别提她了。”   张柔佳之所以缠着穆成扬,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穆老爷子很支持她。   一直在有意撮合,不停的给俩人制造机会。   穆成扬父亲早死,是爷爷抚养大的,比较孝顺,就一直没有跟张柔佳撕破脸。   但他这种态度,置小青于何地?   再搡门,见依旧没人开,穆成扬又说:“小青,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开门。”   小青向来在穆成扬面前是没有任何底线的,但凡他吩咐什么事,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会毫不犹豫,而且今天算是穆成扬主动求合,林白青也想看看,妹妹是不是还会跟原来一样,师哥一招手就屁颠屁颠的。   遂小声对妹妹说:“让他进来坐坐也行,门你想开就开,没关系的。”   小青沉默了会儿,却没有去开门,而是说:“师哥,你去别处休息吧,我和我姐忙着呢,没时间陪你聊天儿。”   大家从小一起玩大的,干活干累了,凑一块儿聊聊天笑一笑,解乏。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样过的,大家也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但林白青姊妹突然就孤立穆成扬了,总是单独呆一块,他心里也很不舒服的。   把烟往地上一丢,他故意说:“你俩不理我是吧,我躺院子里睡觉吧,我现在要睡觉,哎哟,风好大,院子里好冷,冷啊!”   小青一激就上当的,赶到窗户边说:“天这么冷,你在院子里睡觉,也不怕冻感冒呀你。”   穆成扬也窜到了窗户边,嬉皮赖脸的笑:“我就知道小青最疼我了,快开门,让我进来坐着暖一暖,你要不开门,我就把自己冻死在外面。”   林白青一看师哥这样儿,明白了,他这是憋不住,要跟小青求合了。   但他跟张柔佳的事还没处理清楚,就死皮赖脸跟小青求合,他把她妹当啥?   林白青有点气师哥,又怕妹妹太心软,没底线,被师哥缠一缠就会让步。   不过还好,小青这回回的很漂亮,她说:“你想冻死自己,我难道还要拦着你不成,随便!”   穆成扬碰了个软钉子,愣住了:“林小青,林招娣,你……你怎么突然变的这么狠心啦,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你最疼我的呀。”   林白青凑到窗户边,笑着说:“她不但狠心,她还报了好几个夜大课程,以后说不定就是咱灵丹堂的总经理呢,师哥,我妹忙着呢,你一天就别缠着她了。”   穆成扬一愣:“小青要当总经理,就她?”   小青说:“师哥,张柔佳的工商管理也是在夜大自修的,我也可以呀,等我考到证了,我也可以当总经理呀。”   朝着姐姐吐了吐舌头,她又问:“你是准备跟着她干呢,还是准备跟着我干?”   说完,她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俩姊妹对视一眼,皆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   而碰了个软钉子的穆成扬,灰溜溜上楼,回他诊室休息去了。   ……   收拾完药品,林白青亲手把所有的包装全部撕碎,倒进医疗垃圾焚化炉,点上火,眼看着它烧的干干净净的,这才关上了炉子。   她怀孕了,而大哥大和传呼机都有辐射,不能带,又怕万一有急病人找自己,林白青遂专门跟小青说了自己要去趟东海饭店,这才背上包出门,正式去会她的婆婆大人,卓言君了。   而本来,关于她怀孕的事,林白青是准备明天才告诉爷爷和外婆的。   按理,楚春亭和柳连枝明天才会知道。   但今天,陈海亮正好有点事要给楚春亭打个电话,俩人聊完正事,他顺口就说:“等我师妹孩子一出生,楚老您可就是四世同堂了,恭喜恭喜呀!”   楚春亭一愣:“她怀都没怀上,哪来的四世同堂?”   陈海亮也是一愣:“我看她月份不小了,还没跟您说?”   楚春亭都有个把月没见过孙女了,一听她怀孕了竟然不告诉自己,有点生气。   但气归气,孙女怀孕是大事,他忙又问:“几个月了?”   陈海亮咂摸了一下:“我没捉脉,光看面相,最少有三个月了。”   老年人经验多,结合自己做的那个,柳连枝抢了他好大一颗夜明珠的梦,楚春亭恍然大悟,怪不得呢,那是个胎梦。   而于老人家来说,小辈怀孕,他最先想到的就是两个字,安胎!   颤着手拿出地库的钥匙,老爷子有一样东西,是明代时,皇家御用的安胎之物,当年他爱人姜云婉怀孕,两个孩子都戴过,俩孩子也都生的特别顺利。   孙女怀孕却不告诉他的事可以过后再发脾气。   但安胎的东西,得让她赶紧戴起来。   ……   且不说楚老爷子忙着找东西,着急麻慌的往灵丹堂赶的事。   这边林白青已经到东海饭店了。   顾培也专门抽了时间,在这儿等着她,要一起打发卓言君走。   在前台,顾培让服务员给卓言君打电话,就说自己已经来了。   前台给卓言君拔通了电话,跟对面交流了几句,说:“她说她马上下楼。”   林白青点了点头,说:“麻烦你了。”   但她并没有在楼下等着,刚才服务员拔电话的时候她已经看到房号了,趁着保安不注意,林白青带上顾培,直接上了楼,按房号,奔卓言君的房间。   刚上楼,顾培拉住了林白青的手:“尽量劝她走,就不要再动手了。”   这男人,鉴于昨在妻子的粗鲁表现,以为今天她还要暴揍卓言君一顿呢。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林白青说。   在她看来,卓言君背后的桥本十一才是真正的老狐狸,至于卓言君,就不说动手了,攻心,她都不是林白青的对手,而今天林白青要做的,恰是攻心。   到了门外,她敲门:“你好,服务员。”   卓言君真以为是服务员,正好她也要下楼,刚收拾好自己,一把拉开门,等看到来人是林白青时,旋即反应过来,伸手就推:“出去,出去!”   林白青非但不走,反而一手攥上卓言君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拎进了屋子。   这是东海宾馆的贵宾房,电梯楼,一室一厅的陈设,还有抽水马桶,席梦思大床,真皮沙发,也是目前东海市最豪华的套房了。   一路拧着卓言君,绕过沙发后面的隔断就是床,林白青一甩手,直接把婆婆甩到了席梦思大床上。   而顾培,则直奔卓言君的行李箱。   她就带了一只行李箱,衣服带的并不多,里面有半箱子的文件,全是中文的,而且全都是花ri友好医院为抬头,有药物成份分析单,还有药品临床报告单,病理分析单,而且确实有一份特别齐全的,先心病患儿许娇自出生以来的各项身体检测报告,这所有的东西组合起来,就是一份完整的药品实验报告了。   所以果然,卓言君此来的目的,就是要挟他答合同,为桥本制业站台的。   “Pio,我是你的母亲,你的妻子又在打我,她又在打我了!”卓言君尖叫着,好容易爬起来,林白青一反手,又把她搡回床上了。   而顾培,依然冷漠而麻木的看着。   卓言君再尖叫:“Pio,你这个杀死妹妹的恶魔,今天你还要纵容你的妻子来杀了我,我诅咒你和你的妻子,你们全家,包括你们的坟墓。”   她这吵法,过会儿警察就该来了。   顾培有点不安,觉得事情闹的似乎有点大了。   不过紧接着,林白青一句话就把卓言君给问哑巴了。   “桥本十一至少有十年没碰过你了吧,你面色蜡黄,证明你肝气郁滞,要我猜的没错,就算没有恶性的,你的ru房里至少有一颗肿瘤,和很多的乳腺节结,都这样儿了,你吵什么吵,闹什么闹。”林白青说。   卓言君下意识伸手摸ru房,是的,她不但有乳腺纤维瘤,而且节结非常厉害,不过当着儿子的面,她不想被拆穿再婚不幸福的事,所以勾唇冷笑,她说:“林白青,我的婚姻非常幸福,倒是你,当我是什么人,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吗?”   结果林白青说:“你确实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   “你胡说八道,你胡扯,我要告你侮辱我!”卓言君尖叫说。   说一个女人离了男人就活不了,这确实是一种非常恶毒的侮辱。   但林白青并非胡说八道,而是站在中医的立场上来说的。   她是有证据的。   她又说:“是人就都会有欲.望,欲.望会表现在性上,也会表现在别的事物上,而大多数女性的欲.望,都不会像男性一样,只集中在性,感官刺激上,女性天生都比较感性,爱好也会更多,可你不是,你的欲.望,只表现在性上,所以你才会肝气郁结,皮肤越来越蜡黄,人越来越瘦,脾气也越来越神经质!”   卓言君终于找到一只枕头,砸向了顾培:“Pio,我一生的不幸全出自于你,可你只会眼睁睁看着我堕入痛苦的地狱,我唾弃你和你的后代,一生不幸!”   这种遇事只会怪旁人,思维钻牛角尖,自私又狠毒的女人,一般人还真拿她没办法,不过当然了,林白青可不是一般人。   今天她不动手,但她说的每一句,都比卓言君说的还要狠,更像刀子!   “当初你弃顾克而选桥本十一,不就是因为他更年轻吗,现在的桥本十一也一样,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年青漂亮的女孩子,他曾经能跟你出轨,现在一样,也会跟别人出轨吧,你曾经贪慕他年轻的身体,他如今难道不贪慕别的女人的?”   眼睁睁看着卓言君被说的面如灰死,林白青给足了她思考的时间,等她被打击到喘不过气来了,这才又说:“你怪顾培有什么用。当初汉唐医馆刚刚在M国创业时,你利用顾克的人脉,帮了桥本十一不少吧,后来呢,因为你女儿的死,顾克把属于自己的医疗成果全部送给桥本十一了,所以是因为你,桥本制业才在M国发展起来的,而现在,桥本十一背叛你了,你这副会长夫人的身份形同虚设了,你出行时,桥本十一甚至不愿意派个人陪着你了,你还不为自己打算,只想着利用儿子的能力替自己争宠,你蠢不蠢?”   顾培已经整理好了各种文件,捏在手里,面无表情的望着母亲。   他跟他爸顾克完全不一样。   顾克是个很善良的男人,也很爱卓言君。   因为卓言君年龄小,任性,就一直拿她当成女儿宠着。   哪怕生气时,他的眼神里都透露着不安和小心翼翼。   小时候的顾培也是那样,在卓言君面前小心翼翼,颤颤兢兢。   但现在不是了,他穿着大陆军人的,松绿色的制服,窄腰宽肩,身材挺拔,饱满的眉弓,深遂的眼眶,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露着无情和淡漠。   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任由妻子扒下他母亲身上残存着的,最后一丝体面!   然后,就那么坦然的望着,望着他母亲的狼狈和不堪。   不过如今的卓言君确实已经没有体面,只剩下一地狼籍了。   身为副会长的夫人,她连个随行的秘书都没有,是独自一个人来的。   她栖栖惶惶的住在酒店里,妄图利用儿子的愧疚之情,让早就已经厌弃了她,甚至十年都不曾碰过她的那个男人回心转意。   而这一切,要不被戳破,卓言君还可以自欺欺人,但随着被林白青无情戳破,她这趟东海之行,就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了。   而这一切,全被儿子看到时,卓言君自己都觉得丢脸,难堪了。   她再忍不住,俯身在床上,凄凉的哭了起来。   看她哭的那么可怜,顾培不想再看,拿着文件出门,在外面等媳妇儿了。   林白青直等到卓言君哭完,才又说:“如果我是你,我会尽早返回桥本十一身边,趁着他还没有防备你,收集有利于自己的证据,准备好跟他打离婚官司,争取在离婚的时候争到更多的利益,才不会像你一样……”   卓言君蓦的抬头,接茬:“像我一样怎么样?”   林白青捡起地上的枕头,轻轻放到床上,反问:“你不觉得自己就像块抹布吗,被人用完就随意丢弃。”   又勾起唇角,笑说:“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深爱桥本,爱到离了他就活不了,对吧,所以你把顾克所有的资源全送给了他,而在人家厌弃你之后,还要赔上儿子帮自己争宠,那你就静静等着变抹布吧,你值得的。”   她虽然没动手,但这一句句,比抽卓言君耳光更叫她难受。   她欲哭哭不出,欲打吧,又打不过人家。   眼睁睁的看着儿媳妇羞辱了自己一场,然后扬长而去。   而她浑身的最后一缕遮羞布,也就那样无情的,被林白青给扒光了。   当然,自此之后,她一想到林白青就怕的浑身发抖。   至于再来骚扰顾培,笑话,东海市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敢来第二次了。   等林白青上车,顾培先贴好内有孕妇的车贴,再替妻子系好安全带,这才发动了车,依然是一贯的,车开的慢如蜗牛,不过他整个人明显松驰了不少。   开着车一路走着,过了好一会儿,忽而说:“青青,谢谢你。”   林白青噗嗤一笑:“谢我干嘛?”   顾培想了想,又苦涩一笑,轻声说:“没什么的。”   桥本十一早晚会像踢垃圾一样,无情的踢开卓言君的,在刚才,林白青劝她回去以后收集有利于自己的证据,在离婚时争取多分财产,是为了她好。   但卓言君不会听的,她一生贪恋男人的爱和虚名,又喜欢听甜言蜜语,还没有心机,得不到就只会撒泼,哭闹,把怨气发泄到孩子身上,折磨自己的孩子。   那个母亲,顾培早就看透她了,只愿此生,生死不见吧!   ……   再说回灵丹堂。   此时药堂已经下班了,人也都走完了。   今年天冷的早,这才入十月,寒风嗖嗖的。   而楚春亭就站在寒风中,手里攥着一只紫红色的,银镶边的木盒。   老爷子一直在等孙女,已经站了很久了,也心烦气躁的,遂打开了木盒,取出一只红绒套戴,拉开抽绳,从中捧出一枚观音玉坠来。   这吊坠足有巴掌大,周身以一块白玉雕刻而成观音,又以黄金为底座,但因为金色太挑,夺目,怕会喧宾夺主,于是匠人又在金色的底坐上镶了一层绯色的碧玺,而观音的莲座,则是把米粒大小的珍珠劈成两半,浮镶而成的。   羊脂白的观音眉低唇,唇噙笑,三十二相,无一不好,而周边绯色的碧玺仿如一汪透明的水,将观音整体环绕其中,再配上浮雕似的白珠莲座,小儿巴掌大的一块玉饰,不但造价昂贵,且精美无比,就不说其收藏价值了,戴来安胎,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老爷子出门太急穿的少了,此时寒风一吹,瑟瑟发抖,但一想孙女竟然怀孕了,就又乐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不,他正看着玉饰在笑,就听耳旁响起柳连枝的声音来:“这块玉是你爱人姜云婉的吧,我记得我见她过好几次。”   楚春亭见柳连枝站在自己身边,问:“你刚从港城回来?”   “刚回来,去看了看楼盘的建造情况,顺道过来看看青青。”柳连枝说着,伸手接过观音坠子,正要说什么,正好这时一辆军车经过,俩老人于是齐齐站到了一边。   林白青一下车,当然先朝柳连枝跑了过去:“外婆,你可算回来了。”   见她手里拿了枚特别漂亮的观音坠子,伸手就摸:“外婆,这坠子好漂亮呀。”   一块羊脂玉,周边镶了碧玺,又是黄金托底,它有一种别的材质模仿不了的质感和美感。   柳连枝这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来,她说:“这个呀,是你奶奶的,你奶奶当年戴过。”   林白青更好奇了,接了过来:“这竟然是我奶奶戴过的东西?”   “我记得她怀孕的时候就一直戴着这个,她还说,她还说……”涉及中医的医学知识,因为太生癖,柳连枝一时想不起来了。   林白青接过话茬说:“怀孕戴玉和翡翠是有好处的,它们可以洛络气血,而气血活,孕妇则不易生痤疮疮斑,也不易生妊娠纹,孕妇想要养颜,就要多戴玉。”   “对对对,她当是就是这么说的。”柳连枝想起来了。   古人,尤其是大户人家,妇人怀孕先戴翡翠与玉。它是有科学原理的,宝石可以调节内分泌,促进血液循环,于孕妇来说,是养颜的佳品。   顾培上前,自以为是的说:“柳教授是知道青青怀孕了,要送她块玉吧?”   柳连枝愣了一下,回头看楚春亭,想说什么的。   但这时林白青已经搂上她了:“外婆,您不用总对我那么好的。”   柳连枝也是刚刚听说外孙女居然怀孕,又兴奋,又不可置信,当场傻掉了。   而楚春亭,眼睁睁的,就那么看着他的梦应验了。   明明是他带来的东西,他在寒风中站了三个小时,可现在,东西变成是柳连枝送的了!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你们看我像大冤种吗? 第121章 帕金森   (把我们灵丹堂的金针还回来!)   “外婆还没吃饭吧, 走,咱们一起上家里吃去。”林白青说。   知道外孙女怀孕了,按理柳连枝应该跟楚春亭一样高兴才对。   但并没有,她的眼眶在一瞬间湿了, 她瞧上去竟是想哭的样子。   竭力的遏制着难过和眼泪, 她柔声说:“我晚上跟住建局的领导有约, 得去吃饭, 就来看你一眼的, 谁知你竟然就……就怀上了, 怀上宝宝了!”   再叹气:“平房住着环境到底不好, 要不你住我那儿去吧。”   “我习惯住在这儿,平房接地气,更利于养胎的。”林白青说着, 摩梭玉坠儿, 说:“外婆,这玉我就先收下了, 但您年龄大了,气血更容易郁滞, 等我生了孩子就仍把它还给您,这玉, 您自己戴着比我戴的要好。”   话说,之所以林白青以为这玉是柳连枝送的, 是因为楚春亭原来敲诈了外婆不少好东西, 直到今年年初才一总儿还给人家,所以她才会误解。   但柳连枝是君子性格, 并没想夺人所爱, 一听外孙女误解了, 当然要纠正。   不过她刚想纠正这个问题,这时司机跑了来,说:“柳教授,质监局的领导刚刚去工地了,沈书记喊我,让我喊您过去见个面。”   建楼,从挖基到打桩,都少不了跟各个局打交道,比如现在,地下室浇铸成形了,就得质监局来验收,合格之后,才能继续往上加盖楼层。   柳连枝是凭一已之力,不贷款,不欠债,不需要任何人的援助,要建一栋市级,地标性高层建筑的女人。   仔细端详外孙女,她柔声说:“跟你爷爷聊会儿吧,外婆得赶紧把楼建起来,到时候呀,等你生了孩子,外婆就正式宣告退休,然后帮你看孩子。”   柳连枝已经73岁了,是该退休了。   但如果没个小婴儿,以她要强的性格,是退不了休的。   这倒挺好,等小宝宝出生,就可以顺理成章让外婆退休了。   林白青乖乖点头:“嗯,好。”   “那外婆先走了。”柳连枝说完,转身走了两步,竟然直接吸鼻子,捂嘴巴,她竟是边走边哭了起来,哭的格外难过。   林白青能理解外婆,心里也挺酸楚的。   但楚春亭理解不了那老太太,而且他虽然对柳教授抱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崇敬,但只要在孙女面前,就会忍不住想跟老太太争个宠。   所以他说:“青青你就说说,你怀孕了,大喜事,你外婆竟然在哭,她竟然不高兴。”   又忍不住撇嘴一笑:“我就不一样了,你怀孕了,爷爷眼看四世同堂,爷爷特别高兴。”   林白青飞了个白眼,伸手说:“把手给我。”   楚春亭把手给了孙女,就见孙女捉完脉又来掀他的嘴巴,要看他的牙齿,不乐意了,挣开孙女,他问:“看牲口才看牙齿呢,你看我牙齿干嘛?”   林白青说:“您最近手是不是老是控制不住发抖,还有,我看您牙龈正在急速退化,对了,您是不是老觉得后背时不时发寒,冒寒气?”   楚春亭被孙女说中了心思,愣了一下,问:“难道有什么问题?”   林白青说:“晚上我得给您灸一针,要不然您就要得帕金森了,帕金森知道吗,一种老年病,时间一长您就老糊涂掉了。”   楚春亭大手一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一生是老狐狸,最精于算计的,会老年痴呆,老爷子向来刚愎,当然不信。   不过一个人会不会老糊涂,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林白青摇丈夫的胳膊:“这老爷子不听话,明天你带他上军医院检查一下吧,给他做个CT分析一下,我确定他有先兆帕金森。”   顾培一只大手特别的凉,反握上她的手,目光望着不远处,点了点头:“好。”   觉得顾培有点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却原来,卓言君不知何时跟了来,此刻就站在不远处,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林白青紧攥了攥顾培的手,没理卓言君,而是继续跟楚春亭交涉:“跟我回家,今天灸一针,明天再灸一次就好了,要不然,您想……”   当着老爷子的面,孙女手一伸,假装打颤:“变成这个样子?”   楚春亭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有病,但最近他确实牙龈后缩,后背发寒,有个孙女是现成的医生,既然随便灸一针就能治病,老爷子何乐而不为?   不情不愿的,但他也答应了,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林白青依旧冷目盯着不远处的卓言君,示意顾培:“去帮我拿一下银针吧,灸帕金森得用银针,对了,再拿一把艾条,因为我要用火针。”   本来她以为卓言君不死心,来是还想再闹一场,但是并没有,卓言君一直直勾勾的望着她,但既没有撒泼,也没有过来闹事,就那么一直看着。   林白青没理她,顾培也没理,从药堂里拿了针和艾条出来,径自就往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顾培想起一件让自己无比激动的事来:“楚老,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一颗夜明珠,青青说那很应该是胎梦。”   楚春亭蓦然止步:“你确定?”   顾培伸手形容说:“是一颗特别石质,油润,莹绿色的大珠子。”   话说,此刻林白青捧着她奶奶的玉,正在脸上摩梭着,而她直到现在,还以为玉是柳连枝送的,楚春亭都没来得及更正这个错误,再一听胎梦都不是他一个人做的,顾培也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梦,梦里的珠子都一模一样。   楚春亭就更生气了。   不过正所谓喜怒就在一瞬间,说起胎梦明珠,楚春亭又想起件事儿来,他说:“《周公解梦》有云,梦明珠则生男胎,看来咱们青青怀的应该是个男孩子。”   顾培止步了:“青青以脉像来断,当是个女孩儿。”   楚春亭可是做过胎梦的,更认胎梦,而且他更想要个男孩,因为只有孙女生了男孩,只有膝下再有一个男孩儿,他才觉得自己能弥补对大儿子的愧疚。   所以他武断的说:“既胎梦是儿子,他肯定就是个儿子,我也更喜欢儿子。”   顾培好声好气说:“您老这叫重男轻女,这是不对的,我更希望是个女孩子。”   楚春亭正愁挑不到事,结合刚才柳连枝听说外孙女怀孕后的态度,再加上顾培又一心要女儿,他就更生气,也更要挑拔离间一下了,他说:“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我家青青是谁,东海有名的女神医,要生孩子了,当外婆的哭哭啼啼,当爹的挑三捡四,你不喜欢男孩儿,那等他出生了,让他姓楚,跟我姓!”   顾培倒无所谓孩子姓什么,但觉得楚春亭态度不对。   他也跟老爷子犟上了:“如果是女孩呢,您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这老爷子心眼多,随时在打小算盘的,他说:“《周公解梦》有云,梦明珠,生男胎,且大吉大利,咱赌一把吧,要是儿子就姓楚,要是女儿就随你姓!”   顾培被他激怒了,很生气,闷闷不乐的说:“我从不赌博。”   已经到家门口了,楚春亭止步,看林白青:“你呢,要不要跟我赌一吧?”   又故意激她,说:“看看是你捉脉准,还是咱老祖宗的《周公解梦》更准。”   林白青捉脉时是个女孩儿,但以她的经验,梦明珠,确实是男胎。   不过不论捉脉还是胎梦,亦或者现代医学下的B超,其实都不会百分百准确。   孩子,只有在出生的那一刻判断的性别才是准的。   而且于林白青来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她只是在完成她的母亲梦而已。   而楚春亭呢,因为她一直不愿意改姓,老爷子心里憋着火,生孩子嘛,一半一半的机率,他这是谋上孩子的姓,准备让她生的孩子姓楚,所以才要激她。   林白青懒得跟楚春亭斗这种鬼心眼子,正好这时小青在西屋里招手:“姐,快来,有电话!”又兴奋的说:“快接呀,是咱妈打来的。”   竟然是妈妈,沈庆仪打电话来了?   林白青撇下老爷子,快跑两步进屋了。   话说,今年夏天沈庆仪回来过一趟,但只回来休了个假,不几天就回去了。   两国之间机票价格高昂,出差还好,私人来一趟不容易,而且关于去甲斑蝥素和蒿甲醚的国际专利,当沈庆仪知道它属于自己的祖国后,就一直在盯着。   这不,已经到十月了,她才筹划着,想要再回来一趟。   听到女儿的声音,她先问:“青青,顾培在吗?”   林白青看了眼身后的丈夫,点头说:“在呢。”   沈庆仪轻轻叹了口气,才说:“他听说了大概会很失望,因为我们在申报的过程中遇到了很多歧视和阻挠,两样药品的专利得到明年3月份才能获批。”   “3月,您确定?”林白青声音一提。   沈庆仪叹了口气,说:“相比于CIBA别的专利是晚了点,但妈妈已经尽力了。”   “不不,一点都不晚,要是没有您……”林白青话到嘴边,又生生住了嘴。   因为在她没有重生的上辈子,部队的专利特别小组只为蒿甲醚申请了国际专利,而且因为国家没有加入WTO,没有强大的国家支持,那个专利整整折腾了五年,要到1997年才能正式被批准下来。   而花国所研发的别的药品,要直到两千年以后,才能大规模申请WO专利。   但这辈子因为有沈庆仪,两项专利提早了三年就获批了。   花国在国际社会遭受歧视,排挤的大环境也不是妈妈一个人就能改变的。   而花国人,越是走向高层面,就越能体会那种,在国际社会遭人白眼的难受。   估计妈妈这趟帮助部队专利小组,没少受人白眼。   林白青本来是想等妈妈回来,给她个惊喜的。   但想了想,还是选择现在就说:“妈……”她又说:“我怀孕了。”   楚春亭和顾培也进屋了,顾培还好,楚春亭一脸得意,竖着耳朵在听。   他心说柳连枝是个怪脾气的老太太,听说外孙女怀孕了会不高兴,沈庆仪可是林白青的妈妈,也是个温柔,明理的女性,她肯定会高兴的。   这老爷子天生嚣张跋扈,自己开心,就要强迫大家跟他一样开心,所以此时在等沈庆仪的反应,比林白青和顾培,小青几个都紧张,而且更加期待。   结果沈庆仪又让他失望了,因为电话里先是倒抽一口冷气,过了好半天,沈庆仪直接是惊叫:“什么,你怀孕了,你为什么要怀孕,为什么不做避孕措施?”   楚春亭有点呆住,心说自己这儿媳妇怎么这样子?   他生气了,甚至气到都顾不得儿子已死,儿媳妇是个二十年的寡妇,想要打电话臭骂她一顿了。   顾培也重新又紧张了起来,毕竟沈庆仪是岳母,她的态度对林白青特别重要。   电话里的沈庆仪比刚才的柳连枝更加激动:“青青,你还太小了,你的盆骨甚至都没有发育完善,听妈妈的话,现在生孩子并非最好的选择,作为母亲,我建议你……”   小青刚端了菜进来,也吓了一跳,心说庆仪妈妈怕不是要劝姐姐流产吧。   楚春亭给吓的,差点没当场中风,厥过去。   顾培其实很惭愧,因为妻子才23岁,确实还不到生育的最佳年龄。   而就在仨人以为到手的孩子要飞了时,林白青只用了一句话就说服了沈庆仪!   她说:“妈,您如果没失忆的话,您就会知道,当初您怀孕时,外婆也跟您说过一样的话,但是您选择了生下我,然后,才有现在的我……”   回头看着紧张的像只生了气的河豚,双眼怒圆的楚春亭,她又说:“我知道,您生过孩子,知道生孩子的苦,所以不想我也辛苦,外婆也一样,听说我怀孕后一直在默默垂泪,但是她有您,您有我,我也会有我的孩子呀,您放心吧,我自己就是医生,我保证孩子会很顺利的出生的。”   楚春亭给孙女瞪着,受不了她的目光,一脸簌簌又悻悻的,低头看鞋尖了。   他以为柳连枝不高兴,是因为不喜欢孩子。   觉得沈庆仪竟然让女儿去打胎,简直不可理喻。   但他不知道的是,一个女人,当为人母,当了妈妈,经历过生产,就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怀孕,也经历一趟那样的苦难。   这也是为什么柳连枝会那么难过。   是因为她怀过孕,生产过,带过孩子,知道那有多么的艰难。   一代又一代的母亲,因为经历过苦楚而为自己的孩子难过,但一代又一代的女性,又因为母爱,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要重复母亲经历过的痛苦。   而楚春亭这种大男子主义,不懂吧,还总爱显眼,出风头。   又叫林白青怎么能喜欢他?   她倒是想强迫自己喜欢他,但她一看见这楚老头,就忍不住要生气,要发火。   虽然此刻老头子尴尬的要死,头都不敢抬,但林白青还是瞪了他老半天。   “把电话给顾培吧,既然你怀孕了,我必须交待他一些事情,他要做不到,我饶不了他的。”沈庆仪说着,直接在电话里抽噎了起来。   “好,我现在就让他接电话。”林白青说。   而经沈庆仪这样一搅和,楚春亭就更加不好意思说那块玉的事了。   但他又是个小心眼,不愿意被柳连枝白白抢了风头,正好林白青说玉和翡翠对孕妇好,回家之后他于库房里转了转,第二天再来时,遂又给林白青带了一块玉包金的冰种佛牌,比昨天的玉坠还大,金光闪闪的,一股土豪王霸之气。   而不比那块观音坠子是单个儿的,佛牌是一套的,还有一对冰种手镯,加两枚耳环,并一只头钗,既要送人,当然要送全套。   老爷子很想告诉孙女,那一套原是清代的孝庄文皇后戴过的。   不过想想孙女的臭脾气,跟他一个德性,一说,只怕她就不要了。   得,老爷子这辈子所有的委屈全在孙女身上受了,他忍着,憋着,不说。   但他不说的坏处就是,孙女儿只戴到手上试了试镯子,觉得戴着镯子碍手,转手就送给她妹妹小青,让她戴着玩去了,这就又把吝啬鬼老爷子给气了个吹胡子瞪眼。   而且是气吧,还得忍着,忍的他满头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都险些要炸成刺猬了。   当然,他是个小气鬼,有所出,自然有所图谋。   所以他又重审了一遍孩子姓氏权的问题。   总之就是,是女孩儿就姓顾,但要是儿子,哼哼,因为顾培表达了他不喜欢,必须姓楚。   否则,这次老爷子大出血,心都要烂掉的。   ……   其实顾培和林白青都不在意孩子的姓氏,相比之下更关心老爷子的身体,他确实有帕金森先兆,正好才刚刚初犯,治起来也容易,就得先帮他把病给治了。   话说,中医治疗帕金森,原本是银针加艾灸。   但正所谓集思广益,三人行必有我师。   中医,也会在现代科学的基础上进行全新的探索,总是会有所精进的。   第一天林白青在家帮老爷子做了针灸,效果还不错,第二天老爷子干脆早早就到灵丹堂来了,怕劳累了孙女嘛,就让穆成扬给自己做针灸。   而穆成扬呢,最近一直在钻研电灸,就是在银针上导弱电流来做针灸,这个技术很有意思的,在中医届来说,它是一项结合了科技的,很重要的发明。   但中医们自来没有啥版权意识。   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发明人也没有署名,就只把它登在一份小的不能再小的报纸,《内蒙中医报》上,还是参贩子陆庆坤去内蒙贩参的时候看到,觉得有意思,遂买了来,给了穆老爷子。   穆老爷子亲自试过,觉得有效果,才推荐给孙子的。   穆成扬正好准备找个人试一试的,楚春亭又乐于给他作小白兔,俩人遂来了一次治疗,治疗完,林白青再给老爷子把了个脉,就发现电疗确实比火疗更好。   这也是林白青第一次接触电疗,就像治疗失代偿期肝硬化一样,作为东家,她把它列到了灵丹堂的独家方子上,就打算继续做实验,以备将来申请专利了。   这天晚上,一家人短暂聚了聚,然后楚春亭就上了首都了,柳连枝则依旧忙着盖她的大楼,而林白青,则难得的,拥有了一段比较休闲的时光。   话说,现在灵丹堂的名声大了,很多退休老专家抢着要来坐诊,不愁大夫,再加上金针有穆成扬可以使,林白青把手头的病人匀出去,自然也就不忙了。   反而是小青,因为上了夜大,现在竟然变的比林白青还要忙。   女孩子嘛,一找到兴趣点,一忙起来,好像就都不把恋爱当回事儿了。   而在小青忙起来之后,迟迟等不到她低头的穆成扬心里就不舒服了,他其实从一开始抽烟,再到后来动不动就说自己累啊,困啊,病了呀,不舒服呀,全是想引起小青的注意力,但奈何小青听说自己能当总经理后,转移了兴趣点,所以穆成扬嚎了很久了,整天唧唧歪歪的,都没惹来小青的关注。   一直以来跟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姑娘突然不理他了,穆成扬心里的失落的很,而进了腊月,过了小年,病人也就少了,这天他专门抽了个时间,就准备跟林白青好好谈一谈。   当然,林白青可是小青的姐姐,他要跟她谈,就不是谈恋爱,而是谈婚事了。   林白青其实也早就准备好了,要跟穆成扬好好谈一谈。   好中医难得,像穆成扬这样对金钱没有过分的欲.望,还心有医德的中医更加难得。   林白青想长久的留下他,当然是准备给他股份,甚至,她想违背师父当时的遗言,把自己的干股分一半出去给师哥,让他以后跟着她一起干。   不过晚上她跟顾培谈了一下,顾培觉得那样不太妥当,他给了林白青一个新的思路,那就是,从她八成的净利润中,分出20%来,按照目前药堂所有的人,小青,刘大夫,以及实习生,穆成扬等人,分工种,给他们各自一份净利润,这样,既能保证人员不留动,还能保证灵丹堂这个品牌,能紧紧握在林白青的手里。   共同干事业嘛,当然要认真的,详细的谈一谈。   她遂把穆成扬带到了一楼,正好刘大夫和小青都在一楼,皆是灵丹堂的老人,大家一起敞开了谈,亲兄弟明算账,她打算还像跟顾家人谈一样,把账算到明处。   ……   也是巧了。   话说,最近林白青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就是眼看私立医院就要开了,病人只会越来越多,而她只有一副金针,远远不够病人用的,她早就想把灵丹堂自己的金针从汉唐医馆拿回来,但她空有野心,却始终没有发的办法。   就在昨天晚上,她还琢磨了一晚上,在想,该怎么把金针给弄回来呢。   因为愁,她就摸了摸肚皮,问肚子里的小宝贝儿,自己该怎么办。   当然,她肚子里的小宝贝目前只会踢脚,听完,咕咚一声,踢了一下妈妈的肚上,就完了。   不过,也许就像柳堰说的,孩子总是带着一份属于自己的福运的。   这时的林白青于金针,一筹莫展,今天也只想跟穆成扬先谈一谈长久合作的问题,但她刚把大家全招到一楼,在柜台里坐下,才翻开笔记本准备要聊天,却见已有两个月不曾见过面的卓言君又阴魂不散的来了,而且一来,直接就进了药堂了。   而今天的她,跟上回来时完全不一样。   倒不是说外貌,衣着,而是,上回她是一个人来的,但今天不一样,有两个高高瘦瘦,穿着黑色西服的年青人陪着她,走在她身边,而且走的毕恭毕敬的。   再就是,卓言君脸上的神色,也不再是上回那种委屈和歇斯底里,反而,今天的她容光焕发,整个人也喜滋滋的。   甫一进门她就在笑:“Hi,青青,好久不见了啦!”   穆成扬一愣,眼神问林白青:这谁啊,瞧着也五十几岁的人了,说起话来语气咋如此的娇滴滴,还是一副湾岛腔。   小青正在打算盘复账,抬头一看,正好一个男的回头看她,咧嘴一笑,小青大惊,悄声对刘大夫说:“那是个ri本人!”   刘大夫小声问:“你咋知道他是ri本人?”   小青手指牙齿:“你看他那口烂牙,恶不恶心,咱国人可没那种牙齿。”   刘大夫一看,果然,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一口牙烂的叫人恶心,她撇了一下嘴,呕了一声。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而来,但林白青倒也没有发脾气,只站了起来,于柜台里问卓言君:“您有事?”   卓言君说:“我好像听人说,你能治疗帕金森。”   说起帕金森的治疗,穆成明白了,这是个病人家属,他忙说:“阿姨,咱们灵丹堂确实可以治疗帕金森,截止目前,我已经治疗过七八个案例了,有轻度,中度和重度的,都治愈了。”   卓言君一听,明白了,穆成扬才是能治帕金森的那个,她说:“是酱紫的,我呢,有个伯伯,得了帕金森,并不严重,只是有一点点的啦,嗯……就四,你能帮我帮我伯伯治治病的吧?”   穆成扬又不认识卓言君,听说是对岸,湾岛人,因为今年正值93共识开展,两岸大交流时期,还觉得挺荣幸的,站了起来,说:“当然可以,非常荣幸。”   小青认ri本人的功夫可不是盖的,而且更警惕一点,虽然她不认识卓言君,但她也从柜台里转了出来,说:“阿姨,最好不要是ri本人,您看看墙上,我们有祖训的,灵丹堂从不医ri本人。”   两个保镖你看我,我看你,反正就是一言不发。   而卓言君,面对咄陨逼人的小青,憋了半天,来了一句:“真的不是ri本人了啦。”   话说,原来,听顾培说桥本制业的继承人会娶卓言君个二婚女人时,林白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且总觉得卓言君应该是有些手段,才会上位的。   但打了两次交道后,她终于明白原因了。   桥本十一之所以会娶卓言君,除了因为他想要顾克的医疗成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卓言君其人,是个蠢吧,还不自知,而且自以为是,自认为很聪明的女人。   就好比现在,她上回来的那么落魄,林白青冷眼一看,就知道桥本十一对她很不好。   俩人的婚姻关系应该也已经岌岌可危了。   但这回她都有保镖了,就证明这趟她回去之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又跟桥本十一合好了。   而要真是她伯伯得的帕金森,她至于大过年的,专门跑一趟?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不是老桥本,要不就是桥本十一自己,得了帕金森了。   而因为在古代,老头子们老了,手抖不算病,所以中医并没有治疗帕金森的传统方子,就灵丹堂的,也是有段时间顾明自己手抖,发现自己帕金森了,拿自己做样本,专门试出来的方子。   在加上穆成扬用电灸改良好,才形成了一个更好的方子。   而目前,它还是属于灵丹堂的独门秘方。   卓言君自以为自己聪明的很,也知道灵丹堂不治ri本人,专门搞个借口,说是她来自湾岛的伯伯要治病,但其实一眼之间,林白青就把她给看穿了。   她也懒得跟卓言君绕圈子,就直说了:“是ri本桥本制业株式会社的人吧,得了帕金森,怕时间长了要老年痴呆,想找我们灵丹堂治疗?”   卓言君也是想不通,自己这个儿媳妇,瞧上去年龄不大,眉似柳叶眼如杏儿,生得既古典吧,又温柔,但怎么就会那么精明,又那么难对付的。   她变了变脸色,强辞夺理:“真的是人家伯伯啦,是湾岛人。”   林白青不跟她废话,只说:“我知道你说的病人是ri本人,我也可以治疗……”   小青脱口而出:“姐……”手指墙上,她摇头:“不能的。”   刘大夫和穆成扬皆是顾明的徒弟,而这药堂也不全属林白青,顾家人也盯着呢。   所以他们也同时提醒:“师妹,你可不要犯糊涂。”   林白青示意师哥师姐稍安勿躁,转而对卓言君说:“跟阿兹海默一样,帕金林也是一种在现代医学上被宣告不可逆,且没有完全治愈的方法的疾病,但我们灵丹堂有办法,也确保能治好,当然,包括ri本人,我也可以治疗。但我要的酬金,就看你们能不能给得起了。”   其实卓言君说的病人就是桥本十一自己。   他从去年开始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在今年六月间确诊了帕金森,然后中医西医,所有的大夫全求遍了,但皆没有效果。   而一个野心勃勃,想要当桥本制业会长的男人,得了一种虽然不算严重,但不可逆的老年病,这是很困扰他的,正好上回林白青跟楚春亭聊起帕金森,卓言君听到了,回去之后跟桥本十一聊了一下。   桥本十一呢,基于对中医的认可,就又把卓言君派来了。   当然是想找个办法,跟当初的桥本九郎一样,既治病,也把方子搞回去。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会专门派了保镖跟着卓言君的。   而既然一见面儿媳妇就把自己看穿了,卓言君也就不耍她的小聪明了,直问:“你想要什么?”   穆成扬和刘大夫几个不知道林白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皆摸不着头脑。   而且她是东家,大家觉得她不应该犯傻,明知故犯,给个ri本人治病。   听她说起诊金来,几人对视一眼,也好奇了,想知道她到底想要啥诊金。   说来,卓言君这次来,不算上门闹事,反而,是来送东西的。   林白青也必须治疗一个ri本人了,而且是非治不可。   当然,想治,就得先证明自己果然有水平,就要亮出她的手艺来。   她以手抚穆成扬的背,先说:“卓女士,你先回去问问病人,他是不是到了晚上,不论再热的天气,也总会觉得后背发凉,而且即使在密闭的空间里,也总会觉得后背有人在朝自己吹寒气,他还因此而总是疑神疑鬼,认为有恶祟,或者恶灵缠着自己,然后,才确诊的帕金森。”   卓言君听她说的如此准确,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中医治病,治的不单单是病,而是一个人的五脏六腑,阴阳调和,要治帕金森,就要先知道它的成因,我知道帕金森的成因,我也知道该怎么才能治它,而且我还会告诉病人治的原理,也就是说,病人如果是个医生,他就能从我这儿学习到治愈帕金森的手段,那个酬金当然也就不可能太低……”   她轻轻抚上微鼓的肚皮,一笑,说:“把灵丹堂的金针还回来,我就治!” 第122章 新年礼物   (中医结合现代科技)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刘大夫和穆成扬腾的站了起来,直勾勾看卓言君。   仿佛她就是一副行走的金针。   而关于灵丹堂那副金针,林白青专门提过,说它就在上回来偷白内障方子的, ri本人的手里, 这事大家都知道, 这一听, 合着今儿来的也是一伙人?   当然了, 既对方手里有金针, 管他是不是ri本人, 就是外星人都要治的。   卓言君笑了起来,边笑边摆手,就仿佛林白青想要金针是件特别可笑的事。   笑了半天, 才说:“林白青, 钱可以任你开,但金针你就不要想了。”   穆成扬摊手, 刘大夫也摇了摇头,心说那可是一副金针, 谁舍得给别人。   林白青冷冷看着卓言君,直到她笑到没意思, 笑不下去了,才说:“回去告诉你的病人, 不像我们花国人, 喜食熟食,人体内的热量和元气是平衡的, 所以帕金森发病率并不高, 控制起来也容易, 而ri本人,因为喜食生食,大多体寒,帕金森又是个寒湿之病,一旦罹患,发作起来会非常快,要不想变成个傻呆呆的老头子,就赶紧拿着我的金针来,我安排治疗,否则……”   “否则怎么样?”卓言君漫不经心的反问,笑,也依然没收。   汉唐制药的那副金针是桥本十一最珍视的东西,他不可能轻易拿出来的。   而刚才,通过观察,卓言君发现了,不但林白青,穆成扬也能治帕金森,她此刻目光漫不经心的,就扫到了穆成扬身上,并上下打量着他。   穆成扬秒懂卓言君的意思,连忙摆手说:“阿姨,我是顾明的徒弟,拜师那天就对着祖师爷发过誓的,此生不医ri本人,劝你别打我的主意。”   “病人可是桥本制业的副会长,只要你能治好,钱随你开。”卓言君柔声说。   穆成扬扫了眼林白青,说:“真要想让我治,我也只有一个要求,金针。”   顿了顿,又坦言说:“虽然我能治,但我只知道治的方法,并不知道病的形成原理,如果你的病人想找到病根,想要彻底治愈,永不复发……”   手指林白青,他笑着说:“目前来说,只有她知道。”   所以,中医能治帕金森,想知道原理,还得是林白青。   卓言君的目光回到了林白青身上,眼神里有厌恶,憎恨,但又有些希望,渴望,还有些哀求,像个任性的,要糖的孩子一样,眼巴巴的看着她。   终于,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她还是低了头,好声好气的说:“林白青,除了金针,价格好谈,你就当是帮PIo偿还他欠我的债务,帮我一把,ok?”   林白青懒得跟她纠缠,直接来了句:“有金针我就治病,要没有,恕不接待!”   要知道,最近桥本十一对卓言君很不错,不但偶尔会在家里过夜,给她的零花钱也比原来多了,还愿意陪坐下来吃顿早饭,聊聊天了。   卓言君即使再傻,也知道,那不是桥本十一回心转意了,重新爱上她了。   而是因为顾培在大陆军方的关系,是因为林白青的一手医术。   桥本十一想利用他们,想借助他们,把‘汉方药’做到花国国内的原因。   所以,是因为她的小儿子和小儿媳妇出息了,有能力了,桥本十一才又重视她了,如果这时林白青愿意帮她一把,她就能做桥本制业的会长夫人。   但如果林白青跟她唱反调,那么,桥本十一肯定会跟她离婚,逐她出门的。   卓言君已经低声下气了,主动来找儿子求合,向儿媳妇服软了。   但林白青一张嘴,就是要桥本十一最珍贵的东西,这叫她怎么传话?   她都可以想象到,当自己告诉桥本十一,林白青想要金针时,他的愤怒了。   可怜巴巴的,她说:“林白青,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冷漠无情如林白青,她站了起来,示意穆成扬:“关门吧,咱们该闭店了。”   而在她站起来时,卓言君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肚皮了,也立刻明白,儿媳妇这是怀孕了,她本来就有些神经质,是个歇斯底里的性格。   眼见得儿媳妇不愿意帮自己,再想想被小儿子害死的女儿,一下子就彻底爆发了,手指着林白青,她颤声说:“林白青,不要忘了那个诅咒,你……你……”   看她有些疯颠了,俩保镖也怕闹大,把她架出门,走了。   正好到下班时间了,林白青也就让穆成扬把店门给关掉了。   门一关,刘大夫和穆成扬几个全围过来了,七嘴八舌的,既要打听卓言君的来路,还要打听她跟桥本家到底是啥关系。   而大家最关注的是,就为一个帕金森病人,对方真的愿意以金针作为交换。   穆成扬先说:“我觉得不可能,就好比保济堂,陆炳坤病了,要咱们能治,你说保济堂会用金针换吗,不可能的呀,老人死了就死了,顶多换个东家呗。”   刘大夫也说:“那可是金针,谁舍得拿它换个老头子的命,我也觉得不可能。”   林白青却掏了自己记了几个月的笔记本出来,郑重其事交给师哥,说:“从现在开始学起来吧,马上你就可以有属于自己的金针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真的会带金针来,只为治疗一个老人的帕金森?”穆成扬反问。   林白青笑着说:“我确定他们会带着金针来的。”   要是别人,哪怕现在桥本制业的会长桥本太郎,也没资格以金针换命。   但桥本十一不一样了。   首先,他是金针的持有者,金针就是他当初从楚青集手里买走的。   再,他只是副会长,还不是会长,而以桥本十一的野心,是不会死在副会长的位置上的,所以不管用什代价,但他肯定想要治好自己的病。   那么,他就必须把金针给拿回来。   所以从现在开始,师哥必须也把金针学起来,因为那副针以后就归他使了。   说回正题,今天林白青要跟大家谈的,是关于灵丹堂在改制后的股权问题。   而这其中主要针对的,就是最近思想一直在滑丝的穆成扬。   话说,灵丹牌中成药整体铺向市场了,这一年来,净利润从一开始一个月只有几千块,到现在,一月已经有将近两万块的净利润了。   而等柳连枝把楼盖起来,用利润来做装修,到明年年底医院就可以开张了,而当医院开起来,它的利润和营业额,就不是以万计,而是十万,百万了。   这个账林白青算过,刘大夫和穆成扬也都算过。   刘大夫看在眼里,并不眼红,毕竟林白青从七岁到灵丹堂,照料顾明的生活起居,做饭,一直到给他养了老,送了终,如今灵丹堂的发展也不来自药堂本身,是因为林白青的外婆,柳连枝的帮助,那也是小师妹该得的。   不过穆成扬就不一样了,他是个大小伙子,有事业心,也跟师妹有竞争意识。   眼看师妹的事业越来越红火,自己只是个来帮工的,还要白干三年,他心里自然会觉得不舒服。   正好这时张柔佳又来勾搭,还总说一些只要俩人合伙,就能超过灵丹堂的话。   这就让穆成扬陷入了一种迷茫之中。   一边,他想好好行医,做一名良医,但另一边,他也难免会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把穆家的骨科专业好好做一做,像师妹一样,做到既有名,也有利。   而他痛苦的是,如果想做,就得跟张柔佳合作才能做大,可张柔佳是要借助她干爹的关系和人脉,而她和她干爹间的肮脏关系,又是穆成扬所不齿的。   因为张柔佳是他的初恋,他心里有些袒护她,关于她认干爹,且跟干爹不清不白的事,穆成扬就一直没跟他爷爷讲过。   所以在他爷爷心目中,张柔佳不但学历高,还是个军医,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于是就总逼着穆成扬,让他早做准备,早点结婚。   只要等灵丹堂的三年期满,就跟张柔佳一起,把穆家的中医事业发扬光大。   穆成扬当然不可能跟张柔佳结婚,而且因为曾经美好的初恋如今变的既庸俗又市侩吧,居然还学会了玩弄人心,而既消沉又沮丧的。   他之所以颓废,不是因为被张柔佳诱惑了,堕落了。   而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大学时代爱了整整四年,就连牵个手都小心翼翼的女孩子,却原来,竟然是只要男人有权力,有利用价值,就唾手可得的。   他因此而消沉了一段时间,但终于,他在最近想通了。   关于将来何去何存的事他还没想过,但他看到小青报了夜大,每天晚上乐滋滋的去上学,他觉得自己也不能再颓废下去了,于是打算把张柔佳的底细跟穆老爷子谈一谈,然后,他就打算正式跟小青求婚,结婚了。   人活一辈子,穆成扬想来想去,觉得当个大夫治病,再娶个媳妇儿,从此安于天命,也挺好的。   但林白青翻开笔记本,第一句话就把穆成扬给惊呆了。   她说:“师哥,师姐,咱们灵丹堂马上就要成立民营医院了,要想注册,就得先确立股权,有20%的净利润是属于顾家的,这个不能动,但是,剩下的80%属于我,而在剩下的80%中,我打算分出一部分来,就管理,财务和医疗方面做一个细分,大体分下来,会有十个分类,每一分类占2%的净利润,毕竟咱们是一家人,我现在来讲一下具体是哪些分工,你们要觉得能兼起来的,那2%的利润,我就直接划归你们了。”   穆成扬立刻说:“小师妹你可要想清楚,2%在你现在看来没啥,但真等医院开张,营业了,有利润了,它有可能就是一万,十万,乃至一百万。”   不过刘大夫却举起了手,说:“我是顾明的徒弟,也陪着白青这么长时间了,等医院开张,我占一分子是应该的,就采购吧,可以把它交给我。”   她又对穆成扬说:“你是不是傻呀,她要分你一万的前提是她自己能赚二十万,而要分你十万,她自己得赚二百万,只要你把事情做好了,有钱为啥不赚?”   林白青笑着说:“师姐说的没错。盘子大了,钱就不是一个人能赚的了的了,医院开起来,也不是我一个人能盯得了的,咱们大家要一起,齐心协力才能把它干起来。”   小青也举起了手:“我不但可以做财务,我还能做管理,管人事,姐,这些事情你都可以交给我。”又说:“不用给我分钱,咱是一家人,不算钱的账。”   林白青笑着说:“傻丫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钱的账,该算必须算。”   穆成扬算是明白过来了,林白青这是要分初始股权,而一家私营医院,是有可能做上市的,它的初始股权,其价值也是不可估量的。   他一下子就着急了:“那我干嘛?”   小青反问:“师哥,你不是要跟张柔佳一起出去开诊所?”   穆成扬声音一提:“谁说我要跟她开诊所了,她是说过,但我没答应过呀。”   小青一笑,坦然迎上穆成扬的目光,说:“她亲口跟我说你答应了她,还说,你俩以后要开一家军准字号诊所,会比灵丹堂更加赚钱。”   穆成扬愣了一下才说:“她真这么跟你说过?”   “她确实说过呀,所以我知道你肯定会走,会离开我们的,我怕你万一走了,我姐忙不过来,我才去报的夜大呀。”小青说。   其实张柔佳不但私底下跟小青说过穆成扬以后会跟她干的话,而且总会在路上堵小青,堵住以后,说一些小青皮肤不好啦,个子太矮啦,再或者就是说一些中专学历没有含金量,不如大专好之类的话。   小青从小在农村长大,又有一个比自己肤白,漂亮,学历也更高的姐姐,本来从小就自卑,张柔佳再那么一说,一打击,她就更加自卑了。   不过女孩子嘛,相貌不如人无法改变,但有一样东西是学习,努力就可以达到的,那就是事业,所以小青才会报夜大,上出纳,上会计课。   别看只是个夜大,但现在的夜大都是大学老师办的,含金量很高的。   小青学习了一段时间,财务方面明显得心应手了不少。   工作方面的能力提高了,自信也就回来了。   穆成扬觉得前段时间自己很痛苦,但他不知道的是,小青同样痛苦。   不过他选择了喷云吐雾,抽烟,闹小脾气,可小青选择了学习,成就自己。   而就此刻,他刚刚知道张柔佳居然两面三刀,还刺激过小青,他心里其实愧疚的,但小青呢,本来她该生气的,不过她并没有。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爱他,也对他不感兴趣了。   她说:“没关系的穆大哥,你想走就走吧,现在想进咱们灵丹堂的医生多着呢,我们不愁医生,别的方面,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帮忙,帮我姐做好的。”   穆成扬忍不住掏了一支烟出来,这回小青脾气硬了,她说:“穆大哥,这可是密闭空间,我姐是孕妇,你不能抽烟的,装回去。”   好嘛,小丫头还长脾气了。   但这确实是穆成扬不对,诊所内部是不能抽烟的。   他于是又把烟放回了兜里。   话说,目前妹妹的态度,也正是林白青想要的。   医院,采购是个大问题,必须有专业的人来盯,刘大夫为人妥贴,她愿意站出来担负,林白青当然乐意,至于财务管理,人事,小青一个人当然兼不起来,不过到时候可以雇专业的人材,只要整体让小青盯着,不出岔子就可以了。   而一所医院,医疗专业方面才是重中重,也是占比最多的方面。   林白青当然希望师哥能肩负起来的一部分。   不过也没想着就那么轻易的给他。   他真想要,有一个前提条件是,要不他就踏踏实实追求小青,并让小青愿意接受他,嫁给他。   要不俩人就断的干干净净,再无往来,以后在工作中,只做同事,不能有任何感情方面的牵扯。   而只有他能做到,并满足这个条件,林白青才会愿意让出属于自己的利润给他。   得,几个人聊了半晚上,穆成扬本来以为自己算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从此就可以跟小青结婚,并踏踏实实过个小日子了的。   结果万里长征第一步,他要真想跟小青结婚,从现在开始,还得认认真真追一回人家。   且不说他打算怎么追小青,过了腊八就是年,这已经是1994年,转眼就是春节了。   而林白青肚子里的小崽崽,也终于长到五个月了。   目前在国内,医院都只有单纯的二维B超,也只在孕初期,孕妇才照,但是在han国,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发明了一种叫三维彩超的仪器,经由阴.道来做超声检查,据说可以绘制出小婴儿的隆廓和外貌来。   正好柳连枝跟那家企业有往来,而且军医院要引进新技术,她就促成了一下,赶在过年前让军区和那家企业达成合作协议,并引进了一台三维彩超机。   等到三维彩超机被引进以后,柳连枝赶忙让孙女去做了个彩超。   全家人都特别期待,想看一看,三维彩超下,小宝宝长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现在要照一张三维彩超,流程比较慢。   所以林白青早早就照了,但直到腊月二十八这天,彩超结果才出来。   柳连枝就在医院里等着,小青也好奇,早早跑医院等结果去了。   而林白青,今天得专门给沈庆仪的脑部做个银针电灸。   没错,她母亲沈庆仪从M国回来,来看女儿了。   但沈庆仪假期并不多,计划在东海市呆的时间也不长,在让女儿帮自己做几天针灸后就准备启程前往边疆,亲自去趟石河子,走走曾经爱人生活过的地方。   ……   林白青其实挺不能理解沈庆仪这种心理的。   而且隐隐有些担心,母亲现在这样的心理,对她的身体损耗特别大。   是,她曾经有一个爱人,那个男人特别优秀,也特别爱她。   但她已经亲眼见过对方的骨灰了,也读了自己写的日记,男人记的账本,了解过对方,也了解过自己了,按理来说就应该放下对方,从中走出来了。   可沈庆仪一直都没有从中走出来。   而且自从发现楚青图是个真实存在过的人后,用她儿子Bob的话说,她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异样的亢奋之中。   在M国的时候,据说她除了工作,剩下的时间都是在了解边疆,了解那段历史,回国之后也一样,总喜欢跟林白青讨论她那个优秀又善良的爸爸。   此刻,躺在床上,一边体验着新奇的电灸,她就又絮絮叨叨的,跟林白青谈起楚青图了:“青青你知道吗,我看过我自己记的日记才知道,你爸爸在生物化学和分子化学方面特别有研究,而且在他所工作的兵团,年年都是标兵。”   林白青笑着说:“Yean女士,楚青图是非常优秀,但现在他已经去世了,我觉得你可以去边疆走一走,看一看,但是尽量不要让自己陷的那么深,因为这样做,对你心血的损耗非常大,而人的心血,一旦消耗,是很难补得上的。”   因为年龄相差不算太大,知识层面差不多,沈庆仪跟女儿之间不像母女,反而像闺蜜,有什么,她也愿意坦坦荡荡的跟女儿交心。   苦笑了笑,她说:“青青,我越了解,就越发现你爸爸的优秀,他的优秀不仅仅在于他生了一副标准的,东方美男子的长相,而在于他对待我的各种行为,你说,当他一个月只有8元的伙食费时,他都愿意给我买大白兔做零食,而你出生的时候是冬天,边疆的冬天,湖面会结特别厚的冰,但他会凿开厚厚的冰层,钓鱼出来去卖,只为给你换奶粉钱,想到这些,我就不愿意从中走出来。”   她不是走不出来,而是随着越发了解,她就越发现死了的爱人的优秀,她就不愿意从中走出来。   就仿佛只要自己还记着他,念叨着他,他就还活着似的。   而感情,是个无药可医,也是任何人帮不到忙的事。   听到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林白青岔开了话题,说:“应该是小青回来了。”   对于小宝宝的期待,总算打断了沈庆仪的思绪,她身上有针,不好坐起来,歪过脖子竭力的望着门外,喊:“小青,是你吗,彩超出来了吗?”   并不是,来人没有进来,而是敲了敲门,沉声说:“青青,是我。”   这是顾培的声音。   正好沈庆仪的针灸时间到了。   林白青关掉电疗机,又把银针拔了,再给沈庆仪拿了毛毯盖着,从诊室里出来,就见顾培背着双肩包,站在走廊上。   她遂问:“你刚下班?”又问:“彩超呢,出来了吗,我看看。”   顾培也皱眉头:“小青拿走了,但她没有拿回家给你?”又连忙说:“从彩超来看,孩子没有任何问题,对了……”   他颇为激动的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又柔声说:“孩子的下巴生的特别像你。”   不像四维彩超单,可以准确看到孩子的外貌,九十年代的三维彩超技术所照出来的显象,就只有一个模糊的隆廓而已,看图没啥意思,主要是看数据。   林白青急着想看彩超,是因为卓言君的诅咒,她因为是重生的,更迷信一点,而卓言君的诅咒又太恶毒,让林白青心里总是虚虚的,就想知道孩子的健康状况。   不过既然顾培作为专业的医生,说孩子没什么问题,林白青也就放心了。   她估计小青应该是到了上课时间,赶不急回来,带着彩超单去学校了,遂转身,准备回治疗室,告诉沈庆仪这个好消息去。   但她才转身,顾培却又拉了她一把。   回头看男人一脸严肃,林白青愣了一下,问:“是不是检查结果有问题?”   顾培连忙摆手:“不,不,不是的。”   林白青觉得莫名其妙的:“那你怎么看着好像挺紧张的样子。”   顾培磕磕巴巴的,却又示意妻子:“走吧,先进你诊室,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林白青都给他弄迷糊了,跟着丈夫进了自己的诊室,又问:“到底怎么回事?”   顾培放下背包,突然,既有点羞涩,又有点雀跃的朝着妻子笑了笑,这才缓缓拉开了他背包的拉琏,说:“新年了,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   林白青明白了,原来她这羞涩又闷骚的丈夫,是给她买了新年礼物,要专门送给她。   话说,顾培顾大军医是个非常讲究生活仪式感的人。   但凡过节,也总要给妻子送礼物。   因为他送的东西向来都会是她特别喜欢的,长此以往,林白青渐渐的也就期待上了,暂且让妈妈等着吧,她得看看,丈夫给她送了啥礼物。   不过在她想来,他送的东西,要不是香水,就是化妆品,亦或鞋子,饰品。   可今天并不是,顾培从包里掏了一大沓子的老报纸出来,递到了她手里。   一大沓,老报纸,这就是顾培今年的新年礼物?   这会不会有点太不走心了?   但林白青接了过来一看,大吃一惊:“《内蒙中医报》,你从哪儿弄来的?”   顾培说:“首都有个战友是内蒙人,而且有亲戚就在这家报社工作,这是它前三年的所有期刊,我委托他,专门回内蒙,从印刷厂帮你重印了一份!”   自结婚以来,顾培给林白青送过很多礼物,香水,口红,发夹,都不算贵,但是都特别适合林白青,她也都很喜欢。   不过这份礼物,她不能用喜欢来形容,因为它实在太贵重了。   话说,就今天林白青给沈庆仪做的电灸,在将来,会由han国的一家针灸企业为它申请WO专利,整个电疗针灸技术,也会一直被han国汉医给垄断掉。   但这辈子,经穆成扬林白青才知道,它最早是被发表在《内蒙中医报》上的。   也就是说,它原本是我国的中医发明的技术。   因为想知道那篇文章到底是谁刊登在报纸上的,想提醒对方申请专利,林白青前段时间还给《内蒙中医报》专门写了信,询问这件事,并索要原文作者的地址。   但据《内蒙中医报》编辑部说,作者投稿时就没有署名,也没有留联络地址。   所以即使编辑部,也联络不到原文作者。   同时,编辑部还提醒,让林白青尽量多关注他们的报纸,因为那个未署名的作者经常会寄一些非常优秀的中医文献,他们也会持续刊登在报纸上的。   离的太远,林白青在东海市,是购买不到《内蒙中医报》的。   她又想看看,上面到底还有些什么样的中医文献,甚至计划过段时间专门去趟内蒙,去买一套《内蒙中医报》回来的。   结果顾培一下子就给她弄来了好几年的《内蒙中医报》。   此刻顾培单膝跪地,在听他家小Baby的心跳。   林白青迫不及待的,翻开报纸了。   一份份的翻着,越翻,林白青就越被惊的合不拢嘴巴。   因为在这份小报上,有一个未署名的作者,几乎每期一种,从鼠疫到天花,再到炭疽,伤寒,霍乱,详细介绍了每一种传染病的中医症状,并详细论证了它们的共通之处,以及各自之间存在的差别。   要知道,像炭疽,鼠疫和天花这类型的传染病,目前来说,已经不可能会再大规模的爆发了,当然,因为有疫苗,有治疗手段,大多数医生,尤其是中医,就不会再去研究它了。   但林白青在将来经历过大规模的疫情,也知道瘟疫是永远不会消失的,而且还会卷土重来,而于中医来说,一套系统性的,中医角度的瘟疫文献,将会非常有助于让中医研发治疗药物。   所以这样一份资料弥足珍贵。   但它竟然就那么一期一期的,被一个不知名的作者,刊登在一家不知名的小报纸上?   捧着报纸,林白青翻了又翻,越翻越惊讶,忍不住一声接一声:“哇!”   妻子开心,顾培自然就开心,他仰起头来,柔声问:“喜欢吧?”   这已经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了。   老报纸当然不值什么钱,但上面的中医文献,却无比的珍贵。   也不知道那个作者到底是个什么人,能那么了解各种传染病,且会写出完整的论文文献来。   现在肚子太大了,行动不便,林白青去不了,但等她生完孩子,必须专程去趟内蒙,去找一下那个人,从电疗针灸到各类型的传染病,她必须跟那个人好好讨论一下。   中医结合现代科技,是林白青所作不到的,但也是中医一行必须要做,要拓展的领域。   因为时代在进步,科技也在进步,中医不能固守老本,吃老祖宗留下来的遗产,它也必须进步。   而既然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正在研究这个领域,那林白青就必须找到他。   她贪婪的看着文献,又因为肚子大了,不喜欢窝着,站着又觉得累,索性旋身一跳,就跳到桌子上坐下了。   妻子读书,顾培得掀开妻子的衣服,趁着她休息时,给她涂抹抗妊娠纹的药物。   当然,作为一名医生,他自然比别人更懂得要怎么按摩才能加速药物的吸收,同时还不会因为按摩而影响到胎儿,导致胎儿产生脐绕颈的。   所以单膝跪在地上,按摩手法极为轻柔,又标准。   这俩口子自结婚以来,过的一直都是像此刻这样平凡,家常,却又无比温馨的小日子。   但这种日子,沈庆仪看在眼里,就会特别的难过。   倒不是说羡慕或者嫉妒女儿。   而是,她终于知道了,她曾经有一个特别优秀,且深爱着她的丈夫。   那个人也是她不幸的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和救赎。   但她在经历了重重反抗和逃亡后,终于还是奔向了光明。   可那个人却早早的死了,成了一捧骨灰。   理智来说,她必须接受,因为那个人确实已经死了,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但在情感上,她无法接受。   她看到一切美好的,幸福的人和事物,都会觉得无比难过,又无比的遗憾。   这种遗憾让她走不出来,她也不想从中走出来。   听说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健康,沈庆仪也就放心了。   她也不喜欢总是打扰女儿的幸福,所以下楼时脚步轻轻的,尽量没有惊动女儿,下了楼,碰上下课回来的小青,跟她打了声招呼,行囊一背,就直接上边疆去了。   不过到了边疆,她也只能是走走而已。   因为即使到了九十年代,曾经楚青图所工作过的,建设兵团的冶铜厂依然属于战备保密单位。   像沈庆仪这种外籍人士,在没有军方批准的情况下,连进去参观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在转悠了一圈之后,她就又满心遗憾的,回M国去了。   ……   时光荏苒,转眼就又到入夏的时节了。   这时林白青的肚皮也已经鼓的不能再鼓,该要瓜熟蒂落了。   也恰是在这时,卓言君又来了,且带了了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桥本十一终于在考虑了几个月后,要来治病了。   当然,他也答应了林白青开出的条件,以金针为交换! 第123章 保密合同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遵着合同办事了?)   在林白青整整等了四个月后, 桥本十一终于来了,而且是借着考察花ri友好医院的旗号来的,将会由省卫生厅的领导们亲自出面,来接待他。   虽然卓言君一再说, 桥本十一的病并不严重, 也只是趁着来国内交流的机会顺道来治病的, 但林白青又不傻, 当然看得出来, 桥本十一要治病才是主要目的, 至于交流访问, 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毕竟作为ri系中成药企业的副会长,却跑到花国,找一个小药堂来治病, 这要传出去, 不说桥本十一,整个ri系中成药企业的脸, 可就全丢光了。   当然,想给桥本十一治病, 也没那么容易。   他当然不来灵丹堂,而治病的地方, 得由他自己来选,在治之前, 林白青还得跟他签一份《保密协议》, 以保证这件事除了经历的当事人,不会被泄露出去。   这次卓言君来, 带了三个律师, 保密协议有厚厚的一大沓, 要求林白青签署。   此刻,几个人站在后院里,林白青捧着一大沓保密协议,皱着眉头在翻。   协议是英文的,林白青虽然懂点英文,但涉及合同,她也怕自己吃亏。   当然,也没打算今天就签。   翻了片刻,合上合同,她说:“给我三天时间吧,等我回家跟我爱人商量一下,看这份合同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卓言君带来的三个律师都懂中文,其中有个年龄最长的笑着说:“林东家,要来找您治病的可是我们桥本制业的副会长,他是不会欺负您这样一个……怀着身孕的弱女子的。”   另一个律师躬着腰说:“能为桥本先生治病,可是您的荣幸呢。”   卓言君最沉不住气了,来一句:“你如果想要金针,就必须签。”顿了顿,又说:“我家先生可是个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在协议上欺负你,简直笑话。”   话说,要不是桥本十一手里有灵丹堂的金针,要不是等金针要回来,一金一银一马衔铁,师父的三副针就在丢失整整三十年后,可以全部集齐的话,林白青是绝对不可能给ri本人治病的。   而桥本十一当年能出轨□□,还不择手段的谋金针,肯定也不是啥好东西。   所以合同,林白青必须给顾培看过才能签。   合上合同,她冷冷看卓言君,反问:“我一个临产的孕妇都不着急,你急啥?”再说:“我说三天就三天,爱治治,不治拉倒!”   三个律师面面相觑,又皆去看卓言君,还想让她再劝一劝。   但卓言君其实比他们都怕林白青,就不说劝了,她都怕林白青脾气上来,要直接给她两拳头,把她打成猪头。   正好桥本十一还有一周才来,倒也不着急,她遂点了点头,算是把这事儿答应下来了,几个律师也怕招人眼,就先出去,上车了。   而卓言君,则押后了一步。   毕竟林白青是她儿媳妇,眼看就要生孩子了,也算鳄鱼的眼泪吧,她难得的,这回没有诅咒,而是柔声问林白青:“做过彩超吗,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关于孩子的性别,林白青并不想告诉卓言君的。   但正好这时小青从药房出来,接茬,笑着说:“是个闺女呢。”   卓言君愣了一下,提高了嗓门:“真是个女孩?”   小青这时才想起卓言君和顾培间的恩怨,也才想起来,就上回卓言君来时,嘴里还咒咒咧咧,她不想再给姐姐招麻烦,遂又改了口,说:“我记错了,是个男孩儿,大胖小子。”   毕竟是自己的儿媳妇,都快要生产了,自己也是女人,也经历过生产的苦,卓言君也不可能总是咒她。   她说:“不管是男是女,我祝你生产顺利。”   林白青说:“借您吉言。”   卓言君又说:“桥本先生虽然还没见过你,但一直都对你赞不绝口的,你好好帮他治病,只要你真能治好他的病,他会利用他的人脉关系帮你的灵丹堂在M国拓展业务的,到时候,你的诊所就可以开到M国了。”   桥本十一竟然想帮她在M国开诊所?   还认为这是在给她面子?   笑话,楚青集一天三个电话,天天喊着想在M国开诊所,林白青都没吐口呢。   停在铁门边,林白青打断了卓言君的话,说:“慢走,不送。”   ……   小青虽然没听到他们的谈话,但猜了个大概,目送卓言君出门,凑了过来:“姐,小ri本要来找咱们治病了吧,我上楼跟穆大哥他们说一声去?”   林白青忙说:“不可以。”又指着合同说:“咱得跟ri本人签《保密协议》的,这事也只能咱们一家人知道,刘大夫和你穆大哥都不能说,要不然,违反了保密协议,就算针拿回来,人家跟咱打官司,咱也得赔死的。”   小青经历的事情少,也还太单纯,搞不懂这其中的曲折,遂问姐姐:“治病就治病嘛,为啥要签个保密协议呀,这有啥好保密的?”   林白青说:“桥本十一目前只是副会长,而跟他竞争会长之位的人有很多,一旦别的竞争对手知道他拿金针给自己治病,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不比ri本第一大中成药企业津村,在东南亚市场大,销量高,桥本的主要业务在M国,也由桥本十一一手控制,灵丹堂的那副金针,昆仑金针也归他管。   但他毕竟不是会长,拿金针治病,要被他的兄弟,侄子们发现,肯定要反对。   而当他们反对,桥本十一就治不了病,林白青也就拿不到金针了。   所以这事儿于桥本十一,于林白青,都是借来的锣儿,敲不得,要悄悄进行。   在后院里给妹妹仔仔细细分析了一遍这其中的曲折,林白青把合同装进了包里,才又说:“快回家做饭吧,我饿了,今天想吃肠粉,还想喝白粥。”   姐姐怀孕了,饭量大,一顿赶不上一顿的,小青遂把今天要盘的账交给姐姐,得赶紧回去给她做饭。   但她还是有点担心:“姐,你现在可是个即将临盆的孕妇,要上门治病,万一桥本十一跟上回来的那个桥本九郎一样,使坏,害你呢,咋办?”   在面对ri本人时,顾明和楚春亭,一对一生的死敌,看法却不谋而合。   在他们看来,ri本人大多都是表面讲理,私底下不择手段的。   而且越是那种表面文质彬彬,斯文有理的,私底下越是一肚子坏水。   所以病要治,金针要拿,但人也不得不防。   林白青说:“我会让你姐夫陪着我的,再不济,咱们还有楚老呢。”   小青还不知道楚春亭那双翻云覆雨的手腕有多大的能量,也想不到,当初桥本九郎的手就是他废掉的,愣了一下才说:“楚爷爷都那么老了,咋保护你?”   林白青笑着说:“他不长得挺凶的嘛,可以用来吓唬人呀。”   “都啥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小青说着,又念叨说:“那一副叫昆仑金针吧,虽然不如咱现在那副玄铁金针,但也是顶好的金针了,对不对?”   灵丹堂那一副,据顾明说,是取昆仑山的昆仑玉,辅以黄金来打造的。   一直以来,林白青都以为它的功效比不过玄铁金针。   但要说昆仑金针的功效,就不得不提一个人,那就是楚青集的女儿小雅。   去年林白青去M国,只给小雅做了三天的针灸,她认为昆仑金针的功效比不过玄铁金针,所以叮嘱楚青集,让他随时关注小雅的身体,尽早把孩子带回来,再用玄铁金针给孩子做一回针灸,以便能彻底根除孩子的病。   但自打林白青离开后,小雅的身体就一直在好转。   每个月楚青集都会带小雅去奥美做癌胚抗原和甲胎蛋白测定,以检查,看孩子的身体里是否有癌细胞出现,但是,直到现在,孩子的身体一直很稳定,完全没有发展出要癌化的迹象,她的神经性胃病也再没有犯过。   这就证明当初虽然只做了三天的针灸,但孩子的身体就已经痊愈了。   也就是说昆仑金针的功效,跟玄铁金针不相上下,甚至比玄铁金针还高。   要不然,小雅那种肿瘤体质,是不可能三针就能改变的了的。   挺着肚皮看一眼自己的药堂,林白青有种莫名的骄傲,终于,在她手上能集齐两副金针了,要是师父在天有灵,看到了,估计也得乐死吧。   ……   这边小青前脚才出门,穆成扬从楼上蹬蹬蹬的下来了:“师妹,小青呢?”   林白青正在帮小青打算盘盘账,挑眉说:“回家做饭去了。”   “有我一份吧,她可是答应了我的,今天让我去老宅吃饭。”穆成扬说。   这家伙是个直男,既不会像顾培一样送花送香水,也不会约会请吃饭,顶多就是带小青出去看场录像,再买一瓶汽水,就这,还要赖到家里去吃顿饭,林白青总觉得把妹妹嫁给他有点委屈,但架不住小青喜欢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但他总上家里吃饭,林白青挺烦的,就故意说:“没有。”   穆成扬是个直脑壳,说:“不对呀,刚才小青明明说了,说她给我做了饭的。”   俩人还没结婚,按理穆成扬就该带着小青到外面逛一逛,走一走,吃点好的,见见世面,可穆成扬呢,都还没结婚,对小青就老是一种老夫老妻式的感觉,这叫林白青很不喜欢,她遂故意拍了拍肚皮,说:“没看到我是双身子嘛,我现在饭量大,要吃两个人的,你呀,上外面吃去吧。”   穆成扬明白了,小青喊他吃饭,但师妹这个小气鬼不同意,故意不给他饭吃。   得,先不说这事儿了,他又问:“顾军医呢,还没回来?”   “你问他干嘛?”林白青说:“快别打扰我了,我的账又要算错了。”   穆成扬敲柜台:“师妹,今天15号,《内蒙中医报》要来了,咋,你忘了?”   正所谓一孕傻三年,林白青越到孕晚期,记性也愈发的差了。   听穆成扬说起《内蒙中医报》来,她才想起一件事,是了,今天顾培会早早回来,而且会带来一份她期盼以久的报纸!   话说,就在去年春节,顾大军医给林白青送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一沓老报纸。   上面刊登的全是中医治疗传染病,以及中医结合现代科技的各种医学文献。   不但林白青感兴趣,给穆成扬一看,他也特别感兴趣。   顾培也是看他们着实喜欢,就委托了首都的战友,每个月给他们寄一份来。   而更叫他们惊讶的是,订了报纸以后他们才发现,几乎每个月,在那份小小的地方小报上,都会刊登一篇重量级的中医文献。   于是,就跟小青追港剧似的,穆成扬和林白青迷上了一份来自北方小城的小报,每个月都眼巴巴的瞅着,掐着日子,等着顾培给他俩带报纸。   而因为文献确实牛逼,穆成扬现在每天盼顾培,比林白青这个妻子还殷勤,堪称望穿秋水。   那不,眼看顾培的吉普车进了巷子,他已经窜出诊堂了,还不等顾培停好车,已经拿到报纸,返回来,铺柜台上了。   林白青也等的焦急呢,翻开报纸一篇篇的翻着,在一期报纸的二版上找到一篇名字叫《科学论证循经感传》的文章,跟穆成扬对视一眼,俩人同时说:“就是这个!”   穆成扬一激动,屁股一顶,把林白青顶到了一边,站在最佳位置看了起来。   林白青肚子大了,又是站在柜台的转角处,锐角顶着肚皮让她很不舒服,但为了能看到第一手的文章,她躬着腰,伸长了脖子,也在一行行的看。   孕晚期嘛,肚子太大,就会有各式各样的不方便。   于林白青来说,凑和凑和就行,反正也快生了。   但顾培是忍不得的,他一进门,看穆成扬占着有利位置在看报纸,妻子却挺个肚子,艰难的站在个拐角处,凑着脖子,正在眼巴巴的看,走过去拍拍穆成扬的肩膀,把他掰一边儿去了,再把报纸一转,转到了利于林白青的角度,手轻轻抚在妻子的肚皮上,这才柔声问:“今天这篇报道呢,你觉得怎么样?”   话说,那位不署名的神秘作者,一开始是用电灸吸引到林白青的,然后通过顾培带来的报纸,她才发现,他精通于传染病学,再其后,在今年的报纸上,他的文献论点又转向了经络和气血循行。   就最近这几期,他一直在解析黄帝内经的下部,《灵枢》。   而且他的解析在整个中医界都是独一份的,因为他是站在西医的角度,从血管系统,淋巴系统,神经系统对照着经络系统来讲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既通中医,也通西医,而且还精通解剖学。   而这三个学科,相互之间都是有壁垒的。   但其人就那么牛逼,他好像于这三个学科,都非常精通。   而就在今天,他专门讲了针灸中的‘循经感传路线’,还列了一张详细的表格,在表格中,列出了他所认为的,人体的四种平衡系统中,躯体神经,植物神经,经络和内分泌中的,‘循经感传’的速度。   这个速度,在林白青还小的时候,顾明就曾跟她说过自己的判断,在一秒钟内,人的神经反应传导速度大概是一百米,植物神经大概是一米,而经络的速度,则只有八到十厘米,内分泌是最慢的,它每秒钟的传导速度只有一毫米。   但这只是中医内部流传的经验,而且随着学习脏象,脉色和经络的医生越来越少,绝大多数中医都不知道这个知识点了。   可那个神秘的文章作者却特别准确的把它写了出来,还登在了报纸上。   而关于那个人会是谁,到底是干嘛的,才能写出那么多科学化的,中医方面的文章来,不但林白青好奇,穆成扬也好奇的要死。   俩人也一直在猜测,看那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什么来路。   这不,读完了文献,穆成扬大手拍上报纸,说:“师妹,我想到了。”   林白青坐到了顾培搬过来的椅子上,笑问:“你想到什么了?”   穆成扬卖个关子,笑着说:“我饿了,要不咱们先回家吃饭吧。”   林白青手拍上柜台:“快说,你想到啥了。”   穆成扬是这样,他知道小青今天给他做了饭,但林白青不想让他回去,当然就要赖皮着先回老宅,坐到饭桌上,所以他坚持:“走吧,先回家再说。”   “不行,先告诉我你的想法。”林白青也跟他较上劲儿了。   穆成扬还想再耍耍赖,不过有顾培在,他的赖就耍不了,那不,他才想出柜台,顾培又把他摁了回去:“先说,说完咱们再回家吃饭。”   穆成扬说:“我觉得这人应该既不是中医,也不是西医,他应该是在某个生物研究所工作的科研人员。”   林白青其实也这样想过,一个精通解剖学,而且能把弱电引入中医的人,他应该不是个医生,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是在某个生物研究所工作,也只有生物研究所,才有把现代科技引入中医的仪器和资源。   但顾培却说:“不对,国内的生物研究所基本都是军事编制,而且研究所的所有工作人员,是不允许不经研究所的同意就私自在报纸上发文章的,每一篇文章都要经过上级审核,即使不挂自己的名字,也必须挂研究所的名字。”   穆成扬说:“如果不是在研究所里,那他哪来的条件,能做电灸实验的,往人体上引电,如果不是专业人员,万一电死人咋办,公安难道不抓他?”   又说:“如果他是私人搞实验,那叫黑实验,是要被抓起来的。”   话说,一份地方小报,一个神秘人,搞的全是经由国家批准才能做的实验,但偏偏就连报社的编辑部都找不到那个人,这就搞的大家都抓心挠肝的。   但偏偏猜来猜去,大家还都猜不出他的身份来。   当然,既猜不到身份,就更难找到那个人了。   穆成扬是真饿了,饿的肚子咕咕叫,也觉得这不算啥大事,就说:“既然那个人不想咱们找到他,就算了呗,不想他了,走吧,咱们赶紧回家吃饭去。”   林白青叹了口气,说:“师哥你先回吧,顾培同志,你帮我把报纸裁下来,收整起来吧。”   顾培看妻子闷闷不乐的,遂又问她:“你是不是特别想找到这个人。”   林白青点了点头,又说:“要是能找到这个人,对我们中医申请国际专利,会有莫大的用处,但是,如果对方是个搞黑实验的,要刻意隐瞒身份,故意不让我们找到他,就比较麻烦了。”   就现在来说,林白青想要给中成药申请国际专利,钱不是问题,沈庆仪也会是她最大的助力,但一旦要申请国际专利,将需要大量的临床实验和试验数据,而那个未署名的作者,从文章来判断,他应该是一个是一个在生物化工,生命科学方面都非常有研究的老专家,要真能找到那个人,请到到,让他跟灵丹堂合作,中成药的国际专利,才算人才齐备了。   也太蹊跷了。   那个人肯定不在某个研究所,因为研究所的专家是不允许私自发文献的。   但他肯定也不是个普通的中医,因为一个普通中医,是不可能建造一个庞大的实验室来做人体实验的,那么,那个人会是谁,会在哪儿?   话说,穆成扬虽然乍乍呼呼的,但他毕竟跟林白青一样,只是个普通中医,也只关注中医,推断一件事情,也只在自己的知识范围内。   但顾培就不一样了,他是军医,关注的知识面也比较广一点。   他剪着报纸,忽而说:“青青,你知不知道苏联的‘阿拉尔斯克-7号工程’?”   话说,要是普通人,当然不知道‘阿拉尔斯克-7号工程’是个啥,但因为在医生行业,也比较关注传染病,这个林白青还真知道。   ‘阿拉尔斯克-7号工程’,是在冷战期间,苏联所设立的一个病毒武器研发中心,而在那个研发中心,据说至少有四种洲际导弹,每一个导弹的弹头上都配备着鼠疫,炭疽和天花,以及别的传染病的病毒,据说直到现在,虽然苏联解体了,但那些弹头并没有被销毁。   因为经历了将来,知道战争,尤其是病毒战争不可能打得起来,所以林白青自重生以来,并没有关注过这件事。   但在军事医疗领域,尤其是顾培这样的军医,病毒战,是他们的工作中必须关注的一个学科。   林白青经顾培一提醒,秒懂了:“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有可能不在国内,而是在‘阿拉尔斯克-7号工程’的科研基地?”   顾大军医自从媳妇儿帮他把老妈赶走之后,眉色永远都是温温的,整个人的气质也全变了,剪着报纸,一笑,他说:“前几天我查资料的时候,曾经查到过,咱们国家在七十年代初,曾经选拔过一批精通化工和生物学的,病毒实验类的科研人员,但再往上查我就没有权限了,得要问陆参谋长,所以……”   话说,当初东西方冷战,不但在航天领域搞竞赛,在病毒领域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一个赛一个的,在悄悄搞病毒武器,花国跟苏联大面积接壤,一旦爆发病毒战,是不可能避免要遭遇殃的。   而在当时的情况下,会不会虽然国家没有向公众说明,但悄悄召集了一批军事科研人员,也在做关于传染病的防范,以及疫苗开发的?   而那其中,恰好就有一个于中医比较有研究的人,所以才会从中医的方向去搞科研实验的。   越想,林白青就越发现这种可能性很大。   因为只有在那种实验室里,科研人员才能接触到已经被灭绝的病毒,也只有在那种实验室,才有资格开展各种在法律情况下,不被允许的人体实验,也才能累积出庞大的实验数据来。   那么,真有那么一个人吗,把中医和尖端科学融入到了一起,手里还握着大量的实验数据的人?   顾培很有意思的,此时妻子正眼巴巴的看着他呢,急的抓心挠肝的。   但他慢斯条理的,把报纸剪了下来,抚平,才说:“我倾向于,那个人应该是从七十年代开始,就在做生物科研任务的人之一,但应该是随着冷战的结束,实验任务宣告暂停,他因为身份的特殊性,才不得已,只能以匿名的方式,刊登自己的实验成果的。”   林白青越想越是了,因为在1991年,也就是前年,苏联解体了。   全世界的病毒战危机,也于同一时间解除了。   而恰恰也是从91年开始,那个人开始在《内蒙中医报》刊登,写文章的。   “等到孩子出生吧,我去跟陆参谋长聊一聊,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人,就当是……”顾培笑了一下,话还没说完,林白青抢着问:“就当是给你闺女的出生礼物?”   说起闺女,顾培又想到一件事:“她马上就要出生了,我现在可以选名字了吧?”   于林白青来说,事业更重要,所以她恨不能摁着丈夫的脑袋,让他赶紧给陆参谋长打电话,调那批科研人员的资料,赶紧找到那个能把中医和现代科学结合到一起的人,为自己的中医事业添砖加瓦。   但于顾培来说,工作就只是工作,下了班,他就不谈工作,只关注生活了。   而因为他小时候遭受过非人的虐待,林白青也舍不得气他,虽然心急,但暂时也只能忍着。   关于孩子名字的事情,其实她因为忙,一直没顾得上,但此时看丈夫一脸期待,她还得继续哄着他:“不着急,过两天吧,我就把名字给你。”   “好!”顾培说。   一个比‘顾南星’还要好听的名字,顾培一整个儿的,期待上了。   ……   话说,虽然顾培下了班就不喜欢再加班,搞工作,但林白青今天必须得让他加个班,从包里掏出跟桥本十一的《保密合同》来,她得让顾培帮她仔细盯一盯,谨防,别金针拿不到,再被桥本十一那个老狐狸给坑了。   顾培把报纸叠好,收进收纳袋中,走在路上,这才边走边看,看起了合同来。   诚然,桥本十一肯定不是什么君子,但在治病一事上,他是不敢耍心机的。   毕竟他是来悄悄治病的,而他拿金针治病的事一旦张扬出去,他不但要身败名裂,副会长的位置也就保不住了,说不定桥本家还会把他逐出门户。   所以整份《保密合同》,都只围绕着一个主题进行,就是保密。   当然,条件也特别苛刻。   合同规定,林白青作为医生,只能选择一个人陪同自己,治病的地方也将由桥本十一自己来确定,并且只会在林白青出发之前告诉她。   全程,林白青都要乘坐桥本十一派的车,且在治疗过程中,要接受全程录像。   同时她还要保证在治疗期内,尽可能详细的,把关于帕金森病的形成原理,治疗手段,针灸手法,全部都细细讲给桥本十一听。   但这还不算,除了要讲,桥本十一还要求林白青书写一份针灸方子给他,只有这所有的事情全部做到之后,他才会把金针交出来。   顾培知道林白青对于金针的珍视程度,也知道,桥本十一偏偏挑在林白青临产的阶段来,而且提那么苛刻的要求,当然是在故意为难,刁难她。   他当然要陪妻子一起去,不过他肯定不能就这么去。   目前,在部队,哪怕首长,也没有佩枪权的。   而拥有佩枪权限的,有四种人。   一是警卫人员,二,特殊兵种,三是机密部门,第四种,就是一些负责机要工作的科研人员了。   顾培作为科研人员,战略医疗专家,恰好有佩枪权,但要申请佩戴枪.支,从枪.支本身到子弹,需要一样样的登记,还需要层层审批,因为太过麻烦,而且和平时代,也没有那么多危险需要防范,所以自从上班以来,顾培从来没有申请过,甚至连申请表都压在抽屉的最底下。   不过现在他不得不申请了,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妻子的安全。   当然,谦虚如顾培,涉及即将临产的,妻子的人身安全,他也不敢一个人撑下所有,所以在签好合同后,专门给楚春亭打了个电话。   事情当然要保密,除了他们一家人,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但顾培也希望楚春亭能于暗中盯着一点,到时候万一桥本十一耍赖,在拿到治疗方案后不给金针,或者给副假针,要鱼撕网破,那顾培的枪也不管用了,毕竟枪只能自保,并不能帮忙拿到金针。   而最好的,就是楚春亭来帮忙,黑吃黑了。   不过一件事情,当有楚春亭的参于,其走向就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了。   这不,顾培两口子把老爷子请到家里,给他泡了茶,安顿着坐好,才把整件事情讲完,楚春亭茶碗一砸,就无差别开喷了:“顾培,你难道没发现,我家青青马上就要生孩子了?”   顾培温声说:“距离预产期还有20天。”   “我孙女马上就要生孩子了,你还让她挺着肚子,帮你们老顾家找金针?”楚春亭反问。   顾培皱了一下眉头,老爷子这话搞的他没法接了。   林白青说:“您能不能好好说话,金针是我自己要要的,不关老顾家的事。”又抚着肚皮说:“您能帮忙就帮,帮不了就算了,砸杯子打碗的,这是吓唬谁呢,吓唬我,吓唬孩子?”   看到孙女滚圆的肚皮,眼看就要瓜熟蒂落,一想到他的夜明珠,大胖小子,楚春亭就忍不住要咧嘴笑,当然,臭脾气也得赶紧收敛回去。   倒也不是老爷子故意发脾气,而是,他和顾培,林白青这一代人不一样,他是经历过ri本人的大屠杀,经历过抗战,战火摧残的,他们这一代人,是只要说起ri本人,就恨的咬牙切齿的。   他又是个老流氓,不喜欢跟人讲道理,凡做事,都要以把别人踩在脚底下为出发点。当对上ri本人,那就更是,一件事情,必得要做到,让对方打掉牙齿,也要含着血吞到肚子里才行。   端着茶杯沉吟了半晌,他说:“一侵略过我们国家的战犯,想来治病,可以,但这病要在哪儿治,怎么治,要什么样的报酬,哪能听他们的,那得是咱们说了算吧。”   林白青怕这老爷子大张旗鼓,把事情张扬出去,金针就要不回来了,指着《保密合同》说:“我们是签过保密合同,有赔偿协议,这事儿只能私下进行,不能往外声张,一声张,我的金针可就回不来了。”   顾培也说:“楚老,我们是在做生意,总还是要遵循商业合同的。”   楚春亭抿了一口茶,一笑,反问:“我什么时候说我不遵着合同办事了?”   挑眉一笑,他掩不住兴奋的说:“放心吧,这事儿你俩就别操心了,我来办。”   他的脑回路一般人猜不到,而且这老爷子一身反骨,有时候林白青也奈何不得他,就只能由他去了。而到了治病的这一天,于楚老头的手段,林白青都要大开眼界。   是这样的,桥本十一来了之后住在东海宾馆,为了尽可能学到治疗帕金森的手段,据说还准备了好几台录像机,要把林白青治疗的全过程都摄录下来,以便在回去之后慢慢研究,慢慢学。   但万事俱备的他,却马失前蹄,直接死在了第一步。   他跟花ri友好医院有合作,医院给他派了车,以便他用来接人,以及出行时使用。   但也是邪了门了,今天东海市的黄面的都跟没长眼睛似的,桥本十一往外派一辆车,就会被一辆黄面的给撞坏在半路上,无奈,他只好协调花ri友好医院再派一辆。   可车刚派出去,它还没到灵丹堂,就又撞了。   然后就是,派一辆撞一辆,而且是一出医院的门就撞车。   在东海宾馆内,桥本十一万事俱备,摄像机都摆好了,倒是想接林白青的,也诚心想治病。   可偏偏派一辆车就撞一辆,所有的车全都坏在半路上了! 第124章 经脉漏气   (又见老头!)   先说桥本十一, 此刻,他就住在东海宾馆。   因为是卫生厅的客人,住在宾馆按规格,只能接待部级以上领导的嘉宾苑内。   这嘉宾苑说来也很有历史了, 它在民国时期曾经属于法租界, 是四栋法式独栋建筑, 后来作为历史文物保留了下来, 对外并不开放, 只有部级以上领导, 或者有省级接待任务, 以及各个省级单位组织活动的时候才会开放。   桥本十一向卫生厅发的请求是,希望能把整个嘉宾苑包下来,卫生厅也同意了, 但就在昨天, 卫生厅发现商务厅有个早就登记好的老艺术家书画展也要在里面来搞,于是桥本十一只好委屈自己, 只能住其中的两栋。   而余下的两栋,则归商务厅活动使用。   桥本十一当然不是很高兴, 不过也没有办法,毕竟花国有亲ri, 恨不能拿他们这帮ri籍人士当祖宗顶着供着的,也有一帮子硬骨头, 见他们就恨, 而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了治病, 他也只能忍了。   桥本十一是桥本家族年龄最小的一个儿子辈, 今年才55岁。   跟上回来的那个桥本九郎一样,他也生的精瘦,个头也比较矮小。   但不像桥本九郎是个罗圈腿,还有一口难看的四环素牙,他一口牙齿洁白整齐,还天生两只大桃花眼,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面容姣好的小白脸。   当然,要不是因为面容姣好,他也不可能把卓言君迷的失三魂扫二魄的。   如今年龄大了,他一双桃花眼下挂了两只惺忪的眼袋,就有点显老,显颓,整个人就仿佛没睡醒似的,可一旦他动怒了,生气了,那双仿如猎鹰般锐利,又明亮的眼眸,才能让人意识到,他的心机有多么的深沉。   他得帕金森也不过一年,关于手抖的问题,他也一直在竭力控制,隐藏的很好,除了在卓言君面前,就是在秘书面前,他都没有抖过手。   可今天,此刻,他却当众控制不住了,手一直在不停的发抖。   因为截止目前,他已经派出去四辆车了,结果全撞在了半路上了。   他手里就捧着昆仑金针的针筒,犹还不信,反问秘书:“确定四辆车都撞了?”   秘书讪讪点头:“是。”   桥本十一颤着手,将金针放到膝盖上,于桌子上抓起一张照片来。   这照片要林白青见了,应该会很熟悉。   因为它恰是当时桥本九郎在公安局被打断手后,楚春亭去慰问时照的。   照片上桥本九郎一只断手被楚春亭捏着,痛苦到面色狰狞,而楚春亭呢,白头发,红眉毛,鼻如鹰沟,笑的猖狂而又嚣张,既阴险,还又狡诈。   都是千年的狐狸,桥本十一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四辆车都被撞,脱不了这老狐狸的手笔。而楚春亭,东海有名的老流氓,偏偏还是文化厅的专家,上回桥本九郎就栽在他手里,桥本十一不得不防。   当然,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桥梯,早在桥本九郎的手被废掉之时,桥本十一就知道了楚春亭的厉害了,也是做了防备的。   他阴沉沉的目光扫向卓言君,用汉语说:“去打电话,让林小姐自己来。”   又用ri语对秘书说:“让所有摄像器材都准备好,准备摄像。”   秘书点头:“Hi!”   还不知道治疗要做几天,今天也才刚刚开始,而且接人也只是一桩小事,大不了让林白青自己来,合同是签到位的,她必须给他做治疗,并要做到全程讲解,而且是要在满足他提出的,所有的条件的情况下才能拿到金针。   既金针还在他手里,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而在打完电话,等林白青来的间隙,总怕楚春亭还要捣鬼,桥本十一又起身,到了隔壁一栋楼,亲自走到每一架摄像机前,让摄像师打开镜头,录制了一段,并确定从图像到麦克风,全都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又回来了。   卓言君看他进来,立刻捧了茶杯过来:“您的陈皮茶,现在要喝吗?”   桥本十一冷冷瞪了妻子一眼,却问:“听说林白青有可能会生个女孩?”   卓言君愣了一下,她听小青说过,林白青大概率要生个女儿,但她没想过把这件事告诉桥本十一,那么,应该是当时律师听到了,并告诉他的。   “我们的女儿被Pio害死了,他却要有女儿了。”桥本十一说。   他跟卓言君结婚时已经是二婚了,还有别的子女,跟她只生了一个女儿,但那个女孩子生的就像颗小珍珠一样,白白嫩嫩,乖乖巧巧,娇柔可爱,桥本也特别疼她,宠她,只可惜被顾培害死了。   再后来卓言君就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桥本十一经常在缅怀那个女儿,也总说,如果那个女儿还活着,自己就绝对不会出轨,不会在外面养私生子,会永远只对卓言君一个人好。   他越是这样说,卓言君就越发的恨顾培,也恰是因为太恨,她明知道花国部队有规定,不允许军官跟ri本人有任何往来,却理直气壮的要求他帮她办事。   不过毕竟林白青是她的儿媳妇。   虎毒尚不食子,卓言君虽然恨儿子,但没想过加害儿媳妇。   而因为桥本家兄弟间内斗厉害,时有些龌龊事发生,她在听丈夫说起林白青腹中的孩子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他要做什么,对林白青,对孩子不利。   不过还好,沉默半晌,桥本十一柔声说:“你是那个女孩儿的祖母,根据遗传基因学,她应该会生得很像你,如果你能说服林白青,让她跟我们桥本合作,那么,那个女孩儿,也就是我的孙女了。”   卓言君的思维比较简单,所以听丈夫这样说,她想不到别的,就只会想,随着林白青的孩子出生,她会有一个孙女儿了,而那个孙女儿,大概率会生的很像她死去的女儿,而那,正是丈夫桥本十一所喜欢的。   于是,她就又去琢磨,该怎么说服林白青,跟桥本制业合作了。   而桥本十一,此刻则在思索关于治疗帕金森的专利方案。   要知道,随着二战结束,全球局势稳定,经济一再增长,全球人口正在高龄化,老龄化,而帕金森,可阿兹默海一样,属于老年高发病。   谁拥有能治愈它的治疗方案,谁拥有的,就将是整个老年人的庞大市场。   这趟来,为自己治病事小,拿到帕金森的治疗方案才是大事。   因为他拥有成熟的专利团队,目前就在待命中,等治疗方案到手,专利团队就会立刻召集病人进行实验,而因为他的团队已经申请过国际专利了,有的是经验,那么,不出一年,他将会为治疗帕金森的医疗方案申请到国际专利。   而到那时,这项医疗手段所产生的利润,足以抵过金针所带来的。   当然,这只是桥本十一的一厢情愿。   他并不知道,当有楚春亭在,就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在等着他。   ……   说回灵丹堂。   还有十多天就是预产期了,但林白青的肚子没有任何反映,她也还在上班中。   只不过她已经不接诊病人了,每天基本都是在药房里治药。   而今天一早起来,她就在为给桥本十一做治疗而准备了,顾培也陪着。   银针的电流转换设备和银针,还有有可能用得到的药材全都收拾到了药箱里,并且,为了表达诚意,换到金针,她把做针灸时的针法也详细的写成了教程。   一份教程,她足足写了五万字之多。   顾培此刻正在看教程,林白青给他找了一根白萝卜,教他该如何拈针,捻针和提插,俩人正玩着,楚春亭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看了许久,忽而说:“顾培,在我身上试一试。”   俩口子一回头,就见老爷子伸手,已经亮出自己的合谷穴了。   顾培拈着针,拿酒精擦拭过,说:“您是想青青为您做针灸吧?”   “要她做什么,我要你。”楚春亭说:“放心大胆的来吧,就算把我扎偏瘫了都没关系,别磨磨叽叽的,赶紧来。”   顾培已经对着萝卜练了半天了,手法,深度都有了。   而且只是在手部做练习,倒也不至于一针就把人给扎瘫痪。   真正做治疗的时候,是要用电针的,但此刻没有插电,他遂点了一枚艾饼,先用来熏针,再照着妻子写的教程,以指摸穴位,待到针热了,照准位置扎了进去,再看一眼教程,拈上针,顺手针捻转到6点钟的方向,又归位,再逆时针拈转到6点钟的方向,如此三遍,再将针归位到12点钟的方向,他毕竟也是个外科大夫,做的有模有样,待他松手时,针立刻突突突的跳了起来。   林白青在看门外:“奇怪,约好的十点钟,怎么车还不来?”   楚春亭却在看顾培:“你就只是看着青青的教程,竟然就能做针灸?”   顾培见针抖了起来,也是问老爷子:“您有感觉吧,感觉怎么样?”   针灸帕金森,合谷穴是个重要的穴位,林白青曾经就帮楚春亭针灸过,他知道手法,也知道灸进去会是什么感受。   而此刻,就顾培这种从来没有做过针灸的人,拿着孙女写的教程时都能去做针灸,那这份东西要给了桥本,不就意味着,针灸技术也就真的给出去了?   当然,林白青跟桥本十一签合同的时候说好的就是要给治疗方案。   所以孙女并没有做错,只是做爷爷的觉得孙女吃了亏,心里不舒服而已。   “这个治疗方案,你打算什么时候给?”老爷子问孙女。   林白青说:“最后一天吧,届时拿它来交换金针。”   看了看表,她又说:“这都快十点二十了,怎么车还不来?”   楚春亭笑了笑:“大概耽搁在路上了吧,青青你歇会儿,别打扰顾培,让他继续给我做针灸。”   这老爷子一笑,林白青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等卓言君打电话来,她才知道,桥本十一前后派了四辆车,全撞在半路上了。   而听到卓言君打来电话,老爷子站了起来:“去吧,坐顾培的车去。”   林白青猜到他的意思了:“您是怕桥本在车上使坏吧?”又说:“他是来治病的,这是咱们国家的土地,光天化日的,他哪里就敢害我,你也是太小心了。”   楚春亭笑了笑,淡淡说:“他今天当然不敢,但等他治好病,就不好说了。”   曾经,年青时代,老爷子是跟ri本人打过交道,最了解他们的秉性了,过河拆桥,吃饱了砸锅,说的就是他们。   车只是小事一桩,在如今,国内法律,治安都很严明的情况下桥本十一只要不想死,就不敢明目张明害林白青,但楚春亭要做的,是让他连想都不敢想。   当然了,他想带走什么,那也是笑话,在东海市,在楚春亭的地盘上,桥本十一什么都甭想带走。   目送孙女上车离开,看到车后面还贴着[内有孕妇]四个字,老爷子笑了笑。   ……   再说另一边,待顾培停好车,秘书已经来开门了。   开门就是鞠躬,并用娴熟流利的中文说:“林小姐,顾先生,这边请。”   顾培先下车,扶着林白青下了车,见卓言君想拿包,厉目制止,一手仪器,一手装银针的大箱子,顺手把药箱也拎上了。   桥本家的男人,截止目前,林白青只见过桥本九郎,而因为那个老头太过猥琐,在她想象中,桥本十一应该也差不多。   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干净,整洁,利落,眉眼跟楚春亭一样,一看就透着精明与算计的老头子。   其实他还算不上是个老人,因为他除了有很深的眼袋,鱼尾纹比较深之外,腰不躬,背不弯,整体还是个中年人的形象,乍一看,反而卓言君更显老。   也不愧是桥本制业最有实权的副会长,他周身自有一股沉着之气。   他就站在客厅里,而在他的四周,有四台摄像机,还有专业的收声设备。   一进屋子,林白青感觉自己像是进了一间装备充分的演播大厅。   乍见顾培,桥本十一伸开双手:“Hi,pio!”   顾培点了点头人,但拒绝了桥本的拥抱,只说:“Hi,Ben!”   桥本十一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白青,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跟播音腔似的,吐字之准,让林白青这个国人都自愧不如:“这位就是林小姐吧?”   又来握手,笑着说:“久闻林小姐芳名,听闻你天生聪慧,妙手仁心,是位世间难寻的天赋良医。”   林白青跟他握了手,先问:“金针呢?”   桥本十一这趟来,是带了足够的诚意的,扫眼看秘书,秘书赶忙捧上金针。   林白青接过金针来看,看了片刻后,先消毒,在自己合谷穴的位置扎了进去,默了会称,抬头说:“是这副针没错的。”   是不是真金针,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只要扎入穴位,林白青就能感觉到。   桥本十一也显得很诚恳,笑着说:“先从病的原理开始讲吧,我需要知道所有的细节,之后我自然会完璧归赵,将本就属于您的金针,奉还给林小姐您。”   他这话说的可真漂亮。   再示意林白青坐到一张临窗的椅子上:“请!”   林白青转而坐到了椅子上,四周全是摄像机,而桥本十一,则坐到了她对面,伸出了自己的手腕,给她捉脉,待她捉完,主动翻开眼皮,伸舌头给她看。   从脉像到他的面相,再到眼睛,面部气色整体看了一遍,林白青说:“您这个不算严重,针灸只需要三天,但药需要吃两个月,届时就会痊愈的。”又说:“我只做三天的针灸,之后给您针灸方子,你也要遵循承诺,把金针交给我。”   桥本十一笑着点头:“当然。”又说:“但您需要把它讲的足够透彻。”   他再看了眼其中一位律师。   律师赶忙上前,说:“林小姐,一旦在两个月后,桥本先生的帕金森未能痊愈,您是要赔付违约金的,它将高达三百万人民币之巨。”   是的,要是治不好,林白青得赔钱,而且要赔到倾家荡产。   所以这个病人她不但要讲解原理,而且必须治好。   林白青默了片刻,先说:“有一点桥本先生应该是知道,关于帕金森的成因,就好比血管老化之后就会有淤堵,经络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老化,而当它老化,就会承载不了周身的气血循行,继而,气血就会以弥漫渗透的方式,自全身的362个穴位向外扩散。”   桥本十一看了眼秘书,眼里的压不住的恐惧。   他早就听桥本九郎说过,林白青天赋奇才,是个难得的良医。   也知道既能治疗帕金森,肯定不同凡响。   但没想到她一开口,就能直指症结,而且指的那么准。   没错,在得了帕金森以后,桥本十一自我总结了一段时间,发现了,它就是经脉在漏气,而且不是某个点,某个穴位,而是周身所有的穴位,都在缓慢的往外释放本该循行周身的气血,这也恰是它的棘手和难治之处。   因为就好比堤坝,有一处溃堤,你可以修补,但当一条堤坝上满是溃孔时,修补就没有用了,它的宿命就是在某一天,某一刻,轰然垮塌。   桥本笑问:“那么,林小姐您的治疗方案呢,按合同,您需要先讲一遍的。”   讲治疗方案是为了换金针,也是合同里商议过的,林白青当然要讲。   此时所有的摄像机全在拍摄,桥本十一也躺了下来,林白青则是边治疗边讲:“我们中医治疗帕金森,是三管齐下,一是电灸,二是中药配方,三,则是一味很普通,但效用非常大的西药……”   桥本十一一张嘴,林白青就知道他的专业性了,他说:“电灸应该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但我不知其原理,希望你能仔细讲解一下。”   电灸,林白青认为它是艾灸的改良版,因为艾灸除了本身的药性以外,主是要通过穴位往人体内注入热能,但艾灸的热能是很短暂的,而电灸,拥有合适的,恒温的温度,能在整个针灸时间内拥有持续的热能,这才是它疗效的关键。   林白青一边讲解,一边已经点燃艾饼,并把针灸到桥本十一的身上了。   而就在这时,整个房间突然一暗,紧接着,所有的摄像机会也全黑了,秘书先用ri语,再用中文说:“好像停电了。”   外面也响起一阵喧哗声:“好端端的怎么停电啦?”   “对呀,这宾馆怎么回事,怎么就停电啦?”还有人说。   桥本十一一笑,招手示意秘书过来,用中文说:“上备用电机。”   关于停电,不知道是不是楚春亭捣的鬼,但桥本十一的后台的可是花ri友好医院,这点小事难不倒他,也许早就知道会停电,所以他是备了电机的。   跟顾培对视一眼,林白青隐隐觉得,这应该算是楚春亭和桥本十一在交锋。   当然,金针就在不远处摆着,林白青肯定要治好桥本十一的病,并把所有的原理都给他讲清楚,也只有整体讲的清清楚楚,她才能拿到金针。   所以等到电来,能拍摄的时候,林白青就继续开始讲了:“接下来,我们要讲的是其中所要用到的西药,它也是一种非常常见的药物,维生素B1,而维生素B1的功效在于营养神经和经络,在整个疗程中,起到的是辅助的作用,而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个中医方子,其中的中药分别是党参,白术,肉桂,生姜,川穹……”   ……   边讲边做治疗,整整两个小时,等到做完治疗,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桥本十一坐了起来,问秘书:“准备好饭了吧,我跟林小姐席上再谈。”   顾培淡淡说:“不必了,我们自己会吃的。”   卓言君因为丈夫突然过问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真以为他有意要跟她的儿子儿媳妇交好,也会喜欢她的孙女,天真的说:“都是一家人,就一起吃顿饭吧。”   顾培冷冷扫了老妈一眼,再没接茬,只收拾好东西,就带着妻子出来了。   药是早就配好的,从今天开始,桥本十一就要开始服用了。   而待到顾培夫妻走了,秘书便问他:“先生,您感觉如何?”   桥本十一是种什么感受呢,他的感受极其复杂,还带着无比的惋惜。   无庸置疑,林白青的方子肯定是管用的。   虽然还没有开始服用中药,但从针灸时周身的感受,再到她所论证的,药方的理论基础桥本十一就能听得出来,它是一个非常完善的,治疗帕金森的方案。   只可惜那么好的中医,竟然是个花国人,是顾明的徒弟,还嫁给了顾培。   他的病,林白青肯定能治得好,因此而交出金针,桥本十一也是无奈之举。   而唯一可以做挽回的,就是专利了。   电疗针灸,作为针灸的一个大类,拿它的专利来弥补吧,弥补这一损失。   当然,关于金针,他是要给,但是,他也不能完全的,彻底的给!   ……   说回林白青这边。   第二天依然是上午十点去做针灸,今天是推拿配合针灸。   推拿的位置,是百会穴,它是人体气机的出口,也是最容易吸收寒气的一个穴位,要想加速痊愈,就得学会在日常中,习惯性的去推拿。   而今天,林白青觉得楚春亭应该又在外面闹妖蛾子。   因为就在她给桥本十一讲解关于如何推拿百会,才能避免它被寒气堵塞时,外面刺啦一声,响起了电钻的声音,吵的所有人震耳欲聋。   桥本十一给吵的,差点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跳起来了。   不过这种流氓混混式的骚扰也很容易被制止。   秘书喊了保安来,交涉了两句,就把在外面搞施工的人给赶跑了。   当然,该讲的林白青全讲清楚了,该拍摄的桥本十一的团队也全拍摄下来了。   到了第三天,这是针灸治疗的最后一天了。   今天,林白青应桥本十一的要求,所从帕金森症的起因,再到电灸的原理,西药的作用,中药的君臣佐使,在针灸的过程中整个儿,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   当然,桥本十一也命人从头到尾,重新拍摄了一遍。   而今天,楚春亭应该是找不漏洞了,再没来搞骚扰,总之,整个过程很愉快。   至于有没有疗效,都是老中医,林白青会捉脉,桥本自己也会。   就周身感受来说,桥本十一明显感觉得到,后背凉嗖嗖,窜风,畏寒的症状整体消失了,他一直冰凉的双脚也有温度了,脉搏,气血和经络都正常了。   接下来,就是那份五万字的针灸教程了。   这也是最关键的,因为别的知识可以用讲的,但是涉及针灸操作,就必须是详细到每一次拈转提插,再到病人的感觉是沉紧感,游水感,还是热感,凉感,种种感受全部都记录到非常详细,才能供针灸师父去做为教程来使用。   当然,想要拿它,就得以金针作为交换。   在金针上,都是行家,桥本十一也知道,林白青是会用自己的身体试的,做不了假。   而他要敢做假,这可是花国,是东海市,她爷爷还是个老流氓,他是走不利落的,所以坦坦荡荡,他把金针递给了林白青,并说:“请林小姐尽管试。”   林白青接过金针,拈起一支来,皱了一下眉头,因为这整套针共九根,最短的25mm,也就是一寸,而最长的一支是125mm,也就是五寸,它在生产中是有国标的。   而她呢,一直把关注点放在针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个问题上,没有考虑一个问题,就是,有人会愚蠢到去截针,但做了十几年大夫,针的长度和直径是一种直觉,它是刻在她的骨子里的。   而她接过针来,一拈就发现问题了:“这针不对。”   顾培愣了一下,也旋即把教程收了回去。   桥本十一倒也坦然,先说了句思密麻塞,才又说:“就在前天,每支针我都截取了小小的一份,只为做实验分析,想要生产更多的金针而已。我想,以林小姐的宽怀和大度,应该不介意吧?”   针不讲寸,讲的是分,深一分,浅一分,所能治疗的穴位也不同。   桥本十一只截掉了2mm的长度,肉眼看,是几乎发现不了的。   跟上辈子的顾卫国一样,他截针,应该也是为了检测其中的金属元素,大批量的来生产金针。   但他这种行为对于金针是一种毁坏,而就林白青所知道的,复制出来的针,哪怕金属元素跟原针一模一样,其作用也也远不及现在这副金针。   要知道,上辈子的顾卫国想复制金针,为了不影响它的使用,林白青是让他从de国请了团队,用仪器专门分析的针的金属成份,针,丝毫未动。   可现在桥本十一竟然一截就截掉了一截子?   所以他确实答应给针了,他也没做假,可他从针上截掉了一截子,至于那么珍贵的一套针,它以后在治疗中还能不能发挥到原有的效力,他想都没想过吧。   针在他手里,因为手法不对,本来就是在暴殄天物。   而现在,该要物归原主了,林白青也给出了足够的诚意,甚至违背了灵丹堂的祖训。   但桥本十一的行为,还真是楚春亭所形容的,过河拆桥,吃饱了砸锅。   截针,是哪怕一个不懂中医的人,蠢材,都不会去干的蠢事情。   而如果不是林白青每一天都在用针,对针太过熟悉,但凡她稍微马虎一点,2mm的长度,肉眼是观测不出来的,那么,如果她不是当场发现,如果她让顾培把针灸教程给了桥本呢?   岂不是要等到过后,她才要发现自己被耍了?   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林白青把针装了起来,走到了顾培身边。   满屋子的人全看着,她暗压着怒火对丈夫说:“针灸教程总共50页,撕掉其中的5页,把剩下的交给桥本先生。”   卓言君首先提高了嗓门:“你撕掉一部分,剩下的我们还怎么看?”   “你们把我的针截断了,有没有想过,它以后还能不能治病?”林白青反问。   紧接着,顾培还真就翻出笔记本来,挑着页数开始撕了。   桥本十一一看当然不干,就这么一栋屋子里,顾培夫妻只是两人,而他,是带了一大帮随行人员的,一个眼神示意,他的人直接逼了上来。   那份教程太过珍贵,即使用抢的,他们也不能让顾培把它给撕掉。   而这就得说,顾培申请枪的必要性了。   眼看一帮子人围上来,他转手把笔记本给了林白青,将妻子挡在后面,旋即掏出了佩枪!   “Pio,住手,放下枪!”卓言君大叫。   而顾培,枪头一转,啪哒一声打开保险,干脆瞄准了桥本十一。   这下可好,所有人在同一时间停止了动作,桥本十一也慌得举起了手。   林白青眼看临产,当然以保护自己为重,而昆仑金针呢,虽然被截掉了一截,会影响疗效,但毕竟截掉的部分很短,影响倒也不会太大,所以接过笔记本,她毫不犹豫的转身,就先从房子里出来了。   至于顾培,他手里有枪,而且桥本十一一个来访问的外宾,应该不敢跟顾培撕破脸,所以她倒不担心顾培。   但是林白青特别生气,气的手脚冰凉,小腹都在阵阵发紧。   那么珍贵的一副针,流传了至少上千年,是一代代中医的至宝,也是治人的良器。   但桥本十一竟然说截就截,而且他截的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愧疚之情。   也就是说,他虽然表现的很尊重林白青,也很谦和。   但对自己所从事的行业,他既不尊重,也没有敬畏感,这才是林白青最气的。   可偏偏摄像工作已经完成了,治疗方案,她也全盘讲了,她可以撕掉针灸教程,但中西药的配方她已经给出去了,而针灸,因为整个儿被拍摄了下来,只要有大夫愿意钻研,学会是迟早的事。   这不,林白青正生着气呢,就见有一帮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走了过来,还带着俩公安。   而赫赫然的,楚春亭就走在那帮老头子们的身后。   俩公安径自朝着这栋房子走了过来,看林白青站在门上,其中一个敬礼,并说:“这位女士,这几位老先生是商务厅从全国各地请来的书法家,最近几天一直在这儿搞联谊书画展,刚才我们接到他们的报案,据说就是住在你这栋房子里的人偷了他们的字画,我们可以做个调查吧。”   一个老爷子说:“我们带来的字画全不见了,这儿住的人可不多,肯定是你们偷的。”   另有个老爷子说:“我们都是一帮退了休的老头子,在这儿交流书画也只为陶冶情操,你们可真是的,想看我们随时欢迎,怎么能说偷就偷,把我们的书画全偷走呢?”   林白青站在门上,远远看着负手站在最后面的楚春亭,想起上回桥本九郎来,在局子里被几个老头子打断手掌的事,也知道,楚春亭脾气嚣张跋扈,是从不肯吃亏的。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老爷子的行事风格,她也更愿意与人为善。   但是桥本十一做的太过分了,而更可气的是,他毁了金针,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有错。   咬了咬牙,她松开了门把手,说:“我作证,就是住这屋子的人偷了字画,你们进去搜吧!” 第125章 盗窃   (要生啦!)   先说屋子里。   林白青出去之后, 顾培就把枪收了。   当然,他虽然佩了枪,但不可以随便开枪的,真要开了火, 光是检查报告就得写十几分, 还要向七八个部门做说明, 要理由不正当, 还会被记大过的。   这时, 针灸教程他已经交给林白青, 让她带出去了。   桥本十一的人全集中在这间屋子里, 外面没有人。   而就连林白青都不知道的是,商务厅举报了一场老年书画展,发起人就是楚春亭, 今天, 老爷子全天也在这嘉宾苑内,所以她只要出了门, 就是安全的。   等妻子出去以后,事情就该由顾培来解决了。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他太过沉默, 太没有存在感,所以桥本十一并不怕他。   即使在他掏枪时, 桥本也没有太害怕。   看他收了枪,桥本仿佛了然于心, 还笑了笑。   而且他把那么珍贵的一套针给从中间截了, 但他还想着要缓和关系,拿到针灸教程。   他说:“Pio, 就跟曾经我跟你爸爸之间一样, 这只是一场交易, 我们各取所需的交易,我希望你去跟林小姐好好谈一谈,针是没有问题的,而根据合同,你们必须给予我们针灸教程,否则,我将按照合同来起诉你们,我想,这是你所不愿意看到的,对吗?”   一个律师上前,补了一句:“违约金是人民币,三百万。”   卓言君也小声说:“她为什么要生气呢,2毫米而已,对针没有影响的。”   顾培面色一如平常,冷漠的望着母亲,话却是在问桥本十一:“既然截针对针没有影响,那为什么三天前,给我们验针的时候你不截,而非要等到前天才截?”   卓言君愣了一下。   针是在前天被截的,但她并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桥本十一刚才跟林白青已经承认过了,说针是自己前天截的,但照现在的情形斟酌了一下,他改口了:“Pio,其实我在M国的时候,就已经把针截掉了。”   顾培声温,气都不粗,走到一台摄像机旁,示意摄像人员走开,轻轻摁下拍摄键,不疾不徐的说:“我确定是前天,因为针灸针可以说是我爱人身体的一部分,她每天都会使针。金针,银针,钢针,铁针,每一种针的长度和重量,直径和材质,精确到克,到毫米,是刻在她的DNA里的,如果你前天就截了针,那她必定会有所察觉,也不会跟你做交易的。”   就在前天,林白青验针的时候它还完好无损。   是在她验完针,确定针是好的,开始治病之后桥本十一才做的截针。   而因为没想过他能做出截针这种蠢事来,合同里也没有明确标明针的长度和直径,所以,如果顾培没有足够的证据,如果桥本十一坚持抵赖,这件事他是能赖得过去的。   而因为签署过合同,真要打官司,林白青确实要赔钱。   她只是个中医,不懂得合同条款,也不懂得这其中的曲折,所以才会在愤怒之下,说把针灸教程撕掉五页,这也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有效的反击手段。   但在顾培看来,那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林白青治好了桥本十一的病,给他讲述了所有的治疗过程,还出了一份针灸教程,那是一份结合了中医,西医,加上现代科学的组合疗程,从电灸到中药,再到推拿,西药,治疗帕金森的的每一步,都很重要。   顾培的妻子在即将临盆之际,每天两个小时,站了整整三天,只为换回金针。   但直到现在,桥本十一依然不认为自己有错,他说:“Pio,我截针是为了研究它,是为了复刻它,我没有做错,2mm的长度也不会对金针造成任何的影响。”   卓言君恰似一只应声虫:“对啊,就短了一点点嘛,不会有影响的啦!”   不像林白青因为是头一回经历,会暴怒,生气,却无计可施。   顾培其实是经历过的,早在他小时候,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爸顾克把自己所有的医学科研成果全拱手给了桥本十一,而那,是汉唐医馆发展起来的基础。   那时的他就知道,桥本十一非善类。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专门打申请,问组织要佩枪权的。   如果今天林白青拿到了完好无损的金针,顾培就只会做个默默无闻的背景板。   但现在不一样了,桥本十一用了一种谁都没想到的办法,不但毁了针,还妄想要拿走帕金森的治疗方案,一如当初跟顾克做交易时一样,故伎重施。   从顾培的父亲,到他的妻子,都是他至亲的人,桥本十一,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的欺负他们,却从未在意过他的感受,就好像他真是块毫无用处的背景板。   当然,也不怪桥本十一要低估他,从头到尾,顾培都太平静了。   直到此刻,他依然不疾不徐,语声缓和。   他说:“但是桥本先生,针在您手里三十多年,您都没有舍得截它,对吗?”   截针会对针有影响吗,答案当然是有,要说桥本十一不知道吗,不,他知道。   所以针在他手里三十多年,他都没舍得截掉哪怕1mm下来做研究。   直到要归还灵丹堂的时候,才大手笔的从上面截了2mm下来。   因为针从此不是他的了,他也舍得截了。   说来也是叫桥本十一火大,2mm而已,按理来说正常人根本发现不了。   他想过,等林白青回去,在使用时发现针短了,肯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暴跳如雷,但针即使短了,也还是可以用的,她也不过吃点亏,忍过去也就好了。   而花国人,整个民族,都是一群乐于吃亏,且以吃亏为荣的人。   他也没想到她会那么敏锐,一拈起针就会发现不对劲。   但既然事已至此,还是得继续说服顾培。   他说:“Pio,我们是一家人,family,如果林小姐觉得截了针让她不开心,我们可以商量赔偿,但是教程,我希望你能说服她,让她交给我,因为我们有合同在先,而合同里没有规定不可以截针,但合同里是规定了赔偿款的。”   见顾培面无表情,他又去看卓言君。   卓言君会意,厉声说:“Pio,你不要忘了,你曾经害死了我们的女儿!”   害死了他们的女儿,那是顾培父子洗不掉的罪孽。   让卓言君祭出这一句,桥本十一当然是希望顾培能就此妥协。   顾培手抚上摄像机,卡哒一声,掰出录像带,声音依然轻柔:“当然要赔偿。”   桥本十一心说果然,顾培跟他爹一样,是个乐于吃亏的人。   那针灸教程,他也就有希望能争取到。   但紧接着,顾培又说:“是你先不遵循合同约定的,那么,它就不存在法律效力了。”再摇了摇录像带,他又说:“这里面有咱们刚才的对话,就是证据。”   桥本十一愣了一下。   他带来的是四台Panasonice S5摄像机,用的是AJ-P66MPMC金属录像带,外壳是PVC树脂材料,这种录像带只有巴掌大小,装卸都很方便,从侧面卡进去,只要轻轻一掰就可以拿出来。   就在刚才,俩人聊天时他录了像,还准备拿走录像带?   此刻房间里,从摄像师到律师,再到秘书,全是他的,还有几个打杂的手下,加起来总共是12个人,而于他来说,在东海市最大的对手是楚春亭,不过经过这几天的交锋,桥本十一也看出来了,楚春亭不过个纸老虎,不足为惧。   林白青呢,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随她生气去,只会气死自己。   至于顾培,他是军人,这是在花国的地盘上,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敢动手,桥本十一也不敢招惹他,但是,当然也不能让他把录像带带出去。   所以,给手下们一个眼神,桥本十一让他们去堵住门和窗户,一切顾培可能突出去的口子,将他堵死在屋子里。   这时卓言君隐隐有些担心小儿子了。   因为她知道,小儿子一直是个胆小,懦弱,木讷的性格。   她怕她懦弱,胆小的儿子要吃亏。   桥本十一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顾克就是那种秉承着‘吃亏是福’,不论跟任何人交往,前提就是‘吃亏’,占别人一点便宜,他们会良心难安,被人占了便宜,他们很豁达的,甚至不需要道歉,随时就可以原谅别人。   所以他只是在提防顾培拿走证据,没想过他会干别的。   而这时的顾培呢,依然慢斯调理,他走向了窗户边,那儿有个茶几,上面堆放着摄像师的个人物品,以及录好的磁带。   这时外面有人在敲门,是个老头子的声音:“里面有人吗,开门!”   同一时间,顾培捡起了一只打火机。   而外面,又响起了砸门声:“里面的小偷,卑鄙无耻的王八蛋,开门!”   而等桥本十一发现不妙时,顾培已经打开装有录像带的盒子了。   AJ-P66MPMC录像带的外包装是黄色的纸盒子,一只盒子里会有十盘录像带,录完一张,把它重新放回装盒子里,再拿一张出来继续录即可。   这每一张录像带的时长是一个小时,整整三大盒,共三十盘录像带,它从四个方位全程拍摄了从林白青进门,到她做治疗的每一步。   带子的外壳是树脂,里面是金属磁带,而等桥本十一反映过来时,顾培已经打开一瓶医用酒精浇上去了,紧接着点燃了打火机。   桥本此时才反应过来,顾培不但要撕掉教程,还要烧掉所有的录像带。   但因为太意外了,他甚至没有发出喊叫声来,卓言君也懵掉了,一言未发。   还是秘书首先反映过来,扑了过去。   顾培是医生,他的包里向来背着各种药品的,而就在秘书扑过去时,他扭开一瓶药,在缓慢燃烧的盒子里顺排丢了出去,顿时哗的一声,火苗窜了老高。   如果只是酒精,在不靠近窗户,不通风的位置,火倒是很容易被灭掉。   但顾培扔的应该是胃药,氧化铝,它是会加速燃烧的。   这时外面的砸门声还在继续,有人还在大喊小偷,臭不要脸的,王八蛋。   有人扑向了顾培,而他毫不犹豫,反手将来人放翻,边走边拔枪,等桥本十一反应过来时,顾培的枪已经抵上他的脑袋了。   要知道,桥本十一为什么要刻意在林白青临盆的时候来,就是因为他详细调查过,知道她身有功夫,身手很厉害,怕万一要是闹翻了脸,自己要吃亏。   一个临盆的孕妇,她一旦动怒,只会害了自己,害不到他。   而顾培,一个从小蠢笨,木讷,傻乎乎的,跟他父亲一样善良的男孩子,这几天他一直默默跟在林白青身后,没有多说过一句话,也没有表露出任何脾气,甚至就在刚才,在他引火之前,桥本十一也没想过,他能做到这步田地。   当然,他以为顾培顶多也就能做到这一步。   望着燃烧的录像带,桥本十一仅剩的希望,只有目前还留存在摄像机里的那几盘录像带上了,那是今天录的,至少记录了一半的过程。   他愤怒,他生气,但他无计可施。   火在持续燃烧,桥本的所有手下扑向了录像带,门也旋即被人撞开了。   而就在门被撞开的那一刻,顾培反手,枪托砸在桥本十一的左脑壳上,旋即在电流转换器上连踢了两下,满屋子的灯在同一时间啪啪乱闪,紧接着叭叭叭,全爆了,所有的摄像器材也在同一时间黑了屏,冒起了烟。   等桥本十一反应过来,他是用二次开路导致高电压,继而导致所有电路全部烧毁时,他已经跳上窗户,翻出窗户去了。   还不等桥本喘气,从门外涌进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来。   老头子们乍一进来,看到满屋子黑西装,又是摄像机的,四处还在冒火,对视一眼,有一个来了句:“这是帮拍电影的呀?”   再一个说:“你们这帮年青人也太过分了,偷啥不好,干嘛要偷我们的字画?”   而且眼看火热越来越大,都烧到窗帘了,他们倒是看起了热闹:“这拍电影还要真烧呀,那窗帘很贵的,怕要值不少钱吧。”   秘书在喊:“救火,快救火。”   卓言君在喊:“救命,救命啊。”   桥本十一则头痛欲裂,满身疲惫,一言不发的望着他冒烟的摄像机。   一帮老头子鱼贯而入,朝着各个方向奔了进去,嘴里骂着小偷,王八蛋,臭不要脸,已经开始翻箱捣柜式的抄家,搜东西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则是公安,在大喊:“老同志们,你们丢了珍贵的字画,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我们是要走程序的,不能乱搜乱碰人家的东西,住手,大家快住手!”   再看屋子里火势汹汹,公安是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理智的,赶忙拿出对讲机来,请求支援,灭火。   望着乱糟糟的局面,头痛欲裂的桥本十一跌坐在了沙发上。   所有的,这一切的意外,他都没有料到,而他最没料到的是顾培,一个跟他爹一样的医生,一个拿手术刀的,但他的性格竟然跟他爹完全不同。   酒精,氧化铝,二次开路,几件对于医生来说都无比简单的事物,他轻轻松松,就把桥本十一整整筹划了半年的心血,毁于了一旦!   一拳砸在大腿上,桥本十一发出了一声堪比狼嚎的嚎叫!   ……   再说外面。   公安是要讲程序的,既有盗窃案,按原则是他们先搜。   可一帮老爷子不分清红皂白全冲进去了,法不责众,更不能责老,没办法,俩公安也全冲进去了。   此时外面就剩下一个人还没有去凑热闹,反而伸手来搀扶林白青。   那当然是楚春亭,看孙女气的面色煞白,忙问:“肚子没事吧?”   见她手里拿着那本针灸教程,又问:“这教程你没有给出去?”   林白青深吸了口气,打开针筒,拈出一支金针来,说:“针被截掉了一截。”   楚春亭不懂针,但他是个文物贩子,也是个文物专家,懂古玩。   而金针,既是医具,也是文物,它是自汉代起,一代代医学家们反复钻研,并尝试着反复琢磨,经几百年的,几代人的接力才打造出来的,存世的也就那么七八副,因为基本没有人舍得往外露,目前就他所知道的,也就总共三副,而针,一分长,自有一分长的功效,短一分,那一分的功效就没了。   就好比古玩,你造个假的也行,你把真的给毁了,那叫人能干的事?   这老爷子是这样的。   他是个凡做事,就要占尽便宜,还要踩死别人的性格。   而既金针原本就是他的孽障儿子卖掉的,他自然要把它找回来。   所以这次林白青和桥本十一做交易,他也乐见其成。   但他又不想让桥本十一带走任何东西,就一直在酝酿,要等孙女的事居之后,再于马后点个炮,闹点妖蛾子出来。   前两天在外面搞装修搞噪音,故意拉闸断电,都是他干的,不过那只是点雕虫小伎,真正的重头戏在今天。他准备的是,在孙女拿到金针后,他就像桥九郎来的那一回一样,要让桥本十一也进回局子,脱层皮再走。   而这一切,是要建立在孙女已经拿到金针的基础上的。   结果桥本十一干了件大蠢事,竟然把针给截断了?   楚春亭无耻了半生,今儿可算碰见一个跟他一样无耻的。   也算卧龙凤雏了。   当然,现在最要紧的是孙女的身体,他有过两个孩子,有的是经验,一看孙女就不大对劲,忙问:“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这时顾培也翻出窗户,绕到前面来了,伸手一摸妻子的肚子:“你在宫缩。”   林白青也是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宫缩已经有十几分钟,都没有缓解了。   赶忙示意顾培打开车门,扶她上车,她顺手给自己捉上了脉。   距离预产期还有七天时间。   女孩儿的妊娠期一般来说会比男孩长一点,而妊娠期满,母亲的身体就会停止向胎盘输送养份,胎盘也会进一步成熟,胎儿也会慢慢入盆。   这些从脉像观测不到,林白青要判断它,依靠的,也是医院预估的预产期。   但预产期也不是绝对的。   就比如在孕妇受刺激的情况下,因为持续的宫缩,脑垂体就会开始分泌催产素,这时胎儿还没有入盆,产程又开始,就会造成难产了。   头一回当妈妈,林白青也特别紧张,生怕自己会难产。   不过还好,当她注意到腹部的变化,深呼吸,缓缓躺到坐椅上后,持续的宫缩就解除了。   这时顾培已经发动了车子了,回头,在问:“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   楚春亭也在说:“顾培,开车呀,赶紧上医院。”   林白青示意丈夫把手伸过来,说:“不用的,你试试,现在已经好了。”   她肚子里那个小家伙应该是个心胸开阔的主儿,妈妈差点被气死,都气的宫缩了,但在持续了十几分钟后,它又缓解了下来。   而就在顾培手摁上去时,妻子的肚皮上duang的一下,鼓了个包。   这是小家伙在踢妈妈的肚皮。   收回了手,顾培说:“还是上医院吧,在医院里住着会保险一点。”   林白青的肚皮软了,证明孩子还是正常的,也就有心情关注丈夫了。   闻着他满手的酒精味儿,再看他是从后窗户跳出来的,得先问最要紧的问,她说:“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清楚,暂时不用去医院,你呢,刚才没有开枪吧?”   枪虽然可以防身,但他要真的开了枪,也是个麻烦。   妻子在车上,防走火,顾培就不掏枪,摇了摇头,他先说:“没有。”   又掏出一盒录像带摇了摇,说:“别的录像带我都毁了,这一盘里有桥本剪针的证据,一旦他要基于合同而打起诉咱们,这个就可以作为证据来使用。”   林白青正要接录像带,只听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就见酒店的工作人员和一帮子公安提着灭火器来了,再回头看房子,只见浓烟,不见火光,显然,火已经被灭掉了。   无声的,她问顾培:“火是你放的?”   顾培既然放了火,当然要承认,在公众场合,尤其还是在宾馆里纵火,他在点火的那一刻就已经准备好蹲局子了,所以他点了点头:“对。”   正好这时有公安来了,赖无可赖,既妻子身体状况是好的,他就准备下车承认事情,并去蹲局子了。   但是楚春亭在,事情就会不受他们的控制。   顾培还没打开车门,楚春亭已经下车,朝着公安走过去了。   这是东海宾馆的嘉宾苑,但凡它开,接待的都是重要人物。   而在刚才,一帮老书法家们报案时,因为只是一件简单的盗窃案,来的是片区的民警,但是在民警接到报案后,鉴于地方的特殊性,就又把案子向上通报了,而在上报后,市局的薛副局长亲自率队,来了。   迎上楚春亭,认识嘛,他说:“楚老您也在。”   楚春亭点了点头,先来了句:“广省文艺界这次损失惨重啊。”   薛副局长眼看一栋房子里浓烟滚滚,也是头皮一麻:“失火了?”   楚春亭说:“跟火没有关系,是我们的字画,我们带来的字画有白沙老人陈献章的,还有半峰先生陈恭尹的,学海堂学长熊景星你应该知道吧,其善山水,善花卉,画功苍质劲朴,力透纸背,那皆是我们广省有名的书法大家,商务厅这次的交流活动由我筹办,字画也是诸位老艺术家们倾情奉献,可一夕之间,全被盗,就连我家的中堂,一并被偷了!”   薛副局长愣了一下,他知道的,楚春亭家的中堂是郑板桥的字,属文物。   结果在这儿被偷啦,谁胆大包天,敢偷他的字画?   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而这时卫生厅的许厅长和花ri友好医院的院长闻讯,也急匆匆的赶来了。   他们当然是为了桥本十一一行而来的。   薛副局长听说商务厅组织的会展丢了字画,当然要命令公安搜查。   卫生厅呢,知道桥本十一是来访的ri籍贵宾,不能让客人受委屈,也要阻拦,过问,协调,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纵火反而成了小事,大家在讨论的是,字画真的丢了吗,而且竟然是桥本一行人偷的吗?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水冲了龙王庙,人越来越多,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   屋子里的,包括桥本家的,找画的老头子们,此时因为公安来了,也在一个个的往外走,再加上宾馆的工作人员,公安局的,商务厅的,卫生厅的,熙熙攘攘,外面全是人,吵的不可开交。   ……   针已经被截,损失已经造成了,事情也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了,林白青反倒不怎么着急了。   来的时候顾培给她带了点心,就坐在车上,她慢慢看着,吃起了点心来。   而在大家闹了半天,争执ri本友人是否偷了字画后,事情最终也有了结果。   是在旁边一栋,也就是桥本十一住的那一栋房子里,突然冲出俩老头子来,抱着一大堆的卷轴,出来就喊:“找着了找着了。”   “确实是他们偷的,我们搜着了。”再跑出一个来。   所有人集体回头,心说不会吧,ri籍友人还真偷了字画?   但证据确凿,随着几位老书法家把卷轴展开,字画嘛,谁都认识。   就连宾馆的工作人员都诧异的是,这些字画在前几天,都是挂在老艺术家们的房子里展出的,但现在,从隔壁的屋子里搜出来了。   这事也太明目张胆了,都不像是真的,服务人员们甚至觉得可笑。   但他们恰是最直接的证人,能证明这些字画是被偷走的。   所以,在如此郑重一个地方,发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又觉得儿戏的事。   但偏偏它证据确凿,是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无可抵赖。   而以字画价值来估,受损最严重的当然是楚春亭。   因为被盗窃的字画中有一大部分属于他,他的损失最严重。   ……   最惊讶,也最崩溃的当属眼睁睁看着所有的胶带起火,连摄像机都炸了,还被砸了一枪托的桥本十一了。   他来的时候,鉴于他哥哥,桥本九郎来时的惨痛遭遇,对楚春亭是做了防范的。   不过连着两天,又是搞电钻滋啦啦,又是拉闸断电,又是派人撞车的,楚春亭用了些蹩脚的小伎俩,桥本十一也逐一化解了,他也就被迷惑了。   他认为楚春亭的流氓手段也就那么一点点,不足为虑。   结果他远远低估了一个花国老流氓的下三滥手段。   甚至,他因为专注于林白青,压根不知道,他来了几天,楚春亭就在旁边开了几天的书画联谊会,天天就在隔壁看着他。   他是直到此刻才知道的。   而现在,赃栽上了,楚春亭又开始扮好人了,他故意说:“不就几副字画嘛,ri籍友人真想要,我们广省书法协会一人送他一副又能怎样,何必要偷呢?”   而他一开口,一帮白胡子老头纷纷附和:“对啊,真想要,我们可以给啊,何必要偷呢,这也太过分了吧!”   “这是盗窃呀,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得要抓起来吧?”还有人说。   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桥本十一就变成偷字画的贼了。   而一旦真被抓进公安局,可以想象,他的右手,大概率也要被废掉的。   不过还好,从卫生厅到花ri友好医院的领导,所有人都在帮他争取,帮他说话。   他们甚至把电话打到给了广省的省级领导们,正在帮他擀旋,活动。   但桥本十一心里还是没有底,因为楚春亭其人,越测,他就越觉得深不可测!   此时看他笑的像只老狐狸,嚣张,阴险,跋扈,桥本十一头一次觉得恐惧,因为他不知道,那个老流氓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他!   ……   话说,林白青刚才受刺激时,那种剧烈宫缩虽然没了,但她椎骨,尾椎的位置一直在隐隐发酸。   大概过五分钟,还会有一次很规律的宫缩,这是胎儿在缓慢入盆,也意味着孩子要出生了。   而因为产程才开始,她又太关注外面的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所以自己都没注意到。   就此刻,她还在兴致勃勃的听着外面的争吵,想知道楚春亭能不能把桥本十一送局子里去,但她因为肚子发酸嘛,隔几分钟就要换一下姿势,隔五分钟,就要哼上两声。   还是顾培最先注意到的:“青青,你不舒服吧?”   林白青摸了一下肚皮,当宫缩过去,身体就会恢复自然,所以她说:“没有,我很好。”   又笑着问丈夫:“你说,公安局会不会把桥本十一给抓起来?”   相比于外面,顾培更关注妻子,他虽然不是妇产科大夫,但这段时间把妇产科的知识几乎完完整整的学了一遍,所以盯着表在看,刚好过了五分钟,就见妻子又抚着肚子皱起眉头,开始哼了。   顾培点着了车,再耐心的等了五分钟,眼看妻子又弯下了腰,这会再没犹豫,一脚踩上了油门。   这一疼,林白青也终于意识到,产程开始了。   因为头一回经历嘛,她还挺怕的,对丈夫说:“顾培同志,开快一点吧,咱们赶紧去医院。”   顾培是向来都很淡定的,自打妻子怀孕,车就开的像蜗牛一样,他期待了十个月的小baby马上就要来了,但他的情绪,比刚才纵火烧录像带,一脚烧掉四台摄像机时还要镇定。   他温声说:“你是初胎,宫口会开的比较慢,以我判断,目前应该只开了半指,或者一指,这时候咱们不能紧张,也不能慌张,慢慢走吧,按理想要宫口全开,至少要到明天。”   林白青忍了片刻,还是觉得肚子疼,遂又说:“要不咱们再开快那么一点点?”   顾培倒是答应了:“好,我快一点。”   可他嘴上答应,车依然开的无比的稳,也无比的慢。   并不长的路,他开了将近半个小时,这时林白青都有点生气,想发火了。   而因为肚子太疼,宫缩太剧烈,她都认为孩子马上就该出生了。   可经妇产科的大夫一查,顾培推断的竟然分毫不差,她都疼成这样儿了,宫口却只开了一指半。   也就是说她的产程,现在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顾培:宝宝要来啦,咱的女鹅可不给重男轻女的爷爷抱喔。   楚春亭:别呀,万一是个男宝呢?   PS:咱闺女要生啦,留个言,押一发吧,猜猜是女鹅还是熊小子,猜中的有红包喔。 第126章 小闺女   (顾培记仇了,不给抱,这可咋整?)   先说楚春亭这边。   此刻, 他在市公安局,薛副局长的办公室里。   因为一帮老书法家坚持,而且罪证确凿,所以所有人都被请到公安局, 要立案侦察了, 而如果无意外的话, 桥本十一就必须出个人来蹲局子。   这也就意味着, 他们的盗窃之名被坐实了。   但不像桥本九郎来的那一回, 因为没有官方背景, 想欺负也就欺负了。   桥本十一不一样, 他是通过卫生厅的邀请而来的,而且花ri友好医院跟桥本制业之间是合作关系,他是官方请来的客人, 一味的欺负人家, 影响不好。   而因为卫生厅往上反映了,省里的领导也在关注这件事, 闹太大也就不好收场了,所以楚春亭最好的选择就是给领导们个面子, 借坡下驴,见好就收。   但一想到桥本十一故意借他孙女生产的时机来, 抱的就是害人的心,再加上他截针, 毁针一事的卑鄙, 楚春亭心里那口恶气又着实咽不下去。   而他的脾气是,越是心里生气, 面上就越要笑嘻嘻。   此时薛副局在, 卫生厅和商务厅的领导也都来了, 因为楚春亭的损失最大,而且活动是由他牵头的,他是发起人嘛,大家都在等着他的表态,当然,也都希望他能把事情压下去,毕竟政府还要招商引资,拘留外商,说出去太难听。   不过大家也都觉得,想让楚春亭这种人低头,怕是挺难的。   但谁知道他竟然答应的特别爽快,笑了笑,他说:“就不立案了吧。”   所有人皆是一惊,也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您确定不立案了?”   楚春亭说:“桥本先生是外商,喜爱书画,也代表着他对咱们汉族文化的喜爱,盗窃之举虽然非君子,但他自琉球小国而来,不懂君子之道,也正常。”   这话听起来挺漂亮,但仔细一琢磨,好像是在骂人呐。   不过骂就骂吧,只要他肯定低头就行。   看他如此配合,领导们当然也得奉承几句,卫生厅的许厅长抢着说:“还是咱们楚老高风亮节,能以大局为重。”   商务厅的陈厅长最开心了,因为招商引资直接影响的是他的政绩。   他带头鼓掌:“楚老这眼界,这格局,我们这帮晚辈比不得,我得多谢谢您,这么体谅,支持我们的工作。”   而楚春亭的宽怀大度,还远不止此,他又说:“既桥本先生热爱咱们的书画艺术,都到了不惜盗窃的程度,这样吧,我挑两副拿得出手的好字,再组织一帮书法家们提几副新的,赠送给他,也算满足一下他的爱好之心,如何?”   不但不追究盗窃之罪,还要赠送书法作品?   知道这老爷子手里有好东西,而他愿意赠送书法,桥本也高兴,那么,在招商引资的背景下,省里的大领导们也会高兴,大家又何乐而不为?   而有了政绩,自然是要广而告之一下的。   所以商务厅的陈厅长停了掌声,说:“咱们请些记者,来个赠送仪式吧,届时让书法家们现场临摹,楚老您也出一副墨宝,公开赠予ri本友人,怎么样?”   楚春亭搞文玩,书法自然不差,此时微微一笑,说:“那是自然!”   他当然要挥毫泼墨,送字一封,至于送什么,怎么送,他也早有准备。   那将是份礼物,也是一份教训,就看桥本十一吃不吃得下了。   话说,这老爷子满腹坏水,一心琢磨着要害人,都没发现孙女已经发动,要生孩子了,而等他筹划完害人的事情,再想起林白青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   再说另一边,医院里,林白青已经办好了住院手续,在病床上坐着了。   听说她宫口开了后,顾培就打电话把柳连枝,沈庆霞,一并小青全喊来了。   准备了十个月,他的准备工作做的很充分。   产妇用的东西,小Baby用的,奶粉奶瓶,尿布,纸尿裤,所有的一应物品不但早就准备好了。   而且为防突发情况,顾培准备了两份,一份在家,另一份就在他办公室里。   因为小青还没来,他遂把自己准备的那一份拿了下来。   至于医生这边,他也委托了妇产科主任,让加个班,全程盯着。   此刻林白青坐在病床上,专心等着宫口全开,顾培也早就办好手续签好了字,准备等妻子生产的时候进去陪她,并全程见证宝宝的出生。   一中一西两大夫,严阵以待,在等着他们家小崽崽的降生。   但凡事,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   按理,产妇到了临产时,都会有持续的阵痛,阵痛不来,则证明孩子还没有正式发动,也就不必太过紧张。   林白青因为长期练功,痛感神经并不敏锐,所以她一直没有等到那种剧烈的阵痛,只是觉得尾椎骨发酸,酸的厉害,总得来说,还能捱得住。   再加上这几天又一直为了金针而担忧,她也没怎么吃好过,正好想起有一回吃过,疗养中心的蚝烙不错,林白青突然就想吃煎的油油的,两面焦黄的蚝烙。   她遂使着顾培,让他去帮自己去打包一份蚝烙来吃。   而因为初胎产程都比较长,顾培也不认为妻子能生得那么快,眼看着柳连枝的车进了医院,遂上办公室拿上搪瓷缸子,就去打包蚝烙了。   这时柳连枝还没有上楼,林白青正在病床上坐着,就听到隔壁的小婴儿突然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因为职业的敏锐性,她一听就觉得这哭声不对劲,遂扶着墙一步步的挪到了隔壁,就见有两口子正在哄一个哇哇而啼的新生儿。   新生儿大多并不好看,在羊水里泡久了,皮肤皱巴巴,脸蛋儿也是红扑扑的,而这个小婴儿鼻子特别大,眼睛又小,皱着眉头,就跟个小老头儿似的。   林白青凑了过去,问:“孩子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哄孩子的是对新手父母,没经验,手忙脚乱的,见林白青也是个孕妇,妈妈愁眉苦脸的说:“大概是饿了吧,我们正在哄呢,一会儿应该就会乖的。”   爸爸围着孩子急的团团转,说:“你倒是赶紧给他喂奶呀。”   妈妈也顾不得门敞开着,解开了衣服,想给孩子喂奶,但她才想抱孩子,孩子立刻蹬着脚,哇的一声,直接哭的背过气去了。   爸爸一看吓坏了,说:“孩子怕是病了吧,我去喊大夫。”   “你们过来,让我看看吧。”林白青说着,解开了小宝贝儿的襁褓。   这是个男孩,细细的腿儿在襁褓里乱蹬着,而他的小阴囊,肿的跟个气球似的,明光水亮,所以他不是闹奶,是因为阴囊肿胀才哭的。   顺着婴儿的股沟一摸,林白青发现原因了,这孩子的疝气掉了,掉了老长。   孩子爸爸看到儿子的阴囊肿的那么大,也吓坏了,说:“我去喊大夫。”   林白青说:“应该不用,让我来试试。”   先洗了把手,擦干,见床头有精油,她往手上涂了点,顺手在孩子的腹沟部位轻轻推拿了两把,孩子的疝气就上去了。   再在阴囊的周边穴位推拿了几下,孩子阴囊中的胀气被疏散了,不疼了,小家伙自然也就不哭了,蹬蹬脚,闭上眼睛睡着了。   孩子父母一看,明白了:“同志,您也是个大夫吧,手法可真好。”   林白青边替孩子裹好襁褓,边说:“您家的环境应该挺潮湿的吧?”   孩子爸爸说:“我家房子是个东西向,还是一楼,确实挺潮湿的。”   林白青解释说:“因为他妈妈生活的环境比较潮湿,导致这孩子生来就体寒,肝气滞郁,就兜不住元气,这方面西医除了开刀,没有更好的办法,而要发作起来,孩子会很疼的,但我们中医也就推拿几把的事,我就住在隔壁……”   她本来想说自己就在隔壁,要孩子再疼了就抱过去,她给做个推拿,理一理孩子的气络,孩子就不会再犯疝气了。   但她突然觉得自己双腿之间一热又一凉,好像是尿了。   孩子的妈妈无意间低头一看,也小声说:“大夫同志,您的裤子湿了呀。”   林白青伸手一摸,也不可置信的说:“我的羊水这就破啦?”   柳连枝刚好赶到,正好迎上孙女蹒跚着步伐从一间病房里出来,再看她的裤子,叫了起来:“大夫,快来啊,大夫,我家孩子要生啦!”   这就要生了吗,林白青心说自己并没有觉得有多疼,这就要生孩子了?   她颇有些自得,心说怕不是她体质特殊点,生孩子都不会太疼?   但就在倾刻间,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周身所有的经络,气血,神经的作用在同一时刻涌向了她的腹部,那是一种撕扯着内脏,撕裂着骨缝,排山倒海式的疼痛,扑天盖地,席卷而来。   林白青试图稳住自己,但痛到站都站不住,还是外婆柳连枝用自己纤瘦的身体撑住了她。   ……   顾培只是去疗养中心买了份蚝烙而已。   他所准备好的,是要陪着妻子生产,从此开始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端着一缸子滋滋散着油香的蚝烙,顾培上了楼,到了病房门口,正好迎上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哇哇而啼的小婴儿在林白青的病房门口站着,四下张望。   顾培快步跑进病房,一看,林白青不在,病床也不在。   这证明她已经去生孩子了。   顾培心里咯蹬一声,去看那个男人怀里抱的小婴儿,就见是个皮肤红红,脸上满是皱纹,头上还顶了许多胎脂的,跟个老头儿似的,小宝宝。   他被小婴儿硕大的鼻子和扭曲的脸蛋儿吓了一跳,下意识:“这病房的人呢?”   男人说:“你是说那个怀着孕的女大夫吧,她生孩子去了。”   顾培放下蚝烙就往外奔,才跑了几步,正好迎上小青和沈庆霞俩抱着襁褓回来,再到产室外,就见柳连枝也在这儿等着。   而恰好顾培赶到时,林白青刚好被推了出来。   妇产科主任紧随其后,笑着说:“顾医生没想到吧,孩子会生的这么快。”   顾培确实没想到,他只是去打了份蚝烙的功夫,孩子就出生了。   很奇怪的,在孩子没出生前,他一直在好奇孩子的性别,因为更想要个女儿,于心里还经常默默祈祷,想让上天送他一个小女孩儿。   但在此刻,襁褓从他面前经过,他却一点都不好奇孩子的性格了,他握上妻子的手,发现她的手好冰凉,再手捂上她业已空瘪的腹部,柔声问:“疼吗?”   柳连枝忍着抽噎说:“笑话,生孩子哪有不疼的?”   林白青却问:“孩子呢,比我早出来,你看到样子了吗?”   顾培此时并不关注孩子,因为妻子在进产房之前气色还不错,但才转眼的功夫,她脸上的血色全没了,面色蜡黄,唇色苍白,她整个人变的虚弱,憔悴。   他又问:“疼坏了吧?”   疼的时候排山倒好的,差点没疼死,但在生完之后再回想,林白青就想不起来到底有多疼了,又怕丈夫担心,遂摇了摇头,说:“不疼!”   顾培说:“疼痛共有五级,而产痛就是五级疼痛,肯定很疼的。”   柳连枝帮护士推着床,强忍着哽噎说:“她说不疼,只是不想你太担心。”   护士也笑着说:“顾军医,刚才在产房里,您爱人都疼哭了呢。”   顾培攥紧了妻子的手,柔声说:“就这一胎,我们以后再也不生了。”   柳连枝要的就是他这句,到此时才终于有了点,四世同堂的喜悦。   林白青生得算快了,从发动到孩子出生,前后不过15分钟,这得益于她从小练拳,孕期也没懈怠,一直在锻炼的原因,她的骨头要格外柔韧一些。   而因为孩子一生出来,护士只给她看了一眼就抱走了,林白青也没看清楚孩子的长相,此时比顾培还着急,问:“孩子呢?”   病房里就有婴儿床,但小青和沈庆霞抱着孩子在窗户边,正在细细打量。   回头看到顾培,因为他刚才不在嘛,小青眼珠子一转,说:“姐夫,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她个小闺女,还是个儿子。”   顾培坦言:“不知道。”   沈庆霞看了小青一眼,也笑了:“你猜猜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儿?”   小青又说:“这可是个小熊崽子呢,快猜猜,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要说熊崽子,那岂不是个儿子?   沈庆霞和小青对视一眼,皆在笑,柳连枝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顾培一直渴望有个女儿,但刚刚回来时被那个红扑扑的,小老头似的婴儿唬了一下,再看妻子经历了一回生产,虚弱成那样,突然就不在乎孩子的性别了。   而且他自己就是医生,他还有洁癖,他的关注点跟大家是不一样的。   人们喜欢刚刚出生的小婴儿,都喜欢抱一抱,看一看,还有些人喜欢亲一亲,摸一摸,对着孩子呼吸,但这是不对的,孩子刚刚出生,免疫系统还特别脆弱,成人呼吸间交换的浊气,手上的细菌,都有可能危害到孩子。   所以他并没有问性别,而是伸手说:“小青,把孩子给我吧。”   小青可太喜欢这个小宝贝了,她说:“姐夫,孩子您就别管了,交给我带吧。”   顾培执著的伸手:“还是我来吧。”   他早就跟林白青姊妹讲过,本来他一年有一个月的年假,再加上部队有一个月的产假,加起来能休三个月,所以小Baby的前三个月,将会由他负责。   但小青总觉得男人嘛,手脚难免粗糙一点,自己又是护理出身,要更懂一点,再加上小宝宝实在太可爱了,她舍不得放手,就坚持说:“还是我来吧。”   顾培不太高兴了,温声说:“咱们商量好的,孩子的前三个月将由我负责。”   是商量好的,但小青现在想耍赖了,她说:“要不你打下手,我来带孩子嘛,我原来可是在儿科干过的,比你更懂照顾孩子。”   而就在这时,林白青嗅了嗅鼻子,说:“我怎么闻着臭臭的?”   小青也在四处嗅,嗅到孩子的时候,不可置信的说:“好像是她臭。”   应声,襁褓里的小家伙突然腿一蹬,哇的就是一声大哭。   小青是儿科出身,孩子抱过的不少,但自家的孩子跟别人家的是不一样的,孩子一哭,她立刻紧张了起来,手足无措的:“姐,她怎么突然就哭啦!”   顾培顺手接了过来,温声说:“孩子是拉胎便了,那会让他身体不适的,所以他才会哭,只要给他换了尿布,让他舒适,他就不会哭了。”   因为大家刚才的暗示,再加上这小家伙哭起来嗓音无比的嘹亮,顾培以为是个男孩儿,接过襁褓,看到小家伙的皮肤雪白雪白的,跟刚才看见的那个皱巴巴,红扑扑的小家伙完全不一样,心里总算欢喜了点,觉得就算是个儿子也不错了。   但就在他准备好了棉纱布和卫生纸,湿巾,揭开襁褓的一瞬间,再抬头看妻子时,语声都变磕巴了:“她……她……她是个女儿?”   林白青噗嗤一笑,说:“本来就是闺女呀,谁跟你说是儿子了?”   小青和沈庆霞几个也笑了起来:“我们也没说是儿子呀。”   大家都知道顾培想要个女儿,刚才故意开玩笑,也是想看他惊喜,激动。   但他并没有显得格外激动,先抽两张湿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这才双手拈起小家伙的小PP,仔仔细细将它擦的干干干净净,再垫上一条雪白的,柔软的棉纱布,并用布质的尿兜子将它兜了起来。   小家伙太小了,还穿不了裤子,将她的衣服整理好,再几边对折,裹上了襁褓,然后双手将小家伙掬起来,见她依然闭着眼睛,却在不住的抿唇,顾培说:“我猜她是饿了,应该要……”   他话音还未落,小家伙嘴巴一撇,哇的一声,还真就开哭了。   而刚才还在帮别人家的小宝宝治病的林白青,此时也手忙脚乱,得学着给自己的小宝贝儿哺乳了。   而相比于她,顾培则要游刃有余得多。   柳连枝和沈庆霞,小青都是女同志,按理,应该要比男人更会带孩子。   但她们用最挑剔的眼光看着,却是一丝毛病都挑不出来。   顾培不但会换尿布,包襁褓,那么小一丁点的初生儿,他会抱会拍嗝,每一件事都做的游刃有余,当然,看他确实会带孩子,大家就先回了。   而一直在期待女儿的顾培,直到所有人全走了,关上病房的门,把婴儿车推到床前,这才要跟妻子俩打量他的小Baby。   也是直到这时,新生的小家伙才终于懒洋洋的,睁开了她的眼睛。   因为有刚才那个红扑扑的,小老头儿似的小家伙垫底,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儿就显得格外可爱了。她才刚刚出生,头发还很稀疏,但是没有刚才那个小家伙那样厚厚的胎脂,头皮特别干净,皮肤恰跟顾培的肤色似的,白若凝乳,两只眼睛又颇像林白青的,不是很大,但她才那么小,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有神,好看。   小家伙除了会哭,还连哼哼都不会,但是会吐舌头。   顾培怕自己手上沾有细菌,一直不敢碰她,刚才整整洗了五分钟的手,此时才小心翼翼,准备摸一下小宝贝那只软嫩嫩的小手儿。   新生儿的小手手嘛,豆丁儿大小,他也只想轻轻触碰一下。   但他才伸出一根手指,小家伙精准无误,一把攥上了他的手指。   顾培被骇了一跳,大叫:“青青,她……她抓我!”   小家伙不但抓上了爸爸的手指,而且只会吃奶奶的她抓起手指就往嘴边送,不过才送到嘴边,小家伙闻了闻,鼻子一皱,哼哼唧唧,显然是不满意。   这时林白青伸手她的手,轻轻凑到闺女的鼻子边,小家伙一嗅,脸蛋儿一扭,朝着妈妈的手拱了过去,小嘴巴一噘一噘,哼哼唧唧的,在做哺乳的动作。   一中一西,俩大夫对视一眼,皆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按理来说,婴儿要到三个月左右才能区分母亲与生人的气味,但是他们生的这个小宝贝儿才刚刚出生,她似乎就已经懂得该如何区分妈妈和外人了。   当然,新手父母嘛,看自家的崽,都觉得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林白青因为昆仑金针而操心的太久,这几天为了给桥本十一治病,也着实累坏了,困的厉害,索性除了喂奶吃饭,啥也不管,闭上眼睛就是睡觉。   而昆仑金针,她也是越想就越觉得可惜。   《内经》有云,穴有深浅,则刺亦有深浅,诸病之中,诸如骨刺,骨痹,软骨炎,骨针等病,入针皆是要刺入骨缝的,而当金针被截,骨科方面的疾病它就治不了了,穆成扬最擅长的恰又是骨科,他一直在练的,也是骨科,这半年多也一直在做准备,想等昆仑金针来了之后,就专开一个骨科门诊,集中接纳各种软骨,骨炎,骨刺病人的,现在可好,针虽然来了,可它瘸腿了,治不了病了,有跟没有又有什么两样?   也不知道楚春亭和桥本十一交涉成什么样了,眼看她生完孩子都第二天了,楚春亭还不来,林白青遂问顾培:“你是不是没有通知过楚老我生孩子的事?”   “我打过电话,但他的大哥大,他家里的电话都没有人接。”顾培说。   林白青愣了一下,问:“石大妈怎么说的,有没有说他去哪儿了?”   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还总在外面惹事,听说他电话打不通,毕竟是有血缘的爷爷,林白青难免要担心,怕老爷子别出了啥事情。   顾培当然也担心老爷子,他说:“昨晚问的时候石大妈说他没回家,早晨问的时候说是在补觉,估计昨天也累坏了吧,我遂没打扰,想着让他多休息休息。”   林白青听说老爷子没啥事,虽然还生气桥本的气,但有女矣,也就尽量安慰自己,宽怀自己,不生气了。   大清早,顾培得抱着小宝宝去找护士洗澡,正好隔壁的夫妻看她生产完也缓过来了,遂把他家的小婴儿抱了过来,要让给推拿推拿。   大夫嘛,是只要见了病人就要治疗的,而且男孩子的疝气会越大越难治,林白青撑着身子下床,到洗手间洗了个手,揭开襁褓,因为自己太虚弱,还得缓上片刻,这才在手上打了精油,要帮这个刚出生的小家伙理气。   话说,楚春亭昨天晚上跟自己的一帮老党们密谋了一晚上,要如何害桥本,清晨才回家,刚躺下,听到顾培的电话,这才想起来,孙女怕是要生孩子了。   觉也没顾上睡,匆匆赶到医院,打听着上了楼,一进病房,就见林白青坐在床上,正在给个光溜溜的小家伙做推拿。   小家伙红皮肤皱眉头,鼻子硕大,跟他竟有几分相似,而且赤. 裸着身体,再加上阴囊肿胀,那小牛牛也显得格外大!   ……   其实在《周公解梦》中,关于梦明珠的胎梦,是夏令时生男,冬令时生女,而且还有一句后缀,冬令时胎梦明珠,则大吉大利,福慧无双。   楚春亭之所以要强行把胎梦说成儿子,主要是太想让孙女能给自己生个男孩了,在强辞夺理。   他不认识隔壁这对夫妻,还以为他们是林白青别的亲戚,再看那小家伙牛牛翘翘的,以为自己连老天爷都骗过了,孙女生的真是男孩,顿时红眉毛乱飞,乐的上了前,语气跟蜜饯似的:“青青生啦?”   林白青见是老爷子,示意他坐下,顺口问:“您昨天没跟桥本起争执吧?”   楚春亭尽情打量着床上那个满头胎脂,红皮肤,皱巴巴的小家伙,看着他硕大的鼻子,一想到从此他就要姓楚,心里乐开了花儿,早就把桥本抛诸九宵云外了,却是说:“孩子的姓早就定了,要姓楚,名字你们要没想好的,也由我来取吧?”   林白青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搓热手掌,在孩子的肚脐眼周围旋扭着,新生儿嘛,肚皮鼓鼓,手脚小小,再加上张牙舞爪,看起来还挺吓人。   而在‘爷爷’炽热眼神的注视下,小家伙扭着扭着,只见肚皮忽而一鼓,再听噗嗤一声,襁褓上多了一片青绿,空气中也顿时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臭气来。   那是一种带着鱼腥的臭鸡蛋味儿,臭的叫人几欲窒息。   新手爸爸差点给熏吐,忍着呕说:“大夫,他这粑粑咋是青绿色的,还这么臭?”   新手妈妈也皱着鼻子说:“这孩子不会中毒了吧,怎么拉的粑粑那么臭。”   楚春亭有过俩孩子,但还没经历过孩子会拉如此臭的粑粑。   虽然很开心,但也难免会想,要孩子一直拉如此臭的粑粑,他都要被臭的吃不下饭的。   孩子之所以会拉臭臭,是因为林白青推拿了穴位,把孩子体内残存的,寒凉的胎便给排了出来的缘故,她再摸孩子的肚皮,此时已经有点温热了,将孩子的襁褓重新裹上,她解释说:“孩子要体寒,就会拉青绿色的粑粑,月子里妈妈要多熬点红糖鸡蛋,多喝鱼汤,多吃猪蹄,牛肉汤也不错,要多喝一点,母亲的体热,孩子的身体自然也就热了,以后那疝气,也就不会再犯了。”   俩口子对视一眼,接过了孩子,爸爸说:“太感谢您了,您自己也在生孩子呢,还要帮我家的孩子治病。”   孩子妈妈也扶着腰说:“这得给钱的吧,大夫您看,给多少合适。”   林白青不过顺手为之,哪会要钱。   她笑着摆手,推辞了诊金,就让这对夫妻回去了。   楚春亭一看别人抱走了孩子,也明白过来了,那个粑粑绿绿,臭烘烘的小家伙原来不是自己家的,老爷子顿时大松一口气,心说还好,他不需要闻那么臭的粑粑。   但那他家的孩子呢,在哪儿?   一时间,老爷子都有了不好的想法。   而就在这时,给宝贝儿洗完澡的顾培回来了,老爷子踮脚一看,乖乖,都没看清眉眼,只看雪白的襁褓里,那如雪一般白的皮肤,就跟刚才那个红巴巴,臭烘烘的小子完全不一样。   而在经历了刚才那个臭小子后,看到那只雪白的,嫩嫩的小手,楚春亭的激动无以言说。   但他才想凑上前看,顾培立刻说:“楚老,孩子是个女儿。”   刚刚洗完澡的小女孩儿,襁褓都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而那只乍在外面的小手手,白的就跟乳酪似的。   抛开传宗接代的思想,楚春亭能不喜欢女孩儿吗,不,他特别喜欢。   他为了小雅,都能忍受曹芝芳那么久的故意刁难,只为了能多陪陪她。   而现在,他有了一个随时可以看到,随时可以逗着玩儿的小重孙女儿,试问他得多开心。   在此刻,林白青在老爷子心头的位置都被推到一边了。   这小闺女,他连眉眼都没看清的小家伙,她取代了所有人。   老爷子被快乐冲昏了头脑,也早就忘记自己说过的大话了。   至于她姓楚姓顾,管它呢,他在这一刻全都不在乎了。   伸手,他说:“女儿好啊,我就喜欢小闺女,来……给太爷爷抱抱。”   四世同堂,按理该是有德之人,才配享的福,楚春亭一生做恶,都不敢奢望自己能有如此福份。   但随着这个小闺女儿的到来,他竟然要四世同堂了,那意义可太重大了。   关于重男轻女,还是重女轻男,在老爷子想来,也不过一点小小的事。   但小气如顾培,他居然跟只记仇的小狗似的,还记着俩人的赌约。   他抱着孩子越过了老爷子,淡淡说:“您说过您生来重男轻女,不喜欢女孩儿,就别抱了吧。”   所以就为个重男轻女,顾培竟然抱都不给他抱一下?   老爷子其实是被自己的小心机给耍了,也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那是人家顾家的女儿,他记仇了,不给抱,这可咋整?   作者有话说:   《周公解梦》里关于梦明珠的详解,确实是夏令时生男,冬令时生女,所以一开始就注定了,白青会生女儿的,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查阅一下原书。   而说起《周公解梦》,蠢作者想跟大家推荐一本书,李硕的《剪商》,也是这段时间我很喜欢的一本书,它非常客观的,从历史的角度讲述了夏商周三朝的更迭,而其中关于《易经》,以及著书《易经》的文王周昌,著书《周公解梦》的周旦,也就是后世所讲的周公,都有特别客观的解释,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读一下。 第127章 重铸金针   (太爷爷的眉毛被小崽崽拔掉啦~)   话说, 楚春亭虽然不像柳连枝,倾尽家底能盖栋楼,但他有的是铺面,就好比原来给侄子楚三合开古玩店的店面, 以及林白青的二师哥陈海亮开火锅店的几处铺子, 都在闹市区, 且都是寸土寸金的旺铺。   老爷子年龄大了, 又喜欢招惹仇家, 为防哪天自己一倒不起, 从去年开始, 逐渐的,把铺面都过户到林白青名下了。   虽然目前租金还由他的人收取,但他一死, 那些铺面自动就会归属于林白青。   他好赌, 也就押了个儿孙的姓氏权,既是女孙, 他心甘情愿认输,让姓顾。   但顾培未免太小心眼, 竟然看都不给他看。   老爷子也有脾气的,看到顾培才把孩子放上婴儿床, 小家伙就哼了起来,那奶奶的声音勾的他抓心挠肝的, 就命令顾培:“顾培, 把孩子给我抱过来。”   顾培可不吃老爷子这套,轻轻抱起小宝宝来, 眉头都没掀一下。   老爷子更气了, 命令他:“我叫你把孩子抱过来.”   顾培依然恍若未闻, 抱着孩子悠了几悠,见她想要奶,遂扶了妻子起来。   林白青怕他俩要起争执,小声说:“顾培同志,抱过去给楚老看看吧。”   楚春亭此时还很轻松,觉得孙女婿也就耍耍小脾气,闹个小性子,只要孙女一发话,他必定会听话。   谁知顾培扶起了妻子,温声说:“楚老,据不完全统计,花国七十年代女婴死亡率只有10%,而到了九十年代,计划生育以来,它达到了60%,而这个触目惊心的数字背后的真相就只有八个字,计划生育,重男轻女,您觉得在这种大环境下,我敢把我的女儿给您看吗?”   楚春亭怒了:“你什么意思,你怕我……”   怕他看到是女儿,就像那些愚昧的老封建一样,害死她?   顾培目光紧紧盯着襁褓里那闭着眼睛的小婴儿,吐了句:“那可说不定。”   楚春亭气的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刚想说话,被他吵到的小家伙奶奶的哼了起来,一声接一声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爷子一听,急了,忙柔声说:“宝宝乖,太爷爷不凶,太爷爷不凶。”   那肉麻的声音林白青都听不下去了,给丈夫使眼色:“给他看看吧。”   话说,为什么顾培会那么在意‘重男轻女’四个字,就是因为现在的计划生育背景,而且身在医院,尤其是在重症科,于那四个字,太能感同身受了。   同样是婴儿得了重病,如果是儿子,人们砸锅卖铁都要治疗。   但要是女婴,基本都会放弃治疗,而且都是由男方作主放弃,愿意救女儿的大部分也都是妈妈,看多了人情冷暖,再加上顾培是部队户口,只能生一个,而楚春亭呢,天生的恶人,还重男轻女,叫他怎么敢把女儿抱给他?   所以顾培不是犟,也不是耍小性子,他是真的担心,担心楚春亭会为了要一个男孙,而故意伤害他的小闺女。   虽然话是对妻子说的,但顾培目光紧紧盯着楚春亭:“她是我的女儿,我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就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接近她,给她造成危险。”   这不摆明了说,老爷子别有用心,想害孩子?   楚春亭给气的两鬓突突跳,他又是个天生的叛逆,本来就好奇孩子,顾培不给他看,这就充分激起了他的反骨来,他不但生气,而且还跟顾培犟上了,眼珠子一转,心里已经有一个能强压着顾培低头,把孩子抱给他看的计划了。   心里全是阴谋诡计,他脸上自然还是笑嘻嘻的,此时也不看孩子了,故意说起桥本十一来:“顾培,我听说桥本十一是你继父,他折腾着我家青青临产期帮他治好了病,还截走了一截子针,以你看,这事儿就那么完了?”   顾培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楚春亭又说:“我听说你把录像带烧了,但他自己就是个名医,又听青青讲了那么多,回去之后照回忆,应该也能还原治疗帕金森的过程吧?”   桥本十一自己就是中医,而除了针灸细节,药方子他等于已经拿到了。   更可恨的是,他故意趁着林白青临产来,就像楚春亭所说的,当时就抱着害人的心思,想刺激林白青这位拥有中医天赋的名医出事,果然狼子野心。   可不论顾培还是林白青,对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见顾培不说话,楚春亭寒恻恻一阵冷笑,还要故意刺激他:“你们顾家男人还真是,一贯的宽怀大度,也一贯的,任人欺负!”   这老爷子可真是,嘴巴够毒的,顾培心里就够难受的了,他还要刺激人家。   林白青尽量温和声音,说:“楚老,针断不能复原,而且它还是能治病的,我已经拿到针了,给桥本十一一份治疗方案也是正常的。这事已经过去了,咱就不提了吧?”又说:“这是我的灵丹堂的事情,跟人家顾培没有关系的。”   顾培是个军籍专家,为了她而申请了枪,甚至还拔了枪,一旦当时擦枪走火,他也会染上麻烦。灵丹堂又只属于林白青,在她看来,丈夫已经做得够好的了。   楚春亭笑了笑,容声说:“什么叫针断不能复原,什么叫事情已经过去了……”   但这时忽而有人敲门,打断了老爷子的话。   顾培回头一看,见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问:“同志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那人四下一看,却是直奔楚春亭,笑着说:“楚老,您出门没带大哥大,叫我一通好找,我都找您半天了。”   又说:“咱们商务厅和ri本贵宾的书法交流会还得您来操持,您看是该定在哪一天,又该定在什么地方,具体要怎么安排呢,陈厅让我来找您商量。”   这人是商务厅的工作人员,是为了中ri书法交流一事而来的。   楚春亭来了半天了,小宝贝儿就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他看到两只不安分的小手手时不时伸出襁褓来挥舞,却愣是没看到她的小脸蛋儿长啥样。   此时又憋火又郁闷,示意那位工作人员先出去,就对顾培说:“我向来只信奉一句话,斩草就要除根,否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必生!”   顿了顿,再反问顾培:“谁说针断就不能复原了的?”   见顾培不说话,远远瞥了眼小宝贝儿,笑了笑,目光里满是挑衅,就仿佛在说,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把孩子抱到我面前的。   望着这老爷子愈老愈厉的精气神儿,再看他虎虎生风的步伐,顾培回头,对妻子说:“我怎么觉得他像是想要了桥本十一的命?”   林白青也是这种感觉。   本来她以为也就像收拾桥本九郎一样,他找几个老头子揍桥本十一一顿也就罢了,但从这老头今天怒冲冲直冒的火气来看,他好像还真是想犯罪。   其实药方子虽然重要,但远比不上电疗针灸的专利更重要。   因为它才是治愈帕金森的治疗方案里最关键的环节,而要想为电疗申请专利,找到在《内蒙中医报》上刊登文章的那个神秘人,远比弄死桥本十一更重要。   毕竟桥本制业家族庞大,死个桥本十一,还有一大堆的桥本,难不成楚春亭能全杀了,不但不可能不说,一条人命就够他老爷子被枪毙的了。   更何况不论在任何时候,任何条件下,害人性命都是不可取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终于,还是顾培说:“随他去吧,毕竟那么大年龄了,他又有的是手段,即使做什么,也不会摆到明面上的,桥本十一,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他怎么样的。”   桥本十一阴险狡诈,楚春亭诡计多端,俩人可谓旗逢对手。   作为普通人,顾培夫妻也就只能是看着了。   得,刚生完孩子虚的厉害,林白青索性万事不管,只关注自己的小宝贝儿。   话说,她的小宝贝儿简直就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理想小崽子。   她要是想吃东西,或者拉粑粑了,尿湿了,一哭起来就会中气十足,嗓音嘹亮,两只小脚丫子蹬起来格外有力,但只要吃饱了,不哭也不闹,也不需要人专门抱着哄,躺在摇篮里,自己就会玩的不亦乐乎。   而到了晚上,很多小婴儿都有闹夜哭的习惯,她不,两只黑白分明的眸子,只会时而看看妈妈,时而看看爸爸,或者无意识的晃晃自己的小手手,再蹬蹬小脚丫儿,安静乖巧的像只小鹌鹑似的。   转眼第三天,该要出院回家了。   林白青也是万万没想到,就在今天,她能经历两大老狐狸的亲自交锋。   而且神仙打架,殃及无辜,要不是顾培反应迅速,车技好,她都差点都要被殃及。   话说,卸了货之后,顾培就把[内有孕妇]的车贴换掉了,换成是[内有婴儿]。   而且他这段时间专门去了趟港城,买了婴儿坐椅,上了车,孩子有专门的,单独的坐椅可以坐。   因为那个椅子要八百多块,在顾培安装的时候,还引来了好些人的围观。   当然,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顾军医是在浪费钱。   在他们看来,孩子出车祸的概率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他这等于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顾培倒也不说什么,早晨照例给小宝贝儿洗香香,然后再到儿科给小家伙做了个基本测试,到了中午,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从军医院到南支巷,是要经过东海宾馆的。   这时,林白青并不知道楚老爷子又要耍什么妖蛾子。   而甫一上车,顾培就提起一件事情来:“青青,该给孩子上户口了。”   小青也在车上,而她呢,跃跃欲试,一起想着要给小宝贝儿起名字,但顾培全拒绝了,并且,顾培说林白青给小宝贝准备了许多的好名字,她也起兴了,问林白青:“姐,你给咱的小宝贝都准备了啥名字,这会儿咱们选一个吧?”   林白青此刻在看小宝贝儿,她被安放在摇篮里,摇篮在婴儿座椅上,她当然疼孩子,毕竟她经了两辈子,才圆了做母亲的梦。但说起名字来,她却卡壳了。   当初她给柳锋家的宝贝儿起名字,是随便捡了味药材。   而到了自己的女儿,在怀着的时候,她觉得杜若蘅芜,蔷薇玉竹,哪一味药材都合适给宝宝取名字,可当她的小家伙出生了,白白嫩嫩,还乖乖巧巧的,哭也不哭,闹也不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   林白青突然就觉得,不论哪一味药材,都配不上自家闺女了。   顾培在开车,听不到妻子说话,又提醒她:“给孩子上户口必须有名字。”   小青更了解姐姐,看她皱着眉头,小声问:“你该不会忘了给孩子取名吧?”   顾培天真到近乎傻,提醒小青说:“你姐早在怀孕前就已经在计划了,不可能忘了,你给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   林白青低头看小家伙,她刚出生时是个单眼皮儿,但才三天,就有双眼皮了,此时她还不会笑,只会嘟起嘴巴来吐奶泡泡,小家伙无声的吐着泡泡,也在望着妈妈,新生儿清澈的眼睛里倒影着妈妈的影子,那双眼睛叫她莫名的想起一个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起来过的人来。   也是在突然之间,她心头怦然一跳,想到孩子的名字了。   但她才要说话,就听顾培说:“青青,小青,快点,系紧安全带!”   因为顾培喜欢啰嗦安全带的事,不但林白青系了,副驾驶的小青也系了。   而在突然之间,顾培一边打喇叭一边挂档,车朝后疾速的倒了起来。   这是本该正常行驶的马路,但顾培却在飞速倒车,而且越倒越快。   小青是凡有事最喜欢大呼小叫的,但此时都给惊的叫不出声。   因为这是一条双向单车道的马路,而在对面,来向的马路上,有一排黄面的正在缓慢行驶,另有一辆皇冠车大概是等不及,嫌别人跑的慢,直接在来路上跑,眼看就要撞上顾培,得亏他眼疾手快倒起了车,两辆车才没撞上。   顾培倒了约有两三百米,看到路边有个岔口,把车尾甩了进去,也把路让了出来,皇冠车跟他擦面呼啸而过,朝前奔去。   顾培略一停顿,又说:“安全带系紧的吧?”   “系紧的,刚才怎么回事?”林白青忙问。   此时顾培已经挂上档了,回头,他也在朝着另一边追。   他向来开车慢,总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开不了快车,但当他快起来,车简直跟在飞似的,而前面那辆车跑的比他还快,这是市内,看顾培的车速来估,那辆车至少跑了70码,而在交通还不完善的今天,东海大街上到处都是横穿马路的人,那辆车要再不减速,早晚得撞上人。   坐在儿童安全椅里的小宝贝儿大概也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坐车,迎接她的就是一场飚车,小家伙刚才醒了会儿,这会儿困了,瞌了瞌眼皮子,睡着了。   顾培紧跟着前面那辆车,此时才抽空说:“那是桥本十一的车,看样子像是要去花ri友好医院。”   今天恰好是楚春亭和桥本十一在搞书法交流的日子,因为桥本依然住在东海宾馆,所以活动就是在宾馆举行的,而桥本的车开的那么快,也就意味着应该是楚春亭把他给搞了吧。   林白青一估算,那车得经过金街,而金街是目前东海市最繁华的街道,行人最多的,它要再不减速,非得撞死几个人不可。   “就没办法把它逼停,或者至少让它减速?”林白青问。   但旋即,她又有点后悔问这话了,这是九十年代,大街车上还很少,它撞上车的概率并不大,而要想逼停它,最好的办法就是顾培加速,横撞,拦停它。   但要那样,这车里还有小宝宝,肯定要受伤的。   突然,小青大叫了起来:“一辆车是疯子就够了,怎么又来个疯子?”   而在同一时间,顾培一脚油,又加速了,车正在飞速驶往金街,林白青听到一阵轰响,往窗外一看,就见有辆白色的五菱面包车屁股上冒着一大股浓浓的黑烟,跟头老牛似的咆哮着,像离了弦的箭一般,正在飞速往前冲。   这五菱车,就是现在市面上所说的黄面的了。   别看它便宜,内饰劣质,还臭,但顾卫国曾经有一辆,而用他的话说,五菱叫国货之光,那是神车。   路上总共三辆车,顾培的毕竟是吉普,真加起油来,跑得要快得多,他率先超过了皇冠车,就在跟皇冠车并排时,忽而打方向别了一下,而在皇冠车下意识躲避时,五菱恰好在另一边,这恰是金街的口子上,随着一声巨响,两辆车撞到了一起,发出巨大的一声轰响来。   而顾培开的吉普车,则在再跑了一段之后,才稳稳的刹停了下来。   回头再看,两辆冒黑烟的车在身后几百米处。   是他的吉普和黄面的两方夹击,才把皇冠给夹停了。   而刚才还在飚车的男人此时刹停了车,第一回 头先看自家小崽崽:“孩子没事吧?”   揭开婴儿篮,被X型安全带绑着的小家伙闭着眼睛,正沉沉睡着呢。   她当然也不知道,因为她爹的飚车,一条繁华的购物街上,要少出好几起车祸。   顾培开车门,下车去查看情况了,小青好奇,也下车了。   过了会儿,她急匆匆的跑回来了,说:“姐,那辆皇冠车上有个病人,跟顾培他妈在一起呢,看着像是过敏了,喉头水肿的厉害,这要不针灸放血,我估计他撑不到医院。”   她其实还想说,他们车上就有针,要不要帮忙放个血。   但林白青连忙嘘了一声,说:“小青,小声点。”   小青是出于医护人员救死扶伤的天职,看到病人就想救。   当然,她也不知道林白青正在跟桥本十一做着什么样的较量。   但现在,就此刻,能不能救人是一码事,车上明明有针,可以放血,却不拿出来救人,就是另一码事了,而桥本十一,林白青可以不害他,但绝不会妇人之仁,救他的。   小青不明究里,又问:“姐,你不是拿着一副针的吗?”   林白青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说:“没有,针我早就让你姐夫送回家了。”   再看车窗外,交警已经赶来了,正在疏散围观的群众,而一身黑西服,面色煞白的桥本十一应该是已经失去意识了,正在被手下们往警车上抬。   当人被抬上警车,警车鸣笛开路,车迅速往花ri医院去了。   她估计有此等热闹,楚春亭应该不会错过。   果不其然,再往四周看了看,终于找到人了,老爷子坐在他那辆商务车上,此时一脸阴霾,也正在看着桥本十一,老爷子没能把对手当街弄死,应该挺遗憾的。   但接下来的事他也没有办法了。   毕竟花国是个最注重人命,生命的民族,救死扶伤的基因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的,而当警车把桥本十一带走时,任他楚春亭有三头六臂,也就干涉不了了。   因为她爹过人的车技,小宝贝儿一出生就经历了一场飚车,漂移才算安全到家,而直到第二天,林白青才知道楚春亭到底干了啥。   本来吧,鉴于桥本九郎来时的待遇,林白青以为楚春亭会在赠送书法时,故意讽刺一下桥本十一,让他当众下不来台,或者再就是,在他去机场时,来个车辆事故,追尾什么的。   但都不是。   那老爷子的阴谋诡计又升级了。   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听说桥本十一对紫荆花和夹竹桃的花粉过敏,于是在交流书法会的现场摆了一大堆的紫荆花和夹竹桃,所以书法交流会都还没开始,桥本十一才到会场,甚至都没有拿到书画,就因为浓烈的花粉刺激而过敏,喉头水肿了。   老爷子也是心狠手辣,故意把自己的车堵在桥本十一的车前,在宾馆,桥本十一就又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他才会喉头水肿,昏迷,他的秘书出宾馆时才会把车开的那么快。   也算桥本十一命硬,在一路经历了那么多磕磕绊绊之后,赶的还算及时,到了花ri医院后经抢救脱离了危险,不然,这回他的命就得报销在东海市,报销在楚春亭的手里。   而他走的时候,因为当时切喉抢救过,还是带着呼吸机上的飞机,离开的东海市。   ri本汉医和花国中医之间的较量当然还会继续,但林白青估计,在桥本十一登上飞机的那一刻,心里必定很后悔,后悔来东海市,也后悔他耍的那些阴谋诡计,小花招。   ……   话说,楚春亭也是真奇怪,他的性格是从不吃亏,也不吃瘪的。   顾培不让他看孩子,这于嚣张跋扈的楚春亭来说,可谓奇耻大辱了。   他当时在医院也挑衅过顾培,一副早晚要跟顾培一决雌雄,让他乖乖把孩子抱到自己面前,向自己低头,妥协的牛逼样儿。   为此,林白青还一直在想,该要怎么调停丈夫和那个叛逆的老爷子。   不过转眼孩子就满月了,但楚春亭除了使人给孩子送了副金项圈,金手镯儿,以及一套石大妈自己亲手做的小虎头鞋,虎头帽儿之外,竟然一回都没有来过。   林白青倒不担心那老头会委屈了自己,但是担心他在憋大招,毕竟他是个从不吃亏的主儿,顾培又是小辈,给他气受,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老爷子还能憋出啥招儿来,也就只能等着。   转眼小崽子已经两个月了,林白青也正式准备着,要去上班了。   楚春亭也正式上门,来耍他的大招了。   顾培攒了两年的休假,此时还在休假中,早晨起来就上市场买菜去了。   林白青看天气好,把小崽崽放在院子里,她自己,则坐在孩子身边,正在看新一期的《内蒙中医报》。   而这期的报纸上,则又刊登了一则叫她恨不能把那个神秘人抓来,从此绑在灵丹堂,给她做实验的重磅科研成果。   它的名字叫:[经络全息化]。   人体的血管是一张网,神经亦是一张网,它们是可视的,是在解剖学上可以看到的,经络亦有一张网,但它是看不到摸不着的,所有的中医,都是师父带徒弟,一个个慢慢的学,慢慢的参悟,悟的好的就是好大夫,下针如有神,治病当然也是针到病除,而悟的不好的,就是庸医了,也在装模作样下针,但治不好病,还有些蒙古大夫,一针扎在病人的神经上,好好的病人都要给他扎成瘸子,这也是中医一直无法走向系统化的症结所在。   它被束缚成了作坊化,就始终无法批量化的发展。   而那位神秘人所提的[经络全息化],就是在探讨,中医该怎么做,才能在这方面有所突破。   林白青马上就要有宽敞的场地了,一栋26层的高楼,她可以建医院,还可以建学校,实验室,但她缺专业人材,此时偏偏有个人材吧,看得见,却摸不着,也是真叫人着急。   而就在她思索这事时,突然,她听到楚春亭在柔声说:“她竟然会笑,她在朝我笑。”   林白青去看孩子,就见被爸爸洗的雪白的,棉棉的襁褓里,小家伙还真的咧开了嘴巴,正在朝着头一回见面的楚春亭笑。   孩子是从满月就会笑了的。   这小丫头也爱笑,总是见了人就在笑,整天乐呵呵的。   但楚春亭很可怕的,白发稀疏吧,还有一对老长老长,老寿星一样的红眉毛,一生气就竖,一高兴就耷拉,很吓人的,她的小宝贝儿也是胆子大,竟然不怕这老爷子,还敢笑?   按理,顾培不让他看,老爷子要有骨气,就不该看的,他来的时候也是憋着一口气,准备让顾培亲手把孩子抱到他面前,他才愿意抱一下的。   但孩子都朝他笑了,他能不抱吗?   老爷子一弯腰,就从摇篮里把小家伙给抱出来了。   才两个月的婴儿嘛,轻的跟鹅毛似的。   圆丢丢,粉白白的小玉团子,她竟是个双眼皮,又跟林白青的内双不太像,她是外双,一笑吧,两只眼睛像是小月牙儿似的,还没长牙,嫩嫩的牙龈咧在外面,一笑,口水都溢出来了。   别看小小一点人儿,但是脚劲儿特别大,就在老爷子想逗她时,她突然一脚猛蹬,老爷子差点一个没抱住,还给她吓了一跳。   仔细打量着,老爷子是越看越喜欢,再闻她身上也没有平常孩子那种奶馊味儿,反而香喷喷的,就忍不住弯腰闻了闻,而就在他弯腰时,就听到身后冷冷一声咳,还有跺脚的声音。   不用说,是顾培买完菜回来了。   老爷子可是憋了两个月的大招才来的,当然不想在这顾家,让姓顾的男人小瞧了自己,赶忙想要放下孩子,但说时迟那时快,小家伙手乱挥着,凑巧就拔到了太爷爷的眉毛。   大概是觉得长长的眉毛好玩,小手一攥,她还不松了。   老爷子因为急着想抬头,起的也有点猛了,一大撮子眉毛,眼看就要被重孙女给拔掉了。   疼的没忍住,他脱口而出:“哎哟,哎哟,疼,疼!”   林白青也看老爷子疼的厉害,忙去掰闺女的手。   可才两月的孩子,她的手劲儿也不知咋的,就那么大。   孩子紧紧攥着小手,就是不肯松。   眼看太爷爷精心保护的老寿星眉已经被她薅掉一半了,她就是不松手。   还是顾培有经验,食指和拇指在小家伙的脖子上轻轻挠了挠,小家伙才松了手,去找爸爸了。   而以这一闹,憋了两个月大招的楚老头头发乱了,眉毛也掉了一半,气势,也就没那么足了。   孩子,也被顾培抱回西屋里去了。   老爷子坐在庭园里,面色讪讪,脸色簌簌,简直跟被鬼打了似的。   林白青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说:“对了,孩子有名字了。”   老爷子剩下的几根眉毛终于翘了翘,在看孙女。   “叫顾楚,小名就叫楚楚。”林白青淡淡说。   老爷子蓦然一震,他从第一眼看到那孩子,就觉得她的眼神莫名的熟悉。   此时终于像起来了,那双眼睛像他的儿子,像他的青图。   那个因为太善良而被他嫌弃,责斥了半生的孩子,初生时,眼睛就是小楚楚的模样儿。   顾明,楚春亭,一生的死敌。   但当他们之间有了血缘,那孩子竟然叫顾楚?   顾楚,楚楚,这还真是个好名字。   老爷子想起早已成灰的大儿子,和沈庆仪当初因为太穷,没有线,没能绣完的那个楚字,喉头哽噎了两声,才说:“是个好名字。”   见老爷子眉头正在高肿,林白青说:“孩子拔掉您的眉毛了,看着要流血,我让顾培帮你煮个鸡蛋,消消肿吧。”又说:“她还小,不太懂事,等大点,我会教育她的。”   楚春亭笑着摆手,说:“重孙子生来就是拔老爷子眉毛的,拔的好。”   又说:“几根眉毛算得了什么,下回叫她拔头发,我倒要看看,她的手劲儿有多大!”   小小的家伙,还是个女孩儿啊,瞧着乖乖的,怎么就那么猛呢。   越想,楚春亭就忍不住要笑。   这时顾培出来了,虽说不让老爷子看孩子,但小辈的礼节当然得有。   他给老爷子另搬了一张柔软的竹椅,换掉了他此刻坐的小扎子,又给老爷子安顿了茶几,递了一份今天的报纸,收拾了菜,这就准备要去厨房。   楚春亭向来喜欢带一只褐色的老式牛皮包,此时打开包,他从中拿出一只透明的玻璃匣子来,那匣子里并排排着九个透明的树脂胶囊,2mm,两毫米,肉眼看起来都费劲的。   但是,有九截,2mm的金针,就装在那密封的树脂胶囊里。   老爷子在此刻,在被重孙女拔了眉毛后,终于不那么嚣张跋扈,也不想处处压人一头了。   他用商量的语气说:“如今金器匠人日渐减少,在世的年龄也都跟我一般,高寿了。不过年龄虽大,手艺尚在,金针不可以复制,但可以溶了重打,这是桥本十一准备带走的那一截,我已经把它收回来了,匠人呢,我还算有分薄面,请得动,总共请了八个匠人,咱们重新铸金针吧!”   顾培愣了一下:“金针还能重铸?”   楚春亭一笑,先反问顾培:“难道一开始它不也是铸成的?”   又说:“它的铸造也是一门学问,我恰好懂,顾大军医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讲呢?”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想听就让我抱抱孩子呀。   顾培:闺女,拔他眉毛! 第128章 军邮局   (再跟我说说,你爸叫什么名字?)   “重铸金针?”顾培看妻子:“金针还能重铸, 怎么铸?”   这是他的知识盲区,林白青也懂得不多。   就顾明,也用了半辈子才琢磨透。   他也一直想要重铸金针,但空有心而力不足。   话说, 顾培一直以来还有个疑惑点, 那就是, 中医流传了几千年, 金针银针, 铁针, 钢针, 每一种都有它独道的治疗效果,又怎么会越来越少了呢?   而要说起这个原因,林白青心头就不免要涌起一股悲凉之感。   于每家药堂来说, 金针就跟秘药配方一样, 是家底,也是一个药堂存在的支柱, 本着物以稀为贵,没有哪个东家愿意去复制它的。   即使拥有, 也只为最重要的人治病。   所以千百年来,它一直在上层, 权贵阶层流传。   医者仁心,也有很多像顾明一样的老大夫愿意把它用在穷人身上, 但这样的人, 大多也跟顾明一样无权无势,更不得攀附权贵。   这就使得金针越来越少了, 而它, 也恰是花国中医路越走越窄的原因。   就好比, 桥本十一都在想复制金针,但保济堂就没有那样的想法,陆东家只会把金针守的死死的,用在领导,权贵们身上。   在上辈子,为了解决金针的问题,林白青不惜斥巨资让顾卫国从de国请技术人员分析鉴定金属元素,重铸金针。   但是,在金属元素一模一样的情况下,她失败了。   这也证明用现代化的流水线,是不可能重铸金针的。   她当时也不死心,想过高价购买原材料,请专门的老匠人重新铸针。   但那已经是千禧年后了,曾经的手工匠人们老的老死的死,太多的工艺也在新的千年被时代抛弃,各种手工业断代了,灵丹堂也被巨大的推土机轰平了。   不过楚春亭说的方式不一样,他说的是传统的,经由金匠们一代代流传下来的锻造工艺来重新铸造,这听起来就有几分可信了。   林白青小声跟丈夫解释:“咱们的金针一开始也是匠人们溶金锻造的,既然原来可以锻造,那么现在,针也可以溶成金水,然后再回庐重造。”   顾培接过楚春亭手里的盒子,2mm的针头在树脂胶囊里滚动着,发着耀眼的金光,这是桥本十一前几天才截掉的,准备拿回去复制的样本。   别看它只有2mm的长度,但将它加到现有的金针上,昆仑金针就完整了,而灵丹堂将拥有两副完整的金针,林白青的治疗范围也就更加扩大了。   再看楚春亭,这老爷子心狠手辣,做事可谓不择手段。   桥本十一走的时候气管都是切开的,就脱不了他的手笔和运作。   但要说喜欢,顾培是真心喜欢不起这人来。   还因为他的重男轻女,生怕自己的小闺女要遭他的毒手。   但金针意义非凡,他能拿回针头重铸金针,顾培由衷感恩。   他诚心说:“我代白青谢谢您老。”   但这算不得什么,楚春亭今天来,是打算让顾培跪下喊他叫爷爷的。   他微微一笑,看孙女:“玄铁不好找,但金星青玉和海中金我还有一些的。”   这只是淡淡的一句话,顾培甚至听不懂其中的专业名辞。   可林白青给惊的,手里的设计稿啪一声都掉地上了:“您手里有金星青玉?”   见老爷子笑眯眯的点头,又颤声问:“纯金星青玉?”   等老爷子给了确定的答案,她忙跟顾培科普:“金星青玉就是昆仑金针中最重要的一种原材料。”   昆仑金针的金只是普通的金子,而它缺的材质是一种只产自昆仑山的玉石,但不是玉石本身,而是从玉石中分离出来的一种稀有金属,名字就叫金星青玉。   顾培略一思索,站在他的专业角度,说:“是不是黄铁矿细粒?”   林白青一愣:“怕不是吧?”   他俩虽然都是医生,但一中一西,专业并不相通。   楚春亭却是一笑,说:“对,从现代科学的角度,人们就叫它黄铁矿,金星青玉,就是昆仑玉中所含的黄铁矿细粒,将它从玉中分离出来以铸针,就是昆仑金针了。”   顾培点了点头:“确实难得。”   昆仑玉已经是稀世罕物了,但要将它毁了,从中只提取黄铁矿元素,足以见得,昆仑金针的原材料有多珍贵。   说到这儿,顾培也觉得挺悲凉,花国,一个拥有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它自有一套经由一代代医学大家摸索出来的医疗系统,也不是以现代科学就能为它做定义的,可当时代变革,西方现代医学崛起,当中医的传人们不去尝试接轨,就势必要被现代医学所甩开。   可不被承认,不意味着它没有价值,相反,中医是越走进它,钻研它,你就越会认识到它的价值。   姜得老的辣,老爷子见自己震住了俩晚辈,被拔剩的几根眉毛愈发翘了   此时微微一笑,他说:“海中金我那儿多的是,东海金针可以多铸几副出来,昆仑金针呢,铸个三五副也不是问题,赶我家楚楚百岁吧,先铸两副样品出来试试效果,等到我家楚楚周岁宴时,我多打几副出来给她玩儿。”   所以他不仅是打一副,而是准备把它当成事情做,多铸几副?   虽然在金针没有被铸出来之前,没有人知道它是否拥有原针的效力,但是老爷子愿意拿出珍贵的金星青玉和海中金来一试,就很难得了。   林白青扫了眼丈夫,给他使了个眼色。   老爷子都说了,要铸金针来给楚楚做百岁礼,再不给他抱抱孩子,不像话嘛。   而因为孩子离不了大人,他此刻在西屋台阶上坐着,孩子就在屋子里,在摇篮里安安静静的躺着,玩自己的小手手,抱出来嘛,给老爷爷子看看又如何?   但顾培也有他的坚持。   在医院,他见了太多人把男宝珍视的跟珍珠似的,却不太拿女孩子当回事。   而从10%飚升到60%的女婴死亡率更是让他触目惊心,心惊胆颤。   涉及女儿的安危,那是他不容触碰的底线,他摇头,显然,依旧不让步。   场面顿时尴尬住了。   不过爸爸不让人看,也得看看女儿答不答应。   小丫头本来捏了几根长眉毛在玩儿,但被爸爸给没收掉。   再加上不在妈妈身边,她不高兴,先蹬腿腿,依依呀呀的叫了几声,试图引起爸爸的注意,在未果后,毕竟还小嘛,一脚蹬开襁褓,哇的一声就哭开了。   别看人小,毕竟有个练咏春的妈妈,她一脚就把小被窝给踹飞了,连蹬带踢,在小摇篮里踢的是连环腿,嗓音更是无比的嘹亮清澈,响彻全院。   顾培是这样,他爱女儿,但不会溺爱,孩子哭,也总要等她哭会儿才会抱起来,就怕惯孩子个放不下,得时时抱着的习惯。   而他这种带孩子法,楚春亭这种老爷子自然看不惯。   眼看着孩子哭,顾培却只是拍一拍,抱都不抱,老爷子怒了,过来把孩子抱了起来,像模像样悠了起来:“顾培,孩子哭成这样,你都不抱一下?”   他已经抱上了,顾培也不好抢,遂耐心说:“孩子还小,我在给她培养习惯。”   楚春亭一看襁褓里的小家伙脸上挂满了金豆子,哭的那么委屈,心都要化了。   再听说她才豆丁儿大,她爸就开始给她立规矩了,好容易压下去的火又腾了起来:“出生几十天的孩子,你给她立规矩?你自己敬老吗,爱幼吗,你就给她立规矩?”   又悠着孩子,说:“楚楚生气啦,不怕,等太爷爷帮你教训爸爸,打他!”   人嘛,只要老了,哄起小辈来是没有底限的,见孩子突然不哭了,在好奇的看他的红眉毛,老爷子弯了腰说:“想抓眉毛呀,来,楚楚抓,使劲儿抓。”   又挑衅似的看顾培一眼:“这是太爷爷的眉毛,天生就是给你抓来玩的。”   顾培夫妻对视一眼,同时觉得,孩子以后还是要让离这老头远点才好。   不然早晚得被他惯坏。   小家伙当然并不喜欢老爷子,她闹,是因为想要妈妈。   此时的她已经能分辩得出气味了,闻到妈妈的味道就在不远处,扭头瞥一眼妈妈,小嘴一撇,委委屈屈,眼儿眨巴眨巴的。   最后还得是林白青抱过来,小家伙才算给哄乖了。   话说,楚春亭虽说没能争取到姓氏权,但一想到重孙女竟然叫楚楚,心头就又止不住的得意了,含饴弄孙了会子,就回去抓紧时间铸金针了。   而别看柳连枝夯嗤夯嗤在建楼,但论出风头,她永远不是楚老头的对手。   所以在1994年的国庆节,小楚楚迎来了她的百岁宴,此时太姥姥的楼才刚刚封顶,从质监到水电还要花一大笔钱,而太外公则以一副重铸过的昆仑金针,外加一副新铸的东海金针,在百岁宴上甫一亮相就抢走了所有的风头。   新铸的金针效果如何还需要一个实验,检验期,所以暂时不好太吹嘘。   不过灵丹堂的几个大夫,穆成扬,刘大夫刘芳,以及几位在灵丹堂坐诊的老专家今天都来给东家贺礼,刘芳粗粗给针消了个毒,浅浅在自己身上试了一下新的昆仑金针,就她自我感觉,跟原针差异并不大。   这就又让楚春亭着实骄傲了一把。   而因为他有红眉毛,楚楚更喜欢他,喜欢揪他的眉毛嘛。   但柳连枝一要,顾培当即就会给孩子,给了之后也不会再过多关注,盯他却跟盯賊似的,只要他抱着孩子,顾培就会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勾勾的盯着他。   那不,他才刚抱到孩子,还没捂热呢,又被柳连枝抱走了。   顾培,也在孩子被抱走之后才愿意吃口饭,这就让老爷子心里很是不爽。   且不说他如何不爽,随着林白青月子坐完要正式上班,柳连枝有一件正事得跟她谈谈了。老太太是个事业狂人,更关注的也一直是孙女的事业。   此时抱着小楚楚,她说:“青青,你妈妈前阵子说她的上司认识一个PCT国际联盟的工作人员,是一位女博士,得了……”默了片刻,才又说:“乳腺癌。前段时间你要休息,她就没问你,今天她让我问问你,中医能不能治愈乳腺癌。”   因为是妇科问题,刘大夫插话,问:“什么叫个PCT呀,一个女博士得了乳腺癌,那也太可惜人材了吧,阿姨您具体问过没有,是哪一类癌?”   所谓PCT,成立于1970年,中文名字叫国际专利合作条约,而其前身,就是有名的巴黎公约竞争,它主要涉及各类专利的审请,提交,以及检查。   而中医不论想为药品,还是为电疗针灸申请专利,都得先向PCT提出审请。   要说起乳腺癌,不但刘大夫揪心,林白青心头也是咯蹬一声。   虽然不是绝对的,但乳腺癌大多发于女性,也是女性排名首位的恶性肿瘤。   乳腺癌的大类共有五个,其中还有若干小类,而如果是浸润性的,或者其它类型的罕见癌,林白青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延长患者的寿命,无法彻底治愈。   但如果是原位癌或者交界癌,中医虽然不敢称绝对治愈,但就刘大夫都有把握能达到临床治愈的。   但柳连枝不是专业的医生,所以也不知道对方得的具体是什么癌。   她说:“明天我问问庆仪吧,看到底是啥类型的癌症。”   想到这儿,她说:“正好如今多了副金针,看对方得的具体是哪一种类型的癌,险不险,如果是原位癌,到时候我来帮她调理。”   柳连枝说:“那就有劳你了,听庆仪说,那位女博士的爸爸在华尔街一家投行任高管,她也一直在游说那位高管,看能否在咱们灵丹堂申请专利时,愿意帮忙注资呢。”   刘大夫和穆成扬这帮子,全赖柳家母女的科普,才知道啥叫个国际专利,当然了,大河涨水小河满,只要灵丹堂好,他们也好嘛,所以皆笑了起来。   楚春亭却说:“要注资的话,对方势必要占一部分股权吧?”   柳连枝点了点头,说:“但要为中医申请专利,前期需要一笔巨额资金,那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就势必要让出股权,放心吧,庆仪会尽量为白青争取利益最大话的。”   楚春亭借着插话的功夫,顺势就把小宝贝从她外太婆手里抢走了。   但他才一转眼,就看到顾培双目灼灼,正在盯着他看。   老爷子心里很是忿忿的。   好半天了,他就抱这么一会会儿,顾培的目光就跟X光似的。   老爷子请了一帮七八十岁的老工匠,在他家吃,他家住,一起对着古籍研讨,探索,才铸出两副针来,不就抱了一下孩子嘛,孙女婿这样看他,他心里自然不爽,不过他正想收拾顾培一顿呢,只听小楚楚喉腔里嗝的一声,小嘴巴一嘟嘟,她竟是要吐奶了,而且眼看就要吐到楚春亭的身上。   顾培有多快呢,孩子一口奶还没吐出来,他的手已经伸过来了,手绢轻轻揩过孩子的嘴巴,打了个奶嗝儿的小家伙,唇角都没脏,始终干干净净的。   得,看在这个爸爸比奶妈子还精细的份儿上,楚老头就放过他了。   楚楚才三个月,除了会笑,会哼哼,别的什么都不会,两只小鹿似的大眼睛里也只有妈妈,不论对于太奶奶,还是太爷爷,都只有几分钟的兴趣。   今天是她的百岁宴,不但太奶奶,太爷爷给她准备了金锁锁,金项圈儿,玉坠儿,长命锁一类的礼物,小姨奶沈庆霞还亲手给她绣了一张小被面,虽然绣功实在不好恭维,但胜在小姨奶的一片苦心。   小青跟着姐姐这几年攒了些钱,去年金价便宜,全换成了金子,本来是准备结婚的时候打三金用的,但后来跟穆成扬闹了点别扭,又开始上夜大,就不想结婚了,把她所有的金子打成了两只特别重的小镯子,竟比柳连枝送的一对儿还要重,此时大家还在堂屋里聊天,借着抱孩子哄睡的借口,她把楚楚抱到自己卧室,给她戴上两只重的孩子拎不起来的镯镯儿,逗她玩儿。   正玩儿着,穆成扬蹑手蹑脚进来了,也悄悄凑到了床边。   忽而,他冷不丁的一声:“小楚楚,来,踢个腿给姨父看。”   小青瞪眼:“什么姨夫不姨夫的,乱说什么呢你?”   又对楚楚说:“咱不踢,不理这个大坏蛋。”   但小楚楚还不会别的,最喜欢蹬腿了,啪的一jio就蹬开了被子。   穆成扬双掌一拍:“看嘛,她都承认我是她姨父了。”   可他这声音太大,又吓到孩子了,楚楚嘴巴一撇,大眼睛眨巴,差点就要哭。   小青自幼生长在男尊女卑的家庭,从不跟男同志动手的,可一看小外甥女哭了,就急眼了,一巴掌拍在穆成扬脑袋上:“你看看,你都吓坏我家孩子了。”   但随着她一巴掌抽过去,穆成扬给疼的顺势一躲,正所谓小孩子的脸,六月的天,楚楚又咧开嘴巴,蹬着小脚丫笑了起来。   穆成扬也顺势揽过小青,说:“小青,咱也早点结婚吧,生个这样的孩子?”   俩人还是头一回如此亲昵,又是当着孩子的面,小青顺势想要挣开,但穆成扬非但没放手,反而搂她搂的更紧了,小青再一挣扎,他突然凑过来,狠狠的,在她鬓角叭唧了一口,这下可好,吓的小青不敢再动了。   ……   再说另一边。   因为小青已经哄孩子去睡了,大家聊了会儿也就散了。   小婴儿难带,尤其林白青又哺的是母乳,时不时就要喂奶,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难得今天小家伙睡着的时间长,送走了客人,林白青也是累极,给自己泡了杯茶,歇了片刻端起来,才沾着嘴皮,烫的她啧的一声。   顾培正在堂屋里收拾,赶了过来,问:“怎么了?”   林白青指了指唇:“烫到了,好疼。”   见男人盯着自己抿了一下唇,她眨了眨眼睛,说:“大概亲亲一下就不疼了。”   他们结婚的时间其实并不长,而孕期,也只在孕中期有过那么一回亲昵,顾培还提心吊胆的,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   此刻,孩子在她小姨的房间里酣睡,妻子身上有股乳香和体香交织的诱人味道,顾培的心不可抑制,咚的一声跳了起来。   他下意识贴唇,在妻子的唇瓣上舔了一下,柔软而又温润的触感,他熟悉却又陌生,跟孩子似着母乳似的,他轻轻吸吮,动作娴熟,却又急不可捺。   林白青给他吻的喘不过气来,却也把手搭到了他肩膀上,偶尔余光一瞥,看到门还大敞着,忙说:“门,快去关门。”   顾培没片刻犹豫,起身关了门,再回头,妻子已经环上他的肩膀了。   在被丈夫整个儿抱起来的那一刻,林白青心里惊叹,这男人下盘还真够稳的,他的吻她是熟悉的,蛮横,霸道,不受控制,但又竭力的按捺,他一点点侵略着她的领地,逐渐失控,直到她忍不住哼了一声疼,他才算停了停,将她放到了床上,但并没过多久,只歇了片刻,他就又重新缠过来了。   ……   俩口子也不知道闹腾了多久,只觉得今日格外贪不够,折腾了一回还不够,歇了会儿,又是一回,连他俩之间有个小崽子的事都忘了。   而小楚楚这边呢,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床边有俩人头,趴在床沿上,正叽叽咕咕,聊的正欢呢,小姨虽然抓着她的小手手,却不看她,她饿的肚子咕咕叫,于是蹬脚,但脚一蹬出去,小姨就又把被子盖回来了,她于是挥手手,一挥出去吧,小姨就又拽回去了。   小婴儿嘛,饿了只会找奶,不给就要哭。   所以憋了会儿,小拳头一攥,哇的一声嘹亮的啼哭撕破了寂静的夜空。   小青赶忙把小侄女抱了起来:“饿饿了吧,是不是要吃奶奶啦?”   而穆成扬一看表,乖乖,只觉得眨了眨眼皮子的功夫,竟然已经凌晨一点了,三更半夜逗留人小姑娘房间,这要被发现了还了得。   他起身就往外跑,本是想趁着顾培夫妻没发现,悄悄溜走的,但鬼鬼祟祟,刚到院门边,就听顾培问:“三更半夜的,你是谁?”   啪的一声院灯打开,正好把欲逃跑的穆成扬给捉了个现形!   ……   说回正事。   在听说妈妈认识一个乳腺癌患者,而且对方还是PCT的工作人员后,本着能救一命是一命,也正好向国际专利组织介绍中医的美好愿景,林白青一上班就给沈庆仪去了电话,这一问,才发现问题还挺严重的。   对方是沈庆仪的上司Saruman的表妹,今年42岁,是炎性乳腺癌,目前已经动过手术了,正在接受靶向治疗。   她已经过了得癌之后,最不能接受的那个阶段了,但也想尽可能的延长生命,因为她的女儿今年才12岁,她是个单身母亲,她想尽量活到女儿18岁,成年的时候再死。   同为母亲,林白青听完,心里也很唏嘘,忙问沈庆仪:“妈,她有没有出现远处转移,癌瘤侵及皮肤或者胸腔,锁骨上淋巴强的情况呢?”   “手术前没有,也做了大清扫,目前正在化疗期,接下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沈庆仪说着,又说:“这边没有一家诊所敢给她一个六年的承诺,你那边呢,如果中医调理,有没有可能?”   这个林白青也不敢承诺,癌症嘛,只能是边治疗边看。   她想了想,折衷了一下,说:“您让她抽个时间,就当是渡个假,在化疗结束后来一趟吧,我先看看情况,配合针灸和草药先帮她治一治。”   “对了。她的父亲,也就是Saruman的舅舅,对咱们中医这个学科也非常感兴趣,而且他也有……”沈庆仪笑了一下,还没说话呢,林白青说:“阴囊癣?”   “对,届时他也会一起来的,你帮他帮治疗,合作,股权的事情就由我来谈吧。”沈庆仪说。   林白青总觉得妈妈跟那个叫Saruman的男人之间应该有点什么,因为她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人的直觉嘛,她觉得Saruman应该对她妈挺有好感的。   沈庆仪年龄并不大,才四十多岁,前半生为了一桩莫须有的杀人案潜逃就够不堪回首的了,其实林白青更希望她在后半生,在感情上,能走出已死的楚青图,去尝试另一段经历。   听她一直提起Saruman,林白青以为妈妈或许是恋爱了,正准备问一问,就听沈庆仪又说:“对了,等我回来,你抽点时间吧,我们去趟边疆。”   “为什么还要去边疆?”林白青问。   沈庆仪笑着说:“我上回买了块墓地,是块双人墓地,你得认好地方,以后……”   不想谈太晦气的东西,又说:“你也去看看吧,风景很不错的。”   林白青大概懂母亲的意思,不像电视剧里那么温情,现实的残酷在于,即使大脑能新生组织,她曾经的回忆在坏死的那一部分里,是找不回来的。   所以沈庆仪永远找不回跟丈夫的回忆,可她又实在好奇那段回忆,就期望在死后,女儿能把他们葬在一起,让她有能见丈夫一面的可能。   而她的难题,是华佗在世,估计都解决不了的,毕竟没有哪个医生真能起死人,肉白骨。   林白青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妈妈,就把电话挂掉了。   诊所依然很忙碌,大病小病,疑难杂症都有,看的也都是平常人。   而这天,在M国的楚青集专门打电话来,告诉了林白青一件事,说据他所知,桥本制业在M国,还是跟M国军方合作,正准备展开电疗针灸的实验合作。   其实早在八十年代,M国军方就有在高强度训练后,以针灸为军人们缓解肌肉疲惫的习惯,手法也特别简单,就只初级的肌肉松驰式针灸,没什么技术含量,当然也申请不到专利,不过当针灸配上电疗,这个大类就了不得了。   在林白青所经历的上辈子,han国抢先占有了电疗针灸的专利大类,然后开发了各种电疗针灸类设备,尤其是便携式的,家用理疗针,在整个东南亚的销量,比国内所有的针灸针厂的销量加起来还要高。   这也就意味着,林白青必须加快申请专利的脚步了。   可她又不想侵占原发明者的权益,于是林白青索性扔下还未断奶的孩子,专门跑了趟内蒙。   《内蒙中医报》编辑部直接把原稿翻出来给她看。   首先,原稿是A4纸上的打印稿,干净整洁,看不出笔迹来。   再就是,信封上的地址只是一个信箱,就编辑部,没人知道那个信箱来自哪里,而邮票戳上无地名,局名,只有军邮局三个字,查无可查。   这趟去内蒙,林白青就只拿到了一个信箱号,一个军邮戳。   回来之后她又把它交给了顾培,让顾培去找陆参谋长,看能不能查出点啥来。   顾培呢,也当即就带着邮戳去找陆参谋长了。   要知道,顾培毕竟是从国外回来的,部队对他这种人的监控级别是最高的,他想要查阅什么资料,也比普通人要难一点,更何况还是二邮局的戳号。   陆参谋长看完,没说能不能查,只问:“你先跟我说说,你查这个人干嘛?”   关于那个人,目前已经不仅仅是电疗针灸的问题了。   顾培也一直在读他的文章,对他所研究的领域也很感兴趣。   就现在来说,他所刊登的科研成果,就比如循经感传,经络全息化,都是从科学的角度诠释中医的。   其意义有多大呢。   在目前,国际上普遍认为从中药到针灸都只是安慰剂,治疗成果也大多被概括为是‘安慰剂效应’,就好比针灸,在M国的军营里有使用,但它就被归类在‘安慰疗法’一列。   但是,那个人的科研成果可以从根本上反驳西方国家,以及现代医学界的这个观点,以科学的实验数据,让他们真实看到,中医不是安慰剂。   而只要他愿意加入灵丹堂,一起完善实验数据,早二十年让中医加入PCT组织,从而让国医的知识产权掌握在花国人手中,就不是痴人说梦了。   皆是国人,而中医呢,谁小时候头疼热了不看一下。   现在军医院有药了,什么香砂养胃丸,六味地黄丸,对了,保济堂的海狗丸,那效果谁吃谁知道,它竟然被西方人称成是‘安慰剂’?   陆参谋长听顾培科普了一下,也热血沸腾的。   但捧着信封,好半天才说:“特别对不起,但这个邮箱我们部队也无权查阅,你要真想查,我就得继续往上打申请,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不一定能查得出来。”   所以就是,线索到了陆参谋长这儿,又断了。   所以且不说各种药品了,就一个电疗针灸的专利,就阻力重重。   这还不算林白青即将面临装修医院时的资金压力,以及,一旦她真要申请国际专利,就必须出让一部分股份,而她又不想出让股份给外资的初衷,总之,现在的林白青就好比趴在玻璃上的苍蝇,前途一片光明,却没有任何出路。   当然,这些事情在上辈子,是连顾卫国都没有办法的。   林白青也只能安慰自己,活此一生,她个人的力量毕竟渺小,改变不了的,她也就无能为力了。   不过虽然在事业上屡有挫折,但林白青这辈子有了个小开心果儿,楚楚。   有苗不愁长,转眼就是95年了,小家伙三翻五坐七个月爬,而在八个月的时候,她解锁了一项新技能,就是蹦着爬,跟只小青蛙似的,一蹦一蹦的爬,而到了这时,床就不够她施展的了,她还会溜床,总是趁着照看她的保姆和太外婆不注意,试图从床上溜下来,溜到地上去。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顾培专门委托一个边疆的战友,从边疆订购了一张能全屋通铺的大羊毛地毯,准备给小家伙以更广阔的爬行空间。   地毯是他订的,但因为他在上班,得林白青自己去火车站取。   正好火车来时赶上林白青下班,她于是抱着楚楚,坐上柳连枝的车,就直奔火车站了。   如今的火车站可谓人山人海,乌乌泱泱。   楚楚还是头一回见那么多人,小家伙眼睛睁的圆圆的,听着火车长长的鸣笛声,也跟着呜呜呜了起来,小嘴嘟嘟,吐了一堆的口水泡泡。   林白青教女儿:“火车。”   楚楚还不会说话,依然只会:“嘟嘟……嘟!”   俩人在出站口等人,人也很好辩认,只要瞅准了,是穿军装的就好。   但正等着,突然,小楚楚皱起了鼻子来,光皱还不够,小家伙大概以为自己的鼻子坏了,拿她的小手手去敲,去打鼻子了,然后指着不远处:“咦,咦!”   林白青的嗅觉在生产后,虽然一直在恢复,但没有原来那么敏锐了。   不过这个味道就算不敏锐的人,也能闻得到,因为那是一股浓烈的,冷羊肉加了孜然,还带着些鱼腥,机油气的,复杂的味道,而要说直白一点,就是狐臭味道。   林白青顺着闺女手指的方向一看,有个又高又壮,又一瘸一拐的黑脸男人,在通道的另一边,人流裹挟中,正在往外走。   “薛公安?”林白青喊了一声。   那人也于人流中止步,看了看林白青,似是在回忆什么。   林白青上前:“您的痛风又犯了吧,怎么瘸的那么厉害。”   这人名字叫薛昶,他上回去灵丹堂治病,把林白青当成特殊职业者,还跟顾培打了一架,他当然认得林白青,手一指:“是你。”   林白青再问:“你没按时吃药吧,怎么腿都瘸了?”   薛昶说:“你这个女同志呀,治病倒是很厉害,但怎么就不诚实呢?”   中医有七不医,而其中有一条叫,‘不遵医嘱者不医’。   当时林白青给薛昶做了两个小时的金针针灸,但怕无法去根,又给他开了抓了几副药,其中就有如今已经灭绝的,亚洲犀牛的犀牛角,那玩艺儿是林白青自己病了都舍不得用的,但她连成本价都没收,一副药也只收了五毛钱,可如果他不吃药,他的病又怎么能好?   看他一瘸一拐,林白青以为他是自己没吃药,以致于病犯了,却要赖她,顿时心里腾起了火,也懒得再理这人了,转身就要走。   岂知薛昶追了上来,似笑非笑说:“你当初说你是烈士子女吧,再跟我说说,你爸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说:   楚楚:一定是我的鼻叽坏掉啦,才会闻到好臭臭哒!   作者:你妈妈当初也差点被臭晕喔。 第129章 特级档案   (楚青图并非烈士,也没有牺牲,对不对?)   林白青说:“我原来说过的呀, 楚青图。”   薛昶依旧似笑非笑,又问:“在东海做生意,烈士子女有政策优待吧。”   林白青觉得他这话问的奇怪。   就不说东海了,烈士子女政策是全国性的, 上学可以加分, 读研可以免费, 做生意也会有适当的税务减免政策, 所以她反问:“难道边疆没有?”   薛昶一脸自信, 说:“小丫头, 我知道中医不好干, 沿海地区竞争也大,你要冒充烈士子女做生意能省不少事,但伯伯要劝你一句, 于情于理你都不该这么做的, 听伯伯一句劝,改天把它改掉去!”   说完, 他一瘸一拐,转身走了。   这人话说的莫名其妙, 笑的也很怪,语气里还带点嘲讽, 要不是上回林白青跟他接触过,知道他虽然有点莽, 但性格是个实在人的话就该骂人了。   而于不遵医嘱的人, 她是又气又恨,看他一瘸一拐, 林白青本就气的两鬓突突, 再听他又要误解自己, 更加生气了,索性也不理他,心说干脆病死算了。   但小楚楚生来闻到的男人只有爸爸,而且爸爸永远是香香的,还没闻过味道那么浓烈的男人,在确定不是自己鼻子坏了后,就对那个大黑胖子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一个劲儿的嗷嗷呜呜,咦哇乱叫,朝薛昶探着身子。   眼看他走远了,又扭头看妈妈,小嘴还是哇哇叫个不住。   林白青忍了又忍,终是医者的良心过不去,赶了两步,追上薛昶,说:“走吧,上诊所,我再你治个病去。”   薛昶拍拍腿:“你是说这个吧,这个你治不了的,我也忙,咱们就再见吧。”   但他一回头,就见个还不到一岁的小婴儿扬着她的小脑瓜子,探着身子,嘴里哼哼唧唧的,脸蛋儿白的跟牛乳酪似的,圆翘翘的小鼻头都快贴他脖子上了。   他大吃一惊:“好乖,好漂亮的孩子,她这是想要我抱……抱?”   他脖子上有个大火疥子,那是他体臭的来源,而在中医来讲,他是因为肺胃积热才会长疗丁的,所以他身上的臭气,正是从那只大火疥子散发出来的。   楚楚跟妈妈一样,天生于气味敏感,当然不是要他抱,她是在闻那个臭臭的东西,大概觉得它不正常,想要多嗅一嗅。   因为这人来自什河子,跟她爸爸曾经在一个兵团干过,林白青耐着性子说:“薛昶同志,我这是最后一次帮你治痛风了,去诊所,我再给你做回针灸。”   薛昶提起裤子说:“我的痛风早好了,膝盖是为了执行任务做了关节置换手术,新关节磨合不好,走起路来就有点不方便,这个你治不了的,算了吧。”   这是火车站出口,他这一提裤子,有几个胆小的女同志直接吓的尖叫了起来。   因为他的大腿膝关节下全是手术恢复期的疤痕,针灸跟蜈蚣似的。   林白青是大夫,当然不怕针角,倒是想看看他关节手术的恢复,就弯下了腰。   而她弯腰一看,小楚楚也跟着妈妈,大眼睛眨巴,一脸好奇。   一个过路的大妈看到了,提醒说:“女同志,你孩子才多大,可不能给她看那么吓人的东西,小心孩子晚上要做噩梦,闹夜哭的。”   又对薛昶说:“你这同志咋回事,这是公共场合,吓死人呢你。”   另有人说:“乡下人吧,有点素质成吗,你那腿好看吗你就露?”   “对啊,这是大城市,看看你那腿,多吓人。”再有人说。   薛昶赶忙放下裤子,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吓到大家了。”   林白青是个侠义心肠,也知道薛昶这是公伤,倒有点心疼他了,索性对着围观的人说:“人吃五谷生百病,生了病就得治,这位同志是因为手术留的疤,你们要觉得不舒服可以不看,怎么能责备人家,攻击人家呢?”   火车站嘛,流水的过客,人们也不听林白青说的,围观一下就走了。   不过她这种态度倒是让薛昶挺感动的,也算熟悉了嘛,他就准备跟林白青交个心,他说:“小大夫,真想认个烈士爹,可以换别人,就不要是楚青图了。”   林白青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他刚才那种怪怪的笑了。   她说:“您一直在笑,是因为您认为我说我是烈士子女是在撒谎?”   薛昶一脸了然,先说:“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有个烈士证办事方便嘛。”   又说:“烈士子女高考能加分吧,年年有抚恤金,兵团一年还有慰问,好处确实有,但是小大夫,国家的福利是给真正的烈士子女的,也是因为烈士对国家有贡献,国家给予其子女的照拂,普通人享受它是不道德的,我就不说破了,但我还是建议你把它改掉。”   说完,他又是一瘸一拐的,还要走。   这回林白青没再犹豫,一手抱着娃,单手扯薛昶,再飞起脚尖踢膝窝,眼看薛昶腿曲,顺势一套,等他反应过来时只听怦的一声巨响,人已经躺地上了。   这是火车站的出口,人流密集。   随着一个一米九几,如狗熊一般的男人轰然倒地,顿时人群中爆发出尖叫来。   楚楚看他倒地,都喔喔叫了起来。   人群也迅速围拢了过来。   而从火车站出来俩扛个长条东西的军人,远远在喊:“老薛同志你咋躺地上啦?”   林白青不喜欢跟人废话,先问:“薛公安,知道我怎么打倒你的吗?”   薛昶是公安,当然懂功夫,人还躺着,竖起大拇指说:“好家伙,你这小大夫,竟然是个练拳的。”   林白青伸手把他拉了起来,问:“现在咱们能好好说话了吧。”   薛昶刚换了膝盖,使不上力气,还是随后赶来的俩军人搀扶他才能站起来。   在被揍了一顿之后,他确实会好好说话了。   先示意俩军人等着自己,离远了两步,他这才说:“小大夫,我跟你说过吧,我原来就是什河子建设兵团转业的,那是前年了,你跟我说你爸是楚青图,我熟悉这个名字,回去申请了一下,调了他的档案,我跟你交个底儿吧,那是我们兵团的特级档案,里面有记录,他妻女双亡。”   又想了想,拍胸脯:“我在边疆干了几十年公安,见冒充烈士军属的多了,但还没见过谁敢冒充特级档案人员军属的,而且人家妻女早没了!”   林白青可算明白他为啥说自己是骗子了。   这年头信息各地区信息不统一,而且九十年代盛行一项行业叫办假.证,结婚证毕业证,军官证烈士证都可以伪造,在东海市伪造一张边疆的,一般人还真查不出来。   不过薛昶这句话里透着古怪。   林白青说:“你怎么知道楚青图是特级档案的,还有,你不是公安嘛,你有什么权限查兵团的特级档案的。”   另俩军人看她抱的孩子可爱,此时远远儿在逗孩子,林白青声音又大,他俩听着了,遂走了过来,一个说:“这位女同志,老薛可是我们兵团公安局的副警监。”   因为俩人抬了一个东西,同走同停,另一个则说:“老薛同志,最近没听说有特级档案被解禁呀,哪个部门又有特级档案解禁了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薛昶忙瞪眼,说:“瞎说什么呢你俩,去,到一边等着我。”   这俩军人对视一眼,叹气说:“这取地毯的人怎么还不来呢?”   林白青听了他们这番对话,心里顿时跳的扑通扑通。   先说这薛昶,一身土里土气,又大大咧咧的,她以为他是个普通的老公安民警,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修个副警监,要以职位来论,他是个副厅级。   再就是,她爸楚青图是见义勇为的烈士,其档案早在楚春亭去边疆时,兵团就交给楚春亭了,前年沈庆仪回来时也见过,只是一封普通的档案。   而且目前说的,所谓解禁的特级档案,是随着1991年苏联解体,而解禁的,特殊军种人员的秘密档案,因为备战结束了嘛,要把他们往普通岗位上转。   可楚青图,一个死了二十年的人,档案为什么会在特级档案里面?   她心里止不住的起疑。   但她面上什么都没露,而是对俩军人说:“你俩是给军医院的顾培同志带的地毯吧,我就是来接地毯的人。”   薛昶先是一愣,继而才说:“合着我们千里迢迢,是给你这小大夫抬的地毯?”   又对俩军人说:“这小大夫就是治好我痛风的神医,甭看她年轻,是个神医,咱们的地毯呀,就是给她抬的。”   俩军人对视一眼,更加闹不明白了:“老薛同志,你唱的这到底是哪出呀!”   其实林白青也是到现在才明白过来,顾培在那边委托了战友之后,兜兜转转的,那边的战友把毛毯给了顺路来执行任务的薛昶,所以她今天才会碰上他。   这一闹,薛昶自己也觉得巧,笑着说:“走吧,我们先把地毯给你抬回去。”   这也算是难得的缘份了,林白青说:“有车的,放车上就好。”   这地毯是按照老宅西屋的地面量的,共四米宽,六米长,又是纯羊毛织成的,足足有四十公斤的重量,打了对折之后还得两个人抬着,俩军人看看毛毯的长度,说:“没车能装得下它吧,我们走路给你抬回去。”   为了拉毛毯,林白青专门从工地上调了大卡车的,就在路边停着。   她说:“我家离这儿十几公里呢,我有车,咱们坐车吧。”   带着几人过去,俩军人在装车,她抽空问薛昶:“这回也是来执行任务的?”   薛昶面色忽而阴霾:“对。”   林白青又问:“来抓犯人的吧,什么犯人?”   薛昶定定望着玉团子似的小楚楚,先说:“这皮肤,这大眼睛,这要是我孙女该多好?”   本来他想摸摸孩子的小手,可一看自己的脏熊爪子,再看看人家嫩乎乎的,白糯米团子似的手,又忍住了,叹气说:“你就不考虑一下认我当个便宜爹吗。我吧,无儿无女,要真牺牲了,你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烈士子女了。”   他这还是在误会,觉得林白青是在撒谎。   而之所以会有这种信息错位,全在于,楚青图会有两封档案。   一封是楚春亭拿到的普档,上面没有标注他的妻子和孩子,只是一个见义勇为的烈士。   而另一封上面呢,竟然标注了妻子和女儿,而且注明妻女已死,也就是说那封档案是在沈庆仪逃港,且死了之后才建的。   那么,他在那份档案上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还会是烈士吗?   当然,既然是特级档案,要就这么直白的问,薛昶肯定不会如实相告。   而因为他一个劲儿说牺牲,说要让她当烈士子女,林白青有点好奇他此来的任务,等上了车,就问:“薛公安,你们这趟来执行的什么任务,不危险吧?”   说起任务,跟林白青同坐后排的俩军人皆苦笑了一下。   而薛昶呢,语气突然又变的特别硬:“任务是大人的事,你这小孩子少打听!”   司机笑着插了句:“她可不是小孩子,她是灵丹堂的东家。”   薛昶这人很怪的,他的脾气似乎比闹奶的小楚楚还要不稳定。   他是坐在副驾驶的,时不时回头看着楚楚,刚才还凶巴巴的吧,这会儿又笑着说:“小大夫,你就真不考虑认我当个爹,以后你就是真烈士子女了。”   坐在林白青身边的军人说:“老薛您这叫什么话,我们保你长命百岁。”   林白青看着后视镜,就见薛昶忽而欠腰,一脸落寞,又悲凉一笑:“好。”   话说,他要不这样,林白青于他此来的任务还没那么好奇。   但因为薛昶通身上下透着古怪,她对他这趟来执行的任务就多了几分好奇心。   他们仨人都有包,俩军人的材质要好一点,是旅行袋。   薛昶背的是个烂垮垮的绿书包,上面层层叠叠,打了好几摞补丁,看到里面有一个信封的翘角,估计那信封有点玄机,等下了车,他指挥俩军人搬地毯时,林白青仗着自己手轻,就轻轻的,想要翻开绿书包,去够那只信封。   谁知薛昶瞧着大大咧咧的,但警惕性特别强,林白青才够到纸,手已经被他的大粗爪子摁住了,他面色蓦然一凶:“你想干嘛?”   楚楚是妈妈做什么她都会专注看着,而要谁凶妈妈,她立刻就会哭的。   嘴巴一撇,小婴儿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薛昶一看吓到人孩子了,又赶忙哄了起来:“宝宝乖,宝宝不哭。”   但楚楚依然不高兴,撇着小嘴巴,紧紧盯着薛昶,吸鼻子,不停的抽噎。   薛昶思索了会儿,回头对林白青说:“对不起,我不该凶你,我向你道歉。”   其实是林白青想偷人家的东西没偷着,才被人凶的。   是她不对。   但楚楚还太小,不懂道理,只觉得妈妈被人凶了,她就要委屈。   听薛昶向妈妈道了歉,这才停止了抽噎。   “这小丫头,才多大呀就懂人的心思,可真有意思。”薛昶感慨说:“谁要有这么一个懂事可人的小孙女儿,此生足矣。”   ……   一行人把地毯抬到了老宅,而为了铺地毯,林白青已经跟保姆把屋子里的八仙桌,老红木沙发和梳妆台全抬出去了,此时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床,地面也已经收整好了。   她现在用的保姆是柳连枝一直以来用的阿姨,这会儿还在柳连枝那边。   只要她打个电话,保姆自然会把工人带来,照料着安装地毯。   但林白青眼珠子一转,却对薛昶说:“要不你们好人做到底,帮我把毯子铺上。”   俩军人看薛昶:“老薛同志,咱还得去深海呢,时间够不够?”   林白青也看薛昶,故意说:“你知道的,我丈夫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家里,你们要不帮忙铺,我又得花钱雇人,帮帮忙吧。”   薛昶是这样,他对林白青其实也挺好奇的。   她丈夫是个军医,自己又是个中医,按理人品应该不错的。   但她偏偏又冒充了特级档案军人军属。   而特级档案呢,又属于军警部门绝对保密的,他就既不好多问,也不好多说。   一想林白青当初不计他又臭又脏,治好了他的病,虽然时间挺紧的,但一咬牙,他说:“铺吧,完了咱们雇个面的往深海赶就得,12点前应该能到。”   几个人于是进了屋子,帮忙铺地毯去了。   顾培今天要值班,按理晚上回不来,但林白青抽空出来打了个电话,就让丈夫赶紧往家里赶。   她总觉得薛昶这回执行的任务有点不对劲,既然自己打听不来,就想试试,看顾培能不能打听到点什么。   ……   一张足足二十多平米通铺的大地毯,得要挪床的。   林白青的床是个老式的,带柜子的大拔步床,它自己就是个屋子的模样。   要想搬它,得先把里面的柜子拆出来,然后再把床架子挪开,要不然,谁都搬不动它。   俩公安一看如此一个大家伙,又愁上了,搬不动呀。   正好他们又急任务,就又想走了。   林白青适时递上螺丝改锥,反正赖上了,就要他们帮忙,给自己搬床。   薛昶答应事情的时候以为不过举手之劳,这一铺才发现得费老鼻子的劲儿。   几个人折腾着又是拆柜子又是搬架子,转眼半个小时就过去了,这才挪开了床,铺好地毯,但就这样子也不行,得把床安起来呀,于是几个人歇了口气,又开始安床了。   地毯是蓝绿相间的颜色,花纹并非传统的边疆民族风,而是大朵大朵的简单花卉,清新明媚,还好看,因为织的密,脚踩下去就会被地毯覆盖。   一看地毯铺开,楚楚迫不及得,唔唔乱叫,要感受一下。   林白青给女儿脱了鞋子,把她的小脚jio放上去,柔软的,绵绵的触感,又是踩在一朵大大的向日葵上,小丫头喔哦一声感慨,挣脱妈妈,已经开始爬了。   因为屋子里还有大人,怕大人踩到她,林白青遂也脱了鞋子进了屋。   不一会儿,顾培急匆匆的回来了。   林白青想把女儿抱出来,但小家伙爬在大朵大朵鲜花上,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片软绵绵的,又鲜艳的世界里了,不肯出门,索性一屁股坐到地毯上,扭扭jio耍起了赖。   林白青只好在窗户上跟顾培打招呼。   见妻子在招手,顾培遂也转到了窗户上:“出什么事了?”   林白青指了指正在卖力安床的薛昶,悄声说:“你还记得他吧?”   薛昶个头大概一米九,一身疤,像只黑熊,还跟顾培打过架,他当然记得。   而另外两个送地毯的军人,按理是要去深海军区执行任务的,既薛昶跟他们一起来,而顾培一看,也明白过来了,他们仨是一起过来执行任务的人。   他只是个军医,海军军区现阶段都有些什么任务他当然不可能有全知道。   林白青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顾培描述她所觉察的那种不对劲,而部队是,虽然大家都在一个系统,平时互帮互助,但涉及任务,彼此有默契,不会相互过问太过而违反规定的,正好这时薛昶他们铺完地毯,也准备要洗手走人。   林白青还有事要问薛昶,并不想他就这样走,但又不好问。   正着急着呢,突然一瞥眼,就见薛昶因为要洗手,把自己的绿书包放在了地毯上,而楚楚呢,大概是因为妈妈刚才够过那只书包,在没人注意时,手脚并用,迅速的爬了过去,小爪爪一伸,包已经翻开了,从中一拽,拽出只信封来。   薛昶是个公安,当然有其敏锐性,也一直盯着自己的包的。   手还没洗完了,甩手跳进屋子,要抢信封:“乖乖,这个不是你玩的。”   楚楚那懂那些,拿着信封咦咦呀呀,咧着嘴巴看妈妈。   这是林白青也没预料到的,也是她先犯了错误,才叫孩子有样学样的。   但楚楚要拿了什么东西,别人要不来,得顾培去要。   他虽然疼女儿,但凶起来也是很凶的,此时过去,厉目,伸手:“楚楚?”   楚楚虽然不怕妈妈,但比较怕爸爸,甭看才几个月大,小小的人儿,知道爸爸有原则,遂乖乖把信封交给了顾培。   顾培也不过随便看了一眼就递给了薛昶,但他只看了一眼信封,旋即就想到一个任务:“你们是为了港城的案子来的?”   薛昶接过信封,也有点惊讶:“你竟然知道港城的案子?”   顾培看了眼林白青,才说:“那个人恰好跟我岳母有点关系,关于他的案子,港澳情报科一直跟我有联络的,那个案子,我也在跟进。”   这时林白青已经大概猜出来,薛昶是为了谁而来的了。   果然,薛昶琢磨了一下,回头看林白青:“你说的就是她妈吧,她妈跟张子强有关系,什么关系,她呢,关于张子强知道多少,有配合情报部门的工作吗?”   另外两个军人刚刚洗干净了手,听薛昶说起张子强来,一个下意识往四周看,另一个则迅速的朝大门走去,并没有关门,但自动站到了门边。   而林白青,也终于确定薛昶是为谁而来的了。   就是冤枉沈庆仪,让她整整逃亡了二十年的那个港城第一悍匪,张子强。   不过在上辈子,要直到1997年他才会被大陆军警联合,绳之以法。   现在才是1994年。   他还有几件轰动世界的大案没有办。   就现在,部队和公安就已经联合起来要行动了?   当然,即使在上辈子,林白青在这桩世纪大案中,也只是个寂寂无名的普通观众,部队和公安为了收拾张子强做过什么样的努力,她并不知道。   现在也一样。   所以林白青从丈夫手里接过闺女,摇了摇头,说:“这些事情我并不知情。”   又对顾培说:“你们先聊着,我去巷口要点熟菜,晚上一起吃饭吧。”   一个军人看表,说:“不了嫂子,我们得赶紧去报道,就不吃饭了。”   薛昶却挥手说:“去吧去吧,记得买点猪耳朵和花生米,再买一包醋,我喜欢醋泡花生,再买几瓶锅头吧,我跟这位顾军医先好好聊一聊。”   他们来,是为了办张子强的案子,既然顾培了解一些情况,薛昶当然要跟他聊一聊,问一问。   也是至此,林白青才算彻底弄明白,薛昶这一趟来的目的。   她笑着点了点头,于薛昶的要求一一答应,说:“好。”   但她才要出门,站在门口的军人小声说:“嫂子,你只要买一瓶二两的二锅头就行了,不要多买了,我们老薛同志身体不好,一喝酒就吐血,胃病很严重的,不能喝太多酒。”   林白青点了点头,依然说:“好。”   说起薛昶其人,林白青也是真头痛。   前年他来的时候,痛风很严重的,是林白青帮他治好的。   但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现在胃肺有积热,而胃肺积热的人是最忌喝酒的。   而且要忌羊肉,辛辣,不过在边疆就免不了吃牛羊肉,所以他才会散发那么严重的体臭。   要不好好调理,顶多两三年,不是肺癌就是胃癌,他必定要病的。   而这一趟,他说是为了张子强的案子来的。   虽然林白青不清楚细节,但她总觉得,薛昶来时怀的信念就是要牺牲在这儿。   要不然,他不可能一个劲儿的说烈士,说要认她当闺女一类的话。   就不知道他要去执行的到底是啥任务。   当然,林白青不在部队,也不可能违规去偷听顾培和薛昶的谈话。   现在就看他会跟顾培聊些啥吧。   事关张子强,在如今这年头,一个公安干警如果各方面素质不够,又是去港城那种藏龙卧虎的地方,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他会牺牲在那儿的。   ……   小青去上夜校前做了两样家常菜,蒸了米饭,但只够顾培夫妻吃的。   林白青到了巷口的熟食铺,买了些糖醋排骨,又切了一大块酱肘子,再挑了几大块肥肥的马鲛熏鱼,再把薛昶点名要的醋泡花生和猪耳朵买了,到赵静开的小买铺里买了一瓶二锅头,又抱着楚楚打开后院,从药房里挑了几样药品,这才重又回了家。   把菜和熟食端到堂屋,让顾培他们先吃,林白青回西屋,收拾屋子,吃饭,哄着给女儿喂奶了。   而在有了一张软绵绵的,全屋通铺的大地毯之后,楚楚乐的连吃奶都忘了,一会儿顺着爬,一会儿倒着爬,一个不注意,小嘴巴已经凑上去亲了。   林白青拍拍地毯,耐心说:“地毯脏脏,咱们楚楚不亲它,好不好?”   楚楚爬起来飞快,嗖嗖嗖爬到另一边,皱鼻子摇头,撇撇嘴,又爬了回来,旋着地毯上那朵大大的象日葵转了起来。   林白青在生了孩子之后,嗅觉虽然在恢复,但远不及孕前那么灵敏。   而且她只能闻到现有的气味,气味一旦消散,她就闻不到了。   但楚楚好像不是。   就在刚才,薛昶他们出去之后,林白青就用干净的毛巾对上肥皂,把他们踩过的那一块仔仔细细擦洗了两遍,肥皂的味道早就把脚臭味给遮住了。   而楚楚呢,才几个月,按理来说思维,理解能力,记忆都还在懵懂状态。   但她就能闻得到那一片地毯上的臭气。   她喜欢在这一片玩儿,是因为这一片没有被人踩过,那朵向日葵是香香的。   所以这小家伙的鼻子比她妈的还灵敏,这要是只小狗,都能训练成缉毒犬了。   团着软绵绵的小闺女,林白青耐心哄着给她喂了奶,又陪着玩了会儿,终于,小家伙的精力发泄玩了,也累了,眼睛一闭,沉沉的睡着了。   堂屋里,顾培和薛昶几个已经聊了已经两个多小时,此时都夜里十点多了,还没聊完。   而且他们声音放的特别低,所以林白青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聊啥。   中间顾培出来过一趟,另外俩军人也出来上过厕所,但薛昶一直没出来过。   直到快夜里12点了,薛昶才嚼着一粒花生米,摇摇晃晃从堂屋出来,准备要去上厕所。   林白青都等他很久了,见他往厕所去,也出了西屋,跟到厕所门口,等薛昶放完水,提着裤子出来,迎面把他给拦下来了。   一笑,她开门见山说:“薛公安,要我猜得没错的话,楚青图并非烈士,也没牺牲,对不对?”   薛昶愣了一下,没说话。   他心说,这小姑娘也是真奇怪,怎么就跟楚青图犟上了。   林白青再说:“既然你说他有一封特级档案,那他应该是在某个保密部门吧,而且是你能联络得到的那种部门,对不对。你总说我是冒充的,你怎么就不问问他,是不是有个女儿呢?”   薛昶使劲搓着他的大粗脑壳子,又挠挠脖子上那颗大火疥子,依然不说话。   林白青再说:“还是说,他明明活着,非说自己死了,明明知道有个女儿,却不肯相认?”   薛昶深深叹了口气。   身在内地,和平之地的人,是不懂得在七八十年代,冷战时期,边疆形势严竣的。   历史又总是在跌宕起伏,在跟人开着令人哭,令人笑,又令人啼笑皆非的玩笑。   就好比在七八十年代,当时的苏维埃联盟是那么的辉煌,那么的强大,让人仰望一眼就要窒息。   可到了九十年代,那么强大的它,却于一夕间轰然解体,垮塌。   但为了应对有可能发生的战争,在边疆的,戌边的军人们曾经投入过的各种武装力量,说来,是普通人听了无法理解,甚至会觉得匪夷所思的。   同理,在当年,在边疆,有一些部队的政策和任务,在现在看来不值一提,甚至荒唐可笑。   但那全是戌边军人们为了国家的安危而做出的努力。   在那些年,是需要军人们拿命去坚守的。   薛昶现在说的话已经是在违反保密条约了,而要不是林白青帮他治好过腿,恰好她丈夫顾培竟然也在参于他所执行的新任务,即使现在冷战已经结束了,即使那些特殊部门早晚都会解密。   但只要它一天未解密,他就一天不能往外说。   摸了半天的脑袋,又咬牙许久,他终于还是说:“这么跟你说吧,我是能联络到他的,我亲口问过他,但他说他的爱人和孩子早就死了!” 第130章 永不解秘   (你要牺牲在这儿呢,咋办,谁帮我找我爹?)   薛昶觉得脖子上那只大火疥子痒的慌, 下意识伸手去捏。   林白青突然伸手,见他伸手来挡,左掌竖而划开,右手已经在他脖子上了, 抓他右手的同时起膝盖, 薛昶还没反应过来呢, 林白青一膝盖顶在他裆.部, 已经转到他身后了, 绞着他的胳膊一个反拧, 哑声说:“我给你酒里配了药的, 治这火疥子,你手怎么那么欠,就非挤它吗, 要不要我把这手给你废了去?”   薛昶一愣:“怪不得我觉得今天的酒喝着苦得慌。”   又说:“你这丫头, 咱们好好说话,你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呢你?”   林白青说:“一般人也不像你, 不爱惜身体,乱喝酒, 手还那么欠,你再挤疥丁就发炎了, 发炎就要发烧,发烧你命都没了!”   薛昶才明白林白青为啥突然要跟他动手了, 忙说:“好好, 我不挤疥子了,行了吧。”   林白青这才松了手, 又说:“实话告诉你吧, 楚青图的妻女并没有死, 他的妻子也还活着,你能联络到他吧,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吧。”   薛昶一听先笑,笑了半天又摆手:“不可能的。”   又说:“小丫头,你记得当年的大逃港吗,一晚上死了很多人的那一回,楚青图的爱人就在里面,关于这些事情,他的档案里就有记载,他自己也跟组织过,组织比你更清楚。”   林白青旋即说:“那你知不知道他的岳母叫什么名字?”   薛昶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姓柳。”   林白青指着夜空说:“叫柳连枝没错吧,他爱人叫沈庆仪对不对。记得你刚来时看到的那栋高楼吗,那就是柳连枝盖的,而沈庆仪也还活着,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喊柳连枝来跟你对质。”   特级档案跟普通的当然不一样。   在特级档案里,楚青图把自己的身份背景,父母妻儿的政治背景全都交待的清清楚楚,因为他是要进保密单位,组织不会惊扰他的家人,但会核实他所提供的每一条信息,以保证准确无误。   之后他的档案就会被封存,也只有特定的,有权限的人才能查阅。   林白青大概推测了一下,估计应该是这样的。   当初楚青图和沈庆仪虽然在边疆发展的很好,但是眼看革命迟迟不结束,沈庆仪又必须回东海市,为了女儿的将来,俩人遂商量好,要偷渡去港城。   那么,妻子走了之后,楚青图肯定特别关心这件事情,也一直在关注着。   而恰好,沈庆仪偷渡的那天晚上,是历史上有名的大逃港事件发生日。   好几百人集结在一起,试图闯关偷渡,结果当天晚上狂风暴雨,再加上边防战士还开了枪,抓捕了一批人,侥幸逃出去的偷渡者也无一幸免,全死了。   这件事当时上了报纸,曾经轰动全国。   之后不久,柳连枝就坐着火车上什河子找女儿去了。   试问,当楚青图听说岳母来了,正在四处找女儿,再看到报纸,他会怎么想。   他肯定会认为妻女已经在偷渡过程中死了。   且不说当他知道妻女就那么没了,他得多悲愤,多崩溃。   既妻女死,他也就没了活下去的目标,正好他又不想见回东海见楚春亭,大概是配合部队领导的要求吧,于是就有了一桩‘见义勇为’事件。   而那件事,推动了边疆当年最大的一次严打,他本人则‘牺牲’掉了。   然后他就进了特殊部门,成为了一名特殊工种的工作人员,一干就是二十年。   说到底还是信息不畅,以及当年的种种政策惹的祸。   而现在,不管楚青图在什么部门工作,不管他的工作有多么特殊,即使他不想见楚春亭那个老爹,也不想见东海市的任何人,但是他总要见沈庆仪的吧!   “沈庆仪去年还曾去过什河子,而且在烈士陵园申请了一块墓地,你要不信,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烈士陵园的办事人员。”林白青再说。   ……   其实就在刚才,顾培跟他讲关于张子强时,也一直在提沈庆仪这几个字。   薛昶当时还纳闷呢,总觉得沈庆仪几个字自己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现在回想起来了,那是特级档案中,楚青图妻子的名字。   ……   薛昶忍不住又伸手去捏疥子,林白青啪的一巴掌,打落了他的手。   要在十年前,他们现在谈论的话题一旦被人听到,是会被定义为苏修或者间谍的,一旦举报上去,他俩都得坐牢。   不过随着苏联解体,冷战结束,苏修和间谍也成了历史。   反而,特殊部门正在陆续解密,当初自愿献身科研的那帮人虽然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要他们有走的意向,单位联络,帮忙安置工作既可。   但也有有家室,父母亲人的,需要跟家人联络,安置回家。   但楚青图不一样。   他的普档上,已经是个死人了。   至于什么原因,薛昶并不知道。   因为那个决策是当年边疆兵团总司令部签署的绝密文件,就薛昶都无法查阅。   而做那个决策时,兵团司令部的领导应该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们最大的敌人会解体收场。   但现在,楚青图的处境就变的非常尴尬了。   苏联解体已经有三年了,各个曾经的保密部门也一直在缩编,裁撤。   可楚青图的安置工作是个麻烦。   那是人迹罕至的大漠深处,渐渐的,曾经的同志们全都被安置出去,到普通的科研单位工作了,继续留在基地搞科研的人也越来越少,唯独楚青图,因为档案关系,上面一直找不到更好的法子来安置他。   但他也不着急,好像也没有走的意愿,依然沉浸于自己的工作中。   颇有一种要与科研基地共存亡,在大漠深处搞科研,搞到天荒地老的意味。   但那是在他自以为妻女已亡,世上再无亲人的情况下。   要是他的妻女还活着,他怎么可能不见她们。   茅厕门口,月明星稀,薛昶想着想着,两只硕大的眼睛里冒出了狼一样的绿光,手指林白青的鼻子:“但是小大夫,你怎么就姓林,而不姓楚呢?”   再双手一拍:“那小闺女是楚青图的外孙女?”   他脱口而出:“可怜你爸爸头发都白了,因为没有亲人,他打算一直呆在基地的,要知道有那么可爱个小闺女,他得多高兴?”   林白青一愣,心说楚青图年龄应该不大吧,竟然头发都白了?   她反而没薛昶的激动,只说:“西屋有电话,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联络人吧?”   沈庆仪马上就要回来了,而且还计划去好什河子买墓地的。   她漂泊半生,记忆全无,却也平静的接受了爱人的死亡。   也以为此生再见不到爱人,俩人唯有泉下才能相见。   但要是她一回来就能见到丈夫呢,那她得多激动,多开心?   这时林白青已经在脑补父母重逢,她和楚楚俩看热闹的画面了。   不过薛昶却浇当头浇了她一盆冷水:“现在还不能。”   林白青一愣,追着反问:“为啥?”   又说:“你不能直接打给他,总可以打给别人吧,让帮忙转告一下也行呀。”   薛昶解释说:“涉及特殊部门,按规定电话是不能交流的,必须当面交接。”   “苏联不都解体了,曾经的特殊部门现在也不算特殊了吧,还要保密?”林白青反问。   薛昶笑了:“小丫头,部队不论到什么时候,都有特殊部门,而涉及特殊军种,就算两个有权限的人,也必须见面交接信息,这是规定,即使我违反规定向我下一级的人员打电话,对方只要没见我的人,是可以不执行我的命令的。”   见林白青急的直瞪眼,又安慰她说:“我知道你着急,这个任务一完成我们就回去,我买机票往回赶。”   “你不是来当烈士的,你要牺牲在这儿呢,咋办,谁帮我找我爹?”林白青反问。   他一来就念叨着要认她做干闺女,还一个劲儿承诺,说自己马上就要当烈士。   现在又满口承诺,说一回去就去找楚青图,林白青信他个鬼。   ……   说来这段缘份也堪称神奇。   而薛昶的心里,其实也特别愧疚的。   他当初是经市局的公安们推荐,才来灵丹堂看的病。   而要不是林白青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烈士子女,他又跟顾培打一架的话,他不会去专门调查楚青图的档案的。   而在查完之后,他还曾借着去基地办事的机会,专门问过楚青图。   当时得到的信息是,楚青图说他的妻女早早就死了,他在外面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所以薛昶一心认定,觉得林白青是在冒充烈士军属。   本来吧,冒充烈士军属是要向上举报,要严查的。   但他因为感激林白青治好了他的痛风,一想沿海做生意也艰难,遂把事情压了下去。   在他想来自己是放了林白青一马,但其实呢,如果他当初认真追查这件事,也许人家父女早就找到彼此了,是因为他,才耽误了整整两年的时间。   他心里特别愧疚,也能理解林白青急迫的,想找到父亲的心情。   但楚青图的情况太特殊了,首先,对外,兵团是宣称他是已经死了的。   他有任何行动,得要向兵团最高领导请示。   而且二十年已过,曾经就楚青图的事情做决策的领导们全退休了,涉及他,新领导还得去请示退了休的老领导们,新领导在没见他的面的情况下,是不可能那么做的。   所以这件事想要弄明白,还非得他回去,亲自去协条,去办不可。   见刚才还气势汹汹,在打自己的小大夫此时仰着脸,一脸希冀。   薛昶弯腰,笑着说:“小大夫,你也太小看我们这些老民警了,要论保命,没人比我们更有经验,主要是咱们要以大局为重,要看值不值得。”   遇上张子强那种悍匪,想要完成任务,就不能以保命为前提。   而以保命为目的,他大概也很难完成任务。   毕竟张子强可是世纪悍匪,林白青上辈子活了五十年,也就遇到那么一个。   说起这个,她也挺唏嘘的,遂又岔开了话题,又:“薛昶同志,楚青图在你们的单位,具体是在做什么工作。”   这就涉及到政策了,薛昶也该回去了,他说:“抱歉,这个我无可奉告。”   林白青追着问:“他年龄不大吧,你怎么说他头发全白了?”   薛昶说:“他进基地的时候头发就是白的呀,那年他才二十五六岁吧,听说是因为他爱人死了的的缘故,他急的一夜白头。”   林白青故意说:“我不信,我觉得肯定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要我猜得不错,他搞的应该是化工相关,他头发白了属于工伤。”   薛昶止步,笑:“你个小丫头,还想从我这儿套话,那你可找错人了。”   又正色说:“小大夫,为了国家安全,也为了特殊工种工作人员的安全,部队有很多工种的番号是‘永不解密’。我要随意泄密,就等于是在害那些把青春默默奉献给特殊行业的英雄们,这是对他们的不敬,你能体谅吧。”   在特殊工种里,如果是搞核能,航天一类的还好。   它们属于各国之间光明正大,良性竞争的范筹,倒没什么。   但在七八十年代,除了航天和核能以外,还有一个类别是生化武器。   就比如M国,在1978年建成了第一家P4实验室,而它,又被称之为是‘魔鬼培养皿’,虽然对,M国一直宣称,说其的P4实验室是在搞医学研究。   但在内部,谁知道他们在研究到底在研究什么?   万一是在研发只针对某个物种的传染病呢?   而当初的苏联,可是把天花、鼠疫和炭疽病传染病病毒装载在核头上的。   一旦发射,就会让某个地区的普通老百姓全经历一遍传染病。   它已经不是战争,而是恐怖主义了。   而为了防止某个国家的生化实验室培育出毁灭性的病毒,对普通人的健康造成危害,联合国对各国的生化实验室有着严格的要求,一旦发现某个国家在进行违禁方面的科研实验,是要处罚的,必要时还有可能引发战争。   不过上有令而下不止。   每个国家在生化研发方面,也都有一些不能拿到明面上的生物实验。   而负责这些实验和科研的工作人员,就隶属‘永不解密’番号。   也是薛昶绝不能往外透露的。   见林白青还要追着自己,他一把揉上她的脑袋,大手将她摁止,上了正房的台阶,进正房去了。   ……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林白青终于确定了爸爸活着的消息,满心欢喜,正欲回房,上完夜大的小青推门进来了。   甫一进门,见正房灯亮着,她问姐姐:“你刚打完坐,出门咋没关灯?”   林白青嘘了一声,说:“有你姐夫的客人呢,小声点。”   小青原来爱八卦是因为太闲了,现在上了好几门课程,一天累的要死,自然八卦不起来,隔窗看到楚楚的地毯,见整屋通铺,还是大朵的花卉,才终于又提起了点兴趣。   脱了鞋子踩上柔软干净的地毯,止不住的哇哇:“姐夫订的这地毯也太漂亮了叭。”又要闹楚楚:“你有没有看过你的地毯呀?”   “我刚哄睡着,快别吵了,洗个澡去睡觉吧。”林白青说着,把妹妹赶走了。   楚楚玩了一整天,累了,此时还在憨睡中。   团上女儿,林白青回想跟薛昶的两次交往,忍不住就亲了女儿一口。   说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说她曾经和薛昶有过一面之缘,可这回,要不是顾培非要给女儿订一块大地毯,要不是今天她心血来潮,抱着楚楚去接毯子,要不是薛昶太臭,楚楚非闹着要闻一闻,以她对薛昶的烦,今天就放他走了,而一旦她放走他,误会还在持续,那么,在普档上已经‘见义勇为’了的楚青图,也许就会在大漠深处永远呆下去。   那么,等到沈庆仪的双人墓地申请下来呢?   他们将会离得不远,却又永远错过?   但因为楚楚需要一块毯子,就因为她对世界有着强烈的探索欲望,她喊住了薛昶,继而,就给她挖到楚青图还活着的消息了。   林白青想立刻就打电话给沈庆仪,告诉她她的丈夫还活着的消息。   再香了女儿一口,她拿过大哥大来,正准备拔号,顾培进来了。   林白青赶忙坐正,问:“薛昶他们呢,要走了?”   顾培是来找车钥匙的,先说:“我得送他们去深海军区。”   又说:“他们这趟来的任务涉及了张子强,军区是考虑到广省公安内部应该有张子强的眼线,才采取的异地办案法,这事要严格保密的,不然他们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咱们必须保密。”   听到丈夫这样说,林白青又忙把大哥大放下了。   她差点忘记了,薛昶是来执行保密任务的,虽然她和沈庆仪是母女,即使说了,沈庆仪也会帮她隐瞒,但万一薛昶执行的任务在某个过程中走漏风声,以致于他真的死在广省了呢。   涉及一个老公安的生命安全,而且她爸只要活着,人还在,就早晚能找到。   林白青暂时忍几天,过几天,等薛昶的任务结束了再跟母亲谈,也赶得上的。   但她实在按捺不住兴奋,赶顾培出门前,就把薛昶刚才跟自己说的事告诉了他。   说来也是巧,从薛昶透露的口风中林白青大概可以猜得到,楚青图不但活着,而且应该是在搞科研,其领域跟顾培还颇有相通之处,因为他搞的,应该也是生物化工类。   而一旦能找到爸爸,且不说能否解密他的番号。   但是,她就将拥有一个在CIBA做监察员的妈妈,一个在兵团基地做生物化工研发的父亲,还有一个做医疗器械研发的外婆,他们虽分工不同,但全在医疗这个大领域内。   顾培听完,直接跟被雷劈过似的:“你爸爸还活着?”   “听薛昶的意思,应该就在兵团,二十年没换过地方。”林白青说。   顾培拿上了钥匙,又换了衣服,此刻正在看女儿,听妻子说了半天,皱眉头了:“我记得楚青图的档案上显示,他读的是文科,历史研究,他是个文科生呀。”   听来是很不可思议,因为爸爸当初是历史图书馆的一个小管理员,是个文科生,但到部队以后,他竟然去研究生化了,那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工种。   不过从楚青图的生平和他的爱好来推断,这又合情合理。   因为他的母亲姜云婉就是一个天赋极好的中医,他自己也拥有超于常人的,敏锐的嗅觉和味觉,而且他自己的爱好,一直是生物化工科。   林白青突然想到啥,翻开书桌台上的笔记本,从中抽出一张卡片来给顾培看。   那是当初楚青图夹在账簿里的借书卡。   而他借的最后两本书,一本是《天花的起源》,一本是《印度史》。   看他当时的借书日期,就更能确定他是在研究生化学科了。   因为借书日期是他‘见义勇为’的前一天,当时恰逢印度爆发有史以来最毒,最严重的天花,世卫组织向全世界发出倡议,要求美苏两国放下成见,支援印度,不过当时也有很多报道猜测,说美苏两国有可能会留存天花样本,作为生物武器来使用,应该就是在那样的背景下,国家需要一批人去研究生物武器及各种疫苗,楚青图才报名加入的。   总之,虽然听来不可思议,但它却是切切实实发生了的。   而现在,只要薛昶一回去,见到楚青图,通知他妻女还活着,只要按规定办妥手续,不但沈庆仪可以见到一个活着的丈夫,林白青也就能再见到爸爸了。   对了,想要做到这一切,得赶紧让薛昶完成任务,回什河子。   林白青于是催丈夫:“快去送人呀,快去!”   ……   顾培此刻在看借书卡,抬头,就看到妻子一双眸子浮的弯弯的,饱满而娇嫩的双唇向上勾起,唇角溢了满满的笑。   “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呀!”她又催说。   男人默了片刻,忽而凑近妻子的脸,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才说:“很好。”   林白青愣了一下:“什么很好?”   “你不是亲自找到了你父亲吗,很好!”顾培笑了一下,才说。   他肤白,气质又文静,如今又当了父亲,一笑,不但眉眼好看,还多了几分原来所没有的慈祥。   大概是因为窒息的童年和有卓言君那样一个歇斯底里的母亲,顾培连笑都没有学会。   在生活中也很少笑。   他也是一个很不擅长表达喜怒哀乐的人。   就好比对楚楚,平常其实蛮严厉的,他的爱只表达在尿布洗的足够干净,以及,会给孩子一个足够舒适的成长环境,此刻,就这种程度的表达,就证明他也足够开心了。   ……   男人走了,林白青当然也就上床睡觉了。   柳连枝那边也挺忙的,所以昨天林白青没打电话,她也忘了问地毯的事。   而她是,每天早晨,等林白青要去上班时,就会带保姆过来接手,照料楚楚。   等到要给孩子喂奶了,再让保姆把楚楚抱到药堂,让林白青抽空给她喂奶。   而因为有外婆帮忙照料,生育这件大事对林白青的影响并不大。   楚楚已经八个月了,对奶水的需求也越来越大,早晨一睁眼就要吃,闭着眼睛咕唧咕唧,把妈妈两边的奶都吃空了还不够,意犹未尽的这边寻一寻,那边闻一闻,还想多吃点儿。   小婴儿嘛,按理六个月就可以添加辅食了。   林白青给小家伙买了米粉,也尝试着蒸鸡蛋糕,打果泥,果汁给她吃。   但楚楚嘴巴可刁了,到目前为止,也就偶尔吃点果泥和紫薯泥,除此之外,别的辅食一概不吃,妈妈一喂就噘小嘴巴,再喂她就该生气了。   眼看自己奶越来越供不上,林白青也只好加大饭量,给小家伙攒奶。   而她自己,在喂奶的这个阶段,也迅速的瘦了下来。   给小家伙喂足了奶,看柳连枝和保姆来了,她就准备去上班了。   而就在今天,在港城,发生了一件非常轰动的事情。   那不,柳连枝一进门就说:“幸好我当初把港城的房子卖了,股票全抛了,港城这种乱法,也不知道到了回归的那一天,得成什么样子。”   “出什么事了,股票大跌,还是房价降了?”林白青笑问。   保姆插嘴说:“你外婆说是首富的儿子被人给绑架了,富人也不好当呀。”   “首富的儿子被绑架了,谁干的?\"林白青问。   柳连枝默了片刻,才说:“就是曾经害了你妈的那个人,张子强。”   话说,有那么一个人,林白青从未谋面,但自她重生以来,因为她生活在东海市,也因为那个人的传奇人生,她的生活就总跟那个人有所交织,就是张子强。   曾经,她刚刚重生时,前夫顾卫国疯了一样在找的,就是张子强的劳力士。   她还借着那批劳力士把顾卫国送进局子里去过。   再后来表落到了她的手里,也几番想上交,却碍于张子强的凶残,就只能把表悄悄藏起来,直到现在,四百块劳力士金表,还在她手里藏着。   而到了后来,她的亲生母亲生沈庆仪二十年的逃亡,也跟张子强有关。   那是连海军部队都忌惮,专门分一个科,要监控的大人物。   于他的生平,上辈子林白青就比较熟悉,这辈子也一直在关注的。   她看了一下日历,说:“就现在吗,他把港城首富的儿子绑了?”   在林白青的记忆里,这件事应该要到两年后才会发生。   她又说:“只要没上新闻,应该就是谣传吧。”   这件事确实没有上新闻。   但柳连枝有朋友在港城,而在港城,它是昨天晚上发生的,据说张子强跟警方还展开了枪战。   而现在,首富之子已经被他绑了,事情具体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不过这件事对港城经济的影响特别大。   据说今天股市一开盘就是大跌,而港城楼市,也在经历了这件事情后,由大涨转为了大跌。   股市和楼市可是目前港城的经济大动脉,也影响着千千万万的人。   曾经赚的盆满钵满的那帮人,大多都资金琏有问题。   而当楼市和股市大跌,他们就会从身家千万,一夜之间变成负债累累的。   当然了,一个个的,也就该排队跳天台了。   专门说起这件事,柳连枝虽然也挺揪心的,但同时她也无比的庆幸。   因为她曾经是卖了沈家大宅去的港城,当时那么大的宅子,她才卖了九万块,揣着九万块上港城,她用炒股和买楼的方式,在港城股市和楼市双飞的年代赚了七八百万,如果不是找到孙女,她很可能会卖掉东海制药的股份,整体搬到港城去,那现在的她,就会赔的血本无归。   但就因为找到了孙女,她撤了港城的资,回到东海把它盖成了楼。   而现在,港城的股民们在排队上天台,东海市的房价却跃跃欲试,在抬头。   去年商品房一个平米才八百元,今年已经飚涨到两千了。   市里的地皮,也从一亩12万飚涨到了40万。   而唯一拿到12万一亩地的人也只有柳连枝了,在城市中心,她是用白菜价拿到的。   她这一生受了无法言说的磨难,可她所获得的机遇,也是常人所想象不到的。   但她所有的苦难皆来自时代,她所有的机遇,却皆来自她的孙女。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孙女手里要来小楚楚,柳连枝笑着说:“青青快去上班吧,孩子我带着就好。”   外婆年龄很大了,现在的楚楚力气太大,体重也重,她已经不适合抱了,正好西屋还没有家具,林白青把女儿放到地毯上,让她自己滚着趴着玩儿去,又跟外婆聊了几句,帮她捉了把脉,做了个面诊,这才从家里出来。   还没到诊所,她远远就看到沿途或者带着小马扎,或者站着,坐着的病人了。   小青比她到的早,正在搞卫生,往外挂号牌。   她也是好玩,发明了一个水杯排队法,人们不需要站着去排队,只需要把自己的水杯啦,饭缸子啦,各种物品放到台阶上,沿路放下去,病人和家属们带着马扎子坐在巷子里,到了谁的物品,谁拿起来上前挂号,大家都不累,因为都盯着自己的物品嘛,也很少有插队的事情发生。   此时林白青经过,照例要扫视一遍,看有没有问题比较严重的病人,有的话就会跟小青打声招呼,让她提前喊进去。   而长此以往,经常来的病人也习惯了,一看林白青来了,一个个喊着大夫好,先尽可能把脸给她看,当然,谁都不希望被她点名,提前喊进去。   灵丹堂诊所这就算是经营在一个有条不紊的正轨里了,没什么可操心的。   但一个张子强却把林白青给搞的不上不下的。   她想不通的是,上辈子要到96年发生的事情,这辈子怎么就提前发生了?   还有,薛昶和那俩军人,说是为了张子强而来的我,那他们是不是要去港城。   那么,等他们到了港城,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要知道,张子强不但有枪,还有炸.弹。   在上辈子,林白青从新闻里看过,据说他是绑着浑身炸.弹去的首富家,勒索到了十个亿,而更夸张的是,他虽然在回归后被抓捕,绳之以法了,但那十个亿,加上他之前在港城犯事所积攒的财富,加起来整整二十亿,却被他妻子带出了港城,从此连人带钱消失不见,彻底凭空消失了。   二十亿港币在如今,是要值八十亿人民币的。   它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为了它,张子强也是拼上了性命的。   那薛昶此行必定凶多吉少吧。   虽然即使薛昶牺牲了,只要楚青图活着,又是在建设兵团,别人一样可以帮她找到爸爸。   但薛昶其人,一副厅级的老干部,出门办案住的是八毛钱的招待所,洗的是五分钱的公共澡堂,听说烈士子女干不良职业,二话不说,上手就是教训,也算一条坦坦荡荡,顶天立地的汉子了。   现在,明知道他会有危险,却眼睁睁的看着,林白青实在做不到。   但她想帮薛昶,又不知道该怎么帮,这一天就都心不在焉的。   中午她连着给顾培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想问问情况。   但顾培好像自去了深海之后就一直没回单位,电话也没能打通。   而关于张子强绑架首富之子的消息,到了晚上,大部分东海人都知道了,电视也报道了。   林白青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事件会提前发生了。   其实说来,这事跟她也有点关系。   是因为那四百块劳力士金表,直到现在,还好好藏在她这儿,张子强一直没有找到。   金表换不成钱,他依然等于白忙活了一场,就准备提前干大事了。   而据电视报道,目前首富正在筹钱,赎金也跟上辈子林白青经历过的也一模一样,十个亿。   这时林白青依然不知道薛昶,一个来自边疆的老公安在这件事情里准备做什么。   她心里总归放心不下,傍晚下了班,就准备问外婆借她的车,亲自去趟深海看看情况。   不过她才从诊所后门出来,就见不知何时顾培已经回来了,跟薛昶俩坐在他那辆老军车里,车就停在灵丹堂的后铁门处,俩人面色凝重,正在小声聊着什么。   ……   作者有话说:   嗷呜~现在作者去给昨天留言的亲亲们发红包咩。 第131章 劳力士   (在顾卫国家的地窖里!)   远远一看, 林白青就知道他俩是在聊张子强,因为薛昶的口形就在说张子强。   顾培双手抱臂,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拒绝什么。   而薛昶唾沫横飞, 口若悬河, 应该是在说服顾培。   此时别的大夫还没下班, 看病的人已经全走完了, 后院没有人。   林白青又从诊堂进去, 转到后院铁门处, 想听听他俩到底在聊些啥。   车是靠墙停着的, 那边的玻璃没开,但顾培这边的开着。   俩人皆看到她从诊堂里出来,但林白青朝着药房去了, 俩人也就没关窗户。   她假装往药房去, 开门之后却弯腰,悄悄绕到了墙边, 隔墙听着。   刚走近,就听顾培说:“就算你有两个狙击手配合, 还都是神枪手,但万一你没认准人, 跟错船了呢,伤及无辜了呢。而我岳母是个普通人, 也只在二十年前见过张子强, 她人在M国,不可能回来配合你的任务, 我建议你不要冲动。”   薛昶问:“既然你岳母没见过, 你爱人, 小大夫呢,她有没有见过张子强,我能不能带她上船,让她帮我去指认人?”   顾培有点生气了:“薛昶同志,那是整整20个亿的现金,你的任务是拿回它。至于张子强,既然军区领导都没有计划除掉,你就不要冒险了。”   “我知道。20亿的现金,不但有张子强勒索来的赎金,还有一大堆来源不明的黑钱,要光明正大的出海,港城警方跟瞎了一样,不闻不问,非要逼着我们大陆警方出手,但那个张子强这回我非除掉不可。”薛昶又说。   顾培语气冷冷,反问:“如果你除不掉张子强,还拿不回二十个亿呢,你死了一了百了,二十亿就任由它流向海外?”   “所以我需要你在我身上装填定位器和□□炸药,以做后手。”薛昶又说。   见顾培在瞪自己,他又说:“我做了金属关节,它正好可以做为□□,而且我带来的炸.药就是针对人体而研发的,非常稳定,不会乱爆的,再说了,我也不一定会用,也许我们在拿钱时就能除掉张子强。”   ……   听到这儿,林白青大概明白薛昶这趟要执行的任务是什么了。   话说,港城首富之子被张子强绑架了。   首富有两条路可走,要嘛交赎金赎人,要嘛报案,让警方帮忙找孩子。   大概是担心儿子的生命安全,首富在儿子被绑架后并没有选择报案。   而是,先给了张子强几千万做保证金,然后用三天的时间筹集了十个亿的现金,并备了船只,让张子强带着钱大摇大摆,离开了港城。   在上辈子,因为首富没有报案,所以警方也就没有追究,任由张子强大摇大摆,载着十个亿的现金从港城离开了。   但到将来,二十年后,据他出狱的小弟回忆,当时船上不仅有从首富家勒索来的十个亿,还有原来张子强劫运钞车劫来的一个多亿,另外有八个多亿的,不知名的黑钱,那是港城警署一帮黑白通吃的大佬们多年来攒下来的巨额身家。   借着这次绑架案,它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公然离开了港城。   至于钱最终去了哪里,据他小弟透露,应该是tai国。   虽然到了1997年张子强就被捕了,但那二十个亿却再也没找到。   而如今这桩绑架案,明面上是绑架,但其本质,则是眼看港城回归,警署,司法等部门那帮黑白通吃的大佬们坐不住了,要把贪来的赃款从港城转出去。   他们自己要运钞出境,当然就不但不会动张子强,还会帮忙配合。   港城回归在即,楼市股市全盘跳水,绑架案频发,就会造成一大批富人因为恐惧而带着钱逃离港城,那到了97年,国家接手的,将会是一个怎样的港城?   海军部队应该是想扼制这种混乱现状,所以要截留那二十亿,以震慑全港。   ……   话说,林白青上辈子从来没跟部队接触过,当然也不知道港城在回归之前,还曾有过那么多的惊心动魄。直到这辈子嫁给了顾培,又找到沈庆仪,才知道在1997之前,海军部队盯着一水之隔的港城,曾经为了它多么惮惊竭虑过。   二十亿港币,要兑换成人民币,将是整整八十亿。   而八十个亿,都够海军部队一年的军费了。   那么一大笔钱,要能截留下来当然好,再好不过了。它不但能重挫港城军警两界那帮大佬们的锐气,也会震慑张子强,让他不要那么疯狂。   而按目前的情形来看,林白青觉得上辈子,薛昶应该也执行过这个任务。   不过照她的回忆里的情形,他这次任务应该没能完成。   要不然,就算他除不掉张子强,只要能追回二十亿,将来的张子强也不会那么嚣张的,但在上辈子,在97年前,张子强还绑架了港城第二大富豪,勒索了六个亿呢,借着那次绑架案,他应该又弄出去了不少钱。   好好一个国际大都市,在回归之前,被张子强以一已之力搅的元气大伤。   ……   林白青继续听着,就听顾培又说:“薛昶同志,只有恐怖分子才会搞人体炸.弹,我只是个普通的医生,不是恐怖分子,所以抱歉,我帮不了你。”   薛昶着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呀,这炸.弹就是咱们的秘密部门研发的,还有,你不是说你岳母被张子强害的逃亡了整整二十年嘛,你就不想做点什么?”   手拍大腿,他嚎了起来:“杀了他呀,弄死他呀,咱们来个快意恩仇!”   顾培是个理性,理智的人,不讲快意恩仇那一套,还特别反感薛昶这种冲动和鲁莽,皱眉半天,他忽而说:“薛昶同志,这只是个任务,你也只需要完成任务即可,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想拼命?”又问:“你是不是什么心事?”   林白青不在车里,自然不知道车里的情况。   而在车里,随着顾培问完话,薛昶突然大手捂上眼睛,未语,但整个人哽噎了起来,哽噎了半天,又压着嗓门,跟只哀兽似的,于喉咙里哀嚎着。   顾培给他这突然的崩溃吓到了,问:“薛昶同志,你怎么啦?”   薛昶竭力抑制着激动,好半天才哑声说:“边防缉毒任务比较重,我下手也比较狠,我爱人和我闺女……我闺女,那时才16岁,被他们给全弄死了。”   顾培说:“毒贩子把你女儿,妻子给杀害了?”   薛昶点了点头,又平静的说:“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那帮人也已经整体逃到港城,投奔张子强了。我上次来东海就是查他们的,现在既然有机会,我当然要一举除掉他们,所有人!”   顾培明白了,薛昶之所以不惜违规在体内安装定时器,炸.药也要杀了张子强,是因为害死他妻女的毒贩子,如今就在张子强的手下。   虽然他们能称一声同志,但只是因为任务原因而接触的,相互之间并不了解。   而且就算知道了,了解了,听起来薛昶所经历的事情确实足够叫人悲愤。   但涉及医生的原则,顾培是不会动摇的。   所以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络一个心理医生治疗你的心理创伤,但任务的事,我建议你以大局为重,不要因为想拼命就坏了大事。”   说完,他把车钥匙放到车上,对说:“车你可以开回深海军区,等用完了,喊个人给我开回来就行,那么,咱们再见吧!”   顾培下车了,薛昶默了会儿,从绿书包里翻出个什么东西,也追下车了。   后院的铁门是从外面锁上的,但车就堵在铁门上,绿书包又在驾驶座上,林白青一探手就给够过来了。   打开绿书包,里面有一大沓照片,应该全是港澳情报科的人悄悄跟踪,拍摄的全是张子强团伙,有他们跟警署警察见面的,还有他们上茶楼吃饭的,或者凑一块儿开小会,内部打架的,而其中有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在每一张照片上,他都会跟在张子强的身边,而那个人,林白青见过,还交过手。   所以那个人林白青是认识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A4纸文档,打印稿。   标题是,《□□炸.药在人体内部各个位置的稳定性实验报告》。   再看作者,林白青嗓门猛然一紧,因为它赫赫然写着:02号实验员楚青图。   她爸,□□炸. 药,人体内部的稳定性?   这是林白青第一次触摸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却被吓的毛骨耸然。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薛昶说她爸是提都不能提的人了。   她爸爸研究的这个领域,看起来确实够吓人的。   薛昶去追顾培了,俩人交涉了片刻,被顾培甩开,不得已只好折了回来,林白青也赶忙把所有东西塞进他的绿书包里,把书包又扔了回去,躲到了墙后面。   她脚步轻,薛昶的注意力又全在顾培身上,所以并没有发现她。   薛昶上车后收回了绿书包,在继续哀声叹气着。   林白青则蹑手蹑脚回到前堂,从前门回家了。   ……   柳连枝一白天都在老宅里帮忙照料楚楚,不过她当然不用做什么,喂奶换尿布,陪孩子玩的皆是保姆,她依旧忙自己的,只要盯着保姆就成。   而等顾培夫妻回家,她和保姆就会离开,回自己家去。   顾培先一步到家,楚楚闷闷不乐的,撇着小嘴巴在她宽敞舒适的大地毯上爬来爬去,看到爸爸进来也不甚高兴,反而别过了小脑袋,只给爸爸个屁股看。   顾培也坐到了地毯上,默默看着女儿的小屁屁,收拾着地毯上凌乱扔着的玩具。有他的曼达洛人,还有帝国风暴兵,现在全成了楚楚的玩具,她想砸就砸,想拆就拆,顾培早晨走的时候都是好好的,等他回来,就被楚楚大卸八块了。   顾培也已经习惯了,晚上一回家,先默默安玩具。   突然,小丫头猛然转身,手脚并用,青蛙一样蹦蹦哒哒朝着门口爬去,饶是顾培有准备,但她仿佛心里早有所料,在爸爸要抓时停了一下,可就在爸爸以为她不动了时,突然手脚并用,窜上门槛,小屁股一扭,已经爬到外面了。   外面是青石台阶,是很脏的,也是顾培绝不允许女儿爬的。   但小丫头哪懂啥叫个脏,在青石台阶上爬来爬去,看到妈妈从院外进来,咧开嘴巴呀呀了半天,突然喊:“mua……妈!”   林白青快跑两步把闺女抱了起来:“再叫一声?”   “mua……妈妈妈妈!”小家伙连迭声儿,喊着说。   林白青在女儿肉嘟嘟的小面颊上香了两口,笑着说:“喊爸爸。”   楚楚看了眼爸爸,却嘟起了小嘴儿,显然,她不是不会,而是不想喊。   很奇怪的,爸爸在她身上付出的可比妈妈多多了。   而且林白青能确定的是,顾培疼女儿,是真当成眼珠子疼的。   但楚楚的眼睛里似乎永远只有她。   小家伙已经饿的不行了,闻到妈妈身上的奶香味儿,奶瘾冲头,脑袋止不住的晃,眼泪止不住的流,小脑瓜子往妈妈胸前抵着,要先解奶瘾。   看到奶了,小狼崽子一叨,再一吸,妈妈给疼的咬牙闷哼。   柳连枝在顾培回来之后就走了,小青去上夜大了,此时家里就夫妻俩。   林白青直觉,自己应该能帮薛昶一些忙,正好顾培又是知道海军部队的计划的,她遂直接问了:“海军部队打算截留张子强的赎金吧,具体要怎么截留?”   顾培刚才看到妻子从药堂里出来,也知道她对张子强比较感兴趣,估计他刚才跟薛昶说的话她全听到了,而且薛昶刚才还游说他,想让林白青出马。   他遂也不隐瞒,索性直说了:“张子强在拿到赎金后会乘坐游艇到公海,目前我们得到的情报是,届时还会有两艘一模一样的游艇跟他汇合,之后钱转移到其中一艘游艇上,海军部队会把那艘游艇劫回来,以保那些黑钱不外流。但薛昶有点意气用事了,他觉得这样不够,他还想一举端掉张子强团伙。”   林白青默了会儿,小声问:“就不能扔个炸.药包,把另外两艘游艇全炸了?”   顾培用看薛昶的眼神看了妻子片刻,才说:“首先,海军部队是军人,不是恐怖分子,不能在公海随意开枪开火,再,你记得咱们的线人董必超吧,就是董佳倩的父亲,为了锁定钱最终会在哪一艘游艇上,他作为卧底也出海了,而他要乘坐的一艘游艇,是载有黑钱的,最终会回港城,要两艘全炸,他也得死!”   是林白青想的太天真了。   要知道,张子强看起来是个无脑的悍匪。   但他的幕后,是一帮黑白通吃,狡猾无比的警署与司法界的大佬们。   就好比这次绑架案,虽然首富没有报案,但人家还是准备了三艘游艇,一艘上是钱,一艘上是张子强,而另外一艘上,则是警署大佬们的马仔。   那其中就有海军部队的线人。   在这种情况下,部队非是恐怖分子,是不可能连已方的卧底一起炸掉的。   能把二十亿劫回来,不让它流落海外,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女儿正在汩汩吃奶,摸上女儿的面庞,林白青默了半天,忽而抬眸,笑问丈夫:“如果有人能确定张子强在哪艘船上,咱们能不能直接把船炸了?”   顾培其实也考虑过这件事的,他说:“首先,部队不可能同意在薛昶体内装填炸.弹的,再,届时薛昶等人是要以送补给油为借口接近游艇,上船之后,因为运钞的游艇上人比较少,所以准备劫持它,而他们上船之前对方要搜身的,一旦被查到外置炸.药,他们很可能当时就会被击毙,到那时,他们连张子强的面都没见到就会被击毙,那将是无谓的牺牲。”   他以为林白青跟薛昶一样,急于让张子强伏法,只是因为沈庆仪。   而且张子强早晚会被抓,再狂,顶多也就狂到1997。   所以他又劝妻子:“如果真能击毙他,海军部队肯定会击毙他,但现在是,我们只有一艘小渔船,顶多核载四人,而且对方所有人全程蒙面,在分开时,我们将无法锁定张子强在哪艘船上,就更甭提炸他了。”   林白青紧追着问:“如果有人能锁定他在哪艘船上呢?”   顾培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妙,没说话,目光紧紧的,只是盯着妻子在看。   林白青依旧在笑,从兜里摸出张照片来放到了顾培面前。   这是她从薛昶那儿拿来的,张子强团伙的合影,照片上总共四个人,应该都是他的心腹,而其中,走在他身后的,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只露了半个脑袋。   见妻子一个劲儿直笑,却不说话,顾培愈发觉得不妙了。   继而,他就听妻子说:“这应该是张子强团伙的二号人物吧,一个智囊类型的人物,张子强上哪艘船,他也会上,对不对?”   顾培接过照片看了看,明白了:“你见过他?”   林白青跟张子强素未谋面,按理,这辈子应该也不可能谋面的。   但她跟其人,却有着扯不开的缘份,而这,得益于她的中医身份。   话说曾经,林白青接诊了一个怀有无脑胎儿的女患者,她的名字叫樊绮梦,她当时为了让林白青帮忙保孩子,还曾带人威胁过她。   林白青无奈之下,招来了东海市局所有的公安,才摆脱了樊绮梦的纠缠。   而在樊绮梦来就诊时,带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那人一来就跟林白青交上手了,还被她暴揍了一顿,而他,恰是照片中,一直跟着张子强的人。   樊绮梦是张子强的情妇,而照片中的这个人,应该是樊绮梦的堂哥,他功夫不行,但为人很聪明,虽然只打过一次交道,但林白青试出来了,他的脑子比拳脚好用,而且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还在混道,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是一个智囊。   别的手下可能会跟张子强分开,但是,他的智囊,参谋,军师,狗头师爷一类的人物,是肯定会全程跟着他的。   而最妙的是,这人左腿略有些瘸,他是一种体态问题,是掩饰不了的,林白青只要再见面,肯定能看出来。   而且几乎每个人的体味都是不一样的,林白青特别擅长闻人的体味儿,她记得对方身上那股复杂的体味,只要见了面,不用他说话,林白青就能闻得出来。   聊了这半天,顾培可算明白妻子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你也想上船,通过锁定这个二号人物来锁定张子强会上哪艘游艇,继而让海军部队炸了它?”他先说。   这时楚楚终于吃饱了,心满意足的舔舔嘴巴,还想玩会儿她的粮袋的。   但爸爸也一直瞅着呢,只等她吃饱,立刻把她抱过去拍嗝儿了。   而楚楚为什么不喜欢爸爸,就是因为他总是这样,将她从妈妈的怀抱里抢走。   给女儿拍着嗝,顾培否定了妻子的想法:“不行,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   他只是个普通的军医,不是公安,也只会执行组织分派下来的任务,对于抓捕罪犯没有薛昶那种狂热劲儿,也挺不理解妻子的,毕竟她还在哺乳期,还有女儿,她是不能冒险的。可刚才的薛昶疯狂到想往体内植人体炸.弹就够叫顾培觉得不可思议了,但现在,他的媳妇儿野心勃勃,竟然也想上船。   涉及妻子的身命安全,顾培当然一口回绝。   林白青正在想该怎么劝服丈夫,却听外面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来:“乔引娣,我就不该听你的,一把唆哈,现在可好,欠那么多债,你说怎么办?”   顾培跟妻子对视,那是顾卫国的声音,几年不曾见过,他竟然回来了?   而且他在骂乔引娣的话,难不成俩人已经结婚了。   此等热闹自然是要凑一下的。   顾培抱着女儿,还在拍着嗝儿,先一步出去了,林白青也紧随其后。   这两年顾培将整个院子用水泥重新砌了一遍,台阶,院墙都整体翻修了一遍,唯独跟顾卫国家相邻的那截子矮墙,因为他不同意让动,就一直放着。   因为墙矮,俩家子属于一踮脚就能看到彼此的。   这几年因为炒股而过得风光,顾卫国偶尔回来,总喜欢隔墙显摆一下自己。   但这回听他跟乔引娣吵架的语气,应该是被股市套牢了,当然也没心情显摆自己了,此刻还在骂乔引娣:“他妈的,从当初被你唆使着偷金表到现在,我除了倒霉就是倒霉,不停的倒霉,偏偏我还甩不掉你。”   乔引娣正在给个一岁多的男孩儿喂饼干吃,听到金表二字,连忙说:“卫国,小声点,张子强一直没找到表,还在四处找呢,你提金表,你不想活啦。”   说起金表,林白青隔墙插话了:“你俩说的啥金表呀,不会是张子强的金表吧?”   顾卫国和乔引娣一愣,同时转身,看到林白青在墙沿上,顾卫国讪笑着说:“小婶你可别乱说,什么张子强的金表,我们没听说过。”   “不会吧,前几年报纸上报道过的,张子强的金表一块市值18万,我好像记得卫国你原来半夜出门找过表的,该不会那些表你藏着吧?”林白青又说。   乔引娣一听也是面色煞白,忙说:“小林大夫,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张子强啥人物,咱啥人物,您这样乱说,要被人听去,我们还活不活了?”   又摇孩子的小手臂:“叫小奶奶。”   这个男孩儿上辈子林白青见过,就是顾卫国和乔引娣生的老大。   才一岁多,还不会喊人,孩子倒是挺乖巧的。   林白青隔墙笑问:“你们结婚应该很久了吧,孩子都这么大了?”   乔引娣有点尴尬,搡了顾卫国一把,说:“小林大夫问你话呢。”   见他目光直勾勾望着顾培怀里那个肌肤雪白,眼儿大大,粉丢丢的糯团子,也很惊讶,因为顾培和林白青的相貌已经是人中翘楚了,而那小女孩儿,她挑了父母的优势来长,小小一点人儿,皮肤白的跟牛奶似的,圆圆的小鼻头透着俏皮,一双眸子清澈见底,不过她瞧着并不乖,眼神比乔引娣儿子的还要凶点。   顾卫国看看林白青,再看看那个小女孩儿,虽然表面很平静,还在笑,但他的脑子在此刻欲要炸掉,因为在他做的,那个跟林白青结婚了的梦里,林白青是不孕不育的,反而,他在外面生了好几个孩子。   那个梦时灵时不灵的,顾卫国也就没在意过了。   但乔引娣生的儿子在他梦里是出现过的,这证明梦有迹可寻,也是因为在梦里乔引娣颇有些小聪明,这几年从找金表到炒股,顾卫国一直带着她。   虽然俩人没结婚,但同居,又生了孩子,就算是夫妻了。   可在他梦里没有生育的林白青,怎么会跟顾培生那么可爱一个小女儿的?   一看孩子就是林白青的,因为她比之原来丰盈了不少,一看就在哺乳期。   顾卫国特别惊讶,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想就孩子的事多问几句,但这时林白青又说:“我不会往外说的,你们要有表就卖我一块吧,我挺想要块金表的。”   她要再不提金表还好,说起金表,顾卫国突然起脚,先踹了乔引娣一脚,紧接着就把她拖进了屋子里,压低了嗓门吼问:“金表呢,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乔引娣一边嘘嘘,示意顾卫国小声点,又苦着脸说:“表张子强拿走了呀。”   当初林白青偷表时,屋子里只有乔引娣一个人,而且她还私藏了五块,直到现在还在顾卫国手里,曾经炒股能赚钱的时候,他顾不上追究金表,但张子强仿佛是个逃不开的魔咒,就在昨天,他绑架了首富之子,股市今天一开盘就大跳水,顾卫国可是借债炒股,不但赔光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他就又想起那些金表了,他说:“你放屁,张子强如果真拿到表了,怎么可能直到现在还在四处的表,那些表一块已经涨到二十万了,乔引娣,你要再不把表交出来,老子早晚弄死你!”   乔引娣可真是欲哭无泪,抽泣着说:“天地良心,要不我再死给你看?”   “你死有个屁用,整整四百块表,砍半都能卖四千万,就是从你手里丢的,你要不交出来,老子早晚弄死你!”顾卫国压抑着嘶吼说。   毕竟一家人,他也没礅防着顾培夫妻,所以他们虽然在屋子里吵架,但顾培夫妻是能听得见的。   林白青本来还在想,该怎么跟顾培说金表的事,没想到今天顾卫国会吵出金表来,她为了游说顾培让她上船,也就不瞒着了。   拉着顾培往回走了走,她踩了踩地面,说:“金表就在这儿。”   顾培一愣,但旋即醒悟过来了,哑声说:“你放的?”又说:“卫国家的地窖?”   一个只有林白青自己知道的秘密,她已经藏了好几年了,此时说出来,自己的心都怦怦乱跳。   是的,四百块劳力士金表,就在顾卫国家的地窖里。   而说来也是可笑。   顾培一直试图跟顾卫国商议,要填了地窖,重新砌墙,让两家人彻底隔开来。   但顾卫国这几年因为赚了钱,也为了显摆自己的阔气,还为了争那一亩三分地,死活不同意填,所以塌了的地窖就一直那么歪着。   在表丢了之后,他曾经把灵丹堂,顾家老宅全翻了一通,但没有找到表。   于是就一直在怀疑,是乔引娣私藏了表。   但他却从来没有多看过一眼那个塌陷了的地窖。   他把它当成个恶心顾培的玩艺儿,就任它塌陷着,眼看墙都要垮了,不管,就那么故意放着。   那四百块金表就在他家的地窖里,安安生生的,已经躺了快三年了。   普通人跟张子强没什么干涉,但拿了他的表的人可就不一样了。   海军部队忌惮他在广省公安系统的势力,都要从边疆调公安来剿他。   试问,一旦他不死,被他发现表在林白青手里呢?   会不会来追表,要追表,会不会砍了她的手。   而林白青还有一个必须要张子强死的原因,就是她重生以来最重要的事,中医事业。   ……   顾培怕顾卫国听见,拉着妻子回了房,又刻意坐在门口位置,始终盯着外面,才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林白青得跟顾培算一笔账,她说:“没有人知道我拿了多少块劳力士,别的我可以上交国家,但我想留下四十块,一块卖十万,我就能有四百万块,而要有四百万,我就不需要外资的投资,也能够招聘人材,建设中医实验室,做国际专利组织需要的各种实验了。有实验数据,从电疗针灸到各种中成药,我也就可以申请国际专利了,但如果没有,我就只能引进外资,可中医是国粹,是国医,如果从我手里分了股权给外资,那我就是中医的罪人了。”   见顾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她又说:“你也不需要做什么的,只需要跟军区协调一下,让我上船去协助薛昶就可以了,成吗?”   “所以你想上船,想协助公安杀掉张子强,只是因为你想筹集资金建实验室,所以不得不出手表,又怕张子强不除,会惹来麻烦。”顾培说。   是的,这恰是林白青一个普普通通的,经营着一家小诊所的小大夫不得不除掉张子强的原因。   为了她的中医事业,外婆柳连枝倾尽了积蓄,但也只够盖一栋楼,她就花光积蓄了。   楚春亭倒是有古玩,但那些东西大多是文物,在国内有价无市,要拿到苏富比拍卖行,国际卖家才能抬高价格,可在他那种老爷子的原则里,文物是不能往外卖的。   而如果引进外资,林白青就必须出让股权,但把中医的股权给外资,不说中医届的同仁,她师父顾明第一个不答应,他在天有灵,会生气的。   因为中医是国粹,是国人的传承,出让股权给外国人,说难听点就是汉奸行为。   可桥本制业已经在M国展开电疗针灸的临床实验了。   还是跟M国军方合作,它会迅速取得大量的实验数据,用以申请专利。   在这种情况下,林白青再不加快脚步,跟上辈子似的,中医的国际市场,就依然会被ri本和han国瓜分。   ……   见丈夫依然轻轻拍着孩子,却不语,林白青摇着女儿的手,打起了亲情牌,她说:“我水性很好的,要有不对,我为了楚楚也不可能拼命的,我即使跳船,也肯定会游回来的。”   “那是公海。”顾培提醒说。   能从公海游回来,她想的也太天真了。   “赌一把嘛,万一可以呢?”林白青松开女儿的手,抓上了丈夫的手。   这男人皮肤白,因为保养得宜,气色也特别好,不但生得好看,而且是一种健康,阳光的好看。   而他要是生气了,肤色就会变成象牙似的,没有血色的白,整个人就会显得阴郁,沉戾。   此刻他的脸色就成了象牙白,目光望着门外,只从面部看不出喜怒来。   林白青也不知道丈夫会不会答应,就一直在摇他的手。   楚楚也感觉向来总是心平气和,很温柔的爸爸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还不懂得什么叫生气,也不懂什么叫危险,但小婴儿天生就是会逗人的。   平常她对爸爸爱搭不理,可要爸爸生气了,她也是会哄的。   八.九个月的孩子,会喊妈妈就已经很不错了,但她努力了半天,终于喊出了:“pa……pa!”   又用她的小手手去摸爸爸的脸,再喊:“pa……pa!” 第132章 神秘人   (就是楚青图)   见爸爸不应声, 楚楚奶声奶气,卖了好大力气,再喊:“pa……爸。”   结果爸爸还是不理她,小丫头伤心了, 张大嘴巴哇的一声, 眼泪与鼻涕齐飞, 朝着妈妈要抱抱, 嘴里嘟嘟囔囔:“mumumu……mua!”   林白青团过女儿, 摘了她的奶巾子替她擦着眼泪, 柔声说:“爸爸听见楚楚喊爸爸啦, 他特别开心,但这会儿他有点忙,等会儿他就会哄你的。”   楚楚再看一眼, 见爸爸还是不看自己, 也不看妈妈,伤心的泪眼婆娑, 而每当这时候,她因为没有用过安抚奶嘴, 就想啃啃妈妈的奶,找点安慰。   林白青两辈子才得来一个孩子, 比较溺爱,孩子有求必应, 女儿小嘴巴凑过来, 她就下意识要撩衣服。   但顾培有原则,他制止了她:“楚楚现在不饿, 不要给她养成玩奶的习惯。”   抱过孩子到电话旁, 他又沉默了许久, 抓起妆台上的电话。   见他拔的是陆参谋长的电话号码,林白青就去厨房收拾饭菜了。   而等她把饭菜收拾好,他的电话也恰好打完了。   今天的饭是保姆做的,柳连枝定的菜,全是林白青喜欢的饭菜,蒜茸粉丝扇贝,蚝烙,苦瓜排骨汤,还有一大盆煲仔饭。   奶孩子的人易饿易渴,林白青端起苦瓜汤来就喝了一气,放下汤盅,就见楚楚望着她,正在舔舌头。   话说,楚楚是拒绝吃辅食的,米粉和粥,果泥统统不吃。   但她竟然想喝汤的吗?   林白青于是舀了一小勺给她尝尝。   这清淡又微苦的味道,一般人不会喜欢的,她估计小孩子也不会喜欢。   但楚楚一尝,抿抿小嘴巴,又舔舔舌头,意思是她还想吃。   而随着孩子伸舌头,林白青发现了,保姆大概水喂少了,孩子舌苔很重,她上火了,而人要上了火,可不得喝苦瓜汤?   不愧是老中医的女儿,这小丫头还挺有点中医觉悟的。   林白青连着喂了几勺子,小家伙大约是喝够了,抿起嘴巴,不肯再喝了。   看丈夫放下了电话,她先跟丈夫报喜:“楚楚吃辅食了,刚喝了好多苦瓜汤。”   又问:“陆参谋长怎么说的,会考虑我的提议吗?”   家里换了新沙发,孩子爬行期嘛,为了保证孩子玩的空间足够宽敞,饭就摆在茶几上,茶几也被放在角落里,凳子也取了。   顾培要吃饭都是席地而坐,此时坐地上望着女儿,他说:“再叫一声爸爸。”   楚楚刚才叫了他没答应,当然不开心,不但不叫,手脚并用,嗖嗖跟爬远了。   顾培回过头来,说:“陆参谋长答应了,时间比较急,明晚就登船。”   有那么一个机会,能控制港城第一大悍匪,作乱分子,海军部队求之不得。   不仅仅是答应,而是,他们热烈欢迎林白青的加入。   “明天晚上下班时间吧,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去,应该后天一早就能回来,楚楚这儿,你跟小青安排好,咱们要在外面过夜的。”顾培又说。   林白青愣了一下,才问:“你也要去,咱们俩都走,撇下楚楚一个人?”   当人们还没有生孩子的时候,对孩子的想象除了乖巧可爱,是无法更具体的,而当有了孩子之后,就会发现,亲情的羁绊,孩子的可爱并非单纯的外表,而在于她的性格,她的喜怒哀乐,和她对大人毫无保留的爱。   就好比楚楚,才豆大丁点小人儿,虽然懵懵懂懂,但妈妈的一举一动,一句话都会牵动她的情绪,随着妈妈一问,她也蓦的转头,目光直勾勾,望着爸爸。   顾培一伸手,小家伙屁颠屁颠爬过来了,奶声奶气,口水四溅:“papa!”   “爸……爸。”顾培教耐心说。   小家伙憋了半天,喊:“baaaaabaa!”   林白青小声说:“你要也去了,万一咱们出了什么事呢,楚楚怎么办?”   她并不担心自己,因为她的拳脚功夫是从小练到大的,虽然生了孩子之后懈怠了一点,但她的反应能力,行动速度是一般人跟不上的,就薛昶那种人跟她打,胜算都不大,而港城的混混们,拼的是人多,论格斗他们打不过她。   顾培就不一样了,一个普通人,他还是个手术刀,就算不丢性命,万一要是伤了手或者眼睛,以后可就动不了手术了。   而且她一个人去,要有什么事情,楚楚还有爸爸,但顾培也一起去,要真出点啥事,难道让女儿当孤儿?   在这一瞬间,林白青心里浮起了恐惧,她就是婴儿时期被迫跟母亲分开的。   万幸的是她遇到了一个好养母。   但楚楚呢,要她出了事,孩子怎么办?   小家伙此刻伸着手,想要爸爸抱抱,在被爸爸抱起来后,她又掰着爸爸的脑袋,要他去看妈妈,嘴里嗷嗷呜呜的,大概是想促成爸爸妈妈的合好。   林白青不由的脱口而出:“要不还是算了吧。”   顾培愣了一下,旋即问:“你又不想去了?”   林白青是这样想的,其实中医事业,并非她凭一已之力能把它推向全世界的。   而在国内,有那么一批媒体人,因为长期接受ri本企业的好处,张嘴就是封建迷信,闭嘴就是中医无用,‘中药全是安慰剂’这个概念,也是他们率先提出来的,‘黑中医’已经是一门可以让一个人干到老的职业了。   一代又一代的中医是沤心历学的在传承医术,在治病救人。   但一帮‘中医黑’也不遗余力,一直在抹黑中医。   而林白青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诊所小中医,她的肩膀承担不起那么重的任务,而且在现在,当她有了女儿后,中医于她,远比不上陪伴女儿更重要了。   所以在这一刻,林白青心里打起了退膛鼓,确实不想干了。   可要真的就此放手,她前面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就白费了。   此时林白青格外犹豫。   楚楚也感觉到爸爸妈妈的情绪不对劲,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大眼睛眨巴。   顾培因为童年时代犯了大错,凡事谨慎,思虑也深,而且特别理性,是个绝不冒险,也绝不置自己于危险中的人,不过既然妻子已经把利害分析清楚了,他反而比她更理智,也更沉稳。大手揉上妻子的肩膀,他说:“还是去吧。”   起身拿外套,他又说:“我得去趟实验室,明天晚上下班时间来接你。”   林白青问:“你去实验室干嘛?”   妈妈一问话,楚楚也在看爸爸:“哇喔?”   顾培再揉着妻子的肩膀:“我尝试一下,看能不能一次性炸掉一艘游艇。”   林白青以为他要往薛昶体内装人体.炸.弹,刚想阻止他,这时顾培突然想起什么来,起身到堂屋,翻来一沓信纸来递给林白青,问她:“这种刀版印刷目前应该用的单位应该不多了吧,我在内地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他拿来的是林白青从《内蒙中医报》社编辑部要来的,那个神秘人的稿子。   虽然是A4纸,但印刷却用的是老式的蜡板印刷,用的油墨里有红沙柳树脂,而因为它只产自北方,所以这种刀版印刷,也只在北方才有。   林白青捧着这份稿纸闻了闻,突然就想起,她刚才从薛昶书包里看到的那纸论文,心头一个机灵,她发现两份稿子用了一种油墨,排版也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份稿子和那份论文出自同一个地方。   顾培还不知道她也看过那份文章,说:“明天记得带着这个,我还要给你看个好东西。”   今天夜大休息,不上课,小青出去买复习资料了,此时正好进门来,笑问顾培:“姐夫,你又要给我姐送东西呀,是啥好东西?”   顾培不答这个,拿手绢帮楚楚擦了擦嘴巴,却问小青:“你还要出去?”   小青跟穆成扬约了要吃饭,只是回来放复习资料的。她点头:“嗯。”   甭看顾培表面木讷,其实他心里可精的,他说:“是跟你穆大哥出去吃饭吧?”   小青抿唇,又点头:“嗯。”   “是要去吃海鲜,或者西餐吧,我昨天见你穆大哥在翻报纸上的餐饮广告,好像还给你买了什么礼物,快去吧,晚上会送你回来的。”顾培一本正经说。   此刻穆成扬其实就在外面等着的。   他向来消费方面精打细算,也只想带小青吃个大排档,但顾培已经把话放出去了,小青又满心期待的,他也只好大出血,带小青去吃大餐。   吃完,俩人逛商场的时候,还给她买了块梅花表当礼物。   且不说他俩,顾培还要去实验室加班,也走了。   林白青团着小闺女,去给她洗香香了。   话说,顾卫国猛乍乍的回来了,因为炒股赔了钱,又开始提金表了。   林白青就在琢磨,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表挖出来,再换个地方藏着。   但要挖的话,隔壁有人的情况下她又不好挖。   给楚楚洗完了澡,她就一直在想,那些表该怎么办。   而当她刚从浴室里出来,就听隔壁的乔引娣在唤:“小林大夫?”   待林白青回头,她又笑着说:“我听人说你不但有个地主外婆,还有个财主的爷爷,隔三岔五就要来帮衬你。你这狗屎运可真不错呀,想当初不过一个在顾家讨生活的病孩子,要不是顾家人心善,你早死了,谁能想你竟有这般际遇。”   她这话说的倒也没错,但味儿不大对。   林白青抱着楚楚走过去,就见乔引娣也抱着她的大胖小子。   见她过来,又说:“你这闺女虽小,生的是真好看,长大肯定不愁嫁。”   这话就更难听了,谁说闺女生来就是要嫁人的?   对上这种阴阳怪气的女人,林白青也是会耍泼的,她说:“对呀,我闺女就是漂亮,不像你儿子,生的可真丑,丑的都不像我们顾家的孩子。”   乔引娣一愣,旋即说:“林白青,她怎么就不是顾家的孩子,你血口喷人。”   要知道,林白青可是经验十足的老中医,虽然不像西医有验DNA的那一套,但自有一套关于遗传学方面的论证,上辈子她没有仔细看过乔引娣的儿子就不说啥了,而现在,她放平了心细看,顾卫国是个大双眼皮,大方脸,还有很大的耳垂,这都是男性容易遗传给孩子的几个方面,但是乔引娣的儿子一点都没遗传到。   而泼妇吵架,亲子关系和私生活向来是一大利器。   林白青冷哼:“我就说他不像顾卫国,他丑,怎么,你心里有鬼?”   她故意这样说,只是想乔引娣安生一点,既回来了就老实呆着,别总隔墙显摆她儿子,但也不知怎么的,乔引娣好像真的心里有鬼似的,面色刷的一白,一声不吭,转身溜了。   而次日一早,她就听到隔壁传来顾卫国隐隐约约的咒骂声,夹杂着野种,杂种什么的,不一会儿,就见乔引娣抱着儿子背着包,哭哭啼啼的走了。   过了会儿,顾卫国也出门,走了。   林白青心头浮起一念:该不会乔引娣的孩子还真不是顾卫国的吧。   当然,她的好奇心止步于此,今天还有大事,她就先去上班了。   ……   晚上要出去,当然得把楚楚安顿妥当。   小青虽然在家,但她一个人照料一个小婴儿估计够呛,林白青就准备跟柳连枝说一声,让她和保姆晚上留在老宅,给小青作伴儿。   柳连枝是把顾家老宅当成办公地在用的,虽然大楼整体封顶了,但还有很多后续工作,比如外立面的装饰,门窗,防水蓄水,以及整体的电气化都得做。   因为整体包给了柳锋,凡有事,柳锋就上顾家老宅跟她商量。   一高寿老太太了,不用整天呆工地上,她也就没那么辛苦。   但有个烦心事儿是,自打有了楚楚,楚春亭就总爱往顾家老宅跑。   而他俩性格不好,就总爱闹矛盾。   今天林白青刻意分流了新病人,只接了几个回诊,早早就回家了。   那不,刚到院门口,就听见楚春亭和柳连枝俩你一言我一语,正在打嘴炮。   因为听见俩人恰好在说楚青图,林白青就没进去,在外面听着。   然后她就听见楚春亭说:“楚楚随我们楚家人,瞧那双眼睛,跟青图多像。”   “你的老花眼也该治治了,她的眼睛明明生的像我家庆仪。”柳连枝说完,又说:“庆仪已经定好时间了,大概过一周就回来,她这趟找投资人,也费了老大劲了,但愿那位华尔街的投资人会对咱们中医感兴趣吧。”   楚春亭今天给楚楚带了个好玩艺儿,一个老式的儿童座椅,四方形,木质的,里面的椅子可以四面旋转,此刻小楚楚正坐在上面打转儿。   这老爷子虽然会赚钱,但并不会搞企业。   在他想来,林白青就该拿着金针去给权贵,有钱人治病,轻轻松松赚大钱。   而柳连枝和沈庆仪在搞的,是要系统性的做一个大企业,当然也能赚钱,但是会很辛苦不说,还要向外国人低头,出让股权,他心里就很不爽。   一不爽,他就喜欢搞攻击。   他叹了口气,说:“如果当初我家青图也能出国,以他的学识和经验,只靠古玩一行,就能赚到青青需要的钱,何至于搞帮洋鬼子来低声下气,而且一旦接受外来投资,要分股权吧,青青目前只占80%,再一分,她还做个什么劲儿?”   柳连枝一听不高兴了:“你的意思是嫌我家庆仪赚的钱少了,楚老,咱算笔账吧,我在青青的事业上投入多少,你呢,你又投入了多少?”   楚春亭一听她误解了,忙说:“我是说,如果俩孩子当初都出去的话。”   柳连枝因为这老爷子出钱少,心里本来就不高兴。   此时就要戳一下老爷子的痛处:“要我记得不错,当年你对楚青图说的最多的就是笨蛋,白痴,废物,怎么,如今你倒想起他的好来了?”   楚春亭心里浮过一阵悸痛,但下意识否认:“没有吧,我应该没说过。”   他一否认,柳连枝也上头了,就要穷追猛打了。   她冷笑着说:“他和庆仪当年是同学,要我记得不错,当年他数理化三科成绩非常好,而你一看,连他的课本都撕了,勒令他去学历史,你当时怎么想的?”   在椅子里玩转圈圈的楚楚也停了下来,看着太爷爷。   楚春亭喉咙疾速哽噎着,没有说话。   柳连枝容声说:“要做古玩生意,需要大量的历史信息储备,而你只教楚青集古玩知识,却让青图去学历史,是把青图当成楚青集的梯子,垫脚石,知识储备库的,也就是说你当时计划的是要让楚青图做一辈子他弟的老黄牛,怎么,你敢打算,却不敢听我说?”   老爷子面色刷的蜡黄,喉头剧烈抽搐着,显然,被戳中心思了。   父母的偏心能有多可怕。   青图优秀的是数理化科,但为了能让他给弟弟青集当垫脚石,提供源源不断的知识辅助,当爹的楚春亭强行勒令,让他去学了历史。   而且早早就安排他进了饿不死人,但也没有前途的历史图书馆工作。   也就不怪楚青图会把劳改成当解脱,离家三年,一封信都不寄了。   其实在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建起来的东海制药最终落入旁人之手后,柳连枝也不希望孙女的股权被不停的稀释。   她也在打楚春亭的主意:“心里有愧吧,可你家青图已经死了不是嘛,现在就剩个青青了,我觉得您老也甭攥着财富不撒手了,把你所有的铺面卖了,再清一清库房,我再卖掉我东海制药的股权,咱们筹一笔大钱给她,怎么样。”   听起来外婆这打算不错。   但这年头不论卖铺面还是卖股权,都好比49年入国军,可不是明智之举。   林白青听到这儿,也就进门去了。   她故意走的蹑手蹑脚,但才进门,楚楚立刻停了下来,口水喷溅:“妈妈!”   柳连枝也问:“这么早,你怎么回来了?”   林白青笑了笑,却问楚春亭:“您说我爸要能活到现在,他会做什么?”   楚春亭叹了口气,才说:“做老本行吧,如果跟青集一起做,他们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是在国外,必定能做的风生水起。”   柳连枝示意孙女把白大褂给自己,又指挥着保姆给林白青倒水来,却说:“我倒觉得,楚青图才不会给你小儿子当垫脚石,会在别的行业有一番成就。”   林白青故意说:“要我爸爸干了别的行业,估计楚老就不认他了吧。”   楚春亭语声淡淡:“怎么可能,我只恨不能以命换命!”   柳连枝继续冷笑:“真能以命换命,你就能卖铺面!”   林白青也说:“可有句话说得好,远香近臭,是因为他死了您才惦念他,他要活着,在您身边,又不听您的话,违逆于您,您怕还是要骂他叫孽障吧。”   不等楚春亭回答,紧接着又问:“要他真的没死,现在就出现在您面前呢,您会怎么做?”   楚春亭心头一紧,猛然抬起头,一双鹰眼,直勾勾的看着孙女。   因为死了二十年的沈庆仪回来了,老爷子是经历了死而复生的,所以他心头燃起了一丝星火,突然一念,心说大儿子该不会还活着吧?   但他转念再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人家柳连枝一生制药,救人无数,攒了满身福报,而他一生做恶,中年丧子也是报应,哪可能他化成灰的儿子能复活?   不过心里虽然觉得没希望,但这老爷子向来喜欢夸大口,指着正房,他说:“我儿青图要真能回来,我就给顾明的牌位下跪,给他磕一百个长头。”   这老爷子一身反骨,一生行事多逆,给他父母都没磕过头的。   而顾明,是他一生的夙敌,是他的情敌,他愿意磕头,可见诚心。   林白青憋着笑,心中暗暗得意。   就说她厉不厉害,能让这嚣张跋扈的坏老头给她师父下跪,磕长头!   ……   因为楚春亭没有正面答应卖铺面筹钱,柳连枝心里很生气,就总想借故刺老爷子几句。   老爷子看话不投机,又想起儿子的死,心里也不舒服,就准备提前走了。   不过只要他一抬屁股,楚楚就会依依呀呀的乱叫。   而且看看外太爷爷吧,还要看看外太奶奶,非要他们俩一起看着她,才愿意在椅子里扭着转圈圈,于是相互看不顺眼的俩人,时不时彼此瞪一眼,但只要看到楚楚,就又满脸堆笑。   终于,在吃罢午饭后,趁着楚楚睡午觉,柳连枝拿白眼把楚春亭给飞走了。   ……   怕外婆担心,林白青当然没说真相,只说自己在深海有个急病人,需要晚上去看一趟,让她留下来帮忙照料孩子,喂奶粉。   柳连枝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而因为孙女功夫过人,也不担心她的安全,不但没有盘问,而且当场答应了下来。   楚楚毕竟还小,今天又有了个新玩具,吃的饱饱的,就不关注妈妈了。   到了傍晚,林白青趁着女儿在转小转椅,就从家里出来了。   顾培开着车,俩人直奔深海。   他的习惯,只要跑长途,先给林白青拿拖鞋,让她把鞋子换掉,坐舒服。   再给她一罐冰可乐,让她在旅途中喝。   去途是夕晒,知道林白青在家没有抹防晒霜的习惯,而他车上一直备着,等她坐安稳了,就把防晒霜再递给她,待她打完防晒,又递给她一份论文。   结婚好几年了,而且还是林白青当众逼婚的,自结婚以来,顾培也没有亲口说过爱她,或者承诺要照顾她一辈子的话,但他总能在平常生活的细节中,无孔不入,让林白青特别舒服。   自打有了女儿,九个月了,林白青还没这么放松过。   喝了一口可乐,放到杯架上,擦完防晒,她还拿着昨天顾培翻出来的那份稿子,从包里翻出来,将顾培给她的一份对比到一起,昨天她其实就想到了,这两份稿子皆是刀版印刷,而且用同一种油墨,就证明它出自同一个地方。   而她是闻味道,顾培则是从细节来辩别。   他说:“你看,这两份稿子用的全是七十年代,二次简化的汉字,而二次简化的汉字只推行了三年就废止了,用它的刀版应该并不多,所以我们可以确定,这两封稿子,是同一台印刷机上下来的。”   又说:“我这份稿子,是薛昶从实验基地申请出来的,本来打算在给我看过之后他就当场烧掉的,但我跟他提了要求,想让你看一看,然后烧掉。”   林白青此刻正在对比两份稿子。   味道只能锁定油墨,但林白青还没仔细看稿,这一看,发现了,确实,两份稿子用的,都是曾经短暂推广过的,二次简化的汉字,同样的油墨,同样的简化字,再加上页眉处的油墨晕染都一模一样,这确实是一台印刷机印出来的。   话说,昨天在看到‘02号实验员楚青图’所做的实验时,林白青就曾想过,在《内蒙中医报》发文章的那个神秘人,会不会就是她爸爸,即使不是,肯定也是他的同事。   因为涉及化工+人体实验都只能是在军事许可的情况下才能做。   而照薛昶透的口风,他们的实验基地应该在边疆和内蒙接壤的某个地方,应该是因为离得近,那个神秘人才会把稿子寄到内蒙的。   见林白青已经看完了,顾培把它拿过去,把车停到路边,才又说:“明白了吧,那个稿件的撰写者,很有可能就是你爸。”   说完,顾培下了车,就在路边,打火机点火,把稿子烧的干干净净,又把灰烬全踩成粉沫,这才拿卫生纸擦过鞋子,把卫生纸再扔进垃圾箱,这才又上车。   他一直没说话,林白青一脸眯瞪瞪的笑,心里五味杂陈的。   薛昶是从基地申请的资料,当然,基地做实验只是在验证一种可行性,并不是说官方允许军人开展恐怖活动,而他申请稿子,打的借口也是要对付恐怖组织的借口,当然不敢说自己要去充当人体.炸.弹,他要敢那样说,是会被即刻停止,送上军事法庭。   但他申请来的资料,阴差阳错中到了顾培手中。   而就目前的两份论文来推断,稿子的撰写者很大可能不是同事,就是楚青图。   因为薛昶说过,别人都有调到普通部门的意愿,只有他不想,准备一直在基地干到天荒地老。   在部队钻研中医,应该只是楚青图的兴趣爱好。   而中医方面的科研成果,部队本身是用不上的,他应该是不想让自己基于兴趣而做的各项实验结果就那么随他葬身大漠,才会用匿名的方式,登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份小报纸上,至于谁会取用,他应该并不在乎。   从证据推论,真相跃然而出,那个神秘人就是楚青图。   但林白青总觉得不可能,也觉得不真实。   甚至在想,会不会那一切都是顾明在天有灵,在冥冥中左右。   一份地方小报,从天南传到海北,是废了手的老中医,参贩子陆庆坤,是他去贩参时看到,买了回来的。   第一个愿意拿身体做实验的,是穆老爷子,是他让穆成扬按照文章购买的电压转换器,接的针,把电针引到自己身上的。   之后它才被带到林白青面前,而她为了找那个神秘人,整整找了两年。   结果到头来,真相却是,那个人竟然就是她的爸爸?   而就像柳连枝说的,她爸在脱离父权的掌控之后,果然于他自己感兴趣的行业钻研,精进,而且成为了把中医和现代科学结合的第一人?   电针疗法,寻经感传,经络全息化,全是他的科研成果?   如果真是那样,于灵丹堂,乃至花国的整个中医事业都是莫大的助力。   不过目前他还是在役人员,而且他的户口都被注销了,档案记载的也是死亡,那么他的身份能解密吗,他能退役吗,能做一个普通的科研人员吗?   还有,他既然在役,在报纸上刊登文章,会不会触犯法律,她要把事情声张出去,会不会给他造成麻烦。   再就是,因为他身份的特殊性,会不会就像薛昶说的那样,他的身份会永不解密,一直到死。   这一路,林白青都在想这个问题,转眼车就到深海了。   但俩人并没有到海军军区,而是到了军用码头,薛昶和跟他一起来的那俩军人就在码头等他们。   薛昶属于即使拿出证件来,也要被人误认为是假证的那种人。   他又粗又黑,还壮,眼神杀气腾腾,根本不像个公安,反而像个混社会的。   而另外两个军人,据顾培说,是专门从边疆选拔出来的,不但格斗厉害,枪法也厉害的狠手。   三个人今天穿的都是便衣,就在码头站着。   于接下来的任务,林白青不好奇了,现在最好奇的是她爸楚青图。   见他俩来了,薛昶带路,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林白青故意押后一步,先从包里翻出她留存的稿件来,开门见山问:“你看看这文章,眼熟不,认不认识?”   薛昶一看纸质和排版,以为是自己给顾培的那份文章,一把抓了过来,低声厉斥:“小大夫,你懂不懂什么叫规则,知不知道这东西要阅后即焚?”   但仔细一看上面的内容,又说:“这又是什么东西,哪来的?”   林白青想了想,又问:“在你们的特殊部门工作,可以私自往外写信发文章,往报纸上发文章吗,比如说,绕开安保,自己悄悄去发信?”   薛昶给她这天真的发问问笑了,说:“小大夫,那可是大漠深处,鸟都飞不出去,谁能私自往外发信发文章,不可能的,特殊部门所有文字性的信息都要经过几个部门的审核才能往外发。”   这么说的话,就证明楚青图并没有违反规定,是经上级部门的审核后才发的稿子。   那么,她即使把事情说出来,于他也不会有坏的影响。   而剩下的事,就得薛昶回去才能办了。   话说,在听说薛昶的妻女都因为毒贩子的报复而亡后,林白青也很怜悯他,当然也担心这回的任务,而且他是承诺过的,说等今天的事情一完就会回边疆。   林白青也想好了,给他们仨一人赞助一张机票,让他们早点回去。   不过前提是,得把今天的任务完成。   “对了,今天晚上的任务不危险吧,你不会鲁莽到胡乱跟人拼命吧?”她遂又说。   薛昶蓦的止步,却是回头看了眼正在后面跟另外俩军人聊天的顾培,问她:“你男人不是说有一种仪器查不出来,但是威力非常强的炸.药吗,那到底是啥?”   林白青一愣,回头看自家男人,他下班来的,穿的依然是军装,走在俩边疆来的,皮肤黑中透红,外貌粗糙的军人中间,他的肤色显得格外的白,五官也给衬托的格外清秀。   她大吃一惊:“有吗?”   顾培只是个医生,兼研药学,但这些怕跟炸.药没关系吧!   这时薛昶又说:“是他自己承诺的呀,说有一种可以带上船,而且威力非常强的炸.药,这次的任务,我们可全指望他呢。”   林白青惊呆了,她男人那么厉害的吗? 第133章 雷酸汞   (这不会就是她爸吧?)   走在港口, 按理十月不该冷的。   但今天的风格外刺骨,空气中有零星的雨沫在飞,又潮又湿,刺骨的冷。   其实昨天顾培就说过, 他要想个办法炸掉游艇。   但当时林白青以为他是跟薛昶一样异想天开, 要犯个错误。   不过既然连薛昶都不知道是什么, 那就肯定不是。   而顾培一个医生, 他做的什么东西竟然能炸掉一艘游艇的。   她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薛昶说:“你是他媳妇, 人命关天的大事, 他不告诉我, 总得告诉你吧,他准备要自己带上船的,万一闹出人命呢, 我们都得死, 他不告诉你怎么行?”   林白青骤然止步,她这时才反应过来, 顾培应该是做了一个什么东西,而那个东西必须他自己带着上船, 而且是个特别危险,有可能让他丧命的东西。   看顾培过来, 她忙问:“到底是什么东西?”   薛昶也说:“顾军医,这件事是你配合我们, 你总得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吧。”   顾培面容冷冷, 语气淡漠:“涉及军事机密,抱歉, 我不能告诉你。”   薛昶反问:“你得要我配合, 掩护吧, 我都不知道你带的是什么,我怎么掩护你?”   顾培说:“你只需要执行你自己的任务即可,我的我自己会来的。”   薛昶简直要急死了:“万一有危险呢,我怎么掩护你?”   见林白青面色煞白,顾培忙安慰妻子说:“它只是一种尝试,成功的机率并不大,但失败的可能性非常大,不过它不会危害到我们的生命安全的”   他这样一说,林白青的心里安稳了点,可薛昶不高兴了:“顾军医,我们说好可是要炸船的,合着你只是闹着玩儿,没把它当回事?”   顾培说:“薛昶同志,炸船的前提是要保证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安全第一。”   薛昶面对的是杀害他妻女的仇人,他要的是所有人死,安全算个屁。   气咻咻点了支烟,他猛吸两口又故意砸到顾培脚上:“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妈跟老子谈安全,你可真不愧是个拿手术刀的,菩萨在世都得给你挪地方。”   顾培可是有洁癖的,一看烟头落脚上,也瞬时气白了脸。   他俩这一吵,俩军人面色簌簌的,估计是怕林白青害怕,其中一个安慰林白青说:“嫂子,老薛同志就那个脾气,你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就在刚才,听说顾培也要上船时,林白青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但听他跟薛昶吵了一场,她莫名的就不担心了。   顾培跟薛昶是截然相反的性格,说难听点,他是个胆小鬼性格,从视力到手指,每一寸皮肤,再到身体健康,他都爱惜无比。   他很理性,也很惜命,是不可能为了某一件事情而拿性命去冒险的。   但是,金属仪检测不出来,又能爆.炸,还不会伤及他们的到底是啥东西?   林白青其实也跟薛昶一样好奇。   转眼要上船了,话说,顾培向来习惯背双肩包,船上有几军人,看到他来,笑着来迎,一个指着他的双肩包说:“东西就在这包里吧,我们来拿来着?”   就在刚才,薛昶拿烟头砸他的鞋子,顾培都没激动。   但见有人来碰他的包,他居然难得的激动了,远远就在阻止:“不要动。”   几个军人吓的齐齐僵住,有一个小声试问:“它不稳定吗,会爆吗?”   顾培看了眼妻子,才摇头说:“不会,在我手里就不会。”   薛昶又问林白青:“他的包里到底有啥,定时炸.弹,还是专门只听他的话的定时炸.弹,他说爆就爆,他说不爆就不爆,就那么听话?”   其实林白青跟薛昶一样,也是一头雾水。   几个军人跟在他身后,像簇拥一枚行走的弹头似的,簇拥着顾培走了。   薛昶也想跟,但被军人们给阻止了。   他看得出来的着急,急的抓耳挠腮,跟另外一拔人走了。   旋即,船启航了。   虽然不知道是开向哪儿,但林白青直觉应该是港城。   来的时候她以为的是,既然要她去辩认人,那么,至少要让她上船。   而且她想的比较简单,认为情报部门的人不了解张子强团伙,她就是来认人的,所以她还有点担心,怕自己产后身手不那么敏捷,要拖大家的后腿。   但其实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港澳情报科的人追了那个团伙那么久,不可能不了解他们。   他们也是做了足够的准备的。   林白青被喊来,只是来协助他们工作的。   所以,林白青被一个自我介绍是情报科科长的,姓吴的同志单独请到了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里有电视机,还有堆叠如山的录像带。   看电视上的画面,以及录像标号,应该是偷拍的,张子强团伙的影像。   吴科长一看就是个老烟枪,因为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都给烟熏的黑黑的。   而这间屋子里有机油,烟草,柴油,海腥,各种味道混合,林白青莫名熟悉。   放开电视,吴科长点了支烟,说:“你说的人我们知道,叫老樊,他在帮派中排不上号,但确实跟老大形影不离。他的瘸腿确实是个显著特征,但是……。”   见林白青皱眉,吴科长掐了烟,又说:“你注意看,这份录像带上他腿有点瘸吧,但再换一份,发现没,他突然就又不瘸了。所以他的腿不是一直瘸,而是时而好时坏,时瘸时不瘸,那么,你这个判断方式我们就不能采纳。”   林白青此刻就在看录像,那个叫老樊就在录像画面上,正在走路。   确实,他的腿看起来好好儿的,行动自如。   吴科长再换了一盘,调到一个位置,这一盘里他腿看起来就又有点瘸了。   连着看了七八份,有两份老樊的腿是瘸的,但剩下的都是正常的。   瘸腿是个非常显著的特征,但时瘸时不瘸的,当他蒙面,你怎么判断他?   林白青也觉得这人有点蹊跷,遂一份份录像带换着看,想看是怎么回事。   吴科长抽空出去一趟,又回来了。   他手里有两只一模一样打火机,未语先笑,又说了句对不起才说:“小林大夫,听顾培同志说你的鼻子特别灵,可以以味识人,这两只打火机一只是薛昶的,另一只是我的,要不咱们先闻一闻?”   看来这是要验证她的嗅觉。   打火机试嗅觉还真是个好东西。   首先,它用的是柴油液体,味道辛辣刺激,会遮掩一部分携带者的体味。   再,薛昶和吴科长都抽烟,身上的烟草味也会遮盖掉一部分体味。   拿他俩的打火机试她,这是拿她当警犬?   见她来接打火机,吴科长又说:“要不行就算了,我们也没指望这个。”   林白青已经抓起一只打火机了。   嗅了嗅,再嗅嗅另一只,她指着后一只说:“这个是你的。”   吴科长在打火机上做了记号的,接过来一看,惊了:“你还真有个狗鼻子。”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难听,他又忙说:“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的鼻子确实厉害。话说,你是怎么闻出来的,你这鼻子有特异功能?”   林白青笑着说:“你一直在海上,身上有海腥味,薛昶刚登船,他身上没有,这只打火机上有一股很浓的机油加海腥的味道,当然是你的。”   吴科长拿着打火机陷入了沉思中。   老樊的腿时瘸时不瘸,就很难判断了,而体味,是必须接近了才能闻。   但上级领导明确说过,绝不允许军人家属以身涉险,怎么办?   终于,他说:“上面有命令的,安全第一,任务第二,是不允许你登船的,但既然你鼻子确实厉害。我再去申请一下,尽量安排你登船吧。你等着……”   林白青想到些啥,忙说:“不用了吴科长。”又问:“外面什么天气?”   吴科长说:“看着像是要下雨。”又说:“我还是去跟领导协商一下吧。”   林白青再说:“不用了。”   又解释说:“我只见过老樊一次,而他身上最浓烈的味道就是你身上现在的味道,烟草加海腥,再加机油味,我原来以为这个味道比较特殊,是他身上独有的,但从你这儿,我发现这个味道很普遍。所以它不能被做为依据,而要想要断定哪个人是他,还是从腿来。”   顿了顿,她又说:“今明两天,只要他出海,腿就肯定会瘸。”   吴科长:“???”   “今明两天,他的腿会瘸?”他以为听错了,重复了一遍。   林白青坚定的说:“对,我确定,今明两天他的腿肯定会瘸。”   吴科长听完,先是皱眉,再想笑,但他又竭力忍住了。   终于,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目光中五味杂陈,盯着面前的女人,又说:“你确定今天明天他会瘸?”   “是的,我确定。”林白青说。   吴科长的脸瞬间变的扭曲。   这女的是顾培的妻子,是个女中医,因为太年轻了,吴科长并不信任她。   刚才发现她鼻子确实灵,才有了几分佩服,但什么叫老樊的腿今天就会瘸?   难道人家瘸腿还会通知她?   她是算命的,还是说她会做法,让老樊瘸腿?   本来一个女同志,军人家属申请来参加任务,大家既好奇,也很敬重她。   但涉及线人的生命安全,她这话说的毫无根据,吴科长都有点生气了!   不过毕竟搞情报的,见多识广,他也有他的涵养,遂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从这一刻开始,他要见识的,就是来自一个老中医的专业性了。   ……   林白青又说:“吴科长您应该没有近距离跟踪过老樊吧?”   老樊因为年龄大,不主事,在团队里没啥影响力,情报科对他的关注很少的。   吴科长点头:“他确实不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如果你专门跟踪他,你就会发现,他有风寒引起的慢性关节炎和滑膜炎。”林白青指了指窗外,说:“关节炎最怕阴雨天,还怕出海!”   吴科长一咂摸,惊声说:“他瘸是因为他有老寒腿,怕风怕雨,怕湿寒?”   要知道就在刚才,他还以为林白青是在胡扯,装神弄鬼。   但此刻又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为什么一个人时瘸时不瘸。   年青人不懂,但老头老太太肯定懂,是因为风湿病,关节炎和老寒腿!   吴科长手拍大腿:“我爸就是老寒腿,我怎么就没想到老樊也有呢?”   又磕磕巴巴说:“刚才真是对不起,我连常识都忘了,竟然怀疑你的专业性。”   林白青心理年龄大,又一生行医,早就宠辱不惊了。   她笑着说:“很正常,事中者迷嘛。”   “那你就不用登船了,就在这儿配合任务,快看录像吧。”吴科长说着,又走了。   毕竟他一个人认可可不够,他还得去跟上级汇报,商讨嘛。   ……   话说,林白青今天来,准备好了拳头和脚,还把这些年看的港片全回味了一遍,准备要登上绑匪的船,跟电影里似的,来跟绑匪大开杀戒一场。   但事实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顾培他们应该已经走了,去了哪里林白青并不知道,而她也只是个参考意见。   她提的意见上级采纳了,然后,情报科还得确定这个意见。   而到了凌晨两点,通过港城的情报人员,最终确定了,老樊确实有关节炎。   是的,老中医没看错,他确实有关节炎,有多次购买药物,入院治疗的记录。   而当遇上今天这种阴雨天,他必瘸无疑。   但林白青的任务还没完,吴科长对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反复看录像带。   除了瘸腿之外,要她从外貌到体态,说话时的姿势,各方面来分析老樊其人。   直到凌晨四点,林白青实在困的不行,趴桌子上睡着才算完事。   第二天一早醒来,安排她洗了个脸刷了个牙,馒头小米粥就咸菜,匆匆吃了点早饭,就依然是盯着各种录像带上的老樊来看。   狭窄的船舱,机油,海腥,录像机的胶片味道,再加上胀奶,一整天时间,搞的林白青险些蜕了一层皮,就这样熬了一天,直到第二天夜里十点,黑咕隆咚中,林白青跟着吴科长,还有另外几个人上了一艘小船,而划了没多久,几个军人连扶带拽,又拉她上了另一艘船。   初时林白青以为自己是又上了一艘小船,但跟着他们从窄窄的楼梯上下了一层,才发现它里面竟然格外的大。   虽然不了解军事,林白青大概猜了一下,这应该是一艘潜艇。   头一回来这种地方,林白青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不敢动,也不敢乱看。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她被吴科长带到一个挤满了人的地方,还没等林白青反应过来,她人已经在潜望镜前了,吴科长就在她耳边:“看到人了吧,往左数第三个,他现在没有动,等他动的时候,你注意观察。”   林白青看到的,是亮灯的甲板,上面所有人都着黑衣,蒙着脸,而因为有吴科长的提示,她去找左三的人,正好这时左三的人走了几步。   海上风大,而且十月,连续的阴天,风湿病外加滑膜炎的人的走姿林白青再熟悉不过了,她说:“没错,就是他。”   “再多看看,确定一下,这关系到我们线人的生命安全。”吴科长说。   林白青再看了片刻,见对方掐了把腰,坚持:“就是他。”   老樊的整个大腿因为关节炎而是僵的,下意识的,他就会揉腰以缓解。   旁边另有人也说:“我也确定他就是老樊。”   还有人说:“我也是这个意见。”   吴科长环顾一圈,说:“既然意见一致……那就发信号吧!”   ……   林白青蓦然一惊,这就要开始了?   已经一天两夜了,准备了那么长时间,但事情发生却只在转眼之间。   也是直到事情发生时,林白青才懂得什么叫作战。   以及,当训练有素的军人执行起任务来,有多么的果决。   不过就在林白青以为任务总算开始,自己还能接触点别的新领域时,事情似乎重新陷入了僵局,她被排挤到了外围,而所有人都沉默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说:“那玩艺儿真的会爆吗?”   吴科长叹了口气,说:“但愿吧。”   另有人问:“金属仪器都测不出来,到底什么东西呀,真能炸游艇?”   吴科长回说:“顾军医说有70%的概率,他就一医生,不要抱太大期望吧。”   顿时,所有人又都陷入了沉默中。   大概因为顾培只是个医生,而且他玩的是一种很新的东西,大家并不信任他。   但林白青比较了解顾培,以她对他的了解,要说某件事有70%的概率,应该就是满打满的有把握,而转机出现在两个小时以后,突然,仪器前有人说:“爆了。”   吴科长忙问:“离的这么远都能检测到?”   那人摘了耳机,一脸不可置信:“对!”   一帮人你看我我看你,几乎所有人在倒吸气:“还真他妈爆了?”   “牛逼呀!”另有人说。   林白青依然一头雾水,但总感觉丈夫应该是干了一件很新奇的事情。   她胀奶胀的厉害,衣服都快湿了,实在不想再呆在这密闭狭窄的空间里了,还好,吴科长看出了她的不舒服,专门派人把她送到上面,又是一通折腾,才回到她初来时,上的那艘船上。   这时林白青才发现天麻麻亮,这应该已经是第三天了。   她心里很着急的,因为一般情况下,停乳超过三天身体就会回乳,而她就楚楚那么一个小豆丁儿,她是打算要喂奶喂到一岁。   又疲又累的,她找了一张椅子,一歪,就睡着了。   ……   林白青是被薛昶的大嗓门给吵醒的。   “顾培同志,咱交个心吧,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可是一大夫呀,你不是握手术刀的嘛,你到底搞了啥东西,威力他妈的能那么大?”他说。   林白青睁开眼睛,第一眼差点没认出顾培来。   他是从来没脏过的,但今天头发油不拉叽趴窝在头上,胡茬生了一大截,而且他正在系扣子,指缝居然是黑的,系扣子,一系两个油乎乎的黑点。   此刻的他,都可以用邋遢来形容了。   而这整件事情,要薛昶来形容,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惊心动魄,但顾培不一样,当然了,他是个医生,手稳,性格更稳,也知道林白青着急,他遂把自己这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跟她交待了一下。   大概就是,薛昶他们伪装后,以运送油品为由,劫了运钞船,而顾培,只负责在油品里装了不会被检测到的爆.炸,以及,保命,保护自己的安全。   具体的过程他不便细讲,而从此刻薛昶的神态来看,任务应该是完成了的。   也就是说钱被薛昶他们带回来了,而那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炸了。   当然,事情才刚刚发生,那个人死没死,还是得看新闻通报。   而任务虽然完成了,但薛昶是个在边疆专门生产各类铜质导火.索,引线等武器的铜厂工作过,现在又在公共安全领域工作的老公安,他于一切新式的危险品都好奇无比,此时抓心挠肝的,就想知道顾培到底是搞了个啥玩艺儿。   但出门已经连着三天了,护女狂魔顾培已经有三天时间没见过女儿了。   而因为事情的特殊性和不确定性,他们也没跟家里人通气儿。   此时船正在靠岸,顾培经林白青提醒,才发现自己手脏的厉害。   忙在甲板上找了个水管子冲了冲,等船一靠岸,拉起妻子就走。   薛昶还在后面追,想问个究竟。但人家两口子一上车,一脚油就走了。   车一路跑着,俩人皆闻着车里弥漫着一股臭气。   对视一眼,相互嗅了嗅,才发现是他俩身上三天没换衣服,没洗澡的馊味儿。   当人有了孩子,就跟单身时代完全不一样了。   此时他们最着急的不是任何别的事情,只有楚楚。   而因为是部队的任务嘛,按规定不能带通讯设备,林白青连传呼都没带。   就不说打一落地,睁开眼睛就没离开过妈妈,母乳都还没断的楚楚此时哭成啥样子了,柳连枝,楚春亭和小青几个,估计此时也急的魂都飞了。   果然,车一路飞驰,才到灵丹堂门口,林白青就暗叫一声不妙。   不说家里人,他们夫妻三天没回家,街坊邻居都给惊动了,在巷口张望。   看到她的车来,赵静一个蹦子进了药堂,而等顾培停车时,柳连枝抱着楚楚,小青跟在后面,皆是一脸的又惊又喜又怕。   “这都三天了,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着,你们上哪去了?”柳连枝问。   小青也说:“医院说不知道,问军区吧,也说不知道,你们到底咋回事?”   楚春亭也在,但全程并没有说话。   楚楚毕竟还小,而且她记忆中的妈妈永远是香香的,现在妈妈变的好臭不说,脸也脏脏的,小丫头大概不认识妈妈了,看都不看妈妈一眼。   但就在林白青以为女儿已经不认识自己了,遂收拾衣服,准备要去洗衣服时,却见小家伙的眼睛里突然溢了两眶眼泪,泪眼婆娑,直勾勾的盯着她,而等她拿起衣服要出门,小家伙也在同一时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自打生来,这还是楚楚第一回 哭的如此伤心难过。   直到林白青把她也一起抱到浴室里,在她的小浴盆里盛满了水,俩人一起洗澡,又把陈奶清了,给她喂了些奶,小家伙这才止住了抽噎。   柳连枝和楚春亭都差点急出毛病来。   尤其柳连枝,要不是穆成扬帮忙做针灸调理,要发心脏病的。   楚春亭虽然好一点,但也急的三天没合眼了。   虽然趁着林白青去洗澡,顾培给二老解释了一下原委,但俩人还是很生气。   毕竟老人嘛,最是护短的,楚楚伤心,他们就生气。   楚楚难过,他们就更生气了。   楚春亭老爷子一生气,就又开始放大话了。   “虽然我也不是个好家长,但我对我家青图都没像你俩一样,孩子再小也是个人,出门怎么能不跟她打招呼,说走就走的?”他忿忿不平的说。   这回柳连枝没搭腔,毕竟楚春亭对他儿子,可远不如顾培夫妻对楚楚。   ……   家里的事并不大,随便一处理就完了。   而林白青眼下最着急的,还是想要尽可能早的联络上楚青图。   因为沈庆仪陪着那位有乳腺癌的女博士,计划的是下周就要来了。   而且她这次打来电话时,那位女博士新一期的化疗已经结束了,也已经拿到检测结果了,她的病情也进一步明朗了,对方在化疗后,虽然目前还没有出现淋巴结转移的情况,但概率特别大。   中医在治疗乳腺方面,最好的就是银针加中药,但炎性乳腺癌是乳腺癌大类中比较难治疗的,林白青想辅以电灸理疗,看会不会效果更好一点。   可电灸跟普通的针灸不一样。   就好比电灸治疗帕金森,这是楚青图先研究的,而他,是基于庞大的实验数据基础做出来的推论,并被穆成扬落到了实处。   再换一种病症,如果没有实验数据,穆成扬也不敢。   同理,林白青也一样,她只是个土中医,没有数据是不敢冒险的。   所以基于一种疾病,自私点来说,她迫切的需要楚青图的帮助。   就更甭提楚青图是她的亲生父亲,怀着妻女已死的悲凉,在沙漠里整整呆了二十年,于亲情上来说,也该让他回来,跟沈庆仪团聚了。   而这些事还得找薛昶,所以哄乖了孩子,估摸着薛昶的任务应该也已经完成了,林白青先打听了一下从东海到边疆的机票,发现倒也不贵,一张票是280,她遂准备了一千块钱,让顾培给军区打电话,联络薛昶,及早送他们回去。   而顾培把电话打到军区一问才知道,薛昶自己买了机票,已经回边疆了。   估计他那么积极,应该也是回去帮她联络爸爸了,林白青心里很感激,当然,也只能继续等着消息。   早在三年前薛昶来治病时,俩人就互留过电话号码和通信地址,林白青遂也每天都在留意药堂的电话,一直在等薛昶来电话。   但连着三天过去了,药堂也没有接到边疆来的电话。   林白青心急,遂照着薛昶留的电话打了过去,不过并没有找到人。   接电话的人说他不在,至于他去了哪里,对方也说不知道。   这就让林白青愈发纳了闷了。   已经好几天了,她不知道是特殊部门不放人,还是薛昶压根就没帮她找人。   如此一直到周末,这时林白青都计划好亲自去趟边疆了。   吃完早饭,她正在翻电话簿,准备打电话找柳堰订机票,家里的坐机却猝不及防的响了起来。   顾培抱着闺女,此刻就在妆台前,正在看闺女拆他的帝国风暴兵,听到电话响,接了起来,喂了一声,旋即对妻子说:“是薛昶,要找你。”   林白青才接过话筒,就听到电话里响起薛昶熟悉的笑声来。   “小林大夫吧,我这儿有个人,我估计你很想跟他聊一聊,但是呢,这人我找的可费了老鼻子劲儿了,你要想跟他说话,得先答应我个条件。”他说。   林白青抬头看顾培,顾培也在看她。   同一时间,俩人都有一种预感,他说的那个人肯定就是楚青图。   就在第一次见沈庆仪时,林白青都没那么紧张。   在潜艇上,有那么一瞬间,她要决定一船人的生死,她没也没紧张。   但楚青图跟别人,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   他不仅仅是她生理学上的父亲,电灸理疗,循经感传,经络全息,他是自顾明之后,第二个可以在中医学上给林白青做师父的人。   她一紧张,只觉得自己嘴皮起了静电,麻麻的。   舔了一下唇,她问:“什么条件?”   薛昶也有他自己好奇的点,而那个点在顾培身上。   他说:“我问过部队领导了,他们说顾培炸船用的是一种化学品,只要不涉及具体的公式,就没什么好保密的,我不是恐怖分子,也不懂化学,就给我原材料,我也造不出炸.弹来,你让他给我讲个大概,注意,必须我是能听懂的。”   楚楚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又指电话:“咦?”   林白青在看顾培,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哑声问:“能说吗?”   其实她也挺好奇的,一个医生,他到底做了什么,炸了一艘船。   顾培看着电话,好半天,尽量通俗的说:“在一桶油的底部,有一个隔层,里面有雷酸银,雷酸银你知道吧,它本身就是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特殊物质,对热,压力和电都极其敏感。”   薛昶可是在铜厂干过的,这方面也算半个专业人士。   他旋即否定了顾培,说:“雷酸银我知道,老式炸药嘛,那得引线才能爆的。”   顾培说:“将它包裹在砂砾上,快速的摩擦和振动,就会让它发生爆.炸。”   薛昶以为自己懂了:“你的意思是,他们搬油品的时候,油品炸了?”又说:“不可能呀,那我们搬油瓶的时候它为啥不炸?再说了,光是点雷酸银和沙子就能炸了船,你唬我呢?”   顾培耐心说:“当桶中有油,压力稳定,它就不会爆.炸,而当油品被清空,轻轻的碰摔都会导致桶子内部的雷酸银发生爆.炸,但这只是第一次。而真正威力大的,是其中包裹的,结晶状的雷酸汞,它导致了二次爆.炸。”   这下薛昶更眯糊了。   他又问:“雷酸汞,这个我没听说过呀,它是啥,外面有卖的吗,市面上有没有,犯罪分子能不能拿得到,有没有可能复制它?”   顾培都要失去耐心了,耐着性子说:“涉及到化学公式,我一时跟你讲不清楚,如果你想了解它,倒也容易,另外找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或者随便咨询那个高中的化学老师,他们都懂。”   薛昶虽然在化工厂干过,但他不懂化学,听了个云里雾里。   而专业就是一旦垮了领域,在完全不懂的情况下,想问问题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问。   他默了半天,还是闹不明白,感慨说:“你要是个犯罪分子,我怕还真抓不到你。”   在电话里不停的长嘘短叹着,感慨了半天,又说:“你不是个医生吗,哪懂这些东西的?”   林白青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她男人干了一件大事,但就她也搞不懂,他一个文质彬彬,斯斯文文的,只会拿手术刀的大夫,是怎么闷声干了那么一件惊天大事的。   而就在这时,电话里突然响起一个醇合,又悦耳的,播音腔式的男性声音来。   他说:“现代医学和化学本来就是互通的,而所有现代化的兵器,都离不开化学品。”   在电话里,那个人声音里透着从容,带着淡淡的磁性。   他又说:“所以薛昶同志,如果是一个精通化学的医生,他确实能造出你想都想不到的武器!”   林白青猛的一个机灵,心说这不会就是她爸吧?   他的声音,这么好听的吗?   作者有话说:   推荐个机油的文儿:   《你管这叫动物园》BY张早更。   梁锦绣大学毕业选择回家种地。   家里包了片林场,种了樱桃苹果核桃山楂等各种果树,然而因为她的到来,一下子变得特别精彩。   猫头鹰带着刚抓的老鼠上门求助,怀孕的花豹来坐月子,爱上家猪的野猪求成全。   满林场的国家保护动物。   这一切,都因为她可以和动物沟通。   动物不能说话,但什么都懂。   百岁草龟压在心底几十年的话:我主人守寡几十年不值得,那个男人压根不爱她,外面一直有女人。   无处求助导致抑郁的蓝猫:有人要害你肚子里的孩子。 第134章 七叶一枝花   (糟了,他看到儿子的生魂了!)   这真的就是她爸爸吧。   林白青以为他会跟沈庆仪恋爱, 性格应该也跟沈庆仪一样,会是一种天生的高高在上,比较高冷的性格.   但并不是,虽然还没见面, 可他的声音就让她觉得, 这是个性格很好的人.   而且于一瞬间, 林白青终于恍悟, 楚春亭为啥讨厌大儿子了.   楚青图性格的随和, 能从他的语气里透露出来.   那种随和跟她已经仙逝的师父顾明很像。   所以, 他果然是一个从性格到谈吐, 都跟顾明非常相似的人。   他应该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是被薛昶强行拉来的,此时也一头雾水, 在问薛昶:“电话里的人是谁, 也是我们单位的吗,竟然能合成一级雷酸汞。”   薛昶还沉浸在能炸掉一艘游艇的爆.炸物中, 追问:“雷酸汞还分级?小楚同志你不就是搞化学的嘛,能不能具体跟我说一下, 雷酸汞到底是啥,怎么来的?”   楚青图解释说:“汞跟硝酸作用生成□□, 再跟酒精反应生成雷酸汞,通常是粉沫状的晶体, 而如果加入硝酸甘油, 爆.炸威力会大大增强,但也会让它相对稳定, 不容易被引爆, 既然电话里这位同志还在外围辅助了雷酸银的话, 我想,他在雷酸汞里应该就还加入了硝酸甘油,那么,它应该不是粉沫状,而是纯白色,指甲盖大小的结晶体,对吧。”   隔着电话,薛昶问顾培:“顾培同志,你加硝酸甘油了吗,是他说的那样吗?”   正所谓英雄惜英雄,顾培都被楚青图的专业能力惊到了。   他说:“是的,为了增加爆.炸的威力,我确实在雷化汞中加入了硝酸甘油,但因为它相对稳定了,不好爆炸,所以我才在外围又辅助了雷酸银.”   楚青图在笑,应该也挺佩服顾培的,说:“年轻人,你化学学的不错的。”   这时薛昶还没有介绍,但林白青已经迫不及等了。   她有些紧张,抓上女儿的手,试问电话里的人:“请问,您是楚青图先生吗?”   楚楚也跟着一声:“哇喔?”   林白青以为他至少粗略知道个大概,也知道自己是谁。   但显然并不是。   对方声音依然很从容,平和,也很好听:“你们是,薛昶同志的朋友?”   这时薛昶才语无伦次的说:“怪我怪我,主要是顾培同志那一手玩的太漂亮了,让我一路都只想着炸.弹的事,忘了说正事儿了。小楚同志,猜不到对面那女同志是谁吧,就是你闺女,就你爱人,是叫沈庆仪吧,她都活着呢,快来……”   楚青图捏着电话,目光死死,盯着薛昶。   “上回咱们不就提过,就是东海那女孩子,说是你闺女的,不是骗子,她真的是你闺女。”薛昶笑着说:“是不是很惊喜呀?”   他俩早在两年前,就谈论过一回妻女。   但当时楚青图否认了,薛昶也把林白青定义为了骗子。   而在沉默片刻后,楚青图手里的电话滑落,再默了片刻,他挂掉了电话。   电话里只剩一阵盲音,楚楚一听,也跟着嘟嘟了起来,喷了一嘴口水。   现在的电话还没有来电显示功能,也拔不回去,林白青和顾培也就只能等着。   林白青的心跳的怦怦的。   顾培竟然也有点莫名的激动。   因为通常情况下合成的雷化汞都是小颗粒状的晶体,而他那天晚上在实验室合成的,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叫特级雷化汞。   确实是指甲盖大小的白色晶体。   这个实验顾培头一回做,在做之前也没有找到过相关文献。   就证明他是第一个合成它的人。   但楚青图单凭他的只言片语就能推导出结果,可见他在化学专业有多牛了。   再看妻子,顾大军医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初娶林白青的时候,他可万万没想到,他的老丈人,会是一个化学大牛。   ……   再说薛昶这边的情况。   这是位于东疆的,一片沙漠中的绿洲地带。   湖水清清,白杨环绕,建于六十年代的红砖瓦房,因为干燥而晒的漆面斑驳的白墙上,[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八个大字依然鲜红明亮。   炽热而又明艳的阳光洒在屋子里,洒在一个满头华发的男人脸上,他缓缓举起一只手背上满是疤痕的手,摘下眼镜,一张褐黄,清瘦的脸上眼眶深陷着。   他穿的还是六五式的老军装,绿色都被洗褪光了,青不青白不白的。   膝盖和肘窝处还有缝的仔仔细细的大补丁,颜色是更旧的军装。   好半天,他一直沉默着,直到警卫科的人提醒:“楚工,您的电话已经挂掉了,您的电话权限也用完了,您看您……”   男人蓦然回过神来,去看电话,下意识伸手要抓电话。   警卫科的人提醒说:“您得先有批条才能打电话。”   这是基地,内部人员在没有上级给予的批条的情况下,是禁止跟外界通讯的。   男人在这儿呆了二十年,当然知道规定。   他点了点头,对警卫人员道了声辛苦,起身出来了。   穿过清扫的干净整洁的大院子,路过一排排紧锁的门,一直走到最后面,一间挂着蓝色门帘的门口,颤了几番手,掏出一只小钥匙来打开铁锁,进了门。   一张行军床,一张办公桌,上面皆罩着一层薄薄的砂砾。   这是沙漠地带的常态,桌子几个小时不擦,就会沾一层砂砾。   床每天晚上必须要扫,否则沙子会咯的人睡不着觉。   他习惯性摘下抹布先擦桌子再擦凳子,请薛昶坐了,自己也坐到了床沿上。   将眼镜放在膝头,他竭力抑制着发抖的双腿,问:“真是……我的女儿?”   薛昶在工作中一点都不粗,凡遇事,胆大心细,为人果决。   但他在感情方面是个比较大大咧咧的性格,也因为他太大大咧咧,从来没有关心过妻子女儿,疏忽了她们,才会在她们死后那么难过,后悔。   在情感上神经大条,他也就不会照顾不到别人的情绪。   而他回来到现在,总共四天。   回单位述了个职之后,他就给自己请了个假,专门跑到曾经招蓦楚青图的老领导家里,去跟老领导交涉楚青图的情况,商量他的去留问题。   然后又申请来基地跟他见面,还帮他申请了一次打电话的权限。   这才是他一来,就拉着楚青图去打电话的原因。   在他想来,此刻的楚青图应该狂喜,激动,说不定要跳起来。   但面前一头白发,满身补丁的男人似乎并不惊喜,反而,一脸惶恐与不安。   薛昶急的差点要跳脚,一咂摸:“你还不信呀,对了我还有她跟你爸的照片!”   见对方不接照片,他纳闷了:“你这人咋回事,当初要自杀,大家救了你三次,你还拔了他的枪,非要死,老司令没办法才销的你的档案吧。这都多少年了,说起你家老爷子,老司令很愧疚的,你呢,二十年不敬老父亲,已经是个不孝子了,孩子的照片你都不看,你这也太,太……”太铁石心肠了吧。   这就得说说当初楚青图之所以档案会被报死的原委了。   那是在‘大偷港’事发之后,他看报道上人全死了,以为妻女皆亡,本就心如灰死,当时正好在什河子有一帮男知青混子,整天不干活,还总是骚扰,尾随女同志,以威逼利诱的方式逼她们跟他们睡觉。   而一睡,不就得结婚?   它其实也是强.暴,而且是不触犯法律的强.暴。   然后楚青图就跑去单挑他们,其目的应该就是想同归于尽。   但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一个人捅了三个重伤,还有一个性命垂危,而他自己虽然奄奄一息,但是竟然还活着。   那件案子震动了整个边疆。   而在兵团老司令亲自审问楚青图时,他趁人不注意,夺了卫兵的枪,照着自己脑门就是一枪,幸好老司令当时踢了一脚,才让他打偏了。   再后来,老司令跟上级沟通后,就有了一场针对流氓地痞的严打。   至于楚青图,明面上报亡,但他本人却进了基地。   那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他一呆二十年,苦行僧一样,无欲无求的。   而薛昶在头一回查到这个人时,第一感慨的就是:他可真是不孝。   要知道,他爹还活着呢,兵团一直在经他爹寄抚恤费。   他自己也活着,却二十年报死,已经做好了一生不与其见面的打算。   就说他狠不狠。   而上回说起女儿,他坚持说死了,薛昶也就罢了。   但现在有证据呀,有照片,他爹,他女儿都在上面,他都不看?   “小楚同志你怎么回事,你这心是石头做的吧,你这是不打算认亲人?”薛昶提高了嗓门我。   楚青图蓦的声粗,却问:“她跟谁长大的,她妈妈吗,也是地富反坏阶级吗,她能读书,能上学吗,能参加工作吗,她……”   他哽噎了两声,又试探着问:“还需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吗?”   目光相接,对视的刹那,薛昶心中突然浮起一股彻骨的寒意来,打了个寒颤。   正所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楚青图进基地的时候正在闹革命,批地主,斗□□,打牛鬼蛇神。   他在那个年代是劳改犯,而他的妻子,是资本主义大小姐。   他们每天都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那是他最怕的事。   可现在呢,讲的是凡事往钱看,争做大富翁,人人又抢着当地主。   楚青图在他的专业领域当然很牛,他是整个生化基地的骨干力量。   但他的意识被时代甩的太远,他内心根植的恐惧,也跟现实早就脱结了。   时代的车轮滚滚碾过,只留下满身伤痕的人们。   薛昶再塞照片:“看看嘛,照片上还有你爸呢,还别说,你家老爷子可真是,龙骧虎步,一身霸气!”   说起他爹,东海那位活龙王,啪的一声,楚青图手里的眼镜杆断了。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是拒绝,是排斥,也是抗拒。   不过对于孩子的好奇终是战胜了他对父亲那种复杂的拒绝和抗拒。   他伸手来接照片。   那是一张过年时全家聚在一起拍的照片。   楚青图扫了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忙又戴上眼镜,眼镜啪一声掉了,他又够书桌上的一副新眼镜,这一看,瞳孔地震!   因为照片上不但有他爸,竟然还有他爸的死敌柳连枝。   而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并肩坐在一起,笑的从容而又平和。   就好像交缠几十年的争斗,锋尖对麦芒从未发生过似的。   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又是谁,能让他们俩坐到一起的。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女孩子的脸上,那是个格外特别的女孩子。   她的眼神凶凶的,正在瞪他老爹,唇角却又似笑非笑,满脸写着嫌弃。   而在看到女孩子的一瞬间,楚青图仿如深埋流沙中不知多久的壁虎,终于能从地底钻出了头,猛吸一口空气。   是了,那确实是他的女儿。   虽然他头一回见,但他确定那是他的女儿。   多神奇,他的女儿竟然敢那么瞪着她暴戾乖张的爷爷看?   这还没完。   薛昶点了支烟,见楚青图直勾勾望着照片,笑着说:“猜猜她在干啥工作?”   楚青图皱了一下眉头,又摇了摇头。   薛昶拍拍大腿:“当年我那痛风你记得吧,骨头缝里面长石头,哎哟喂那个痛呀,就是她给我灸了一针,配了些药,好了。”   楚青图点了点头:“她竟然已经参加工作了,还是个中医。”   “对了,你猜她还会干啥?”薛昶在笑,但眼睛红的厉害。   楚青图没说话,目光回到了照片上,就听薛昶哽噎着说:“她能放翻我!”   楚青图蓦的回头,一脸疑惑。   “你闺女练了一手好拳,真的能放翻我。她能放翻老子。”薛昶说着,哽噎了片刻,一大老爷们,嚎啕大哭了起来。   楚青图记得他说过,他的妻子沈庆仪还活着。   他当然还想问更多的消息,可看薛昶哭的那么伤心,他一时间问不出口。   而整整二十年了,他的妻女还活着,他的女儿竟然能跟他爸坐上一张桌子?   那他的妻子呢,她人在哪里?   楚青图于他的家是那么的好奇,急切。   急切的想知道一切!   不对,他想回家,他想立刻就回家!   ……   再说林白青这边。   今天周末,她专门在家等了一整天,但并没有再等到边疆来电话。   当然,楚青图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以为妻女俱亡,结果大漠二十年,不但有女儿,孙女都有了,他一时间估计接受不了,得给他点时间让他慢慢接受。   林白青让顾培打听了一下特殊部门的工资,发现还挺高的。   就她爸那种部队籍的科研人员,工资跟大学高级教授同档,一月应该在两千元左右,所以原则上她爸应该不缺钱。   不过凡事要往最坏处打算。   所以她又翻出薛昶的地址来,到邮局给薛昶汇了两千块钱。   只要薛昶能让楚青图从基地出来,两千块足够他买机票,回东海,回家来。   当然,涉及保密单位,她爸又是搞生化武器研发的,估计一时半会他回不来,林白青暂且就把在工作方面寻求爸爸帮忙的事给撇下了。   那位女博士的乳腺癌,她准备单靠自己,以她自己的中医手段来治疗。   而那个手段说来比较让人头痛,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个毒方!   ……   关于爸爸还活着的事,她肯定要告诉二老和沈庆仪。   正好妈妈是后天的飞机就会回来,也说好了,一来就会到灵丹堂。   再加上柳连枝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在做针灸,林白青就打算后天等妈妈来了,一家团聚时再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而因为柳连枝身体不舒服,单让保姆带着又不放心,正好今天林白青要去寻一味药,干脆就又挂了诊牌,自己带着孩子出门采药去了。   上辈子因为没有孩子,每个月林白青都要抽那么两天的时间专门出门采药。   花国疆大物博,各地植被当然不同,所产的中药也不尽相同,不过东海是块风水宝地,越到山里头,溪水边,越是有些好药材。   原来的林白青出门不方便,但现在有柳连枝的车,喊上司机,也就可以轻轻松松出门了,她去的也不远,其实就是安阳县,她曾经的老家。   这一片因为山高林深,常有些好药材。   林白青运气也不错,进山后就在一块溪流旁,采到了一大筐的药材。   楚楚也算婴儿中的王者了,生来还连路都不会走,就跟着妈妈爬山越坎,大山森林全见识过了,小家伙头一回外出,乐的一路伊伊呀呀的。   赶傍晚回到药堂,正好一帮实习大夫还没下班,林白青遂喊了大家过来,要让实习大夫们看看自己今天新采来的药,七叶一支花。   一帮实习大夫才在学中医,只懂得学校的教本宣科,其中一个说:“这药咱药堂不就有嘛,林大夫您干嘛非要自己出门去采一趟?”   另有个小女孩知识面更丰富一点,说:“我看您给有些乳腺癌患者就开过这个药,就是咱药堂自己的,是市场上没货了您才自己去采的?”   穆成扬也正好收拾完下楼,他更懂,一看,试着说:“你是给那个马上要来看病的,得了乳腺癌的外国女博士准备的吧,纯野生的七叶一支花?”   几个实习大夫对视一眼,因为知识层面的不同而误解林白青了。   而且误解的有点不太地道。   一男实习大夫试着说:“是因为咱们头一回接待洋病人,您怕市场上的药不好,才专门自个儿去采的药?”   另外几个实习大夫有点吃惊,心说不会吧,林东家不像个崇洋媚外的人呀。   这涉及到二十年后的医学知识,刘大夫也不大懂,但立刻说:“不可能。”   但也问林白青:“咱药堂就有七叶一支花呀,你怎么想起来专门去挖它的?”   林白青拈起一支药来,说:“因为病人已经动过手术,且已经化疗,放疗过了,而化疗和放疗是近代,从西方发展起来的治疗手段,它会改变整个人体环境,而应对这种改变,咱们中医并没有适应的老方子,我目前也正在琢磨,尝试,就比如七叶一支花,它于别的乳腺癌并不适用,但于炎性乳腺癌有奇效。”   见实习大夫们皆在点头,她又说:“目前药堂的七叶一支花都是家培的,你们可以对照着尝一尝,就会发现,药堂的只是微苦,而我采来的特别苦,相应的,我采来的药性更好,毒性也更大,而药堂现有的,毒性和药性都会低得多。”   七叶一支花有毒,当然不能吃,但大家都是中医大夫,尝药是他们的基本工作,更何况东家这是在教他们知识,所以大家一人揪了一点在嘴里尝着。   穆成扬揪的最多,嚼着嚼着,突然说:“师妹,这七叶一支花既是中药,也是毒药,咱们国人是习惯了,大夫开啥吃啥,你说人家外国人,还是博士呢,会不会一听成份有毒,人家就不敢吃了?”   刘大夫也说:“外国人的理论可跟咱的不一样的。”   病人马上就要来了,她会是林白青这辈子,第一个接诊的西方人。   但跟上辈子,她只是接诊了一个普通病人所不同的是。   这个病人是个极凶险的炎性乳腺癌,还是放疗后。   在西方,现代医学其实已经宣告不知,给她算好生命终止期了。   对方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来花国尝试中医,其实抱的也安慰疗法的心态。   这时林白青给人家开的方子里有毒药,人家能接受吗?   而且刘大夫是个妇科老大夫,但现在林白青所涉及的,是她从来没有学习过的领域,所以她还得问问:“小林,你这方子真的可行吗,我可没这样开过药。”   林白青笑了笑,对大家说:“等病人来了,只要她愿意接受治疗,我会把整个治疗过程跟大家细讲的,这是个新方子,大家跟着我,一起验证吧。”   毕竟她是东家,而且说了是要验证新方子,也是要大家学习新知识。   穆成扬就率先说:“可以呀,到时候你随治随讲,我也跟着学一学。”   几个女实习大夫顿时吃吃笑了起来,一个说:“穆大夫您是个男大夫呢,就别学治疗乳腺了吧,听起来怪怪的。”   还有俩对视,撇嘴,一脸嫌弃。   穆成扬纯粹只是想学技术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好像就变成流氓了?   聊到这儿,大家也就散了。   话说,林白青基于她现在所知道的,那位女博士的身体状况而准备的药,是她在二十年后,癌症普遍会接受化疗和放疗的情况下研究出来的,专门针对癌症术后的药方子,也算是她接力顾明之后,自己于中医领域钻研和创新的成果。   而且既然说是个毒方子,性状带毒的中药,可就不止七叶一支花一种。   当然,考虑到那位女患者是个学者,也是想从根本上让她信任中医,她专门把方子中几样有毒的药材给了顾培一封,让他带到实验室给她做了个成份化验。   也准备好了等病人一来,就亲自给她讲解药方的。   转眼就是两天后,病人也如期来了。   除了沈庆仪外,还有她的上司Saruman,以及病人的父亲Louis,还有病人Mila,Saruman是个瑞士人,Mila是他表妹,当然父女都是瑞士人。   他们当然没有亲自去灵丹堂,因为CIBA跟军区有合作,所以Saruman跟军区领导协商了一下,就让他表妹Mila住到军医院的疗养中心了。   这样,既有现代化的仪器可以随时监视Mila的身体,也可以尝试中医。   沈庆仪上回来的时候林白青才在孕期,现在小宝宝都出生了,她还没有见过,一落地就打电话给林白青,让她带孩子上军医院,亲外婆想要见一见。   这是周内,林白青还要坐诊的,所以赶着他们安顿好之后才过去。   柳连枝和楚春亭今天也在家,而现在于他们来说,天大地大,楚楚第一。   听说沈庆仪回来先不回家,反而要让林白青把孩子抱到医院去,就不甚高兴。   他俩终于在某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意见,都认为沈庆仪不够疼孩子,对楚楚不上心!   林白青心里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当然不是关于沈庆仪,而是那个新来的病人,Mila,她估计对方的身体状况应该很不好,女性便于照顾女性嘛,所以沈庆仪才会专门陪她去医院。   其实楚楚小身板儿硬朗着呢,不但爬得快,还不到十个月,已经跃跃欲试的想要走路,带出去多走一走也没啥,林白青遂带上女儿,直奔军医院。   沈庆仪就在楼下等着。   她上回来的时候林白青还在怀孕,转眼外孙女九个月了,她才头一回见。   远远伸着手要抱孙女,她目光却在女儿身上:“你不是还在哺乳期,怎么瞧着那么瘦?”   孩子再小她也是个人,林白青先跟楚楚介绍了她的外婆,又一本正经问她,看愿不愿意让外婆抱抱,耐心哄着,直到小家伙伸了伸胳膊,表示愿意让外婆抱抱了,林白青这才把孩子给了她。   接过孩子,沈庆仪环抱上外孙女,说:“顾培就在楼上,可以给你做翻译,你快去看病人吧。”   其实要是别人抱着,而林白青要走,楚楚都会不高兴的,毕竟小孩子,虽然她还不会说话,不会阻止,但她会撇下小嘴巴,泪眼婆娑的看着妈妈,让妈妈知道,当她离开,小宝贝有多难过。   大概是基于血缘关系,她跟沈庆仪倒是挺亲的,此刻趴在沈庆仪的脖子上,就嗅上了。   而林白青进了病房,见到病人,顿时,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病人Mila应该只有四十出头,因为放疗,头发已经掉光了,她躺在病床上,看起来约有一米八的身高,也是个大个头,但是因为病,骨瘦如柴的。   而她的父亲Louis,和她表哥Saruman之所以对中医感兴趣,是因为Saruman当时被金针治疗好了阴囊癣,于中药,则持着排斥态度。   他们此刻正在跟顾培讨论着什么,虽然林白青听不懂,但从他们比划的姿势看得出来,他们说的是针灸。看到她进来,几个人停止了交谈,Saruman用僵硬的中文说:“你好,林小姐。”   林白青跟他打了个招呼,也跟病人的父亲打了个招呼,直入主题,就去给病人面诊,捉脉去了。   而在她捉脉时,Saruman一直在用英文说:“我们只想尝试针灸,绝对不接受任何中药,因为据我所知,70%的中药都含有对人体有害的物质。Pio,我希望你告诉你的爱人,我们只要针,上次她用来治疗我的,那种神奇的针,不要任何药物。”   病人的父亲Louis相对要平和一点,则说:“如果需要用到中药,我们也希望你们能先清除其中的有害物质,给我们一份更加安全的药物,而且如果开始治疗,我希望你们能治愈我的女儿。”   顾培手里就有一大沓他自己做的,各种中药材的含量测定表,看着表,他都有点头大。   当然了,术业有专攻,药得林白青来开,如何解释她的方子,也得她自己来。   病人Mila跟沈庆仪算是好朋友了,她对中医的接受程度,比她父亲和表哥似乎还要高一点。   此时林白青捉着她的手腕,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她先用虚弱的口吻问:“你能讲英文吗?”   林白青点了点头,用英文说:“我想,医院应该已经告诉您您的身体状况了吧?”   Mila虽然很瘦,很虚弱,但显然是个很乐观的女性,她耸了耸肩,说:“谁知道了,也许明天就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但即使那样,我也应该过好今天,不是吗?”   因为Saruman一直在吵金针,林白青也就先谈金针,她对Mila说:“每一种疾病的治疗方法都是不一样的,您父亲应该也有阴囊癣,我可以拿金针帮他做治疗,以让您亲眼看到,并相信我的能力,而您的病……”   Saruman目光炯炯,插话:“你能治愈它?”   “不能。”林白青说。   中医又不是神仙,包治百病,怎么可能治愈一个放疗都治不好的癌症病人。   但她又说:“我可以尽量延长病人的寿命,也许是半年,一两,或者三年。”   本来她估计的比较乐观,想着也许可以让Mila活的更久一点的。   但就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林白青也只能说得保守一点。   见病人和家属都在沉默,她又说:“如果我要治,就必须用到草药,而且其中有三味药都有非常强的毒性。”   病人和家属全愣住了,涉及中医,是他们不懂的领域。   不过Saruman对着大家耸了耸肩膀,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看吧,中药果然有毒。   林白青从顾培手里要来了含量测定表,而在这厚厚的一沓单子中。   七叶一枝花的相对来说算是一味比较温和的药材,其中还有半夏,剧毒,另有南星,也有毒。   她当然希望能帮这位Mila女士治病,因为看得出来,对方有非常强的,求生的渴望。   而关于中医辅助治疗癌症的术后,在将来,癌症病人普遍要放疗化疗的背景下,前景也会非常大。   林白青希望这辈子自己能尽早展开实验。   但不论她有多想,选择权在对方,她不能给病人做决定。   要不要做治疗,还得他们自己来决定。   ……   这时林白青想的还是,一会儿跟这个病人聊完,她就去跟妈妈聊关于楚青图的事。   当然,她也没想过楚青图最近就能回来。   不过其实,当时薛昶一回边疆就去帮楚青图跑各种手续了。   再加上最近兵团正在安置基地的科研人员们,所以他的手续办的很快。   阔别家乡二十年,楚青图归心似箭,等一拿到上级允许他离开的手续,就催着薛昶带他回石市,买火车票,准备回家。   还是薛昶提醒他可以买飞机票,他于是又改了飞机。   薛昶既替他高兴,也替他着急,索性车一开,直接把他送到了乌市,机场。   一路送楚青图登上飞机,他跟个老父亲似的,既欣慰吧,又难过,开车回程,一路哭哭笑笑的。   他又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了,工作堆积如山,回去后一忙,也就忘了通知了。   当然,在他想来,这并不算啥大事。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所谓的惊喜,还差点闹出人命来!   楚青图下了飞机,因为薛昶说他女儿在灵丹堂工作,他遂打了个车,直奔灵丹堂。   此时下午两点,楚楚被抱走之后,柳连枝和楚春亭就转悠到灵丹堂的后院,在等着沈庆仪。   楚春亭喜欢唧唧歪歪,而且事关孙女的药堂,他就看啥都不顺眼,见穆成扬抽烟就要说叨两句,见有俩小实习大夫打打闹闹的,洒了药材,眉毛一竖,也想骂人。   柳连枝在这方面向来和气,不喜欢责备小辈,忍不住就劝说:“人老了最忌讨人嫌,您都把儿子骂死了,还改不掉您这信口开合的臭毛病?”   楚春亭气的咬牙:“我是在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他俩是一见面就吵架的,他一下就真生气了,又说:“我家青图是烈士,柳教授,您可是个学者,原来很有涵养的,现在怎么也这样不严谨,信口开河?”   柳连枝原来确实比较严谨,没根据的话从不乱说,但自打有了林白青,又有了楚楚,她就慢慢的,从一个没有人味儿的老知识分子,变成一个有人味儿的老太太了,也学会挖苦人了。   后来发现挖苦这一招对付楚春亭特别管用,就将它发扬光大了。   而此刻,看老爷子被她气的头发眉毛乱炸,她心里还挺开心的,正想再挖苦几句,忽而一愣,失声说:“那怕不是……”又说:“你家青图?”   楚春亭一听,咦,这老太太,不但会挖苦人了,还学会虚幌一招了?   他也来句:“咦,快看那是谁,楚楚回来了。”   柳连枝本来也以为自己是看错人了,再一听说楚楚回来了,就把楚青图忘了,忙问:“哪呢?”   楚春亭翘个二郎腿,哼哼了两声,一副你骗我我也骗你,你能咋的得意样子。   但他才得意完,就见一个穿着泛白的老军装,浑身补丁的人从铁门外经过,他也被吓了一大跳,因为那衣裳,那身材,那眉眼,那行走的步态,分明就是他儿子楚青图。   老爷子心说糟了,他怕真要老糊涂了,他竟然看到儿子的生魂了。 第135章 夫妻重逢   (她团着女儿,一如当初在车站分别时的模样)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未改鬓毛衰。   这灵丹堂,要不是那块老牌匾,楚青图都认不出它来。   一路走,楚青图一路感慨。   时代的变化可真大呀, 机场就有方便的面包车可以四通八达, 而曾经那个灰突突的, 被他老爹打压的摇摇欲坠的灵丹堂, 如今竟然变的这般典雅堂皇。   所以就像薛昶说的, 世道早就变了。   他目标明确, 只找女儿。   行色匆匆进了门, 他问:“请问,林白青林大夫在不在?”   此刻小青和刘大夫还都在楼上午休,中午只有俩实习医生在楼下值班。   见来人一身补丁又满头白发, 一副老眼镜吧, 柄还用毛线缠着。   因他一身书卷气质,跟个老教授似的, 俩人遂问:“您是来治病的,还是……”   “我有事要找她, 她在……”他手指:“楼上?”   “不不,她今天去军医院了, 不在药堂,您改天再来吧。”实习大夫说。   他说:“好的, 谢谢!”   然后转身就走。   看他出门, 俩实习大夫对视一眼,一个说:“这位老先生应该有七八十了吧, 瞧他童颜鹤发, 身板儿倒是挺硬朗, 气色也不错。”   “估计乡下来的,瞧那一身补丁,估计家里挺困难。”另一个说。   楚青图怔了怔。   曾经的人们以补丁为荣,补丁是人们的保护色,身上补丁越多越光荣,但如今,人们竟然开始嫌弃衣服打补丁的人了。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衣服,心里有些疑虑,要不要去买身新衣裳。   但想见女儿的心更加迫切,而如今黄面的队伍壮大了,一出来,好几个车窜到他眼前,其中一个野蛮的司机直接一把将他拽上了车。   他知道军医院,也知道女儿的丈夫就在那儿工作,是以,直奔军医院而去。   而他来时,看到他的是柳连枝,等他走时看到他的则是楚春亭。   老爷子虽然对外叭叭,宣称大儿子是烈士,是为了救人而英勇牺牲的,但他内心其实比谁都知道,儿子的死在于去边疆,而去边疆,是因为想要逃离他。   所以,儿子,确实是他害死的。   是人就有私心,就只偏疼自己的孩子。   如今的柳连枝有女儿有外孙女,一家俱在,从容而又平和。   此刻他们就是在等沈庆仪的归来,而当沈庆仪回来,楚老爷子就要想起儿子,他心里就会难受,他就会看谁都不顺眼。   也是因为他心里不舒服,要挑点事,逮谁骂谁。   但是他此刻看到什么了?   他的儿子?   而更刺心的是,他分明看到儿子还穿着离家时那满是补丁的旧衣裳,面容还是曾经的模样,却又满头白发,竟是比他还要苍老。   在这一刻,老爷子想起的不仅仅有儿子,还有革命那些年,他为了搞古玩,借着权势坑的一帮老地富反坏们。   所以在一瞬间,他就认为是儿子的生魂显灵了。   而人是这样,像柳连枝,她一生行得正站的直,坦坦荡荡,就会越老越平和。   楚春亭不一样,他因为年青时干了太多坏事,到了老来,甭看他表面嚣张跋扈,但那都是装出来吓唬人的,他其实特别胆小,不怕活人,就怕冤鬼索命。   而他的人生,何其可笑,儿子就是最大的冤亲债主。   大下午的,晴天白日,冤亲债主上门。   老爷子吓的面色煞白:“柳教授,那怕还真是青图。”   柳连枝被他拿楚楚臊了一下,然后就一直在瞪他,并没有看门外,楚青图又走的比较急,所以等她再回头时,门外已经空空荡荡了。   她是女性,老来腿脚更灵敏,于是起身追了出去。   但毕竟她年龄大了,走的慢,而等她出门时,楚青图已经不在了。   不过回头看着蹒跚而至的楚春亭,她说:“你也看到了吧,一个跟你家青图一模一样的男人,但满头白发,还浑身打满了补丁。”   她也说:“该不会真是你家青图回来了?”   身在泱泱种花家,人人都会讲点迷信,柳连枝也不例外。   她也想不到楚青图还会活着,基于他是个早死的亡者,她发挥想象,问:“楚老,这些年,你是不是从来没给青图烧过元宝和衣服?”   逢年过节,人们都要给死了的亡人烧元宝,烧衣服,供他们在泉下享用。   而在九十年代,在先于全国而富起来的东海,早就没人穿补丁衣服了。   所以楚春亭也迷信了,还越说越深了:“可能他嫌弃我的元宝是脏钱,不愿意用?”   柳连枝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他性格像他妈,还真是个刚洁性子。”   楚春亭的俩儿子从小习武,小儿子青集习的八卦掌,大儿子青图习的太极,天性柔中带刚,也是个孤高自赏的性格。   而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老父亲卑鄙的行事风格。   所以真的是他吧,他死都不肯原谅老父亲,宁可满身褴褛,也不要老父亲烧的元宝衣裳,要穿一身补丁?   这个念头一起,楚老爷子整个人就不合适了。   大中午的,今儿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十月的天气,秋高气爽,楚春亭却面色蜡黄,浑身筛糠,大汗淋漓。   柳连枝看他不对,轻轻碰了一下:“楚老?”   这就得说,幸好穆成扬有个抽烟的坏毛病,此时刚好从门里出来,火还没点着,只见楚春亭直挺挺往后倒去,忙上前一扶,回头喊:“快来人,这儿有病人晕厥啦!”   又对柳连枝说:“很可能是中风了。”   再喊小青:“小青,开窍剂呢,要安宫牛黄丸,不对……苏合香丸……不对……”   小青刚从屋子里冲出来,还差点撞倒了同样在往外跑的老张大夫,回头又多碰上刘大夫,差点撞了个仰倒,一听他又说不对,折了回来:“你到底要啥?”   穆成扬也着急,捉脉看眼睛,再摸大动脉。   这老头额头不烧,瞳孔没散,手脚也不凉,它既不像心脏病突发,也不像中风,但人又休克了,七八种开窍剂,到底该用啥?   穆成扬虽有医术,但没有经验,而此刻的楚春亭,脉搏正常,心跳正常,瞳孔也正常,虽气若游丝,但呼吸并不急促,可就是厥过去了,不醒。   不说穆成扬,随后赶来的几位老专家一诊脉,也全傻眼了。   束手无策。   终于,老张大夫说:“咱打120吧,拉医院去算了。”   就这样,被大儿子的‘生魂’吓到的楚春亭,中医都救不了,眼看要上120急救车了。   而这时,楚青图趁坐的黄面的,也到军医院门口了。   看他一身补丁,乡巴佬打扮,估计是个乡下老头,黑车司机讹了他一百块。   看他打开随身背的绿书包,黑车司机眼睛都直了,因为里面居然是满满一包用牛皮纸包着的十元大团结。   楚春亭从中数了十张出来,递了过来,声温而谦和:“谢谢你。”   这年头的黑车司机都是混混出身,一看这乡巴佬背了一大兜子的钱,司机动了邪念,趁着他要下车时突然伸手,准备从中悄悄捞一沓出来。   结果白头发的‘乡巴佬‘好似早就预知似的,一个滑手挡开了司机的手。   司机想着乡下人嘛,欺负了就欺负了,一拳过去,想要硬抢。   谁知他一拳挥过去,‘乡巴佬’不过单手轻轻一挑,他的手就被甩开了。   楚青图不想纠缠,所以只是挡开对方,背起书包就要下车。   但司机的小爆脾气上来了,他欠腰一够,扯到了绿书包,心说小样儿的,我干脆就抢了你这书包,一脚油跑掉,反正没牌子的车,看你上哪找我去。   但他才扯到包,楚青图突然反手就绞,司机甚至没看清人家的姿势,只觉得书包带子在他脖子上勒啊勒,缠啊缠,转眼之间已经勒到他的喉咙在咯咯响了。   这白头发的‘乡巴佬’居然有两下子,会打架?   而就在司机以为自己要被勒死时,楚青图收手,笑着说:“同志,对不起了。”   而等他人走远了,好半天,司机才隐隐约约有点反应过来,他竟是会功夫的。   司机大为震撼,心说一身补丁的白发老头,竟然会功夫?   ……   说回林白青这边。   她进病房,帮Mila女士看病去了。   楚楚和外婆留在外面。   虽然她爸爸就在这儿工作,而且军医院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顾军医有个视若眼珠子的小闺女,但这还是楚楚头一次来军医院,也是她第一次见外婆。   毕竟自楚楚一个月林白青就上班了,早晚不在家,孩子也习惯了妈妈不在的生活,而且沈庆仪是林白青的母亲,身体的本味跟林白青是一样的。   所以虽然妈妈走了,但楚楚并没有哭闹,而是乖乖团在外婆的怀里。   她跟林白青一样,是个嗅觉特别敏感的孩子,而医院又是个味道特别复杂的环境,所以这整个环境于楚楚来说都新奇无比。   闻到路上有消毒水的味道,她就要努力嗅一嗅,说声:“喔.”   再看一个路过的老太太,小鼻子也要嗅上一嗅,再说一声:“喔!”   碰到个护士姐姐经过,闻到人家身上香香的,她也要喔一声。   小家伙脸儿圆圆,鼻头皱皱,一脸认真的模样,格外可爱。   沈庆仪连女儿小时候的照片都没看过,而且总为自己想不起曾经而苦恼,此时望着楚楚,心中隐隐约约浮起一段画面,是她坐在火车上,怀里团着个粉雕玉琢的小玉团子的画面,记忆中满车厢的人都在夸她孩子生的好看。   还有人拿着糖水罐头,有人拿着饼干,还有人手里捧着桔子,而她当时的心情特别愉悦,想起这些,沈庆仪蓦的止了步。   她对二十年前的那段历史是极其厌恶的,也极度逆反。   就花国,如果没有女儿在这儿牵着,她也绝对不会想回来。   她对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所有的人,除了女儿,就连亲生母亲柳连枝,她都有些抗拒,每每来,也只是为了看望女儿。   当然,就促成Louis先生为灵堂投资一事,柳连枝和楚春亭其实都不太愿意。   因为他们认为,外国人持股中医并不妥当,只是碍于事情一直是她在搞,也实在从别的地方弄不来钱,才没有明确表示过反对态度。   但沈庆仪并不反对,因为她跟楚青集的思维是一样的。   她虽然爱这片土地,爱这个国家,可她不爱这片国土上的人们。   她觉得他们愚昧,盲目,自私,恶毒,不值得她去爱。   不过望着鼻头皱皱的,一脸认真的小楚楚,在她的脑海中浮现的,曾经的记忆里,是一些虽然贫穷,但又善良的人们,和那些善良的人对她的好。   这让沈庆仪突然意识到,这片土地上并非全是恶人,还有许许多多善良的人们,给予过她莫大的帮助,但她却全都忘记了。   话说,别看楚楚总是开开心心,皱着鼻子像只小狗一样。   但其实她也是有脾气的,而她向来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摸自己。   此时被外婆抱着,她在院子里四处嗅嗅着,突然闻到一股自己从未闻到过的奇怪味道,见是几个白大褂推着一辆车经过,遂仔细嗅了起来。   而恰好就有个女护士,忍不住捏她的小脸蛋儿:“宝贝,你生的好可爱呀!”   楚楚虽然好奇各种味道,但有些特别刺鼻的化学品,比如其中含有害物质的,且会影响她鼻子的,她就特别反感。   而这个护士手上抹了一种很香的护手霜,就是工业化学品调出来的,它停留在皮肤上,浓烈,霸道,会影响楚楚的嗅觉,而她要发起脾气来,那可是很凶的。   所以本来乖乖的孩子,随着护士捏了她肉嘟嘟的小脸蛋,她哇的哭出了声。   这一声简直跟小喇叭似的,高亢嘹亮。   小护士被吓到了,忙对沈庆仪说:“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又来揉楚楚:“宝贝对不起,姐姐是不是弄疼你啦?”   “喔喔,呜呜……呀……”楚楚指着远处,嘴里叨叨咕咕的。   一直记不起任何往事的沈庆仪团着小孙女儿,于她的哭声中,脑海中却一直在浮现女儿林白青小时候的画面,基于那种记忆,她有点懂这哭泣的小婴儿的心思了,掏出湿巾替楚楚揩着脸,她问:“楚楚不喜欢脸上的味道,对不对?”   楚楚还不会说话,也无法准确表达自己,但她只要舒适了,就不哭了。   而她还在找刚才那种味道,就探着身子,扬着鼻子一路的嗅。   沈庆仪抱着她一路走:“咱们楚楚想去逛逛呀,是去这边?”   楚楚手指远处:“喔喔喔。”   沈庆仪于是抱着这几个月大的小婴儿,顺着她的手指一路走,但走着走着,乍眼一瞧,吓了一跳,因为她们走到太平间的门口了,此刻太平间的门开着,几个白大褂正在送人进去。   楚楚闻了一路了,那是一股很特殊的味道。   她还小,不懂得怕,也不知道那是尸腐之气,是死者散发的味道,深嗅了一口,小小的人儿,跟她妈妈似的,就把这种味道记在自己的记忆里了。   沈庆仪一看是太平间,又恰好风拂起白被罩,露出一张死人脸来,给吓的毛骨悚然,当然转身,急匆匆的就往回折。   而同一时间,楚青图大步流星,先到门诊楼,问到顾培在办公楼,于是又一路到办公楼,问到顾培的办公室,上了楼,见门锁着,正准备问人,就听隔壁一间办公室里,几个人在议论,一个说:“要这次那位外籍友人真叫灵丹堂治好了,高院长,以后咱们是不是考虑一下,把军区的中医门诊给林白青做?”   另一个则在揉脑袋:“你没听顾培同志说吗,炎性乳腺癌,乳腺癌中最凶险的一种,我刚才陪着病人去疗养中心,我看过了,人已经不行了,就不说灵丹堂,林白青了,神仙来了也难救。”   “哎呀,难得有个外籍友人对咱们中医感兴趣,却是那么一个病,这你说,咱们想搞搞宣传都不敢,真是愁人呐。”刚才那个说。   楚青图是很善于捕捉关键信息的,他一听就了然了,顾培在疗养中心。   于是他又快步下楼,找人打听了一下疗养中心的地址,遂急匆匆往那边去。   一条长路,两个人从两边而来,皆是匆匆的,没看路,竟险些撞到一起。   而楚青图蓦然止步,扶人的瞬间,仿如雷轰天灵盖。   竟然是他的妻子,二十年晃眼,她团着女儿,一如当初在车站分别时的模样。   此刻,就站在他面前,在跟他说对不起。   楚青图的目光从妻子的身上,落到那个脸儿圆圆,粉丢丢的,小团子的脸上。   她哇喔一声,嘴角溢了一滴口水出来,那分明是他的女儿,二十年前分别时的模样。   二十年沧桑,楚青图满头白发,一身恓惶风尘。   可妻子头发乌黑,面容姣美,团着孩子,还是曾经那般,年轻漂亮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儿子变鬼都不原谅我,我死了算啦!   作者:猜猜他还要闹啥妖蛾纸? 第136章 学术论文   (中西医被她爸爸给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在俩人差点相撞的刹那, 她习惯性去护孩子,自己的胳膊却差点被树枝划到。   幸好楚青图手快,一把拂开了路边的树枝。   而当初在火车站分别时,沈庆仪就是如今这样, 抱着个粉粉糯糯的小团子。   她本不想离开边疆的, 因为那是她从小到大, 唯一没有受过歧视, 还有人尊重的地方, 但她不得不离开, 她还不得不带着女儿回到东海市。   她雄心勃勃, 计划着要偷渡去港城,给女儿一个美好的明天。   当时的楚青图也很天真,被弟弟楚青集的偷渡给迷惑了, 而且青集走之前专门跟他说过, 说自己会等,让他一定要偷渡, 所以楚青图把偷渡也看的很轻易。   直到‘大逃港’事发,一夜之间海上满是浮尸, 他才知道,偷渡是九死一生, 而他的妻子,是在他的许可和承诺下, 带着女儿踏上那条不归路的。   不说楚春亭被儿子吓丢了魂, 在此刻,楚青图也被妻子吓丢了魂。   他想过妻子还活着, 但没想过她会抱着女儿, 就这样, 以二十年前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后退了两步,试着唤:“庆仪?”   沈庆仪没说话,倒是她怀里的孩子发声了:“哇喔?”   沈庆仪刚才抱着孩子去了趟太平间,有点被吓到,再加上楚青图满头白发,又一身褴褛,跟她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个青春年少,风华正貌的男人大相径庭,所以在看到对方的五官时,她虽然心里也咯蹬一声,觉得他有点熟悉,但并没有过多理会,只点了点头,说了声对不起,抱着孩子转身就走了。   楚青图又不知道妻子失忆,就这般,相见不相识,俩人擦肩而过了。   而那小婴儿,当然不是林白青,因为她早就长大了。   她是被外婆背抱着的,此时还在看楚青图,嘴里依然依依呀呀的。   当经历过生死,就别的什么都是小事情了。   何况楚青图还是个性格最随和的人,他默了片刻,整了整衣服,跟了上去。   而沈庆仪刚进疗养中心,到楼下,就迎上顾培和林白青,Saruman,以及Saruman的叔叔Louis几个从楼上下来,正在讨论Mila的病情。   原来Saruman以为林白青不懂英文,就是跟顾培交流,而现在,当发现她懂英文,口头表达能力还不错之后,就来跟她做交流了。   几个人一路往咖啡厅去。   楚青图看到了,他的女儿,他的孙女,他的妻子,他好奇,遂也跟了进去。   而林白青这边是,当用中医的手段,她亲手给Mila女士诊过脉之后,还要向Louis先生展示她的针灸技术。   此时几个人落坐,Saruman刻意跟沈庆仪坐到了一起,并眼楚楚打招呼:“Hi!”   而要说句题外话的,就是关于他和沈庆仪之间了。   他在多年前追过她,但对方没答应。   而Saruman呢,因为隐疾,跟他舅舅一样,被迫单身多年。   在隐疾好了之后,当然会享受人生,享受性.爱,但是人,就难免会对婚姻产生好奇,而当他想结婚时,当然想要一个情绪稳定,性情温柔的女性,而单身多年,且有儿女,又对他们极好的沈庆仪当然是首选。   所以Saruman其实一直在持续的向沈庆仪求婚。   他也乐观的认为,以他的优秀,她早晚会答应,此时看林白青和楚楚,是当成家人的,而楚楚对他也挺感兴趣,因为白种人身上有种独有的膻味,也是他没有闻过的,那不,他伸手一要抱抱,沈庆仪不想给,但楚楚却伸着两只小手,当场就投入了Saruman的怀抱。   “WOW!Little Sweetheart!。”Saruman感慨说。   面对女儿的病时,Louis先生就只是个病人家属,但此刻,他同时还是一位投资人,而因为Saruman当时形容的比较夸张,他是把针灸当成一种魔法的。   同时因为他的疾病在裤.裆里,对方说要在咖啡厅里治疗,他心里很抗拒的。   而当细细的金针被拿出来,他惊的耸了耸肩,看Saruman,目光仿佛在说,就这样一枚细细的针,就在这样的地方,你认为它能治疗我的病?   Saruman对于林白青治疗阴囊癣是有经验的,连忙鼓励他坐下,并又反复强调,中医治病,即使不打麻药也不会有疼痛,并反复保证,她只在面部下针。   人都有一种侥幸心理,而当遇到人力所无法掌控的事情时,基于一种心理安慰,都喜欢听人乱承诺,所以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骗子,还总有傻子上当。   而Louis来的时候,抱的希望是能治愈女儿。   结果林白青也就比医院多承诺了几个月,并明言自己无法治愈乳腺癌。   Louis兴冲冲而来,坐了24小时的飞机,女儿奄奄一息,他也犯了颈椎病,在病房里就有点扫兴了,再看林白青手里那根细到纤毫的针,更加不愿意相信她,站了起来,他双手交岔,说:“Saruman,我不需要治疗,我也不会投资,对不起,我想我要结束这趟荒唐的旅程了。”   所以还没做治疗,病人家属就打退堂鼓了?   楚楚都给惊到张圆了嘴巴。   顾培和Saruman同时站了起来,要安抚Louis,想让他冷静一点。   但是从中药材有毒,到那根细细的银针,Louis对中医的好奇心已经用光了,当林白青不给他承诺,他就只想回去陪伴女儿,所以他伸手拂人,拔腿就要走。   而就在这时,比他还要矮许多的,身姿娇小的林白青突然一手卡上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卡他下巴,只听咯咯咯几声响,Louis因为旅途劳顿而犯颈椎病,僵直的脖子突然就能自由活动了,而当颈椎变舒服,人的情绪也会变好。   其实不过浅浅一手,治表症而已,可它能镇得住场子。   Louis不知道林白青做了什么,但却也乖乖坐了下来,而就跟上回给Saruman做针灸一样,还是同样的程序,细细一枚金针入肉,也果然不疼。   但全程不过十分钟,这就完了?   而且中医不像西医动手术啥的,给你开个刀,让你看到伤口,有可信度。   也没有那么多的药到病除,当场见效。   所以Louis虽然感受了它的神奇,但随着自己体验过,愈发半信半疑了。   当然,他的颈椎确实好了,左扭右扭,脖子灵活了,曾经的不适症状也消失了,这证明中医确实有其独道之处,而因为林白青亲口说了不可能治愈女儿的病,Louis先生在折衷了一番后,对林白青说:“我认为中医是非常神奇的,也有效果的,我想,我可以赠予你十万美元的投资,只需要一个国际品牌广告前缀冠名权,你认为如何。”   十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也得七八十万。   既是赠予,不要股份,当然好,但是国际冠名权可就复杂了。   它意味着,将来灵丹牌药物要推向国际市场,前缀得是Louis来命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他不会分钱,但灵丹堂表面看上去,就是他的了。   怕林白青不懂这些投资规则,也因为她急于申请WO国际专利,急需要钱,怕她要当场答应,Saruman和沈庆仪俩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NO。”   而林白青在同一时间,也说:“Sorry, but we can\'t do that。”   Louis虽然是个父亲,但也是个精明的投资者,而在他看来,当在医疗技术上无法超越西医,它就走不出国门,他也不过拿十万块下注赌,玩一把。   但林白青居然不愿意?   十万美金,在这个经济环境极差,物价低到发指的国家,它可是一大笔巨款。   她竟然不愿意?   而且她不愿意吧,她示意Louis先生稍安勿躁,又说:“我不需要你的钱,而且我将免除Mila女士的医疗费用,只想要一个机会,治疗她的机会。”   Louis先生可是很精明的,他盯着林白青看了片刻,再看看顾培,大概明白了,毕竟Mila是个外国人,而且她目前还是PCT组织的一员,林白青即使治不好,只要接诊了她,一个西方人,于她的诊所就是一种宣传。   既然看透了对方,Louis也不给情面,摊摊手,他说:“对不起,我女儿不是你的小白鼠,我不会让你在她身上做没有审批的药品实验。”   这时沈庆仪和Saruman又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因为他们想做的,是促成投资,可现在双方意见不一致不说,既然治不好,林白青就不该接Mila,而Louis对中医的认知也太过浅薄,所以俩人目前谈的驴唇不对马嘴的。   他俩就想要插嘴,把话题引入投资的轨道。   顾培是唯一知道林白青的目的和打算的,则一直在阻止他们。   而给Mila做治疗,于中医,将会是一个难得的,展现真正的实力与技术的机会,所以林白青则在试图说服Louis。   她说:“我是拥有国家颁发的,资质的中医,我治疗过无数的病人,乳腺癌案例不在少数,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调病历,而您女儿,如果我不治疗,我想医院告诉过你,最乐观,她只有三十天的寿命了,对吗?”   是的,其实Mila这次的放疗很不理想。   医院也说了,她随时有可能去世,三十天是最长期限。   见Louis突然塌了肩膀,在摇头,她又说:“也许我只能延长一个月,但万一是三个月呢,最多也就一百天时间,您的女儿将永久的离开您,难道您在漫长的人生中,连一百天的时间都不愿意留给她,让她再多看看这个世界,再从容的,没有痛苦的,跟这个世界道个别?”   这话也是听上去很美,但是,Louis也在抓一个点,拿着一大沓的检测分析报告,他说:“可你要给她用的药品全部各种生物毒性超标……”   摊手又耸肩,他说:“我曾经听人说花国人的体内有一张金属元素表,我并不愿意相信,但当我看到你要开给Mila的药,我才知道那是真的。”   双手比叉,他说:“抱歉,我想我们无法再谈下去了。”   Saruman插嘴说:“但是舅舅,我想我们可以再谈一谈投资。”   沈庆仪则说:“冠名权不可以,而且10%的股份已经是我们的最大让步。”   楚楚一看大家吵起来了,也兴奋了,小脑瓜子刷刷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转的跟个小陀螺一样,顾培能做实验,但对中医的了解并不足以叫他加入专业的讨论,当大家都比较激动时,他只会选择保护他的小宝贝儿。   所以他从沈庆仪手里要来了孩子。   而就在瞥眼时,有人轻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就看到楚青图了。   是的,林白青的亲爸,她汇了机票钱,但一直认为至少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的人,昨天薛昶来的电话,今天,他就出现在这儿了。   顾培估计他应该也在咖啡厅里呆了很久。   久到,他看到沈庆仪和Saruman在心平气和的交谈,逗孩子。   久到看林白青给Louis先生做完治疗,以及他们的争吵。   因为他在要那沓检测报告,顾培遂从Louis手里夺了过来,给了楚青图。   话说,楚青图身后还有个服务员,一脸尴尬,终于凑到机会,小声对顾培说:“顾军医,他说他是您的客人,不过……如果他不是,我去喊保安。”   在这个年代,一身补丁,白发苍苍,再加上那副断了柄的眼镜,服务员都拿楚青图当成叫花子了。   顾培摇头,并示意服务员离开。   而楚青图,则在一页页的翻着检测报告。   顾培也在打量着他的岳父。   一个在沙漠里呆了二十年的人,他的衣服已经洗变形了,没有任何版形可言,松松垮垮的套在肩上,单挎的绿书包上也满是补丁,而他的手,应该是在做实验室有过烫伤,满是撕扯狰狞的疤痕 。   这看起来,像是个从偏远的,贫困山区而来的老人民教师。   但他却能只凭只言片语推导化学公式。   就顾培看来,这都是个叫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人。   翻了几页之后,他突然说:“诸位,诸位,我想请大家冷静,听我说一句。”   林白青一回头,因为早有心理准备,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Saruman和Louis看到来了个一头白发,满身补丁的人,也惊的在摊手。   而沈庆仪,也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她会在第一次碰到这个人时眼熟了,她依然想不起来,但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是谁了。   而楚青图,在看到所有人沉默之后,用中文说:“关于中草药的毒性问题,我想,我可以为你们讲个案例,就我们所看到的,半夏,英文名Pinellia ternata,其中含有nicotine和choline,天南星,英文名rhizoma arisaematis,其中含有alkaloid和Scorching toxin,以及一些目前还未定义名称的化学成份,是的,它们都对人体有害,但半夏中同样含有对人体有益的organic acid,天南星中有Mannitol,以及Triterpenoid saponin,它都是有益于人体的成份,而在中医用药时,将它们俩比做皇帝和臣子,也就是中医中的君臣……”   顾培在看林白青,林白青也在看他。   俩人同时又去看楚青图。   那一身补丁,那折断了又缠着线的眼镜儿,他是从二十年前来的,花国的知识分子。   那一身的恓惶与补丁,恰似他这一生的荒诞际遇。   而他的朗朗的谈吐,却是打不垮,折不弯的,花国旧知识分子的风骨。   而在默了片刻后,顾培开启了同声传译模式。   是的,在中医开药方时,半夏和南星,同属天南星科的两味药材,而且是两位含有剧毒的药品,它们总是搭配出现的。   而在九零年代之前,中医是不做化学成份检测的。   老中医们凭着师父教的知识与口诀,口口相传,治病救人。   林白青在将来,国家牵头做各项药品的成份检测后,也曾专门看过,但她毕竟只是个中医,不懂化学,隔行如隔山,专业名词她都记不住,就更甭提站在西医的角度,去论证药材与药材间的相生相克了。   但是就在此刻,她阔别二十年的父亲,一个久居沙漠的人,他的发缝里还有沙子,他的面色是北地的褐黄色,他瘦的状如行走的骷髅,但是,他只要看看顾培所做的检测报告,就能说出哪些成份是对人体有害的,哪些是对人体有益的,而君臣佐使,中医的专业术语,他把它跟化学结合到了一起。   而这一旦写成文,它就是一份西方人能看得懂的,关于中医的学术报告。   他说的太快,又全是专业术语,林白青听不懂的,但顾培懂,所以他能翻译,而Saruman和沈庆仪都懂,因为他们在CIBA,就是在做西药药研。   在这一刻,在顾培为中药材做了成份分解后,楚青图尝试着,正在用西医的逻辑琏讲述中药,而且浩瀚庞博的各种化学成份仿佛皆储备在他的脑海中,可以信手拈来。   这是在将来,二十年后,林白青都做不到的事情。   中西医被她爸爸给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   说回灵丹堂。   开中医诊所打120的其实并不少见,因为总有些急症病人,因为诊所设备不够而需要急救,但同行之中,谁要打电话叫了120,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被同行知道,那够大家笑话好几年的。   而且穆老爷子最好脸面了。   穆成扬打电话叫120,给他知道了,他肯定要骂没出息的。   但人命关天,几个大夫全看过了,无计可施,穆成扬就做主了:“打120。”   小青连忙抓身去抓电话,但就在这时,躺平在地上的楚春亭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展眼四顾,看柳连枝,说话声音倒是正常的:“柳教授?”   柳连枝皱眉头:“???”   “今天十月初一。”楚春亭又说。   柳连枝不怎么算阴历,不过诊所的墙上就有日历,一看,果然十月初一。   楚春亭挣扎,穆成扬就把他扶了起来。   他坚持拂开所有人,小声对柳连枝说:“算帮我个忙,你去买点元宝和衣服,烧给青图,我想,你烧的元宝他应该会接的。”   柳连枝最反对封建迷信的,本来想骂慌唐,但想起乍眼一看,瞄到的,楚青图的模样,叹了口气说:“好吧!”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你们说我儿子会不会来取元宝?   作者:你想他来,还是不来?   记得留言啊,这章随机会有三十个小红包喔。 第137章 烧寒衣   (跟死了的儿子好好认个错)   穆成扬听他咕咕叽叽的, 担心老爷子的身体,遂上前说:“大十月的,最近又一直是阴天,天气怪冷的, 楚爷爷有什么吩咐我去办, 就甭麻烦柳奶奶了。”   楚春亭回头, 见不但有大夫还有病人, 围了一大圈, 竖起眉毛问:“不去干工作, 在这儿凑什么热闹呢?”又拂袖:“就都这么闲, 没事可干?”   听他骂人时中气十足,穆成扬倒是放心了,看来老爷子没啥大病。   也知道他的臭脾气不好惹, 穆成扬遂说:“都别看了别看了, 大家都散了吧。”   楚春亭盼了儿子原谅自己盼了二十年,又在阴历十月一, 寒衣节,于灵丹堂碰上他的‘生魂’, 一下就陷入都陷入封建迷信中,不可自拔了。   此时也筋疲务竭, 路都走不动了。   而曾经的敌人柳连枝,如今却成了他的良伴。   肘着她的手一步一大喘, 回了顾家老宅, 在林白青的床上歪着,他得跟柳连枝好好商量一下, 让柳连枝给他儿子烧些元宝和衣服过去。   柳连枝也正有此意, 而因为今天是寒衣节, 外面有很多摆摊卖元宝衣服的,遂使着保姆买了一些回来,还特地吩咐要她多买点。   保姆知道这老爷子财大气粗,特意买了一大箱子的元宝,又把市场上所有的,各种款式的纸衣服各买了一套,但老爷子犹嫌不够,又使着保姆买了两箱子元宝,十几套衣服,纸糊的元宝和衣服堆在院子里,跟座小山包似的,他才罢了。   其实按理来说在哪儿烧都行。   但因为是在灵丹堂的后门上碰见的‘生魂’,楚春亭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在灵丹堂附近烧,儿子才能拿得到。   东海人寒衣节的习俗,一般一过下午三点就可以烧寒衣了。   但楚春亭当然不要。   他死鸭子嘴硬,是不可能向活人低头的。   但准备在柳连枝烧元宝时,于侧面向儿子认个错,道个歉。   要给儿子道歉,他当然不希望有外人看到。   琢磨了一下,准备就在灵丹堂焚化医疗垃圾的那个小垃圾台处,烧纸,祷告。   那地儿清静,肯定没人会看得到!   不过考虑到林白青有个特别八卦的邻居,赵静婆媳。   老爷子又给在这附近开酒楼的,自己的小弟朱师傅打了个电话,让他到时候来赵静的铺子里打个哈哈,盯着点儿,别让她们出来凑热闹围观。   总之就是,万事俱备,只欠天黑,他就准备悄悄向儿子道歉了!   ……   说回军医院。   这趟来的客人,Saruman因为被中医治好过,相信它的前景,一心想促成舅舅Louis和中医的合作,但只限针灸,不包括草药。   Louis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为女儿治病的,在看过顾培给的单子后,发现中药简直霸称毒物大全,就不想再让中医治疗女儿,也不想再谈投资了。   而他们有个共同点的认知就是,中草药对人无益,且有害。   此刻楚青图正在跟他们谈的,是两味比较典型的药,半夏和天南星的毒性。   在中医开药方时,这两味毒性很强的药经常以君臣的配伍出现,而用中医学的解释,是因为两味药的毒性是相克的,虽然皆有毒,因为毒性不同,在搭配到一起后,其毒性就会中和,在减轻其毒性的同时,还会增强治疗效果。   这个林白青打小儿就知道,但她只能从中医方面去论述。   楚青图不一样,他能准确说出每一味有毒物质的英文名,说到激动处,从书包里翻出钢笔和信纸来,就在纸上列公式,以公式的方式,向Saruman和Louis来证明它们是如何相互削减毒性的。   顾培全程在当同声翻译,但他也是越翻译就越惊讶。   一个在花国最偏僻,最落后的北地大沙漠里呆了二十年的人,他的化学功底竟然那么深厚,各种化学知识信口拈来,他洋洋洒洒,把沈庆仪和Saruman两个专业人士说的一愣一愣的。   林白青当然也想多听一点,但她现在是个妈妈,幼儿的妈妈,楚楚一饿就要闹奶了,此时揉着眼睛够着妈妈,到了妈妈怀里时,奶瘾已然发作。   孩子大了,自己就要撩衣服拱脑袋吃东西了。   大庭广众的当然不行。   林白青于是抱着女儿,单独找房间去给孩子喂奶了。   这是个很小的咖啡厅,就几张桌子,厕所也在大堂,柜台里的女孩子热情的说:“进来喂吧,我给你挡着。”   哺乳是个很私密的事情,妈妈和宝宝觉得没啥,但外人看到毕竟不雅,所以进吧台,蹲到小凳子上,林白青就拿衣服把楚楚罩了起来。   小丫头不习惯被蒙着,刷的揭开朝妈妈一笑,林白青再替她盖上,她又揭开,再一笑,好嘛,她是以为妈妈要跟她捉谜藏呢。   虽然吧台里的女孩子并没有看孩子,但林白青还是轻声哄女儿:“咱们是在外面,宝宝吃妈妈奶奶,别人看到会不舒服的,盖上吧,好不好?”   要说楚春亭一生主打叛逆,楚楚的一生,主打的就是听劝。   一开始她不同意,大概嫌黑,但妈妈温声细语的哄了两番,小家伙就乖乖的,躲衣服里面去吃奶了。   外面,楚青图还在继续讲,而沈庆仪,则悄悄跑吧台来了。   单膝跪到女儿面前,还没说话,她先流眼泪:“青青,那个……”   “就是你爸爸,对吗?”她又说。   很不可思议的,这时林白青还没跟她说那个人是谁,沈庆仪又失忆了,按理来说,如今的楚青图除了骨骼外,因为瘦,也因为那一头白发,跟照片上已经判若两人了,沈庆仪应该认不出来才对,但她竟然只凭直觉就认出来了。   林白青跟薛昶说过沈庆仪大脑受伤的事,但她估计那个神经大条应该没讲,她呢,怕沈庆仪路上赶得急要出事,当时没说,本来准备见面就说的。   结果一见面,Mila女士病的太厉害,得先看病,就又没说。   现在才要说。   但也不能讲楚青图具体在干什么工作,就只含浑说他是误报的亡故,人一直在沙漠里工作,是因为信息不通,才会误认为妻女皆亡的。   当然,在知道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赶回来了。   林白青还想继续说,沈庆仪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再说了。   她跪在地上,扶着女儿的膝盖缓缓转身,在确定了那确实是她的丈夫以后,才要仔仔细细的去打量那个人。   林白青心里也很酸楚,因为如果不是她重生,她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沈庆仪和楚青图,沈庆仪会一直生活在另一个地方,而楚青图,也许也会在沙漠里孤独终老,而当他们闭眼时,也想不到,亲人就在地球的另一边,遥遥相望。   她不知道沈庆仪看楚青图时,是什么感觉。   但多看爸爸一眼,林白青就会多一分辛酸。   楚家的男人个头都不算高,楚青集就矮,楚青图也不算高,他也才四十多岁,却满头华发,又被风吹糙了脸,乍一看,就是个地道的内蒙边疆一带,普普通通的,中老年男人的模样。   也是花国知识分子普遍的模样。   而Saruman,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白种人,同样的年龄下,人家一头金发,肌肤紧致,肌肉紧健,单看外表,年轻楚青图十岁。   林白青也算过来人了,从Saruman的肢体动作就可以看出来,他一直在试图讨好,并取悦沈庆仪。   而沈庆仪心目中丈夫的模样,是年轻的,浓眉大眼,笑容朗朗,唐国强一样的男神形象。   可二十年一晃眼,一个背负了二十年丧妻,丧女之痛,做了二十年科研的男人,他已经被风霜岁月磨的不成样子了。   林白青很担心,怕这个爸爸破坏了妈妈心目中,那个原本的男神形象。   怕她会排斥,会不喜欢。   ……   突然,小楚楚一把扯掉了妈妈的衣服,伸出脖子来,打了个长长的奶嗝儿。   小家伙吃得饱饱的,开心,笑了俩酒窝儿出来。   林白青掩好衣服,见妈妈犹还跪在地上,也知道她一时接受不了,遂让她先坐在这儿冷静一会儿,又因为妈妈一直没有安全感嘛,就又说:“你们俩在二十年前没有注册结婚过,你们的婚姻也不受法律约束,如果你想跟他继续婚姻,你就向他说明,如果不想,你也可以在考虑好以后明确的拒绝他。而且你不用担心难堪,一会儿我就会这件事跟他聊的。”   这时突然响起啪啪啪一阵掌声,但不是Saruman和Louis,也不是顾培,而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的陌生人。   鼓完掌,他竖拇指:“大爷您至少有七十了吧,这水平一般人没有,厉害!”   林白青一愣,情不自禁喊:“那是我爸。”   那人看到林白青,再看楚青图,又说:“哟,老来女呀?”   于一个生化科教授,就在刚才,应该是楚青图最为兴奋的时刻,他潜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沙漠里,潜心二十年,他的科研成果终于可以讲给专业人员们听。   但他蓦的回头,从酒柜的玻璃上看到一个白发老翁时,自己也吃了一惊。   因为玻璃里隐约透出的他,与这个环境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他失而复得了女儿,他还见到了妻子,他欣喜万分。   但他于她们来说,是个早就成碑的亡魂。   而且他来的太突然,要让她们接受也需要时间。   他是个从来不会生气的性格,但人比较较真,他笑了笑,说:“我今年45岁,只是老的比较快。”   那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又说:“对不起,不过您是真显老。”   楚青图依旧在笑,虽瘦,虽衣着寒酸,但他确实有种旁的男人没有的豁达与风骨,他只笑了笑,就揭过这件事了。   但回头再看林白青时,他却蓦然变的拘谨,局促,不安,下意识的扯衣襟。   那是他的女儿,在听说她的消息后,他一分钟都没有耽搁,千里迢迢,跨山海而来。   但到了近前,却又怯了。   一个他缺席她生命将近二十年的女儿。   而如果不是她锲而不舍的寻找,楚青图永远不会踏出基地一步的。   所以是她找回了他,也是她让他溺于沙海的人生,重又有了新的希望。   但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   而当面对女儿时,楚青图第一次因为自己的精神面貌而忐忑。   担心自己如此焦黑粗陋,女儿和她怀里那雪团子般的小婴儿会不喜欢他。   ……   “爸?”林白青再唤。   一声惊的楚青图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Saruman的脚上。   Saruman在喊:“Hi,Man,please.”   楚青图挪脚,回头说:“对不起。”   Saruman不认识他,不过英雄惜英雄,很佩服他的专业能力,以为他是军医院的科研人员,他遂用英语对顾培说:“至少你们征服了我。”   又问Louis:“要不要尝试一下?”   尝试一下中医。   Louis虽然不懂化学,但显然,他也被眼镜上缠着毛线的,破衣褴褛的楚青图给征服了,他点了点头,却又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看这位先生今天所讲内容的纸质文件,如果你们愿意给,我会非常荣幸。”   外国人对知识产权比较重视,所以Louis自认为提了个比较无理的要求。   Saruman也觉得楚青图不可能给,因为在国外,药理分析一类的论文因为要耗费很多心血,除非公开发表在报纸上,否则,是不会私自给人传阅的。   当然,这时他们认为,楚青图这一生的科研成果,大概就中草药的化学成份这一项,谁知这时楚青图却笑了起来,说:“它大概在三年前,我在报纸上发表过,报纸应该已经找不到了,我可以重写一封。”   俩人听不懂中文,在看顾培。   顾培翻译了楚青图的原话,又说:“到时候我会翻译出来,给你们看的。”   Saruman和Louis对视一眼,面色簌簌。   所以他们以为是终身课题的研究成果,只是人家随手一篇专栏文章?   从爸爸的身上,林白青明白了一个道理。   真正的强者是不用借助外表就能赢得人的尊重的,他依然破衣褴褛,白发苍苍,但是,Louis和Saruman却抢着向他伸出了手,要跟他握手,以示敬意。   而给Mila女士治病的事,也在此刻敲定了。   今天晚上回去林白青就开方子,再在药堂煎好药,届时她和顾培亲自送过来。   这件事情谈定了,但还有一件事,关于投资事谊,Saruman计划好,今天晚上要请林白青和顾培,跟沈庆仪一起吃顿饭,聊投资的同时。   外国人喜欢搞浪漫,他还准备了戒指,打算当着沈庆仪的女儿再求一次婚。   此时他在找沈庆仪,遍找不见,问林白青:“Hi, Where has Yean gone?”   楚青图还不知道谁是Yean,但他在回头看吧台的方向,因为沈庆仪就那边。   正好Saruman也看到了沈庆仪,以为她刚才出去了,这时上前,要跟她商量晚上吃饭的事情,还要交流一下,关于楚青图,那位老伯伯有多牛。   话说,先是薛昶,不跟她通个气儿,就让她爸爸来了。   再是,楚青图是从大漠里出来的,他应该还不了解这个先进的时代,不知道时代已经进步到,拿着大哥大,随时随地就可以联络了。   而现在,Saruman正准备邀请沈庆仪去吃饭。   楚青图千里奔赴,看到妻子身边有个外型那么帅气,俊朗的男人,他心里做何想。   沈庆仪呢,当她已经丧失记忆,于猛乍乍出现在面前的丈夫,又该怎么接受?   ……   此时楚青图双眼浮笑,正望着他的妻子。   Saruman则一脸狐疑的望着他。   沈庆仪贴吧台站在墙边,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猝不及防的一出三角大戏,这叫林白青如何调停?   她想了想,准备先把爸爸拉到一边,细细解释一下妈妈的情况。   不过就在林白青回头,准备借故把爸爸单独拉开时,顾培拉了她一把。   其实这时沈庆仪已经走过来了,她默了会儿,未语先笑,朝着楚青图伸出了手:“我叫沈庆仪,你呢,是叫楚青图吧,楚同志你好。”   楚青图也笑了起来,伸出了手:“庆仪同志,好久不见了。”   二十年未见,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幻想过,当某一天重逢,会是什么样子。   林白青在自打知道楚青图还活着之后,就幻想了许许多多的场景和画面,但她没有想到,父母的会面方式会是此刻,现在这个样子。   俩人皆局促,生分,不安,楚青图还在不停的,拉抻着他皱巴巴的衣襟。   声面一度僵住,但是正好Saruman走过来,沈庆仪想起什么似的,用英文介绍说:“Hi,Saruman,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丈夫。”   Saruman愣了一下,等想多问一句时,沈庆仪已经拉着她白发苍苍的,丈夫的手出门,扬长而去了。   此时当然要回家,有什么事也要回了家再说。   林白青抱孩子,坐在后一排,楚青图坐在前排,而沈庆仪就在她身边。   话说,原来柳连枝总说她妈主动,但身为女儿,林白青想不到以沈庆仪的高冷性格,在婚恋方面会有多主动,此刻坐在旁边冷眼旁观,她总算能体会了。   她一直在看楚青图。   虽然俩人始终没有交谈,但从妈妈的目光中,林白青能看出好奇和欣赏。   也就是说,即使沈庆仪失忆了,忘记了一切,但二十年没有恋爱过,对任何男人动过心的她,在见到楚青图时,依然会动心。   她显得特别开心,时不时看眼林白青,就要笑一下。   欢喜雀跃的,就像饥肠漉漉的小楚楚终于看到妈妈下班时一样。   说回正事。   这就要回家了,家里有俩老人,而他们,一直都是认为楚青图已死的。   要见面,林白青当然要跟顾培俩提前带着药回去,先跟二老打个招呼,尤其是楚春亭,要不然,猛乍乍的看到儿子,林白青怕要吓死那老爷子。   她的意思是沈庆仪也跟她一起,先回家去,让楚青图先在门外等着,等她把事情讲明白了,确定老爷子不会被吓到了,再让他进门。   千言万语,先见了老人再叙。   但沈庆仪看了看楚青图,笑着说:“你们先去吧,我陪着他。”   爸爸倒比妈妈要稳重一点,他说:“我都可以,随庆仪同志的意见。”   然后俩人对视了一眼,皆由衷的笑了笑。   从军医院到灵丹堂又不远,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   此时恰好饭时,天色已麻,虽然这是个很热闹,繁华的老胡同。   但此刻巷子里来往的人并不多,位于巷口的灵丹堂也早就关门了。   停好了车,林白青的意思是直接进巷子,回家。   但楚青图却转头,却在上下打量灵丹堂。   沈庆仪好像挺了解他的,问:“青图同志你是不是想进去看看?”   楚青图刚才来了一趟,着急,没有仔细看,此时确实想去新装修的药堂看看。   林白青天生感情方面比较大条,说:“等明天吧,爸,我还有很多医学方面的事情要跟您讨论呢,咱们明天再来药堂。”   顾培却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别劝了,就让岳父岳母去药堂。   他的包里有西药,林白青有个中药药箱,回家,先跟老人说明情况。   而人家夫妻重逢,不在于环境,呆的地方,重要的是,要单独叙叙旧的。   所以,顾培夫妻先回了,而楚青图夫妻,则进了灵丹堂。   说来也是够巧的。   此时楚春亭和柳连枝并不在家里,趁着麻麻夜色悄悄跑出来烧纸,就在原本的桑园,现在用来焚烧医疗垃圾的垃圾台后面。   生于解放前的他们搞迷信还是很有一套的,纸糊的牌位上面写着楚青图的名字,香炉蜡烛黄裱纸一应俱全,金元宝摞成了一个惹眼的小山包,只待点火。   柳连枝点燃了一张黄裱纸,待它烧成灰,将灰扬到了半空,这在封建迷信上来说,其仪式,就等于是在招引亡魂了。   而只要亡魂肯来,只要他愿意接受这些钱,从今天开始,楚青图就能成为阴间暴第一暴发户。   楚老爷子想起他天纵英才,才华横溢,却又英年早逝的大儿子,不由的喉头哽噎,这正好是个背巷子,此时又是饭点,四处无人,他打死跟死了的儿子好好认个错。   而垃圾焚烧站跟药堂中间隔了一道铁栅槛门。   所以在院子里,是能看到那边的。   楚青图进了院子,四处看了看,其实正如顾培所想,看这药堂不过个借口,分离二十年,想跟妻子单独叙叙旧才是真。   进了药堂的院子,暮色沉沉,院里安静,他正准备跟妻子说什么,余光憋到一个角落处的铁门,先是被暮色中,纸糊的金元宝的鲜亮颜色给吸引。   再一细看,骇了一大跳,因为一闪而过的火光中,那个背影,分明是他父亲。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儿子显灵啦?   楚青图:他确定要认错,怎么认?   我会努力尝试,看能不能再加更一章,不过不太确定,所以大家就不要等啦,明天再来喔。 第138章 父子   (他好像学会反抗父亲了!)   虽然只是火光中的一闪而过, 而且二十年未见,楚春亭的腰弯了,背佝偻了,从曾经强势到不可一世, 如山一般的威严父亲, 变成了一个塌腰佝背, 弯眉耸肩的垂垂老翁, 外貌早已大变, 但楚青图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老爹。   不知道老父亲为什么会在那儿。   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但楚青图立刻就撇开了眼。   楚春亭以为儿子恨他。   但其实楚青图并不恨, 而且曾经的他总因为自己达不到老爹的期望而不安,愧疚,总觉得他的存在于老爷子是个耻辱。   上边疆是个坎, 在那儿他跟妻子结了婚, 也找到了更适应自己的事业,而等他成为‘烈士’, 他就彻底的放下老爹了。   也想好不论今生还是下辈子,生死不复相见的。   现在他回来了, 但他是为了妻女才回来的,至于那位永远对他无比苛刻的老爷子, 楚青图当然要见,因为那是他的父亲, 血缘, 是只要活着就扯不开。   不过不像曾经,面对父亲时他总是会忐忑, 不安。   一个四十由旬的男人, 在面对自己的父亲时, 他已经不会怕,也不会慌了。   他不知道老爷子在那儿干嘛,也不想知道。   反而,他急切的想知道妻子当初渡海时是怎么活下去,又怎么不认得他的。   在暮色中仔细打量妻子的脸,毕竟做了很多人体实验,标本见了太多,而沈庆仪颅顶和鬓额处的血顶机化都很明显。   他指了指额头,说:“你大脑受过伤。”   沈庆仪有点忐忑,点了点头,说:“治了,但一直治不好。”   她曾经想过,如果泉下相见,她会把自己的传奇人生慢慢讲给丈夫听,让他知道她曾经为了一条人命而如何颠沛流离的逃亡过,她又是如何在大脑受了损伤的情况下,一点点靠自学在M国,在CIBA站住脚的,她又是如何回到这片土地的,她有多么漂亮可爱一个女儿。   也想听他讲一讲他们曾经在边疆的生活,讲讲她和他曾经有过的经历,讲讲她是如何怀孕,生产的,如果能照片的话,她还想看看女儿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一段良好的伴侣关系就是,也许他们多年未见,也许他们相貌早已改变,但性情上的默契是不会改变的,就在沈庆仪要张嘴时,楚青图摸着包,从中掏出一张照片来。   这地儿光线黑暗,他示意她走到对门的光能照过来的地方,笑着说:“看看吧,你和青青。”   沈庆仪接了过来,旋即整个人颤了一下,那是一张的影楼照片,上面是年轻时代的她,长长的辫子,花色的棉袄,怀里有个小婴儿,瞧着远不及如今的楚楚圆润可爱,那是个单从照片上看,就肉眼可见的,瘦的小婴儿。   所以她曾经给予女儿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结合她偶尔回想到的,火车上人们给块饼干,给一勺罐头的画面,她明白了,那时候的她应该特别穷,穷到,就连火车上的路人都要怜悯的地步。   而就在那般田地下,她还把女儿给丢了。   沈庆仪听柳连枝讲过很多她小时候挨批挨斗的事,也看母亲说起来就哭的稀里哗啦的,但她因为没有回忆,她无法共情,她甚至从不觉得那是自己。   但在此刻,接过丈夫给的照片,她终于能感同身受,曾经的自己了。   她特别难过,无比悲怮,想哭,却又哭不出声来,就只能无声的哽噎。   楚青图低声说:“我听说你长居国外?”   沈庆仪点了点头,但旋即说:“其实我早就想回国来的。”   其实她虽然知道国内有老母亲,有女儿,但从来没有想过回来定居。   她不喜欢国内的政府,也不喜欢国内的普通人,但在见到楚青图后她就想回来了,她没有记忆,可她感觉跟他呆在一起,自己整个人都是快乐的。   楚青图是基于妻子已经失忆了,而且他们确实没有登记结婚过,还要想,也许妻子已经另有了感情,所以他斟酌了一下,试着说:“如果你愿意留在国内……”   他想说如果你想留下,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咱们就办结婚证,如果不愿意,咱们的婚姻关系并不受法律约束,你是自由的。   但这时沈庆仪却忽而问他:“您在那边,没有再婚吧?”   楚青图慌的摆手:“没有。”又说:“怎么可能呢?”   妻女没了,他活着已经是罪孽,怎么可能还再婚。   怕妻子不相信,又说:“基地没有女性的。”   但话才一出口,他又觉得不妥,再补一句:“有我也不会结婚的。”   沈庆仪本来很难过的,但被丈夫的颠三倒四都给逗笑了。   俩人对视着,笑了半晌,她看着丈夫的一头白发,感叹说:“可真好看。”   楚青图愣了一下,有些局促。   沈庆仪又说:“你这一头白发可真好看。”   黄种人大多老了才会白发,但那时头发也将失去光泽,白而黯淡。   但楚青图是个中年人,他的头发本身是有光泽的,一头全白,夜光下银色熠熠而闪,确实好看,当然,它也可以被解释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因为在前二十年里,沈庆仪从未对任何男人动过心,后来她渐渐的,觉得有那么一个男人是自己的爱人,是她喜欢的人,可她从不确定他长什么样子。   现在,那个人站在她面前了。   他的一头白发,他的眉弓,眼神,说话的语气,离的这般近时,身上的体味,都是她所喜欢的,她在这一刻有种恍然大悟之感,二十年的寻觅,也终于找到答案了。   她看自己的爱人嘛,怎么看怎么好。   话说,这时林白青和顾培已经到家了,也听保姆说俩人出去烧纸去了,但寒衣节烧纸一般都是在巷口,路口,或者大路上,而从南支巷东边的口子出去,是另一条正街,那边烧纸的人也多。   所以林白青出了门,先往那条路上去了。   而楚青图和沈庆仪正在叙旧,蓦的,从那后面的小门里传来柳连枝的声音:“这元宝燃起火来特别旺,要全烧了,肯定会引发火灾。”   楚青图看到过,柳连枝和楚春亭坐在一起的照片。   但万万没想到老爹和岳母的关系已经进化到可以一起烧纸了。   俩口子对视,愣了一下。   立刻,就又听到楚春亭那标致性的,严厉而又中气十足的嗓门:“有我在,不会的。”   柳连枝问:“万一火燃着桑树呢,你能打水还是能救火,少烧一点吧。”   楚春亭是不论何时,都能让自己站在道德至高点上指责别人的人,他说:“柳教授,要不是当初你的二女婿告密,我的青图何至于上边疆,又何至于死,多烧点元宝嘛,真要起火了,我给消防队打电话!”   柳连枝思虑深,是个做事妥当的人,她又说:“这是寒衣节,到处有火灾,你没听消防车一直在呜呜响,再说了,你要把灵丹堂点了,你觉得青青能原谅你,她不得剁了你?”   说起孙女,老爷子给吓的习惯性一哆嗦。   但对于儿子的愧疚战胜了他对孙女的怕,他尽量扼制着自己的坏脾气,温声说:“我愧对青图良多,多烧点纸钱吧,我心里能舒服点。”   柳连枝很怜悯他,但涉及孙女,那是她不可触碰的底线,所以她说:“必须慢慢烧,不能引起火灾,灵丹堂有太多珍贵的药材和医书,那可是青青的,我不允许它们有任何闪失。”   听到母亲的声音,沈庆仪不知原委,想要过去的。   但楚青图一把拉住了她。   他听了一下,大概明白了,老父亲是在给他烧元宝。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即使在革命最严的七十年代,人们到了寒衣节,也会悄悄的烧点纸钱,给死了的亲人花销。   而他,一直被认为是死了的。   但是,一世精明,且一生从未落过下风的楚春亭,竟然会觉得自己有错?   楚青图对他那老父亲,说来心中五味杂陈,但在他想来,当初他死,老爷子哪怕在外人面前碍于亲子关系而哭几句,内心肯定不会太伤心。   毕竟于老爷子来说,他是个无能,懦弱之辈,是家门之耻。   他死,等于光耀门庭,光宗耀祖。   老爷子会真心为他而难过,楚青图并不相信。   当然,他也不知道那跋扈的老爷子在M国被假洋鬼子险些欺负死,回来又瘫痪卧床,屎尿都不由自主,还天天被个远房侄子虐待的事。   而楚春亭呢,随着沈庆仪的归来,想想大儿子,此时内心悲怮的不行,威逼利诱着,终于还是让柳连枝开始烧元宝了。   为了不引起火灾,柳连枝尽量烧的很慢,一只又一只,烧完还要踩一遍灰烬。   点燃了香,楚春亭就准备跟儿子好好说说曾经对他的误解和不对。   所以他开口就说:“青图吾儿,人这一生无非衣食住行,吃穿用度,我当初太过苛责于你,叫你不喜,连我这老父亲的钱都不肯受,着实叫我心上难过。我知你是个清高的性子,不喜用我的钱,这些元宝不是我给的,是柳教授给的,你就别耍清高性子了,拿着去用吧。”   因为他搞的很正式,柳连枝也只好随着他一起迷信,说:“是啊青图,这些元宝都是我买的,我的钱也全是以劳动换来的合法所得,拿去用吧。”   寒衣节,寒风嗖嗖的。   风嘛,有时一吹,火会更燃,但有时候一吹,火就会熄。   恰好有一股风,随着柳连枝的话音落,嗖的扑灭了本就微息的火苗子。   楚春亭以为是儿子的灵魂在作祟,不想要钱,再回想白天看到他时那落魄的样子,和满身的补丁,心里的火就又腾起来了。   他遂说:“青图啊青图,清高算得什么,骨气又处得什么,你是死了,不必养妻儿才能清高得起,要你活着呢,有妻有儿,难道你也不为钱财折腰?”   柳连枝觉得不对,他不是来道歉的吗,怎么骂起人来了。   她耐着性子说:“楚老,孩子都已经走了,你又何必这样责斥于他。”   楚春亭一想也是,自己说好要跟儿子认错的,怎么又骂起人来了。   老爷子哀叹一气,又抽噎了起来:“青图我儿,我恨不能以十年阳寿,换得你一面再见,以偿我当年对你的暴戾和恶劣,可我等了二十年,却见你破衣褴褛,惶惶如丧家之犬,你叫我心如何能安,你又叫我如何能闭眼?”   柳连枝也深深叹了口气,再烧一只元宝。   而楚春亭,越是回想那一眼中儿子的落魄,心里就越难受,忍不住又丢了两只元宝的往火里。   三只元宝一起烧,火焰顿时变大了几分。   柳连枝是个特别谨慎的人,眼看火苗越来越旺,生气了:“楚老,你再这样要引发火灾的。”   楚春亭本来脾气就不好,是个很恶劣的性格,就现在,也是迫于林白青的淫威才在慢慢收敛自己,他今天心情又不好,看柳连枝一只只的,好半天才能烧完一只,磨磨叽叽,也烦了,拐杖一捣,说:“你让开,我自己来。”   “不行,万一遇风吹点火星子,药堂会有危险的。”柳连枝说。   楚春亭拐杖捣地,声粗:“那你这一只只的,要烧到猴年还是马月去?”   又说:“你去打电话叫火警来,让他们盯着看我烧,总该行了吧?”   他们本来就脾气不相投,也是因为儿女才强凑在一起的。   柳连枝一生气,不陪着楚春亭搞封建迷信了。   端起纸箱子,她说:“你自己造的孽,凭什么叫别人替你擦屁股。这是我买的,我不烧了!”   楚春亭一听更急了,伸手就夺箱子:“总共才烧了三只,衣服呢,一件都没烧,你必须烧!”   但就在这时,蓦的,有人一把抓上他的胳膊,差点将他整个人提溜起来。   而楚春亭回头,沉沉暮色中,第一眼没看清,刚欲挣开,却觉得不对,再回头一看。   ……   小小的元宝照映的火光下,那白发,那满是补丁的衣裳,那肖似他爱人姜云婉的眉眼,那鼻梁,那下巴,那分分明明,是他的儿子。   他以为这是儿子的生魂,他想挣扎,但儿子立刻强势的拽了他一把。   他再挣扎,儿子再拽。   这时柳连枝在抚胸口,沈庆仪在搀扶被吓到要晕倒的柳连枝。   而找了一大圈没找人的林白青也折了回来,在往灵丹堂这边来找人。   ……   二十年后,曾以为阴阳的相隔的父子重逢。   楚春亭再挣扎,儿子再拽,他再挣扎,儿子再拽,一把又一把,把他拽离了柳连枝。   他当然不是生魂,也不是鬼,因为他有力量,有呼吸。   他一把又一把,强硬的肘着老爷子,直到拽离了柳连枝好远,才停下来,喊了声:“爸。”   楚春亭呆愣当场,他蓦然意识到,他的大儿子好像回来了。   而且,他好像学会反抗父亲了!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我儿来拿金元宝啦?   还是楚春亭:我就躲起来悄悄欺负一下老太太,被儿子捉在当场啦? 第139章 父母爱情   (他觉得儿子在沈庆仪面前太弱势了)   先说楚青图, 在听到老爷子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时,他大为震撼。   因为在他记忆里,老爷子崇尚利已,不则手段, 且常常以此为荣。   而他死了, 老父亲应该开心, 高兴才对。   但他竟然也会伤心?   亲耳听到老爷子说愧对自己, 那一刻楚青图心里起了恻隐, 也终于对阔别二十年的老父亲, 有了那么一丝, 不告而别的愧疚。   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老爷子的善良总是不会超过三分钟。   而且他刚愎,自私, 永远只考虑自己, 所以他宁可叫来消防车,也要把火烧的大大的, 他不会去想,在寒衣节, 满城处处火灾时,他这种故意纵火的行为会对消防队造成多大的任务压力。   也不会去想, 万一他搡倒了柳连枝,将她摔伤, 会有什么后果。   楚青图本来是想给老爷子认个错的, 谁知别后重逢,父子一见面就是动手。   假死二十年, 一朝回来, 楚青图没想过逃避, 当然想好了要面对老爷子了。   他也早就想到了,当看到他竟然没有死,还苟活着,且活成这般恓惶模样,老爷子必然要生气,要愤怒,要用最恶毒的语言嘲讽,挖苦他。   这是楚青图生来第一次反抗父亲,和他那霸道跋扈的父权。   他把老爷子拽的远远的,顺道还踩灭了地上的小火苗。   然后,第一次坦然的在父亲面前抬起头,准备接受他的痛斥与责骂。   但是,并没有。   这肯定是楚春亭一生中最为失态的时刻。   他在其后无数次半夜醒来都要问自己,他怎么就会成那个样子。   但是,在这一刻,他心里只有于儿子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仔细打量那白发,那眉眼,再听到那阔别二十年,依然熟悉的声音。   倾刻间,他的眼泪和鼻涕齐喷,颤手就去捧儿子的脸:“我的……青图?”   楚青图避开了,答了声:“爸,是我。”   楚春亭小心翼翼,溃不成军,甚至都不敢呼吸。   怕一呼吸儿子就没了,上下打量着,终于嚎啕出声:“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二十年呐,他的儿子满头白发,竟是比他的还白。   老爷子们老了就不长肉了,他瘦如枯枝,而他的儿子,竟然比他还瘦。   从上至下,老爷子疾速的抚摸着儿子身体的每一寸。   又失声问:“你,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楚青图也没想到,曾经挺拔又嚣张,如日中天的老爷子能佝楼成一个C。   他躲避着父亲的亲昵,问:“这些年您过得还好吧?”   “好,我很好……”老爷子喃喃的说着。   又在倾刻间嚎的跟个孩子似的:“这么些年,你上哪儿去了?”   “你都不在,我好什么好,你……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猛的,楚青图被骇了一跳,因为浑身抖的像在筛糠,嚎的像个孩子的老爷了突然抓上他的胳膊,抬头,死死盯着他,两眼闪着狼一样的绿光。   他还没反应过来,老爷子又环上他,哀求似的说:“以后可别再离开我了。”   楚青图心里有排斥,反感,但又有点怜悯和不忍。   他挣开了老父亲,问:“青集也回来了吧?”又说:“他可以陪着您的。”   “谁,那个孽畜,他回来做什么,他有什么脸回来?”楚春亭寒声反问。   楚青图再度愣住了。   在小时候,这老爷子只称呼他叫孽畜。   甚至,他偏心到,明明年龄差不多的兄弟,楚青集想骑脖子,骑大马马,老爷子就要勒令楚青图当场配合,给弟弟做牛做马。   而如今,楚青集竟然成老爷子口中的孽畜?   肉麻还没玩,楚春亭突然想起什么,手拍大腿:“柳连枝,柳教授你快看……”   他回头时沈庆仪和林白青几个已经不见了,只剩满地滚的小元宝和小纸衣服,给风吹的滚来滚去。   老爷子蓦的清醒过来:“糟了,柳连枝犯心脏病了。”   ……   柳连枝并不信封建迷信,认识自己白天只是眼花了,也不认为有鬼。   陪楚春亭来烧纸,也不过为了让他心里好受点。   谁知道突然之间楚青图真的出现了,还把老爷子从她身边给拉走了。   在那一刻,柳连枝是真以为有鬼,鬼来索楚春亭的命了。   而她有心脏病的,一声鬼没喊出来,人就不行了。   幸好林白青赶来的及时,跟沈庆仪俩把她带到了灵丹堂。   ……   活了两辈子,林白青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爱情。   就好比乔引娣和顾卫国,是姐弟恋,上辈子就一直在纠缠,这辈子亦然。   但要说顾卫国真爱乔引娣吧,林白青觉得并不,因为顾卫国后来另找了一个更年青,更漂亮的二奶,他爱乔引娣的忠心耿耿,也爱另一个年青的肉.体。   而她和顾培呢,要说爱吧,大概有,但林白青觉得他俩之间是亲情居多,他们彼此依靠,但不是无可替代的,谁离了谁都还能好好活着。   但是,父母的出现,让林白青有点相信爱情了。   他们刚刚重逢,沈庆仪还失忆了,而要论外表,楚青图实在恓惶的不成样子。   但是,就在林白青给柳连枝做完强救,直起腰来,宣告外婆脱离危险的那一刻,她看到妈妈在微笑的同时,猛然一把牵起了爸爸的手。   相比于主动的妈妈,爸爸是有记忆的,但他反而要表现的迟钝一点。   一家人难得重逢,何其荒诞,他们重聚在了顾明的家里,在柳连枝脱离危险后,他们还得叙叙旧,而林白青,在给楚楚喂了奶之后,还要抓药,煎药,然后跟顾培一起,给在疗养中心的Mila送过去。   林白青提着保温杯,顾培开着车,俩人对视一眼,林白青才叹了口气,顾培了然她的心思,温声说:“凡事,计划总不如变化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是个医生,每天都有几十个慕名而来的病人要治疗。   她还是个哺乳期的母亲,而顾培作为父亲,是无法替崽崽哺乳的。   她确实没有把楚青图的回归安排妥当,以致柳连枝差点心脏病发,她自己很愧疚,但顾培并不觉得她做的不好,相反,他觉得她已经做的很好了。   此刻在车上,顾培还得跟林白青谈一件事情:“楚楚是不是该断奶了?”   林白青原来是想一岁就给孩子断奶的,但因为楚楚不肯吃辅食,怕孩子营养跟不上,遂往后宽了宽:“喂到一岁半吧,母乳毕竟营养更好。”   关于喂奶这件事,林白青身为大夫,看过的,基本所有的男性都支持母乳,而且大多都会坚持母乳期尽量长一点,毕竟奶不是他们在喂,他们乐得女性多给孩子喂点奶。   所以在林白青想来,这只是一件小事,顾培肯定会答应。   但谁知他却说:“不行,从现在开始准备断奶吧,奶粉我已经帮她看好了,就咱们本地,金牛乳业的婴儿奶粉就很不错,我已经帮她订好了。”   林白青愣了一下,有点不敢信:“你是说金牛厂的奶粉,3元钱一包的那种?”   到了九十年代后奶粉在飞速涨价,一包从原来的一元两元,涨到了十几二十块一包,进口的当然价格更高,为了安全故,林白青想给孩子买进口奶粉的。   但是前段时间她尝了一下,就发现几乎所有的进口奶粉普通油脂偏高,楚楚则先天肠胃比较单薄,消化不了那么高的油脂,所以货虽好,并不适合她的体质。   而金牛奶粉是个本地牌子,也是市面上最便宜的婴儿奶粉。   因为太便宜,林白青都把它给忽略了,看都没看过。   但苛刻如顾培,竟然觉得它好?   要她记得不错,过几年它就会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的呀。   顾培又说:“我给市面上所有的奶粉取样,做了检测,从生牛乳的品质到益生元,再到乳清蛋白,金牛的含量都是最高的,就用它吧。”   说起奶粉林白青就心痛,因为在将来的某一段时间,她会接手治疗很多因为劣质奶粉而吃坏肾脏的孩子,一个好好的孩子,因为奶粉,一辈子就那么毁了。   而就好比喔喔奶糖,金牛乳业等地方性,但有良心的国营小企业,就跟上辈子的灵丹堂一样,没有赶上政府扶持的好机遇,也没有足够的钱来搞营销,就在市场竞争中被淘汰出局,于是撤编裁岗,最后一条路就是被收购。   反而是偷工减料,造假,利润高的私营企业会活下去,赚的更多。   正好这时顾培又说:“对了,情报科来的消息,打捞到那个人的尸体了,应该很快就会送到军医院做生物学鉴定,届时我会亲自盯着尸检的。”   虽然他没明说,但林白青知道他说的就是张子强。   而要说起张子强,就得说说那四百块金表。   林白青不缺小钱的,因为柳连枝,楚春亭和沈庆仪等人总是变着法子的给她塞钱,她的零用钱已经是个不小的小金库了。   而那四百块表一旦上交上去,它就会被送返港城,回到富商手里。   但富商早在丢表之初就已经拿到八千万港币的赔款了,并没有任何损失。   如果再找回表,于他来说,等于是正反两面皆赚,赚的盆满钵满。   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钱都流向了富人,而苦,全叫穷人吃完了。   林白青有个大胆的想法,她想留下那四百块表,看用什么样的办法把它出出去,换成钱,资助一下像喔喔奶糖,金牛乳业那样的良心国企,让它们在这个时代巨变革的关键时刻活下去,而只要它们能挺过去,到了港城回归,新的千禧年,市场井喷,它们也就能更好的发展了。   但是那些表该怎么出,这件事又该由谁去办呢?   林白青得慢慢琢磨出个人来才行。   ……   军医院,Saruman不在,但Mila的老父亲Louis在,他倒是个难得的好父亲,早就听闻中成药特别苦,所以在Mila喝之前,自己先要了一点点要品尝一下。   这副药里面有半夏,南星,还有七叶一枝花,全是比黄莲还要苦的药。   这药苦到,作为大夫,林白青自己尝了一点之后,都要祈祷自己永远别得乳腺癌的地步了,就说它得有多苦。   而随着轻轻咂摸了一点,顿时,Louis先生的脸就变成一张痛苦面具了。   但大概是被楚青图的那番陈述给征服了,他默了片刻,摇醒昏睡中的Mila,鼓励她亲自尝试一下,看看嘛,中药是否如传说的那般神奇。   在Mila吃药时,他先夸了一下林白青的针灸技术,而此时,林白青才给他的阴囊癣做完针灸,时间并不长,但是,他却单独谈起了关于针灸单项的投资事宜,而且价格开得挺高,占的股权比也不高,他的意向股权只有15%,听他的语气,应该还可以往下谈,谈到10%。   虽然花国泱泱五千年历史,有非常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但中医与别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完全不同,它是一个可以包含在衣食住行里的大项,而在新的千禧年,全球化的经济剧变中,它悄然的被ri化,han化了,就连M国都了其国际专利股权的一部分,泱泱花国不知几多中医,却要到2010年左右,才有一款中成药挤进国际药品市场。   如果顾明活着,老爷子大概也要傻眼,也只会苦笑,只会默默的缩在灵丹堂继续医治穷人,而任由他创造的财富流进仇人的口袋。   林白青自重以来就有野心,想提早申请国际版权,让中医走向国际市场。   但重生不意味着长脑子,而当她在专业上投入太多时,她就没有时间去关注外界,国际社会所发生的事,她一个人也做不了那么大的事业。   但幸好她有很多好帮手。   就好比此刻,她正在想,Louis先生明明那么反对在自己身上下针的,怎么却一门心思的,想投资针灸领域。   就听顾培说:“听说桥本制业的电针理疗在M国的军营里运用的非常广泛,而且据数据表明,它可以替代会致成瘾性的肌肉松驰类药物,而M国军队中一直有滥用成瘾性药物的习俗,所以军方想把针灸做为军方的固定医疗项目,而一旦引入,它的国际专利持有者,每年将可以从军方拿到上千万的医疗费用,而且一旦M国军方引入,别国军方的引入将是迟早的事,对吗?”   林白青经丈夫提醒才想起来。   她上辈子看过这样的新闻,据说在M国军队里,训练后服用肌肉松驰剂是一种风气,而它长期服用是会上瘾的,以致于,军队里有一大部分的瘾君子。   一帮瘾君子天天只想着磕药,还怎么训练,打仗?   军方当然不能放任这种局面,而他们发现不用扎进皮肤的,表皮性电疗针灸能够替代肌肉松驰剂,在训练后为士兵们缓解肌肉痛。   于是就准备禁止所有的成瘾性药物,用针灸替代它。   而当它在M国部队被正式推行,普及向全世界岂不是迟早的事?   所以Louis先生是看到ri本人眼看要拿到一份全球化的,军事医疗费的广阔前景,想要借助林白青,尝试着分一杯羹的。   资本嘛,天生就能嗅到敏锐的,商机的蜜糖,并像苍蝇一样无孔不入。   而在他想来,林白青应该对他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毕竟他要投的钱会更多,要占的股份也会更少。   当然,谈生意嘛,他还不忘打击林白青一下:“就目前看来,针灸只是一个常见病的医疗辅助手段,而有我,你们花国中医才有可能在跟桥本制业的拼抢中,占有赢利的机会,风险也将由我们共同承担。”   在他想来,林白青想要国际市场,就会很乐意跟他合作。   他甚至有点遗憾,因为在谈成合作时,他习惯于开瓶香槟来庆祝。   但这儿没有香槟。   谁知他满心期望,林白青却连话茬都没接,只淡淡笑了一下,看Mila终于喝完了药,对她说:“先吃三天吧,然后做个癌细胞的全面分析,如果数据有好转,而你们也愿意尝试,我们就进入下,全新的一个疗程,没问题吧。”   Mila苦的皱着眉头,问:“什么样的疗程?”   林白青笑着说:“药物加针灸,电疗针灸。”   Louis愣了一下,才又问:“电疗针灸治疗乳腺癌,但你昨天说过,不能。”   林白青看顾培,就见顾培也笑着摇了摇头。   他是个老外,于商机嗅的很敏锐,可他完全不懂中医文化。   是的,针灸在ri本人手里,就只是表皮针。   但不是因为针灸只能治疗浅表肌肉类疾病,是ri本人手里没有技术。   就好比电疗针灸治疗帕金森,它是早就已经有理论,有实验数据支持的。   治疗乳腺癌这一项目前虽然还只是林白青的假设,但是她爸爸楚青图回来了,而他能给予她数据支持,中医又不像西医,在实验方面有那么多严格的手续需要申批,只要Mila女士愿意尝试,林白青就有把握,能让她活得更久。   当然,Louis先生也将亲眼见证一个在被西医宣告死期后,经由中医治疗,活下去的,活生生的例子。   全家团圆,此时应该还在等他们,林白青和顾培遂也不跟Louis先生多聊,就从军医院出来了。   话说,顾培很奇怪的,前段时间从来没提过给楚楚断奶的事,但今天连着提了两次了,而且连时间都计划好了,就这个周末,他还调了一天休,到时候两天时间,要帮楚楚把奶断掉。   “楚楚还没有准备好,她会哭的,干嘛那么急啊?”林白青不太高兴了,问说。   顾培耐心说:“婴儿六个月就可以摄入辅食了,而母乳有六个月就足够了,断奶这件事,孩子是永远准备不好的,作为母亲,你必须主动帮她断,就这个周末吧,帮她断奶。”   林白青还是想不通:“我上班离她很近,喂奶很方便的,干嘛非要那么早断奶,为啥呀?”   顾培脸红了一下,但没有解释为啥,只又说:“周末吧,帮她断奶。”   林白青心说莫不是他还想再追一胎,所以要提早给女儿断奶。   但转念一想,顾培不是那样的人呀。   丈夫心里在想啥,为啥急吼吼的要给女儿断奶,林白青很是好奇,不过这时车已经到家了,俩人暂且就不聊了。   而家里面,多年未归,楚青图当然得给老爷子一个交待。   但他所在的部队是连讲都不能讲出来的。   所以他只能含混其辞,说自己是在沙漠里的一个油田上工作,是个石油工人。   楚春亭听完,忙问:“还走不走了?”   说完,又眼巴巴看着儿子,生怕他说要走。   但楚青图偏偏就说:“应该还要走的。”   老爷子被吓到了,颤危危问:“要走了,还会再回来吗?”   楚青图没答父亲的话,却看沈庆仪,然后轻轻摇了一下她的手。   沈庆仪于往事全然没有记忆,她也不记得曾经怎样跟丈夫相处过,但很奇怪的,看着他的眼睛和他脸上的神情,她立刻就明白,他这是在欺骗这老爷子。   再进一步来说,他应该也是在试探她的态度,想知道她还要不要不出国,如果不出,又会不会一直留在国内。   而她不留下的话他大概还会走,而且就不会再回来了。   但如果她愿意留下来,他应该也会留下来。   沈庆仪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CIBA从现在开始,要跟部队专利小组就青蒿素和蒿甲醚展开为期一年的临床实验期,只要沈庆仪提交申请,且愿意调到国内,她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可以呆在东海,盯蒿甲醚的临床实验。   她于是笑了一下,也摇了一下丈夫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楚青图回头,对老爷子说:“其实我也可以不走的,留在这儿。”   他的小动作当然没逃过精明老爷子的眼睛。   老爷子能看不出来吗,才来的儿子,被柳连枝家闺女把魂立刻勾走了。他心里并不高兴,因为他觉得儿子在沈庆仪面前太弱势了,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   不过也罢,儿子只要还活着,回来了,就比啥都好。   他也自有他自己的小算盘,此时啪啦啪啦的,就于心中打了起来。   孙女竟然继承了顾明的手艺,成了一名中医,就在古玩一行不中用了。   楚青集呢,老爷子耗费一生心血养出来的孽畜,他理都不想理。   而青图,拥有博厚的历史文化知识,虽说太过仁善是个缺点,但也可以承他的衣钵,叫他楚家的文玩手艺不至断代。   而基于儿子的跟他说的工作,他说:“干石油没什么技术含量,只需呆在沙漠里,耐得住寂寞即可,也没什么前途。但古玩就不一样了,它可以让你有身份,地位,而有我的余荫,你的路也会更容易走,既然你要留下来,那就跟我好好学,爸的饭碗以后就留给你了。”   父子间那么深的隔阂当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除的。   而楚青图最反感的,就是父亲叫他窒息的掌控欲,他才回来,老爹已经在试图掌控他了。   他蓦的站了起来:“爸,你也早些回吧,我想我们也该走了。”   楚春亭声粗:“这是东海,有家不回你要去哪里?”   楚青图紧了紧绿书包,说:“爸,我已经四十五了,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儿子可是骗了自己的,骗了他二十年,骗的好苦。   重逢的喜悦过去,蜜糖完了还有大棒伺候。   楚春亭虽然还没掀桌子,但就连在柳连枝怀里的楚楚都察觉到老爷子的生气了。   因为他的眉毛像刺猬的刺一样炸了起来,根根分明。   他又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所钻研的领域,现在是准备给儿子衣钵,人家不接,他就又要发飚了。   “二十年生而不事父,在沙漠里当石油工人做苦力,这就是对我这个老父亲的报复?”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唉,儿子好像还是没啥出息呀。   楚青图:呵呵!   记得留个言,作者会努力,再加一更哒。 第140章 乳腺癌   (今晚就断奶吧!)   顾培和林白青进门时, 正好碰上楚老爷子大发雄威,在教训儿子。   楚青图还要往外走,老爷子气的大吼:“你再走一步,你老子我血溅当场。”   楚楚应声, 伴奏似的发出一声唔, 好嘛, 老爷子又低眉下气哄重孙女。   但对上儿子, 剑拔弩线。   楚青图终归是做儿子的, 只得耐心说:“我有票据, 也有钱, 可以住招待所。”   但他越是这样,老爷子就越生气。   因为儿子的话意味着,离家二十年, 他没什么钱, 连宾馆都住不起。   在这老爷子固有的观念里,强者就必须有钱。   再说难听点, 他是个大男人,他住招待所没问题。   但人沈庆仪愿意跟他去又潮又臭, 满是虱子的小旅馆吗?   老爷子险些就要拍桌子暴怒,但这时楚楚因为他生气了, 远远的伸了手过来,摇着他的胳膊, 老爷子哄孩子的功夫仔细一琢磨, 又把气收了回去。   老话说得好,看对眼容易, 相处不容易, 沈庆仪这二十年呆在M国, 可谓养尊处优,而楚青图呢,沙漠里呆了二十年的穷石油工人,瞧瞧他身上那破烂的衣裳,再看看他肩上那只磨烂了的帆布书包,楚春亭心说也罢,既儿子自以为翅膀硬了,要撇清他,跟自己的女人单独过日子,且让他去吧。   就不说沈庆仪不可能跟着他去住招待所,就算住了,能住几时。   而要他穷,没钱,难不成堂堂一个男人,让女人来养?   而一个男人一旦被女人养着,那不活成了个笑话?   也罢,老爷子暂且做壁上观,看戏吧,看儿子能硬到几时。   闹到很晚,大家全都散了,洗完澡回到卧室,林白青才发现屋子里又多了一样东西,一只漂亮的小婴儿床,床漆上蓝白相间,上面的被褥也是,小被单上盛放着大朵大朵的花,是向日葵,被褥软绵绵的,林白青都忍不住哇的一声。   而顾培,正在试图把女儿放到床上。   不过楚楚肯定察觉到什么了,所以她两脚蜷着,就不上小床。   顾培先是耐心的哄:“楚楚,床非常舒服,快上床,睡觉。”   几番放不下去,他就要教训女儿了:“再不上床爸爸就该生气了。”   楚楚可不怕他,小嘴一撇,哼的一声,看到妈妈来,立刻委屈的张大嘴巴一声哇,连蹬带踢的要抱抱。   在生之前,林白青也计划科学育儿分开睡,但自打有了楚楚之后,她就只想团着楚楚睡,一张床睡不下一家三口,大人的呼吸对孩子也不好,所以顾培这十个月一直在打地铺,林白青明白他的意思,想把女儿分出去,但她不想,楚楚也不想,俩母女就团在一处,而爸爸,在此刻成了楚楚眼中的坏人。   她边吃奶,还要挑衅爸爸,试探着拿脚踢踢人家。   顾培也等着呢,等女儿的脚再过去,突然抓起来,张开嘴巴就要送。   楚楚被吓到了,奶都不吃了,死命蹬着爸爸,要往妈妈往里钻。   林白青连着哄了好半天,说爸爸是吓人的,小家伙都还没缓过来,委屈!   终于,孩子闹够了,睡着了,顾培来抱,说:“今天开始就让她睡小床吧。”   林白青团着粉叽叽,糯乎乎的小团子,听她呼吸沉沉,再嗅一气,奶香香的,舍不得放开,遂说:“不了吧,她夜里会哭的。”   但她才准备要躺下,偶然一撇,见男人还在床沿上坐着,地上也没有铺,明白了:“你想跟我们一起睡?”又说:“那就躺下,睡吧。”   “她现在经常半夜要奶,而且一叨就是一两个小时.”顾培忽而说.   他一直在严格限制小家伙叨奶,玩奶的时间,白天楚楚不敢,半夜睡醒,只要被她叨上,哼哼唧唧,就不肯松了.   林白青为了多睡会儿,也渐渐习惯了让孩子叨奶.   顾培又说:“这个习惯很不好,当她叨奶时,你的身体是无法获得充足休息的,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才又说:“它会让你的胸脯下垂。”   林白青恍然大悟:“你是怕我胸脯下垂,才要给我闺女断奶?”   今天他说的郑重其事的,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原因呢。   竟然是因为怕她胸脯下垂?   而在看过楚青图和沈庆仪后,林白青算是见识了一种,即使岁月改变了容貌,也改变不了彼此的爱情,这时她当然有点委屈。   所以女儿还生气着呢,顾培又把妻子弄生气了。   她说:“即使不会因为哺乳而下垂,当女性老去,胸部也会下垂的,要是你喜欢挺挺的,反正咱们当初谈好的……”   顾培一噎,就事论事,说:“不会的,哺乳不超过十个月,孩子没有叨奶的习惯,会很大程度减轻后期下垂的发生,所以断奶吧,这是为你好。”   林白青还是不满意:“但它总会下垂的,就好像人总是会老的,也是会死的好嘛,我才生完孩子你就在嫌弃我了,要不然离婚算了。”   有女万事足,去父留女,苦命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团上女儿,林白青就躺下了。   顾培坐在床沿上默了许久,但他还是坚持了他的态度,抓开妻子的胳膊,跟抱定时.炸弹似的,将楚楚抱到小床上安放好,等了半天,见孩子未醒,替她掖好被窝,躺到了妻子身边。   也许真的不是孩子断不了奶,而是母亲在作祟。   在孩子被抱走的那一刻,胸脯里空落落的,林白青此时都忍不住,要把孩子抱回来了,但随着灯关,顾培旋即环了过来。   妻子挣扎,他就环紧,她越挣扎,他愈发环紧。   林白青力气可比他大得多,又因为他抢走了女儿心里不舒服,正想运气,给这家伙好好来上一拳,就听顾培唇在她耳畔,哑声说:“人体器官走向衰老是必然的,但也是缓慢的,而怀孕和哺乳对女性身体造成的损伤是短期的,也是迅速的,而且比如盆骨,骨骼的改变都是不可逆的,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让我有了女儿,我必须对你的身体负责。”   如果单是为了女儿,顾培当然愿意妻子多喂一点。   但他也要考虑妻子的身体状况。   轻轻嗅吻着妻子的秀发,他又说:“不要再想孩子了,早点睡吧。”   林白青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体的某一种大概已经濒临临界点了。   她也是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在产后三个月的时候,俩人有过一次,但体验感产不好。   她在生孩子之前都没有那么痛,而因为痛,她就再也没理过顾培了。   转身,在丈夫焦渴的唇上吻了一下,她问:“你不想?”   黑暗中,男人剧烈的喘息着,却说:“我不想的,趁着孩子不在,好好休息。”   林白青默了许久,咬唇反问:“可是我想,怎么办?”   男人竟然没动,这狗男人,他竟然没动。   可就在林白青以为他不会再行动时,忽而就听男人说:“今晚就断奶吧,一会儿她哭你就不要管了,我冲奶粉。”   然后,男人就强势的吻上来了。   还是林白青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压抑又克制的粗鲁。   ……   转眼,Mila女士已经来了三天,吃了三副中药了。   当然,这只是最开始,一个简单的调理。   不是它有多大疗效,能药到病除,而是为了证明,中草药对她的病情不会有刺激。   第四天在军医院做了一个全面检查,而她父亲Louis,在确定要在国内进行治疗后就把Mila的治疗团队也全喊了过来,当结果出来,就由他们来判断,决定,是否继续接受治疗。   但Mila的医疗团队也没有接触过中医,不知道该怎么做决定。   所以他们提议,准备到灵丹堂,听林白青先讲一下详细的治疗方案。   而这,就又得说到楚青图了。   老爷子精明,想到的事情,他确实全都遇到了。   他有二十年的工资,前了满满一大书包的钱回的家,但是,钱都是老式的十元大团结,二十年,加起来也就两万块。而如今的东海市,工资虽然还没涨起来,但消费已经很高了。   他跟沈庆仪去住招待所,在他看来条件很不错,但沈庆仪才住了一晚上就过敏了,浑身起疹子,之后他被迫换了一家宾馆来住,这才发现,如今住一晚上宾馆竟然要三十元钱。   而在二十年前,他一月的工资才30元,就说物价涨的有多猛。   他还得要买新衣服,置办各种个人物品呢。   这一花,才发现钱是真不经花。   当然,作为长辈,他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来麻烦女儿的。   而应林白青的邀请,从他回来的第二天开始,俩人就在讨论关于乳腺癌的针灸治疗了。   诊所来的病人形形色色,乳腺癌也不少,最近刘大夫手里就有两个乳腺癌术后。   一个比较简单,是原位癌,另一个是浸润性小叶癌,算比较凶险的。   在征得病人和家属的同意后,林白青先给她们做了针灸。   而说起这俩病人,林白青就不免又要叹气。   得了原位癌的那个女病人在得病后丈夫就跟她离婚了,她放弃了化疗,来找中医,就像顾明说的,是当成穷人最后的退路,安慰疗法。   但其实她只是原位癌,扩散的可能并不大,完全有可能终生不复发。   可因为她心情不好,治疗效果也就不怎么好,林白青很担心她。   而另一个女病人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性,生的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心态也很乐观,老公很疼爱,回回来治病都陪着她,儿子也很乖巧,偏偏她的癌,比前一个病人的凶险得多。   她们是每天来灵丹堂的,形形色色的病人中很普通的两个。   但她们跟Mila一样,也是林白青想要尽力挽救的性命。   跟楚青图商讨出来的疗法,只要能治疗一个人,就能治疗千千万万个。   而留下她们,多活一天是一天,也是林白青为医的使命和意义。   ……   约好,在第四天的傍晚,Louis先生和Mila的医疗团队就要来了。   同来的,据说还有军医院的一帮领导们。   而因为他们基本都是在现代医学领域工作的,林白青会讲一部分。   但关于针灸的部分,她想让楚青图来亲自讲。   但楚青图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他是在听到妻女的消息后,马不停蹄赶来的,而按就近原则,他应该会被调到广省的普通科研单位,在这段时间内,单位于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出国。   而只要不涉及军事方面的研究成果,他自己的,中医方面的科研成果是归他自己所有的,他也可以以任何一种形式公开。   但是,他听说今天来的人会拍照,或者摄像记录。   那就不行了。   虽然组织没有明确规定,但他出于职业敏感,不想出现在任何一个摄像头里,被人拍下来的。   “你来讲吧,我在远处看着就好。”他笑着对林白青说。   这个爸爸很可爱的,他白发苍苍,看到满大街的西装领带,但不愿意穿,只给自己买了一身老式的立领衣服,他终于换了一副眼镜,但看镜框材质,估计就几块钱,总之,全是很便宜的东西。   而因他天性所带的温和,以及缄默的气质,在如今这年头,走在街上都没人会多看一眼的。   但偏偏就是许许多多像他一样的人,陪着国家走过了二十年的冷战。   他可以在听说妻女皆在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他会努力的,积极的去融入这个光怪陆离的时代,但一个科研人员该有的谨慎,他都有。   因为爸爸不愿意站出来,就得林白青自己来讲了。   但她也得先让楚青图从他的角度来讲述一遍,到时候好跟来的医疗团队讲。   此时下午,林白青在后院的药房里,边收拾药,边听爸爸讲。   “首先是关于PMPS(乳腺术后疼痛综合症),临床通常是药物缓解,而药物势必会加重肝脏和肾脏的负担,这于化疗期的病人,将会是非常大的负担,但以针灸来做缓解,则不必担心药物的副作用,而TEAS(低频穴位电刺激)效果会更好。”楚青图说。   林白青笑着点头,说:“我们中医会把疼痛分为四大类,肝气郁结,冲任失调,以及热毒蕴结,气血亏虚,可以药物调理,但分穴位而针,治疗效果是最好的。”   楚青图又说:“再就是激素治疗后的‘类更年期反应’,它所造成的植物神经紊乱,生殖系统萎缩,TEAS的舒缓效果也非常好。”   林白青连连点头:“在我们来说,就是说,因为化疗会耗伤血气,患者会正气不足,气阴两亏,而针灸的作用,是调节全身的阴阳平衡,气血经络。”   他俩的知识有相通的点,但又互有不懂,需要相互印证。   而这一聊起来,都特别兴奋,颇有种知已相逢之感。   ……   再说外面。   穆成扬出来抽烟,就见楚春亭站在药房门前,负手站着。   他把烟放回口袋,正欲出声问候,老爷子却摆了摆手,霜打的蔫茄子似的出门去了。   因为老爷子面容瞧着很不好,穆成扬很有点纳闷。   他早就见过楚青图的照片,也知道其人,看到楚春亭的神色,心说真是奇怪,儿子回来了,老爷子不是该高兴的嘛,怎么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当然,他并不知道,老爷子当初不但不允许妻子行医,而且严令拒绝儿子们学医。   明知他们都有为医的天赋,就是不让学。   只为跟顾明一较高下。   他也一直以为大儿子在边疆果然是个普通的石油工人,玩了二十年的磕头机。   还在等他穷了,没钱花了就回家跟自己低头呢。   结果今天偶然来看楚楚,听到儿子跟孙女的聊天,大为震惊。   他们聊的全是医学专业的相关知识,老爷子一句都听不懂。   他也突然意识到,大儿子不但会叛逆,反抗,骨头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硬得多。   作者有话说:   PS:低频穴位电刺激疗法现在已经很普及了,尤其在韩国,它特别普遍,我这儿就不赘述了。   磕头机大家应该了解吧,就是油田上那个总是一上一下,像是在磕头的东西,学名游梁式抽油机,   再,小天使们要学会关爱乳.房呀,平常要多自检,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么么哒! 第141章 抗精子抗体   (他养的四个儿子,没有一个是他自己的!)   楚春亭今天顺道看望一趟楚楚, 之后还约了卫生厅的许厅长要见面。   而之所以他要约许厅长,当然还是因为林白青。   她要给一个西方患者治疗乳腺癌,且不说能不能治得好,但是, 传统中医要为金发碧眼的西方人治病, 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 值得着重宣扬的事。   楚春亭想约许厅长好好谈一谈, 让他站在政府层面, 为林白青好好宣传一下。   同时, 关于让西方人投资中医事业, 他总归觉得不妥当。   他还怕那个叫Louis的老资本家跟桥本十一一样,心术不正,要害他孙女。   而要是那样, 他就得有所防备, 当然也就要跟卫生厅搞好关系,让卫生厅来做他的后备力量。   刚才听到儿子在跟孙女讨论医疗专业的知识, 他这时便隐隐有些猜测,当初桥本十一不择手段要抢走的帕金森疗法, 怕就是儿子钻研出来的。   那也就意味着,儿子在离开他, 上边疆后,从零学起, 最终成了一名名医。   ……   老爷子一路慢慢腾腾走到顾家老宅, 抬眼一看堂屋,蓦然惊醒过来, 顿时打了个寒颤, 因为他发现, 在跟顾明一生的较量中,虽然顾明活着的时候只有低头,任他欺凌的份儿,但在死后,顾明却赢了个彻彻底底。   而精明如他,即使心机满腹,但似乎已经找不到翻身的可能了。   柳连枝此时正在看着保姆给楚楚穿衣裳,穿鞋子。   这小家伙学说话特别快,自从学会叫爸爸妈妈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还没有学会叫奶奶,但是已经学会喊爷爷了。   看到楚春亭进来,小手儿挥舞着,嘴里咦咦耶耶的叫着。   如果娃是楚春亭一手带的,她却先学会喊奶奶,老爷子肯定不高兴,要做妖。   但柳连枝一手带大了楚楚,她先学会喊爷爷,她似乎并不生气。   看到老爷子进来,她笑问:“楚老您怎么来了,我们正准备出去呢。”   楚春亭问:“去灵丹堂?”   柳连枝笑着说:“听说今天要来灵丹堂的团队医疗水平很高,白青又准备讲点新知识,我也打算去旁听一下。”   楚春亭是个搞古玩的,当然不懂医疗,拿Louis一行人,也是当成桥本十一来看待的,此时冷冷一声哼,问:“就他们,西方人,不会只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人要病了,他们也只会拿刀一切,能有什么医疗水平?”   柳连枝是天生的强者,她从不贬低对手,也不妄自菲薄自己。   她笑着说:“隔行如隔山,您不懂也正常。他们是一个来自瑞士的,专业的肿瘤治疗团队,在治疗各种恶性乳腺癌方面是走在国际医疗最前沿的。”   保姆抱着楚楚,已经要出门了。   孩子嘛,没有一个不乐意出门的,而且她已经懂事了,也知道是去看妈妈,见太外公和太外婆就走在自己身后,乐的手舞足蹈,嘴里呜呜呀呀,一会儿看看前面,一会儿又看看后面,小脑袋摇的跟拔郎鼓似的。   望着楚楚那张可爱的小脸蛋儿,老爷子心里总算舒服了点,而他总还是不相信,儿子在成年之后,没有经历过系统的教育,自学成材,能在医疗行业达到很高的位置,估计他也就是基于自己的天赋,懂那么一点点。   此时的灵丹堂,街坊邻居们全来凑热闹了。   因为一辆军用大巴拉来了一车人,有一帮军人,还有一帮金发碧眼,人高马大的外国人,一看样子就不是普通人,全进灵丹堂去了。   一个不需要挂号费,看个病顶多花两三块,有时候五毛钱的药就能吃好人的小诊所,外国人来干嘛的?   街坊邻居们好奇嘛,伸长了脖子,全围在外面。   柳连枝和楚春亭从前门挤不进去,转到后门上,见大门锁着,喊了实习医生开门,才挤了进去。   这时来自瑞士的医疗团队加军医院的领导们,十几号人已经在穆成扬的带领下楼上楼下参观完了,诊所小,没有能一下子坐十几号人的房间,所有人索性坐在楼梯上,黑板就挂在诊堂的门上,在等林白青来做报告。   柳连枝抱着楚楚,就站在后门上。   楚春亭更关注儿子嘛,看他跟孙女俩还在药堂门口小声聊着什么,遂走了过去,就见儿子拿着一支笔,在孙女的笔记本上划着一个单词,说:“国内的中医们把经络翻译为Channel,管道,通道是不对的,因为经络不仅仅是管道,而是承载气血巡行的经纬线,目前这种翻译法,西方人是听不懂的,你把它改成meridian,我认为他们会更加能听得懂。”   林白青显然没有爸爸更懂,说:“meridian是地球的经纬线的意思,用在中医上,您确定更合适?”   楚青图说:“就像血管和神经,经络是一张网,但它跟血管和神经不一样的是,它是用肉眼无法看到的,你以管道来比喻,现代医学派无法联想,就无法信服,但经纬线就不一样了,它并不存在,可是整个地球从热带到亚热带再到温带,纬度是以温度和植被的不同来区分的,而以meridian让比喻,则现代医学派能准确的联想,并认可它。”   当爸爸还是刊登文献不署名的神秘人时,林白青就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当她真正找到他,就好似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中医的经络,一种现代医学派坚持否定存在的东西,当由楚青图这个能站在现代医学的角度来阐述中医的人来讲解,它就被具象化,能被西方人所理解了。   林白青正准备要走,楚青图又说:“对了,你在讲电疗针灸时,要先从各个穴位的structure(结构)的角度来讲,之后再讲function(功能),因为我们东方人,中医总是在强调功能性,但西方人,却喜欢研究透了结构,再来推导其功能,这只是一种理念差异,只要稍微调整一下,就可以让他们信服了。”   “好呐,爸,那我先进去了。”林白青说。   楚青图已经看到老爹了,而这老爷子,其实跟二十年前来讲,并没有变过。   曾经的他总是在盯着楚青集是满目笑意,但只要看到他,就会一脸威严。   现在,他在望着楚青图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时,目光中依然是满满的怀疑,挑剔和不屑,就仿佛只要自己冷眼看着,不成器的大儿子就永远没出息。   可他骄傲,欣赏的那个人,从楚青集变成了他的孙女,林白青。   林白青一转身,看到楚春亭,喊了句:“楚老?”   老爷子声音如蜜糖:“快去忙吧,不用操心我。”   但等孙女走了,再看大儿子,他依然是那副冷漠,怀疑的目光。   楚青图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当然,如今的他不会在乎那些,因为早在二十年前假死时,他就推翻父权了。   且不说楚春亭听到儿子竟然能站在西医的角度讲中医有多震撼。   他是一生的偏心眼,此时也站在窗外,看孙女在黑板上画出人体,标出各个穴位,标注其功能,又用流利的英语向一帮金发碧眼的西方人讲着meridian(经纬线),structure(结构),心中洋溢着莫名的骄傲。   但回头再看骗了自己二十年,还悄悄于医学领域钻研到专家级别的儿子,他的心头就会有按捺不住的厌憎,也无法强迫自己喜欢他。   而且当看到孙女那么崇拜爸爸时,老爷子心里还会有抑制不住的嫉妒。   西方人是什么,在老爷子心目中就是列强。   与他们展开合作,那叫与虎谋皮,也罢,老爷子还是先去卫生厅吧,他有预感,总有一天,他天性善良的大儿子,和他只懂医术的孙女,就好比桥本十一来时一样,总会需要他的。   到时候再说吧。   他们早晚会知道,承了顾明衣钵的他们,在关键时刻,他们需要的还是他这只老狐狸。   老爷子怀着这样的愤恨,打着他的小算盘,气悻悻出门,喊上司机,送他去卫生厅了。   ……   林白青当然不知道老爷子心里那些小九九。   而通过楚青图的指点,这次跟医疗团队的交流特别顺畅。   就Saruman和Louis,也在这趟听林白青讲完后,终于理解了中医的意义。   无疑,治疗各类罕见的恶性癌症,延长患者寿命,必须借助现代科学,但是放化疗对于人体正常细胞的损伤,以及药物副作用对于人体器官的损伤,是现代医学面临的两大难题,林白青没有刻意去讲中草药抗癌的奇效,而是从增强体质,增强免疫力,以及最大限度保护人体器官的程度,讲了中医在抗癌方面的作用,讲的简单明了,通俗易懂。   所以医疗团队在听完后她的讲述后,超过八成的人表达了同意的观点。   放疗后的恶性乳腺癌患者,其病情一天一个样,耽搁不得。   所以就从今天晚上开始,林白青就开启了Mila女士下一个阶段的疗程。   而楚青图,因为基地那边的手续,以及安置工作还没有办完,上边疆了。   沈庆仪本来应该跟Saruman一道回去的,但她请了个长假,也跟着楚青图一起去了边疆,林白青估计妈妈还会带着爸爸去看看自己申请的墓地,爸爸应该也会带着妈妈去他们曾经奋斗过的农场,铜厂走一走,还会去他们为了偷渡而每天练游泳的水库走一走。   林白青上辈子为了采药,治病,也曾去过边疆,看过边疆的大好风光。   也很想去走一走。   但身而为医,病人才是最主要的,每天开门就是排成长队的病人,她也就把旅行的心思放下,专心治病救人了。   中医治病,向来是治五休二,七天一个小周期,半个月一个大周期。   而在治疗了半个月后,Mila再检查时,效果不说立竿见影,但也很叫人欣喜,因为在服用中成药,针灸理疗的这半个月里,她的各项数据都显示,癌症没有进一步恶化。   而于一个连放疗都救不了的患者,不恶化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介绍人Saruman已经提前一步回国了,Louis先生回去过一趟,但又重新返回,而且一改初来时的轻慢,带了一个专业的投资评估团队,准备公正而又开观的,展开投资事谊。   也是在这个阶段,柳连枝的大楼终于通了水电,要正式竣工了。   而私立医院的批文也终于下来了。   虽然Louis先生对灵丹堂,对整个中医行业都有着极大的兴趣。   但林白青并不想要他的投资。   而想把私立医院建起来又需要一大笔钱,她每天看着墙角塌陷的地窖,就在想,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把它变换成一笔干干净净,能用到灵丹堂的钱。   这个想法目前只有林白青自己知道,于顾培也只草草讲过,没有细说。   因为金表是贵重物品,即使张子强没了,她不上交还变现成钱就是违法。   大楼要装修,实验室要建设,而曾经顾明一个人,一边拉扯弟弟,一边一砖一瓦建起来的灵丹堂,顾家占20%,林白青占80%,目前给予大家的股份,是从她的净利润里分的,倒不涉及股权,可一旦要接纳投资,就必须稀释股权出去,国人倒也罢了,要是外国人,顾明肯定不愿意。   他跟楚春亭一样,是把民族气节看得非常重的人。   想来想去,在确定那个人死了之后,林白青还是准备卖表,并把股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而现在她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卖表,并把钱转换成正当收入了。   此刻,林白青难得闲暇,正肘着女儿,正在院子里肘着女儿学走路。   婴儿一般都是从十个月开始学走路。   而这个阶段是最累人的。   因为楚楚已经不愿意局限于爸爸给她用羊绒地毯铺就的那个小窝了。   她也不愿意再四肢并用,扭来扭去的四处乱跑,她要像大人一样学走路。   养崽,这个阶段也是最累人的,孩子在一岁前,大概要两个月的功夫才能学会走路,这个阶段大人得要弯着腰,肘着孩子一步步的练。   柳连枝和保姆年龄大了,弯不了腰,而小青是热情,最愿意教楚楚的一个,但她陪了几天,今天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顾培因为周末还要加班,也不在,陪孩子练走路的重任就落到了林白青身上。   她正陪孩子走着,只听头顶响起一声咳,抬头一看,竟然是顾卫国。   他头跟个鸡窝似的,双眼猩红,嗫嚅着说:“婶子,去看看我妈吧,大概是被气着了,喊半天了,说胸闷,难受,又不肯去医院。”   林白青还是头一回见顾卫国落魄成这个样子,听说他因为炒股欠了不少的钱,抱起女儿来,边走就问:“听说你最近生意不好,欠债是不是很大?”   说起债务来,顾卫国倒是比较轻松:“乖乖,前段时间港股跌的厉害,但前两天爆出新闻来,据说那谁失踪在海上了,股市正在慢慢回温呢,我索性也不割肉了,等它涨回来。”   林白青指了指他的眼睛:“那你咋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因为你妈病了?”   已经到顾卫国家院门口了,他让林白青先进,一摆手说:“算了,不提它。”   但他不想提,可林白青偏偏就问到痛处了,她见院里空空的,遂问顾卫国:“乔引娣呢,这趟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说起乔引娣,顾卫国突然面色狰狞,咬牙切齿。   而屋子里,传出乔麦穗的声音来:“卫国,找着引娣和那个野男人没?”   顾卫国撩帘子进门,说:“那男的说是被炸没了,乔引娣,我早晚找到她!”   乔麦穗喘气时,林白青已经听到不妙了,而楚楚则在不停的嗅着,嗅了许久,指自己的喉咙:“aoao……kaka……ka……”   其实都不用捉脉,林白青光凭乔麦穗的呼吸散发的在屋子里的气味都已经闻出来了,她这是肺癌。而她上辈子要到两三年后才会有肺部结节,在林白青的调理下,活了很多年的,可现在她已经肺癌了,身上的气味都变了。   而随着她进门,这边林白青在捉脉,那边乔麦穗示意顾卫国,让给自己点烟。   “您都这样儿了,烟不别抽了吧?”林白青说。   乔麦穗下意识说:“没事,这是引娣买的女士烟,没害,还能养身体的。”   林白青看了一下烟盒的包装,她不太认识,细支,香精味特别重。   这几年国内市场规范不严格,有些黑心烟厂给烟草里添点化学品,再包装一下,称其为女士香烟,卷成细支,再香香的,广告也是打的好,叫抽烟养身体。   而化学香精配上尼古丁,那简直就是黑白无常的勾魂索。   这不,乔麦穗竟然提前好几年,肺癌了。   劝人不听,林白青也就不劝了,自己起身打开了窗户,楚楚也在妈妈打开窗户后终于猛吸了一口气,小家伙一本正经,大喘气儿。   而她这一喘,乔麦穗注意到孩子了,倒说了句中肯话:“跟顾培可真像。”   但再看顾卫国,她又说:“你当初是被猪油蒙了心吗,你就不会早点去医院验个血,她说是啥就是啥,一流氓混混的种,我洗了一年的尿布……咳……咳!”   楚楚也在眼巴巴的听着。   就听乔麦穗又说:“瞧瞧人家白青,虽说生了个闺女,可那确实是顾家的种,你说说你,一年多养了个小杂种,你……你……我早说让你离引娣远一点。”   她这话说的很难听,但林白青倒也没生气,毕竟乔麦穗就那么个泼妇。   但她也不想沾染,招惹,所以松了手,她说:“卫国,你妈这病挺麻烦,带到医院看看去吧。”   “我能有啥病,我好着呢。”抽了支烟,缓过来了一点,乔麦穗坐了起来,再点上一支烟,对顾卫国说:“可不能就这么算了,那男的死了就死了,但他有父母吧,有兄弟吧,你得找到他的父母,好好宣扬宣扬他和乔引娣干的好事,再去趟引娣的原单位,海事局,把那个贱.货,骚X干的事也好好宣扬一下,让她的老领导,老同事们都知道一下,我看她还有脸活在世上。”   相比于乔麦穗的激愤,顾卫国毕竟当过兵,胸怀要宽敞一点。   他说:“妈,她也带个孩子呢,不容易,算了吧。”   结果乔麦穗一下就激动的不行了,差点跳起来:“那就是个贱.货,骚.X,让你养帮个在港城混道的瘸子养杂种,你帮她养了不说,你还向着她说话,我……我……”   林白青愣了一下,插了一句:“那个人是不是叫老樊?”   顾卫国和乔麦穗同时回头:“这事儿你都知道啦?”   东海不小,港城更大,但是,熟悉的人们似乎总会环绕成一个圈子。   林白青从重生以来就有个疑惑,乔引娣怎么会知道在某个地方有金表,内幕消息是谁透给她的。   而后来,那个叫老樊的一来灵丹堂就拿功夫试她,当时林白青也很纳闷。   因为知道她会功夫的人没几个,老樊,又是谁透露给他的?   而要说乔引娣跟老樊有一腿,就好解释了。   当时,抢完金表后,那个团伙所有的人都进去了,唯独老樊在外面,而只有他知道表在垃圾场,是从他,乔引娣知道的这个信息,于是才会诱着顾卫国去找表的。   上辈子顾卫国最终没有找到表,在跟她结婚后就走正道了,表,应该是被老樊拿走了。   而乔引娣呢,跟个老混混露水情缘一下倒没咐,但姐儿爱俏,她喜欢的始终是年轻,帅气的顾卫国,所以她多少年死缠烂打,又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也要拴住顾卫国。   而这一切,说白了,就是一帮没有社会道德和底线的人渣相互之间的你坑我,我坑你。   顾卫国好好一个退伍兵,如果能守住裤.裆,洁身自好,脚踏实地,两辈子他都会不一样的。   可他偏不,他管不住自己,他就活该两辈子都被人欺骗。   林白青懒得管顾卫国这些烂事,所以只淡淡说:“风闻过一点,我也就随口一问。”   又起身说:“三嫂这病我治不了,药也开不了,你们上医院吧。”   “嘿,人人不是都说你是神医嘛,我可是顾家人,灵丹堂可是我们顾家的,林白青,你就帮我开点药又能咋地?”乔麦穗声音立时变的尖锐。   林白青与一个将死之人没啥好斗的,但如果她态度好点,林白青也会温情一点,可乔麦穗这个态度,她也就直说了:“拍片子去吧,要我猜得没错,肺癌。”   乔麦穗立刻声粗:“不可能!”又说:“我抽烟抽的都是保养烟,咋可能得肺癌。”   但旋即,她整个人僵住了。   因为她发现烟一直是乔引娣在买,而乔引娣生的孩子,前段时间回家时,因为林白青说生的不像顾卫国,顾卫国留了个心眼,上医院查了一下,就发现血型不对。   被顾卫国抽了一顿,乔引娣才说实话,说孩子是一个道上混的人的。   而就在顾卫国想找那人讨个理时,那人的团伙被炸在海上了。   所以,他们母子觉得乔引娣一寡妇,三十好几了,胖,还丑,好拿捏。   结果她不闷不哼的,干的全是害人的事?   枉了乔麦穗年轻时代曾经提着鞭子抽过市长,抽过教授,还曾抽过如今能盖高楼的柳连枝,她一生泼辣,竟被自己又胖又丑,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外甥女给坑了?   乔麦穗气的两眼突突,总觉得喉咙堵的慌,积蓄了全身的力量死命一咳,顿时满口腔的热涌,她挣扎着一口吐在地上,只见鲜艳夺目,竟是满地的鲜血。   女人出轨,让他养了小杂种,顾卫国当然以受害者自居。   也是跟林白青打小儿关系好,想不通嘛,就得跟她唠一句:“你认识那男的不,五十多岁,油腻还头秃,乔引娣竟然也不嫌脏,我真是,啊呸……”   滋了半天的气,他又说:“以后我可不能再找乔引娣那样的女人了,要结婚,我得找个像白青你这样,老老实实,干干净净……”   林白青气的差点一脚没踢出去,但像顾卫国这种人,跟他没有生气的必要,而结合上辈子的情况,她说:“去医院查一下前列腺,再做个精子检测化验吧,我认为很可能是你自己有问题,所以不论你找个再干净的女性,可能都生不出孩子。”   顾卫国基于自己曾经做过的梦,立刻说:“不可能,我能生四五个呢。”   但他也愣了一下。   因为他想起来了,在他梦里,乔引娣生的第二个,跟第一个特别像,一看就是兄弟俩,要说一个不是他生的,那另一个,岂不也不是他的?   这时顾卫国已经竭力的不去想那个梦了,但它偏偏涌入他的脑海中。   而他跟绝大多数的男性一样自信,认为自己绝对不可能不孕不育,说:“查就查,改天我就上医院查,我就不信了,我怎么可能有问题?”   他要走,又感慨一声:“他妈的,天下那么多男人,就混道的,也有讲义气不讲义气的,有些道上的大哥确实是人物,连我都佩服,但她乔引娣得多贱啊,找个最脏最烂的人渣。”   林白青那天跟乔引娣吵架时,也没想过会翻出这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来。   见他要走,基于上辈子自己走过的弯路,突然想起件事来:“去抽个血,查个精子凝集素。”   “啥玩艺儿,啥凝啥素的?”顾卫国听都没听懂。   林白青懒得再科普了,只说:“精子凝集素,查完你就知道原因了。”   “精子凝集素?好吧,但是林白青,我不可能有问题的,绝对不可能。”顾卫国坚持说。   林白青再没理他,转身走了。   在上辈子,她帮自己做过检查,其实也化验过顾卫国的精子,都没有问题。   上辈子生在乡下,又一生埋头诊所,专注于医术的林白青的心思简单,在得知顾卫国在外面有四个孩子后,就一门心思认定,他用心险恶,是故意不想跟她生孩子的。   但那时的她在现代医学方面的知识面并不广,思考事情也不够全面。   也许顾卫国也并没有她想的那么深的城府,还没有其心险恶到,非不跟她生孩子的田地。   关于生育,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精子凝集素。   在将来也被称之为是抗精子抗体。   它很难被查出,但是一种潜在的,男性不孕不育的,非常大的可能。   而要真是那样的话,林白青突然很希望顾卫国是重生的。   因为那将意味着一旦查实,他就会发现,他养的四个儿子,没有一个是他自己的。   精子凝集素?   它会是个啥东西,顾卫国懂都不懂,念念叨叨的,也走了。   而回到家的林白青,想着被炸在海上的那个团伙,以及顾卫国刚才说的话,弯腰肘着女儿慢慢走着路,忽而眼前一亮,她终于想到一个,可以绝妙的,处理那些表的好办法!   作者有话说:   PS:关于抗精子抗体,我搜来的解释,大家看一下哈。   抗精子抗体(AsAb)是一个复杂的病理产物,男女均可罹患,其确切原因尚未完全明了。男性的精子、精浆,对女性来说皆属特异性抗原,接触到血液后,男女均可引起免疫反应,产生相应的抗体,阻碍精子与卵子结合,而致不孕。   我会努力再加更,但勿等,因为不太确定哈。 第142章 肉白骨   (挟楚楚以令所有人)   手表最好的处理方式当然是上缴公安局, 再由公安转交给港城富商。   港城富商已经凭保险拿到了八千万了,而如今所有的表市价都翻了一倍,等到表还回去,他还了保险公司的赔付款, 还能净赚一倍的利润。   那位富商已经移民了, 曾经, 他一直在媒体上批大陆政府, 公安, 随着表的回归, 他应该会在离开之前说政府几句好话, 大概也会奖励林白青一笔钱。   而用后世人的话说,林白青将会因为那四百块表而扬名,跟如今的港城明星们一样出名, 出风头, 会因为那四百块名表而爆红香江。   要是上辈子的她,当然会选择上交。   但这辈子的她已经站在柳连枝的肩膀上了, 近一步就可以提前二十年为中医届申请到第一款国际专利,两相权衡, 她当然选择铤而走险,拿它换钱。   事儿也不是林白青一个人就能办得成的。   她需要很多帮手。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就是人形貔貅,她的二叔楚青集。   ……   话说, 这几年从花国涌往M国的人越来越多, 再加上因为林白青治好了李爷的鼻炎,李爷心中感激, 特意照拂楚青集, 叫他的玄学生意格外兴隆重。   钱当然也没少赚。   他还是两年前回过一趟大陆。   但他一直没有忘记在M国开中医连锁的发财大计, 也时常打电话来问林白青,有没有准备好申请专利,以及在M国开店事宜。   而在楚青图回来之后,老爷子当时就跟小儿子通了气。   因为他也烦大儿子,语气比较寡淡,还在电话里责斥了大儿子一通,说他虽然不是孽障,但也是个逆子,也就比楚青集强那么一点点。   然后顺带夸了夸楚楚,说她才是老楚家的希望。   还祝愿俩逆子早点死了算了,免得活着给他老楚家蒙羞。   楚青集从小就见老爹看不惯大哥,习以为常,应付了两句也就算了。   在听说大哥过的又穷又落魄,他当然要支持一下,遂给林白青打来电话,问楚青图的情况,问他需不需要用探亲,或者旅游签证去M国打工,闯荡一番。   林白青则选择了如实相告,并把爸爸在专业领域的牛逼,浅浅跟人形貔貅吹嘘了一下,再跟楚青集讲了一下电疗针灸的开发前景。   针灸自古以来,即使梅花针也是要入肉的,这也就限制了它的使用范围,是只有中医大夫才可以操作的。   但电疗针灸不一样。   它可以停留在皮肤表层,只通过电流来刺激穴位,而这种便携式操作只要经过深入研究和开发,搭配上使用说明书,是可以普及到普通家庭的。   楚青图搞的恰是这方面的研究。   归结为一句话就是,只要爸爸的研发能搞下去,针灸就可以普及到全世界。   楚青集外号可是人形貔貅,一听就嗅到商机了。   当即就表态,说自己想大哥想的不行,要回来一趟。   而此刻,林白青打电话给楚青集,就是准备让他把归前提前一点,早点回来。   不仅他,她还需要他带另一个人,一个有钱的大佬来。   ……   这不,打通了电话,问候了两声,林白青先问:“楚先生,李爷最近还好吧。”   楚青集一听是侄女打来电话,当然要习惯性先送上马屁:“我家的青青小神医终于有时间给二叔打电话啦?”又笑问:“你问李爷干嘛?”   林白青团着女儿说:“倒也没什么,就问问他身体怎么样,还在道上混吗?”   楚青集说:“在道上,有句话叫梦里依稀兹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大佬轮流坐,不知到谁家。但jiu金山的大佬一直是咱李爷,生意遍布东南亚,威名赫赫,要不你二叔我的堪舆生意能那么红火?”   正所谓人吃五谷生百病,凡一个人,身上没有大病的时候,总会有点小痛痒,说起身体,楚青集先说:“青青,二叔我最近总觉得腰膝酸软不来劲儿,想吃点中药补一补吧,找不到好的,你给我开个方子吧。”   再一回想李爷,他又说:“他也有个小毛病,一见风就起疹子,一起疹子就生黄水疮,不算大问题,但也挺烦人的。”   “抹的是激素类药膏吧,一抹就好,但一遇风,照样犯?”林白青说。   楚青集说:“他前两天还念叨,说可惜他回不了国,否则要找你治一治呢,西医的药膏子就那样,抹了就好,不抹照样儿。”   李爷是混道搞走私的,在花国政府的入境通缉名单上,除非偷渡才敢回来一趟,但那个风险太大了,万一被内地公安抓了,身家性命也就完了,不值当。   但身为花国人,他又祖籍东海,其实还是很想回来一趟,料理一下祖坟,祭个祖烧个香,到本地的土地庙里拜一拜啥的。   所以,他一直想回来一趟,但碍于法律,不敢回来。   林白青先笑着说:“我给你个方子吧,生黄芪30g,金银花30g,全当归30g,生甘草9g,全蜈蚣0.1g,抓六副药给李爷,六副药服完,他的风疹和黄疮就永远不会再犯了。”   楚青集找笔记了下来,还得再夸一句:“我家青青可真厉害,原来还需要捉个脉,现在隔着电话都能开方子了?”又说:“这要真能治好,他肯定要感谢咱们,他有个鼻烟壶是和珅用过的,我瞅了很久了,到时候讨来给你玩儿!”   当然,讨来给林白青玩儿只是一句话,他是想要来,自己藏着。   林白青开门见山,说:“你别跟他要古玩,要八百万吧,捐给我们灵丹堂。”   楚青集捧着电话,掐了一把,发现自己也没做梦呀。   他先问:“青青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再说:“李爷哪怕是大佬,他只是话事人,手头也没有八百万的,即使有,是,你生的那么可爱,你还是我们老楚家的骄傲,但是青青,我和你爷爷疼你是因为咱是血缘的亲人,李爷不是,他不是你爷爷,你也不是李家人……”   问一个H帮大佬要八百万,还是捐款,亏她想得出来。   敲诈勒索吧,她找错人了呀。   楚青集不知道小侄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差点笑死自己,又说:“你真想要钱的话,我这儿筹个百八十万没问题,只要你股权给到位,我立刻以捐款的方式汇给你,正好可以省一笔税费!”   当然,这时候他以为林白青是哈叭狗咬狮子,在不自量力。   但随着她再说一句,楚青集就意识到,侄女不是开玩笑,而且她确实是凭实力,要让李爷给自己捐八百万了。   简而言之,这丫头只凭三句话,要让道上大佬给自己掏八百万。   “首先,我会跟楚老商量,让他来一趟东海市,全程保他安然无恙。”   ……   “再,我要给他一批价值将近两千的货物,而且是一种在东南亚销量特别好的货物,他来了之后可以上灵丹堂来,我将亲自交给他。”   ……   “咱们楚家人,哪怕二叔您,也是义字当头,告诉李爷,咱们楚家保他这趟安安生生的来,安安生生的去,还能赚高于八百万一倍的钱,让他现在就筹钱吧,然后以捐款的方式来汇,他回来的事谊,楚老的人会跟他联络。”林白青又说。   这么一听,楚青集又觉得侄女应该没发烧,没说胡话。   毕竟李爷是没有八百万,但他是jiu金山道上的大佬,话事人,如果他说要调一笔资金,在Jiu金山做生意的人们一人筹一点,不出三天就可以筹集。   但他当然得知道,侄女手里到底有啥,才敢那么狮子大开口。   林白青并没有选择直说,只是委婉的暗示:“最近港城有个大新闻,劫了首富的绑富在海上黑吃黑被人杀掉了,他所勒索的十亿赎金下落不明,而他当年当街抢走的金表也下落不明,对吧?”   十亿赎金下落不明,全世界的媒体都在猜测其下落。   有人说是被港城别的大佬给吞掉了,还有人说是应该是在M国,或者东南亚混的大佬们吞掉了。   总之,十亿港币,如今被媒体炒的沸沸扬扬,天天占据报纸的头版头条。   而那批下落不明的金表,也被媒体翻了出来,正在广泛讨论。   恰好,那批金表传说就是佚落在东海市。   楚青集当然想不到表是林白青私藏的,基于楚春亭的神通广大,他认为那批表是被楚春亭拿到了,这一想,没再得瑟,沉声说:“我现在就去帮你传话。”   又说:“青青啊,二叔对你不错的,以后有机会,要在你爷爷面前帮二叔说好话,咱是一家人,和和乐乐最重要,晓得吧!”   “好的,我会的,会帮二叔您说好话的。”林白青乖乖说。   “成,我现在就去帮你联络捐款。”楚青集说着,挂掉了电话。   劳力士金表,在M国一块也要两万美金的。   在港城和东南亚,它已经炒到二十万港币了,所以李爷捐八百万,但林白青给他的表可以让他卖到两千万左右,还能让他回一趟心心念念的故乡,这是个双赢的生意,于彼此都好。   而李爷这个优质买家,还是经顾卫国的提醒,林白青才蓦然想到的。   金表生意是违法的,而且稍有不慎,还有可能给自己招来麻烦。   但以义字去做,选一个讲义气的道上大佬,她就可以保自己安然无悠。   毕竟这个世界非黑即白,总有许多灰色地带,楚春亭就生活在灰色地带,李爷亦然。   而他们之所以能稳坐大佬的位置,就是因为他们跟张子强不一样,他们行事,讲的就是义气。   ……   有时候林白青觉得楚春亭特别讨厌,恨的牙痒痒,但有时候又觉得他很可怜。   关于金表的事,她守口如瓶,从未跟人讲过,但现在不得不跟他讲,而且还要老爷子全程帮忙,在李爷偷渡入境时帮忙上下打点,保李爷安然无恙。   事是一件小事,东海是他的地盘,他能罩得住李爷。   但这件事的意义非常大,因为老爷子自打认识孙女之后就一直憋着一口气,从樊绮梦上门骚扰,再到桥本九郎,桥本十一来,他一直在等着孙女向他低头求助,求他帮忙。   可林白青的骨气就跟顾明一样硬,死活不低头。   老爷子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孙女吃亏,就只好回回跟在她身后,上赶着给人家帮忙灭火。   他心里其实可憋火了。   也一直暗搓搓的等着,要等孙女开口,求自己帮忙的一天。   这个机会,老爷子一直以为他活着的时候等不到了。   结果猝不及防的,孙女抛给他三个消息。   1,金表在她手里,2,她连买家都联络好了,3,整件事情要在他的保驾护航下才来完成。   老爷子该要骄傲,得意,自豪,好好在孙女面前耀武扬威,得意一番的。   而且这是个改姓的好机会,按理,他就该趁着这个机会,让孙女把姓改回楚了。   但楚春亭并没有,听完也没太惊讶,更没趁火打劫提改姓。   反而,他跟林白青提了一个很小的要求,要求她带着楚楚回金街住几天。   至于原因嘛,满腹心机的老爷子当然还是在打小算盘。   他在八旬高龄,土埋到脖子时,老天厚待,让他的大儿子回来了。   老爷子一生作恶多端,却得老天开眼,厚待,欣喜万分。   前段时间盘了一下库房,把所有汉代以前的老钱币全捐到了国家博物馆。   但很快他就发现大儿子的回归不是上天的厚待,而是上天在惩罚他。   因为他曾经那么乖巧,听话,孝顺的大儿子成个逆子了,他不但学了医科,还学会了反抗父亲,还不回家,是认了他这个老父亲了,但是呢,也把他当空气。   于一个一生要强,又一身反骨的老爷子来说,这比让他死了还要叫他生气。   最近楚青图去边疆办理转职手续,沈庆仪也跟着去了。   而马上,他们就又将一起回来。   他们把楚春亭这个糟老头子当成空气,理都不理,见都不见。   老爷子一直在等他们上门求自己,却苦于找不到机会。   但是,他们在别的方面可以不求他,拿他当空气,可他们难道能把楚楚也当成空气不成?   前段时间,他们总是会在去灵丹堂的时候顺道去顾家老宅看望楚楚。   两人都是在女儿很小的时候丢下孩子的。   于楚楚,就有一种,看到了,就能弥补遗憾,疗伤的心情。   老爷子碰见过一回,拿他当空气的大儿子看着楚楚时,眼睛里是满满的慈爱。   而现在,老爷子要把楚楚接到自己家住着。   就看他们四五十岁的人了,想不想孙女,要不要看孙女!   想看?   可以。   但他们要向他低头,回金街,回他的老宅子来!   再一想,儿子为了看孙女就不得不低头回自己的家,而小丫头又跟太爷爷更亲,更喜欢跟他这个太爷爷玩儿。   那么,就会出现一身傲骨,视老爹如空气的楚青图眼巴巴的,想要从老爹手里讨孩子,却还讨不走的状况。   古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楚春亭就要挟楚楚,以令所有人!   他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前仰后合,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笑完之后,老爷子又忍不住难过了起来。   谁敢想,四百块劳力士金表,竟然会在他孙女的手里。   而当时她拿到表时,只有21岁。   当时公安宣扬的政策是,只要上缴金表,就可获荣誉奖章一份,以及港城富商的金钱致谢。   按理,才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没那个心机敢藏那么一大笔东西的。   但在把表交出去的那一刻,她也就在阎王簿上挂上号了。   可林白青就有那个心机,她既没有见钱眼开去卖表,也没有选择上交。   她选了唯一可以向生的路,不动声色,悄悄的把表藏了起来。   而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要不是从小被父母送离了家,要不是必须跟着一个善良到任人欺负的老中医才能求生,要不是经历了顾家人的千般算计,她又如何能有那般的城府?   说来,孩子吃的苦,全是他们这帮长辈造的孽。   这样一想,楚春亭就愈发觉得两个儿子面目可憎,只觉得林白青和楚楚最好了。   而从现在开始,他也就正式等着儿子来向自己低头了!   ……   金表的事情这就算是谈妥当,只待李爷捐款过来了。   而Louis先生,则在带领团队做完市场调研后,态度愈发谦逊了不少,并告诉林白青,留下Mila做治疗,他要先回去了,但只要林白青有需要投资的意向,他依然会向她抛出橄榄枝。   林白青再度婉谢了对方的投资,就把Louis先生打发走了。   也算凑的巧,或者说上辈子踩过的坑让她能在这辈子一帆风顺。   当她在重生了三年后,在日以继夜的搞研发,做治疗,一墙之隔,她上辈子的丈夫顾卫国一时借炒股风光无限,但现在,他终于迎来了打击。   首先,乔麦穗去医院拍片子,拍到了,果然是肺癌。   还好是早期,只要通过手术,就可以有五年的生存期。   而顾卫国在去医院做了专项检查后,也吃惊的发现了一个残酷的真像。   用医生的话说,他的精子在正常状态下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会在跟卵子相撞的那一刻生成一种抗体,一种可以杀死卵子的抗体,而且这种病在目前来说是绝症,无药可治,也就是说,他不论跟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简而言之,他不论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就是个断子绝孙的命!   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   再加上老妈又得了癌,他得天天跑医院,林白青遂选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就让顾培帮忙,把表从地窖里全挖了出来,然后留了一百块给李爷,剩下的,她则打开地库放了进去,以备将来吧,万一再需要大笔的钱,再出手。   顾培也还是头一回见那么多的金表。   林白青哄睡了女儿,从皮箱里翻出一块金表来,在自己手上环了环,笑问顾培:“要不要试一下?”又说:“这表可贵的,一块要几十万呢。”   顾培接过表,但没有戴,只是替妻子拢了拢乱发,帮女儿掖了掖被角。   如今再回想,她拿金表的时候,应该就是在顾家选丈夫时。   那时候的她是个孤女,唯一的依靠是个比她还小,还不懂事的妹妹。   而她之所以选择他,也只是因为,他是顾家唯一一个不会从她身上索取任何东西,不会借着她,借着灵丹堂而牟利的男人。   但在她身边,几乎所有的顾家人都怀着小心思,想要从她身上牟利时,她所怀的理想和抱负,却是要让属于顾家的灵丹堂,让中医行业走向世界。   而此刻的她还不知道的是,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扬名整个海外花人圈了。   把表收了起来,顾培得跟林白青讲一件,关于他自己家的事情。   他有三个哥哥,大哥Pete,二哥Pau,三哥叫Polk。   顾克跟几个儿子的关系都很淡,顾培亦然,从小跟哥哥们并不交好。   就在林白青和顾培结婚的那年,在华盛顿卫生部门工作的Pete得了中风,还有轻微的后遗症,为了交好兄弟关系,顾培曾邀请过他,想让他来国内医治,但是Pete并不信任中医,拒绝了他。   之后双方虽然偶尔会打电话问平安,但再也没有深聊过。   而就在桥本十一来了一趟,治疗好了帕金森,再加上最近Louis率团来国内考察中医,且对中医行业表达出了强烈的兴趣,灵丹堂和林白青就在海外的花人圈里渐渐有了一股不小的名声了。   然后,当初顾培邀请过,却不肯来的Pete主动打来电话,说想问林白青能否治一种病,当然了,在M国治不好,要找中医碰运气的,肯定是疑难杂症。   不过顾培听了一下之后,回绝掉了他哥,并建议他去做截脚手术了。   事情他已经推掉了,此时说起来,他也只是想侧面告诉妻子,她在外的名气。   林白青是个中医大夫,而且专治疑难杂症。   一听是一种需要截肢的病,起兴趣了:“你大哥怎么回事,腿还是胳膊,怎么就发展到要截脚的地步了,是不是败血症?”   疾病总是有很多种可能的。   需要截肢的病,也不一定都是败血症。   Pete在华盛顿的卫生部门工作,三年前得了中风,虽然有轻微的后遗症,但是在经过一两个月的恢复后依然可以上班,继续工作。   但从此,他的左脚总是时不时的生脓疮,做个清疮手术,坐一段时间的轮椅就会好,但是几乎每年的秋天都会在犯,然后再动手术。   而今年是他在卫生部门任期的最后一年,恰逢选举年,他要跑到四处演讲,劳累了一点,也耽误了时间。   等到选举事谊尘埃落定,他走马上任了,想要治疗的时候,脓疮溃烂肌肤,竟然已经可以看得到里面的骨头了。   虽然他的血液指标没有问题,目前还没有因此引发感染和高烧,但是,肌肤溃烂到可以见骨,那是很可怕的。   他所有咨询过的诊所都要求他立刻截肢。   并且告诉他,一旦再不截脚,他将随时因败血症和感染高烧而亡。   但是,没有人会想截肢的。   而所有的花国人,不论是生在港城,对岸,亦或到世界各地,走投无路时,总还是要回头寻一下中医才会死心。   Pete是前天打来的电话,连寒暄都没寒暄,开门见山就问,大陆的中医能否拯救他的脚,让他不致截肢。   顾培不想给妻子找麻烦,就拒绝了。   当然,这时的他也以为,中医的起死人,肉白骨只是几句夸张的形容。   但林白青却说:“去腐生肌,肉白骨,一个很简单的小方子,让他抓紧来吧,配个方子,在这儿治疗三天,回去后再坚持敷二十天的药就好了!”   顾培也算懂中医了,但还是被妻子给惊到了:“你确定?”   肉白骨,去腐生肌,确定只是个小方子?   作者有话说:   PS:关于黄疮和肉白骨的方子,叫做‘三两三’,一般都是四味药,君臣佐使各一位,相互搭配,讲究药少而精,效专力宏,是一种方子精减,但见效特别快的,短平快型药方。 第143章 回娘家   (想看,可以,但得先向他低头!)   顾大军医有点不敢相信, 重复问道:“你确定?”   怕林白青不清楚情况,又说:“他的脚趾部位已经见骨了,整条小腿的肌肉萎缩,干硬, 已经失去肌肉组织所拥有的功能了, 我觉得还是拒绝了比较好。”   试想, 一个人腿上的肉已经萎缩了, 失去正常的供血功能了, 脚趾已经溃烂掉了所有的肌肉组织, 露出骨头了, 怎么可能治得好?   林白青拍着女儿呼吸匀了,得要收拾点孩子的衣服。   因为从明天开始她得回‘娘家’,楚家住一段时间, 正准备开柜子, 见丈夫一脸的怀疑,她挑眉, 笑问:“怎么,你这是不信我, 在怀疑我的能力?”   又耐心解释说:“对于人体组织,内部, 就比如大脑软组织,中医通过针灸都可以让它新生环组织来替代旧的, 体外的就更好治了, 让他来吧,小病而已。”   顾培并不怀疑妻子的能力, 也从来没有质疑过中医。   而且自从来了花国, 跟林白青结婚后, 他发现了中西医间的截然不同。   现代医学科,对于坏掉的脏器和肢体都会选择切除。   在现代医学来讲,Pete身体的各项数据指标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截肢。   而中医,讲究身体内部,阴阳,脏器,气血和神经,经络的协调性。   认为手术会伤人的元气,周身的阴阳平衡,只要能保的就要保,到了非弃不可的程度,才会选择手术,切除治疗。   总得来说,两个学科各有利弊,但也恰好可以互补。   而既然林白青坚定的承诺说自己确实能治,那就是真的能治了。   毕竟她这么些年,吃饭马马虎虎,护肤马马虎虎,就对楚楚的陪伴,也远不及顾培更加细心,可对待病人,她却能做到比顾培还要细致,细心。   她是天生的良医,在疾病方面,既不夸口,也不会故意谦虚。   话说,顾培还挺激动,想知道肉白骨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治疗方法。   他说:“我一会儿就给他打电话。”   旋即又说:“对了,Pete在华盛顿卫生厅工作,目前经过竞选,是FDA(食品与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局长,他对中医比较认可,在华盛顿授权通过了好几家来自湾岛的中医诊所,如果你真能治好他的病,对于大陆中医们在华盛顿的行医,会是一种很好的帮助。”   林白青盯着丈夫看了半天,蓦的笑了:“我明白了,你拒绝他,是因为怕我万一治不好,画不成反类犬,让他要愈发否我们大陆和大陆的中医们?”   又说:“这么说,顾大军医您还挺操心我们中医的发展的嘛。”   顾培因为从小的环境影响,母亲的虐待,性格内向,内敛,不像林白青那个富有魅力的老爸楚青图一样,喜欢把感情往外流露。   在异性眼中所散发的个人魅力,也没有楚青图那么强。   但他对妻子的心是真的,也一直在想各种办法,想要支持妻子的事业走出国门。   当然,他没有像妻子那么崇高的理想和抱负,只是单纯的想要支持她而已。   此时迎上妻子火辣辣的眼光,他也只会内敛的点点头,算是默认。   林白青略微回想了一下,又说:“要我记得不错,Pete是不是三年前得过中风,你喊过他,但是他没有答应,不愿意来?”   顾培点头,说:“当时的他更认可湾岛,以及ri本的中医。”   那是三年前了,Pete得了中风,顾培专门请他来灵丹堂医治,顺便看看自己的故国,故乡,来领略一下传统中医和中药的魅力。   但因为是湾岛的外公外婆养大的,Pete和Pau几个对湾岛更有认同感。   认为它所属的政府才是真正的花国政府,所以Pete果断拒绝了弟弟的邀约。   就现在,要不是没有办法,必须截肢,而且他想一直从政,缺半条腿,势必会影响他的从政生涯的话,他是不愿意来大陆的。   而他二哥Pau和三哥Polk,一个在做律师,另一个在高校工作,就像楚青集所形容的,在M国,都生活在他那种算命先生所接触不到的高层。   于顾培,因为他是最小的弟弟,逢年过节会有礼貌的问候。   但于他的归国他们都很不赞成,渐渐的,联络也就少了。   见丈夫说起几个哥哥时不经意的在皱眉头,林白青试着问:“你是不是挺想见他们的,挺想他们的?”   顾培愣了一下,因为妻子的话恰恰戳中了他的心思,他确实想见他的哥哥们。   但并不是因为思念。   他和几个哥哥之间年龄相差很大,从小见面也很少,谈不上太深的感情。   但有一件事情,顾培想跟几个哥哥当面讲一下。   那就是关于卓言君给顾克喂药,以及桥本十一的真面目。   而这,就又得说说顾克之死了。   他是服用了卓言君给予的,过量的奎宁,中毒身亡的。   顾培曾在第一时间向华盛顿警方报了案,但警方以奎宁是正当处方药,且顾克本人就是医师,理应知道药物副作用,而且现场没有打斗痕迹,证明是他自愿服药为由,宣告了卓言君无罪。   几个哥哥也接受了警方的说法,并一直坚信母亲是无罪的。   他们跟桥本十一并不亲近,但是,一旦桥本制业在M国遇到什么问题,药品质量类的,Pete会给予咨询或者帮助,Pua是名律师,也会给予一些建议。   曾经的顾培苦于没有证据,就没有尝试过说服哥哥们。   但现在,他有一盘录像带,就是当初桥本十一来时他录的那一盘。   在录像带里,桥本十一歇斯底里的表达了他对中医的觊觎和贪得无厌。   以及,故意签欺诈合同,威胁,勒索林白青,那恰是桥本十一的真面目。   也正是顾培想给几个哥哥们看的。   他做不到审判桥本十一,但他需要哥哥们知道真相。   这才是他想见几个哥哥的原因。   ……   而事情的发展,总是会出人预料。   当初他一门心思想请Pete来,但Pete坚持不肯来。   现在Pete想来,他却因为怕妻子治不了给拒绝了。   不过还好,幸好他是个凡事都愿意沟通的性格,所以在经过沟通后,这个问题被完美的解决了,他只要现在给Pete敲电话,不出两天,他就到花国了。   而且不止这件事是个惊喜,顾培发现,自己这枚逼婚,强嫁来的小妻子,似乎总能给他带来很多意料之外的喜悦。   她先说:“只让Pete来多没意思,既然你想让他们看录像,最好是把三个一起叫来吧。”略一思索,又问:“他们几个,谁有三叉神经痛?”   顾培不可置信的望着妻子,好半天,来了句:“都有!”   笑话病人是不对的,盼病人发病也是不对的,但林白青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打电话问一问,以他们的年龄,应该都发病了吧,马衔铁针我可是备好的,让他们组个团,来治三叉神经吧!”   三叉神经痛,老顾家男人的遗传性疾病,顾卫军,顾敖刚,顾培都有。   顾培的三个哥哥跟他一样,也有。   他们都已经快四十岁,也都到发病期了。   正处于动不动就被头痛折磨,却只能吃止痛药的阶段。   而只要告诉他们,说灵丹堂的马衔铁针可以治疗他们,他们不论多忙,肯定都会放下手头的事务,立刻买机票吧?   这是顾培真正意义上,毫无保留的第一次激动。   他猛然一把,揽过妻子的细腰,肘着她打了个旋,将她揽到了怀里。   林白青正叠衣服呢,突然被丈夫抱起转了个圈,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   看丈夫目光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她一头雾水:“你咋啦?”   目光对上妻子一双水漉漉的,虽然不大,但眸光如水般温柔,跟小鹿的眸子一样善良的眼睛,目光落在她丰润饱满的唇瓣上,顾培默了片刻,跟孩子似的,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由衷的说了句:“你真好!”   他的神情中有自然流露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真诚。   他的吻也是,小心翼翼,就好像生怕弄疼她似的。   但林白青很疑惑,她只是顺嘴说了一句话而已,搞不懂顾培为啥突然又激动。   怕惊醒孩子嘛,她轻声说:“好啦,放开我吧,我还有事儿要干呢。”   见丈夫依旧紧紧搂着自己,她在他颊侧轻轻吻了一下,说:“快去打电话吧,等上床了,我让你抱个够。”   突然被妻子调戏,男人赶忙松开手,去打电话了。   因为闺女睡着了,他得把电话抱到外面去。   出到院子里,顾培常嘘了一口气,又轻轻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傻。   关于让三个哥哥来看证据这件事,其实早在去年他就一直在筹划了。   但一开始他一直是在审请假期,试图出国。   而虽然部队于他这种海归派,有出海外探亲的假期。   但假期是有,可这几年随着改革开放,部队军职人员被境外势力腐蚀,或者策反的案例明显比前几年高了,上级领导怕担责任,就一直不给顾培批假。   他已经申请了好几次了,始终申请不到假期。   而一次能喊来他三个哥哥,林白青干了一件于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事,也就不怪顾培激动了。   话说,等他打完电话进门,就见妻子整理了一堆她和楚楚的衣服,正在往旅行袋里装,瞧着像是要出门。   不像别的女人,有娘家,时常要回,林白青因为没有娘家,而且有诊所拖着她,几乎从没出过门,顾培看她收拾行李,惊到了:“你这是要出门?”   关于要跟李爷卖表的事,林白青跟顾培讲了,但楚春亭的条件她还没讲,老爷子的条件提的比较苛刻,从现在开始,她把保姆带过去,要到金街住半个月。   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跟丈夫讲了一下。   林白青说:“就住半个月而已,白天我还是会回灵丹堂上班的。”   顾培自结婚以来,虽然偶尔会加班,但还没跟妻子分开过半个月。   想了想,也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了:“咱们一起过去吧。”   楚楚半夜要吃奶,还要尿一次,都是他在收拾,而非妻子。   要让妻子单独带半个月的孩子,她不好麻烦保姆吧,喂奶把尿都得自己来,顾培觉得不妥,这就准备收拾衣物,跟着一起去。   但林白青制止了他:“不行,那老爷子专门说过,不让你去。”   顾培愣了一下,反问:“为什么?”又说:“我正在训练楚楚拿勺子吃饭,要去了,训练可就断了,而且老人很容易给孩子养成喂饭的习惯,这是不好的。”   给孩子喂饭,无条件满足婴儿的各种需求,这在年轻人看来是不对的。   但是,它恰也是老年人的快乐所在。   楚春亭就是怕顾培去,要剥夺了他的快乐,才刻意提了条件,不允许他去的。   顾培不满意又能怎么样,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子离开!   ……   凡能成大事者,必须有其魄力和胸怀,而李爷,就是一个特别有魅力的人。   当然,楚春亭的孙女这个名头也为林白青加分不少。   再加上劳力士嘛,跟毒.品,野生动物,古玩不一样,只是一种正常销售的商品,走私它,既能赚钱,还不损阴德,顺道再祭趟祖,于李爷来说,是件稳赚不赔的好事。   所以楚青集跟他一提,他当场就答应了。   而且就在楚春亭想来,要筹八百万并不容易,所以他认为李爷最少也要一个星期才能成行。   但jiu金山跟东海市不一样,它是如今最繁华的国际大都会。   也是全球有钱华人最多的城市,所以只用了三天,李爷就筹到全部款项了。   他将会以捐款的方式把钱汇入灵丹堂的公账,之后再坐飞机到东南亚,用偷渡的方式入境。   而之后的事情,就由楚春亭来替他安排了。   且不说楚春亭会如何安排李爷。   第二天傍晚下班,林白青就带着楚楚和保姆,被司机接到楚家了。   而要说今天的楚老爷子有多乐呵,就得说说楚楚了。   小家伙昨天还不会走路,但今天,被妈妈放到了院子里,本来是想让小家伙先看看院子的。   但大概是因为这第一次见的,阔朗的大四合院比她从小就生长的那个更大,更阔朗,院子又更适合跑,小家伙也想多看看,就迈开了双脚。   石大妈一看,说:“小林大夫,您家闺女会走路啦?”   林白青下意识低头看脚下,说:“不不,她还不会呢。”   在她印象中,女儿不用人扶着还不会走,得要扶着她的胳肢窝儿小家伙才会走路。   她以为自己放下之后,女儿就会扶着自己的腿站着,结果低头一看,身边没有女儿,再顺着石大妈的目光去找,就见小丫头步伐迈的稳稳的,已经朝着楚春亭跑过去了。   “她竟然会走啦?”当妈的后知后觉,也惊的说。   老爷子看着重孙女朝自己而来,眉毛都差点乐的离家出走。   真是有苗不愁长,梦到夜明珠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晃眼间他的重孙女都会走路了。   逆子楚青图想看,可以,但得先向他低头!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今天的加更,么么哒。 第144章 伏龙肝   (这好日子,楚楚都乐不思蜀了)   老爷子笑的眉飞色舞, 想要接住飞奔来的小楚楚,下腰下的有点猛,老骨头老腿的,只听咔嚓一声, 腰闪了, 而且他也没接到楚楚, 因为她绕开老爷子, 跑到正房门前, 手脚并用爬上台阶, 再连爬几步, 已经进屋子去了。   老爷子低估了小家伙的速度,也是着实喜欢,顾不得腰疼, 转身还想追, 才跑了两步,只觉得下半身在瞬间失去了知觉, 幸好林白青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要不然, 闪了腰的他今天还得跌上一跤。   林白青扶起老爷子,一摸他骨头错位了, 责怨说:“您都快八十的人了,筋骨全老化了, 要不注意着点摔个跤, 您可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林白青带来的保姆王大妈和石大妈一起追进正房了,此时齐喊:“楚楚, 可不敢动它!”   老爷子可不喜欢别人喝斥, 训斥他的小明珠, 等孙女替自己正了骨,一摇一摆上台阶,边走边说:“不准训孩子,让她好好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但乍一进门,也给吓了一跳。   因为楚楚那么点豆丁小人儿,不知何时已经窜上八仙桌了,此时抱着八仙桌上的香炉正在把玩,它是同治年间的东西,掐丝珐琅五彩莲的工艺,倒也不贵,但工艺特别好,值点钱的,只要孩子一松手,cei的一声,几千块就没了。   老爷子也心疼,可这时石大妈乍乍唬唬说:“孩子,那可是古董,老值钱了,万一摔了,你太爷爷可饶不了你。”   楚春亭一听就生气了,瞪着石大妈,咬牙切齿:“这院子都是她的,cei个东西有什么?”再对着孩子笑:“楚楚,把它砸了,咱们听个响儿。”   楚楚倒没想砸东西,只是觉得它好玩,眼看妈妈伸手在要,把香炉给了她,转身爬向八仙桌后面的条案,那上面陈设的花瓶,墙上的字画可比香炉更值钱,而只要楚楚屁股一扭,它全得cei掉,老爷子看着小家伙在条案上灵活穿梭,心也惊的直突突,但他还是说:“让她cei,随便cei,谁都不许说她。”   既他说无所谓,保姆和石大妈当然就闭嘴了,反正她们也不心疼。   楚春亭终于盼来了他的小明珠,自认为她就算是哪吒要闹海,他都兜得住。   但他远远低估了一个一岁小孩儿能给人造成的惊吓程度。   不但拦着保姆和石大妈,也不允许林白青上前,跌跌撞撞要去抱孩子,眼看就要得手了,楚楚屁股一扭,侧面溜下条案,就在老爷子以为她要摔一跤,吓的魂飞魄散时,她已经在条案下的圆杌子上了。   他的小明珠呀,万一磕一下可咋整,老爷子眼看要捉住了,伸手要抱,楚楚一滑,已经在地上了,爬起来走了几步,觉得不稳了,手脚并用,已经进了侧面的厢房了,这是老爷子给她们娘俩准备的卧室,席梦思床,环绕全屋的新式家具,还有一台专门从港城买来的婴儿车,楚楚好奇这玩儿,一推,发现它会动,而她正好可以借它的力走来走去,这就推着它走起来了。   在屋子里推还不算,闹着要出门,到了阔朗的院子里,本就在学走路的小家伙如虎添翼,小小的人儿,扶着个大大的婴儿车,满院子转悠,俩保姆被个小孩儿闹的人仰马翻,饭都顾不上做。   可怜楚老爷子盼了那么久,想着孩子来了好好疼一下,亲热一下。   但就凭他的老胳膊老腿,慢说抓到了,追都追不上孩子。   不过有稚子闹于庭院,光是看着她跌跌撞撞,四处探索的小模样儿,就够叫人快慰的了。   坐在檐廊下,望着那可爱的小明珠儿,楚春亭要跟孙女讲讲他对李爷的安排。   这老爷子常年独来独往,身边人也不多,就一个石大妈,另有个小伙子做司机,但那司机小伙可不是一般人,他爸是广省最大的渔业公司的老板,那小司机是他的私生子,送来给楚春亭跑腿,当然也有其目的。   而楚春亭要让一个被通缉分子入境,按常理,他应该要腐蚀,贿赂海事和公安部门,让公职部门的人给他放水吧。   但他并不是。   深海和东海所有开黑车行的,搞海运,做餐饮的,但凡牵涉到争地皮抢生意,都由他来从中调停,他是话事人,眼线也四通八达,一人一双眼睛,只要瞅好海事,公安巡逻的范围,等李爷回来,他全程会连一个民警都碰不到,顺顺当当入境,祭祖,然后离开。   当然,前提是他不要太招摇,惹上麻烦,一旦他主动惹麻烦,自己撞进公安的眼睛里,楚春亭可是在政府有几重荣誉身份的,那可就全没了。   要再被公安定义个黑势力,老爷子一世英明就要毁于一旦。   所以于这件事情,他比林白青还要上心得多,也破例对楚青集温和了许多。   楚青集应该也是因为大哥的回归觉察到了危机,这趟回来,会带着小雅。   这就又让老爷子满意了不少。   他对林白青说:“那个孽障会比李爷早到两天,届时会带着小雅一起,正好你们也陪陪小雅,多住一段时间吧。”   小雅也要回来了?   孩子爱孩子,尤其小雅又是个混血儿,性格也好。   林白青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好。”   这就意味着他的小明珠不止是在他膝下闹腾半个月,而是更长时间了,老爷子简直了,乐的心花怒放。   只听哐的一声,婴儿车撞到了台阶上,楚楚一听声音挺响,又哐哐撞几下。   石大妈是个乍呼的,忙说:“可不能撞坏了,它有好几大百呢。”   楚春亭一下就生气了:“几百算什么,随她撞,她高兴怎么撞就怎么撞!”   ……   顾培的洋大哥Pete来的特别及时,第三天就来了。   而另外两个,Paul和Polk在听说他们的三叉神经可治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也准备在近几天就回国,前来一试。   在Pete来的前一天,林白青下班后要专门去找趟穆老爷子讨一味药引子,其名叫伏龙肝,也叫灶心土。   而其材质,是在砌灶之时,选一块上好的猪肝将它填进去,从此之后,火灶常年累月受烟熏火燎,灶中之肝渐渐干透,融化,最后彻底跟泥土结合到一起,五年以上者,药性最佳。   甭看它是个普通东西,但并不易得,全东海,只有穆老爷子家因为有作坊熬膏药,才有它,而且取一个,就要重新砌一遍灶台,所以愈发难得。   要平常,那宝贝就是顾明去都讨不到。   这回林白青去之所以能够讨得到,是因为穆老爷子眼看灵丹堂日渐红火,再看小青一天天的,那学位证越摞越多,坐不住了,想替孙子求娶,林白青可是家长呀,此番去讨东西,一则,给个愿意结亲的态度,再则,也谈点穆老爷子几句,让他约束一下穆成扬,改了抽烟的陋习,这才要刻意上门一趟。   难得灵丹堂的东家大驾光临,穆老爷子当然当即拆灶挖龙肝,把东西给了她。   因为住在金街,晚上不方便去药堂,林白青把石杵石臼一并带了过去,甫一进院子,就见她老爹站在庭院的西北角上,以脚勾勒在转圈圈,身做白鹤展翅之状,脚下有个用脚勾出来的圆圈,而楚楚就跟在爷爷身后,绕着那个圆圈也在晃悠。   西屋的檐廊下并排坐了四个人,柳连枝和沈庆仪母女笑眯眯的,而顾培和楚春亭则是一个向左,鼻子朝天,一个向右,鼻子朝天。   沈庆仪在见到丈夫的那一天,整个人就跟原来不一样了。   去了趟边疆,面色红润了不少,眼里都有光了。   见女儿进门,笑着招手,示意她过去。   林白青把石臼和石杵,刚取来的新药放到台阶上,摆开摊子要收拾药物,小声问母亲:“怎么回事,楚老和顾培怎么瞧着都不高兴的?”   柳连枝因为带孩子时间长了,更了解情况,低声说:“你爷爷使着保姆给孩子喂了一个鸡蛋糕加一杯奶,孩子吃撑,都吃吐了,我们刚才说了他一顿。”   不带孩子的人不懂,不能因为孩子喜欢吃就仅着喂,饿点不打紧,太饱反而容易呕吐,积食,发烧,怪不得了,老爷子活该被说。   不过林白青记得那老爷子憋着一股劲儿,不想让儿子看孙子的,咋她爸耍太极,楚楚也跟着。   这不,她正迷惑呢,就听沈庆仪笑着说:“你看到地上那个圆了吧,那是当年你爸练太极的时候磨出来的,我们来的时候楚楚就在那儿弯,你爸于是照着原来的圆勾了圈脚,楚楚就上瘾了,非要看你爸练太极。”   林白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孩子嘛,好奇一切新奇的东西,还喜欢一切圆圆的,可爱的东西。   楚青图年轻的时候练太极,在墙角用他的脚背,在青砖上磨了个大大的圆型,入砖三分,楚春亭修院子时舍不得拆砖换掉,它就一直保持着圆样,而楚楚一来,在探索遍了整个大院子之后,看到那个圆了,觉得好奇,喜欢,就一直在那块儿玩。   而楚青图进了门,也不去找老爷子,到楚楚跟前,踩着步伐勾着脚,在原地打了一圈太极,恰入其缝,脚就勾着那个圆在走。   他既有身段还有风骨,太极又比较慢,是种很柔和的功夫,孩子也喜欢,这就迷上爷爷了。   林白青瞅着一大块伏龙肝,这好东西难得,当然要储着慢慢用,她正在琢磨该从哪个位置取一块下来,药性会更好,就听楚楚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而且连过来帮忙的顾培也忍不住扭头,在笑。   她回头一看,好家伙,小楚楚已经骑在爷爷脖子上了,小家伙揪着爷爷白白的头发,而爷爷脚下的步伐疾速变幻,身形越来越快,整个世界在她眼中旋转了起来,这一切,是楚楚从未体验过的新奇,也就不怪孩子要给乐的哈哈笑了。   不像顾培是爸爸,虽然把楚楚照顾的很好,但是比较严肃,很少对着孩子笑。   楚春亭太老了,他想玩也陪不住,追不上孩子了。   楚青图是个性情温和,还很会玩儿的人,这边楚楚还没体验够骑着爷爷脖子快速旋转的新奇,已经被爷爷肘在脖子上,架出院子了。   如今的金街一到夜来车水马龙,繁华无比,一边有奶奶见啥好玩的都买,在旁边逗着,一边骑着爷爷的脖子居高临下,巡视着这整条街道。   这好日子,楚楚都乐不思蜀了。   至于满心坏主意,一肚子小心机的楚春亭,盘算了那么久,计划了那么久,结果一招一式都没用上,他的内心有多气多不舒服,是没人会在意的。   而更叫他生气的是,基地为楚青图安排了转业工作,但因为海陆是两个部队,很难垮系统调人,所以他没有被安排到东海,而是安排到了西北的某个军事化工厂,而楚青图考虑了一下,虽然皆属化工,但他的研发一直是生物化工,而非军事化工,专业大看相似,但实则风马牛不相及,而既然生物类型的战争几乎已经没有打起来的可能了,他索性直接办理了退职,拿钱回东海了。   所以他现在虽然不算富有,但还是有好几万块钱的,他又于中领域那么熟悉,跟林白青聊了一下,当即就决定,以后在灵丹堂干了。   可怜楚春亭一儿一孙,全为了顾明的事业而奋斗去了。   老爷子简直了,气到几欲爆.炸,可只要看看楚楚,他就又气不起来了。   归结下来,还是自己一生造孽太多,如今所受,也皆是他的报应!   ……   第二天一早顾培去机场接人,乘坐着轮椅的Pete 和他的助理就到了。   乍一见Pete,林白青有点怀疑他和顾培是不是一个爹妈。   虽然五官隐隐有些神似,但是Pete跟大多数的花裔一样,是一种刻意美黑过的肤色,应该是从小就立志要从政的,他果然有一种旁人没有的修养,既谦和又客气,一口湾岛腔的汉语流利而标准,见人就要点头示意。   一看到林白青,当即伸开臂膀来拥抱,客套的赞美和夸奖也是一套接一套,令林白青目不暇接。   夸完林白青还得夸一下大陆政府,夸一下东海,总之,单从表面看,林白青都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是个湾岛派,还是其中较为激进的反攻党。   当然了,一个年近四十,生活在M国的政客,对于地球另一边,大陆和湾岛之间的主权之争会有兴趣,但不会投入太多真情实意,反而,他看待事物特别客观,到了东海,大概一路感受很不错,再一看灵丹堂,由衷的对林白青说:“我想原来我的看法也许是错误的,Pio回国也不是个昏了头的,错误的决定,属于我们祖辈的这个诊所……”   他自己肘着轮椅在二楼看来看去,深嗅一切,感慨说:“非常棒。”   他来,是来治病的,当然,速战速绝客套完,赶紧看病。   在提纱布之前,林白青觉得问题并不算大,因为疮痈分两类,一类是不但溃烂流黄脓,气味还无比恶臭的,那种很麻烦了,用中医的话来说,是风邪湿毒,火毒淤毒皆具,人体内的平衡和阴阳被彻底破坏,而在这种情况下,单治风邪,湿毒和淤毒会加重,单治湿毒,火毒又会加重,就是再有经验的老中医,也要谨慎开方,慢慢调治了。   而用西医的方式来讲就比较浅显,就是说,一个人的免疫系统整体被破坏了。   但Pete这个只是溃烂,并没有恶臭味儿,原因是他还比较年轻,大概平常有健身的习惯,所以身体的抵抗力比较好,免疫力还在。   不过伤口也确实触目惊心。   整条左腿上的肉呈干瘪状,一指头压下去便是一个深坑,半天都不回弹。   又来个洋病人,穆成扬连自己的病人都不管了,要给东家打下手。   示意师哥兑冲洗用的药汤,林白青得开方子了。   Pete见她在方簿上正写着什么,凑了过来,问:“我能看看吗?”   写方子嘛,复写纸,病人一张大夫一张,而乍一看方子上只有三味药,Pete还挺懂,立刻别过了头,说:“Sorry,sorry,我没想到会是一个三两三的秘方,我不该看的。”   所谓三两三,一般都是四味药,而且每一个方子里,都会有一个只有三分的保密药,在解放前,它是连抓药的药童都不知道,须得医师自己亲自下入药汤之中的药,就好比前几天林白青开给李爷的那个方子,里面的川蜈蚣只有0.1克,少到不可计数,但没有那0.1克的川蜈蚣,就好比饭菜失了盐,画龙不点晴,整个方子也将失去它的效力。   但那是在曾经,在现代医学没有冲击中医,在别国没有抢夺中医的年代,大夫们要私持几分看家手艺,秘招绝活儿,以保医钵能不被人夺走。   而再过十年,等到ri本和han国纷纷为药方审请专利时,国医们才想到要公开方子,要申请专利,但待那时,就什么都晚了。   Pete以为林白青也要藏个私,都准备好不看了,但林白青撕下方子,先递给了他,说:“听说您于中医钻研颇深,您先看看方子吧,要觉得可以,就让您的助理去抓药。”   Pete接过方子,就见上面写着赤小豆30g,栝蒌根30g,浙贝母30g,大冰片0.1克,伏龙肝500g。   他望着方子,心里蓦然间就不舒服了。   刚来时,看到东海的发达,看到治安环境比华盛顿要好,看到人们都很有礼貌,再看到灵丹堂,看它的外在装饰古朴素雅时的肃然起敬,各一个游子对故乡游然而发的喜爱在瞬间一扫而空。   因为他其实见过这个方子,早在一个月前,湾岛一位中医就给他开过,而其中0.1克的大冰片,恰是这个方子里的三分药,当时湾岛大夫还是在他的百般请求下,才告诉他那味三分药的成份的,为了筹谢,他还备了一份厚礼。   结果林白青如此坦然的,把三分药写在方簿上了?   大陆的,喔不,他老顾家的中医,竟已经如此豁达了?   失望伴随着震惊,Pete心里五味杂陈,但看着看着,他忽而问林白青:“嘿亲爱的,这个伏龙肝,它又是什么东西呀?”   林白青解释说:“五年以上,柴火老灶的灶心中,烘烤多年的猪肝。”   Pete耸肩,摊开双手,笑着形容:“用泥土垒筑成的灶台,中间有块泥,泥里裹着猪肝,经过了五年,现在,你要把它用到我的脚上?”   林白青耐心说:“它是味非常好的中药,我虽然用的次数不多,但以经验来保证,它是味良药。”   哪怕父亲出身中医世家,Pete对中医很是了解,但有几味药他是不接受的,就比如夜明砂,五灵脂什么的,在他看来,那就是中医中的糟粕,也是阻碍中医走向国际化医疗的绊脚石,是必须被去除的。   试问,他的脚溃烂了,流脓了,肉都要烂完了,水一冲洗,可见白骨。   他万里之遥,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而来,结果方子是他用过的不说,里面还有土,还是不知经了几多年的陈土?   他扔着方纸,脸上还是礼貌的笑,但不停的给他的小弟弟Pio使着眼色,心中不停呼着救命,他只觉得自己不但腿要废,命大概也要丢这儿了。   他当然要拒绝,他甚至想悄悄跑掉,可他嘴里依然在说:“Nice,good,cool。”   林白青总觉得这人热情的有点不对劲,但她只是个医生,上天给了她敏锐的嗅觉和味觉,没有给她非常高的情商,所以她搞不懂这人哪不对劲。   顾培情商比林白青略高一点,但也不算太多。   而这时,眼看时机不对,Pete已经在给助理使眼色,想要溜之大吉了。   话说,今天楚青图刚刚来灵丹堂打下手,帮忙收拾地库,听说闺女的婆家大伯来了,还是从M国来的,他性格好,也好客,从刚才就在外面看着。   而他其实是个情商特别高,也特别敏锐的人。   一看Pete不对劲,他挤进了诊室,接过Pete手里的方子说:“您大概在想,燃烧了五年的灶土灰,它是一种封建迷信与糟粕,而非治病的良药,您认为在您的伤口上放置它是不对的吧。”   不等对方回答,又说:“我想,这味药应该不是内服的,也不是外敷的,青青开它,应该有别的用途。如果您还是担忧的话,我来给您详细的,从化学分析来分析一下它的成分与药性吧!”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计划再次失败!   Pete:我是谁,我在哪,救救我救救我……   记得留言啊,作者会拼命,努力,尝试着加更! 第145章 静如处子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题外一句, 先说楚楚,骤然离开家,人多热闹还好,但楚春亭别有用心, 故意发气发火的把别人全赶走, 只剩他一个, 自以为能独霸首楚楚, 但连楚楚最依恋的柳连枝都不在, 而孩子对个家的新奇一过, 楚春亭的那些老古董又提不起孩子的兴趣时, 孩子就要闹了。   但她的闹都是能让人的心融化掉的。   她不哭也不闹,不吼不叫,就盘腿坐在床上, 对着妈妈的枕头默默流眼泪。   老爷子一看心当场碎了, 喊上保姆司机,立刻带着孩子来找妈妈了。   一上楼, 他就听到儿子那副天生磁性,堪比播音员的嗓音。   “伏龙肝在咱们南方少见, 但北方尤多,我曾经有过几副, 专门化验过其成份,发现其中富含氧化铝(Al2O3), 氧化铁(Fe2O3), 钠(Na)和钾(Kalium),氧化铝在西医通常用在制酸和收敛方面, 有抗酸, 吸附, 止血,保护溃疮面的功效。而基本所有治疗痤疮,浮肿,癣和疥的西药都含有氧化铁,钾和钠是人体内最重要的两种电解质,在西药方面,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哪一款其中,含有像伏龙肝一样丰富的药用元素的化学合成剂。”楚青图说着,又说:“虽然我不知道青青打算怎么开这个药方,但我想,她给你开这味药,是想在治疗疮淤,收敛伤口的情况下,再补充你人体内所缺的电解质,而要在西药的话,嗯……”   西医顾培就比较懂了:“输液补充的话,应该需要四种药物。”   所以殊途同归,同样是治病,用的也是那些药物成份,不过原材料不一样。   跟Pete讲湿毒淤毒他不懂,但在卫生部门工作的他当然懂化学。   他不认识楚青图,但被对方一口磁性的播音腔吸引,又被他的专业论调说服了,而且他毕竟也是花国人,跟大多数的花国人一样,觉得既然来了,总得治一治。   他双手交握,望着所有看热闹的人,笑着说:“从第一面我就相信白青是个神医,也相信她的治疗会让我得到新生,那么,我们开始吧。”   他这是个三两三的老方子,需要把药材洗干净,高温烘干,之后再置入超微打粉机中打成粉沫,再以蛋清和成泥状,然后用纱布敷到伤口上,一日一疗程。   看他既谦虚还信任中医,比林白青更憨的穆成扬亲自去给他炮制药品了。   而林白青和顾培,则得陪他到老宅里走一走,湾岛人比之大陆人更加遵循传统文化,他亲自提要求,还要亲自上香祭个祖,政客嘛,以拉拢选票为已任,祭祖的时候还要助理全程拍照,尤其要拍他纱布紧裹的左腿。   拍完还要亲自检视底片,一张不行再拍一张。   顾培比较反感Pete这种政客式的浮夸,几度尝试想要跟他谈谈中医和中药材,但Pete显然听不进去,他下午还有工作,只好提前走了。   林白青手头也有一帮病人,还得回诊所继续给病人治病。   而因为附近没有好的宾馆,Pete的伤口又需要24小时关注,随时查看伤口的变化,所以他得住在老宅,就住堂屋,林白青得安排他的住宿,就强势打断了他的拍照,要给他讲一讲他的住宿问题。   这时她心里也有些隐隐的不快,觉得Pete跟顾培比,未免浮夸了一点。   但在打断Pete浮夸之后俩人详细交流了一下,林白青的看法就又变了。   她也终于明白一个父亲对于孩子的影响力会有多大了。   四合院住着当然不舒服,堂屋还比较潮湿,但是从M国来投奔弟弟的,还是个病人,Pete并没有表现出不愉快,以及不满,反而一路感谢。   之后见林白青还忙,要走,也不留在老宅,边走,边直入主题跟她聊天。   首先讲他的政治立场,他特别坦然的说,自己目前还是亲湾派,其原因是湾岛移民所占的选票更多,但他一直在关注大陆,而且认为不久的将来,自己要变成亲大陆派,因为大陆人在M国占的选票,正在成倍增长。   再就是关于中医,他原本一直更认可湾岛中医,对ri本中医不感冒,但是,用他的话说,当林白青不需要任何筹码,也不故弄玄虚,当场写出‘三两三’中的秘药之后,他就被她的真诚所折服。   而且就目前来说,湾岛中医还在搞祖传,秘药,嫡系那一套,早晚要被市场甩开,大陆中医能像ri本中医一样,站在现代医学的角度去分析中医,这是他原来完全没有想到的,但就在楚青图站出来的那一刻,他就认可大陆中医了。   再就是,他也知道,他曾经那个潜心医学,不闻窗外事,于亲情也很淡的弟弟经常打电话,动不动游说他,其目的,也是为了大陆中医的国际化。   而以他一个,在M国工作的,卫生届人士的专业眼光来看,目前于林白青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跟ri本中医展开合作,那么,不出几年,中医这个学科,将跟现代医学一样,就可以被世界公认,认可了。   他也知道弟弟一直对他爸的死耿耿于怀,不喜欢桥本十一,遂又说:“做为一个花国人,我也不喜欢桥本,但我倾向于他是个诚实守信的企业家,如果你们能够摒除偏见,与之合作,你们中医的国际化,将会进展的更快。”   他的分析是很在理的。   他之所以能说桥本十一诚实守信,是因为还没看过录像。   否则,他就会知道,就算没有家国仇恨,以桥本十一的心机和贪婪,也绝对不是个好的合作方。   但那是顾培和他兄弟间的事情,他会选择说的时间,会跟他们详细解释这个问题。   林白青就先不说什么了。   “随时关注你的伤口,如果有发烧,疼痛,伤口突然有恶臭等问题,一定要及时反馈,但如果只是觉得发痒,有轻微的不适,则不用管它。”林白青说着,就示意助理把Pete给推回去了。   她从诊堂进门,边挽袖子,边准备上楼洗手,却听见楚春亭在说话:“顾克我曾见过,跟顾明如出一脉的面瓜性格,不想能生出那般圆滑,精明市侩的儿子来。”   林白青说:“龙生九子还个个不同,您都能生出我爸那么优秀的人来呢,这有什么稀罕的?”   楚春亭没理会孙女这故意的挖苦,又说:“顾培这大哥是个聪明人,很聪明,但是不是顾克教子无方,还是他本身有问题,怎么生出那么个软骨头来,敢叫你跟ri本人合作,他怎么想的?”   人和人的所生长的环境不同,立场不同,对待一件事情的态度也就不同。   如果不涉及家国仇恨,在Ri系企业已经为国际专利努力了十年的情况下,搭上它的顺风车,双方精诚合作,说不定两三年内,就能给中成药申请专利。   Pete从小长在M国,于大陆没有太多共情,也不了解桥本,才会那么说,而他的看法是可以改变的,他虽然表现的有点虚伪,但很坦诚,林白青倒是很佩服,顾克的家教还算不错,至少Pete和顾培都挺优秀。   明天老二Pual,后天老三Polk就要来了。   她对另外两个也挺感兴趣的。   下意识觉得他们应该比顾卫军,顾敖刚兄弟要更优秀一点。   当然,这些跟楚春亭讲是讲不通的。   在他想来,只要是炎黄子孙,爱国就应该刻在DNA里,就不说Pete了,另两个在他眼里,估计也是一无事处。   不过灵丹堂是顾明的,它要怎么发展,怎么经营,林白青只会凭师父的意愿行事,基于她与师父的感情,就连讨论,她都不会跟楚春亭讨论的。   但是不对,这老爷子蛮横霸道的强走了孩子,他在这儿一个人转悠,她的孩子呢?   他不会只让俩五十多岁的保姆帮她看着孩子吧。   就在一楼洗了把手,林白青回头问:“我家楚楚呢?”   说起这个,老爷子仿佛受了极重的内伤,缓缓回头,看外面。   林白青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就见闺女穿着天蓝色的背带裤,荷叶领的绒外套,戴着她的喇叭小帽儿,此刻蹲在院子里,正跟着她外公,在一样样的,嗅着从地库里取出来的各种药材。   地库里多的是藏药,林白青会隔一个月下去一趟,收拾通风口,清理卫生,放灭虫药。   因为楚楚年龄小,她一直没往药堂带过,孩子也没见过。   但是,地库里所有的,恰是楚楚最喜欢的,气味都极为浓烈的药。   其中有几十年的陈皮,犀牛角,还有目前已经禁用的虎骨,麝香,龙脑等物。   现在因为国家规定,已经无法入药了,但林白青各样都留了救急的样品,以备在全面封禁期内,万一有救命的情况,悄悄拿出来使的。   而楚青图虽然做药材研究,但他也没见过这些珍药,于是一样取了一点出来,准备做研究。   不怪楚春亭痛心疾首,呼吸都快没了。   楚楚此刻抱着一只大犀角,嗅一嗅,就对着楚青图喔一声。   楚青图也不管孩子听不听得懂,耐心说:“闻到有点清香香的吧,那个是牛黄的味道,是不是还有一股隐隐的麻油味儿呀,要知道,这股麻油味是我们亚州犀牛独有的,而别的品种的犀牛,则只有腥臭味,它也是亚洲犀牛药性更好的主要原因之一。”   也不知道楚楚能不能听得懂,能不能闻得到,这小家伙疯起来特别疯,上桌子上墙,跟个小风火轮似的,但要静下来,则会变的特别安静,沉静。   用古话说,她的性格恰就是那八个字: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显而易见的,都不用妈妈,在外公的影响下,楚楚已经自我启蒙,开始她的中医之旅了。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我不如死了算了,55555……   这是今天的加更,字数少了点,明天作者争取更的肥一点哈。 第146章 反霸权   (挑刺挑出个知已来……)   林白青当然开心, 在楚楚刚满月的时候她就知道女儿是个好中医苗子了。   她也曾想过,像顾明带她一样,从小就带着楚楚入蒙,学中医。   但正所谓能者多劳, 她不像顾明, 因为楚春亭的刻意打压而病人少, 门庭冷落, 生意冷淡, 有时间手把手带孩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扬名广省了。   一周六天班, 每天坐半天的门诊,她要接诊几十个病人。   而且都是痛风,肝硬化, 各种癌症的术后等别人治不了的疑难杂症。   她的工作是给病人续命, 她没时间像顾明带她那样,潜心教学。   有楚青图那么优秀, 有耐心的老师自幼教导,楚楚会青出于蓝, 比她更强的。   但楚春亭心里可就不舒服了。   曾经,他刻意打压了几十年, 愣是把顾明打压的一生都没能出人头地,但现世报来了, 不但儿子孙女, 那么豆丁点儿重孙女,都对中医有着莫大的兴趣。   而他的古玩一行也是要从小入蒙的, 如今不但传人越来越少, 还遍地全是所谓的狗屁专家, 欺世盗名之辈。   在老爷子年轻时,政策动荡,国力微弱,他们这辈人无力走出国门,但现在国力越来越强,如果有很好的文玩苗子能走出国门,有他在后面指点江山,就能把流落海外的文物收一收,让佚散全世界的花国古董,能回流归国。   他唯一倾囊相授,教授了一身功夫的楚青集是个叉烧不说,还死不回国。   他想从小培养楚楚的。   但儿子不动声色,把他的苗子抢走了。   心怀不满,他就想从楚青图身上挑点错出来批他一下。   正好这时楚楚捡起根海狗鞭,嗅了嗅,大概好奇其是个什么味道,眼看就要送到嘴边去了,老爷子怒向胆边生,心说好嘛,那么脏的东西,敢让孩子舔?   但他刚准备喝止,再夺走孩子,就见原本一直在专心理药的楚青图并没有抬头,却精准的抓到了楚楚手里的东西,并说:“让外公来帮楚楚尝吧……”   他掐下一丝丝来,嚼了嚼,说:“这应该是纳米比亚的海狗鞭,是好东西。”   楚楚哪知道啥叫个纳米比亚,但也好奇的望着外公:“喔!”   楚青图又说:“前味清甜,后味微苦,细细咂的话,会有一股九月的海腥。”   啥叫个九月的海腥,现在的楚楚也不懂,所以她依然是:“喔!”   那几根珍贵的海狗鞭还是当初林白青举报顾卫国坐牢时捡来的。   楚楚要懂事了,肯定不会尝那东西。   但现在的她还不懂事,就啥都爱尝一尝。   而外公,不像外太奶奶一样对楚楚约束严格,能极大程度满足楚楚的爱好兴趣,带着她探索她所喜欢的领域,她就喜欢外公,愿意跟外公在一起。   楚春亭难得带娃,半路又被儿子截胡,心里不舒服,就要在孙女面前危言耸听几句:“楚楚还太小,万一把毒.药送嘴里呢,以后不准你爸再带孩子了,我现在就要把孩子抱回来。”   林白青要上楼了,还得洗个手。   她说:“古有神农尝百草,我也是从小什么都尝过的,尝和吃是两码事,我爸心里有数,楚楚自己心里也有数,您还是多操心操心李爷的事吧。”   应该就在今天,李爷的八百万已经筹集了。   然后,他得把款汇过来,才能成行。   两国之间要进行几百万的大宗汇款并不容易,要是在金融,投资,科技领域,它就是妥妥的洗钱行为,会直接被交换行叫停。   M国的FBI还会把李爷列为嫌疑人来调查。   好在医疗行业跟福利院一样,是可以接受捐赠的行业。   但是要接受那么大一笔捐款,还需要卫生厅的书面许可,否则灵丹堂的微小企业账户是接不了那么大一笔款项的,这也得楚春亭去盯着。   他倒好,不去办正事,就跟儿子的人生差评师似的,只会挑儿子的错。   “李爷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难得他有心愿意帮你一把,我不但要让他赚钱,更要让他赚到他意想不到的名和利,让他在东海风光一把。”楚春亭说。   林白青一惊:“他不是通缉犯嘛,你让他风光一把,岂不是等着公安抓?”   楚春亭眉毛竖了起来,眼浮笑意,仿佛在说,你爷爷我是那样的人吗?   见孙女一脸担忧,他既要卖个关子,还要安慰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跟着孙女上楼,他又说:“顾培那大哥叫什么来着,皮特儿?”   林白青一噎,心说本来人家Pete是个前途大好的M国政客,这怎么名字被楚春亭叫出来,立刻就有一股,解放前拉洋包车的车夫味儿了。   林白青止步,说:“他叫Pete。”   楚春亭:“那还不是皮特儿。小皮特,人还不错。”   又问:“另两个叫什么?”   林白青说:“一个叫Pual,中文名保罗,另一个叫Polk,中文名波尔克。”   Pual的中文名就叫保罗。   “小保罗,波克儿,我不知道顾培好端端的喊他们来干嘛,但我从皮特儿的口吻和语气我听得出来,他们对咱们花国没什么认同感,倒是对鬼子亲的跟爹似的,他们来治病,愿意认同咱的国医当然好。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可别忘了当初那老桥本为了偷方子都干过些啥不要脸的事,小穆又是个傻的,既还有小保罗和小波克要来,又都是崇洋媚外的货,就把该收的东西都收起来。”   话糙理不糙,这老爷子话虽说的难听,道理是正的。   林白青点头:“好。”又诚言:“楚老,谢谢您的提醒!”   “我先去趟卫生厅,晚上记得早点带孩子回家。”老爷子说着,转身走了。   因为Pete的脚夜里还要查看两次,并以伏龙肝吸附伤口上的脓液,这事别的大夫干不了,得穆成扬来,所以他今天索性就住在灵丹堂了。   Pete毕竟年青,身体抵抗力也好,伤口虽然流脓不止,但并没有产生恶臭。   而且因为林白青还给他加了专门用以养血的八珍汤,这才一天时间,半夜揭开纱布看时,包裹骨头的筋膜上已经不像原来那般是褐灰色,而呈淡粉色了。   内服外敷,只要把方子开对,他自己都可以操作,二十天左右,新肉就会长出来,覆盖掉化脓部位的。   还有顾培的两个哥哥要来。   林白青比较期待见的是老二,Pual,也就是楚春亭所说的那个小保罗。   他算是移民M国的花人父母所期望的,孩子能够长成的标版了。   因为他在纽约一家非常大的律所工作,而且是一名商业律师,精通M国的司法,商业法,税法,专门帮各个超级大企就税务法律问题,跟政府打官司的。   他精通税法,最擅长的就是替超级大企业们利用税法漏洞来合理避税。   楚青集一直想在M国开诊所,但开诊所跟算命不一样,是要上税的,他现在搞算命,属于私下的个人交易,钱款大把的赚着,但从不上税,而且还利用法律漏洞,一直在套取政府的贫困补助。   薅羊毛薅到资本主义国家,他也是不愧行走的貔貅称号了。   但如今的他只是个小算命的,当然可以,可要等开了诊所,他再那么做,被税务警察盯上,不但他得完蛋,灵丹堂估计也得被M国税务系统列入黑名单。   既Pual精通商业法,林白青想向他咨询一下M国的商业税务法律,在楚青集要开诊所之前,跟他把合同签的清清楚楚,以合同约束。   让楚青集既做事业,还不触犯法律。   不过第二天来的并非Pual,而是Polk,也就是楚春亭嘴里所说的小波克。   他在某所高校任职,是做历史系教授的。   今天是周六,但顾培有个会议,没时间,于是委托楚青图去接对方。   从M国到东海只有一趟航班,所以他跟Pete一样,也是上午11点到的。   话说,灵丹堂是顾家的祖产,也是顾明的传承。   而这几天来的人,不论Pete还是Polk,都是顾家子孙。   人家是来故乡探祖寻亲,来自己家的药堂治病的。   按理这些人和事都跟楚春亭没关系。   但奈何他的儿子孙女皆在这儿工作,楚楚呢,妈妈在的时候还好,妈妈一走就不愿意在楚家呆着了,什么小铃铛小喇叭,拨浪鼓儿,她全不感兴趣,就闹着要回灵丹堂。   知道妈妈要给病人治病,她也不会闹着打扰。   但她宁可在灵丹堂的院子里默默玩耍,也不愿意回金街。   可怜楚春亭为了陪孩子,也就不得不呆在这儿。   见一辆黄面的停在外面,楚春亭抬眼去看,就见楚青图陪着一个戴金框眼镜,高高瘦瘦,跟顾培长的很神似的男人下了车。   老爷子明白了,这是小波克儿来了。   他遂冷眼看着。   楚青图看女儿的诊室门外还排着七八号人,Pete也在排队等治疗,就先帮Polk把行李搬到了后院,然后楼上楼下,介绍他走了一圈,再然后,又回到了后院。   见老爷子在,他说:“父亲,介绍一下,这位是从M国来的历史学教授波尔克先生。”又对Polk说:“我是我的父亲,您唤他爷爷就好。”   Polk很谦虚,认真的跟对方打招呼。   但楚春亭笑了:“M国建国才几年啊,它的历史一张纸就写完了吧,还有专门的学科来教?”   Polk今年37岁,还很年轻,教授嘛,有其涵养,他说:“楚爷爷,虽然M国建国时间并不久,但从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再到十八世纪的南北战争,十九世纪因为科技而迅速发展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它的历史还是很有研究性的。”   楚春亭心里哦豁了一声。   因为在他想来,老大皮特儿虽然滑头,但凡事有分寸,人也很坦诚,除了不爱国,算是个比较优秀的人了,他就放过了。   而小保罗和小波克,在他想来都不是啥好东西,他必得要挑点刺的。   结果这个叫Polk的,单看外表,肤白貌净鼻梁上架着眼镜,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个学识很深的教授,可气的是,他的外貌跟顾明一样,透着股子良善。   一看就是个好人,无刺可挑呀。   不过他夸M国,楚春亭就不高兴了。   他说:“M国是因为科技而崛起的吗,难道不是凭借战争,满世界发战争财?”   说这话时,他已经准备好就这个问题跟Polk好好来一段言语上的交锋了。   但谁知Polk竟然眼前一亮,说:“楚爷爷,您竟然是懂世界历史和格局的?”   又说:“是的,M国的政客伙同资本家,为了石油而在全世界挑起战争,以致很多无辜的民众无端卷入战争,这也是我所反对的,我是个坚定的反战派。”   楚春亭心说完了完了,挑刺挑出个知已来。   他余光一瞥,突然眉毛竖成了两道小扫帚,怒目看向儿子。   ……   Polk是个坚定的反战派,经常参加反战游行,而且他除了是历史教授,还是一名业余编剧,参于过好几部反战电影的剧本创作。   他已经是个地地道道的M国人了,但是个反.政府主义,反霸权者。   刚才在路上跟楚青图就聊的很开心,此刻见了楚春亭,虽然才不过三言两语,已经觉得彼此志同道合,想要好好聊一聊了。   怎么这老爷子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之间,看起来就好像生气啦?   “楚爷爷,您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他搓着手问。   ……   楚春亭去M国呆了两年,所接触的,要不是李爷那种道上混的,就是一帮做小生意糊口的,眼里只有钱,从来没接触过别的阶层。   今天难得见一个反战反霸权的,既年轻又斯文,文质彬彬,谈吐也好。   他也很有兴趣跟对方好好聊聊。   但此刻他为什么忽而变了脸色,因为他看到本该由保姆带着,回老宅吃奶的楚楚抱着她的小奶瓶,正在朝着楚青图要抱抱。   小孩儿到了中午都要吃奶的,吃罢了就是漫长的午睡时间。   因为顾培一直以来的培养,这小家伙不需要刻意去哄,一到点儿,自己就会乖乖的讨奶吃,而她吃奶时愿意睡的怀抱,向来也只有保姆,柳连枝和林白青。   要是这几个人都不在,她就会自己躺到床上,抱着奶瓶默默的吃奶。   楚春亭几番想趁着她吃奶抱一抱,她都不愿意。   但此刻她一边吃着奶,一边在问外公要抱抱?   到了外公怀里,她抱着奶瓶,还要嗅一下他身上的味道,然后再笑一笑,调整个姿势,半瞌着眼睛,咕叽咕叽的就开始吃奶了。   而面黄肌瘦,头发又白,衣服朴素,脚上穿的还是一双早被时代抛弃,淘汰了的胶鞋的,跟个西北老农民似的楚青图,他何德何能,能得楚楚格外的青睐?   ……   Polk又问:“楚爷爷,您是否不舒服?”   楚春亭强忍着内心于儿子的妒火和不满,对Polk说:“我很好,倒是你,既是个反战人士,在M国,政府想必容不得你吧,就没想过回国发展?”   他都没意识到,自己本来是想挑错的,却欣赏上这个斯文内敛的教授了。   Polk笑着说:“那倒不会,质疑政府是公民的基本权力。”   正好中午了,该下班了,林白青也刚刚给Pete换完药,也出来了。   中年兄弟,Pete和Polk也不过随意打个招呼,问候一声。   Polk不但文质彬彬,而且特别绅士,远远看到林白青从楼里出来就起身迎了过去,先说:“嘿,林,你生了一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女儿,简直像颗小明珠,我听楚青图先生一路讲了许多关于她的趣事,天啦,PIo竟然拥有那么可爱的一颗小珍珠,我想他一定很开心吧?”   又说:“你比我这辈子所见过的,一切的花国女性都要漂亮,我由衷替Pio感到开心,对了,听Pio说你喜欢各种古医书,而在我看来,古医书这种文化遗产,是哪个国家的,就应该归于哪个国家,我手中正好有几本花国的古医书,我全都带来了,想要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林白青喊对面酒楼的朱师父安排了饭,会直接送到老宅。   她笑着说:“保姆应该已经把饭收拾好了,咱们直接回去吃饭吧。”   跟嘴巴花哨,礼节到位,但没有实际行动的Pete不一样。   Polk不但跟顾培生的很像,而且跟顾培一样,也是个很坦诚,诚实的人。   他带的行李有好大一包。   有一些是顾培委托他带的,给林白青买的口红,香水,鞋子和化妆品。   另外,Polk自己只有一个儿子,而他特别喜欢女儿,在听说弟弟有孩子,还是女儿之后,不但买了一大堆的芭比娃娃给楚楚。   还给楚楚买了一种目前在M国非常时兴的儿童用品,婴儿学步车。   它是带划轮的,会很大程度避免孩子在学走路的过程中摔伤。   还能带着孩子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   此时楚楚吃着奶,已经睡着了,Polk就先不拿出来逗孩子了。   他的行李箱里有几本古书,这一翻出来,林白青有些意外,但还能管理得住表情,凑热闹的穆成扬于喉咙里飚了句脏话,楚春亭也管理不住表情了。   他是用羊皮纸包裹着的,翻开,第一本的名字叫《世医得效方》。   这是一本元代医学家危亦林所著的医书,虽然也统筹了各科的方子,但它于医学上贡献最大的,是骨科。   目前国内只有清北大学图书馆有一册。   穆老爷子申请想要誊抄它,申请了五年,直到现在还没排到号儿。   而ri中医届,早在前几年,也专门来誊抄过它。   结果Polk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把它拿出来了?   所有人围在一起,都想看看另外两本是什么。   但Polk指了指自己的头,说:“如果不打扰的话……”   他是为了头疾而来的,而病人见了大夫,并不想寒暄,人家只想看病。   穆成扬此时已经拿到《世医得效方》了,捧在手中,颤颤危危,回头看小青还在凑热闹,小声说:“快点呀,赶紧去拿针。”   乖乖,没想到顾大军医自己牛逼就算了,他的哥哥们更加牛逼。   捧着书,穆成扬都嫌自己手脏,配不上捧着书。   林白青坐了下来,示意Polk把手给自己,捉着脉,她问:“你是不是左耳听力受损了,虽然不算严重,但是,听力正在下降,远不如右耳。”   中医捉脉竟然能捉出听力来?   随着Polk一脸惊讶,围观的众人,就连早他一天来的Pete都笑了起来。   Polk已经惊过大家了,也让中医惊他一惊。   ……   这时楚春亭很伤感。   一直以来,比较骄傲的是,虽然他楚家有孽障,但顾家的子孙也没几个好的。   谁知顾培的两个哥哥竟然都很不错。   老爷子心里就未免有点难过,心说要是顾明和顾克也能活到今日,该多好。   此时马衔铁针刚消毒好,小青连酒精,碘伏,以及有可能用到的备皮刀等出来。   Polk竟然很有眼光的,正好左手在捉脉,他右手拿起针筒,一手扭开它,下看就说:“这应该是铁,但它却呈灰白色,我想,它应该不是本世纪所产的东西。”   那当然了,照顾明所说,这针要不是宋,就是元朝时的产物。   楚春亭笑问:“波克先生,以你历史教授的眼光来看,它应该是什么时代的?”   Polk虽然是个历史教授,但是西方的,跟东方的学的是两个流派。   他先说:“要确定它究竟来自什么时代,我们只需要做碳元素测定就好。”   望着针看了片刻,他又有些疑惑的说:“但是,我曾经在印第安人的……的bit,见过这种材质的铁,bit,你们理解吗,就是……”   他一手捂上嘴巴,示意了一下马笼头的形状。   楚春亭很是震惊:“是笼头,马嚼头,印第安也有马嚼头?”   当然了,印第安人也养马,他们还非常好战,而只要是战马,就必须戴笼头,衔嚼头。   不过这个小波克也是够厉害的。   马衔铁针就是用马嚼头铁做成的,小波克一个外国长大的孩子,竟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Polk点头:“对。”   楚春亭可太惊讶了,心说这小波克眼光倒是很不错。   要知道,铁,只有在熟化之后,外面生成一层氧化膜的情况下才不会生锈。   而生铁是必定会生锈的。   古代的马嚼头都是生铁,它在马的嘴巴里进行了另一种形式的熟化,从此永不生锈,且具有一定的药性,才会成为药具的。   而随着科技发展,马嚼头全是熟铁制成,也没有战争会用到马匹,它也就成了一种,只存在于旧时代的文物了。   要是楚春亭这种人,见之,将如获至宝。   那么Polk呢?   他认得马衔铁,可懂得它的价值吗?   就在楚春亭心思浮动时,Polk一笑,说:“楚爷爷,我是个收藏爱好者,有好几副源自印第安r bit,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一副。”   楚春亭被惊到了:“送给我?”   Polk再笑,又说:“当然,因为它们都是我在探险时捡来的,我们花国有名古诗,美酒赠英雄,宝剑赠知已,既然您懂它,那么,我很愿意把它送给您的。”   楚春亭心想,跟这小波克相比,他的孽畜儿子楚青集简直就是一块熟透了的叉烧。   他另外抓过一本书,翻开,就见这一本,是一本《温病条辩》。   这书倒不算太稀有,因为东海博物馆就有一本。   但是Polk,一个大学教授,反战派,还拿收集文物当成爱好兴趣,人家天然的认为,哪个国家的东西就该归哪个国家,而不是看到什么文玩,就想到拿它牟利。   而楚青集,想当初楚春亭想从他手里要几本医书,有多难?   他是拿着枪威逼,抢来的。   这位小波克先生,大学教授,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斯文,善良,博学,豁达。   他还主张属于哪个国家的历史文物,就应该归于哪个国家,他的看法是那么的,难得的超前。   楚春亭此时就在想,是不是可以在文物古玩一行,引他入门,教他知识,让他在懂古玩的同时,能从反战,反霸权的角度出发,交涉一些佚流海外的文物回国。   这于国家是好事,于楚春亭,当然也是脸上贴金的大好事。   因为他带Polk入门,他就是Polk的恩师嘛。   但就在这时,他一直在紧紧盯着的,那睡梦中的,他的小明珠,楚楚睡的深了,唇角漾起笑来,鼻头都笑的皱皱的,老爷子旋即就扼制住了自己那些可怕的想法。   他的子孙全给顾家卖命了,他的传承可不能再教给姓顾的!   作者有话说:   楚楚:哦豁,太爷爷被我看穿啦! 第147章 戒断反应   (您得多谢谢您自己,把它带回国,送给我!)   心里这样想, 但他嘴里还是不由自主的说:“鉴宝捡漏识文物这个行当极难入门,但波克同志,喔不,先生, 你能一眼看出马衔铁, 你是个好苗子!”   顾家兄弟都有中文名字的, 比如老大Pete儿, 叫顾绎,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Polk叫顾航, 但他们兄弟虽然讲中文,却不识汉字,名字也早就忘记了。   Polk, 大陆中译习惯叫波尔卡, 但湾岛人习惯叫波尔克。   所以被人叫波克,Polk都不知道叫的是他自己, 有点愣住。   倒是楚青图看穿了老爹的意思,笑着说:“父亲, 古玩一行您算泰斗,何不指点Polk一二?他目前在M国的高校任教, 而现在全世界都在向M国的各大高校追讨各种属于本国的文献古籍,这方面, 我觉得你们可以很好的合作一下。”   Polk现在只懂文物而不知其价, 只要楚春亭指点一下,只凭在M国捡漏, 他就能是第二个楚青集。   而他既是高校教授, 有威望, 也有话语权。   要是再能组织几次文物回流事件,于国家有益,于楚春亭自然也有益。   老爷子跟他的逆子心思凑到了一块儿,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但一想到Polk是顾家人,老爷子就有些不愿意了。   总不能他的家业最后也姓了顾吧。   不过仔细一琢磨,老爷子的内心蠢蠢欲动。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在东海算一方泰斗,但在全国来说,也不过行业内的普通人,如果能有一个在M国高校任历史系教授的徒弟,再携手广省博物馆替国家回流一部分文物类书籍的话,整个广省在国家层面,都算是做了件大事。   而他所能得的名和利,自然也不可小觑。   大儿子此刻,是在回归后头一回向他低头,谈的也是一件有益于双方的事情。   楚春亭心里其实很开心,想着儿子再恳求几句,他就会答应的。   所以他故意端了端姿态,就等着儿子再求他。   谁知大儿子看他故意端着要拿姿态,也不接招,反而去跟Polk去聊别的了。   这可真是,老爷子就这么错失了大儿子向他低头,俩人和解的良机。   差点没憋出内伤来。   而且望着那些古籍,他觉得很有必要向Polk普及一下文物,尤其是医学类文献古籍回流的重要性,但儿子不把话题往他这边引,他总不能上赶着插嘴吧。   急煞老爷子也。   ……   且不说还没有来的Pual,饶是身在中医世家,但Pete和Polk,还是头一回见识马衔铁针的魅力。   Polk为什么来的急,因为他的头痛已经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了。   而趁着饭前聊天的功夫,林白青顺手给他灸了个简单的面部泄躁针,就说多神奇,等他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头已经不疼了。   他跟Pual两个其实都在汉唐医馆做过治疗,不能说毫无用处。   只能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而且还是在大夫们把他扎的像只刺猬一样的情况下。   林白青只用一根针,只在鬓角施五分钟的针,他的头痛就神奇的消失了。   当然,这只是治了表症,想要治疗里症,至少要五天时间。   而且是每天连续不断,两个小时的针灸过程。   而关于文物回流问题,楚春亭始终没能说上话,下午他还要去卫生厅盯李爷的那笔捐款,就提前走了,没顾得上跟Polk详聊,心里还挺生闷气的。   但正所谓吃一堑涨一智,就在今天晚上,Polk自己亲历了一趟切骨的教训,就会知道文物回流,尤其是医学古籍类的回流,其意义有多大了。   ……   话说,今天顾培是去了深海开会的。   按平常的时间点,他至少要到夜里十一点才能回来。但今天他专门打了电话,说自己会早点回来,让林白青等着他,且备注说在灵丹堂等着,他有要事要讲。   而林白青在下午做治疗时,总觉得Polk在疾病的问题上没跟自己坦诚相告,因为顾家男人的三叉神经痛是原发性的,他们颅内,位于三叉神经部位的血管天生有遗传畸形,等年龄大点,用脑太多,血管就会压迫神经,以致疼痛不已。   这时人的脉搏会变的很细,脉如琴弦,不但细锐,且疾。   而Polk的脉象细,且疾,但是还特别的紊乱。   林白青也捉过这种脉,只在瘾君子的身上捉到过。   基于对一个教授的尊重,她没有选择直接问,而是隐晦说:“如果您在服用某些成瘾性处方药,且在国内开不到的话,是可以尝试一下中医的解决办法的。”   成瘾性,说难听点就是毒.品了。   在顾培兄弟小时候,顾克经常给他们讲鸦片战争,鸦片亡国,他们于这件事,也有种本能的羞耻心,再加上他知道国人都于毒.品深恶痛绝,怕弟媳妇对自己要有意见,所以Polk当场否认:“No,我对任何药物都没有依赖性。”   林白青再捉脉:“你确定?”   从脉象上来断,他不但药物成瘾问题,而且成瘾药物已经影响到他的肾脏了,他的性功.能,目前应该约等于0,说坦白点,他都勃不起来了。   但对着弟媳妇,谁会承认自己药物依赖,还有性功.能方面的问题?   所以Polk坚定的说:“除了三叉神经,我没有别的任何问题。”   不过他脸上的神情出卖了他,他显得很紧张,也很局促。   楚青图也在一旁,也看出来了,笑着说:“在我小时候,如果我父亲带我们悄悄出去吃回冰,回到家,我母亲都不用问,捉把脉就知道了,青青是中医,会保密病人的所有问题,有什么的话,我建议你直说就好,我可以不听的。”   这意思是他不但磕药,且已经丧失性.功能的事弟媳妇都知道啦?   不可能吧,Polk愿意相信针灸的神奇,但不相信那么年轻的弟媳妇,只凭摸把脉就能知晓自己身体的一切状况。   幸好病已经治完了,他坐了起来,说:“林,你不必为我担心的,因为我真的真的,各方面都非常好,非常非常的好,我想,我可以去家里看看了。”   他不会住在家里,而是让顾培帮他开了宾馆,但既这是自己的家,他又是个历史教授,喜欢一切古旧的东西,就要回顾家老宅走一走,看一看了。   待他一离开,林白青对楚青图说:“爸,Polk的问题非常严重。”   楚青图懂的是中药药理学,行医方面,林白青才是他的老师。   “怎么说?”他声音一沉。   林白青先指胸膛,说:“他肝经燥火郁结,所以头风非常严重,但他肾经又呈伤寒杀阴,阴阳极造,要不育阴潜阳的话,过不久……”   其实楚青图也不太能听得懂,但追问:“会怎么样?”   “要不好好改善他的身体,他必定会猝死!”林白青说。   楚青图都给吓了一跳:“你有办法吗?”   阴阳极造,就是说一个人的身体燥到了极点,也寒到了极点,人体的整个气血循行都乱了,他应该还在磕药,也不知道有没有把磕的药带到国内来,如果没有的话,本身体虚再加上戒断反应,就要猝死。   林白青也不是万能的,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晚上有保姆和石大妈,小青几个操持,Pete兄弟就在老宅吃了顿东海风味。   然后,他们兄弟要等顾培回来,就在老宅里聊天儿。   林白青带着楚楚回了药堂,就在后面的治药房里,把镫子给女儿玩着,就在看Polk带来的那本佚落海外的孤本,《世医得效方》。   而因为操心Polk的病嘛,她翻阅的就是关于肝经和肾经方面的辩方,正好翻到有一篇的名字叫育阴潜阳,而所谓育阴潜阳,治的恰好就是Polk目前的症状,肾阴虚和肝上亢,林白青遂研究起了书上的辩论和经方。   她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就听外面响起顾培的声音:“小王,来接小林大夫的?”   另一个声音是楚春亭的司机小王:“对。”   他受老爷子之命,晚上等着要接人。   顾培点了点头,进了药房,见妻子在灯下坐着翻古籍,手捧过一页书,轻的像在抚什么难得的珍宝似的,女儿坐在她怀里,正在玩只小镫子,遂笑眯眯的站在原地,静静望着。   直到林白青看完了书,闻到一阵香味抬起头来,才摇了摇手里的手提袋。   穿着军装的男人,曾经他总是处于一种极度的紧绷和不安中,但现在他整个人松驰下来了,也入乡随俗了,眉眼笑的浮浮的,脸上有种老干部式的,严肃而又慈祥的好看。   他手里还有只香喷喷的袋子。   林白青接过来一看,是她最喜欢吃的,深海的那家炸鸡排。   她还没问,顾培已经说:“是Pual,他今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些关于卓言君的事……”   顾培话还没说完,司机小王敲门,笑着说:“小林大夫,你看天都这么晚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在哪住林白青倒是无所谓,但楚楚还小,其实本来就不想去,一直在玩镫子,小女孩突然抬头,就看到爸爸在摇晃一只曼达洛人的玩偶。   这东西楚楚也很喜欢的,她喜欢拆它。   但因为她拆在太凶,早在她几个月的时候顾培就给藏起来了,现在他又突然拿出来,楚楚虽然没有记忆,但凭本能的直觉就很喜欢,伸着手就来捉玩具。   顾培把曼达洛人给了女儿,问:“是不想爸爸,晚上要不要跟爸爸在一起?”   孩子哪有不喜欢爸爸的,小家伙也好久没让爸爸哄着睡过了,如今她也能说简单的字词了,所以她团着玩具,脑袋贴到了爸爸胸膛上,说:“要。”   “那就是不要去太外公家了对吗,楚楚不要去了。”顾培耐心诱哄。   楚楚当然不想去,从善如流,语声奶奶的:“不要。”   顾培回头,对小王说:“麻烦你回去告诉楚老,就说楚楚不想过去了,改天等楚楚想去了,我亲自送她们过去,今天她们得回家睡。”   小王看在眼里,哪是孩子不愿意,分明就是大人不愿意。   这要接不回去人,老爷子肯定不高兴。   小王尝试着说:“楚楚,要不要跟叔叔一起去金街呀?”   小孩子是最会察颜观色的,通过爸爸的微表情她知道了,自己其实可以不用去金街的,恰好这时顾培说:“不想去就说不去,没关系的。”   楚楚立刻脱口而出:“不去!”   人孩子不愿意去也不能强求,万一惹哭了他也负不起责任,司机只好走了。   顾培也不是小气到不愿意妻子回娘家,而是两头奔波,林白青每天要早起一个小时,这几天眼见得都有黑眼圈了,他不想让妻子再奔波了,但就这样拒绝了当然不行,他准备亲自开车去趟金街,给楚春亭赔个不是,消消老爷子的气。   但就在这时,突然外面一阵脚步声,穆成扬冲进了院子:“师妹,给我电针。”   林白青腾的站了起来:“谁出事了,什么事?”   “那个波克先生,他应该……他应该……”看到顾培,穆成扬磕巴了一下,把毒.瘾发作生生改成了癫痫,说:“应该是癫痫发作了。”   电针是银针改装的,就在药房里,带上电流转换器和插头电线,他转身就跑。   林白青回头再看了眼桌子上的书,小心翼翼将书重新包了起来,揣在怀里,也是转眼就追。   顾培不明所以,抱着楚楚,紧随其后。   几个人追到老宅门口,就见院里院外好些人,正在看热闹。   而从人群中冲出一个戴着眼镜的人来,看到顾培,忙喊:“Pio,help me,help me!”   顾培定晴一看,几年不见的他三哥Polk面色煞白,浑身筛糠,一边挣扎着,一边对着大家说I\'m fine,又朝着他在喊Help me。   他是个医生,当然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了。   而且他们兄弟都有着非常深的,对待药物成瘾一事的羞耻感。   顾培一眼就明白了,三哥这是药物依赖反应问题。   他三哥是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了个瘾君子,这一幕,顾培都呆住了。   怕吓到孩子,他示意林白青赶紧去看,自己则抱着楚楚先回了西屋。   ……   今天,在听说有俩国外的大侄子来了之后,顾怀礼带着儿子顾敖文也来了。   天气不冷不热,人多,大家就坐在院子里聊天。   一开始Polk情绪很好,他也很健谈,跟大家聊的很开心,但突然他整个人就不对了,浑身不停的发抖,额头上往外渗着斗大的汗珠,又坚持认为自己很好,不让任何人碰他。   穆成扬坚持给他诊了把脉,也被他紊乱的脉象给吓到了,诊所见的三教流多,他也揣摩出是戒断反应,于是把Polk扶到正房的床上,又赶忙跑到灵丹堂去拿银针。   而Polk之所以会有药物成瘾问题,还是因为三叉神经痛。   他是个教授,还是编剧,经常用脑,为了能快速止痛,其实一直有依赖处方药止痛的习惯。   而且是大陆被判定为软性毒.品的药物。   顾头不顾腚嘛,他来治头疾,但是没法携带药物入境,等顾培给他配药吧,又迟迟等不到。   所以才会突发戒断反应。   还是在家里人最多的时候。   林白青进门,正好迎上敖文他爸顾怀礼。   国人,尤其是公安,这方面最懂了。   他迎面就说:“小林,四房这老三我怎么看着,怕不是……”吸毒?   国内禁毒一直很严的,尿检万一呈阳性,是要进强戒所的。   林白青当然要否认,她说:“怀礼叔,Polk是个历史学教授,而且是高校教授,没有那方面的爱好,他的三叉神经痛特别严重,所以才会发作,怀礼叔你把人清一下,你们也先回吧,不要打扰他,让我安安静静的给他治病。”   顾怀礼看Polk发作时的表现,眼泪鼻涕直流,浑身打颤,完全就是瘾君子的样子。   竟然是三叉神经痛?   发作起来竟然那么猛?   结果他还胡乱猜测,怀疑自己的兄弟?   顾怀礼瞬间格外不好意思,忙带着顾敖文去赶人,清人了。   林白青追进正房时穆成扬已经通上电,在给银针做消毒了。   林白青忙说:“你是准备替他放松肌肉吧,不能那么扎,不然他的性功.能就完全丧失了,让我来,我还得开个药方子,你去抓一下药去。”   都是大夫,病人已经神智不清了,穆成扬也就直说了:“他应该一直在服用一种会抑制性.欲的成瘾性药品,吃的太多,性功能已经不行了,放弃吧。”   林白青阻止了师哥,说:“听说过育阴潜阳吗,把银针放下,我来做针灸,你抓药,煎药去。”   穆成扬一听:“我倒是听过育阴潜阳,但我记着这个辩方早就失传了,怎么,又是师父悄悄给你开的小灶?师妹啊师妹,你说师父咋总教你这些,不教我呀?”   又说:“育阴潜阳是能从根子上恢复性.功能的,但它是男科,师父该教我的呀,教你干嘛。”   小青正在照顾病人,见他俩越说越不像话,忙提醒说:“少说两句吧,顾家三哥还醒着呢。”   穆成扬回头一看,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得不说,顾培兄弟都有一种很好的品质,自制力。   戒断反应是生理性的,他无法控制,但即使无力,Polk还是在竭力的控制着自己。   看到穆成扬在望着自己,他又喃喃的吐着唾沫说:“I\'m fine。”   又用中文对林白青说:“我可以……很好,我很好。”   林白青说:“电疗针灸可以缓解你目前的肌张和肌无力,但极有可能对你的肾功能造成损害,那么,你的性功.能将完全丧失,将来哪怕Viagra都没有办法缓解。但是得多谢你,今天送我的《世医得效方》,上面有一则关于育阴潜阳的辩方,你要愿意,咱们尝试一下,你的性.功能应该就可以恢复了。”   “我……我送的书?”Polk没太听得懂。   但他听到了性功.能几个字,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对性功.能当然很在意。   所以他很惊讶,也听的很认真。   林白青记得自己把书装包里了,伸手一摸,吓了一跳,因为她是装了,但是没把包背回来。   一本古籍而已,没几个人识货,就算放在药房,也不怕谁会偷。   但林白青要跟Polk讲解经方,就还得重新回去拿一趟,以古籍来证,再治好他,两厢论证嘛。   不过她才要出门,顾培提着她的双肩包,拿着书进来了。   ……   妻子着急麻慌,马马虎虎,一听有病人就啥都忘了。   但顾培心细如尘,也早就习惯了跟在妻子身后,帮她打扫战场了。   从丈夫手里接过书,林白青笑着对Polk说:“是的,您送的书恰好能解决您的顽疾,您得多谢谢您自己,把它带回国,送给我!”   作者有话说:   PS:关于Polk的名字,作者前面确实把两个字母写反了,而且这是我从小到大,一直改不掉的坏毛病,一会儿我会把前章翻修一遍的,感谢读者亲亲的提醒,谢谢啦。   PPS:关于M国军方设有针灸疗法的事情,作者也一直没有备注过,这儿提一嘴,其实早在1965年,越战期间,M国军队就引入针灸疗法了,而据报道显示,目前针灸,刮痧,拔罐,都在军队医疗中被广泛应用。   实在对不起,在写这本书期间,我在经历一件蛮重要的事情,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彻底结束了,过几天就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也会回到按时更新的,实在对不起大家! 第148章 千古罪人   (一盘酝酿三十年的大棋)   就好比女性的妇科类疾病, 男性的性.功能,也是个非常普遍的问题。   据说有95%的男性,在一生中都会被性.功能的减弱,以及完全丧失所困扰。   而于有药物成瘾问题的男性来说, 逐渐减弱, 乃至完全丧失的性.功能, 会加重他们对于成瘾性药物的依赖, 难以戒除。   以中医辩证来论, 它先是由生理影响心理, 再由心理影响生理, 最后完全拖垮一个人的身体,而所谓育阴潜阳,不单针对某个器官, 而是跟捋乱麻似的, 要把整个人身体里乱成一团的气血循行捋顺,而随着气血顺行了, 身体的一切机能就都能恢复。   《世医得效方》里针对这个问题有专门的讨论,同时还讲了如何以汤药, 推拿再加拔罐,针灸, 四管齐下式的治疗方式,林白青现在正好可以试一试。   Polk当着弟媳妇的面, 依然不想承认自己性.功能有问题, 所以还在说:“不不,我的性.功能没有任何问题, 我也不需要治疗, 我想跟Pio单独谈谈。”   他的意识还被成瘾性药支配, 想单独留下顾培,是因为顾培能帮他配药。   林白青替他灸上了针,干脆的说:“PIo不会给你配药的,首先,他是个军医,而在我们花国,军医是不允许私自合成违禁药品的,他如果给你配了药,他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再,你的脑血管本就天生畸形,要是再服用成瘾性药物,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猝死。”   说着,她突然伸手,二指扣上Polk颈间的大动脉,只是轻轻扣着,问:“现在你有什么感觉?”   这么轻微的扣法,按理对人体造不成伤害的,但Polk只觉得自大脑深处扬起一股警报似的疼痛,而且心脏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扯住,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还好林白青这时松了手,然后她又说:“感觉到你的生命有多脆弱了吧。”   如果她再不松手,他就要猝死,提前见上帝了。   人这一生,穷点没啥,饿点也没啥,啥都比不上一具健康的身体。   不论穷或者富,疾病面前众生平等。   虽然医生愿意极力维护,可疾病面前,尊严和面子将一文不值。   此时的Polk不但被病痛折磨,而且还很难过,羞耻,因为毒.品,成瘾问题是他死去的父亲最在意的,他还曾说过,谁要染上毒.品,死了都不许见他。   他却不但被成瘾性药物拖累,还试图拖弟弟下水,让他违规给自己配药。   不过就在Polk自责,难过,羞愧无比时,林白青又说:“这不是你的错,阴阳极造,伤寒杀阴,人的意志力变弱,就难以抵抗外邪,正好《世医得效方》里有个潜阴补阳的方子,我推论过,是可行的,它恰好能救您。”   银针的弱电流极好的舒缓了他的身体,让Polk能够放松下来,思考了。   他说:“这本书桥本先生曾经翻拍过,且专门聘请花国古文教授翻译过,我也在汉唐医馆做过治疗,但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其中有可以治疗成瘾性的方子。”   这下不但林白青和小青,顾培和刚刚进来的Pete都给他逗笑了。   顾培说:“花国的古书籍意简言骇,涉及中医,还有很多是只有行内懂的专业术语,老中医们都要坐在一起探讨,只请个古文教授,能翻译出什么来?”   要知道,当初林白青从楚青集那儿抢来了二十几本医书,然后文化厅给广省所有的老中医一人复沓了一本,大家是要凑一块儿讨论的,ri本人只请个中文老师就想学到其中的内核,那不痴人做梦嘛。   更何况林白青的手段是传统中医加现代科技,还有电疗呢。   Polk一直沉默着,下到治疗完,才说:“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属于花国人的东西,就理该交还给花国人,林,我不是在送你礼物,我是在向花国人,交还原本就属于你们的东西。”   ……   治疗完,再安排穆成扬陪着Polk去宾馆,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保姆要照顾孩子,不得休息,也累的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   幸好明天是周末,否则,林白青也要累到哭鼻子了。   洗完澡,她刚趴床上,忽而,顾培的手伸了过来,林白青忙说:“今天我是真累,要不咱们……”   顾培手停了停,却又捏上她的肩胛,缓缓揉了起来。   男人手掌大,手劲儿更大,惯力太大,并不适合给体型相对瘦小的女性做推拿,而且推拿的力道,要不打坐练内息的人,是掌握不好的,可顾培无师自通,头一回上手,力道竟然拿捏的特别好,一把揉的林白青不由自主哼了起来。   今天家里人多,小青还没睡,在院子里跟保姆聊天儿。   顾培忙说:“小声点。”   林白青也不想哼,但是太舒服了,她趴直了腰,再哼一声:“好……哎哟~”   得,这一声惊的保姆和小青俩顿时停了说话,睡觉去了。   林白青帮别人做推拿,也不喜欢人大惊小怪乱哼哼,到自己了,却不由自主。   从肩到背再到腰椎,也不知道顾大军医啥时候学的,一回把妻子按了个飘飘欲仙,待他躺下,闺女都忘了,轻巧的小猫儿一样,钻丈夫怀里来了。   小别胜新婚,更何况顾军医也是直到妻子产后,才终于实现了那方面的自由,心中很是火燥,不过看妻子太辛苦,就不折腾她了,温声说:“好好睡一觉!”   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顾大军医想睡觉,但他野心勃勃的妻子还顾不得睡,有事要问:“你今天说Pual给你打电话了,出了什么事,怎么回事?”   是的,今天,在Polk突然发病之前,顾培准备跟妻子谈一件事情。   关系到他二哥Pual,以及母亲卓言君。   不过为什么顾培专门要留下妻子,见面说,是因为它还牵扯到了灵丹堂。   事情是这样的。   Pual是个律师,整天也要动脑,所以发病也很早,一听林白青能治,也是一口答应,准备即刻动身,前来医治。   他不像Polk和Pete,因为事业上没有往来,跟桥本家一直保持着距离。   汉唐医馆就是他其中一个客户。   而他在来之前,因公务要拜访桥本十一,也正好顺道去看望卓言君。   卓言君瘦的厉害,还有点神经质,一直在讲自己死了的小女儿。   Pual不像Pete有两个儿子,Polk也有一个儿子,他单身,没有孩子。   也很怀念那个早早死去的妹妹,也顺着卓言君的嘴,责骂了顾培几句。   然后卓言君就给了Pual一份稿子,要求他签个字。   还刻意说,那是死了的妹妹希望他为自己做的事情。   Peal是桥本制业的代理律师,也是三兄弟中唯一跟桥本家关系不错的一个,不过他可是个商业律师,跟谁关系都不错,但也小心谨慎,生怕自己沾上麻烦。   他答应了卓言君,但以不会写中文为由,只签了英文的名字,而且趁着卓言君不注意,悄悄给稿件拍了张照片,回来后找人一翻译,一看,就发现在演讲稿中,卓言君让Pual以灵丹堂五代传人自居,并宣称大陆灵丹堂的传承早已断在WG年代,如今的汉唐医馆才是灵丹堂在M国的再传承。   还用他的口吻,大力肯定了汉唐医馆对中医文化的传承和再发扬。   ……   听到这儿,林白青嘘了一气,说:“Pual更亲近你母亲,也更愿意为ri本人做事吧,他字都签了,也就表明他的态度了吧。”   本来Pual兄弟就是湾岛人养大的,对大陆没啥感情,而且Pual还跟桥本还有商业合作,母亲再以妹妹的死来刺激,他就以五代传人的身份,把灵丹堂在海外的传承,拱手给汉唐医馆了?   虽然知道于一个从小长在国外,从未踏足过这片土地的人来说,那种选择很正常,但是林白青还是特别失望,因为顾培的三兄弟,她抱以希望最大的就是Pual,结果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她还不知道桥本家又在酝酿什么坏点子,但Pual一旦站到ri方中医的阵营,那于林白青来说,将是致命的一击。   她当然生气,气的都觉得顾培面目可憎,一把把丈夫给搡开了。   但这时顾培拍了拍妻子,说:“别急,你听我慢慢讲。政治立场和国家立刻是两码事,Pual 只是签了英文名,代表不了他的花国人身份的,他这趟不会回来了,打来电话,也是想跟我进一步探讨这件事。”   是的,Pual是被湾岛人养大的,他也反大陆,反政府。   但他是个成年人,他还是顾克的儿子,他知道中医属于花国。   而且桥本制业为什么要那么做,非要给个ri本医馆,贴一个花国老中医堂的牌子,他更加了解,是因为M国政府对于在它国受迫害,或者即将消亡的传统文化,在税务和慈善方面是有扶持政策。   所以把汉唐医馆讲成是灵丹堂的正派传承,在税务和慈善捐款方面,汉唐医馆将会得到来自M国政府的大力扶持,那它就要真正意义上的腾飞了。   Pual在跟顾培讲这件事的时候,内心其实是很愤怒的。   他们年龄大,早知道母亲出轨的事,但父亲六十了,母亲才三十岁,而人的生理需求是无法回避的,所以于母亲的出轨,Pual能理解,也能原谅。   乃至后来因为妹妹的死,父亲赔掉了自己的医学科研成果,他也觉得没什么,毕竟那么可爱一个妹妹,是被弟弟害死的。   但现在汉唐医馆摇身一变,却要套壳成为灵丹堂,而且还要拿走灵丹堂的国际市场,Pual当律师这些年见惯了商业上的尔虞我诈,这时再回想,就不免要怀疑桥本当初接近他爸时的动机了。   灵丹堂在广省,而广省是花国人移民海外最多的省份,出来的又在都是底层贫民,如今在海外拼搏出一片天地,当他们富有了,当他们听说灵丹堂的传人在M国,就是汉唐医馆时,生意上的照料,慈善方面的捐款将会有多少?   也是在那一刻,Pual恍然大悟,桥本十一从三十年前开始,直到现在,下了好大一盘棋,就是想借壳灵丹堂,把ri本中医变成中医的名门正派,嫡系家传。   而何其可笑的是,他的肩膀,恰是桥本十一想踏级而上的阶梯。   听到这儿,林白青对Pual的印象又改变了,气也顺了,重新团回丈夫怀里,笑问:“那Pual怎么说,他愿意给桥本十一做梯子吗?”   母亲出轨,Pual不但不愤怒,还觉得挺好。   父亲所有的医学科研成果拱手于人,他也觉得没有问题。   那他愿意自己做台阶,成为桥本十一套壳灵丹堂时的梯子吗?   他是顾克的儿子,他比林白青更加名正言顺的。   顾培低头看了妻子片刻,在妻子额头上吻了吻,莞尔一笑,才又说:“出轨是基于生理需求,人有高尚的,能够控制自己的,也有卑贱的,无法控制自己的,Pual主张做好自己,不在这种事情上去苛责别人。至于科研成果,是我父亲愿意给的,Pual也不会说什么,但是青青你想,作为华夏子孙,放眼世界,谁敢把属于整个民族的传承拱手ri本人的,他要做了,他会是什么?”   ……   “他跟我说,他新学了个词,叫千古罪人。卓言君女士想让他当千古罪人。”顾培又说。   林白青仔细咂摸了一番,又说:“既然你说是一份申明的话,应该是有一个什么样的公开场合吧,届时应该会由卓言君来宣读那份公开申明。”   是的,桥本十一唆使卓言君,让他骗Pual签了一份申明,它肯定需要一个公开的场合来宣读,那将是个什么样的场合,肯定是国际性的吧。   而如果是国际性的,林白青是不是可以带着广省的中医们去砸个场子?   ……   “Pual取消了明天的航班,去了ri本,他说他会假意答应桥本十一的要求,并主动配合他,看看他到底是想做什么,总之,电话联络吧,看到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应对。”顾培说完,又说:“赶紧睡吧,你不用太担心的。”   林白青还得说最后一句:“Pete和Polk,Pual,确实都挺不错的。”   顾培笑了一下,又说:“睡吧。”   是的,他的几个哥哥虽然跟他政治立场不同,但是涉及民族大义,他们毕竟是顾克曾经教养过的,分得清大事大非。   这也是这些年,顾培一直坚持不懈,游说他们回来看一看的原因。   拍了拍怀里的妻子,他暗暗庆幸不已。   其实他差点就要放弃了,还是林白青想到的点子能把他们喊回来的。   暂且看吧,桥本十一到底是要做些什么,来完成他三十年酝酿的,那副大棋的最后一步。   ……   暂时,桥本十一到底想做什么还没人知道。   既Pual不回来,林白青就先帮Pete和Polk做治疗,让他们先好起来。   而虽然楚春亭一直在追着盯,但关于捐款事谊,林白青却是从穆二姑这儿先知道的消息,当时应该是卫生厅的某个领导正在保济堂用金针治病,突然,办公室汇报,说海外有人要捐赠一笔八百万的巨款,于是穆二姑就知道了。   保济堂发展的快,除了跟政府关系好,它其实还在悄悄搞走私。   就比如它的海狗丸,在海外,尤其东南亚销量超好,拯救了无数中年腰膝酸软,小迪递不给力的男人们,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而且零零散散的,保济堂原来就接过几笔几千上万的捐款。   所以就连领导们都以为巨款是捐给保济堂的,穆二姑都想好上港城买楼了,结果领导回去一打听,惊呆了,竟然是捐给灵丹堂的。   天降一笔巨款,八百万,还是从海外来的,是来资助我们国家的中医事业的。   就这么接了钱是不是不太合适,总得对捐款方有些礼遇吧。   卫生厅的许厅长正在愁这件事的时候楚春亭去了,而一看到楚春亭,许厅长的眼睛就亮了,因为他是文化厅的顾问嘛,许厅长就想,让他跟文化厅联络一下,从政府层面出发,登报写文章,感谢一下捐款的外籍人士们对于国医,以及国内卫生事业的支持。   毕竟钱人家捐了钱,咱给个版面表彰一下,锦上添花,也能叫捐款人高兴嘛。   楚春亭一听,当然是直夸许厅长这事办的好,是个能体恤民心,还有远见的好领导。   可许厅长总觉得只是这样做还不够,毕竟海外花人们在外打拼不容易,还想着家乡,故乡,愿意捐款支持,只给个报纸表彰,怕是待遇不够。   而楚春亭思考了半天,就提出来,说自己可以招一帮文化届的人士,到捐款人们的老家,祖辈的祠堂里走一走,帮他们在宗祠里,在祖坟上燃柱青香,说几句感谢的祷词。   虽然在咱们新时代来讲,这叫封建迷信。   但是在海外的花人们大多出去的早,本身就比较迷信,既捐了款,当然想让祖宗们知道一下,光宗耀祖嘛。   许厅长一听,皱眉头了:“这事当然再好不过了,就是怕劳累了您。”   楚春亭笑着摆手:“为了政府的发展嘛,应该的。”   而从卫生厅出来,楚春亭又专门跑到灵丹堂,凑到林白青来后院,颇为骄傲,趾高气昂的说:“你的八百万到了,但它只是个开始,过段时间,应该还会有新的捐款。”   林白青说:“我只要八百万就够了,再多的钱给我也没用,再说了,有谁不开眼的,会真心实意给一个不相干的药堂捐款的?”   楚春亭笑的意味深长:“那可说不准。”   ……   李爷总共组织了八个人,都是jiu金山有头有脸的花人富豪。   他们给钱是因为李爷的面子,当然,也想小赚一点。   但这件事于他们,本来只是一桩普通的生意。   可是当消息登上报纸,当文化届的人士去他们老家祭祖时,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其实自很久以前起,海外华人就有向国内捐款的习惯。   但基本都是捐给自己的家乡,修桥铺路,改善民生。   福利院也比较多,但诊所这种经营性的企业,以及各种非遗行业比较少见。   而楚春亭有预感,随着那八个人捐款得礼遇的事被登上报纸,再有他率文化届的诸人专门去祭祖,父老乡亲们广为传颂一下,海外的有钱人们,得要掀起一股向国内捐款的热潮的。   也许是捐给福利院,但也许就是捐给中医,武术,戏曲,各种非遗类的传承行业的。   灵丹堂可是要被刊登上报纸的,捐款自然也少不了。   老爷子虽说年龄大了,但办起这些事情来,那叫个运筹帷幄,得胜千里。   不过在外得意,回家他就难免要失意。   ……   在他耍了小性子之后,柳连枝一生气,给楚青图找了个住处。   就在供销社大楼的后面,是原来做过驾校的一块场地,等到大楼装修后,这一片向外一扩,将是一个小广场,但现在,硕大的院子,加上驾校曾经用过的屋子都是空的。   楚青图动手能力很强的,他也是个勤快人,不但亲自动手,把几间旧房子粉刷一新,还自己动手,趁着大楼遗留下来的物品,给自己做了些趁手的家具。   当然,沈庆仪的工作调动已经下来了,马上就会回国,会有几个月跟他住在一起,起居室的一应物品他都是买的崭新的。   院子宽绰,还有原来驾校的老保安种的地,地里还有小青菜,楚青图竟然也会打理,他一双巧手还会编篱笆。   偶然有一天在路上碰到有卖孵化的小鸡的,他也买了几只回来。   而那东西,于孩子来说,那叫致命吸引。   所以虽然外太公有全东海最气派的,两进的四合院,楚楚不爱。   爸爸会永远把她的衣服洗的香喷喷的,晚上还会唱摇篮曲哄她入睡,她也不爱。   却一眼就爱上了几只毛绒绒的小鸡仔儿,呆在外公隐于闹市的小田园里,乐不思蜀了。   ……   小家伙越大越聪明,就不说楚春亭了,林白青都骗不得她了。   最近Polk对古医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听说楚春亭是专家,主动上门请教,老爷子虽然表面显得很高冷,总是一种爱搭不理的态度,但能在暮年有个既有悟性,还有德性的徒弟,心里其实乐开了花,所以从医书衍展到各种文物古籍,就跟Polk聊上了。   甚至,楚青集都无缘下去一探的地库,他都要带Polk去看一看。   但老爷子为了顾家办了很多事,可楚楚就在他家呆了三天,他当然不愿意,还要把孩子叫回去。   可现在的楚楚跟着外公可以看小鸡,还可以看外公做手工,她连回家都要妈妈哄好久的。   林白青做不到,就让楚春亭自己去喊。   而正所谓仕别三日,当以刮目相看,前段时间还只会喊爸爸妈妈的小家伙,最近已经能说话了。   这不,楚春亭才问她,要不要去金街住。   楚楚立刻摇头,还说:“宝宝……尿床……喔。”   意思是她要去了金街,说不定就会尿在他家的床上?   “尿了咱们让保姆洗。”老爷子忙说:“她敢多说一句,太外公收拾她。”   可他的态度似乎总是符不上孩子的心理,楚楚撇嘴:“爷爷,不要打……”   她以为他要打保姆,还不高兴了?   老爷子都来不及跟孩子解释他只是想吓唬,人家已经跑去找她最爱的外公告状了。   曾经想挟楚楚以令儿子的老爷子这时才发现。   儿子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可以挟楚楚以令他的人了。   大意了!   作者有话说:   楚青图:最懂女人心~ 第149章 蚕宝宝   (重逢后的夫妻,终于在此刻坦诚心扉!)   跌跌撞撞的小丫头扑进外公怀里, 委委屈屈:“不要……打。”   楚青图拍哄着孩子,耐心说:“外太公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打人。”   又问楚楚:“晚上要不要跟外公一起吃饭?”   楚楚居然嘴角先滋冒了口水,才努力点头:“嗯!”   “走, 咱们给妈妈打电话, 让她吃完饭再来接你。”楚青图抱起了孩子。   说起儿子做的饭, 楚春亭突然吞了一口口水。   因为是老大, 楚青图在母亲去世后就接下了家里的锅灶, 他舌头敏感, 又喜欢做美食, 哪怕一盘青菜,他都能炒出跟别人不一样的清脆香甜来。   他还有一道拿手好菜,虾仁蒸鸡蛋糕, 也是寻常的鸡蛋, 几只虾仁,再淋点猪油, 酱油,那么多年了, 自打他离开,楚春亭换了不知多少保姆, 却再也没有吃到过儿子蒸出来的,那么香甜的鸡蛋糕了。   “一会儿外公给楚楚蒸鸡蛋糕吃, 好不好?”楚青图边走边问。   楚楚小手一拍:“好呀。”   那语声, 甜的让楚春亭忍不住的嫉妒。   此时回想,儿子小时候做饭, 他总是边吃边骂, 骂他没出息, 就会围着锅台转,骂他是个窝囊废,一无事处,最后一次是他上边疆前,做了一桌子好菜,还给他备了好酒好茶,楚春亭却因为觉得儿子傻,连桌子都掀了,一口没吃。   这样一想,老爷子就默默的离开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儿子不原谅他很正常。   报应啊,那是他该得的。   ……   今天沈庆仪就回来了,不欲打扰女儿,也是想跟丈夫私下多相处一下。   没跟林白青打招呼,下了飞机打个车,一路找到了供销社。   此时楚楚正拿着勺子,在吃一碗她太外公想吃都吃不到的鸡蛋糕。   鸡蛋嫩滑,还甜甜的,带着荤油的香气,滋溜一滑就是一口。   小丫头吃的有点急,额头上都冒汗了。   外公喃喃的说:“不够咱们再蒸,吃慢点儿。”   沈庆仪蹑手蹑脚进了院子,准备要给丈夫一个惊喜,却在窗外差点忍俊不禁,因为干净阔朗的屋子里唯有一张凳子,楚楚坐着,她丈夫屈膝跪在地上,专注凝神,正在望着那丢丢小人儿。   小人儿也时不时朝着外公笑笑,以表明自己吃的有多开心。   把旅行箱安放在门外,蹑手蹑脚,沈庆仪本想吓唬一下丈夫和小外孙女。   刚要进门,就听丈夫对楚楚说:“前天跟你小青姨聊天,她说五岁之前她和你妈妈都没有吃过鸡蛋糕,每天吃的最多的就是猪油拌饭。”   楚楚吸溜一口:“喔?”   孩子并不离解外公的话,只是喜欢听他悦耳的播音腔。   “真想回到过去,给你妈妈蒸碗鸡蛋糕啊。”楚青图喃喃的感慨说:“真不敢想,小时候的她看到别人吃鸡蛋糕,得多馋。”   沈庆仪也猛吸了一口气,难过的差点哽噎。   相比于丈夫的心思细腻,她的性格跟林白青一样,有点大大咧咧。   而且她是个回避型的性格,不喜欢去追究让人不开心的事,这种良好的品质让她撑过了那个可怕的年代,但也让她的感情比较迟钝。   所以她从来没有刻意问过女儿童年时代的生活,也没有为她难过过。   但此刻,听到丈夫这样说,她心里腾的窜起一股刺痛来。   她的女儿,一手针灸出神入化,一手救回了外婆,还一手找回了妈妈的女儿,在童年时代竟然连碗鸡蛋糕都没吃过,每天在吃猪油拌饭?   她不记得自己曾经有多黑暗,压抑,窒息过,在此刻难过的为女儿哭了起来。   听到外面有响声,楚楚和外公同时回头。   楚青图出来一看:“庆仪同志?”再看到她硕大的旅行箱,明白她这是回来跟自己过日子了,由衷的笑了起来,问:“你的孩子安顿好了吗?”   她的孩子就是Bob了,因为柳连枝不喜欢,沈庆仪没有带回来过。   而且她本来准备把M国的一套房产和一半的理财留给他的,但在此刻,在丈夫说起女儿小时候天天吃猪油拌饭时,沈庆仪虽然依然爱着儿子,却不想给他留太多东西了。   她也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的鲁莽和冲动对女儿造成过多大的伤害了。   而那些伤害不是说当她出现就能弥补的。   她也应该像丈夫一样,为女儿做些什么才好。   ……   “ci……完啦!”突然,孩子的一声把俩人拉回了现实。   俩人一起进了屋,就见豆丁点小人,端着碗摇摇晃晃:“cu……房。”   来自顾培的家教,别看家里有保姆,但楚楚自己的事都会亲力亲为。   沈庆仪蹲到了地上,本来是想试试,看这小丫头认不认识自己。   才伸手,小丫头已经扑她怀里了:“外婆。”   一段时间不见,她已经会说话。   ……   虽然俩人一起去过一趟边疆,但毕竟早就生疏了,一路上都客客气气,去了之后楚青图去了基地,沈庆仪则在石河子等他,然后再回来,她就回M国了。   此刻楚楚上了外公的床,在玩外婆带来的洋娃娃,俩人也才坐到一张床沿上。   而因为妻子回来了,楚青图也得跟她交待一下自己的想法与打算:“于国于家,我想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我对得起国家,也对得起父母,以后我会呆在灵丹堂,全心全意帮助青青,而我在退伍后,津贴一个月只有五百块,当然,我也可以发表文章赚点稿费,维持一份清贫生活还是可以的。”   沈庆仪笑了笑,淡淡说:“我薪水还不错。”足够养丈夫了。   隔着孩子,楚青图在另一端,默了片刻,又说:“于你,我会不会太老了点?”   又说:“男女之间,最原始的吸引力总还是外貌,如果你是因为青青和楚楚而选择跟我在一起的,大可不必,其实只要你愿意多一点时间呆在国内,我能时不时的见见你,跟你聊一聊,说说话,就很好了。   妻女俱全,于楚青图是个莫大的惊喜。   金钱方面楚青图清贫惯了,也不爱,如果妻子跟着他,他也能给予她一份平平淡淡的生活,如果她愿意补贴家用,他没有该死的自尊心,乐于接受。   但是当二十年沧桑,他发白而肤焦,走在大街上,穿牛仔戴墨镜,喇叭裤的小混混们对着他挤眉弄眼,恨天高超短裙的小姑娘们对他避之不及,好像生怕他要脏了他们。   他即使退役了也不能出国的,可他又思念妻子,就希望她能呆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可妻子那么年轻,还那么漂亮,他难免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沈庆仪正在看着楚楚,就见小丫头不知道怎么鼓捣了一下,极灵巧的卸掉了洋娃娃的一只胳膊,她怕楚楚看到洋娃娃的胳膊掉了要害怕,要难过,刚想哄孩子,谁知楚楚又很灵巧的把胳膊安了回去。   拆胳膊安胳膊,拆腿安腿,一只芭比娃娃在她手里不断的被分开,又重组。   她一直耐心的看着孩子,没有去过多的关注丈夫。   但陪着孩子玩的间隙,她漫不经心的回头,就见丈夫正忧心忡忡,望着他。   “青图同志,你怎么啦?”沈庆仪问。   她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楚青图有点疑惑,还有点忐忑,他当然希望妻子能留在自己身边,但又未免觉得自己太怎么,而且他是真心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轻叹一声,他说:“其实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再确定要不要跟我一起生活。”   沈庆仪笑了一下,站了起来,出门,示意楚青图也出来。   另外一间房子是厨房,她走了进去,默默望着丈夫看了片刻,缓缓抬手,伸手就要解扣子。   楚青图有点愣住,又赶忙阻止她:“楚楚已经走的很好了,她会过来的。”   “嘘……”沈庆仪说着,继续解扣子,忽而猛的一撩,轻声问:“我当然不会嫌弃你,但是,你会嫌弃这样的我吗?”   楚青图惊呆了,好半天,才敢颤手去触摸妻子瘢痕累累的身体。   曾经,在那个黑暗的年代她挨了很多鞭子,拳脚,但并没有留下伤痕,那时年青,热血,冲动的小将们更多的是用语言侮辱你,倒不会打的太厉害。   可她后来不是偷渡成功了,去了M国吗,她为什么会满身伤疤,触目惊心?   楚青图听说过她被诬陷为凶手的事,也听说她被家暴过,但他没想到家暴竟然比WG时代的小将还要可怕,在他妻子的身上,留下磨不去的伤疤。   他在此刻愤怒了:“是哪个男人打的你吗,他竟然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沈庆仪连忙嘘声:“小声点,不要惊到孩子。”   “是烟头和烫伤,还有呢,这是刀伤?”楚青图摸上妻子的肩膀,颤声问。   “好啦,都过去啦,不提了,咱不提它了。”沈庆仪笑着说。   “你还疼吗?”楚青图说着,颤颤的把妻子搂到了怀里:“当时很疼吧。”   多少年了,沈庆仪终于敢哭出声了,她哽噎着说:“嗯,可疼可疼了。”   怕惊到孩子,她在哭,但也只是细细的,浅浅的抽噎。   这对重逢后的夫妻,终于在此刻坦诚心扉,相互把对方拥入怀中。   而当他们都负载着满身岁月的伤痕时,沈庆仪觉得,无关性.欲,情爱,他一头华发,她觉得好看,她满身伤痕,他不惧怕,还会心疼她,这就足够了。   ……   自打外公有了歇脚处,还有菜园子和鸡,虽然只隔了一条街,但楚楚玩了几天之后,就成功的从曾经的精致小Baby变成柴火妞儿了。   脚上会沾泥巴,指缝里会藏土,还总会悄悄带些蜗牛啊,小虫子回家,有一次竟然悄悄带回来一坨鸡粑粑,捏在手里,突然掏出来给爸爸闻。   曾经,林白青是卧室里唯一的脏东西,但现在又加了楚楚。   每天回家爸爸都要严密的搜身,而楚楚,总能躲开爸爸,悄悄带小虫子回家。   于是,父女日常就变成了一个藏虫子鸡粑粑,一个找虫子鸡粑粑。   就在这段时间,八百万的慈善款在被卫生厅扣除5%的管理费后,转到了灵丹堂的账上,新大楼的装修工作也如期展开了。   恰好是在过年期间,李爷回乡祭祖来的。   林白青是把手表藏在药品里,又整装成箱,去见的李爷。   把表交给他之后,附带着还送了他几根海狗鞭,一盒开窍剂,并帮他把了个脉,一场不太合规范的生意就此完成了。   于林白青来说,这是办的稳妥到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楚春亭比较受劳累,大过年的,坐着车,带着一帮他的老相识,老书画家们,跑了七八个地方,烧了七八处香,才算把人情还罢。   楚青集因为全程陪着他,虽然回了趟国,但既没有见大哥,也没有回家。   且不说别的方面,但在八百万的事情上,楚春亭父子对灵丹堂供献巨大。   而正好叉烧二叔说过段时间会带着小雅一起回来,林白青遂专门又买了一张床,安放在小青的西屋里,准备好好执行小雅玩一段时间。   话说,林白青以为听说小雅回来,终于有另一个孙女相陪了,楚老爷子应该会放下楚楚,转而去关注小雅。   结果在听说小雅要回来之后,老爷子敲着椅背望着孙女,来了句:“既然小雅远道而来,她又那么爱你这个姐姐,你总该放楚楚回来陪陪她吧?”   好嘛,是让楚楚小雅吗?   陪他还差不多。   ……   再说顾培的几个哥哥。   Pete的病瞧着凶,但是外症,治起来容易,五六天的时候伤口就不见骨,有一层红红的肉了,但这不算啥,随着吃了一段时间的汤药,他那条枯黑的腿,肌肤正在慢慢转变颜色,也不像原来一样一摁一个坑,肌肉会回弹了。   而现在,Pete终于敢相信自己会拥有一条好腿了。   他于是请了个长假,准备把腿彻底治好再走。   相比于他,Polk的病则比较难治,因为他既要戒药瘾,还要治男科的瘾疾,见效就难免比较慢。   再就是Pual了,据说他人已经跟着桥本和卓言君到ri本了,但桥本制业到底要干什么,目前为止他还不得而知。   不过既有他那个内应,林白青暂且也就把那件事撇下,专盯新大楼的装修了。   话说,林白青一直也挺疑惑的,自打楚青图安顿下来之后,楚楚连保姆都不要了,总要跟外公呆在一起,而且是每天早晨起床,她嘴里就会不停的念叨姥爷姥爷。   因为忙工作,林白青接孩子少,也一直没顾得上问原因。   正好今天周六,她下班早,去接孩子时,才知道她爸有多会陪孩子玩儿。   如今是刚过完年,气候不冷不热,新桑叶刚刚发了嫩牙。   楚青图竟然给楚楚养了一窝蚕,而且已经是白白胖胖的三龄蚕了,   林白青去时,圆形的簸箕里,白白嫩嫩的小蚕宝宝们正在卖力的吃桑叶。   而她的楚楚坐在张小椅子上,一片又一片,正在耐心的给小茧们喂桑叶。   “乖乖呀,cici呀。”楚楚一边说着,一边给茧丢着桑叶。   三龄蚕对桑叶的需求量已经很大了,一片桑叶丢下去,小蚕们簇拥上来,只听一片沙沙沙的声响,转眼间桑叶就只剩下叶梗儿了。   在此刻,林白青心里说不出的开心,因为她小时候也特别喜欢养蚕,但因为她一直有肝炎,身体不好,连出门采桑叶的力气都没有。   所以养蚕是她小时候最羡慕的,别的小朋友能做,她却从来没有做到过的事情。   但在此刻,女儿帮她把梦圆了。   在看到女儿耐心又温柔的养着蚕时,林白青童年的遗憾在瞬间就被治愈了。   忽而,身后响起楚青图的声音:“喜欢吗?”   林白青回头见是爸爸,兴奋的点头:“嗯,我好喜欢蚕的。”   楚青图递给女儿一把桑叶,说:“不太忙的话就亲自来接楚楚,过段时间我还要给她养兔子,我猜你也喜欢吧,到时候你也可以喂一喂,玩一玩儿。”   接过桑叶,林白青也凑到了桑箩边,又是连连点头:“好。”   这个爸爸堪称润无细无声式的好了。   知道她忙,就会主动请缨帮她照料孩子。   还从小就让楚楚认识各种中药,动物,曾经没能给女儿的陪伴,他全给外孙女了。   这样的姥爷楚楚当然爱,林白青也喜欢。   但有一个人就不那么高兴了。   那当然就是顾培。   话说,最近楚楚总爱往家里带一种绿色的小丸子,顾培虽然不认识它是什么,但闻着有一股桑叶的清香,再尝了尝,发现有点苦,想来想去,觉得这大概是楚楚拿来的,外公的碧螺春茶叶,就没有丢,而是只要楚楚一带回来,他就替她收拾在一只小玻璃瓶里,都收拾了小半罐了。   最近都是老岳父把孩子送回家,所以他也不清楚女儿在供销社这边,跟外公在一起时的情况。   而今天他恰好接到了Pual的电话,有一些关于桥本制业的,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妻子谈,下班早,遂顺道过来接孩子。   结果乍一进门,看到一只笸里满满的,全是在蠕动着的大白蚕。   顾培天生不喜欢任何一种虫子,光是看到蚕在蠕动,他已经浑身不适了。   恰好这时,就见楚楚一枚又一枚的,在从笸里往外抓蚕砂,然后全放进自己的小衣兜里。   顾培看了一眼,不太相信,于是再多看了一眼。   他已经看的很清楚了,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最近女儿带回家的竟然是蚕屎,而他不但摸过,他竟然还尝过?   作者有话说:   生娃前的顾培:我有洁癖,重度的。   生娃后的顾培:蚕粑粑我吃过,你们呢?   PS:有读者问是不是快大结局了,这里回答一下。   是的,只剩最后一个大情节就完结了,这段时间我会努力再努力,快点码,码到中暑,码以晕厥,争取早点完结! 第150章 高峰论坛   (是楚楚要送给外太公的……)   看到女儿白嫩嫩的小手灵巧的抓起蚕宝宝, 轻轻将它挪个地儿,再拈起一枚米粒大小的蚕砂豆豆时,顾培已经浑身起满鸡皮疙瘩了,但还有让他更不适的。   楚青图也看到小宝贝又在悄悄藏东西了。   抓住了那只正在偷蚕砂的小手手, 他柔声说:“不可以再悄悄带走蚕砂啦, 姥爷专门养蚕就是为了收集蚕砂, 也是给楚楚你用的。”   楚楚乖乖答应:“嗯。”但又坚持:“要。”   不像鸡屎啊, 虫子啊, 她只拿一次, 玩一次, 玩过就丢了,不玩了。   蚕砂她已经连着带了一段时间了,拈出两粒来, 还要交给爸爸, 让爸爸帮她收着。   而在知道这玩艺儿竟然是蚕屎后,顾培接过女儿手里的东西, 脸都变成绿色了。   大人,且不说顾培, 就是楚青图,也不能完全了解孩子的心思。   所以没人知道这孩子到底为什么那么执著的, 总要带点蚕砂回家。   而要说起蚕砂,楚青图还有件事要跟女儿讲。   他转身出门, 端了一只小笸进来, 对女儿说:“我看过灵丹堂的蚕砂,虽然没什么杂质, 但从一龄到晚龄, 没有详细分龄, 内服或者还行,外用效果应该不大,我这个是专门挑出来的,二龄蚕的蚕砂,蚕砂水浸出液中K,Ca,Mg等宏量元素的含量也是最高的,外用效果也会是最好的,我看楚楚眼角时不时就会上火,别总给孩子吃苦瓜黄莲了,拿这个装个枕头吧。”   蚕砂又名马鸣肝,是味中药,主祛风除湿,和胃化浊,以二龄砂最佳。   拿它给孩子老人做枕头,以清肝肺之火,确实比给他们吃药,或者食补要好。   灵丹堂的蚕砂已经是市面上最好的了。   但中药是精中有精的,而楚青图自己养的蚕,自己清理的蚕砂,那是在市面上找不到的。   林白青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这个无微不至的爸爸。   伸手接蚕砂,她说:“我今晚回家就给她缝枕头去。”   楚青图却收回了手,笑着说:“要我猜得不错,你的针线活估计跟你妈差不多,我来吧,今天缝好,楚楚明天就可以枕了。”   楚楚还不懂蚕砂是个啥,但她收集它,小小的心里自然也有她的想法。   听说要缝个枕头,小女孩乐的小手手都拍一块儿了:“要,要枕tiu!”   而顾培刚刚褪下去的一身鸡皮疙瘩又重新浮满了全身。   他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过蚕屎了,此时还捧着几粒蚕屎。   以后,他的卧室里还将出现一大包蚕屎,而且是给他女儿枕着睡觉的?   他知道蚕屎是中药,而且能够外治,但他实在过不了那个坎啊。   他不想他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女儿枕蚕屎。   他面色煞白,从不出汗的身体,额头都渗虚汗了。   他整个人都不合适了。   楚青图一看:“顾培同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白青当然知道丈夫是怎么了,但她还是故意装做不懂,也问:“顾培同志,你是不是跟Polk一样,肝肾方面有点问题?”   他此刻的表症,就跟他性功.能不太好的三哥Polk一模一样。   林白青这样说当然是开玩笑,要故意揶揄一下丈夫。但楚青图面诊方面不太行,当真了,看着顾培对女儿说:“你帮他补补肝肾吧,我看他确实挺虚的。”   顾培:“……”中医讲男人肝肾虚,统指男科不行。   所以老丈人认为他肝肾虚?   他扭头看妻子,想让妻子帮忙解释一下。   但林白青抱起楚楚来,顶着丈夫的死亡凝视,忍着笑,故意说:“好的爸,我回去就开药,好好帮顾培同志补一补。”   得,这一句,直接把顾培钉在耻辱柱上了。   ……   林白青故意混淆也不是真的想害顾培的风评,从供销社出来,她说:“楚楚是个上火体质,蚕砂枕对她很有好处的,你要愿意在卧室里接纳蚕砂枕头,我明天就在我爸跟前帮你正名,说你肝肾功能超级棒,好不好?”   洁癖症患者顾培在有了女儿后,心爱的曼达洛人就整天被女儿拆了又装,装了又拆,他甚至连蚕屎都吃过了,区区一只蚕砂枕算啥?   所以林白青以为再往卧室进个脏东西顾培肯定会反对,但他只淡淡说:“好。”   合着丈夫本来就不反对蚕砂?   林白青还挺愧疚的,正欲跟丈夫赔个不是,就听他又说:“Pual那边回信了。”   怪不得丈夫今天才六点半就回来了。   林白青忙问:“他怎么说?”   顾培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他说,桥本十一早在半年前就联合津村,并邀请了一大帮湾岛中医,计划要在年后,于港城召开首届世界中医药高峰论坛。”   “桥本十一,要开中医药高峰论坛?”林白青重复了一句。   俩人正好走到灵丹堂后门口,穆成扬和小青俩正在边收拾院子边聊天,听到桥本十一,穆成扬探脖子了:“东家,你说啥呢,ri本人又要搞啥,啥叫个高峰论坛?”   林白青看顾培,顾培解释说:“就是一帮行业内的专业人士一起进行交流,并向外届发报关于一个行业的最新进展和新闻,就叫高峰论坛。”   这种解释,于没有重生的,九十年代的大陆人是解释不通的。   因为针对各种行业的交流和讨论,目前在国内还没有兴起。   林白青上辈子参加的比较多,也能解释的更通俗。   她看穆成扬不太懂,遂解释说:“桥本十一邀请了一帮中医要在港城开个会,要我猜得不错,在会议上,他们经过讨论,会把咱们灵丹堂的传承归嫁到桥本制业,然后再向外界宣布,说ri本中医从此就接过灵丹堂的大旗了。”   且不说穆成扬听了觉得可笑。   小青都笑了:“那不放屁嘛,咱灵丹堂还开的好好的,姐你是东家,顾家人都还活着呢,能眼睁睁看着他放那种狗臭屁?”   又说:“咱也没闻着风声,姐,广省那么多中医都知道不,怎么没人跟咱们通个气儿?”   顾培解释说:“Pual看了一下名单,他请的最多的是湾岛中医,也有几个从大陆出去的,但是已经移民M国的,国内这边他一个人都没敢请,还专门买通了几家媒体,放了一些黑中医的通稿,而且严禁任何人向国内泄漏消息。”   “所以他们是请了一帮游兵散勇,不入流的人要搞高峰论坛吧?”穆成扬明白了:“这在咱们的老话里,叫扯着虎皮当大旗,怪不得不敢在国内请人。”   要知道,中医发源自我华夏大地。   一帮ri本人,要打着世界中医的旗号开论坛,他可以请到湾岛中医,因为那边有一大帮亲ri派,他也可以请从国内跑出去的,移民的人。   但是真正华夏大地上的中医,谁愿意第一届中医论坛让他个ri本人开?   谁要知道了,不得啐他两句,砸个场子?   ……   穆成扬还是觉得不对,他又说:“不对呀,顾军医,你说俩ri本企业联合起来,要搞个中医论坛,他们干嘛不在ri本搞,非要到港城,再说了,他们既然想搞,就是想宣传中医,那干嘛要悄悄瞒着,藏着揶着,他们这样做,没人知道,那不是关起门来唱大戏,放哑屁,感觉这对他们也没益处呀。”   这时,见林白青面色很难看,小青忙问:“姐,你没事吧,咱不生气,他们不悄悄搞嘛,又没人会知道,应该也影响不到咱们,咱不生气,啊。”   穆成扬则急的说:“顾军医,这你得好好跟我讲讲,要不我今晚睡不着觉的。”   顾培是从资本主义国家来的,而且在奥美诊所工作过,所以从知识产权,商业版权方面算是比较专业了。   而在听说这件事后,初时他也挺纳闷的,但跟Pual讨论了一番之后,就豁然开朗了。   他解释说:“论坛虽然是非公开的,但他们会全程摄录以见证,而且还会请几家国际性大媒体的记者全程参于,等到会议结束后,过个一年半载再在湾岛,ri本和M国的报纸上买通稿,通报这个新闻,主要是面向海外的华人群体,让他们信以为真就行了,至于国内,等我们发现时,就已经什么都晚了。”   林白青叹了口气,补了句:“这就叫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顾培又说:“而之所以不在ri本和湾岛召开,而是要在港城……”   穆成扬义愤填膺,抢着问:“是不是港城政府纵容他们干的?”   顾培说:“倒也未必。”   旋即解释说:“不过这个地方他们选的特别妙,一,目前港城正值回归阶段,政府的管理机制没那么健全,政府方面他们就不必操心。再则,等到港城回归后他们再出新闻通稿,他们就等于是在咱们花国开的论坛了,会名正言顺。”   穆成扬又是愣了半天,才说:“很有可能我们在这儿傻乎乎的开着药堂治着病,过了几年,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咱广省老中医,百年灵丹堂,在外人的心目中早就姓ri,姓桥本了,老子也得改名叫桥本成扬?”   小青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要敢叫桥本成扬,我打断你的腿!”   顾培都被桥本成扬几个字逗笑了。   楚楚一看大家笑,不明所以,但也咧开嘴巴,傻嘻嘻的笑了起来。   但笑着笑着,大家就又都生气了。   要知道,国家也才刚刚改革开放,才在探索着踏上世界经济发展的快车。   而传统的中医们,只会把脉开药方治病救人,完全不了解资本主义和国外的资本盯上一个行业时,会使用什么样的谋略和手段来抢夺他。   穆成扬越想越觉得自己就好比是只傻狍子,也许会在啥都没反应过来时就被人家收割了,越想越生气,他都恨不能立刻上港城,跟桥本十一亲自来一战。   但就在他快要气死自己时,顾培却语气淡淡的,说:“灵丹堂不会姓桥本的,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永远都不会。”   又说:“曾经顾敖刚跟桥本玉子生了一个孩子,都没能拿下他,而我二哥Pual,一个在纽约工作的精英花人律师,就更不可能为他所用了,所以这事他们注定办不成。”   不管办成办不成,穆成扬都觉得这事儿不该就这么算了。   话说,当初师妹找了顾培,他一直以为师妹是被美色所惑。   但相处了这么多年,他可算看明白了,要没有顾培在这儿撑着,他们灵丹堂早晚得被桥本家那帮老狐狸给毁了。   而且敌人整天挖空了心思,琢磨着要对付咱,咱不能坐以待毙吧。   他看林白青,说:“东家,这都多少回了,老桥本九郎骗了我一回,桥本十一又骗了你一回,现在他们还想在港城搞事,咱难道就这么看着?”   小青担心姐姐的安危,说:“姐,让穆大哥去砸场子吧,臭骂他们一顿,但你可不能去,我听说港城那地儿乱着呢,我不许你去。”   这俩人意见不一,倒是吵起来了。   穆成扬说:“小青,你姐是东家,她必须去,去抢桥本十一的话筒,去指责桥本十一欺世盗名,她去,才能为咱们灵丹堂正名。”   小青说:“你是掌柜呀,我觉得你带上顾敖刚兄弟,跟我姐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你姐是顾家的儿媳妇,东家,我不是,我是穆氏骨科的传人,要是桥本偷我们穆家的骨科方子,才该由我去。”穆成扬说。   “行了行了,快去吃饭吧,场子肯定要砸,但仅仅是砸场子可不行,这事儿我也自会想办法的,想好了咱们再讨论。”林白青制止了他俩无谓的争吵,说。   小青还得再多说一句:“姐,你要去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带上咱爸,我和楚楚见过他练功夫,打太极打的厉害的,实在不行,让咱爸揍桥本十一一顿。”   林白青笑着说:“好,快去吃饭吧。”   而说起姥爷来,楚楚就要念叨:“姥爷姥爷……”   ……   要说桥本家,几十年了,一直在逮着灵丹堂吸血,真是叫人生气。   但看看乖乖巧巧的小楚楚,林白青心头的气就又能发散了不少。   这小丫头可真是她的开心果儿。   回到家,早在姥爷那儿吃过饭的楚楚就不吃饭了。   Pete和Polk兄弟去了楚家,也不在家吃饭,顾培洗完澡就收拾饭菜,而等林白青搜罗完楚楚带回来的小石子儿,小僵蚕一类的东西,陪她洗个澡,一家就可以香喷喷的,干干净净的吃饭了。   吃罢了饭,顾培还得把楚楚穿的脏兮兮的衣服全部洗掉,把妻子的衣服也全洗了,因为没有洗尘器,还得手动把楚楚的大地毯整体清扫一遍。   晚上躺到床上,他慢斯条理的,先给妻子擦了护手霜,再给自己擦了,这才一本正经,板着脸说:“你就不问问,Pual对这件事是什么样的态度?”   林白青还没见过Pual,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而要不要砸桥本家的场子,也不是像穆成扬和小青俩说的,去抢话筒,打一架就行的。   Pual对于中医的态度至关重要。   而一旦他愿意帮忙,林白青就可以把顾培别的兄弟们,还有沈庆仪,楚青图,包括目前还活着的,Mila的父亲Louis等人,所有的资源全部整合起来,办件大事了。   现在至关重要的也是Pual,他的态度特别重要。   顾大军医在卖关子,但其实林白青心里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待丈夫摸好了摸手霜,她嫌涂的太厚,又往他脸上匀了点儿,才说:“要我猜得不错,桥本十一在M国有很多ri系大企朋友,他们都是Pual的客户,一旦一个翻脸,别的关系也会断,为了不惹翻所有的客户,如果你不坚持,Pual就会撕毁那份发言稿,并保持中立的态度,然后回M国。但你应该答应了什么要求,让他继续咱们,对不对?”   再略一思索,她又说:“你是不是承诺,如果他愿意帮忙,就会协调CIBA和我国军事部门的业务给他?”   说完,她把脸贴了过去。   顾培没说话,而是仔细的端详着妻子的皮肤,过了片刻,只给她打了点爽肤水,就搞完护肤了。   ……   话说,林白青觉得,Pual是个律师,他还是花国人,所以他不会做千古罪人。   但就跟Pete需要衡量选票来选择支持大陆,还是湾岛一样。   Pual是个精英律师,做事当然要权衡得弊。   现在,他如果要站出来反对桥本制业,那么,他的生意将要受到损害。   顾培既然能让站出来帮忙,肯定得要所承诺。   所以她暗猜,他应该是许诺了Pual一部分的业务,用以补偿他将会损失的业力。   想想也是唏嘘,因为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在上辈子她虽然完全不知道,但应该也发生过的。   林白青记得上辈子有段时间,顾培偶尔会来灵丹堂,会跟顾卫国聊一聊灵丹堂的发展,以及,还曾诚心的问过他,有没有走向国际的意愿,又打算怎么做。   但那时的顾卫国没有眼界,压根儿想不到中医会有多大的价值。   林白青又跟顾明一样,只专注于给眼前所能看到的,又穷又可怜的人们治病。   他们都没有远见不说,顾卫国还时不时的要暗示顾培,叫他个当叔叔的,少管自己家的闲事。   顾培嫌他愚钝吧,心眼还小,就懒得理他了。   但桥本家在腐蚀不了顾敖刚后,肯定还找过顾培兄弟。   可比之顾敖刚,顾培兄弟的眼光更远,也更精明,当然会拒绝他。   这才是桥本家一直在耍各种手段,却没有实质性危害到灵丹堂的缘故。   林白青原来一直觉得顾卫国虽然渣了点,但还算聪明有头脑,才能挡得住桥本家的各种阴谋阳谋,但现在她明白了,顾卫国并没有她想的那么渣,但也没什么头脑。   反而,是顾培兄弟一直挡着桥本家。   而到了后来,他的第二个情妇,应该也跟桥本家脱不了关系。   所以她才会唆使着那个私生子开车撞她。   那也是桥本家的一步棋,于ri本药企来说,十年谋划不算什么,他们可以筹划二十年,就可以筹划四三十年,一代人倒了,下一代还会接过旗帜继续干。   所以上辈子的灵丹堂才会在桥本家的虎视眈眈下撑了二十年。   但最终,还是因为她和顾卫国的反目而轰然倒塌了。   ……   想到这儿,林白青既难过又遗憾。   她忍不住要想,要是在上辈子,她不要轻信顾卫国的花言巧语和承诺,而是,愿意在顾明的葬礼上多看顾培一眼该多好?   如果上辈子她是跟顾培结婚的话,那灵丹堂也就不会倒闭,那么价值连城的地库也就不会被强拆,成一片废墟的。   她那一大批治于九十年代的开窍剂,到了三十年后,疫情铺天盖地时,拿出来一味,就可以救一条人命了。   ……   顾培见妻子似乎不大高兴,而且误解了自己,得要更正一点。   他说:“是的,我游说Pual了,让他站出来帮咱们,但不是给他生意,而是,我放弃了我父亲在M国多处房产,以及他在M联储的基金的继承权,并承诺你能帮他治好三叉神经。”   顿了顿,又说:“其实就算我不放弃那些东西,不给他承诺,他也必须帮,因为等到见了面,我不但要给他看桥本十一的录像,而且我要跟他重新讨论小妹妹的死。我想,那时什么都不给他,他也会站出来,无条件帮我的。”   林白青一听,丈夫这话里有话呀。   他的小妹妹是吃了他喂的糖给呛死的,但听他这语气,难道不是?   她一下就起兴趣了:“你妹妹难道不是噎死的?”   说起那个死了的妹妹,顾培条件反射,先伸手去找他的女儿。   婴儿床就在大床的旁边,每一个夜晚,那点小人儿就睡在他的身侧,由他照料着起夜,吃奶,但他总会患得患失,随时要摸一把,以确定她的安全。   摸到女儿在,正甜甜的睡着,他神色黯淡,点了点头:“她是因为吸入性异物堵塞而去世的,这个并没有错,糖也确实是我喂的。”   林白青凑了过来,望着丈夫,先安慰说:“别太自责了,你又不是故意的。”   顾培的喉咙有些抽噎,嗓音哑然,结舌半晌,才说:“虽然不是同脉血亲,但我们四兄弟都很疼爱妹妹,我确实不是故意的,但是有些人却故意造就了那件事情的发生,所以它是有预谋的。”   林白青呼吸一滞。   回头看女儿,豆丁点小人儿,她于世界没有伤害,而且会给所有看到她的人带来快乐和温暖。   她就跟小天使一样。   顾培的妹妹也一样,是个可爱的,善良的,天使一样的小婴儿,谁会害她?   “谁啊,谁干的,怎么干的?”她都快贴丈夫身上了。   男人狭目看了妻子片刻,却改了话题:“你今天对你爸说我肝肾不大好。”   “没有啦,你的肝特别好,肾也特别好。”林白青连忙说:“我跟我爸开玩笑的,明天我送孩子的时候就跟他说,你身体好着呢,一点问题都没有,真的。”   她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抓心挠肝的。   但顾培已经在伸手够灯了。   关了灯,他默了许久,从呼吸里就能听得出来,关于妹妹的死,他有多愤怒,难过。   不过逝者已逝,顾培为了曾经的错误,也已经付出过惨痛的教训了。   今天聊的话题也够沉痛的了,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那不,妻子耳朵竖的像兔子一样,正在专注的听着,顾培把唇凑到她耳边,却说:“关于我肝肾是不是不行的问题,岳父大人知不知道没关系,但是,我想我可能……”   “可能怎么了?”林白青一愣,丈夫已经叼上她的唇瓣了。   “哎呀,就不能等会儿吗,先把事情说完?”林白青推了丈夫一把。   顾培喘了片刻粗气,才说:“现在我还没有证据,等见了桥本十一吧,我就会有证据的。”   他是个外科医生,天生的严谨,会合理怀疑,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不会乱说什么的。   而今天,他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当你怀疑一个男人不行时,他会变的有多猛,多疯!   ……   第二天楚楚的小枕头就做好了。   今儿周末,也恰好是今天,楚青集会带着楚楚的另一个小姨,混血儿小雅回来。   林白青要带她去楚家见小雅,觉得枕头是个累赘,就不愿意让她带着。   但小女孩每天都在悄悄的偷蚕砂,就证明她是很喜欢蚕砂的。   而现在,有一大把蚕砂,她蚕砂自由了,哪里会放手,所以她非抱着小枕头不撒手。   无奈,林白青也就只好让女儿抱着枕头了。   楚春亭也不知道是在等小雅,还是在等楚楚,总之,拄着拐杖,一身紫绸,就在路边站着。   而等车一停,楚楚抱着枕头跃跃欲试,只等车门一开,就把枕头送给外太公了,嘴里还说:“给,给!”又说:“公公……送……送!”   楚春亭是只要看见小重孙女,就乐的合不拢嘴的。   他已经抱不了了,但扔了拐杖,要来牵孩子的小手手。   而林白青,则不可置信的去看老爹楚青图,就见他也不可置信的,正在看她。   楚楚一直在悄悄拿蚕砂,不像玩鸡屎,虫子,只是好奇,玩一次就丢了,不玩了。   她一直闹腾着,在让顾培帮她攒蚕砂。   顾培虽然帮她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白青和楚青图一样也不知道。   不过此刻他们有点明白了,楚楚之所以攒蚕砂,是想要送给楚春亭的吧?   人老了就会有老人味儿,它是一股混浊,污浊的味道。   而蚕砂是清香的,清甜的。   老人枕蚕砂,除了能败火明目,还能有效淡化身上那股污浊的老人气息。   楚楚并不懂的其原理,但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外太公需要这东西。   所以她不是闹小性儿非要抱枕头出门,早就想好要把它送给楚春亭了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应该还会有加更的,但时间不定,所以大家勿等,可以攒到明天再看! 第151章 阿修罗   (既老天不公,我又为何不能杀桥本?)   小小一点团子, 车还没到,她的小脸蛋儿已经露在车玻璃上了,眨巴眨巴的,可见她有多么急迫的想见她的外太公。   因为孩子恋外公, 不恋他, 老爷子在楚楚来之前, 已经武装好了自己, 想要凶一凶孩子, 吓唬吓唬她的。   但才看到孩子那张可可爱爱的小脸蛋儿, 再看她咧着的嘴巴里那上下两排, 八颗米粒儿似的牙齿,凶巴巴的老爷子一秒破功,笑的比孩子还傻。   因为楚楚在使劲儿塞, 楚春亭遂接了过来, 笑呵呵问林白青:“青青,这是楚楚的枕头吧, 她这是想送给我?”   又柔声对楚楚说:“外太公自己有枕头,不要楚楚的。”   林白青心里挺愧疚的。   楚春亭心思深, 又脾气燥,常年肝火旺盛, 所以才会差不多的年龄,看起来却比同龄的柳连枝要老的多得多。   他的骨质在几年前她着手帮忙补过, 气血也帮忙补了上来, 老爷子的精气神没有问题,但长期肝火太旺以致他不长肉, 筋巴巴的瘦。   而这种瘦巴巴的老头子, 万一哪天一口痰噎着, 人就没了。   用蚕砂,要再附以柏子替他装个枕头,清心醒脑,于他的身体会好得多。   可他帮林白青做了那么多事情,她却一直没有想到过。   竟然还是才一岁多的楚楚,率先想到外太公需要一只蚕砂枕头。   林白青将女儿抱了起来,先说了一下楚青图养蚕攒砂,以及楚楚每天往家里悄悄带蚕砂的事,然后才说:“我现在才明白,她悄悄攒砂,是看您每天着急上火的,火气太大,要送给您降火气,清心明目的。”   这老爷子是个大开大合的性格,他肝火旺,气性也大。   但他是个外发型的性格,他会把自己的开心,生气,一切的情绪都外露出来。   所以这辈子,他把儿子折磨的差点死掉,但他自己的心理上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儿子也跟他反目成仇了。   但是楚楚,一个才一岁出头的小婴儿,却能惦记着垂垂老矣的他?   ……   楚春亭应声止步,两道寿星眉弯垂着,凑头去看楚楚。   楚楚以为外太公要跟自己玩碰额头亲亲的小游戏,立刻把自己的小脑袋凑了过来,猛的一碰,嘴里还说:“boom……boom,boom!”   老爷子不期孩子的力气会那么大,被个小家伙一头撞的眼冒金星,踉跄了两步,自己站定,两目慈祥的望着这小丫头,好半天才说:“这不是报应,这是老天的不公平。”   林白青和楚青图皆是一愣。   也皆想不通,好端端的,这老爷子为啥要对着孩子说报应,老天不公。   就听楚春听一声叹,又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自古好人不长命,这是顾明该得的,但老天不开眼,却要叫我这个夜叉来享这无上之福。”   今天Pete和Polk去了深海博物馆,但晚上会来楚家吃饭。   顾培和正在军医院盯临床实验的沈庆仪都会回来。   楚青集还会把小雅带回来跟老爷子团聚。   而一生行善的顾明膝下凋零,他一生都没能盼得来的侄子们,今天团圆在他的死对头,一生作恶的楚春亭家,好人早死,恶人却儿孙满堂。   还真是老天不公。   这要是原来的林白青,想起师父,高低得讥讽楚春亭几句。   但最近正好遇上桥本家的事,她突然就对很多事情改变看法了。   她说:“您怎么能叫夜叉呢,我师父一生行善,以德报怨,是活菩萨,您虽然脾气暴躁,口恶,但讲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怎么也得是个阿修罗,而真正的恶人,得是桥本那种,佛口蛇心,杀人不用刀的。”   这话一出来,楚青图先笑了笑,来了句:“青青这比喻不错。”   楚春亭却愣了一下。   阿修罗,易怒好斗,骁勇善战,是佛教护法神天龙八部之一。   他一介凡夫俗子,在孙女眼中向来是卑鄙无耻的化身。   他不期她竟会用阿修罗来比喻自己。   不过再细一咂摸,还真是,他的爆脾气,可不堪称修罗。   今儿来的人多,石大妈还从酒楼请了几个帮手,正在厨房热火朝天。   司机小王一进门就忙着斟茶摆点心,但楚青图不惯使唤人,把他打发了。   楚春亭跟顾明一样,天生爱小女孩儿。   心思也够细腻的。   应该是为了讨好小雅,他还专门外带了一些麦当劳,肯德基一类的快餐回来,搞了很多儿童小玩具,给小雅也专门布置了一间屋子,家具,床铺摆饰都跟小雅在M国的差不多,估计也是怕孩子想家,刻意布置的。   此时楚青集还没来,既楚楚来,他就不去等小雅了。   而是谈起了关于桥本制业的事来。   老爷子的性格一生从未变过,睚眦必报,杀伐果断。   “算他命大,上回叫他跑掉了,但既然他还要来送死,我要不成全他,会不会他要笑话我楚春亭妇人之仁?”楚春亭说着,挑眉看大儿子:“你说呢?”   ……   关于桥本制业准备在港城召开中医高峰论坛的事,在顾培讲过的第二天林白青就跟楚春亭谈过了,顾培也跟Pete和Polk俩讲过。   正好最近几天,诸如《南方周报》,《经济观察报》等几家商业报纸上在大肆刊登[中医是封建迷信]、[中医是安慰剂]一类的报道。   Pete和Polk就不必说了,也许曾经对中医无感,但现在,Pete腿上的白骨已经生了新肉,甚至不必轮椅,可以拄拐走路了。   而Polk,电疗针灸帮他缓解了戒断反应,马衔铁针让他的三叉神经再没有发作过,他还正在治疗性功能减退,中医是否无用,他们最有发言权了。   顾培也给他们看过桥本十一截针,他和林白青从那间别墅里突围的录像。   同是华夏子孙,他们虽然不是那么的认同大陆,但也特别生气。   俩人也都说好了,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的,吩咐他们就好。   正好他们的头痛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治疗期,俩人也都是请了长假的嘛,今天晚上回来,也是准备听听林白青的意见,看她要怎么应对。   楚青图亦然,觉得既然女儿是东家,自己来帮她打工,就该听她的。   而顾培,这么多年了,自打结婚,他就永远站在妻子身后,非到关键时刻是不会站出来的,像空气一样不被人察觉,但也是林白青最不可或缺的助手。   不过楚春亭可就不一样了。   孙女的事情,不让他管他都要插手,更何况她还请教了他。   而他和楚青图之间的隔阂,就在于性格的南辕北辙。   楚青图做为父亲,都愿意听女儿的吩咐,配合他,但楚春亭不行。   上次桥本十一来,被老爷子差点弄到过敏而亡,还在路上疯狂飚车,最后被切破喉管抬上飞机的事楚青图也听过,只能说,听来惊心动魄。   而现在,又跟桥本狭路相逢了,听老爷子的语气,他非要弄死桥本不可了。   楚青图是个善良的人,而且是个不喜欢惹事的人。   此刻,老父亲一脸狂妄,挑衅的看着他,他斟酌片刻,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父亲,商业竞争可以,弄出人命来不太好吧?”   楚春亭仿佛要的就是他这句,朝着孙女勾唇了然一笑,又对儿子说:“我就知道你善良,高尚,正直,喜欢以德报怨,不喜欢来阴的,但是青图,你十月临盆的女儿被人欺负,暗算,差点掉了命,你可以大度,可以原谅,我楚春亭的孙女不行,谁碰她一根汗毛都不行,老匹夫我一生做恶,不多桥本一条命!”   正好这时在玩金拱门小玩具的楚楚抬起头来。   楚春亭指着孙女,再看楚青图:“那回要不是我盯着,你很可能都没有机会见到她,你哪还有机会疼爱她?我要桥本的命天经地义,因为他的命早就该是我的,如今活着,也不过暂住人间。”   这老爷子的厉害之处就在于。   别人做坏事遮遮掩掩,但他做坏事向来光明正大。   他胆大狂妄到想要杀人害命,那是犯法的,是要坐牢的。   但经他自己的一番论调陈述,听者不觉得他有错,反而,好像桥本十一现在活着是他的恩赐,被他弄死才是合情合理。   楚青图总归觉得不对,忍无可忍,还是说:“您一生虽然行事乖张,但从未造过杀孽,您自己也在讲报应,都这把年纪了,凡事有我们年轻人,您就别搀和了吧。”   “杀孽?”楚春亭嗓门一提,反问儿子:“你知不知道桥本祖上在我们东海造过多少杀孽,如果上苍真讲报应,富士山早炸了,你老子我,也早就入土为安了,我活着就是老天不公,既老天不公,我又为何不能杀桥本?”   当年灵丹堂的老东家顾耆就是被姓桥本的害死的。   杀人是造孽吗,会有报应吗?   如果有,为什么如今的桥本家是ri系第二大中成药企业,能富可敌国。   而且人家子孙满堂,家族势力庞大。   但是大善人顾明呢,膝下零丁,连个后都没留下。   这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老爷子挑眉盯着儿子,直到他别过眼,这才满意了。   他似乎很乐意于在孙女面前打击儿子。   当然了,他也是想让孙女自己冷眼来看,人这一生,是该像顾明,楚青图一样以德抱怨,还是该像他一样快意恩仇,睚眦必报。   终于,看到孙女低头笑了一下,老爷子也勾唇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他这孙女表面看着柔柔弱弱,但比儿子有魄力,跟他才是一类人。   当然了,要怎么对付桥本,要怎么送他上路,那是楚春亭自己的事情,他也只跟儿子孙女通个气,是不会让他们知道,也不会经他们之手的。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楚春亭自认自己十恶不赦,这辈子坏事做尽,也就缺条人命了。   那就正好,把桥本十一列在自己的功劳簿上吧。   ……   话说,林白青为了照料楚楚,并没有坐着,而是站在西屋的门口,在盯着坐在台阶上玩的女儿。   突然,楚楚扬着鼻子一嗅一嗅的,林白青也闻到一股特别好闻的,山茶花似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白种人特有的人种体味,她莫名的熟悉。   她才闻着,只觉得一阵风拂过,有两只手已经从身后袭来了。   林白青可是会功夫的,下意识的反击,左手伸向来人的右手,拽胳膊的同时腿已经伸出去了,她身后的人想偷袭她不成,被她强势拽到面前,腿还没来得及站稳,她的腿一个反绞,对方的致命伤咽喉,可以反抗的两只手,两条胳膊,已经被她牢牢掌握,无法逃脱了。   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女孩,皮肤像凝脂一般吹弹可破,头发不是纯黑色的,而是泛着隐隐的红,但又有一双特别漂亮的,大大的蓝眼睛。   “mulan?”女孩说:“是我呀,Yean。”   “小雅?”林白青把女孩拉了起来:“你都长这么大了?”   上次见面时小雅才九岁,还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儿,但现在她已经12岁了,大概是得益于混血的缘故,她的身高竟然跟林白青差不多高了。   小楚楚还是头一回见外国人,而且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姨妈,她也很喜欢,还没等小雅看到她,好奇的站起来了,小手一伸一伸,闹着要妈妈抱抱。   “Hi,baby。”小雅说着,伸出手来,问林白青:“我可以抱她吗?”   还用说吗,小姨话音未落,楚楚已经伸着手在向她要抱抱了。   小雅给惊的哇哇直叫,小心翼翼捧过可爱的小宝宝,捧在手里,忍不住轻轻嗅了一气,惊声说:“哇哦木兰,她好香喔,身上有股牛奶一般的味道,天啦,她就像颗糖果一样可爱。”   又说:“我爱死她了,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要跟她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楚青集因为要整理东西,来门比较晚一点,但他一进来就在喊:“哥,哥?”   自楚青图回来,他们俩兄弟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但他们兄弟还没见面,林白青已经先嗅到楚青集那股挥之不去的卑鄙气息了。   他进了门,乍一看到林白青,先自来熟,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然后又说:“我得先跟你爸好好叙个旧,但晚上咱俩得好好聊一聊,关于桥本家,我从曹芝芳那儿打听到好多的内幕消息,必须跟你好好讨论讨论。”   说完,又笑着说:“你现在该能明白,二叔为啥一直不跟曹芝芳分开了吧?” 第152章 选品人   (他舍不得你上贼船,要当你的脏手套)   楚青集无疑是个美男子, 虽然个头不算太高,但五官生得很漂亮,有种女性化的柔美,再加上他善于保养自己, 回国前又刻意修饰了自己一番, 连鬓角都裁的方方正正, 浑身的每一个毛孔, 都透着无比的精致。   而其实在年前, 他是有时间跟大哥见一面的。   号称生平最爱的人就是大哥, 他也理该抽时间跟大哥见上一面。   但他并没有。   因为业务繁忙, 处理完李爷的事就回M国了,可见大哥于他远没有钱更重要。   不过一旦真见了面,他真情实感流露的激动, 连林白青都要为之动容。   二十年了, 兄弟终于得以相见,望着面前白发苍苍, 面容清瘦而焦黑的,形似老翁的男人, 他哽噎了两声,拿手背揩了眼泪, 突然后退两步,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声哑而沉:“哥。”   小雅和楚楚都还没见有谁跟人行如此大礼的,很惊讶, 皆在看。   楚青图去扶弟弟:“地上那么脏, 别跪着了, 起来吧。”   “不行,哥,你要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楚青集再哽噎,又说:“当初要不是我悄悄偷渡,上边疆劳改的就应该是我而不是你了,哥我对不起你。”   按理这时楚青图就该拉人,兄弟俩再来一场拥抱式的相逢大戏了。   如果是曾经的楚青图,也舍不得弟弟在地上跪那么久。   但二十年未见,大哥不但面容苍老到楚青集不敢相信,性格也变了。   见拉了一把拉不起,他也不拉了,只淡淡说:“既然内心无法原谅自己,那你就多跪一跪吧,求得你自己本心的原谅,挺好的。”   不是吧,让他一直跪着?   楚青集心说原来的大哥可不是这样呀,大冷寒天的,地上那么凉,大哥那么心软,心地善良的人,还那么疼他,难道就忍心他一直跪着?   这时楚青图望着小雅,说:“这孩子生得很可爱。”   楚青集一张嘴,语气里挥之不去的卑鄙:“那当然,就为了生个足够优秀的孩子,我专门找的丹麦女人,身高一米九,大长腿的模特儿,还有一副好嗓音。”   楚青图皱眉头:“她妈妈个头比你还高?”   楚青集懒得再跪了,摇着手示意大哥扶自己起来,有些遗憾的说:“但我有点大意了,她妈有遗传病,幸好有咱们青青,不然这孩子可就没了。”   楚青图点头:“你想通过混血来改良你的基因,没想到碰上了遗传病。”   他认真观察了小雅片刻,又说:“小雅完美避开了你的所有缺陷,她会是个……”   没有用美或者不美,楚青图说:“很棒,很优秀的女孩子。”   再问小雅:“喜欢楚楚吗?”   没有小女孩不喜欢比自己更小的小婴儿的,小雅连连点头:“嗯。”   楚青图指了指正房,说:“那是楚楚和你姐姐的卧室,你可以尝试单独陪着她玩,但如果她哭了,你要记得立刻喊我。”   小孩子不喜欢大人,还喜欢单独呆一块儿,小雅一转身,抱着楚楚跑了。   望着女儿离开了,楚青集又说:“还是挺遗憾的,你说咱们咱们兄弟嗅觉多灵,我这些年搞玄学,全靠我的鼻子,但可惜了,小雅没有遗传到这一点。”   研究了二十年生命科学,楚青图深知一点,不论杂交还是克隆,以及西方目前正在研究的基因干扰技术,都只能在疾病治疗方面有点微弱的作用。   于改良人种的作用并不大。   一对夫妻会孕育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完全是上帝在掷色子,有时候你越求什么,上帝却偏不给你什么。   不过弟弟什么样的人品楚青图是知道的。   有小聪明,会赚钱,比他老爹更卑鄙,也不像他老爹,卑鄙的光明磊落。   他并不希望自己眼看八旬的老爹去跟桥本十一拼命,还想劝一下老爷子,就回房去了。   而这时,楚青集还跪着,没起来呢。   ……   眼看大哥理都不理自己,走人了,楚青集急眼儿了。   他就这样起来吧,不像话,可他要不起来吧,难道就这样一直跪着?   他以为林白青要扶自己,结果她翻出奶瓶和尿布来,就要往正房去了。   “青青,我可有桥本家的内幕消息,你不听你就等着后悔吧。”他忙说。   林白青止步,问:“什么消息?”   楚青集伸手:“我可是你二叔,我都跪半天了,你先拉我起来呀。”   林白青说:“我姓林不姓楚,也没什么二叔,你要说现在就说,不说拉倒。”   楚青集龇牙耸肩:“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出了事别怪我。”   林白青撇唇:“我有啥好怪你的,看看你那蜡黄的脸,软趴趴的腰,曹芝芳还愿意跟着你也是稀奇了。”又问:“还想要药吗,想彻底治好你的病吗?”   人到中年又酒色财气的,楚青集的腰不行了。   上回来林白青给开了些药,不过现在该调整方子了,要不然,他的腰还得软。   “行了行了我说。”楚青集也不卖关子了,老老实实讲了起来。   而他所讲的事情,林白青虽然吃惊,但并不意外。   是这样的,ri系药企对国医的侵袭可不单单在偷药方,抢药堂的股权,其实他们投入最多的,是各地的药材种植基地和交易市场,以承租,或者收购的方式拿到手,从源头掌握中药材,然后,他们会挑出最好的带回ri本,并刻意提高大陆本土药材的销售价格,从而赚得巨额利润。   这件事的发起者正是桥本十一,执行者则是曹芝芳的叔叔曹德轩。   不怪楚春亭说他家一家鹰犬,满门走狗。   曹德轩祖籍福州,而福州又号称南药之乡,就在近段时间,他以归国花侨的身份搞投资,承包了福州70%的药材种植基地,当然,也让它改姓ri了。   不过即使它底子姓ri,但它表面上还是爱国花侨投资的,且不说政府会给予免税政策,一年还要给曹德轩上百万的补贴款。   就说他们牛不牛逼,精不精明。   ……   讲完,楚青集感慨说:“青青,我TM要有ri本人一半的黑心,早发财了。”   楚春亭都给气的要高血压了:“这些都是曹芝芳跟你讲的,有证据吗?”   老爷子虽然坏,但向来是个文雅人,从不说脏话,此时拍桌子了:“新时代的马关条约吗?谁签的字,只要有证据,我上首都告他去!”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说:“简直人民的败类,民族之耻!”   楚青集反问:“上首都告又能怎么样,把签字的领导撤了,把曹德轩抓了,但没了曹德轩还有曹芳,没了姓曹的,桥本还可以找别人。爸您怕不知道吧,就在前天,ri本新一任首相陪桥本去了三个神社,你想想这件事的幕后吧。”   Ri本人承包走了药材之乡,从源头上霸占中药,操纵市场,它是桥本十一想出来的,可以全面夺走中医的战略型计划,而且是由其政府背书,支持的。   你撤一个官员有什么用?   方案既然有了,人家换个人,换个官员去攻略,你能阻止得了?   ……   “聊什么呢,杰尼,你怎么跪着?”进来的是沈庆仪和顾培。   楚青集一看,连忙伸手:“Yean,我正等着你呢,快,拉我起来。”   沈庆仪没理他,见楚春亭面色蜡黄,红眉毛乱炸,悄声问丈夫:“出啥事了?”   Pete和Polk是顾培去接的,也是跟着他俩一起回来的,也在问顾培:“发生什么事了?”   石大妈一看人齐了,来问林白青:“是不是该摆饭了?”   “让厨师先走,剩下的我们收拾,您也辛苦一天了,先回吧。”林白青说着,示意大家先回房坐下,要大概跟大家讲讲具体情况。   石大妈也算跟着楚春亭经过风浪的,隐约知道些老爷子干的勾当,也知道他的事一般人少打听为妙,打发了厨子之后并没有走,就去陪俩小闺女了。   楚春亭也被他的高徒Polk扶回了西屋。   院子里又只剩个楚青集。   ……   虽然嘴里说老天不公,自己该死。   但难得儿孙满堂,还有一个得意高徒,楚春亭今天很高兴的。   可偏偏就是在今天,要让他知道这么一件糟心的事情。   从源头垄断中药材的生产,控制并操纵市场,那将来,中药还能是穷人最后的退路吗?   不能吧。   它会变成只有富人享用得起的奢侈品吧,而且老祖宗自千年前流下来的国粹,成了曾经的侵略者的摇钱树?   幸好是楚春亭活着,还能受得住。   要是顾明那种医者仁心的大善人知道这种情况,估计得当场气绝吧。   老爷子今天啥心情都没了,还有点庆幸,幸好他邀请时柳连枝拒绝了,没来。   要不然,以那老太太的刚烈性格,大概会被气死当场的。   今天在这个家里的顾家人, Pete是个政客,见惯了资本市场的耳虞我诈,都觉得这事不可思议,Polk更是直接把它比喻为,曾经的白人登上美洲大陆。   而这种情形就好比蝗虫过境,一个人,以一己之力,又能阻挡得了什么?   越想,老爷子就越痛心。   ……   其实在林白青经历过的上辈了,这些事情全都发生了。   但是要到二十年后,ri系企业占据60%的药材市场份额,药农辛苦一年却赚不到钱,医生望着每天飚高的药材价格,无法开药时,她跟所有的中医一样,也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就不说她了,没有任何人能扭转得了市场。   但现在不一样,早了三十年,这件事也才刚刚开始,她觉得,既然楚青集专门提起它,应该也不是为了刻意要在团圆的日子惹的大家糟心。   出门,伸手拉起楚青集来,她诚心问:“你是不是通过曹芝芳打听到了些什么,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想要什么,不论是钱还是股权,只要你有解决它的方法就行,我都会无条件答应你。”   楚青集有点后悔自己刚才不该做秀,白在这儿跪了半天。   他笑着说:“咱是一家人,谈钱多俗,多伤感情?”又说:“还真有那么个机会,但就是事情不太光彩,而且还是违法的,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其实林白青在面对桥本制业时,一直都不光彩。   她曾经上门敲诈勒索过人家,还敲诈来了几万美金,用那笔钱买了桥本制业市面上所有的药材,并让顾培整体检测了一番,手里握着一大沓的药理报告。   而且她曾经还让楚青集搜集了一大批桥本制业药品副作用的受害者资料,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举,不过就像楚春亭说的,跟卑鄙之人,是不谈光彩不光彩的。   所以她说:“我没什么不愿意的,你直说就是了。”   但楚青集正要说什么,楚春亭却阻止了他,说:“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了饭,你单独跟我说就好。”   楚青集还是很了解老爷子的,笑着对侄女说:“瞧瞧这偏心的老爷子多疼你,知道事情是违法的,他就舍不得你上贼船,要当你的脏手套。”   林白青还想说什么,但楚春亭厉声说:“都少说两句吧,吃完饭再说。”   毕竟还有顾家人,而且顾培是个军人,Pete和Polk对大陆的印象本来就比较一般,有很多比较复杂的事当着他们的面说不太好,林白青也就闭嘴了。   但ri本药企准备全线收购我国的药材市场,这是个大趋势。   楚青集能有什么办法,他难道以一己之力,真的能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林白青当然好奇,好奇极了。   她也知道,如果涉嫌违法,楚春亭要做什么,是不会让她知道的。   但她又确实想知道。   正好小雅在饭桌上跟楚楚玩儿,俩人叮叮咣咣的打翻了一碗汤,趁着要给孩子换衣服,林白青给了楚青集个脸色,示意他,让他去卧室找自己,私下说。   楚青集嘴里说谈钱伤感情,但之所以会反手出卖曹芝芳,当然也是为了利益。   哪可能只跟他精的要死,还扣的要死的老爹谈交易,他也需要林白青给他一个承诺的,所以林白青刚抱着孩子进卧室,他借口上厕所溜下桌子,就来了。   甫一进门,他先来句:“青青,二叔觉得自己好没良心?”   林白青知道他还有后话,捧哏嘛,接茬了:“这话怎么说?”   “曹芝芳吧,从二十出头跟着我,也七八年了,原来是为了给桥本弄书才来的,但后面慢慢跟我处出感情来,汉唐医馆那边有啥事,她都会跟我说,所求也就一个结婚。”楚青集又说。   他长得帅气,性格温柔嘴巴甜,是女人会喜欢的款。   这意思是曹芝芳是来弄东西的,东西没弄走,反而栽他的网里,被他策反了?   林白青说:“你俩感情也不错,要不干脆结婚吧,正好小雅也喜欢曹芝芳,这不挺好的?”   说起婚事,楚青集中淡淡吐了三个字:“开玩笑。”   而开玩笑三个字,就把曹芝芳陪了他几年,浪费了的几年青春于部抹消的一干二净了。   然后他又说:“这回可是天赐良机,而且是只有你能搞定桥本家,要不要干?”   林白青再瞪眼:“好好说话,别卖关子了,成吗?”   楚青集又是话说一半:“你懂得,任何一个企业都会专门生产一些特供药材,桥本制业也一样,会定期收购一批专供他们本土,政商届人物的精品药材,而据曹芝芳所说,除种植类的药材,诸如老山参,虫草,不老草,鹿茸等野生必定好于栽培的药材,你知道曹德轩为了选到最好的,是怎么搞采购的吗?”   “……”林白青已经给孩子换好衣服了,继续瞪眼睛。   楚青集说:“跟着你,你选哪家的药材他们就买哪家,你买哪批货他们就买哪批货,你怕不知道吧。曹德轩专门派了人在药材市场,记录灵丹堂的进出货。”   林白青选药材从来不是既定哪一家,向来要亲自去选,一样样品尝着买的。   因为哪怕山参,长白山的和太行山的不一样,十年和二十年的也不一样。   不老草则一定是要大兴安岭北部的药性最佳。   而鹿茸则是要梅花鹿的最好,还要挑是鹿的年龄,成年鹿的最佳,再要尝其药性,一茬二茬最好,鹿茸割到第三茬,则药性会大大减弱。   你要拿去化验,鹿茸,犀牛角,水牛角,全都不过角质。   但角质和角质是不一样的。   就拿人们最了解的安宫牛黄丸来说,添加了犀牛角和麝香的,其功效就比添加了水牛角和冰片的更好。   头茬的鹿茸,也远比三茬的要更好。   而那种微妙的成份差异是很难化验出来的,你也不可能每一批药材,每一样都拿出化验,相比之下,一个嗅觉和味觉一样敏感,经验老道的尝药人,会比化验更加准确,还省时省力。   ……   世界上跟林白青一样拥有行医天赋的人很多,但不可能人人都从事了中医。   而有很多好中医苗子,在做了大夫,尤其是在诊所做了东家之后,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耐心,每一次进药材都要上市场亲自尝,亲自试的。   但林白青一直在坚持,她选进药堂的药,必定是在良莠不齐的市场上所能找到的最好的。   而像她一样的人,林白青知道的还有一个,港城大饭庄福临门的老板。   多少年如一日,每天清早起来亲自尝品选品,所以他才会把饭庄做成港城第一。   当然,不论她还是福临门的老板,都很辛苦,也可以把事情交给别人去做,之所以一直要坚持,是因为对行业的敬畏和诚心。   但是,她在哪家采购,桥本家就上哪家采购,她买那批货,桥本家就买哪批?   林白青万万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跟将来网络上的带货主播一样,成桥本制业的选品人了,而且是一个一分钱报酬都拿不到的选品人。   不得不说,桥本十一不但把中医,也把灵丹堂,林白青做到了利用最大化。   敲骨吸髓,物尽其用。   而诸如虫草,山参,不老草,鹿茸等既是药材,也都是食材。   拿来送人,当然也是送给人用来泡茶,煲汤,用以滋补保健,养生类的。   既然她买什么,桥本家的买办就买什么。   那她要故意买一些品相不好的,或者专门买些假货,假药材的呢,难道他们也买?   林白青是个医者,跟顾明一样,天生只喜欢救人,不喜欢与人为恶。   但这个原本该瞒的滴水不漏,绝对保密的消息被楚春亭那种恶人知道,可就麻烦了。   中药材是个很复杂的东西,你不可能每一批都化验,而一旦有人别有用心,往原材料中加东西,万一吃出人命来呢?   当然,除了楚春亭自己,没有人知道那老爷子会做什么。   林白青想劝劝老头子,让他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但转念一想,又不想劝了。   就好比桥本家的买办在盯着她的单子采购这事她一直不知情一样,楚春亭要做什么,她也选择不知情吧,楚春亭当然不是她的脏手套,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在偿还当年对于顾明的打压。   “二叔这个情报足够有价值吧?”楚青集手里拿了枚圆圆的棒棒糖,在楚楚鼻子前凑了凑,又将它藏在手里倒了个的,同时伸出两手,对楚楚说:“猜猜糖果在哪只手里,猜到了我就送你。”   再又对林白青说:“要在M国开诊所,就凭这条情报,你二叔我要占股50%,那是我该得的。”   楚楚生来就只吃过两次糖果,还是爸爸不在的时候,外婆悄悄给的。   爸爸管得严,觉得她太小,不给吃。   但哪有孩子不喜欢糖果的呢?   楚楚喜欢它的味道,也爱花花绿绿的糖纸。   她不猜,小小的孩子,大大的脑袋,她凑上鼻子去闻楚青集的两只手,闻到左手时,立刻就确定糖果的位置了,然后自己来掰他的手,掰开,翻出糖果来,先交给妈妈,然后乖乖巧?的坐到妈妈身边,安静安静,笑眯眯的,耐心等着妈妈剥糖果给自己吃。   楚青集一惊:“不对呀青青,小雅完全没有嗅觉的,但她为什么会有?”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林白青的女儿都三代了,还遗传天赋,他家的咋才第二代就没啦?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晚了点,作者会努力,再来二更哒,但不要等喔,因为时间不固定,明天一起看就好啦! 第153章 超强后援团   (我救过这人的命!)   剥开糖果的外皮, 把糖果喂给迫不及待,嗷嗷待哺的女儿,林白青对楚青集说:“小雅才12岁就有一米六五的身高,又生的那么漂亮, 你还想要她怎样?”   楚楚可是很有礼貌的, 含着糖, 一边说谢谢妈妈, 一边还要说:“谢谢xuxu。”   林白青耐心纠正:“要叫二姥爷, 或者二外公。”   东海人不惯叫姥爷, 它是北方称呼, 是楚青图教给楚楚的。   她乖乖喊:“er姥爷。”   “真乖,快吃吧。”楚青集说。   孩子这才笑眯眯的,满足的享用起了自己的糖果。   不过楚楚虽然喜欢吃糖, 但她只吃过一种糖, 就是林白青最爱吃的喔喔奶糖。   而楚青集带来的,是M国目前最流行的大白鲨软糖, 国内外孩子吃的糖甜度是不一样的,楚楚也才刚刚学着开始吃糖, 还接受不了这种甜味,所以满心期待的含上糖, 但瞬间就被浓烈的甜味给刺激到了,小家伙从兜兜里翻出小手绢来就把糖吐到了上面, 吐着舌头喊妈妈:“水, 水。”   楚青集听她口齿如此清楚,又得感慨一句:“这才多大, 说话这么顺溜。”   正好这时小雅进来, 楚青集故意沉了脸, 问:“怎么不跟爷爷多聊会儿?”   小雅看到爸爸不太高兴,刚才的兴奋也一下就没了,用英文说:“我不喜欢僵尸爷爷,我想他也不喜欢我。”   楚青集厉声说:“什么僵尸不僵尸的,再说这种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雅本来是兴冲冲来找妹妹的,但被爸爸一通凶,默默出门去了。   楚青集凶了女儿一顿还不算,又故意对林白青说:“青青,看到咱们楚楚这么聪明,二叔由衷的高兴,但是,唉……”   林白青当然知道,这二叔的小算盘比楚春亭的打的还要仔细。   他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生意经,她没接茬,想听他还要放什么屁。   就听他又故意说:“但小雅就惨了,虽然脸蛋儿生的漂亮,但脑瓜子就像白痴一样,而且既不会社交也不喜欢跟人交往,她读的可是Stevenson School,可就不说白人小孩了,她连一个交好的亚洲同学都没有,我都不知道她每天在学校是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她将来能干什么。”   “那你希望小雅是什么样子,像你一样,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林白青问。   楚青集说:“至少不该像现在一样,内向,懦弱,你知道吗,她在学校经常被霸凌,但她回家连说都不愿意说,还会帮霸凌的孩子隐瞒,真是……”   孩子在小时候是父母的开心果儿,但长大了,就会讨人嫌,讨人生气。   但小雅的性格也很麻烦。   她从小因为没妈妈,再加上曹芝芳故意把她养的很懦弱,内向,她就形成了一个文静,内向又孤僻的性格。   其实如果林白青去M国那年把她带回来,手把手带一带,她的性格会变好的。   可惜楚青集当时舍不得,非不给。   为什么小雅喜欢木兰,就是因为她在学校总受霸凌,她想要变强大一点。   但林白青这个木兰曾经短暂的出现在她的人生中,但又很快离开了。   那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性格也就回到曾经的胆小和懦弱了。   不过楚青集嘴里嫌弃,但他总归还是爱女儿的,精明如他,故意这样说,其实是想搏得林白青的怜悯,然后嘛,图穷匕显,其目的当然是他老爹的财产。   毕竟要是楚青图真的死了,成灰了,做不了DNA。   即使楚春亭把遗产给了林白青,楚青集也能打官司要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大哥还活着,回来了。   兄弟间争遗产,他毫无胜算。   而这时,他能做的最聪明的决定就是把小雅放在国内,放在楚春亭身边。   让老爷子对她有感情,继而,楚青集再父凭女贵,拿一份遗产。   而他之所以故意用嫌弃小雅的方式跟林白青谈这事,当然是想激起侄女对她的小妹妹的怜悯心,以便在他走后,林白青能很好的照顾小雅。   绕弯圈子,他终于谈到正题了:“以后小雅我准备留在国内,你要有时间的话就带带她,顺带教她点咏春防身,不麻烦吧?”   其实楚春亭年龄大了,一个人难免孤寂,身边没个人照料也不行,有小雅在,一老一小俩人能做伴儿,也分担一点老爷子对楚楚的关注,再好不过。   要是小雅想学中医,学功夫,只要她自己有耐心,林白青也会腾出手教的。   但是她不喜欢楚青集这种亲人之间还时时要耍点小心机的卑鄙态度。   再加上也有事情要他办,遂张嘴就拒绝了:“不了吧,我很忙的,没时间。”   楚青集一听急了:“别呀青青,你看楚楚多喜欢小雅,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小雅都已经大了,还能帮你带闺女呢,你就照顾照顾她又能怎么样?”   林白青并不理他,帮楚楚把尿布掖好,又系好裤子了,招呼小雅进来陪着妹妹玩,示意楚青集跟自己到堂屋,这才说:“我可以帮你照顾小雅,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只要你能帮我照顾好小雅,条件随你提。”楚青集说着,又补了一句:“但M国开诊所的股份我不能让步,我不做赔钱的生意。”   林白青翻了个白眼,才说:“我不管老爷子要干嘛,但是关于中药材的事,你一定要盯好他,别让他闹出人命来。”   别人老了,是老狐狸,老夜叉,楚春亭不是,他是黑白无常,会索命的。   虽然有那么个老爷子,做生意能避免吃很多亏。   但是一想起当初他又是害桥本过敏,又是派全程的黑车围追堵截,还惹的繁华的金街上差点闹出几条人命来的事来,林白青就心惊肉跳的。   听林白青说起这事儿,楚青集断然拒绝:“你甭找我,这事儿我帮不了你。”   又说:“你太不了解你爷爷了,他要想要一个人的命,谁都保不了,不过你放心,他虽然坏事做绝,但一般情况下不会累及家人的。”   林白青不希望楚春亭惹事,其中一点就是怕牵扯到家人。   虽然直到现在,她既没有公开承认过跟柳连枝的亲戚关系。   也没有在公开场合喊过楚春亭叫爷爷。   除了比较亲近的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外界只当楚春亭和柳连枝都是她的病人。   但消息灵通如桥本,是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的。   而且上回楚春亭就对桥本动了杀,桥本十一也是知道的。   而现在,桥本从国内采购的中药材是要送给政商届人物的,万一楚春亭杀心太重,害死几个ri本商人或者政客,给灵丹堂惹来麻烦呢?   偏偏那老爷子行事乖张,而且他属于把工作和生活分的很开的人。   道上的人是道上的,官场的是官场的,家人是家人,如非必要,他是不会让这三者交汇的,所以老爷子准备怎么做,做什么,林白青问不到,也只能等着。   ……   话说,小雅来了之后,最高兴的人就是楚楚了。   而她也充分发扬了见一个爱一个,捡了芝麻丢西瓜的美好品质,自打有了一个有着一双大大的蓝眼睛,皮肤白的像牛奶一样,又温柔可爱的大姐姐,她就把姥爷楚青图又抛开了,每天睁开眼睛就闹着要找小雅姐姐。   而现在正值寒假期间,小雅还不必上学,也恰好可以每天来陪楚楚玩儿。   至于功夫,林白青是隔一天要扎一次马步的,而扎马步,是练一切功夫前的基本功。怀着想成为花木兰的雄心壮志,小雅也跃跃欲试,要学扎马步。   但是每次都是只扎三五分钟就觉得腿酸,不肯再扎了。   因为是自己的堂妹,还是个从小就出落的无比漂亮的美人胚子,怕她在外碰见混混,下三滥要挨欺负,林白青还是想耐心劝着小雅来扎马步。   专门抽时间,耐心的教她。   而且总觉得只要小雅肯吃苦头就一定能练出来。   但小青却觉得不大可能,她还问林白青:“姐,你小时候是自己有兴趣,爱扎马步,爱练功才能练的咏春拳吗?”   林白青笑问:“你怎么会这么问?”   小青说:“当年你之所以会咬牙练,是因为你要不练功,顾爷爷就会威胁说送你回老家。你怕要是回了家,要分家里的口粮,就咬着牙每天扎马步练功,但小雅从小在M国住的是别墅,四五个佣人伺候,没吃过苦头,又谈何练功?”   想想也是,林白青12岁的时候打坐扎马步,做饭洗衣服都是一把好手了。   但那是因为她害怕,怕自己偿还不了医药费,怕师父会赶走自己。   所以她才能从七岁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扎马步打坐,练出一手拳的。   而小雅从小就有四五个保姆伺候着,她虽然胆小,懦弱,向往花木兰,可她没有得过病,没有随时会被人抛弃的紧迫感,就吃不了练功的苦。   因为堂妹生的太漂亮,太惹眼,林白青还是准备教她功夫防身的。   但既然孩子还吃不了苦,她就暂且先放着这件事了。   ……   再说药堂这边。   且不说楚春亭要怎么处理关于中药材的事。   桥本十一马上要就要在港城如开中医药高峰论坛了。   而顾培,也曾专门跟陆参谋长沟通过。   虽说从部队层面,军队没办法给予帮助,但是涉及到两国医药行业的专利权之争,陆参谋长在跟海军司令部协商后,答应会给予中医药届情报方面的支持。   Pual还在ri本,就在桥本家,Pete和Polk也还没走。   再加上沈庆仪和楚青图夫妻,还有个比黑白无常还要恐怖的楚春亭。   林白青可谓有个超强后援团。   她也就不必像上辈子一样,眼着着ri本人天天搞这样那样的高峰论坛,在国际上造影响,却只能眼睁看着,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而当她把这些人全都组合起来,要做的,也就不仅仅是砸场子了。   既然是个国际高峰论坛,既然林白青已经在准备申报国际专利。   那么,桥本搭台她唱戏,林白青就得琢磨着,好好借桥本的台子为花国国医唱上一出宣传大戏!   ……   话说,Pual虽然在M国是名精英律师,但生来头一回到ri本,于港城更加不了解。   他就只能是跟着桥本一行人,并随时给顾培发消息。   虽然楚春亭在港城颇有些关系,但考虑到他年龄那么大了,脾气还躁的不行,动不动就要闹命案,顾培暂且,就只是凡事跟他讲一声,但一再婉言,谢绝了他的帮助。   关于国际论坛的基本情况,也全是经由顾培,由港澳情报科来打听的。   而在港城,做为地主,协助桥本十一承办国际论坛的人,是一位浸会大学中医系的教授,名字叫王心武,据情报科传来的消息,据说那位王心武教授特别支持国医ri本化,为了让这次会议显得隆重一点,由他来邀请,联络了一大帮港城中医药方面的教授,要为桥本家站台。   总之就是,这次论坛,有一半的会前准备工作,皆由王心武教授来主持。   顾培从情报科拿到消息,就赶回家来了,此刻他手里有王心武教授的照片,名片,所发表过的文章,以及杂志内页拍摄的照片,还有他所发表的中医类论文,文献。   听说是个支持国医ri化的教授,林白青还挺好奇,想知道其人长啥样,接过顾培递来的照片,猛然一看,就觉得照片上的人很是眼熟,再多看了两眼,她说:“顾培同志,我救过这人的命。”   顾培一愣:“???”   “在东海制药,他来开专家研讨会,因为高热引发颅内水肿,就是我救的他。”林白青又说。   顾培明白了:“这位王心武教授原来来过国内,突发疾病,是你救的?”   “对,当时如果不是我,他就没命了。”林白青说。   那还是1992年,是在她为了中成药的生产线,去东海制药做报告的时候。   在会场上,有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因为酒糟鼻发炎而引发了高热,昏迷,躺在地上抽搐。   当时的情形是,保济堂两个经验十足的老大夫都不敢接手,把病人让给了她。   而林白青在危急关头,一帖紫金锭,一针清开灵救回了那个人的姓命。   对方半秃的脑袋,厚厚的嘴唇,以及那个标志性的酒糟鼻,直到现在林白青还记忆犹新。   当然,于她来说,当时不过是随便出手,救了一条人命。   她甚至没有问过对方的来历,姓名,医生救人嘛,救活了,病人安全了,她的工作也就完了。   那时的她也没想得到,三年后的今天,自己曾经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病人,如今会是桥本十一最坚定的簇拥者。   作者有话说:   大家晚安,做个好梦! 第154章 小柴胡汤   (老头使得好一招离间计!)   一剂清开灵加一枚紫金锭, 林白青救回王心武教授一条命,但她甚至没有问对方收一分钱,可现在,他竟然成了桥本最有力的支持者?   刚刚哄睡了孩子, 小楚楚此刻还在她怀里。   林白青很累, 很疲惫的。   而中医的‘七不医’里, 并不包括仇家和敌人, 所以顾明不想医ri本人, 就得在灵丹堂专门挂块牌子, 否则的话, 病人上门而不医,就是他有违医德。   在中医一行来讲,疾病面前必须放下成见, 哪怕杀父仇人, 该医也得医。   但医生也有七情六欲,也会生气, 会愤怒的。   林白青上辈子救人无数,也曾救过一些白眼狼, 但也许是因为她上辈子眼界窄,接触的人少, 还没有经历过,亲手救活的人背后捅刀的事。   关键是, 一贴紫金锭要三元钱, 一瓶清开灵五毛钱,三块五的诊金她都没收, 赔钱治了个人, 结果是救活了一头白眼狼?   她有点气闷, 又有点郁闷,见顾培带来的杂志多,也不想影响丈夫的心情,遂说:“你先睡,我读读这位王心武教授的文章,以文识人,先看看他的态度。”   顾培没给妻子杂志,而是小心翼翼,接火.药桶似的把女儿接过来,款款放到她的小床上,这才从一沓杂志的最底下抽出一张纸来,并说:“我下午已经抽空读过他的文章了,总结了以下几个点……”   做为课代表式的人物,其实顾培早在拿到资料后,就通过其的文章,整体把王心武教授的观点和态度总结出来了。   看了妻子片刻,他试着说:“总得来说,他的意见其实还算中肯。”   林白青已经被王心武教授惹的火很大了,结果丈夫居然赞同对方的态度?   她脾气向来不咋好,上辈子动不动就跟顾卫国互殴的。   是这辈子的丈夫顾培为人体幅,情绪足够稳定,她相应的脾气也好了,但如果立场不一,林白青的拳头可不是好惹的,她瞬时柳眉一佻,拳头捏的咯咯响。   顾培见识过妻子的拳脚,也不想惹恼她,但就像那位老人说的,凡事要实事求事,他硬着头皮,壮着胆子,该说还是得说。   “王心武教授认为大陆中医目前存在几个很大的问题,一,良莠不齐,骗子横行,二,经方个人化,保密化,不做验药实验三,固步自封,不与国际接轨,而这三点,足以让大陆中医穷途末路。”顾培先说。   林白青突然伸手,她其实是看到小床上的女儿惊了一下,想拍拍她。   但顾大军医以为她要揍自己,瞬间花容失色,下意识就是一躲。   这个小妻子,刚刚结婚时他以为是个软妹子,后来才知道她有多厉害。   于她那身功夫,顾培也忌惮不已的。   林白青又不知道丈夫心里那点小心思,轻轻拍了拍孩子,看她睡安稳了,自己也缓缓躺到床上了。   见妻子躺了下来,顾培估计她接受良好,遂又说:“王心武教授支持ri本中医的几个点,一是改良针灸,加入电针疗法,二是废医验药,也就是取消中医,固定经方,加强中成药的生产力度。再就是,ri本中医能积极创新,为中医药申请国际版权专利,而这,在他看来才是中医药的前途所在。”   林白青听完,深深叹了口气,先说:“骗子横行确实是个大问题。”   在医疗方面,大陆中医该要正视的问题必须正视。   王教授倒也没说错,随着改革开放,国内的中医骗子无比猖獗,就不说无痛人流,老军医专治淋.病性.病尖锐湿疣菜花疹了,胆子肥的,癌症都敢包治好。   楚春亭那大侄子楚三合就是被中医骗子给骗了,胰腺癌提前发作身亡的。   这点无可回避。   当然,凡事要两面来看,顾培站在相对客观的立场来看,他说:“有市场就会有不当竞争,ri本也有中医骗子,不过是其国家小,相对基数也小罢了,王教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就证明他对大陆抱有很深的歧视。”   话说,大陆与港城一衣带水,而浸会大学虽然在国际上排名不算太高,但其的中医专业在港城实力很强,学生也遍布东南亚,是一所在中医方面很有影响力的高校了,而王心武教授虽然专业,但于大陆的歧视也未免太大了点。   就好比中医骗子,ri本是因为国家小,人少,骗子才没那么多的。   如果它也是个拥有十亿人口的超级大国,骗子会一样多。   而关于废医验药,就是楚青图前些年在基地工作时,顺带研究的领域。   ri本人也一直在做这一点,但就目前他们所拿出的证据来看,顾培认为这点也并不完全对,ri本人的大方向没问题,但走向有点太极端了。   所以,顾培认为王心武教授的部分意见还算中肯,但因为他对大陆有着强烈的地域歧视,才会全盘否定大陆中医,转而去支持ri系中医。   而他所提的那些意见和建议,顾培是可以逐条驳斥的。   所以他的行径虽然气人,但于灵丹堂,于林白青的威胁并不大。   见妻子依然不说话,只是专心盯着天花板在看,顾培又安慰她说:“我手里有一大批桥制业药品质量问题的证据,你要想提前见王心武教授一面,说服他,我陪你一起去,要不想,咱们直接拿着证据上会场,拿事实说话即可。”   林白青点了点头,还是觉得累,侧身,伏到了丈夫怀中。   曾经的顾培刚刚到灵丹堂时,虽然知道林白青是为了传承国医而低头招婚,要捏着鼻子在顾家挑个男人,但那时的他远没有意识到中医的价值,以及一衣带水的ri本对它的继续,也没有意识到妻子背负的担子有那么重。   见妻子还是怏怏的,以为她心里难受,他手抚上她的胸膛:“我帮你顺顺气?”   林白青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却蓦的眼睛一亮,说:“顾培同志,我明天去趟港城,买一味药回来,麻烦你,明天晚上再帮我做一份药品成份检测报告。”   顾培点头,又问:“还是桥本制业的药,新药?”   “不是,是津村的,而且是一味在全亚洲销量排第一的中成药。”林白青说。   顾培也算了解中成药了,略一思索:“是不是津村顺天堂的小柴胡汤?”   林白青连连点头:“对,就是它。”   顾培点了点头,望着妻子的眼神忽而就变的古怪了。   默了片刻,他问妻子:“你是不是早就怀疑小柴胡汤有问题?”   林白青也被丈夫问了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丈夫。   而要说小柴胡汤,就得说一说在林白青经历过的上辈子,1996年所发生的一件,足以轰动全亚洲的药品致人死事件。   它的名字就叫‘小柴胡事件’。   小柴胡汤,是ri系药企津村顺天堂在七十年代研发的一款中成药。   号称能治甲肝,乙肝,丙肝,肝硬化,失代偿期等一切病症,正好赶上九十年代东南亚乙肝大流行,而因为它是中成药方面在东南亚唯一可以正规销售的一款中成药,所以它迅速铺满亚洲市场,销量也遥遥领先于别的,所有的中成药。   它也是目前ri系中成药一行的金字招牌。   Ri系药企也吹捧它是一味完全无毒无副,还能养肝的神药。   差不多都要把它捧上神坛了。   但到明年就会爆出一则丑闻,据说当年就有上百个肝病患者因为服用了小柴胡汤而引起了间质性肺炎,并有将近十人因此而死亡了。   所以,别看现在‘小柴胡汤’被捧上了神坛,风光不可一世。   但从明年开始,它就会频繁爆药物致人命的丑闻。   一开始政府会帮忙遮掩,妄图把事情压下去。   但是,因药致命的案子会越来越多,病人也会越来越激愤,最后,津村制药不得不站出来承认错误,并为此而付出法律责任。   但是,官方报道,说是经尸检,可以确定死亡的是十人左右,可没有做过尸检的,默默死掉的人又有多少?   ……   中医药高峰论坛马上就要开了,林白青需要一款问题药品来打击ri系中医。   本来是她想用桥本制业的复方养心丹。   但它只是会致人白内障,并不会致人死,所以林白青总觉得差了点啥。   刚才想到‘小柴胡汤’,她也是偶然间的灵机一动。   但‘小柴胡汤’在上辈子就曾引起过轩然大波的。   其生产商津村顺天堂最后还因此而倒闭,重组,要过十几年才能缓过气来。   而就在当下,林白青把它挑出来,既可以救一大批患者的性命,还可以当着那位王心武教授的面把ri系中成药拉下神坛,可谓一箭双雕,再好不过。   她刚才一直怏怏的,就是在想这件事。   让丈夫帮自己做检测,是因为他有实验室,还由他主导,出结果比较快。   但是关于‘小柴胡汤’致人死亡是上辈子,要到明年才会曝出来的事情。   她都没有见过那款药,却提前预知它有问题,这该怎么跟丈夫解释?   此时顾培一脸疑惑,又问:“你是怎么知道小柴胡汤有问题的?”   在一瞬间,林白青都以为他看穿自己是重生的了。   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坦诚一点,把她重生的事情跟丈夫和盘托出。   但其实并没有,顾培在别的事情上都很敏锐,于林白青这个妻子却特别迟钝。   当然了,林白青虽然重生了,但并没有一路开挂,大杀四方。   反而一直稳扎稳打,在扎扎实实的经营药堂,治病救人,磕磕绊绊的,摸索着才要申请中成药的专业,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也不是她自己的聪明智慧,而是有很多人在无条件的帮助她。   所以顾部并没有任何理由怀疑她未卜先知,或者重生。   思索片刻,他说:“是因为小柴胡汤被吹捧的太神了的缘故吧。是药三分毒,凡是药品,不论中药还是西药,肯定都有副作用,但津村顺天堂却一再宣传,说小柴胡汤不但无毒无副,还有保健作用,这确实不对劲。”   又对妻子说:“你不用去港城的,我明早让那边的情报人员帮忙送药就好。”   林白青点了点头,又往丈夫怀里蜷了蜷,因为发现他好像特别在意自己的心情,而她正好有件抓心挠肝的事一直想知道,遂学着楚楚的声音说:“我今天好不开心喔.”   顾培拍了拍妻子,说:“睡吧,我会陪着你的。”   他以为妻子是果真不开心,还在想自己该怎么才能哄她高兴。   但就在他试图用中医的前景,自己的支持来安慰她时,就见妻子蓦的扬起头,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满满的求知欲,她问:“你妹妹到底是谁害死的?”   他以为她在为了中医的前景而忧心,结果她想的却是这个?   顾培默了片刻,实言:“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造成那件事情的幕后推手就是桥本十一自己。”   林白青早就想到过,以桥本的阴险狠辣,还真有可能亲人相戕,但是当时顾培的小妹妹才一岁多,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婴儿,还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又为何要痛下杀手?   是为了顾克的医学科研成果,以及那副他求之若渴的金针吧?   顾克的医学科研成果被他全盘拿走,确实是他占了便宜,但是几副金针他大可不必的,就目前,东海金针因为原材料好找,楚春亭已经让匠人们打了七八副了,林白青皆试用过了,效果跟保济堂的差别并不大。   而昆仑金针,虽然价值昂贵,也是可以复制的。   所以除了玄铁金针很难再复制之外,别的金针到将来,是可以批量化生产的。   桥本十一要不那么急功近利,愿意楚春亭一样有耐心的收集原材料,钻研古籍找方法,请匠人试制,他也可以做到。   只可惜他太急功近利,还不择手段,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也就合该他蝇蝇苟苟,最终却落得一场空了。   林白青还有一个问题:“对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呀,我要记得不错,你妹妹是窒息而亡的,桥本十一做了什么,才会让那可怜孩子窒息的?”   本来她以为自己今天心情不好,顾培会多聊会,多跟她说一说。   但正好这时堂屋里的钟声响了十二下,而到了十二点,养生达人顾大军医为了自己的手,眼睛,身体,以及明天面对手术时的精力,就必须睡觉了。   “睡觉,有什么事改天再说。”他说着,自己先闭嘴,寝不语了。   可怜林白青给这男人逗的抓心挠肝,睡不着吧,又着实累,还怕动一动的,惹躁了他,要挨欺负,也就只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了。   ……   有顾培帮忙检测小柴胡汤,林白青就又多了一重助力。   而关于老爷子说要收拾曹芝芳她叔的事,林白青一直装在心里的。   Ri系中药企业全面收购花国药材基地的事她也很生气。   但她并不希望楚春亭惹事。   因为正好这两年国家在专项打击黑恶势。   她怕万一楚春亭再闹那种当街搞车祸的事,被公安盯上,他都八旬高龄的老人了,要被定义为涉黑,一辈子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   为此,她每回去药材市场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老爷子再闹个不可收拾。   但奇怪的是,老爷子这段时间静悄悄的,偶尔会到顾家老宅看看楚楚和小雅,但多数时间都跟那帮搞古玩文物,书画的老爷子们聚在一起,一点作妖的迹象都没有。   这就又叫林白青纳闷了。   她心说难道老爷子是看事情太大自己揽不住,索性不管了?   当然,事情不能不管,如果老爷子不出手,林白青就该自己上了。   重活一世,她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药材基地全落入ri本人的掌控。   但她是有丈夫有女儿,还有父母的人,她想做什么,就必须做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丁点的蛛丝蚂迹,否则的话,万一被桥本十一盯上,给她,或者她的家人下黑手,得不偿失。   这不,大周末的,林白青眼看着小雅和楚楚在院子里玩儿,就在琢磨,自己该找谁,又该怎么做,才能阻止那件事情的发生。   她正想着,就见楚春亭老爷子踉踉跄跄走了进来,他着一袭藏青色的对襟长衣,是丝绸面料,光泽而垂顺,盘扣如龙,衬的这瘦巴巴的老爷子周身颇有股飘飘欲仙之感。   他面色潮红,紫红色的眉毛在空中飘着,进了门,见小雅指着盘子里的水果,正在教楚楚学英文,笑眯眯的听了片刻,又飘飘然的朝林白青走了过来。   随着他俩进门,院子里浮起浓浓一股酒味。   但因为楚春亭向来滴酒不沾,林白青以为是楚青集喝了,而容光焕发的楚春亭,她还以为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要返老还童了。   结果老爷子走近两步,她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儿,而等她反应过来去扶人时,老爷子一个踉跄,已经要摔倒了。   林白青是坐在台阶上的,一手还扶着女儿呢,要松了手,女儿就得摔到地上,她哎哟一声,同样晕乎乎的楚青集才被惊醒,赶忙来扶老爷子。   给女儿调整了个位置,让小雅看着,林白青把老爷子扶进了自己卧室,又扶到床上让躺着,见楚青集穿着鞋子踩地毯,赶忙提醒他把鞋子脱了,又给了他一双鞋套套着,这才问:“你们上哪喝酒去了,咋喝成这样?”   楚青集笑了笑:“你猜。”   又得意的挑眉,看林白青:“你再猜猜,我们今天办了件啥事儿?”   林白青仔细嗅了一下楚青集身上的味道,酒香中搀着股子淡淡的兰花香气,还挺好闻的。   而一般来说,人要喝了不太好的酒,经过人体的发酵,消化,透体而出,就是一股酒臭加酒腥,他和楚春亭俩皆喝的酩酊大醉,但身上不臭,反而有股幽兰气,林白青一咂摸:“你俩去福州了,要我猜得不错,喝的古井贡,应该还是人家私藏,上百年的那种好酒。”   福州,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是名酒之乡,亦是名药之乡,也是海外花人最多,在全世界,花人影响力最大的省市之一。   同时,它还是曹家为桥本制业侵吞中药材所选的第一站。   而不论是在港城,澳城还是湾岛,东南亚,一大半道上混的大佬皆出自福州,当然,他们跟楚春亭的交集当然也很深,都是彼此会给面子的老相识。   听说他俩去了趟福州,林白青已经猜到什么了。   但她还想知道老爷子到底做了啥。   不过等她想问时,楚青集脖子一歪,打着呼噜,也睡着了。   林白青心急,但对着一个醉汉也是无可奈何。   她想了想,抓过楚青集的背包来翻,先从中翻出一只上面印着桥本制业的铝质包装盒,拆开,里面还有一层真空的锡纸包装,再拆开,里面装的是福州名产,太子参。   太子参具有降血糖,抗炎,抗癌,保护细胞,调节免疫功能的作用,野生的尤佳,但批量种植的药物成份也很稳定,而且是一款食补大于药补的中药材,因其功能全面,老少皆宜,是款在全世界都广受欢迎的补品。   在九十年代,铝质的外包装内部再加锡纸,真空包装,国内还没有,这应该是从ri本引进的生产线,而且包装就这么珍贵,它肯定就是特供品。   但林白青仔细嗅着,却总觉得盒子里有一股隐隐的怪味儿,她判断,其中应该有甲醛,还有苯,因为太子参本身就带有药香,所以甲醛和苯的味道被压住了。   但是甲醛和苯都是物人体有害的物质,一旦浸入,污染了太子参,再被人体摄入,那么,太子参就不是补品,而是毒.品了。   这是桥本制业的包装,还是特供型的包装,药材应该是在福州当地代包装的,但里面的药材却甲醛和苯超标,难道在包装之前ri方的人员没有检查过,就这样包装起来呢?   这要运回ri本,送给政客和权贵们,把人吃出白血病,或者癌症什么的,咋办。   林白青隐隐猜测,楚春亭应该是去了福州当地,找了当地的大佬们,聊了关于桥本制业的事,打算来个阴的,给桥本家送有毒的药材。   福州因为自古就遭倭寇骚扰不已,家家跟倭寇都有仇恨,民间仇恨更加强烈,只要一提,他们必然会答应,会办,所以她估计这种含甲醛,含苯的中药就是那帮道上的人做的手脚。   但她又觉得事情未免太简单了点。   因为在封包之前,按理来说ri方肯定会做全面质检,一旦有害物质超标,ri方是不可能通过质检的,那么,代工方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这样想着,林白青折了一块太子参下面在嘴里尝,就又迷惑了,因为以她的品尝来判断,这太子参没有异味儿,又不像是有甲醛和苯的,那这包装里头的甲醛和苯是从哪儿来的?   她于是把所有的太子参全倒了出来,再闻内包装,外包装,干燥剂,发现味道都是正常的,就更加迷惑了,因为她闻到了有害物质的气味,却找不到它。   直到她翻着翻着,翻到一张小小的质检单,拈起来闻了闻,恍然大悟。   一张小小的,纸质质检检验单,上面应该被人做过手脚,有一股强烈的甲醛味道。   但妙的是,这一罐太子参从外包装到内包装,再到药材,干燥剂,都要经过质检,唯独那张质检单不需要,当把它加进去,就可以密封包装了。   可是,一张含甲醛,含苯超标的质检单混在产品中,在运输,等待的过程中,其上面的甲醛和苯就会附着到太子参上,并污染太子参,而一旦这种药材被人食用,是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的。   更妙的是,它的副作用不是及时性的,有个漫长的反应期。   而且等查出来的时候,它对人体的伤害就已经造成,不可挽回了。   桥本十一专门精选药材,又费尽心思的包装,当然是想送给愿意支持他的政商名流们,好让他们支持桥本制业的药品,支持他的战略规划。   可万一那帮权贵吃了他的太子参却吃出病来呢。   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是桥本十一在故意害他们?   而桥本制业的药品质量问题一直有很大的问题,全靠政府官员们帮他擦屁股,才能一再的压下去,可一旦他们发现桥本十一在药材上做手脚害他们,那他们还会给桥本制业做背书,擦屁股,支持桥本十一吗?   ……   想到这儿,林白青差点笑喷,心说老头真是使得好一招离间计。   也是由衷的佩服,只有楚春亭那种奸猾狡诈之人,才能想出如此阴损的法子。   作者有话说:   PS:关于‘小柴胡汤事件’,作者搜索了一下网上的简介,现列如下,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详细搜索,了解一下。   0世纪70年代初期,日本的津村顺天堂制成了小柴胡汤颗粒制剂,同时有地滋教授发表了“津村小柴胡汤颗粒对慢性肝炎有治疗效果”的报告,刹时间在日本引起不同凡响。小柴胡汤成了畅销药,舆论认为日本汉方走向现代化。短短的几年里,津村顺天堂便成了日本乃至世界注目的制药企业,财富积累走向巅顶。但自20世纪90年代初起不断爆出小柴胡汤有副作用的新闻,1991年4月日本厚生省向医师、药剂师下达了要注意小柴胡汤导致间质性肺炎的通告。1994年1月~1999年12月报道了因小柴胡汤颗粒的副作用发生了188例间质性肺炎,其中22人死亡。   结果津村顺天堂1997年破产,2000年津村顺天堂社长津村昭被判刑3年。 第155章 肝硬化   (她要他带着诊金和想治病的诚心,来找她!)   楚楚和小雅原本是在外面玩儿, 看到楚春亭父子来,就进来了。   小雅还没有跟爷爷特别近的相处过,难得看他喝醉,躺在那儿呼呼大睡, 还间带着打呼噜, 小女孩好奇爷爷那两条长长的, 耷拉的眉毛, 去揪他眉毛了。   楚楚走了过来, 这儿嗅嗅又哪儿嗅嗅, 看到妈妈手里的质检单, 凑过来就闻。   林白青把纸递过去,小声问女儿:“闻到啥了?”   别看这样小小一张纸,其成份里大量的二甲苯和甲醛, 都是剧毒化学品, 气味也很浓烈,楚楚凑近闻了闻, 小嘴巴一撇,呕的一声, 孩子差点都给熏吐了。   这又是一种很新奇的味道,但它好难闻, 楚楚不喜欢,推开了它。   林白青专门用卫生纸把它裹了起来, 揉成团, 扔到院子里的垃圾桶里,才对女儿说:“那种气味的东西都是有毒的, 小宝宝闻多了眼睛就会瞎掉, 还有可能得白血病, 闻到那样的味道就要避开,好不好?”   “好呀。”楚楚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个玉坠来:“妈妈看。”   林白青一看,见女儿脖子上戴的是小雅的一只冰糯种的玉坠子,是圆形的,里面浮着青绿,乍一看,好似一汪清水,她遂问:“你小雅姐姐给的?”   楚楚点头,又费力的说:“楚cu……喜fan,姐姐,xun!”   意思是因为她喜欢,姐姐送她的呗。   话说,楚青集简直跟个貔貅似的,只出不进。   但小雅却特别大方,她爹是个搞古玩的,玉呀翡翠的自然不少。   楚青集就小雅一个女儿,有好东西自然要仅着女儿,但小雅是个大方的,当年林白青去M国,她想都不想,就会帮她打开楚青集的保险柜。   现在她已经十二岁了,大姑娘了,但还是个散财童子的性格。   这只冰糯种的坠子少说也得上千块,但她喜欢楚楚,就要悄悄送给楚楚。   “楚楚要是喜欢,妈妈可以送楚楚一个,把这个还给小姨,好不好?”林白青跟女儿商量着,想把玉讨来,但这时小雅从卧室出来了,说:“不要,因为我喜欢楚楚,我要把它送给她。”   楚楚还小,喜欢一切亮晶晶的东西,也认真点头:“嗯!”   小雅体格高,双腿笔直又修长,要练武术,会是个特别好的苗子,而且试想,她这样一个一头红发,一双蓝眼睛的混血儿,要会点功夫,那得多飒爽,所以虽然她没定力,也没耐心,但只要有时间,林白青就会哄着她扎马步。   这不,她刚哄着小雅扎上马步,又来哄女儿,想把小雅的玉坠儿哄走。   但楚楚太爱这块水汪汪的石头了,就不肯给妈妈,俩人正别扭着呢,楚青集一觉睡了,打着哈欠出来说:“算了吧青青,就给楚楚吧。”   望着正在懒洋洋扎马步的小雅,又叹气说:“我那点家底儿,早晚被她败光。”   虽然他像个貔貅一样四处敛财,但唯一的继承人只会花钱,楚青集愁呐。   见林白青已经把太子参的包装盒打开了,他估计以她的嗅觉,也猜的差不多了,貔貅二叔难得正经一回,说:“关于福州的事情,你装做不知道就好,也不能向任何人走漏风声,药材中添加违禁品,一旦被发现,那些质检员可是要坐牢的。”   在质检合格单上做手脚,必须得是质检员才能干的。   但万一出了事,质检员可就惨了。   林白青耐心的哄了半天,终于还是把小雅的玉坠要回来,还给了楚青集。   她又说:“那些药品的问题ri本人早晚会发现的,到时候质检员怎么办?”   楚青集说:“既然他们愿意那么干,当然早就做好坐牢的准备了,放心吧,一旦他们坐牢,会有人替他们照料妻儿老小的。”   又搓了搓手,笑着说:“福州那边道上的大佬们在听说这件事情以后特别生气,联系了海外的一大帮福州华人,准备成立一个投资公司,专门承租各地的中药材基地,而那个投资公司的负责人,就是你二叔我啦。怎么样,没想到吧,你二叔我从现在开始,要进军中药材行业了。”   “你,是楚老帮你联络的?”林白青问。   楚青集笑着说:“你想想,倭寇从明朝开始骚扰福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现在到新时代了,人家要抢占药材市场,还是从福州开始,为什么,就是因为它跟对ri的战略位置,拿下福州,做为中转站,则能拿下全国,但咱们只要守住福州,就能守住咱的泱泱种花,大好河山,而这件事儿,他们一帮福州人没一个知道的,还是你爷爷告诉他们的,既然要推选一个人来做中药材,谁最合适,那还不就是我吗?”   拍拍胸脯,他一脸的骄傲。   是的,桥本十一的战略规划做的特别详尽,以福州为据点,占据全国的药材市场,要不是楚春亭提醒,也许要到很多年后,福州那帮有钱有身份,在地位的大佬们才能知道这件事,那不成奇耻大辱了?   而既事情是楚春亭发现,并通知大家的,他儿子又想揽下这件事情来做,大家为给楚春亭面子,一人筹笔钱,楚青集摇身一变,就成投资公司的总经理了。   见林白青只是笑,不说话,楚青集又说:“青青,你二叔我可是为了咱们中医药行业的大业,专门担下投资的担子的,感谢的话不必说了,你记着二叔的恩情,以后对小雅好一点,教功夫的时候用心一点就好啦。”   林白青抱起楚楚,翻了个白眼说:“你确定是为了中医药行业,而不是看中它将来能带给你的巨额利润?”   别看他嘴上说的好听,但其实中药材,尤其是人参、藏红花,虫草之类的保健药材,随着经济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一天一个价格的在涨。   楚青集哪是为了中医,他看中的,是潜力巨大的市场,是巨额的利润。   当然,他也算是办了一件好事,毕竟能阻止ri本人收购中医药行业嘛。   但林白青一看到楚青集那张没有一丝皱纹的脸,再看他一头乌黑的头发,再想想她爸那满脸的皱纹,满头的白发,就越看楚青集,越觉得讨厌。   当然,虽然讨厌二叔,但她还是会尽心尽力教小雅打坐扎马步,练功夫的。   ……   话说,终于,Pual那边传来消息,说中医药高峰论坛的地址确定下来了,桥本十一率领他的代表团,也已经启程,前往港城了。   而会议的时间是早就定好的,下周周六和周天,共为期两天。   林白青这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腿已经行动自如的Pete,以及戒掉了药瘾的Polk,以及林白青的最强辅助楚青图夫妻和顾培都会去。   而且林白青还特地请了Louis先生,以主办方的身份,邀请了他,而他呢,又会带几个华尔街的投资人过去,林白青这边也就算势力庞大了。   柳连枝年龄大了,还要盯大楼的装修,就不去了。   而楚春亭,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说过,这件事他不搀和,也不会去。   于老爷子的态度,大儿子楚青图有点纳闷的,他觉得以老爷子对林白青的疼爱,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不去,不太正常。   但他天性憨厚,想不到老爹的狡诈心机,也就只能纳闷着。   而楚青集更懂老爷子的心态,知道老爷子这趟不论做什么,肯定都是真正意义上够得上刑事犯罪的杀招。   也知道他是怕牵连到孙女才故意不去的,他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其实醋的要死。   不过他被老爹偏爱了半辈子,深知那老爷子要是偏爱谁,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而且老爷子天生驴脾气,得要溜须拍马,顺着他的脾气才能落点好处,否则的话,那精明的老爷子,很可能一个子儿的遗产都不会留给他,楚青集也就只能咬牙陪着老爹,听他的差遣。   而关于出行的计划是这样的,别人都是周五才去。   林白青和顾培,则会带着楚楚,提前大家两天,先去港城。   一则,楚楚已经见了两位伯伯了,但是,据顾培说,他二哥Pual是三个哥哥里脾气最好,也最会逗小女孩儿的,但楚楚还没见过,得提前带她去见一见。   再则就是,那位王心武教授,林白青也得提前见他一面。   所以在周三这天,顾培一早起来开车到深海,办好港澳通行证,俩人就带着楚楚过关了。   虽然说王心武教授就生活在港城,而且就在浸会大学任教,但是直戳戳的上门找人并不容易,所以顾培还拜托了一个人,来帮忙联络王心武教授。   而那个人,就是曾经帮忙为沈庆仪翻了蛇妇阿花案,以及,在二十亿港币的事情上立了大功的董必超董阿sir。   顾培曾经专门拜托了他,让他帮忙联络一下王心武教授,想在会议之前,私底下,单独见个面。   本来早在前天,董阿sir就答应了顾培,说自己会帮忙找人,约人,让他周三直接来找自己,自己就会带他去见王心武教授。   但是林白青夫妻打车到了九龙警署,甫一见董阿sir,他就说:“Dr.顾,对不起,出了点意外,王心武教授今天大概没有时间见你了。”   “为什么,是因为他听说我们是从大陆来的,所以不想见面吗?”顾培问。   董阿sir摆手说:“那倒不是,他生病了,不想见客人,想好好休息。”   所以他们夫妻专门跑来见王心武教授,结果他竟然生病了?   虽然并不知道对方生的是什么病,但凭借曾经短暂的一面之缘,以及一次诊脉时留下的印象,林白青说:“他应该得的是脂肪肝吧,脂肪肝引起的肝硬化,按理来说,只要肝硬化在代偿期内,一般不需要住院治疗,既然你说他需要住院的话,他的肝硬化是不是已经到失代偿期了?”   这于林白青来说,只是一个,基于王心武教授身体的,最基本的推断。   当然,她的推断也是合情理的。   因为当初她给王心武教授做急救时就诊到过,他因为肥胖,代谢又不好,肝脏囤积了大量的脂肪,而且他比较爱喝酒,而酒精,是导致脂肪肝转化为肝硬化的直接元凶。   但这在董阿sir听来,就有点不可思议了:“林小姐,你认识王心武教授吧,早就知道他的病情?”   林白青坦然说:“只有过一面之缘,算不上了解,关于他的病,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董阿sir先说:“他今天早晨才打电话,说医院宣告他的肝脏正式进入了失代偿期,也许他很快就会肝癌,或者肝腹水,而目前,肝硬化失代偿期是无解之症,所以他非常沮丧。”   又说:“正是因为他的心情很沮丧,所以才不想见客的。”   林白青说:“要不这样,您给他打个电话吧,就说我是一个曾经救过他的命的大陆中医,而且我还可以逆转肝硬化,如果他想见我的话,就让他来找我。”   董阿sir只是个警察,并非医生,所以不懂林白青所说的专业术语。   但逆转肝硬化,听起来就有点牛的。   他看顾培:“Dr.顾,林小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您能解释一下吗?”   其实林白青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但顾培站在西医的角度上,说:“失代偿期,就是说肝脏已经失去原本的功能,约等于坏死了,而逆转,则是让他的肝脏重新拥有器官原本的功能。”   这个董阿sir就能听懂了。   意思就是说,林白青能让王心武教授已经坏死的肝脏重新变好呗?   他后退两步,仿佛头一回见面似的,惊讶的打量着林白青:“你确定真的可以?”   林白青笑了笑,说:“当然,而且我是有数据支撑的,逆转肝硬化,我已经治疗过七八例了,而要不逆转,它就会发展为肝腹水,以及肝癌,您给王教授打个电话吧,看他要不要选择治疗,如果想治疗的话,我们会住在丽景酒店,让他来丽景找我们吧。”   话说,虽然肝硬化患者到了失代偿期,不一定就肯定会肝癌,或者肝腹水,但这两样却是失代偿期最常见的并发症,而且都痛苦无比。   而林白青之所以会着手研究肝硬化的逆转,还是从又穷又可怜的邓次方兄弟开始的,当时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让他俩兄弟不要又穷又病的心态才去治的。   谁知道她研发的方子竟然特别管用,迄今为止,她已经逆转了□□例了。   那可都是有数据支撑的。   好嘛,只迷信ri本中医,认为ri本中医才是中医的未来的王心武教授竟然肝硬化,还失代偿期了?   局势在这一刻逆转了。   林白青在这一瞬间做了个决定,她不去找王心武教授了。   她要他带着诊金和想治病的诚心,来找她! 第156章 津气犯肺   (一言难尽的,会讨女孩欢心的二伯……)   董必超不懂医, 但听说林白青竟然能逆转肝脏功能,听起来比较神奇嘛,他有大哥大的,当即就掏出大哥大来, 给王心武教授打电话了。   而王心武教授这边, 目前的情形是这样的。   他一直有脂肪肝, 又因为好酒, 体质也比较潮热, 体内长期湿毒郁结, 肝脏又无法排出, 就在几年内,肝脏迅速的纤维化,变成肝硬化了。   不过从代偿期到失代偿期, 快的有点不可思议。   因为按理来说, 肝脏从纤维化到完全失去功能,至少要三五年。   但王心武教授的肝脏, 是在最近几个月内突然之间快速恶化到失代偿期的。   他今年才46岁,于一个教授来说, 正是人生的黄金年龄。   这时候肝硬化,于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   而关于林白青, 董必超跟他提过,说她是曾经在大陆时救过他一命的大夫。   跟他见面, 是想就中医药的发展好好聊一下。   但王心武对林白青并没有印象, 因为在东海制药,当他苏醒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 而当他醒来之后, 为了获得更好的医疗治疗, 他就迅速回港了。   当天救他的人是谁,他原来也曾想过要不要找一下,感谢一下。   但因为他对大陆人固有的印象比较差,觉得他们都比较愚昧,贪婪,生怕自己一联络,对方要敲诈他一笔反而不妙。   再加上医者救人不过天职,林白青救他是应该的,他也就把这事撇下了。   而这次林白青通过董必超联络他,又提起当初救命一事,王心武不但心里没有感激之情,而且胸头有一种厌恶之情,心里暗暗猜测,林白青这个大陆大夫偶然救了他一命,基于那点恩情,专门跑到港城来,是来问他索要好处的。   答应董必超的请求,愿意见林白青夫妻,也是想给他们点好处,打发他们的。   既查出自己的病比较严重,就顺水推舟,把见面的事给推掉了。   ……   而此刻,他正在浸信会医院里,在拿到检查结果后,在听医生的治疗方案。   现代医学下,是没有逆转肝功能一说的,不过自七十年代起就有换肝手术了,所以医院给予王心武的建议是让他做个肝移植手术,换个健康的肝脏。   这也是目前现代医学能给予他的最佳治疗方案。   当然,并不是说换了肝脏就一定能好。   目前,现代医学下,换肝后病人的生存率,最长的才只有短短的五年。   而在接受移植后,死于器官排异反应的病例则高达50%。   王心武自己是个中医药学科的教授,如果从医,他也会是个合格的中医。   他更倾向于信任中医,因为中医治病,是在把控人的五脏六腑,也就是说,中医虽然不能换器官,但是,它能维持一个亚健康的人五脏六腑的正常运转。   现代医学不一样,或者生,或者死,现代医学只有这样两个极端的选择。   当听说自己的肝已经到失代偿期了。   听说自己只剩下两条路,一是换肝,求五年的存活期,二是保守治疗,死于即将到来的肝癌或者肝腹水,王心武教授心中也是一团乱麻。   而就在他考虑要不要进行换肝手术,搏五年的存活期时,董必超又打来电话,说曾经在大陆救过他命的那个大夫懂得如何逆转肝功,看他要不要见一面。   这个电话,就又让王心武的心思活动起来了。   他自己就是中医,所以他知道,中医在治疗肝病方面虽然见效比较慢,但是颇有一些独道的方子。   正好他也想听取一下中医的意见。   所以他就说:“董督察,让那位林医生来见我吧,我可以抽一点时间来听一听她的治疗方案,当然,我希望她能带来一份完整的药方。”   这时他想的还是,林白青只是个大陆中医,并不可靠。   而且她是来求他办事的。   而他呢,先看看她的方子是否可行,只是做为一个备选方案。   毕竟他自己也是个中医,他可以从专业的角度来看方子的。   要不行,他就把林白青给打发掉。   要是行的话,就收下她的方子,自己治疗。   ……   这时林白青其实也凑在董必超的大哥大旁,在听电话里的声音。   港城虽然不大,但堵车堵的厉害,她虽然要求王心武办事,但顾培还拖着行李,抱着孩子,她也提着大包小包,当然不想打着车,跟难民似的跑来跑去。   而且她猜得到,王心武对她有歧视,估计此时对她也是半信半疑的。   正好又听到电话里他的声音比较沙哑,再加上知道他目前比较信任ri本中医,基于对于目前港城中医届形势的猜测,她遂小声对董必超说:“麻烦董警官问一问王教授,他总最近有没有吃过一种名字叫小柴胡汤的药。”   董必超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问王心武:“Dr王,林大夫让我问问您,最近是否在吃一种叫小柴胡汤的药。”   王心武教授最近总觉得自己有些微痒,偶尔还会喘不过气来,他咳了两声以顺气儿,这才说:“是的,我最近正在服用一种护肝药,就叫小柴胡汤。”   董必超回头,对林白青说:“是的,他确实在吃一种叫小柴胡汤的药。”   林白青又说:“董警官,您再问问Dr.王,看他是否测过体温,如果我猜得不错,他的体温应该一直是37.5度,虽然不算发烧,但有轻微发烧的迹象。”   这下董必超更觉得一头雾水了,而且这种专业方面的话他也不好传,他遂把大哥大给了林白青:“要不你自己跟他说?”   林白青一想也是,这样传话毕竟表达不清楚,遂接过了电话。   而此刻,董必超觉得林白青是颇点子神通在身上的。   就比如,她说她跟王心武只见过一面,而且并不知道对方有肝病的事。   但她一猜就猜到对方肝硬化了,还是失代偿期。   而现在,分明在跟王心武聊天的是他,不是林白青。   但她只是凑着话筒听一听,就能听出对方吃了什么药,这也太神奇了。   所以把大哥大给了她,董警官朝顾培竖个大拇:“Dr.顾,您爱人超nice的。”   顾培是但凡一出门,就是林白青的挑夫,背景板,以及最强男妈妈了。   他也是个很优秀的医生,能做非常复杂的脑外和心外手术。   但只要夫妻一起到了外面,向来,不论林白青说什么,只要她不需要,他是不会发表意见的,刚才他一直在抱着,拍哄女儿,也一直板着脸,一脸严肃,直到此刻,听到董必超在夸他爱人,才终于冰山消融,露出一个微笑来。   但他也在看时间,因为他们这趟来很忙的,不想在王心武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而林白青接过电话,把自己刚才的怀疑跟王心武教授又转述了一遍,然后再问:“您有没有发现,自己一直处于一种微烧,却又不算发烧的状态?”   王心武教授自己也算半个中医,但还是头一回见有人能过电话问诊的。   不过经林白青的提醒,他也发现了,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他确实有点发烧,但只是微微的低烧,对他的身体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他偶尔觉得喉咙痒,咳一咳也就好了,所以他没把这个当成病,但这是只属于他自己才知道的事情,他没跟任何人讲过,林白青,一个第一次跟他打电话,通话的人,她是怎么知道的?   觉得喉咙依然发痒,他微咳了两声,问林白青:“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咳嗽的?”   “去拍个片子吧,因为你已经有间质性肺炎症状了,只是你自己还没有察觉而已,还有,最好来找我做治疗,而不是吃医院开的免疫抑制剂,因为它会对您已经被损害的肝功能造成进一步的损害。”林白青说。   顿了顿,又说:“因为您的身体状况,医生应该会很难用药,如果想要逆转肝功能,还想治疗肺炎,就来丽晶酒店找我,我等您。”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掉,还给董必超了。   这时王心武教授的主治医生还没有离开,他一头雾水,信又不信的,遂问他的主治医生:“如果我现在得了肺炎呢,您会怎么治疗?”   主治医生愣了一下,才说:“Dr,因为您的肝脏已经完全失去作用了,所以,一旦您生了别的病,哪怕只是个小小的感冒,我都会很难用药,所以您一定要保护好身体,最好不要生别的病,小小的感冒也不行。”   要知道,王心武答应见林白青的时候,只当她是从大陆来,要问自己讨点便宜,恩情的,也只想随便打发她一下。   可对方不但说准了他的病,还连医生已经无法给他开药这件事她都知道?   但他总归还是不愿意相信,于是让主治大夫帮他开了张CT单,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有肺炎症状。   半个小时候结果出来了,而结果,不但吓了他,也吓了他的主治大夫一跳。   因为他确实得肺炎了,而且是纤维化的,也正是间质性肺炎。   而让他的主治医生都疑惑的是,间质性肺炎一般情况下,是要吸入大量石性粉尘才会得的,可王教授并没有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又怎么会得的。   以及,医院做手术也是要看病人的身体状况的。   如果王心武教授只是肝有问题,给他移植一个健康的肝脏,只要能扛得过排异反应,他就可以继续活下去,说不定还能打破五年存活期,活的更久。   但现在他的肺也出问题了,那移植手术也就没法做了。   甚至医院连药都很难开,因为每用一种药,都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损害。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别看王心武教授表面看上去人还算健康,行动也自如。   可是一旦他的肺炎引起发烧,他很可能会在几天内就死掉。   这时哪还管得了医生是哪来的,是大陆还是ri本。   既然林白青能把症状猜得那么准,她肯定也能做治疗吧?   王心武教授思考了片刻后,不顾主治医生的劝阻,喊来妻子,让扶着他出了医院,打车,前往丽景酒店去了。   不管林白青能不能,但她是他现在想要治好病,最大的希望了。   ……   再说林白青这边,俩口子带着楚楚,此时已经到达丽晶酒店了。   据说这家酒店在八.九十年代,是港城最豪华的酒店了。   在将来,这样的酒店很多,但现在,尤其是林白青和楚楚是从大陆来的,看这种大酒店,就觉得格外的豪华,气派。   而为什么顾培会选择住在丽晶,是因为据Pual的通风报信,桥本家的高峰论坛就是在丽晶召开的,而桥本请来的所有客人,届时也会全部住在丽景。   林白青这回也算花了血本了,在这儿一口气订了五间房,不过他们是来砸场子的,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跟对方住在同一间酒店,胜算会更大一点。   而按Pual说的,应该在今天下午,卓言君和Pual就会到了。   而桥本和他所邀请的专家们,则会在周五悉数到达,并下榻于丽晶酒店。   至于会场,当然不用他们操心。   自然会有专人提前布置好,等到开会时,他们直接入场就行了。   而顾培去登记房间时,林白青专门到会议水牌出看了一下,就发现果然,在周五的日期下面,已经列好了一行字《泛亚太地区港城首届中医药论坛》。   ……   话说,住酒店于楚楚来说就又是一件新鲜事儿了。   小家伙就好比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回嘛,跟小狗似的,小鼻子四处嗅嗅着,小脑瓜子骨碌碌的转来转去,可谓目不暇接。   而等一上楼,小家伙直接目瞪口呆了。   顾培订的是一间落地大玻璃窗的海景房,而且是在十楼,楼层比较高,视野也开阔,拉开窗帘,外面就是醒目的蓝天,海港,还有漂亮的临窗大浴缸。   楚楚年龄还小,言辞匮乏,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跌跌撞撞跑到窗前,行指天空:“哇喔?”再看海港:“哇喔哇喔?”   看到一辆游艇进了海港,又是一声感慨:“哇,哇,哇哇哇!”   林白青问:“喜欢吗?”   楚楚使劲儿点头:“嗯!”但又扑了过来,小声说:“小姨,想要。”   这孩子头一回来新鲜,好玩的地方,有点遗憾,她最爱的小姨没有跟来。   林白青在卫生方面虽然不算邋遢,但她也没有洁癖,是个正常人。   于她来说,酒店的浴池,只要擦洗一遍就可以洗澡了。正好又有浴落地大缸,她就准备放开水,让女儿也享受一下在落地窗前浴澡,看海港的美妙享受。   但在这方面,顾培向来是瞧不上妻子,甚至有点嫌弃她的。   制止了妻子,他先拿自己带来的消毒液给浴缸消了个毒,又打开水龙头,把整个浴缸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又重新清洗了一遍,他这才放上水,给楚楚摆了两个小玩具,让生来还没有玩过浴缸的女儿在浴室里玩一玩。   之后,林白青看着孩子,顾培则把酒店的床单被罩全换成了自己带来的。   然后又整体把房间的卫生搞了一遍,连灯罩内部,浴缸旁的死角都擦的干干净净,他这才算认为这间房子合格,够得上他和他闺女来住了。   休息了片刻,等楚楚玩够了,又给她喂了奶,俩人又出去简单吃了顿饭,赶在下午两点,又回了丽晶酒店。   甫一进酒店,她就看到王心武教授了。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矮矮胖胖,还谢了顶,有明显酒糟鼻症状的男人,身边有个女人,大概三十七八岁,虽然相貌普通,但气质很不错,看上去很温柔。   林白青暗猜,她应该是王心武教授的妻子。   俩人一起,就坐在大堂的招待沙发上。   林白青遂走了过去,上前说:“是王教授吧,我是林白青。”   王心武教授抬起头,愣了一下,因为他虽然知道曾经有个大夫在大陆救过自己,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他没有见过对方,也并不认识。   而刚才林白青跟他通话时,猜中了他身上所发生的所有的病,虽然听声音感觉对方很年轻,但他觉得既然有那么深厚的中医功底,按理她应该是个中年人。   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的年轻。   “你就是林白青?”他重复了一句。   再看她身后有一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相貌英俊的男人,怀里团着个小玉团子,他扶着妻子的手站了起来,却是看顾培:“说能治我的病的人是您吧?”   顾培向来是妻子的背景板,也很有背景板的自觉,他没有答话,只往后退了一步,以示跟自己无关。   王心武教授于是又看林白青,本来他就不大信任大陆中医,刚才之所以激动,也颇有点病急乱投医式的感觉。   此时心里愈发起疑了:“就是你说自己能逆转肝功能,还能治疗间质性肺炎?”   再看她的周身,见她只背着一个双肩包,又问:“你打算怎么治疗?”   他爱人大概也有点怀疑,来请林白青坐,特意用普通话问了一句:“小姐您真的是个医生吗,中医?”   林白青点了点头,坐到了王教授爱人刚才坐的位置,伸出手说:“王教授,不介意的话,先让我帮您捉个脉吧。”   他爱人也笑着,继续用她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亲爱的,让这位小大夫帮你把个脉吧。”   王心武是中医科教授,当然自己也会帮自己捉脉,他就是在给自己捉脉的过程中发现他的肝脏出了问题,上医院去检查,才发现肝脏恶化的。   所以他拒绝了林白青的手,并说:“不用捉了,脉若游丝。”   又翘起二郎腿来,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说:“你的方子应该是家传的,或者祖传的老经方吧,把你的方子拿来,我需要审审你的方子。”   关于脉相,有两种细脉,如弦,则是心脏出了问题,而如丝,就是肝脏。   这位王心武教授本身是个中医,既然他拒绝捉脉,林白青也就不帮他捉了。   而本来,她带了一大堆的证据来,是准备来说服他。   让他在即将开始的会议上号召一下港城和湾岛的中医们,支持大陆中医,支持灵丹堂的,也准备好了唾沫,准备好好游说他。   但是,也许在林白青重生的这辈子,上天一直在冥冥中帮助她,帮助灵丹堂。   所以王心武不是太信任林白青,还想先审一审她的方子。   颇有一种,你能治得了我的病我就理你,治不了,我都懒得理你的傲慢劲儿。   而林白青也要审他,而且要审的正是他这个人,和他所持有的观点。   她没有掏方子,反而问道:“听说王教授特别推崇ri本中医的去医验药?”   王心武愣了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所谓的去医验药,意思是把所有的中药方子全部科学化的做一个成份检测,并去除掉其中的有害成份,只保留有益成份,做成中成药来统一销售。   这也是目前桥本和津村两家大企业正在做的事。   王心武确实推崇去医验药。   因为在他想来,在如今,中医行业想要申请国际版权,加入国际药疗,成为一种全球化的疾病治疗手段,就必须能批量化,科学化的生产。   而有句老话叫是药三分毒,这个论点也一直是西医攻击中医的一个关键点。   但如果我们把三分毒性去掉,只留下药品的有益成份呢?   没有毒副作用的中药,将会更容易跟西医竞争,并走向国际吧。   这才是他支持‘去医验药’的主要原因。   他不知道林白青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问这个,而且他认为去医验药是中医的大趋势,都准备好跟林白青就这个问题辩上一辩了。   但林白青没有就去医验药跟他展开讨论。   而是说:“津村顺天堂的‘小柴胡汤’就是ri本中医第一款去医验后的产品吧,根据ri本卫生部的宣传,它是一款去毒中药,不但能够治疗各种肝病,还能保养肝脏,而且据说在临床实验中没有发生一例不良反应,所有的测试都是百分百的成功率,对不对?”   王心武又是一愣,旋即反问:“难道不是?”   ‘小柴胡汤’主打的概念,就是说用科学的方法去除掉了中成药中的有害成分,让它成为了一款完全无副无毒,保肝益肝的中成药。   而且宣称用的是最前沿的科技,最精良的提取手段。   王心武可是中医教授,就好比有句俗语,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他一个教中医的,却栽在了中药上,也是够叫人唏嘘的了。   林白青再一笑,说:“您是看到ri方的宣传,觉得小柴胡汤能帮您保健肝脏才开始吃它的吧。”   不等他回答,又说:“您如果仔细回想一下,就能发现的,应该就是从您开始吃小柴胡汤,您的肝脏开始迅速病变,继而失去代偿功能的,您难道就没发现这其中有问题?”   王心武愣了片刻,忽而,手抑制不住的开始发抖了。   因为他发现了,确实如林白青所言,他是在开始吃小柴胡汤后,肝脏迅速恶化的。   他爱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劲儿问:“亲爱的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请医生?”又看林白青,央求说:“中医小姐,麻烦你帮他看看吧,我觉得他有问题。”   王心武颤了半天的手,忽而警醒过来,摆手说:“不可能的,小柴胡汤应该是安全的,是有效的,不然,ri本政府是不可能允许它上市销售,并出口的,而目前,它是亚洲销量第一大的中药,也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报道过其有药品质量问题。”   林白青回头看了眼丈夫,见丈夫也是一言难尽的样子,双双苦笑了一下。   他们也同时发现,如果不是王心武他自己生病了,这个人,他们可能很难说服得了。   当然,‘小柴胡汤事件’是连ri本政府也没想到的。   本来他们是想在九十年代,就一举攻占中医市场的。   但因为‘小柴胡汤’在全亚洲引起的反响太过恶劣,才叫他们不得不把战略往后退了二十年。   在上辈子,津村顺天堂也要等二十年,‘小柴胡汤’事件的风波过了,才会换壳重来。   ……   此时林白青也不说话了,顾培也没有拿资料,俩夫妻只是默默望着王心武。   他的肝脏本来只是硬化,还具备代偿功能的,如果保养的好一点,至少可以延续四五年。   但是,却在他吃了小柴胡汤的几个月内,它恶化了。   哪怕他再信任ri本中医,再信任ri本政府,板子落在自己的屁股上,疼王心武是能感觉到的。   所以他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手就又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了。   而林白青要展示给他的残酷真相,也还远远没有完。   她又说:“让我给您讲讲您病的成因吧,首先,小柴胡汤是一款我们中医传统的补肝名药,它其中有一味非常重要的药,名字叫半夏,它也是一款有毒.药物,而它的毒性,正好可以跟其中的黄芩相结合,并产生精气,滋补肝脏生津,以津精血,达到养肝的目的。这也是小柴胡汤这款药的基本君臣构架,旨在滋津而养肝,但ri本人在做中成药时,为了搞所谓的创新,把半夏中的毒性物质全部提取掉了,表面看来毒性没有了,药也安全了,但它的效力也就没有了,因为黄芩没有了半夏的克制,以致精气犯肺,就会对人的肺产生影响,这也是您会得间质性肺炎的原因!”   ……   这是丽晶酒店的大堂。   他们坐在舒适柔软的皮质沙发上,面前是沉重厚稳的石英石茶几。   大理石地面反射着水晶吊灯的光芒,空气中流淌着优美的音乐声,环境温馨,舒适而优美。   来来往往的宾客大多是来渡假的,脸上,身上,也都散发着舒适与松驰。   而胖乎乎的王心武教授,他面色蜡黄,额头在冒汗,手在发颤,他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他已经够不舒服的了。   但林白青还得重复一句:“所以您的肺炎,正是因为小柴胡汤而引起的。”   安静的酒店大厅里,突然响起王教授夫人尖锐的声音来:“小姐,这是真的吗,我家先生真的是因为吃药吃坏了身体吗?”   见林白青在点头,她并不太相信,于是又看丈夫:“亲爱的,是真的吗?”   安静的酒店大厅里,有人听到声音,侧目在看 ,王教授夫人于是只好放低声音,再问丈夫:“这是真的吗?”   而在她眼巴巴的目光中,王教授终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他是中医学教授,于中药的研究并不深,但既懂中医,自然也懂得一些药物的药性和原理。   所以林白青讲的理论和逻辑他是能听得懂的,也是认可的。   而这就又回到前一个问题了。   林白青望着这位自己三年前曾经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大学教授,再问:“难道您当初选择吃小柴胡汤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没想过ri本人所谓的创新,是没有保证的?”   王教授的爱人手捂上嘴唇,已经在浅浅的抽泣了,听得出来,她此刻很绝望。   他本人磕巴了半天,终于来了句:“但是ri本政府批准它出口了。”   这就是知识分子的认死理儿,以及不懂政治了。   “所以您认为只要是ri本政府批准的,就一定是好的,您又是基于什么,才会那么信任ri本政府的呢?”林白青再问。   王教授不但手在抖,整个身体都开始发抖了。   因为确实如林白青所言,他之所以信任‘小柴胡汤’,恰是出于对ri本政府,已及津村顺天堂的信任。   但是津村那么大的企业,竟然会在药物的功效方面进行数据造假的吗?   而造假,不向来是大陆那帮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才会干的事吗?   所以说,难道他所信任的,寄于希望,认为一定能带着中医接轨科技,走向全球化的ri本中医,不但不可信,甚至还差点就把他给害死了?   就好比一个一直信仰上帝的人,某一天发现他所信仰的上帝是魔鬼的化身一般,王心武教授在此刻,内心的信仰轰然瓦解,崩溃了。   林白青也挺唏嘘的,又说:“听说您一直认为我们大陆中医的传承已经丢了,中医的将来和希望在ri本,那么,您想过津村顺天堂会造假吗?”   王教授猛然抬头,就见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顾培,和他怀里的小团子五官神似,眼神也一模一样,也正在专注的,全神贯注的望着他。   想过津村顺天堂会造假吗?   王教授当然没有想过。   此时他不但身体虚弱,精神上也快承受不住打击了。   他伸手去触摸自己的肝脏,按理来说,肝是可以触诊到的,但因为纤维的硬化,他的肝脏正在迅速痉挛,缩小,所以想要触诊已经触不到了。   他喉咙痒的厉害,他也知道自己得了间质性肺炎,只要再有有点小小的受寒,或者病毒感染,都有可能让他高烧,继而死掉。   可直到此刻,在林白青提醒之前,他都没有想过,那会是ri本中医造成的。   王教授大脑一团糟乱,昏昏噩噩。   而这时正好,酒店前台的LOGO亮起灯来,他突然想起件事来,磕磕巴巴的说:“桥……桥本……论……论坛。”   他总算醒悟了,他的病是ri本中医害的。   但是,由ri本人召开的,首届中医药论坛马上就要召开了。   而讽刺的是,他是这趟论坛中的,花国中医届的于会代表,主席。   当然了,就目前他这种身体状况,他很有可能参不了会,主席得改由别人来做了。   可要ri本销量最大的中成药‘小柴胡汤’都有问题的话,ri本中医药届还可信吗?   他们要真的造了假,是该要下跪谢罪,切腹自裁的。   他们又哪来的脸来召开首届高峰论坛?   可怜王教授越想越激动,身体又不好,这酒店的大厅冷气又足,本来就有点着凉,再一激动,终于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嗽了起来,他夫人忙着拍背顺气,越拍丈夫咳的越厉害,都给吓哭了。   酒店大堂也发现不对劲了,过来问,看是否需要请医生。   还是林白青出手,在王教授的几个穴位上按了片刻,帮他顺了气,才让他平静了下来。   ……   接下来,就得说说林白青找王教授的目的了。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管针来,又说:“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用我们灵丹堂的昆仑金针给您做几天针灸,它能有效改善您因为小柴胡汤而产生的,津气犯肺的状况,也会让您的肺炎得到极大的缓解,如果再加上治疗肝脏的药物,三个月吧,我可以治好您。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不等对方说话,她又说:“听说您是这次中医药高峰论坛,花国中医届的主席,如果不介意的话,那个位置您让给我吧,由我代表花国中医届参会!”   灵丹堂这个名字王心武教授颇为熟悉。   想了半天,他想起来了,这次高峰论坛的主办方好像就是灵丹堂的嫡系亲传。   而且他还听桥本十一说过,灵丹堂的传承目前在ri本,在桥本制业。   那这个年纪轻轻,却一身医术的女孩子又是谁,她跟灵丹堂又是什么关系?   这边王心武教授边咳嗽,边在想着,目光落在林白青手中的金针上,心又怦然跳了一下。   因为在全港,目前只有一副金针,由瑞生堂诊所持有。   因其价格昂贵,向来是只达官贵人,巨富名流们才能一用的。   他是病了,病的很严重,眼看就要要命。   但是,他竟然可以用达官贵人们才能一用的,金针来治病吗?   把参会主席的名额让给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可行吗?   且不说王心武教授的心里此刻有多乱,多复杂,他又该怎么办。   林白青也正在等着,忽而,就见有个身着一袭格外修身,又好看的西服,蓄着长发,但长发又是扎起来的,比顾培瘦一点,眉弓,颧骨也比顾培要高一点,跟顾培很像,可是皮肤比顾培黑,一双眼睛比顾培的要多几分风流佻?的男人,朝着沙发快步走了过来。   顾培正在给女儿擦口水,是低着头的,都没有防备住,已经被那人把孩子抢走了。   林白青眼看女儿被抢走,心里怀疑那人就是传说中的Pual。   但又因为他的气质跟顾家人实在不像,又怀疑他是个偷小孩儿的。   而男人从顾培手中蛮横的夺过楚楚,将她高高举了起来,旋即双膝跪地,将小女孩儿举了起来,上下左右,四下端详,然后对楚楚说:“Hi,my sweetheart,my Honey,my darling, You are the most beautiful angel I have ever seen!”   因为顾培坐在原地一动没动,一脸的一言难尽,也因为这人一连串的甜言蜜语,林白青终于可以确定,这就是传说中的Pual了。   林白青听顾培说过,Pual是他们家最会讨女孩子欢心的一个。   但是她心目中的精英律师,跟Pual的花言巧语,以及风流倜?对不上号。   不过还好,虽然林白青被惊吓到了,但楚楚可是连楚春亭那种夜叉,阿修罗都见识过的,还算接受良好,只是皱着眉头,一脸一言难尽的,望着将她高高举起的二伯。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今天晚了点,么么,留个言吧,为了补偿大家,随机有五十个小红包相赠喔! 第157章 不,高,兴!   (要不是她阻止,一会儿胃疼死他!)   这当然就是Pual了。   见他只逗孩子不看人, 顾培提醒他:“Hi,Pual,认识一下,这是青青。”   Pual总算挪开了粘在楚楚脸上的目光, 扫了一眼林白青:“Hi, 青青。”   但只是应付似的扫了一眼, 他的目光就又在楚楚身上了。   当然了, 楚楚也确实足够可爱。   她的皮肤跟了顾培, 象牙似的, 眼睛像妈妈, 包褶的内双眼皮儿,薄而清亮,鼻梁秀气而小巧, 肉嘟嘟的小嘴唇儿, 再加上一头打理的整整齐齐的,乌黑顺滑的头发, 小流海儿包圆着脑袋,再加上有顾培那个超强男妈妈一直贴身打理, 她可没有普通小孩会有的奶馊味儿,通身一股甜甜的奶香味, 越看越可爱。   “Hi,my Honey, What\'s your name?”Pual说。   楚楚:“……”他在说啥?   “You\'re so beautiful!”他又说。   楚楚还是一言不发, 而且小鼻尖皱皱,小狗一样, 在嗅嗅她的二伯。   无疑, Pual是好看的, 他一身手工订制的意大利西服,褐色尖头头层牛皮皮鞋,真丝领带,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表,再扎个小辫子,既不像Pete那个政客一样,有种假惺惺式的亲和,但没有人气,也不像Polk是个古板的书呆子,更不像顾培般硬朗,他虽然活泼的有点轻浮,但并不油腻,一身古铜的肌肤让他满身荷尔蒙爆棚,可又不粗鲁。   林白青万万没想到,顾培竟然有一个由内而外,都会于女性有着致命吸引的二哥。   该怎么形容呢,他是那种哪怕骑个烂机车,去要饭,女孩子都愿意心甘情愿跟着一起流浪街头的男人。   这个优秀的男人此刻眼里只有楚楚,不过甜言蜜语的输出是需要回应的,而Pual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楚楚压根儿就不懂英文。   所以他望着小宝贝儿,柔情蜜意的说了半天,但楚楚鼻尖嗅嗅,眉头却越皱越深了。搞半天,Pual有点明白了:“你听不懂?”   又问:“我的小甜心,也许你是想要一枚呃……ice cream cone。”   这个楚楚懂,因为小雅教过,而且悄悄给她买过。   凌激凌嘛,她喜欢,她抿着小嘴巴乖乖点头:“嗯!”   于是,目中再无别人的Pual大摇大摆的,就把顾培的掌上小明珠给抱走了。   眼看女儿被人抱走,丈夫却一动不动,林白青忙问:“你不要跟着?”   顾培摇头,说:“Pual会照顾好她的。”   他回过头来,把话题拉回了正题:“Dr.王,您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同意我爱人的请求?”   王心武教授心乱如麻。   而从一团乱麻中,他抽出了一个关键点:“逆转肝功?”   顾培是出来吃饭的,没有带东西,但他是背了一大沓资料来的港城。   而且Mila作为乳腺癌中医抗癌的现实案例,邓次方兄弟做为中医能够逆转肝功的真实案例,周六也会来的,这方面,林白青的成果沉甸甸的,不需要怕什么。所以他说:“想看证据,我现在就可以上楼拿,想见人,周六就可以。”   林白青也把基本方子给了他,并说:“你最好早点做决定,因为这个方子里要用到亚洲犀的犀角,我的存货已经不多了,以后用水牛角,效果将会减半。”   王心武一震:“你有亚洲犀的犀角,你竟然给病人用,那药价格很昂贵吧?”   “当然,一副药大概五千块,但再晚了就没有了。”林白青随口说。   其实在灵丹堂治的都是普通人,犀角林白青一克才算五毛钱。   但王心武不一样,他年薪几十万,多出点钱是应该的。   拍卖市场都找不到的犀角入药,听来不可思议,不过大陆地大物博,得天独厚,而且顾培是个军人,他的爱人只要不想坐牢,就不会乱说话。   所以这是真的吧。   大陆国医的传承居然没有断,而且传人年轻而朝气蓬勃,还身怀厚技?   王心武连连点头:“要要要,钱不是问题。”   五千块一副药算得了什么,换个肝要准备五十万港币,只是前期。   加上排异期的辅助治疗,要准备一百万的。   这下,他终于伸出了刚才舍不得伸的手,又说:“请您先为我诊个脉?”   其实从他的气色和气息林白青就把他的身体状况摸的差不多了,而这人用西医的话说,免疫系统已经完全丧失功能了,但因为最大的排毒器官肝脏已经停止运作,也没法替他重建,林白青遂说:“你的肝硬化一朝一夕是治不好的,我这几天先给你做针灸,以金针补心血,让气血循行起来,抵御外邪的侵袭,保肺炎不恶化吧,过几天身体底子稍微好点了,咱们再开药。”   王心武有幸,曾经见过一次瑞生堂的金针,但从来没有用过。   不知道林白青要灸他哪里,但针灸当然是面积越大越好,所以他忙对妻子说:“去开一间房,顺便替林大夫多开几天,就在这儿做治疗。”   他爱人起身就要去开房了,但顾培制止了她,并说:“王教授,我爱人给您治病,前提条件是,她要做于会团,花国中医届的主席。”   其实王心武从后天开始也会住在丽晶酒店,桥本制业邀请的嘛。   而如果林白青真有她宣扬的那么神,他恨不能捧出所有家底让她治病,但她想当花国中医届的主席,这个就有点麻烦了。   涉及到专业,他先问林白青:“请问您毕业于什么学校?”   林白青说:“东海医科学院,专业类专科。”   王心武一叹:“专科,所以你没有读过大学?”又问:“在哪儿读的研?”   林白青坦言:“我专科毕业就工作了,没有继续深造过。”   王心武摆手说:“那不行的,我们代表团学历最低也是硕士,他们不会服你的,这样吧,我让你做为大陆嘉宾前来出席,我亲自替你站台,好不好?”   作为大陆来的嘉宾?   林白青两辈子都生活在社会底层,给穷人治病,没有时间去深造,而且港城跟内地不同,要想从事中医行业,开小门诊都必须是硕士起步。   他们皆是高学历人材,守着个古老的行业,在现代医学的冲击下日子并不好过,他们想要向ri本中医寻求科技化的发展也是能理解的。   所以林白青已经准备好低头让步,并以嘉宾的身份参会了。   这样,于她来说风光少了点,但并不会影响到整个事件的进程。   不过她刚想答应,顾培伸手按止了她,并问王心武:“参会的都有哪些诊所?”   林白青心思老实,以为王心武请的果然都是诊所东家。   但王心武磕巴一下:“总共八个人,都是高校医药届的教授与博士,研究生。”   要不是顾培这句提醒,林白青就得被这人给糊弄了。   她一凛:“您应该请过诊所东家吧,但他们都拒绝出席了,对不对?”   王心武一脸忐忑,但强辞夺理:“引领科技前沿,总还是要学术届的人材。”   林白青气的打颤了:“我们大陆人有句话叫仗义多为屠狗辈,负心皆为读书人,说的就是你们这帮人。”   她声音太大,惊的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在看这边。   大堂也走了过来,提示他们安静一点。   ……   其实说白了,哪怕港城的中医们,他们也不希望国医的医脉落到ri本人手里,但大家都只经营个小诊所,就好比林白青,这一出门,十几个乳腺癌,七八个肝硬化,还有一大堆痛风石痛的要死要活的患者就得给晾着。   他们开着小诊所,赚点微薄的诊金,每天看病就很忙了,没时间搞虚头巴脑。   他们虽然心里气愤,但拒绝出席已经是他们力所能及,最强烈的反抗了。   但像王心武一样的高校教授们,他们拿着高薪,又有社会地位,就好比王心武,他连自己身上的病都搞不清楚,可他腆着脸,就敢站出来代表中医行业。   而要不是‘小柴胡汤’眼看要害死他,他都不会悔改。   ……   王夫人本来准备去开房的,吓的止了步。   因为举着针的,年轻的中医大夫突然金针一闪,直插他爱人的眼球。   她一声叫,逼的普通话都标准了不少:“林大夫?”   要不是这个温柔的女人提醒,林白青差点就要一针就要扎爆王心武那两只看似无辜,实则贪婪又愚蠢的眼珠子了。   好嘛,中医们呆在小诊所里,脏的,恶的,臭的,面目可憎的,用双手为病人洗去令他们痛苦的疾病,传承着国医的医脉。   而这些呆在高校,象牙塔里的教授们,却在商量着把国医卖给ri本人?   但其实上辈子也是这样的。   国内,最先把国医企业股权出让给ri方的,就是一帮高校教授们。   林白青在这一刻既气又沮丧,甚至都懒得管这事了。   而就在这时,她忽而闻到一股香喷喷的炸鸡味道。   林白青生平喜欢的就是炸鸡味道了,那是因为师父顾明不论再穷,再忙再累,一个月都会攒钱带她去吃一次奢侈的西餐,让她吃一回炸鸡,让她辛苦而劳累的童年,总有一股浓浓的炸鸡香味弥漫着。   她抬头一看,就见有个客人拎着麦当劳的袋子,匆匆进了电梯。   事情当然还是要管的,毕竟她虽是蝼蚁,但她是顾明的徒弟,她身后还有那么多人,她都重生了,当然就不能丢了中医的传承。   她笑了笑,压抑着怒火说:“原来您是瞒着我们这帮业内人士,准备悄悄把国医打包卖掉的。”   王心武也察觉到林白青的愤怒了,忙说:“其实我也不想的,主要是ri方代表团比较诚恳,足足请了我两年我才答应的,也罢,我不出席就是了。”   见林白青虽在笑,可眸光似刀,像是想杀人,又说:“但我会力荐你出席的。”   他夫人看到有服务人员倒的茶,捧了起来:“大夫您喝一口,消消气?”   气愤归气愤,林白青发现一个麻烦。   既然于会的都是高校教授,那么,他们有身份有地位,在媒体面前还有话语权,媒体也更信他们,而她,一个专科毕业的小诊所大夫。   他们就不说服她了,一旦届时在国际媒体面前公开反对她,可怎么办?   而之所以今天来,日子是顾培挑的,一则,如果来的太早,太早开始运作,桥本制业也会提前反应,有可能这个论坛他们就不召开了,打草惊蛇了不好。   而要来的太晚,没时间做规划,搞不定现场,也会很备动。   但计划不如变划,林白青是个只会看病,脑瓜子并不灵光的小中医。   她万万没想到王心武请的竟然全是一帮高校教授,他们皆是有身份有背景的,说白了,不懂民间疾苦,只会讲大道理,但一般人很难说服他们。   七八个呢,都有病吗,一个个去治,边治边说服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这时她的背景板顾大军医就要发挥功效了,他示意林白青给王心武上针,并说:“请您现在就打电话给他们,我来说服他们,但我爱人必须是花国中医代表团的主席。”   王心武也着急,恨不能林白青赶紧给自己做治疗,让他见识一下金针的魅力。   但他还是坚持:“Dr顾,他们不会同意的。”又说:“再说了,大家都很忙,我们只是同事关系,届时会参会,但今天他们应该不会来的。”   顾培也生气了,对妻子说:“看来Dr王并不想治病,青青,算了吧。”   一中一西俩大夫,耍流氓了,面前是个病人,但他们不治了。   王教授的爱人急了,忙用粤语对丈夫说:“打吧,同不同意是他们的事,你只要做了就好了呀,你难道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了吗?”   王心武既然是参会团主席,当然就是老大,其实他说话,有一半人会听的。   而剩下一半人,既然顾培说他能够说服,那就让他来吧。   ……   古时的针灸医生一筒银针走天下,走哪治哪,既然王教授自己愿意开房间,就不必带到他们的房间,又去害顾培多搞一趟卫生了。   开好房间,说好房号,林白青给了王教授半个小时,一是洗个澡,二是把电话打了,她只带了针,还得去拿酒精棉签,消毒用的东西。   再则,Pual既然已经来了,那卓言君呢,桥本呢,而桥本手里除了‘灵丹堂的嫡系传人Pual’这张王牌,按理来说,应该还会有一个出身内地的,医疗方面的大佬为他站台,那会是谁,Pual见过人没有,是谁,这个截止目前还是个谜,林白青得跟Pual沟通一下。   这时她以为卓言君还没有来。   不过王心武教授夫妻刚走,林白青就听到夸夸一阵皮鞋声响。   只看顾培一言难尽的表情就知道是谁来了。   当然是卓言君。   她是个缺爱的女人,就希望桥本十一爱她。   也不知道是为了拿走灵丹堂,还是真爱卓言君,但最近桥本对她应该很不错,所以卓言君不再是原来那种,名贵的华裳包裹着憔悴的,不堪一击的身体式的瘦弱模样,她比原来丰韵了不少,脸上的肤色也有气血了。   她还真是个大美人,既使老了,也很好看。   脸上带着些怯,又带着些忐忑,她先说:“小林,Baby很可爱的,她就像个天使。”   她是跟Pual一起来的,刚才Pual逗孩子,她当然也看到了,而且她一路跟了出去,看Pual给楚楚买冰激凌,看他抱着孩子去看园林景观,看鸟儿,看水看鱼,她一路都跟着。   自己的孙女,她当然是喜欢的。   顾培看到这老妈就要皱眉头,问:“桥本什么时候到,后天?”   卓言君也望着儿子,默不作声,可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她当然知道儿子和儿媳妇在这儿是为了干嘛。   她原来并不知道,因为Pual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正常来,桥本也不知道,他和Pual相谈甚欢,还给Pual介绍了很多ri系企业的客户,甚至给了Pual一个ri本名字,还把Pual的名字写入了桥本家的家谱。   卓言君完全没有想到,Pual会跟顾培单线联络,还把中医论坛的事告诉他,但冷静下来想想,却又发现这很正常,毕竟那都是顾家的血脉,是花国人。   在此刻,她当然知道,儿子和她的丈夫之间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她其实是为了儿子好才说的,她说:“Pio,不要闹了,好吗?”   又说:“就你们俩,能做得了什么呢?”   桥本可是有M国军方备书的,还邀请了一大帮国际金融投资客,以及国际媒体,同时,他还请了在花国国内享有盛誉的老专家,而顾培和林白青,就他俩,他们能做得了什么?   见顾培皱眉,她又立刻说:“我不会管的,我什么都不会管的,但是Pio,你终于有女儿了,你应该能够体会,当初你的杞子妹妹被你害死时,我和你桥本叔叔的心有多痛了,对吗,你就不能怜悯一对失去孩子的,父母的心吗?”   林白青也是无语。   是的,当有了楚楚之后,她才能体会一个孩子能带给人的惊喜有多大。   也能理解当父母失去孩子,得有痛苦。   她一直不知道顾培的妹妹叫什么名字,此时听说叫杞子,再加上顾培一直说,那孩子的死跟桥本脱不了关系,倒不气卓言君,反而挺怜悯她的。   同为女人,她其实并不希望卓言君知道真相。   糊涂一点,她心里也许会舒服一点。   但顾培这次来,就是要揭穿真相的,他对卓言君也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他直戳戳的反问:“你确定桥本会心疼?”   卓言君噎了一下,立刻说:“当然,杞子的离开,他比我更难过。”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顾培话还没说完,突然抬头一看,语气变了,人也慌了,他甚至跑了起来。   卓言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头去看。   林白青也在看。   然后就发现,出大事了!   她女儿被她的帅气二伯抱着,一手举了一只小蛋筒,但是,她竟然,不,高,兴!   小嘴巴撇撇,她牢牢举着两只蛋筒,一脸戒备的看着二伯,眼神该怎么形容呢,带着几分嫌弃,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Pual毕竟头一回带别人家孩子,而且楚楚于他来说太小了一点,他难免就要误会人家,他一脸苦恼,说:“我们的小甜心大概并不爱吃蛋筒。”   又说:“如果你同意,我带她去餐厅,也许她会喜欢餐厅的H?agen-Dazs?”   边说话,他还想逗孩子,就去咬楚楚手里的蛋筒。   但这下,他彻底惹恼楚楚了,小女孩两只手里都是蛋筒,长时间没吃,都快要融化了,她喜欢吃这东西,其实很馋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而没有吃,看到二伯张嘴去咬,生气了,拿开蛋筒,唔的一声,凶巴巴的瞪着二伯。   当面对着一个才一岁多的小婴儿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没有争端了。   卓言君以为她更了解孩子,对Pual说:“把她给小林吧,也许她是在大陆从来没有吃过ice cream,想要送给她妈妈吃。”   Pual恍然大悟,心说是了,他的小天使是从大陆来的。   而在那个贫瘠的地方,人们还能吃到冰激凌。   他不太想把孩子还给林白青,但抱了过来,示意楚楚把蛋筒给妈妈。   不过楚楚也不愿意,皱着眉头,摇头:“妈妈不要。”   卓言君凑了上来,柔声问:“要给爸爸?”又对Pual说:“她好像更爱爸爸。”   其实就算楚楚把冰激凌给林白青,她也不能吃,因为她在月经期。   而冰激凌,大陆怎么可能没有,肯德基麦当劳都有,虽然顾培管的严了点,不咋让孩子吃,可自打小雅来了,她吃,怎么都得给楚楚喂一口,孩子又不是没见过,干嘛那么在意一个冰激凌?   她凑近Pual,想要楚楚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但走近了一闻,立刻觉得Pual的口气不对,她是有经验的医生,一嗅就发现是怎么回事了:“你在长期服用Aspirin,但是你竟然没有戒酒,昨晚你喝了清酒。”   Pual愣了一下,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白青见女儿依然撇着小嘴巴,委屈又生气的,得跟Pual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楚楚又为什么不让他吃冰激凌。   她说:“楚楚的嗅觉非常敏锐的,而你为了有效制止三叉神经痛,服用了Aspirin,虽然普通人闻不出来,但楚楚可以,它是一种迟钝的涩气,你服用了Aspirin,又喝了清酒,而你本身有胃炎,你难道没有自己闻过吗,你的胃正在往上散发一股滞涩之气,它寒透了,你要再吃冰激凌,不用等今天晚上,再过半个小时你就要胃痛。”   顾培于女儿在中医方面的敏锐早就知道,但他也不懂,得听林白青的解释。   卓言君也许不信,但没人在乎她。   而Pual在此刻,在孩子跟他置气之后,终于不那么浮夸了。   他回头看着楚楚,却是问顾培:“真的?”她才多大,那么豆丁点小婴儿,就那么稀奇,以嗅觉就能知道,他今天不能吃冰激凌?   其实楚楚并不懂,她从气息来分辩,觉得这位伯伯嘴巴里一股寒气,而冰激凌是冰的,她就会认为,他要吃了会不舒服,她只是出于本能。   而有妈妈解释,楚楚的心思就能被完美翻译了。   要知道,这个皮肤黑黑的伯伯抱着她,摇啊摇,晃啊晃,四处跑,孩子都给他摇晕了,为了制止他吃冰激凌,自己都没舍得吃,此时委屈极了。   她撇嘴,委屈的小脸儿都胀红了,再瞪二伯一眼:“唔!”   要不是她阻止,一会儿胃疼死他!   ……   且不说甜言蜜语不限量的二伯对于他的小侄女有多么的惊讶,震惊。   也不说当发现儿子要跟丈夫做对,卓言君又该何去何存。   转眼半个小时了,估计王心武教授的澡也洗完了,虽然带着孩子不方便,但林白青必须从Pual怀里要回女儿,因为她要去给王教授做针灸了。   王心武在开了间房,冲了个澡之后,也乖乖给一帮中医届的教授们打了电话,有些人呢,不过来点个卯,应付一下,随他便了,但还有几个听说大陆要来个人,要当他们代表团的主席,不太愿意,想要重新推选一个主席。   王心武也是这样想的,毕竟是国际规模的首届中医药论坛,他总觉得让林白青,一个大陆来的女孩子代表花国中医,怕她不够格。   此时想了一大堆说辞,就想要边做针灸,边说服林白青。   不过林白青出身底层,又一直呆在个小胡同口,给普通人治病,或者好哄。   但顾培最了解的就是学术界了,尤其是发达国家的学术界。   这不,王教授才张嘴,说:“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大家都不太同意……”   顾大军医正在从背包里帮妻子掏酒精棉签,止手,冷冷反问:“Dr王,桥本制业给你的学术科研项目赞助了多少钱?”   王心武教授心怦的一跳,表情管理都没了,但没说话。   说白了,桥本请他们站台,当然是给过他们赞助,否则他们不会来的。   顾培又说:“于会的教授们都是拿过赞助的吧,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桥本制业的药品出了问题,你们和你们的学术科研项目,就要被推出来背黑锅?”   王心武教授吓的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津村顺天堂的药有问题就够叫他震惊的了,难道说桥本制业的药也有问题?   作者有话说:   林白青:不然呢,以为我们只是来观光旅游的吗?   楚楚:二伯也是个不省心的,哼!   顾培:保养身体,陪楚楚和青青到一百岁!   作者:大戏即将开锣,按理今天还能有一更,作者会加油努力更新,但大家勿等,明天再看喔,上章的红包已经发啦,这章也发三十个喔,所以,想要就撒个花花喔。 第158章 避嫌   (不可以貌取人!)   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桥本和津村等企业给予这些高校教授赞助经费, 资助他们做科研,在他们想来,自己既拿了钱,跟超级大企合作又是给自己贴金, 可谓名利双收。   但就连津村顺天堂的药都有问题, 桥本制业的难道就没有?   药物跟食品不一样。   食品有问题, 顶多只是说会影响消费者的健康。   药品有问题, 要害的是命, 它的影响将会格外恶劣。   而一旦桥本制业出了事, 且不说万一药物致人命, 致人病的道德问题。   事情一旦发酵,闹上媒体,他们这些跟桥本制业有合作的教授学者们不就要背负业界的指责, 消费者的骂名, 以及媒体的嘲讽,要颜面扫地了?   小小港城, 弹丸之地,媒体之毒舌, 民众之苛责,叫他们以后如何出门见人?   可怜王教授自己也是受害者。   正值壮年的他肝脏在几个月内萎缩, 痉挛成了颗毫无用处的肉球。   他就是被ri系药害的,可将来, 一旦药物问题事发, 他还要背负千古骂名。   这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   但这还没完呢, 顾培又说:“眼看1997, 虽然两治, 但咱们也是一国,接受外邦企业的献金,为毒中医企业站台,Dr,您是不是认为法律管不了您?”   要知道,在回归前夕,港城爆发过一股恐大陆潮。   如今正是顶峰阶段,于即将到来的回归人人自危。   生怕二十年前的那场革命要降临在他们身上。   王夫人吓的哽噎,差点哭出声。   王心武教授也是一口老血差点喷腔而出。   骂名还好说,捱过去就好了,但真要桥本的药品出了事,一旦嫁祸于他的科研项目呢,他是合作方,又没有防备过对方,留证据,一旦被栽赃,必坐牢无疑。   大陆政府又是以严苛出名的,别等回归了,杀他祭天吧。   其实他当初答应合作,站台,心是好的。是因为他认为大陆中医完蛋了,港城中医又是一盘散沙,不足以推动行业的发展。   他背负千古骂名,把中医拱手送人,是为了中医能在新的时代结合科技,申请专利版权,从而,让一个存在了五千年的,庞大的医疗专业能够跻身世界医疗行列。   他是为了整个中医行业的将来!   桥本的赞助金他确实收过,但是为了搞科研。   而他为了一个行业而奔走,不惜与敌为伍,他一颗忠心,苍天可鉴,明月可昭,最后不但臭名昭著,还有可能在回归后被起诉,去坐牢?   他在一瞬间就妥协了。   而作为现任主席,由他来委任下一任参会团主席并不算什么难事。   那些反对的人,他劝一劝,说服一下也就好了。   所以,其实要不要林白青做主席,全在于,看他会不会吐口。   而在这一刻,他终于低头了。   等林白青从洗手间洗出来,他就说:“没有问题的,林小姐,花国代表团的主席一职将由你来担任,希望你能不辱使命,为我们花国中医的国际前途而勇创辉煌,再接再厉。”   所以他这就答应让她做主席了,这么快?   林白青愣了一下,她看得出来,王教授心里很难过,也并不情愿让她做主席。   只是迫于顾培的淫威才答应的。   他是一个知识分子,有自尊心的,被压着低头,此刻心情应该很不爽。   而一个有肝病的病人要是心情不爽,是会对他的肝病造成影响的。   林白青正想再跟王教授好好谈谈,忽而就见他脸色不对了。   而皆是医生,也都会诊病的,不但林白青发现王教授不对劲,顾培也突然说:“他不对劲!”   他爱人见他一直在发抖,也忙问:“亲爱的,你怎么啦?”   王心武面色蜡黄,肚子里咕咕作响,要不是爱人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他当场就得倒下。   这要西医,还得开一大堆的单子来检查,但作为中医,以面诊来断,林白青就知道原因了。   她把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儿放到了相对远的位置,边迅速摩擦双手,边对丈夫说:“解他的上衣,露出腹部,快!”   顾培连忙扶着人躺下,这时林白青的手已经搓热了,翻出精油来润手,从中皖到天枢,一双热手带着她长久以来练出来的内力顺向推拿,而王心武教授的感受是,肚子凉凉的,寒寒的,有点想拉肚子,肝区还有点微疼和不适。   他自己体感倒不算太严重。   但肝区是没有痛感神经的,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疼痛状况,而当肝区疼痛,病人的门静脉必然就曲张了,一旦不干预,他就会爆血管,吐血身亡。   这也是大多数失代偿期病人的最终归宿。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位王心武教授跟顾培的父亲顾克挺像的。   作为知识分子,他是清高的,有骨气的,忧国忧民的,可因为是个知识分子,他理解不了商场的尔虞我诈。   他被桥本和津村给欺骗了,这于他就是一重打击了。   顾培强压着让他低头,让位参会团主席一职,就又是一重打击。   他之所以在答应让位主席一职后情绪激动,是因为他觉得林白青还太年轻,配不上那个职位。   他认为自己是屈存于顾培的淫威的。   他又急又气,就急怒攻心了。   顾培还挺能理解这种知识分子的,遂又说:“灵丹堂开自乾年间,拥有七味开窍剂的全配方,而林白青,她虽然没有读过硕士研究生,但她从七岁开始行医,医龄整整十八年,而专业之中,我认为实践比学历更重要,所以Dr,您让位是明智之举,我也向您保证,林白青会是个合格的参会团主席的。”   中医讲学历吗,当然讲,学的越多越博,肯定越好。   可它更讲资历,经验,看过的病人。   人们为什么偏爱于相信老中医,就是因为他们看过的病人多,经验更多。   于中医,社会是最好的大学,胡同,乡井,街道,就是最好的课堂。   而十几年的从医经验,让林白青于主席那个位置当之无愧。   至少在顾培看来,爱人是有资格来坐那个位置的。   他此时给王教授解释,也是为了解开他的心结,让他心里舒服一点。   ……   说话间,林白青已经帮王教授灸上针了。   其实中医之中,每一种针都是无可替代的,就比如大众化的钢针,它虽然疗效普通,但是因为针面足够光滑,不易潜藏细菌,也是一种很好的针。   而金针之所以会让患者当时就觉得神,功效就在于补心血。   它能让患者在针灸的即刻过程中感受到周身的气血循行,体验感极强。   而在体验了一回金针超强的补心血功效带来的周身的舒适感,再听顾培仔细讲了一下灵丹堂,以及灵丹堂跟桥本制业几十年的过节之后,王心武教授不说心服口服,但至少从心理上,能接受林白青做花国代表团的主席了。   眼看林白青收了针,王心武教授说:“会议召开在即,参会团的演讲稿,出场费,住宿,会议安排都在我手上,等我打个电话,让人把东西送来给您?”   一通针灸让这位老教授居然对一个年轻医生用上‘您’这个尊称了?   林白青得先给金针做个基础消毒,手一顿,她说:“不用,我可以脱稿讲话,我也不抢您的权力,到了参会时,您把主席证交给我就行了。”   王教授一愣:“难道你不用先见见于会团成员,跟他们见个面,交流一下心得,讨论一下届时大家该要商讨的议题?”   作为花国国医代表团,于会时,是要提出自己对中医的看法,展望,以及前景的。   王教授为此专门准备了一份演讲稿,就是想代花国中医站出来,向全世界表达花国中医的愿景。   当然,他的态度是想拱手中医,赠予ri本,这个议题目前看来是个笑话,必须被推翻。   而既然林白青想要接过主席一职,她就得有她的议题,并跟于会团成员讨论的呀。   难道她不需要跟大家讨论吗,她到时候又准备怎么做?   林白青笑了一下,对王教授说:“参会时该要讨论的议题我是有的,于会团成员,港城是港城,大陆是大陆,届时我们大陆中医届会来一大批人,我们于中医,有我们自己的看法,你们不需要提前知道什么,届时听我们怎么讲即可。”   她可是准备了几个月,凑了一大批人的。   而且她准备的人,皆是在底层,老百姓的阶层摸爬滚打过的,是真正能代表花国的中医。   他们讲一个个站出来,向世界展示一个不一样的中医。   而这个,跟港城这帮高高在上,身在象牙塔里的教授们是没关系的。   她一开始来找王心武教授,准备的是先礼后兵,如果说服不了,就在开场前暴揍他一顿,抢他的主席证杀进场的,谁知因为一场病而能让他心甘情愿把证给她了。   这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好了,剩下的事情,就跟教授们无关,得由大陆中医们,来上演了。   ……   基于跟Pual的第一次见面,他给的影响让林白青觉得不太好,她又有点担心,怕他所担负的任务要完不成,在给王教授做治疗时就一直在想着Pual。   毕竟她虽然是来砸场子的,但只想砸桥本家,没想砸中医的招牌。   反而,既然是一场国际规格的盛会,她想宣传中医,让于会的所有人认可中医,这趟来配合她砸场子的人,就不能犯蠢,也不能拖她的后腿。   他们去给王教授做治疗时卓言君和Pual去开房间了,而因为Pual看起来似乎有酒瘾,林白青就比较担心,怕他醉酒误事,从王教授的房间出来,遂让顾培去前台问Pual的房号,找一下他,让他来趟自己房间。   酒瘾是一种心理依赖,林白青解决不了,但她可以治他的头痛和胃炎。   而当头痛和胃炎被缓解,他的身体会变的轻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能减轻他对酒的依赖,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戒除酒瘾的方法。   ……   顾培下楼问房间号去了,林白青带着楚楚坐电梯上了一层,刚出电梯间,就听到一阵充满磁性的嗓音:“Hi,楚楚?”   楚楚一看,小辫子二伯西装革履,就站在她们的房间门上。   伸手来接楚楚,他笑着说:“我听Pio说过,她的嗅觉非常灵敏。”   林白青坦言说:“她虽然不懂,但通过分辩每个人的体味,可以大概猜到你体内有些什么病症,这在我们中医来讲也算一种天赋。”   见林白青开了房间门,Pual跟了进来,举着楚楚在半空中扬了扬,再度说起了甜言蜜语:“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眸子,她可真好看。”   有人夸自己的孩子,林白青当然开心。   但她是医生,而Pual这趟之所以愿意配合她,是以为他治疗三叉神经痛为代价的。   人家鞍前马后办了事,她当然也得尽快给他做治疗。   所以她说:“你可以放楚楚自己玩,我来给你诊脉,咱们先做基础治疗。”   Pual笑着摇头,说了句暂时不必,把孩子放到了床上,跪在地上,然后俩人就大眼瞪着小眼。   林白青其实没怎么跟女儿玩过。   周内她要坐诊,还要抽时间制药,而周末,她会用来复方子,说是陪楚楚,但其实都是孩子陪着她。她自己没有童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子玩儿。   顾培也一样,只会照顾孩子,但并不会逗孩子玩儿。   而Pual很擅长跟小孩子玩儿的,他一直在盯着楚楚看。   楚楚也好奇他,先摸他的额头,见他并不反对,就去摸他的辫子了。   男人居然会扎个小辫子,孩子好奇那个小辫子,就想摸一下。   Pual双膝着地,跪在地上,显得很顺从,其形象和气质,就像只一只温顺的大狼狗一样。   这种温顺楚楚也比较喜欢,她放开胆子,就去摸人家的小辫子了。   而孩子正摸着,Pual突然大摇脑袋,嘴里唔唔乱叫,朝楚楚的怀里抵去。   楚楚被吓了一大跳,哇的一声差点就要哭出声来,但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旋即,就见二伯已经躺在床上了,而她又被他高高举起,举到了天上。   惊险,刺激,还好玩,这种招式,是孩子都会被逗笑的。   也终于,这位不省心,还看起来不咋正经的二伯在吓的楚楚花容失色后,总算博了她一笑。   林白青已经把马衔铁针准备好了,也洗过手了,此时静待,要帮Pual治病。   但他并不看她,就只顾着逗孩子玩儿。   林白青心里就有点犯嘀咕。   她有点质疑Pual在法律方面的专业性。   毕竟在她想来,一个合格的精英律师应该像她妈一样,是专业的,严谨的,高效的。   也是不喜欢浪费时间的。   Pual跟沈庆仪相比,显得太浮夸,散漫了一点。   当然,这时她并没有意识到,一个人的外表和他的内心会有多么的不协调。   客房的门是开着的,双床房,林白青在窗台位置,而Pual是在临近门的床上逗楚楚玩儿。   正好顾培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回来了。   他一进门,Pual立刻坐了起来,款款把楚楚放到床上让她坐好,立刻对顾培说:“我的头已经痛了很久了,也听Pete和Polk说过马衔铁针的神奇……”   摊开双手,他说:“来吧Pio,让我感受一下它的神奇魅力。”   顾培看表,说:“你可以提前开始的,青青带着针,随时可以为你做治疗。”   Pual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转而坐到了林白青的身边,解开衬衣袖扣,露出他的手腕来,先说了声对不起,这才把手给林白青递了过来。   对待林白青这个弟媳妇,他显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   待林白青捉上了脉,他指鬓角,再露了个一言难尽的笑,说:“大概是从三年前开始的,每天晚上,都仿佛有个暴力的装修工人,在用冲击电钻钻我的头颅,我因此变的酗酒,经常要凭借酒精的麻痹才能入睡,而长期酗酒的后果就是精神状态不佳,胃部也会经常性的疼痛。”   林白青本想说既然疼成这样,干嘛不早点诊脉做治疗,刚才非要跟孩子闹着玩儿?   而这时,看她捉完脉了,Pual立刻收回手,并说了句谢谢,又手抚上胸膛,问:“是否需要我躺下,解开衣服进行诊治?”   林白青需要听一听他的心脏,但不需要他躺下,也不需要他脱衣服,隔着衣服就可以听的。   她从背包里翻出听诊器来,笑着说:“不用的,你坐好,平稳呼吸即可。”   “好的,谢谢你。”Pual说完,又说:“青青,你跟我想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一样优秀,一样漂亮,天啦,Pio,你找到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二哥真心为你高兴。”   林白青刚才听他夸楚楚,就觉得牙疼,再听Pual夸自己时眉头都不皱一下,可算明白,顾培为什么要刻意说一句,他二哥会讨女孩子欢喜了。   Pual的话一般人顶不住,听多了,怕是得打胰导素。   林白青把听诊器搭上Pual的胸膛,就见他下意识往后仰脖了,并把两只手背到了身后。   又说了句:“对不起。”   她愣了一下,又忽而恍然大悟,明白他刚才为啥不急着诊病,而是非要等顾培回来的原因了。   宾馆房间,大伯哥小弟媳妇的,他是为了避嫌,才没急着让她治病的。   俗话说得好,不能以貌取人,还有句俗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位精英律师外表看起来浮浮的,花花的,但他竟然懂得国人才讲究的避嫌。   而且在她做治疗时,会特意背过双手避开,就可见他不仅仅是嘴上的绅士。   而是,他于女性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   当然,他也并非不专业,相反,跟Pete和Polk一样,既然在M国是精英型的人材,他的专业和能力度就是有的,人家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会帮到底。   这时林白青要给他做针灸了,他又是很礼貌的向弟妹表达了一回感谢。   然后就主动说:“来吧Pio,跟我说说,你还需要知道些什么,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第159章 药物受害者   (他们会生撕了她的丈夫吧。)   话说, 这趟来参加高峰论坛,林白青的专职是负责踢馆ri本中医。   沈庆仪和楚青图,Polk和Pete等人都会是她的后备力量。   但每个人该做什么,该怎么配合她, 是需要一份详细的统筹规划的。   这个规划林白青做不来, 由她的背景板, 超级辅助顾培顾大军医来制定, 并给大家分配任务的。   Paul在桥本这边, 是作为‘灵丹堂的嫡系亲传’来为他站台的。   他也是顾培手中的筹码, 最大王牌。   而要用抗战时期的方式来说, 他就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卧底兼间谍了。   当然,这只是目前林白青所认为的。   顾培另外还给他安排了工作,具体是什么, 得由他俩来沟通, 商量。   要知道,顾培是军医院的战略医疗专家, 而在将来,他以海归派的身份, 会力压所有竞争者,成为院长, 在搞战略制定,统筹管理方面当然没得说。   他是专门给每个人写了一份计划书的, 别人的都已经分发了, 此时把Paul的翻了出来,先盯着看了片刻, 就跟二哥俩正式进入工作状态了。   他问:“桥本请的杂志权威是谁, 身体状态怎么样, 由谁陪着,哪天到?”   此时林白青正要给他头上上针,Paul下意识躲了一下,又跟弟媳妇说了句抱歉,才说:“《NEJM》的总编Hopkins,据我雇的私家侦探讲,他除了高血糖和高血脂外,还有一个小问题,牙痛,目前正在尝试ri本中医的疗法,他周五上午他就到了,将由本桥九郎作陪。”   顾培又问:“PCT的来人呢,是谁,会由谁陪着?”   Paul见楚楚正专心至致的盯着她妈妈给他上针,给了小女孩一个叫她安心的笑,这才又说:“协会副主席Roderick,是个法国人,也是个健身达人,身体非常健康,将由桥本十一亲自作陪,周五下午到。”   顾培标注了一下,再说:“他应该还请了一个在国内比较有声望地位的老中医,曾经在哪儿工作过,叫什么名字,会由谁陪着?”   Paul简直就是个知识储备库,他说:“是有那么一个人,名字应该叫曾家祥,曾同曾经的曾,家庭的家,祥字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据说他曾经在大陆,首都的中医院做过院长。”   ……   话说,即将要召开一场国际型的中医药届论坛峰会。   桥本十一当然要请几个重量级的大大人物。   他身在M国,又有军方背书,接触的层次自然也非常高。   《NEJM》是在国际上比《柳叶刀》还要权威的医疗期刊,他把主编给请来了。   听说《NEJM》的主编有高血糖和高血脂,还有牙疼的情况,顾培记录了下来。   而PCT,国际医疗专利版权协会,他请到的居然是副主席Roderick。   一个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疾病的人。   且不说他还请了一位在国内比较知名的,重量的专级。   单就这两个人在国际医疗届的影响力,就已经是泰山,北斗级别的了。   不说林白青,就顾培在听说他们的名号时,握笔的手都抖了一下。   想想也是后怕,试想,如果不是他们提早发现桥本十一要悄悄开会,而这个会一旦由他做主,开成,那么,从媒体到版权协会,都会认为花国国医已死,ri本中医站起来了,而当桥本去申请国际专利,自然一路绿灯,一路畅通。   那么从现在开始,基于电疗的新式针灸,各种中医方子的版权专利,就都将归于ri本人所有,而大陆中医们,将一无所知。   当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既然已经知道情况了,沉着应对即可。   一个是媒体的,一个是国际专利版权协会的,这两个人顾培列下来了,而另有一个,叫曾家祥的,他会是谁?   顾培于中医的认识全是基于林白青。   别的中医,除了广首的,他并不认识。   而一个在首都军医院当过院长的人,听起来还挺有点身份和地位的,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培看妻子:“曾家祥,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林白青一直呆在广省,还没机会去过首都。   首都中医院她当然知道,在国内算是一座比较出名的中医医院了。   但她于首都中医院都不熟悉,院里的领导她就更不认识了。   不过曾家祥几个字,林白青倒是特别耳熟,总感觉自己应该在哪儿听过。   不过她回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遂摇头说:“没听过。”   Paul问顾培:“要不要我再联络桥本,问一问具体的情况?”   “不用了,我让港澳情报科查吧。”顾培说。   Paul知道顾培目前是名海军的科研专家,据说在国内,像他这样的专家属于师级待遇,也就是说,甭看他年纪轻轻,但已经是一个师长级别了。   但就好比亚裔在M国的军营里,永远只能做冲锋陷阵的下士,是升不到高级别的一样,他一直认为顾培在花国的军队里是没有权力的,军队对他的设防应该也比较严格。   听说他竟然能调得动情报科,有点惊讶的,遂问:“Pio,你竟然可以得到花国军队情报科的配合,这么说,你在花国军队里还算干的不错吧?”   顾培正准备给情报科打电话,放下电话,又停了手,才柔声纠正他哥:“不是我调得动花国军队,而是,这件事涉及了中医,只属于花国人的知识产权,军队是因为知识产权而配合我们的工作,而非我调动了军队。”   Paul反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顾培说:“当然不一样,如果你将来在某些公场合要谈论这件事,也一定要表达清楚概念,是军队为了知识产权而配合我们,不是我调动了军队。”   Paul看林白青,来了句:“Pio在回到花国后,似乎比原来更加严谨了。”   或者说,更没有人味儿了。   但顾培的谨慎是对的,因为海军部队协助他们,是为了整个中医届。   而非顾培本人,或者灵丹堂。   这个必须说清楚,不然的话,虽是兄弟,但他们是两个国家的公民,万一Paul在国外谈论起这件事,把顾培说成公器私用,会对海军部队的声誉造成影响的。   在这方面,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林白青都格外佩服顾培。   他是个滴水不漏的人。   ……   这不,顾培打电话联络情报科,Paul就要正式感受中医的神奇之处了。   其实他在国外时,也曾接受过针灸治疗。   而他对中医针灸的感受是,入针时会疼,虽然有作用,但并不大。   当然了,既然Pete和Polk都在不停的夸赞林白青,那她定然就有些手段。   所以Paul对于林白青的针灸手艺也非常期待。   而当她一入针,他立刻就发现她和ri系中医的不同了。   Paul也终于知道为什么Pete和Polk两人会在去了趟大陆后,异口同声说花国中医的神奇了。   明晃晃的一根马衔铁针在被插入他的大脑后,突然之间,Paul长期以来滞钝的,憋胀的大脑就仿佛开了闸口一般。   那些困扰他的憋胀和滞钝感随着铁针,洪水一般的就开始往外倾泄了。   那种倾泄他竟然是感觉得到的。   憋胀,滞钝式的疼痛,总会让人陷入烦躁和不安,焦虑中。   而当那种不适感往外倾泄时,他的体感是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的舒适。   Paul不由自主的叫了起来:“Oh,god,please!”   话说,他一直是一个很绅士的人,总是会优秀照顾小孩子的感受,他不由自主的大呼小叫了一番,又怕自己吓到楚楚,于是又敢忙要安抚她。   但并没有,楚楚毕竟见惯了世面,看到二伯失控,大呼小叫的,小女孩儿反而咧开了嘴巴,哈哈大笑了起来。   Paul以为林白青不懂英文,要跟弟弟说几句私话,遂又用英文对顾培说:“Pio,我要真诚的向你道个歉,因为去了趟ri本之后,我才发现你曾经讲的一切都是对的,还有,也许……”   他在做针灸,不敢动,撇了撇嘴,又说:“也许Dad真的是Mum故意杀害的。”   林白青其实听得懂,不过关于顾克之死,是顾培的家事,她就不插话了,也装做听不懂。   而顾培在听到Paul这样说时,颇有些意外的合上了笔记本。   话说,他一直认为他爸是卓言君伙同桥本一起故意害死的,但Pete和Polk,以及Paul几个一直以来并不相信,认为父亲是自然死亡。   当然,那时候的他们既不了解中医,也不知道玄铁金针到底有多珍贵。   于中医一行,又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这趟林白青来踢馆ri本中医,要为大陆中医正名,她这算是国仇。   而顾培,除了辅助妻子的工作之外,他也有自己的事情。   那就是,要把小妹妹和父亲的死跟桥本十一,卓言君掰扯清楚。   并让他们为此而付出代价。   这算是家恨了。   国仇家恨,这一回他们是要跟桥本算个总账的。   关于桥本十一截针的录像带,顾培已经给Pete和Polk看过了,跟Paul也曾提过一些,今天录像带他也带着,Paul回房就可以自己去观看。   而关于顾克之死,目前他还没有正式跟Paul讲过证据。   Paul也一直是持否定意见,认为母亲不可能害死父亲的。   结果去了趟ri本之后,他突然就改变态度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   顾培遂问Paul:“你是去ri本时看到什么,还是听说什么了,才会这样讲。”   Paul顶了满头的针,像只刺猬一样,还不忘随时扮鬼脸逗一逗一脸好奇的楚楚,深深叹了口气,才说:“我在ri本时偶然听到桥本十一跟人聊天才知道,他为了复制金针,专门从DE国聘请了十几位化工科的专业人士,并在奈良当地建设了一个工厂,还买了大量的黄金,在进行金针的研发。”   默了片刻,又撇嘴笑了笑,说:“我发现当我陪着母亲时,桥本一家都对我们毕恭毕敬,但当我不陪着母亲时,桥本家的人则会对她格外的轻视,傲慢。”   所以果然,桥本虽然没有拿到金针的原品,但是为了能够拥有,他还是聘请了大量的人员,在尝试着各种模仿。   而他于卓言君的态度,则取决于,看顾家兄弟是否愿意听他的话。   说来也是够凄凉的。   顾培听完,笑了一下,说:“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吧,为什么卓言君女士会那么迫切的想要让你改姓桥本,认桥本做父亲。”   Paul也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却只是叹了一气,没再多说什么。   大概是因为父系血缘的影响,他们兄弟的性格都很冷静,也很理智。   在生活中,也向来目标明确,专注某一行,就会专攻事业。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母亲卓言君却会是那么感性,癫狂的一个人。   她一生都渴望被人爱,也一生都在追逐爱情,而让顾培兄弟悲凉又无语的是,任谁都看得出来,桥本对她只有利用,毫无感情可言,偏偏她自己却执迷不悟。   其实Paul兄弟如果不是被外公外婆教养长大,又给他们灌输了很多大陆不好,大陆人不好之类的思维的话,他们兄弟也早就看明白的。   因为桥本的手段并不多复杂。   他当初接近卓言君只是为了能拿到玄铁金针。   眼看顾克要带金针回国,于是授意卓言君害死他,以抢夺的方式来拿针。   而卓言君呢,为了所谓的爱情,连前夫都害死了。   现在还试图拉儿子入伙,只为让他替她争宠,真是可怜又可悲。   可悲到顾培兄弟说起她时,皆无话可说,唯有相对叹息。   ……   话说,Paul算是个很优秀的男性了,已经快四十岁了,不像Pete和Polk拥有完美的家庭,他未婚未育,还是个单身人士。   而这番接触下来,林白青也没觉得他是个花花公子。   反而觉得他彬彬有礼,算是个难得的谦谦君子了,也看得出来他很爱孩子。   那他为什么不结婚,不生孩子?   是人就会八卦,林白青的八卦心还比较重。   这不,她正在好奇,就听顾培问Paul:“难道你真的再也不打算结婚了?”   看了眼正在专注的望着妻子做针灸,神情专注的女儿,顾培在瞬间化身为催婚催育大军的一员,又对Paul说:“我想说的是,你陪孩子玩闹,和陪她成长是完全不一样的,曾经的我我支持你单身的决定,但现在的想劝一劝你,放下过去,勇敢尝试新的开始,一段好的婚姻,是能弥补你的人生缺憾的。”   Paul突然苦笑,摆手说:“拜托,Pio,我相信婚姻是美好的,我也知道孩子是天使,可以治愈一切,但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尝试一次了。”   “就不能再尝试一次,哪怕就一次?”顾培再问。   Paul坚决的摇头:“不,绝对不要。”   这时针灸已经做完了,他立刻又向弟媳妇表达了一回感谢。   因为预先并不知道Paul的胃还有问题,林白青没有给他带药,所以他的头痛症状今天就可以缓解,但胃病得等到明天,她找个药堂,亲自帮他配药。   等配好了胃药,再加上马衔铁针,Paul的病,就可以系统性的治疗。   而至此,今天的治疗就算结束了。   这时天也已经黑透了,都夜里九点钟了。   好在在林白青做针灸时,顾培打电话从酒店要了餐,先把楚楚喂饱了。   否则,可怜的楚楚头一回跟着爸爸妈妈出门,都要饿肚皮了。   一回针灸做的仨人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于是赶忙下楼找饭吃。   而等吃罢了饭,辞过Paul再回到房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楚楚因为刚到一个新地方,太兴奋,现在还没困,还闹着要跟爸爸玩儿。   林白青却已经筋疲力竭,只想泡个澡,睡觉了。   趁着顾培哄孩子睡觉的功夫,她给浴缸里放满水,就躺进去了。   鉴于刚才Paul说的那番话,林白青估计他应该也有点故事,遂等到楚楚睡着之后,就问顾培,Paul看起来那么优秀,又会逗孩子,怎么会不结婚的。   顾培正在拍哄女儿入睡,直到看着女儿睡安稳了,确定她不会醒了,才回头说:“Paul曾经有过一个未婚妻,恋爱了很多年,后来女方怀了孕,俩人谈好,等到孩子出生就举行一个成大的婚礼,但是……女方死于了羊水栓塞。”   “羊水栓塞,孩子也没了?”林白青惊的问。   顾培点头,语气里满满的心疼:“也是个女孩,却没有来到人世间的机会了。”   林白青就说嘛,怪不得Paul会那么喜欢孩子,却又自己不肯要孩子了。   羊水栓塞是指在分娩的过程中,羊水突然进行产妇的血液循环系统中,继而引起急性肺栓塞,过敏性休克,以及肾上腺功能衰竭,并导致产妇猝死的一种疾病,它发病率虽然极低,但发病期却特别的迅猛,大多数经验老道的大夫都于它不熟悉,也来不及反应,而产妇一旦发生羊栓塞,存活的概率也极低。   那就是属于真正的疑难杂症了。   就林白青这种经验老道的中医遇上也要发悚的。   躺在五星级酒店的浴缸里,不得不说,花了大价钱的酒店是真舒服。   听丈夫讲罢Paul的人生,林白青格外的感慨。   话说,在第一眼看到Paul时,她以为对方是个花花公子。   而在做治疗时,她又忍怀疑他的性取向,认为他可能性向跟正常人不一样,所以才会选择单身,拒绝结婚,也拒绝要孩子。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单身的原因,竟然会是个医学难题。   一个那么优秀的男人,能赚钱,知礼节,懂进退,还跟顾培一样,那么会照顾孩子,要是他的爱人和孩子都活着,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   但偏偏他的爱人却因为羊水栓塞那种致命的疾病而没了。   母亲还是个不省心的,非要拉着他认贼作父。   想想Paul的人生,也是够凄凉的。   这不,林白青越想越伤感,正想着呢,突然,眼前多了杯红酒。   她的最强辅助,背景板丈夫柔声说:“喝一杯吧,你晚上会睡的好一点。”   林白青自己是除了会给人治病,完全不懂奢侈与享受的。   但顾培毕竟海归派,情调方面比妻子懂得多。   他向来还喜欢,也善于制造浪漫的。   这一整天,林白青治疗了两个病人,搞定了一大堆的事情,在哄睡孩子之后还可以跟丈夫喝一杯红酒,聊聊天,顿时,她的心情就愉悦起来了。   难得出来一趟,虽然是因为工作才来的,但于很难出趟国的顾培来说,这也算是出国渡假了,所以这边林白青小酌了几口酒,才觉得嘴里有点寡淡,还想吃点东西时,顾培从柜子里端出几盘巧克力,杏仁,爆米花一类的零食。   坐在浴缸里吃零食,上辈子林白青只在电影里看过,还从来没有享受过的。   但这还没完,大晚上的,顾培还给妻子准备了她所没预料到的惊喜!   让妻子先喝着红酒欣赏会儿窗外的夜景,他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捧着两杯哈根达斯的冰激凌。   林白青立刻就不疲惫了,小声问:“你下楼买的,外面竟然还有店铺营业?”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点可笑。   这可是港城,不但繁华,而且夜生活巨多,号称不夜天的。   看妻子忙着要接冰激凌,顾大军医先没有给她,而是抽了张纸巾出来,把冰激凌盒子沿边的气气全部擦掉,又垫了一圈卫生纸包裹上冰激凌,这才揭开盖子,从中拿出勺子来,把它递给了妻子。   他是单膝跪地,跪在浴缸边的。   顶灯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白的过分的皮肤衬的有些发褐,跟Paul很像。   但他跟Paul又很不一样。   因为Paul不论看谁,眼神都是亲和的,亲切的,带着关怀的。   但顾培的耐心和温柔,向来只给她和楚楚。   林白青泡澡泡舒服了,喝了点酒,又吃了点零食,此时胸中正好有些腻得慌,一口冰激凌下肚,又清凉又舒适,忍不住就摇头晃脑了起来。   蓦的抬头,见丈夫没有吃,她又问:“你不是买了两支,干嘛自己不吃?”   顾培一直在看妻子,经她提醒,才捧起自己的冰激凌来,打开,吃了一口。   “好吃吧?”林白青小声问。   顾培点了点头:“好吃。”默了片刻,又说:“因为跟你们在一起,格外好吃。”   这家伙也会说甜言蜜语的,但他说起来总没有Paul说起来那么顺滑。   反而,语气里总会带着一种格外的辛酸。   林白青以为丈夫是想让自己开心,又故意学来说的情话,笑笑就罢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于顾培来说,能在如此恬静的氛围中吃一支冰激凌,真的是一种享受,也因为是跟妻子和女儿在一起的,所以它格外好吃。   因为在他小时候,一旦被卓言君看到他在吃冰激凌,是会当场打翻的。   用卓言君的话说,既然他害死了妹妹,他活着的每一天就都应该要赎罪。   一切有关于快乐的事情他都不能做。   当然,小孩子最爱的冰激凌,他也不能吃。   曾经的事情早就过去了,这趟桥本来,顾培要帮妻子把中医的专利版权,国际化市场争回来,也要把妹妹的死说的清清楚楚。   当然,他曾经背负了二十年的罪恶感,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此时女儿睡着了,妻子在浴缸里,他就在坐在旁边,俩人一起吃着冰激凌,享受这难得的夜晚,而等妻子终于不那么疲惫了,缓过劲儿了,顾大军医收拾了浴缸旁的一切零碎物件儿,又将湿漉漉的妻子从浴缸中抱出来,解扣子,松皮带,仿如饿了不知多久,但又隐忍克制的饕餮,野兽一般,才要趁着这难得的闲暇,细细品尝只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宵夜。   可怜小楚楚此时呼呼大睡,全然不知道老爹老妈背着她,玩的有多嗨!   ……   再说卓言君这边。   在见到顾培夫妻之前,她完全不知道Paul背着她,悄悄跟顾培联络的事。   但在看到顾培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一切了。   也知道桥本在Paul身上花的心思全部白花了。   而关于顾培夫妻就在丽晶酒店的事,她也没敢跟桥本通风报信。   她怕自己一个电话打过去,桥本要骂死她。   当然,即使她通风报信,桥本也来不及改变行程了。   因为请的客人都是特别贵重的人,人家的行程也早就排好了,无法改变。   而卓言君现在担心的也不是桥本会出事,反而是顾培夫妻。   俗话说得好,人心都是肉长的,毕竟亲奶奶,她又失去过一个女儿。   当她第一次见楚楚的时候,看到那么点小团子,却那么聪明,可爱,就仿佛她的女儿又回来了,她心里是那么的酸楚,那么的想要抱抱孩子,疼疼孩子。   同时她也就止不住的要担忧顾培夫妻了。   他们经营着一个小诊所,作为大陆中医,出于一种可笑的自尊心吧,不想让ri本中医借灵丹堂的名号去M国开拓市场,这个卓言君可以理解。   但他们能拿什么跟ri本第二大中药企业,桥本制业对抗呢?   凭借那个红眉毛的老头楚春亭吗?   要知道,就因为怕那老爷子手段太毒,桥本才把举办地选在港城的。   港城可不是楚春亭的势力范围,他就算再阴险狡诈,他的手也伸不到港城。   而这次论坛,桥本请的可全是国际医疗届的权威。   他本人又有很多港城,湾岛,以及ri本本地的名流政客们支持。   属于既有钱,又有身份地位,还有资源,有关系的。   顾培和林白青有什么呢,就他们俩,要在会议当天大吵大闹吗?   要真是那样,他们肯定会吃亏呀。   因为自从上回在东海差点被楚春亭害死,桥本十一就换了一匹保镖,全是从军队上退下来的特种兵,各各久经沙场,身手不凡。   真要打起架来,顾培夫妻只有挨打的份。   这样想了一晚上,卓言君也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第二天她就去找Paul,开门见山就说想见见顾培夫妻,劝他们回家。   Paul对于自己这个母亲,曾经肯定是有爱的,毕竟亲生母亲,他的本能就会爱她,后来她出轨,还跟个ri本人结婚了,Paul对她也就淡了。   如今人到中年,Paul自己也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就更懒得应付卓言君了。   这不,卓言君来找他,还没开口,Paul就问她:“Mum,如果桥本制业在这次论坛之后一败涂地,破产收场,如果桥本将身无分文,甚至还会锒铛入狱,您还会爱他吗,还会像现在一样,爱他爱到,不顾我们兄弟的死活吗?”   卓言君一愣,玄即提高嗓门说:“Paul,桥本制业怎么可能会破产,你桥本叔叔又怎么可能会入狱,不可能的。”   Paul今天还要去找林白青做治疗,回头,目光里既有怜悯,又有些怨憎,还有些嫌弃,看了母亲片刻,说:“不,请你相信我,他马上就会破产的!”   说完,他系好领带,将头发抿的整洁,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说桥本制业会破产?   卓言君当然不相信,因为桥本家在ri本属于名门望族,在政界有很多赫赫有名的后台,在M国还有军方的背书,支持,它怎么可能破产?   卓言君怎么都想不通,还是想劝劝顾培夫妻嘛,于是专门打电话到前台,以顾培母亲的身份问到了房间号,就去房间找顾培夫妻了。   但顾培夫妻今天也很忙的,还有很多事要做,并不在房间,所以卓言君去了好几趟都扑了空,并没有找到人。   而转眼就到第二天,也就是周五了。   今天也是高峰论坛的嘉宾们陆续抵达酒店,并签到入住的日子。   桥本十一也会在今天下午抵达。   卓言君心里着急,一大清早起来,就又来找Paul,想跟他一起去见顾培。   不过今天也是巧,大清早的,她刚出房间门,就碰上顾培夫妻。   她乍出了门,一愣,问顾培:“Pio,你是来找我的吗?”   顾培也没想到会碰上卓言君,当然,他肯定不是来找卓言君的,今天他和林白青会很忙,还顾不上见她,他是来找Paul的。   因为今天他们夫妻都比较忙,得把楚楚交给Paul照顾。   他摇了摇头,转而敲开了Paul房间的门。   并单膝跪到了地上,对女儿说:“爸爸妈妈今天都比较忙,没有时间照顾你,你得跟Paul呆在一起,我想,他会照顾好你的,当然,如果你想我们的话,可以跟他提要求,让他带着你来见我和你妈妈,好吗?”   孩子都是恋妈妈的,楚楚也并不想跟妈妈分开。   楚楚算是喜新厌旧的典型了,从姥爷到小雅姐姐,她是见一个爱一个。   现在到Paul了,她也挺喜欢的。   顾培把她的奶粉,奶瓶,以及万一尿湿了要换洗的裤子都装在背包里,本来想要自己交给Paul的,但楚楚坚持要自己提着。   她人太小了,又提不动,可又不要Paul帮忙,小小的孩子,大大的包袱,她一点点的往房间里挪着,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眼神幽怨的看一眼妈妈,那小眼神儿仿佛在说:“你可一定要早点来接我呀!”   就不说爱女如命的顾培了。   在Paul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林白青的心都在化了。   当然,今天还忙得很呢,俩口子既把孩子安排妥贴,就该下楼了。   他俩进电梯,卓言君也跟了进来,看儿子关上电梯门,默默站到了儿子身边。   因为电梯里随时有人要上要下的,她就没说什么。   待到在一楼出了电梯,她快步跟上儿子,未语先泪,终于,抽噎了半天之后才说:“Pio,就算Mum求你了,为了楚楚,为了青青,不要闹了,回去,好吗?”   林白青当然不理她,已经疾步穿过大堂,出门去了。   顾培停了停,但也只是停了片刻,也没理卓言君,跟着林白青出门了。   卓言君放心不下儿子嘛,眼看人家夫妻走了,也一路追了出来。   这时才早晨七点钟,港城的第一缕阳光也才刚刚升起,港口气笛阵阵,船泊往来,空气中飘着粤式早茶独有的香气,而在丽晶酒店的大门口,此时正有工作人员们忙忙碌碌的,在布置桥本制业的形象LOGO和大广告牌,以及签到台。   从ri本来的摄影师们正在找插线板,找机位,也一样忙忙碌碌的。   而就在今天,于会的嘉宾们将从各国趁飞机赶来,入住酒店,并在酒店的会议厅展开一场为期两天的论坛峰会。   这时卓言君完全想不到顾培夫妻是要做什么。   在她想象中,他们顶多也就到会场吵一吵,闹闹,然后被保镖扔出来。   可跟着他们夫妻出了酒店,走了不远,卓言君蓦然止步,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揉了一下眼睛,再看了一眼,顿时目瞪口呆。   是她的大儿子Pete,他带着一帮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此时正跟顾培俩站在一起,在聊着什么。   那帮人乍一看,大多是亚洲人,但从脸型,皮肤肤色,五官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中应该有ri本人,还有湾岛人,应该还有从南洋各国来的,总之,是一帮来自亚洲各国的人。   Paul会倒戈向着弟弟,卓言君想到了。   但是,Pete居然会专程前来,她着实没有想到。   Pete,一个从小就立志要当政客,要在将来竞选M国总统的男人,那也是卓言君最优秀的儿子。   他向来跟顾培联络很少,关系也很淡的呀。   他竟然也来帮弟弟了?   是了,Pete从去年起,就一直被腿疾所困扰,都坐上轮椅了。   但现在他站在那儿,只需要拄个拐就能行动,可见他的腿已经好了。   卓言君略一思索,明白了,Pete的腿应该是林白青治好的。   而作为桥本制业副会长的夫人,她一看Pete带的那帮人迷茫而又混浊的眼睛,又顿感不妙了。   因为哪怕她不是医生,也看得出来,那帮人全都是白内障患者。   他们是一帮视力受到损害的半瞎子。   而麻烦的是,桥本制业所产的,一款销量非常高的药品,复方养心丹,会导致心脏病患者罹患白内障,这是他们企业内部所有人都知道,且一直在往下压,生怕会暴出来的丑闻。   可是,就在今天,在桥本制业要召开高峰论坛的日子,来了一帮白内障患者?   即使傻子也该想得到,他们肯定是桥本制业药品的受害者啊。   而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是由Pete来带领的?   要知道,Pete可是一个政客,擅长的就是演讲,也最会用言语来煽动人的情绪。   当有他这种成熟的政客来煽动,当桥本十一来了,那帮药物受害者得多愤怒,又会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他们会生撕了她的丈夫吧。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放我出去,我要咬人!   作者:不要着急嘛,会让你出场的。   实在对不起大家,这是最后一个大剧情了,人物比较多,节奏也比较难以把握,所以又晚了。   么么,留言会随机有三十个小红包掉落,抚慰大家受伤的小心肝儿,所以,撒个花吧,谢谢大家! 第160章 即时止痛   (日医搭台,中医唱戏!)   桥本家是奈良第一大望族, 家中成年,且得力的男丁有二三十人,个个都能独挡一面,且听令于桥本十一。   而即将召开的这场高峰论坛, 又是桥本家整整筹谋了三年才开的盛事。   整个桥本家族都格外重视。   有七八个桥本十一的子侄也早就到了, 或者布置会场, 或者机场接人, 再或者维护治安, 应对媒体, 总之, 桥本一族也算全员出动,火力全开。   按理来说它将会助桥本制业更上一层楼,超越津村, 成为ri本第一大药企。   可越是这种情况下就越不能有药品丑闻。   否则就成了花国人的那句老话, 登的越高,跌的越重。   当然, 桥本十一运筹帷幄,老谋深算, 区区一桩药品丑闻,他应该应付得了。   但卓言君望着不远处的顾培和Pete, 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的三个儿子和她的丈夫反目了,为了能做桥本制业的会长夫人, 她不希望丈夫输, 可儿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她也不想他们太惨, 怎么办?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一边是骨肉血亲, 卓言君一颗心简直要烂了。   她觉得自己好委屈,好难过,于儿子们又气又疼,又拿他们没办法。   此时简直可谓欲哭无泪。   当然,业已改嫁二十年的母亲,顾培兄弟是不会在意她是否痛不痛苦的。   在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办,每一件都必须恰如其逢,达到最理想的效果,才能在最终,达成他们所期望的那个既定目标。   Pete的任务是率领一帮‘药物受害者’搞抗议。   而这帮人,是楚青集花了三年时间帮林白青收集的。   他们有购买药品的凭证,有医院开具的检查单,是证据确凿的受害者。   在他们自己,是来问桥本制业索赔的。   而于林白青,他们,当然是用来打压桥本制业,最好的手段。   在煽动情绪方面顾培不如Pete,所以不用多说什么,但毕竟这是回归前的港城,一个不法之地,Pete是要带他们索赔,同时也要安顿好他们的食宿,保证他们的安全。   都是可怜人,又穷又病的,都是半瞎子,丧失了劳动力,Pete得要把握好一点,泄愤不是最终目的,保护好这帮人的安全,并拿到赔偿才是。   此时顾培在问Pete:“董警官给你们订的住处还可以吧?”   他们的住处是董必超警官安排的。   Pete个M国来的都咂舌于港城的物价:“难民营一样,一间房一晚上竟然要五十港币,对了,名字也叫丽晶大酒店。”   顾培说:“条件简陋可以忍一忍,那是我们的势力范围,是可以保证受害者们的人身安全的,而且你要叮嘱他们不能脱团,不能乱跑,要随时待命。”   Pete点头:“好的。”   听到丽晶大酒店几个字,林白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   真是没想到,在将来,要通过《大内密探凌凌发》而闻名的丽晶大酒店,在今天会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而要说一帮受害者的人身安全,以及管理规范,林白青有点头痛的。   二三十号人呢,要在这儿示威三天,他们有可能自己脱团,也有可能被桥本制业腐蚀,高价收买,继而反水,总之,变数特别大,她很担心,怕要出意外。   但这只是林白青这种普通人的担忧。   于Pete这种成熟的,擅于掌握人心的政客来说,它压根就不是事儿。   回头看了看自己所率领的那帮人,他笑着说:“要不你们看看呢。”   再回过头来,他举起拳头,用英文喊:“For ours children。”   这帮人全是楚青集从M国带来的,于英文比较懂,也举起拳头,跟着Pete喊:“For ours children。”   Pete再喊:“for our family!”   一帮人也跟着他喊:“for our family!”   回过头来,Pete又对弟弟说:“放心吧,他们都是有家有孩子的人,为了孩子,为了家庭也不敢乱跑,而我们的诉求就是,为了孩子,为了家庭!”   在顾培看来,大哥办事的妥贴程度是够的,但他还要征询妻子的意见,毕竟她才是灵丹堂的东家,整件事情的大局,得由她来把握。   所以他看妻子:“你觉得呢,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林白青下意识摇头,只说了句:“没有。”又说:“拜托Pete了。”   领导一个小抗议团,这是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她不懂好与不好,也只能任由Pete自己来发挥。   而她隐隐觉得Pete的口号自己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见过。   他们夫妻还要去找地方给针消毒,暂且就跟Pete分开了,而拐过一条街,看到一栋楼顶竖着块高大的广告牌,上面标着[Amway 安利]几个大字,林白青才突然想起来,为了孩子,为了家庭一类的口号,不是将来的传销组织喜欢用的?   话说,传销在将来是一大社会毒瘤,但传销组织也是最难被攻破,被腐蚀的。   来自M国的政客Pete用传销的方法对抗庞大的桥本帝国,算不算以毒攻毒?   一个传销组织,怕是桥本十一见了也要哭吧。   ……   再说另一边,出HK国际机场的路上,车流如织,慢似蜗牛,而曾经被楚春亭废了一只手的桥本九郎,坐在空调车里,望着身边的人,却止不住的冒汗。   他的手虽然被废了,但他的医术还在。   只要有别的大夫帮病人诊了脉,把脉像形容给他听,他就能照病开药的。   而他目前,还是桥本制业做掌舵的第一名医。   他身边坐着一个面色赤红,发色酒红,大肚腩的男人,此时眉头紧锁,正在不住的呻.吟着。而这个男人,可是桥本十一费了好大劲才请来的,国际第一权威医疗杂志《MEJM》的主编Hopkins。   对方本来就很烦躁,眼看大清早的,车堵成这样,更烦躁了,捂着脸止不住的继续呻.吟。   桥本九郎是个小老头儿,瘦的跟颗核桃似的,跟翻译讲:“问问Hopkins先生,他的牙痛应该缓解了点吧。”   坐在副驾驶的翻译把桥本九郎的话向Hopkins转述了一遍,又问:“您在吃了汉方药之后,是否觉得牙痛好了点呢?”   Hopkins牙疼吧,还遇堵车,格外烦躁,说:“真是见鬼,我想我需要的,还是镇静,止痛类药物,而不是所谓的汉方药。”   翻译又把话转述给桥本九郎。   这小老头儿一听,额头上的汗更多了,脑袋皱的更像核桃了,忙跟翻译说:“汉方药见效比较慢,但它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所以还请Hopkins先生再忍耐忍耐,也许晚上,或者明天,他的牙床就会彻底止痛的。”   翻译转述他的话时,桥本九郎一眼不眨的望着Hopkins,一脸献媚,以期能让对方开心点,而被牙痛折磨的Hopkins先生只耸了耸肩,无声说了句脏话。   桥本九郎看在眼里,简直了,脑袋都要炸了。   中医,或者说汉医在亚洲是一个大医疗体系,但它在西方人眼中,跟印度的阿输吠陀,蒙古人的跳大神一样,属于装神弄鬼式的安慰疗法。   目前的Hopkins就是这样认为的。   而医疗方面,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固有看法,当然就是帮他治病。   这位Hopkins先生有高血糖和高血脂,这个见效慢,也比较难治,而他有个最简单的病,就是牙疼,只要能治好,就能让他对中医改观。   他是前天到的ri本,参观了桥本制业的制药厂,然后,桥本九郎找来一帮汉唐医馆最好的中医大夫为他诊脉,继而开出了治疗牙痛的方子。   那个方子可是在ri本非常有名的,是确定能够治愈各种神经性,邪风性,上火类的牙痛的,而且见效应该会非常快。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Hopkins先生都吃了两天了,牙痛非但没缓解,还越来越严重了。   请了一位全球媒体届,泰斗级的人物来见证一项医疗技术。   结果连个小小的牙痛都治不好,这不砸自己招牌嘛。   桥本九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是他的头好痛,好痛好痛。   一路忐忑,终于到了酒店,远远就看到桥本制业的大LOGO和巨副广告牌。   桥本九郎自己又诊不了脉,想着下了车,赶紧让后面的大夫们重新给Hopkins先生诊个脉,他再调整一下方子,实在不行给他加点止痛剂,先把他的牙痛缓解了,不然的话,就怕对方不愿意开会,怕是要拂袖而去了。   结果就在他往外看时,蓦的,他看到广告牌下站着个一个女人。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她的衣着并不算出挑,上面是一件纱质立领的中式袄衣,而下面,如果想要柔美,轻盈,就该穿裙子的,但她没有,她穿的是裤子,在遍地大波浪,紧身裙,墨镜口红小吊带,女性都无比洋气的港城,这个女人不会因为衣着而让人注意到的,但是她站姿亭亭,仿如一柄秀竹,她肩头落落,仿如青松,远远一观,她的气质卓然于普通女性。   老道而江湖,桥本九郎远远一观,就知道那是个身有功夫的女人。   他年龄大了,老眼昏花,倒没啥色心,但看到优秀的女性,还是愿意多看一眼的,而正好在他仔细看时,车也驶近了,他看到另有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走了过来,站到了那女人的身边,而再仔细一看,桥本九郎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全跟着了电似的,竖了,还炸了。   她竟然是林白青?   灵丹堂那位不但身怀功夫,还医术过人的美人中医?   她的医术有多可怕,可没人比桥本九郎更了解了。   他曾在灵丹堂治疗了两个月,两个月中,每一天,他都在给去治病的病人们做面诊,于心里给他们开药方,也是暗暗要跟林白青攀比一下。   但对方只有他孙女的年龄,也才执业不久,可君臣佐使,一克药的差数,她开出来的方子,永远比桥本九郎开的更加精妙。   于桥本九郎来说,除了楚春亭,最可怕的人就是她了。   她开的药方永远是桥本九郎想都想不到的,但她怎么会在这儿?   她来做什么,踢馆,砸场子?   不像卓言君会犹豫,桥本九郎看到林白青就仿佛看到了催命符,当然要赶紧通知弟弟,好早做防备。但她要怎么踢馆,桥本九郎完全想不到。   不过在他想来,如此一场盛事,林白青想踢馆也是悄悄的,不敢明目张胆。   就在他犹豫间,车到目的地,该要下车签到了。   而让桥本九郎惊讶的是,在看到他们下车后林白青径自走了过来。   她竟上前就笑,用英文说:“桥本先生,看来经过我的治疗,您的视力恢复的不错。”   他当初的白内障,是故意吃复方养心丹吃出来的,然后是穆成扬帮他治好的,这个是否认不了的,而他不懂英文,主要是没听懂,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就说了句思密麻塞,赶紧让翻译来给自己翻译。   这边桥本九郎还在给自己人递眼色,想办法,林白青转身,已经单刀直入了,用英文问Hopkins先生:“听说您一直被牙痛所困扰,应该还没有缓解吧?”   桥本九郎又呆住了,他忘了一件事,既林白青懂英文,她就能跟Hopkins直接交流,这可怎么办?   Hopkins为了尝试汉方药,已经停了两天的止痛剂了,戒断反应本来就让他很烦躁他,再加上服用的中药迟迟不见效,他很生气的。   正好林白青说话他能听懂,而且她刚才说了,自己为桥本九郎治疗过,以为她是属于桥本制业的医生,他遂摇头:“我想,也许还是真正的药物才能缓解我的疼痛,而那些苦苦的安慰汤,更能安慰你们亚洲人吧。”   他用了placebo(安慰剂)这个单词,就可见在他内心,已经认定中成药是安慰剂了,而桥本九郎在察觉后,也不搞虚头巴脑的签到那一套了,示意翻译和保镖一起上,赶紧簇拥Hopkins进门,想要避开林白青。   但俗话说得好,没有金钢钻就不提瓷器活,此时林白青正在跟Hopkins握手,顾培在后面拦人,她在对方的虎口位置捏了一下,笑着说:“我想您的牙痛应该已经有所缓解了吧,您觉得呢?”   Hopkins愣了一下,蓦的就发现自己的牙齿确实没那么疼了。   男人嘛,被个年轻漂亮的女性握着手,再被对方一双充满东方式温柔的眼睛看着,荷尔蒙在瞬间发散,愈发觉得不但牙不疼了,因为牙而被累及,酸痛的下巴也在瞬间完全没有感觉了。   “所以我们汉方药还是有疗效的,对吗?”林白青又问。   Hopkins是个杂志主编,从记者干起来的,发言是要讲严谨的,所以他并没有给予林白青准备确的答复,只答点了点头,说:“也许吧。”   而这时顾培跟桥本家的人已经要搡到一起了,桥本九郎也急吼吼的在请人,他们就要进酒店去了。   因为太着急,桥本九郎几乎是用扯的,一把扯开了林白青的手。   但恰恰就是他这一下,名场面出现了。   随着林白青松手,Hopkins只觉得在一瞬间,牙根的酸痛感又回来了。   牙疼不是病,但痛起来要人命。   皱眉又弯腰,他因为牙痛而止步,站在了原地。   林白青也还在原地,遂又抓起Hopkins先生的一只手,问:“您还好吗?”   在Hopkins先生看来,这得用神奇和奇妙来形容。   因为随着这个东方姑娘握起他的手,他的牙齿在瞬间又不痛了。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拇指摁压在自己虎口的位置,是用了力量的。   他隐隐意识到,应该是这位女性摁压了他的虎口他才不痛的。   他是连中医里最基础的推拿都不了解的人,觉得很神奇嘛,就主动挣开了林白青的手,这次反应没那么快,但不一会儿,他的牙又开始痛了。   这可太神奇了,一群人围着,在催促,但他主动把手伸给了林白青,示意对方再握一握,并说:“我想,也许让我的牙不痛的,是你的手吧?”   桥本九郎急呀,笑呵呵的又示意对方请。   他身后的一帮ri医们更着急,想直接把人夯走。   但Hopkins并不想走,他牙痛,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他快速止痛的。   Ri医们着急呀,有个不开眼的来推人,还是顾培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为过还好,他们你来我往,并没有惊扰到Hopkins。   他并不相信,他也认为可能是魔法,伸了手等着。   这回林白青动作很慢,握上他手的同时,拇指在他虎口位置一摁。   Hopkins差点就要叫出声了,因为就那一下,他的疼痛被按下了开关键。   困扰着他的牙痛,在一瞬间神奇的消失了。   “这是什么?”他问。   林白青改用中文,说:“中医。”又用英文说:“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al science”   “不是ri本汉方?” Hopkins反问。   林白青语气朗朗,说:“我是花国人,给您用的,是我们花国的中医。”   中医就是中医,跟ri本的汉方没有关系,英文,它叫花国传统医术。   林白青此来,就是来为中医正名的,她当然得明说。   Hopkins张了许久的嘴,惊的说:“太神奇了,它能即时止痛!”   牙疼呢,就那么捏一下就好啦?   从外部止痛,甚至连药物该有的副作用都没有,这也太……神奇了吧。   且不说Hopkins先生觉得神奇,Ri们也觉得见了鬼了。   他们想不通,甚至觉得林白青在耍什么鬼把戏。   但事实是他们一大帮人轮流捉脉,又凑一块儿讨,审方子,最终没能治好的牙痛,被林白青轻轻一捏就给捏好了。   桥本九郎也是老中医,大概懂一点,林白青不单纯用了中医的手段,应该还有她自己随身的功夫,两厢结合,就有了神奇的效果。   可外国人又不懂,就跟小孩儿饿了要奶似的,谁给奶谁就是娘。   这会还没开呢,嘉宾才在签到,招牌就被砸了?   桥本九郎急的乱炸,终于找到一个侄子,连忙指挥,让他去联络桥本十一。   他当然不想这样。   但当林白青来了,当她开始施展她的医术,可怜的,废了一只手的桥本九郎只能被动挨打,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寄希望于桥本十一。   而另一边,Hopkins已经彻底拜服于林白青的一只手了。   如果可能的话,他连手都不想再松,要从此林白青就永远摁着他的手。   而就在这时,桥本九郎又发现一件事,中医抢了ri医的风头,可他们的摄影师们,不开眼的摄影师们依然在全程跟拍。   他心说幸好摄影师是自己人,这些录像带可以保密,要不然,万一似出去,Ri医的脸不就丢大了?   且不说他的小心机。   林白青此来打的主意是,ri医搭台,中医唱戏。   这位Hopkins先生可是《MEJM》的主编,为他治病,让他认可中医,才是林白青今天早晨最重要的任务。   而现在,她已经做到即时止痛了,对方也好奇她了,就该她来开方子了!   复杂的英文林白青讲不了,不过还好有顾培可以和她做翻译。   她遂用中文说:“Hopkins先生,在我们中医来讲,病分表里,表症可缓,但如果里症不解,病根不去,表症则依然会反复,而如果您想彻底治好您的牙痛,那么,咱们可以约个时间,我需要用到针灸加内服,并外敷的药物,时间倒也不长,看您的情况,三天时间吧,即可治好您的牙痛。”   其实就算顾培翻译了,Hopkins也不懂。   但正所谓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Hopkins以为林白青也是桥本制业的人,病可以慢慢治,别的也可以慢慢聊,他现在就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一捏就能止痛的。   话说,桥本九郎也很好奇。   Hopkins的病说来并不严重,肠胃湿潮加肝气躁结而上火,引起的牙龈化脓,发炎,继而引了的牙疼,桥本九郎开的牙也是经典方子,牙痛桴鼓汤。   按理来说是可以解痛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吃了没效果。   所以他也想知道,林白青是怎么做到一摁就能止痛的。   作为活到老学到老,年愈七十还偷师的好学生,他挤到了最前面,要听原理。   ……   虽然有ri医在场,个个还恨不能洗耳聆听,要小气一点,林白青就不讲了。   但科学化,公开化是中医必须要走的路,她此刻所用的也不过雕虫小技,林白青遂举起Hopkins的手,就细细的讲开了。   道理其实很简单,中医来讲,虎口位置是合谷穴,合者,汇也,聚也,谷者,两山相夹的缝隙也,它是人体的水湿风气场,人休气血也在此交汇,碰撞。   别看穴位简单,但通过针灸它,耳鼻口牙,乃至咽喉等部位的表痛都是可以立刻缓解的,当然,要别的大夫,必须针灸,林白青只以手摁就有效果,是因为她常年打坐练拳,能掌握好指力,达到针灸才能有的效果。   而且别看她仅仅是那么一捏,但既是穴位,想要通过它来治疗某一种病,还是要讲技术的,就好比,若是头痛,要以合谷配风池,目赤要配丝竹空与精明,而要是安神,则要以合谷配百汇,神门二穴。   就牙痛,也要分是牙龈还是齿痛,是风症,湿症还是火症,要分正针或者斜针,是提插还是留置,差之分毫而失之千里,都不会有效果。   一帮ri医倒是听懂了,个个相互捏虎口,要现学现用。   Hopkins完全听不懂,但也松开了林白青的手,自己以指去摁。   当然了,就不说力道了,他连穴位都找不准,当然摁了也没什么效果。   而随着林白青既能治病,还能讲原理,Hopkins对汉方失去了兴趣,但对中医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什么时候治,当然是现在,立刻,马上!   他连房间都还没进呢,就热情的邀请林白青去一趟,为自己治病。   ……   说回卓言君,她此刻在酒店的五楼,跟Paul和楚楚在一起。   倒不是他俩喜欢跟她在一起,而是她自己跟来的。   五楼是酒楼的健身休闲区,可以游泳,也可以运动,还有个儿童游乐区。   Paul得到了一个美差,负责帮弟弟带孩子。   孩子还太小了,大型游乐园的旋转木马,过山车什么的她都玩不了,也就只能在酒店的游乐区玩玩小滑梯,搭搭小积木,间或唆唆她的小奶瓶儿。   Paul本来想着孩子玩一玩,自己顺带到运动器材上运动一下,健身带娃两不误,但是当他开始带娃,他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了。   来酒店游乐区玩的小孩子还挺多,一个个游游晃晃的爬台阶,上滑滑梯。   楚楚也玩,但只滑了一两次滑滑梯就没兴趣了,又去玩积木,先看别的小朋友怎么搭,有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搭了个矮点的,她就在旁边搭个高点的。   那小男孩把自己的搭高了点,她立刻把自己的搭的更高了,然后就定定看着那个小男孩,小男孩于是抱了的摞来,把自己的搭的更高,结果,随着楚楚喔的一声,积木哗啦一声倒了,男孩也哇的一声,去找家长了。   楚楚才一岁半,要扶着积木才能站起来,看着二伯,眼神仿佛在说:“看吧,玩过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Paul于是带着她去看儿童插画,这个楚楚倒是挺喜欢的。   她不认识字嘛,小手一指,就要Paul读给她听。   怀里有个香香的小团子,还乖乖的,Paul这一趟简直了,来的太值了。   但在听了三本绘本之后,楚楚就开始捣乱,不听了。   她会啪的一把合上书,然后盯着二伯看。   好脾气的二伯又说了一堆甜心宝贝糖果,哄着再翻开,还想再吸会儿崽,并把她的手手揽到了身后,但是小丫头可灵活了,小脚丫也不知道怎么一绕,又把书给合上了。   而且她胆子还挺大,见二伯来按她的脚,小手手嗖的一滑,就把二叔的小辫子给解了,然后拽着他的发绳不松手,小嘴儿一抿,跟二伯犟气。   人逗崽是种本能,Paul于是将孩子放倒,伸手去挠她的痒痒。   谁知楚楚也不甘示弱,痒的不行了,小脚丫一踢,朝着二伯的鼻子就来了。   Paul竟然被个小崽崽蹬的鼻子发酸,正准备举起这小家伙吓唬,卓言君来了。   ……   话说,在见到Pete之后,卓言君更加担心了,因为桥本不但在港城警署关系,在道上也有人,Pete可是要在M国走仕途的,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而她这一来,一唠叨,楚楚就不干了。   或者说,其实她早就想走了。   她先是把带着肩带的水杯拖了过来,又替自己挂到了脖子上。   小嘴儿一撇,啥也不说,但是目光紧紧的盯着Paul。   面对着这样一个小可爱,Paul的呼吸都要分成三段,他柔声问:“sweetheart,你想做什么呢?”   楚楚只答了三个字:“找妈妈。”   但她答完之后,就不等Paul,而是起身,摇摇摆摆的,自己走了。   无奈,Paul只好抱着她下楼,去帮她找妈妈。   因为卓言君一直跟着,又一个劲儿在说什么桥本在港城警署有什么样的关系,在道上有认识多少大佬,他们兄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之类的话。   Paul忍无可忍,终于还是反问:“Mum,当初你是为了什么而选择听从桥本的话,去给我父亲下药的?”   卓言君一愣,又立刻拔高了嗓门:“Paul,你怎么能这样呢?”又说:“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是他自己把Quinine当成茶喝掉的,跟我没有关系。”   Quinine,中文名奎宁,也叫金鸡纳霜,虽然有天然的苦味,但如果把它融进茶里,一般人是尝不出来的。   不过顾克是个医生,天天接触Quinine,按理来说,他是能尝出来的。   就连警方都选择了信任卓言君,儿子为什么不信?   卓言君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她又担心儿子,再看看可爱的楚楚,一想万一她没了爸爸妈妈,心都烂了。   但是跟着Paul甫一下楼,她就又被惊到了。   楼下,此时林白青正当着一帮ri医的面讲如何快速给头面部止痛,止表症。   楚楚在看到妈妈的那一刻,也不需要上前,只要远远看着,她满足了。   小女孩还要昭告所有人:“妈妈!”   小手手指了还不够,还要提醒卓言君:“妈妈!”   见二伯在看远处,不看她妈妈,直接来掰他脑袋:“妈妈!”   就是要所有人都看她妈妈才好。   话说,在看到Pete和Paul走向顾培时,卓言君都惊讶了,但在看到Polk的时候,她就不惊讶了,转而,突然意识到,她那个木讷的,从小傻呆呆的小儿子Pio不但能做医生会给心脏动手术,他的心机,也远比她想的要深得多。   桥本有专门的摄影团队,要把这次盛会记录下来。   但怕要激起大陆中医届的民愤,他并没想现在就找媒体刊登新闻。   是想低调的搞完整个论坛的。   可卓言君刚到了,就在马路对面,Polk跟一群举着摄影机,抱着照相机的人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聊着什么。   那帮记者也跟Pete带的人一样,看衣着看面色,看带的设备,就有大陆的,也有港城的,大概还有南洋各地的。   所以,他们是顾培请的媒体吧,全程让Polk带着,也是来砸场子的?   而在看到Polk的那一刻,卓言君终于开始担忧丈夫了。   桥本十一这次只想低调行事,可没想上媒体,要被人拍下来,再配上黑料登上报纸,他岂不得身败名裂?   ……   桥本十一在来的路上就接到消息,听说顾培夫妻来了,而且还帮他请来的贵客Hopkins先生治病了,用传话人的消息来说,她治病,简直就像在施展魔法一般。   因为Paul人太单纯,也因为他们之间牵涉了太多的商业往来,桥本十一没想到他会叛变。   而因为自己足够低调,他也没想到这事儿能被顾培夫妻察觉。   当然了,虽然他没有事先察觉,但有楚春亭那么一个虎视耽耽,随时在磨刀,上手就是杀招的敌人,他当然也有所准备,且准备工作做的特别充分。   所以他虽然气恼,但并不算太着急,也终于下定决心,准备下个狠手,来把黑的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他下车时,Pete那边的横副就展开了,Polk带来的记者们也一拥而上。   桥本十一看到一大群人举着横副,朝着他的车涌了过来,听到照相机啪啪作响的快门声。   还看到横副上全是血淋淋的大字,他不但懂中文,汉语修养还很不错,所以他看得清清楚楚,字也全认识,只见横副上写的净有桥本制业,有黑心药商,还有丧尽天良,切腹谢罪!   所以他准备了那么久,请了那么多的人,甫一到场,等着他的却是一场针对黑心药商的记者会?   作者有话说:   作者再努力,看能不能二更,不过大家勿等喔,这章也会有三十个小红包哒。 第161章 先礼后兵   (比的就是谁比谁更不要脸)   桥本十一之所以把举办地选在港城, 是因为它虽然还没有回归,但它又是属于花国的主权领地,在这儿举办中医论坛,会比ri本和湾岛更加名正言顺。   也会为国际社会所承认。   而且因为还没有回归, 港城的法律也比较混乱, 就算行点法外之事, 只要钱和关系到位了, 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说白了, 就是只要有钱, 在这地方杀人放火, 都不会受法律的制裁。   但港城也有个致命的麻烦,那就是媒体。   别看它只是个小小的弹丸之地,但人家目前毕竟是亚洲第一大经济体。   经济发达, 媒体行业也发达。   记者们的笔杆子一个比一个损, 一个比一个狠。   为了销量,他们整天四处扒新闻, 扒丑闻,无事都要造谣, 更何况真有事?   而一旦被他们嗅到什么丑闻,扣墙扒缝贴床底, 连你的底裤都能扒光。   这趟桥本十一带了两个重磅人物。   一个是曾任花国首都中医院原副院长的曾家祥。   另一个则是PCT(专利合作条约)的副主席Roderick。   曾家祥还好,已经移民M国, 是他的自己人, 员工,倒没什么。   但Roderick是就不一样了, 他是他这次所请的最尊贵的客人, 也是将来他要申请国际专利时最重要的一关。   价值80亿美金的中医市场, 就有Roderick的签字许可,他才能拿到入场券。   而因为有桥本九郎的通风报信,他让那两个人晚了一步,他自己先来了。   此刻下车,就是想把顾培和林白青带来的损失降到最低。   但饶是一生经过无数风浪,看到面前的阵势,桥本十一还是有点慌。   他一下车记者就涌过来了,一支麦克风怼到了他的面前:“桥本先生,听说桥本制业的复方养心丹致病率高达5%,是款毒.药品,这事你怎么看?”   “据说有大批患者在吃了贵公司的药之后出现了视力问题,丧失了劳动力,贵公司会给予补助和赔偿吗?”还有记者问。   桥本十一一个眼神,保镖们会意,开始驱赶记者了。   轰轰闹闹的人群中,有人高声问:“身为大和民族的后代,您的祖上又是武士家族,生产毒.药品,坑害消费者,您考虑过切腹谢罪吗?”   桥本十一目光冷冷,扫向那个记者。   两个保镖立刻走了过去,看似只是想推开对方,但一个在推人,另一个则悄悄补拳头,连着在这记者腹部捣了几拳头,捣的对方话都说不出来。   “请问您要如何安置那些索赔的病患……”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打的喘不过气来了,磕磕巴巴问保镖:“哎,你怎么能打人呢你?”   又大声喊:“保镖打人啦,桥本制业的保镖打人啦。”   记者们被吸引了,闹闹轰轰,全去看那个挨了打的记者了。   而在这时,桥本十一也大步走了过去,拔开保镖,把那个记者扶了起来。   是他自己暗示保镖打人的,但当保镖揍完人,他又会去把对方扶起来,在记者的镜头里,他表现的是那么的谦虚,谦和,友好。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他鞠躬,语气也格外的谦和,诚恳:“辛苦大家了。”   被打的记者虽然是顾培夫妻请来的,但也是正规媒体,确实是来做采访的。   所以虽然挨了打,但因为桥本态度足够好,他忍了,只问关键问题:“请问桥本先生,现场有那么多吃了贵公司药物致病的受害者,您打算怎么安排,理赔,解决他们的生活问题?”   “辛苦您了。”桥本十一说着,对那个记者鞠躬。   他这种态度要让楚春亭看到,是要气炸的。   可偏偏就是他这种谦虚,谦和,有事先道歉的态度,会博得媒体的好感。   又有记者问:“药物受害者要求您切腹谢罪,您怎么看,您会答应吗?”   这不放屁嘛,桥本十一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切腹?   他恨不能刀了那个记者,但他还是朝着对方鞠躬:“辛苦您了。”   有个记者觉得他有点假惺惺,高声说:“请您不要打太极,推诿事情,直接告诉我们,贵株式会社的毒.药品事件,您准备怎么处理?”   应付到现在,也就差不多了。   桥本看那个记者时目光仿佛在看死人,但他的语气还是那么谦和:”辛苦!”   说完,给保镖们一个眼神,保镖拦人,他大步进了宾馆.   一帮记者也被体格彪悍的保镖们拦在了外面。   ……   承认药品问题?   笑话.   身在医药行业,桥本十一怎么会承认自己的药品有问题?   就不说他了,津村顺天堂的问题药吃死了很多人.   而西药方面,那些国际型的药物大企业, Johnson, GSK,AMGEN,哪一家没有生产过问题药物,没有出过因药物而致病,或者致命的事故?   都有。   甚至,就全球来说,除了花国大陆的药品因为由国家监管,所以没有问题药品之外,放眼全球,各个超级大药企都出过各式各样的药品事故。   但是有谁会承认吗?   没有.   也不会有哪一家企业会承认自己的药品有问题.   除非政府,或者国际医疗组织出面干涉,施压,否则,就绝没有人会承认.   因为一旦承认,就会面临政府的罚款,天价的索赔,负责人还要坐牢。   让桥本制业承认药品有问题,做梦去吧。   于一个药企来说,只要国家,政府,监管方面不出手干预,他们是宁可弄死所有的药物受害者,也不会承认药品问题的。   这不是桥本黑心,而是资本市场的现状。   ……   在酒店负责前期工作的,是桥本十一的一个侄子,叫桥本光泰。   此时桥本十一进了大堂,见侄子光泰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他咬牙切齿:“你可真是一头蠢猪,比猪还要蠢上一千倍。”   又问:“林白青呢,她难道也住在这家酒店?”   桥本光泰没去过花国,也不认识林白青,也是直到刚才,经桥本九郎提醒,才知道林白青就住在这儿,而且大摇大摆,在这儿已经呆了三天了的。   但其实并非他蠢,因为灵丹堂的事务不是他在负责,他也不认识林白青。   桥本十一再问:“她人呢,现在在哪儿?”   桥本光泰说:“在Hopkins先生的房间,给他诊病。”   桥本十一自从被林白青治好帕金森之后,身体就很健康了。   但此刻,他又给气的要犯帕金森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不停的发抖。   Hopkins先生只是牙疼,牙疼而已,汉唐医馆的医生治不好,要林白青来?   他竭力扼制着手的发抖,再骂:“猪,一群蠢猪!”   侄子光泰亦步亦趋跟在身后,问:“您认为目前的局面,我们应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桥本十一进了电梯,顶灯照在他清瘦的脸上,照在他的金边眼镜上。   他眸光冷冷,望着侄子,眼神彻寒。   目前这个局面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比媒体和示威的受害者们更可怕的,是一几个他原来完全没在意过的人。   一个是顾克的大儿子Pete。   还有一个是顾克家的老三Polk。   而要他猜得不错,在ri本表现的那么乖巧,听话的Paul应该也早就反水了。   现在结成联盟,来对付他,对付桥本制业了。   ……   说来其实也是桥本十一自己太不够警惕了。   他一直最忌惮的,林白青身边的人是楚春亭,那老头狡诈,心黑,在整个花国南部有一张庞大的社会关系网,而且目标明确,下手极狠,就是想要他的命。   相比之下,顾培几兄弟跟他们的父亲顾克一样,为人正直,性情柔顺,凡事喜欢讲道理,喜欢讲规则,活的既清澈正直,又愚蠢无比。   而在残酷的资本市场中,道理和规则是一种有利于敌方的美德,他们就像品质优良的马匹,只是劳动力,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桥本十一从来没有在他们身上花过心思。   因为他们被顾克教育的实在太好了,好到,桥本十一不需要拿他们当对手。   他也始终认为,自己想要夺过灵丹堂的传承,唯一的对手是楚春亭。   所以他才把举办地选在港城。   这是楚春亭的势力范围所达不到的地方。   他还给港城警署,道上的大佬们集体都上供过,让他们给自己开绿灯。   本来以为事情已经做的滴水不漏了。   却没想到善良的,讲理的,温和的顾家兄弟竟然联合起来要对付他了?   桥本十一不是莽夫,所以他不会干绑架,暗杀之类会留足迹的蠢事。   但作为一个医药大企的株式社会长,他有的是办法能叫人永远的闭上嘴巴。   就看他用不用了。   话说,虽然卓言君对桥本十一痴情一片,但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桥本十一最厌恶谁,那就是卓言君。   他厌恶她那张早就衰败的脸,厌恶她干瘪的身体,厌恶她身为一个卑贱的□□女人,却总想着要当桥本制业会长夫人的,天真又愚蠢的野心。   而在此刻,在得知顾培兄弟集体背叛自己后,那种厌恶达到了顶峰。   偏偏卓言君也在大厅里等着他,看他进电梯,也跟进来了。   而桥本十一,就像曾经为了金针,为了顾克的科研成果时一样,还是不得不虚以尾蛇,来应付于她。   此刻卓言君就站在他身后,他抬起头,从明光可鉴的电梯门上,就可以看到卓言君那张早就失去弹性的,下垂而又苍白的脸,他问“Pio几兄弟都来了?”   卓言君本以为丈夫会因为顾培兄弟而暴怒,调用道上的力量对付他们,也会训斥她,斥责她,厌恶她,甚至跟她离婚。   却没想到丈夫的语气听来竟然很温柔。   话说,卓言君生于ri占时期的湾岛,父母皆在为ri本军队工作。   从她生来,因为父母的态度影响,就对ri本人有种敬畏和崇拜之情。   她又是二婚,桥本十一又确实是一个能力很强的人。   而一个男人,一旦有钱,有权,且对一个女性足够温柔,那种吸引力就是致命的,所以桥本十一对于卓言君来说,就像主人一样,她崇拜他,爱慕他,还掌控着他。   而现在,她的儿子们突然反目,联合起来对付桥本十一。   再加上顾培曾经还害死了她和桥本唯一的女儿,她心里本就有愧疚,此时看顾培四兄弟的反目都没让桥本十一生气,愧疚之情就更浓了。   她连忙点头,又说:“他们还是孩子,不懂事的,您别生气,跟他们好好谈谈吧。”   桥本十一确实需要跟顾培兄弟好好谈谈。   他们想要什么呢,无非就是钱吧。   中医在将来,将会有一年高达八十亿美金的市场份额。   而只要顾培兄弟,林白青愿意跟他合作,桥本十一不介意分他们点钱的。   当然,分钱只是目前,表面上的权谊之计。   这可是港城,不法之地,而顾培兄弟和林白青已经彻底触怒桥本十一了。   他们要是不听话,不合作,桥本十一也就不客气了。   当然,即使他们愿意低头,愿意合作,从现在开始,桥本十一已经有杀心了。   总之,先礼后兵,慢慢商量慢慢谈嘛。   桥本十一筹谋三年才能开起来的高峰论坛,是不允许任何人捣乱的。   套句花国人的古话,神挡杀神,佛挡弑佛,他会为‘汉方’扫清一切障碍,让它取代花国中医,杀进国际医药市场。   什么是武士道精神,在桥本十一看来,这才是。   而当他能做得到,活着,他就是桥本制业的实权会长,死后,他配享神社。   他是在为了自己生时的权力,死后的荣光而战斗,他也绝不会轻易认输。   当然了,这时的他和卓言君,以及桥本制业别的所有人一样,也认为林白青夫妻是来捣乱,砸场子的,其目的,就是不想让这届论坛办下去。   但等上了楼,桥本十一就发现,自己似乎又想错了。   ……   Ri本汉方,花国中医,它们其实是一种东西,但在《NEJM》的主编Hopkins看来,它们完全不一样。   因为ri本汉方的一帮老头子们给他喝了几大碗苦苦的汤汁,差点没苦死他,但也没有治好他的病。   而代表着花国中医的林白青,先是手指推拿,再是做针灸,然后呢,给了他一剂外贴于面的药,他当然不清楚成份,便人之常情,总觉得外用药要比内服药安全一点。   而且这帖药冰冰凉凉,一贴上就极大的缓解了他的牙痛,就愈发叫Hopkins先生认为花国中医更有效了。   一趟治疗毕,他把生平能用到的赞美之词全讲给了林白青。   林白青其实有些受之不武,因为桥本九郎的药方子是开对的,而且Hopkins在吃了他的药以后,已经好多了,马上就要见效了,林白青只是在桥本九郎做好基本功治疗的基础上,搞了点锦上添花。   但就好比桥本十一要摘中医的桃子,林白青今天,也是摘了桥本制业的桃子。   总之,商业竞争嘛,大家比的就是谁比谁更不要脸。   给Hopkins敷好了药,她说:“如果您还想继续了解我们的中医,等明天吧,因为明天会有来自花国的,专门的学者来为您详细的讲述中医的。”   “难道不是你?” Hopkins反问。   林白青一笑,说:“我只是个非常普通的民间小医生,而在花国,有许许多多于中医方面有着非常深入研究的专家学者,他们的中医水平比我高了太多太多。”   “比你的水平更高的中医,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Hopkins说。   林白青如今也变的圆滑了。   其实就目前中医届鱼龙混杂的现状来说,她的中医水平已经是顶级的了。   但明天她那个牛逼无比的爸爸楚青图要来,而她刻意压低自己,就是要把楚青图抬起来。   而当把楚青图捧在她之上,花国中医结合现代科技一事,也才能为国际所认可。   这叫社交手段,也叫商业运作,是上辈子的林白青完全不懂的范畴。   这辈子,如果不是有个虎视眈眈的敌人环伺,如果不是知道在将来,当中医被ri系企业全盘掌控后,花国的中医届和普通的,尤其是穷人老百姓们会有多惨,她也不会去懂它。   如有可能,她只想像顾明一样,一辈子只埋头治病,不论贫富,男女老少。   但有桥本十一盯着,她就不得不咬牙支棱起来。   今天王心武教授也在,他的肝硬化还需要林白青继续做治疗。   所以等林白青从Hopkins先生的房间出来,他就迎了上来,要请她去自己房间。   而俩人恰好在走廊,迎上一群飚形壮汉簇拥着,侄子和妻子伴于身后的桥本十一。   欲成大事者,自然有其涵养。   桥本十一一贯的谦虚礼貌,上前两步就弯腰,伸手:“不期在这儿碰上林小姐,许久不见,我甚是想念,您这些年还好吧,身体还安康吧。”   林白青回握上他的手,一笑说:“劳您牵挂,我很好。”   又说:“既是中医药论坛,我又是花国参会团的主席,会议就由我来主持吧。”   这时的桥本还不知道王心武教授已经被林白青拿下。   强大如他,心机深沉如他,终于有点绷不住了,目光如刮骨的钢刀,扫向王心武。   而王心武教授呢,在知道桥本制业的药品有问题之后,于主席一职也是避之不及。   此时迎上桥本十一的目光,也坦然说:“我支持林主席,我认为明天的会议应该由她来主持。”   终于,直到这一刻,桥本十一才恍然大悟,林白青不是来砸场子,而是借他的山头,要为花国中医唱一场能够跻身国际医疗界的大戏的。   他完全没有想到。   因为就在两年前,这个小中医大着肚子给他做针灸时还被他给耍的团团转。   差点就因为他的推手而难产,一尸两命。   那时的她就跟曾经的顾克,后来的顾培兄弟一样,或者说,跟所有的花国普通人一样,天真,善良,做事讲道理,讲规则。   也不过短短两年呀,她居然也会玩阴的了?   桥本十一鬓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大脑中的血管极度充血,膨胀,又迅速往心脏聚拢,冲击着他的心房,他的手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濒临失控!   作者有话说:   这是昨天的加更,今天补上,今天的更新要到晚上,大家勿等喔。   对了,依然有三十个小红包,临近完结,多鼓励一下作者,作者也会多多更新哒! 第162章 九连环   (曾桑,首都的房价涨了!)   终于他还是找回了冷静, 颤声问:“林小姐是花国中医参会团的主席?”   而他的保镖们,在同一时间,目光全投到了林白青身上。   林白青自己没紧张,王心武教授倒是紧张的不行了。   她可是唯一能救他命的人, 当然要保护好。   王心武不自觉往前一步, 站到林白青身前, 并说:“是的, 经过我们一致推选, 认为她最有资格做参会团主席。”   桥本十一抖的厉害, 往后退了两步, 笑着说:“原来如此。”   又示意林白青:“关于论坛一事,滋事体大,去我房间详细商讨吧。”   林白青内心其实很佩服的。   从药品受害者到记者, 再到她拿下Hopkins先生, 这一重重的,于桥本十一都是打击, 可在面临着一重重的打击时,他依然笑的风轻云淡, 临危不乱。   就像楚春亭说的,这种人, 就必须恶鬼和修罗来治。   一般人是奈何不得他的。   但楚春亭业已年迈,早晚要驾鹤归西, 凡事不能只指着他。   林白青凭一已之力, 还是要跟他斗一斗的。   她说:“我不是来跟你商讨,而是通知您一声的, 会议将由我主持, 章程将由我决定, 当然,我很高兴您和您所代表的‘汉方’团前来参会。”   听了林白青这句回答,桥本十一又是一震。   他开始重新审视,并打量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是那么的年轻,才二十出头,标准的传统东方美人脸,肌肤焕发着光泽,莹润,吹弹可破。   上次桥本见她时她是个孕妇,是种珠圆玉润的美,生了孩子之后身形苗条了,身姿绰约,长期练拳又让她有一种殊然于众的洒脱和利落,风姿卓然。   她不但没接桥本的招,反而转手就向他下了另一道战书。   一道ri医和中医之间的决战之书。   而于桥本十一来说,这场高峰论坛,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租赁一所五星级酒店的大半套房,请专家学者的出场费,打点媒体,警署和政府也需要一大笔钱,这场论坛他花了十几万美金,折合人民币要上百万。   可以说从筹备会议开始,每一分钟都是在烧钱。   要是大陆中医,灵丹堂,它这辈子都休想办得起来。   结果呢,他办起了论坛,林白青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想把桃子摘走?   桥本十一依然在点头,在笑,但金边眼镜之下,眸光已经成了阴暗的墨绿。   ……   这就得说说他的生平了。   桥本的哥哥们,有的死于那场伟大的共荣战争(抗ri战争),有的死于M国人的大轰炸,最惨的一个被俘后,死于西伯利亚。   在桥本十一看来,他们才是真正光荣而又伟大的武士道精神。   如今,经过几辈人的努力,中医的知识版权,终于要被桥本家族全盘掌控了。   而在花国为中医的一帮人,他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成过敌人,因为他们为职业道德所束缚,拿拯救苍生为已任,把人命看的比一切都重要。   更妙的是,还不爱财,也不贪财。   就好比顾克和顾明兄弟,他们的秉性如出一辙,精于专业,却从不算计。   向来秉承的也是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可负天下人,吃亏是否的君子之道。   那种所谓的君子之道让他们如肥羊一般鲜美可口,却又唾手可得。   所以顾克毕生的医疗科研成果全归桥本家了。   顾明的药堂,也早在桥本十一的计划之中,是被他当成私有物的。   当然,他们都不是他的敌人,更像是他的家奴,在辛辛苦苦为他做经营。   但谁能想到,如今的花国中医之中,会出一个林白青这样一个人。   她还是一个桥本十一从不曾放在眼里的,□□女性。   按理,她们应该跟卓言君一样,都是柔弱无比的菟丝花,只有虚荣心而没有脑子,只喜欢被男人爱着才对。   但偏偏林白青是那么的强大,她竟然能联合起顾培兄弟来帮抗他。   此刻,桥本十一眼中的林白青不是个女性,女人。   她是涛天的巨狼,漫天的乌云,摧城压境,朝着他和桥本制业袭卷而来。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桥本十一毕竟六十岁的老狐狸了,对付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还是能想到手段的,而他又是只谦和的笑面虎,此时心脏都眼看要爆,但还是能按捺得住自己。   他尽量压抑着喉咙的发颤,说:“参会团主席当是德高者,望高者,德高望重者,既然你们中医届认为林小姐德高望重,我没有异议。”   听起来他是没反对,但德高望得四个字可配不上林白青。   所以他这样说,只是权谊之计。他已经有点站不住了,本来伸了左手,但看到左边是卓言君,又厌恶的收回了手,扶上了右边的侄子。   当然,他是不可能现在就向林白青低头的。   他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就看怎么用,才能将大陆中医一军了。   ……   望着桥本十一远去,王心武教授说:“这位桥本会长涵养极好的。”   示威的药物受害者在外面打着横副,记者在拍照,就不说别的地方了,港城电视台下午就会出新闻,然后就会传播到ri本,南洋的各个国家,还有大陆。   而后续的连锁反应是,将会有更多复方养心丹的受害者看,并站出来控诉。   如果凭由舆论继续发酵,甚至会引起游行,抗议,还有人会起诉桥本制业。   总之,这个闸口一旦打开,就很难再关得上。   所以桥本制业眼看要声名狼藉了,但桥本十一还能面不改色,谦和而从容,王心武虽然生对方的气,但也不由得佩服他,有英雄本色。   林白青笑着反问:“他要涵养不好,您能把中医拱手于他?”   说完,还嫌挖苦的不够,又说:“跟他不是同族,王教授您怕是很遗憾吧,就没有想过办移民,移到ri本去居住?”   王心武面红耳赤,来了句:“林大夫是个很有性格的女性。”嘴巴够毒。   俩人刚经过电梯间,林白青就听到奶兮兮,委屈巴巴的一声:“妈妈!”   她回头,就见女儿被她爸爸抱着,站在电梯间的位置。   接过女儿香了一口,见她委屈巴巴的,林白青得问一问:“按时吃奶了吗,饿不饿呀,是不是该睡觉了,要不要爸爸哄你睡?”   楚楚的乖在于,她会想妈妈,想跟妈妈在一起,但她知道妈妈要给人治病,就不会耍小性子,纠缠妈妈,抱了妈妈一会儿,她就松手,要爸爸了。   那小眼神儿仿佛在说,好啦,我已经不想你了,你可以去忙你的了。   顾培抽空说:“关于桥本所请的那位大陆专家的信息,情报科已经给过来了,一会儿我讲给你听,还有,岳父岳母晚上就到了,咱们就在这儿的餐厅吃饭。”   林白青点头:“好。”又问:“楚老那边呢,没过问过啥吧?”   说来也是奇怪,楚春亭虽不是灵丹堂的人,却向来比谁都关注灵丹堂。   毕竟他的孙女是东家嘛。   按理,以他那种坐不住的性格,肯定要来凑个热闹的。   楚青集又号称行走的貔貅,正准备在中医界大展宏图,好好捞一笔。   按理也该来的。   但他们皆静悄悄的,一声不吭,林白青就觉得有些古怪。   顾培一笑,说:“没打过电话的话,应该是没关注吧。”   又说:“快去吧,我们会在五楼的游乐区等你。”   话说,顾培向来很少笑的,而他一笑,林白青就比较害怕了。   因为他上回笑,还是在海上用雷酸汞轰掉一艘游艇的那次。   他是顾明的儿子,顾克的侄子,又是个医生,天性是善良的,正直的。   但是人就会有邪恶的一面,林白青犹还记得,背着一包随时会炸,且爆.炸威力极强的雷酸汞时,顾培脸上所浮现的,那种强压着的兴奋。   以及当游艇被轰掉,他迎着朝霞回到船上时,唇角那抹淡淡的微笑。   白面书生,赤手空拳,真要论打架,林白青一拳就能放翻顾培。   但顾培这种人的厉害在于,他一双赤手,一夜功夫就能造出毁灭性的武器。   而那种武器的杀伤力,就不是林白青的小拳小脚能相比的了。   看他在笑,她忍不住暗猜,怕不是他跟楚春亭俩合起伙来在干啥。   不过林白青的大脑比较简单,想不到太多,也就不想了。   ……   前两天她给王教授做针灸做的比较扎实,再加上金针效果好,帮他把心血补了起来,而针灸补心血,是很适宜于肝硬化患者的,因为它的功效跟西医给肝硬化病人补人血白蛋白是类同,这就等于替他建立起一堵免疫屏障了。   他本人会明显感觉到原来那股乏力感消失了,也不像前几天一样畏寒怕冷了,有了这重免疫屏障,他就不会轻易的感冒,发烧,引发别的感染。   再配以每天吃中药,三个月左右,他的肝功就可以逆转一部分了。   肝功是,只要它没有完全被摧毁,只要还有一部分肝细胞可以工作,就能维持人的身体机能的。   所以,林白青做不到让一个已经痉挛,硬化成肉球的肝脏重新舒展,变的完好。   也无法像现代医学一样,直接切掉王教授的肝脏,给他换个新的。   但是她能让他的肝脏重新运转起来,而当肝脏运转起来,只要他保养好自己,忌酒,少感冒,不要吃有损身体的海鲜,生腌等物,吃普通的饭食,能不给肝脏加负担,他就还能多活几十年。   这就是中医,看似平平无奇,但能帮人保命!   而今天,林白青只需给他简单做个针灸理疗就可以了。   做完针灸,王心武教授送林白青出来,总还有些犹豫,说:“真是奇怪,我以为由你来担任花国中医团的主席,桥本先生肯定会反对,结果他竟然什么都没说就答应了,这么说的话,明天的会议,他应该会交给你来主持的吧。”   说来古怪,中医和汉方其实是一种东西,汉方源自花国,就是中医,而现在,桥本十一想做的,是把汉方立为正牌中医,并把花国中医踢出局,他搭的台子,他肯定不想花国中医登台唱自己的戏吧。   但刚才林白青跟他讲,说自己明天要主持会议时,桥本十一竟然没反对,王心武教授心里就在打鼓,他总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桥本十一不会善罢甘休。   但他一个长年呆在象牙塔里的教授,当然揣摩不到一个株式会社会长的城府。   所以才会纳闷。   林白青当然知道桥本十一不会善罢甘休,也知道对方还有后招。   但这回她既然主动出击,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的。   而要她猜得不错,桥本十一还有后招,就是那个他所带来的,说在首都中医院做过副院长的专家,曾家祥。   花国首都的中医院虽然医疗水平一般,但名声摆在那儿,曾经能在中医院当副院长的,中医水平肯定不错,而如果让港城一帮教授来选,他们肯定会选曾家祥,而非她林白青。   不过还好的是,顾培让情报科帮忙打听曾家祥其人了。   明天的事情说小了,只是灵丹堂和桥本制业之间一点私事。   但往大里说,它关系着以后花国中医届所有的中医知识版权,那个曾家祥在首都中医院的时候名誉怎么样,医术怎么样,既然现在跟桥本十一在一起,他又是怎么出去的,贪污了吗,腐败了吗,如果有,情报科当然都能打听到。   桥本十一只要想推举曾家祥,林白青就可以搬出来降他。   当然,如果对方没有任何污点,而且确实是个特别优秀的专家,偏偏又背叛整个花国中医届,投诚ri本中医,那就麻烦了。   那么,林白青也就剩下最后一招,楚春亭了。   那老爷子随时待命,而且有的是手段,老爷子最恨的,还是投诚倭寇的叛徒们。   那位曾家祥,他就自求多福吧。   ……   知道顾培早说过自己会在五楼,林白青乘上电梯,直奔五楼。   五楼是这个酒店的整体休闲区,有游泳池,也有健身区,还有儿童游乐区。   林白青还是头一回来,刚出了电梯,就见电梯口站了一排黑西服,看面孔,全是桥本十一的保镖,她心中暗猜,怕是桥本十一已经来交涉参会团主席的事了。   顺着导示牌一路往前走,还没到儿童游乐区,倒是见着楚楚和她的Paul伯伯了。   小家伙坐在Paul的怀里,正在专注而又沉着的解着一只九连环。   话说,楚楚这孩子从小就透着奇怪。   她才一岁多,按理,这么大的孩子喜欢的玩具应该是小公仔,小芭比娃娃,再或者各种会吱吱叫的小喇叭什么的。   但楚楚不是,她喜欢养小鸡,会敏锐的发现鸡矢白跟别的鸡屎的不同。   她还跟着外公养过蚕,而且会精准的挑出蚕砂之中最为优质的二龄蚕砂,还攒了一大堆,要送给她的外太公。   那全是她所喜欢的事,而玩具方面,她除了执著于拆她爸的曼达诺人,就没有别的喜欢的,但此刻她却专注沉着的在解着一只九连环,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看得出来女儿很喜欢那个九连环,林白青也凑了过去,要看女儿能不能把它解开,而她刚凑过去,Paul抬起头了:“Hi,青青!”   又说:“我们的小甜心是个天才。”   楚楚才多大,一岁半的孩子,这就能看出她是个天才来?   林白青觉得Paul未免亲情滤镜开的太大了点。   但这时Paul又说:“她已经解开过一次了。”   双手举着楚楚,他一贯说话有些夸张:“我们的小甜心已经解开过一次九连环了,青青,她还很小很小,而这样小的Baby会解九连环,这是个奇迹。”   林白青的记忆力是很不错的。   因为不论嗅觉还是味觉,想要记住各种味道之间细微的不同,就需要非常强大的记忆力,当然,那是一种直觉和天赋,是基于遗传。   但林白青读书的时候数学一直很一般,她的一双手除了做针灸,连手工缝纫都做不好。   可她的女儿手竟然那么巧,小小年纪就能解开九连环这么精密的东西?   自己的女儿自己疼。   当她带着楚楚出来玩时,孩子所期望的,肯定也是想跟妈妈好好玩一玩。   可林白青整天忙忙碌碌的,不是在给人治病,就是在忙着抓药,找药,有点空闲的时间,还得琢磨明天的会怎么开,就没好好疼过闺女。   见女儿撇着小嘴巴正望着自己,她遂伸出手来,示意女儿过来。   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就只有孩子,不论妈妈多么忽视她,冷落她,只要伸开手,她就会欢天喜地的投进妈妈的怀抱了。   看到妈妈向自己伸出手来,楚楚本来撇着的唇角立刻翘了起来,伸手就投进了妈妈的怀抱里,嘴里还念念叨叨:“妈妈,介个好玩!”   林白青嗅了嗅女儿奶香香的鬓角,说:“那咱改天给楚楚买一个带回家?”   楚楚想了想,竖了两根手指头:“两个!”   林白青问:“为什么呀?”   “小姨,楚楚,都要!”楚楚说。   这可真是叫人哭笑不得,楚青集整天阴谋阳谋,就是在想,如何借助女儿小雅,从老爷子那儿分得更多的遗产,但楚楚和小雅却一个记着一个,关系好的不得了。   这不,林白青正团着女儿嗅着,就听有人在喊:“林小姐?”   这当然是桥本十一,他早早就来找林白青了。   没找到她,一路找到了顾培,刚才俩人应该在一间健身房里谈事情,听到她的声音就出来了。   “桥本会长您好。”林白青说着,见从屋子里出来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她乍一看就觉得面熟,却又想不起来,遂一直在盯着那个人看。   而这时,桥本十一忽而止步,转身看那个人,笑容可鞠的说:“林小姐,这位曾桑,名字叫曾家祥,曾在花国首都中医院任院长,顾培先生调查过他的底细,他是一位医术高明,德高望重的老专家,您想做花国中医参会团的主席当然好,但是我觉得曾桑比您更加德高望重,您觉得呢?”   所以果然,桥本十一还是不肯低头认输,不想给花国中医搭台,想抢主席一职。   林白青先看顾培,他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意思大概是,这个叫曾家祥的人没有什么黑料,是个品德正常的人。   而人家既然曾经当过首都中医院的院长,当然就比林白青个小诊所的东家有资格当主席。   这是中医届的事情,这位叫曾家祥的也是挺不可思议的,既然曾经在首都中医院当过副院长,肯定是社会地位,有名望的,但他竟然跑来给ri本人站台,这种叛徒该怎么办?   既然顾培在点头,就证明他自己应该还有别的办法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不过林白青还是很生气。   这位叫曾家祥的,曾经既没有贪污腐败过,又没有出过医疗事故,可见也是个好人,那他干嘛要跑去为ri本人站台?   而林白青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自己特别熟悉,这时对方忽而嗅手咳嗽了一下,这个姿势让林白青想起自己曾经在那儿见过他了。   可真是天助她也。   或者说,在重生的这一世,冥冥之中,有那么一双无形的大手指引着她。   凡任何事,总会在山穷水尽疑无路时,给她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希望。   她眼珠子一转,来了句:“曾桑,首都的房子涨价了。”   桥本十一一愣,顾培也是一愣,桥本十一的随从们皆是一愣。   因为没有人知道林白青为什么要这样说。   但那位曾家祥,曾桑先生却是秒懂,急吼吼的问:“首都的房价会涨?涨了多少?”   林白青说:“您当初卖房出国,一套房子也就三五万块吧,现在首都的楼房一平米就要三千块,想买一套房子,少说也得三十万吧。”   这位曾桑可是桥本十一最重要的王牌了。   曾经在首都中医院当过副院长,没有出过医疗事故,也没有贪污过,堪称德高望重。   但在此刻,他突然手捂胸口,哑声呻.吟,仿如兽鸣:“三十万?”   林白青笑了笑,声音极柔和,但也极残酷:“三十万是最近的价格,首都的房价一天一个样,明天也许就是五十万了,您呢,当初卖了三套房子出国,这些年在国外过的还好吗?”   曾桑曾家祥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几步,又是哑声:“首都一套房子要五十万?”   然后,他当着桥本十一的面,失魂落魄,摇摇摆摆的,不住的喘息着:“五十万?”   又举起三根手指来:“我卖了三套,三套!”   桥本十一这回是真的绷不住了,他嘴巴大张,大到里面能塞颗鸡蛋。   他看一眼林白青,再看一眼瘫软在地的曾家祥,他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但他能清楚的意识到,林白青刚才所说的话,肯定狠狠打击到了曾桑,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还好,林白青很快就让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柔声说:“曾桑,当初我去M国时,记得您在汉唐医馆工作,还给我开过药,您跟我说过,自己是辞了首都中医院的工作,卖了三套房才出的国,还说您永远不会后悔出国的,这次的论坛首都也来记者了,要不一会儿我介绍一下,给您做个采访?”   林白青之所以认识这位曾桑,还得从她那年去M国说起。   她当时去汉唐医馆踢馆搞敲诈,挂的就是这位曾桑,曾家祥的号。   那时的国内还没不发达,经济也不景气,房价也便宜,首都一套房也不过几万块。   可怜的曾桑当时卖了三套房才出的国,于在汉唐医馆打工这件事也很满足,毕竟对方薪水开的高,他比在国内赚的多嘛。   但此一时彼一时,首都的房价已经开始暴涨了。   五十万算什么,到了将来,首都一套房要上千万一套的。   而卖房出国的曾桑,即使投诚ri本人,为ri本人站台,他也永远赚不回他失去的那几套房子。   更何况他愿意当主席,应该也是在,这个论坛是悄悄举办的情况下,而既然是公开的,还有大陆,尤其是首都的记者要来采访,叫曾桑怎么好意思上台?   消息传到国内,叫他的老同事,老下属们怎么笑话他?   所以桥本十一满打满算,本来以为曾桑会是自己的一张王牌,但就在此刻,曾桑蓦然间就崩溃了,他摆着手,喃喃的说:“我当不了中医团的主席,我当不了,我什么都当不了。”   然后,他踉踉跄跄的,就那么走了,把桥本十一晾在了当场。   这就够叫桥本十一崩溃的了吧。   但还没完呢,顾培望着错愕不以的桥本十一,柔声问:“桥本先生,您确定您明天一定要出席中医药高峰论坛吗?”   桥本十一还没从他亲爱的曾桑突然的崩溃中缓过神来,听到顾培这样问,觉得很不可思议。   明天的峰会是由他出的钱,请的人,他是主办法,他当然要参加。   顾培什么意思,难道说林白青当了花国代表团的主席还不够,还想剥夺他的主办权?   还真是,顾培确实是这个意思。   他望着一脸震愕,目瞪口呆的桥本十一,像在叙述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一样,柔声细语的说:“我建议您明天就不要出席了,因为我的小妹妹杞子虽然死了很多年,已经过了法律追溯期,但我父亲去世到现在才七年,还在法律追溯期内,而您,是用同样的手段谋杀的他们,如果您明天执意出席,那么,我也不介意在明天的论坛现场,亲自公开您的谋杀手段!”   作者有话说:   PS:关于曾桑,林白青赴M国,上汉唐医馆踢馆时出现过。   他当时专门提过,说他是卖掉了首都三套房才出的国,而且说过他永远不后悔,大家应该还记得吧。 第163章 抗癌成功   (揭穿杞子之死的真相)   话说, 在还没有见‘首都三套房’的曾家祥之前,林白青想的是,如果他确实是个真正有医术,有威望, 但偏偏就认准了ri医, 要为ri医站台的老中医时, 她干脆就让楚春亭找人收拾一顿, 让他出不了场算了。   她骨子里也流着跟楚春亭一样的血, 为了中医的传承, 不介意干点脏事。   但那是只属于她自己的想法。   顾培刚才眼神示意让她别担心, 意思当然是自己有后手,可以确保她的主席一职不会在桥本十一的干涉下被曾家祥顶走。   林白青以为顾培会为了主席一职,暂时向桥本十一低个头。   但她万万没想到, 他竟然会提出杞子和顾克之死。   杞子之死, 顾培童年的终结。   而顾克之死,则改变了顾培的人生轨迹, 让他放弃了全球第一的尖端医疗环境,奥美诊所, 和在千金难求的M国国籍,逆流归国, 入职海军。   做为枕边人,他跟林白青提过几回, 林白青也知道顾克是因摄入大量的奎宁而死的, 而既然他说桥本十一的谋杀手段是一样的,是不是意味着杞子也是?   因为是医生, 熟知药理药性, 林白青大概明白了什么。   同时也明白为什么顾培让他别担心了。   他应该是琢磨透了顾克之死的一些细节, 其证据足够让M国警方逮捕桥本十一和卓言君,并让他们为曾经的罪行付出代价。   而按理,他应该要在桥本回M国之后再提出来,让M国警方得以抓捕桥本。   但为了能帮林白青扫清明天会议的障碍,他选择了今天就提出来。   顾克也还罢了,顾培的父亲,桥本十一的情敌。   但杞子是他的女儿啊,他自己一直以来口口声声宣扬的,他自己最爱的一个女儿,他还经常跟卓言君说,若杞子不死,以后整个桥本制业都是她的。   结果孩子竟然就是他杀的,手段还跟杀顾克是一样的?   所以他是魔鬼吧,对着一个婴儿下手?   Paul应该已经听顾培讲过缘由了,是知道情况的,朝着林白青摊了摊手,露了个无奈的苦笑,又伸手轻轻抚上楚楚的背拍了拍,眼眶都红了。   杞子还罢,只是同母的妹妹,他们比较喜欢而已。   但顾克可就不一样了,那是他们的父亲。   而他们三兄弟在刚成年时,因为价值观不同,都有点叛逆,不听老父亲的话,此时人到中年,才知父亲竟然是被人害死的,试问,良心如何能安?   所以关于父亲之死,是Paul几兄弟这趟来的另一个任务。   此时他冷冷盯着桥本十一,也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而桥本的侄子光泰,还有他几个随从则是惊讶于杞子之死,也在看桥本十一。   一个小女孩,一条人命,真的吗,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应该又是一个桥本十一没有预料到的惊雷,随着顾培的话音落,他踉踉呛跄往后退了几步,要不是侄子光泰扶着,他就得翻倒在地了。   曾经被林白青治疗好的帕金森肉眼可见的复发了,汗珠顺着他西服的袖管流出来,凝在指尖,他的双手在猛烈的颤抖着,他的脸在抽搐。   现场鸦雀无声,静到可怕,只剩桥本十一的粗喘。   林白青的内心在此刻腾起邪念。   其实相比于让M国的法律制裁,她更希望桥本十一顶不住打击,倒在这儿。   因为不比如今的年轻人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战争,资本市场的较量,社会的毒打,就好比桥本十一最得力的侄子桥本光泰,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但桥本十一不一样,他是跟楚春亭一样阴险狡诈,有手腕的人物。   在上辈子,ri医之所以能全面掌握中医的国际市场,还能反手垄断大陆市场,不在于桥本光泰这一辈,而是桥本十一,他们这辈老人的运筹帷幄。   要是桥本十一没了,中医就会有十到二十年,整顿市场,申请版权。   不过作为一个医生,盼着人死当然是不对的,是要遭天谴的。   而且即使是敌人,到了生死关头,医生也必须放下成见,救人。   但还好,桥本十一身边良医众多,用不到她。   几个ri医围着桥本十一,掐人中的掐人中,做推拿的做推拿,还有人给他抚心脏顺气儿,而更加林白青哭笑不得的是,桥本光泰突然压过一个保镖手里的黑皮箱,从中翻出几颗蜡丸来,大喊:“曾桑,我叔叔需要吃开窍剂吗?”   林白青呼吸一滞。   因为此刻桥本光泰捧着的,是灵丹堂49年版的一枚开窍剂,苏合香丸。   林白青自认,自己后来制的药,因为原材料上的不同,其药性远不如49年版的。   而49年的苏合香丸,即使包着金箔裹着蜡,依然有一股无与伦比,传透力极强的清香。   这香气惊的楚楚都放下了九连环,深嗅一气,轻轻一声感慨:“哇!”   那是当年玉子以打胎为代价而从顾敖刚手里拿走的开窍剂,是真正能起死入活的灵药。   它竟然在桥本十一手里。   两丸苏合香丸,两丸安宫牛黄丸,他贴身带着,就是为了随时能救他的命吧。   其实在林白青看来,目前桥本十一还用不到那么珍贵的药,没必要浪费药。   但可怜的曾桑在听说首都房价涨了后已经崩溃了,他看都没看就说:“用吧用吧!”   “曾桑,你确定要用吗?”桥本光泰再问。   药太珍贵了,不到救命的时候是不能用的,用了就是浪费,糟蹋东西。   曾家祥本来想走,却又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想想那三套房,此时已经崩溃了,哪还顾得了什么开窍剂,他只想世界毁灭,他说:“用吧用吧,随你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桥本家总共有两颗安宫牛黄丸,两颗苏合香丸,也是现存于世唯一的49款。   其实就这样浪费掉,在林白青看来是最好的。   那么珍贵的药,是顾明在抗战胜利后,怀着激动的心情给战斗英雄们制的。   不该用来救桥本十一这种人的命。   但桥本十一自己也是大夫,就在光泰眼看捏破蜡丸时,他一把攥回了药,磕磕巴巴,用中文说:“不用这个,给我清心牛黄丸!”   他是急火攻心,一大包才几块钱的清心牛黄丸即便宜,效果还好。   用那个,可比浪费一颗苏合香丸划算得多。   这时林白青也该走了,但再回头,看一眼桥本那只黑皮包,她心里还是格外惋惜。   万一柳连枝要再心脏病发,49年的苏合香丸,会比她新制的更加管用的。   可惜了,卖油的娘子水梳头,那药她一颗都没有了,桥本家却有两颗。   好气!   ……   从五楼下来,Paul有些不高兴,闷声说:“Pio,虽然我知道你今天说出父亲的死自有你的想法,但我想提醒你的是,M国和港城政府没有签署引渡协议,我们在这儿,是没法拿法律为武器来制裁桥本的。”   此刻顾培抱着女儿,止步,他说:“我记得早在1993年就有引渡提议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办下来?”   Paul摊手,说:“当然是因为英方政府希望港城更乱一点,更像个……天堂!”   如今的港城,因为没有引渡协议,政府也不作为,简直是犯罪分子们的天堂,在全球各地犯了案子,只要躲到港城,就没人奈何得了。   桥本十一伙同卓言君害死了顾克,按理他该要在M国受审,坐牢的。   当然,Paul做为一名律师,也有能力把他们送进去。   但顾培把事情讲出来的太早了,桥本十一要是再不去M国,不就麻烦了?   Paul担忧的是这个,此刻就有点不高兴。   但顾培既然这样做了,自然有自己的思虑,他说:“Paul,我们之前说好的,到港城之后的事情都将由我来做决定,我目前不能给你承诺什么,但是请你相信,我一定会交给你和Pete,Polk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能让桥本十一回M国受审当然好,但也许会有一个更叫他们满意的答案呢?   Paul摊了摊手,又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弟弟的想法了。   ……   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他们专程到一楼,是为了来接人的。   刚到一楼大厅,楚楚立刻大叫:“妈妈妈妈!”又大声喊:“姥爷姥爷!”   林白青回头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楚青图穿西服。   他一身藏青色的西服,一看就是沈庆仪帮忙挑选的,从肩到腰到裤长无一不合体,而他虽然个子不高,也很清瘦,但这样的身材恰衬西服,再配上那一头闪着光泽的白发,简直了,绝了!   楚青图也看到她们了,正在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他毕竟头一回来港城这种大地方,又是丽晶酒店这种富丽堂皇的地儿,他又专注的看着女儿和孙女,差点没碰上个时髦的墨镜女郎。   他立刻止步,忙对对方说:“对不起!”   要知道,这是港城,大家向来都说粤语的,讲大陆话的叫土包子,是要被人所瞧不起的,可楚青图有一口播音腔,它字正腔圆,无比悦耳。   那位墨镜女郎都因此原谅了楚青图的唐突,还摘掉墨镜,用生涩的国语说:“么关系啦,大叔。”又说:“哇,你的头发好漂亮喔!”   这个新世界很奇怪,人们的发色五颜六色,更奇怪的是,竟然人人看到楚青图那一头因苦难而造就的银发时,都要夸一句好看。   他接过楚楚,定定望着,终于,笑眯眯问外孙女:“这几天过的还开心吗?”   也恰好是这时,楚楚又一次解开了九连环,一手一半,举起来看外公。   小丫头抿嘴笑着,一脸的骄傲,仿佛在说:看看我有多棒!   而当有外公抱自己的时候,就是温柔无比的Paul伯伯都哄不走她了。   女孩子刚刚学会了解九连环,还要跟外公交流一下心得,连她爸都不理了。   沈庆仪推着轮椅,轮椅上是林白青的第一位洋患者,乳腺癌患者Mila。   林白青还邀请了她爸Louis,以及他的合伙人们,但目前还没到。   Mila已经在灵丹堂治疗了快半年了,一见林白青,先摇沈庆仪的胳膊。   沈庆仪会意,上前问女儿:“青青,Mila说这两天难得出来,她想休息三天再继续吃药做治疗,想问你行不行。”   Mila不会说中文,也是汤药实在太苦了,吃不下去,正好出来玩嘛,就想停一停,休息几天,怕林白青不答应,此时不停的搓手,笑着说:“青青,Please!”   Mila可是乳腺癌,浸润性,多处转移,林白青虽然在帮她做治疗,但当然不可能让她彻底痊愈,只能是延长寿命,而治癌症就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旦停药,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跟邓次方兄弟一样,皆是只属于林白青的中医成功案例,按理来说,明天就要开会了,今天停一停药,让她心情好一点,明天出席时状态更好一点,短期效果是好的,于灵丹堂也会更有利。   但她是癌症,身体每天都在变化,一天不吃药,前面累积的效果就全没了。   而有很多找中药的患者就像Mila一样,觉得身体好点了,就会觉得自己没事了,就想要停药,想着休息几天,但一休息,病情恶化了,又会说中医没用。   想到这儿,林白青板着脸说:“不可以,药必须要吃。”   “Please!青青!”Mila是真的好了太多了,曾经因为化疗而损伤的喉管,现在慢慢愈合,能发出正常的声音来了。   她曾经因放疗而掉光的头发,渐渐也长出来了,现在贴在头皮上,薄薄的一层,衬着她枯瘦的身体,宽大的肩膀,跟个假小子似的。   这是个可怜人,一个可怜的女病人。   这几个月以来,林白青于她的照顾并不多,她一直是刘大夫在治疗。   但到港城以后,就将由林白青接手她的治疗。   她这是苦药汤子吃多了,实在吃不下去,想求林白青通融一下。   林白青也知道中药苦,知道扎针痛,但为了治病嘛,没有办法。   她扶上Mila的轮椅,拍着她的大腿,柔声说:“也请你帮帮我们吧,咱们一起让你活的更久一点,我保证给你扎针的时候轻轻的,好不好?”   见她情绪特别低落,又说:“你还想陪你儿子到十八岁呢,再努力一下吧,坚持一下,说不定我们可以把你的存活期延长到两年,三年,也许是五年,让你能陪你儿子长大!”   Mila想要活下去,唯一的动力是孩子还小,不想他太小没了妈妈。   抬头看看楚青图怀里的楚楚,看那小女孩儿不论在什么地方,眼睛都始终粘在妈妈身上,再看她望着妈妈时,脸上那满足的神情,Mila深深点了点头。   人活着,更多的时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边的人。   她多活一天,她的儿子就会多一天,是有妈妈的孩子,这个普世的价值观放之四海而皆准。   ……   按理,想要把事情办妥当,应该多叫一帮大陆中医来。   试问,就广省来说,穆老爷子,陆庆坤,哪一个站出来比不过曾家祥?   但一则,这年头港澳通行证难办,而且很多人一到港就滞留,万一谁要滞留了,她担不起责,再则,老中医们年龄大了,万一身体有恙,倒在港城,林白青也担不起,所以她只喊了于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楚青图。   他曾经在国有科研单位工作过,虽然目前退役了,但根据部队的相关规则,是永不能出境的,就这趟来,也是跟兵团打了申请,经过批准的。   而他,也正是明天在论坛上,林白青的重头戏。   沈庆仪这趟要全程负责照顾Mila,而于港城的事,之前林白青跟她讲过计划,大概情况她是知道的。   此时就对女儿说:“青青,我一来就看到那些药物受害者了,好多都还是年青人,眼睛白内障成那样,太可怜了。”   又说:“我们CIBA也长期为药物副作用而困扰,但我们一直选择实事求事,告知消费者药物的副作用,而不是像桥本制业一样,一味的隐瞒毒副作用,他们这种行为,负责人是要坐牢的。”   经她这一提,林白青想起一件事:“妈,你把电视机打开。”   沈庆仪转身打开了电视机,又问女儿:“出什么事了?”   林白青估计以港城记者的敏锐和速度,桥本制业的事已经上新闻了。   果然,她调了几个台,就看到TVB台,丽晶酒店前受害者的画面了。   沈庆仪一看也乐了:“这事明天应该能传到ri本吧?”   林白青点头:“按理,明天一早应该可以传到的。”   沈庆仪说:“桥本制业牌复方养心丹销量最大的就是ri本本土,既然这消息已经曝出来了,其本土的受害者也会自发组织起来,引发一阵抗议热潮的。”   林白青叹了口气,说:“希望可以吧。”   仅凭她请的那几个媒体,事情是闹不大的。   但不论桥本还是津村,他们本身屁股不干净,而且本土的普通老百姓一直是他们的药物实验品,致病,致死的非常多。   现在,林白青等于是引燃了星星之火,就看在ri本,这场火要怎么烧了。   沈庆仪曾经因为‘蛇妇阿花案’而对港城的媒体深恶痛绝。   但此一时彼一时,当看到电视上闪现桥本十一被媒体包围,被媒体要求切腹的画面时,她也忍不住噗嗤一声,揽上女儿的肩膀,说:“港城媒体可不容小觑,这回桥本十一怕是麻烦了。”   林白青只抽空看了一看,就关掉电视,又去忙碌手头了。   说来有很多人帮忙,事情办的也比想象中顺利多了。   但为了准备这一场还击,林白青也筹划了好几年。   而如果不是Pete是个政治家,天生善于蛊惑人心,如果不是Polk是个M国的教授,自有威望,如果没有在沙漠里做了二十年研究的楚青图,缺一个,林白青都无法在这个刚刚改开的年代,把花国中医带到国际社会。   这一群人,她找的可不容易。   但他们每一个,都在这场还击中,要发挥比林白青更加重要的作用。   而林白青身为医生,治病救人才是她手头的当务大事。   这时Mila已经把衣服脱掉了,这是个可怜的乳腺癌患者,她的乳.房,肋骨上的肉都被清扫一空了,胸膛是向内凹陷着的,林白青给银针通上电,照例先在自己的手腕上试针,确定针是安全的,才要给Mila上。   沈庆仪看Mila疼的咬牙,连忙握上了她的手轻轻安抚,又问女儿:“明天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你爸确定能上台演讲,并展示他的科研成果吧?”   林白青轻轻推拿着Mila因惧怕疼痛而紧张,在颤栗的肌肤,一笑:“当然。”   现在就剩最后一步了,明天,楚青图的演讲。   但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因为相比于中草药,电疗针灸是最迫切的,需要被国际社会所承认的。   ……   Mila躺在床上,望着林白青的脸,忽而用英文对沈庆仪说:“Yean,曾经我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可因为你女儿的双手,我觉得我还能活很久。”   又说:“感谢上帝,感谢圣母玛丽亚,把我带到她的身边。”   沈庆仪也在看女儿。   她的女儿是她此生见过最善良,也最温柔,技艺最高的医生了。   难得的是她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她的一双手,会去触摸各种肮脏丑陋的伤痕,伤疤,疾病。   西医的治疗大多是借助设备,仪器,但中医手术类的很少,全凭一双手。   而中医,在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就是一代代的医者们累积下来的财富,而在科技巨变的新时代,当国际社会设立了新的规则,新的玩法,一代代中医们用双手积累起来的财富,当然不能让它落入资本之手。   明天吧,只要女儿说论坛能顺利召开。   只要她的爱人能上台,花国中医就能向国际社会展示自己长达五千年的积攒。   以及在新的时代,结合科技,而在医疗领域所能达到的突破了!   ……   再说桥本十一这边。   夜幕一落,灯红酒绿霓虹闪烁的港城才显现它的繁华和魅力。   丽晶酒店的粤式餐厅,今晚由桥本制业设宴,款待来参加论坛的嘉宾们。   而按理,宾朋满坐,还皆是贵客,今晚就该是桥本十一的高光时刻。   但他此刻并不在宴会现场,而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跟侄子光泰面对面坐着。   在他的面前,整整齐齐码着三只大皮箱,真皮被灯照着,散发着动人的光泽。   终于,他问光泰:“你说道上那帮人都不收钱?”   光泰望着他叔叔寒渗的眼神,手搭上皮箱,摇头说:“没人接。”   桥本十一深深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他们前段时间还是愿意收钱的。”   道上的,警署的,前段时间他给钱的时候都接的乐呵呵的。   现在该要办事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活儿了。   为什么?   光泰犹豫片刻,又说:“他们都说眼看回归,必须给大陆面子。”   给大陆面子?   是要给楚春亭那老头面子吧。   桥本十一默了半晌,翘起二郎腿,双手逗指:“再问一遍,给三倍的价格。”   桥本光泰点头:“嘿!”   三只皮箱,里面全是满满的现金,港币,只换一条命,应该很值的。   而桥本十一在这一天之中,巨变有多大。   他年轻时可是凭着美貌能迷倒卓言君的,到如今还有一头叫人羡慕的黑发。   但就在今天,就仅仅是今天一天,此时天才黑,他一天之内白了头,一头头发自发根处斑驳着,往上泛着白,而他也在这一天里迅速的消瘦了。   那种消瘦是肉眼可见的。   他变的比他哥桥本九郎还要瘦。   他的两只手仿如滴水一般,在不停的往外渗着汗液,颤抖不止。   此时光泰在打电话,他屏着呼吸,也静静的听着。   花国有句老话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的他就是这个局面。   客人已经请了,论坛当然必须办,而且,他绝不可能花上百万给中医抬轿子。   在他想来,他大不了多花点钱,使用非常规的手段。   毕竟这是港城,不法之地。   顾培和林白青等人会一直在酒店里,且媒体就守在外面,不方便下手。   但有一个人特别容易办掉。   而他一旦被做掉,就可以迎刃而解很多难题。   那就是此刻在外面率众抗议的Pete,只要一刀,或者一枪,甚至都不用,桥本十一都想好了,只需一场酒驾车祸,就可以带走的可怜的Pete。   有很多人,他们胆大,狂妄,无法无天。   有很多事,必要的时候,也必须以人命来解决。   而当白布一盖,当死亡的阴影随时笼罩,顾培和林白青就会见识到他的可怖,意识到跟他做对的下场,他们也就会收手的。   但要做这种事,桥本十一当然不能脏了自己和桥本制业。   从ri本那边找人的话,这是港城,自有这边道上的人,不合规矩。   但就说怪不怪,他从港城找人,价格开出去了,却没人敢接单。   他于是把价格叫到了三倍之高,他就不相信没人忍得住诱惑。   至于第二天的论坛,他肯定要参加,也必须参加。   而且如果情况好的话,今晚就能找到人做掉Pete,那明天无法参会的,将是林白青,而不是他。   ……   这就又得说说杞子的事了。   是的,杞子那孩子是因为桥本十一而死的,但他从不后悔。   毕竟她虽然是那么的可爱灵动,乖巧聪明,但她身上有一半的□□血统,那是桥本十一所不能容忍的,而且他也是为了完成桥本制业能全面申请专利,上线国际药品市场才那么做的。   他可怜的小杞子,她是光荣的,毕竟做为一颗棋子,她完成了她生来的使命。   她那么可爱,也更加适合呆在天堂。   至于顾克的事,桥本十一也不怕。   首先,即使顾培当众指出来,拿出证据来,他只要否认,并交给律师就行了。   这是港城,警署不会为了一桩没有通缉令的,发生在M国的命案而抓捕他的。   而一旦顾培兄弟回M国,重新向警方提起诉讼,且警方最终裁定要逮捕他,大不了他以后不去M国,呆在ri本就可以了,所以他并不怕顾培的威胁,于顾培,他的心理还是很轻松的。   而如今唯一笼罩在他头上的阴影,还是那个虽然没有来港城,却能压制得住港城道上的一帮大佬们,叫他们噤若寒蝉的楚春亭。   桥本不由的要感叹,那老头的手可真长!   他也很担心,生怕那无处不在的老头,要趁他不备取他性命。   无比的担心,如芒在背般的担心!   可就算担心也没用,那老头是他防不了的,也只能命令保镖们加强戒备。   而目前,这场论坛中,在Hopkins被林白青治好了牙痛,曾家祥突然变成个废物之后,桥本十一手里就剩下一张王牌了,那就是PCT(专利合作条约)的副主席Roderick。   那是个四十出头,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健康问题的人。   桥本十一跟他私交很不错,他也准备好了,明天他专程陪Roderick,毕竟比起别的,什么都比不上国际专利,他只要手握Roderick,就什么都不用怕。   说不定中医们唱一场大戏,最终还是要为他所用的呢?   总之,较量正在继续,鹿死谁手,目前还没人知道。   ……   当然,这只是桥本十的一厢情愿。   在第二天一早,会议还没开场前,他就发现,自己的盘算又落空了!   ……   丽晶酒店跟所有的五星级酒店一样,住宿就会包含早餐,而且餐品非常丰盛,林白青来住的这几天,最期待的,就是每天早晨的早餐。   本来吧,桥本十一并不想来这儿用餐,但他的客人Roderick不懂得享受特权的美妙,非要来这儿用早餐,所以他大清早的,也陪着客人一起来吃饭了。   林白青推着Mila,楚青图抱着楚楚,顾培和沈庆仪也在,全家出动,一起来吃早餐。   而其实这时的她还没想把Mila推出来,介绍给大家。   她想的是在会议现场,让楚青图先用他科学的方式来为大家科普经络和针灸,以及电疗针灸的原理,在来宾们都了解经络之后,再让Mila出场。   像Mila一样的病人,经刘大夫之手,治了十几例,Mila是其中最严重,也最典型的一个。   她代表的,是中西医结合的抗癌新思路,也是楚青图今天要展示的,最重要的一个关键点。   林白青想当着于会所有人的面,把她介绍给大家。   但他们刚下楼到餐厅,就有人远远说了声:“Hi,Mila?”   Mila回头一看,也笑了:“Hi,Roderick。”   话说,为了不让Roderick这位最尊贵的客人再被林白青趁虚而入,向来不怎么健身的桥本十一今天早早起来,陪着Roderick健了半天的身,此时来吃早餐,也一路相陪。   而在看到林白青一行人时,他心里还在想,Roderick身上没有任何的疾病,其健康程度可以做标版,那么,林白青对他是无计可施的。   他是一只无缝的蛋,既无缝,林白青那只嗡嗡叫的,无孔不入的苍蝇当然就叮不了。   但谁知道,就在此刻,Roderick当着桥本十一的面,朝着林白青走了过去。   当然,他看的并非林白青,他甚至完全不认识她。   他看的是Mila。   因为他是Mila的上司。   而早在两年前,他就知道Mila罹患了乳腺癌。   他还亲眼见证了Mila一次又一次的开刀,化疗,放疗,亲眼看着身高一米八,成熟而迷人的瑞士籍女博士Mila女士是怎么被癌症折磨到切掉乳.房,又因为化疗而脱发,变成光头,消瘦到不成人形的。   癌症的残酷还不在于带给病人的痛苦,更在于,让周围人承受的巨大压力。   Roderick就是,他永远记得自己去医院探望时,Mila那不成人形的样子,那给了他非常大的压力。   他想不起来具体过了多久,但他大概也有半年了。   当时Mila告诉他,自己抗癌失败了,医院宣告她只能活一个多月。   那时Roderick也非常难过,然后就一直在等待着参加Mila的葬礼,直到现在。   而现在,在地球的另一端,大洋的彼岸,他碰见了Mila,她活着,还在跟他打招呼。   所以她并没有抗癌失败,反而成功了吧。   癌症在目前的医疗环境下,一旦放疗失败,就没有别的路走了。   可是,一个在放疗后被宣告不治的病人,她还活着,这难道不是个奇迹吗?   而且Mila变了,已经不是Roderick最后一次去探望时那掉光头发,消瘦如柴的样子了。   他走近Mila,去触摸她新生的,毛茸茸的,金黄色的,像婴儿一样的卷发,不由的呼上帝。   再去摸她的胳膊,再呼一声上帝,它虽然依旧很纤细,但已经有些肉在上面了。   她绒毛似的头发,她纤细,但有肉的胳膊,她疲惫的笑,让她像个一米八几的大婴儿一样。   她坐在轮椅了里,仿佛新生了,重生了一般。   Roderick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甚至认为这是神迹,是上帝显灵了。   但是当然,他需要Mila告诉他她是怎么做到的。   立刻,现在,马上!   ……   在大楼的12层,论坛现场,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的准备着。   桥本十一为防混进来那帮无孔不入的港媒和狗仔,派了他哥桥本九郎亲自盯着。   他还在等待侄子光泰为他联络人,准备不计一切后果,让顾培兄弟懂得刹车,止步,收手。   虽然在ri本,已经有受害者去桥本制业闹事了。   虽然在南洋各国,电视和报纸正在疯狂报道桥本制业的药品有害事件。   虽然就在此刻,楼下那帮抗议分子在Pete的带领下,还在喊,在叫,在要求他切腹。   但那一切都是可以用钱摆平的,只要出钱就行。   而只要能拿下中医的国际专利,那些钱都将只是九牛一毛。   可是,Roderick偏偏又是个意外,他就那么无情的离开了他,朝着林白青走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让桥本十一甚至反法做出反应。   他惊呆了。   而昨晚一夜未眠,今天又早起健身,此刻的他非常疲惫,还饥饿,但他并不想吃东西。   如有可能,他恨不能把顾培兄弟做成刺生,吃掉,或者才能解了饥饿。   他不知道为什么顾家人,或者说花国的大部分人,从顾培这一辈开始,要抛弃祖辈的教训,抛弃吃亏是福那种良好的品德,而来跟他做对。   如有可能,就在此刻,他想复用除掉顾克的法子,把顾培一家全都除掉。   他一紧张,一生气就会手指流汗,啪啪往下掉,那是帕金森的前期症状,而失汗让他饥渴,饥渴又会让他心慌。   当然,直到这一刻,他还是很谨慎的,他知道自己需要水才能缓解。   有服务员送来了水杯,还有保镖送来的瓶装水,他选了瓶装的汤力水,想让自己缓过来。   太渴了,所以他连着喝了几大口。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顾培朝他走了过来。   桥本十一猜得到,他应该是想摊牌顾克和杞子的事情,想以此来阻止他参加会议,把今天的会议彻底变成是花国中医主办,并召开的。   桥本十一是不会同意的。   他也早就准备好了律师要跟顾培交涉。   不过他又预料错了。   花国的男人们到了这一辈,不但抛弃了吃亏是福的善良和美德,他们还变的阴险而毒辣了。   ……   顾培一过来,桥本十一的保镖们就自发的把他围起来了。   桥本十一自己也无比戒备。   他的律师迈着轻快而利落,精干的步伐,正在快速赶来。   而顾培开口,是这样说的,他柔声说:“杞子妹妹被糖果噎住以后,我曾打开她的水杯要给她喂水,想用水把糖果冲下去,但当我把水灌进她的嘴里,她不会吞咽,水全从她的嘴里涌出来了,我于是尝试给她做人工呼吸。我还记得那杯水的味道,淡淡的涩和淡淡的苦,我记得我后来托我父亲问过您,杞子的水为什么会有苦味和涩味,你说那是一种ri本本地,专门给孩子喝的,茶水的配方,是以我有很多年从不喝茶,甚至闻到茶水就会呕吐,我也永远记得那个味道。后来我父亲去世时,我尝过他的茶水,里面有无味quinine ,就是一股淡淡的苦涩味,跟杞子的茶水味道一模一样,但那时的我并不相信您会害死杞子。直到再后来,您为了电疗针灸去东海,那时我就想明白了,是您,您事先在杞子的杯子里添加了无味quinine ,她喝多了quinine 水,喉咙本就麻痹,而圣诞节,孩子们总是要吃多多的糖果的,所以那天她会有非常大的概率被糖果噎到,即使不被噎到,那么小的孩子,摄入大量quinine ,也会因为心脏麻痹而猝死的。”   又平静的问:“那一天您刻意交待过我,说一定要让我保护好妹妹,陪好妹妹,而且你会把妹妹送给我玩一整天,就是因为要我陪着她,您才在她水里加quinine的,对吗?”   普通的quinine有一股强烈的苦味,人难以下咽。   但为了适宜于儿童吃药,药研专家们研发了无味quinine,它只有淡淡的苦涩味,也可以用于儿童药物,但它的药性跟正常quinine是一样的,摄入多了,人肯定要出问题。   所以杞子确实是被糖果噎死的。   但她当时最大的问题在于,孩子在不知不觉中中毒了,她的喉咙是麻痹的,她没有吞咽功能了,这才是她真正的致死原因。   桥本十一没说话,只是在看自己手里的水瓶,若有所思。   他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喝的水有点淡淡的苦,还有点涩味,此时喉咙中还回着苦涩味。   那种苦涩味因为早晨没有吃饭,是空腹,泛起来的时候会更加明显。   它品尝起来,怎么那么像是,无味quinine的味道?   桥本十一刷的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那个身材高大,修长,从小长在国外,却一身花国知识分子气的,皮肤白净,面貌斯文的男人。   他的目光是冷的,寒的,眼眸深寒,深不可测。   而他是个医生,西医,手里随时都带着各种能救人命,也能致人命的药剂。   桥本十一的瞳仁在瞬间放大,眸中满是恐惧。   ……   所以他又判断错误了。   顾培不是来揭穿杞子之死的真相的,而是给他下.毒,要他的命的?   作者有话说:   PS:顾培是守法公民,不可能做违法犯纪的事,所以,下章还有得解释,大家不要误解他喔。 第164章 君子之道   (老头终于来了,来索他的命了!)   越是喜欢害人性命的人就越怕死, 因为他们太了解,当一个人死去,自己的仇敌会有多么的开心。   生死赌局,桥本十一在人生的前六十年只赢不输, 品尝了太多回胜利的喜悦, 而习惯了胜利的人, 是非常惧怕失败的。   他也比常人更加怕死, 因为桥本十一不仅仅满足于做桥本制业的会长。   他的理想是经由自己, 让‘汉方’取代中医, 垄断中医行业的全球市场, 继而,让花国中医整体消亡。   他要像他战死的哥哥们一样被人铭记,配享神社!   如今正值关键时刻, 只要今天的论坛能成功, 他就等于成功一半了。   但顾培竟然像他当初对杞子一般,在他的水里下Quinine了。   Quinine的中毒症状为晕眩, 恶心,哮喘。   在一瞬间, 桥本十一觉得喉头麻痹,他怀疑顾培给自己下毒了, 遂迅速去掐自己的喉咙,水才下肚, 吐出来就行了。   但他才一动手, 保镖们全围了过来,从身边经过的客人也止步, 在看他。   桥本十一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立刻停了手。   他是医生, 还是个经常给人下毒的医生,所以他知道的,Quinine的中毒反应周期为半个小时,即使顾培真的给他下了Quinine,也要半个小时才会反应。   桥本环顾四周,这是丽晶酒店的粤菜餐厅,虽然没有媒体和记者,但是大清早的,为了参会,所有被请的来嘉宾几乎全在这儿用早餐。   他要在这儿失态,就约等于是在会场上丢脸了。   而今天的他,是绝不能丢脸的。   他已经六十岁了,老狐狸一只,顾培只有他一半年龄,想唬他还嫩了点。   不动声色,他盯着顾培,叮嘱身边的随行医生:“给我一枚硝酸甘油片,再去准备水合氯醛,□□钠,□□,再……把呼吸机和透析机准备好。”   他只喝了两大口水,即使是Quinine,摄入的也并不多。   硝酸甘油可以解症状比较轻的症状,而万一症状得不到缓解,还可以肌肉注射水合氯醛进行除毒,要还是不行,他的医疗团队早在酒店布置了一间私人医疗室,随时可以给他做肾脏透析,抢救他。   所以即使顾培给他下了毒,没有关系的,他能兜得住。   他安排这些时目光紧紧盯着顾培,眼神仿佛在说,就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话说,就在这时卓言君也起床,来吃早餐了。   在昨天Paul就跟她私底下说过了,说杞子是桥本十一害死的。   但卓言君并不相信,因为桥本十一太爱小杞子了,自她死后经常挂在嘴边怀念,那是他的亲骨肉,他舍得杀吗,她觉得他舍不得。   反而,她觉得Pete几兄弟跟顾培一样,是为了灵丹堂帮故意污蔑她丈夫。   此时看顾培站在桥本十一的桌前,可笑之极的是,她不为早死的女儿悲伤,也不想追查个究竟,反而跑来和稀泥,她伸手去触顾培:“Pio也来吃早餐啊。”   又说:“给妈妈拿片三明治,一杯橙汁就好。”   但就在她的手触及顾培的胳膊时,顾培冷眼瞪过来,她于是立刻又缩回了手,讪讪一笑,低声说:“算妈求你了,Pio,去吧。”   顾培倒也听话,转身去拿餐了。   卓言君昨晚就没见着丈夫,人家私底下压根儿就不理她的,而现在,是在大厅广众之下,为了维持表面恩爱,他才没赶她走的。   她为了讨好丈夫,主动说:“先生,我相信杞子的死跟您没关系,我也会说服Pio兄弟的,您也别太为他们生气,让我来劝他们,好吗?”   本身就是医生,此时桥本十一已经有把握了,顾培并没有给他下毒。   当然,他是花国海军部队的医疗战略专家,花国军队是有纪律的,甭看在国际社会,它国经常用非常规手段杀害花国的科研人员,但花国部队却是禁止使用非常规手段进行谍战的。   花国奉行一种可笑的,所谓的泱泱大国,君子之道,凡事喜欢明着来。   所以顾培不能给他下毒,下了,等海军部队调查出来,他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在察觉身体无事后,桥本十一的心终于也安定了下来。   看来顾培也就只想掰扯顾克之死,那于桥本十一来说可太简单了!   ……   这时顾培端了餐过来了,给卓言君取的果然是三明治,一杯橙汁。   他自己也吃三明治,干净修长的手指抓起三明治,他吃的很斯文,语气也很斯文,要讲另一件事情了。   他又说:“八年前,听说我父亲已经办妥手续即将回国,怕他带着金针回国,跟顾明两厢联合,再加上我们兄弟,要将灵丹堂拓展到M国,威胁到汉唐医馆在M国的生意,您于是授意卓言君给我父亲送了一罐加了无味Quinine的茶叶。”   卓言君才喝了一口橙汁,给呛了一下。   看眼儿子,再看眼丈夫,一脸的心虚和惴惴不安。   但旋即下意识小声否认:“Pio,你不要胡说,我真的没有害过你爸!”   这等于是变相承认,她是送了茶叶的了。   桥本十一把含着的硝酸甘油吐了出来,面不改色,甚至可以说恬不知耻,他说:“茶是卓言君泡给顾克喝的,而且你家的垃圾桶里还有一张无味Quinine的说明书吧,上面有卓言君的指纹,即使你可以让警方相信那是故意下毒行为,那也是卓言君的个人行为,跟鄙人,跟桥本制业都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从容而又冷静的,他望着顾培。   这就是他的谨慎之处了。   他一直以来跟卓言君说的都是,送的茶叶里只有安神药,让她泡给顾克喝,等他睡着之后再偷拿金针。   卓言君于是泡了茶,亲眼看着顾克喝了,等他睡着之后才拿走的金针。   也一直认为自己给前夫泡的只是安神药,害不死人的,所以她才一直嘴犟,嘴硬,认为自己没杀过前夫。   至于纸篓子里有她指纹的Quinine说明书,她也一直不承认是自己放的,因为她确实没放过。   而在原来,Pete三兄弟又坚称母亲是无罪的,警方也就宣告她无罪了。   但那张说明书是从哪来的?   警方推断是因为顾克身体不适,自己服药时带出来,被卓言君扔进垃圾桶的。   因为不涉刑事,卓言君也就承认了。   不过她自己根本就没碰过什么说明书,也一直不知道它是怎么回事。   而现在,通过顾培,她了解到真相了,是她的丈夫,桥本十一放的。   “那张说明书是中文的,卓言君不认识中文,而您,提前让她摸过说明书,留下了指纹,然后,在我父亲死后您又派人去了趟我家,放说明书,拿走了有毒的茶叶,换成了无毒的。”   顾培顿了片刻,又说:“那时您就在想,即使被警方定义为他杀,卓言君也将不明不白成为凶手,而您则可以拿到金针,全身而退,对吧?”   卓言君端着茶杯的手在猛颤。   要说丈夫害死那么疼爱的女儿,她不会相信的,在杞子死后,桥本十一经常会念叨女儿,会默默抽泣,那样爱女儿的人会杀了女儿,她根本不信。   但要说那张说明书是桥本十一派人放的,这事儿就另当别论了。   因为这意味着,他当初给她的确实不是安眠药,而是Quinine。   在她惊讶,惶恐,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桥本掏出手绢轻摁唇,接过医生递来的水喝了一口,起了身:“我还忙,有什么请跟我的律师谈,我再重审一遍,卓言君女士的一切都是她个人的行为,跟鄙人,桥本制业都毫无关系。”   他这等于明着把卓言君推出去顶缸了。   而即使再怎么恋爱脑,当被丈夫推向牢狱之灾时人也会清醒的。   卓言君还是个很神经质的人,她当即就大叫了起来:“先生您怎么能这样,是您给我的茶叶,您让我给顾克喝的,您不能把罪推给我一个人……”   清晨的早餐厅,望海的风景,悠扬而浅的音乐,原本安静的餐厅里响起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声,顿时所有人都在朝这边看。   桥本十一的保镖也很迅速,有几个堵过来围成人墙,还有专门堵顾培的,有捂卓言君嘴的,只需桥本十一一个眼神,两个保镖就把卓言君给架出去了。   怕顾培会阻止,一个律师上前,提醒说:“顾培先生,卓女士是桥本先生的爱人,她现在身体有点不舒服,您没意见吧。”   卓言君连踢带蹬,呜呜乱叫:“Pio,Pio!”   见顾培不理自己,又挣扎着回头要看Paul,可保镖们的力量太大了,她也太弱了,当对方捂起她的嘴,架着她的胳膊,她根本无力反抗。   Paul正在陪楚楚吃饭,甚至没有关注到老妈被带离的事。   看到的只有顾培。   但顾培是她最恨,也最厌恶,也虐待了半辈子的一个。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被人拖走的母亲,再回头,看一眼坐在远处,一脸担忧的妻子,给了她个确定的眼神。   然后才对着桥本的律师说:“我没有意见。”   所以他的母亲被那么强势的带走,他不会有任何意见?   桥本十一丢下手帕,那双斯文的眸子里闪着精明的光:“那么,咱们会场见!”   在他看来,这一仗他肯定赢定了。   是的,顾克确实是他杀的。   但那又如何,即使刚才顾培录了音,即使卓言君会反水,即使Paul重新提交案子的相关证据,让M国警方启动重审程序,并发逮捕令,也没关系的。   只要他从此不去M国,法律奈何不了他的。   就此刻,卓言君还是他的妻子,将由他处置。   而顾培呢,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能怎么样,他做不了什么的。   今天没有人能阻止桥本十一以主办方的名义参加论坛。   顾培兄弟来势汹汹,但他们闹不起来的。   因为他跟警署协调过,港城警方出动,亲自在外面戒严,维护治安。   所以那帮港城有名的狗仔和记者,示威者也都是进不来的。   在会场上,目前在待命的所有人都姓桥本,都是桥本十一的子侄,皆由桥本九郎带领着,还有一大批保镖在待命。   他顾培又能闹得起什么风浪?   林白青作为花国中医团的主席,可以参会,毕竟桥本十一也是讲理的,他会在台上给她一个位置,让她讲几句话,但想让会议由她来主持,做梦去吧。   离开餐厅前,桥本十一再回头看顾培。   他还坐在原地,正在仔仔细细的,用纸巾擦拭手指。   白皙的皮肤,清秀的眉,容长的鼻梁,他低着眉头,倒是一脸平和。   但桥本十一估计他心里应该很沮丧,也很愤怒。   他心说可惜,顾家四兄弟,尤其是顾培,那么优秀,自律,年轻有为,却不是他的血脉,不是他们大和民族的子孙。   而他为了拼事业,如今儿子们尚且年幼,侄子们中,也没几个成器的。   不过也罢,像顾培这样的年轻人,从小受顾克那种正人君子的教导,耳懦目染之下,有着太强的道德观念,太注重君子之行了。   用花国人的古话来说,他注定是个良将,却非帅才。   所以他本来有机会下毒的,但他碍于良知和底线,没有下。   如果楚春亭也来,那老头倒有可能下毒成功,毒死他,但可惜了,那老头并没有来。   那么,中医就注定改变不了什么。   该属于‘汉方’的论坛,还是属于桥本制业的!   ……   林白青看到桥本十一离开,就过来了。   她问丈夫:“没问题吧?”   顾培向她保证的是,会由她来主持,并召开会议,桥本家他来对付。   刚才听到卓言君在尖叫,她以为事情差不多了,可看着桥本十一走的很潇洒,她又有点担心,怕顾培的事情没办好,怕她和楚青图无法按预期的上台。   不过顾培心里应该是有底的,他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把楚楚给PauL带着,咱们上楼开会吧。”   这时Mila还在滔滔不绝的,跟Roderick讲着自己到花国之后的奇遇,但时间差不多了,于会的人都该去参加会议了,他们也就不得不分开了。   而除了Mila之外,还有邓次方兄弟和另外的病例,是由穆成扬带着,今天一早过港的,此时也已经到酒店了,由Polk负责把他们接来,带进酒店。   林白青总还是不放心,见到穆成扬后,赶会议召开之前又下了趟楼,就看到记者们依然在等,示威的受害者们在Pete的领导下,也举着横副。   Pete这两天白天要在外面举牌示威,晚上住的是丽晶招待所,蟑螂满地爬,污水遍地,又臭烘烘的,也快熬坏了,不过看到林白青,还是笑着向她挥了挥手,以示自己这边没有任何问题。   林白青远远向他点了点头,无声道了声辛苦,就又回来了。   而从酒店外围,楼上楼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桥本制业的工作人员。   当然了,这个论坛本来就是由桥本制业一手操持,办起来的。   林白青是来摘桃子偷瓜,坐享其成的。   目前这种现状也很正常。   而直到这时,她依然不知道顾培要怎么阻止桥本十一参会。   不过就在她转悠了一圈,临要上楼时,她看到有个身着桥本制业的西服,高高瘦瘦的男人转身进了楼梯,看背影和走路的姿态,特别像楚青集家下人阿水。   林白青快跑了几步,到楼梯间的位置,试着喊了声:“Hi,阿水,是你吗?”   那人正在上楼梯,听她喊,下意识的回了头,但旋即蹭蹭上楼梯,跑了。   虽然只一眼,但林白青再看他的脸和五官,愈发认的清楚了,那就是阿水。   阿水是个楚青集从小养大的孩子,用楚青集的话说,也是他的第三只手,他曾经从卓言君手里偷来了玄铁金针,就林白青去M国的时候,还妄图从她手里偷走金针的,而因为是楚青集养大的嘛,他对楚青集一直忠心耿耿。   话说,既然阿水在这儿,是不是楚青集也来了。   那楚春亭呢,老爷子不会也来了吧?   原本,林白青一直以为顾培几兄弟是要联合起来让警察逮捕桥本十一。   但从早晨顾培和桥本十一的交峰来看,并不是。   他提前把顾克之死的细节暴出来,就证明他没想过让M国警方抓桥本十一。   而要是阿水和楚青集在的话,那会不会,他们是联合起来的,准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给桥本十一个狠招?   不过有没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阿水背叛了楚青集,为桥本家所用了?   再或者,楚青集和桥本家联合起来,要害她?   而要那样的话,她,楚青图,楚楚,沈庆仪,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林白青在一瞬间差点就拔脚追上去了。   以她的功夫,随时都可以放翻阿水,控制住他。   但想了想,林白青还是止步了。   她怀疑阿水,是因为她不信任楚青集,生怕他要闹乱子。   但虽然楚青集整天在搞阴谋阳谋,谋划楚春亭兜里的三瓜两枣。   但涉及家国利益,他曾经还让阿水从卓言君手里偷过金针的,按理还没有坏到背叛自己的国家,为敌人所用的地步吧。   在这一刻,她选择了信任叉烧二叔,信任他不会出卖自己的国家。   出席论坛是关键的事情,也是她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她遂折回来上电梯了。   上了电梯,过了两层,电梯停了。   而电梯门一开,外面站着正准备要上楼的Hopkins先生。   他一看到林白青在电梯里,用生涩的普通话来了句:“你好,Qing!”   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用英文说:“我的牙齿已经完全好了,不痛了。”   林白青跟他打了招呼,见他跟王心武教授,以及一帮子港城中医药届的教授们是一起等电梯的,还聊的挺欢实,遂问王教授:“你们在聊什么?”   王心武教授笑着说:“交流病情,Hopkins在讲他的牙痛,我在跟他讲你关于逆转肝功的问题,Hopkins先生非常感兴趣,正在跟详细讨论。”   Hopkins的牙痛,里症其实是桥本九郎治好的,但表症是林白青帮忙减缓的。   牙疼嘛,大多起自肝肾的潮火,而且还有个问题就是便秘,当肝肾的潮火一解,便秘也会迎刃而解,那么,他就不止牙痛解决了,而是浑身轻松。   而在听说王心武是中医学教授,并且中医还有一项突破叫逆转肝功后,他对中医也就愈发的感兴趣了。   这不,一进电梯他就开问了:“Qing,中医真的能够逆转人体的肝脏功能?”   一帮港城的中医药教授们也七嘴八舌,有人问:“你真的能做到逆转肝功?”   还有位教授说:“现代医学都不敢这样说,你这样说有没有科学论据?”   另有人说:“肝脏是人体最大的排毒器官,而肝硬化又是一项全球性的多发疾病,目前现代医学的研究方向是换肝,你的逆转概念比换肝听起来更加稳妥,但是,你有实验成功的安全吗,有论证吗,能做大型临床实验吗?”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在电梯里就讨论上这个问题了。   而在林白青看来,她目前在内脏方面的研究,举止步于逆转肝功,因为中医主走的方向不是现代医学式的替换,而是修复,保养,所以它也叫治未病。   只要能逆转肝功,调整相应的药物,以同样的方式,就能逆转别的器官。   这当然不是她发明的,而是一代代中医积累下来的经验。   只不过他们只是来一个病人治一个,即使治好了,也只留下方子,留不下证据,现在的她,能通过各种检查单据,数据单留下证据,并将它推向国际而已。   而传统的中医们在面对国际媒体时,总是喜欢带着花国人特有的谦虚,从实际出发,大讲特讲保养和治未病,但于逆转这个概念,却很少有人会提。   林白青也是在重生后才意识到酒香也怕巷子深,中医自己不宣传,不争取,桃子就会被别人摘走的道理的。   所以,她是把治未病换了一个更适宜于西方人懂的概念,逆转!   但其实从古至今,心肝脾肺,中医在内脏方面的治疗都可以称之为逆转。   只不过中医总是太谦虚,才会定个概念,叫治未病。   她笑着对Hopkins说:“我有大量的案例,足以证明我们中医确实可以做到逆转肝功,以及各种癌症放疗后的预后恢复,今天我们要对外发布的,也正是这两个概念,也将由它们开始,我们中医要开始谋求国际化的发展。”   Hopkins先生才刚刚了解了肝功逆转,关注的也是这个问题,还不知道癌症预后,这下他更感兴趣了,追着林白青问:“癌症放疗预后,那又是什么?”   别的中医教授们也不知道。   电梯里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问个究竟。   但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会场到了。   这就搞的Hopkins先生的好奇心欲发按捺不住了。   医学领域是在随着人类对自身的了解而在不断进步的。   但癌症是如今矗立在现代医学面前的一座大山,不,用大山都无法形容它的难。   它就好比是被锁死的,各种治疗手段,不论化疗还是放疗,不确定性太大了,而关于放疗和化疗的预后,现代医学都是寄希望于病人本身的身体,没有人做更深入的研究。   如果中医在这方面有研究,且有成功的案例,它在将来就能完美的配合现代医学。   那么,它到底是什么样的治疗方法,治疗手段,Hopkins迫不及待,现在就想知道!   ……   虽然因为桥本十一要刻意压着办,谢绝了所有的公众媒体,只留他自家的媒体在场,但Hopkins本身就是杂志主编,所以《MEJM》亚洲区的记者会到场。   而Louis先生为了感激林白青延长了他女儿的寿命,也请了一帮国际媒体,前来见证中医的首次国际型论坛,他们是桥本十一所阻止不了的,此时也都到了,由Louis带领着,此时还没有进场,而是在场外,设于电梯口的签到处闲聊,其实也是在等林白青。   当电梯门开,首先,Louis先生的目光,关注点在林白青身上。   毕竟她帮他女儿免除了太多太多的痛苦,现在于他来说,林白青就是他最尊重的人,没有之一!   而他所接到的信息是,这场论坛是由林白青来主持,召开的。   所以从他这儿看,林白青就是东道主,主办人。   当看到她,他立刻举起双手,开始鼓掌了。   ……   这还是林白青头一回享受闪光灯,聚光灯,以及,被相机围绕。   而当她出场,Louis率先带头,带着一众人就开始鼓掌了。   Hopkins和Roderick先生看到Louis先生在鼓掌,当然也要鼓掌。   一帮港城的中医药系教授们虽然不明究里,但当国际友人鼓掌时,他们总得随着,就更不用说沈庆仪,楚青图他们了。   而穆成扬带的病人们中,像邓次方兄弟,几乎属于分文没花,就被林白青治好了病的,他们于林白青,还不仅仅是她治好了他们的病那么简单。   身患传染性疾病,他们在求医中受过多少冷眼,冷落,又犯过多少难,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林白青,每要针灸先拿自己试,传染性的肝病,她在诊脉时,如果不是自己的皮肤有破损,绝不戴手套,她不仅仅是作为医生在治病,而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挽救生命,这也是病人们最感激她的。   所以他们不但要鼓掌,一个个的,都有点泣不成声。   Mila女士在大声鼓掌的同时,还不忘给林白青打个口哨。   不过别看所有人都看着她,所以有人也迫不及待,想听她讲中医。   但直到此刻,林白青其实并不知道她能不能顺利的主持会议。   而给她自信的,是她对顾培兄弟,以及她的叉烧二叔楚青集的信任。   她相信阿水是楚青集带来的。   也相信顾培自有办法让桥本十一无法出席。   只有这两者兼备,会议才能由她主持。   ……   说回眼前。林白青已经好久没见Louis先生了。   他在她拒绝接受他的投资后还愿意来给她站台,林白青当然要先跟他打招呼。   正好是会议快要开始的时间,就在她跟Louis先生寒暄时,另一台电梯开,一身青色西服,高高瘦瘦,头发花白,眼镜西服的桥本十从中走了出来。   而就在林白青看他的同时,桥本十一带着怨恨的,怨怼的,但又按捺不住欣赏和审夺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林白青今天当然盛妆打扮了一番,但也没有像想桥本十一所想的,刻意去凸显花国女性之美,穿中式旗跑,或者别的传统服饰。   她穿了一件别致的一字领棉麻质,无袖上衣,这件衣服可以用时髦和前卫来形容了,而它,极好的露出了她修长的脖颈,优美的锁骨,以及因为常年练功而纤细,但又结实的小臂。   它是件没有腰身的上衣,但林白青本身玲珑的腰身勾出微微的褶痕在腰间,反而衬的她的身姿格外玲珑。   而下身,她穿了一条类似裙装的阔裤,看上去简单,但动静间却又有裙子的飘逸,要是穿上高跟鞋,这一套虽不中式,但也是极美的,可惜她脚上是一双平底鞋,这就显得她不是那么的高挑,纤细,让男性于她没有一种保护欲,这就不算绝美了。   但这一身衣裳,从上到下,衬的她利落而飒爽。   这就叫桥本十一的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因为她这身打扮太适合跟人打架了,真要双方图穷匕现,在会场上动起手来,桥本十一估计自己要派好几个保镖才制得服她。   为医了一辈子,桥本十一平心而论,其实在中医一行,女性因为天生的敏锐和洞察力,会比男性更加适合,也更容易有成就。   而在历史上,就有无数的女中医,成就都非常大。   不过社会是由男人掌控的,所以为医的女性们,她们付出百分之一百的努力,也注定只能做为男人的配角,甚至不会被载入历史。   林白青算是吃了时代的红利,也托了顾克教育有方,让顾培不是那么大男子主义,竟然把她推到了台前。   此刻,看着她被媒体,被业内人士围簇在中间,看那么多人围着她,桥本十一当然火大,急火不停的攻着心,叫他虽然吃了很多清心牛黄丸,也无济于事。   但他总觉得自己还是能掌控全局的。   毕竟这届论坛的名字是叫[桥本制业首届中医药国际论坛],会场的墙上贴的巨副海报上全是桥本制业的LOGO,虽是中文,但上面标的全是[汉方]二字。   这时,他想不到谁还能阻止他。   其实林白青也想不到,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可她也想不到,到底会出什么事。   而就在桥本十一准备进场时,侄子光泰突然急匆匆的从电梯出来,拦住了他!   ……   桥本十一被光泰堵住了,而光泰,满头大汗,面如灰死。   看一眼叔叔,他欲开口吧,又闭嘴,再看一眼,再欲开口,又闭上了嘴。   要知道,光泰是桥本十一的侄子里最为得力的一个,什么样的大风大浪,脏活累活儿他都在干,跟桥本十一一样心狠手辣城府深的。   他怎么突然之会变的这么慌张。   当然,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光泰不可能这么慌的。   桥本十一此时还没有意识到滋事体大,哑声问:“什么事你慌慌张张的?”   光泰当然是用的日语,小声说:“咱们汉唐医馆奈良总部有人闹事,抗议。”   桥本十一心惊了一下,但依然没太当回事,只说:“报警处理吧,跟警署打好招呼即可。”   “报了,但是……”光泰磕磕巴巴,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说:“抗议者非常多,而且多大是年迈,且失明的老人家,总部的人看他们全是病人,没有太防备,结果就有人……”   “有人怎么了?”桥本十一问。   如果只是药物受害者来抗议,事情不算大,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是,要再发生别的事情,可就不妙了。   光泰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如实说:“有人纵火,烧了总部。”   在他们本地的汉唐医馆是木式建筑,要有纵火,那烧起来可就没救了。   桥本十一从昨天见到林白青,再看到她一个个的,截胡了他请的客人,再到顾培戳穿他害死杞子,顾克的事,这两天来可谓一重又一重的打击,害的他吃了半包清心牛黄丸都按捺不住火气。   而桥本制业总部的汉唐医馆,就好比灵丹堂那座药堂本身,它已经存在一百多年了,它不仅仅是个药堂,它更是个文物陈列中心,是历史文物,它怎么能失火?   他失声怒吼:“一群废物!”又问:“火势控制住了吗?”   光泰也是个杀人如麻的狠话,发抖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磕巴着说:“因为是夜里起的火,而人员全被抽调到了这边,所以……”   眼看桥本十一眼睛都直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地面建筑全部夷为了灰烬!”   桥本十一顿感不妙,仿如被天雷迎头痛轰,他磕磕巴巴:“《小品方》?”   “烧了!”光泰说。   桥本十一已经失控了,声嘶力竭:“《金匮要略》?”   光泰不敢再说话,但他艰难的点头就意味着,也烧掉了。   “一片灰烬中,没有找到任何一本医书。”他说:“应该是全烧完了。”   “什么,《小品方》和《金匮要略》全烧了?”是桥本九郎,这老爷子声嘶力竭:“全烧了,真的全烧了?”   从《小品方》到《金匮要略》,汉唐医馆总部陈列着很多中医古籍。   就花国的很多老中医们,都经常慕名前去翻拍,以释其中意的。   那可全是他们一代代的祖辈们潜心收集来的,是他们家一代代人积攒下来的,辉煌的战利品。   结果他们在这儿办论坛,总部的古籍却被一把火烧完了?   想要申请国际专利,那些古籍是最重要的东西,竟然烧没了。   桥本十一想过本土会有示威者,会有抗议者,但没想到总部会失火。   而当总部失火,他最重要的家底都没了,主持召开中医药论坛的意义又何在?   这回他是彻底崩不住了,他的脚已经软了,在打滑,但他没有意识到是身体出了问题,以为是地太滑,他竭力的稳着身形,怒吼着脏话:“废物,蠢货!”   他想了想,又用中文尖叫:“肯定是楚春亭干的,那个卑鄙无耻的老贼!”   老贼没有来,是因为去抄他的老巢了。   狡猾的老狐狸,是他,肯定是他,曾经唆使一帮老头子打断了九郎的手,现在还是,纵火,他竟然纵火。   桥本十一再想了想,又骂:“Pio,顾培,你卑鄙无耻。”   但这跟顾培可没有关系,他甚至不在现场,骂他又有何用?   终于,桥本十一的目光落在林白青身上。   这时他的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了,但他还在徒劳,费力的指挥保镖们,嘴里在喊:“杀,杀!”   他愤怒之极。   他愤怒到恨不能像曾经他的祖辈那样,得不到就一把火焚了灵丹堂,将它夷为一片焦土。   他在此刻,心中只有杀字。   但其实在外人看来,此刻的他是发病了。   他双手乱抖,双腿打颤,眼歪口斜,口水不不住的,顺着嘴角往下滴,眼神随然狠吧,但是眼镜半滑,鼻涕乱飞,整个儿,就是一个突发中风的可怜老头儿。   桥本九郎倒比弟弟温和一点,也还控制得住情绪,眼看弟弟病了,当然得救他。   号召保镖们扶上人,急里麻慌,匆匆忙忙进了电梯,要往楼下送人。   对了,有个东西,到了此时欢此刻,就必须要用了。   那就是,灵丹堂49款的苏合香丸。   制药不但要看药物原材料,更要看制药的医生,以及各种药物的火候。   就好比厨师,一样的配料下,火候不同,烹调出来的食物味道也不同一般,同样的药物,同样的克数下,各种药材在炮制时的火候,也是只有制药人的一双手才能掌握的。   药性是差不多,但是只能治病的良药,还是救命的灵丹妙药,就在火候之差。   也许是因为顾明当时心情足够愉悦,也许是因为当时的他正值人生的黄金年龄,各方面都强,所以1949年款的安宫牛黄丸和苏合香丸,据说无一例失手,真正做到了一枚就是一条命。   而且只要吃了它,不论脑卒中还是心梗,都绝不会留下后遗症。   桥本十一是心梗了,属于凉开之症,所以要吃苏合香丸。   药一直跟着他的,如影随行了这此年。   在此刻,他也知道自己该要吃了,再不吃他现在就得没命。   他说不出话来,下巴磕打:“药,药!”   光泰帮他捏开蜡丸,但这没经验的毛头小伙子,并不懂中医,所以他竟然想要撕掉金箔再喂。   桥本十一虽然梗了,但人尚且还是清醒的,眼看光泰剥金箔,气的眼珠子都差点突出来。   还好桥本九郎有经验,夺了过来,连金箔一起送进了他嘴里。   这时他的牙齿都不听使唤了,还得九郎用手指捏碎了药,将它碾进去。   费力的吞咽着,桥本十一的脑海中想的当然还是杀杀杀。   他想,等他缓过来,只要他缓过来,他要不择手段,踏平灵丹堂。   他被扶下了电梯,他的意识眼看昏迷,但他求生的意志是那么的顽强。   他正在全心感受那枚传说中的灵药,能起死人的苏合香丸在他的身体里会怎样发挥功效。   作为一介中医,生死关头,他也好奇极了。   想知道中医用来救命的灵丹妙药,开窍剂用在病人身上,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刚出了电梯,他就看到一个老头,一个谢了顶,红眉毛,笑呵呵,躬腰缩背的瘦老头。   他的意识不太跟得上,所以他只是觉得眼熟,但没有认出来对方来。   不过他还是死死的盯着那个红眉毛的老头,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跟对方很熟悉才对。   走远几步,他看到那老头的全身了,他颇有些仙风道骨,一手柱着拐杖,一手玩着两颗核桃。   骨碌骨碌,那核桃相互磨擦,发现一阵阵轻盈的声响。   但是不对,那好像不是核桃,而是蜡丸的声音。   所以他手里拿着玩儿的不是文玩核桃,是两颗药用蜡丸。   而终于,在意识即将昏迷之前,电光火石间,桥本十一想起他是谁了。   他临近昏迷的大脑中,那个人伴着恐惧和愤怒,憎恨一起,浮现出来了。   那是他的敌人,他的劫难,他的黑白无常,楚春亭。   那老头终于来了,是想来索他的命的吧。   桥本十一可不怕他,他意识都快没了,但他还觉得自己还能跟楚春亭好好斗一斗。   不过楚春亭手里拿的是什么,怎么看上去那么像是苏合香丸?   那他刚才吃进肚里的,又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作者怕大家说爱断章,卡关键,想一口气写完,所以今天晚了点,但更的是大肥章喔。   为补偿大家,随机依然有三十个小红包喔,多多留言!   PS:阿水大家还记得吧,楚青集养的小偷,吼吼。   另,书肯定没有被烧啦,保护文物,拒绝损毁,大家一起加油喔。 第165章 国际论坛   (因为他这叫,自食苦果!)   两枚安宫牛黄丸, 两枚苏合香丸,那是桥本十一珍藏的保命的东西。   难不成被楚春亭调包了,那他换成什么了,毒.药?   桥本十一今年才六十岁, 前年林白青才扎扎实实为他治疗过身体, 如今身体非常健康, 虽说心梗了, 但身体的底子还在, 只要有好药就能抗得过去。   可如果药被楚春亭换成毒.药了呢?   那他岂不是现在就要死?   桥本十一想要大声吼叫, 喊救命, 可惜却发不出声音来。   但他脑海中在嘶吼,在尖叫。   他心说泱泱华夏,礼仪之邦, 怎么会出楚春亭那种卑鄙小人的。   而在意识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浮起一念, 桥本十一心说只要能挺过去,他一定要亲手毁掉楚春亭最爱的人, 林白青,让他也能体会他此刻的痛心与痛苦!   “这药多久见效?”光泰问他九叔。   九郎毕竟老中医, 经历过的事儿多,掐着桥本十的脉搏说:“顶多一刻钟, 让养和医院的救护车随时待命!”   光泰点头:“嘿!”   骨碌骨碌,楚春亭搓着两枚小蜡丸, 在桥本十一被扶进房间的那一刻, 手停,骨碌声也戛然而止, 负起双手, 双眼阴霾的望着桥本十一离去的方向。   可惜了, 有个经验老道的中医护着,不然桥本十一此刻就该归西的。   他儿子楚青集一直在楼梯间,此时蹑手蹑脚钻了出来,笑眯眯的,伸手去捧药丸,嘴里犹还说:“爸,您再玩一玩蜡丸就给化了,快把它给我。”   楚春亭拿的是两枚生产于1949年的老药丸,不像如今的新药包装厚,这种老药丸,蜡壳就是唯一的屏障,一旦碎裂,空气进去,药就变质了。   而一旦药变质,那阿水费尽心机可不偷了场空?   ……   当敌人被送进急救室,他们父子间的相爱相杀旋即登场。   老爷子手啪的一合:“你想干嘛?”   楚青集双手微颤,讪笑:“爸,这东西您得给我。”   老爷子枯如柴枝的大手一张,里面不止两颗,而是四颗,两枚苏合香丸,两枚安宫牛黄丸,而就在楚青集伸手想取时,他枯指啪的一握,挑眉:“凭什么?”   “爸,这回可全凭了李爷,东西我早就承诺给人家了。”楚青集说。   楚春亭侧眉,斜觑着二儿子,低声说:“先把古籍医书送回金街,要一本不差,一页不少,我才会给你东西。”   “爸,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嘛,书是真的只烧剩三本了,咱这回的事也全凭了李爷,我要不给药,他要跟我翻了脸,以后咱们灵丹堂去了Jiu金山,人家不帮忙罩着怎么行?”楚青集说着,见电梯门口,冲出来一阵保镖,律师和医生,赶忙以往楼道里闪了闪。   楚春亭倒是没躲,他虽是个恶人,但来去天地之间,向来堂堂正正。   回头看二儿子,他勾唇:“我亲自照料着给李爷修过宗祠,也时常派人照料他家祖坟,大家是相互照应,给面子的关系,他为何翻脸?还有,我知道你只给李爷承诺了一枚药,剩下一枚我不可能给你,至于医书,就你那个小阿水……”   竖两指,楚春亭再说:“阿水指长五寸,可攀檐可走壁,你说他只拿到了三本医书,你觉得我能信?”   楚青集假装伸手挖心:“爸您怎么就不信我呢,要不我把心掏出来给您看?”   “你有心?你肚子里挂的不是一副驴肝狗肺?”老爷子说完,转身离去。   楚青集再回头,阿水垂着头,就站在他的身后。   这阿水是个南洋人,楚青集从小养大的,表面是下人,私底下亲比儿子的。   无奈看了阿水半天,他竖起五根手指,说:“多给老爷子三本吧。”   阿水只是个执行任务的,问:“剩下的呢,拿回M国?”   他搞来的可不止七八本,是一大摞书籍。   楚青集眼珠子一转,就又谋划上了。   ……   其实不怪老爷子喊他叫他孽畜,也不怪林白青不敢信任他。   楚春亭在政府还身担着几项荣誉职务,当然不想在入土的年龄身败名裂。   不过到了他这种地位,凡事也不需要亲自出手,像李爷那种在南洋吃得开的,福州在海外混的那帮子,只要他一声招呼,抗议示威,他们就自发组织上了。   而本该被焚之一炬的医书,当然也是被能攀檐走壁的三只手阿水弄出来的。   然后,阿水才马不停蹄的又赶回港城,才有的药丸被换一事。   东西他还没有带回来,藏在当地,至于都是什么,也唯有他和楚青集俩知道。   而楚青集既号称貔貅,当然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阿水辛辛苦苦走一趟,干的还是非法的勾当,他是不会把东西全交给老爷子。   只想着随便给几本书打发一下老爷子。   剩下的书,他还另有打算的。   沉吟片刻,他说:“只给老爷子五本书,把剩下的给我,尤其是《小品方》和《金匮要略》,你个傻子别认错了,那几本我要亲手交给青青,要知道,它可事关关灵丹堂在M国开店时,我的股权呢。”   阿水点头:“好。”   转身,他走了。   楚青集则在盘算着,要怎么去讨好林白青,好从庞大的中医市场上分钱。   ……   再说楚春亭,其实楚青集不必担心药会被损坏,因为他随身带着一个古时皇家专门用来装丸药的沉香木匣,小小巧巧的五边形,里面可盛五枚丸药。   盒子是用沉香冰片打造的,做工极为精巧,丸药装到里面,严丝盒缝,有天然的冷藏效果,比如今的冰箱,冷库保质效果还要好。   捧着盒子,他踱着步子到桥本十一的房间外,外面围了一大群的保镖。   以为楚春亭是个宾馆的客人,再加上他天生凶相,却又自带一身的威严,保镖们不敢赶他,就任由他在门外站着。   他看不到室内,但能听到里面的大呼小叫。   当然是ri语。   “还是没有脉搏!”   “十宣放血没有任何效果!”   “心跳越来越弱了,怎么办,怎么办!”   楚春亭负着双手,刚露出个满意的笑来,就听有人大声说:“不是说灵丹堂的苏合香丸能起死回生吗,怎么没有任何效果,难道药品过期了?”   “不可能,昨天我还检查过,药物完好无损。”另一个人说。   刚才那人再说:“那就是灵丹堂吹嘘药效了,糟了,小叔的心跳停了。”   “他要有事,就证明灵丹堂不过浪得虚名,药品压根没效果,我小叔一旦出事,我要他灵丹堂以命赔命!”一个年轻人说着,哐啷一声打开了门。   楚春亭拄着拐往边上让了让,就见医院的担架上楼来。   一帮人手忙脚乱,又把桥本十一转运上担架,送养和医院去了。   那是桥本十一的侄子桥本光泰,边跑边说:“灵丹堂的药根本没效果!”   楚春亭一路走着,在走廊上慢慢寻觅着,又一路寻回电梯里,于电梯间的毯子下面寻到两瓣儿丸药壳子,捡了起来,再抬头,他去过M国的,懂的,这种电梯里都有一种叫闭路电视的东西,能把人录成像,存储下来。   抬头,两眸寒光没沉,老爷子紧紧盯着闭路电视的方向!   从桥本十一进电梯到喂药,再到出电梯,丢药壳,它全被电视记录下来了!   ……   再说会场上。   林白青也没想到,她竟然不用争不用抢,也不用打架就能上台主持会议。   当然了,桥本制业虽然把场子烘起来了,但临开场前出了变故,负责人全跑完了,剩下一帮医生们群龙无首,没人知道该怎么办,眼看嘉宾们到齐了,主办人的位置上却迟迟无人,林白青也就却而不恭,坐下了。   不过她才一坐下,包括曾国祥之内的ri医们都差点跳起来。   他们今天跟着桥本十一来,是来亡中医,兴ri医的,一个个的,眼看林白青坐到那儿,当然心里不服,不过桥本十一不在,他们群龙无首,也只好低头。   而虽然直到此刻林白青才确定自己能当主办方的主席。   但开场辞她已经琢磨了很多回,烂熟于心了。   而且虽然曾经的她胆怯,怕上台,上了台会心慌,但也许是因为了当了妈妈,成熟了,也许是因为在成年之后突然多了一个能力强大的父亲,有靠山了,总之,在拿起话筒的那一刻,看向台下,看到楚青图就坐在第一排,望着她笑,再看到远处,Paul抱着楚楚,也在看她时,林白青突然就不紧张了。   她先用中文跟于会的嘉宾们问了好,再是一口流利的英文。   聚光灯,镁光灯,摄像机环绕,在热烈的掌声中,她先介绍了中医的历史,再分别讲了中医治疗疾病的三个手段,方剂,针灸,推拿,以及各种辅助手段,譬如药灸,艾灸,砭灸,刮痧,正骨,等等,再然后,就是重点推介自己从医后的两大重要发展,电疗针灸和肝硬化逆转。   而要重点推介的,当然是电疗针灸。   这个也是于会的国际友人们比较了解的一点,因为M国军方早在前年就宣布,将用电疗针灸替代镇静类药物,作为训练军人的康复疗法之一了。   听说要讲电疗针灸,来的嘉宾们显然都很感兴趣,在自发的鼓掌。   但一帮ri医们又坐不住了,因为在他们看来,电疗针灸是桥本制业研发的,中医这等于是在光明正大的摘果子,而ri医们也不尽是曾家祥那种,还是有很多有能力的人的,这是他们的主场,自然就有人不服,所以掌声刚落,一个ri站了起来,用ri语高声说:“林主席女士,电疗针灸是我们ri医先发明的,虽然我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但是您做为花国中医团的代表,是不可以用剽窃抢夺的方式将别国的知识产权据为已有的。”   林白青不太听得懂ri语,但猜得出来对方的意思,而关于电疗针灸的源起,她是有着充足的证据,也准备好要跟ri医们辩一辩的。   目前还没有将来那么便捷的电脑设备,但沈庆仪手里有录好的,能证明电疗针灸属于花国的知识产权的录像带,现在就可以放。   至于ri医们,其实他们大多也是被桥本制业给迷惑了。   桥本制业的技术是偷的,而且只学了个皮毛,但他们的脸皮之厚在于,抢了别人的东西,据为已有之后,他们就反告别人剽窃抄袭,倒打一耙了。   既然敢往主办方主席的位置上坐,林白青自然早有准备。   她没有理会那位站起来举拳头的ri医,还是先用中文,再用英文,说:“我们中医观病,主要凭借的是人体的两个重要通道,一是血,二是气,统称气血,血是很容易理解的,因为血液在人体中有一张可以观测到的网络,现代医学可以通过各种仪器和手段观测到它的变化,继而进行疾病的检测和分析,而气,我们中医认为它也是有一条通道遍及全身的……它就是经络。”   这时那个举着拳头的ri医还站着。   见林白青不肯正视这个问题,另有几个ri医也站了起来。   而当他们全站起来时,就会阻挡来宾的视线,也会吸引来宾们的目光。   Paul和顾培站在最后一排,看到这儿,怕林白青镇不住场子,挺着急的。   沈庆仪手里有全套的,电疗针灸起源的资料,做成了录像带,也随时准备好,只要女儿一声吩咐,就去播放录像带。   但林白青盯着那帮ri医,却没有跟他们理论,而是说:“不比血管是可以看到的,目前来说,除了少数专业修养极高的中医,有很多普通中医行医一生,却并不知道该如何在人体上感知经络,都只会照着医书,照猫画虎。”   她边说,曾家祥边为她翻译。   才说完不久,就见那几个ri医面色讪讪的,皆放下了举着的拳头。   林白青心中不由苦笑。   中医虽入门易,但想要学精很难的。   就不说先天不足的ri医们,国内大多中医学院毕业的学生也不知道该怎么找经络,因为它得是师父带着徒弟手把手,常年累月的摸病人才能摸出来的。   这帮ri医以为林白青想抢他们ri医的专利。   但当她说起如何找经络,他们一下子全怯了,不敢吭声了。   因为他们所谓的治病,皆是照着医书照猫画虎。   经脉感知和气血循行,中医的两大诊病手段,他们跟普通人一样,完全不懂!   林白青再说:“众所知周,世界上有很多科研人员一直想找到经络,并用科学的方式解释它,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科研人员有准确的论调,而在这方面,目前我们花国中医有了最新的发现,下面,将由我们的科研人员为大家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经络!”   她这话一出,一帮港城的教授们愣了片刻后集体哗然,一个看着一个,议论纷纷,而一帮ri医们则一声没吭,全坐了下,也是哗然。   是的,从六十年代开始,甭看西医把中医定义为了安慰剂。   但在世界各国,有很多人在用各种方式研究经络,想要找到它。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科研人员能从科学的观点来具体的解释经络。   而花国,中医的发源国,难道说真的已经有科研人员能把经络用现代科学来解释了?   ri医们是最先好奇的,当然也不想闹事了,求知欲在此刻战胜了一切。   ……   也正好这时楚春亭拄着拐杖上楼来了。   他不是嘉宾,当然没有坐位,不过他也不需要坐位。   刚到门口,他就听到会场里响起大儿子那副悦耳又动听的好嗓音来。   楚春亭的心里还是不痛快的,毕竟被他压制了半生的大儿子半路才出家搞研中医,他不相信他就真的能在一个领域钻研的非常深。   换种方式来说,老爷子总还是不希望儿子太优秀。   希望他只是个普通人,那么,老爷子也就不必愧疚于,当年耽误了孩子。   而会场里,楚青图正在讲解经络,由沈庆仪给他做同声翻译。   “我们花国中医届从七十年代末期开始,从声,光,电,热,磁等几个方面进行了有关于如何具象化经络的研究,就比如,观察电在血管、神经,以及经络通道间的运行,并得出各种实验结果,而经过我们反复的测量和研究,我们发现,经络通道的电阻值远低于别的通道,所以我们得出了结论,于电,经络是良导体。”楚青图说着,示意大家看身后的幻灯片。   他带来的资料带已经开始播放了,上面列着他这段时间演算的各种实验数据。   这些实验数据全是中英文对照的,所以即使外宾,也能看得清晰明了。   一帮外籍来宾皆看的出神,记者们正在不停的拍照。   而一帮ri医们,看到花国中医届竟然如此无私的公开了很多项经络方面的重要实验数据,几乎不约而同,全部翻开了笔记本。   下笔嗖嗖嗖,一帮人心照不宣的抄了起来。   其实根本不需要辩解的,电疗针灸是谁发明的,谁就会拥有原始的实验数据。   楚青图当然不可能把部队上的研究资料带出来。   但是他凭借自己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以及这段时间的回忆,又做了一份。   而这份数据,也恰是他论证电疗针灸的那一份原始数据。   它是经得起检验的,实验结果也是可重复的。   环视众人,他又说:“以及,我们认为经络存在于人体的筋膜之中,每一条经络,都与脊髓神经和脑干神经相连,针灸刺激会激活人体神经中的传导纤维,这一信号传输到脊髓,会引发强啡肽和内啡类的局部释放,再传达到脑部,会产生神经递质,如血清素,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这些神经递质再释放到脊髓,跟脊髓发生反应时,触发疼痛抑制现象,这就是针灸的原理,而当这些信号到达下丘脑和垂体时,则会触发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和内啡肽的释放,而这种释放行为,将会进一步减轻病人的疼痛,这是基于科学的,针灸镇痛的解释……”   现场所有的外籍嘉宾全盯着沈庆仪。   因为需要她用专业名词来翻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顿了片刻,楚青图就要做更深一步的讲解了。   他又说:“而我们中医认为的经气,由现代医学来讲,它叫……”   台下一帮ri医大懂不懂,见外籍嘉宾们在点头,全都快要急死了。   简直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而这回,楚青图直接拼了英文单词:“bioelectricity,中文名叫生物电!”   这下,除了ri医们,几乎满场哗然。   要说经气,不说西方人不懂,大多数国人也不懂其意义。   但换一个名字,生物电,人们就都豁然开朗了。   生物电,生物的器官,组织和细胞在生命活动过程中发生的电位和极性变化。   不等在场来宾们消化这个知识点,楚青图又说:“但生物电只是经络承载物质中的一种,还有些物质是现代医学所没有名称的,我就先不讲了。就好比心电图和脑电图是现代医学通过生物电来诊疗疾病的手段,针灸,正是我们中医以生物电为载体,来治疗疾病的手段。”   他这个解释就更加浅显易懂了,满场几乎所有的外籍人士都在点头。   紧接着楚青图又说:“但通过经络,我们所能做的远远不止电疗针灸,在不远的将来,通过声,光,热,磁,我们还会开发更多有效的治疗手段!”   迟疑片刻后,现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来。   这不是礼节性的,而是一众外籍专业人士发自内心的,对于花国中医的尊重,而发出的掌声!   ……   顾培刚才去了楼下,此时刚刚上楼,看到楚春亭拄着拐杖,孤单而寂寥的站在会场外,遂给他找了把椅子,让他坐着听。   楚春亭正好站的腿困,也就坐下了。   而这时楚青图已经从生物电讲到古典经络,再到放射性同位素,物质的流动,同位素的流动了。   这些是除了专业人士,连记者都听不懂的。   不过专业人士们显然不但听得懂,而且特别感兴趣。   所以楚青图的演讲一直在被打断,一直有人站起来问他专业方面的问题。   楚青图站在台上,从容不迫,字正腔圆,声音朗朗,也是有问必答。   而老爷子站在外头,虽然听不懂儿子讲的专业术语,但总算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自小就认为蠢笨,善良,没出息的大儿子,在他所不擅长的领域,在没有他制肘的二十年中,已经站到了巅峰的位置。   他这一生,在别的方面不论功过,但于大儿子,确实是亏待了的。   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就更谈不上好父亲了。   这就楚春亭格外沮丧,又难过。   再从兜里掏出药匣来,他又忍不住要苦笑。   何其讽刺,他最疼爱的小儿子,连两枚救命的药丸都不肯留给他,要算计他。   老爷子突然觉得内心无比凄凉,慢慢踱着步子下了电梯,正欲回房,一只大手轻按上他的肩膀。   是顾培,他说:“我看到桥本十一上养和医院的救护车了。”   他跟桥本十一有一样的怀疑,此时看着老爷子的眼睛,就问:“您把他的药换成什么了,该不是会是……”毒药?   说起刚桥本十一吃的药来,楚春亭的精气神儿就又回来了。   下了电梯,进了房间,他笑先问顾培:“以你看呢,我会给桥本什么药药?”   顾培回想了一下老爷子这些年的光辉煌战绩,估计他没给桥本用什么好东西,而正如楚春亭想的一样,顾家的男人,从顾明到顾克,三爷五爷,哪怕顾卫国,都是楚春亭所瞧不起的正人君子。   总而言之就是,他们是宁可自己吃亏,也不害人性命的。   而且桥本十一吃的时候,是以为,他吃的是灵丹堂所生产的苏合香丸。   他一旦死在这儿,他哥桥本九郎,他侄子桥本光泰等人肯定要给灵丹堂泼污水。   会说桥本十一是吃了灵丹堂牌苏合香丸才死的,会因此而问灵丹堂索赔,或者肆意抹黑,勒索。   那于灵丹堂即将开拓的海外市场来说,将是一桩不小的打击。   顾培当然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但他又管不了楚春亭这个行事乖张的老爷子,斟酌片刻,说:“如果是为了快意恩仇,什么药都可以,但要为了灵丹堂和花国中医的将来,您……”   “要为花国中医的将来想,我就不该弄死他,而是该救他?”楚春亭挑眉,负手,反问。   顾培坦言:“您不是医者,就不必非要救人性命,但是,您不应该故意害他。”   在任何情况下,故意伤人性命都是不对的。   顾培跟桥本十一有杀父之仇,但他也没想过亲手杀死对方。   那是为人的道德底线,一个有良知,且守法的公民,是绝对不可以逾越的。   楚春亭要那样做了,不说举报吧,顾培以后肯定不会再跟他再有任何往来。   以暴治暴,在他看来是不可取的。   他此时看着楚春亭,想要一个真想,看老爷子是否给桥本十一喂了毒。   不过他着急,楚春亭可不着急。   他把装着几枚开窍剂的盒子轻轻搁到桌子上,默了片刻,忽而一笑,说:“先带我去找楚楚,我得看着那孩子玩儿我才高兴,等我高兴了,自然会告诉你的!”   因为药是他给阿水的,所以,桥本十一到底吃的什么药,只有楚春亭知道。   别人想知道,可以,先让他高兴了再说。   ……   再说另一边,会场里。   虽然林白青才是代表花国参会团的主席,但今天的风头全在楚青图。   二十年沙漠沉寂,但他积攒了足够的知识,让他足以应对今天发生的一切。   中午吃饭时,所有早晨围着林白青的人全围着他,要跟他讨论经络。   下午依然由他来主讲,而他,也讲到了电疗针灸的重头戏,帕金森的治疗,以及癌症放疗后,针灸在康复期的辅助作用。   这是ri医们所完全没想到的。   因为他们所认识的电疗针灸还只在镇痛,放松肌肉的部分。   结果花国中医已经把电疗针灸扩展到帕金森,癌症领域了?   也不知道这时桥本十一在哪里,在干嘛,他带来的一帮ri医们,有条件的在录像,没条件的录音笔,还有人用的是笔记本,总之,化身触手怪,埋头就是个抄写,抄个不停,而桥本十一,也早被他们忘到脑后去了。   ……   这一整天,饶是林白青穿的是平底鞋,也累了个够呛,可谓筋疲力竭。   虽然很多人都想邀请她晚上一起吃饭,再聊一聊,但林白青全谢绝了。   她因为太忙,一整天都没照料过楚楚,当然得先回去看女儿。   把几位贵宾送去吃饭,林白青刚上电梯,要关门,有人随后跟了进来。   是楚青集。   双手插兜,笑眯眯的竖起了大拇指:“咱青青今天表现的可真棒。”   林白青就说嘛,她今天见到阿水,就估计楚青集也来了,果然。   她听不懂ri语,所以还不知道汉唐医馆总部队火的事。   而楚青集呢,当然是来表功的,迫不及待的,就要开讲了。   “哎呀,真是可惜呀,青青,听说昨天晚上汉唐医馆的总部着了一场大火,整幢建筑全被夷为灰烬了。”楚青集先说。   林白青这听,终于明白桥本十一为啥会心梗了,她也问:“书呢,也烧了?”   楚青集似笑非似,却又不说这事儿了,转口说:“对了,阿水在M国收购了一沓医书,我想送给你,但是老爷子不让,他想拘为已有,我给严辞拒绝了,青青,等过几天吧,我把书带回国,送给你。”   林白青脑补了一下,暗猜他刻意提起书来,那书应该跟汉唐医馆脱不了关系。   而其实楚春亭如果拿到书,只要不是文物级别的,肯定会给她。   楚青集刻意说老爷子想拘为已有,这一听就是放屁。   但他不把书给老爷子,却转而要私底下给她,说白了,还是想离间她和楚春亭的关系,让她单独只记他的好。   而他之所以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当然是为了灵丹堂在拓展M国的市场时,能把市场交给他去做。   话说,林白青毕竟是顾明养大的,于顾家人也更亲一点。   按理来说,拓展M国市场,那么大的前景,她应该把市场交给顾家兄弟,比如顾敖刚,顾敖文,或者顾卫军等人去做,那样,才不算顾明养育了她一场。   但在权衡再三后,林白青还是准备把市场交给楚青集。   倒不是她有多么的爱这位二叔,或者偏向他。   而是,越是巨大的,充满商机的,能赚钱的市场,环境越险恶。   要不是楚青集这种七八个心眼子,连老爹都能算证的人,还真吃不下来。   她今天高兴嘛,也就吐口,给楚青集放准话了。   “难为二叔找到好医书还记着我,以后咱们灵丹堂M国的市场可就全靠你了,需要什么支持你尽管说,咱们一起并肩携手,把中医事业搞起来吧。”她说。   楚青集绕了半天的弯弯,要的正是林白青这句话。   电梯到十楼了,门开,他立刻弯腰躬背:“青青,请。”   又跟在林白青身后一路小跑:“你就放心把M国的市场交给我,咱们一起赚钱,一起发大财。”   林白青虽然给他生意,但亲兄弟都要明算账的,她又说:“关于合作的合同和协议,你就不用跟我谈了,跟我的律师Paul去谈,他会跟你详细商量的。”   “Paul?是不是顾培二哥?”楚青集面色瞬时一变。   林白青笑:“对,Paul先生正好是个商业律师,合同方面他比我懂,届时你跟他商量吧。”   楚青集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那当然了,Paul可是纽约有名的商业律师,你是他弟媳妇,这点小事他必须帮你办好,他要办不好,我饶不了他。”   但他心想,有Paul那种精明的律师帮忙把关,他怕是占不到太多便宜了。   不过即使占不到便宜,生意他也必须抢到手。   毕竟他哥在沙漠里辛辛苦苦二十年才换来今天的一鸣惊人,换来中医在国际上的前途光明。   他哥又不爱钱,那钱,就理该由他来赚,这是天经地义。   这样想着,他笑眯眯的目送林白青离开了。   ……   林白青回房时楚楚正在吃奶,而要等看孩子看高兴了,看够了的楚春亭,此刻也在房间里。   不过他并没有盯着楚楚看,而是在看电视。   楚楚因为顾培从小有意培养,在生活习惯方面很好的。   她吃奶时很少需要人抱着哄,而是,只要给她个枕头,举起小奶瓶,咕嘟咕嘟,她就会自己吃。   不过有妈妈在有时候可就不一样了,她是小女孩儿,是需要妈妈抱抱的。   孩子今天一天都没有跟妈妈亲亲过,抱抱过,这时眼看天都黑了,孩子嘛,到了晚上见不到妈妈,就会心急,委屈,所以楚楚虽然在乖乖吃奶,可心里正酸涩的不行呢。   看到妈妈突然进来,那可真是,无法言说的欣喜,小女孩一个鲤鱼打挺就跳起来了。   宾馆的床比家里的还要软,她住了几天,学会蹦床了,一步蹦一步,转眼已经在妈妈怀里了。   再把奶瓶也给了妈妈,小家伙嘟嘴巴:“妈妈喂楚楚。”   顾培是从她很小就不喂了,有意培养,要她自己吃。   但林白青惯孩子嘛,只要她在,自己吃的规则就不成立了,楚楚也就需要喂奶了。   林白青接过奶瓶,先在女儿汗津津的额头上香了一口,虽然她也很累,但知道女儿喜欢被抱着走来走去,边悠边吃奶,遂踢掉鞋子,赤脚在地上走来走去,悠着女儿,让她乖乖吃奶。   话说,她来了,按理说,楚春亭是只要看到她就要咧嘴笑,合都合不拢的。   而且今天在开那么重要一场会议,楚青图还上台发言了。   他们父女讲的怎么样,反响怎么样,老爷子难道就不好奇,不问一问。   其实顾培也一样。   按理,要在平常,林白青进了门,一踢鞋子,他立刻就会把拖鞋拿过来给她穿着,再把她的鞋子收好,摆到鞋架上。   但此刻他也盯着电视机,正在专注的看新闻。   林白青也去看电视,见电视上播的是一则寻常的赛马新闻,刚要问顾培怎么回事,就见画面一切,电视上闪现一辆救护车,救护车旁是桥本光泰。   她明白了,今天桥本十一急性心梗,被送下楼,港城的记者拍到了。   而港城的记者们可是无孔不入的,他们应该也跟着去了医院,那么现在电视上播报的,就是桥本十一住院以后的新闻。   果然,画面再一切,是养和医院的正门。   而配音是:据前方记者发来的报道,桥本制业株式会社的桥本会长目前尚未脱离危险。   紧接着,电视里又说:据该企业的负责人爆料,让桥本会长陷入危险的,是一款名字叫灵丹堂牌的苏合香丸,它本该是治疗急性心梗的良药,但不知道为何,桥本会长在服用以后却陷入了重度昏迷中,目前还在ICU观察,桥本制业也正在考虑查清这件事情,并起诉该药品的生产商。   ……   林白青看完新闻,似懂非懂,先看顾培:“桥本心梗了?”   顾培点头,说:“看新闻,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   心梗啊,整整一天了都还没有脱离危险,大概率就算侥幸活下来,人也得废掉大半。   这时林白青还不知道换药一事,下意识说:“不应该的。”又说:“不可能。”   49款的苏合香丸,经林白青之手用出去的少说也有十几枚,当初柳连枝,也是她拿它救活的,以她来看,就桥本当时心梗的程度,一枚苏合香丸足够叫他苏醒的,怎么他直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而且桥本制业竟然考虑要起诉灵丹堂。   于起诉一事,林白青虽然有点紧张,但不算太紧张。   她更疑惑的是,49年的苏合香丸,那么珍贵的药品,怎么在桥本十一身上没有起作用。   她首先怀疑的,也是药品没有保存好,很可能过期了。   不过这时楚春亭突然手拍大腿,笑了起来,林白青就又发现,事情怕没那么简单了。   “起诉?”老爷子乐不可吱,笑着说:“让他们起诉去,事情闹的越大越好,我这儿可是有证据,证物的,届时,我也好告诉公众们,他桥本十一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顾培生怕这老爷子给桥本十一下毒,跟了老爷子半天了,也懒得再卖关子了,遂问:“楚老,您给他服用的到底是什么药,不会牵涉到灵丹堂吧?”   楚春亭看看孙女,目光再落到他可可爱爱,乖乖巧巧在吃奶的小重孙女的脸上,还是抑制不住的笑:“你们见过有谁吃自己的药吃死的吗?"   骄傲溢于言表,他又说:“桥本十一这回要真死了,怪不得别人,只怪他自己,因为他这叫,自食苦果!”   作者有话说:   PS:老爷子已经改邪归正了,真的没有害人,关于桥本吃的到底是什么药,咱们明天再说。   以及,本章楚青图所讲的,关于针灸的科学论证,作者摘抄自发表于2021年《医学界》杂志的《中医的经络系统有科学依据吗?》一文,有感兴趣的读者可以搜索来详细了解一下。   P 第166章 一石二鸟   (小叔,您玉碎吧!)   以自己心中最邪恶的部分来揣摩, 林白青也猜老爷子是给桥本十一下毒了。   那倒是快意恩仇,但那也就惹上麻烦了。   要知道,ri医不止桥本,还有津村, 只不过津村专注于药品市场, 而桥本则把重点投放在版权上, 但他们有个共同的敌人, 就是整个花国中医届。   他们也正愁没个理由好打击花国中医呢。   桥本十一死不足惜。   桥本制业有的是能掌舵的人。   换个舵手, 正好可以借桥本十一之死做文章, 抹黑中医。   不过既然老爷子说桥本十一是自食苦果, 这事就另当别论了。   林白青给闺女喂着奶,反问老爷子:“你给他吃的怕不是桥本制业自己的药?”   想了想,又说:“但桥本制业没有苏合香丸, 只有一味牛黄清心丸是跟苏合香丸一样的大蜜丸, 为了以廉价冲击市场,它是没有金箔包装的。”   Ri系药于中医市场的冲击, 除了抢方子,还有一点就是生产廉价药品。   他们喜欢生产一些药物成份很普通, 但包装极为精美的廉价药。   它外观显眼,又价格低廉, 走店面销售渠道的时候,会更为消费者所喜欢。   而像牛黄清心丸一类的药品, 多是人们心烦气躁, 想要清心败火时吃。   药效只有一半的效力,药物给予人的心理安慰更大。   说白了就是劣币驱逐良币, 并把真实有效的中药强行阉割成安慰剂。   而因为药物太廉价, 他们也舍不得用金箔那种东西来包。   目前ri本唯一的开窍剂, 安宫牛黄丸和苏合香丸是津村所产,但他们没有在药里加真金,用的是电镀金浆,颜色鲜亮,密封性也好,但是它没有药性。   而灵丹堂的苏合香丸用的是真金,它是一味药引子,同时也是可保药物百年不腐的最佳防腐剂,桥本九郎经验那么老道,不可能给他弟服用没有裹金的药。   那么,老爷子到底给桥本十一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他做了什么,才能叫桥本自食苦果?   ……   就连楚楚都推开了奶瓶,眨巴着眼睛在看老爷子。   而老爷子呢,先是推过来一只巴掌大,五边形的盒子来,这盒子呈紫红色,闻之一股浓浓的沉香冰片味儿,林白青看楚楚喜欢,递给孩子,让孩子闻闻。   小女孩深嗅了一口:“喔,香香!”   老爷子笑了笑:“喜欢吗,这盒子以后就是楚楚的了。”   楚楚哪知道那只盒子有多值价,捧过来嗅了嗅,笑了:“喜fan!”   有什么能比看着那粉玉似的小团子笑呵呵的更叫人开心的呢。   林白青一听,忙说:“不可以的,这盒子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   这是只盛丸药的匣子,沉香质,但是里夹层里应该有龙脑,龙脑配沉香,它通体冰寒,散发着一股馥郁而浓烈的香气。   这在古时,都是皇宫的贵人,王公大臣们用来储随身药的。   但古人大多迷信,喜欢求长生,所以这种盒子里装的,大多都是丹药。   当然,就如今来说,它的作用,一个普通的小冰箱就能代替。   林白青虽不研究古玩,可以药来论,它都是价值连城的,当然不肯要。   可她一推辞,老爷子就生气了:“我给我家孩子的,要你来管?”   又笑问楚楚:“对不对?”   这要大人,蓦然得这么个好物件儿,应该要给老人个面子,附和两句的。   但楚楚还是个小人儿,她可不喜欢妈妈被人凶。   小儿的脸,六月的天,手里还捧着外太公的宝贝,但她嘴巴一撇,小拳头一攥,当场开启护妈模式:“不……xi……fu妈妈。”   谁都不可以欺负妈妈。   她乖,可爱,她要凶起来,奶凶奶凶的,更可爱。   老爷子给这孩子逗的心花怒放,连声说:“好好好,我不欺负你妈妈。”   楚楚这才愿意了,接过那只药匣子团在怀里,闭上眼睛,专注吃奶。   示意顾培关掉电视机,楚春亭要继续讲正事了。   他先说:“青青,这里面总共有四枚药,大概是目前世上唯一的49版开窍剂了,你得给你二叔两枚,他要还人情,剩下的两枚储着,万一……”   林白青打开盒子一看,药丸顶端有三个字,灵丹堂,后缀生产日期,底色为蓝,是因为当时生产条件简陋,蜡刻名字是只会以蓝色墨水来染色的缘故。   总共四颗药丸,蜡壳丸好,却透着股子沁香。   嗅一嗅,蜡透冷香,拈一拈,药丸沉甸甸的。   这应该是世上仅存的49款开窍剂,绝无仅有。   既说要给楚青集两枚还人情,就会只剩下两枚,林白青大概懂老爷子的意思:“剩下的两枚我会装在药箱里,如您有需要,我第一时间给您用。”   英雄不问出处,她也就不问药是从哪来的了。   但既然是楚春亭弄来的药,备在她这儿,以后给他用就行了。   不过楚春亭并不是这个意思。   他先厉声说:“不可以。”   连楚楚都给他惊了一下,孩子刚叨上的奶瓶又吐了出来。   “这两丸药只有三个人可用,一,柳连枝,二,你妈,三嘛……”老爷子抽唇半晌,又说:“当然是你爸,除此之外,任谁拿千金来换,你都不准给!”   用金箔全面包裹,又用蜡丸封口,这样的药是不讲保质期的,而且越陈药性越好,这向来贪生怕死的老头难得得到几颗救命药,却连自己都排除在外。   把用药的名额留给他一生的宿敌,可从小就厌恶,打压的儿子。   林白青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是顾培说:“其实就目前来说,开窍剂配合现代医学的组合式抢救,比单纯借助一丸开窍剂来救命更好,所以您就别为几枚药而费神了,把它当个历史文物保存下去吧,万一后人丢了方了,还可以拿它做研究,会更好。”   普通的开窍剂加上送医得当,心梗和脑梗都不是问题。而这两枚药,在顾培看来更应该长久的保存下去,做为文物,或者研究用会更合适。   楚春亭思考片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而老爷子心里始终是有疙瘩的,那当然还是大儿子楚青图。   当着儿子的面,碍于那身天生的傲骨,他不愿意低头,但当着孙女的面,他就忍不住要感慨:“如果我当初愿意低头,让青图学医,他的成就当比今天要更高吧,他演讲的时候,名字是可以挂出去的吧。”   要知道,虽然兵团同意了楚青图赴港参加论坛一事,但碍于他曾经的工作履历,他的姓名是不能公开的,林白青介绍他的时候,也只是说[中医科研员]。   他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了气血的存在,论证了经气在人体间的运行,但于自己的科研成果,他永远无法署上自己的名字。   而这一切皆是拜楚春亭所赐。   如今看他一人独挡一面,其科研成果能让国际医药界的专家都为之动容。   这叫老爷子又怎么能不伤感,不替儿子心里叫屈?   不过难过也就那么一会会儿,这老爷子是只要在喘气,就不忘跟人斗法的。   现在,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桥本之死的真相,但是明知道林白青和顾培都很着急,可他不疾不徐,只笑着说:“也该让那帮整天四处吹嘘自己的ri医们自食苦果了,你们先休息,到明天一早吧,咱们看看桥本十一会怎么样再说。”   顾培总还是想知道他给桥本十一用了什么药,搓了搓手,遂又问:“您给桥本会长用的到底是什么药,现在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做相应的预案。”   林白青也说:“事情已经闹上电视台了,现在全港人都知道桥本十一服用的是我们灵丹堂牌的苏合香丸,我们现在要不澄清,名声可就臭了。”   老爷子回头笑看孙女,反问:“如果药不是灵丹堂的呢,如果我有证据呢?”   顿了顿,又说:“你难道没发现,桥本十一那个侄子,远不如他叔叔聪明?”   说来还真是。   一个大企业是要讲应急预案和危机公关的。   而目前,在正值论坛召开之际,桥本十一病倒了,桥本制业的药品又在被传有毒事件。   他人才进医院,还不足12个小时,尚未脱离危险,还正在抢救中。   这进桥本光泰要聪明点,应该是选择把事情压下去,并全力救活桥本十一,这才能起到危机攻关的效果。   可他急吼吼的在媒体上攻击一家大陆药堂。   这是会弄巧成拙的。   试问,药品公司的会长自己有病都吃别人的药,谁还敢吃他的药?   而这,不也正好坐实了他们的药品有问题。   相反的是,只要桥本十一服用的药物不是灵丹堂的,事件就会对林白青有利。   白得一个不要钱的,能在全亚洲打开知名度的机会嘛。   这么来说,桥本光泰的能力还真不怎么样,以后真在商场上见了,林白青也不必怕他。   这不,老爷子关子卖够了,也就不想再吊着孙女了。   他之所以有把握,当然是因为他手里有证据,证明药不是灵丹堂的。   不过老爷子正准备说话,就听外面响起门铃声来。   顾培起身开门,却见外面站着一个陌生人,是个穿着西服,瘦瘦高高的男人,见顾培开了门,先说:“咦,我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楚春亭轻声一咳:“我在。”   这人顿时堆了满脸的笑:“楚老,难得您大驾光临来港城,听说您有事找我。”   楚春亭显然跟这人有私事要谈,点了点头,起身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显然,能跟这老爷子一起吃饭是件很光荣的事。   这人点头哈腰的:“难得您肯赏光一起吃顿饭,我订福临门吧,现在就订。”   林白青和顾培交换了个眼神。   顿时忍不住噗嗤一笑。   话说,就在三年前,有一回赴港,楚春亭说要福临门安排一顿饭。   当时董佳倩一脸的不信,以为这老爷子在吹牛,林白青其实也不太信,总觉得这老头在东海或者有地位有关系,但在港城的面子应该还没有大到,随时想去福临门都可以。   不过听这人的口气,她终于相信了。   看来楚春亭只要时间充裕,能联络到人,福临门的一顿饭随随便便。   但楚春亭毕竟年龄大了,腿脚也不方便,怕摔怕磕,他说:“就在这儿吃吧,如果你们福州商会还有人想见我的,安排两个吧,人太多我懒得应付。”   “好好好,咱们现在就去吧,先喝点茶,一会儿再吃饭。”这人说。   楚春亭点头,拄着拐杖起身,说:“那个叫什么C.C.T.V的,明天一早必须给我。”   这人连连点头:“咱们福州在港城人多,事也简单,我们正在协调呢,情况好一点的话,今天晚上应该就能把东西给您。”   楚春亭起身要走了,又要回头看楚楚。   小丫头已经吃完奶了,正在把玩那只香味浓郁,又精美的小药匣子。   她还不知道这匣子本身有多贵重,也不知道里面所藏的药于她妈来说都是绝版,只知道这东西归自己了,喜欢上面的花纹,小手摸着,端详的可认真了。   但她也很乖的,妈妈才摇了摇手,立刻挥小手:“太公公见见!”   这么一个小团子,其实不用她做什么,人看她一眼都是开心的。   楚春亭摇着孩子的手,凑了过来,小声对孙女说了四个字:“津村制业!”   又说:“这回搞好一点,咱们不但能叫桥本十一自食苦果,还能一箭双雕,但也不太一定,总之,你们好好开会,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顾培见老爷子颤危危的,怕他一个人出门不方便,遂问:“要不我陪您去?”   楚春亭回头看了眼顾培,却将手伸给了来请自己的那人,摆了摆手说:“不必了。”旋即又说:“那不是你能去的地儿,也不是你该见的人,安生呆着吧。”   就这样,楚春亭被人扶走了。   而只等他一出门,楚楚立刻摸妈妈肚肚:“咕咕叫。”又说:“qi饭饭!”   这孩子跟林白青一样,喜欢关注别人的身体。   今天中午为了应酬,林白青几乎没吃饭,此刻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了。   女儿听到她肚子咕咕叫,知道妈妈该去吃饭了,而因为顾培是个喜欢动手的,她也是,从小就可勤快了,自己都走不稳路,跌跌撞撞的,还要帮妈妈拿鞋子。   林白青刚穿上鞋,就听外面又响起敲门声来。   “青青?”是楚青图。   林白青赶忙打开了门,笑问:“今天您累坏了吧?”   楚青图先把小孙女肘了起来,放在半空中细细端详了片刻,才感慨说:“我真是没想到,在过了几十年后,国际社会于咱们中医的态度竟会变的那么大。”   又笑着对顾培说:“其实早在七十年代,关于循经传感,生物电一类的科研成果,我们就曾尝试,向国际社会公开过,但那时没有任何人关注我们的。”   就像青蒿素一样,其实关于针灸这个大项,早在七十年代国家就曾把它当成是全世界的共同财富而公开过,可惜那时全世界都忙着孤立花国,压根儿没人在意。   不过现在是九十年代,国内改革开放,国际经济也在快速发展,中医只要能搭上便车,就能顺着国际经济的发展,快速的推广向整个国际社会了。   于一个科研人员来说,钱是比不上科研成果更重要的。   当然,被外界所认可这件事,也比让他出名更让他开心。   林白青也很遗憾,因为照今天会场的反响来看,电疗针灸的专利在这近两三年内应该就能审请下来,不过因为楚青图的职业所限,他是不能作为专利持有人的,当然,他可以上台讲他的观点,但林白青不能把他的名字挂在他的专利版权上,也不能说那些东西是他发明的,只能说他是个科研员。   当然了,国际医疗届会震惊于中医的大发现,会为中医的国际版权专利放行,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一切的科研是楚青图一个人做的。   他的科研成就将远不止电疗针灸。   可他这辈子,却注定不能因为自己的科研而享有荣誉。   不过林白青心里替爸爸委屈,难过,但楚青图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于会的几天是由桥本制业管饭的,就在丽晶酒店最高层的自助餐厅,参会的人凭票就可以吃,正好丽晶酒店的自助餐目前在全港排名也在前面,林白青一行人遂上楼吃了个自助餐,就把晚餐给解决了。   而如今港城的媒体之发达,就是二十年后的大陆都难以比拟的。   现加上桥本十一又是一位株式会社的会长,本身就比较受人关注,所以等林白青夫妻去吃饭时,由王心武所带领的一帮港城教授们已经知道消息了。   当然,这时他们也以为桥本十一吃的是灵丹堂的药,见林白青来了,王心武教授走了过来,笑着说:“小林大夫,桥本会长在心梗后,第一时间会选择你们灵丹堂的开窍剂,可见你们的药是真不错。”   另有人问:“就不知道一丸多少钱,我们想买一点的话,该怎么买呢。”   林白青要忙着应付人,顾培就抱着孩子帮她打餐去了。   楚青图是个专业的研究人员,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听说ri的中成药企业会长竟然会选择吃灵丹堂的药,也很新奇,遂说:“青青,听说ri本汉方这些年搞的很好的,但他们的会长生了病,怎么会吃咱们的药?”   有个教授笑着说:“这足以证明一点,咱们中医的药,就是比汉方更管用。”   另一个说:“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要是林白青不知道原委,大概也得沾沾自喜。   但她现在知道的是,楚春亭给桥本十一的药是津村制业生产的那种廉价苏合香丸,它可以缓解轻微的心脏不适,但于心梗没有任何作用。   还不知道老爷子准备怎么搞这件事,但是,桥本十一即使侥幸活过来,关于药品的事林白青也必须撇的清清楚楚。   她一回头,看到桥本制业的随行摄像人员正在拍摄,遂大大方方的,先说:“我们灵丹堂的开窍剂,一味售价十元钱。”   一帮教授惊了一下,其中一个说:“十元,人民币?”   开窍剂,吊命药,竟然只卖十元钱。   要知道,哪怕十元港币,在港城也只能买一片吐司,或者一杯果汁的。   这时一帮教授们都跃跃欲试,想要囤几颗药了。   但紧接着,林白青又说:“不过我们的开窍剂从不往对外售卖,也只有在药堂的医生评估病人必须要吃的情况下,我们才会给他开药,至于桥本会长的药,我确定不是从我们药堂开出去的,所以我不认为它属于灵丹堂。”   一帮教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王心武教授说:“那有没有可能是别人把你们药堂的药卖出去,给了桥本先生的?”   “不可能,因为药品是有数量的,而且每出一枚,我都会签字。”林白青说完,看到顾培已经端着饭回来了,遂又笑着说:“咱们吃饭吧,不讨论这个了。”   在一帮港城教授看来,挺不可思议的。   桥本制业的会长吃了灵丹堂的药,多好的宣传呀,林白青竟然会否认。   但大家对视一眼,心中于大陆中医起了一种莫名的敬意。   虽然他们不擅于宣传,也因为政策才刚刚开放,才在跌跌撞撞的摸索市场,可从各种结合科技的研究,再到药品,做风,都是能让人信赖的。   这帮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都很惭愧。   因为他们都收过桥本制业的钱,这趟来,就是准备把中医拱手给ri医的。   想想也是后怕,一旦ri医全面侵吞,并收购了中医,那他们这种普通人,这辈子还有可能用到十块钱一枚的开窍剂吗,怕是不可能吧。   目送林白青夫妻走远,一帮港大教授们长嘘一口气,止不住的后怕。   ……   顾培刚才其实也听到老爷子说的了,津村制药。   但他不知道老爷子是只用了津村的壳,还是用了津村的药。   不过在吃饭时间,免得妻子消化不良,他就不问了。   回到房间,先给女儿再喂一顿奶,又仔仔细细的,替女儿把她刚刚才长出来的,八粒小米粒儿大小的牙齿给刷了一遍,抽空再给妻子放好洗澡水,哄着女儿睡着了,这才来给妻子做按摩,商量关于桥本十一的事。   “老爷子用的是津村的药?”他先说。   林白青点了点头,说:“津村的药倒是没毒,但应该也没什么效果,因为它是用水牛角代替的犀角,添加的是人工麝香和人工冰片,都是没有药性的东西。”   顾培替妻子按着肩膀,温声说:“如果有外包装,且老爷子证据保存得当还好说,但如果没有,只凭药品的外包装就说是津村的药,津村肯定不会承认,而且说不定还要跟咱们打官司,而要那样的话,这个危机攻关就比较麻烦了。”   商场如战场。   楚春亭可不单单是坏那么简单,他是坏的特别有艺术的人。   他要换桥本十一的药,但他不会随便找颗药丸,而是选了一颗ri系药企中最大的企业,津村的药,这要桥本十一活了,他一声不吭,功劳就是灵丹堂的。   但万一桥本十一死了,或者瘫了,等他拿出证据来,还真是一石二鸟,他将同时打击两家ri系中成药巨头,还能激的他们自相残杀。   可要他实质性的证据不够,不足以证明药丸是津村的,那他就是在诽谤津村制业,那么,以津村强大的律师团,是会把灵丹堂告破产的。   这也是最可怕的。   而一旦事情朝那个方向发展,可又有麻烦了。   不过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抵得过一个诸葛亮。   林白青虽然重生了,但并没有多长智商,所以她自己的力量,也只能多救几个人,是无法带领中医走出花国,走向世界的。   但她身边有一帮比较厉害的人,这事儿就比较好办了。   顾培缓缓揉着妻子的肩膀,说:“我已经跟Paul商量过,老爷子留存的证据上应该是存有指纹的,一会儿我们就去警署针对这件事情报个案,再做个指纹鉴定,届时,万一桥本十一死了,咱们就即刻反诉,起诉他们抹黑灵丹堂。”   林白青默默点了点头,问丈夫:“现在会不会晚了点?”   顾培摇头:“不晚。”   又笑了笑,说:“桥本十一应该还没死,等他死了再去也不迟的。”   说来是叫人唏嘘。   桥本十一现在还活着呢,正在手术室被抢救。   但他的侄子却向媒体喊话,说要起诉灵丹堂,这一看就是想借他叔的病来整花国中医,抹黑花国中药的。   而要那样的话,说不定即使桥本十一醒了,桥本光泰也会人为的让他死去。   然后,桥本光泰再以他叔之死来抹黑,并攻击中医。   而到了那时,楚春亭要是应对不了,就必须得搬出Paul那个律师了。   当然,那时桥本十一肯定已经死了,也是最坏的一步棋了。   ……   难得今天这场会开的很成功,而明天,则是以交流为主。   就目前参会嘉宾们表达的意愿,林白青估计她明天得做个义诊,给大家治病。   这当然是最好的,口说无凭嘛,于会的嘉宾们谁有点小毛病,林白青帮他们做做针灸,推拿,再开个药方什么的,她虽然脑瓜子不行,但治病有一手的。   等到给大家治个病,届时于会嘉宾们就会对中医心服口服。   所以,这场国际论坛开到现在,林白青已经不需要再操心什么了。   它等于是已经开成功了。   躺在浴缸里,想想即将到来的,中医的美好前景,再想想以桥本十一为代表的ri医们,林白青伸了个懒腰,笑问丈夫:“你猜桥本十一现在还活着没?”   顾大军医这趟来并没干什么正事,整天跟在妻子屁股后面搞后勤。   此时一双修长白净的大手,力道匀匀,揉着妻子的肩膀,却并不说话。   林白青是背对着丈夫的,听不到他回答,遂转过身,刚想问他怎么不说话。   但她才转身,张嘴,男人略薄,却有力的唇已经蹭上来了。   他的皮肤是冰凉的,吻却是火热的,焦渴的,抵在妻子的唇瓣上,贪婪的索取着。   这男人刚跟妻子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刻意的想要表现成熟与稳重,但行动却总是慌慌张张的,如今有年龄了,也从容了,虽然内心焦渴,却不会弄疼了妻子。   反而,他压低的粗喘,舌尖的挑逗,以及双手不轻不重的游走,全是林白青所喜欢的,很快就挑的她也心痒痒了。   一边解着丈夫的扣子,她浑身湿漉漉的,就从水里爬出来了。   “你不是要去报案嘛?”林白青压抑着粗.喘,问。   顾培默了片刻,才说:“不急,还有一整夜的功夫呢。”   不论要去干什么,还有一晚上了,他总得先吃饱了再说。   ……   再说养和医院。   话说,桥本十一也以为楚春亭是要下毒害自己的。   以为今天自己必死无疑。   但是就在傍晚医院下班之前他就被推出ICU,送到VIP病房里了。   他刚刚昏迷过,大脑沉沉,头痛欲裂,一时间也思考不了什么。   只看到病房里只有侄子光泰一个人,神情晦涩的站着。   医生在叮嘱光泰:“因为桥本会长的身体素质比较不错,也因为你们给他服用的开窍剂还算有点效果,经过我们的抢救,他已经脱离危险了。”   桥本光泰点头:“嘿!”又鞠躬:“思密麻塞!”   医生笑着说:“先观察一段时间吧,按理他明天一早就可以恢复了,你们想要继续治疗就留在这儿,想要回ri本也可以。”   这有赖于两年前,林白青那场扎实的治疗。   让桥本十一的身体底子很不错,所以虽然进了ICU,但也很快就恢复了。   “思密麻塞!”桥本光泰说着,又给医生鞠躬,并目送医生离开。   桥本十一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睛,就见光泰坐在床边。   “小叔,是灵丹堂害了您,我们必须让灵丹堂付出代价,我们要把这件事情登到媒体上,让所有人都知道,花国中医没有医术,而且会害人致命!”他说。   桥本十一艰难喘息,他想起楚春亭,想起他手里的丸药,和他狼一样的目光。   但既他已经醒过来了,就证明当时楚春亭没有给他下毒。   而这么说的话,一个花国在道上大佬,十恶不赦的人,居然不会趁人之危?   楚春亭可是个十足的恶人,上回一路追杀,但这回居然放了他。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手下留情,放了他?   光泰又说:“但是小叔,我们想要起诉灵丹堂,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   桥本十一刚醒来,大脑还比较迟钝,看着侄子的眼睛,见他眼中腾着满满的杀气,电光火石间意识到什么了,也终于明白楚春亭为什么不下毒杀他了。   他明白了,楚春亭故意放他,就是为了让光泰来杀他。   “小叔,您玉碎吧,您此刻玉碎,是为了我们桥本制业的明天,是为了汉方药的明天,您将是光荣的,您是配进神社的,您……我现在就送您上路!”   光泰的手里有枕头,而桥本十一还不及反应,只见枕头已经落到头上了。   ……   桥本光泰,桥本十一最得力的一个侄子,却在关键时刻要弄死他。   桥本十一当然不想死,他在这一刻爆发了强大的求生力,嘴里不停的哀鸣着,哀叫着,伸手去推,去搡,想要推开那只枕头,想要空气,要呼吸。   但年轻的,身强力壮,心狠手辣的侄子的双臂就跟铁一样,那只柔软的羽毛枕头就跟一座沉沉的山一样,压在他的头上,叫他无法呼吸,叫他逐渐窒息。   桥本十一先是胳膊乱挥,挥了半天,那胳膊跟面条似的,垂到了床边。   要知道,光泰就是桥本十一自己带大的。   他教他如何做生意,教他如何杀人,以及杀人杀的不留痕迹。   结果光泰杀着杀着,向他举起了屠刀?   桥本十一在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楚春亭不给他下毒,不杀他了。   人家不必脏手的,他愚蠢的,莽撞的,恶毒的侄子就是把杀他的好刀!   他也万万没想到,他一生都在为了家族而奋斗,却要死在侄子手中。   而在意识陷入昏迷之前,桥本十一想起了一个成语:自食其果。   他,死不瞑目!   ……   说回林白青这边。   这天晚上顾培没有回来,她也再没见楚春亭。   而第二天一早,林白青早晨起来,带着女儿下了楼,去找楚青图和沈庆仪,准备去吃早餐,在电梯间碰上王心武。   就听王心武说:“小林大夫你听说了吗,桥本会长好像已经去世了。”   林白青心里其实早有所料,但也被惊了一下:“他昨天的心梗瞧起来并不严重,怎么就死了?”   “不知道呀,对了林大夫,你说他当时吃的到底是谁家的开窍剂,那个厂商怕是贪上麻烦了吧?”王心武教授又说。   昨天晚上,虽然桥本光泰在电视上指出,说他叔吃的开窍剂是灵丹堂的,但在一帮港大教授问起的时候,林白青予以了否认。   所以一帮港大教授是知道的,桥本十一吃的不是灵丹堂的开窍剂。   昨晚王心武还挺遗憾的,觉得林白青太不会宣传自己了。   但今天早起就风闻桥本十一死了,又为了灵丹堂而庆幸不已,遂笑着说:“幸好他吃的不是灵丹堂的药,否则咱们大陆中医,怕是就要惹上麻烦了。”   林白青笑着说:“我也很好奇,想知道桥本会长吃的是谁家的开窍剂呢。”   正好楚青图夫妻推着Mila从房间出来,大家要一起去吃早餐。   一行人遂下楼,去吃早餐了。   而在林白青想来,这件事情有结果,上电视,总得过几天。   但是一行人下到餐厅,刚进自助餐厅的门,就听到电视上在播报新闻。   [本台记者消息:广受大家关注的,桥本制业会长突发心梗一事有了最新消息,据悉,桥本会长虽然在心梗后服用了津村牌苏合香丸,但因为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而宣告不治,以于昨夜凌晨于养和医院去世。]   来吃早餐的,大多是于会的嘉宾,而所有人,也都是桥本十一请来的。   结果他竟然死了?   还有,昨天他侄子不是说他吃的是灵丹堂牌苏合香丸吗,怎么今天变成顺天堂的了?   这就得说楚春亭的老辣,以及判断事情的精,准和狠了。   现在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一段电梯监控,而在监控里,可以清楚的看到桥本九郎捏开药丸,扔掉蜡壳,给弟弟桥本十一喂药的场影。   而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那当然是楚春亭,在不久后又返回了电梯,捡起两瓣蜡丸来,他拿在手上,突然抬头,长时间的盯着镜头,而在盯了许久之后,才蹒跚着步子出去了。   电视监控,加上报警,警方是可以验指纹的,更何况津村的药丸上刻的,自然是津村制业的字样,所以这份监控是一份完整的视频证据,足以证明桥本十一服用的,确实是津村牌的苏合香丸。   而昨天请楚春亭吃饭的那个人,应该是帮他从酒店调视频,并负责把视频送到电视台的人吧。   桥本十一死了,桥本光泰肯定在想办法联络各路媒体,想要借机给中医致命的一击。   但他肯定想不到吧,楚春亭不但捡到了蜡丸外壳,还有视频做证。   而视频,此刻就在电视上循环播放着。   突然,楚楚也被电视机给吸引了,虽然监控视频的画质比较模糊,但孩子还是分辩出了电视上的人,挥舞着小手喊了起来:“公公,太公公,太太公公!”   林白青吻了吻闺女的小脸蛋儿,对着女儿,由衷感慨:“你太公公可厉害的!”   桥本光泰只想抹黑中医,打击中医。   但楚春亭的目光远比他的更加长远,一石二鸟,他同时打击了两家ri系成中成药巨头,还将让他们同时臭名昭著,从此背上洗不去的污点。   而且老爷子一贯的风格,做事滴水不漏,丝毫不留痕迹。   “公公,太公公!”看到电视上的外太公没了,换成别的新闻,楚楚不高兴了,孩子还分辩不了电视和现实,于是转着脑袋,四处看来看去,想找到外太公。   而来吃早餐的人们,一大清早的,也被这么个重磅消息给惊呆了。   桥本制业的会长有病不吃自己的药就够新奇的了,结果吃津村的把自己吃死了,更加新奇。   而同时,两家企业在大家的心目中,就不那么可信了。   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边吃边聊,聊这件事情。   而林白青,自重生以来,就一直遗憾一件事情,遗憾自己没有重生的早一点,没能留住师父顾明,也总觉得楚春亭那种恶人活着,顾明却早早死了,是老天不公。   每每想起顾明,她就总要瞪楚春亭几眼,嫌弃他句。   还要故意些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之类的话来挖苦楚春亭。   但今天,她突然对这件事有了新的看法。   她觉得很可能,从她的重生,再到她去救楚春亭,都是师父的在天之灵在一路指引。   他引着她找到那个瘫痪在床,奄奄一息的,自己一生的宿敌,并指引林白青救活了他。   而救他的意义就在于,只有楚春亭那种恶鬼式的人物,才能帮中医突出困局,杀出重围!   作者有话说:   昨晚的光泰:叔叔您玉碎吧!   今早的光泰:糟了,叔叔玉碎的好像有点早了。 第167章 医术+武术   (桥本十一唯一的遗产继承人!)   越想林白青就觉得越是。   就好比她的重生, 也是顾明在天有灵,不忍看流传了几千年的中医医脉毁在她这代人的手里才促成的吧。   然后在冥冥中指引着,让她选择顾培,找到楚春亭, 柳连枝, 再找到父母, 让她的身后有了一群足以改变中医现状的人。   没有柳连枝, 凭她是建不起一座现代化的私营医院的。   没有楚青图, 从一开始, 针灸专利就会全面被han国人掌握, 到了将来,泱泱华夏,十几亿人, 每使用一次电疗针灸, 都要给han国人交一份专利费。   而要没有恶鬼一样的楚春亭去跟ri医斗,在之后的二十年中, 中成药价格会翻百倍甚至千倍,林白青这种小中医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却无能为力。   这样一想,她也就释怀了。   ……   这场中医药国际论坛所邀请的每一个嘉宾都认识桥本十一, 而像PCT(专利合作条约)的副主席Roderick,与桥本十一私交颇好, 突然听闻噩耗, 一时间都有些接受不了,早饭都没吃就赶到医院去了。   负责主办论坛的, 桥本制业的人也纷纷赶往医院, 前去吊唁去了。   在餐厅吃饭的人也议论纷纷, 虽然他是当着大家的面心梗的,但人们总觉得他死的有点太迅速,也太蹊跷了点。   不过因为桥本制业的负责人都不在,无处打听,大家也就只能议论议认罢了。   论坛当然还要继续开,而且说句丧良心的话,桥本十一之死对中医届是个非常利好的消息,首先,桥本制业的人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心不在焉了。   而喜欢作妖的楚青集一看机会来了,找酒店协商了一下,就把一直驻守在外面的记者们全都请上了楼。   他们本来是来报道桥本制业的黑料的,上楼来做一次采访,正好可以为花国中医写一篇正向报道。   而身为[花国中医主席]的林白青,也就可以趁此又出把风头了。   话说,这论坛在林白青看来已经很圆满了,但在楚青集看来还远远不够。   他又完美继承了楚春亭性格里的不安分,眼看记者那么多,就想搞点事。   正好下午的会议是由几个港大教授在做报告,大家也因为桥本十一的去世而心不在焉的,整个会场死气沉沉,楚青集就在台下勾手,示意林白青下台来。   林白青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遂下了主席台。   楚青集自幼练拳,耍得一手八卦掌。   他站在边上亮了个相,这才问:“青青,你知道西方人于咱们东方最感兴趣的是什么吗?”   他已经提醒了,林白青就顺口说:“功夫!”   楚青集连连点头,又说:“这个论坛要是就这样静悄悄落了幕,总还缺了点啥,这样吧,一会儿由我来提议,你搞个闭幕式,给大家耍套咏春吧。”   又说:“你要当场亮套咏春,明天你就能上电视,那帮西方医疗界的人,对你的印象也会更深的,来吧,亮一场,你要陪练的话,二叔上去陪你练。”   话说,如今学功夫的人越来越少了,尤其年轻女性,于攻击性比较强的咏春,会一点的,也只会耍点花招,真正能格斗的练家子寥寥无几。   而近几年因为李小龙风靡全球,人们确实对功夫很感兴趣。   林白青要搞个闭幕式,耍套拳,估计又能是一个爆点。   但她不是明星,也不想出名,更希望人们关注中医,以及她的医术。   至于功夫,防身手段而已,没什么稀罕的。   所以她说:“二叔,这个论坛是为了中医开的,而且已经成功了,我也不喜欢当众卖弄,算了吧,我否定你这个提议了。”   楚青集直滋气儿:“青青,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要别人,没有功夫都要虚张声势耍两手的,你功夫那么扎实,为什么不亮出来给大家看看。”   林白青懒得跟他再说了,摇头说了句没必要,转身就要走。   楚青集也不管台上有人正在讲话,突然伸手掰上她的肩膀,一把掰过来,手掌直劈她的天灵盖,但到了天灵盖处又生生止手,笑着说:“亮一手嘛,你爸因为政策问题不能出名也就算了,这场会最辛苦的人就是你了,你不出个风头,不出个名,就这样白辛苦一场,那怎么行?”   见侄女在瞪自己,他又手回了手,说:“你看看,那些港大教授们名头多大,一个个身兼几个名头,还全是博士,硕士,而你呢,虽然是成员团主席,但是你的学历只写了个大专,那帮港城教授服你吗,还有那帮ri医们,服不服你?”   说白了,虽然包括港大教授,ri医,以及西方医疗界的人都被中医给折服了,但因为楚青图不能出名,他们认为从逆转肝硬化再到电疗针灸抗癌,都是全中医届的共同财产,而非灵丹堂,或者林白青个人的。   就好比ri医们,他们虽然承认了大陆中医的能力,但他们并不知道林白青有多厉害,现场治病当然好,但是现场没有病人你咋治?   楚青集急切的想让侄女出个名嘛,就想让她耍一场功夫来闭幕。   林白青瞧不上他这种小儿科,而且她于名看的并不重,懒得跟楚青集争,见他掰着自己的肩膀不放,也烦了,伸腿就套人。   楚青集呢,急于让侄女展示一下她的功夫,一看她动手了,非但不怕吧,还见招拆招,就跟林白青俩打上了。   边打边说:“快去嘛,上台跟来宾们说说,一会儿二叔陪你上台再练。”   林白青是真烦这家伙,比楚春亭烦多了。   要不是看在他既拿回了桥本十一的开窍剂,还拿回了很多医书的份儿上,她就得下狠手教训一下这二叔了。   耐着性子,她连拆了几招,解释说:“二叔,功夫并不重要,而且我自荐上台耍武术,太自降身价了,算了吧。”   楚青集一想也是,遂收了掌,说:“这样吧,由我上台请你,你就不掉身价了,到时候咱俩在台上切磋一场,让记者们拍下来,明天咱们就能红遍全港。”   说时迟那时快,他正兴致勃勃的筹划着,只见林白青面色一变,一把将他拔开,转身就跑。   楚青集没防备,林白青的力气又大,一跤栽出去碰在音响上,只听音响轰的一声响,扯到了电线,而随着电线被带落,墙上的荧咣啷一声也落了下来。   旋即,舞台上的大幕哗啦啦的,也在倾刻间闭合了。   楚青集茫然的站了起来,只听台上哐哐作响,心说好好一个论坛,在临闭幕时被搞砸了?   楚青图一直坐在第一排的,这可是他女儿举办的论坛,他当然重视。   而他并没有看到弟弟和女儿的争执,等他发现问题时,正好弟弟楚青集趴在音响上,他虽然性格好,但也是有脾气的,以为是弟弟闯的祸,腾的站了起来。   而随着他往这边看,所有于会的嘉宾们也都在看这边。   楚青集心说明明是林白青推的他,现在大家看他,倒成闯祸的人了。   他简直了,比窦娥还冤呐。   不过旋即,会场上所有人,就全被林白青给吸引了。   因为她先是跑向了沈庆仪,从她怀里抓过药箱,从中取出听诊器,然后再回头看了看远处,索性跳上了桌子,从桌子上跑了起来。   这是会场,人多,变数也很大。   她正跑着,突然中间有个人站了起来,林白青眼看躲不及,伸手肘上这人的肩膀,紧接着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倒立,等那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另一张桌子上了,而紧接着,她一边往耳朵里塞听诊器,一边已经把钟面搭到一个人的心脏上了。   而那个突然出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首都三套房的曾家祥。   其实在早些时候,林白青就发现曾家祥面色不对。   当然了,痛失首都三套房,本来以为可以跟着桥本十一好好干一番事业,结果没想到桥本十一竟然猝不及防的暴毙了。   而眼看着大陆中医日渐蓬勃,他再一想汉唐医馆早晚得凉,心里就不舒服,这两天开会也一直是强撑着,就在刚才,他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绞痛,都不及喊叫,整个人就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了。   也是幸亏林白青敏锐,早早注意到了。   她刚才之所以推楚青集,疯了一样的狂奔,是因为曾家祥也出现急心性梗的症状了,而现在,她必须一个上演一场中医式的急救。   现场来宾们一看有人倒下了,当然也全围了过来。   沈庆仪也背着药箱过来了,问女儿:“青青,要紧吗,要不要送医院?”   林白青已经听过心跳了,大声说:“妈,给我一颗苏合香丸。”   也算巧了,桥本十一才因为心梗而死,死之前就吃过苏合香丸。   现在林白青竟然又要给一个心梗患者吃苏合香丸?   沈庆仪当然听女儿的,而林白青的药箱里是有常备的苏合香丸的,她翻出药盒,又从药盒里取出蜡丸来,递给了女儿。   林白青掐破苏合香丸,撬开曾家祥的牙关塞了进去,又说:“妈,给针!”   沈庆仪并不懂中医,忙问:“你要什么针?”   急性心梗要的当然是金针,林白青忙喊:“金针!”   但再一摸曾家祥脉搏,她又说:“稍微等一下!”   心梗是个大类,其中分好几个小类,而曾家祥的心梗属于管脉血管痉挛,这种情况下放血用处不大,反而是通过点穴和推拿来治疗,效果会更好。   先是楚青集差点砸了舞台,再是突然出现个心梗患者。   这下场子倒是热起来了,热闹的不得了。   记者举着相机摄像机,长枪短炮的,把林白青围了个水泄不通。   本来心情沉重的嘉宾们在此刻也被林白青吊起了好奇心,全围观了过来。   这虽然不是楚青集想要的场景,但是完美的达到了他所想的预期。   因为此刻,他那可爱的小侄女突然后退两步,提吸运气,要耍功夫了!   他是跟林白青交过手的,知道她的内力有多深,基本功有多厚。   看侄女还在往后退,连忙跑去维护治安,示意后面的人都离远一点。   其实要在原来,林白青基本功扎实,是不需要刻意运气的,但生孩子会折损体力,所以她想点穴的时候,总得退两步才能运上力道。   功夫,不论拳脚还是点穴,都有个特别显著的特别就是,动作优美!   而此刻,正如楚青集所想,记者们快门摁的啪啪啪响,毫不吝啬胶卷的,正在疯狂的拍着照片。   林白青也不负大家所望,提气上前,先是拉起曾家祥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拉成个大字,分别在他的两条胳膊上用力,啪啪两剁,旋即收手,也松开了人。   曾家祥没了拉附,整个人直挺挺往后倒去,而就在大家以为他要摔倒在地时,林白青起脚挡人的同时又伸手,直奔他的膻中穴,这时曾家祥人悬半空,林白青是个白鹤亮翅的姿态,这要搁电影里,都是导演舍不得只放一次,必须要来个慢动作的。   记者们啪啪摁着快门,手都麻了。   一帮外籍嘉宾不是开眼,是开了天眼,这是他们头一回在现实中见到,比电影剪辑更加酷炫的功夫。   剁完之后林白青收脚,曾家祥整个人又飞了出去,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林白青顺手又是一推,让他整个儿趴到长条桌上,手指紧跟而止,在他背上又是啪啪两剁,不等观众喘息,也不等记者换胶卷,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林白青将其人整个儿翻过来。   所有人都看麻了,一帮记者的胶卷用完了,也舍不得眼睛错过这场难得的治病。   而在众人的围观中,林白青右手是双指,左手是掌,紧跟而至,摁于曾家祥的心俞穴上。   先揉再点,再揉再点,这是看似不现实,不科学,但每一步又都有根有据,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医术,它跟西医的手术刀一样,是经得起科学的检验和论证的。   她这一套动作步履生风,身姿翩翩,只凭两只手就把个人倒换于掌间。   在她,这是因为病人得了急病,她在做急救。   但在来宾们看来,她这就是功夫,不,它是功夫+医术,两种东方魔法的复合式展现。   而更妙的是,于会的嘉宾们,今天可都是头一回看到武术和医术的结合。   Hopkins先生先就惊的大叫了起来:“上帝啊,花国功夫竟然可以用来治病?”   Louis先生也感慨说:“天啦,Lin竟然会功夫,她像李小龙一样!”   他们一起看沈庆仪,惊呼:“Yean,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Lin是会功夫的。”   另有个ri本医生用英文说:“如果林医生代表的是大陆中医的水平的话,我想,我们ri医跟他们的差距还有很大很大,大到,也许我这辈子都无法跨越。”   不比楚青集眼看侄女出了风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得意洋洋。   作为父母,楚青图和沈庆仪看到女儿有那么一手扎实的基本功,而且医术结合武术,能那么娴熟时,他们的心里其实很难过。   因为一分功夫就是一份汗水和一份勤苦。   林白青可是赔上整个童年,才能有那么一手信手拈来,既能治病,还能防身的功夫的。   沈庆仪笑的格外苦涩,想想女儿吃过的苦,忍不住眼眶就红了,她低声说:“学功夫很难很难,也很苦很苦的。”   如果能回到曾经,沈庆仪是什么都不会让女儿那么辛苦去习武的。   可惜没有如果,她的女儿受了很多很多的苦,而那些苦,是沈庆仪永远都无法弥补,补偿的。   突然,有人说:“醒了!”   另有人说:“真的,他醒了,醒来了!”   沈庆仪也凑过去看,就见刚刚才心肌梗塞的曾家祥已经睁开了眼睛。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伸手来拉林白青的手,慢慢的,他坐了起来,手抚胸脯,再看林白青:“你给我吃的,是你们灵丹堂的苏合香丸?”   林白青伸手捉脉,发现他的心梗已经缓解了,遂示意他坐好,得把刚才点住的穴位全解开,边解穴,她边说:“是的,一丸十元钱,治疗费我可以不收,但药钱必须收。”   曾家祥缓缓抬起头来,怔怔的望着林白青,再缓缓的,扫视着周围众人。   突然之间,他眉头一皱,嘴角一撇,再肩膀一耸,似乎又不舒服了。   林白青心说不该呀,按理他只要管脉血管的痉挛解除,心梗也就好了,那他怎么会表现的那么痛苦?   她忙停了手,拍着他的膻中问:“曾大夫,您没事吧?”   而曾家祥抽噎半晌,说了一句在明天,会被港城所有的报纸作为标题的话。   “如果桥本会长吃的是灵丹堂的苏合香丸,他就不会死的呀!”他抽噎着说。   而他这一说,一帮ri医们也开始长吁短叹了:“为什么桥本会长会选择津村,而不是灵丹堂呢?”   既有楚青集在,那这事当然就必须大做文章。   他大声说:“如果桥本会长吃的是灵丹牌苏合香丸,他现在肯定还活着,他给了津村信任,但津村却害的他丢了性命,这是一件令人悲痛又惋惜的事,更是津村之错,是他们的错误,让我们失去了桥本会长那么棒,那么优秀的一个朋友,我在此要强烈谴责津村,希望他们能把药品质量重视起来!”   一帮ri医,包括曾家祥,皆在点头。   在场的所有人都跟桥本十一有或多或少的关系,都认识,心里都挺惋惜他的,但同时也暗暗在想,ri医汉方果然不如中医,要不然,桥本会长怎么就死,而曾家祥怎么就活了呢?   这就得说,桥本十一之死的妙,以及桥本光泰的蠢了。   要不是桥本之死,中医顶多只能宣扬自己的成就,是无法彻底打败ri医的。   但是,就因为他的死,也因为曾家祥的活,就连一帮ri医们,在这一刻也从心底里认同了一点:汉方就是不如中医,津村和桥本两家ri系中成药商,其药品,就是不如大陆生产的好!   但就这,楚青集还嫌不够,眼看媒体要退场,从兜里摸出利是红包来,一人派一只,送一只,就要说一句:“大家一定要为我们大陆中医多美言几句,也要给予津村制业舆论方面的谴责,否则,桥本会长死不瞑目!”   关于桥本十一的死,没有记者会太在意的。   港城那么多名流大鳄,天天排队上天台,天天有人死,大家见惯了,见怪不怪。   不过既收了红包,记者们心情好,当然也乐意对大陆中医好一点。   这天晚上TVB的晚间新闻栏目就播出了林白青点穴治疗心梗的片段。   而在第二天,《申报》,《大公报》,《星岛日报》无一例外的刊登了这届中医药论坛的消息,而且都是登在头一版,三家也是竞相比拼,挑的都是记者所拍到的,林白青最好看的照片。   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彩色照片。   ……   且不说港媒了,在国际方面,林白青也收获颇大。   因为Hopkins先生在考虑再三后,并跟杂志社商量过后,打算在今年的十二月份,给林白青做一期个人采访。   而且并非就中医这个大类而采访她,而是就她这个人,以及她的武术+医术,来一个人人化的采访。   这就不说林白青了,就连沈庆仪都被乐晕了。   要知道,《NEJM》杂志可是全球性的医疗权威杂志,它每期都会刊登一个人物,但能登上杂志的人物可都是医学届的权威大牛们。   林白青之所以能上,是因为目前中医才在国际上刚刚崭露头角,西方人于中医的认识也很浅薄,了解也不够深的缘故。   要不然,华夏大地上有多少既有功夫,又有医术的老中医,林白青要跟他们比还差得远着呢,她是拍马都赶不上的。   ……   林白青既然是主席,东道主,当然得把所有客人全送走之后才能走。   在电梯口,把人全送走之后,留下楚青图和沈庆仪几个收拾资料,她想女儿嘛,就先下楼,准备回房间了。   但她刚准备上电梯,就见楚春亭从楼梯间走了出来。   拐杖笃笃笃的,老爷子朝着孙女走了过来。   老头儿两条眉毛笑的弯弯的,拄拐看着孙女,端详了半天才说:“便宜那个姓曾的狗汉奸了,一枚苏合香丸呢,是92版的吧,全是好料,救了条狗命!”   虽然比不上49版,但林白青所制的92版也是绝版药了。   一丸一条命,而在楚春亭看来,曾家祥那种汉奸,叛徒是不值得浪费药的。   林白青见老爷子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闻着身上也臭臭的,而这一天了,她既没见楚楚,也没见顾培和Paul,想女儿嘛,就问老爷子:“爷爷,我家楚楚和她爸呢,上哪去了?”   楚春亭本来要进电梯的,脚下虚浮,险些跌了一跤。   倒不是他身体出了问题。   而是,老爷子早在第一面见到林白青时,就阴谋阳谋,诡计多端,一直在试图逼迫她喊爷爷,可是盼了好几年了,这跟他一样倔的孙女却死活不肯松口,非不肯喊一声爷爷。   渐渐的老爷子就死心了,也接受了孙女此生不认自己这个事实。   可谁知就在今天,在这个平常而又普通的日子里,她亲口喊爷爷了,声音是那么的甜,乖巧,顺滑,就像天底下所有的,听话的乖孙女儿一样。   老爷子心里开心呀,开心的腿都软了,要不是拐杖撑着,就该摔个大马趴了。   但再一想悉心替自己抚养大孩子的顾明,心里又格外难过。   他一生跟顾明斗,从来没有输过,就这一回,他也赢了,他最终还是拼过顾明,赢得了孙女的心,按理来说他该骄傲,得意,开心,自豪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刻,他的心里并没有太多胜利后的喜悦。   反而,想起曾经那个被自己欺负到头都抬不起来的顾明时,他心里格外的酸涩。   他也止不住的替顾明难过,那么一个品行无暇,为人善良,一生埋头医业,治病救人无数的大医大德,却不能像他一样,膝下子女成群,儿孙嬉闹,颐养天年。   这可真是苍天无眼。   为了顾明而难过,所以孙女喊他叫爷爷了,但楚春亭却结舌半天,愣是没有答应。   转而,他问林白青:“灵丹医院是不是快装修好了?”   林白青算了算,说:“硬装已经差不多了,只剩下软装和进医疗器械了,等到1997年年初吧,咱们就可以正式开业了,而我们现在就开始申请专利名目的话,到时候也正好赶上做临床实验。”   从现在开始,她就要开始申报中医的国际专利了。   而等到专利被审批下来,医院正好建成,就可以做大规模的临床试验了。   如无意外的话,等到两千年左右,电疗针灸将可以全面在M国上线,进入部队医疗系统。   而M国的大兵们每使用一次电疗针灸,就得向花国交纳一份专利版权费。   这就是林白青不辞辛劳,做这件事的意义。   楚春亭望着电梯的数字变化,感慨说:“眼看1997,港城也该回归了。”   像他这一辈的老爷子们,不论是做恶的,还是行善的,都有一种强烈的爱国主义情结。   拐杖捣上地面,楚春亭感慨说:“不错,属于咱的港城就要回归了,属于咱的中医,咱也把它亲手从ri本人手中夺回来了,我这把老骨头也算不枉此生,死而无憾了。”   据说人老了以后,要想长寿,身体的健康程度远比不上信念更重要。   说白了就是,人不能有死志。   如果一个老人觉得自己大事已定,没有挂碍,萌生了死意。   那么,即使他的身体没有问题,也可能会死,而这时,年轻人就得给老人点生的信念。   这老爷子虽然脾气坏,行事乖张,但如今的灵丹堂缺了他还真不行。   而且他今年才79,还不到八十呢,就念叨死,也未免早了点。   “怎么,爷爷,您这就活腻歪了,不想活了?”林白青笑问。   这又是一声爷爷,叫的老爷子心花怒放。   但长吁了口气,他说:“人生难免一死,我如今死,不叫死,叫往生,我真想往生去你奶奶的世界,告诉她……”   他太想念爱人了,想告诉她自己的儿子多有出息,还想告诉他她有多棒的个孙女儿,继承了她的志愿,把中医事业搞的有多好,还想说说他的夜明珠,小楚楚是有多么的可爱。   而人于生死是这样的。   当深爱的人在另一个世界,阴阳相隔时,人不但不怕死,反而会期待死亡的降临。   现在的楚春亭,就特别希望死亡能把自己带走,带到九泉,跟妻子团聚。   “想往生就快点往生吧,我又不会拦着你,话说,我家楚楚最近学会了个新玩艺儿,既然你要往生,我就不跟你说了吧。”林白青说。   楚春亭想往生,是因为愧对顾明,又太想见爱人了的缘故。   而要说他的人生大事,最重要的一件可就是楚楚了。   甭看她从小就是个好中医苗子,但老爷子毕竟有胎梦打底,总觉得他的小夜明珠将来应该会爱上古玩一行,接任他的衣钵,只是碍于孙女的淫威,不敢把这种想法表露出来而已。   这一听楚楚又学会了个新玩艺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新玩艺儿,但立刻就不想往生了,捣着拐杖一路走的飞快,忙不迭的问:“楚楚又学会干啥了?”   又说:“快说,她是不是喜欢上玉呀石头的,想要啥,我给她,都给她。”   那可是他的夜明珠,就是要老爷子的心,他都能挖出来给的。   而于楚楚的一举一动,他比林白青和顾培这对做父母的还要好奇。   此刻孙女不说,他就急的抓心挠肝的。   林白青已经到房间门口了,伸手要敲门,一看房间门是开着的,遂推门走了进去。   而她甫一进门,就见楚楚跟个小炮弹似的扑过来了。   女孩手里还拿着一只叮咛当啷响的九连环,扑到妈妈身上,说:“奶奶!”   又一本正经的对妈妈说:\"xiu香啦!”意思是奶奶受伤了。   ……   林白青已经看到人了。   港城的宾馆房间向来比内地的小,饶是丽晶这种酒店,客房面积都很小的。   这间窄窄的客房里,阳台上是个临窗的大浴缸,有两张并排的双人床,中间只容一人通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活动区域,有一张皮质双人沙发,然后就是洗手间了。   屋子里有一群人。   顾培四兄弟,Pete,Polk和Paul几个都忙完了,此刻都在屋子里。   Pete站在阳台边,Polk和Paul俩翘着二郎腿坐在床沿上。   而顾培在沙发旁,两手插兜,面无表情,正在看沙发上坐的女人。   沙发上的女人一头枯黄的头发跟鸡窝似的,裤脚是破的,高跟鞋的鞋跟崴掉了,丝绸质的上衣大概很久没有熨烫过了,皱皱巴巴的。   她弯着腰,正用镊子夹着棉签,在处理自己脚踝上的伤口,边处理边抽噎着。   她当然就是顾培的老妈,卓言君了。   这要叫外人看见,应该会很惊讶的,也会觉得顾培兄弟不教,她有四个儿子的,可是当她受伤了,四个儿子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去帮她一把,处理伤口。   她是个特别脆弱的,菟丝花式的女人。   脚踝也不知道怎么就磨烂了,蹭破了好大一块皮。   她年龄也大了,都快六十的人了,人瘦,皮薄,身上连脂防组织都没有,蹭的又是脚踝,筋膜都烂成了一团,可见得痛,此时拿着棉签,轻轻点一下,就要滋一口气。   再点一下,又滋一口气,眼泪啪哒啪哒的往下掉着。   林白青放下楚楚,蹲下来,先将她小腿上的几个穴位给点住,封闭了,让她的痛感不是那么敏锐了,这才用碘伏给她消毒,继而裹上棉纱,将她的伤口裹了起来。   转手又将她的穴位解开,经气流动,她的腿就能正常活动了。   起身进了洗手间,见顾培也跟了进来,她这才问:“怎么回事?”   顾培说:“今天一早,桥本光泰想让人送她回ri本,当时她还不知道桥本十一已经死了的事,就答应了,走到半路听到收音机里的新闻才知道桥本十一已经死了,怕桥本光泰要害自己吧,她半途跳车,又逃回来了。”   怪不得呢。   昨天,在顾培跟桥本十一撕破脸后,就把她给软禁了。   在卓言君想来,桥本十一虽然厌烦她,但他不愿意脏手,是不会杀她的。   而以桥本光泰的毒辣,以及桥本家族对她的歧视,等桥本十一一死,只怕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一个一生追逐爱情的女人,没有死在丈夫的手里,算是她的幸运了。   但现在,她期望了半生的,桥本制业会长夫人的位子没了,她丈夫的族人们还虎视耽耽,随时都有可能置她于死地,这时她无处可去了,回过头来,还是要投奔儿子。   而何其可笑的是,Pete几兄弟还就罢了,顾培从小被她虐待,她又有何脸面来投奔?   这不,俩口子正说着话,就听卓言君在外面轻唤:“Pio!”   顾培皱了皱眉头,还没答应呢,卓言君已经一瘸一拐的,到洗手间门口了。   “Pio,我向你承诺,一定会把你父亲所有的手稿全从桥本制业拿回来,交给你的,帮帮妈咪,可以吗?”卓言君先说。   又拍着胸脯说:“桥本十一死了,他所有的孩子都是私生子,没有继承权,只有我,我是他的遗孀,也是他唯一的遗产继承人,他占桥本制业24%的股份,那该是我的,我需要跟桥本制业对簿公堂,讨回属于我的一切,我也会把你爸的手稿全带回来,你就帮帮我,帮帮我,行吗?”   是了,桥本十一死了,而卓言君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唯一名正言顺的遗产继承人。   而卓言君的恋爱脑在桥本十一死后,似乎一下子就痊愈了。   也或者说,她本来爱的就不是桥本十一的人,而是他身后的权力和金钱我。   当男人已死,她的眼里就只剩下金钱了。   现在,她要奋起为自己而争了。   林白青挺疑惑的,因为顾氏四兄弟,Paul是名律师,也是直接能帮卓言君打官司的人。   按理她该求Paul的,为啥绕个圈子,要求顾培?   她是准备求顾培办啥事,别是违反部队纪律的事吧。   而显然,楚春亭对这件事也很感兴趣。   就在刚才,老爷子志得意满,认为自己可以含笑九泉了。   但此刻他又发现了新的目标,笑眯眯的,他问卓言君:“这位女士,你想要顾培帮你什么?”   作者有话说:   么么,今天依然有三十个红包哒,想要就留言喔! 第168章 精神失常   (都给楚楚!)   卓言君当然认识楚春亭, 他的照片被桥本十一摆在书房里,他每天都要看。   而在看到他之后,她脑子一转,又想到了些什么:“Pio, 如果你们的海军部队没有能力帮我, 哪他呢, 这位……”她本来想说老头, 但余光瞥了眼老爷子, 被他那怪异的长相吓到了, 改口说:“让这位老先生帮帮我, 可以吗?”   顾培从厕所出来,打开门说:“您先回房吧,您的事情我们会商量讨论的。”   卓言君抿唇, 就在林白青以为她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时, 她又说:“我的香水,衣服和化妆品全丢了, 我需要一套Shiseido的化妆品,还需要一瓶YSL的香水, 要茉莉香调的,还有, 去给我买睡衣,牌子不用太好, 但必须是丝绸, 不然我会睡不着觉的。”   林白青可算明白顾培四兄弟为啥眼睁睁看着,都不愿意给她上药了。   资生堂, 圣罗兰, 她也不想想, 顾培一月才多少钱工资,要养娃,还养她呢。   卓言君要的这一身行头,顾培一年的工资都置办不下来的。   果然,顾培也受不了了,虽然他帮这个无家可归的女人开了房,但他只是个普通人,是满足不了卓言君在桥本家养成的优渥生活的。   当然,她的优渥生活,也不是桥本十一爱她才给她的,是因为顾克的那些古籍医书,金针,科研成果,她的荣华富贵是拿前夫一生的知识财富换来的。   转身打开另一间房的门,顾培掰上母亲瘦弱的肩膀,说:“去休息吧。”   卓言君被儿子搡出了门,却又折回头,哀求说:“我想跟楚楚再多呆会儿。”   “不,你不想的。”顾培声温,但语不容置酌:“你更想休息!”   啪一把将瘦弱的母亲推进门又关上,听着里面砰砰乱响,他只默默站着,终于,门不响了,卓言君大概认命了,不闹了,顾培这才松了手,回过头来,抱起了全程参于,眼巴巴的女儿。   楚楚又不理解大人的恩怨,以自己的认为说:“奶奶,觉觉!”   顾培温声说:“是的,她需要休息,让她去休息吧。”   “妈妈,抱抱,nainainai^”楚楚说着,扑到了妈妈怀里。   只要妈妈回家早,被妈妈抱着喂奶,就是这小女孩最大的幸福了。   顾培帮孩子冲奶,坐了一屋子的人,此刻才要谈卓言君的事。   也是为什么拥有Paul那么一个大律师,他却独独要找顾培帮忙的原因。   ……   是这样的,卓言君在要被桥本光泰送回ri本的路上听说丈夫已死,她脑子倒是挺够用,也是幸亏司机没有反锁车门,趁着堵车时她跳下车,逃了回来。   而随着桥本十一之死,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浮上了水面,那就是他的遗产。   按理,于桥本制业,桥本老会长及其背后的家族持股最大。   但其实不然。   它是一家上市公司,其家族控股是19%,已经算是大股东了,但它并非最大的,最大的持股者是在M国声名赫赫,连锁遍及五十个州的,汉唐医馆。   这也是楚春亭一见桥本十一就想他死,想要杀之而后快的原因。   他是楚春亭见过最精明,最有头脑的商人。   首先,身为家族一员,他不在本土跟兄弟们扯头花争权,拿一笔原始资金到M国创业,借‘中医嫡传’的招牌在M国大赚花国人的钱,并在赚钱之后,趁家族企业上市之际再转手收购,摇身一变,就成桥本制业的实际控股人了。   可以说他上演的,是一场二代继承者的完美蜕变。   由家族企业出原始资金,再借于海外影响力最大的,灵丹堂的名,吸着花国中医的血,他先出走再返回,分三步而走,完成了对于家族企业的实质掌控。   而如果不是林白青和顾培结婚,如果不是Paul兄弟还算有底线,不愿意为他站台,在取得大批版权专利后,他将在中医版权领域垄断全球,独占鳌头。   再说远一点,过五十年,一百年,桥本十一将成中医届的祖师爷。   那也是他想要达到的宏伟目标,他也将死后荣光历史,配享神社。   他的聪明和狡猾,雄材和谋略大概只有楚春亭看到了,所以他不择手段,也要让桥本十一死!   而有个致命的问题是,算漏无遗的桥本十一因为太聪明,太自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又为了借灵丹堂成为中医正统,他的妻子一直是卓言君。   一大堆儿子却全是私生子。   曾经的卓言君跟杞子一样,也不过一枚棋子。   但现在,在他因为侄子的愚蠢和鲁莽而暴毙后,这枚棋子成了他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当然,如果桥本光泰聪明点,目前长远点,赶紧给他叔的私生子们做医学鉴定,走法律途径争遗产,那么,卓言君少拿点,桥本家族能分走的是大头。   可桥本光泰完美继承了桥本十一的阴险毒辣,却没他叔的聪明和远见,他选择了一种最蠢的办法,想要撇开所有人,独吞他叔汉唐医馆的股份。   他想占那24%的股份,早早成为桥本制业最大的控股人。   听到这儿,楚春亭突然鼻哼一声嗤:“桥本十一的尸体要在港城火化!”   顾培点头:“应该已经在火化了。”   楚春亭眉毛翘了老高,笑了:“桥本的侄子可真是个蠢东西!”   按理,桥本十一那样的人,即使死了,也该把尸体运回本国,那么,他的私生子们就可以做医学鉴定,确定生父,并将有效证明提交法庭,争遗产。   但桥本光泰太贪心了,他不想给小叔的私生子们分钱,所以选择了立即火化。   话说,据说桥本光泰的爷爷,就是目前桥本制业的会长。   所以它代表的也是整个桥本家族的意愿,他们要砍掉枝蔓,收回股权。   综上所述,就是这桩遗产案中所有的曲折了。   当然,这时林白青依然没搞懂,有Paul,有Pete,但为什么卓言君却独独要找顾培帮忙。   老爷子也想知道,笑问:“你母亲那边呢,怎么回事?”   顾培看楚楚已经吃完奶,就连奶瓶带孩子一起接过去了。   Paul才刚刚开始做针灸治疗,每天一次,林白青还得给他做治疗。   把女儿接了过去,顾培才说:“卓言君虽然逃出来了,但是她的护照,注册印章和称谓印章都在桥本光泰手里,而在ri本文化中,两枚印章就足以代表她,所以……她希望我能通过海军部队协调港城警署,帮她把印章拿回来。”   和孙女对视一眼,楚春亭恍然大悟。   林白青也终于明白是啥原因了。   要知道,Ri本人是以印章来签署命令和法律文件的。   遗嘱,尤其是涉及到上市公司,尤其还是M国的上市公怀,其控股人的遗嘱当然是不可能伪造的,一旦伪造事件被证券会查到,桥本光泰得要坐牢。   但活着的人,尤其是身份户籍在ri本的,可就好办了。   卓言君虽然还活着,还从桥本光泰的魔爪中逃出来了,可她把自己活成黑户了。   护照可以补办,但她的公私印章都在桥本光泰手中,而一旦桥本光泰回了ri本,以她的名义签署一份股权转让书,再在ri本公证成功,拿到M国。   那么,很有可能连Paul都打不赢官司。   因为她卓言君是ri籍,她的书面文件在ri本是只需要印章就可以公证的。   ……   放眼四顾,Pete是个优秀的政客,在M国当然有人脉有关系。   Paul还是一名知名的商业律师。   但卓言君现在将要面对的是一桩国际官司,可她把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全丢了,明明她甚至都不用打官司就能拿到桥本制业的绝对控股权。   但她丢了最关键的东西,丢给了桥本光泰,她眼看着金山,却无法持有它。   讲到这儿,见妻子笑盈盈的望着自己,顾培难堪的别过了脸。   Pete几兄弟也很难堪,难堪到恨不能钻地心。   卓言君是他们的母亲,生了他们的人,她生Pete的时候才十六七岁,嫁给一个年长且多金的M国籍医生,父母帮忙带孩子,她每天只需要享乐购物,打扮自己,日子过的美滋滋的。再后来丈夫老了,她的胃口也大了,不满足于顾克能给予的物质了,于是换了一个更有钱的男人,继续享乐。   她就那么过了一辈子,亲手害死了前夫,女儿,全糊糊涂涂,懵然未觉。   这趟港城之行是她命运的关键时刻,而且她知道了很多真相。   她无疑是贪财的,想要钱,要遗产,所以跑来找儿子求助,第一时间就是要求帮她打官司,但她又能蠢到,连自己的私人印章都看不好的程度。   所以顾家兄弟都被老妈的愚蠢给惊呆了,已经到了说不出话的程度了。   话说,林白青正准备给Paul上针,就听楚楚唔的一声。   她应声回头,只见楚春亭不但眉毛,头上那几根稀疏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小丫头此刻就在床上,看到外太公的头发全竖了起来,像豪猪一样,小女孩开心机了,伸手抚过来,又抚过去,觉得好玩,笑咧了嘴巴。   楚春亭可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而他此生最恨的就是蠢人。   听到卓言君竟然能蠢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老爷子气的头发根根上竖。   但终于,他还是按捺住了怒火,问顾培:“你怎么想的,这忙是帮还是不帮?”   事关桥本制业24%的股份呢,如果能拿回来呢?   楚春亭在这一刻野心勃发,想要干点啥。   但一想卓言君其人之蠢,他也犹豫了。   人和人想要合作共赢,就必须都是聪明人。   但就卓言君的智商和脑子,就注定她不是一个能控投一家大上市公司的人。   而且费心费力帮她把股份挣回来,她会怎么样,把它送给另一个男人?   因为她求助的是顾培,楚春亭也要问顾培的意见,由他来决定怎么办。   这时林白青针灸快做完了,顾培说:“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Pete才从楼下上楼,得回房间先洗个澡,拍拍弟弟的肩膀说:“可以不帮的。”   Polk跟楚春亭住一间房,也得先回房换件衣服,他是个知识分子,思维也要忠厚一点,却说:“如果能的话,还是帮一帮Mum吧,那是她该得的。”   Paul正在做针灸,他比较了解老妈一点,则说:“如果她拥有桥本制业24%的股份,我想,我们以后大概会多很多的……爸爸。”   他这样开老妈的玩笑当然不对。   但作为母亲,卓言君自己行为不端,也就叫孩子们不尊重他了。   桥本光泰目前还在港城,道上来说,楚春亭有人,有事可以帮忙办,而从官方来说,就好比董必超董警官,跟顾培也私交不错,帮个忙没问题。   但顾培被桥本十一陷害了二十多年,而身为亲生母亲的卓言君,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丈夫,却把一个人能有的恶,全施加在儿子身上,折磨他,虐待他。   直到老来,落难了,才来求儿子帮忙,凭什么?   当然,大家也都好奇,想知道顾培的态度。   而于此,顾培还是那句话:“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   今晚本来是桥本制业的答谢晚宴,但因为桥本十一之死,晚宴取消了。   所以今晚他们吃饭就得自己掏钱了。   顾家兄弟中Paul最阔气,林白青又不要诊金嘛,他就负责房费和食宿了。   而因为这儿的宾馆价格太高,也不想浪费无谓的钱,本来大家计划的是等吃完饭就集体过关,回深海,Pete兄弟也会直接启程回M国。   但既还有卓言君的事,让沈庆仪和楚青图夫妻带人先回,顾培夫妻还得留下。   都是成年人,都有工作要忙的,重要的事情已经结束了,Pete得要回去准备下一年的竞选,今晚就得去赶飞机,所以吃完饭,他就要跟弟弟告别了。   Polk也一样,得回家,也定的明天一早的飞机。   只有Paul为了治病,还得多呆几天。   但总之,明天一早大家就要各奔东西,当然也想知道顾培的最终打算。   Pete还是那句话:“要不要帮她你自己决定,我不会逼你的。”但又忍不住说:“Pio,如果能拿到汉唐医馆的控股权,灵丹堂在M国的路将会好走不少。”   Polk则说:“她只要活着就需要很多钱,帮帮她吧,不要让她太可怜。”   显然,他们俩兄弟虽然说不上话,但还是希望顾培能帮帮卓言君的。   一个奢侈,奢靡了一生的老妈,让她穷,比让她死了还惨。   而至此,顾培还是没跟俩哥哥放准话,只说:“我会考虑的。”   楚春亭凡有这种事,总喜欢搀和一下。   他今天晚上要跟Polk聊关于文物回流的事,本来是不想跟大家一起吃饭的,但就为桥本制业24%的股份,跟着顾培跑了一路了。   可现在吃罢饭了,大家都要休息了,他也就不得不回去了。   而要顾培是他儿子,他早用吼的,骂的,教他该怎么去做事了。   但没办法,顾培跟他没关系,是顾明的侄子,他也就只好忍耐着。   而他在走之前,跟顾培是这样说的:“小培,咱们花国人讲君子之道,但君子的前提是对方也得是君子,而对小人讲君子之道,那叫迂腐,我言尽于此,你需要我帮什么忙,我也会尽管帮你,但事情由你自己来决定。”   本来他话说的挺温和的,但见顾培板着一张脸,一脸麻木,心里就有点冒火。   是,卓言君是个蠢人,很难与其为谋,但要是楚春亭,有的是雷霆手段叫她心服口服,然后把汉唐医馆的股权争过来。   就如Pete所说,要真能争过来,它就只需要换个名字,灵丹堂就将轻松上线整个M国市场,轻而易举,走向国际。   但那是需要心机和计谋的,是需要顾培耍点手段的。   那是钱,也是一座金山,但你看顾培兄弟,一个个的,好似无动于衷。   当然了,因为顾克的教育,他们都更愿意拼事业,不爱钱,也是一帮蠢材。   难为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为了孙女,不得不跟这帮蠢材们打交道。   瞪了顾培半天,拄着拐杖,扶上他的得意之徒Polk,老爷子慢腾腾的回头,走到林白青身边,他低低来了句:“青青啊,顾培跟你比,可差远了!”   林白青怕丈夫听见,连忙大声咳嗽,以掩饰。   ……   终于回到房间了。   把楚楚才放到床上,兴奋过头的小丫头还不肯睡觉,就又去闹妈妈了。   顾培给林白青,给自己都是带了两套睡衣的,而化妆品,他向来买的比较齐全,当然不是资生堂,YSL那种牌子,但也是在他看来最好用的。   他翻出一套林白青的睡衣来,又从带来的化妆品里收拾了几样,牙刷,毛巾什么的酒店都有,他就不备了,而这些东西,当然是给卓言君带的。   收拾好东西之后,他拍拍手,正在闹妈妈的楚楚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回到了爸爸的怀抱里,眼睛一闭,就等着爸爸给她刷牙洗脸,哄她睡觉了。   这男人是个矛盾结合体,他总是在么底下莽撞,粗鲁,控制不住自己,但又对生活有着无限的耐心,就好比哄孩子睡觉。   楚楚虽然乖,但是个精力特别旺盛的孩子,而且特别敏感,睡觉的时候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过来,虽然不闹人,但也会打扰的父母没法睡觉。   林白青经常都被女儿惹生气,但她从来没见顾培烦过。   他也有着超强的领导力。   一场论坛,来了那么多人,包括楚春亭在内,其实都是听他统筹的。   但他默默无闻,除了统筹,分配所有人,就是照顾孩子,替林白青把大方后守的滴水不漏的,所以顾培远不像楚春亭说的,不如她。   反而,要没有顾培,就没有今天中医的一切。   他收拾了东西肯定是给卓言君的,林白青就主动说:“我给卓女士送过去吧?”   顾培刚给女儿洗完脸,说:“等一下吧,咱们一起过去。”   楚楚本来已经困了,趴眯在爸爸肩上,但一听要出去,立刻说:“楚楚也去。”   顾培拍着女儿,温声说:“我们哪儿都不去,咱们早点睡觉,好不好?”   楚楚还小,不懂得大人的弯弯绕,孩子也是困了,又趴回了爸爸肩上。   今天这孩子也乖,不一会儿就闭上眼睛,沉沉的睡着了。   款款将女儿放到床上,顾培拿起准备的东西,蹑手蹑脚:“走吧。”   林白青回头看女儿,就见小丫头眼睛眨了一下,瞧着像是还醒着的样子,林白青凑了过去,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小耳朵,要是她醒着,肯定会立刻靠过来。   但并没有,小丫头瞧着还是睡的沉沉的。   等女儿睡着之后,顾培先出去了一趟,大概过了五分钟,又上楼来了。   显然,他这才准备好,要去见卓言君了。   就在隔壁嘛,窗户是关好的,顾培把这边的门锁好,敲另一边的门。   ……   卓言君没衣服穿,身上是酒店的睡袍,也想换衣服了,但看到顾培拿的竟然是一套普普通通的棉质睡衣,衣服一甩,就准备发脾气了。   不过顾培没有给她发脾气的时间,而且林白青以为他来,是来跟卓言君好好商量事情,商量个解决办法的,但并不是。   卓言君纤细的手腕才扬起来,衣服还没甩出去,就被顾培抓住了。   而他此刻的眼神就不说亲生母亲卓言君,就连朝夕相处的林白青看了,都觉得格外陌生。   他的目光并不冷,反而带着些怜悯,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厌憎,而就在卓言君想要挣扎时,他又忽而松手,卓言君顺势跌出去,受了伤的脚踝撞到椅子上,顿时疼的缩成一团,哭了起来。   顾培缓缓走过去,低头看了卓言君半晌,点头说:“我刚才和Paul商量过了,我们愿意帮你这个忙,帮你打官司,争遗产。”   卓言君愣住了,又跌跌撞撞站了起来:“真的?”   顾培拉了把椅子示意母亲坐下,却又突然沉默了,竖着耳朵仿佛在听什么。   林白青到如今才算跟丈夫有了点默契,蹑手蹑脚出门,打开门到隔壁看了一圈,见楚楚还在床上,睡的正香,又折了回来。   顾培眼里毫无感情,满是鄙夷,再问:“拿到遗产之后呢,您打算怎么处理?”   卓言君坐到了椅子上,茫然的望着儿子:“什么怎么处理?”   顾培说:“桥本制业是一家上市企业 ,它的股份每年可以分红,也可以转让,那是一大笔的钱,你打算拿它怎么办?”   卓言君下意识的笑了一下,笑里藏着掩不住的欣喜,但旋即又陷入了茫然:“它属于我了,不就是我的吗?”   她是个虚荣,但没什么脑子的女人,双手一拍,畅想起了将来的美好生活:“我看上了台北一套大房子,原来你桥本叔叔讨厌台北,不让我买,我可以把它买下来了,十二间卧室,十五个卫生间,以后你,Pete,Paul,你们都可以来住,随时想来就来,尤其是楚楚,我希望你能带她回来,多多陪陪我。”   这一打开美好畅想,她就刹不住车了:“对了,你喜欢瑞士吗,我爱死瑞士了,我在瑞士也有喜欢的房子,我想把它买下来。”   顾培目光定定,望着他的母亲。   林白青也觉得不可思议。   别人是越接触,你越会发现对方的心机深沉。   卓言君不是,她是你越接触,就越会发现她的浅薄和无知,虚荣。   因为其的复方养心丹是目前汉方药中唯一拥有国际专利的,再加上其的针灸项目在跟M国军方合作,它的利润是一笔叫人咂舌的巨额财富。   卓言君想要,但她要到以后,就只想买房子。   这就好比小孩儿冒着挨打的风险偷了一张百元大钞,却只偷偷买了只小发卡一样,她想要钱,但她似乎远远没有意识到那笔财富的价值。   林白青有点好奇,为什么Paul没有来。   她觉得这种问题,Paul跟卓言君沟通应该会更顺畅一点。   顾培又是怔了好半天,才说:“好,买大房子,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那么,股权人的职责由谁来行使,而在你去世之后,股权应该归谁所有?”   卓言君可算明白儿子的意思了,但一撇嘴,她又抽泣了起来:“Pio,Mum对不你。”再拍胸脯:“妈妈原来错了,只要你原谅妈妈,妈妈就补偿你。”   但她特别神经质,又不知道想到什么,立刻来推顾培:“快去呀,不然桥本光泰要是带着我的印章回了ri本可就麻烦了,他会抢走我所有的钱,那我以后怎么办,我靠什么生活,我穿不了纯棉睡衣的,我也不要住爬满虱子的公寓,我不要!”   顾培翻开他带来的化妆品,从中翻出两瓶药来,把一瓶推给了卓言君。   她一看,顿时又笑了:“Pio,你跟你Dad可真像,真体贴,还知道Mum睡不着需要安眠药。”   她说着,一边倒水,一边打开药瓶就要吃。   且不说林白青给惊的目瞪口呆,连顾培都无奈了,一把夺过药,他说:“这就是你原来吃的安眠药,它早被人换成一代抗癫痫药物卡马西平了!”   卓言君愣了一下,才说:“可它效果很好呀。”   顾培简直恨其不争:“卡马西平也有镇静作用,但它是抗癫痫的,长期服用会损伤人的大脑,导致你精神错乱,自从三年前,直到现在,你一直在服用它。”   卓言君愣了好半天,才说:“所以我已经吃了三年了?”   桥本十一当然不爱卓言君,但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就她自己,直到昨天才知道,她直到昨天也才知道丈夫不但不爱她,甚至还杀了她的孩子。   她的肩膀缓缓的塌了,一脸哀伤,顾培再把另一瓶药推给她:“但跟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多了碳酸锂,它和卡马西平配在一起,会加重对你大脑的损伤。”   卓言君看了看,突然耸肩一笑,说:“但搭配这个吃,睡眠会更好呢。”   林白青其实早在三年前就觉得卓言君很神经质,这回见她,只觉得神经质更甚了,也暗猜过桥本十一是不是在给她下药,但事不关已嘛,就没有深究。   显然,顾培早在三年前就知道桥本十一给卓言君下药的事了。   说来并不奇怪,他早就腻了卓言君了,害她是正常,不害她才不正常。   顾培声温,语气里毫无感情,再说:“所以即使桥本十一不死,你这次从港城回去,就只能去一个地方,京都精神病院。”   是的,一旦这次论坛开成功,卓言君就没有存在价值了。   桥本十一当然不会杀她,但会让她疯,并把她关进精神病院里,一辈子。   顾培再问:“还想回台北买房子,去瑞士安家吗?”   卓言君环抱双臂抽泣了起来:“我那么爱他,我为了跟他在一起,抛弃了丈夫和孩子,抛弃了原本幸福的家庭,他为什么要那么害我?”   她太难过了,止不住的抽噎了起来,声音太大,顾培烦了:“不要吵醒孩子!”   卓言君总算猛的止息,停止了抽噎。   “桥本光泰也一样,等你回到ri本,就会把你送到精神病院。”顾培顿了顿,再说:“当然,你长期服药,大脑损伤的厉害,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你已经不是一个具备民事能力的正常人了,你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卓言君愣了一下,突然被吓到了,忙拍胸脯:“Pio,妈妈没有问题的,妈妈很正常,妈妈很清醒的,真的……”   但她的目光触及到儿子的目光,突然打了个寒颤。   她在瞬间明白了什么:“你……你也想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她腾的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跑,林白青忍无可忍,补了一句:“去吧,出去吧,桥本光泰正愁没地儿逮你呢,你一出去,他立刻把你带走。”   没有护照,没有钱,她就这么跑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卓言君又扑到了电话前,她又不止顾培一个儿子,她想给Pete,Polk和Paul打电话,但才拿起电话来,又簌簌的落下了手。   倒不是说儿子们不爱钱,而是,其实顾培是由顾克亲手教养长大的,他也是四兄弟中最正直的一个,那么一大笔钱,偏偏她精神又不太好,她落到他们兄弟哪一个手里,不一样,都要被精神病?   而且这是港城,另外几个儿子的关系完全用不到,她能求的只有顾培。   “pio,对不起,算妈妈求你了。”卓言君这时才开始怕了。   她怕的瑟瑟发抖。   但顾培跟她的谈话还没有结束,静等母亲平复下心情,他才又说:“如果我真想那么做,我就会你持续吃药,顶多再过一周左右,你就会精神失常,而当一个人精神失常,她的父母,配偶,子女将是法定监护人,那么,在港城的你将由我监护,而我,可以帮你补办护照,同时使用护照在本地挂失印章,继而,就可以在ri本,M国一周挂失你的印章,宣布它做废。”   ……   这一大段太绕了,卓言君的脑容量是理解不了的。   她看了儿子半天,小声问:“所以你不会送我去精神病院,对吗?”   专门哄睡了女儿才来谈事情的,顾培当然是其目的的。   他盯着老妈,无奈的说:“如果我想送,我就不会告诉你药品的成份。”   反正她就那么傻一个人,不告诉她药品成份,她就会傻乎乎的吃,吃上一段时间,精神失常了,顾培兄弟正好作为她的代理人出面跟桥本制业打官司。   而当她精神失常,送进精神病院,他们兄弟也就不必担心她都六十岁的人了,再恋爱脑一回,搞个夕阳恋,被男人骗的团团转,给他们徒添麻烦了。   卓言君还是没搞明白了:“那你想要什么?”又说:“给你,妈都给你。”   顾培站了起来,说:“自己写一份遗嘱,钱财由你自己分配,但是股份……”   他话还没说完,卓言君好似才恍悟过来,坐正了说:“都给楚楚!”   顾培愣了一下,旋即大踏步到门口,一把拉开门,正好迎上他哥Paul。   “嘿,我才要敲门,你就开门了?”Paul说。   林白青可算明白刚才顾培为啥一直坐立不安了。   这是一家五星级的国际酒店,安全当然不成问题,桥本光泰只要不想死在港城,就不敢在这儿行凶。   但顾培还是很担心女儿。   他要威逼利诱母亲,又不想让女儿看到,就只好先哄她睡觉,但又担心女儿会有意外,所以才会时时警醒,听着门。   走廊铺的是地毯,人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音,但Paul从走廊走过来,他还是立刻就听到了。   见是哥哥,顾培就示意他进来。   而卓言君呢,终于明白儿子的意思了,也从既将拿到遗产的狂喜,和害怕被儿子送进精神病院的狂悲中清醒过来了。   她说:“Pio,别的你们兄弟慢慢商量吧,随你们,但是桥本制业的股权我要留给楚楚。”   她跌回了椅子上,泪流成河,泣不成声的说:“我一生的不幸是从你妹妹的死开始的,Pio,你要好好养大楚楚!”   作者有话说:   多年后,楚楚背起小行囊:也许该去巡视一下爸爸为我打下的江山了!   留言呀,依然会有随机三十个小红包哒! 第169章 股权结构   (自相残杀!)   几个儿子都习惯了卓言君的神经质, 也没拿她当正常人。   而顾培向来知道,母亲最厌恶的孩子就是自己,他童年时没有奢望过能得到她的爱,现在也没奢望过她会给予自己什么。   但汉唐医馆的股份他又非要不可。   所以他会恐吓, 恫吓卓言君。   想以这种方式让她把股权转让给林白青。   当然, 他没想侵害几个哥哥的利益, 刚才下楼就是跟Pual谈这件事, 让他跟Pete, Polk商量, 股权他们夫妻会以购买的方式从他们手中买, 但它必须由林白青来掌握,这是为了让灵丹堂能尽早走向国际,也是为了确保它不会像桥本制业一样, 股权被一再稀释, 最后还不明不白的,落到外人手中。   他下楼, 让几个哥哥商量意见之后才回来,来跟卓言君摊牌的。   他也并不认为卓言君对楚楚会有感情。   她那么恨他这个儿子, 又怎么会对他的女儿有感情呢?   怎么可能会真心实意的,把自己身后的股权全部都留给楚楚?   这太不可思议了。   顾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或者卓言君已经彻底神智不清了。   Paul也不明白发生什么了,在眼神询问顾培。   但就在这时, 卓言君抱起双臂来, 抽着鼻子坐到了椅子上,又说:“我今天下午想了很久, 钱是我的, 我不会给任何人, 但是,我会把我持有的所有股权转让给楚楚,只给楚楚,Paul,你不会有意见的,对吗,那可是我欠Pio的。”   说完,她抬头看Paul:“你们兄弟会同意的,对吗?”   ……   林白青噎了一下,下意识去看顾培,就见他在不停的攥手,松手。   显然,他也很紧张,想知道二哥会怎么表态。   现在是这样,虽然遗产还没有争到手,或者说大家甚至还没有开始争。   但涉及钱财,就该丑话说在前头,亲兄弟明算账。   顾培从下午到晚上,如今已经是深夜了,一直咬紧口风不松。   不是他不想争,而是他看了太多兄弟反目,觉得既然要争,就要把账算到明处,现在他终于表态愿意帮卓言君了,但他需要明确股权的归属。   他也只有一个态度:他可以出手,但股权必须归林白青。   此时的卓言君倒是清醒的,因为顾培无情的打击和恐吓,她很害怕,因为害怕,她就清醒了,而她决定把股权给楚楚,很可能也是出于恐惧心理。   如果Paul不想争股权也就算了,但如果他想争,那就不会同意这个请求。   那么,他的态度会是什么?   ……   Paul是名商业律师,天天替企业打官司的,要说汉唐医馆的股权有多么的重要,他比任何人都懂。要说他不爱钱吗,怎么会?   哪有人放着唾手可得的财富而推手不要的。   但一则,顾培一出生父母就离婚了,从小在各种学校流浪式的寄宿,过得很苦,再则,因为杞子之死,卓言君于他的虐待可不少,他们兄弟皆看在眼里。   而且虽然楚春亭一直瞧不起顾克教育的儿子们,瞧不起他们秉持的所谓君子之风,但恰恰是父亲从小教育的兄友弟恭,你谦我让,让他们在哪怕面对金钱时,也不会变的像桥本光泰一样疯狂,为了钱而亲人反目,自相残杀。   而基于这种良好的君子之风,他们兄弟就能守住底线。   他摊了摊手,说:“Mum,汉唐医馆的股权是属于您的,您有权做任何形式的分配,我们兄弟都没有任何意见。”   见老妈的浴袍开衩太高,大腿都露出来了,他上前替她掖了掖。又说:“Mum,我不知道将来您会怎么样,咱们会怎么样,但此刻您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将来你就会知道的,把股权赠予楚楚,会是最好的结果。”   这是出于Paul对于楚楚的私心和疼爱才说的。   一个一岁多的小豆丁儿,她能通过人体,口腔所散发的气息上的轻微差异就能判断出人身体的某个部位有问题,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天赋流的中医。   那么一份属于ri系中成药的巨额股份,能被她持有,是最好的归宿。   卓言君望着儿子替她遮上大腿的那只手,点了点头,喃喃说:“对,这是最好的结果。”   这一整天了,顾培心里揣着这件事,应该一直很紧张。   但在此刻他终于深深吐了一口气出来,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毕竟相比于打官司,为卓言君争股权,在顾培看来,兄弟阋墙才是最可怕的,而幸运的事,那种事在他们兄弟之间,并没有发生。   此时顾培才勇气去看妻子,朝她投以一个肯定的目光。   桥本制业24%的股份,归了楚楚不就等于归了林白青。   那是他替她争来的。   ……   话说,在这一刻,林白青很想把楚老爷子从被窝里拉出来,让他来看一看的。   让他知道,君子之德也并非全是坏处。   要不是顾培兄弟都有君子之德,要不是他们虽然爱钱,但都有底线。   他们在此刻可能就会打起来,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股份而争破头。   那么,他们就会像桥本光泰一样,明明握有一手好牌,却要打的稀巴烂了。   当然,那24%的股份,不论她或者楚楚,就都拿不到了。   她们有希望拿得到,全有赖于顾培兄弟的品型,和他们的君子之风。   而既事情已经谈妥了,大半夜的,顾培也就准备让卓言君休息了。   他又从兜里掏了两只药瓶出来,一瓶瓶递给卓言君,说:“这两瓶是我帮你配的安眠药,它除了能帮你正常入睡,还可以修复你的大脑,但见效比较慢,如果你想尽早好起来的话……”   再看林白青,他又说:“中药方面,白青有个方子,是安宫牛黄丸+苏合香丸,再加砂仁猪心汤,那个方子应该对你会更有用。”   一个正常人长期服用抗癫痫药物,药物的副作用导致大脑损伤,反而会让人精神失常。   而林白青有个方子,需要用分别以两种开窍剂配上别的药物。   治疗轻微性的大脑损伤很管用。   因为没有刻意推广宣传过,那个那个治疗方法知道的人并不多,林白青也是在很久以前跟顾培讲过一回,没想到他记性倒挺好,直到现在还记得。   卓言君毕竟是顾培的亲妈,别人病了林白青都会爽快治疗。   她当然也是。   总共需要三丸开窍剂再加三副药汤,三天时间,林白青就能让她被药物损伤的大脑恢复至少七成,以后只要再不摄入治癫痫类的镇静剂,她就会恢复如初的。   但卓言君的糊涂在于,她向来是分不清谁对她好,谁对她坏的。   乍一听说灵丹堂的中药,她立刻警惕了,缩紧了身体:“我不要吃,我都把股权给楚楚了,小林巴不得我死的,她肯定会害我的。”   说着,她又往Pual身边缩了缩,说:“你们想要钱,可以,想要我的命可不行。”   就在刚才,顾培早就死如灰烬的心里,终于对母亲萌生了那么一丝怜惜。   虽然他无法原谅她小时候给予自己的虐待,但总算愿意放下曾经了。   可在这一刻他陡然一噎,妻子平白被怀疑,他当然生气:“青青是个医生,以治病救人为已任,她连桥本十一的命都救过,为什么要害你?”   卓言君一撇嘴,说:“她当时是为了金针。”   意思是如果不是为了金针,她就会害死桥本十一?   顾培愠声说:“要她真像你想的那样,在做帕金森治疗时她每天只需要把银针的功率再开大一点,持续刺激桥本十一的心房,那么,表面上桥本十一的病会好,但是他的心房会受损,而一旦心防受损,他不出几个月就会暴毙!”   卓言君大脑不够用,反应不过来。   Paul倒是吓了一跳,看林白青:“真的?”又问:“中医真的可以杀人于无形?”   西医是可以杀人于无形Paul是知道的,难道中医也是?   林白青抿唇笑了一下,算是默认了。   西医想要杀人,总还得药物,但中医不一样,真要存着坏心,不说电针了,就普通的银针,医生可以拿它治病,而真要想害人命,也不过深一寸的事。   林白青当初要真想杀桥本十一,早就杀了,又岂会让他多活三年,直到现在?   说来还是卓言君既笨吧,还目光狭隘,又自私。   而于这样的人,林白青是懒得解释的。   所以虽然她多劝几句,卓言君或许就答应治疗了,但她并没有劝。   话说,卓言君虽然迫于儿子的淫威而想要答应让林白青帮忙治病,但她总还是不愿意相信儿媳妇,生怕对方要害自己,就在想该怎么才能把这事拒绝掉。   她是坐在椅子上的,正好对着门,她眼看着门缓缓被人无声的推开,但外面又没有人,是空洞洞的,倾刻间,她以为是桥本光泰派了杀手来杀自己的,而她不再论糟糕也是个母亲,在这一刻下意识的反应是关门,护孩子。   所以顾培俩兄弟还看着她,想劝她,但她陡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朝着门口扑了过去。   不过她才张嘴,还没喊出声来,又愣住了。   竟然是楚楚,穿着无袖圆领,粉线色的小背心儿,灯笼裤,就站在门口。   而在看到一屋子人,奶奶还朝自己扑过来时,她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卓言君被吓了一跳,又怕吓到孩子,跪到地上,将孩子搂到了怀里。   这还是她头一回抱楚楚,多少年了,她没有像此刻一样拥抱过一个女孩儿了。   人的情感是很复杂的。   卓言君明知自己对顾培有愧,但她并不因此就喜欢他,只是想补偿他而已。   而林白青呢,她的儿媳妇,儿子护的跟命一样的女人,她当然也不喜欢。   可楚楚不一样,她的眼睛又圆又大,皮肤又白又滑,跟小眼睛,圆脸盘的杞子并不像,但是她的性格跟杞子一模一样,是那么的随和,快乐,没心没肺。   卓言君团上这软嘟嘟的小团子,嗅一嗅她身上的奶香味,就仿佛又重新拥有了女儿,回到了那段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她愿意把所有的股权留给楚楚,并不是因为顾培的强迫,而是自愿的,她是出于对已逝女儿的愧疚,以及想要补偿的心理,才要把一切都给楚楚的。   话说,顾培夫妻看到楚楚那么点小人儿能自己开门,自己悄悄溜出来,已经给唬的魂飞魄散了,卓言君的精神状态又不稳定,眼看她把女儿搂到怀里,俩人皆吓了一跳,林白青甚至暗暗运气,都想好要出招了。   不过还好,卓言君的精神状况看起来还好,俩人也就不好动手,只是看着。   卓言君试了两番,想把孩子抱起来,她力气太弱,楚楚又是个实心子,她抱不起来,就只好作罢了。   搂着孩子回头,她说:“Pio,我愿意把我身后的一切都赠予楚楚,是因为我这一生的不幸和可怜的杞子,这跟小林,跟你都没有关系,我会自己管好我的钱,直到我闭眼的那一天,而楚楚,也必须要到18岁,才能继承那份财产。”   又绝决的说:“我只要吃你开的药就好,不需要小林的药!”   这个神经兮兮的女人,似乎总能在命运的分岔路口,头也不回的去撞南墙,俩儿子也知道她的执拗是劝不了的,就先不劝了。   大晚上的,大家都该睡觉了,但她环抱着楚楚,嗅一下,又摸一下,捏一下,楚楚呢,刚才从屋子里折腾了半天才溜出来,孩子已经困了,她倒也乖,没有哭,也没有闹,但是眯眯蒙蒙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妈妈,就那么趴着。   终于,在林白青第三次伸手时,卓言君把孩子还给她了。   但又来了句:“小林,我一生的不幸源自我女儿的死,你一定要照顾好楚楚。”   这个可怜的女人,直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她的悲剧源自她贪慕虚荣,以及凡事总喜欢去依靠别人,尤其是男人的性格,还耿耿于怀女儿的死,也是够叫人无语的。   但夏虫不可语冰,这种人是说不通的,林白青也就不跟她多说了。   话说,虽然卓言君于财产的分派说的言之凿凿,看起来也很诚恳,但林白青总还是怕太神经质,会出尔反尔。   正想问顾培需不需要让她写份东西,Pual拿出纸和笔来,递给卓言君,嘱咐说:“Mum,您需要列一份遗嘱的,由您自己来列条款吧,明天一早我来,拿去修改,然后,我们需要在这儿做个公证的。”   但他这样一说,卓言君又生气了,气鼓鼓的问儿子:“我难道是贼吗,你们要这样防着我?”   又跌坐到床沿上,说:“反正你们也不想我活着,干脆我死了算了!”   Pete和Polk没上楼,就表明他们的态度了,不想掺和卓言君的事,而pual呢,他很精明,同时,作为一个律师,也是兄弟中最理智冷静的一个,他已经表明态度支持林白青了,卓言君再生气,她也孤立无援,属于白闹脾气了。   显然她并不愿意这么早的写遗嘱,并做公证,但Paul旋即拍拍她的肩膀,温声说:“好好想想,好好写,因为您的护照,得遗嘱来换!”   卓言君可算明白了:“我如果不列遗嘱,你们就不给我护照,让我生生被困在港城?”   林白青见Pual也有好几天了,但是一直把他的外貌,气质跟精英律师联系不到一起,不过此刻,Pual终于在她,在顾培和楚楚面前将自己精明,算计的一面展露无疑,他笑兮兮的,继续拍母亲的肩膀:“Mum,港城有一大批因为各种证件丢失,因为领事馆不肯配合而流落港城的黑户,咱们就不要闹的很难看了,好吗?”   了解老妈的脾气,他们兄弟也是要跟她谈条件的。   卓言君气鼓鼓的抓起纸来,冷笑着瞪了顾培一眼,再瞪了Pual一眼,目光越过林白青时直接将她无视,但目光落在楚楚脸上,她的语气立刻就变得温柔了。   “天不早了,快去睡吧!”她说着,揉揉孩子的面颊:“楚楚晚安!”   “奶奶晚安。”楚楚说。   看着卓言君望着楚楚时的目光,林白青虽然不敢相信,但总觉得她愿意把股权都留给楚楚并非虚以委蛇,而是真心实意的。   也许,那也是卓言君唯一一点良知和理智了。   林白青挺想帮她治病的。   但中医讲七不医,其中就有一条是,不信中医者不医,而卓言君恰恰就是。   希望她从此别再受什么刺激,能用西药慢慢调理,把身体调好吧!   ……   话说,要给卓言君补办护照并不难,难的是,桥本光泰最多今明天就会返回ri本,而挂失,并补办护照最少需要三天,那么,很可能等卓言君的护照补办下来时桥本光泰已经返回ri本,并采取行动了,顾培这边要慢一点,就会赶不及的,那怎么办?   回到房间,林白青攀上丈夫的肩膀,就问:“你是不是准备找董警官,让他帮忙走个后门,快速帮卓言君把护照办下来?”   她是这么想的嘛,就又贴心的说:“这种忙不好帮的,咱怕是得备点钱,你手头钱不多了吧,我给你一些?”   顾培难得办成了一件于林白青来说意义莫大的事,心情按理应该不错的,但他却眉头皱的深深的,望着妻子,若有所思:“送钱的话,大概要送多少才算合适?”   林白青以港城的物价估了估:“总得五六千港币吧。”   顾培停了拍女儿的手,依然一脸忧心忡忡,而眯眯糊糊,刚欲入睡的楚楚一听爸爸说话,也立刻挺直了身子,竖起耳朵来。   这小家伙,她爸爸不希望她小小年纪经历太多,凡事都想避着她,但她却啥事都想参于一下,啥话都想听一听。   “我有别的办法能办下护照来,不需要专门跑关系,但是……”顾培再皱眉头,一脸怪异,终于,在妻子询问的目光下,艰难的说:“我的钱用的差不多了,卓言君需要衣服鞋子,还需要化妆品,我想借你点儿,五六千就差不多了。”   林白青心说怪不得呢。   刚才面对母亲时咄咄逼人的顾大军医怎么突然间就气短了,却原来是因为钱。   他虽然工资高,但要养家的,而且他生活比较奢侈,来了港城几天,肉眼可见的变穷了,而他老妈又是个奢侈的,一身行头要值不少钱。   这男人没钱了,要问妻子借钱,人穷志短,才会老半天的,眉头紧锁。   林白青给他逗的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   今天的楚楚属于被打乱了生物钟,虽然孩子很困,也很累,可被打乱了生物钟,才会焕发出一种异常的兴奋来,她爸是哄不乖了,这得林白青陪着睡。   是以,她让顾培先去洗澡,自己就陪着楚楚睡下了。   也是事情办完,心里没记挂了,第二天林白青破天荒睡了个懒觉,十点才起。   刚睁开眼睛就听到顾培在跟人打电话约时间。   林白青还得给卓言君置办衣服什么的,遂也赶忙起床收拾了一番,再把楚楚也摇醒,给她洗了把脸,一家人就要出门了。   顾培第一站找的果然就是董必超董警官。   卓言君属于把护照,旅行签证,以及M国的社保卡,所有的东西全丢了,要想在港城顺利补办成功,目前来说至少要三个月,而即使拿到临时身份证明,最快也得三四天,不论在任何地方,这种事当然要找关系。   不过顾培并不需要给董警官给钱。   人情社会嘛,董佳倩在东海做医疗器械生意,军医院也是客户之一,虽然生意是上面领导批准的,但董警官肯定要给顾培这个面子。   而且他俩今天要商量的事情不止这一桩。   顾培请客,中午还在上回林白青一手放翻过三个混混的那家茶餐厅里。   甫一坐下,董警官就翻出一只档案袋来,从中抽出一沓文件,递给了顾培:“这是我从养和医院心外科调出来的,桥本会长入院治疗的记录,大概跟Dr您所怀疑的一样,我也分析他也是非正常死亡。”   顾培接过档案,翻开了治疗记录,见林白青也要看,遂往她这边让了让,俩人一起看。   据治疗记录显示,早在下午18:00桥本十一就脱离危险,被送出ICU了。   这就证明当时他的心梗问题已经得到控制了,但在夜里23点左右,他又突然暴毙了,其间他自己没有因为心脏不适而摁过呼救铃呼,陪员家属也没有找过医生,也就是说,他没有表现出来过明显的心脏不适。   怎么可能就突然暴毙了?   而且在桥本十一去世后,桥本光泰既没有指责医,也没有再声讨灵丹堂,反而在第二天上午八点,医院甫一上班就开具了死亡证明,并把人运到火葬场。   这就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而如此多的破绽,哪怕董警官不了解桥本制业的家族复杂性,也一眼就看出来了,桥本十一是非正常死亡。   但一个外籍人士,是因心梗住的院,而在医院死亡时没有明显的外伤,家属也不追究,医院就会开具死亡证明,而有死亡证明,他就可以火化了。   即使外人有怀疑,有惴测议论,只要家属不报案,警方不会过多关注的。   见顾培在沉吟,林白青暗猜他应该想要报警,在这件事情上做点文章,当然,她并不知道他要怎么做。   董警官显然也想知道,此时在问顾培:“Dr您有什么想法的话尽管说,本来就是我的份内事,我顺手帮你办掉即可。”   顾培打开背包,从中抽出一张纸来,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才说:“这是一份署名为桥本九郎的报警求救信息,桥本九郎是桥本十一的哥哥,他报案,想要申请查案是完全成立的,麻烦你查一下这个案子吧。”   林白青在这方面是最没有脑子的,真以为桥本九郎给顾培写过求救信息,心说既然有这东西,他何不早点拿出来,现在桥本十一估计都火化了,他才拿出这东西来,岂不黄花菜都凉了?   董警官也是这样想的,接过纸来看了看,再看表:“桥本十一的尸体应该都已经火化了,我现在想去申请尸检也来不及了。”   顾培却淡淡说:“只要走个过场就好,大概三到五天吧,查不出问题就结案,没有关系的。”又盯着董警官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就当帮我个忙。”   董警官不明究里,但也答应了下来:“我现在就去。”   “倒不用太着急,吃完饭再去吧。”顾培话风一转,又问董警官:“前段时间见佳倩小姐,听说她谈恋爱了,好事将近了吧,到时候记得通知。”   说起女儿董佳倩,董警官直摇头:“港城大把富二代追她,但她挑来选去,竟然挑了一个大陆……”本来想说臭当兵的,想起顾培也是军籍,他改了口,说:“军官,倒是一表人材,但家中空空如也,一贫如洗。”   林白青于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董小姐居然谈了个我们大陆人?”   董警官苦笑:“是的。”   “虽说凡事不该一言一蔽,但咱们大陆军人大多数都品型好,做事有底限,年轻时穷点没关系,以后他们一起奋斗,会变好的。”林白青说。   正所谓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董警官总觉得自己娇滴滴的女儿挑到二十七八岁,挑了个大陆的穷小子,心里不舒服,但架不住女儿喜欢,也只能安慰自己:“会变好的。”   港城人生活节奏快,匆匆吃罢了饭,董警官就走了。   林白青还是没搞懂顾培手里怎么会有一张桥本九郎的求救信息,而且按理来说,如果他想报案,查清事实,以打击,或者把桥本光泰抓起来,东西就该早点拿出来的,那为啥他现在才往外拿?   俩人带着孩子,这会儿得去商场给卓言君买衣服。   走在路上,顾培习惯性的要伸着手臂护着妻女,见妻子只看自己不看路,提醒她看路上横冲直撞的车,边走,边说了四个字:“自相残杀!”   林白青还是不明白:“那张求救信息真是桥本九郎给你的?”   顾培见是绿灯,抱着闺女还要拉妻子过马路,大街上的菲佣都不及他尽职。   “当然不是,但是桥本光泰会认为是,然后他们就会自相残杀。”顾培说。   林白青咂摸片刻,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顾培的用意。   目前桥本制业是,所有人团结起来,要掩盖桥本十一之死,而那张所谓的求救信息,是以桥本九郎的名义,那么,桥本光泰跟桥本九郎就会决裂。   桥本十一之死查不查得出问题其实无所谓。   他是个失败者,弃子,死了就死了。   但随着顾培以桥本九郎之名报警,港城警方就要介入,做调查。   那么,桥本光泰一行人就要生生被拖住,至少要三五天时间才能走完调查程序。   趁着这个阶段,卓言君就能拿到临时签证,并挂失自己的印章,那么,桥本光泰将失去所有的有利条件。   而且桥本九郎是ri本汉唐医馆的东家,他在家族企业中很有话语权的,当他和桥本光泰产生分歧,并决裂,家族内部就会产生闲隙和猜忌。   而他们彼此陷入猜忌中,就顾不上M国的汉唐医馆了。   在那种情况下,也许都不用起诉,上法庭,卓言君就可以顺利拿到遗产。   这样一想,再看自己的丈夫,林白青突然于他有种陌生感。   这种高阶的离间计,在她印象中只有楚春亭那种老谋深算的人才会玩,就向来诡计多端的楚青集,都难免因为贪财而目光不够长远,会因小失大。   但从昨天就委托董警官去医院调就诊记录,再到今天早早就以桥本九郎之名写好求救信息,向来做事正派,一板一眼的顾培既没有触犯法律,但又做了一件可以从长远打击桥本制业的事情,做的既高明又巧妙,还不留任何把柄。   就足见他的心机深沉。   而顾培今天让林白青开的眼界,还远不止此。   俩人进了商场,因为不知道卓言君喜欢什么,林白青和楚楚就只负责观摩,买衣服是要选真丝还是纯棉,是要挑什么牌子的,就都让顾培负责了。   到了香水柜台,这个林白青和楚楚都喜欢,俩人挑了半天,给卓言君买了一瓶她需要的YSL,而林白青,则让楚楚来帮自己挑一瓶。   楚楚天生于香味敏感,也喜欢香味,挑来挑去,给林白青挑了一瓶价格高达998的香水,但这香水味道确实好闻,它的前调中有苹果的清香,薰衣草的馥香,还有带着一股淡淡的佛手柑香气,中调是橙花与白茶,尾调是一股绵长的麝香味,也是林白青于所有的香气中,最喜欢的味道,而且能闻得出来,这瓶香水用的是成熟的原麝麝香,也是所有麝香当中,品质最好的一种。   一边可惜钱,一边又可惜那么好的麝香无法入药,却要用在香水中浪费掉,但林白青还是愉快的买回了香水,迫不及待的打开,擦在手上来试闻。   打车回到酒店已经是傍晚了,Pete和Polk兄弟全走了,就连楚春亭老爷子,今早也被楚青集接走了,此时只有Paul在一楼大厅等着他们。   见林白青来了,Paul先伸手要楚楚,然后笑问林白青:“想好了吗,你的私立医院要叫什么名字,股权结构书可以由我来拟,但我需要先知道它的名字?”   林白青看顾培,就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   她的心怦怦直跳,想了想,说:“就用汉唐医院吧,我会注册成这个名字的。”   Paul笑着说:“看来你和顾培想到一起去了,咱们在国内叫汉唐医院,在M国叫汉唐医馆,两国之间的联动化差异,会更能带动品牌效益的。”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你要确定不会从目前的灵丹堂拿取资金供汉唐医院使用,不然,顾敖刚和顾敖武兄弟是会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权力的,当然,只要你的账面是干净的,我随时可以为你提供法律援助。”   林白青点了点头,笑望着一脸严肃,远不及他哥哥Paul更加温和,亲切,可亲,甚至还显得有些木讷的丈夫,低低答了声:“好。”   关于这件事,是这样的。   私立医院马上就要登记注册了。   它脱胎于灵丹堂,以林白青对师父顾明的感恩,为了照顾他的家人,就该注册成灵丹堂医院。   所产生的利润,也应该整体分二成给顾家。   上辈子就是,医院名字叫灵丹堂,每赚一分钱,林白青都会抽出二成来,分给顾家三房和五房。   就那个整天挑林白青毛病的顾怀尚到了老来,都会因为灵丹堂的发达而蓦然暴富,整天乐的合不拢嘴。   但如果抛开顾明的恩情,只以资本来论,大楼是由柳连枝出资建造的,写的是林白青的名字,除了师哥他们之外,按理就该由林白青全盘持股。   不像上辈子,全心全意为恩情所缚,一心想着要报恩,林白青分钱分的心甘情愿,但这辈子相比于顾家人,显然,柳连枝那个外婆才是林白青真正需要感恩的,是她凭一已之力,把私立医院的占地面积扩大了几十倍,也是因为她,林白青才能有先天的条件设立医院,实验室,并早早开始专利审批。   所以她也一直在考虑金蝉脱壳,把私立医院整体注册到自己名下。   而要那样的话,顾家人肯定不服,是要起诉她的。   林白青也早有心理准备,要跟顾家人打一场官司,但律师方面,她总觉得Paul也姓顾,只要他想要,就可以从二成利润中分一笔的,不论是从情感,还是金钱利益方面来说,他都不会接这个官司。   所以她计划要找的律师是沈庆仪,以及她在M国的儿子Bob,准备好在私立医院成立后,好好跟顾家对簿一会公堂。   她也一直以为,涉及股权结构,股权变更,以及私立医院的营销规划顾培是不懂的,所以从来没有问过他。   却万万没想到,他竟替她考虑的那么周全,而且早跟Pual商量好后续的官司事宜了。   不过,等顾怀尚和顾卫国等一干坐等她开医院赚大钱,伸手拿钱的顾家人知道她竟然把医院整体注册在自己名下,怕是要哭死在家里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要大结局啦,辛苦大家一路陪伴。今天有50个红包喔,记得留言! 第170章 挡箭牌   (大结局-上)   还真是这样。   转眼就是1997年了, 从买地皮到设计规划,再到建造大楼,装修,审批, 历时整整四年, 一座矗立在东海市中心的标志性建筑拔地布起。   当拆掉外立面的装修钢架幕墙, 任是谁路过, 都要被吸引目光。   它的外墙跟灵丹堂是一个配色, 隔着一条马路遥相呼应, 但建筑风格却是现代化的, 利落而又简洁,整体看上去并没有灵丹堂那样强烈的中式风格。   即使不懂建筑装饰的人,也能从它的外观感受到, 它是个专业化的大型医院。   而因为这一年多林白青先是上了东海的几家报纸, 又被几家国内医疗方面的专业媒体采访过,前段时间又上了《广省青年报》。   在报纸上, 她也着重宣传了即将开业的私营中医院,所以可以说是满城皆知, 那栋崭新的地标建筑是灵丹堂的,当然也认为, 它肯定会叫灵丹堂医院。   顾家那帮子,三爷年前去世了, 五爷年龄大了, 腿不好,不怎么出门, 且不说他们。而像顾怀礼, 顾怀宗和顾怀尚等人, 再加上年轻一辈的顾卫国,顾敖文等,都私以为它是属于灵丹堂的。   要知道,随着灵丹牌中成药的全面上市,去年就有五十万的中成药利润。   那份利润林白青分了二成给顾家,各房分下来,家家都分了两万块。   这份钱不是一年有,是年年都会有的,而目前国家统计的人均收水平才五千。   顾家人啥都没干,就从药堂白拿两万块,试问,谁不开心。   当眼看着一栋高楼拔地而起,再想想一旦医院开业,又能赚多少,又有谁不暗中庆幸当年没赶走林白青,又有谁不庆幸当初没卖掉它的。   而就在这时,林白青的私立医院随着各种新闻报道,屡见报端。   首先,它是广省第一家民营医院,再,还是一家中医院,林白青又因为各种媒体报道而扬名全国了,政府当然要扶持她。   上级部门隔三岔五登门拜访,视察的同时也会帮林白青解决各种难题。   教育厅从全省的医学,卫生学校帮她抽调人材。   卫生厅协调各个医院的中医部门,帮她调剂中医大夫,再统筹全省的老大夫,小诊所大夫们,邀请他们参加医院的考核,竞聘上岗,为专家门诊出一份力。   这些媒体可都报道了的。   敖武和卫军他们在国外,倒还时常打电话问问需不需要帮忙,但像顾怀尚,顾敖文,顾卫国等人想的则是,医院不比诊所,一年有可能要赚几百上千万,而他们能分到的,也将不仅仅是几万块,很可能会是十万,几十万。   那可是一栋楼的医院,在顾卫国梦里,像那样的医院一年营业额要几个亿的。   那么,顾家各房能分到的,很可能就是几百万了。   而顾卫国在炒股失败,落魄之后,最近终于又从另一条赛道上重新起步了。   他谈了一个港城女朋友,是个来做生意的小富婆,名字叫董佳倩。   董佳倩一年凭政府给的单子就能赚十几二十万,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但毕竟比不上林白青的医院来的风光,又正好她也有想法,于是,俩人跟别的顾家人商量了一下,就准备来跟林白青和顾培谈一谈,也不必白拿二万的利润了,他们想要一层楼,用来让董佳倩经销医疗器械,同时,顾卫国想参于管理,帮林白青分担点辛苦,上亿的生意呢,她一个人也吞不下的,是不是?   话说,顾卫国眼里只有金钱账。   董佳倩倒也算账,但她好像总是致力于,要把顾卫国打扮的很精致,买的衣服什么的就不必说了,天天给他敷面膜,动不动还用蜡除个毛,把顾卫国整的跟只细皮嫩肉的白斩鸡似的,再帮他买几件时髦衣服,一打分,还甭说,乍一看还跟顾培挺像的。   那不,眼瞅着医院字都装上了,大红布包着,一开年就要揭牌开业,顾卫国觉得时机已到,也是为了更好的发展嘛,就携女友董佳倩来找林白青了。   ……   而林白青这边,虽说到了年前,会有一个完全没有病人登门的空窗期,医院装修已毕,眼看开业,也不太操心,但这几天她有点私事要好好办一办。   那就是,穆成扬和小青俩终于要结婚了,她当然要送份大礼的。   此刻,她正陪着小青在看自己送给她的嫁妆,一套九十平米,装修好的楼房,离灵丹堂也不远,就在医院的后面,五百米的距离。   因为事情一直瞒着小青,她并不知道,此刻林白青将她带上楼,推开房门将钥匙交给她,小青才反应过来:“姐,一套楼房呢,这得十几万吧,你送我啦?”   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还没有床啊柜子之类的软装,但地板铺了,墙刷了,厨房和厕所也全收拾好了,等买点家具就可以入住了。   小青既惊喜又感动,再想想小姨到如今还住在老宅子里,想了想,又把钥匙塞回来了:“不行,还是你跟姐夫,楚楚住吧,这可是楼房,我住太浪费了。”   楚楚如今已经两岁了,会跑会跳能说话了,因为装修房子一直是爷爷在照料,带她跑的多,所以她比被刻意瞒着的青青小姨更了解情况。   她手里有只方块魔方,本来在玩魔方,此时抬起头来,说:“我们也有喔。”   林白青也正想说呢:“走,看看隔壁,我们家去。”   小青又是一惊:“你也要住在这儿?”   林白青说:“当然,最近几年,我也得搬到这儿来住。”   小青问:“那老宅呢,咋办,咱们把它租出去?”   林白青笑着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楚楚已经出门,在敲隔壁的门了。   隔壁就比较大了,这是个一梯三户的高层电梯房,隔壁占了两户,足有一百八十平米的大,开门的是头发花白的楚青图,这边的房子也已经装修好很久,他都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了。   一进门,宽敞的客厅里有个大大的游戏区,里面堆着七巧板,围棋,还有楚青图亲手给楚楚做的,可以让小车车,小玩偶自动上上下下的小玩具跑道。   楚楚跟着外公,可是鸡养过,鸭子养过,就连蚕宝宝都养过的。   这一年多来妈妈忙,小青姨也忙,她都没给大家展示过。   此时熟门熟路跑到玩具区,拿起一只小鸭子,拧紧后面的弹簧,再将它放到个架子上,只见小鸭子两脚一滑,呼啦啦的,在过山车一样的跑道上上下乱窜。   “小姨小姨快看呀,好玩吗?”楚楚问。   小青感慨:“可真好玩,我和你妈小时候见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楚楚天真的问:“你们小时候玩什么呀?”   小青叹气:“我们呀,打不完的猪草,喂不完的鱼苗。”   楚楚哪知道打猪草和喂鱼有多辛苦,立刻说:“我也要喂鱼。”   小青摸摸她的脑袋,继续打量这栋房子,见楚青图的茶几上有个沙盘,上面有新医院的楼,还有对面的灵丹堂,从灵丹堂往后就跟现实中不一样了,是一排古建筑,一直延伸到老宅,小青又不懂了,问楚青图:“爸,这个是啥呀,咱看着跟我们灵丹堂那么像呢?”   楚青图笑着解释说:“青青外婆承接了政府于南支巷的整体改造和修建工程,接下地皮准备重新翻新,我下了班也闲着,正好帮她做个效果图。”   楚青图其人是,你越了解,就越发现他一身的才华。   他不但有一肚子的化学知识,还精通人体,药理,这就够厉害了吧,但他动手能力也超级强,养蚕只是小儿科,只要有工具,他就能自己做玩具,家具,建筑模型他也能做,所以楚楚的大部分玩具都是他亲手做的,世上只此一件。   小青一看,不对,她说:“外婆都快八十了,她接工程,她能干下来吗?”   这时沈庆仪端着水果和茶从厨房出来,笑着说:“正好政府要改造,要拆迁,她主要是不想因为修建而破坏灵丹堂地库的环境,就接下来了,工作方面,你们小姨庆霞正好换届了,也不干了,会由她来主抓的。”   小青明白了:“庆霞姨算是下岗了重新创业吧,以后就做工程了。”   沈庆仪给了小青一只苹果,笑着说:“可不。”   小青问林白青:“姐,建筑公司怕是很辛苦,还不赚钱吧,庆霞姨也一把年纪,该要退休了,搞个建筑公司,别搞赔了可就麻烦了。”   沈庆仪和楚青图不搞经济,也不知道国内的经济会怎么发展,而且做建筑公司确实很操心,也很费心,但这事儿偏偏是柳连枝跟沈庆霞在搞,他们也不好劝,这时沈庆仪就对林白青说:“要不你劝劝你外婆,咱们把灵丹堂附近的房子买回来就行了,没必要接那么大的工程,太费劲了。”   林白青笑了笑,却说:“我小姨才四十几岁,还年轻着呢,想干就让她干吧,我支持她,而且我觉得搞工程,以后肯定会赚大钱的。”   楚楚抱着五子棋过来,闹着要外公陪下棋,也说:“赚好多钱钱。”   楚青图和沈庆仪对视一眼,关于事业,老太太自有自己的主张和想法,他们也就不说了。   而要说起柳连枝,就得说人一生的际遇和财运了。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不喜欢钱的,人人都想有钱,也都想赚钱。   但柳连枝就是个不爱钱的人,她在战时经营棉纱厂和药厂,是为了救更多于战争中伤亡的人,后来选择留在大陆,也是为了开药厂,生产平价药救人。   八十年代初她勇闯港城,是为了找寻女儿,赚钱只是顺带。   再后来回来,是为了孙女,她卖掉的股票并不多,也只卖了港城一套小小的房子,但就凭借那点资金,她盖起了一栋高楼,身价日益飚涨。   而她承接南支巷的改造工程,也是为了保护灵丹堂的地库不受环境污,为了能继续存储那些老药品。   但从现在开始,建筑工程将成为这个国家最赚钱的行业。   可以她人生的每一步都不是为了钱,也全是苦难。   但她所经历的每一次苦难,却在冥冥中,都是致富的先机。   所以如今的她凭借东海制药5%的股份一年进账大笔分红不说,她还有一栋价值几千万的楼,建筑公司还每年源源不断,会让她的账户余额更加丰厚。   那是一份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还在不停的累积。   不过直到现在,手握财富的那个女人,她依然不是在为了钱而干这一切。   在这儿坐了片刻,林白青还得带小青去趟东海制药,柳连枝家。   感恩小青的父母养大了外孙女,外婆给小青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此时正和沈庆霞等着小青,待她去了,沈庆霞拿出几本画册来,分别是家具,床,冰箱一类的宣传图册,让她自己选,想要啥样儿的,柳连枝一并就送她了。   小青一看画册,忐忑的说:“怕很贵吧。”   柳连枝笑着说:“咱们有合作方,会给出厂价的,选吧。”   如果林有良夫妻泉下有灵,肯定会格外庆幸,因为他们只抚养了林白青七年,但林白青回报给小青的,两辈子,都是让妹妹一生衣食无忧。   小青听说有出厂价,于是就翻着画册去选图了。   柳连枝一伸手,楚楚就朝她扑过去了。   楚楚从月子里就是她照料着长大的,也最亲她了。   沈庆霞是个喜欢显摆孩子的,见楚楚手里有个小魔方,遂说:“听说你连这个都会玩了?比你佳佳哥哥还厉害呢,他都不会玩,玩一个给姨婆看,好不好?”   楚楚嘟嘴,眼眸低垂:“不好,我现在不想玩。”   “玩一个嘛,让咱家保姆看看你有多聪明。”沈庆霞笑着说。   楚楚并不喜欢让人看她多聪明,但又怕柳连枝会不高兴,皱着眉头刚想展示,保姆也凑过来要看,柳连枝却从她手中拿走了小魔方,说:“不想玩咱就不玩,保姆也可以不看,凡事要楚楚喜欢才好,不喜欢的就要拒绝。”   又对沈庆霞说:“我从小也是这样教育你的,但你好像……”   也许是天性,柳连枝于俩女儿,用的是一模一样的教育方式,她们的工作能力,思维也都差不多,但相较之下,沈庆仪会洒脱一些,而沈庆霞则比沈庆仪多了很多世俗和世侩,虽然暇不掩瑜,但柳连枝也难免遗憾。   庆幸的是,林白青有顾明教育,性格很不错,唯独太善良,太心软了一些,找她的病人又多,她就几乎没有任何休闲,娱乐的时间,除了陪伴女儿,几乎所有的心思全扑在病人上,她是意识不到自我的存在的,叫柳连枝心里发疼。   而楚楚的性格,就如今看来,比妈妈要锋芒外露一些,柳连枝也会教育她,让孩子更关注自己,自我一点,但愿她将来会比妈妈更懂得爱护自己,保护自己吧。   柳连枝因为心脏比较差,除非有必须她出面才能搞定的事情,非一般是不出门的,虽然成立了建筑公司,但整体是交给沈庆霞在打理。   而人到老来,最关注的总会是知已,故友。   她因为不屑于跟楚春亭那种坏人打交道,是以很少跟他通电话,但于他的身体状况,近况都很关注,而且最近楚春亭正在办一件大事,既孙女来,她自然就要问一问:“他不是说要去M国拿《景岳全书》嘛,拿回来了吗?”   “不是拿《景岳全书》,他是帮我拍摄了《景岳全书》,昨天就回来了,等小青的婚礼吧,一起出席,我安排你们俩坐在一起,好好聊一聊。”林白青说。   柳连枝听完有些不高兴:“前段时间打电话,他说通过交涉,会让M国归还《景岳全书》,拿回来让你慢慢看的,怎么变成拍照片了,那他岂不是在吹牛?”   《景岳全书》,古代中医史上最全的中医立论和治法,也是后世名医们最推崇的一本书,而其中的阴阳,摄生等术如今已濒临失传,它也是哈佛读书馆中文书籍中的镇馆之宝,楚春亭倒是没吹牛,他确实想通过外交交涉将它讨要回来,但那当然不容易,八十高龄的老爷子跑了一场,没有办成,但他提前了很多年,耗了几个月的功夫,帮林白青拍到了《阴阳》和《摄生》篇,让她能早早看到这两篇的整本,于林白青已经是非常大的贡献了。   而他之所以被外婆误解,是因为他偶尔打个电话吧,总喜欢吹嘘,标榜一下自己对孙女的贡献,就搞的柳连枝以为他果真无所不能似的。   虽然林白青跟柳连枝解释了半天,但老爷子吹的牛还是让她耿耿于怀。   “人生在世,说一分就要做一分,说一寸就要做一寸,你爷爷这叫言而无信,倒是白哄的我期待了那么久。”柳连枝说着,又说:“他也真是的,土埋脖子的人了,随意夸口,言而无信,一点老人家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这就是老爷子吹牛惹出来的祸了。   虽然林白青帮他解释了半天,但柳连枝还是耿耿于怀,并宣布等到小青婚礼时,自己坚决不跟他坐一桌,免得看见他那张脸,要倒兴,败胃口。   这可不大妙。   要知道,穆家的骨科广省有名,穆老爷子又是一生的老中医,穆成扬他二姑还是保济堂的掌柜,灵丹堂如今也算广省第一了,而正所谓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林白青别的都好,就是身份差了那么一点。   当她只是个诊所大夫时,当然要低调行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要成广省第一家中医院的院长了。   广省的老中医大夫们会服嘛,别的诊所看见了会眼红吗,而放眼全国,得特批能第一批开医院的药堂总共八家,别的可都是赫赫有名的老字号。   这时林白青的身后就必须有人站台撑腰,做背书。   楚春亭当然不行,他终归底子不干净,于林白青来说,不当众认他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但她必须借来宾们,公开自己是柳连枝孙女的身份,她得是东海制药创始人的孙女,才能震得住眼看她日益红火,心里不舒服的那帮人。   楚春亭不能像柳连枝一样,在场嘉宾云集的婚礼上风风光光的认回孙女,心里就够委屈的了,要不把他安排到贵客一桌,他心里岂不落寞。   得,林白青只好耐下性子,跟外婆讲了半天楚春亭的辛苦,哄了外婆半天,才叫她原谅了楚春亭没能把《景岳全书》带回来的罪大恶极。   而等小青选好家具,她先回家,林白青还去个地方。   那就是金街,楚春亭家。   ……   楚青集当然在M国,家里只有老爷子和小雅,和两个保姆。   林白青带着楚楚才进院子,迎门就见楚春亭坐在椅子上,眉毛乱飞,正在骂人:“我都说了,出拳要有力气,力气呢,你的胳膊是面条做的?”   虽然他不会功夫,但他俩儿子都身手不凡,他当然看得出门道,又拍大腿:“下盘呢,那是两根什么,面条吗,你的力气呢?”   林白青回头一看,就见小雅在原本楚青图练太极的位置,正在打沙袋。   她哭哭唧唧的,胳膊还真跟面条儿似的,从手到脚,没有一处像样的。   她遂上前帮忙调整身姿,又手把手掰正了马步的姿势,看着小雅认认真真出了两拳,回头来对楚春亭说:“她还是个孩子呀,女孩子,你怎么能那么吼她?”   楚春亭怒吼:“她活该!没用的东西,废物,大草包!昨天我派人去学校打听,听说一帮小男生天天追她后面吹口哨,好个废物东西,我的孙女谁能欺负,我派了两个人,抓了一帮小混蛋来,反绑了手让她打,她都不敢出拳!”   话说,小雅终于愿意练拳,是因为她在国内上学了以后,也受了遭受霸凌。   女孩子从小长的太漂亮,有时候其实并非幸事。   她在国外受歧视,回国了也一样,女同学会排挤,男同学还喜欢故意欺负。   为此,她终于愿意练拳保护自己了,但她始终还是不敢跟人动手。   楚春亭的雷霆手段,当然不会看着孙女受欺负,他派人把欺负小雅的学生带到家里,反绑在院子里让她打,但小雅却愣是看着,只会哭,不敢动手。   楚春亭当然气的七窍生烟,还认为这个孙女是家门之耻,这就亲自训上了。   可小雅还是孩子,老爷子骂的也太难听了。   林白青就又说:“实在不行咱给她请个老拳手,手把手的教,您可不能再说什么废物草包了,凡事有个过程的。”   楚春亭手敲脑壳:“你不懂,她没这个的,她就是个真正的废物,纯种废物!”   林白青真生气了,拍老爷子的椅背:“她才多大,您这样说话多打击孩子……”   “老子把混蛋小流氓绑来给她打她都不敢,她不是废物是什么?”楚春亭不甘示弱,也拍椅背。   林白青又拍了回去:“别人家的孩子你怎么能说绑就绑,你这是犯法的。”   楚春亭冷哼,挑眉:“谁是法,我就是法,惹老子就是犯法。”   见孙女气给气结舌了,在瞪自己,又说:“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   他和小雅是两个极端。   一人被人欺负了不敢还手,一个蔑视王法,土匪行径。   虽然楚春亭说他做事有分寸,但他凡事不讲理吧,对着小雅又非吼即骂的,林白青当然生气,正准备再劝劝这老爷子,就听他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手拍着大腿说:“青青你自己看看,看楚楚,再看她,你凭良心说,小雅有脑子吗,有悟性吗,她不是个草包,她又是什么?”   林白青回头,就见楚楚站在小姨的旁边,脚扎马步,也正在打拳。   她才两岁,身高太矮了,还够不到沙袋,她就朝着空气出拳。   小小的人儿,还是五短身材,又穿了一件圆滚滚的小棉衣,瞧着胖乎乎的,那小拳头送出去,也是圆滚滚的。   一大一小俩女孩儿,按理来说,楚楚肯定比不上小雅。   但并不是,别看人她才两多,下盘扎的那叫一个稳,背那叫一个挺,小拳头挥出去,用保姆石大妈的话说:“哎哟喂,咱楚楚的拳都不带抖的。”   楚春亭翘二郎腿,得意洋洋,目光挑衅的望着林白青:“我是事非不分的人吗,不是,孩子聪不聪明,有没有老子,我一眼就瞧得出来,瞧咱楚楚的下盘,瞧她的拳风,那跟小雅就是两码事。”   真正下盘扎的好,善用力的人,打起拳来,在外行人来看,就是稳。   拳既快又稳,也不是打,而是剁,哪怕剁在虚空,它也稳中磐石。   当然,倒不是说楚楚真就逆于寻常儿童,是个天才。   主要是林白青隔一天就要扎一次马步,楚楚大一点了,喜欢陪着妈妈一起扎,而只要马步扎得稳,就得定得下心来打坐,这两样能做好,功夫的底子就有了。   所以楚楚之所以拳打得好,全有赖于她跟着妈妈,一直有样学样。   但楚春亭可不这么想,他向来也是不掩饰自己对于楚楚的偏爱的,手拍大腿,再训小雅:“你看看你,连个两岁的婴儿都不如,还不是个废物?”   过分的美丽如果没有相应的爱和教育,那就是种灾难。   小雅因为曹芝芳故意歪着养,本来就很懦弱,一被楚春亭骂,反而更慌了,越慌那拳就越是打不好,哭哭啼啼,只会流眼泪,一拳出去吧,还落空了!   而她一流眼泪,楚春亭更气:“没出息的东西,你要有拳,在东海打死个把人老子都有办法叫你不必坐牢,可你看看你,你连个沙袋你都打不着!”   但他这样骂,楚楚就不干了,她很生气,收拳跺脚:“太公公坏,我都帮小姨打啦,不准骂小姨。”   说着,连连往前几步,豆丁大的小人儿,一套连环拳打的有模有样:“大不了我再打嘛,我再打,打,不准太公公再骂小姨!”   试问,有谁能在看到这么个小团子跟你讲理时,还能生得起气来?   楚春亭被她逗的哈哈大笑,遂也放过了小雅,温声说:“行了,别在那儿装模作样跳大神了,回房写作业去!”   小雅也早就练的不耐烦了,如蒙大赦,把楚楚举过头顶,抛出去又接回来,一路又抛又接的,带着楚楚回房写作业去了。   楚春亭这才说:“你是怕我把小雅骂的太凶了,来接她的吧?”   又强硬的说:“不行,她再这样下去早晚得废,必须得我盯着训,要不然,就她那张相,还不像你是有脑子的,以后有她的苦吃。”   林白青趁势说:“横竖她功夫也练不出来,你倒不如带她多学点历史,以后继承了你的工作,做做珠宝古玩的鉴定,岂不很不错?”   说起这事儿,楚春亭蓦然就失落了,肩膀也塌下去了。   忽而,他转身回房,从床边抽屉里大大小小的盒子中挑出两枚玉佩来,递给林白青,示意她:“闻一闻,从味道上辩别一下,它们有什么不同?”   林白青接了过来,先闻了一块通体糯黄种的,说:“这块有股小玉的清香。”   再闻了闻另一块,说:“这块有股淡淡的茶香。”   玉器,如果嗅觉灵敏的人就能闻得出来,它自带一股香气。   全国各地,五岳山川,出的玉石,其味道都不同。   楚春亭举着那块糯黄色的说:“这个是渭河玉。”再摇摇另一块:“这是缅玉。”   老爷子沉默了好半天,终于又说:“青青你还不明白吗,真要说从事珠玉一行,你和楚楚有的天赋,是小雅那傻孩子所完全没有的,可惜呀……”   可惜,林白青是个良医,从小耳濡目染,楚楚将来肯定也会是。   林白青自来不爱青金玉石一类的东西,也不关注它们,当然,即使她在那一行有天赋,她也会改行,或者让楚楚去学,毕竟珠玉不过附身之物,而一个良医,是可以救人性命的,楚楚跟她一样,天生注定,就该是个良医。   当然,楚楚要选择什么行业,在她长大之后,由她来决定。   林白青会给建议,但不会去干涉孩子的自由。   她耐心的哄这老头,又说:“我妹大年初一就要结婚了,家里忙,让小雅过去给我帮帮忙吧,我会盯着她练功的。”   “你不盯她,不训她,害的是她,跟我有什么关系?”楚春亭瞪眼说。   说帮忙其实是借口,林白青来带走小雅,当然是想让老爷子少欺负她。   小雅也没写作业,跟楚楚俩趴在窗玻璃上,一双蓝汪汪的大眼睛,一双黑白分明,葡萄一样的圆眼睛,在听说小雅终于可以去她家之后,全笑成了月牙儿。   小雅还不忘给妹妹嘴里一次性塞两枚糖。   楚楚憋了满嘴的糖,孩子太小又嚼不及,等妈妈来找时,小嘴巴憋的像个小仓鼠似的,又不敢让妈妈发现,埋头自顾自的走着,一路闷吃。   她虽然气太公公训小姨,但礼节很到位,走的时候还要亲亲太公公,在他脸上留个满是糖渍的印子,把老爷子哄成个心花怒放。   ……   虽然柳连枝曾经专门找了个驾校,就开在旁边,让林白青专门去学车,光是给她看车都看了好几辆,但林白青直到现在还没学会开车,所以还得顾培来接。   顾培开的还是那辆老吉普,但同样的车,别的都开报废了,他的从里到外,新的跟刚出厂那天似的。   楚楚远远看到爸爸就在告状了,仓鼠似的小嘴巴往外漏着奶白色的糖沫子,絮絮叨叨:“爸爸,太公公欺负小雅小姨。”   顾培把女儿举了起来:“又在吃糖。”   楚楚一咧嘴,满嘴白白糖汁儿:“喔喔奶糖,小姨给的喔.”   顾培耐心对小雅说:“她还小,才生牙,消化系统也不好,不能给她太多糖。”   小雅虽然生的漂亮,但嘴巴笨,正值青春期,又变得很敏感,内向,几乎不跟人过多的交流,顾培这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但她一下就又因为敏感而难过了。   而楚楚恰恰就是小姨的好社交工具。   她凑着小脸蛋儿让爸爸替自己擦嘴角的糖汁儿,嘴巴那叫一个甜:“小雅小姨知道啦,她下次不会啦。”   还要拉妈妈给自己背书:“妈妈你说对不对呀?”   怕妈妈也要训自己,训小姨,又连忙说:“小姨才被太公公训过,我们不可以再让她伤心啦,快说对!”   林白青无奈,只好点头:“对,小雅下次肯定不会再犯了。”   也不有知道怎么回事,林白青和顾培都是性格内向,文默内敛的人,但生的楚楚却口齿伶俐八面玲珑,是个社交小达人,就连楚青集都经常感慨,说楚楚这种孩子,按理应该是他生的才对,像小雅那样锯了嘴的呼噜,笨蛋,才该是林白青生的。   可基因就是那么奇妙,顾培夫妻两个笨葫芦,偏偏就生了楚楚个伶牙俐齿的。   开车到巷口,楚楚是小雅抱着的,忽而惊呼:“那个人好像爸爸!”   顾培乍一看,也吓了一大跳,因为他看到一个穿着军绿色衬衣,皮肤白皙,下巴上的胡子刮的比他还光滑的男人,侧脸像他。男人身边还有个女同志,看着也很面熟。   而那人在看到他之后,也并没有离开,反而远远在招手。   顾培先下车,给妻子打开车门,看她下车,关了门,再打开后座门。   这时来人已经到眼前了:“小叔?”   女人也笑着说:“Dr顾,好久不见。”   且不说顾培以为撞见鬼了,林白青都吓了一跳,因为男人是顾卫国,而女人,居然是一直在东海经商,干的还不错的董佳倩。   这俩人怎么就凑到一起了?   而且顾卫国原来是个黑脸,胡茬还粗,但奇迹般的,他脸上的胡茬循行于无踪,一根都找不见,而且他竟在三十高龄,成功的从老腊肉摇身一变,成小白脸了。   “我爱人,证领了,还没来得及办婚礼,你们应该认识。”顾卫国说。   顾培和林白青都很惊讶,因为去年董必超念叨过,说女儿找了个大陆军人,当时他显得闷闷不乐的,林白青还开解过他几句,但她当时可没想到,董佳倩谈的会是顾卫国。   这时她不由的想,董佳倩找丈夫,是不是按着顾培的标准去找的。   同是一家人,顾卫国跟顾培五官是有几分相似的。   而且他是顾家小辈里唯一当过兵的,气质方面自然没得说。   但顾卫国一则不能生育,再则,他品型有问题。   林白青在瞬间想劝劝董佳倩,生育倒是无所谓,但顾卫国管不住下半身,而一旦有钱,一旦有女人缠上他,她早晚也要蹈她上辈子的覆辙。   但林白青还没想到该怎么开口,就听董佳倩笑着说:“我跟卫国谈恋爱的时候可不知道他是顾军医的侄子,林小姐您可不要多想,我们也不会跟您住的太近的,毕竟我出身层次比较高,住不惯低层次的住宅的。”   意思是她不会住顾卫国的老宅子呗?   她笑了笑,说:“只要你们喜欢,住哪儿都可以的。”   董佳倩又说:“我原来也没有想到,林小姐您居然是顾家的一分子,而属于顾家的灵丹堂,会有如此的成就,连带着林小姐您,老板也是越做越大了。”   她每年做政府生意稳定能进账一二十万,只需要打几个电话,联络一下生意就行,算是小富婆了。   而前几年的灵丹堂,一年到头,赢余能有个千把块,就算一年没白干了。   小小一间诊所,从中成药生产线上线,再到开起私立医院,它是以爆.炸的形式在发展的。   董佳倩这夸法没错,但她搞错了主次。   一,灵丹堂属于林白青,而非顾家,再,是因为有林白青,才有灵丹堂的今天。   而不是说林白青凭靠灵丹堂当了大老板。   林白青突然发现自己要劝了董佳倩,那叫多管闲事。   董佳倩也值得她爸操心,因为她看待事物的眼光是有问题的。   看破不说破,林白青随便应付了两句,也知道顾卫国无事不登三宝殿,正想问问他是有什么事。   就听顾卫国笑着说:“小婶,咱们这医院建造的倒是不错,当然,你是东家,由你一手拍板了我们也没意见,但我们既然也是股东,为了医院着想,该要为医院的好意见还是应该要提一点的,咱的门牌可能写错了。”   医院修建时的围墙已经整体撤掉了,门头的焊钢字也已经钢焊上去了,但是因为还没有揭幕,是用红布包着的。   林白青反问:“字都没揭幕,你怎么知道错了?”   顾卫国手指:“你看,灵丹堂中医院,应该是六个字,但是,这门头怎么只有五个字?”   五个字被红包包裹的严严实实,顾卫国再没文化,会数数,怎么数那字都不对。   林白青心中了然,说“它怎么能叫灵丹堂呢,它叫汉唐中医院,就是五个字呀。”   顾卫国愣了一下,旋即说:“灵丹堂可是咱们顾家的祖传基业,你给它改名却不告诉我们,太过分了吧?”   林白青指着诊所,平静的说:“你错了,灵丹堂诊所会一直存在,但医院是由我自己出资建造的,没有花过灵丹堂一分钱的公款,它就叫汉唐医院,属于我林白青独资所有,跟灵丹堂没有任何关系。”   她林白青独资所有?   这就好比一道惊雷劈在顾卫国的头上。   一栋高楼,地标建筑,一座大型现代化的中医院,顾卫国算了一下,至少有几百张床位,而就凭林白青如今在国内,国外的名气,说不定一开业它就会被从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癌症病人,痛风病人,肝硬化患者给挤爆。   但她竟然甩开了顾家?   那顾家岂不是拿不到那白得的二成利润了?   可她林白青是顾明养大的,她的命是顾明救的,医术是顾明教的。   她应该要报恩一生才对,但她竟然敢背叛顾家?   这下顾卫国都失去理智了,伸手就指鼻子:“林白青,我们顾家可是你的救命恩……”   但他人家还没说出口,一只大手折上他的手指,再一个反掰,已经把他摁墙上了。   当然是顾培,随着董佳倩一声尖叫,他把顾卫国反搡到了墙上。   顾卫国来的时候想的是合作共赢,只想问林白青要一层楼,一个副院长的职位。   在他想来,他所求并不多的,而他没想到的是,老老实实的林白青竟然玩了个大的,直接甩开了灵丹堂。   那可是钱啊,人可以不为几万块动心,但几十万,上百万,任谁不动心。   顾卫国气的小叔都不叫了:“顾培你他妈还是男人吗,娶了媳妇忘了祖宗,你就由着林白青坑自家人,不对,是你俩合起伙来骗人的吧?”   顾培没有回答,只是把顾卫国搡的更紧了点。   顾卫国可是上过战场的,有的是作战经验,突然伸脚一套,顾培没有准备,猝不及防,险些被他绊倒,林白青一看不敢了,当然要来帮丈夫,而顾卫国最顾忌的其实是她,他突然一搡,把顾培搡向林白青的同时,一拳已经朝着林白青的鬓角过去了。   变故就发生在刹那间。   而钱,人可以不为了几万块而动心,但几十万,上百万,任谁不动心?   所以此刻的顾卫国为了钱,已经失去理智了。   很奇怪的,小雅任楚春亭吼了又吼都不敢动手,此时却扑过去抱顾卫国了,楚楚跟在她后面,小短腿乱窜着,董佳倩在惊声尖叫,而顾培,眼看顾卫国拳头捣过来,拼力挣开林白青,生生拿脑袋挡了顾卫国的拳头。   那一拳打在他下巴上,只听咔嚓一声,下颌都给他打掉了。   林白青一听声音,也眼红了,挣开顾培扑向顾卫国,已经没有招式可言了,乱拳打死老师傅,她常练练的基本功也比顾卫国扎实的多,连着两拳打在鼻子上,打的他鼻血乱喷,再一拳捣在下巴上,只听他牙关咯咯作响,喷出来的血落在地上,叮叮当当的,那当然是他的牙齿。   而在林白青高高跃起,眼看一肘要击在天灵盖,将他击废时,顾卫国眼疾手快,一把抓过了董佳倩,堵在了自己前面。   林白青生生收回了手,喘息着问:“顾卫国,你是想死吗?”   顾卫国躲在董佳倩身后,虽然怕,但愤还没泄,磕磕巴巴说:“你这叫转移资产,我要代表我们顾家请律师,起诉你,夺回属于我们的股权!”   但他话没还没说完,只觉得脖子一紧,回头一看,是顾培。   他口腔也被打破了,嘴角在流血,但下巴已经正回去了,不由分说,提拳捣在顾卫国的脸上,不等他躲闪,再一拳捣在他的肚子上。   而顾卫国呢,双手掰着董佳倩,将她生生调了个个儿,又拉来挡顾培了。   可怜董佳倩大概也没想到,她穷尽整个东海市,挑了三四年才挑到的,自认为的好男人,她还出资本他打造形象,直接打造成了一个顾培顾军医的粘贴复制版。   可在危机时刻,他竟然会把她当成是自己的挡箭牌! 第171章 继承遗产   (大结局-下)   眼看这侄子叔叔动起了手, 街坊邻居们全围过来了,有人来劝顾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啊,别伤到女同志呀。”   “你们可是一家人, 好好儿的, 打什么打呀, 快别打了。”另有人说。   顾培当然不可能打女性, 他收了手, 倒是拉了董佳倩一把, 把她从顾卫国身边拉过来, 护到了自己身后,问顾卫国:“你懂不懂什么叫资产转移?”   在顾卫国梦里,灵丹堂医院的法人是自己, 院长也是自己, 他并不笨,只是乍闻林白青金蝉脱壳甩开了顾家, 自己不能白得一份浮财,太冲动了才动的手, 而要说讲道理,他当然会:“医院是拿灵丹堂的钱建的, 林白青就转移资产!”   顾培还没说话,来看热闹的赵静说:“卫国你可别胡说, 那大楼是人家大地主婆柳连枝盖的, 就灵丹堂赚那点小钱,怕是一块地砖都贴不起。”   确实, 就灵丹堂赚的那点小钱, 给大楼贴地砖都不够的。   顾卫国又说:“那边开了诊所得关吧, 林白青这叫变相转移资产。”   杜大妈一愣,问林白青:“不会吧白青,医院开了,这诊所就会关门?”   林白青盯着顾卫国,冷冷说:“医院和诊所的受众是不一样,药品定价也不一样,诊所当然要继续开,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进得起医院的。”   又说:“到时候我会排坐诊表,那边几天,这边几天,都会排好班,两边的病人我都会看的。”   听说灵丹堂不会因为医院开起来就关门,街坊邻居们就不担心了,毕竟一旦有个头疼脑热的小病,没谁愿意去医院,上诊所开五毛钱的药就得。   杜大妈于是说:“那不挺好的嘛,两边都开着,灵丹堂照样在?”   顾卫国之所以要闹,要打,是以为林白青会把灵丹堂的客源,以及中成药生产线所产生的利润全带走。   就现在,他还信心满满,他说:“灵丹堂就个破诊所,能赚几个钱,医院才是大头,林白青,你凭什么甩开顾家单独开医院?”   来看热闹的街坊们一愣,因为乍一听,他讲的好像有道理,林白青是不对。   但这时顾培却反问:“难道灵丹堂不是属于顾家的,它本来账上只有一万八千块的装修款,五年时间,白青做到你们每一家一年能分一万八的净利润,你还认为不够,你想从灵丹堂拿多少?”   关于分红,是顾家人的私事,邻居们并不知道。   而灵丹堂呢,单凭门诊确实不赚钱,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顾家人一心想卖了它,乍一听说顾家一房一年凭药堂能分一万八,邻居们全惊呆了。   杜大妈惊呼说:“一个小诊所,竟然那么能赚钱?”   顾培解释说:“诊所并不赚钱,利润来自由东海制药代理的,中成药生产线。”   赵静感慨说:“乖乖,当初顾家一帮小伙子可都瞧不上白青的,现在凭成中成药一年就能白拿两万八,那可真是……”天降狗屎运!   顾培向来不喜欢跟邻居们多聊天,但既然顾卫国把家丑扬出去了,他当然就得多聊几句,他说:“不是一年,中成药的利润会逐年涨高,明年顾家整体大概能分到三十万左右,分到卫国手里,应该会有两万五。”   顾卫国倒也不傻,此时才意识到,林白青开医院没有用灵丹堂的名号,也没有带走药物生产线。   那么,他依然可以年年拿几万块的分红。   一个堂房大伯,在战火纷飞的岁月里亲自捡砖头,一砖一瓦摞起来的小诊所,经历了七十年,到如今还能给顾家子孙赚一份钱,它是上天对顾明一生行善的回馈,而顾家子孙,也不过是在享他的福泽余荫。   但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顾卫国略一算,说:“不对,如果顾家能分三十万,我应该会有四万块,怎么能是两万五,这账不对。”   顾培目光炯炯,盯着突然大变样,变的干净,整洁,肤白,但浑身又难掩粗鄙之气的侄子,说:“因为Polk,Pete和Paul,我的兄弟们也该有一份。”   顾卫国噎了一下,就听顾培又说:“原本他们可以不要,他们也不想要,但正如你所说,既然大家都是顾氏子孙,就理该拿灵丹堂一份,不是吗?”   所以中成药生产线那块大肥蛋糕,曾经只是在国内的他们兄弟分。   以后还多了顾培的几个兄弟?   这不等于,每年他都要损失一万多块?   顾卫国今天来,本来是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参于管理多分一杯羹,还能帮董佳倩从医院要一层楼,不用房租就能展示医疗器械,用于她的销售工作。   说白了,就是等着医院建好了,来伸手摘桃子的。   而他之所以会想的那么天真,是因为他一直觉得林白青没啥生意头脑,也认为顾培个拿手术刀的,不懂经营,以为他比他们更懂,能占一分便宜。   但如果不是他把林白青夫妻想的太笨,就该想得到,那份便宜他是占不到的。   而他给董佳倩的承诺,也注定兑现不了。   不过想来想去,他总还不死心,又对顾培说:“小叔,白青可是我大爷顾明养大的,她要开医院却不带上顾家人一起,这多少有点忘恩负义吧!”   人都是自私的,也都是会眼红的。   而于林白青的身世,杜大妈跟她街坊了几十年,最清楚了。   她说:“卫国啊卫国,白青七岁到灵丹堂跑腿,到现在赚了钱还要分你们顾家一大笔,还要年年分,岁岁分,至于这灵丹堂是谁建的,我和你大爷是同辈人,我比谁都清楚,我劝你不要太贪心,人呀,亏心事做多了……”   林白青师承顾明,为人厚道,等闲不会揭别人的短,但此刻她却故意对杜大妈说:“大妈您快别说了,卫国天生那方面有毛病,本来心里就有疙瘩,您再这样说,小心他……”   “啥毛病,不能生啊,哎哟,卫国你年纪轻轻的,咋就……”杜大妈果然说。   所以她刚才想说的,也是断子绝孙!   顾卫国给气的煞时面色铁青,捏起了拳头。   林白青又故意说:“卫国你放心好了,哪怕你生不了孩子,也不用怕养老问题,因为灵丹堂会一直开下去,中成药的生产线利润也永远归灵丹堂,它就永远有你一份子,灵丹堂既是你顾家的,就能给你养老。”   堂堂退伍军人,尚且年纪轻轻,一表人材,却打算啃个堂房大伯到死,这话也太难听了点,但顾卫国一番大闹,就把他自己闹成这样的人了。   而听说他竟然不能生,街坊邻居纷纷劝他,杜大妈就说:“不能生就不生,反正灵丹堂只要开着就有你一份钱,你的养老有依靠的,不怕。”   对门子的齐大妈则说:“你还那么年轻,才刚结婚,有病咱就治,别年纪轻轻的就盘算点儿祖产,琢磨着啃白青,她曾经是你大爷的病人,你大爷于她是有恩,但她不是卖身到你家的丫环奴隶,你还是去过部队的呢,这思想也太落后了点,你要转变你的思想!”   顾卫国是为了几个养老钱吗?   当然不是,他是为了拼一番大事业而来的。   但在此刻,给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成个断子绝孙,吃相难看的废物了。   这还没完,他在街坊邻居眼里已经不是个东西了,林白青还要再踩一脚,她笑嘻嘻的说:“齐大妈快别骂他了,想当年说要卖药堂,他的声音最高,这几年好歹因为赚了点钱,他改变观念了,要不然,他就是把药毁了,也不让我开药堂的。”   她这样一说,邻居们更生气了,有人说:“卫国呀卫国,你爸就是因为杀人被政府枪毙的,龙生龙凤生凤,你还真不是个东西!”   “想卖药堂,毁药,怪不得你生不出孩子来,你活该!”还有人说。   顾卫国脑子里乱轰轰的,被人当面咒断子绝孙,一个男人哪还有尊严可言?   他最好脸面的,但在这一刻,当着老街坊邻居,脸了个一干二净。   要说没有曾经那个梦还好。   但偏偏在他梦里,他坐拥灵丹堂,是整个南支巷所有人里最风光,也最叫人尊重的,街坊邻居们见了点头哈腰的。   可怎么现实就完全不一样?   现实和梦境完全不同的反差,让顾卫国自从做过那个梦,就沉不下心来去脚踏实地,就总在是在想一夜暴富,又总是屡战屡败。   而每每看到顾培和林白青夫妻恩爱,他就有种攀比心,一心想要找一个比林白青能力更强的女人,让她意识到,她不选他,他只会找一个比她更优秀的女性。   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扬眉吐气。   董佳倩算是优秀了,港城小富婆,父亲还是高级警督,光家世就够顾卫国吹的。   这时一帮围观的街坊邻居还在窃窃私语:“卫国竟然不能生?”   “报应吧,想想他爸他妈,啧啧!”还有人说。   就这样,顾卫国的脸丢光了,名声也臭光了,可他偏偏没有任何补救的方法。   突然,他想起董佳倩来。   他刻意在注册结婚后才带董佳倩回老宅,除了要共谋商机,也是想让林白青,一并南支巷的街坊邻居们都好好看看,自己另找的妻子并不比林白青差。   也算能挽回点脸面。   但他一扭头,正好就看到董佳倩拿着钥匙正在开车门。   她这就要走了吗,为什么不喊他?   难道说她生气了?   顾卫国扒开人群追了过去:“佳倩,你这是准备要回家?”   董佳倩回头看了顾卫国一眼,干干脆脆丢了几个字:“咱们离婚吧。”   她毫不拖泥带水,说完就上车。   这可把顾卫国紧张坏了,他挤在门边不许她关门,好声好气的说:“你要觉得我哪作错了,我都可以改的,咱就不耍小脾气了吧?”   董佳倩使劲拉门子,见顾卫国掰着门不让关,干脆拿出了大哥大:“关于婚姻问题我的律师会找你的,现在请你离我远一点,不然我就报警了!”   “咱们是夫妻,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你报的啥警?”顾卫国说着,拉开后门上了车,又说:“你消消气,咱有你慢慢说,行不行?”   董佳倩使劲拉门,忽而余光瞥到顾培,心里酸涩无比。   可笑的是,她千挑万选来的丈夫顾卫国直到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要知道,林白青的功夫是能一口气放翻三个混混的。   但是当她有危险,顾培会意识的帮她去挡。   可见他在潜意识里,就是把林白青放在比自己更重要的位置上的。   顾卫国呢,一个退伍军人,当陷入危险时,却会拉她给自己当肉盾。   在被顾卫国拉着挡人的那一刻董佳倩就意识到,顾卫国跟顾培虽然是叔侄,也都曾在军旅工作,但品行完全不一样。   她在那一刻就意识到,跟顾卫国结婚是个愚蠢的决定了。   同时她也跟顾卫国一样,终于意识到了,林白青的成就并不来自于她继承了灵丹堂,而在于,灵丹堂是由她来经营的缘故。   是林白青成就了灵丹堂,而非灵丹堂成就了她。   说来也是可笑,她之所以跟顾卫国交往,结婚,除了觉得他有几分像顾培,从情感上把他当成顾培看待外,就是想通过顾卫国的捷径,把自己和广省首座私营中医院捆绑到一起,想借它来发展自己的事业。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精明一个女人,千挑万选,竟然选到了一个毫无用处的赖皮狗。   想到这儿,董佳倩厉声说:“滚,这是我的车,我请你下车!”   顾卫国懵了:“佳倩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就变的无理取闹了?”   昨天还是温柔的解语花,今天突然之间就翻脸。   顾卫国仔细回想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跟人打架时,拉董佳倩来挡不对。   但他觉得问题不大,毕竟林白青和顾培再狠,也不会打外人的,他当时也只是为了自救而已。   一点小事,难道说董佳倩都不能包容他,那还谈什么爱情?   当然,董佳倩可不是普通的女孩,而她对丈夫的要求是很高的,既要帅气,能满足她的精神需要求,还要他有男子气概,能保护自己,同时还要能帮她赚钱。   那才是董佳倩想要的男人。   既顾卫国啥啥都不行,她是个善于及时止损的人,义无反顾就提离婚了。   她再重申:“顾卫国,我再通知你一遍,请你从我的车上滚下去!”   顾卫国总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因为董佳倩的家庭背景,也因为她的钱,既然已经结婚了,他是绝不可能放手的。   但嘴上当然要服软,要哄,他就连声说:“对不起了倩倩,我向你道歉,咱消消气,好不好?”   “我让你滚下车,你给我滚!”董佳倩尖叫。   顾卫国有个泼妇老妈,最擅长对付泼妇的,脸上笑嘻嘻,只说:“好啦好啦,快开车吧,咱不闹孩子脾气了,啊!”   说着,他还像拍孩子似的,拍了拍董佳倩的脑袋,而这,更叫董佳倩火冒三仗。   ……   街坊邻居们的八卦之心还没满足,还要继续看顾卫国夫妻在车上吵吵。   但顾培夫妻于此没啥兴趣,就折身返回,回家了。   话说,本来林白青就特别讨厌顾卫国,经过这件事,就愈发厌烦他了。   再回想上辈子的顾卫国,虽然也贪财,但没像现在一样吃相难看,当然了,上辈子有林白青时时劝着,勒令他走正道。   而这辈子,先是乔引娣,再是董佳倩,都是不愿意努力,只想取巧走捷径的人,耳濡目染,再加上他本身人不正,就愈发堕落,下流了。   突然,只听身后的街坊邻居们轰然一声惊呼,林白青和顾培一起回头,就见董佳倩那辆漂亮的红色夏利车不知怎么的,撞到了赵静家的铺子门上,赵静在尖叫,杜大妈在拍大腿,街坊邻居们则全吓的躲了老远。   车突突响着,不一会儿,只听砰的一声,车顶开爆开,车也熄火了。   撞了车当然麻烦,一众邻居忙着打电话,叫公安。   董佳倩和顾卫国俩也惶惶如丧家之犬般从车上下来了。   只见他俩对视一眼,董佳倩看顾卫国的眼神,像在看一条恶心人的赖皮狗一般。   顾卫国则是全程笑嘻嘻的,死皮赖脸,千般的服小做低,赔着不是。   但他脸上的神情,就跟上辈子糊弄林白青时一模一样。   所以他俩的情况是,董佳倩没有算计到利益,就要弃顾卫国,而顾卫国呢,难得娶到这么一个小富婆,打准主意不撒手吧。   看俩人眼看就要撕到的一起的样子,林白青的心情可算好了点,心说他俩如今这样子也算狗咬狗了。   其实以他俩的性格和见识,还真是最相配的一对儿,但愿能从此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吧。   林白青衷幸祝愿他俩一生锁死,直到白头。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就愈发好了。   ……   话说,这年头东海人结婚流行穿婚纱,而今天,小青订的婚纱也到了。   她的婚纱可不一般,是林白青委托柳连枝,专门从电视台租来的。   那是一件上半身整体以繁复的镂红刺绣层层堆叠而成,下半身也不是传统的蓬蓬裙,而是鱼尾摆的婚纱。   人靠衣妆,小青迫不及待的将它换上,因为她胖了点,胸围也饱满,她本来还担心拉不上去,结果不但拉琏很丝滑,而且因为她的胸围足够饱满,还让她在穿上裙子后,有了电视上女明星们常穿衣服时的那种,前凸后翘,还有□□的效果,在这一刻,小青终于明白新娘子为啥都要穿婚纱了。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情不自禁说:“姐,我可真好看!”   又说:“快给穆师哥打个电话吧,让他也来看一看。”   林白青点了妹妹一指头,说:“现在是试衣服,等结婚那天你还要化妆盘头才穿婚纱,那样会更好看的,到时候穆师哥看到你,连眼睛都会挪不开的,你现在叫他来看,等结婚的时候,哪还有惊喜可言?”   小青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再看看身后的姐姐,突然想起啥来:“姐,你还没穿过婚纱了,你也换上试一试。”   小雅和楚楚正好觉得缺些啥呢,这时一个喊姐姐试,一个喊妈妈试,尤其是楚楚,她跟着林白青从小扎马步,平衡性好,肢体也灵活,生怕妈妈听不到,连爬带窜的,已经在妆台上了,蹦蹦跳着:“妈妈也试!”   见林白青望养着婚纱,笑了两眼的羡慕,小青又说:“姐,你都没穿过婚纱的,快来嘛,穿上它,你也过个郊吧。”   话说,上辈子纯粹是因为穷,林白青没有办婚礼。   重生的这辈子她是有条件办婚礼,穿婚纱的。   但她生怕中医要错过走向国际市场的机会,一直在为了灵丹堂而奔走,舍不得花时间出来办婚礼,索性也没有办婚礼。   她是个女性,也会对婚纱抱有憧憬的,伸手摸了一下,说:“我也试试?”   “来来来,快帮我拉拉琏,你也试一下!”小青说。   林白青心头一动,想试的,但这时小雅突然说:“姐,你穿着肯定更好看。”   林白青突然就不想试了。   毕竟那是小青的婚纱,而婚礼,是小青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林白青个做姐姐的,不该穿上妹妹的婚纱,并让人觉得自己比妹妹好看的。   要那样,小青心里会难过的。   林白青松开了婚纱,说:“不用了,我不喜欢穿这种东西。”   “姐,试试嘛,你穿着肯定好看!”小青继续嚷嚷,楚楚和小雅也在说:“试试嘛,就让我们看一眼。”   林白青干脆的拒绝了:“我不要穿它。”又说:“小青,快去做饭吧,我饿。”   “姐你可真是的,难得有个穿婚纱的机会,都不过把瘾。”小青埋怨着姐姐,拉了小雅一把:“走吧,帮我打下手去。”   话说,小雅跟着爸爸,有四五个佣人伺候的。   跟着楚春亭,虽然只有俩老大妈是保姆,但也从不让她干活儿。   不过到了姐姐就不一样了,小青不论做饭还是搞卫生,都会带着她。   帮忙剥葱剥蒜,搞搞卫生,洗洗碗啥的。   但相比于跟着爸爸,爷爷的生活,她反而喜欢呆在这儿,跟着小青就跑了。   婚纱就挂在妆台前,楚楚也还在妆台上,不说话,就不停的跳蹦蹦。   林白青看了女儿片刻,终于说:“要不咱悄悄试一下?”   楚楚点头如捣蒜:“嗯!”   林白青遂关上门,打开了灯,脱了衣服,换上了婚纱。   楚楚一直盘腿坐在妆台上,等妈妈穿好衣服,背过身,就用自己笨拙的小手帮她把拉琏拉上了,小丫头脚点椅背,转眼已经在地上了:“妈妈更好看!”   倒不是说林白青穿着比小青更好看。   小青体重起起浮浮,这两年又胖了些,更丰满一点。   而林白青自来比她更瘦,更高,她天生皮肤白一点,脖颈又长,穿上这件婚纱,就又是另一种样子了。   大白天的,灯下看不清楚,楚楚一把拉开了门。   自然光照进来,洒在身上,衬着这件婚纱格外的好看。   而当穿上婚纱时,林白青也跟小青一样,从心底里萌生了一种感觉,她觉得自己很好看,想让顾培看看。   这不,她正准备喊顾培一声,回头,正好迎上顾培抱着楚楚进门。   白大褂也是白色,但它跟婚纱完全不一样,而林白青因为常年练功,气质自来就比别的女性硬朗一点,但当她穿上婚纱,当她修长的脖颈,线条优美的肩膀被暴露在外,衬着她那双一生古典,笑浮浮的眼睛,顾培脱口而出:“好美。”   楚楚好得意的,嘟起嘴巴一声哼,仿佛在说,看吧爸爸,你差点就错过啦!   爸爸看不够,目光粘在妈妈身上,楚楚则在问爸爸:“你和妈妈结过婚吗?”   顾部看了看女儿,点头:“当然结过。”要不结,哪来的她?   楚楚又问:“妈妈穿婚纱了吗?”   顾培其实也很遗憾的,前些年国内还不时兴婚纱,卖的也比较少,而且都很土气,为了结婚,他曾专门让大哥帮忙订过婚纱。可惜林白青一直忙着要开业,等开了业,又有无穷无尽的病人要治,再后来有了楚楚,就更不好办婚礼了。   他对女儿说:“很遗憾的,妈妈结婚时没穿过婚纱。”   楚楚一声感慨:“哎呀,我要妈妈也穿婚纱。”   再一想,伸了两根手指头:“爸爸也买一件,妈妈一起穿。”   小青马上要举行婚礼了,如果林白青想补办,顾培倒是很愿意。   他虽然总是做不好,但因为小时候的人生过的太过灰暗,晦涩,凡事向来不喜欢将就。   反而,只要能让妻子开心的,一切仪式感的事情都愿意尝试。   所以他说:“正好小青结婚,要不咱们也补办个婚礼?”   妹妹大喜的日子,也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林白青当然不会跟她抢风头。   把婚纱脱掉,打理平整再挂了起来,她回头看看女儿,又看看丈夫,笑着说:“这样吧,等咱们灵丹堂拿到电疗针灸和逆转肝硬化的国际专利,上线M国时吧,到时候我要请最好的设计师给我设计婚纱,让楚楚给我当花童,来补办婚礼,好不好?”   楚楚逗小手指:“可我已经等不及了,我马上就想看。”   “也许马上咱就可以申请到国际专利了呢?”林白青笑着说。   楚楚还小,不知道申请国际专利有多难,以为是明天,或者后天就能办成的事,小女孩儿总归是爱美的,跑到床边,打开衣柜,就去给自己挑衣服了。   顾培看女儿拔拉出一堆衣服来,倒也没生气,见妻子坐在床沿上,正在笑眯眯的看女儿,坐到了她身边,柔声说:“今天卫国那么闹,你气坏了吧?”   林白青正看女儿呢,两岁的小丫头,干啥都有股子童稚的可爱。   她随口说:“他就那么个东西,不值得我生气的。”   顾培拳头攥了又捏,捏了又攥,说:“那就好。”   他早就想到了,眼看林白青的医院开起来,顾家总有么几个人要动歪心思。   也知道顾卫国必定是最不安分的一个。   但他也没料到,东海那么大,董佳倩竟然会跟顾卫国凑到一起来闹妖蛾子。   虽然他早就料到了,也做了防备,顾家人要起诉林白青,也必输无疑。   但自己的族人身为中医传人,非但不学医,不传承中医,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只凭着堂房大伯对于林白青的一份养育之恩就想算计她,啃她一辈子。   顾培的愤怒可想而知。   林白青想起啥来,来看丈夫的下巴:“刚才被顾卫国打,你的骨头没事吧?”   顾培上下活动了一下下巴,才说:“没事。”   林白青看丈夫的脸,总觉得他不对劲,皱着眉头问:“那你怎么总是苦着个脸,你是有啥心事?”   顾培一时间结舌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该怎么说。   他于林白青,虽不能说是一见钟情,但这辈子走进他生活的女人只有三个,一个是卓言君,一个是楚楚,另一个就是她了。   卓言君亲手砸碎了他的人生,他虽躯壳完整,但灵魂是破碎的。   是林白青亲手,一点点的弥合了他碎成渣的灵魂。   她还给了他此生唯一的救赎,楚楚。   但相比于卓言君和楚楚,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顾培还记得刚结婚时,俩人还很生份,林白青曾郑重其事的说过一句话。   她说:“过几年可以离婚的。”   当时的顾培力顶着所有顾家人的抗议,照遗嘱行事,把灵丹堂给了林白青。   她要做婚前财产公证,他也爽快的答应了。   而为了那句话,他其实耿耿于怀了很久。   因为当时的他也不明白,妻子对自己怎么会有那么深的戒心。   直到前几年,他还时常会想,会不会是她心里另有喜欢的人,但为了传承中医,才不得不嫁给他,拿他当个跳板,所以才会在结婚时就打算好离婚。   虽然他没想过俩人要以离婚收场,但每每想起这个问题时也总是会很纠结。   因为他觉得妻子选自己并非出于自愿,而当哪天她想走时,自己如果不放她,会不会显得不太君子。   而君子之行,又是他父亲要求他恪守的,他不想违背。   所以他尽自己所能,把凡事林白青能感受到的一切都做的很好。   但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妻子跟自己提离婚。   直到经历了顾敖刚的蠢,桥本十一的毒辣,再到顾卫国那愚蠢的,外露的,自以为精明的算计之后,顾培总算理解妻子于他的防范之心了,也是从那时起,他才做了决定,要让Paul帮她金蝉脱壳,叫顾家人不必再在医院的经营上吸她一份血。   而到了这时,他就又忍不住的要去想,早在林白青招亲时,如果他拒绝出席,坚持不过问灵丹堂的事。   如果林白青无法选他,为了灵丹堂,她又会选谁?   这是个顾培禁不住要想,但一想就会害怕,又后怕不止的问题。   选顾卫军吗,那她将永远拥有一个不成熟的,孩子气的,毫无主见的丈夫。   选顾敖刚吗,还没进门就得准备好给丈夫养私生子。   最可怕的是顾卫国了,他表面最憨厚,看似可托付,却是兄弟中最没有道德底线,也最坏,还坏而不自知的一个。   如果林白青选了他呢,她不像董佳倩那么精明,冷血,只有一身医术,一颗仁心,当会被他算计的很惨吧。   而如果真是那样,他又该如何面对她?   顾培不敢想,却又止不住的要去想。   他止不住的设想,如果当初林白青被逼无奈,选的是顾卫国呢,她的人生将会是什么样子。   突然,桌子上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正在给自己挑衣服的楚楚一个蹦跳,已经举着大哥大跑回来了,顺势将妈妈扑倒在了床上,趴在她胸前,趁着妈妈听电话,尽情的嗅着妈妈身上的香气儿。   林白青没看来电号码,接起来时还在笑,但旋即就惊的一声:“你说什么?”   楚楚都给吓的抬起了头,顾培也变了脸色,父女俩兔子一样,竖起耳朵听着。   是Paul打来的电话,语气特别沮丧:“青青,让Pio接电话吧,Mum死了,你们必须马上来一趟华盛顿,记得一定要带着楚楚,因为她从现在开始,必须接手她奶奶留给她的遗产了!”   所以,卓言君死了?   林白青忙把电话给了顾培,俩母女偎在一起,静静看着顾培。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着,听完之后就默默把电话给挂掉了。   林白青忙问:“怎么回事,人怎么没的,不会是桥本光泰报复她吧?”   话说,因为顾培的离间计,去年,在桥本十一死后,桥本光泰和桥本九郎成功反目,然后在本土,家族之中掀起了一场两派之间的恶斗,无暇顾及M国,卓言君也就顺利的,以遗孀的身份接管了桥本十一所有的股份,房产,藏品,存款。   那当然是一笔天文数字,光是遗产税就是一笔闻所未闻的巨额数目。   她倒是早早就列了遗嘱,而且是把自己身后一应的东西,全部留给了楚楚。   这也叫顾培有些释怀,毕竟他终于意识到,他的母亲没有那么邪恶,只是单纯的愚蠢,贪慕虚荣而已。   而且她对杞子,对楚楚的爱都是真的。   她当初之所以会那么歇斯底里,是因为桥本十一的唆使,怂勇,以及冷落。   可怜如她,折磨儿子,只为能让丈夫满意而已。   好在疯狂半生,她终于苦尽甘来,熬死了丈夫,还获得了巨额的遗产。   之后她就开始了一段无人约束的,肆意放纵的富婆生活。   但这才过去七八个月,她怎么就那么快的死了?   林白青第一想的,当然是桥本光泰的报复。   但顾培摇了摇头,却说:“Paul说她前段时间就经常出现幻觉,总觉得有人要追杀她,给她下毒,不肯吃饭,喝水,而在被送入精神病院进行治疗后,昨天夜里,她悄悄躲开看护人员,从五楼跳了下去。”   所以,她竟然是因为大脑异常了,发疯了,跳楼的?   是自杀!   林白青一时间都有些难过:“就那么没了?”   又问顾培:“Paul为什么不早点通知,如果知道她精神不正常了,我可以强行给她做治疗的呀。”   顾培摇了摇头,默了半天才说:“不行的,因为她发疯后的假想敌正是你!”   不愿意相信中医,拒绝做治疗的卓言君,如林白青所料,终于还是因为大脑损伤而精神失常了。   但也许是天注定的,她该要回去陪她的小杞子了。   所以她在发疯之后,脑海中的假想敌是林白青,不能听到她的名字,看到她的照片,就连刊有她人像的杂志都要撕掉。   就连她坠楼,也是为了逃避假想中的敌人,林白青!   一个继承了亿万遗产的遗孀,富婆,才六十岁,她本该开启自己肆意而富足的生活,从此享受金钱带来的美好的。   但是,偏偏就那么早早的走了。   可真够叫人唏嘘的。   话说,从一回到家顾培就神情蔫蔫的,不大高兴。   乍闻母亲之死,而且还死的那么惨,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此刻一家三口是躺在床上的。   林白青把女儿送了过去,送到丈夫怀里,柔声说:“也许她的死不算坏事,毕竟那边有杞子,一直在等着她的。”   顾培默了半晌,侧首过来,吻了吻妻子的脸:“谢谢你!”   楚楚就躺在爸爸妈妈中间,孩子还没见过父母接吻,顿时笑了起来:“亲亲!”   林白青被丈夫突如其来的深情搞懵了,反问:“谢我干嘛?”又感慨说:“如果不是她那么排斥我,我可以救她的。”   顾培隔着女儿,伸手揽过妻子,又说:“谢谢你!”   林白青看丈夫眼睛发红,喉头哽噎,忙伸手揽了过来,就像曾经他在床上失败,难堪时,她总会哄一样,柔声说:“想哭就哭吧,没关系的。”   顾培哽噎片刻,依旧还是再说了声:“青青,谢谢你!”   他一双因年龄渐长而深邃的眸子里饱含着深情,望着妻子,喉头哽噎:“谢谢你!”   ……   顾培确实很为母亲卓言君而难过。他不是因为爱情而出生的,所以她很讨厌他的。   直到她死时,她都没有像别的母亲看儿子一样,多看过他一眼。   但顾培早就释怀了,而且在看到她交完遗产税后,就爽快的给楚楚立了份遗嘱后,曾想过跟她和解。   可她厌烦大陆,不肯来,而他出不了国,于是就耽搁下来了。   但他一直认为总会有机会,能叫他母子和解。   却没想到卓言君竟会那么早就精神失常,继而那么凄烈的死去。   他于是为了母亲而伤心。   但那种悲伤是有限度的,因为他从小没有得到过母爱,他的内心也没有母亲死去世,儿子该有的,撕心裂肺的那种痛。   而有一种难过却始终挥之不去,那是自今天突然而来的顾卫国而起的。   在顾卫国走了以后,顾培就一直在忍不住的想,要是当初林白青选了顾卫国,他会怎么样。   他将会在他们的婚礼上见到林白青吧。   然后他就会想起,她在顾明的灵前披麻戴孝,缩在角落里,于欢笑的众人身后独自哭泣的样子吧。   他会想起来那个女孩子儿,并发现,她竟然就是招夫的主角吧。   那他得多震惊,又该多愧疚,多么的无地自容?   而她要面临的是一个中医颓丧,ri医虎视眈眈的局面。   顾卫国又能帮她什么呢?   什么都帮不了。   那她在婚后会多么的失望,难过,又无助?   而更可怕的是,顾培扪心自问,不论以任何一种身份相见,林白青整个人,不论她的外貌,功夫,性格,连带她的体香,于他都是一种致命的吸引,他将会以长辈的身份认识她,他又于她愧疚良多。   他还将眼睁睁的看着她经受各种困难,痛苦之中。   而那时,他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在此刻,顾培是由衷感谢林白青的。   感谢她当初选择了他,才没将他推到那种可怕的困境中,让他去经受惭愧,愧疚,以及道德与情感的折磨。   感谢她没有让他变成一个内心卑鄙,又暗自懊悔,却无计可施的人。   再感叹,他说:“青青,谢谢你!”   谢谢她愿意选他,嫁给他。   ……   楚楚又不知道爸爸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今天的爸爸模样儿很温柔,声音很好听,他整个人像只温顺的大狼狗,各外好玩。   小人儿有模有样,转过身来看爸爸,蜻蜓点水一样香他一口:“谢谢爸爸。”   再翻看爬起来,凑上妈妈,小嘴巴带着口水糊了妈妈一脸:“谢谢妈妈!”   林白青给她糊了一脸口水,忙将满嘴口水的女儿举了起来。   小坏蛋,她的口水拉着丝儿,拉了好长好长,还在咧着嘴巴笑。   其实她心里于顾培也有满满的感激。   毕竟要不是他,她哪里会有如此可爱,又聪明,还中医天赋惊人的个小团子的?   当然,这是她重来的一生,她完美的避开了所有陷阱,也做了最好的选择,她也终将带着中医,走向全球!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正文这就完结了,但大家不要走开,记得明天还要来喔。   因为从明天开始我将会更新番外,而之所以单独写成番外,是因为时间跨度比较大,届时楚楚就长大了,中医,也要真正意义上走向世界了。   而在番外里,还会出现平行时空的顾培,所以猜猜吧,故事将会怎么展开,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