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喊你回国结婚》 作者:奚染 文案: 梁盏被逼相亲九次后,终于受不了了。 在闺蜜的怂恿下,她说出了当年和竹马纪同光假扮情侣应付亲戚结果不小心上本垒的事,以为可以暂时逃脱相亲劫难,却没料到她爹一拍大腿:怎么能这样? 第二天她接到据说下半辈子要定居国外的纪同光电话。 纪同光:叔叔喊我回国。 梁盏:回国做什么? 纪同光:和你结婚,我答应了。 梁盏:?????? 青梅竹马小甜文 女牙医×男建筑师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甜文 主角:梁盏,纪同光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梁盏是在快下班时接到的内线电话。   她白大褂都脱了一半,又认命地挪到办公桌前接电话。   没等她开口,听筒里便率先传来了一道礼貌的男声:“梁医生您好,我是市场部的章荣。”   梁盏今天下午连看了五个病人,正是最口干舌燥的时候,于是只短促地回了一声你好。   “是这样,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之前您入职的时候,我们向您提过的那个计划?”章荣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现在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只缺您提供一些材料,就可以为您开通微博并认证了,您看方便这几天把材料发给我们吗?”   梁盏一听是这事,差点没一个不稳摔到办公桌下面去。   章荣口中的计划,是这间医疗集团的董事长突发奇想搞出来的,意在包装和推广他们集团里优秀的口腔医生。   既然是包装和推广,那少不了要弄个认证微博,方便塑造和管理人设。   为此,市场部已经前前后后忙了好几个月,敲定了不下十个人选,奈何每一个都被董事长毫不犹豫地否了。   要么嫌专业水平不够过硬,要么嫌形象不够好,反正来来去去都没有一个能令他满意的,直到梁盏跳槽过来应聘。   梁盏今年二十六,本科和硕士研究生都是读的口腔,方向是正畸。   正畸这个行业,虽然说到底也只是在牙齿上作文章,但如果水平足够好,足以达到让患者换半张脸的效果。   梁盏的水平就足够好。   她硕士期间的导师是全行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顶尖大手,一手正畸技术出神入化,对学生从不藏私,除了过于凶狠严格,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缺点。   不过这个缺点在梁盏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甚至还帮了她许多。   起码自毕业以来,每次她想跳槽,只要在简历里提一句她当初的导师是谁,就一定能收到无数诚意十足的邀约。   而梁盏之所以会选择跳槽到现在这个单位,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们开给她的工资最高。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一入职就被市场部看中并报给了董事长。   董事长看过她的履历,对她的专业水平和形象都十分满意,直接拍板表示:“就她了!”   如果要梁盏自己选的话,她当然不愿意在社交网络上直接挂自己的大名和真实照片。   可人生在世,总是有舍才有得的,她舍不得这个单位给她开的高工资高提成,所以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这个令她崩溃的方案。   现在市场部打电话过来问她要微博认证需要的材料,她虽然内心一万个拒绝,但仍是深吸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章荣听她应下,高兴极了:“需要的材料有点多,我一会儿整理一个清单发您微信吧?”   梁盏:“行,我这个休息日结束就拿过来。”   挂上电话,她皱着眉脱掉白大褂,穿回自己的风衣,慢悠悠地出了公司往地铁站走。   刷卡进闸的时候,她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震。   是条问她下班没有的微信。   发信人:Number Nine   梁盏:“……”   她扶了扶额,回了一句刚下,然后就把手机重新扔回了口袋里。   开往市中心的地铁半分钟后就到了,她跟着人群艰难地挤上去,顺便开始祈祷今晚的相亲对象千万要是个正常人。   是的,梁盏是去相亲的。   这是她第九个相亲对象,所以她给他的微信备注是Number Nine。   Number Nine是一个机关公务员,据说只比她大两岁,然而看照片可能比她大了十二岁甚至更多,而且似乎还有谢顶的趋势。   如果不是梁盏家太后一天八百个连环夺命call,梁盏是绝不会答应这场相亲的。   她真的不明白,她现在供得起楼也养得活自己,甚至每个月还能匀出好大一笔钱来孝敬父母,怎么就沦落到了被逼相亲的可怜境地里?   而且还一连失败了八次!   梁母把原因归结于她太挑剔,为此又愁白了几根头发。   梁盏:“……”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挑,也从不主动给相亲对象摆脸色,反正对她来说不过是吃一顿饭而已。奈何她在前八次的相亲中,就没有遇到过什么画风正常的人。   要么一上来就开始展望婚后让她当全职太太在家带孩子,要么被她的工资吓跑,更有甚者,还曾经表示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完全不敢娶回家。   梁盏:“???” 不,你搞搞清楚,我并没有嫁你的打算?!   总而言之,梁盏的相亲之路就没有真正意义上顺利过。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因为她实在对谈恋爱结婚没什么兴趣。   出地铁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半黑。   周六的市中心到处人挤人,她又花了一刻多钟才赶到Number Nine约她见面的那家网红店。   那是一家开在小巷子里的火锅店,等位的队伍常年从巷口排到巷尾,完全没有可以停车的地方。若非如此,梁盏也不至于大周六地挤地铁过来。   相亲对象下班早,已经等到号进了店。   于是梁盏就这么顶着一大群人艳羡的眼神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事实证明她之前真的没有看错,她这位年仅二十八岁的相亲对象,发际线的确相当令人忧虑。   不过对梁盏来说,最忧虑的恐怕还不是这个,而是他那一口全是咖啡渍,且一张口就能让人瞧见牙结石的牙。   梁盏定定地看了片刻,到底还是犯了职业病。   她试图别过眼不去看对面的人,奈何对方大概对她挺有好感,从她坐下开始,面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灿烂无比的同时,也让他的牙周问题暴.露得更加明显。   梁盏:“……”   这位先生,洗牙了解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啦!! 第2章   梁盏的第九次相亲依旧不顺利。   一定要从她自己身上追究原因的话,可能是因为她的职业病。   事实上两人吃火锅的时候,她真的非常努力地克制住了没提这一茬。然而吃完的时候,她一抬眼就看到了这位Number Nine正在剔牙。   他的牙周问题很严重,牙龈本来就红肿得厉害,再加上他剔牙时的动作又大,没两下就出了血。   梁盏顿时不忍直视。   她想了想,到底没忍住让他小心一些。   岂料他完全不以为意,还啧了一声表示不过是出了一点血,小事,一会儿就好了。   梁盏:“……”   “牙龈出血可不是小事。”她诚恳道。   这句话大概是提醒了他她是个牙医,所以他放下了牙签冲她笑了一笑:“差点忘了梁小姐是口腔医生。”   为表礼貌,梁盏只能抿唇回一个笑过去,再道:“做我们这一行的,见了谁都格外注意牙齿,希望你别介意。”   Number Nine立刻摆手表示不介意,还顺着这个话题夸了她两句,末了表示他平时其实很注意自己的牙龈健康。   梁盏:“???”   她真的惊了:“是吗?”   Number Nine点头说是啊,他一直都有在用消炎牙膏。   听到消炎牙膏四个字,梁盏差点当场绷不住表情。   最后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勉力维持了自己的形象,深吸一口气道:“秦先生,如果你真的为了你的牙龈好,就不要再用消炎牙膏了。”   “你的牙龈归根结底是牙结石太多,压迫了本该属于牙龈的空间,致使牙龈红肿,所以才会像刚才那样,稍微一碰就出血。”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而消炎牙膏治标不治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只会短暂地掩盖你的牙龈问题,耽误最容易治疗和恢复的时间。”   对面的人被她说得一愣一愣,愣过之后又一脸疑惑地试探着道:“可我是看到一个牙医写的推荐,才换了现在这个消炎牙膏。”   梁盏:“牙医?!”   他点头:“对啊。”   说罢,他还干脆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朋友圈,找到了那篇人推荐消炎牙膏的公众文。   “喏,就是这篇。”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机递给梁盏,“下面也有很多人评论说真的很好用。”   梁盏接过来快速地扫了一眼,然后脸色就变了。   因为她认出来这篇公众文是她一个前同事写的,里面的内容也不能说全是胡说八道,但也半真半假,甚至刻意忽略了一些至关重要的细节不提。   “这种就是接了广告收钱办事。”她说,“稍微有点医德的牙医都不会这么误导人。”   “是、是吗?”   “嗯。”她点头,“她这篇广告里提到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证,但她却没有说她本人的口腔卫生习惯是什么样的,她没有牙结石,还定期洗牙,当然能随便用消炎牙膏。”   虽然说出来有点像是在嘲讽,但事实上,一般人的口腔卫生习惯和从事口腔行业的人相比,是真的天差地别。   就连梁盏,也是学了口腔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人生前十八年的习惯有多大问题。   当然她意识到之后就迅速改正了,还顺便纠正了身边其他人。   现在面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相亲对象,发现他在这方面不仅毫无认知,还被人误导了,梁盏也很无言。   她把手机递回给他,又真诚建议他如果真想牙龈恢复健康,那就赶紧去洗牙,再听医生的话,养成用牙线的习惯。   “哦对,牙线要用最普通的那种。”她补充,“那种清理效果最好。”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问:“那我能找梁小姐洗牙么?”   梁盏:“这恐怕不行,我不是牙周科的,我做的是正畸。”   “但是你可以来我们诊所。”   因为是网红店,每一桌的用餐时间都是有限制的。   他们吃完再聊到这里,时间便也差不多到了,所以梁盏那句话说完没多久,边上的服务员就过来提醒他们用餐时间即将结束。   梁盏点点头,率先拿起桌上的账单,道:“我今天到晚了,单我来吧。”   秦先生也真不愧是机关出身,听她这么说,立刻表示不行,初次见面决不能让女士买单。   梁盏向来反感这种说法,但没有表现出来,只说那就AA吧。   两人结完账出去的时候,外面的队伍还很长,堵得这条巷子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从巷子里出去后,梁盏才觉得自己勉强重新活了过来。   秦先生表示要送她回家,言辞里尽是很想跟她有进一步发展的意思。   梁盏本想拒绝,但想到拒绝之后她妈又要冲她碎碎念,就答应了下来。   她家离市中心不算太远,不堵车一刻钟就能到,但周六晚上不堵车几乎是天方夜谭,所以最终花了快四十分钟才到。   这四十分钟里,秦先生为了找话题,又问了她一些口腔相关的问题。   梁盏本着礼貌一一作答,倒也没有陷入尴尬。   下车后,他向她确认她工作的地方,说之后空了就过去洗牙。   事情发展到这里都很正常,以至于结束这场相亲后,梁盏还颇松了一口气。   隔天她带着市场部问她要的一系列资料去上班。因为是周一早上,店里暂时没什么过来咨询或复诊的病人,她就在办公室里摸了会儿鱼。   结果午休时间一到,她就接到了这个秦先生的电话,说他过来了。   梁盏:“???”   这也太配合了吧。   然而对方电话都打过来了,她不出去见上一见也不合适。   所以挂断电话后,她就去了大堂。   秦先生是那晚回去后预约的洗牙,他知道梁盏周日要休息,所以特地选了周一午休的时间,也算是颇费苦心。   梁盏帮他和洗牙的同事打了个招呼,说这是她朋友,让洗的时候认真点。   同事满口应下,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她说,刚才好像看见市场部的经理上楼找她去了。   话音刚落,上去扑了个空的经理也刚好下来。   他手里拿着一堆资料,见到梁盏,几乎是立刻小跑着奔过来,把他们部门上午的成果告诉了她。   “您的微博我们已经开好了。”他说,“不过认证可能还要再等几个小时。”   “接下来我们应该还会为您开一个抖音账号,方便您以后去讲解。”他越说越眉飞色舞,“董事长特别交待过,一定要让您红起来,所以之后我们可能还会请几个知名网红跟您合作。”   梁盏:“……”   算了算了,反正她之前已经把原先的各种社交账号都清理干净不怕被扒了,红就红吧,好歹有钱拿啊。   然而她这么想不意味着她的相亲对象也这么想。   当天中午,那位秦先生就借着洗牙的机会,把这个口腔医疗集团打算推梁盏当网红的事给打听了清楚。   洗完牙,他给梁盏发了一大段微信消息,大意是他觉得网络营销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该接受公司的安排。   虽然他的措辞还算克制和礼貌,但梁盏还是看得火冒三丈,因为他字里行间都是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你长成这样,还要在网络上抛头露面,很不合适,我不喜欢。   梁盏疯了,连男女朋友都不是呢,就先管起这个来了,这人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一点?   没等她回复这条消息,他又发过来一条:如果你真的接受了你们公司的安排,那我想我们可能不太合适。我家人也会很难接受。   梁盏决定不跟他浪费时间,直接拉黑了事。   但是拉黑了她心情也没平复过来,在这种急需一个吐槽树洞让她发泄几句的时候,她闺蜜沈子言正好也发来了消息,提醒她别忘了今晚的聚会。   梁盏:“……”   她还真被气忘了。   沈子言口中的聚会,是她们从中学时代就在一起玩的几个朋友的小聚会,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一场,方便大家互倒苦水,再一醉解千愁。   梁盏这会儿气还没顺过来,琢磨着自己晚上一定会喝酒,干脆就没去停车场取车,像之前相亲时那样直接去坐了地铁。   这次聚会定在一间在A市很有名的私房菜馆。   梁盏到时,沈子言已经在包厢里看菜单了,其他人没她俩离这这么近,怕是还得等上一会儿。   沈子言听到她推门进来,抬头笑了一声,说你还挺快啊。   说完这句,她就注意到了梁盏此刻的表情,不禁有些好奇:“怎么一脸不高兴?”   两人认识十三年,彼此几乎没有秘密,这一次当然也一样。   梁盏坐下,把自己第九个相亲对象给她讲了一遍。   一开始沈子言还感慨:“这人比之前那些正常很多啊。”   后来听梁盏讲到今天傍晚发生的对话,她也惊了:“这么有病啊?!”   梁盏:“可不就是有病。”   沈子言立刻给她顺毛:“来来来别气,手机给我,我帮你骂他。”   “不用,我已经拉黑他了。”   “那也挺好。”沈子言本来夸她够干脆,但话到嘴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呃,那你这次又失败了,阿姨会不会生气啊?”   梁盏:“……你不要说了,我已经可以预感到她明天打电话冲我哭了。”   一谈到这个问题,沈子言就万般费解,梁盏才二十六,她父母就跟疯了似的想按着她赶紧结婚生孩子,何必呢?   “我要是你,我就去雇个人装我男朋友,平时不见面,周末一起去你父母那晃一圈吃个饭。”沈子言说。   “你怎么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个办法?”梁盏哭笑不得,“我记得当年我本科刚毕业,我爸想把我介绍给他一个朋友儿子的时候,就是你建议我找个人扮男朋友带回家。”   “因为管用啊,你看当年你跟纪同光演了一场,这事就过了。”沈子言拉着她的手说,“哎对了,纪同光真不回国啦?”   “……应该不回了吧。”梁盏其实也不太确定。   纪同光出国后,可能是因为尴尬,很少再联系她。   至于尴尬的原因,就是沈子言刚刚说的,他们当年演了一场,扮过男女朋友应付父母。   但就连沈子言都不知道,那场只有一周不到的扮演,最后是以两个人不小心假戏真做上了本垒收场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天大姨妈没更新!   之后应该会固定在早上九点更新吧~   PS,消炎牙膏真的慎用,牙龈常出血就去看医生! 第3章   纪同光和梁盏是青梅竹马。   两人家住同一个小区,彼此的父母也是朋友。上中学之前,因为每天都一起上下学写作业,关系还挺亲近。   不过小升初的时候,纪同光凭教师子女的身份去了不是这个学区的市一中,两人的上学路便分开了。   初中学习忙,纪同光上的市一中更是忙中之忙。   于是那三年里,梁盏几乎只能在寒暑假时碰上他,跟他感慨几句你们学校的卷子真的很变态。   纪同光从小到大话都不多,往往只是安静地听完,然后扯扯唇角。   再之后就是中考了。   梁盏虽然脑袋聪明,但实在贪玩,最后成绩只能说是差强人意,考上了他们市第二好的高中。   至于纪同光,他不仅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还因数学满分直接进了实验班。   梁盏至今记得,查到中考成绩那天她爸失望的脸色。   因为她离最好的高中只差了两分。   但她本人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惜,她才不想凭吊车尾的成绩进纪同光他们高中呢。   与其过去当个“差生”,还不如在第二好的学校当尖子生。   然而这想法在高一开学第一个月就彻底变了,因为她读的二中常年卯着劲想当第一,对学生格外严格,别说完整的周末了,连一周休一天都没有。   再看高考成绩常年一骑绝尘的省实验,则是刚好相反。   他们对学生完全是放养状态,只要上课好好听讲,作业按时完成,课外干什么一概不管,休息时间也绝对足够。   不止梁盏,整个二中的学生都羡慕不已,恨自己中考时不够争气,现在只能看着人家开开心心过周末。   最令人气愤的是,因为二中地方更大,每逢周末,就会有一帮没能在省实验占到操场的男生溜过来,借他们的操场打球。   纪同光也是其中一员。   他长得高,随便往那一站,就能轻松防下很多人的球,让年级里大部分小个子男生恨得牙痒痒。   二中虽然严格,但还没到连学生的课间休息时间都要全部占用的地步。   于是每次省实验的男孩子一来,便会有一大群二中学生趁课间休息下去围观。男女都有,权当是忙里偷闲放松心情。   梁盏不太下去,因为她从小跟着她爸看惯了NBA,再看高中男生打球,只觉得一点都不好看。   进攻不精彩,防守不到位,节奏更是慢得出奇,甚至很多人连规则都不遵守,太没意思了。   当时沈子言被她的言论震惊:“有你这么比的吗?”   梁盏摊手:“但我就是觉得不好看啊。”   说不动她一起下楼,沈子言只能自己溜下去凑热闹。   凑了三四回后,沈子言跟她分享八卦:“你知道吗,十六班那个谷心,今天主动去搭讪了省实验一个男生!”   梁盏知道谷心,据说是他们这一级的级花,肤白腰细腿长,的确相当漂亮。   但也就是因为太漂亮了,平时在学校里,谷心一直是一个高冷女神,对所有男生的示好都无动于衷。   现在沈子言说她主动去搭讪了省实验的一个男生,梁盏自然很惊讶。   “谁啊?长得很帅吗?”她好奇道。   “名字我不知道,但帅是真帅。”沈子言说,“而且又高又白,据说还是个学霸!”   沈子言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   控到什么地步呢?当年她们初一军训的时候,她扫了一眼人群,发现所有女同学里,就梁盏长得最好看,然后她就毫不犹豫地来找梁盏说话了。   后来她把自己主动上前开口的理由告诉梁盏,还让梁盏差点喷了饭。   而她义正辞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不好,再说我的审美标准可是很高的,你难道不该骄傲吗?”   梁盏:“……”   梁盏想了想,整个初中三年,能让沈子言真情实感夸上一句好看的人真的很少。   一起上了二中后,沈子言更是对同校男生的质量嫌弃得不行。   所以能让她发出“帅是真帅”这等感慨的男生,那肯定差不了。   这么一想,身为高冷女神的谷心跑去搭讪,似乎也情有可原。   梁盏更好奇了:“那男生理谷心了吗?”   沈子言点头:“理了,不过只说了一句话就继续打球去了,我本来还想再围观一会儿,但是快上课了,我就回来了。”   “哇,对着谷心都只说一句话,这么高冷的?”梁盏惊讶。   “那不然下个周末你也去试试,我觉得你比谷心漂亮。”沈子言完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她不就是胸大了点。”   梁盏:“……” 就不能不提胸吗!   虽然她没有去搭讪的想法,但被沈子言这么一说,也难免对那位省实验的学霸产生了一点好奇。   于是之后的那个周末课间,沈子言问她去不去操场的时候,她点了头。   这是个有二十五分钟休息时间的大课间,放在平时得全班一起跑操,但因为是周末,学校就留给他们休息了。   梁盏和沈子言走到操场的时候,那边已经聚了不少人。谷心也在,手里拿了一瓶水,目光锁在场内那群男生身上,有紧张也有期待。   而梁盏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耳旁是沈子言低声在叫唤:“就最高的那个,黑衣服的,看到了吗?”   梁盏:“……看到了。”   很显然,这不是沈子言预期中的反应。   沈子言抓着她的手臂拼命摇晃,问:“你觉得不好看吗?”   “不是。”她否认,“但我可能早就对这张脸免疫了。”   “啊?”沈子言一时没懂。   “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了,从小看到大。”   “什么——!”沈子言惊呼起来,“认识十几年,那你们是青梅竹马?”   “算是吧。”梁盏点头。   话音落下,纪同光也刚好进了一个球,转身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他看到梁盏,先是一愣,然后回头跟他的同学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待一旁另一个男生换下他后,便走了过来。   他这一过来,登时吸引了操场上绝大部分人的目光。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他是去找谷心拿水的,结果他经过谷心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继续往前走了,最后停在梁盏和沈子言面前。   “阿盏。”他喊了她一声,“好久不见了。”   梁盏算了算,好像是挺久了,因为二中离她家太远,所以一上高中,她就跟父母提了寄宿的要求。   梁父梁母对此没什么意见,只让她好好学习,生活费不够就打电话。   二中没什么假,她住在学校,当然也没时间回家。   偶尔有什么法定节假日,学校不得不放他们回去时,她就抓紧机会回去补觉。   如此一来,她和纪同光见面的机会当然少之又少。   至少高一开学之后的这三个月里,他们一次都没见过。   梁盏原本觉得他们再碰上起码得是寒假了,结果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场合下见到了对方。   不过见到了也只是见到了而已,两人打过一声招呼,纪同光就重新回了场上。   比较激动的是沈子言。   她摇着梁盏的手臂嚎叫:“你居然没告诉过我你有个这么帅的竹马!”   梁盏:“……都说了我对他的脸免疫。”   “而且我和他现在也不算太熟,我没事跟你提他干什么?”   “唉,你是免疫了。”沈子言叹气,“咱们级花可是神魂颠倒着呢。”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梁盏扫了一眼篮球场上的战况,大觉无聊,“回去吧,我漫画还没看完呢。”   虽然有了这个意外插曲,但高中三年里,梁盏和纪同光见面的次数依旧很少。   不过很巧的是,高考的时候,他们两个以及沈子言,居然被分到了同一个考场。   相比初中,梁盏在高中阶段还是努力了不少,尤其是高三最后半年,她因为失了一场恋,干脆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学习上。   那半年市里组织了三次模拟考,她的成绩稳步上升,从年纪前两百变成了前三十。   这样的成绩放在二中,也勉强算是个学霸了。   加上她心态好,高考时超常发挥了一把,最后成绩出来,竟是她整个高中生涯最好的一次,年级第五。   这成绩足以上省内最好的S大,她本来不想去,因为觉得挑不到好的专业,但拗不过梁父的要求,最后还是在志愿上填了S大。   本着反正挑不到的心,在专业志愿上,她干脆把S大王牌专业全写上了。   当然,最后不管是土木,建筑,还是车辆工程,都没要她。她被调剂去了口腔。   令她没想到的是,纪同光居然也去了S大。   尽管这对他来说已经算发挥失常了,但他还是进了梁盏没能够着边的建筑系。   时隔六年,他们重新成为了校友。   去报道的时候,两家人都是一起去的。   纪同光的父母说,你们现在都在外地上学,还是一个学校,那彼此多照应着点。   长辈嘱咐,梁盏没有不应的道理,虽然她觉得以纪同光的性格,他们在大学期间应该不会有太多往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   建筑和口腔都是忙到飞起的专业。本科五年,光是上课、实验以及考试,就足以用掉梁盏百分之九十五的时间。   至于剩下百分之五,她得留出来和经常横跨整座城过来找她的沈子言吃饭聊天。   沈子言也正是在这个过程里被她纠正了口腔卫生习惯。   毕业的时候,她确定要在S大继续读口腔。   因为导师太严格,她干脆跟家里说,这个暑假不回去了,要留在学校。   一开始梁父应得很爽快,后来过了半个月,梁父忽然来了电话,说要不还是回去一趟吧。   梁盏问了半天为什么,方才知道梁父是想把她介绍给一个朋友的儿子。   梁盏:“????” 我才二十二?至于吗?   梁父的答案是至于,因为她上了大学之后,一点要谈恋爱的迹象都没有。他甚至希望她能够和他朋友的儿子直接看对了眼就领证结婚,说反正不耽误她读书。   梁盏疯了,这是什么操作啊?!   她去找沈子言出主意,沈子言说这个简单,找个人扮成男朋友带回家啊。   “我上哪去找啊……” 梁盏觉得不靠谱。   “反正只是先应付一下叔叔而已,不用多认真找啊,随便有个愿意的就行了。”沈子言说,“不然你发个诚征假男友回老家应付家长的朋友圈。”   现在回想起来,梁盏时常会觉得,xl当时的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真听沈子言的话发那么一条朋友圈。   朋友圈发出去后,有不少关系不错的女生开玩笑说愿意跟她回去。   至于男生,大多只卧槽了一句就没有后续了。   纪同光是第一个例外。   他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盏跟他说了一遍后,他沉默片刻,问她觉得他行不行。   “你这情况,如果随便带个人回去,我看梁叔叔也不会放心。”他说。   鬼使神差地,梁盏同意了。   那时他已经进了S大附属建院,开始上班了,为了跟她回去,还特地跟单位请了三天假。   梁盏很不好意思,说事情过去之后,她一定请他吃饭。   两人回到老家,在双方父母面前演了一出,倒也没穿帮。   不过回S市的时候遇上了一点意外,火车晚点了。   S大的宿舍夏天有门禁,火车一晚点,梁盏就回不去。   她本来想找个酒店凑合一晚上,结果纪同光说,如果她不介意的话,可以去他租的地方,他睡沙发就行了。   梁盏那会儿还是个穷学生,想着能省则省,就同意了这个建议。   虽然她和纪同光这五年来接触不多,但纪同光这个人本身,她还是愿意相信的。   事实证明纪同光的确是个君子,因为最后是她先把持不住,把他给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霸王票和留言,么么哒。 第4章   去到前后只有三十个平方不到的出租屋时,两人其实都有些尴尬。   他们虽认识了二十多年,但起码近十年里和对方的交流接触始终算不上多。   大概是为了缓解这种尴尬,进门后,纪同光主动表示要为她下楼买洗漱用品。   梁盏:“我自己去就行了!”   她学了口腔后,对牙刷和牙膏就有了要求,不想麻烦纪同光特地帮她找。   而纪同光扫了她一眼,道:“便利店在小区最里面,你没来过,可能会迷路,一起去吧。”   “而且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下楼不安全。”   话说到这个份上,梁盏只能点头同意。   于是两人就一起下了楼。   深夜的便利店冷清十分,只有收银员平板里放的电视剧发出的声音。   梁盏迅速地拿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抱过去结账,纪同光没跟她抢付钱,只在她拿钱的时候,率先把东西一件件装好,拿到了自己手里。   回去路上,他忽然问她:“叔叔阿姨为什么这么着急要给你介绍对象?”   梁盏:“……怕我真的不结婚吧,还有就是他们一直希望我毕业了就回去。”   大三那年暑假,梁父曾偶然间问起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没有,她对谈恋爱没兴趣。   梁父很奇怪:“为什么啊?”   如果她当时打个哈哈把这个话题过掉,梁父现在大约也不会这么执着地想给她找个对象了。   可惜那会儿她说了实话,她说她觉得谈恋爱和结婚都很没意思,有那个时间,她还不如多做几个实验多发几篇论文。   说来好笑,在中学时代,梁父总嫌她学习不够努力,花了太多精力在别的事上。现在她开始努力了,甚至连续三年绩点稳坐全系第一,梁父又开始嫌弃她只顾学习,完全不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   梁盏:“……”   说了半天也说不通,她也头疼。   最后她直接让他别为这事操心了,就算她谈了恋爱,也不可能结婚。   “我爸那性格你也知道,他哪接受得了啊。”梁盏对纪同光说,“而且我之前跟他说我可能读完硕士还得再读下去,然后去我大师兄那跟他一起开诊所。”   “这不是挺好吗?”纪同光不解。   “他觉得不好呗。”梁盏说到这里,语气里已经全是无奈,“我大师兄是个gay,他太古板了,接受不了这个。”   纪同光:“……”   梁盏继续:“而且他看我还没正式去我老板那读研,就和我大师兄关系这么好了,怀疑我性取向有问题,在这方面我跟他真的说不通,算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纪同光租的公寓楼下。   这个点电梯不用等,按一下就开了门。   进去的时候,她听到纪同光说:“当年你和你们学校那个路青扬早恋,叔叔不是知道么?他怎么会这么怀疑……”   梁盏:“……”   梁盏差点一个站不住摔在电梯里,再开口时她声音都不太稳了:“怎么连你都知道这事!”   他扯了扯唇角,但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只语气平静道:“我每周都去打球,没道理没听说过。”   梁盏这会儿只觉得丢脸,完全没注意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何种表情,她咳了一声,“我爸也说呢,明明当年还因为早恋被请家长,现在怎么就不想谈恋爱了。”   话音刚落,电梯也刚好停下。   两人对视一眼,是纪同光先走了出去。   进门后,他才继续刚才的话题,问她为什么。   梁盏说这种事没有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如果一定要追究原因,那可能就是她觉得她的性格完全不适合谈恋爱。   读大学的这几年,并不是没有人追求过她。   但大部分人都会在一个月内直接放弃,说她实在是太难被讨好了。   礼物不收,短信不回,电话倒是会接,但充其量说一句她很忙。   “可我是真的忙啊,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我可能连名字都没记住的人耽误我做实验写论文的时间。”梁盏说。   其实别说是追求者了,就连高中时真正和她谈过一场恋爱的路青扬,也抱怨过这一点,嫌她分给他的时间还不如分给小说和漫画的多。   可事实上,梁盏自认已经挺重视他了。   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会时时刻刻跟恋爱对象腻在一起的人,至少路青扬想要的那种恋爱状态她是做不到的,所以最后路青扬跟她说了分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大概算是一个前车之鉴。   而随着时间的过去,梁盏也越发觉得,她大概真的不适合谈恋爱。   “与其去努力接受一个人,最后再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还不如直接别谈了。”梁盏如此总结,“可惜我爸接受不了,现在还怀疑我性取向了,我真的要疯。”   纪同光是个很有风度的人,他听完所有的前因后果后,只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让她赶快洗漱休息。   “你也别愁了,叔叔现在觉得我们俩在谈恋爱,起码短时间内,肯定不会给你介绍对象了。”他说,“洗个澡早点睡吧。”   梁盏接过那个袋子,取出里面的牙膏牙刷和毛巾,再比了个OK的手势,就溜进了浴室。   两分钟后,她拿着他的刷牙杯探出头来,一脸严肃道:“我跟你说,你这牙刷得换掉。”   纪同光:“?”   梁盏:“这种牙刷刷不干净的,你下次换我今晚买的这种吧,牙膏也是,千万别用什么有消炎作用的。”   一说到专业上的事,她的表情就生动了许多。   加上纪同光非常配合,导致她一个高兴,就开始给他科普了起来,还顺便教了他巴氏刷牙法。   “我跟你说,我自从选对了牙刷,换了正确的刷牙方法,再每天坚持用牙线后,我现在每次去洗牙,都会被说根本没什么可洗的,几乎完全没有牙结石。”   “这么厉害?”他笑着问。   “对啊。”她点头,“不信你一会儿用我教的方法刷一遍,清理效果真的不一样。”   “好。”他应下了,“但是你真的得洗澡了。”   “噢对。”她溜回去,“你明天还要上班吧,我洗快点。”   隔着浴室门,梁盏听到纪同光说不必,明天他可以下午再去。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考虑到是自己麻烦了人家,梁盏这个澡还是洗得相当迅速。   她出来时,纪同光已经另外拿了个枕头放到了沙发上。   这间单身公寓一共就三十平,地方太小,沙发自然也不会多大,梁盏扫了一眼,发现这沙发恐怕连一米五都没有,她睡都够呛,更不要说有将近一米九的纪同光了。   对方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还好心收留自己,她怎么也拉不下脸去占他的床而让他睡沙发。   所以等他去浴室洗漱的时候,她就直接躺上了那个只有一米五的沙发。   不得不说没法正常平躺真的不舒服,尤其是梁盏平时对床的要求还很高。   就在她不停翻身试图寻找一个不那么难受的姿势时,纪同光也洗完了澡。   他看到她躺在沙发上,先是一愣,随后立刻过去把她拉了起来,“你去睡床。”   当时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顺着脖颈流到睡袍的前襟里,湿了一小片。梁盏被他拉得坐起来,刚好一头撞上去,也弄湿了自己的眼罩。   她取下眼罩冲他摇了摇头,说:“还是你睡床吧。”   其实那张床挺大,两个人睡也可以完全不碰到对方。   但梁盏对自己的睡相毫无自信,所以当纪同光提出来如果她相信他可以都睡床的时候,她还是摇了头。   “我不是不相信你啊,但我这个人睡觉的时候毛病太多了。”   “那你就更不能睡沙发了。”他说,“不怕夜里滚下去?”   “……”   “睡床吧。”他拍板决定,“反正被子有两条。”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再纠结下去,两个人恐怕都不用睡了。   而且他们连情侣都装过了,现在睡一张床各盖各的被子,好像也算不得多尴尬。   这样想着,梁盏最终还是挪到了床上。   和沙发不一样,纪同光的床上,有一股很淡的苦味,和他身上的味道有点像,大约是他平时用的香水。   梁盏还挺喜欢这个味道,上去后抱着被子闻了两下。   这动作落在纪同光眼里,让他忍不住挑了挑眉,问她是不是嫌弃。   梁盏说没有,就是觉得你床上的味道特别像你。   他笑了笑,看着很高兴:“是吗?”   认识二十多年,梁盏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   或者说在梁盏的印象里,他就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偶尔朝别人扯两下唇角就是极限了。   就像中学时代被谷心搭讪时那样,大部分时候,纪同光都是一个会跟人维持礼貌,却鲜少会表露太多情绪的人。   他不沉默寡言,也从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别人求他帮忙,只要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便一定会帮。   他对谁都挺好,但又从不对谁特别好。仿佛在他那里没有人是特殊的。   梁盏当然不会脸大到觉得自己是例外,但此时此刻她看着他这样笑,忽然就很想回到六年前纠正一下自己那个“对他的帅免疫”的说法。   他笑起来可太好看了吧。 第5章   梁盏的睡相是真的不行。   她哪怕有自己的被子,半夜睡着睡着还是会去抢边上人的。   当然,在她睡梦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她只知道自己睡醒一睁眼,整个人都挂在了纪同光身上,像只树袋熊。   虽然屋里一直在打空调,但毕竟是夏天,这样紧密地贴在一起,还是令皮肤温度骤然升高。   而且她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纪同光此刻紧皱的眉头。   他还没醒,然而光是看他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睡得有多不舒服。   梁盏顿时最后一点睡意都没了。   她小心翼翼地松开环在他腰后的手,再缓缓移开自己的腿。   只是这一系列动作对他们现在的姿势来说,着实有些艰难,至少梁盏是没办法既不惊动他又成功从他身上下来。   最要命的是,在她尝试着挪开自己的的时候,还一不小心扯开了他的睡袍前襟。   梁盏:“……”   她倒是有告诉自己色.即.是.空,但扯开的那一瞬间,还是本能地瞄了一眼,然后在心中暗叹他身材真好。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但屋内却仅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丝光线,一片昏暗的环境加上环抱于她的清苦味道,难免叫人浮想联翩,尤其是她还在近距离欣赏他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后,纪同光又皱了皱眉,好似准备翻个身。   察觉到他的动作后,她忙趁机把还在他腰下的手臂抽了出来,结果这一抽直接把他惊醒了。   “嗯……?”他睁开眼,语气有困倦,“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还没有完全清醒,眼神迷蒙的同时,他的动作也有些迟滞。   问完那一句怎么了之后,他又晃了晃脑袋重新闭上了眼。   “喂……!”梁盏低声喊他,想让他等等再睡。   他大约听见了,也大约没有,颤了两下睫毛。   这模样过于诱人,叫梁盏一时晃了神。   而等他再度睁开眼看向她时,她是真的清楚地听到了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这一回他注意到了他二人亲密至尴尬的姿势,表情一变,忙挪开身体打算下床。   挪到一半,他大概是发现了自己睡袍前襟大开,又立刻伸手去捞床上的衣带。   梁盏见状,直接笑出了声:“你这样就很像我对你干了什么一样。”   他停下动作,侧身望向她,脸上满是无奈:“难道你觉得你没对我干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衣带尚未系好,加上转身的姿态,当即露出了半截精瘦的腰。   梁盏瞥了一眼,脸有点烧。   她当然知道纪同光刚才那句话是在说她睡相差,但放在此情此景之下,她真的很难不联想到她刚睡醒时紧扣着那截腰的场面。   纪同光见她不语,以为她不喜欢这样的玩笑,还解释了一句,大意是他只是没想到她睡觉时有这么爱动。   他解释得认真,目光也认真,偏偏衣服却是没穿好的状态。   鬼使神差地,梁盏别开了眼,道:“完了。”   完了,她现在还真的特别想对他干点什么。   ……   后面的事对梁盏来说不回忆也罢。   她其实不止一次检讨过自己,当时怎么就一个色迷心窍就把人给睡了。   那天他们在昏暗狭窄的小公寓里纠缠了整整半天,尽管从生理上来说,那是一段相当快乐的过程,但事后再想起来,她还是相当别扭。   别扭得让她连向来无话不说的沈子言都没告诉过。   现在四年过去,沈子言又猝不及防在她面前提起纪同光这个名字,zl简直令她瞬间回想起了四年前在那间公寓里发生的所有细节。   梁盏:“……”   沈子言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只继续她们方才的话题,感慨了一句可惜。   “可惜什么?”梁盏问。   “可惜他不回来了呗。”这丫头的颜控十几年如一日,“让我失去了欣赏帅哥的机会。”   梁盏一时无言。   而沈子言感慨到此处,还特地追忆了一下青春。   沈子言说:“他是真的帅,你记不记得那会儿他跟你打了个招呼,大家知道你们认识了,然后几乎每天都会有女生来找你套近乎。”   梁盏:“……记得。”   “但是跟我套近乎有什么用,我都不跟他见面啊。”   “就是这样才拉仇恨。”沈子言总结,“我估计当时所有对他感兴趣的女生都觉得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也这么觉得?”梁盏问。   “那倒没有。”沈子言摇头,“我对他又没什么想法,我只是单纯地欣赏美色而已,他站那让我洗眼就够了,认不认识熟不熟都不重要。”   梁盏笑了:“我真该把你这句话告诉他。”   沈子言:“那你说这句就够了,别说另一句啊。”   “另一句?”梁盏不太记得了。   “就你当年不是说他和谷心只看脸挺登对嘛。”沈子言道,“然后我说了什么你不记得了?”   梁盏回忆了一下,那似乎是高二那年的事了。   那时二中的大部分女生已经放弃和纪同光搭讪套近乎,唯有谷心始终见缝插针地去操场看他打球,给他送水。   为此,学校里其他女生还明里暗里嘲讽过谷心实在是太倒贴了。   她们知道梁盏和纪同光认识,便想着来梁盏这里求认同。   梁盏不喜欢这种无聊的议论,也不想被她们当枪使,就唱了个反调,说她觉得谷心和纪同光看着挺般配的。   那群女生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而梁盏懒得理会他们的尴尬,直接拉着沈子言走了。   沈子言在路上狂笑不止,说:“我告诉你,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毕竟他们俩都是那种美则美矣毫无灵魂的长相。”   梁盏:“……”   “什么叫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就是好看得很标准,但也就是好看。”   当时的沈子言是这么解释的。   彼时的梁盏并没有反驳这个形容,因为那会儿她对纪同光的长相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感觉。   可现在再回想起纪同光这个人,她脑海内率先浮现的已是他鼻尖凝着汗珠不由分说吻下来的场面了。   那样的他,可谓美得再有灵魂不过。 第6章   梁盏的预感并没有出错。   当天夜里,互倒苦水聚会一结束,她还没来得及叫到出租,梁母的电话就来了。   “你林阿姨跟我说,你把人家小秦给拉黑了?”   果然,梁母上来第一句就是这个。   梁盏站在风里,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对着听筒嗯了一声。   可能是她承认得太爽快,也可能是承认的时候语气太云淡风轻不当回事了,在她嗯完之后,电话另一头的梁母竟哑了片刻火。   不过短暂的沉默过后,梁母便继续道:“你究竟在想什么,好不容易有个挺喜欢你,愿意跟你发展下去的男人,你还给拉黑了?你真是要急死我你……”   梁盏:“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干涉我工作了,那要是跟他谈了恋爱,我是不是看个异性病人就得跟他报备啊?”   “干涉你工作?”梁母有点惊讶,“他干涉你什么了啊?”   “新单位做的一个项目,需要在网上露脸,他说他接受不了。”说到这梁盏停顿了一下,“哦,还有他父母也接受不了。”   虽然对梁盏来说,这已经属于非常严重的观念不合了,但很显然梁母不这么想。   梁母觉得,既然对方那么抵触,她不做这个项目不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梁盏:“……”   梁盏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缓了大概五秒后,她才深吸一口气道:“我新单位为了这个项目已经忙了很久了,我现在撂挑子说不干像什么话?出门工作怎么能连这点契约精神都没有。”   “而且这个项目做好了是有额外提成的,您和爸之前不是说想换个安保好一点的小区么,我这努力努力,说不定一年下来就能给凑个首付了。”   她以为话说到这份上,她妈总该放过她了,结果并没有。   梁母说:“我和你爸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赶紧有个靠谱的对象,这个比换什么房子都好!”   梁盏没办法了,只能说:“……反正这个秦先生我是处不下去了。”   母女俩这么说了一通,最后还是以梁母表示要继续去亲朋好友那打听可以给她介绍的适龄男性为告终。   挂上电话,梁盏对着S市漂亮的夜景长叹了一口气,往出租车站台走去。   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秦先生的事到这还不算完。   隔天中午,她定完一个病人的正畸方案,准备下楼去吃饭的时候,她爸又来了电话问相亲的事。   她只能把昨晚跟她妈说的话又说一遍。   结果梁父的重点却不在她因为工作拉黑秦先生上。梁父的重点在于她新单位给她安排的工作。   梁父道:“什么项目还得在网上露脸啊?你这新单位到底正不正规?”   梁盏疯了:“……你把你女儿想成什么人了啊?”   现在自媒体行业发展得这么迅速火爆,哪怕是梁盏的老家,也随处可以看见各种直播平台张贴的广告。   去年过年回家的时候,梁盏还见识了家里一大帮亲戚聚在一起看网红直播的场面,那会儿也没见她爸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啊?   梁父:“可你是个医生,去网上露脸像什么话?”   梁盏:“对啊我是医生啊,所以我这不是去给人讲解口腔知识的吗?!”   父女俩脾气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以随着年纪的增长,吵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大部分时候,梁盏都会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心平气和,尽量不要顶嘴,然而有时情绪一上来,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好比此刻,梁父不分青红皂白就鉴定她现在的工作不像话,单位不正规,她当然冷静不了。   她不冷静,梁父就更不可能冷静了,于是新一轮的父女吵架再度拉开序幕。   梁父说,他当年就不支持她去这种连锁口腔诊所上班,都是坑人钱财的地方。   梁盏:“那我七年技术白学了啊!”   “你去公立医院口腔科,不也一样能施展你的技术?”   “然后我工资付不起房贷,每个月找你啃老,你就开心了是吧?”梁盏真的心累。   梁父被她怼了这么两句,脾气已是根本下不去了。   最后他扔下一句宁愿她啃老也不愿意她像现在这么折腾就挂了电话。   梁盏:“???”   不是,她哪里折腾了?   一通电话结束,她便气得差不多饱了,干脆放弃了原本下楼吃饭的打算。   好在今天没有需要上手操作的病人,饿一顿也不算什么大事。   快下班的时候,市场部又来了电话,说微博认证已经通过,第一条微博是他们帮忙发布的,但之后会把账号交给她,由她本人作主要打理。   梁盏原本对这事还有点抵触,但现在为了这事拉黑了一个相亲对象,还和家里吵了一架,再不好好配合就不值得了。   抱着赚钱为重的想法,她接过了这个微博号,并保证自己一定会配合单位要求好好打理。   之后她在自己手机上登录了这个账号,截了个图发给沈子言。   沈子言立刻回过来一串捶地狂笑的表情,说:“需不需要我帮你营业一下啊!”   “你要怎么营业?”   “当然是以亲身体验过的患者身份转发吹捧梁医生鬼斧神工的技术!”   梁盏被她逗笑,道:“那你可能还得放上整牙前后自拍对比。”   沈子言表示这有何难,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在社交网络上谈整牙的事。   “好歹我也有十万粉丝,能帮你拉到几个病人是几个啊。”   沈子言是一个半路出家的画手,上了大学后才用课余时间慢慢学起来的。   高中的时候,她曾经向班主任提出过转艺术班的事,结果被班主任和家长连着两番痛骂,说她一个稳上985的到底在发什么疯。   沈子言只能暂且作罢。   好在上了大学之后,家长就管不到她这么多了。   因为有天赋又兴趣十足,硕士毕业的时候,她已经练到了商稿不断的水平。   然后她就干脆没去找专业相关的工作,专心当起了画手。   虽然收入没有梁盏那么稳定,但吃喝玩乐反正管够。   身为闺蜜,梁盏一直很支持她的选择,现在看她混到有固定粉丝群的阶段,也十分欣慰。   半分钟后,手机震了一下,提示有微博新消息。梁盏点开一看,发现这丫头已经火速转发完毕,顺便配上了遮住上半张脸的自拍。   【@烟言衍焰:哇我滴恩人居然开微博了!那么是时候向大家隆重介绍这位几乎为我整了容的美女牙医!整完牙我起码缩了三分之一的脸吧,你们感受一下![查看图片]】   梁盏原本郁闷了整整半天,现在看到她这条转发,心情又好了起来。   她去停车场取了车,启动前给自己叫了一个外卖,而后才慢悠悠地开回自己家。   倒进停车位的时候,手机铃声刚好响起来,她以为是送外卖的到了,结果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沈子言。   梁盏有点疑惑地接起:“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沈子言语气恍惚:“卧槽,你一定不敢相信我刚刚发现了谁的微博。”   梁盏:“???” 谁?   沈子言:“你那个美则美矣毫无灵魂的竹马。”   “啊?纪同光?”梁盏愣了。   “对,就是纪同光。”沈子言说,“我刚刚不是转了你单位给你开的那账号嘛,然后我的粉里有几个嘴贱的,看了你微博那个穿白大褂的工作照头像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我还没来得及删评论拉黑呢,就看到有个人去回了那几个人,问他们知不知道尊重怎么写。”   沈子言虽然有十万粉丝,但是时常在她微博下跟她互动的却并不多,大部分ID她都有印象。   而这个人的ID沈子言可以说是毫无印象,于是她一个好奇就点去对方主页看了一眼。   那是个特别小的号,只有一个系统自带的新手指南粉丝,关注倒是有一大堆。   沈子言点开一看,发现他最新关注就是梁盏那个认证账号。   再看他的微博内容,虽不至乏善可陈,但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多是在记录画图进程。   看到对方说画图,沈子言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同行,毕竟他也关注了她,但是一路滑下去看到最后,她发现她误会了这个画图的意思。   对方所谓的画图,应该是在画建筑设计稿,不然用不着开三个显示屏看三视图。   至于确认他是纪同光,则是因为他最早的那条微博。   “他最后那条微博是三年前发的,拍了S大好几个知名景点,照片上有当时的ID水印来着。”沈子言说。   “什么ID?”梁盏拔了车钥匙如此问。   “J和光同尘。”   同光这个名字,是纪同光的妈妈取的。   纪母是一个中学语文教师,最喜欢《楚辞》和《道德经》,给儿子取的名字也出自《道德经》里那句和光同尘,大概是希望他能有平和的处世态度,而非锋芒太过。   平心而论,和光同尘不是一个很生僻的词,但前面加上了J,还是个做建筑设计的,那的确很难是巧合了,不怪沈子言认定这个人就是纪同光。   梁盏也只能:“……嗯,那应该是他了。”   沈子言啧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他这样连朋友圈都不开通的人,根本不会申请微博呢。”   “看他最近的微博,好像说已经拿到了他心仪事务所的offer,行吧,这换我我也不回来了。”   “是吗?那挺好啊。”梁盏说,“凭他的能力,也许再过几年,咱们再听说这个名字就是哪个城市的地标建筑设计师了。”   “这个不重要。”不知道为什么,沈子言的语气忽然兴奋了起来,“重要的是他既然都不回来了,那你完全可以拿他当借口啊。”   “啊?”梁盏不太明白,“什么借口?”   “逃避相亲的借口啊!”沈子言说,“我记得当年你们演完没多久,他就开始准备出国了,然后你们顺势跟父母说觉得性格不合就分手了,没错吧?”   “对。”   “那你现在跟你爹妈说你其实还没从那段恋情里走出来,相亲只是耽误别人的时间,他们总该放过你一段日子吧,哪怕几月也好啊。”   “不,按我妈的思路,八成会说那更要多试着跟别人处处。”梁盏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而且……”   “而且?”   “而且我也不想拿纪同光当借口,太尴尬了。”   沈子言不解:“有什么好尴尬的啊,你们当年演都演了,最多现在再去向他争取一下同意嘛,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帮你去问?”   梁盏立刻:“别!千万别!”   沈子言:“???”   认识这么多年,沈子言很少见到梁盏这么着急紧张,难免疑惑:“你怎么回事?”   梁盏:“……”   算了,还是把真相告诉她吧,省得她真去找纪同光,那就更尴尬了。   “我不太想跟他联系,他应该也差不多。”梁盏坦白,“我跟他……”   “难道你们当年不是演戏?真的谈了?”沈子言这么猜了一句。   “……那倒没有。”梁盏认命道,“但是我们上了个床。”   话音落下,听筒里立刻传来沈子言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阿盏:我不太想跟他联系,他应该也差不多。   男主:我不是,我没有…… 第7章   梁盏料到沈子言会很激动,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激动到直接打了个车横跨大半个S市来找她,tz要听她当面讲述当年那件事的细节。   “我跟你说,你今晚必须给我交代清楚,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瞒了我将近四年!”   “……其实就是我电话里说的那样。”梁盏一脸诚恳地摊手,“我跟他上了个床。”   沈子言不依:“过程呢!”   梁盏:“……???” 不是,上床的过程不都那样吗?   “那换个问法,你们到底是怎么演着演着就上了本垒啊?”沈子言又问。   “呃,美色误人吧。”梁盏依旧答得笼统。   光是这四个字已经足够沈子言这丫头脑补,只是她脑补错了。   所以梁盏一说完,她便瘫在沙发上把梁盏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末了点头道:“也对,我要是个身心正常的直男,也一样会想睡你。”   梁盏:“……”   梁盏说不是,是我被他的美色给误了。   话音刚落,沈子言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高声道:“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再遮遮掩掩也没有意义,何况梁盏了解沈子言的个性,干脆就把自己去纪同光那借宿的前因后果简单讲了一遍。   梁盏:“差不多就是这样吧,鬼知道我当时怎么就冲动了。”   沈子言听得目瞪口呆,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那、那睡完呢?”   “我醒的时候,他已经去上班了。”梁盏说,“我觉得尴尬,收拾完房间就回了学校。”   别看她现在说得平静淡定,但当时从纪同光床上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她可是愁得差点把头发抓断。   纪同光实在是个很细心的人,不仅换过了床单和被套,还替她套上了一件新衬衫,之所以确定是新衬衫是因为梁盏没有闻到那股独属于他的清淡苦味。   除此之外,他还在茶几上留了尚有余温的粥。   可惜当时的梁盏满心都是对自己没能把持住的后悔,所以动都没动粥就拖着行李走了。   临走前,她把纪同光那件新衬衫洗了,就晾在浴室里,正对着她昨夜要他赶紧换掉的那支牙刷。   之后的几个小时,她都过得很恍惚,直到傍晚时分纪同光给她发来消息。   纪同光问她:“你回学校了?”   他不提他俩上午干的事,梁盏当然也一样没提,她只回了个“嗯”。   沉寂良久,他才发来第二条消息。   他说他今天下班的时候买了新的牙刷和牙膏。   梁盏:“噢,那很好啊,现在把习惯纠正过来还来得及。”   这回轮到他回她一个“嗯”。   而梁盏看着这个“嗯”,实在是不知道这对话还能怎么进行下去,干脆就放在那了。   再之后,他们一连大半个月都没有联系。   九月初S大新生报道,梁盏也正式进了她导师的教研室,开始忙碌起来。   所幸人一忙就不会再有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直到十一假期即将来临的时候,她接到家里的电话,问她和纪同光回不回去。   梁盏:“……”   她只能先用我们还没决定好搪塞过去,然后火速联系纪同光,问他怎么办。   纪同光大约是没想到她会打电话来,接通时语气十分惊讶。   惊讶过后,他问她想不想回去。   “当然不想啊。”梁盏毫不犹豫,“回去就又要演。”   他沉默了片刻,道:“嗯,也对,那就别回去了。”   至于不回去的理由,那也好找得很。   七天假期,他们作为“情侣”,打算趁机离开S市好好玩一趟。   最后这个理由在双方父母那都得到了通过,梁盏也就放心在宿舍瘫了七天。   第七天傍晚,她师兄组织了一场意在增进彼此感情的师门聚会,让他们务必到场,梁盏才终于出了个门。   聚会订在S大西门口的一间火锅店,好巧不巧就在S大附属建院边上。   更巧的是,在她经过建院门口的时候,纪同光刚好下班,从里面走了出来。   梁盏:“……”   碰都碰上了,总不能当没看见。   她只能停下脚步,同他打了个招呼。   为免气氛过于尴尬,她还顺便问了一句今天不是还在放假吗?   纪同光说他们单位太忙,五号过完中秋,就整组人一起回来继续赶工了,几乎不眠不休地赶了三天,才把手头那个项目收尾。   梁盏听他这么说,才明白他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憔悴,忙道:“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一片暮色里,梁盏听见他轻声说了一句好。   “我也过去了。”她指着建院边上已经开始排队的火锅店说。   “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他忽然笑了笑,笑过之后才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梁盏原本都已经进了火锅店,但想到他方才离开时的模样,又有点不太放心。   鬼使神差地,她拿着包退了出去。   果然,不远处那个修长的背影此刻走得极慢极慢,显然是不舒服得狠了。   梁盏:“!”   她下意识追过去扶住了他,问他到底怎么了,需不需要去医院。   他大约没想到她会追出来,先惊讶了一瞬,而后才摇头表示不用。   “胃有点疼,回去吃药就行了。”他说。   “你这真的只是有点疼吗?”梁盏很怀疑,“我看你都快站不住了。”   “哪那么夸张。”他说得很轻巧,“我家里有药的,你放心。”   “那……那我送你回家吧。”梁盏咬着唇道,“我看你现在这状态,分分钟都要倒在路上。”   纪同光没有拒绝,只问她:“你不去聚餐了?”   她想也不想道:“送完你再说吧,你身体要紧啊。”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   话音落地的这一瞬间,梁盏看见他勾起了唇角。   梁盏想,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脸色这么苍白憔悴,还能一笑就这么好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盏:但是这次不能被美色所惑了!他还在生病! 第8章   加班近三天对身体的确是很大的考验。   把纪同光送回家后,梁盏又发现他好像有点发烧。   她想了想,拨了个电话给组织聚会的师兄,说自己去不了了。   “朋友病了,我不太放心。”她说,“你们别等我了,直接吃吧。”   师兄虽然遗憾,但也表示理解:“行,你好好照顾你朋友。”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纪同光忽然喊了她一声。   梁盏忙回头问他怎么了,他说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真的。”为免她不信,他还特地强调了一遍。   梁盏挂断电话,没好气道:“你这样也叫没事啊?行了你先躺着,我去看看水烧开了没。”   因为高中就离开家去住校,梁盏在独立生活和照顾别人这方面可谓经验十足。   她不仅看着他吃完了药,还以防万一地准备了冰袋。   最后这冰袋也的确派上了用场,纪同光大概是很久没有生过病了,所以这次一倒便虚弱得格外厉害,退烧药吃下去也无济于事。   给他敷冰袋的时候,梁盏还在想,如果物理降温也不行,那她就把人送医院去吧。   幸好后半夜她从床边惊醒,再去探他额头的时候,热度已经下去了。   梁盏这才松了一口气,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再醒来的时候,她和上次在这间屋子里过夜时一样,躺到了他的床上。   不过这一次他去上班,梁盏听到了从浴室里传出来的花洒声。   她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发现已经一点了,忙从床上下来整理衣服。   今天是长假过后第一天,她下午有课,再不回去就赶不上了。   浴室内的纪同光应该听到了她匆忙下床换鞋的声音,水声停了。   片刻后,门被拉开,他问她是不是要回去。   梁盏换完鞋一抬头,看见他只围了一条浴巾站在自己面前,被吓得差点没站住。   她扶着门,腿不受脑子控制地退了半步,咳了一声道:“嗯对,我下午有课。”   “你昨晚才发高烧,还是快点把衣服穿上吧。”说完她又补了这么一句。   纪同光:“一会儿就穿。昨晚……谢谢你,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梁盏估计他是觉得过意不去,就答应了下来:“行,那晚上联系。”   虽然准确来说,在她临出门前他们加起来一共也就说了五句话而已,然而之后一直到她回到学校拿了书包去上课,她脑子里都是这人只围着一条浴巾跟她说话的样子。   这直接导致她整个下午都在走神,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还被一位一直很喜欢的教授问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梁盏:“……没有。”   她没有不舒服,她只是想到了一些太舒服的回忆。   当天晚上,她挑了一间做粥很出名的粤菜馆和纪同光吃饭。   纪同光累出的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出现在餐厅里时,他的精神已经很不错。   梁盏见状,也就放了心。   不过点菜的时候,她还是尽量往清淡里点了。   两人依旧没提梁盏暑假期间发生的那件事,只随便聊了聊最近的学业和工作,每一句都不痛不痒,完全不像两个认识了二十多年的人。   饭吃到一半,梁盏听到边上有个人喊了一声小纪。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是和他们隔了一张空桌的一个中年男人。   这中年男人大约刚入座,手里拎的公文包还没放下,看到梁盏朝他看过去,目光游移了一瞬,问:“这是你女朋友?”   纪同光:“不是,就是朋友。”   中年男人放下包,又道:“对了,上次让你考虑的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纪同光沉默片刻,说等再过几天直接去办公室找他谈。   “行,反正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不管怎么说,这机会都挺难得的。”   “嗯,谢谢王工。”   梁盏在边上听得云里雾里,却也不好当着对方的面直接问,只能继续埋头吃饭。   不过吃饭之余,她注意到纪同光在这之后几乎就没动过几筷,显然是没了兴致。   于是结完账离开后,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刚才那个王工,是你上司?”   “上司的上司。”他说,“平时对我挺好的,之前那个项目就是他在带着我们一起做。”   “我看他好像挺欣赏你的。”   “嗯。”他说到这里,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犹豫,“他还对他读博时的导师推荐了我。”   “他读博时的导师?”梁盏回忆了一下那个王工的年纪,有些惊讶,“那年纪挺大了吧?”   “嗯,还有几年就退休了。”他点头承认,“所以他希望我能趁他导师退休之前,去那边读个硕士。”   对方是真心实意欣赏他,给他这个建议也是出于为他将来打算的心。   然而纪同光若是答应了这个提议,就得开始准备出国了。   “他博士导师是MIT的教授。”他说。   “MIT?”梁盏惊了,“那应该是你们行业的大牛了吧?”   “对,是很厉害的大牛。”   他这么一说,梁盏就有点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犹豫了。   “那这机会真的很好啊。”她说。   别的不说,光是从一个爱钱的俗人角度出发,梁盏都觉得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那可是MIT啊,读完硕士再找工作,工资起步价都完全不一样吧!   她想假如她是纪同光,一定连考虑都不会考虑,直接答应下来,xl然后立刻着手申请。   “叔叔阿姨怎么说啊?”梁盏问。   “他们还不知道,我想等决定好了再告诉他们。”纪同光的语气有些微妙。   可惜梁盏并没有注意到这份微妙,她只真情实感地表示她觉得他不该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虽然你现在的工作挺好的,但既然有更好的可能,为什么不去试试呢?”她说,“何况你当年还是发挥失误才来的S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调整作息,我估计以后都要晚上更新了(。 第9章   虽然梁盏觉得纪同光如果放弃这个机会就太可惜了,但她也知道到底该怎么决定是纪同光自己的事。   他连他的父母都没有告诉,显然是真的在犹豫。   梁盏不知道他究竟在为了什么犹豫,她想过要不要问,不过最终还是没有。   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纪同光到底要怎么做是他的事,旁人说多了,既没有意义也没有意思。   后来纪同光到底是何时做的决定梁盏依旧不知道,反正等他告诉她他在为出国做准备的时候,S市的短暂秋天已经过去。   彼时他们还是在家长面前装情侣的状态,他要出国,这段恋情便势必要被放上两家人共同的台面讨论。   梁盏想,与其让父母为此纠结、尴尬或者担忧,还不如他们两个自己先把事情给解决了。   至于解决的方式,当然就是“分手”。   纪同光是过了十月才申请的,只能选在第二年秋季入学。   所幸他工作不用立刻辞,慢慢等也无妨。   那段时间梁盏和他联系寥寥,不过在他申请结果出来后,两人还是吃了一顿饭。   “他走之前,他那个上司的上司好像又带着他做了一个挺大的项目。”梁盏歪在沙发上努力回忆当年的事,“我要是没记错,那个项目一大半是他一个人搞定的,完全可以算在他头上,所以做完之后,那个王工就把这事告诉了MIT那位教授。”   “哇,那他这个上司为了推荐他真的很努力啊。”沈子言一面如此感慨,一面又觉得以纪同光的水平,能得到这种程度的赏识,也是应该的。   梁盏的想法同她差不多。   “是啊,所以我才觉得他不太可能再回国了。”梁盏摊手,“现在事实证明我没料错。”   沈子言听到这里,坐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两遍,忽然面带八卦地问:“那他现在不回来,你有没有觉得可惜啊?”   梁盏不解:“我可惜什么?”   不论如何,纪同光都算是她的朋友,还是个对她不错的朋友。看朋友前途大好怎么会可惜?   沈子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完全没领悟到自己问题的重点,啧了一声道:“我的意思是,你现在难道不想再为美色所惑了?”   梁盏:“……”   沈子言:“还是说他技术不行,只有美色?”   “……这位朋友我劝你克制一点!”梁盏现在有点后悔把真相告诉这丫头了。   “天呐,受不了诱惑把人睡了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克制。”沈子言理直气壮,“再说我好奇一下怎么了!”   梁盏拒绝回答这种问题,直接捞过一个抱枕砸过去,道:“行了啊,你要在这睡就赶紧洗澡去,不睡记得帮我带上门。”   她讲了这么久,外卖还没顾得上吃呢。   沈子言哈哈大笑,说那我知道答案了。   “他要是很差劲,你肯定早就跟我吐槽了,才不会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还转移话题呢。”   梁盏:“……”   有一个认识太多年,也太了解自己的闺蜜,有时可能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天晚上沈子言留在了梁盏这边睡。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敷面膜的时候,她忽然哇了一声:“纪同光发微博了!”   梁盏:“怎么回事难道你还关注他了?”   沈子言摆手:“那他不得立刻被我吓跑,我肯定是悄悄关注的啊。”   梁盏无言了片刻,又问:“他发了啥啊?”   沈子言把手机递给她让她自己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从门口拍摄的一居室全貌照,不大,但整理得很干净,和他当年在国内住的地方一样。   照片上方是一行简单的配字:准备搬家。   梁盏想了想,这会儿他临近毕业,心仪的offer也到手了,的确是得搬家了。   不过这同她没什么关系,所以看了一眼后,她就把手机还给沈子言,还顺便提醒了一句:“你可小心点,别又像以前视奸你黑粉时那样手滑给人点赞。”   沈子言信誓旦旦:“别这么看不起我好吧,我怎么会在同一件事上犯两次错误!”   梁盏提醒她:“我买了这个房子之后,你来第四次才记住到底是哪栋楼。”   沈子言:“……”   两人就这么互怼了一通。   第二天一早梁盏神清气爽地去上班,原本她心情很不错,结果刚到单位,前台就告诉她,她上次介绍过来的朋友,预约了今天过来跟她聊整牙的事。   “我哪个朋友?姓什么?”   “是位姓秦的先生。”前台说。   梁盏:“……”   这人还没完没了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的想拒了这个人的预约,可惜她不可以。   她只能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等着这个人在约定时间上门来。   对方大概是很难接受被她拉黑的事实,这次都没有挑可以直接出溜的中午时间段,而是预约了十点。   十点一刻的时候,前台领着人上了楼。   梁盏停下手里的事,抬眼望向来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请坐。   说完不等对方开口,她又继续道:“秦先生之前在我们这儿洗过牙,所以在您来之前,我问牙周那边的同事要了您洗牙之前拍的片子,您的牙齿长得很好,注意口腔卫生就行了,完全没必要正畸。”   秦先生差点坐不住:“我当然不是为了问正畸才过来的。”   “噢,这样啊。”梁盏平静道,“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聊的了,正畸以外的事,我帮不了秦先生。”   “我知道上回我说的话冲了点。”他皱眉,“但你要是有不同意见,或者觉得我说得不对,可以跟我说,而不是直接拉黑我,好歹我们……”   “我们不过相了个亲而已。”梁盏打断他,“说不上有什么亲近的关系,不是么?”   “你当时也答应让我送你回家了。”他说。   梁盏原本以为吃过一顿饭就理直气壮对她的工作指手画脚已经是很牛逼的操作,结果现在听到他这句话才发现,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位相亲对象。   这回她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送过我回家的人多了去了,秦先生这么在意这一点,那我现在就把你那晚多跑掉的油钱转给你,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重点其实是技术问题(喂   ·   以及上榜前控制一下字数,最近的更新应该都是2000多(。 第10章   梁盏最后不仅转了油钱给秦先生,还把那笔账精确到分给他算了一遍,把人气得完全是青着脸离开的。   说实话,看着他离开时的模样,梁盏心里憋着的那口气也算是出了大半。   之所以说大半,是因为她知道,一个秦先生被打发走了,还会有很多秦先生等着她继续见面吃饭,直到她能够安定下来领证结婚。   只要想到这一点,梁盏就始终无法真正轻松下来。   对此,沈子言的看法是,既然说不通,那就想尽办法拖着吧。   比如用她们之前说过的那个借口。   梁盏:“……”   不了不了,她真的不想再拖纪同光下水一次。   可惜天不从人愿,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现实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事情还要从五一假期说起。   因为秦先生的事,梁盏自知父母一定又为了她唉声叹气了不知多少遍,所以放假之前,她就买了一张回老家的高铁票,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只寄礼物回去。   她这一回去,梁母就又一次琢磨起了让她趁此机会再相一个的事。   于是假期第一天,她就在睡梦中被喊醒,一连看了五六个男青年的照片。   梁盏:“……您看哪个最顺眼,我就去见哪个吧。”   梁母气得掀她被子,说你能不能对你自己的事稍微上一点心。   “我看你真是要气死我!”   “我这不都答应您去见面了吗?”梁盏也崩溃,“实在不行,这里面我每个都见一遍?”   说完她还顺便算了算这个假期可以约几顿饭。   “盏盏啊,你今年27了。”梁母痛心疾首,“我和你爸生你生得晚,你早点结婚生孩子,我们还能帮着带上一带,再拖下去……”   母上大人一煽情,梁盏也没法心安理得继续睡了。   她抓着头发坐起来,道:“好好好,我认真看。”   “妈妈不是非要逼你。”梁母坐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很低落,“妈妈只是怕,怕以后我和你爸去了,你还是一个人,也没个人照顾你陪你。”   “呸呸呸,大清早说什么呢。”梁盏最听不得这种话。   早些年她还会理直气壮地说她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实在不行,还能养个猫啊狗的陪着自己。   然而去年年底的时候,梁母生了一场病,做完手术出来,整个人都老了一圈。   梁盏也正是在哪个时候跟自己的前单位提了离职,然后回老家陪护了将近一个月。   怎么说呢,看着在儿时的自己心里几近于无所不能的父母反过来依赖自己,的确是一番很难用言语形容的体验。   至少梁盏自那之后就说不出太冷硬的话来拒绝他们安排的相亲了。   不过死结再怎么缓和伪装也始终是死结。   梁盏答应了去相亲,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或者说不尽如父母的意。   此刻她坐在床上仔细看了梁母手机里那六张照片,看到最后,选了牙齿最整齐的那个,说:“那就这个吧。”   梁母:“这个是你爸单位同事家的孩子。”   “跟你一样,也在S市工作,房和车都不缺,不过你们要是在一起,我们两家应该能再合力给你们换个大一点的一起住。”   梁盏:“……”   天哪,面都没见上就已经在展望婚后了,现在的家长到底有多希望子女领证生子。   确定了要相的人选后,梁母高高兴兴地去约时间了,而梁盏也不再睡得着,干脆起来洗脸换衣服化妆。   就在她把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完的时候,梁母也万般期待地约完相亲的时间地点,进来告诉了她。   梁盏扫了一眼,发现果然很着急地直接定在了今天晚上。   行吧,起码妆没白化。   因为确定了晚上就去相亲,中午时分,和朋友钓完鱼回来的梁父也态度温和了不少,甚至对她说,明天亲自下厨给她做鱼。   梁盏受宠若惊:“真的?”   说到做鱼,这在梁家也算是一个每年必提的梗。   梁盏从高中开始住校,因为她小时候实在是皮,所以家里人都觉得她自己一个人在外头肯定不会吃亏,至于照顾自己这种事,练练就好了。   反正读中学住校,独立最多不过自己洗几件衣服而已。   不过就算是皮如梁盏,在那个阶段,也没有免俗地想过家。   那次她因为得了流感没法上课,回家又麻烦,就请了一天假在宿舍躺着。   所有人都在上课,只有她一个人在宿舍里待着,偏偏宿舍里也没有任何可以娱乐的东西。   于是躺了半天之后,她就委屈了起来,跑到楼道里的公共电话那打电话给她爸,说想吃他做的鱼了。   那会儿梁父因为工作,已经很少再下厨,所以她也就是说说,撒一句娇。   结果当天晚上,宿管阿姨过来敲门,给了她一个还热乎的保温桶,说楼下你家长让我给你的,按规定他上不来。   梁盏一边吃一边哭得稀里哗啦,后来得知这鱼汤还是梁父特地在二中附近的朋友家借了厨房做的,更加感动。   当然,此后的好几年里,再吃到鱼,就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了。   所以这回旧话重提,梁盏也有点高兴。   她在餐桌上保证一定会认真对待今晚的相亲。   然而认真的结果往往是被打脸。   梁盏的第十个相亲对象,在长相,家庭,工作这三方面都算优秀的情况下,还年近三十没对象,那当然是有原因的。   他眼光高不说,还有非常重的处女情结。   梁盏听他向自己确认这事的时候,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平心而论,这样一开场就把条件说明白还算好的,所以片刻后,她就镇定了下来,平静地告诉对方,那没办法了,她不符合他的择偶标准。   最后他们连饭都没吃就直接散伙回家了,梁盏想,如果是哪个七大姑八大姨介绍的倒也罢了,但这人是她爸同事的儿子,那八成会把两人根本没法谈的原因如实转达到她爸那边。   而以她爸那保守到恨不得她夏天一直穿长袖长裤的性格,怕是要疯。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除了主动坦白,她别无他法。   打车回去的路上她还在想,这下不用她演,就得把纪同光牵扯进来了,她还是解决了家里的事就找人道歉去吧。   傍晚六点半,她回到家中。   时间有点早,她父母还没正式开饭。她妈在厨房里炒菜,偶有那么一点香味飘出来,十分诱人;她爸则是在沙发上坐着看新闻,看见她开门回来居然没有太惊讶,只沉着声音问她:“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梁盏:“……”   她实话实说:“他接受不了有过性生活的对象,我只能回来了。”   梁盏没说的是,其实她也接受不了这种仿佛还活在大清的男人,因为她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她爸一定会觉得她在借机讽刺他。   更不要说就算只有前面这句话,梁家便能立刻上演一场地震。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终于要出场了,不容易(昏倒) 第11章   本着到这份上怎么也得把话说开的心,梁盏坦白了自己和纪同光当年在家长面前假扮情侣最后却擦枪走火上了本垒的事。   其实如果她想这场地震震得稍轻一些,她可以隐瞒前因只提后果。   但那样说没什么意思,她也不想再演一遍“情之所至”,还不如一下说清责任在自己,和纪同光没太大关系。   一定要说他有什么错的话,大概就是太好看又太好心了吧。   梁盏对梁家二老如此总结道。   梁父气得脸都青了:“你这干的叫什么事?!”   梁盏既没有解释也没有辩驳,只垂着头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承受父亲的怒火。   至于原本在厨房炒菜的梁母,在这样的气氛下也没了开口缓解矛盾的心情。   她看着梁盏,几度张口都不知该说这个女儿什么好,最后只能一遍遍地叹气。   如此胶着了几分钟后,厨房里传来一阵焦味。   梁盏抬头提醒她妈:“菜烧糊了。”   “你还有心思管菜烧糊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她重新开口,还这般冷静,梁父竟气得更加厉害,“你给我好好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想出那种馊主意的?”   梁盏:“……”   假扮情侣的主意不是她想的,但她不能说。   中学那会儿,因为双方成绩差不了太多,梁家二老对沈子言还算比较喜欢;但这几年因为梁盏一直抗拒谈恋爱结婚,沈子言也一直是单身,她爸妈便觉得她俩是互相影响了才变这样的。   如果没有和纪同光假扮情侣这一茬,她爸怕是能想得更远,毕竟那会儿他已经在怀疑她的性取向。   所以现在她爸这么问,她也只能咬着牙表示因为那会儿被逼得心力交瘁了。   “那会儿我才几岁啊,而且我研究生都被录取了,您却整天只关心我谈恋爱的事,我实在没办法,才去求他帮忙的。”梁盏说。   “那现在呢?现在难道你就好好把这事放心上了?”梁父反问。   “我倒是想放心上,但这些相亲对象不乐意,我也没辙啊。”梁盏无奈,“比如今天这位。”   双方各有各的道理,也各有各的委屈,说到最后只能不欢而散。   不过这才是假期第一天,就算散也不过是各自回房而已。   夜里新闻联播结束后,梁母过来敲门,说想跟她好好谈谈。   梁盏只能下床放人进屋。   母女俩坐在灯下分别看着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没出声。   最后是梁盏先憋不住,说:“妈你有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你每次都说你听着,你听着,但你一次都没听进去。”梁母忧心得不行,“也不告诉我们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告诉过。”梁盏扶额,“但你们只觉得我是小孩子家说幼稚话,当不得真也不用当真。”   每每想到这点,梁盏便觉得心累。   她不知道别的家庭是不是也会像她家这样,但她在成长过程中,真的经历了太多自己意见做不了数的状况了。   在别的事上,她可以体谅父母,尽量多地退让;但结婚生子这种关系到自己后半辈子人生的事,她果然还是做不到彻底妥协。   她试过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母,结果换来的只是更多的相亲安排。   “在我和纪同光演情侣之前,我就跟我爸谈过这个,我觉得他未必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但他还是希望我能尽快结婚生孩子。”梁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到底,他就是觉得不结婚不生孩子是不正常的,而他只想要个正常的女儿。”   “说实话,我挺后悔的。”她声音低了下去,“我后来一直在想,如果我从小学开始就不是一个他可以高高兴兴拿出去说的‘正常’小孩,那他现在可能就随我自生自灭了。”   虽然梁盏知道假设没有意义,但随着年级的增长,她反倒是越来越喜欢做这种无聊的假设了。   她垂了垂眼,又叹了一口气,道:“算了,还是您说吧。”   “你爸他……” 梁母大概想要解释,但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   “他并不全是为了他的面子,我知道的。”梁盏说,“他也是希望我好,我也知道的。”   但那种好又的的确确不是梁盏所追求的。   所以他们父女之间的矛盾才始终无法真正解决。   无法解决,那就只能先放着,反正再过两天,她就回S市去了。   她想就算她爸这两天还没法从她坦白的事里缓过来,等对她眼不见为净了,也总会好一点的……吧?   这么想的时候,她完全没料到,她爸这回根本没有缓过来的打算!   第二天中午,她接到一个一看就是网络电话的号码来电。   一开始她以为又是什么推销保险、新楼盘或者茅台的电话,接都没接就按掉了。可按掉之后,这电话竟又锲而不舍地打了两遍过来。   手机第三次震动,梁盏终于按了接听。   “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了从听筒里传来的电流音。   那电流音并不弱,足以将一个人的声音变上几度。   所以纪同光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梁盏并没有认出来。   他说:“是我,阿盏。”   梁盏:“呃……”   可能是被她语气里的迟疑提醒到了,下一瞬,他便继续道:“纪同光。”   “是、是你啊……”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个名字,确认了来电人身份之后,梁盏的声音也微妙地起了些变化。   可惜她本人沉浸在尴尬里,对此毫无所觉,只接着道:“你找我有事?”   “是不是我爸他……” 来找你确认事情真伪了?   后半句话因为犹豫没能及时出口,但他却已承认:“嗯,叔叔给我打了电话。”   梁盏:“……”   她想说不好意思,结果还没来得及把第一个音节吐出口,就听到他说了下去。   他说:“他喊我回国。”   “啊?回国做什么?”梁盏有点懵。   “和你结婚。”他说,“我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盏此时的内心活动还是真的对不住他(x   ·   明天出远门,应该不更了!后天见! 第12章   梁盏是真的被纪同光这通电话吓到了。   一直到通话结束,她都没从他说的内容里缓过来。   她坐在床上对着通话界面发了半分钟的呆,而后迅速下床找鞋。   一出房门,她就直奔客厅沙发。   和以往一样,在这种即将吃午饭的时刻,她爸都是在沙发上看报。   梁盏抓着头发往边上一坐,开口时语气万般费解:“您到底跟纪同光说什么了啊?”   她爸根本没理她,只放下报纸,问厨房里的她妈:“该吃饭了吧?”   梁盏:“???”   她真的不太明白:“我不是都把当年的事说清楚了吗?您这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这个时候,梁母终于端着鸡汤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梁母说:“早上我跟你爸在公园碰上了你纪叔叔,随便聊了几句。”   “然后呢?随便聊了几句能聊到要纪同光回来跟我结婚?”梁盏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你们这是在毁人前途好吗?”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梁父把报纸让茶几上重重一拍,“我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   亲爹脾气上来,还理直气壮觉得自己做得对,那架势那态度,都叫梁盏十分受不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冷笑一声道:“您可拉倒吧。”   说完这句,她连餐桌上的饭菜都没看一眼,就回房收拾起了行李。   五分钟后,她掏出手机改签了本来订在明晚的高铁票,拉着她的小箱子直接出了门。   期间她妈倒是有过来劝她别犟,但她没仔细听,只说:“你们要是就希望我赶紧领个证,那就摊开了说吧,我回了S市就找我那同性恋师兄登记去,然后把结婚证寄回来,成不?”rebecca21   “要是光领证不够,还得办个酒席昭告亲朋好友的话,也没问题,我雇个人回来呗,怎么样?”   “盏盏……” 她妈被她这番话吓到,表情和语气都软了下来。   “吵了这么多年,你们累,我也累,这回就歇歇吧,我先走了。”梁盏说,“你们不用看着我心烦,我也不用发愁怎么才能少惹怒你们一点,行吗?”   说完这些,她难得没有理她妈的反应就直接提着箱子下了楼。   坐上去高铁站的出租车后,她收到她妈发来的解释语音。   梁盏找出耳机点开听了一下,发现大意是纪同光回国这事,他们俩只是顺嘴跟纪家说了一下。   恰好纪家二老也更希望儿子能够回国发展,所以才一拍即合。   当然,梁父也的确给纪同光打了电话,但他俩具体聊了什么,梁母并不清楚。   照梁母看,纪同光愿意回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父母的期盼。   “妈妈不是都说过了吗,妈妈只是希望将来能有人替我们照顾你。像刚才那些话,你说出来我们得多伤心啊……”   梁盏听到最后这几句,有些无力地闭了闭眼。   她本来想回一句“我也很伤心”,但打完又觉得没意思,最后干脆就什么都没说。   下午三点,她回到S市。   因为过于心烦,自己跑到市中心一间办过卡的美容院躺到了傍晚。   五一假期,像S市这样没什么文化古迹旅游景点的城市,反倒冷清得厉害。   沈子言早在四月底就约了她画手圈的朋友一起去旅游,这会儿估计正快乐逍遥,梁盏不想打扰她,最后从美容院出来后,她随便在商场里找了一间店,独自吃了一顿火锅。   吃到一半时,她琢磨着这个时间西海岸应该还没天亮,就掏出手机给纪同光发了几条消息,向他确认他回国的真正原因。   出乎她意料的是,几分钟后,纪同光便回复了。   他说是,其实主要是因为他爸妈一直希望他回国。   “那你的工作?”梁盏记得他在微博上说过他已经收到了他最心仪的那间设计所的邀请。   “工作在哪都差不多。”他这样回答。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到最后,梁盏也打消了疑虑。   她心有余悸:“中午那会儿你真的吓死我了吧,我差点以为我爸知道了当年的事后,打电话威胁你回来娶我了。”   这一回他隔了快十分钟才回复。   他说没有,叔叔没有威胁我。   梁盏:“那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啊?”   纪同光:“他只是向我确认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梁盏心想,那的确是她爸会干的事了。   她松了一口气:“他觉得我为了不相亲骗他呢吧,但这回真没有。”   大洋彼岸,在凌晨四点依旧睁着眼的纪同光看到这条消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笑意里满是自嘲。   当年发生过的事当然都是真的,可梁盏却不知道,在发生那些事的时候,他已经对她动机不纯了很多年。   她爸爸来找他确认的时候,问他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坦诚了,说自己只是想同她多一点接触和相处的机会。   “所以,你是喜欢她?”   “是。”他承认,“我很喜欢阿盏。”   “但是很可惜,她不喜欢我。”   “她只是把我当成一个一起长大且可以信任的朋友。”   “不瞒您说,当年我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决心出国。”   那个时候,纪同光是真的非常犹豫。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一个可以和梁盏慢慢增多交流的机会,他实在不想放弃。   但梁盏却劝他,不要错过上司的这番赏识,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拥有比现在这份工作好无数倍的未来。   纪同光犹豫了快两个月也没犹豫出结果。   在王工给他的答复期限前夕,他下班后去了一趟S大,也没特地找她,只随便在校园里逛了一逛。   结果这一逛,就叫他看见了一个曾让他嫉妒无比的人。   他看到了梁盏当年的早恋对象,路青扬。   而当年被路青扬牵在手里的梁盏就站在边上,不知与他聊到了什么,直接笑弯了腰。 第13章   和纪同光简单地聊了一下他准备回国的事后,梁盏心里的负罪感着实减轻了不少。   因为按他的说法,就算没有她爸打电话联系他这事,他可能也会回来。   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梁盏对此深有体会。   五一假期过去一周后,沈子言长途旅行回来,跑到她那儿用生死时速赶稿。   之所以要跑到她这儿,是因为沈子言每次掐着死线赶稿的时候,饮食和作息都会极度紊乱。   早在半年前,这丫头就因为这毛病住过一次院。   那次把梁盏吓得不轻,请了四天假去医院照顾她,后来两人约法三章,以后再遇上这种情况,她就住梁盏这儿来,吃饭睡觉全跟着梁盏来。   所以这周梁盏下班后一开门,发现客厅里坐了个穿着睡衣一脸没睡够表情的人时,一点都不惊讶。   她只问她:“你还差多少?”   沈子言:“后天截稿,我一笔没动。”   梁盏:“……”   她不可思议道:“我记得你出去玩的时候还特地带上了电脑和板子?!”   沈子言撑着脸,一派心如死灰:“玩得太开心了,连板子都没拿出来。”   梁盏冷酷:“那这都是你自己作的。”   说罢她就要拐去浴室洗澡,结果还没推开浴室门,沈子言就在她身后叫了出来。   “卧槽,纪同光要回国吗?”   “你怎么知道?”梁盏诧异。   “我这不是画不出来嘛,摸鱼开了下微博,结果刷出来第一条就是他。”   那条微博和纪同光以往的风格不太像,既不简练也不冷硬,反而语气充满感怀,柔软得过分。   大意是终于跟自己的导师聊了一下打算回国的事,得到了那位德高望重老教授的谅解,但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他一直希望我能把PhD也读了,甚至还帮我联系了他在业内交好并认可的朋友,结果我却让他白忙了一场。”沈子言逐字逐句地念完,“哇,他这是图什么啊,就算不读博,留在他心仪的建所工作不也挺好吗,何必回国啊?”   “家庭原因。”梁盏摊手,“我跟他真是同病相怜。”   沈子言:“……我看我再活八辈子都很难理解我国家长的想法。”   梁盏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浴室。   下班前,市场部那边派人来找过她,说等她这次轮休结束,他们就要为她准备第一次拍摄了。   梁盏虽然应得爽快,但想到自己即将被推广出镜,还是有点紧张。   她想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顶着最近这张一看就休息不够的脸去拍正畸讲解视频,所以这个休息日,沈子言坐在那疯狂抓头发赶稿的时候,她就瘫在沙发上睡觉敷面膜,差点没把那丫头气死。   等她轮休结束,沈子言的稿也差不多赶完了,嚷着要去她单位见证梁医生成为网红。   梁盏:“……” 行吧。   因为早在一周前就确定了拍摄时间,这一整天的时间,前台那边都帮她空了出来,让她不用百忙之中还要给病人复诊。   第一次的拍摄不用上手,只需要她坐在那接受采访,并在回答问题的过程中进行口腔,尤其是正畸知识的科普。   为了让自己尽量表现得平稳淡定,梁盏干脆把这场拍摄当成了论文答辩现场。   事实证明读书期间常常被导师为难也不一定是坏事,起码在此时此刻,她面对提问者就冷静多了,完全没有当年答辩时那样紧张。   市场部的动作很快,视频一拍完,当天晚上就完成了剪辑,用梁盏的认证账号发上了微博。   这一次帮忙“营业”的不只沈子言,还有他们一早联系好的一些已经有一定粉丝基础的医学科普博主。   不过饶是大家一开始转发时的重点都在口腔知识上,一夜过去之后,底下的大风向也变成了夸这个牙医长得漂亮。   梁盏也因此收到了许多措辞猥琐的私信,但她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梁盏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跟自己过不去。   不论如何,这份推广计划的第一步,都算是成功了。   而且怎么说,那个科普视频的传播度比她想象中还要广,起码之后的半个月里,她每隔两天都能从自己的病人口中听说这个视频。   对于她的专业技术,他们一概夸得真诚。   只是令梁盏心塞的是,几乎每一个夸到最后,都会补上一句梁医生你不太上相。   “你真人比视频里好看多了。”   “普通人,没办法。”梁盏礼貌微笑,“又不是什么明星。”   五月底,“普通人”梁盏迎来了第二次拍摄。   这一次比较有操作上的技术含量,要求直播她真正工作时的场面。   当然,因为动手的人是她,所以到底选哪个病人做配合,她是可以自己决定的。   梁盏从一堆病历里翻了半天,最后选了个和她同校的本科在读生,并打电话向对方征求了同意。   那姑娘兴高采烈地答应了,说一定会好好配合。   梁盏:“其实也用不着配合,像以前那样就好了,这个直播本来就是为了呈现真实的工作状态。”   两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再向运营确认完毕,定下了直播时间。   一开始,因为操作室里有镜头,病人在躺下的时候明显有些紧张,后来跟梁盏聊了几句最近的牙套使用情况,便轻松了下来。   复诊结束,梁盏还没来得及摘下手套,就听到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她以为直播已经切断,就直接过去开了门。   来敲门的是他们单位这个月新招的前台,前台说:“梁医生,楼下有一位先生找您,他没有预约,但他说是你的朋友。”   梁盏:“朋友?”   前台点头:“他说他姓纪。”   “纪?”她顿时错愕,不会是纪同光吧?   这样想着,她又问那前台:“我下一个病人约了几点?”   前台说是下午四点半,离现在还早。   “那你带这位纪先生上来吧。”梁盏说。   “好。”前台笑着答应了下来,旋即转身快步下楼。   两分钟后,她这位阔别近三年的竹马就上了楼。   五月底的S市已经很热,但他却一身正装,就连头发丝都没有乱。   他站在她办公室门口,笑意清浅,目光柔和,用久违的语气喊了她一句阿盏。   此时的梁盏还不知道运营没掐断直播,所以满心都是同一句话——他怎么比三年前又好看了一点?! 第14章   梁盏反应了会儿才想起来要给纪同光倒水。   她站起来的时候,在办公室角落里蹲着的运营忽然短促地骂了一句脏话。   “完了,刚刚居然没按掉。”运营捧着直播设备一脸见鬼。   “什么?!”梁盏惊了,“怎么回事啊?”   运营说,刚刚拍完她给病人复诊,他就动手掐直播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真正掐掉,于是这场直播又多播了大概七分钟。   七分钟,那可不就是从复诊结束到刚刚吗?   梁盏顿时连水都顾不上倒了,直接冲到设备前。   这个时候,直播当然已经关闭。   她让运营把最后一段调出来给她看,发现这场直播的末尾画面果然是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边上的饮水台。   说实话,这些都属于正常工作状态,被多拍七分钟就多拍了,可偏偏这七分钟里,还有纪同光推门进来喊她名字的场面。   也就是说,在这场直播的最后,纪同光也被迫出了镜。   梁盏:“……”   这下她真的要晕厥了。   她站起来,万般抱歉地走向刚进门的纪同光,向他解释了刚才的事故。   “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就下去找你了。”她扶着额,满脸都写着对不起。   “没关系,不就是露了个脸吗?”他笑着摇头,“我又不是什么名人。”   话音落下,运营也收拾好了设备,跟梁盏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同事走后,梁盏才终于想起来要问纪同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他说,“今天在这附近有个面试,结束得早,就顺道过来看看。”   “这样。”她点点头,“面试如何,顺利吗?”   “应该问题不大。”他说得很谦虚。   两人在梁盏办公室里寒暄了片刻,话题便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纪同光被父母要求回国工作的事。   梁盏其实还是有点替他不值,但他本人却表现得不太在意。   “还是那句话,工作这种事,在哪里差别都不大。”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她办公室墙上的时钟,“我听楼下工作人员说,你下午还约了一个病人?”   “啊对,约了四点半。”梁盏也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也是个来复诊的,差不多半小时能结束。”   两人多年不见,他今天还主动找了过来,于情于理,tz21梁盏都觉得自己应该请他吃顿饭。   但她不确定纪同光晚上有没有时间,所以还是问了一句。   纪同光听她这么问,几乎是立刻笑了:“没有哪家公司会选在晚上面试。”   这就是有时间的意思了,梁盏想。   “那你一会儿去别的地方逛逛,我下班后咱们再去吃饭,怎么样?”她问,“哦对,我六点才下班。”   “行。”他应下了,“那我六点在楼下等你。”   “好。”梁盏松了一口气。   这回她顶着无数同事的目光一路把人送到了楼下门口。   上楼回去的时候,有八卦的护士拉着她打听,这谁呀,梁医生你男朋友吗?   梁盏当然说不是。   “就一发小,最近刚回国,顺路经过就上来了一趟。”梁盏说。   她自认说得毫无暧昧余地,结果同事听完,却笑得更戏谑了。   笑完还拉长了语调道:“噢……原来是青梅竹马啊。”   梁盏:“……” 这个她还真不能反驳。   同事对纪同光这般好奇八卦,当然是有原因的。   从事口腔行业的人,哪怕下了班见人,也会本能地去盯对方的牙齿看,更不要说纪同光今天还是在上班时间出现在这里。   而偏偏纪同光的牙又长得格外整齐标准,让他的整个下半张脸都较一般人英俊。   长了这样一口牙的人,实在是很难不吸引任何一个口腔从业者的注意。   梁盏站在办公室门口听同事一句接一句地吹捧,一时有些想笑。   梁盏说:“对啊,他的牙长得实在太标准了,所以根本不在咱们的目标客户群里。”   同事并不认输:“但他总要定期洗牙吧!”   梁盏听到这,再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说那我回头问问他。   两人插科打诨笑闹了一阵,梁盏今天最后一位病人也来了。   她戴上口罩和手套,重新回到工作状态。   这个病人是梁盏到这家单位后半路接手的,主要矫治已经按原医师方案完成,不需要她操心太多,所以还算复诊起来还算轻松。   唯一令梁盏比较无语的就是,这个病人临走前,也非常真诚地向她表示,之前那个采访视频没拍出她真正的颜值。   梁盏:“……”   她想了想,只能这样说:“挺好的,这样我走在外面也绝不会被认出来。”   开过两句玩笑,又大概约定了一下下次复诊的时间后,梁盏才送走这个最后的病人。   此时离她下班还有一小时,她不好无故早退,便坐在那随便摸了会儿鱼。   打开微博一刷新,她就率先看到了自己今天的直播视频,因为运营那边还给这玩意儿买了个热门。   视频本身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她每天都有重复的工作内容而已,但下面的评论却远高于转发,令她有些在意,便点开瞧了一眼。   这一点开,她就看见了热评第一那张从直播里截下来的图。   图里的青年站在她办公室门口,穿了一身烟灰色的西装,线条冷峻,但神情却很柔和。   而若是仔细看,甚至还能发现他在这一刻露出的那丝笑意。   评论配字:天哪我本来只是为了看美女医生才点开直播的结果还有意外收获???   梁盏往下一翻,发现这条评论的回复里,十个有九个都在用感叹号说话。   而除了这条外,下面还有一大堆被纪同光这个意外出镜炸出来的人在嚎叫。   虽说两人长得都不差,但相比梁盏,他要更上镜一些,所以直播里随随便便截下来的图都很好看。   梁盏:“……”   这算什么,反响很大,但重点依然不对吗?   她想市场部的同事们大概也料不到这场苦心经营的推广最后居然是这个结果。   不过这已经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反正她该配合的一个没少全配合了。   至于意外被出镜的纪同光,她只能去补偿对方一顿好的。   这样想着,她干脆关了微博,搜起了附近的餐厅。   差不多快下班的时候,她也刚好选完。   纪同光在一楼等她,手里提了一个和他这一身装束很不符合的纸袋。   梁盏定睛一看,发现纸袋上是单位附近一家常年排队两小时以上的网红奶茶。   她非常震惊:“你去排这家店了?”   他没有否认,一边点头一边从袋子里拿出一杯递给她。   梁盏接过奶茶,十分在意道:“你排了多久啊?”   “也没一直在那等。”他说,“付完钱我就先去别的地方逛了。”   “这家店光是排到能点单付钱就得半小时吧?”梁盏说。   “工作日下午好像没这么夸张。”他摇了摇手指,说得很轻松。   话说到这个份上,梁盏也没有继续纠结。   她本着不浪费他辛苦排队的心喝了一口,道:“走,吃饭去。”   他没问她要去哪,只笑着说了一声好。   梁盏选的地方是一家开在巷子里的日料店。   下班之前她打了电话过去订位,运气好订到了最后一个小包厢,所以现在慢慢晃过去就好。   S市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个国际化大都市,唯有这片原先是市中心的老城区,留了许多的古道窄巷没有拆。   其实没拆也就罢了,毕竟以这一片日新月异的房价来说,哪怕是政府也已经拆不起。可不拆的同时,它连路都二十年如一日地不整修。   梁盏按照导航指引一路走到巷口,差点被路上的碎石绊倒好几次。   最后纪同光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主动伸手扶着她往里走。   他人高,不用抬手就能揽住她的肩膀。   两人因此靠得极近,近得梁盏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   “你这么多年都没换过香水啊?”她忽然说。   “嗯,一直没换。”他承认了,“用惯了就不想换。”   “看不出来你还挺念旧。”   “念旧难道不是好事?”他反问。   梁盏本来想说她没觉得不好,但一抬眼发现他们吃饭的地到了,于是话到嘴边又拐了弯。   “就这,进去吧。”她说。   这间日料店店面很小,包厢自然更小,但好在食材新鲜味道正宗。   光是从菜品本身的体验来说,它绝对称得上一句不负盛名。   因为想着要借这个机会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梁盏几乎都是按最贵的来点的。   菜上到一半时,服务员告诉她,因为她这顿饭消费超过了他们店内的最高优惠金额,所以按规定,他们要送她一瓶酒。   日料店的酒,当然是日本清酒。   梁盏在这方面没什么研究,在酒上来后只粗略扫了一眼。   “不喝白不喝。”她说。   “喝了你一会儿不好开车。”纪同光提醒她。   “那就打车嘛。”她不太在乎这个,“你喝不喝?”   逼仄的包厢里灯火闪烁,将她的眼睛照得更加明亮。   而纪同光看着这双眼睛,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最后他点头:“喝。”   梁盏很高兴:“杯给我,我给你倒上。”   纪同光其实不太喜欢喝酒。   倒不是因为酒量不好容易醉,而是他只要稍微喝一点就会上脸。   从医学角度来说,这应该是因为他体内某种酶数量太少。   但医学归医学,一喝酒就整张脸通红,到底是不太好看的。   在旁人面前,纪同光或许不会在意这个,但在喜欢的人面前,他终究不能免俗。   尤其是他还知道,梁盏对他这个人本身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但她喜欢他的脸。   非常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纪用的香水是雪白龙胆,我倾情推荐有对象的仙女们安利一下自己的对象,真的是超绝男神的苦味!   ·   结束旅行的我仿佛一条死鱼,大家晚安!我争取之后恢复夜里八点左右更新! 第15章   日料店送的这瓶清酒味道很不错。   梁盏这两年和朋友们定期互倒苦水,算是练出了一些酒量,喝个半瓶还是问题不大。   但才喝了一小半,她就发现对面的纪同光可能喝不掉另外半瓶。   他不过喝了几口,白净的脸上便浮起了一层红晕,一副即将醉过去的模样。   梁盏见状,当即不敢往他杯子里再添酒。   她想了想,给他另外要了一碗米饭,让他赶紧多吃点东西好稀释酒精。   纪同光本来想解释自己没有醉,但看着她一脸认真地给自己解释多吃东西解酒的医学原理,忽然就把话吞了回去。   他揉着眉心嗯了一声,又说:“你也少喝些。”   梁盏摆手:“我酒量还行的,别小看我。”   事实证明这种flag真的不能随便立,梁盏自觉这两年酒量有很大进步,但那也只是相对于从前的她而已。   这回一个不察独自干掉大半瓶,喝的时候尚没啥特别的感觉,但一顿饭结束之际,酒劲便上来了。   她觉得脑袋有点晕,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缓解,才终于开始后悔反思。   最后她趁自己还清醒的时候火速把单给买了,以示自己不是借请客名义反过来吃白食。   纪同光听她这么说,一方面哭笑不得,另一方面也多少可以确定,自己这位青梅的确是喝醉了。   于是结完账出去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揽住了她,以防她醉着走路一个不稳就摔了。   日料店在的这条巷子是车开不进来的居民区,要打车只能先走到外面。   往外去的那一路上没有路灯,纪同光更加担心,只能把人揽得更紧。   结果这一紧大概是让她确认了周围有可以倚靠的东西,于是没走两步路,她就彻底歪了过来。   他只要一低头就能闻到他们今晚喝的清酒味道,同他衣服上的苦味融合在一起,在这样光线昏暗的地方,显得格外缠绵。   好不容易走到巷外时,纪同光只觉自己的心跳已经过速。   他扶好了她,问她住在哪。   她有点含糊地报了一个小区名字,至于哪栋楼哪个门,却是完全没说。   纪同光:“……”   就这个样子,他还真没法直接给她叫了车让她自己回去。   但她不说,他总不能掰开她的脑袋去确认究竟是哪里吧。他站在路边想了半分钟,最终决定打电话给她爸。   时间才刚过八点,梁父还没睡,响过两声就接了。   纪同光站在风中,简要地说明了一下今晚的情况,然后才问他:“所以……阿盏她究竟住这个小区哪栋楼几零几?”   梁父沉默了片刻才把栋数和楼层告诉他。   纪同光记了一下,又向其确认了一遍。   “对。”梁父应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你不能趁机欺负她。”   纪同光听到后半句话,有一瞬的无言,旋即保证道:“我只是送她回家。”   之后他叫了一辆车,打到了梁盏住的地方。   所幸梁盏喝醉的时候醉相很好,迷糊迷糊着便睡了过去。   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时候,她干脆已经倚在他身上睡熟了。   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一些,他干脆没有叫她,只横抱着她下了车。   只是在这样下班后人来人往的时刻,这么抱着一个人进小区,着实惹人注意。   一路上他起码收获了十几次意味不明的打量,最后进了电梯后更加夸张。   最要命的是,梁盏住的还是顶楼。   等他艰难地从她包里找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面前的门却忽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我靠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俩小时了你知不知……” 开门的沈子言看着门外的场景,十分傻眼,“纪、纪同光?”   “你是沈子言。”他认出了她。   “……是。”沈子言看看他,又看看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的梁盏,可算反应过来了,“她……她喝醉了?”   “嗯。”他点头,把人扶进了门,“既然你在,我就放心了。”   沈子言万万没想到,自己刷到了下午的微博直播而兴冲冲地跑过来听八卦,结果却因此直接见到了八卦对象本人。   一直到把纪同光送出门,她都处在一种“这他妈究竟是不是真的”的疑惑里。   之后她认命地帮梁盏换了睡衣扶到床上,想着明早起来一定要好好审问一下这丫头。   反正明天是梁盏轮休的日子,不用担心一觉醒来逮不到人。   第二天的确是梁盏轮休的日子,但第二天一早,梁盏还没睡醒,就接到了市场部经理的电话。   经理在电话里无比兴奋地告诉她,昨天的直播,后续反响特别好,吸了很大一批活粉。   “嗯……所以?”梁盏只想接着睡觉。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这边分析了一下,其实主要引发热切讨论的,是梁医生您那位朋友。”经理试探着道,“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之后能不能请这位先生一起参与到直播里来?”   梁盏听到这里顿时清醒了。   她直接从床上坐起来,非常坚定地拒绝道:“不行,他不是我们的病人。”   “而且他的牙齿也没有什么正畸的余地,有什么好直播的?”   市场部经理不死心:“也不一定非要当我们的病人啊。”   梁盏:“???” 不当病人还出什么镜?   她觉得这事根本就是瞎扯淡,直接表示免谈。   鉴于她这次跳槽,职位还算比较高,所以市场部经理也没办法强行要求她干嘛,只能万般可惜地挂了电话。   梁盏一大早被气醒,想重新躺下去的时候,才看到躺在她边上被她吵醒的沈子言。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毫无印象……”   “别说我了,你对你自己怎么回来的有印象吗?”沈子言揉着脸问她。   梁盏:“……”   完了,好像也没有。   “我怎么回来的啊?”   “还能怎么回来,别人送的呗。”沈子言说,“不过说实话,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你放心在我不在的时候喝醉呢。”   “啊……?”她终于有点印象,“哦对,我昨晚是喝了酒。”   沈子言:“你昨晚岂止是喝了酒这么简单。”   梁盏:“?!”难道还发了酒疯?   看着她一脸紧张的模样,沈子言终于收起了逗她的心,一本正经道:“你可是和新晋微博男神一起喝了酒。”   说罢找出手机,把营销号们昨晚从那个直播里截出来的最后半分钟视频翻了出来,递给她看。   梁盏:“…………”   当代网民真的很闲。 第16章   因为沈子言跑了过来,轮休的这两天里,梁盏被迫重看了几十遍自己的直播视频最后一段。   如果只是看视频倒也罢了,反正纪同光长得养眼,但每看完一遍,xl21沈子言就要朗读一下不同营销号下的评论。   “天哪我也想被这么帅的小哥哥温柔地喊名字!   “我真的好羡慕那位牙医小姐姐呜呜呜……!!!”   “真的有你们说的这么好看吗?我觉得挺一般啊,我也就重复看了八百遍。”   诸如此类,枚不胜举。   梁盏着实不明白沈子言这番恶趣味,“你别读了行不行?”   沈子言躺在沙发上表示拒绝:“大家都羡慕你,你还不乐意了呀?”   “那是他们误会了。”梁盏翻白眼。   “我看不一定。”画手大大从沙发上翻起来,表情八卦语气夸张,“那天他抱着你回来,别提多温柔了好吗,而且他一回国就来找你,我感觉他是真的想追你。”   梁盏只当她是在胡说八道。   “得了吧,他不恨我就不错了,还追我,我看你是最近少女漫接太多,看谁都自带粉红色滤镜。”   沈子言:“反正我是没见过他对谁这样。”   “当年咱级花辛辛苦苦倒贴三年,他也不过是点头打个招呼,连头发丝都没碰过人家一下你忘了吗?”   梁盏说这不一样。   “你也说了那会儿是谷心在倒贴他,他要给人回应,谷心岂不是更不可能放弃了。”   “但我跟他本来就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啊。”   “上过床的朋友。”沈子言坏笑着补充强调。   “……都说了那是一时失误。”梁盏揉着脑袋,实在是不想再理会她。   轮休结束,再回去上班的时候,打卡时间刚过去,办公室里的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发现那是市场部的短号,差点不想接。   当然,因为已经在工作时间,面对这样一通电话,到底接不接,梁盏也只能想想。   最终她还是接了起来,被迫又听了一遍来自市场部的垃圾建议。   是的,关于找个机会让纪同光在此出镜的事,运营们还没死心。   一开始他们听梁盏拒绝得坚定,念头也就熄了,结果两天下来,之前那条直播的热度越来越高。   如此流量,不打铁趁热利用起来,实在是太可惜了。   所以梁盏轮休一结束,他们就又苦口婆心地来做工作了。   梁盏无奈极了:“运营上的东西我不太懂,但正畸是我的专业。”   “你们以为他为什么能被这么多网友夸好看,还不是因为他五官精致端正,没有一口整齐标准的牙,他的嘴也就不会长现在这样了啊。”   谈到专业上的问题,运营连连认怂:“是,是,我们明白。”   梁盏:“明白你们还要他出镜当病例?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运营说,他们这些在连锁口腔机构里工作的人都未必有那么明白这些东西,那普通网友当然更不在乎。   但营销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要去吸引普通网友的注意。所以纪同光需不需要整牙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带来流量。   梁盏差点气死:“不好意思,这事我真的不能答应。”   所幸说完这句,她预约的病人也来了,让她有了光明正大挂电话的理由。   一上午连轴转忙完,她抽空看了一眼下午的预约名单,发现只有一个病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为免市场部的人趁午休时间直接上来堵她,确认完下午的病人后,她就直接溜出去吃饭了。   结果这一出去,竟叫她在咖啡店外看到了纪同光。   而纪同光对面坐着的人,正是那个被她连挂了两次电话的市场部经理。   梁盏:“???”   什么玩意儿?啃不下她就去找正主了?   她拿着咖啡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位经理面带喜色地和纪同光握手,像是达成了什么合作。   想了想后,她趁经理站起来之前走上前,打算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经理也不愧是干营销出身的,见到梁盏这个很不好相处的同事,竟半点尴尬的表情都没露出来,还笑着与她打了个招呼。   “梁医生。”他说,“您下楼买咖啡哪?”   梁盏:“……”   梁盏问:“你们认识?”   经理说现在认识了。   “纪先生特别好说话,已经答应了配合下一场直播的事。”   梁盏无语。   她偏头对上纪同光的目光,挑了挑眉不解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正畸是什么意思啊?”   他笑了:“我知道啊,你当年给我讲过。”   “知道你还答应?”她眼睛都瞪大了,“还是说你不知道你的牙齿长的很好?”   “这个你也说过。”他笑意未敛,“但稍微调整一下也无所谓,而且还能帮你。”   两人说到这里,市场部经理已经借接电话的借口先溜了,于是桌边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梁盏还是不太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找上你的啊?”   纪同光咳了一声,说他昨天终面结束,路过她单位的时候,进去约了后天洗牙。   既然是预约,那当然会留下联系方式。   梁盏:“……”   鉴于定期洗牙的习惯还是她给他科普的,此时此刻,她感觉这破事的罪魁祸首可能是她自己。   她欲哭无泪,问他:“你知不知道之前那次我就觉得很对不住你了啊……”   “我知道,你不是还特地请我吃饭了么?”他又笑了,“但是我真的不介意,你放心吧。”   “不是你介不介意的问题。”梁盏解释,“而是这件事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大的困扰。”   “比如?”   “比如走在街上忽然被认出来,然后被尾随被搭讪之类的,真的挺麻烦。”她认真道,“怕是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不少困扰。”   “其实不至于。”他说得很轻巧,“反正这种事以前也没少过。”   梁盏一听,顿时无言以对。   行吧,作为一个曾亲眼见证了半个年级的女生倒贴他的人,她的确无法反驳他这句话。   她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太阳穴,道:“也是,前两天阿言还跟我说起谷心当初给你送了三年水的事呢。”   纪同光听到谷心这个名字,反应了片刻才想起来。   他抿了抿唇,道:“没有三年。”   “啊?”   “我去你们学校打球,一共只去了两年半。”他补充,“高三最后半年我就没去过了。”   “这样啊。”梁盏恍然,“我还真不知道来着。”   纪同光心想你当然不知道了,因为你那个时候在跟路青扬谈恋爱闹分手啊。   说实话,哪怕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一想起她当年和路青扬谈了一场几乎惊动整个二中的恋爱,纪同光还是难免心塞。   路青扬是二中那一届男生里最出名的那一个,他长得不错,成绩更不错,但比起长相和成绩,最出名的还是他那些每隔一段时间就不重样的传闻。   或是逃课,或是打架,或是上课把老师气到摔三角尺圆规。   每一件放在二中这种特别提倡埋头苦读的学校,都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对那个年纪的中学生来说,这种格格不入,无疑是极鲜活极吸引人的。   更不要说他在事迹如此“光荣”的情况下,居然还一直保持着一个很不错的成绩,简直就是很多老师口中“人聪明,但心思没有全部花在学习上”的典范。   高二下半学期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大张旗鼓地追起了梁盏。   大部分人都觉得,像梁盏这样平时宅得连教室都不太愿意出的女孩,肯定不会理他。   结果半个月后,梁盏竟答应了他,还破例为他站到了篮球场边,给他拿着衣服。   当然,梁盏作为一个从小跟着她爸看NBA长大的人,哪怕站到了场边,也绝不会像别人那样为进球和过人尖叫欢呼。   有一次,路青扬进了个还算比较有难度的球,像条金毛一样凑过去求她表扬,结果她沉思了片刻,说:“你刚刚那个crossover的重心可以再低一点。”   纪同光当时就在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清楚地听到了她这句话。   他一方面想笑,一方面又觉得这其实并不值得意外。   他喜欢的姑娘就是这么个不解风情的人。   路青扬此刻见识到的,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喜欢的姑娘不解风情这方面,小纪其实有更多的心酸史(。   最近更新都不太稳定,真的对不起,本章掉落一些红包补偿好啦。 第17章   因为反正已经碰上,这个午休,梁盏干脆和纪同光一起吃了饭。   吃饭期间,她得知他已经正式入职,便表示这顿还是由她来,权当为他庆祝。   对于她这种见缝插针减负罪感的行为,纪同光没有阻止。   他实在是太了解梁盏的性格了。她这会儿正因为直播出镜的事觉得过意不去,如果他不给她一些“补偿”的机会,那两人的相处势必要走向尴尬。   纪同光时隔三年才与她重新联系,当然希望这一次能够水到渠成地把人追求到手。   但这得慢慢来,他清楚她现在对恋爱和结婚的抗拒,也清楚她对他并无男女之情,所以他不能过早地让她知道,其实他喜欢了她很多年。   事实上,每次想起自己喜欢了梁盏十多年这件事,纪同光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最开始,他只是觉得她和别人不太一样而已。   那是他们还在上小学时的事。   说来好笑,两人虽然是青梅竹马,但从小到大就没有在同一个班级上过课。   不过和之后的中学不一样的是,小学那几年,他们好歹在同一个学校。   小时候的梁盏身体不太好,几乎每个月都要请假去打针挂水。   这样一个时常缺勤,又格外漂亮的小姑娘,在班级里算是很特殊的存在,tzzl加上她那时候成绩格外出众,以至于整个小学期间都没什么人愿意亲近她跟她做朋友。   老师们倒是很喜欢她,因为她成绩好。   于是从一年级开始,她的学习委员地位就完全没有动摇过。   不管是班会课还是家长会,各科老师都会拿她当正面典型来表扬。   小孩子之间那种无意识的孤立和隔离是很可怕的,据纪同光了解,当时梁盏他们班级,愿意跟梁盏说话的人只有几个因班务不得不与其接触的班干部。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性格多少要出点问题,可梁盏却没有,她对她那些同班同学毫不在乎。   她甚至完全没试图去打入那些人的小圈子。   大概就是因为她表现得太淡定太不在乎了,等年级高了之后,这种孤立和隔离忽然变了味。   班上有几个男生开始合伙招惹她,或是揪她辫子,或是藏她的书,就想看她发火生气。   然而梁盏还是很少发火,不论遇到什么事,她都表现得非常平静,仿佛那些无聊的人和事对她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其中最夸张的一次,也正是纪同光对梁盏“格外注意”的开端。   那时他们已经临近小升初考试,学习相当忙碌。   合伙捉弄梁盏的是班上几个成绩很差的男生,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条刚死没多久的小青蛇,趁午休期间塞到了梁盏书包里。   当时纪同光所在的班级正好有两个男生见到了这一幕,便随口议论了两句,顺便猜测了一下他们口中的“隔壁班花”可能会有的反应。   纪同光听到他们议论,有些担心,便放下笔出了教室,打算去提醒梁盏。   结果他刚走到隔壁班门口,就看见梁盏已经发现了她书包里的蛇。   但她既没有尖叫也没有后退,只皱了皱眉,旋即提起那条蛇,直接甩到了坐在她隔壁隔壁的一个男生桌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几个干的。”她说,“一条死蛇也想吓我?”   在她面不改色地把蛇提出自己的书包时,整间教室就瞬间安静了下来,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班的人面面相觑,而放蛇的那几个男生,脸色已难看到无法形容。   纪同光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忽然就笑了。   没一会儿,梁盏从教室里出来,看样子大概是要去洗手。   她看到了他,也没提自己的书包刚被人塞了一条死蛇的事,只像平时一样跟他打了个简单的招呼。   这一系列反应连起来,着实令纪同光无法不惊讶。   惊讶过后,他对梁盏的注意也直线上升。   当然,当时他不过是一个忙学习的小学六年级男生,完全没有喜欢不喜欢的概念。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他的小青梅真的是个很不一般的女孩子。   不过“格外注意”和“很不一般”加起来发酵一番,也足以产生一些无法为外人道的少年心事。   尤其是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普遍发育得比男孩快,读完六年级从小学毕业,又过了一个暑假后,常年板着一张脸的小丫头竟也有了亭亭玉立之相。   她这么特别又这么漂亮,而且还会对他露出格外真诚的笑。   纪同光便是想不心动也难。   可惜心动过后,迎接他的就是几乎与她见不到面的初中三年。   那三年他们大部分时间都隔了半座城,偶尔见面,也是匆匆说过几句就互相道别。   她摆脱了那种因为优秀而被孤立的环境,交到了朋友,过得相当快乐;而他就枯燥得多,业余生活除了做题还是做题。   他想以她的聪明,肯定会上市里最好的高中,那么他也要去到那才行。   结果三年过去,中考成绩一下来,他状似无意地跟父母打听梁盏,却得知她没有考上省实验。   “就差一点点,蛮可惜的。”纪妈妈说。   “那她是要去二中?”纪同光又问。   “我听你梁叔叔的意思,他本来是想出钱让小盏上省实验,但小盏自己好像不太愿意。”   纪同光听到这个回答,一时心塞无比。   然而再心塞,他也只能接受他们只能继续不同校的现实,然后收拾收拾心情,准备开始自己的高中生涯。   他在理科上天分很高,上了高中后,这种优势更加凸显,很多人想破头想不出解题思路的难题,在他这可能只需要费一些运算的功夫。   加上省实验是一所讲究让学生全方面发展,而不是死读书的学校,于是高中三年,他的业余时间陡然多了起来。   同班男生第一次问他周末去不去二中打球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抱什么太大的希望,结果他一口答应了下来。   还一去就是两年半。   因为几乎每周都去,和他关系还不错的几个男生甚至还看玩笑地问过他,是不是为了那个每次都给他送水的大美女去的。   纪同光:“……”   他否认过几次,也为此去明确拒绝了谷心的示好,结果谷心完全不听,依旧每个周末雷打不动下来。   有一次,她大概心情不好,送完了水后直接没有回去,逃课在篮球场待到了傍晚。   队友起哄让纪同光送她,还一个溜得比一个快。   他没办法,只能把这姑娘送到二中校门口给她叫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前,谷心忽然回头叫住了他,问他是不是很不喜欢她。   “没有。”他诚实回答,“但我有喜欢的人。”   他以为话说到这份上,像谷心这样从小受捧的女孩总该放弃了才对。   结果她却追得更猛烈了,还贼有自信。   谷心说:“你有喜欢的人,那就代表你不是对谈恋爱完全没兴趣,那就行啦,我一定能追到你!”   纪同光哭笑不得:“还能这么算的?”   她踌躇满志:“当然。而且不管你喜欢谁,肯定没我好。”   纪同光实在是不理解这小姑娘的脑回路。   但有一点他还是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那就是谷心说错了,在他眼里心里,梁盏都是最好的。   任何女孩都无法撼动也无法超越。   可惜这心思太过隐秘,不仅没叫旁人看出端倪,就连梁盏本人,大概都从未想过,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而且还一喜欢就是这么多年。   这些年读书工作,他一直不乏追求者,但他始终没有对别的人动过哪怕一瞬间的心,反倒是越来越喜欢她。   时间长了,他自己也终于认命。   他想这真的没办法,他这辈子大概只能一直这样喜欢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盏的性格,小时候就看得出一二(。 第18章   梁盏的第二场直播定在一周后。   按照市场部安排的“剧本”,纪同光是她的一位老同学,虽然牙齿长得很标准,但还是想往更好的方向调整一番,所以上回才会特地过来咨询。   梁盏:“……”   行吧,也不算全在骗人,直播就直播吧。   市场部那边知道她不太乐意,也知道他们这事做得不地道。   所以在梁盏给纪同光安排正畸方案的时候,他们主动表示,所有的材料都可以直接用最贵的,反正费用全部从市场部的营销支出里走。   如此,梁盏也就没跟他们客气。   虽然她还是觉得纪同光的牙齿没什么整的必要。   直播时间是周六下午,和上次一样,开始之前,运营会代替梁盏简单介绍一下今天的病人状况。   不过这一回梁盏在他说完之后自己补了一句。   梁盏说:“其实我个人认为这位病人不整也完全没问题。”   运营:“……但病人强烈要求,梁医生当然也尽心为其制定了方案。”   开场白到此结束,约定的时间也到了。   梁盏站起来检查了一遍工具和仪器,确认无误后,才正式进入工作状态。   要调整纪同光那口没多大正畸余地的牙,其实还挺考验正畸医生的专业水平。   所以之前安排方案的时候,梁盏特地打了个电话请教自己的硕士导师,请他给自己拿一拿最终主意。   她这位导师除了在读书时格外严格,几乎没什么缺点。   凡是从他那毕业的学生,毕业之后遇上搞不定的病例回去求他,他基本都会出手帮忙。而梁盏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有胆子打电话的。   她做了三个方案给导师参考,说希望他老人家能帮忙选一个最好的出来。   导师看了一眼,也很无语:“这人为什么还要整牙?”   梁盏想了想,把新单位老板在搞的事如实相告,末了放软语气又求了一遍。   最后他老人家不仅大发慈悲帮她选出了方案,还在那方案基础上做了一些更合理的修改。   梁盏千恩万谢,表示等这事搞完了一定请他老人家吃饭。   “吃饭就算了,你要想谢我,帮我代两节实验课,就下周的。”   “……好的。”   把前期准备工作全部搞定之后,她跟沈子言吐槽了一下这破事最后牵扯出来的后续事宜还挺多。   沈子言又一次打趣了一下她和纪同光,说得言之凿凿:“讲道理,他们搞建筑的不是很忙吗,他还愿意配合你,这要不是对你有意思,我是不会信的。”   被这丫头说得多了,梁盏也有些怀疑,难道纪同光真的想追求她?   可是他们当年睡完,他完全是一副就当无事发生的态度啊……   怀疑到最后,梁盏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至于纪同光肯花时间花精力配合她这事,被她归结于他人太好。   一个好人,在“看医生”的时候,当然不会不听医生的叮嘱,所以这场直播最终十分顺利地结束了。   这回梁盏亲自去确认了运营已经掐掉直播才放心摘下口罩跟纪同光说话。   运营也很有眼色地一结束就抱着设备离开了她这儿。   梁盏长舒一口气道:“真的辛苦你。”   他一笑置之:“免费整牙有什么辛苦的。”   梁盏:“……”   她觉得再客气下去没什么意思,还不如之后找机会补偿他一点实际的。   “你现在的单位周末一般不加班吧?”梁盏问。   “怎么问这个?又想请我吃饭?”   梁盏摸摸鼻子,心道他还真是敏锐。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于是她点头说是。   “那家店有点远,自己开车过去也得俩小时,所以我琢磨着选一个我们都休息的日子去,不然实在是太赶了。”   连锁口腔医院的医生,很少有在正常休息日休息的。   梁盏在跳槽到如今的单位以前,一般都是休周二周三这种日子,但现在这家给的待遇很好,让她休周日和周一。   说实话,这也是她当初选择这家的原因之一。   纪同光作为一个正常上班族,休的肯定是周六周日。   如此算来,他们好歹有一个重合的休息日。   梁盏说:“明天的位置订不到,下周我要回一趟母校给我导师代课,方便的话,就下下周?”   纪同光听到她说要回去代课,有些惊讶:“你都毕业一年了吧,怎么还要帮你导师干活。”   “最近欠了个人情。”她没说具体,只拿起桌上的台历,把下下周末用红笔圈了起来,“怎么样,给我个面子吧?”   他本来想说好,但瞥了那本台历一眼后,表情却微妙地一变:“下下周日好像是你的生日。”   梁盏:“……哦对,我差点忘了。”   纪同光笑了:“那还是我请你吧。”   她立刻摆手:“不不不,让我来,而且我不太过生日的。”   他想了想,问:“那你吃蛋糕么?”   梁盏松了一口气:“对,你随便买个蛋糕就行了,饭还是我来请。”   纪同光闻言抿起唇角,短促地嗯了一声。   两周时间眨眼而过。   这两周里,梁盏那个认证微博又涨了好几拨粉丝,甚至还有人在第二次直播下面萌起了她和纪同光的CP,说光看脸就很配。   梁盏只能在一起感叹当代网民真的很闲。   除此之外,一些本来就认识她的病人也纷纷来向她打听纪同光。   所幸在这一点上,梁盏可以借公司明文规定,拒绝向他们透露纪同光的联系方式。   然而不给联系方式并不损这些人的热情,甚至其中还有一个Gay特地向梁盏询问纪同光的性向。   梁盏:“……是钢铁直男,你死心吧。”   周末和纪同光见到面的时候,她把这事当笑话讲给他听。   他沉默了一瞬才道:“这个问题你的确最有发言权。”   梁盏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而当她明白之后,她脑海里又瞬间闪现了四年前在他出租屋里的那些画面。   她终于脸红起来,咳了一声又稍偏了偏头,不知道该回什么好。   纪同光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片刻后,他主动打破沉默并换了话题:“你现在还喜欢苹果味的东西吗?”   “啊?”梁盏茫然了会儿才回答,“喜欢啊。”   “喜欢就好。”后座那个苹果味的蛋糕,他可是做了整整半天才做好的。   纪同光从前完全不擅厨艺,但出国三年后,想不会都难。   相比烹炒炸煮,烘焙学起来反而要容易一些,他半个月前正式开始学,一周下班时间学下来,便会得七七八八了。   他知道自己如果送什么贵重礼物,她一定会觉得压力太大,从而找机会回一份差不多价值的,所以才会决定亲手给她做一个生日蛋糕。   当然,在这顿饭吃完之前,他不打算把蛋糕其实出自他之手说出来。   不是为了惊喜,只是为了她吃的时候高高兴兴,不要有任何负担。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马桶堵了OTL耽误了我好久才码字   -   想回复一条评论但是刷新了一下好像被吞了囧。   那就在作话里说一下吧,一般来说的确不会有让毕业的学生来代实验课,起码会选在读博士生。   但文里这个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以及阿盏这个老师是个任性大佬,后文会写到他更多戏份(。 第19章   梁盏带纪同光去的餐厅开在S市郊外的一座山上,环境十分清幽。   停车的时候,纪同光注意到侍应跟梁盏打了个熟稔的招呼。   “梁小姐,您好久没来了。”   梁盏朝其一笑,道:“是,平时比较忙。”   侍应一边为她拉开车门,一边也笑着说:“顾先生今天也在。”   梁盏并不惊讶:“那我一会儿去打个招呼。”   下车后,她带着纪同光沿一条鹅卵石小道拐进了餐厅入口。   纪同光问她:“顾先生是谁?”   梁盏:“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有个关系很不错的师兄是个gay?”   “就是他?”   “嗯。”梁盏点头,“这间餐厅是他男朋友开的,刚开业那会儿我带阿言来过几次,所以这边最早的侍应都认识我。”   “我记得你当初说,想毕业了和你师兄合开诊所的。”   梁盏闻言,怔了一怔才点头。她说你居然还记得这事啊。   纪同光听她语气慨然,不禁有些疑惑:“怎么?后来出了什么意外吗?”   梁盏:“嗯,我研三那年,我师兄生了场大病,把他的诊所转手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梁盏当然也不可能再过去工作。   但她这位大师兄着实是个好人,养病期间用自己的关系给她推荐了好几家在业内口碑不错的连锁口腔医院。   “他当时为了治病,差不多把家底折腾完了,一开始还非要瞒着他男朋友不说。”梁盏继续道,“不仅转手了诊所,房和车也全卖了,我现在住的地方,本来是他的。”   “你向他买的?”纪同光很惊讶。   “我就算不吃不喝攒一整年也攒不到那房子一半的钱啊,而且他当时生病急用钱呢。”梁盏如此解释,“房子是我大师姐买下来的,她也自己开诊所,不缺钱。”   至于买下之后,又转手卖给梁盏,则是大半年后的事了。   梁盏的这位大师姐,是四十岁退休的坚定信仰者。一路读完博劳心劳力十几年,自觉赚够了钱,便不想再留在大城市了。   当时梁盏刚工作几个月,手头没多少闲钱,对两位师兄师姐前后“清家产”的热闹只敢围观。   结果大师姐却主动找上了她,说小顾这房子就不挂出去卖给别人了,他这人洁癖,要不是生了病,绝不可能卖自己的楼。   梁盏就很懵逼:“那师姐的意思是?”   大师姐说:“咱老板那么多学生里,他跟你关系最好,我转你名下得了。”   梁盏:“……”   她诚恳表示自己付不起钱。   大师姐却大手一挥表示又不是要她立刻付清。   “你有多少给多少呗,剩下的就当还房贷慢慢来。”   一个赚够了下半辈子需要的钱,打算直接离开大城市去养老的人,的确有底气说这话。   但梁盏还是觉得整件事都相当不可思议。   “我不是对自己的履约能力没信心,但牵扯到这么多钱,就算是关系再好的人,也得算算清楚才是。”xlzl她对纪同光这么说,“所以最后我还是跟她商量了一下,先当租房那样来,产权就不动了。”   “那现在呢?房子还是你师姐的?”   “现在是我的了。”她笑了笑,“因为这间餐厅赚得还挺多。”   “等等,这间餐厅?”   “对,我师兄骗我说他生病不仅花光了自己的钱,还用了不少他男朋友本来打算开店用的钱。我以为是什么小店,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把存款都借他了,还问我爸拿了点来着。”   结果餐厅是开在山上,预订需提前两周,每天还只收二十桌客人的高逼格餐厅。   她当初“借”出去的那点钱,大概只够装修两个包厢。   “他说觉得对不住我,本来我跟他合约都签完了,要是没生病和卖诊所那事,现在根本不用在不熟悉的地方看人脸色熬资历。   “所以我借他的钱,他让他男朋友给我算入股了,这样我每年还能有一笔额外收入。”   去年年底的时候,梁盏的总身家加起来,差不多抵得上那套房了。   她本来打算从那边搬出来,自己买个小一点的房好好装修一下。   但师兄说没必要,他新诊所不打算开在那边了,这房子他也不打算再买回来。   梁盏琢磨了一下,他是真的能赚钱,而且现在出院后日子过得比自己逍遥多了,便没再坚持搬离那边。   过完年,她寻了个机会和大师姐把产权的事给搞定了。   鉴于从结果上来看她实在是占了个大便宜,所以她也对当时还在筹备新诊所的师兄作下了承诺。   “再过半年,他那边弄得差不多了后,我在S市正畸圈应该也有点名气了,我就辞职去他那帮忙。”   当然,这么说的时候,梁盏根本没料到,她选的“过渡期”单位,居然会拿她来做推广,直接把她往网红的方向打造。   梁盏只能说:“往好里想,起码现在我名气是真的有了。”   两人说到这里,入口后那曲折的走廊也刚好走完。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以青石山泉为底的半开放包厢,包厢外连通了一个不小的庭院,庭院里甚至还装了一个秋千。   梁盏放下包后,才问领他们进包厢的那个女侍应:“我听停车场的人说,顾先生今天也在,他在哪边,我过去打个招呼。”   女侍应虽然不认识她,但好歹认出了她出示的贵宾卡是最高级别的,忙恭敬道:“顾先生和小老板都在鸣泉。”   “咦?你们大老板不在吗?”梁盏有点惊讶。   “他出差了。”侍应答。   话音刚落,包厢外就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阿盏,我和小路进来了?”是她师兄顾铭。   梁盏当然说好。   事实上,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顾铭就已经带着侍应口中的“小老板”走了进来。   纪同光先前听梁盏讲了那么多顾铭的经历,对这人也有几分佩服,忙抬眼朝入口处瞧了过去。   结果这一瞧,便让他愣在了座位上。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差不多身形的青年,不用分辨他就知道,看上去年纪大一些的那个肯定是顾铭。   因为顾铭边上那位他认识,路青扬。   很显然,路青扬对他这个中学时代的球场交手对象也还有印象,以至于看到他的时候直接一愣。   下一刻,路青扬勾起唇角,率先开口道:“我说阿盏这么懒的人,怎么忽然带人来这儿吃饭了,原来是为了请发小。”   顾铭听他这么说,也挑了挑眉:“这位先生是阿盏的发小?”   梁盏点头:“对,也是恩人。”   她这么一说,顾铭也认出来了:“直播里那位!”   纪同光对路青扬心情再复杂,在这种社交场合,也绝不会表现出什么。   是以顾铭话音刚落,他就站起来跟这两人打了个招呼,顺便自我介绍道:“我姓纪。”   “我姓顾,阿盏的师兄。”顾铭很热情,“这是小路,你们应该认识?”   “当然认识。”路青扬又笑了,“我高中那会儿可是跟纪先生一起打了两年球。”   “哦?所以你们都是高中同学?”顾铭是知道路青扬和梁盏是中学校友关系的,现在听路青扬说一起打了两年球,理所当然地如此猜测。   可惜他猜错了。   纪同光和路青扬几乎是同时开口否认的:“不是。”   “纪先生读的高中比我和阿盏可要好。”路青扬还顺便补充了一句。   语毕,他偏头重新对上了纪同光的目光。   诚然他说的是事实,语气也毫无问题,但这句话落在纪同光耳里还是相当不舒服。   尤其是他说的还是“我和阿盏”。   不过在场另外两人却没有想那么多。   顾铭瞥到了他们带进来的蛋糕,皱眉思忖片刻,忽然福至心灵:“阿盏,今天你生日啊。”   梁盏:“是啊,不过我一向不喜欢过生日,你也知道的,千万别送我礼物啊。”   顾铭闻言,也笑起来:“行行行,不送你东西,你和纪先生慢慢吃饭吧,我跟小路约了去钓鱼,先过去了。”   梁盏跟他太熟,熟到没什么坐下叙旧的必要,听他这么说,直接比了个OK的手势让他赶紧去。   待这两人离开这间包厢后,她才对重新坐下的纪同光道:“路青扬是我师兄男朋友的弟弟。”   “猜到了。”纪同光状似无意地问她,“原来你跟他这几年还有联系啊?”   “不算太多吧,我当初知道他们的关系时也很惊讶,只能说这个世界真的小。”她无奈摊手。   她说得云淡风轻,显然是根本没觉得和路青扬这个初恋男友再见面交流有什么尴尬。   若非毫无眷恋,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这让纪同光稍微高兴了一些。   他拆开纸盒,拿出生日蛋糕给她。   两人在山泉声中用完了午餐,期间梁盏又讲了一些她师门里的八卦,始终没有冷场。   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去了趟洗手间。结果好巧不巧,正碰上从山下钓鱼回来的路青扬。   路青扬换了一身很休闲的T恤牛仔裤,看上去完全不像此间主人。   他看到纪同光,目光意味深长地停住了脚步。于是两人就这么在镜子前对视了快十秒。   十秒后,纪同光觉得这样实在无聊,便侧身让开了路,道:“先走一步,路先生自便。”   路青扬哎了一声,说你等等。   “我有句忠告,我觉得你一定要听一下。”路青扬说,“你这样追梁盏,下辈子都追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小路是个好人。真的好人。 第20章   纪同光从未想过,时隔近十年,他和路青扬居然会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出来见面喝酒。   虽然联系方式是那天在路青扬他哥的餐厅洗手间里,路青扬坚持要过去的,但隔天傍晚,路青扬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空晚上一起喝一杯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地方是路青扬选的,在一家不算太热闹的清吧。   纪同光刚回国没多久,对S市日新月异的建筑还不算太熟,从工作单位一路找过去,还费了不少功夫。   见他出现,路青扬一点都不惊讶,只朝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示意他过来坐。   来都来了,再磨蹭也的确没意思。这样想着,纪同光进去坐到了吧台边。   路青扬问他喝什么,“别看这里人不多,但酒可比S市其他酒吧都全。”   他摇头:“我晚上还有事要做,不能喝酒,一杯冰水就行。”   “你工作这么忙啊?”路青扬有些惊讶,“什么行业?”   “建筑。”他没藏着掖着。   事实上,如果不是路青扬这通电话,他这会儿应该还在继续改图。   明天是周二,约了要去规划局详谈,原本一切都准备就绪了,结果甲方临时变卦,又说要结合最初那版设计了,弄得他修改了整整半天,弄得现在还没彻底收尾。   不过最后那一点改动并不麻烦,一会儿回去了再搞也不迟。   “那真的挺辛苦。”路青扬也有几个建筑行业的朋友,对这个行业早有耳闻。   “还好。”纪同光早已习惯这种工作节奏,并没有在这些问题上多作抱怨。   服务生适时地把他要的冰水送了过来,他拿起来喝了一口,才把目光重新放至路青扬身上。   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问这个当年对手:“你要是有话想说,可以说了。”   路青扬顿时笑起来:“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梁盏。”   纪同光没说话。   对他来说,这的确是一件无可辩驳的事。   那路青扬呢?   这么多年过去,他对如今的梁盏究竟是什么想法?   “哎,你别这么看我了,我跟她谈恋爱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路青扬说,“也就刚分手那会儿有点意难平而已。”   “是吗?”纪同光听到自己问,“只是有点?”   当年他们高考的时候,纪同光和梁盏被分到了同一个考场,在二中的初中部那。   对梁盏来说,这个考场可以说是相当方便,离她宿舍五百米,离她教室八百米,怎么走都花不了多少时间。   但对于学校和家离二中都很远的纪同光而言,这个考场其实不太方便。   于是考试那两天,他干脆在二中边上的一间酒店住下了。   第一天两门考完的那天晚上,他自觉已经没有继续捧着书复习的必要,便下楼去透了透气。   经过二中校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路青扬和梁盏在吵架。   那会儿他俩已经分手快半年了,梁盏一直在专心学习,成绩越发稳定,而路青扬也好像在那场恋爱里受到了很大打击,整个高三下半学期都十分消停,既不逃课也不打架,甚至作业都完成得无比认真。   在二中,他们俩实在是太有名了些,以至于哪怕纪同光从没刻意去打听,也自然而然地在打球间隙了解了这两人的近况。   而现在他更是亲眼看见了路青扬大晚上跑到校门口找梁盏。   那两人站在那,说是在吵架,其实更像是路青扬在单方面求复合。   夜风很大,梁盏的声音又格外平静,以至于没有太靠近那边的纪同光根本没听到她具体说了什么。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两人说到后面,路青扬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   考虑到明天还要继续高考,纪同光有点担心梁盏会被她这位初恋男友闹得心态出问题,便打算过去拦一拦。   结果他刚从拐角出去,就清楚地听到了梁盏正对路青扬说:“你非要说我不喜欢你,那我从现在开始不喜欢你总行了吧?”   她倒是冷静,说完这句就甩开路青扬的手,往宿舍楼的方向回去了。   路青扬压抑了半年,临近毕业,疯劲又回来了。   他倒是没追上去,就站在校门口,很大声很中二地冲梁盏的背影喊:“你喜欢我还不跟我在一起,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纪同光:“……”   最后梁盏到底是怎么处理的这件事他并不清楚,但当天晚上回到酒店躺下后,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梁盏对路青扬说的话。   很显然,她还喜欢路青扬。   那会儿纪同光尚不了解他们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只知道这场惊天动地的恋爱让梁盏被请了家长。   于是高考尚未结束的这个夜晚,在亲眼见证了这个场面之后,纪同光便误会了。   这误会不仅令他失眠了大半晚,还令他在第二天的考试里发挥失了常。   虽然后来考试结束,梁盏和路青扬依然没复合,但在那个关头上确定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始终心有所属,实在是一番很难形容的体验。   尤其是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路青扬还锲而不舍地跑到他们住的小区来找了梁盏好几次。   所以此时此刻,他听到路青扬说起当年的事,便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真的只是有点吗?   “我怎么觉得你当年特别不服气。”   “……好吧,算你说对了。”路青扬也没不承认,“我当年的确不服气,但现在我真的已经想通了,也没兴趣当你情敌。”   路青扬说,梁盏这个人其实一点都不难追。   “她就是在恋爱上天生缺那根筋你知道吗,当初我们年级喜欢她的人那么多,什么偷偷买早餐,什么帮她打水擦黑板,结果一个个到她面前全哑火,话都不敢说一句。”   “我就不一样了,我都是直接去班级门口和宿舍楼下堵人的。”rebecca21   纪同光:“……”   他继续:“她这人也直接,我跟她说我可喜欢她了,问她怎么才能跟我一起,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她说什么?”   “她让我把头发染回来。”路青扬说到这里,自己都哭笑不得,“她说我以前黑头发的时候最符合她审美,现在顶个黄毛,她真的没办法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阿盏仿佛才是本文唯一直男【 第21章   要说路青扬当年是用这么简单的办法追求到的梁盏,纪同光倒也不是不信,毕竟他就深切体验过梁盏的颜控。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梁盏,对恋爱这件事本身就是抗拒的状态。   按她四年前的说法,和人恋爱实在是太麻烦也太耽误她的时间了。   对此,路青扬表示:“你也说了今时不同往日嘛,她是懒得谈对象,现在整天被父母逼着相亲,没有你也得尝试跟别人恋爱啊。跟那些歪瓜裂枣相比,你难道不是好太多了?”   纪同光很惊讶:“……你这都知道?”   “顾哥说的。”路青扬答得很坦然,“之前顾哥看她被逼得这么紧,还想着重新撮合我俩呢。”   “……”   “但我真的不想再倒贴一次了。”   对话进行到这里,纪同光也明白了路青扬为什么要帮自己。   但他还是挺感谢路青扬这番提醒。   仔细想想,这些年来,他的确是太顾忌梁盏当初对他坦言的对恋爱的态度了,所以始终不敢表露心意。   可不表露心意,她便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也绝无在一起的可能。   他若不想一辈子只当一个同她还算熟悉的发小,还是得让她明白才行。   至于她不喜欢过于黏腻的恋爱状态这一点,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绝不会像当年的路青扬一样谈着谈着开始无法接受。   喝过最后半杯冰水,纪同光大概有了决断。他站起来结了账。   路青扬也没跟他客气,只晃着手里的酒杯祝他早日成功追到心上人,以及——   “加班愉快。”   纪同光:“……”   十年过去了,这人欠揍起来还是老样子。   他摇摇头,出去拦了一辆车,回公司把图改完。   隔天他跟着上司去规划局开会,三方你来我往拉扯了半天后,终于把项目彻底敲定。   这个项目是一个建在S市郊县的卫生院,单纯从设计上来说没什么难度,现在把动工之前需要的文件全部搞定,便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不过像卫生院这种公共设施,安全标准会定得格外高。纪同光作为主要设计人员之一,到时候可能得常驻现场才行。   上司称他是福星,才入职没多久,这个拖了快两年的项目居然就有了新进度,值得庆祝。   纪同光:“……” 庆祝就算了,少加一点班才是真的。   然而谁都知道在他们这个行业,不加班几乎是天方夜谭。   项目好不容易有了进度后,纪同光的空闲时间也直接缩减至零,他甚至连再约梁盏见个面的机会都找不到。   不过暂时不见也好,这几天他为了卫生院项目忙得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不到,脸色难看得自己照镜子都嫌丑。   不管是路青扬分享的成功经验,还是他自己之前的经历都告诉他,梁盏只喜欢好看的。   所以还是先忙完吧,他想。   和他共同负责卫生院项目的同事早他一步去了郊县看前期准备。   他去的时候,那块地已经划出来了。   大热天在工地待着着实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同事很好心地分了防晒给他,让他注意着点别晒出工伤。   他认真谢过,余光瞥到那位年近四十的同事手里的白明信片和铅笔,有些好奇:“这是县里那个教堂的速写?”   同事笑着点头:“对,那个教堂设计得不错。”   “我读书时有个习惯,不管去到哪,看到自己喜欢的房子,就画下来,寄给家里人,结果一画就是二十年。”   纪同光想了想,也笑着说:“这应该算是行业浪漫了。”   同事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你要不要也试试?”   “就算不寄出去,也能放松一下,整天做规划图和模型,很难不厌倦这份工作。”   这是句实话。   建筑这个行业,实在是太苦太累,大部分人做到三十多岁,都会考虑转行。   追求更多收入的可能会跳槽去房地产那边当甲方,追求相对轻松工作状态的则会转室内。真正能一直坚持下来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纪同光是想坚持的。   刚毕业那会儿,他也曾觉得自己只要熬上几年,攒一点人脉,然后再转行就好了。可后来他听从了王工的建议出国继续读了三年。   那三年里,他跟着他教授去了不少地方,也跟着设计过一些不大,但能让他放开手脚去做的建筑,那感觉着实美妙,足以让他真正爱上这个行业,并立下为其奋斗终身的目标。   不过同事说得也不无道理,再坚决的初心,在日复一日的打回和修改下,也会有所消耗。   所以这天从工地上回来后,他也去买了一些白板明信片。   他没有像同事那样画喜欢的房子速写,他画的是自己曾参与过设计的那些建筑。   因为不在眼前,时间也过于碎片,画起来进度自然没那么快,差不多四五天才能画完一张。   有一回同事恰好看到,便开玩笑地问他打算把这份行业专属浪漫寄给谁,是不是女朋友?   他摇摇头:“暂时不打算寄给谁。”   等他画到可以为心爱的姑娘设计房子的时候,再送出去也不迟。   ……   纪同光在县城工地里晒太阳的这段日子,差不多也是梁盏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候,因为是学生们都有空慢慢做矫治的暑假期间。   考虑到病人越多提成越多,梁盏倒是还挺喜欢这样的忙碌。   八月上旬,和她冷战了快两个月的亲爹终于来了电话,说单位放了一周高温假,打算和她妈过来看看她。   梁盏:“……行吧,什么时候来,我收拾下客房。”   “客房就算了,我们俩跟你纪叔叔孙阿姨一起来,直接住酒店。”   “哈?”梁盏惊了,“纪叔叔和孙阿姨也要来?”   “怎么?小纪没跟你说吗?”   梁盏:“呃,我最近挺忙的,没太联系他。”   她爸在电话里愣了一下才道:“那他呢?他也没联系你?”   “他应该也挺忙的吧。”梁盏回忆了一下沈子言前段时间分享的纪同光微博,“好像在县里的工地上。”   梁父听她这么说,倒是没再惊讶了,只嘀咕了一句再忙也不能这样啊。   梁盏无言了片刻,说您还管上别人家儿子了,真是闲得慌。   “他是别人家的儿子,但他也是我看准的女婿啊。”她爸如此争辩,“我关心几句还不行了?”   “等等,您什么时候看准的啊,取得人同意了吗就看准?”梁盏声音都高了八度。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岳父费解:这真的是要追求我女儿的态度吗!他当初是不是骗我!   还在工地上吃土的小纪:我只是想忙完了收拾得帅一点再去表白……不然真的很容易被拒绝!!   ·   以及……后天就V啦! 第22章   对于梁盏这个有没有取得人家同意的问题,她爸最终还是含糊着没有回答。   于是梁盏也就理所当然地觉得又是她爸一头热,挂断这个久违的电话之前,她还特地多交待了一句:“您同我随便说说也就算了,别到时候见了纪同光也这么冲人胡说啊。”   梁父:“……”   他现在有点明白纪同光当时为什么会那么说了。   他忍不住问自家闺女:“那你呢,你现在对小纪大概是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梁盏反问。   “人好歹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难道你还看不上?”   梁盏一听,当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道:“这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啊爸。”   一通电话打到最后,父女俩都觉得对方还是那么说不通。   然而再怎么觉得说不通,挂上电话后,梁盏还是要为家中二老订酒店。   考虑到这回纪同光的父母要一起过来,看酒店的时候,她特地截了几张图发给纪同光跟他商量。   纪同光还在县城工地上,每天忙得连冲澡时间都在打盹。   他看到梁盏那几条夹在他工作群间的消息时,差不多已是第二天凌晨。   尽管手脚酸痛眼皮打架,但他还是非常认真地看完了她挑的几个酒店,末了选出两个,把名字发了出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刚回消息,对话框上方便显示起了“对方正在输入……”,看着屏幕,他困意消去了大半。   半分钟后,梁盏发了消息过来。   她问她为什么是这两家,这两家相比其他几家似乎没什么优势。   纪同光:“我看了酒店内部照片,只有这两家的逃生通道是符合标准的。”   梁盏大约没想到理由居然是这个,先是回了一串省略号给他,又说:“行,那就听你的,我去订,你把纪叔叔和孙阿姨的身份证信息给我下?”   两人就这么迅速地给父母订完了酒店。   解决完这件正事,话题又不可避免地转向了到时候可能要两家人一起吃个饭上来。   梁盏说:“你是不是还得请假啊,我感觉你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   他说对,是很忙,不过假还是请得出的,不用担心。   说来奇怪,分明他们是拿着社交软件打字交流,但看到纪同光这句话的时候,梁盏竟能分毫不差地想象出他若是开口说,该是何种温柔的语气。   她想了想,回了一条注意身体过去。   不消三十秒,他便把这句话送还给了她。   他说:“你才该注意休息,这都快两点了。”   梁盏说我这是特殊情况。   “我导师之前让我帮忙改一篇论文,我给忙忘了,现在只能熬夜赶工。”   纪同光先前就听她说过她毕业后偶尔也会回学校给她导师代课的事,现在听说她在帮人改论文,顿时更加惊讶:“你这毕业了和没毕业有什么区别?他为什么不找别人?”   梁盏解释:“因为他现在招的学生专业水平都不怎样吧,估计都看不太懂他写的论文,别说改了。”   纪同光:“???”   一会儿看电脑一会儿看手机实在是麻烦,加上这事要说清楚也不容易,想了想后,梁盏干脆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她说你要不困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我们师门的八卦。   纪同光:“……行啊。”   其实他很困,对她的师门八卦也没那么大兴趣,但他很想听她的声音。   梁盏说:“我以前一直觉得我导师是按专业成绩来选学生的,因为我上面几届,全系成绩最好的几个几乎都被他招走了,包括我这一届也是。”   “但读研二那年,我帮他审名单的时候,发现我误会了,他这人比我还颜控,每年都选长得好的,只是之前几届恰好长得好的成绩也好罢了。”   “他还振振有词,说我们搞正畸的,要是自己长得不行,那给人治病有啥说服力,病人一看你自己都这么丑,我干嘛要按你的方案整!所以形象真的很重要。”   纪同光:“……”   他说我居然觉得挺有道理?   梁盏:“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看脸招生也不可能每次都运气好啊,我有个比我低两届的师弟,长得跟金城武似的,但是临床操作一塌糊涂,我之前带过他几次,每次都濒临窒息你知道吗?”   “最窒息的是,现在他在他同级之间,水平居然还算中上层的。”   “就这群人,能给我导师改论文就见了鬼了。”   “那你师兄师姐呢?”纪同光问。   “混得好的大部分已经在业内有了名气,人也忙,在各种交流会上都能和他平起平坐了,他不好意思继续使唤。”梁盏开始诉苦,“我就不一样啦,还在用他的名气拉病人,他使唤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么惨的。”他翻了个身,同时不自觉地放软了语调。   “也还好啦,我毕业之后,他也帮了我不少。”梁盏改完倒数第二页,瞥了一眼屏幕右下侧的时间,“哎,我还是不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这回他说的是实话,“我现在反正也睡不着。”   “怎么了?工作出问题了吗?”以梁盏的一贯思路,能联想到的首要原因便是这个。   但她在安慰人上一贯词穷,想了半天也只有一句十分干巴的你别太担心。   纪同光鲜少听她用这么局促的语气说话,一时有些想笑。   他否认了这个猜测:“没有,我工作挺顺利的,就是忙而已。”   “至于睡不着,可能是因为前些天都睡得比较晚吧。”   梁盏:“……” 你这也太惨了!   虽然此时此刻,她还在打着哈欠继续改论文,但对她来说,一年之中大概也就两三次会熬至这个点。   相比把熬夜当家常便饭的纪同光,她真的可以称得上一句轻松。   想到这里,她对他顿时更加同情。   敲完最后一个字幕后,她隐藏了语音界面,给他发了个红包过去。   纪同光:“……???”   她咳了一声,道:“我不太会安慰人啦,本来想再请你吃个饭,但你现在人在县城,还这么忙,发个红包聊表心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梁盏,真正的直男。 第23章   梁家二老和纪家两位长辈是在两天后来的S市。   那天正好是周一,梁盏轮休,她就干脆自己开车去高铁站把人接到了酒店。   至于纪同光,他虽请出了假,但从县城赶过来也需要时间,恐怕只能赶得上今天的晚饭。   如此忙碌的工作状态令四位长辈都十分咋舌,纪同光的妈妈更是忍不住心疼道:“他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也没说过他现在有这么忙这么累。”   安慰纪同光的时候,梁盏想不出话还能直接发红包,但轮到长辈,她总不能继续这样了。   她只能搜肠刮肚硬着头皮开口:“他们这个行业的确比较忙,但前两天我问他的时候他说工作挺顺利的,就是忙而已,孙阿姨您也别太担心。”   孙阿姨一听,重点却放到了另外的地方:“你们前两天还联系了哪小盏?”   梁盏:“是啊,这不是要订酒店嘛,酒店还是他选的呢,说这家的逃生通道最符合标准。”   开车把人带到酒店后,梁盏又一手包办了入住。   她说现在离吃晚饭还早,不如先在房间里休息会儿,毕竟高铁一路坐过来也不太舒服。   “也行,我是有点困。”   “那小盏你呢?你不然也另外开个钟点房睡会儿?”   梁盏摆手:“不用,我房子离这挺近的,要躺回去躺就行了,等快吃晚饭了我再过来接你们。”   话音刚落,她妈就拉了一下她的手,问:“小纪从县城过来,是坐大巴吧?你去车站接一下他?”   梁盏:“……” 他坐啥她还真不知道。   但母上大人都发话了,她总不能这么说,她只能说我先打个电话问问他。   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阿盏?”是他的声音。   “嗯是我。”她一面往电梯走一面问,“你一会儿是怎么回来啊?坐城际大巴还是啥?”   尽管她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他还是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笑了笑,说你不用接我,我问同事借了车。   梁盏:“那好吧,你开车小心。”   说完这句,她又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说等等,你这算疲劳驾驶的吧?   纪同光:“……”   按他这段日子的休息时间来看,这的确是疲劳驾驶无误了。   “不然你还是坐大巴吧,安全一点。”她诚恳道,“我去车站接你,反正我这车坐得下。”   “……行。”他答应了。   好在从县城到S市的城际大巴非常多,哪怕临时买票也不会买不到。   按自己开车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估计,纪同光大概五点能到车站。   梁盏琢磨了一下自己还能回家打几局游戏,挂上电话后就回了家。   下午五点,她准时等在了汽车站外。   纪同光长得高,站在人群里,永远都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梁盏一眼就认出了他,又怕他看不到自己,便跳起来朝他挥了挥手。   结果这一跳,他是看到她了,但落地时,她的高跟鞋却卡在了下水道缝隙里,差点让她扭到脚腕。   隔着人群,纪同光只看到她骤然变化的表情,心下一惊,忙拨开人潮大步向她走去。   可能是因为要见长辈,梁盏今天穿得很淑女很正式,就连鞋都是她平时很少会穿的细跟浅口。   此刻那只漂亮的香槟色高跟鞋被卡在下水道缝隙里,只靠脚用力怕是弄不出来。   她皱着眉抓了抓头发,就要自己蹲下去捡。   弯腰的这一瞬间,纪同光上前拦住了她。   “我来。”他说。   说罢,他就曲膝握住了这只卡住的鞋。   可能是力气不一样,他好像只随手一拿,就把鞋取了出来。   取出来后,他也没立刻站起来,而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让她小心,同时另一手扶住了她的脚腕,替她穿好了这只鞋。   微凉的手指搭上来时,梁盏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但她没有拒绝,只小声说了句谢谢。   鞋穿好,她站直,他也终于站起来,迎上她的目光说不用。   两人有段日子没见面,相比刚回国那会儿,他现在其实要狼狈不少,毕竟就在他坐上大巴之前,他还在工地上吃灰。   但这番狼狈就像少年时打满一整场球赛时满头大汗着下来一样,并不会减损他的好看。   或者说比起西装革履一丝不苟,这样满是认真生活痕迹的模样,才更加动人。   动人到让梁盏难得心跳加快了些许。   下一刻,她抿起唇开口道:“车停在对面了,先过马路吧。”   他点点头,又问她:“脚没事?”   她比了个OK的手势,余光瞥到对面的红灯已经开始闪,忙道:“走吧,先过去。”   纪同光一面跟上,一面注意了一下她走路的姿势。   没受伤是真的,但不习惯这种细跟高跟鞋也是真的。   想了想后,他最终还是扶上了她的手。   梁盏:“我真没事!”   他愣是没松开,道:“时间还早。”   梁盏:“什么时间还早?”   “吃晚饭的时间啊。”他笑了,“先去给你换双鞋吧。”   梁盏就这么被他拉到了车站对面的一间商场里。   她倒是有说不用,结果被他一句话就堵了回去。   他说我刚看到了,你脚跟已经磨红了。   “何况你明天还要上班,磨出水泡多不方便。”   梁盏:“……”   比起什么所谓的淑女和优雅,果然还是自己舒服比较重要。   两人都不是磨蹭的人,进了商场后,迅速挑了一双和她脚上这双差不多颜色的平底鞋。   导购大概以为他们是情侣了,见他们挑完,立刻笑吟吟地问纪同光:“先生,您女朋友穿几号?”   “不是。”   “六号半。”   导购高高兴兴地去取鞋了,而梁盏还在惊讶:“我脚上这双没写尺码吧?!”   “还是说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们这个行业,对什么长度都很敏感的。”他如此解释,“改图改多了。”   “……那看来小说里也不全是骗人的。”她说。   “什么小说?”他问。   “呃,我以前看小说和电视剧里写有些很会泡妹的花花公子,看一眼就知道女孩子穿多大的衣服和鞋,还觉得一定是夸张了。”   话音落下,导购也正好把鞋取了过来。   梁盏试了一下,的确刚好,走起来也比她换下来的那双细高跟舒服多了。   她没有犹豫:“那就这双吧,不用包了,我穿着走。”   说罢就要拿出钱包去结账。   纪同光拦住她:“我来吧。”   “就当是你今天来接我的谢礼。”   梁盏倒是想说这根本不等值,结果他已动作飞快地拿出了卡交给那个导购。   她哭笑不得:“这鞋可不便宜。”   结果他一本正经地表示:“梁医生的时间也不便宜啊,我打听过的。”   梁盏听到这句,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行吧行吧,那就谢谢你啦。”   她生得明艳,此刻站在商场格外明亮的灯光下这样笑弯了眼,美丽得足以叫人失态。   等纪同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快碰上她侧脸了。   他想了想,终是没有缩回去,而是轻轻一拂,道:“有个飞虫。”   如此,梁盏也就没多想。   她说现在鞋也买了,是时候去酒店接人吃饭了。   四位长辈看到他们俩一道出现,都很高兴。   席间,在梁父的要求下,纪同光也跟着喝了几杯酒。   和上次在日料店里一样,没喝几口,他的脸就红了。   梁盏:“……您还是别勉强人了吧。”   结果纪同光的爸爸却大手一挥表示没关系,“他酒量没那么差的,就是容易上头。”   梁父也道:“而且小纪今天也不开车,怕什么。”   梁盏无言以对,只好继续吃菜。   一顿饭吃到最后,酒钱居然多过菜钱,让收到账单的梁盏十分无语。   但她还是付得很爽快。   付过之后,按长辈优先的道理,她先开车把人送回了酒店。   她本来想给纪同光再开一间房,结果前台却告诉她,今天已经满房了。   梁盏:“……”   算了,再跑一趟,把人送回家吧。   纪同光喝得不少,此刻不仅满脸通红,意识也有些涣散。   梁盏问了他好几遍,才确认他在S市的住址。幸运的是离酒店不远,开车十分钟就能到。   不过抵达小区楼下后,光是把人从后座扶出来,就花了她快一刻钟。   他太高了,放松身体压在她身上时,几乎让她走不了路。   好不容易扶着人走进电梯后,梁盏只觉前胸后背都是汗。   她告诉自己,就算是看在人家上次也把她送回家的份上,她也得礼尚往来。   最终她拼着一口气替他开了门。   这是个还算宽敞的两居室,因为他近日一直在出差,整个屋子都没什么人气,冰冷得有些骇人。   她开了灯,摸到厨房给他烧了一壶水,又待水温稍凉才拿到沙发边给他。   “先喝一点缓一缓。”她轻声说。   “不……不用……” 他听得到她说话,但自己开口时却断续得厉害。   看这样子的确醉得不轻,梁盏想。   “那我扶你去睡吧。”她说,“你小心点。”   纪同光倚在沙发上,被客厅的光刺得有点睁不开眼,好不容易看清眼前的人,又觉得晃得厉害,比起真的更像是梦。   “阿盏……” 他喊了她一声。   “嗯?”她以为他不舒服,又凑近了些去探他额头,“你还好吗?”   他没有说话,只伸手抓住了在他眼前晃动的细腕。   紧接着,又是一声缠绵缱绻的阿盏。   这一回他是直接贴着她耳朵喊的,一开口就有热气钻到她耳孔里,令她十分不自在。   但不自在的同时,她也没把他这两声特别放在心上,毕竟她知道,人在喝醉的时候,难免会有所失态。   她偏过头,道:“回房间去床上睡,嗯?”   有她这样挡住光源,他倒是能睁开眼睛了。   他倚在那望着她,神情里有显而易见的迷恋。   时间好像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至少他凑过来的时候,梁盏没能反应过来并躲开。   下一刻,有一个带着湿润酒气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睫上。   温热的气息从那一块皮肤开始一路游走,让她在半个呼吸之间红了脸。   而他还在喃喃自语:“阿盏……”   梁盏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愣神加沉默,等于给了醉酒的人将绮念继续化为行动的勇气。   又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但这回他吻的不是眼睛,是唇角。   梁盏终于想起来要推开他:“你醉了。”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松开她的手腕。   片刻后,他才轻声说:“醉了才梦到你……”   梁盏:“?!”   她倒是想让他把话说说清楚,然而对方这会儿根本不是一个能正常交流的状态。   思忖片刻后,她决定进去帮他找个被子先盖上再说。   “你先松开我,我去给你拿被子。”她说。   “不要……” 他抓得更紧了,还一个用力把人彻底扯到了怀里,头搁在她肩窝里。   梁盏:“……”   她现在被拉着坐到他腿上,刚一动,腰就被扣住了。   无法动弹之际,她又听到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不要被子,要阿盏。   梁盏再度:“……”   她欲哭无泪:“你先放开我,有话醒了再说。”   他没理她,头往沙发上一歪,抱着以为是梦里出现的人高高兴兴地睡了。   鉴于他有点意识的时候完全不听她的,梁盏干脆放轻了呼吸等到他睡着。   待耳边的呼吸愈发平稳后,她才试探着掰开他扣在她腰后的手。   这一回一切还算顺利,她挪到了沙发另一头。   先前包裹着她的酒气依旧清晰可闻,她拍拍自己的脸,光脚踩着地板跑进他房间,把床上的薄被拿出来盖到了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就火速离开了他的住处,开车回了家。   当天夜里,梁盏做了一个梦。   一个光怪陆离,过分缠绵的梦。有些像是四年前那个擦枪走火的昏暗上午,也有些像是今晚的后续。   醒过来之后,她坐在床上抓了快五分钟的头发。   最后是忽然响起的闹钟提醒了她,她今天还要上班,钱比较重要。   这样想着,她像平时那样火速冲进洗手间洗脸化妆。   搞定这些临出门前,她瞥到了昨晚被她随便脱在门口的香槟色平底鞋。   呼吸停顿了片刻,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今天的打扮,最终还是选了这双去通勤。   发动车子前,她给她妈发了条语音,说自己上午有个两周前就预约的病人,必须去上班,让他们好好玩。   “下午我应该空,看情况提前走来找您啊,就这样,我先上班去。”   临近退休的梁母早上起得早,这会儿当然已经醒了,没过几秒就回复了。   梁母说:“你去吧,我们这边有小纪呢,他一早就带了早饭来,还说今天带我们去景点逛。”   梁盏:“……”   他昨晚都醉成那样了,今天还起这么早?   怀着“纪同光昨晚到底啥意思”的疑惑,梁盏整个早晨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好在十点的时候,预约了过来的病人到了,让她抛开杂念,暂时进入了工作状态。   等午休时间来临,她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她妈给她发了不少照片,说纪同光带他们四个去了S市那个很有名的湿地公园。   梁盏想了想,拨了个电话过去,问他们下午有什么打算。   “下午应该还在这,你爸爸和你纪叔叔都很喜欢这,环境好也凉快,还能钓鱼呢。”梁母如是说。   “那我下午就来湿地公园找你们?”梁盏问。   “行,你来之前说一声,这里车开不进来,我们好早点来入口找你。”   “别,您几位好好玩吧。”她拒绝道,“我自己找进来就成。”   通话结束,她又用内线电话请了半天假。   好在上司通情达理,知道她父母来了S市,不仅立刻答应了,还让她代为问好。   湿地公园在城郊,占地面积很大,入口也有好几个。   梁盏选了个离停车点最近的入口,买了票进去,顺便发消息问了下他们现在在哪个方位。   十秒钟后,手机震动起来。   她以为是她妈,看都没看就用耳机按了接听。   结果电话一接通,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却是纪同光的。   纪同光问她:“你在哪个口?”   此刻他人是清醒的状态,声线也较昨晚平稳数倍。   但纵是这样,在听到他声音的这一瞬间,tz梁盏的脑海里还是立刻回放起了她昨夜的梦境。   开口之前,她抬手揉了一下脸。   “我在西北口这边。”她说。   “那你进门直走,经过那个鱼博物馆的时候左拐,再沿着湖直走。”他停顿了一下,“我现在也往那边走,一会儿见。”   “行。”她在面前的小地图上确认了一下路线,大概知道了他说的湖在哪。   湿地公园里到处都是树,就这样不打伞走进去也不会觉得热。   而当她拐过那个展示各种鱼类标本的博物馆走到湖边时,清凉感更是扑面而来。   林间有不间断的鸟鸣声,湖上传来汽艇发动机的嗡嗡声,wyq偶有一两艘转弯转得急,还会扬起半人高的水花。   梁盏朝那边看了两眼,感觉应该会很凉快。   她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着,也没注意时间过去了多久。   被纪同光叫住的时候,她还在想,这真的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纪同光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子挽了一半,手里拿了两瓶冰水,见到她就分了她一瓶。   “来了。”他说。   “嗯。”她拧开水喝了一口,又多看了他两眼,最终还是没憋住,“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纪同光其实不太记得了,但他好歹知道昨晚是她把他送回了家。   他有点紧张:“我朝你发酒疯了?”   梁盏想了想,说应该算不上酒疯。   纪同光:“那——?”   “你亲了我两下。”她说。   “……”   “别这么紧张,我又没说要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纪:求求你讨 第24章   其实梁盏本来想说的不是这句。   但她看到纪同光因为她前一句话直接屏住了呼吸,她便忍不住同他开了句玩笑。   结果他的表情却更复杂了。   他下意识捏紧了手里那瓶冰水,又在瓶身发出声音的那一瞬间骤然松开。   再下一瞬,他终于张口:“你不介意吗?”   梁盏:“……”   在此之前,她还真没考虑过自己对他的行为究竟介意与否。   但他既然这么问了,她总不好避而不答。   梁盏仔细想了想,首先他昨晚是喝醉的状态,不管是亲还是抱,都不是出于清醒的意识;其次他们以前连床都上过了,现在亲两下还真算不了什么。   “还好。”她实话实说,“比起介意,我更好奇为什么。”   “你喜欢我?”她又问。   “……是。”他终于承认,声音很轻也很坚定。   可能是因为之前沈子言已经三番五次如此猜测过,此刻听到纪同光承认,梁盏居然也并没有很意外。   她停下脚步,站在树荫里抬起眼望向他,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纪同光沉默片刻,道:“很早以前了。”   这个答案倒是让她惊讶了一下。惊讶过后,她听到自己问他:“多早?”   他笑了下,说告诉你的话,怕你被吓到。   梁盏:“没事你说吧,我承受能力很好的。”   纪同光:“……”   他一方面为她此刻过于淡定的反应心塞,另一方面又觉得,果然这才是她。   那就从头说起吧,他想。   反正他已经把喜欢这两个字说出口,再追根溯源一番又有什么要紧呢。   “六年级的时候,你们班有一个姓林的男生,往你书包里放了一条死蛇,你还记得吗?”他问。   “啊,记得。”她点完头,又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说我那个时候听到我们班的人在打赌你看到那条死蛇会不会哭。   “我怕你会吓到,就想去提醒你。”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结果你不仅一点都不怕,还把蛇甩到了那个姓林的桌上。”   梁盏没说话。   而他望着她此刻平静无波的表情继续道:“嗯,你当时甩蛇的时候,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眼神。”   “我那个时候觉得你真是太酷了,和一般女孩子完全不一样。   “当然,现在我还是这么觉得。”   梁盏垂了垂眼,道:“其实我还挺感谢那个男生的。”   “那个时候他把死蛇放到我书包里是想吓我,但我却因此发现了我真的不怕动物尸体。后来高中上生物解剖课,老师看我是全班唯一敢直接上手动刀的女生,就一直让我上去帮忙做解剖演示。”   “所以你最后才学了医?”纪同光问。   “那倒不是。”她否认,“报专业的时候,我连自己究竟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是看什么热门就报什么。”   但梁盏也知道,凭她的成绩,是绝对上不了建筑或车辆这样的专业的。   未免到时候被调剂去她完全没兴趣的院系,填完热门专业,她想了想,在最后加了个口腔。   “我爸当时还跟我说,口腔也是学医,要解剖尸体的,让我想想清楚。”她说,“但我真的不怕。”   虽然话题已经偏离,但听她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讲起这段事,纪同光还是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不过这感觉没能维持多久,他便听到她继续道:“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   “……是。”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承认也没意思。   “好吧。”她点点头。   纪同光其实很想问好吧是什么意思,但他们俩在湖边说了这么久,长辈们已经等不及找了过来。   他爸说想去坐汽艇,但是买票那边不收整钱。   他们出门旅游没带零钱,也不会移动支付,只能过来找他。   找过来第一句还是责备,说你这孩子怎么电话打不通。   梁盏忙为他解释:“这里信号不太好,我进来的时候手机就卡得很。”   解释完,她又问纪父:“汽艇是多少钱一位?我有零钱,我去买票吧。”   “四十五,但这边一辆汽艇只能坐两个人。”纪父道。   梁盏闻言,往湖上看了一眼,发现果然如此。   “那就多租两辆吧。”她说,“我去买票,是那边么?”   “一起过去吧。”纪同光忽然道,“买完票也是要从那边上船的。”   家长们对此没有意见,不仅立刻跟上,还一个比一个兴高采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他们前头。   梁盏同他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从包里翻出钱包,道:“六个人是二百七吧?”   他点头:“嗯对。”   紧接着是一阵有些奇怪的沉默。   最终是他先憋不住喊了她一声:“阿盏。”   “嗯?”她偏头对上他的目光,“怎么了吗?”   “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吗?”他说出来了,“关于我喜欢你这件事。”   梁盏说我有点意外。   “不过也不算太意外吧。”她难得斟酌了一下用词。   但这显然不是纪同光想要的答案。   他想知道的是她对这段长达十多年暗恋的态度。   她会讨厌吗?   如果不讨厌的话,她会愿意尝试接受吗?   一直到买完票坐上汽艇,梁盏才长舒一口气继续这个话题。   她实话实说:“我要是讨厌你,我就不会跟你说这么多了。”   “但怎么说呢,我这个人真的不太适合谈恋爱,原因我以前就告诉过你。”   他说我知道,你觉得恋爱很麻烦。   “如果今天跟我说喜欢我的人不是你,我可能就答应试一试了。”她说,“反正我现在无路可退,与其去反复相亲,还不如跟一个确定对我有好感的人谈着,以后分不分是以后的事。”   “……”   “不,应该说反正以后一定会分。”她很肯定,“我自己知道,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受得了跟我谈恋爱。”   纪同光张了张口,想说他不一样。   但先出声的依旧是她。她说:“别人的话,分了也就分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也无所谓。”   “但你的话,我会觉得过意不去,而且我也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纪同光听到这个答案,一时竟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   他知道这算是变相的拒绝,可他也听懂了她拒绝的原因是因为在她心里,他和别人不一样。   他挪开放在汽艇开关上的脚,同时亦松开了方向盘。   身下的船速度开始减缓,水波声渐渐弱了下去,片刻后,他们停在了湖心。   梁盏没有再出声,但她一直在看着他,目光晦涩,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摇头:“不用对不起。”   说到底,是他自己要喜欢她这么多年的,没人逼他。   梁盏:“……那当年我们……你怎么没说?”   纪同光想了想,道:“因为你显然不是喜欢我才——”   他没有说下去,但后面的话他们都明白。   “而且后来你还建议我不要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可能是因为话已经彻底说开,再提起这段曾经略显意难平的往事,纪同光反而十分平静,“然后我就忍不住想,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也许我离你远一点之后,就可以少喜欢你一点。”   “……”   “但是很可惜,回来见你第一眼。”他笑了声,“我就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你,我明明离开了三年,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梁盏不是头一次被人喜欢,也不是没经历过告白。   但此时此刻,她和他并肩坐在这艘汽艇上,听着他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完这通话,她还是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   这也太犯规、太叫人忍不住心软了,她想。   “阿盏。”他又喊了她一声,“你真的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话音落下,他也彻底转过身,正对上了她尚未平静下来的目光。   梁盏呼吸一顿,还没来得及反应和张口,就被他困在了手臂之间,毫无藏躲的余裕。   “哪怕是用我来应付叔叔阿姨呢?”   梁盏想说这对你不公平,结果第一个音节刚一出口,她便听到了从后方传来的汽艇声。   湿地公园的这些汽艇很小,全开之下,速度非常快,tz从后面追上来的那两艘又都是从她那一侧过去的,直接带起了半人高的浪花。   水落在她身上,打湿了她的衬衫。   她皱了皱眉,刚想从包里翻纸巾,就发现他已抢先一步拿出了手帕。   他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仔细帮她拭去了面上的水珠。   两人因此离得更近,叫梁盏有点不自在,于是本能地岔开了话题:“你居然随身带手帕的吗?”   “嗯。”擦完了他也没退回原处,只盯着她继续道,“你以前说过对随身带手帕的人很有好感。”   “啊?”梁盏惊了,“我什么时候说过的?我怎么没印象?”   他笑起来:“应该是你高二时写的一篇作文里说的。”   “那个时候我每周都去打球,路过从校门到体育馆那段的橱窗时,都会看一下里面的最新满分作文,经常有你。”   梁盏:“……”   天啊,为什么要让她回忆起这种羞耻的黑历史?!   她现在跳湖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阿盏:我后悔了,我想跟他同归于尽 第25章   两人的家长一共在S市待了三天。   第三天傍晚,梁盏开车送他们去了火车站。至于纪同光,他在第二天中午那场以梁盏婉拒收场的告白结束后,就被同事一个紧急电话催回了县城。   为此,他妈妈还又拉着梁盏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末了拜托她平时尽量多提醒提醒纪同光注意身体。   “我和他爸以前说多了,他估计不爱听。”   “……不会的。”梁盏立刻帮他否认,“你们是关心他嘛。”   “总之你也帮阿姨多看着他点。”纪母热切道。   “好,我会的。”梁盏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把家长们送走后,梁盏想了想,还是给纪同光发了一条微信。   她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去——我刚送走我爸妈和叔叔阿姨,他们已经上车了,你工作没出什么大岔子吧?注意休息。   而纪同光一直到她准备睡觉的点才回复。   他说得很简练:“小问题,已经解决了。这两天多谢你。”   梁盏躺在床上揭下面膜,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屏幕自动熄灭才下床擦脸。   然而护完肤回到卧室后,她到底还是没忍住重新拿起了手机,在对话框里敲了一句“不用”过去。   之后她扔开手机戴上眼罩,像往常那样闭上眼。   眼前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她不知为何又想起了纪同光问她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时的表情。   紧张,脆弱,却又坚定得不像话。   梁盏想,这可真是太要命了。   凭她定力,再来一回,她说不定就要惑于美色而点头了吧。   可能是因为睡前一直在想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这天夜里,梁盏久违地梦到了十年前,他们还在上高中时的事。   纪同光每周都来二中,但她鲜少与他碰面,仅有的几次也被她归在了意外里。   其中有一次是她考砸了心情不好,翘了周六下午的课在学校里乱晃,结果正好在教学楼最南端的长廊里遇到了他。   他抱了个篮球坐在那,大概是在等人。半截身体陷在长廊入口处的阴影里,另外半截又露在太阳下,白得几乎晃眼。   因为心情不佳,梁盏根本没有跟人说话的欲.望,于是走进长廊的时候,她干脆连开口打招呼都省去了,只朝他点了点头。   结果他竟也半句话都没说,只继续坐在那,时不时抬手看一看表。   大概一刻钟后,他抱着球站了起来。   梁盏当时已经在长廊尽头几张废弃的课桌边坐下了,她觉得那里很凉快。   她也看到了纪同光好像准备走了,但她没有动,只百无聊赖地晃着腿,看起了墙上那些涂鸦。   看到一半的时候,她听到前面传来脚步声,偏头一瞧,发现他居然又绕回来了。   这回他手里拿的不再是篮球,而是两听可乐。他走过来,递了一罐给她。   可乐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还冒着白烟。   一口下去,沁凉的滋味瞬间游走至全身,叫她的烦闷瞬间去了大半。   “谢谢。”她对他说。   他站在阴影里,向她摇了摇头,旋即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那般上前一步。   梦境从这一刻开始变得不同于记忆,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梁盏能听到他呼吸声的时候,她醒了过来。   她摘下眼罩,抱着被子放空了片刻,最后不得不承认,纪同光那番告白,的确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这影响令她在接下来的几天一直精神恍惚,还被顶头上司问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休息。   梁盏这个月已经请过两天假,哪好意思再休息,忙打起精神摆手拒绝,并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快调整过来。   上司听她这么说,便也放了心,转而说起另一件正事。   “你过来这么久,还没配个专属助手呢,正好最近我们也在招人,到时候你看看挑一个吧。”   梁盏:“哎,在招人啊?那我让我前东家那的助手过来试试行不?”   上司说当然行,只要对方有这个意向,专业技能又过关就好。   梁盏说那肯定没问题,那小子也一直憋着想跳槽呢。   上司哈哈大笑:“那咱们老板还得谢谢你替我们引进人才了。”   隔天,那个跟了梁盏快半年的助手就火速过来应聘了。   这年轻人姓叶,叫叶澜,刚本科毕业一年多一点,经验不算太丰富,但好在人认真又肯学,没出什么意外就被聘了。   应聘结束后,他还特地上楼给她送了杯咖啡,笑得特别灿烂地表示:“之后又要跟您一起工作啦。”   梁盏并不意外,只道:“我的标准只升不降,你可得认真点。”   叶澜忙拍着胸脯让她只管放心。   “我可是梁医生您亲自带出来的。”他说。   “行了别拍马屁了。”她笑了笑,“什么时候入职?”   “下周一。”   梁盏:“周一我休息,你办完入职,应该就没啥需要忙的了,可以先跟别人一起熟悉一下环境。”   叶澜还当她和以前一样休周一周二呢,听她这么说,便顺着接了一句那得周三才能再见您了。   她摇头:“我现在休周日周一,你周二就能见到我,到时候好像还有一场新直播,记得精神点儿。”   把找助手的事解决,再上一天班,便到了梁盏休息的日子。   鉴于之前这两周一直有各种需要她亲自折腾的事,这个休息日,梁盏是打算在家好好补觉的。   结果周日中午,她接到了她师兄顾铭的电话。   顾铭说,路青扬那个装修了快大半年的台球俱乐部今天正式开始营业,缺人暖场,让她去凑个数。   “他的地方会缺人暖场?”梁盏才不信呢,“就算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也有的是人愿意来捧场吧。”   “那你究竟来是不来?”顾铭问。   “……来。”面对这位在各方面都帮了自己许多的师兄,梁盏到底没有把拒绝坚持到底。   顾铭高兴了,又叮嘱她记得打扮一下,可别穿着T恤短裤素着一张脸就来了。   梁盏:“……我还没傻到那种程度!”   说是这么说,在下床拉开衣柜的时候,对着满柜的白衬衫加阔腿裤,梁盏又觉得,顾铭会这样担心,大概也许可能是有道理的。   最终她千辛万苦翻出了一条纯黑的小礼服裙,是去年生日的时候,沈子言送的,她拿到之后一直放在盒子里,根本还没穿过。   认识十几年的闺蜜帮挑衣服总不会出错,梁盏换上裙子化完妆,出门前瞥了一眼鞋柜边穿衣镜里的自己,都有种因为过于人模狗样而不敢相认的感觉。   她到的时候,俱乐部里已经聚了不少人。   一派觥筹交错之中,她一眼认出了正在角落里跟路青扬他哥聊天的顾铭。   她想了想,过去打了个招呼:“师兄,路先生。”   顾铭见到她,还有些惊讶:“来这么快?”   “这不是听您吩咐么?”她一边说一边扫了周围一圈,wxw发现今天的主角似乎不在,便顺口问了句路青扬呢?   “他说去停车场接个朋友。”顾铭道,“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大门也恰好重新被推开。   一屋子光鲜亮丽的人都朝门口看了过去,梁盏也不例外。   只是这一看,却叫她愣在了当场。   因为此刻跟路青扬一起进来,并吸引了在场绝大多数女性目光的人,是纪同光。   纪同光今天穿回了正装,头发也修剪过,彻底没了前几天他们见面时那种若有似无的狼狈。   他站在路青扬边上,从侍应手里取了一杯酒,取完大概还低声道了谢。   梁盏在角落里远远看着,好一会儿才回神。   她满心不可思议,这两人啥时候熟起来的啊?而且纪同光不是才回县城忙卫生院项目没几天吗?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顾铭。   顾铭道:“阿盏,这不是你竹马么?”   “我刚看小路很高兴地出去接人,还以为是他那帮兄弟来了。”   梁盏:“……”   什么玩意儿?还是很高兴地出去接的?   没等她问问清楚,那两人就发现了正站在角落里的他们,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梁盏实在没想到自己和纪同光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面,一时都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相比纠结又尴尬的她,把纪同光带过来的路青扬此时兴高采烈眉飞色舞,连带着开口时语气都比平时夸张。   他见到难得认真妆扮的梁盏,直接哇哦一声:“能让你打扮得这么隆重,我今天这面子可真是太大了。”   梁盏:“……” 这位朋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浮夸?   “行了,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路青扬的哥哥路青泽适时插了一句,“人家阿盏可不是看你的面子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很喜欢小路! 第26章   因为路青泽没见过纪同光,所以简单地打过一个招呼后,路青扬还特地为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   路青泽一听他们学生时代一起打过球,便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语毕,他向纪同光伸出了手,又道:“既然你们都认识,那我和顾铭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一起玩了。”   纪同光也伸出手,同他握了一下,道:“路先生这就要走了吗?”   “他忙着呢。”路青扬抢答,“肯过来站几分钟就证明我是他亲弟了。”   作为兄长,路青泽大概早就习惯了他这跳脱的性格,所以听他这么说也只是摇摇头笑了一声。   之后,路青泽就和顾铭一起离开了这间俱乐部。   时间还早,场内觥筹交错不断,正是最热闹的时刻。   路青扬是这里的老板,先前不在场时还好,现在接完人回来,便立刻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注意的目光。   不消片刻,就有好几个打扮得很妖娆的姑娘举着酒杯过来同他打招呼。   她们也看到了站在路青扬边上的纪同光,所以站定一开口便是问他:“哟,你这位朋友瞧着有些面生啊?”   “介绍一下呗。”   “是啊,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路青扬却没有开口接茬,只偏头看了纪同光一眼,那架势仿佛在说,要不要搭腔你自己决定。   纪同光想了想,开口说了一句我姓纪。   说这句的时候他的语气明明很平常,给人的感觉却意外冷硬。   至少巧笑着想搭个讪的几个姑娘听了,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把对话继续下去。   梁盏在边上看着这画面,只觉万般眼熟。   然后她想起来,在很早很早以前,她也是这样看着别人试图同他多说几句而不得。偏偏他对她以外的人总是礼貌又疏离。   从前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仔细比较过这里面的差别,但现在知晓了他长达十五年的心事再去看,顿时又觉得,其实这差别再明显不过。   想到这里,梁盏的心情又陡然复杂起来。   她扭头瞪了路青扬一眼,问他怎么会想到要邀请纪同光过来。   路青扬一脸理所当然:“都是老乡啊。”   梁盏:“……”   路青扬又补充:“而且之前我还跟他一起喝过酒,挺投缘的。”   梁盏惊了:“你们还一起喝过酒?”   他二人在这小声交流的时候,端着酒找过来的几个姑娘也因搭讪碰壁而觉丢了面子,陆续灰溜溜地走了。   梁盏还想再问路青扬几句,结果这人看纪同光回头看过来,立刻换了话题:“哎你俩都不习惯这种场合的话,我们进去打台球吧。”   梁盏:“???”   纪同光:“……我不会。”   路青扬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不会打台球?!”   他承认得很坦然:“没学过。”   “那正好,让阿盏教你呗。”路青扬忽然笑了,“她打得可好了。”   这倒不是路青扬在夸张。   梁盏的台球的确打得很好,而且没人教过她,完全是她当年跟着他去台球厅一起玩的时候,在边上喝着可乐看会的。   当年路青扬刚把人追到手的时候,曾经特别热衷于向朋友们炫耀自己追到了全校闻名的高冷女神,所以不管是篮球场、网吧还是台球厅,他都拉着梁盏一起去过。   通常情况下,梁盏只要没自己的事要忙,都会答应他。   鉴于梁盏平时看职篮,对篮球的鉴赏水平和一般女孩根本不在一条线上,所以在篮球场上反过来被她指出几次不足后,路青扬为了在女朋友面前挣回一点面子,就磨着她陪自己一起去打台球。   梁盏第一次去的时候,对台球的确一无所知。   但她看了半小时,就差不多搞懂了规则。   后来有一次,路青扬一个朋友在边上教新认识的小姑娘打球,教得一塌糊涂,被路青扬嘲笑了一通。   他朋友气急,说你要是教,还指不定教成什么样呢。   路青扬:“那你等着!”   说完他就回头冲梁盏道:“来我教你。”   梁盏却摇头:“不用,我基本看会了。”   一厅人闻言,俱是面面相觑,这都行啊?   而梁盏就在他们的目光里放下了手里的可乐,从台子上跳下来,顺手拿过路青扬怀里的球杆,站到路青扬那朋友对面,低头弯腰,用非常标准的姿势把这盘一团糟的球给清了。   十几岁的小男孩虽然爱面子,但碰上真正聪明到足以让人服气的女孩子,也是佩服多过恼羞成怒。   那天梁盏清完,几乎叫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差没直接喊她姐了。   而她只是笑了笑,对路青扬那朋友道:“不然让我教你女朋友吧,我看你在边上教她,她一直都很紧张。”   最后这个短暂的休息日就变成了一群男生围观她教另一个女孩打台球。   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实在记忆犹新,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提到打台球这件事,路青扬还是会想到那个遥远又炎热的下午。   抛开年少时的情愫不谈,对梁盏这姑娘,他始终相当佩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他决定帮纪同光一把的原因。   自从得知梁盏一直在被家里催婚,顾铭就一直在琢磨着给他俩再牵一次红线。   但他很清楚,梁盏对他已经毫无感觉了,而他也一样。   与其浪费时间把关系弄得尴尬,还不如推真正喜欢她的人一把。   三人进了俱乐部里规格最高的那个厅,路青扬吩咐侍应送几听可乐进来,又问他俩要不要什么吃的。   梁盏:“不了,我有肥宅快乐水就行。”   纪同光正愁没有一个合适的接话机会,现在听到她这么说,便忍不住问她:“所以喝可乐对牙不好是假的吗?”   梁盏难得有了类似丢脸的感觉,艰难地摇头道:“……不,是真的,只是我戒不掉。”   纪同光:“……”   她立刻切换话题:“那个什么,还是先教你打台球吧?”   “不过我很久没碰了,可能手生。”她补充。   “没关系。”他接过球杆,略微抿唇,“我相信你。”   他这后半句话说得温柔且缠绵,恍惚间叫梁盏有种他不是正打算向她学怎么打台球,而是把命交到了她手上的错觉。   这真的太犯规了,她又一次忍不住想。 第27章   在教人打台球这件事上,梁盏其实不缺经验。   从中学时代路青扬那些朋友带过来的小姑娘,到大学时期在一个社团的同学,她教过的人加起来,大概能从S大校门口排到马路对面的地铁站。   但自从本科毕业读了研后,她就没再去过台球厅了。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硕士期间她实在是太忙太忙,别说教别人,自己去放松一下都要嫌地方太远。   现在时隔四年重新拿起球杆,教的还是纪同光,她难免紧张。   演示握杆姿势的时候,她还有点不确定,扭头去问边上的路青扬:“我没记错吧?”   路青扬:“当然没有。”   可乐已经送了进来,路青扬拿了一罐,正想找个借口先溜,又听她接着来了一句不然还是你来教他吧。   “你们不是挺投缘的么?”梁盏说,“我真的四年没打过了。”   路青扬:“……”   他差点一个不稳从墙边摔了,幸好这时又有侍应来敲门,说外头有人找他。   他立刻放下可乐,道:“你先教着呗,我还有事儿呢。”说罢直接挥一挥手就转身出了这个包厢。   梁盏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所幸她当初经验十足,水平也十分不错,稍试了几下后,便找回了一些感觉。   她把手里的球杆递给纪同光,让他像她刚刚那样握好。   凭纪同光的智商,当然不会出什么笑话级别的新手差错,他几乎是立刻抓准了握杆的关键。   “对。”梁盏一边点头,一边指了指球桌中央那个白球,道:“就你现在这个位置,打这个球角度正好。”   纪同光依言弯腰,但还没等到她下一步指示,就重新站直了。   梁盏:“怎么了?”   他解开西装前扣,说穿着这件手不方便。   语毕,他便行云流水地脱掉了那件剪裁优良的西装外套。   梁盏想到他方才弯腰时被勾勒出的腰腹线条,一时有些口干。   她嗯一声,说有道理。而后回头开了一听可乐,喝了两口放下,道:“行,继续。”   话音刚落,他便重新弯下了腰。   而梁盏也侧身上前,贴着他的后背和手臂,替他摆正打那个白球应有的姿势和发力点。   此刻他身上只有一件白衬衫,她也只穿了件礼服裙,和球杆截然不同的温度隔着两层衣衫传过来,差些叫她拿不住杆。   为免自己表现得太没出息太丢脸,梁盏只能深吸一口气,不去看他的侧脸,全神贯注地给他讲解该如何发力,该如何找准球杆与球的接触点。   然而这样教人,少不了要碰到他的手。   两次下来,梁盏便觉得自己的掌心起了些微薄的汗意,心跳也随之开始加快。   但最令她崩溃的还不是这个,最令她崩溃的是,纪同光学得太好太快了,她一讲完,他就全明白了。   明白的同时,他直接偏头问她:“这样对吗?”   呼吸因此拂过她光裸的脖颈,叫她再难稳住心神,本能地松手退开了半步。   “……对。”她点头,“你可以试试把球打出去了。”   “好。”他仿佛没有受到刚才那番亲密接触的影响,手一动,便把那个白球稳稳地打进了洞中。   梁盏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她教过的人里学得最快的。   不过这也很正常,打台球本来就是一项考验脑力的运动。他这么聪明的人,学不会才奇怪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又取了一根球杆,一边演示一边给他讲解规则。   讲解到最后,她觉得渴得厉害,直接喝干了之前那听可乐,又道:“不过一般情况下,大家玩台球也就是凑个热闹,不会把规则分到这么细。”   他点点头:“可以理解。”   片刻后,他又忽然问:“你的台球是谁教的,路青扬?”   “不算吧。”她否认,“不过我确实是看他打看会的。”   当年路青扬那群朋友里,没一个能打得过他的,后来她学会了,两人合作无间,可以说是打遍整条街的台球厅都没几个敌手。   但前尘往事终究是前尘往事,没必要全部拿出来说一遍。尤其是他们三个的关系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回答完这个问题,她抬头瞥了正擦拭球杆的纪同光一眼,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换了个话题,问他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   “县里那个卫生院的项目忙完了?”她对造房子没啥概念。   “当然没有。”他笑着摇头,“但需要我亲自监督的部分差不多好了,之后定期去看一看就行,而且我同事还在那呢。”   “这样啊。”她点头。   “你呢?”他问,“这两天忙吗?”   梁盏说还好,比半个月前好很多了。   尽管谁也没提他之前的告白,但此刻重新共处一室,不想到那一茬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在对方的视线第不知道多少次飘到她身上时,梁盏终于忍不住别开了脸。   她捏紧了手里的可乐罐,咳了一声道:“一直待在这有点闷,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可惜这会儿离门更近的人是他,她走了两步,就被他握住了腕,整个人撞到了他怀里。   比方才更明显的清苦味道扑面而来,和她身上的甜香缠绵在一起,叫她呼吸一窒。   “这么不想见我?”他低声问她。   “当然不是!”她否认是否认了,但听着却没什么底气。   他没有接着问什么,就倚在门上,维持着这个姿势望着她。   梁盏手被他抓住,人也被困在他怀中。她能够感觉到他按在她背上的另一只手,也能够听到他胸腔里一声剧烈过一声的心跳。   她觉得这样太危险了。   如果时间倒回一个月以前,她或许会再把持不住一次。   可他偏偏告诉了她,他喜欢她,还喜欢了整整十五年。   “你……你先放开我。”她说。   “不想放呢?”他低声反问。   梁盏欲哭无泪,还能这样的吗?   没等她开口再说什么,他又收紧了些手臂,把自己的动作彻底变成了一个拥抱。   “阿盏。”他用喝醉那回的语调喊她,“你不能用那种理由拒绝了我之后还躲我。”   “我没有躲你。”她争辩得十分苍白,“我就是想出去透个气啊。”   “那不然——”她没办法了,“不然我们一起出去?反正你都快学完了。”   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铺天盖地都是他的味道,一句话说到最后,她脑袋都有点糊,更别说去挣开这个怀抱了。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很有节奏的敲门声。   “你俩先玩着啊,我有点事要出去处理下,可能酒会结束才能回来。”是路青扬。   梁盏心想还玩个头啊,再玩下去,她怕她直接心跳过快昏在这。   然而主人过来同他们打招呼,一句话都不回又很不礼貌,所以她只能尽量缓下声音回门外的路青扬:“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不一会儿,脚步声渐渐远去,她耳边又只剩下了自己和纪同光的呼吸心跳声。   她说你还不放吗?   纪同光终于松手,但却顺便替她拂了拂散落的鬓发,将其重新别到了她耳后。   顾铭和路青泽走得早,现在路青扬也去忙自己的事了。   梁盏自问在这个场子里没别的熟人,干脆提议去外面坐会儿就走。   他没有反对,只问她晚上有什么安排。   梁盏:“……补觉。”   “你总该吃个饭。”他提醒面色尚红的她。   “回去随便煮点粥吧。”她其实还没完全镇定下来,声音都没有平时那样稳。   两人已经从包厢里出去,回到了大厅中的衣香鬓影里来。   白衫黑裙走在一起,怎么看都是极登对的一对,以至于那些过来暖场凑热闹的人见了虽然惊艳,却也没敢上前搭讪。   往停车场过去的时候,她问纪同光是怎么来的,要不要送。   他怔了怔,说他昨天刚提了车。   梁盏差点想说那太好了,但余光瞥到他此刻满脸可惜的表情,又把话吞了回去。   她想这话要是说出来,他怕是又要觉得她想躲他了。   ……   “那你究竟想不想躲他啊?”听她讲完这一周发生的所有事后,沈子言在电话那头问了这样一个相当一针见血的问题。   梁盏沉默片刻,说如果是正常情况,那当然没有特地躲的必要。   “可问题是他……!”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像今天这种情况,我真的只想脚踩风火轮离开。”   “为啥啊,难道是因为路青扬吗?”沈子言满口疑惑,“你不是早八百年就不喜欢他了么?”   梁盏:“不关路青扬的事。”   沈子言:“那?”   她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下,组织了好几遍语言,最后还是破罐破摔道:“我是怕我把持不住当禽兽!”   沈子言:“……我觉得,纪同光应该很欢迎你对他禽兽。”   梁盏说不是这么算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成年男女解决生理需求那也就算了,可现在牵扯到感情,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简单来说就是,你其实很想睡他,但是又不想对他负责。”沈子言总结,“那你真的很禽兽了。”   “……” 是。   “但换个思路,你对别人就不会这样啊。”沈子言又道,“你真的这么确定你不喜欢他,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梁盏沉默。   而沈子言啧了一声继续道:“你的身体可比你诚实多了。” 第28章   按沈子言的说法,既然不是毫无感觉,那就该直接上。   “不然多浪费啊,而且他还正好喜欢你!”   梁盏说问题可不就在他喜欢我上么?   “我太清楚我是个什么德行了,阿言。”她叹了一口气,“就算我真的有点喜欢他,那大概也就是见色起意那一点点,和他喜欢我根本不一样。”   两个人感情不对等得太厉害,就算在一起了,也长久不了。   就像梁盏之前拒绝纪同光时说的那样,像这种情况,如果换一个人,她八成就高高兴兴地接受了,既能暂时堵上父母为她操的心,还能有个人对她嘘寒问暖,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谈到后面对方受不了她,那也无所谓。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我觉得,如果我喜欢了一个人十五年,然后对方也有点喜欢我,只是觉得跟我谈恋爱最后可能会伤害我的话,我还是会希望能跟他谈恋爱的。”沈子言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至少这一刻,我最大的愿望是跟他在一起。”   梁盏听到最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为什么你这话听上去这么耳熟?”   “等等……是不是你上次在我家赶的稿的脚本啊?”   沈子言:“……是。”   “但是这不重要好不好,你不要转移话题!”   梁盏听她语气激动,忙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了些才继续:“行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让我再好好想想。”   沈子言没办法了:“行吧,那你就好好想,我接着画图去了。”   “你别又日夜颠倒啊,要不要来我这儿?”挂上电话前,梁盏忍不住如此问道。   “没事,我现在画的东西不是商稿,也没死线。”沈子言说得轻松,“纯粹是无聊开脑洞画着玩儿,你放心吧。”   梁盏这才放心,而后又叮嘱了几句,让她注意饮食和作息,听她一一应下,方结束通话。   隔天她如愿在家睡了个昏天黑地。   周二早上刚打完卡,她便被前台小姑娘叫住了。   “梁医生梁医生!”   “梁医生你来了!”   梁盏:“??”   “怎么了吗?老板找我,还是病人找我?”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不是不是。”前台那俩姑娘立刻否认。   “那是?”   “我们昨天看到你新招的助理了!”   梁盏恍然:“噢,小叶啊,他昨天来报道了是吧。”   小姑娘满脸兴奋地点头:“他昨天换上白大褂拍证件照,可帅昏我了吧,你从哪挖来的啊?”   梁盏:“我前单位啊,我是他带教医生,之前我离职的时候他说他也不太想留在那,然后我听老板说这边也正好在招人,我就让他来试试。”   “等等,你是他带教医生?!”两人都立刻垮了脸,“那他岂不是才毕业没多久?”   “去年夏天毕业的。”梁盏实话实说,“跟我一个学校。”   “天啊这么小……”   梁盏哭笑不得:“小叶他看着年纪也不大啊,你们以为他多大?”   前台说本来以为只比她小个一岁,还想试试追追看呢。   后半句话显然是玩笑,因为公司明文规定,办公室恋情是不被允许的。   但梁盏听着还是很想笑:“他比我小三岁,跟你们比的话,就只小了两岁,也没有差很多。”   同小姑娘们开过一句玩笑,梁盏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她上楼放下包换了衣服,顺便查了一下今天的预约名单。   临近开学,生意逐渐惨淡,像周二早上这种时间,她干脆一个病人都没有。   确认了这一点后,她干脆放心大胆地溜下楼去别的诊室找同事聊天了。   结果这一溜,倒叫同事直接把她抓了壮丁。   “我这边还没洗完,那边约了十点的已经来了,你帮我去给人做个检查行不,中午我请你吃饭!”   梁盏想着反正自己一上午都闲,就答应了下来。   虽然她的方向是正畸,但是对牙齿的基础检查是每个牙科医生都必备的技能,现在临时顶上,也半点不虚。   因为病人很配合,检查过程相当顺利。   快结束的时候,叶澜找了过来,有些惊讶地问她怎么在这。   她收了工具,道:“帮刘医生看个病人。”   话音刚落,隔壁刚替人洗完牙的刘医生也心急火燎地进来了,说多谢她帮忙。   梁盏:“不用。”   想了想后,她又补充道:“这位病人几乎没多少牙结石,平时用牙习惯很好,洗起来应该很快。”   刘医生一听,立刻松了一口气。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助手今天请假了,刚刚那位差点洗掉我半条命!”   洗牙不是什么很难的操作,一般来说只有一个人也完全可以,但若是遇到那种用牙习惯很糟糕,满口牙结石,然后又特别怕疼的病人,那也有得折腾。   梁盏从前实习的时候,就遇到过不少这种情况,所以相当理解。   最后她把叶澜借给了刘医生,说反正自己上午没病人。   刘医生千恩万谢:“中午请你吃好的!”   她笑了笑:“行啊。”   结果两人中午去吃饭的时候,tz刘医生竟也非常惊讶地向她确认:“你是小叶的带教医生啊?”   梁盏不解:“怎么,我看上去很不像吗?”   “不,是他看上去不像。”刘医生感叹,“我还当你们年纪差不多呢。”   “行吧,我就当你夸我年轻了。”梁盏摇头。   “你是看着年轻,要不是跟你一起上班,在路上看到你,说你是大学生我都信。”   梁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夸,所以并没有太受宠若惊,只道:“大概我心态好吧。”   刘医生请她吃饭的店是一家做海鲜泡饭很出名的店,离他们公司就几步路,wxj好吃又方便。   吃到一半的时候,她俩碰上了被两个小护士带过来的叶澜。   店面有些挤,他们又都是同事,最后干脆拼了个桌。   叶澜作为桌上唯一的男性,还是个新同事,整个人都有些拘谨。   他表现得拘谨,那俩护士就更忍不住想逗他,就差没直接把人调戏到脸红了。   最后梁盏实在有些怜爱,就让她们放过自己的助手。   “小叶他刚来,你们就稍微收收吧。”她说。   护士也胆大,在叶澜起身给她们四个买饮料去的当口直接道:“那只能怪咱们单位的男医生都年纪太大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年轻的,还长得这么好看,不怪我们激动啊。”   梁盏一上午听了这么多人夸叶澜好看,不由得把视线投向了这位正准备过到马路对面的助手,有些疑惑道:“有这么好看?”   “怎么没有了!”   “卧槽梁医生你居然觉得他不好看?!”   梁盏否认:“当然不是不好看,但也没你们说得这么夸张吧。”   护士们跟她熟起来之后,都知道她只是看着高冷实际很好相处,所以这会儿讨论到这个问题也没啥顾忌,直接跟她争辩了起来。   梁盏:“……”   争辩到最后,她俩一致认为她一定是在故意谦虚,毕竟叶澜是她的助手。   “真没有。”梁盏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朋友圈,把顾铭最近的照片翻出来给她们看,“我的好看标准差不多是这样。”   “哇,这是谁啊?!”   “我师兄。”她答得简练,“城东那间铭泽的前老板。”   铭泽是顾铭当初开的诊所,在S市名气很响,被他卖掉之后,在新老板的认真营销下,势头一日好过一日,现在在业内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两个小护士当然也听说过,所以听她这么解释了一句后,差点连眼睛都瞪直了。   片刻后,其中一个忍不住捧着脸问梁盏:“梁医生你还缺不缺师嫂?”   梁盏笑了:“他不喜欢女的。”   “……这也行!”   “那你师兄家里还缺不缺狗,读过大学,会看牙的那种?”另一个如此问。   梁盏差点捶桌,说我回头给你问问,但不出意外应该是不缺的。   俩小姑娘本来就是开玩笑,说过几句后,就继续专注解决面前的海鲜泡饭了。   结果一直沉默着听到这里的刘医生却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插了一句:“顾铭是你师兄啊,那你研究生导师是沈营老师?”   梁盏点头:“对。”   年近四十的刘医生立刻露出了万般向往的表情:“我前几年听过沈老师一次讲座,他真的太帅了,而且徒弟还一个比一个厉害。”   梁盏心想那可不,她的师兄师姐几乎个个都是人物,全是靠真本事出的名,然而到她这——靠的是出卖竹马的美色,简直有辱师门!   而且看在钱的份上,她大概还得继续辱下去。   所幸最新一次营销活动不需要她露脸,只需要她开着微博做粉丝问答。   下午三点半,活动正式开始。   她打开微博,挑了两个比较有专业含量的问题,仔细回答了一番,其中有一个还特地写了七八百字,详细得堪比在参加考试。   答完那两个再一刷新,她就愣了,因为最新涌现的二十多个问题,都是和正畸甚至口腔毫无关系的问题——   “梁医生!我能不能打听一下!之前直播里那位很高很帅的先生有女朋友吗!”   “梁医生看我看我,那个小哥哥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   诸如此类枚不胜举。   梁盏看得直皱眉,最后连运营交待的必须要有亲和力都顾不上了,直接回了一句作为医生不能透露病人隐私。   “也希望大家喜欢归喜欢,但不要打扰到他的现实生活。”   毕竟长得好看真的不是他的错! 第29章   因为有了熟悉又好用的助手,之后一直到中小学生开学的时节,梁盏都过得很舒心。   她刻意把纪同光跟她告白的事放在了一边不去想,结果九月中旬一到,他们还是不得不见面。   他复诊的时间到了。   梁盏作为一个奉行及时行乐的人,若无特殊情况,从不在前一晚查询自己第二天有多少工作。   所以这天早上,当她打开叶澜给她整理的今日预约列表,看到纪同光约了下午过来时,她难得变了变表情。   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叶澜忍不住试探道:“有什么问题吗,梁医生?”   梁盏:“没有。”   尽管她否认得很迅速,但叶澜跟了她快一年,对她多少有几分了解。   他想了想,趁上班时间还没到,下楼替她买了杯咖啡。   考虑到买完回来差不多就是其他同事争相进门打卡的时间了,他干脆多买了十几杯,分给前台和楼下几个还算相熟的诊室同事。   这行为惹得一楼好几个小护士又逮着他调戏了好几句。他没太放在心上,笑了笑便拿着咖啡上了楼交给了梁盏。   梁盏喝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一共掏了多少杯腰包,直到午休期间和刘医生一起去吃饭,听刘医生随口提起。   刘医生说:“小叶这每隔几天就请大家喝咖啡吃下午茶,搞得我现在都不太好意思请他帮忙。”   一起来的护士也连连点头:“是啊。”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他工资真的够用吗?我要是没记错,主治助手也没比我们高太多吧,而且他才刚来。”   梁盏:“……”   如果叶澜只有那一份工资,那当然不够用,可他并不是。   他这时不时请整个单位喝茶的习惯,也并不是到了现在这边才有的,在上一家单位时,他甚至更夸张。   那个时候,梁盏就同她们一样好奇过他工资够不够用的问题。   结果他挠着头表示他不缺钱,他只是想和同事打好关系,从前辈们手里学一些有用的技术。   至于到底多不缺钱,后来他也跟梁盏提过,他家是搞煤矿的。   梁盏听到搞煤矿这三个字,差点一个没站稳摔了。   “等等,你家搞煤矿,你还这么累死累活出来上班?”她满心不可思议,“我要是你,我就每天躺在家里吃喝玩乐。”   “我爸总说年轻人不能太不思进取,虽然家里不缺钱,但该有的上进心还是得有,而且我既然学了医,就得学学好。”叶澜如此解释。   作为一个非常愿意不思进取的人,梁盏听得十分沉默。   此刻她听到新同事们像她当初一样对叶澜的习惯感到不解,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把叶澜其实是个富二代的事透露出去。   她觉得这事要是让那帮每天都恨不得把他逗到脸红的小护士知道了,迎接他的绝对是一波更加狂热的搭讪,或者说追求。   人是来好好学技术的,不该为这种事烦恼太过。   所以最后她只含糊地表示,她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小叶一直挺虚心的,人也踏实,我从前单位的同事都很喜欢他。”她适时地偏了偏话题方向。   “谁会不喜欢这么帅的同事啊!”护士捧脸。   梁盏:“……” 行吧。   吃过午饭回到办公室,她发现叶澜已经帮她把纪同光的初诊记录找出来了。   她扫了一眼,有些蔫地应了一句行。   叶澜:“说起来,这位先生的牙好像没有正畸的必要啊。”   梁盏点头:“是啊,我也这么说的,但是正都正了,就当给自己创业绩了吧。”   他噢了一声,说那您休息吧,时间还早呢,等到点了我再来喊您。   纪同光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离此时还有四十多分钟,足够梁盏在办公室躺椅上睡一个午觉。   但想到又要见他,梁盏就没了午睡的心情。   于是接下来这四十分钟里,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她又把纪同光的初诊记录前前后后看了五遍。   叶澜和护士只当她在午睡,一直没进来打扰她。   临到点前,叶澜叫上护士,先去了隔壁做准备。   护士还记着早上咖啡的事,这会儿有个单独八卦的机会,又知道他好说话,就又打听了一次,还顺着问了句他为什么从前单位跳槽到这里来。   “原先那家给你工资开得不如这里吗?”   结果叶澜却摇了头:“其实那边要高一点。”   护士懵逼:“啊?那你还跳过来?图什么啊?”   他笑了笑,说因为想跟带教医生继续学习。   “梁医生特别厉害,我跟着她学到了很多,她也一直有心培养我。”他语气认真,“而且她教人的时候特别温柔,从来不会摆什么主治的架子。”   护士想了想,说那倒是,梁医生只是看起来高冷,其实真正接触之后就会发现她很好相处。   “不过她刚来那会儿,我们是真的都很怕她。”   “为什么?”叶澜不解,“她那么好说话。”   “那不是刚认识的时候不知道嘛。”护士说,“加上梁医生又是很冷艳的长相,当时她过来面试,我们一层楼都被她气场镇到不敢说话。”   “就怎么说呢……” 护士斟酌了一下用词,“乍一看太凶了吧?”   “有吗?”叶澜歪了歪头,“我倒是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很温柔。”   他话音刚落,复诊室半掩着的门也恰好被推开。   两人同时朝门口望去,发现来人不是梁盏。   叶澜中午刚看过初诊记录,瞬间认出了对方,道:“纪先生是吗?您在这稍等片刻,我们医生一会儿就来了。”   纪同光看了他一眼,很沉地应了一声,而后主动走过去坐下。   叶澜给护士使了个别愣着的眼色,看护士去边上为病人倒水了,才出去敲隔壁的门。   此时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梁盏没有午睡,又强迫自己看了好多遍初诊记录,听到敲门声时,脑袋还有点懵。   但她看了一眼时间就反应过来,而后揉着太阳穴起身去了隔壁。   “病人已经到了。”叶澜说。   梁盏一点都不意外。   她深吸一口气进了隔壁复诊室,在纪同光边上坐下了。   “怎么约了周四过来?”她问他,“你最近工作不忙?”   “今晚出差。”他答得很简练,“估计要走大半个月,下午就请了个假过来了。”   护士一早知道他们是朋友,听到他俩如此对话也不惊讶,只认真摆好了器具。   但叶澜却听得十分在意,甚至慢下了手上的准备动作。   一切就绪的时候,他忍不住朝已经躺下的纪同光瞥了一眼,结果纪同光竟然也正好在打量他。   两人目光在空中陡然相撞,有试探也有了然,让叶澜心神一凛,却没有别开眼。   片刻后,他听到纪同光忽然问梁盏:“这位医生好像之前没见过,新来的吗?”   梁盏点头:“对,我助手,新来的。”   说完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以前就跟着我,技术挺好的,一会儿粘附件不用担心,他熟着呢。”   纪同光:“……”   叶澜倒是反应很快,还冲他笑了一笑,然后请他先取下牙套。   虽然纪同光现在脑子里还回荡着之前在门外听到的这人对梁盏的评价,但就诊在即,他还是配合得相当爽快。   他的牙长得好,可调整的余地不大,所以附件和牙套也没有起太大作用。   但既然整都整了,梁盏当然得负责到底。   这回复诊,她根据初诊情况替他重新调整了一下牙套的数据。   “你之后要出差是吧?”她对纪同光道,“那等你出差结束,你可以再来一趟让我看下。”   “哦对,下次别特地请假了,你单位不是就在这附近吗,提前一天跟我说一声,直接午休的时候来吧。”她额外叮嘱了一句,“我给你看下,很快的。”   “也就是说,我可以给你打电话了?”他问。   说这话的时候,护士刚好收拾完东西出去,诊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外加一个也正准备出去的叶澜。   叶澜闻言,直接身形一顿。   不过那停顿太过短暂,以至于梁盏根本没发现。   她满心都是不解:“我什么时候不准你给我打电话了吗?”   他躺在那没有动,片刻后才摇了摇头。   “没有。”他说,“但是我总怕你还是想躲我。”   梁盏:“……” 所以这才是你特地请假来复诊的理由吗?   她张了张口,发现这话怎么都不好接。   而他仰视着她,目光缱绻得像先前那个醉酒的夜晚。   “阿盏。”连喊她名字的语调都是一样的,“不管怎样,别躲我好不好?”   “……好。”   算了她认了,她真的没法不心软。 第30章   纪同光没有在这边待太久。   复诊结束,又得了梁盏不会继续躲他的保证后,他就走了。   梁盏中午没有休息,这会儿还剩一个约了半小时后来的病人没看,脑袋有点难受,便想着回办公室躺椅上眯一会儿。   许是因为让她心神不宁一整天的人已经来过又离开,这回她倒是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结果这一放松,她竟直接睡死了过去。   等她从躺椅上醒来,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6,她瞬间懵了,这是一觉睡到了下班?!   如果没有病人的话,在办公室睡觉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她今天下午是有病人的。想到这里,她几乎是立刻从躺椅上下来,推开了办公室大门,想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刚一推开,外头便响起了叶澜的声音。   他大概是刚去楼下帮了什么忙,脸上还戴着口罩,此刻刚走上楼梯,看到她从办公室里探出半个身体,有些惊讶地问:“您醒了?”   梁盏抓了抓自己刚刚没来得及重新扎一遍的长卷发,道:“你怎么没来叫我?”   叶澜摘下口罩,走到她面前解释:“病人临时来了电话取消了预约,tz前台让我通知您,我一看您睡着了,就干脆没喊您。”   梁盏一听,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是我放了人鸽子就好。”   之后两人一起回到她办公室,叶澜说那个病人把时间改到了两天后。   梁盏点头:“行,差个两天应该问题不大,就怕那些钱都花了,wxl然后还总是拖延复诊的病人。”   叶澜笑了:“可能大家都怕见牙医吧,我小时候也很怕。”   她顿时有些好奇:“那你后来怎么会当牙医?”   “调剂过去的。”他不太好意思地挠头,“我本来想学的是建筑,但是我们母校建筑系的分太高了。”   “……是很高。”梁盏深有同感,“所以我也没上成。”   叶澜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当年读了建筑,现在日子大概会比当牙医苦好几倍。   梁盏想了想纪同光之前在过什么日子,忍不住赞同道:“你说得对。”   两人这么随便聊了几句后,下班时间就到了。   各自脱了白大褂下楼的时候,梁盏又听到了前台在讨论纪同光,大意是可惜他今天的复诊没有直播,不然下班了就可以去欣赏一番。   梁盏:“……”   以前她总觉得沈子言很闲,现在看来那丫头可能只是正常颜控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长成纪同光那样的人,谁会不喜欢看呢?   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路往外走,快进停车场的时候,跟她一起出来的叶澜竟也难得朝她八卦了一句。   叶澜问她:“今天下午那位纪先生,就是之前跟您一起直播过的那位病人吧?”   “对,是他。”   “他是您朋友?”叶澜又问。   “嗯。”她点头,“认识很多年了,不然也不会帮我这种忙。”   叶澜看着她提到纪同光时忽然变得有些微妙的脸色,一时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感受。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憋了小半天的那句话说出了口。   他说:“他那是喜欢您。”   “?!”梁盏差点使不上力去开车门,缓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有些不解地对上他的目光,道:“有那么明显吗?”   年轻的助手勾了勾唇角,说很明显啊,他看您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梁盏:“……”   她正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叶澜又问她对纪同光是什么想法。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有点好奇。”青年眯了眯眼,“我之前也见过几个为了追求您找到工作单位来的,但是……”   “但是?”   “但是您很少会愿意见他们。”   其实叶澜这话已经说得很宛转了。   事实上,梁盏对纪同光以外的追求者几乎就没给过好脸色,不仅拒绝得干脆无比,还会直接把对方名字添到不接待名单里来。   哪怕是梁盏本人,现在回想起来,也会觉得这差别对待实在是有些明显。   难怪叶澜会好奇,她想。   “他不太一样。”她叹了一口气道,“我跟他认识太久了,而且父母辈里也有往来。”   “所以不太好拒绝?”   “不。”她摇头,“是不太好接受。”   “小叶你跟了我一年应该知道我的个性,我对谈恋爱看得很淡,也没有什么追求。”   “当年护士长不是说想给我做媒,问我择偶标准吗,我告诉她,她说我这不是要找对象,是要包养小白脸,以为我唬她。”   这事叶澜也记得。   学医的人平时开黄腔开惯了,谈论起这种问题时也没什么顾忌,什么都能说。   梁盏当时是这么说的:“我就俩要求,一长得对我胃口,二不能太缠人,我不找他他就最好别来烦我。”   平心而论,这标准的确不像定给恋爱对象的,所以护士长那句吐槽也不算错。   但梁盏却是认真的。   纪同光或许可以努力改变自己去对应她这个标准,但那样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她长舒一口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下班了,早点走吧,趁这会儿路上还不算堵。”   “梁医生。”叶澜叫住正打算关上车门的她。   “嗯?”她顿住动作,挑了挑眉。   “那如果真的有人符合您这个标准呢?”他问,“您会考虑接受吗?”   梁盏想了想:“以前的话应该会。”   但现在……她甚至无法说服自己对纪同光毫无感觉,还是别去祸害其他人了吧。   尽管她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但看她沉默下来时的表情,叶澜就基本猜到了她这会儿在想谁。   他只好无声一哂,结束这个话题,与她道了别,转身往自己停车的角落走去。   之后一直到周六,梁盏都没什么特别棘手的病人。   周六下午,她按照市场部的要求,如期录制了一个病例讲解分享,最后给单位大老板手下集团出的水牙线做了个推荐。   视频发出去没几分钟,底下就又有人问起了纪同光。   “咦这次没有那个小哥哥,想念他的盛世美颜QAQ”   再过几分钟重新刷新,这条评论已经被点了好几十个赞。   梁盏:“……” 行吧。   可能是因为刚出差比较忙,纪同光这两天虽然一直在坚持给她发消息,但时间总是相当吓人。   今天早上七点,她看到他在四点半时回复过来的消息时,她终于憋不住说了一句你抓紧空当休息。   “这班加得,我怀疑我下次要去医院看你了。”说完那一句后她又忍不住如此补充。   可惜纪同光太忙,一直到现在还没回复她。   这毫无空余时间的工作状态令梁盏无法不担心,所以下班后一坐进车里,她就犹豫着给他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了起来。   听筒那头传来的声音很嘈杂,一听就是在工地上。   “阿盏?”他语气惊讶,“你有事找我?”   “……没事。”听到他的声音,她稍微放心了一些,“我就是有点担心你。”   话音一落,两人便一同陷入了沉默。   纪同光是因为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而她则是说完了才觉得这话太容易惹人误解。   最后是与他一起下工地的同事打破了沉默。   同事催他赶紧过去,他只能说好。   “我先去忙了。”他对梁盏道,“等我出完差回来找你。”   “嗯,你注意休息。”   可能是因为有了这个名为“担心”的电话,之后快一周多时间,梁盏再没有收到什么凌晨三四点发来的消息。   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纪同光已经正常作息不忙了,毕竟她对他们那一行的普遍忙碌程度已经有了一定认识。   他的工作她帮不上忙,每天都是同一句叮嘱问候的话,她又觉得很干巴很敷衍,最后她只能像之前那样,找不到话说了就发个红包过去。   纪同光:“……”   他真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拜这种几乎做不到及时回复的断片式交流所赐,一个月下来,梁盏倒是把先前被告白的尴尬给忘得差不多了。   她甚至能用比他更丰富的经验替他花式辱骂他们设计院的各种神经病甲方。   “其实这已经不算什么了。”他反过来安慰她,“我听同事说,去年他们还接过当天下来的任务,要我们院通宵出稿。”   “……天啊,搞房地产的真的不是人。”梁盏第不知道多少次如此感叹,“你太惨了,你真的不考虑转行吗?”   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后,他才道:“等我完成了我进这个行业时定下的目标后,我可能会考虑吧。”   “目标?”她有点好奇,“比如像你导师那样设计一座城市的地标建筑吗?”   “没那么宏大。”他忽然笑了,“我就想为我喜欢的人盖个房子,然后跟她一起住进去。”   “……”   “所以阿盏。”他停顿了一下,“你这么不希望我猝死在这一行,要不要考虑一下帮我完成这个目标的必要条件?”   梁盏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快。   而就在她即将张口的时候,她听到他又补了一句。   他说:“医者仁心啊阿盏,你说是不是?”   梁盏:“……” 你这钩也太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红包。   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最近忙毕业的事每天都脚不沾地,三次元太焦头烂额真的写不了文,太对不起了!!!   我争取下周二办完所有的手续就恢复更新!!到时候会补上最近缺的所有字数,天哪毕业季真的太可怕了!!!! 第31章   十月中旬,酷暑终于走到了尽头。   前头放长假的时候,梁盏根本没出门,以至于长假结束,她差点适应不了秋雨过后的S市气温,成功把自己冻感冒了。   所幸她身体好,只遭了几天罪就恢复了过来。   摘下上下班路上都戴着的口罩第三天,她接到纪同光的电话。他忙完回来了,问她什么时候有空给他复诊。   这是他走之前她自己叮嘱过的事,她当然不会忘记。   “明天中午就行,我给你看完了再去吃饭。”她说。   “怎么说也是我耽误了你休息时间,饭我请吧。”纪同光大概笃定她会答应了,甚至都没用询问的语气。   于是梁盏也没推拒,只道:“那就明天见吧。”   说完这句,她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疑惑道:“不对啊,明天不是周六吗?你刚回来就又要周六加班啊?”   纪同光:“我司现在对接的这个甲方,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   梁盏:“……哪个?”   不是她记性差,而是在她有限的印象里,纪同光说起过的几个甲方,都很可怕。   “只给十四个小时出图时间的那家。”他说。   “噢,就是要求你们一周上六天班,周六既没有加班工资也不能请假的那家?”梁盏懂了,“那我帮不了你别的,只能下次上香的时候衷心祝愿这家地产公司赶紧破产倒闭了。”   纪同光被她逗笑,说倒也不用这么严重,能换个文化水平高一点的老板就行了。   梁盏:“行,我记着,回头我去上香的时候给你许上。”   挂断电话后,她拿起桌上的日历,打算做个标记,提醒自己明天中午不要一到点就下楼。   做完标记,今天的最后一个病人也刚好到了,是个差不多可以摘掉牙套的小姑娘,只差最后一次检查。   为此,梁盏在去隔壁之前,还特地找出了这小姑娘第一次过来治疗时拍的片子。   前后近七个月,牙齿已是天壤之别,病人自己看了都惊呼着不敢相信。   “这一次次的也没感觉变化有多么大,但是看最早的片子又……哎真是太神奇了。”小姑娘如此感叹。   “就是因为分了多次调整。”梁盏笑着为其解释,“否则达不到现在这个效果。”   自从市场部开始搞营销后,她的业绩在整个单位就是一骑绝尘的状态。   从提成上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与此同时,公司给她定的目标也越来越高了,导致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向每个曾经的病人宣传,希望他们对治疗效果满意后能够安利给亲朋好友。   于是最近这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是在口干舌燥中度过的。   就连前些天感冒时也不例外。   护士长开玩笑说从没见过她拼成这样,然后说着说着又把话题绕到了“你真的该找个人照顾照顾你”上。   梁盏:“……”   为免再有同事想给自己介绍男朋友,她这回学乖了些,说自己已经有对象了。   这话一出口,整个诊室都震惊了,全凑上来跟她打听具体情况。   “谁这么大能耐啊,居然追到你了?”   “是啊是啊!”   梁盏只好继续糊弄,表示是家里人介绍的。   至于男朋友干什么的,长得帅不帅这种问题,她一概笑而不语。   不过纵是如此,几个跟她很熟的护士也直接认定了她“男朋友”一定是个大帅哥。   “毕竟梁医生的好看标准那么高。”   “唉,我还是想当梁医生师兄家的狗。”   梁盏送走了病人,回来时听她们还在叽叽喳喳议论,完全没有停的意思,一时哭笑不得。   此时离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二楼上已经不剩病人了,一群同事凑在一起说话,一热闹就没了顾忌。   梁盏不想被揪着继续聊男朋友的话题,干脆一上去就借口整理病例,闪进了自己办公室。   而事实上,她来了这里后,只整理了最开始两个月,之后就彻底交给了叶澜。   刚刚彻底结束一个病人的治疗方案,叶澜也非常自觉地在这写记录呢。   他听到她推门进来的声音,以为她是来催的,忙抬头道:“一会儿就好了!”   梁盏摆手:“没事不急,你慢慢写吧。”   青年哎了一声,低头继续记录。   两分钟后,他大约记完了。开始像平时那样检查明天的预约,鉴于她现在就坐在那,他便直接读给她听了。   “明天是周六,人有点多。”他说,“不过还好,有好几个都是治疗到中后期,只需要数据调整。”   梁盏一边听一边点头,又问:“上午最后一个病人是几点?”   叶澜:“十一点半。”   “这么赶。”她想到中午还要给纪同光复诊,顿时对明天的忙碌程度有了惧意。   不过这惧意也只持续了一瞬间,学生们放暑假那两个月都过来了,一个周六又算什么呢?   这样想着,她重新转向叶澜,吩咐其准备一份具体名单留在她桌上。   叶澜立刻应了:“行。”   “那今天差不多就这样了,你一会儿准备准备就下班吧。”她把白大褂挂到衣架上,又提起自己的包,转身便要出去。   还没来得及握上门把手,身后的助理忽然又喊了一句梁医生。   “怎么?预约有什么问题吗?”梁盏回头问。   “没有。”他否认。   “那是?”   “我是想问一下,您明晚有没有空?”他挠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再开口时,耳朵尖都泛着红了,“我爸前段时间得知我换了单位,非要请我新单位同事吃饭。”   他没有说完,梁盏就懂了,因为他俩还在上一家口腔诊所的时候,叶澜的爸爸就曾经请过他们的同事吃饭。   当然,那会儿全司上下,根本没人知道他那位看上去非常农民企业家的爸爸其实是个开搞煤矿的。   梁盏经历过一次,也知道叶澜爸爸是想替儿子和同事们打好关系,现在听他这么说,倒是不算太惊讶。   她只是有点好奇:“你同其他人说了吗?”   叶澜点头:“差不多大家都答应了。”   “那我是最后一个?”她忍不住同他开了句玩笑,“看来你不太想叫上我啊。”   “当然不是!”他立刻否认,“我只是……我只是怕您不喜欢这种场合。”   “也还好吧,这么多同事呢,就当是聚会呗。”她说,“何况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助手。”   叶澜一听,当即松了一口气:“您愿意赏脸就太好了。”   梁盏摆手:“这有什么好客气的,你爸爸也是一片心意。”   “明晚下班了直接大家一起过去是吧,那我就不记地点了?”   “嗯。”这回他抿唇笑了一下,“就在这附近,到时我带大家过去。”   告别了兢兢业业的助手,梁盏以自己一会儿有事为由,避开了同事们的追问,火速去停车场取了车。   不过也正因为她这半点不愿多透露的态度,直接让第二天在午休时间过来复诊的纪同光被误会成是男友了。   当时二楼上已经不剩几个人,但对面一位快六十岁的前辈医师还没走。   那前辈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也很少参与什么八卦,大概只在梁盏来报道的时候顺口问过一句你导师是不是沈营,结果这回见到纪同光,却扶着眼镜给她来了一句这就是你男朋友啊小梁。   梁盏:“……”   前辈以为她是害羞,还乐呵呵地表示不用顾忌他,他一会儿就去吃饭了。   梁盏只能:“那您吃好。”   进了诊室后,她给纪同光解释昨天的事。   纪同光不仅没介意,反而还饶有兴致地对她道:“那不然你以后就这么对外宣称算了,很省事不是吗?”   梁盏别开眼让他躺下:“行了,躺下,先做正事。”   话音一落,她又觉得这话好像很容易惹人误会。   再看他乖乖躺下之后,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模样,梁盏顿时有些脸热。   复诊过程里,梁盏照旧询问了一下他这一个月来的用牙习惯。   结果大问题上没出什么差错,但他的牙龈却比上次红肿了不少。   纪同光:“我感觉我平时习惯很好了,而且你之前说,这个牙套是影响不了什么的。”   梁盏:“是啊,所以你这完全是熬夜熬的。”   “算了,我知道你工作什么情况,也没办法强求你维持一般人那种作息,你只能自己注意了。”   纪同光很乖顺地点头:“嗯,我尽量。”   她还想再叮嘱一句什么,他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盯紧了她的表情,道:“阿盏,你越来越关心我了。”   梁盏:“????” 难道你希望我不要关心你?什么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嗨 第32章   复诊结束,梁盏和纪同光一起下楼吃了顿饭。   地方是她选的,不是什么高级餐厅,是这一片写字楼的白领们常去的一间面馆,两个人三十块钱就能吃到饱的那种。   对此,纪同光十分无奈:“你就要我请你吃这个?”   她一本正经:“这个哪里不好了?便宜好吃,性价比高啊。”   纪同光:“你不用替我省钱。”   她动作利落地掰开一次性筷子,道:“你想多了,我只是真的想吃面。今天你不请我,我也是来这儿吃午饭。”   话说到这个份上,纪同光也不好再继续纠结。   片刻后,店中的服务生就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烩面过来。   正如梁盏所说,这间面店的口味的确很不错,是以尝了第一口后,他也不再客气,最后同她一起把面汤都喝完了。   出去的时候,他们碰到了她的同事,还一碰就是一群,都是牙髓牙周那边的小姑娘。   迎面撞上不能不搭理,更何况她们还主动过来打了招呼。   “梁医生!”   “您也来这吃面呀。”   梁盏微笑着颔首,刚想说自己还有事要先走,就被其中一个抢了白。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个和叶澜同一批入职的护士,之前还来跟她讨教过保养皮肤的方法。   此刻护士看看她,又瞥瞥纪同光,面上一派福至心灵,语气更是透着再明显不过的恍然:“原来梁医生的男朋友就是……”   梁盏:“……” 得了,这下估计说实话都没人信了。   她只能抿唇略过这个话题,让她们赶快进去占位,面店里人多着呢。   一群年纪不一的姑娘立刻挤眉弄眼,表示理解。不过在进去之前,方才那个直接说了“男朋友”三个字的护士又回头补了一句。   护士道:“今晚不是有聚会吗,我问过叶澜,他说可以带家属的呀,梁医生不如带上男朋友一起!”   “对对对,带上吧!”   “是啊。”   梁盏再度:“……”   她不知道说什么,纪同光却接话开了口。   纪同光道:“我晚上有个会,应该去不了。”   正主都这么说了,起哄的人当然不能不顺着台阶下去。   于是感叹了两句可惜后,梁盏的这群同事就一齐进了面店。   两人一路往回走,把梁盏送回诊所楼下后,纪同光才准备回自己单位去。   期间他没有再提男朋友这个话题,只问了句叶澜是不是你那个助手。   梁盏点头,又简单解释了两句,末了耸肩道:“你知道的,其实我不太爱参加什么公司聚会,但我要是不去,他爸估计会以为我这个顶头上司对他不满意。”   纪同光对此不置可否,想了想后,又道:“到时缺代驾可以打我电话。”   她笑起来,说你不是有会要开吗?   他摇头,同她一样抿起唇:“骗她们的。”   梁盏:“哈?”   “刚刚她们那么热情,你不好拒绝,我就找了个借口啊。”他说。   “谢、谢谢啊。”她坦诚,“我的确很少拒绝女同事。”   后半句话成功让纪同光唇角的笑意变得更深。   笑毕,他伸手拨了一下她的额发,然后才道别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十字路口。   梁盏站在诊所门口看了片刻,直到他的身影被正午的车流吞没里才收回目光上楼。   傍晚时分,下班的点一到,叶澜就带着同事们一起去了他爸请客吃饭的酒楼。   那是一间主要做蟹的餐厅,以品质和价格闻名于S市。   叶澜:“我爸说中秋刚过,正是吃蟹的好时候,就选了这。”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但落在同事们耳朵里,不亚于一道惊雷。   中秋前后的确是吃蟹的好时节,可也正因为时节太好,蟹才格外贵。这间餐厅作为全城蟹料理翘楚,自然更加夸张。   而叶澜的父亲一请就请了这么多同事……   有人迅速反应过来:“天啊,小叶你该不会是电视剧里那种出来体验生活的贵公子吧!”   其他人也跟着打趣起哄,说难怪小叶平时那么大方。   叶澜:“……不,真不是。”   这倒不是他到这关头还在刻意谦虚隐瞒,而是在他看来,他们家真的和“贵”扯不上什么关系,他爸更是二十年如一日的暴发户行事作风。   如果不是他拦着,今晚请客大概就是去包S市最大的酒店的宴会厅了。   “我爸他有点过于热情,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一会儿大家见了他多担待些吧。”他又补充了一句。   同事们连声应下,让他放心。   之后大家就一起上了楼。   前前后后几十个人,肯定不能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所以进了叶澜父亲今晚包下的厅后,大家就按照熟悉程度各自入座了。   梁盏是叶澜的顶头上司,一进去就直接被重点招呼了和他们父子坐在一起。   而除了她以外,那张桌上其他人,都是他们单位所属医疗集团的高层。   梁盏第二天虽然不用上班,但为了回家方便,还是喝了果汁。   席间叶澜父亲屡次向她表示谢意,语气真切得不行。   梁盏被谢得几近尴尬,便顺着他的话夸叶澜做事认真,一定能顺利考上主治。   叶父高兴极了,道:“那等他考上,梁医生一定要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感谢一下你对他的栽培。”   虽然梁盏不太喜欢这种有包括领导在内的多同事场合,但说到此处,她也不能直接说不,只能谦虚表示自己只是做了带教医生分内的事,根本算不上栽培。   “关键还是小叶自己聪明又努力。”   正如叶澜所说,他父亲是个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的人。   因此一顿饭吃到最后,梁盏几乎就没动过几口,毕竟她总不能在对方滔滔不绝跟自己说话的时候直接低头拆蟹。   所幸聚会总有尽,将近九点的时候,总算有人陆陆续续过来打招呼要走。   叶澜也顺势表示不然今天就到这,叶父同意了。   梁盏松了一口气,待一桌领导全部起身后才拿着包站起来。   她没有喝酒,走回单位取车就是,方便得很。   但下了楼后,叶父却坚持要让叶澜送她,说这是应尽之礼。   梁盏:“真的不用麻烦小叶了,我有车的,自己开回去就行了。”   “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去也不安全哪。”叶父不死心,“还是让他送你。”   “可是——”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一道清朗的声音顺着夜风闯到了他们的对话间。   “阿盏,聚会结束了?”是纪同光。   梁盏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他的车就停在路边,而他正拿着钥匙朝她走过来。   “跟你说了结束打我电话,你又没打。”他笑着说,“要不是我正好下班经过,你又得一个人开夜路了。”   想着反正今天已经被不止一个同事误会了个彻底,梁盏也无所谓了。   她转向叶家父子,表示自己有人送了。   当然,这种半工作场合,就算是拒绝,她也尽量说得婉转了许多。   最终她在这对父子的目光里坐上了纪同光的车。   一进去,她就长舒了一口气道:“天啊,我助手的爸爸真的太热情了,一整晚都在跟我聊天。”   “我又不擅长跟长辈相处,今晚这顿饭真是吃得我如坐针毡。”   纪同光一边启动车一边问:“那你应该没吃多少吧,咱们先去吃个宵夜?”   梁盏心动了一秒,但立刻放弃:“太晚了,我得克制,我回去煮个清汤面就得了。”   说完这句,她又想到一个问题:“你今晚又加到这么晚啊?”   他说这其实算早的,尤其是他们隔壁组今天怕是要通宵。   “又临时分派任务要你们第二天出图了?”   “这次不是。”他摇头,“他们组在负责另一个工程,是个政府工程,本来已经做完了,结果今天下午收到消息说没达标,排查了一下,发现是施工方偷工减料。”   梁盏:“那该问责施工方啊?”   纪同光叹气:“我们没有跟政府直接接洽,中间隔了个甲方,施工方也是甲方找的,所以现在甲方要我们出一个帮他们甩锅的报告,证明一切按标准来,最后也是有可能达不到标准的。我隔壁组的同事们接完电话已经骂了七个小时了。”   梁盏:“……天啊碰上这种甲方真的太折寿了。”   “我以前一直觉得建筑师这个职业很酷炫,直到最近听你讲这些才发现我错得离谱。”   他笑了笑,说那你现在怎么看建筑师这个职业。   “一群小可怜。”她顿了顿,“你尤其可怜。”   “那——”他在十字路口红灯前停了车,同时转过头,对上她在昏暗中依然清亮的眼眸,“可怜可怜我呗?比如稍微喜欢我一点之类的。” 第33章   梁盏当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这段日子以来,她差不多也习惯了他这随时随地告个白的状态,所以也不算太尴尬。   后半程她岔开了话题,问起了他先前讲过的那位跟甲方一起去去考察风水的同事。   纪同光沉默片刻,说那个同事负责的项目八成要停。   “为什么啊?甲方觉得那块地风水不行?”梁盏好奇。   “嗯,那家公司的老板特别在意这个,特地从HK请了一位风水大师过来一起实地考察。”他叹了一口气,“大师说按之前的计划,那幢楼会压到水脉。”   “水脉?”她皱眉,“有地下水吗还是什么?”   “不是,风水学上的东西。”他如此解释,“真要说起来复杂得很,也不好系统地解释清楚。一般我们对外都直接说会影响气运。”   梁盏:“……听上去很封建迷信。”   他笑了:“是有点,但我们这一行的客户大部分都宁可信其有,所以我们做设计下工地的,也总要懂一点。”   对梁盏来说,这算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正巧她又觉得在车这样的密闭空间里聊他二人的事太尴尬,干脆便多问了几句。   纪同光乐于同她多说会儿话,就把自己读书从业以来听过的风水逸闻拣着讲了几件。   “我们这个行业有句话,叫不懂风水的设计不是好建筑师。”他一边说一边笑,“是我本科时一个室友的座右铭。”   “哈?”   “他特别喜欢研究风水,我记得S大刚开国学系的时候,他还翘了工程力学去蹭国学系的易经。”   饶是梁盏对他们建筑系几乎没什么了解,在S大的那几年里,也听说过工程力学这门通过率不足百分之六十的课。   所以她非常震惊:“他胆子可真大啊。”   纪同光颔首:“要不是教授喜欢他,这门课他可能就挂了。”   两人聊了一路,纪同光的车也终于抵达了梁盏公寓楼下。   他本来只打算送她到家,所以在她解安全带的时候就忍不住叮嘱了她一句:“你早点休息。”   岂料她一听,却是停下动作侧过了头。   她问他:“你今晚也没怎么吃吧?正好我上去了也要煮面,你将就下对付一顿?”   他只考虑了半秒不到就答应了下来:“那就谢谢你替我省夜宵钱了。”   梁盏摆手:“没事,我也只能招待你三块钱一卷的挂面。”   挂面的确是超市货架上最便宜的那种,她一点都没谦虚。   但许是忙了一天没怎么好好吃,她上楼进厨房煮到一半,纪同光就被香味引得饿意澎湃了。   而她就像知道他此刻的感受一样,偏头朝倚在门边的他笑了笑,道:“你再等等啊,我煎两个蛋。”   蛋液入锅,发出滋滋声响。   热气升腾,叫纪同光一时看不大清她的侧脸,只勉强能看到一截因长发扎起而露出的后颈。   更远处的窗户外灯火阑珊,与屋内恰好相反。   他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副景象,忽然就生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他希望时间就此停止,或者今夜永不结束。   可惜这想法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因为半分钟后,他俩这顿简单的夜宵就做好了。   纪同光非常自觉地过去端了面碗,并在她小心烫的提醒声里表示没关系。   “冰箱里没其他菜了,不然还能弄点浇头。”坐下后她说,“趁热吃吧,一会儿坨了就不好吃了。”   “你平时不怎么做饭?”他问。   梁盏点点头:“我懒,也不喜欢洗碗,所以平时都吃外卖。”   “这挂面还是阿言上次来的时候买的,她说这个比贵的好吃。”   纪同光听她提到沈子言时语气都明快了不少,便就着这个话头问了句沈子言现在在做什么。   梁盏:“……”   她停住捞面的动作,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他,道:“你不是微博关注了阿言吗,怎么会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纪同光闻言,不仅顿住了动作,就连表情都没能挂住。   他震惊得很:“你怎么会知道?”   不怪他这么疑惑,实在是沈子言近几年圈粉无数,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没有注意到他那个小得不能再小微博号的可能,更不要说注意到了之后告诉梁盏。   而梁盏看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时更加想笑。   说实话,认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他如此失态呢。   梁盏说:“机缘巧合知道的。”   纪同光:“?”   她继续:“你那个时候在她微博下回复那些说话难听的人,回复得比她本人还快,她就注意到你,点去你微博看了看。”   被她这么一说,纪同光也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他甚至还没回国,看到那些不尊重人的言论,想都没想就直接回复了,还因此收到了一些类似“要你多管闲事”的辱骂私信。   他有些赧然,倒不是因为做了这么一件事,而是这件事居然从一开始就被放到了梁盏眼皮子底下。   “我当时的确太生气了。”他说,“所以冲动了一下。”   “猜到了。”她眨眼,“不过那种无聊的评论不理也罢,和他们纠缠反而掉价。”   他摇头:“不行。”   “我看不得任何人那么说你。”   梁盏听他说得这么一本正经,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那就不看嘛,不然你难道还要跟那种无聊的人打一架吗?”   他想了想,说起码可以骂了再拉黑。   梁盏:“……”   怎么说呢,有点傻,也有点可爱。 第34章   一碗面吃再慢也吃不了多久,但他们回来得晚,所以纪同光放下筷子的时候,挂钟的时针已经快指向11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想不尴尬都难,尤其是他早已朝这间公寓的主人告白数次。   他知道他该走了,但起身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去洗碗”。   梁盏当然拒绝:“别别别,我自己来就行,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   他想了想,说就当是用来付面钱的吧。   她哭笑不得:“没你这么算的啊。”   话音未落,他已趁她不注意收走了她面前的碗筷再带上自己的,径直进了厨房。   梁盏见状,忙追过去提醒他:“水池边有几块地砖坏了,你小心点。”   事实上,纪同光在踩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职业病使然,他还顺便低头低头检查了一番。   “挺严重啊。”他说。   “嗯,我师兄说当时厨房和浴室这两块没装好,加上又是最容易受潮的地方,所以现在整天出问题。”她叹了一声,又道:“正好我也不喜欢现在的格局,我琢磨着攒一攒钱,重新装修下。”   这算是纪同光职业相关的话题,于是他顺口问:“需要给你介绍设计师吗?我有个转室内做得很不错的同学。”   梁盏:“咦?本科同学吗?”   他一边打开水龙头一边点头:“就是那个沉迷风水的。”   梁盏:“……”   “他去年结婚了,就转了室内,现在发展得挺好。你要是真有重新设计装修的打算,我还能让他卖个面子算便宜点。”   “等我再攒两个月钱吧。”梁盏没有拒绝,“现在的积蓄还不够。”   “行,到时候你跟我说一声。”他笑了声,“我就把你的乙方叫出来。”   梁盏闻言,也笑了出来:“放心吧,我肯定是个很好说话的甲方。”   语毕,她凑过去看了他面前的水池一眼,不想目光落到他手上后就没能再移开。   那是一双特别修长好看的手,此刻沾了泡沫在水中动作,看上去竟也出奇和谐。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后,她终于收回心神,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他也洗完了水池里的碗筷,将它们沥干了摆回原处。   水流声渐渐变小,他们俩又没继续交谈,厨房陷入沉默,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古怪。   最后还是纪同光率先有了动作。   他擦干手转过身,正对上她的目光,道:“好了,面吃了碗也洗了,我该走了。”   梁盏:“呃……我送你下去。”   “别。”他阻止她,“大半夜的,你一会儿一个人上楼我不放心。”   梁盏本来想说这没什么,奈何对着他此刻分外严肃的神情,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末了只憋出一句那你路上小心。   他眯着眼颔首:“好。”   “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开门的时候她又如此补充。   “行,我记着了。”他侧身出去,趁她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口伸手拍了拍她发顶。   梁盏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但却没有刻意躲避。   她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待门关上后,才抬手碰了下他方才拍过的地方。   ……   S市的秋天向来短暂,十月一过,又是一轮连绵寒雨,转眼便让气温降到了十上下。   相比冷清的天气,梁盏单位这段时间的生意倒是相当红火,让她愈发忙碌。   就在她最忙的时候,顾铭告诉她,他病愈后筹备了大半年的新诊所快要开业了。   “不出意外,再半个月就彻底装修好了。”顾铭在电话里跟她算时间,“再加上招人之类的,差不多明年元旦可以开始营业。”   梁盏:“所以你打算定在元旦?”   顾铭:“对,法定假期,正好能叫上沈老师给我撑撑场面。”   “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够厉害的。”她啧了一声,“不过元旦有点赶,我怕是赶不及辞了过来。”   “这事又不急。”顾铭不以为意,“咱们几个之间还用计较这点早晚吗,何况你现在这间单位这么捧你,你直接走人也不合适。”   “当初说好的嘛。”她一直记挂着两人的约定,“反正我琢磨着这段时间找个机会去跟我上司提一下要走的事。”   直接走不合适,那帮忙在直播里再带两个医生配合营销计划,事情应该还是有商量余地的。   事实证明她估计得没错,得知她有离职的打算,上司果然百般挽留,但当她提出可以在走之前帮忙再打造一个“招牌”之后,上司就松了口。   既然已经决定之后要跳槽,梁盏干脆不再接新病人。   有些老病人介绍来,指定要找她的,她也会帮忙劝至别的同事处。   如此一来,没过多久,全单位都知道了她打算走的事。   反应最大的当属叶澜,他特别震惊:“梁医生为什么忽然要走?”   梁盏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和顾铭的约定,末了又多交待了一句:“你这几天有空的话,把我手里剩下的病人档案整理一份给我,我好好看一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手里的病人,大部分都已经治疗到后期,只剩下两三次复诊便可以结束治疗了。   叶澜闻言,先是张了张口,好一会儿后才点头道:“……好。”   话音刚落,他便推开门出去替她找病历去了。   梁盏坐在办公室里,刚准备拿出手机摸会儿鱼,就听到面前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她皱了皱眉,伸手接起:“喂?”   “梁医生。”听筒内传来同她最熟的那个前台声音,“楼下有一位女士说要找您。”   “我今天下午没有病人啊。”她有些疑惑。   “这位女士没有预约记录。”前台顿了顿,“她说不是来治疗或咨询的,只是有事找您。”   梁盏:“???”   如果是她哪个朋友恰好路过要上来的话,肯定会提前给她打电话确认她这会儿有没有空。   难不成是她以前哪个病人吗?   这样想着,她还是让前台把人带了上来。   然而打死她也想不到,这位不是来治疗也不是来咨询的女士,居然是她的高中校友,谷心。   前台带着人推开门进来的那一刻,梁盏彻底愣在了座位上。   相比她的不可置信,谷心表现得就淡定多了:“好久不见啊,梁盏,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梁盏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道:“不记得谁都不会不记得我们级花啊。”大橙子   平心而论,读高中的时候,她俩着实算不上熟,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只是双方在学校里都这么有名,这会儿装对对方没印象,也实在有些假,所以梁盏此刻并非刻意恭维,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可问题是,谷心能有什么事找她啊?   难道是为了——   没等她在心里继续推测下去,谷心就再度开了口。   谷心说:“我看到了你在微博上的直播。”   梁盏:“……所以?”   谷心眨眼:“所以我就来找你了啊,你肯定有他的联系方式吧?”   尽管她没有把名字说出口,但这个“他”指的到底谁,她们两个心里都很清楚。   梁盏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纪同光回国之后就用回了他本科期间那个手机号。谷心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就意味着早在他们高中毕业之后,这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而高中毕业,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也就是说,十年过去,谷心还对纪同光有想法? 第35章   按谷心的说法,她是刷微博时偶然看到了梁盏之前一个直播,点开看了两眼后,确认是记忆里那位校友,便把梁盏的微博都看了一遍。   梁盏:“……”   “然后我就看到纪同光了。”她叹了一声,“高中毕业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没想到他看上去几乎一点都没变。”   “人怎么可能十年一点都不变。”梁盏下意识反驳。   “但他真的没变啊,还和当年一样。”谷心说。   谷心当年追纪同光追得那叫一个轰烈,可惜纪同光不仅不为所动,还在高三最后半年毫无预兆就再也没来过二中。   高考前夕,她曾去省实验找过他一次,问他要联系方式。   结果他居然说因为要认真准备高考,他手机已经交给家长了。   谷心:“那你把号码告诉我呗,我等考完了再找你总行吧?”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写给了她。   要到号码后,谷心拨打过不止一次,可惜每次听到的都是冰冷的“对方已关机”提示音。   于是她耐着性子等到了高考结束。   这回提示音变了,是“对方已经欠费停机”。   谷心差点没气死,兜兜转转找了好几个在省实验读书的初中同学打听,然而始终没打听到什么能让她将追求继续下去的信息。   再后来就是估分填志愿了,谷心觉得凭纪同光的成绩,肯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去帝都,于是自己也咬咬牙填了一所帝都的大学。   他们那会儿还是先填志愿后出分,等知道纪同光那令整个省实验都不敢相信的高考成绩时,谷心已经没了改志愿的机会。   上了大学之后,生活陡然丰富了起来,谷心也渐渐把这段满是失败的追求忘在了脑后。   如果不是这次偶然间在梁盏的直播视频里看到纪同光,她大概不会特地去想起这个人。   可惜没如果。   现实就是她刚从遥远的北方来到S市没多久,便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她年少时的白月光。   “这证明我跟他还是有缘分的。”她对梁盏说,“上天都觉得我应该再试一次,也许这次就成功了呢。”   “呃……” 梁盏一时心情复杂,“可我不能不经他同意向人透露他的联系方式。”   “你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啊,还用计较这个吗?”   梁盏再度:“……”   谷心锲而不舍趁热打铁:“你要实在为难的话,帮我约他出来吃个饭也行啊。”   梁盏想了想,道:“我帮你问一下吧,他要是同意,我就把他联系方式给你,你看行吗?”   “我怕他知道是我就立刻拒绝。”   “……” 梁盏真的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   幸好谷心不是个非要为难别人的姑娘,叹了几声后,就同意了梁盏这个提议,还表示如果纪同光同意了就请她吃饭好好报答她。   梁盏:“不、不用了。”   谷心笑盈盈道:“你别这么客气嘛,怎么说咱们也是校友啊。”   梁盏刚想回一个笑过去,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她皱了皱眉,拿起一看,发现竟是路青扬。   “喂?”   “喂是我。”电话那头路青扬的语气难得焦急,“你今天有上班不?”   “有啊怎么了?”她疑惑。   “我陪我爸逛景点呢,逛到一半他忽然说牙疼得厉害,我一看半张脸都肿了,就带他去四院挂了号,结果前面排了七八个人,他又一直喊疼,我琢磨着带他上你那看一下,一会儿就到了。”   梁盏一听便会意:“行,放心来吧,我去帮你跟楼下打声招呼。”   路青扬:“靠谱!”   电话挂断,她就站了起来,对谷心道:“你先坐,我下去说个事。”   谷心点点头:“没事你忙吧。”   同事之间打个招呼走个“急诊”不是什么大事,梁盏下去简单说了一下,就有同事表示这会儿空着,一会儿人到了直接进诊室就行。   梁盏松了一口气:“谢了,回头请你们喝咖啡。”   “小事。”同事摆着手顺道八卦了一句,“是你朋友牙疼?”   “朋友的父亲。”她解释,“总之拜托你了。”   鉴于谷心还在楼上坐着,没聊几句,她就回了办公室。   进去时她瞥到谷心面前的杯子空了,又顺手替其加了水。   “谢谢啊。”   “不用。”   事实上,梁盏在答应替谷心去问纪同光一声后,就有点不知道还能跟她说什么了。   两人中学时代虽是校友,却几乎没说过几次话,甚至关系还有些微妙。   谷心那会儿一门心思倒贴纪同光,完全不搭理二中那些试图向她献殷勤的男生,加上她始终没倒贴成功,便成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那些人谈起谷心时,最常拿来比较的对象,就是梁盏。   尽管梁盏本人从未表达过半点看不起或不喜欢谷心的意思,但也因为这些无聊的比较而莫名其妙站到了这位级花的对立面。   这样两个校友时隔十年坐在一起,不管聊现在还是聊过往,都很尴尬。   可不聊这些,难道要聊纪同光么?   还是算了吧,梁盏想。   就在她苦思冥想接下来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办公室门被推开了。   “那个什么,我爸长辈包袱很严重,说麻烦你了,非要请你吃饭,你今晚空吗?”   路青扬是奔着完成长辈叮咛嘱咐的心上来的,加之对象是梁盏,便没有客气,推完门连停顿都不带一下,便径直走到了她办公桌前。   他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谷心,只当是梁盏约见的病人,结果刚一站定,就听到斜侧方传来一道不太确定的声音:“路……路青扬?”   路青扬忙偏头看了过去。   看清谷心的那一瞬间,他傻眼了。   这什么情况?   见他愣住了没开口,谷心忙自我介绍道:“我是谷心,二中零七届的,你不记得我了?”   路青扬:“记得记得,大美女我怎么会不记得。”   谷心掩嘴笑了一声,说你当着梁盏的面这么说真的好吗?   路青扬:“?”不是,这有什么不好的?   谷心继续:“不过你们居然又在一起了,真叫我没想到。”   “还记得当年你们忽然分手,全校都很惋惜。”   路青扬:……我不是,我没有,可别胡说! 第36章   谷心会这么误会,其实也不能说毫无道理。   毕竟以路青扬和梁盏那惊动了年级主任,最后又以请家长为收场的早恋架势,在当年的二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而路青扬还是非常果决地摆手否认了。   路青扬道:“不不不,我和阿盏现在只是朋友,我有事托她帮忙而已。”   “咦?”谷心一脸惊讶,“是这样吗?”   说后半句的时候,她看的是梁盏,梁盏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点头说了是。   谷心立刻露出抱歉的神色:“对不起,是我想当然又嘴快了。”   梁盏:“没事。”   可能是为了缓解尴尬,结束了关于“破镜重圆”的话题后,谷心又从路青扬刚刚的解释里另寻了个话题。   她朝路青扬笑了笑,说:“这么巧,我也是有事要阿盏帮忙。”   路青扬:“看牙吗?”   谷心摇了摇头,说不是口腔问题,是感情问题。   路青扬:“……” 你俩也没多熟吧,还帮到感情问题了?   等等,感情问题?难道她是来求梁盏帮她追纪同光的?   路青扬越想越觉得,一定是这样。   如果说当年他和梁盏分得惊天地,那谷心对纪同光的倒贴绝对配得上一句泣鬼神。   因为倒贴得过于执着,高中后半段,二中那些曾经对她很有好感的男生基本都死了心,只会在偶尔路过篮球场的时候感慨一句,漂亮是真的漂亮。   而要路青扬说的话,谷心的漂亮,其实也没有高于其他女孩太多。   她只是比一般同龄人要早熟,所以穿衣打扮显得十分亮眼,叫人一眼就能记住。   可这种优势维持不了太久,如今过了十年,她坐在梁盏的办公室里,与一身白大褂的梁盏面对面,并不比梁盏更引人注目。   路青扬兴致勃勃地打量了好一会儿,以至于谷心起身说要走的时候,他还有点遗憾。   “咦,这就走了啊?”他摸摸下巴。   “阿盏都答应帮我的忙了,我一直留在这耽误她工作,也不太像话。”谷心说。   路青扬惊了,梁盏答应帮忙?   谷心没注意到他脸上的惊讶表情,拿起自己的包,跟梁盏打了个招呼就离开办公室下了楼。   她走后,路青扬几乎是立刻占了她之前坐的位置,对梁盏八卦起来。   “她是不是让你帮她追纪同光?”他问。   “算不上追吧。”梁盏实话实说,“她本来想找我要纪同光联系方式,我说要问一下纪同光同不同意。”   “肯定不同意啊。”路青扬一脸理所当然,“纪同光一颗心都在你身上。”   梁盏:“……”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路青扬看懂了她的眼神,嘿了一声,说这点事哪瞒得过的他的眼睛。   “不过谷心怎么会找到你这里来啊,你跟她以前有联系吗?”   “没有,我读书的时候都没跟她说过几句话。”梁盏皱眉,“她是看到了我的微博。”   路青扬立刻懂了:“也对,梁医生的视频这么火。”   梁盏横了他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俩认识太久,关系熟悉,说话也就没个顾忌。   加上彼此都很确信,因为当初恋爱得太失败,如今根本不可能再来电了,相处起来,倒还有几分闺中好友的意味。   路青扬觉得这事有点意思,便问梁盏是怎么打算的。   “难道你还真准备帮她去问纪同光啊?”   “本来她想请我给她搭个线,把纪同光叫出来跟她吃顿饭。”梁盏说,“但我没答应。”   “没答应?”路青扬挑眉,“不像你啊。”   “……我要是答应了,就得瞒着纪同光,帮谷心把他约出来。”她垂了垂眼,“对我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他来说……我觉得他会很不高兴。”   纪同光很有涵养,肯定不会当场给谷心下面子,让女孩子下不来台。   但他的确不喜欢谷心,梁盏从前不知道他的心意,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还帮着谷心约他,他肯定心里不好受。   所以稍犹豫了一下后,梁盏就拒绝了谷心。   她打算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纪同光,让他自己选择要不要跟谷心联系。   路青扬:“……”   他听得一愣一愣的,照梁盏的逻辑,她显然是很在意纪同光感受的。   结果这么在意,她还是要替谷心把衷肠给诉了?   她是不是傻?   路青扬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梁盏这个人,他似乎还是了解不够。   她永远能做出一些他想不到的事来,也是绝了。   “行吧。”他说,“反正这是你们仨的事,你自己把握就行了。”   “唔。”她点点头,又打开邮箱查了一下自己的预约表,确认自己的确没病人了,松了一口气,顺口问道:“对了,伯父情况如何?”   路青扬:“你们楼下三诊室那个苏医生在看呢,说是问题不大。”   “而且他还有心思叮嘱我上来谢你,顺便请你晚上一起吃饭,八成没啥事。”   梁盏本来都快把这事给忘了,毕竟谷心那句破镜重圆也给她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但现在他重新提起,她也就顺势应了下来:“成啊,我做东。”   “哪能让你来,我爸是想谢你。”路青扬立刻如此表示,“都说了他长辈包袱很重的。”   “行吧,那我下去问一下苏医生,伯父的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一会儿挑个合适的馆子。”作为一个牙医,梁盏在这些细节问题上,向来十分注意。   这回路青扬没有再拒绝:“成,听你的。”   梁盏收了收东西,起身脱了白大褂,再顺手抄上包,就算是提前半小时下班了。   去到楼下时,她那位姓苏的同事正好刚给路青扬的爸爸开完药,正交待注意事项。   见路青扬这个家属来了,对方又尽职尽责地重新讲起。   讲至最后,苏医生如此总结:“如果有什么不明白或者忘记的地方,可以随时打电话回来问,不然问梁医生也行。”   路青扬:“多谢医生。”   他们俩在那对话的时候,路青扬的爸爸缓过了疼劲儿,正打量梁盏呢。   他知道这是儿子在这家口腔私诊的朋友,但来的路上疼得太厉害,他就没仔细问。   这会儿发现是个与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姑娘,还长得这么漂亮,难免多联想了一下。   难道是女朋友?   看这长相,也的确是青扬喜欢的类型。   不对,长相……   长相怎么这么眼熟?   “你姓梁?”他忽然问梁盏。   “是。”梁盏点头,本来想给老人家看自己胸口的名牌,但想到白大褂已经脱了,只得作罢。   “是梁山的梁?”他又问。   “对,就是那个梁。”梁盏再度点头。   长得这么像,还姓梁,路爸爸觉得应该就是自己印象里那个小姑娘了。   “你是青扬初恋,对不对!”   梁盏:“……”   她还真不能说不是。   “当年你们分手,他哭得死去活来!rebecca21我说了他几句,他还要离家出走,要不是他哥后来劝住了他,他可能大专都考不上,个倒霉孩子!”   梁盏听得目瞪口呆。   她看向路青扬,用眼神询问:什么玩意儿?你还因为分手离家出走过?   路青扬哪想得到他爸时隔多年还能想起梁盏啊。事实上,他也被他爸的发言吓了一跳。   再仔细一看,此刻的诊室内,不论是苏医生,还是正在收拾器具的几个小护士,都停下了动作,在看着他。   路青扬:“……”   这下完了,丢脸事小,但梁盏多半能因为早恋历史被暴露在同事面前灭了他! 第37章   虽然发生了早恋内幕被曝这种尴尬事,但饭还是要吃。   梁盏一边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一边又向三诊室里的同事确认了一遍,路青扬的爸爸现在有什么需要忌口的。   她表现得这么淡然,同事便是想八卦,也不好多问,只得公事公办,回答她的问题。   梁盏听完,想了片刻,说对面的商业中心里,有一家不错的粤菜馆,粥和汤都很靓,不如去试一试。   路青扬还没说什么,路父就率先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好,听小梁的。”   梁盏:“……那就走吧。”   三人前后出了三诊室。   梁盏跟前台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提前下班。   鉴于她今天已经没有病人了,早走这么一小会儿,不算什么大事,前台也就没大惊小怪。   她带着路家父子过到马路对面,循着记忆去商业中心找到了那家粤菜馆。   他们运气挺好,赶上最后一个包厢,服务员问要不要,梁盏和路青扬异口同声:“要!”   菜是梁盏点的,一来她比较熟悉这家店,二来她是牙医,对忌口之事比较谨慎。   看菜单的时候,她注意到路父一直在打量自己,目光里有好奇也有满意,叫她下意识心里一紧。   不怪她想多或敏感,实在是这两年,她遭遇过来自长辈的这种意味打量太多了一些。   所以此时此刻,哪怕路父还什么都没说,她就隐隐预感到了这顿饭的主要话题会是什么。   果不其然,点完菜后,路父就笑吟吟地开了口,说今天的事谢谢她。   梁盏立刻摆手:“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我不过是跟同事说了声,而且那会儿苏医生也没有其他病人。”   “对了,我听青扬说,你已经是主治了?”   “……对。”梁盏点头,“毕业没多久就考完了,那年政策还没变,比现在简单。”   “你不用这么谦虚。”路父说,“我家里人也有做医生的,知道主治有多难考过。”   梁盏只能尴尬地笑笑,说其实也是她考运好。   “考运是考运,像你这么优秀的姑娘,肯定有真才实学啊。”路父说起表扬的话来一套一套的,“难怪青扬当年闹成那样。”   “爸!”路青扬可不想惹恼梁盏,立刻阻拦,“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还提什么?”   “怎么不能提了?”路父瞪眼,“你整天东忙西忙,也不找对象,还好意思让我别提?”   “……这跟找对象有什么关系。”路青扬头痛,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您就别打阿盏主意了,我跟她就是朋友,而且人现在对象谈得好好的,您别瞎凑热闹。”   “什么?小梁有男朋友?”路父惊讶。   “呃……” 梁盏接收到了路青扬给自己使的眼色,心一横,就点了头,“对,我有男朋友。”   路父一派可惜,可惜过后,又好奇道:“小梁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梁盏反应了一会儿,刚准备开口,就被路青扬抢了先。   “做建筑设计的。”路青扬说,“他们好着呢,您老就好好吃饭吧,别瞎琢磨了。”   路父目的被拆穿,也不羞恼,反而反手朝儿子脑门来了一下,开始训斥:“那你倒是也好好谈个对象啊,我看我真的要给你操心到八十岁!”   他们父子你一句我一句的,梁盏插不上嘴,干脆就没插。   她想了想,替路父盛了一碗粥,又调整了一下桌上几个菜,把更适合他的那几样推了过去。   饭吃到一半,她察觉到自己的手机在震动,拿起来一看,发现是纪同光,表情一顿。   偏偏路青扬这戏精还演上瘾了,见她没立刻接,竟笑了一声,道:“我猜是纪同光找你,你还是赶紧接吧,省得他着急。”   梁盏:“……” 天哪你收一收吧!   然而不管她对路青扬的表演有多无语,纪同光的电话,她还是得接。   “喂。”按下接听的瞬间,她就不自觉地捏紧了另一只手的掌心,“怎么这个时候打过来?”   “不欢迎吗?”纪同光在电话那头反问。   “没有。就是有点惊讶,你一般不在这个时候打给我啊。”梁盏说。   纪同光笑了,说他刚刚拿下了一个非常想做的项目,现在整组人正准备去庆功呢。   “他们都在打电话回家,说不回去吃了。”他声音很柔,“我本来就是一个人吃饭,就想着打给你,把好消息告诉你,顺便问问你吃了没有。”   “你要是还没吃,不如一起来?我们组里基本都是年轻人。”   梁盏扫了一眼面前的菜,说今天不凑巧。   “我正和别人吃饭呢,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同事?还是沈子言?”出乎她意料地,纪同光居然多问了这么一句。   “都不是。”梁盏听出他藏在语气里的紧张,有些想笑,但忍住了,“不过是你认识的人。”   她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又传来好几声“纪工”,似是在催促他快一点。   梁盏垂下眼,道:“你快去跟同事庆功吧,庆祝完了再聊。”   纪同光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但最终还是说了好。   电话挂断之后,梁盏刚放下手机,就对上了路青扬满是促狭的眼神。   梁盏:“……”   其实如果只是被路青扬用眼神揶揄两下也就罢了,偏偏路父因为路青扬的胡说八道,已经完全信了刚刚跟她打电话的就是她男朋友。   路父感叹不已,道:“小梁跟你对象感情挺好啊。”   梁盏再度:“……” 算了,就这么误会着吧。   这通电话大概让路父彻底死了撮合初恋情侣的心,但一颗心死了,别的心又冒了出来。   于是后半顿饭,路父又开始跟她打听,有没有什么适龄的单身女性朋友,可以给路青扬介绍一下的。   梁盏:“呃……我尽量帮他留意一下。”   路父千恩万谢:“那太好了!”   “这倒霉孩子要真能让我喝上喜酒,我一定给小梁你包个大红包!”   这下轮到路青扬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他干脆不接话安心吃菜,一个人干掉了一整盘虾仁肠粉加半盘叉烧。   吃饱喝足,梁盏和他们父子简单告了个别,就回单位车库去取车了。   这个点S市华灯初上,他们那栋楼却黑了个彻底,因为所有人都下了班。   梁盏无法从单位大门进去再下电梯去车库,只能从大厦另一边走下去。   车库很大,她又绕了路,进去后,还得跨过好几个区域才能走到自己早上停车的位置。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听到前边传来一道凄厉的呼救声。   是个有点耳熟的女音。   她心神一凛,一面往声源处过去,一面按了手机的快捷报警键。   呼救声越来越近,她也终于看清了车库拐角后的景象。   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个拿着刀的蒙面男人,抢了她单位一个实习护士的包,正准备逃!   蒙面男人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抢劫成功后,还会忽然杀出来一个看身高无法轻易被自己制住的女人,以至于惊慌了一瞬。   但下一瞬,他就朝梁盏亮起了刀,还凶神恶煞道:“把你的包也给我!”   梁盏觉得,命还是比钱要紧,加上她平时包里不放什么东西,稍犹豫了一下,就把包朝边上一扔。   她想趁那个男人去一旁捡包的时候,拉起那个被吓坏了的实习护士跑出去,毕竟马路对面就是人来人往的商业中心,只要出去,她们就安全了。   岂料男人看到她果断地扔了包后,又起了旁的主意,直接上前来夺她的手机。   梁盏顾忌他手里的刀,不敢跟他扭打挣扎,在他夺过来的一瞬间挂掉了锁掉了屏幕,然后拉起护士就跑。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对的,两人狂奔了半个车库,一到外面,那男人就没敢再追了。   “梁……梁医……”   “别激动,去了对面再说!”梁盏不敢放松心神,一路冲到马路对面,跑进还未过饭点的商业中心,才堪堪停下脚步。   年轻的实习护士被吓得不轻,手似乎还被刀划破了,这会儿到了明亮的地方,更显狼狈。   梁盏深吸一口气,问她:“你的东西都被他抢了?里面有什么你记好,一会儿我报完警,你把卡和证件都挂失一下。”   “那、那梁医生你呢?”   “我包里就一点现金和几把钥匙要紧点,别的丢了也就丢了。”梁盏很冷静,“总比丢了命强。”   说完,她就问商场服务中心借了电话,迅速报了警。   报完警,她又给沈子言打了个电话,要沈子言立刻用电脑网页操作一下,输错几次密码,把她的网上账户都暂时锁起来。   沈子言立刻照办了。   “不过你现在身无分文,要怎么办啊?”   “我等等估计要去警局做笔录,你到时候来接一下我呗,带上我家钥匙。”梁盏依旧镇定。   “我要是在,还用你说?我立刻来了。”沈子言叹气,“我这会儿在外地呢,你忘了吗,我去找我关系最好的画手朋友聚会去了。”   “……行吧,那我另外想办法。”梁盏到底乐观,“说不定那个抢劫犯蠢得开走了我的车,一会儿就被警察抓到了呢。”   沈子言说你省省吧,就算他真有这么蠢,事情全部解决也得后半夜了,你总不能在警局里干等吧?   “这样,我让纪同光去接你吧,他做事我也放心。”沈子言说。   梁盏:“他今晚有庆功会呢。”   沈子言立刻呸了一声,说庆功会算什么,庆功会能有你重要吗?   梁盏:“……好吧。”   沈子言又交待了几句,比如让她好好待在商场不要乱跑,等警察来之类的,然后就挂了电话去联系纪同光了。   一直到她电话里传来忙音,梁盏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漏过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这两个人居然互有联系方式的吗?她记得他俩不熟啊?   这个问题,一直到她跟着警察去做了笔录后才知道。   事实上,纪同光比她更早到警局,他几乎是一接到沈子言电话就过去了,发现梁盏还没到之后,他就一直在警局门口等着。   梁盏和实习护士一下车,就看到了他。   相比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害怕的梁盏和已然恢复冷静的实习护士,此刻的纪同光,急得眉头紧皱来回踱步,半点冷静都无。   好在这个笔录做起来很快,zl没多久就结束了。   梁盏问了护士有没有去处,确定对方也有朋友来接,才放心上了纪同光的车。   开车的人一脸惊魂未定,坐进去后一直不启动,叫她既是无奈又是想笑。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说。   “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没有说下去,可能是觉得这话太不吉利。   “好了,不说这个了,后面的事反正交给警察就好。”她顺势换了话题,问出自己之前的疑惑:“说起来,我没想到阿言居然有你的电话。”   纪同光:“……”   他坦诚道:“你之前告诉我,你们早就认出了我的微博小号,我就用那个号联系了一下沈子言,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交换的时候,不管是纪同光还是沈子言,都没有想到,最后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用上这种不时之需。   “不过好歹派上用场了。”他很庆幸。   梁盏:“其实……”   纪同光疑惑:“其实?”   她抿了抿唇:“其实如果她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我本来也打算联系你的。”   纪同光:“!”   她语气幽幽,继续道:“毕竟你的号码我也背得出。”   纪同光简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他望着她,深吸一口气道:“那你一开始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梁盏:“你在庆功啊。”   这下纪同光真的生气了。   他垂下眼,低唤了声阿盏。   “你明明知道,对我来说,你比庆功宴重要百倍千倍。”   梁盏觉得,这声音听着好像有点委屈…… 第38章   纪同光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梁盏反省了一下自己今晚的行为。   她自问自己已经做到了面对抢劫犯时可以做的一切,还做得十分不错。   如果此时此刻因为“没及时联系”这种原因就跟她生气的人不是纪同光,她八成会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且不可理喻。   ……可惜没如果。   事实是,他还没怎么生气,只是沉着脸不再说话,梁盏就有点内疚了。   她琢磨着该怎样开口,然而琢磨了许久都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最后只能破罐破摔。   梁盏道:“好吧,我以后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你。”   纪同光总算有了反应,道:“……这种事还是别有以后了吧。”   梁盏无语,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来这么一句,是想要她怎么接哦?   就在她郁闷的时候,纪同光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阿盏。”   梁盏:“怎、怎么了?”   他终于启动车,手握在方向盘上,指尖抓得极紧,似是紧张又似是在克制。   一片引擎声里,梁盏听见他说:“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至少可以多信任我一点。”   “不论如何,我们总归是一起长大的。我也答应过你父母,一定会照顾好你。”   梁盏:“……我真的没有不信任你。”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甚至还举了个例子:“我要是不信任你,我现在根本不会跟你回去啊。”   但那对他来说还不够,纪同光想。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不论她遇到什么事,她都能第一时间想到他。   算了,慢慢来吧,她这性格,今晚能同意沈子言联系他,已经很不容易了。   梁盏坐在副驾驶上,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好一会儿,感觉他脸色比之前好一些了后,才继续开口。   她当然没有再提被抢劫的事,她怕再聊这事,纪同光又要生气或委屈。   她问的是纪同光今晚的庆功宴。   “你中途跑出来接我,饭都没吃完吧?”   “回去叫外卖。”他不以为意道。   “外卖不健康。”作为一个外卖爱好者,梁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颇有几分心虚,“我给你做吧。”   纪同光沉默片刻,说他家里冰箱是空的,恐怕做不了。   梁盏:“?!”   他一派认真地解释:“我常年加班,大部分时候都在公司附近解决了,所以不常买菜,买了容易浪费。”   其实类似的话,梁盏以前也拿来应对过自己的父母。   那时候她自觉说得天衣无缝,现在变成听的人,滋味就不太一样了。   纪同光可能也察觉了什么,解释过后,忍不住偏头瞥了她一眼。   他试图结束外卖相关的话题,便问她:“对了,你今晚跟谁吃饭呢?”   梁盏:“路青扬,还有他爸。”   纪同光:“他爸?”   梁盏:“他爸牙疼,去我那让我同事看了看,我给打了个招呼,他爸坚持要请我吃饭,我就去了。”   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梁盏又想起她跟路家父子去吃饭之前,其实还招待了另一位客人。   她神色一凛,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烦躁,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开了口。   梁盏道:“其实今天除了路青扬,还有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来了我单位。”   “谁?”纪同光一时没想到。   “谷心。”梁盏一边说,一边观察了一下他的反应。   很显然,他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一点都不比她少,因为他几乎是瞬间就愣住了。   这反应叫梁盏有点在意,但她不喜欢拐弯抹角,反正都说到这了,不如开门见山。   “她说偶然刷到我微博,在视频中看到了你,所以才来找我的。”梁盏说,“想问我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你给了?”   她摇摇头:“没经过你同意我怎么给?”   纪同光想了想,说按谷心的性格,你就算明言拒绝,她也八成会继续求你。   梁盏:“你还真是很了解她。”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话听着很不对味,忙语气一转,继续说电话号码的事了。   她把自己和谷心最后商量的结果告诉了他,末了摊手道:“要不要联系她,你自己决定吧。”   此时他们面前正好是一个红灯,车在路口停了下来。   纪同光好似轻呼了一口气,旋即道:“一会儿回去我给她打个电话,把话说清楚。”   梁盏:“说清楚?”   他笑了,问不然呢?   “我要是不联系,她之后一定会继续找你,太麻烦了,倒不如直接去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想得很清楚,“反正现在我也不用保守秘密了。”   “秘密?”梁盏一时没懂,“什么秘密?”   红灯跳绿,车穿过路口继续前行,纪同光也再度开了口。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梁盏总觉得他声音里的笑意更重了些。   纪同光说:“当年我拒绝她的时候,跟她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但没说是谁,因为你们毕竟一个学校,我怕她直接告诉你。”   那个时候,他最担心的还是一旦梁盏知道了,她会不会从此对自己避而远之。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把这句藏了很多年的话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那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梁盏听他这么说,略有些不自然地拢了拢耳后的头发。   “这样啊。”她声音难得幽微,“那回了你那,我就把她电话给你。”   虽然她有点好奇纪同光到底会怎么和谷心说,但本着对他俩的尊重,进了纪同光家门,把号码调出来发给他之后,她就找了个去洗澡的借口,迅速进了浴室,没听这场电话交谈。   事实证明,人一旦挂心另一件事,那做当下的事时,多半会因为心不在焉而犯下一定的错误。   梁盏进了浴室,站到花洒下,冲了十分钟后,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是在纪同光家。   而纪同光家的浴室里,只有他平时用的浴巾浴袍——   意识到这一点后,梁盏忍不住低骂了自己一声。   “妈的,我是不是傻……”   花洒的声音还在她耳畔响动,她看着自己手上的洗发水泡沫,认命地叹了一口气继续。   洗都洗了,还是洗完再说吧。   就在此时,纪同光忽然在外面叩了两下浴室门。   “阿盏。”他在门外叫她,说的话正好解她燃眉之急,“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右边第三格里是新浴巾。”   “我给你拿了一套没穿过的家居服,放在门口的凳子上了,你洗完可以穿。”   在这一瞬间,梁盏真的恨不得跪下来谢他。   没了洗完也无法出去的后顾之忧,她洗头的速度立刻快了起来。   又过了七八分钟,她已经拿出新浴巾裹上,开始吹头发了。   浴室里热气蒸腾,将洗手台前的镜子蒙上一层水雾。   她站在那吹头发,动作之间,正好将热风打在上面。水雾慢慢褪去,露出一张白皙的脸。   可能是被热水冲刷得久了,肩脖以下,还泛出了一层薄粉。   沈子言以前曾笑话她,长了一身小黄|文女主标配的皮肤,不管受热受冷还是受力,都会迅速变成一片粉色。   梁盏以前不当回事,但这会儿对着镜子吹头发,自己观察了片刻,发现这丫头还真没夸张。   等她把头发吹干,肩颈以上,竟也同样泛成了一片粉色。   她想了想,低头放好吹风机,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洗过脸后,她才转身拉开浴室门。   门口果然有一张凳子,凳上放了一套崭新的家居服。   而家居服的主人似乎在另一侧的厨房里吃饭,她闻到了土豆烧牛肉的味道。   纪同光比她高不少,他根据自己身量买的家居服,穿在她身上,自然宽大无比。   她站在浴室里,弯腰把裤腿卷了四五次,才堪堪令其不再曳地。   穿着这身出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穿的比起家居服,倒更像个嘻哈潮牌。   显然纪同光也没想到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会是这个效果,以至于抬头第一眼还愣了愣。   梁盏:“……你想笑就笑吧。”   他没笑,只问她要不要再吃点东西,他点的这家土豆烧牛肉很不错。   梁盏摆手:“我今晚吃得够多了,再吃宵夜,我这个月的减肥计划又要彻底泡汤。”   他十分惊讶:“你还需要减肥?”   虽然不知真假,但不得不说他这反应多少取悦了梁盏一点。   梁盏笑了,说自己天一冷就长肉,所以要控制食欲。   “你是夏天太瘦了。”他说,“就一把骨头。”   梁盏本来想说那是因为身上胖的地方都被遮住了,但话到嘴边又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根本全看过。   她垂了垂眼,觉得脸又有点烧,咳了一声准备开溜:“我去看会儿电视。”   纪同光:“遥控器在茶几上。”   梁盏:“噢!”   她打开电视,心不在焉地换着台,看似目光聚焦在屏幕上,实际脑子里想的都是多年以前的黄色废料。   她记得那个时候,他拥过来的时候,好像就说过一句你怎么这么瘦。   对着眼前的电视屏幕发了一刻钟呆后,她发现自己居然记得所有的细节。   只不过在此之前,她一直选择性地把这件事忘在一边不去想。   天哪,清醒一点,别再想了!   梁盏一面这么告诉自己,一面忍不住扭头去看还坐在厨房里吃饭的纪同光。   这么长的时间,她就只扭了这一次头,偏偏就是这一次,他也正好抬头冲她看过来。   梁盏:“……”   “怎么了?”他并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电视不好看吗?不然你去我房间打游戏?”   电视好不好看她不知道,梁盏想,但你真的很好看。 第39章   纪同光这地方是个两居室,有一间平时不怎么用的客房,然而没有备用的床单被套等等,被子也只有他平时用的那一条。   梁盏关了电视过去的时候,才被告知这一点。   她囧得很,那怎么办?   睡一起的话,对她来说过于考验良知了!   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纠结和紧张,纪同光一边收拾外卖盒,一边笑了一声道:“你睡我床吧,我一会儿洗个澡下楼去对面开个房间。”   梁盏:“……”   她本来想说不然你借我点钱我去睡酒店,但话到嘴边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她现在没有证件。   纪同光收拾完了桌子,走过来道出了她心中所想:“你包被抢了没身份证,还是睡我这安全些。”   梁盏知道他说得对,但这样一来,她未免太鸠占鹊巢了一些。   就算他们认识很多年,就算他喜欢她,也不带这么占人家便宜的啊。   而他就像有读心术一样,见她不语,又笑着继续道:“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回头请我吃个饭,就当是今晚的房费,怎么样?”   梁盏垂着眼,说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个什么感受。   她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想答应下来,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拐了弯。   梁盏听到自己问他:“你跟谷心联系过了吗?”   纪同光一愣,旋即点头:“嗯,我跟她说清楚了。”   梁盏抬眼:“你怎么说的啊?”   而他显然没想到她还会顺着多问这一句,以至于又愣了一瞬。   见他如此,梁盏立刻表示不说也没关系,她只是随口好奇一下。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温声道,“我只是把当年就跟她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劝她别再把时间花在我身上。”   “她答应了?”梁盏觉得谷心不像这么简单就放弃的人。   “她觉得我是拿了从前的借口搪塞她。”他停顿了一下,“我只能告诉她,我从前每周去你们学校打篮球,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他语气竟还带上了些怀念,末了话锋一转,道:“你放心吧,她不会再来找你了。”   梁盏:“?”这么肯定吗?   他叹了一声才解释:“我跟她说完,她骂了我快十分钟,说我应该早告诉她。”   “早告诉她她就会放弃了吗?”   “不一定。”纪同光说,“但她肯定不会跑去求你。”   说实话,纪同光也没想到,谷心在电话里破口大骂的重点,居然是纪同光把这个秘密捂得太严实,导致她在梁盏面前丢了脸。   梁盏听罢,只觉无言以对。   她从前跟谷心接触很少,只知道这姑娘风风火火地追求了纪同光很久,执着不已,全不管学校里旁人的目光,完全没料到她竟然还会怕丢脸。   “我以为她不会在乎这些呢。”梁盏说。   “我也这么以为。”纪同光叹了一声,“结果她说,在其他人面前丢脸不要紧,但你——你是她多年情敌。”   梁盏再一次无言以对。   她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便道:“你去洗澡吧,手里东西给我,我替你扔。”   纪同光想了想,没拒绝,把手里装了外卖盒的袋子给她,道:“垃圾桶在一楼电梯拐角,钥匙和门禁卡在桌上。”   梁盏立刻回头看了桌子一眼,然后点头:“好,我知道了,你这还有什么别的要扔的垃圾吗?客厅的垃圾桶要不要倒?”   纪同光:“如果满了就倒吧,麻烦你了。”   梁盏:“不麻烦不麻烦,是我打扰你了,你快去洗澡吧。”   下一趟楼扔一下垃圾不需要太久,几分钟后,梁盏就回来了。   进门时,她就听到了从浴室方向传来的水声,哗啦哗啦的,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十分明显。   梁盏洗了个手,告诉自己不要继续脑内播放黄色废料。   这么想着,她干脆去房间里躺下了。   没有手机,她连个睡前娱乐都没有,只能抱着被子放空,偏偏被子上也有他的味道。   清苦的淡香,和当年一模一样。   纪同光真是个恋旧的人,梁盏想,难怪会一暗恋就十五年,还没有叫任何人察觉。   没过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先前哗啦哗啦的时候,梁盏听得心烦意乱,现在这声音没了,她也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加不知如何自处。   这情绪对她来说委实太罕见了,以至于一时半会儿之间,她根本缓不过来。   等纪同光穿着浴袍出来,还走进这个本属于他的房间时,她干脆愣住了。   他倒是立刻解释了:“我拿两件衣服。”总不能穿着浴袍下楼去酒店开房。   梁盏张了张口,声音很低:“不然——”   “嗯?”   “不然算了吧。”她到底说了出来,“你这床也挺大的,我们将就一下。”   他手上还拿着一条毛巾,正擦头发,听她这么说,直接停下了动作。   因为某些心知肚明的理由,在这一瞬间,他们竟都没有看对方。   踌躇片刻后,他说:“你不介意?”   梁盏:“……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以前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他沉默片刻,说那好吧,反正就一晚上。   事实证明这个想法委实天真了些。   对纪同光来说,这一晚上再难熬不过。   梁盏一睡着就喜欢抱东西的毛病多年如一,而她一靠近,他又怎么可能舍得推开。   她今晚碰上抢劫,虽然没怎么受惊,但折腾一遭,到底比平时累,躺下关灯没多久就睡熟了。   他被她手脚并用地缠着,好不容易蓄起些睡意,迷迷糊糊间,好似听到她喊了自己名字。   那声音太过温软,似梦非梦,叫他无法不联想他们上一次同床共枕的场面。   早知如此,他应该洗个冷水澡的,纪同光想。   ……   第二日一早,先醒的是梁盏,她是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的。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她脑内播放了无数黄色废料,半夜果然梦见更多。   作为一个成年人,还是个医生,她并不为做这种梦羞耻。   ……如果梦中的男主角没有呼吸近在咫尺的话。   时间尚早,纪同光还没醒,而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与他一同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姿态亲密更甚当年。   不论如何,这都超过了普通故交老友或发小的相处尺度。   意识到这一点后,梁盏又一次深刻地检讨了一下自己。   纪同光醒的时候,她正在心里痛陈自己的罪状,眉头皱得死紧,捏着被子的手活像是捏住了什么和她有深仇大恨的东西。   纪同光:“?”   “怎么了?没睡好吗?”他问。   梁盏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回神:“没有没有,我睡得挺好的。”   “早上想吃什么?”他又问,“虽然冰箱里没东西,但楼下的早餐店挺全的,你先洗漱,我下楼买。”   “我去公司附近对付一下就行。”梁盏不想麻烦他。   “你现在没有现金,也没有手机。”纪同光提醒她。   梁盏:“……”   移动支付使人失去手机就寸步难行!   “那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吧。”她说,“我不挑的。”   “行,你先去洗漱吧。”他翻身下床,迅速地拿起挂在床畔衣架上的衬衫。   梁盏都不用特地偏头,就能看到他解开了本来就散得差不多的睡袍带子。   她觉得自己的检讨反省全白费了,因为在这一瞬间,她几乎是立刻回想起了梦中那些无法为外人道的片段。   偏偏纪同光对此一无所觉,他换好衣服后,又弯腰拉开床头柜,拿出一双袜子,动作之间,腰腹线条勾勒无余。   穿完袜子,他还回头冲她笑了一下,说她放在浴室的衣服,他昨天就洗好烘干了,她直接穿就行,都是干净的。   梁盏:“……”   天啊,她怎么把这么要紧的事忘了?!   这件事导致她一整个早晨都处在恍惚之中,以至于跟他一起出门下楼的时候还呆呆地来了一句我好像没拿手机。   纪同光从未见过她这样,一时哭笑不得。   思忖片刻后,他说:“没有手机的确不方便,我单位有部没用过的新机子,上个项目的开发商送的,一会儿我拿给你,你先用着,等警察那边联系我了再说。”   证件和手机一同丢失的后果就是,昨天做完笔录,留给警察的号码都是他的。   梁盏有气无力:“谢谢你,回头这事解决了,我一定请你吃大餐。”   他想了想,说大餐吃太多了,不如请他吃她做的菜。   “没问题啊,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手艺。”她应得飞快,“上次的面太简单了,没有发挥的余地。”   两人这么聊着,很快就到了梁盏单位楼下。   纪同光让她先下去,手机他一会儿拿了送来。   “我司早上不打卡。”他说,“我不着急,但你不是早上约了病人复诊吗?”   “不打卡?”梁盏很惊讶。   “真的不打。”他笑着解释,“我们行业常年熬夜,用命换钱,所以大部分设计院,早上上班时间都放得比较宽松。”   梁盏听他这么说,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了之前有一次,她得知建筑行业到底有多累后,诚恳建议他早日转行时,他的回答。   她抓紧了本该解开的安全带,垂着眼沉吟片刻,又骤然抬头,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原来那个入行目标,还算数吗?”   纪同光反应了一秒,一秒过后,他整个人大喜过望。   “阿盏。”他声音有点抖,“你问这个,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梁盏想了想,也没有直接回答。   她只说了四个字——   “医者仁心。” 第40章   纪同光的从业目标是什么?   是自己设计一栋房子,再和喜欢的人一起住进去。   梁盏初初听到这个目标时,不可谓不惊讶。   因为长久以来,她都以为凭他的本事,志向起码也该是设计一个知名城市的地标建筑之类的,没想到其实如此简单。   可是在纪同光眼里,这一点都不简单。   因为光是如何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已经难倒了他整整十五年。   现在梁盏问他这个目标还算不算数,怎能叫他不大喜过望。   最重要的是,虽然她没有正面回答,但那句“医者仁心”,恰是他之前提到这个目标时,玩笑一般与她说的。   纪同光高兴得不知所措时,梁盏已经再度摸上安全带,将其解开了。   “我还有两分钟就迟到了。”她说,“我先上去。”   打开车门之前,她又回头补充了一句:“要是那个目标已经不算数了,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纪同光立刻反应过来:“当然算数!”   认识这么多年,梁盏还是第一次听他用这样激动的语气说话。   这认知令她心情又好上几分,她下了车,走进公司大楼,但进去之后,似乎又回头朝他挥了挥手。   于是纪同光也笑了,他明知道她看不到,但还是抬起手来,朝那个方向挥了一下。   随后他驾车掉头离开,去自己办公室里找出了那支还没开封的手机。   组里的同事昨晚聚到很晚,这会儿只来了一个,是个比他还年轻两岁的年轻人,平时总喊他纪哥。   这会儿见他拿着个手机盒子要出去,还当是又要有什么可怕的新任务了,忙凑过去打听。   “纪哥你去哪呢?今天要下工地吗?”   “不用。”纪同光一开口,语气里就有笑意,“我去给我女朋友送个东西。”   “噢不用就好……等等,女朋友?!你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昨晚不还说自己单身狗吗?”   纪同光一回想,还真是。   昨晚组里聚会,一边吃一边聊,其中有一个同事被老婆打电话催,喜滋滋接完,还好意思回来跟他们抱怨,结果得到其他所有人的鄙夷。   纪同光更是玩笑地表示,别刺激他们这群单身狗了。   当然,说完这句话没多久,他就被沈子言打来的电话叫走了,火速去了警局。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了笑。   “就十分钟前有的。”他说。   同事立刻摆出伤心欲绝的表情,说什么果然帅哥想脱单就能立刻脱单。   纪同光急着给梁盏送手机,没听他贫几句,就下了楼。   这个时间,正是CBD里来来往往人最多的时候,以至于他光是等电梯就等了快五分钟。   等下了楼,再去到十字路口对面,梁盏工作的诊所一楼,已经有了好几个在等待的病人。   经常出没这个诊所的病人,几乎都看过梁盏出镜的那些视频,也几乎都对他的脸有印象。   一时之间,一楼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病人尚且如此,本来就对他印象深刻的前台小姑娘们更不用说。   纪同光顶着各式各样的打量,神色自如地上前跟她们说,他是来给梁盏送东西的,他们说好了。   他知道按私诊的机制,前台必须征得医生同意才能放人上楼。   果然,因为不在今日接待名单里,前台就算知道他是梁盏的朋友,也还是先给梁盏打了一个内线电话询问。   电话没说两句就结束了,因为梁盏非常爽快地表示,他们的确说好了。   “先生请。”其中一个从台后出来,领着他到了楼梯入口处。   “多谢。”纪同光道完一句谢,就大步上了楼。   进去之前,他听到梁盏的说话声,大概在跟人交待什么。   敲过门抬头一看,发现是那个他见过两次的助手。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叶澜?   显然,叶澜也对他有印象,见到他过来,目光一顿。   但叶澜没有直接与他对话。叶澜问梁盏:“您临时约了病人?”   梁盏:“他不是来复诊的,他是来给我送东西的。”   说罢,她就站起来,亲自给纪同光倒了一杯水。   纪同光进去,把那个没拆过的手机给她,说里面还放了一张卡,应该能凑合用两天。   梁盏没有手机,的确有很多事不方便,现在他送来了临时备用的,她也就没跟他客气。   “行。”她说,“那我先借你这个用几天。”   叶澜听到他俩的对话,有些没忍住,停下手上的动作,问了一句梁医生是手机被偷了吗?   梁盏:“被抢了。”   叶澜:“?!”   “被抢?”他十分紧张,“发生什么了?”   梁盏想了想,昨晚和她一起被抢劫的还有个实习护士,就算她现在捂着不说,等今天午休的时候,多半也会传开。   所以她干脆没瞒叶澜,把在地下车库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叶澜听得睁大了眼,忙问:“您没受伤吧?”   梁盏摇头:“没有,我跑得很快的,也报警了。”   叶澜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这种案子……车还好,手机和包怕是很难追回来。”他似是很有经验,“我还是让我爸跟警局打个招呼吧,让他们尽量上心一点。”   梁盏:“……”   如果是叶澜的爸爸开口,那说出的话,应该还是有些分量的。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欠了这个助手一个大人情。   梁盏纠结片刻,还是觉得没这个必要。   “算了。”她说,“我包里没什么东西,就几百块钱和身份证医保卡,补办一下就行,不用这么麻烦了。”   “那还有手机呢。”叶澜道。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吧。”她假装自己一点都不肉痛。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澜也不好再说什么,恰巧他也已经整理完了他进来拿的病例资料,就先出去了。   他出去后,纪同光才拿起桌上那杯水,抿了一口再度开口,道:“你这个助手还挺热情的。”   梁盏:“是啊,人不错的。”   纪同光:“……”算了,既然她根本什么都没意识到,他又何必帮叶澜提醒她呢。   “如果手机最后找不到了,你就用这个吧,别还我了。”他说,“反正还给我它也只能被我扔在抽屉里吃灰。”   “呃……那我问你买吧,这手机也大几千呢。”梁盏诚恳道。   纪同光哭笑不得,又觉得,这的确是她。   不过问他买还是算了吧。   他想了想,说:“你不是说吃外卖不健康吗?空了多陪我吃几顿饭就行。”   这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打算要她的钱。   梁盏没办法,只能先答应下来:“好吧。”   上班时间,他不好在这里待太久,最后用她的手机打了一次自己的号码,存下了这个临时手机号,就下楼离开了。   他说如果警察联系他,他会立刻通知她。   不知道是不是托了这句话的福,当天下午,警局那边还真来了电话。   那抢劫犯开走了她的车后,停在城外了,之后又从城外公路上抢了一个路人的电瓶车,逃之夭夭了。   那段路监控相对较少,所以他具体逃去了哪,警察还没查到。   好在车没什么大问题,警局已经帮忙拖回了市里,等跟她确认过之后,还能帮忙拖去4S店。   梁盏松了一口气,没给她把车撞坏,她就谢天谢地了。   “至于手机和包,据警方说,车里应该是没有。”纪同光向她一五一十转述,“估计被拿走了。”   “意料之内。”她已经很满意了,“我一会儿请个假去警局一趟。”   “我陪你吧。”他说。   “不用啦,你忙你的吧。”她拒绝道,“我就是过去确认一下,再去4S店配个新钥匙,回来我就能开车了,不用麻烦你。”   纪同光在电话里沉默了一小会儿,道:“对我来说,你的事从来不是麻烦。”   梁盏:“……”   他继续:“而且——”   “而且?”   “而且难道你听不出,我只是想找个借口,一天多和你见面几次吗?”   梁盏本来正拿着笔在手上转,听到这句话,直接一个不稳把笔摔了。   这个人怎么这样,她想,是不是专修甜言蜜语的啊?   最要命的是,她还非常清楚,同样的话,如果换了一个人对她说,她大概率会觉得被严重冒犯,然后毫不犹豫地挂断拉黑了。   “那、那好吧。”她说,“我跟上司说一声,然后就去你公司楼下等你,行了吧?”   “好。”他立刻应下。   得知她昨晚在单位车库遭遇抢劫,现在要去警局做确认,上司批假批得十分爽快,还问需不需要找个同事陪她一起。   梁盏:“不用,有人陪我一起的,我争取配完钥匙就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解释完这一句后,向来不在上班时间闲聊其他的上司居然挑眉开了一句玩笑。   上司道:“碰上这种倒霉事还眉飞色舞,小梁你这心态还真不愧是当医生的。”   梁盏:“……”   其实和职业没啥关系,她想,主要还是谈恋爱,不,纪同光这个人让她心情十分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被医生勒令不能熬夜了,欠了昨天的三千明天再补吧。 第41章   不论如何,能这么快把车找回来,也是一件好事。   梁盏在纪同光的陪同下去警局做了确认,之后又在警察的帮助下,把车拖到了4S店重配钥匙。   想着这一趟也算用了警力资源,抵达4S店的时候,她特地买了几瓶水给帮她拖车的警察,以示感谢。   那警察很年轻,接过水的时候,一脸受宠若惊地表示不用这么客气。   “队长特地交待的。”他说。   “咦?”梁盏有点惊讶,“你们队长是……?”   年轻的警察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小心说错了话。   他捂了捂嘴,有些尴尬道:“应该是梁小姐的朋友跟所里打了招呼吧,反正队长今早特地交待了两句。”   而一般来说,这种抢劫案,是用不着队长亲自过问的。   梁盏立刻明白了。   一定是叶澜,她想,这小子在她拒绝之后,还是去拜托他爸了。   虽然从结果上来看,这份拜托多少起到了作用,但梁盏素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现在难免有点别扭。   纪同光在边上听着,也猜到了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他目光一动,试探着道:“回去问一问你助手吧,如果是他帮的忙,我们一起请他吃个饭?”   梁盏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就请他去路青扬他哥那吧。”她迅速有了决断,“郑重一点。”   “行。”纪同光没有意见,或者说,看到梁盏跟叶澜把一个小人情都计算得这么清楚,他心里反而有些高兴。   因为如今的她,跟他已经不会计较这么多了。他知道对她来说,只有最亲近的那拨人,才能做到如此这般,比如沈子言,又0比如她大师兄顾铭。   等梁盏换过家门锁,又补办完所有的证件,周末恰好到了。   所幸她现在手上不剩多少病人,就算周六继续上班,也没有往日那般从起床开始就充满抗拒。   周六傍晚,她下班的时候提醒了叶澜一句,要他别忘记明天的晚餐。   叶澜之前得知自己偷偷打了招呼的事还是被她发现,十分尴尬,但他好歹没拒绝这顿饭。   不过有一点他在意了好几天了,那家餐厅他听说过,是预约制,要订位必须提前半个月。   梁盏说得这么笃定,显然是早就已经订好了位置,所以她原本是要请谁去吃饭?   因为实在好奇,跟梁盏一起去地下车库的时候,他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梁盏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才回答道:“我是临时订的,因为认识那里的老板。”   叶澜恍然,又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那就明晚见了。”她解释完毕,绕到自己的车边,朝其挥了挥手。   “明晚见。”他好像很高兴,在停车位旁站了片刻,才转身钻进自己的车。   梁盏也挺高兴的,因为纪同光说今天能早点下班,然后过来找她。   为此,她中午就订了一批食材,让超市那边傍晚送来。   赶着堵车的点回了家后,那批食材刚好送到,正方便她拿进厨房处理。   梁盏在厨艺上算是有些天赋,但平时很少自己开火,因为她讨厌洗碗。   所以一般来说,也只有沈子言和顾铭能让她下厨房。   哦,现在还要加上一个纪同光。   前后忙活了快一个小时,纪同光才带着他的电脑过来。   梁盏看到他的电脑,大概猜到他临时又多了需要赶工的任务,一时十分怜爱。   “这次又是哪个甲方?”她一边把饭菜端到客厅,一边问他。   “不是甲方。”他揉了揉太阳穴,“跟你之前一样,是老师有事拜托。”   “咦?”梁盏很惊讶,“我记得你导师已经退休了。”   “老人家现在不带学生了,在家里待着又闲不住,最近就跟几个朋友约着搞了个建筑系列讲座。”纪同光说,“我正帮他整理近几年的作品集呢,他今年带的学生里,也就我对这些熟一些能帮他。”   梁盏皱眉:“很着急吗?”   他摇头:“那倒也不是,但我下周有两个招标会,肯定会比较忙,所以想着趁周末多做一点。”   梁盏本来想说那你也没必要吃个饭还带到我这儿来做,但话到嘴边又陡然明白过来,他这是今晚不打算走的意思。   也对,他们都正式交往了,他平时还那么忙,好不容易有一个两人都空着的周六夜晚,没道理还要分开来过。   思及此处,她觉得脸有点烫,哪怕很早以前,他们就已经提前一步把相恋男女该做的全做过了。   吃饭期间,纪同光盛赞了她的手艺。   在这种时候,他完全不像个工科生,就差没把每道菜都夸出花来了。   饶是梁盏这个本来就对自己厨艺感觉良好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别哄我啊。”她说,“不喜欢千万别勉强。”   “我看起来很像在勉强吗?”他反问,“我都吃了这么多了。倒是你,辛辛苦苦做这么多,自己都没动几筷。”   梁盏:“我晚上一直吃得不多,习惯了。”   他放下碗筷,抬头盯着她看了片刻,说其实你真的不需要减肥。   梁盏望着他说话间上下移动的喉结,心想我哪里是为了减肥,我不过是不想吃多了之后连衣服都不好意思脱……   毕竟相比他几年如一日的腹肌,她读研工作的这段日子,体重是真真切切变多了!   不过当天深夜她就发现,纪同光对她身上多出来的那几两肉不仅没嫌弃,还十分偏爱,大约是抱起来太舒服了。   梁盏在浮浮沉沉之中听到他在她耳边喊她的名字,温柔缱绻得不像话。   可惜她没什么回应的力气,只能用鼻音哼唧几声,最后在他的怀抱中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了,让我缓两天,先隔日更吧。   反正快写完了! 第42章   周日上午,梁盏难得赖了个床。   其实她作息稳定,就算熬夜或失眠,也多半能在七点半睁开眼。   但休息日的意义就在于醒了也能抱着被子继续躺着,尤其是这个休息日,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正坐在窗边给导师整理作品的那个人。   梁盏赖在床上,盯着他侧脸看了好一会儿,只觉越看越好看。   纪同光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虽未停下手上的动作,但余光却扫了过来,还问她:“早上想吃什么?”   梁盏挑眉:“听你这意思是要给我做?”   他笑了:“你这不比我那,冰箱里东西不少,我应该能发挥一下。”   梁盏本来想问你什么时候学的下厨,话到嘴边又想起来,过去几年,他一直在国外读书。   思索片刻后,她有了主意:“吃火腿煎蛋吧,我昨天买的火腿片没用完。”   他双手离开键盘,起身走过来,揉了揉她发顶,道:“这个做起来很快,你可以准备起床了。”   梁盏发现,虽然他们只确定了几天的关系,但相处起来,竟也不会因为这种比从前明显更进一步的亲近而不习惯。   以后的事说不准,但至少现在,看到他高兴,她也同样会忍不住笑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吃过早午饭后,她倚在沙发上跟沈子言发消息。   沈子言这个网络少女秒回,说下周五就回来。   “怎么?你想我啦?”   “等你回来,抽个时间请你吃饭。”   “???”   “是纪同光的意思。”   这句话一发出去,手机就一阵狂震。   沈子言打了个电话来。梁盏一接通,就听到她劈头盖脸地问自己:“什么意思?纪同光为啥忽然要请我吃饭?”   梁盏:“为了谢你吧。”   沈子言:“谢我?上次你被抢劫那事吗?”   梁盏说不止,主要是抢劫那事的后续。   “我决定跟他试试。”她说,“给他一个机会,也等于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吧。”   沈子言在电话那头尖叫出声,说你终于想通了吗,天哪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   梁盏作为当事人,比她冷静许多。   “也许试过之后,他也会受不了我。”   “你怎么总是往坏里想?”沈子言呸了一声,“纪同光要是受不了你,怎么可能喜欢你这么多年。”   “我不是往坏里想,我只是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梁盏说,“你以前不是也总说,如果你是男人,绝对不会跟我这种女人谈恋爱嘛。”   沈子言:“……”   好一会儿后,沈子言才啧了一声道:“那是建立在没有感情基础上的假设,但纪同光不一样啊。”   “他默默喜欢你这么多年,哪还能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性格?”   “你都给了他机会,何不多信任他一点?”   梁盏:“我明白。”   沈子言:“明白就别想那些八字还没一撇的以后了,先高高兴兴谈恋爱再说吧。”   梁盏笑了:“嗯,你说得对。”   沈子言补充:“等我回来,我一定好好宰你俩一顿!”   挂了电话,梁盏发现已经快一点了,忙踩着棉拖跑进卧室,准备换了睡衣化个妆。   纪同光还在她的桌子边忙碌,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连她切进来的水果都没怎么动过。   “还有多少?”她顺口问。   “快了。”他答,“三点之前能做完。”   梁盏:“那可以,我们差不多四点出门,我约了叶澜六点半一起吃晚餐。”   说完这句,她就从衣柜里拿出了衣服,闪进浴室里去换了。   纪同光打完手上这一行抬头的时候,她正好换完打算出门穿的衣服从浴室里出来,手里抱了个黑金色的箱子。   他有点疑惑:“这是?”   她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一本正经道:“整容工具。”   纪同光:“?”   她打开箱子,拎出里头的粉底液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有一年,跟我大师兄一起去C市参加一个研讨会,想着要坐五个小时高铁,就素着脸上车了。结果快到C市的时候,我大师兄接到电话,说那边组织了一个晚宴,我只能在火车上化妆,然后我们隔壁座一个小男孩,全程都在盯着我,好像我在施展什么邪术。”   “然后呢?”   “然后我就化完了啊。”她在他对面坐下,“他特别失望,说怎么好像没什么变化。”   纪同光说那也很正常,你这么好看,根本不需要用化妆品修饰太多。   梁盏:“……其实还是需要的。”   两人这么面对面坐着,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她,以至于几度走神,忘了手上在忙的事。   窗外阳光正好,打在她才护完肤的脸上,光影之间,似能看清皮肤上那些细小的绒毛。   纪同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微微起身,越过了自己屏幕荧荧的笔记本,也越过了她那个装化妆品的黑金箱子,吻住了她唇角。   梁盏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眨了两下眼睛,但却没有推拒。   暖意从唇角处慢慢蔓延开,比身侧漏进来的初冬阳光更舒服,叫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而他偷完这一吻就坐了回去,还一派认真道:“忙到现在了,让我充个电。”   梁盏:“……”亲都亲完了,她还能说不给充吗?   鉴于化妆期间,他一直在这么时不时捣个乱,还一次比一次不客气,最终梁盏一照镜子,发现镜中两瓣唇水润鲜艳,连口红都可以省了。   她提醒他:“你不是正事还没忙完吗?我们吃完饭再回来,起码也要十点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呢,今晚能不熬夜就别熬。”   在熬夜问题上,纪同光总是十分气短。   他抬手摸了摸鼻尖,道:“你放心,出门之前,我一定做完。”   梁盏哭笑不得:“你这语气,怎么像在跟甲方交涉?难道在你眼里我很凶吗?”   他摇摇头,说不是凶,是你比所有甲方都更重要。   梁盏想,这还真是一句充满社畜气息的情话,可怜中带着好笑。   她也确实笑了:“那我可太荣幸了。”   纪同光说到做到,最后在三点半左右大功告成,合上了他特地带过来的笔记本。   考虑到他为了整理导师的作品集,从早上久坐到现在,难免疲惫,梁盏干脆提议,一会儿由她开车。   “不过我从来开不快。”她说,“我们怕是得再早个十分钟出门。”   “现在就走也行。”他没意见,“路青扬说他今天也在。”   梁盏终于有机会问了:“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的?你还知道他今天也在?”   他侧头瞧过来,道:“他人不错。”   梁盏:“……???”   “刚回来的时候和他碰上过几次。”他只说碰上,没说是路青扬约他给他出追求她的主意,“后来他有个朋友要装修房子,托我介绍靠谱的室内设计,一来二去就熟了。”   说到室内设计,梁盏立刻精神抖擞:“我快存够钱了,回头也给我介绍一下,我要把这重新装一下。”   纪同光一口应下:“没问题。”   “不过你要装修……”他语气一转,“装修期间你要不要住我那?”   梁盏:“……”   他有理有据,仿佛自己毫无私心:“彻底重装不简单,没个小半年搞不定,你住我那,这小半年的租房钱就省了。”   梁盏:“我本来是打算跟阿言一起住半年。”   这下轮到纪同光:“……”   虽然已经是新晋男朋友了,但在沈子言这个十年闺蜜面前,纪同光觉得自己立刻没了竞争力。   再开口时,他就有些忐忑了:“我记得你说过,她住城东。”   梁盏忍笑点头:“对。”   他继续忐忑:“那你通勤会比较麻烦。”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胡说八道,他还非常认真地解释了起来:“我之前还和城规的朋友们聊起过,同样是人口格外密集的住宅区,住在城东,通勤成本要高很多,那边公共交通设计得不太好,还特别容易堵车。”   梁盏听到这里,再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了好了。”她说,“我知道,住你那更方便。”   纪同光立刻:“那你来住吗?”   梁盏:“如果你再买一床被子的话。”   他反应过来:“你想睡客房?”   “不然呢?”她伸手抚过他面上的黑眼圈,道:“我睡不够的时候脾气特别差,我不想到时候我们为了作息闹得不开心。”   对梁盏来说,既然决定了要和这个人试一试,那起码得为尽量延长这段感情做一点努力。   她知道自己的缺点,也知道他的为难,所以才会在住到一起之前直截了当地把顾虑说出来。   虽然答应是一时冲动,但答应了这么多天,她没有一刻产生过类似后悔的情绪。   她想沈子言说得对,哪怕将来的事没有定数,现在都是八字没一撇,当下最重要的事,当然还是好好把这场恋爱谈下去。 第43章   因为早了二十分钟出门,梁盏和纪同光出城的时候,恰好避开了最堵的那一段时间,最终六点就到了餐厅。   和纪同光说的一样,路青扬今日也在店中。   他大概早就从纪同光那得到了他俩要来请人吃饭的消息,不仅帮他们升到了环境最好的那个包厢,还送了一支他哥的藏酒。   梁盏认识他这么多年,难得见他摆出如此阵仗,不由莫名其妙:“忽然这么客气?你有事求我?”   路青扬:“……你这个人是真的没有什么恋爱细胞。”   “你俩可算真的在一起了,我送支酒恭喜啊。”他说,“怎么说大家都是老朋友。”   梁盏:“……”   她想了想,还是没说其实在她看来,这种事并不需要如此郑重的仪式感。   她沉默的时候,纪同光已经接过那支酒,朝路青扬道了谢,又说:“回头空了请你喝酒。”   路青扬眉飞色舞地应下了:“好说好说,有空随时喊我,对了,之前我那个找你介绍室内设计师的朋友,也让我问你啥时候有空呢,说要谢谢你帮忙。”   纪同光摆手:“我也是给朋友介绍活,算不上帮忙。”   路青扬:“那这样,什么时候你空了,我组个局,到时候你把阿盏也带上。”   “我?”梁盏不解,“你们喝酒叫我干什么?”   路青扬有些心虚地笑了笑,道:“因为我那朋友,大概可能也许,看上老纪了。”   梁盏:“???”   “男的女的啊?”她问。   “你想什么呢。”路青扬服了她这抓重点能力了,“女的,我本科校友。”   纪同光其实也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问路青扬:“是有什么误会吧?我和那位林小姐只见了两面。”   路青扬:“两面还不多啊?人家谷心还对你一见钟情,时隔多年还想再续前缘呢。”   纪同光:“……”   “所以我才说组个局,你带上阿盏。”路青扬又道,“林霄性子傲着呢,亲眼见到你有女朋友,肯定就不提这事了。”   “不能你告诉她?”纪同光问。   “她也没直接跟我说她看上你啊。”路青扬无奈,“而且我说的话,她不一定信。”   纪同光无言以对,只能偏头去看梁盏,询问她的意见。   梁盏:“行吧,到时候我也来就是了。”   路青扬当即松了一口气:“上道!”   他话音刚落,包厢门畔的风铃忽然响了起来,清脆动听。   三人同时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竹台右侧,有一个侍应正领着人过来。   “得,你俩的客人到了,我就不凑热闹了。”路青扬起身准备出去,“来得还真早。”   “他一向守时。”梁盏诚恳评价。   路青扬闻言,目光一动,旋即扫过纪同光的表情。   下一刻,他似笑非笑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句祝他们晚餐愉快。   他出去后,叶澜也刚好绕过竹台,进了这个紧邻山泉的半开放包厢。   叶澜见到纪同光,表情里有相当明显的惊讶:“纪先生。”   纪同光神色如常地抬头邀他坐下,道:“既然小叶来了,那可以让他们准备上前菜了。”   叶澜平时在公司里,时常被同事们如此称呼,但此刻听到纪同光这么叫他,心里竟有点不太舒服。   他犹豫片刻,入了座,状似无意道:“纪先生怎么也来了?”   还真是沉不住气,纪同光想。   “是我跟阿盏建议,请你吃顿饭以示感谢的。”他语气淡淡,“你帮了阿盏,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好好谢谢你。”   我们?   叶澜听得心神不定,下意识望向了梁盏。   可惜梁盏并不知道他真正关心的重点是什么。   她见他看过来,只点点头,顺着纪同光的话说了下去:“对,不管怎么说,之前都麻烦你了。”   叶澜:“……没事,我也只是跟我爸提了一句,没出什么真正的力。”   “我爸特别欣赏您,得知您遇到这种事,还怪我怎么没立刻通知他。”   梁盏:“那替我谢谢伯父。”   叶澜只能点头说好。   之后菜陆续上来,梁盏就专注吃饭了。   叶澜却是完全没这个胃口,吃个半口,就会忍不住暗中打量纪同光两眼。   纪同光完全看在眼里,既没有出声表示疑问,也没有趁机秀恩爱给叶澜看。   他觉得那没什么意义,或者说,像叶澜这种程度的情敌,他并不很放在心上。   他很清楚梁盏不喜欢这个类型。   一顿饭吃到最后,梁盏本着不浪费的精神,把主食都干掉了大半。   再看叶澜,几乎没动过几口,显然并无食欲。   梁盏以为他不合口味,还特地问了几句,说这里可以直接跟主厨交谈提要求。   叶澜立刻摇头:“不,不用,我只是今天没什么胃口,菜很好吃,多谢梁医生费心了。”   “那喝点东西?”梁盏想着还人情不能只走形式,如此建议道,“这里的酸奶很不错。”   “……好。”叶澜没舍得拒绝。   之后他浑浑噩噩地喝掉了一杯据说工艺十分复杂的酸奶,只记得酸味比甜味明显,喝下肚后,似乎没进胃,反而冲进了心脏。   然而梁盏问他怎么样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点了头。   “很好喝。”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那就好。”她笑着道。   ……   之后憋了几个工作日,叶澜还是没忍住问了梁盏。   “您和纪先生……?”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是在一起了吗?”   梁盏大方地承认了:“嗯,在一起了。”   叶澜:“……”   注意到他皱着眉,梁盏不由疑惑:“怎么了?”   他想了想,依旧把话说得很迂回。他说:“我还以为您短时间内不会谈恋爱呢,上次不是说要找个符合标准的吗?”   梁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标准是什么,顿时有点窘。   她咳了一声,道:“其实他也算符合这个标准吧。”   叶澜:“?!”   “好了,一会儿病人就要来了,别闲聊了。”梁盏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准备一下,今天附件还是你来粘。”   “是。”他低头应下,没有再说其他。   梁盏如今不接新病人,工作十分轻松,连带着叶澜这个助手也没什么活干。   天气又愣了一些后,她注意到这小子带了复习用书来上班,就随口问了一句打算什么时候去考主治。   叶澜:“明年吧。”   梁盏:“有信心吗?”   他沉吟了一小会儿才道:“信心谈不上,但总得努力试试。”   梁盏点头:“你有这觉悟,挺好,难怪老张喜欢你。”   她口中的老张,就是她顶头上司,不是医生,但看人眼光一向很准。   梁盏当初就是他拍板决定招的。   “你要是能在明年考完,之后直接接我的班都行。”她说,“这样估计老张也不会怨念我跳槽了。”   “我……”他想说其实我很想再跟您跳一次,但终究没说,而是问她:“您大概什么时候走?”   梁盏说还得再等等。   “我答应了老板,配合推广计划,而且我还剩三个长线病人没治完呢。”   叶澜:“三个病人,最晚那个,大概春节假期之前就能结束了。”   梁盏:“你记得挺清楚嘛,看来背书是没问题了,好好复习吧。”   叶澜想,他哪里是记性好擅长背书,他只是每天都会习惯性去看一眼,然后算自己还能见她多久罢了。   可惜这话也不能说,所以最后他只点了点头,说没问题,他一定会好好复习的。   “到时候要是考上了,我给你发红包。”梁盏又说。   “那我就提前谢谢您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叶澜居然顺畅地笑了出来。   之后他抓紧一切空闲时间复习,梁盏看在眼里,也时常帮他挡其他诊室的医生,让他有闲看书。   反正他的职位本来就是她助手,替她做好事,就可以理直气壮地领工资了。   再之后,S市就彻底入了冬。   路青扬在一个周六晚组了个局聚会,地点就定在他那间台球俱乐部对面的酒吧。   梁盏得知这个地点的时候,还跟纪同光吐槽了一句:“他这是又跟人说好了互相给对方拉生意吧?”   纪同光一本正经附和:“嗯,有道理。”   两人相携而去,到的时间不早也不晚,结果恰好在酒吧门口遇上了路青扬口中那个大概也许可能看上纪同光的朋友,林霄。   林霄长相妩媚,气质更妩媚,站在人群中,绝对是第一眼被注意到的那种人。   她见到挽着纪同光过来的梁盏,虽然惊讶,但半点没失态,反而还笑着迎上来同他们打了招呼。   “纪先生。”她说,“这位是?”   “我女朋友。”纪同光坦然道,“梁盏。”   梁盏虽然已经知道了林霄的名字,但为了避免对方问自己是听谁说起的,干脆装不知道,也问了一句。   林霄顺势自我介绍,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是因为要装修新屋,才辗转拜托到纪同光这认识的他。   “原来如此。”梁盏点头,作恍然状。   “纪先生介绍的设计师特别合我心意。”林霄道,“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梁盏继续装不了解,偏头问纪同光:“是你同学?”   纪同光说是,又说这同学今晚也会来,到时候给她介绍。   这么说着,他们三人进了酒吧。   报了路青扬的名字后,酒吧里的侍应生立刻把他们带到了一个相对清静宽敞的角落。   路青扬和纪同光的同学还没来,导致他们三个坐下后,气氛微妙地有些尴尬。   梁盏注意到林霄好几次朝自己看过来,干脆回看过去。   林霄也不避让,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片刻,问:“梁小姐是做什么的?”   “牙医。”梁盏答,“林小姐呢?”   “娱乐圈宣发。”林霄耸肩,“和建筑一样,都是累成狗的行业。”   一般人听到后半句,可能会觉得对方在刻意说一些膈应自己的话。   事实上,林霄还真就是故意的,可惜梁盏并没有接这个话茬,反而点点头表示:“那是挺辛苦。”   林霄挑眉:“……听梁小姐的语气,似乎还挺了解我们这一行。”   梁盏:“听人说过一些。”   之前沈子言画过一部大明星和娱乐公司宣发助理谈恋爱的少女漫,做设定的时候查了无数资料,找了无数人打听。   那段时间,梁盏特怕这丫头因为作息太过不规律生病,就把人按在自己那了,跟着了解了不少东西。   她知道这行业的确很辛苦,林霄那句跟建筑一样,基本没说错,因为两者都是在拿命赚钱。   这么聊了会儿,剩下两个人也匆匆赶来了。   路青扬一坐下就疯狂往嘴里灌水,灌完破口大骂:“刚停车的时候遇上一碰瓷的,差点没气死我!”   梁盏分不清他是真倒霉还是编故事活跃气氛,挑了挑眉,问:“然后呢,你怎么解决的?”   路青扬:“我跟他对骂了一刻钟。”   梁盏:“……”这么傻吊的故事一般人编不出来,看来是真的。   “没啥损失就好。”她一边说,一边转向跟路青扬一起来的那个青年。   来之前,纪同光就跟她介绍过自己这个同学了。   “他叫周舟,跟我关系挺铁,你见了他,直接喊老周都行。”   梁盏想了想,还是换了个相对没那么自来熟的称呼开口打招呼:“周先生是吗?我是梁盏,不知道他跟你提过没有。”   周舟立刻点头:“哪能没提过,幸会幸会。”   梁盏:“咦?他怎么说的?”   周舟:“他……他说你之后要重新装修房子。”   梁盏一时无言,但还是点头承认:“对,差不多下个月吧。”   周舟说下个月好啊,下个月开始,林霄那边也差不多了,他正好空,一定给她好好设计,改到她满意为止。   梁盏知道他们行业对龟毛甲方深恶痛绝,忙表示自己不是很挑剔的人,也相信他的水平。   纪同光:“没事,设计图还有我帮忙看呢。”   周舟不干了:“等等等等,不带这样当场发狗粮的啊!”   路青扬也起哄:“没错,你俩赶紧各罚一杯。”   梁盏:“……都我喝吧,他喝不了太多酒,而且回去还得有人开车呢。”   路青扬惊了:“我只见过男朋友给女朋友挡酒的,你俩怎么反过来?”   梁盏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我比他能喝一点,所以就我喝啊。”   说罢,她就伸手准备给自己倒酒了。   纪同光见状,虽然没拦,但在她倒完的时候,直接拿起了那杯酒,道:“他俩就是琢磨着灌我呢,你喝不管用的。”   话音落下,那杯酒已经举到了嘴边。   喝完一杯,他又镇定地给自己添了一杯。   梁盏不由担心:“你这么喝,怕是一会儿就醉了。”   纪同光还没解释,对面的周舟就笑了一声道:“梁医生一定对老纪有误会,老纪酒量不错的,没那么容易醉,他就是喝酒容易上脸。”   “以前我们学院里聚会,他用这招躲过了很多酒,我第一次也以为他醉了,还把他背回宿舍,结果到了宿舍他才说他根本没醉。”   梁盏:“……”   说实话,她完全没想到纪同光居然还有这一面。   而纪同光显然也没想到,周舟会在今晚提起这些本科时代的事。   他捏着杯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道:“你也借着我这招跟我一起提前溜了很多次好么?”   那个时候,周舟总是在他喝了一点酒,脸开始发烫的时候,自告奋勇地表示,老纪撑不住了,我先送他回去。   次数多了,班上的同学还开玩笑说,老周你其实是gay,跟院里很多妹子一样都暗恋纪同光吧?   两人都是懒得解释的个性,以至谣言越传越猛,最后还传到了辅导员那边,搞得辅导员逮着机会就旁敲侧击,让他们哭笑不得,解释了不知道多少遍。   梁盏本来是奔着过来在林霄面前刷个脸让其知道纪同光名草有主才来的,结果真的来了之后,反倒跟周舟交流了许多。   周舟完全不怕纪同光,当着他的面也敢讲纪同光以前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叫她听得兴趣盎然。   至于纪同光,眼见拦不住,干脆就不拦了。   周舟和路青扬给他倒酒,他就喝,左右酒吧里光线昏暗,他脸再红,也没多少人能注意到。   不过这么个喝法,喝到最后,就算不醉,也不太可能维持原本的清醒状态了。   结束的时候,梁盏只觉得身旁的人浑身都散发着热意。   她在路青扬的帮助下把他扶出酒吧,塞到这里,系好安全带,然后才关上门,准备去另一侧上车。   临上车前,同样喝了不少的周舟忽然叫住她。   周舟说,其实他很久以前,就听纪同光提起过她了。   梁盏:“?!”   “很早是多早?”她真的有点好奇。   “大二那会儿吧。”周舟说,“那会儿还很流行玩BBS,有人在BBS里聊我们这一届的漂亮女生。”   “然后呢?”   “然后你们院有人贴了你照片,匿名的,还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老纪就跑去骂了那个人,我第一次看他那么生气,就问他是不是认识你。”周舟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他说你们是一块长大的。”   梁盏:“……”   所以在沈子言微博下的回复,其实不是他第一次为了她在网络上跟人起冲突。   只是更早的时候,她完全不知情,而他也从未提起过,哪怕是在很久以后,他们已经在一起的今日。   “还有后来他忽然决定出国,我也挺惊讶的。”周舟继续道,“有一年他生日,我刚好有个国外的合作项目,做完在波士顿多留了几天,就去找他吃了个饭。”   “我们喝了点酒,我问他当初怎么会想到出国的,明明大四的时候,他都说不想继续读书了,他跟我说机会难得,而且他上司和你都建议他别错过这个机会。”   “哎,反正就我观察下来,他这些年一直都很喜欢你吧。”周舟叹了一口气,如此总结到,“而且当年我们院仅有的二十来个女生,起码有一半对他感兴趣,但他全拒了,说有喜欢的人。”   “很多人以为他是随便扯了个借口,但我一直知道不是。现在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也挺替他高兴的。”   梁盏听得心情很是复杂,站在风中想了片刻,深吸一口气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周舟“嗨”了一声,说自己也是喝多了酒,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有点感伤。   “年纪大了嘛。”他语气轻快,“而且我估摸着凭他的性格,大概也不会把这些告诉你。”   梁盏:“……”还真是。   “挺晚了,你们先走吧,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周舟拍了拍车门,示意她赶紧上去,“你那房子,啥时候搬完了,跟老纪说一声就成。”   “好,下回再一起吃。”梁盏点头,“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周舟说他等代驾呢,一会儿到了就走。   “行。”梁盏不再多话,转身拉开车门上了车。   开车回去的路上,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去纪同光那。   他今夜喝醉了,她那里地方小,扶进去的时候磕着碰着总不太好。   至于她自己,反正也有换洗衣物留在他房子里,住一夜完全不是问题。   纪同光酒品很好,喝多了只是安静地闭着眼倚在座位上,一点都不闹腾。   梁盏开了一路,偶尔偏头去看他,看到的都是他皱着眉的侧脸。   她想他应该还是难受的,于是难得开快了些。   之后抵达他家楼下,把人扶下来的时候,她几乎用了九牛二虎之力。   可惜这还不是结束,困难一重接一重,在她给他洗澡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他站不稳,半个身体倚在她身上,让她也只能一同站到淋浴喷头下,一身衬衫湿了个彻底,只能一起脱掉。   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梁盏也顾不得替他冲得多干净了,在淋浴间站了十分钟,就撑不住拿了条浴巾把人裹着挪出去了。   至于她自己,因为头发彻底被打湿,她决定还是好好洗一下再说。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洗到一半的时候,这人会从卧室里半闭着眼进到浴室来!   浴室门被推开的时候,她差点吓到脚下打滑。   “纪同光?”她尝试着喊了他一声。   他含糊着发出了一道声音,似是回应,又似不是,但反正完全没看她,径直走到了马桶边。   梁盏:“……”   她默然重新合上淋浴间的门,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第二天是周日,两人都不用上班。   洗完澡后,梁盏犹豫了一下,没去已经有被褥的客房,进了主卧在他边上躺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说来奇怪,这人明明已经彻底深陷睡梦,但在她躺下的那一瞬间,他竟像立刻察觉到了一般,直接伸手把她扣到了怀里。   梁盏没有挣扎,把脸贴在他胸口,缓缓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睡得很好,梦到了一些读书时的事。   然后她想起来,其实读本科的时候,他们学院的一些女生,也曾议论过纪同光这号人物,说的是建筑系那个大帅哥学神果然名不虚传云云。   也有人因为想搭讪而不得,说了些他的坏话。   坏话传到她耳里,她没能一笑置之,反而还严肃地表示:“不,他绝对不是那种人。”   那个时候,她尚不知道他喜欢自己,对他更无特别的感觉。   但她还是听不得完全不了解他的人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这太奇妙了,梁盏想。   或许他们的确有缘分吧。   因为做了这样一个梦,醒过来的时候,她还颇有些可惜,毕竟梦里面远远一瞥的纪同光,还是少年模样。   她想看清楚,就睁大了眼,结果看到的就是正抱着自己的青年纪同光了。   纪同光在笑。   “你醒了。”他说,“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会儿。”   “你呢?”她幽声问,“你怎么也这么早醒了?”   “我听到你在喊我。”他一边说,一边低头凑近,“你梦到我了,是不是?”   梁盏缩在被子里,身下是柔软的床褥,手边是温热的身体,本来就暖和极了,再被他这么一靠近,只觉得浑身都要烧起来了。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她答非所问。   “因为我也梦到你了。”他低声回,说罢就要吻下来。   可惜梁盏作为一个牙医,面对大清早还没洗漱刷牙时的亲吻,第一反应就是去躲。   她捂着嘴巴拼命摇头,表示不能亲。   他也不勉强她,不能亲就不亲,但除了亲,他还有更多梦里没能完成的事想做。   他知道他们身体的默契,不消片刻,就让她无从拒绝了。   “阿盏……”他低声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梁盏之前为了躲开他的亲吻捂住了嘴,后来干脆没放下,因为大清早的,她都听到从玻璃窗外传来的鸟叫声了,她不想自己的声音同样传出去叫人听见。   毕竟不管怎么说,白日那啥啥,怎么想都有一点羞耻。   纪同光倒是完全不这么觉得,他致力于哄她松开手发出声音,温声在她耳边说了好多话,那语气比离这个时节尚远的春风更叫人沉醉。 第44章   晨间运动结束,梁盏力气还剩一点,但完全不想用在起床上。   她抱着被子懒得动弹,眼睛也半眯着,一派随时要再睡过去的模样。   纪同光见状,干脆也没有立刻起床。   他倚在她身后,拨了拨她的头发,问她昨晚梦到什么了。   梁盏:“……”   她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刚醒来时的事,踌躇了片刻,不答反问道:“你呢,你梦到什么了?”   他十分坦然:“梦到你了啊。”   梁盏追问:“梦到我什么?”   这回纪同光沉吟了片刻才开口。   “梦到我们刚去S大报道的时候。”他说,“不过梦里和现实不太一样。”   “哪里不太一样?”她来了兴趣。   “我梦到我们不是一起去的,只是报完道碰上了。”纪同光声音平稳,缓缓讲了下去,“然后梁叔叔说,既然这么巧,就一起吃个饭吧,等吃过了饭,他们再跟我父母一起回老家。”   “就这样?”梁盏觉得他肯定还没说到重点。   当然不止这样。   纪同光继续道:“吃到一半的时候,梁叔叔忽然说起你被调剂的事。”   “然后你们吵了一架,你跑出去了,我不太放心,就追出去找你。”   其实大部分的细节,在情|事过后,都已经很模糊了,可追出去之后那一段,纪同光还是记得很清楚。   因为梦里的梁盏,跟平时的她实在太不像了。   她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揉着眼睛跟他抱怨,抱怨到最后,他尝试着伸手把她拉到怀里。   结果就在他抱过去的时候,她忽然直截了当地问他,纪同光,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梦里的纪同光或许真是刚成年时的心境,因为这个问题无措了好一会儿,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然后梁盏就推开了他,说你不说就算了。   “我就很着急,想说我是喜欢你,比谁都喜欢你,但是发不出声音,直接急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梦里的人还在他怀里,而且迷糊之间,喊了自己的名字。   刹那之间,所有由梦境带来的着急和郁闷一扫而空,只顾着看她了。   梁盏:“……”   她幽幽道:“你梦到的到底是哪个次元的梁盏,听着完全不是我。”   纪同光承认这一点,但还是没放过自己讲述梦境之前的问题。   他说现在到你了,你梦到了什么?   梁盏想了想,到底说了。   “其实是真的发生过的事,但我以前完全忘了。”她说,“哎,这么看来,你从小到大都不缺追求者啊。”   “在国外的时候,应该也没少过吧?”   纪同光回忆了一下,说其实还好,大部分人,根本跟不上他的时间表,想堵他都堵不到。   至于社交网络,除了真正的正事,他几乎不予理会。   梁盏:“那你平时没有娱乐吗?”   纪同光想了想,说一定要算的话,还是有的。   梁盏:“什么?”   他神色忐忑,道:“在沈子言微博里找她提到你的那些。”   “我记得她还画过一个你和她每次见面互怼的日常,我一话不落地追完了。”   梁盏再度:“……”   如果换一个人,她多半要大喊你是什么变态,然后立刻把人划到拒绝再来往的黑名单里。   可是纪同光的话,惊讶过后,她更多的是觉得暗恋阶段的他真的有点心酸。   算了,她想,反正之前刚发现他微博那会儿,她也没守住好奇心,现在又有什么立场觉得他当年的行为不合适呢。   何况退一万步想想,他只是默默地看,从没出声打扰。   就连看这件事本身,还是时隔这么久,在她的询问下才透露出来的。   两人一起躺在床上,从昨夜的梦聊到分别两国时的往事,你一句我一句,天南海北,倒有种细数沉沙的感觉。   这一细数,就是一整个上午。   梁盏太想继续躺着了,跟他商量:“我们吃外卖吧,做饭好麻烦。”   他哭笑不得:“上回是谁跟我说吃外卖不健康的?”   “那肯定不是我。”她飞快否认,“可能是你梦里那个梁盏。”   “你真是……”纪同光无奈,“我去做吧,你再躺会儿。”   “别啊,你做,那我就要洗碗,我今天也不想洗碗。”   “也我洗不就行了?”他觉得这不是问题。   可她却说不行。   “之前说好的,一个做饭一个洗碗,怎么能全扔给你。”   她这么坚持,叫纪同光有点没想到。   他想了想,说其实他不介意她把所有的事都扔给他。   “我喜欢你比较多,那我多做一些,也是应该的。”   梁盏翻身和他面对面,道:“不是这么算的。”   他挑眉:“那该如何算?”   她皱着鼻子,纠结了一会儿才开口:“两个人在一起,不能光靠喜欢。”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既然决定和你试试,就是很认真想走到最后的,所以不管是生活习惯,还是别的什么,都该慢慢磨合好才行。”   梁盏不相信有情饮水饱,她觉得感情都是会被消磨的。   而两个人如果要长久地在一起,就得一起付出努力,让这消磨来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所以该有的生活需要继续维持,那样才不会因恋爱增加额外的劳累。   纪同光听懂了。   他有点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理智上他知道,她会说这些,足以证明她已经把他当成准备长久相处下去的恋爱对象了。   可与此同时,他也忍不住觉得,她这是认定了就算是暗恋她多年的他,也会有渐渐不再那么喜欢她的时候。   纪同光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梁盏个性如此,他反驳再多,都不一定能改变她的想法。   与其一遍遍说,还不如做些实际的事来让她明白,他有多喜欢她,有多非她不可。   ……   不论怎样,赴过路青扬组的那个局,让林霄“知难而退”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这个休息日结束后,梁盏神清气爽地继续上班,顺便为跳槽去顾铭那做准备。   公司内部基本都知道了这事,也知道挽留不得,但她在这大半年,累下的人缘十分不错。   最终,在确定离职日期后,平时熟悉的同事决定给她办个欢送会,合资请她吃顿好的。   梁盏不忍拒绝他们的好意,答应了下来。   但她着实没想到,最后会来这么多人,甚至还包括曾经和她吵过架的市场营销部总监。   顶头上司老张也没错过这聚会,说就当是一场年会预热了。   梁盏:“……”所以你们只是想找个机会一起玩吧!   老张也不反驳,还拍着她的肩膀表示,既然你都快走了,也别藏着掖着你男朋友了,这次一起带来呗。   梁盏:“他在出差。”   老张一脸失望:“这么忙啊?”   梁盏点头,实话实说道:“上周去的,要去半个月呢。”   不过话说回来,她本来也没刻意藏着掖着,有人问她,她都会说,就是那个被迫配合推广计划的老同学。   由于她这个主角没有带家属,其他同事琢磨了一下,也一样没带。   一群牙医行业的人聚在一起,聊来聊去,还是绕不开工作。   有不知道梁盏跳槽去向的人问梁盏,之后是去哪一家,难道是佳辰?毕竟纵观整个行业,在连锁私诊上,做得比他们更规范的,也只有佳辰了。   “不是。”梁盏摇头否认,“是我师兄才开业的诊所,还没什么名气。”   “你也太替顾总谦虚了。”知道内情的老张笑了一声,“在S市,他的名字就是保障,新诊所哪怕现在没什么名气,明年肯定也有的是人眼红。”   “梁医生的师兄!”有见过顾铭照片的小护士激动起来,“长得超帅的,我跟你们说。”   于是一堆人起哄起来,说要看她师兄究竟长得多帅。   梁盏无奈,又觉得把顾铭的生活照给这么多人看不太合适,就去他诊所公众号里找了一张证件照。   “喏,他长这样。”梁盏把手机递出去。   一群拿着酒杯的小姑娘争相凑过来欣赏,但因为没人伸手去碰她的手机屏幕,十几秒后,就黑屏了。   梁盏也没多想,直接伸手过去解锁,结果锁屏亮起的那一瞬间,聚在这边的好几个女孩子都“哇”出了声。   “梁医生的锁屏,就是梁医生的男朋友吧?!”   “太帅了。”   “真的太帅了,比梁医生师兄还帅!”   梁盏:“……”这倒是真的。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称赞了几句,就略过了这个话题,说回了行业八卦。   “说到佳辰,我上次和我一个在佳辰的同学吃饭,她跟我说,佳辰那个跟我们隔了两条街的门店矫治总监也打算自立门户了。”   “这种事还挺常见的。”梁盏没有太惊讶。   “不不不,她不是自己要走,据我同学说,是被人挤走的,还是她硕士同门呢。”   “哇,同门相杀?这么刺激的嘛?”其他人也来了兴趣,“哪个学校出来的啊。”   “S大!”讲八卦的年轻小医生说完,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向梁盏,“梁医生也是S大的吧?”   梁盏点头:“对,不过我师门没人在佳辰做,跟他们算不上同门。”   小医生:“他们好像是S大一个姓孙的教授教的。”   梁盏:“……孙易?”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好像在S大还挺有名的。”   “孙易何止是在S大有名,在整个S市正畸圈都很有名。”老张忽然插了一句,“他和小梁的导师,算得上是咱们这一块水平最高的两个人了。”   梁盏:“而且他俩关系也挺好的。”虽然是表面上,暗地里却是疯狂较劲,就差没跟自己的学生辱骂对方了。   不仅自己较,还要让手底下的学生一起较,所以梁盏他们师门里,没有一个去佳辰的。   孙易的学生,却是稍微有点水平,就会努力往佳辰里挤,混个几年,履历漂亮了,再出去自立门户。   “能做到矫治总监,那人水平应该很不错吧?”梁盏问,“姓什么啊,我说不定认识。”   “程。”讲八卦的小医生说得很肯定,“禾字旁那个程。”   梁盏:“?!”   “不会是程子航吧?”   “咦,梁医生您真的认识啊。”   “不是一届的,但见过几次。”梁盏说得含糊,“我要是没记错,他是孙易这十年里最器重的弟子了。”   “哇,这么厉害?”   “那怎么还被挤走了?还是被同门挤走……”   “是啊,没道理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猜了好一会儿,无奈信息太少,谁都说服不了谁。   梁盏没有参与,因为她多少猜到了一点,但她也是猜,说出来没什么凭据,干脆没说。   当天晚上,公司里的人各自散了后,她立刻去找顾铭讲八卦了。   顾铭快十二点才回复她,问她从哪里听说的这事。   梁盏:“同事那呗,我一开始没当回事,后来听说是孙易的学生我才问了句。”   “嚯,结果居然是程子航,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顾铭大概是从她发过去的文字消息里看出了她现在满心兴奋,干脆拨了个电话过来,上来第一句就是没想到你也这么八卦。   梁盏:“靠,我这不是为你高兴吗,程子航那垃圾,当初为了奖学金,到处跟人说你性取向的事,靠这个让人别给你投票,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这口气咽不下。”   顾铭生过一场大病,对这些已经不太在意,此刻再提起,也没前两年那么咬牙切齿了。   他说没事儿,现在你师兄我比他混得好。   “他都快被挤出佳辰了,足以证明他最近不太得宠啊。”顾铭又说。   “我还以为他和孙易情比金坚呢。”梁盏说,“结果这才几年啊,啧。”   同事们聊的时候,猜了一堆原因,但他们恐怕想不到,在S市正畸圈极有名气的孙易,其实是个爱好和手下学生玩婚外情的衣冠禽兽。   而程子航,正是孙易当年特别喜欢的一个学生,还在读博的时候,他就时常跟自己两个师妹争风吃醋了。   口腔学院里,关于孙易的传言一直不少,梁盏以前没怎么信过,直到那次奖学金事件,顾铭的性向被迫暴|露在学院里。   奖学金最后自然是归了程子航所有,可孙易却因那些传闻对顾铭产生了兴趣。   他和顾铭梁盏的导师沈营维持表面知交多年,那段时间因为顾铭,经常会跑到沈营负责的实验室里来。   顾铭被他的搭讪恶心得不行,偏偏没有明确的证据讲他骚扰自己,只能忍下。   后来还是沈营发现了这一点,让顾铭把实验停了,暂时来忙了,反正做完之后,他也还要看很多文献,这段时间就先把文献看了。   顾铭听话地看文献去了,结果又被程子航找上门,说了一通示威的话。   梁盏当初才研一,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着实没想到,程子航还跟孙易有这么一层关系。   当然,后来跟着师兄师姐们听了无数关于孙易的八卦,她也就淡定了。   顾铭倒是一早就知道这些。   他要是愿意,当初程子航拿下作手段和他抢奖学金的时候,就可以说出去,但他没说。   梁盏问他为什么,他说这事牵扯孙易,如果他直接往外说,就等于得罪了孙易。   “我还没毕业呢,以后也要在正畸圈混,程子航自己愿意跟孙易搞在一起,连受害者都算不上,我干嘛为了和他争一口气毁了自己前途。”   梁盏明白当中利害,但每每想到程子航当日的嘴脸,还是会生气。   现在程子航倒霉,她当然高兴。   梁盏对顾铭道:“我觉得这事值得庆祝,你等着,我回头来入职了就请你吃饭。” 第45章   出乎梁盏意料的是,顾铭竟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梁盏听他沉默,颇有些在意:“师兄你怎么啦?”   电话那头,顾铭叹了一口气。   他问她:“阿盏,你说如果程子航站出来揭发孙易这禽兽,有没有可能让孙易彻底身败名裂,在S市混不下去?”   梁盏:“!”   “我记得……他好像是真的挺喜欢孙易的,他真的会愿意吗?”   “就是因为他真的喜欢孙易,现在落得这个下场,他才最有可能恨孙易吧。”顾铭语气平静,“你觉得呢?”   梁盏:“……也有道理。”   顾铭继续道:“我先试试找他探探口风吧,要是真能说服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梁盏其实有点没想到,忍了好一会儿,终究忍不住问他为什么忽然想起来要做这个。   “程子航还得宠的时候,孙易招惹的就不止他一个。   “他是心甘情愿不假,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其实我当年就知道这一点,但我担心自己的前途,所以就告诉自己,反正是程子航自己乐意的。”   顾铭的声音很淡,但一字一句都很确定:“就连你问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我心里清楚,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敢惹孙易。”   “孙易门下那些事,最污糟的,我基本没怎么跟你们说过,但我确实知道不少,如果现在有机会让他身败名裂,没法再祸害其他人,我还是挺想试一试的。”   梁盏想了好一会儿,问:“你这想法不是一两天了吧?”   顾铭笑了一声,说这都被你听出来了。   “其实之前我连老沈的口风都探过了。”顾铭道。   他口中的老沈,自然就是他们的导师沈营。   梁盏有些好奇:“他怎么说的?”   “他怎么可能明确表态,他和孙易明面上还是好友呢。”顾铭说,“不过他也没明言反对,足以证明我要是真这么做了,他肯定不会跳出来说我都是胡说八道。”   “那不然就做吧?”梁盏试探道,“程子航和他掰了,的确是个好机会。”   顾铭:“嗯,我好好想一想要怎么劝他。”   这回轮到梁盏叹气了,梁盏说:“如果他真的愿意站出来,那当年那些那些垃圾事,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梁盏以前是真的很计较,这计较不仅表现在言语上,还付诸行动了。   她读了程子航的硕士毕业论文,然后自己硕士毕业论文写了篇同方向,专门给他挑刺的。   S大口腔系正畸方向一共就这么点人,程子航又是孙易得意门生,他的论文,大部分人都看过,梁盏写了一篇近乎打脸的,怎么可能不传到他耳朵里。   但梁盏写得毫不犹豫,答辩的时候慷慨激昂,叫一整组老师都挑不出她的错,只能从格式之类的小问题给她提那么一点建议。   简而言之,她用专业上的本事,堂堂正正地嘲讽了程子航一把。   顾铭也记得这事,后来每次回忆起来,都忍不住笑:“你也是够绝的。”   现在重新说到计较不计较的话题,他自然又一次想起来了。   “哎,我尽力而为吧。”他说,“如果最后真的成功了,咱们再好好庆祝。”   梁盏:“行。”   之后师兄妹两个又聊了会儿,顾铭说他另有电话进来。   梁盏:“路先生吧?哎那我直接挂了。”   顾铭也不跟她客气矫情,嘱咐了一句别忘了过了年之后来入职,就结束了通话。   巧的是,梁盏这边,通话一结束,也恰好收到了来自对象的消息。   出差的纪同光给她拍了一片江景,说今晚是小年夜,从他酒店房间看下去,恰好能看上江边的树上都挂了灯,非常漂亮,所以拍下来分享给她。   梁盏趴在床上,盯着看了片刻,问他什么时候结束出差回来。   “我今天已经离职啦。”她给他发语音,“师兄那边过了年才正式入职,所以最近都空着。”   “不然我来C市吧,就当玩了,你也不用管我,我还没去过C市呢,趁这个机会好好逛逛,你没事忙的时候再见我。”对面还没回过来,她又发了一条过去。   纪同光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似是在打了删,删了又打的状态中反复循环。   梁盏也不催他,就这么趴在床上,等着他回复。   过了大概三分钟后,他发过来一张截图,问:“你想坐哪一班?”   梁盏差点笑倒,这人是不是太可爱了一点?怎么就直接去看明天飞C市的机票了。   但这反应,也算是证明他真的特别期待她去见他。   “我自己买就行。”她回复过去,“还有你住什么酒店啊?名字给我下,我看看有没有空房。”   “我一个人住大床房呢。”他说,“你不订也行。”   梁盏拒绝了这个提议,她知道正规一点的公司对出差住宿都有规定,纪同光要是让她也一起住过去,被其他同事知道,报销起来就不太好处理。   与其这么麻烦,还不如她另开一间。   她是不好去他的房间,但他可以忙完工作来找她呀。   被她这么说了一通后,纪同光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办法,把酒店名字给她了。   正式恋爱至今,他们在很多费用上,还是分得很清楚,这次也不例外,他知道梁盏不会同意由他来为她订酒店,干脆就没提。   反正他们两人都不缺钱,可以慢慢进展到在各种事上不分你我的地步,不用那么着急。   梁盏和他聊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就迅速给自己订完了机票酒店。   她独自出行的经验很丰富,搞定了这些后,又在半小时内把自己要带的行李收拾好了。   正巧第二天是周日,他在外出差,配合对接公司的休息时间,也能歇着。   他说到时候来机场接她。   梁盏想了想,没有拒绝。   “行,那就明天见了。”   纪同光不太发语音,但这句过后,他回了一条短暂的语音消息过来。   他说好,晚安,明天见。   语调格外温柔,竟叫她提前开始期盼明天的见面了。   ……   第二日下午,他们准时在机场碰了面。   往酒店去的时候,正好要经过他昨夜拍的那条江。   “白天看,好像也不怎么样。”梁盏说,“看来还是得晚上再看。”   “晚上有游轮,要不要去坐?”他问。   梁盏立刻答应下来:“好啊。”   “不过夜里风大,到时候你多穿一件再去。”他又道,“不然恐怕要冻感冒。”   “我记住啦。”她点头轻应了一声。   话音刚落,前面的出租车司机忽然用语速极快的C市话插了一句。   梁盏没什么方言天赋,啥都没听懂,就用普通话问他:“师傅您刚说什么呢?”   司机笑呵呵又说了一遍,听着倒不是方言了,但口音还是很重,语速还是很快,于是梁盏也理所当然地没听清。   她不好意思再问,也不知该如何应答这一句话。   就在此时,身侧的纪同光开了口。纪同光对司机说了声谢谢。   梁盏:“?”   “你才来了一周诶,你就能听懂C市话了吗?”她凑到他耳边悄声问。   “这边大部分公司都说C市话,跟我对接的那家也是,我跟他们一起做了一周事,稍微学会了一点。”纪同光如此解释。   “那你会说吗?”梁盏好奇,“你从小普通话就特别标准,我完全想象不出你说方言的样子。”   纪同光没想到她会忽然提这样一个问题。   他想了想,说你如果很想听,我可以学几句。   梁盏:“好!”   大约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他们要住的酒店前。   梁盏发现,这酒店不仅就在江边,还紧靠江上的大桥,难怪他从十楼往下随手一拍,景致都那般独特。   可惜再独特的景致,在一周多没见过面的恋爱男女面前,都要靠边站。   办完入住进了房间后,梁盏就被他按在墙上吻住了。   他少有如此强势的时候,令她愣了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她犹豫了半秒到底该回应还是该推开,可惜身体的反应太过诚实,在大脑做出决定之前,她已经下意识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顶上中央空调送来呼呼作响的热风,一室旖旎,梁盏闭上了眼,任他脱掉了自己里里外外所有的衣服。   酒店的床铺很软,她深陷其中,觉得舒服的同时,又为他格外温柔的耳鬓厮磨感到煎熬。   想催他干脆一点,偏偏唇被堵着,发不出声,好不容易有了换气的机会,又被他叼住了耳垂。   “阿盏。”这一声的音调有些奇怪,但梁盏没有多想。   可下一声,她就听清楚了,他是在按她要求,说C市方言给她听。   比起下午那个语速快得无法形容的司机,他说得实在是慢,一字一顿,让她彻底听了个明白。   他说的是——阿盏,我好想你,也好喜欢你。   梁盏被他这其实并不标准的腔调说得一颗心酥了大半,加上人就在他怀里,便顺着此刻的心情,抬手扣紧了他后颈,抬头迎了上去。   她又一次把自己彻底交给了他。   她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来这,本来就有些累,再被他这么“为所欲为”一通,没结束就睡了过去。   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外面的天黑了大半,房间内十分昏暗,他还在她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还没动也没说话,他就发现她醒了,问她饿不饿。   梁盏:“有点。”   “那起来吧,我带你去吃饭。”他掀开被子,下床把墙边的衣服一件件捡过来。   梁盏看着他的动作,脑海里瞬间回忆起了进门后那些画面,难得不好意思起来。   这不好意思令她在穿衣服时都没有怎么往他那边看,结果两人都穿戴得差不多后,她一偏头,就看到了他衬衫肩头被自己不小心擦上的口红印。   梁盏:“……”天啊。   “不然,还是先去你房间里换一件吧。”她指着那印子说。   “没事,外面还有大衣呢。”他拒绝道,“你饿了,咱们先去吃饭。”   梁盏想了想,说其实你下次可以等我先卸妆,化妆品不好吃的。   他笑起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嗯,的确你比较好吃。”   梁盏又脸红了,伸手推他肩膀,咳了一声才开口:“不是说带我去吃饭吗?”   他也没有拆穿她,穿上大衣,又提醒了她一句记得多拿一件衣服,等吃完饭上游轮后穿。   梁盏从行李箱里找出一条能把她裹好几圈的大披肩带上了。   两人出了酒店下了楼,纪同光领她去了附近一家开在巷子里的江湖菜馆,按她的口味点了几个菜。   梁盏发现他是直接叫的,还有些好奇:“这里没有菜单的吗?”   纪同光点头说是,的确没有。   “之前带我来的人说,这里从来都没有菜单,不过老板有几个很喜欢做的菜,味道都很好,我刚刚要的就是。”   “C市的馆子真神奇。”梁盏感慨,“这要是在S市,怕是早就被顾客骂得加上菜单了。”   纪同光没想到她重点居然在这,忙捏了捏她的手提醒她:“老板脾气不好,可别让他听见。”   梁盏:“……”好、好的。   所幸这老板脾气厉害,手艺也一样厉害。   他做出来的菜,看似十分普通,但味道就是比梁盏从前吃过的那些要独特。   最令梁盏惊诧的是,他们两个人点了四五个菜,结账的时候,居然一百块都不到。   “C市吃饭也太便宜了吧?!”这回她到底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   “我刚来的时候,也总是这么想。”纪同光语带笑意,“如果不是因为你还在S市,这次对接的公司想挖我过来,我就答应了。”   梁盏:“咦?!他们想挖你吗?”   纪同光点头:“这边有个老总,算起来还是我师兄,他很想我过来。”   梁盏:“如果你过来的话,待遇如何啊?”   纪同光说待遇和S市差不多,但这边生活节奏相对慢,物价也更低。   倘若没有梁盏,他或许真的会考虑过来。   梁盏刚体会完这里的物价,听罢不得不承认,如果收入等同,在这个城市生活,的确比在S市更舒坦。   所以听到纪同光说因为她拒绝了,她心情颇有些复杂。   注意到她表情低落,纪同光稍一想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他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往游轮码头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道:“我逗你呢,C市离咱们老家这么远,我不可能扔下父母来的。”   “我那么说,就是想强调一下,我真的很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啊,你怎么就想岔了?”   梁盏:“……”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委屈道:“纪同光,你以后别说这种话吓我了。”   “我刚刚真的在想,如果你因为我放弃了更轻松的路——”   “——阿盏。”他打断她,“你可能不知道,对我来说,只有不能跟你一起,才是最无法接受的。”   “……”   “真的。”他又说,“你相信我。”   梁盏垂着眼嗯了一声,同时回握过去。   走了大概五分钟后,她才重新开口,问他码头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了。”他指着霓虹灯最闪烁的那一块说,“这个时节没多少游客,我们不用排队就能上去。”   “嗯。”梁盏和他并肩走着,不知道为什么,又绕回了之前的话题,“其实……我也是想跟你一直在一起的。”   纪同光听到这句话,就差没在大路上把她抱起来了。   事实上,他也的确抱了过来。   他抚着她的头发,把头埋在她颈侧,低声说了好几遍他现在特别高兴。   梁盏没挣扎,只提醒他:“……你之前说,游轮是整点发一次,还有四分钟就要七点了。”   反应过来后,两人一阵狂奔,卡着点上了七点那一班。   正如他说的那样,这个时节的游轮没有多少人坐,最上面那一层,游客更是少得可怜,因为江风肆虐下来,冷得格外厉害。   梁盏一上去,就展开披肩,把自己和纪同光一起裹了进去。   她原本以为纪同光要拒绝,结果他十分配合,还笑得特别傻,问她:“我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   梁盏还能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说是。   真要论江景,在酒店房间往下看,远比真的到江中要好看,但游轮这种东西,讲究的本来也不是好看,而是与重要的人一起坐。   至少梁盏这一个多小时坐下来,只觉十分之值。   他们裹在同一件披肩里,在顶层无人的角落里亲吻彼此,头顶是乌云遮不住的闪烁星空,脚下是映着璀璨灯火的汹涌江水。   有那么一瞬间,她头一次产生了如果时间就此静止,那大概也很不错的想法。   这一趟来值了,她想。   夜游结束,两人没在外面逗留太久,直接回了酒店。   她订的房间里有一个特别大的圆浴缸,可供他们俩一起泡澡。   可能是因为下午睡了一小段时间,浴室里再怎么热气蒸腾,她竟也没觉得困。   然后她开始给他讲自己来之前,在欢送会上听到的行业八卦,顺便科普了一通孙易所作所为。   他听得惊讶无比:“好歹也是个博导,怎么这么上不得台面?”   梁盏:“哎,我导师以前说漏嘴的时候,也是这么评价他的。”   “不过高校学术圈,这种人真的不少,就算我很讨厌孙易,也得诚恳说一句,他算是上不了台面的这些人里,专业水平比较过硬的了。”   “你那时出去读真是对的。”这么说着,梁盏又想起一些旧事,“我听说你们建筑学院,有一个师兄,因为实在太听话好用了,博士毕业被他导师卡了整整六年,在学校待得头发根都熬白了,最后还是因为生病住院了才毕业的,拿到毕业证的时候直接泣不成声。”   “我也听说过。”纪同光揉了揉眉心,“本科的时候还和那位师兄有过接触,然后我觉得只要学够了专业知识,具体学历没什么要紧的,就没保研,直接工作了。”   至于后来又出国读书,除了机会实在不错之外,也与她有关。   那时他真真切切地以为,她要和路青扬重修旧好了,他再也没有什么机会与她在一起。   “阿盏。”他在水雾中叫了她一声,声音很轻。   “哎?怎么了?”她扭头问。   “没什么。”他越过圆浴缸内的水面,过去吻了吻她鼻尖,轻声道:“我就是想说,我真的特别高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梁盏弯起眼睛,说:“我也很高兴你喜欢了我这么久啊。” 第46章   梁盏在C市待了五天。   这五天只有第一天纪同光是空着的,剩下四天,他都在早出晚归。但她一早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也没为此失望或不高兴,而是专注逛起了C市。   C市不比S市处处繁华,但胜在山水秀丽动人,风景独特。   梁盏花了四个白天,把出名的景点都逛了一遍,因为不是旅游旺季,她逛下来,觉得还算挺值。   至于晚上,她则几乎一直躺在酒店,与抱着电脑来她房间加班的纪同光一同度过。   大部分时候,他都在绘图,而她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认真工作,偶尔拿出手机拍个几张,准备轮着换锁屏。   “哎,你真是怎么看都很好看。”她诚心实意如此感慨。   “你更好看。”他忙里偷闲抬起头,把在她听来并不客观的话说得再认真不过。   五天后,纪同光结束出差,他们一起返回S市。   第二天就是除夕,梁盏闲着,但纪同光还得去公司上半天班,才能彻底结束年前的工作。   他们约好了开他的车一起回老家,下午就出发。   临行前,梁盏起码接了七八个电话,分别来自她爸,她妈,纪同光爸,纪同光妈,都是问他们大概什么到的。   梁父更是久违地来了一句,要不然他来接一下。   梁盏哭笑不得:“我们自己开车啊,您来接啥呢?又不是到火车站。”   梁父:“……那你们快到的时候,打个电话来,我和你纪叔叔在街头那个大酒店订了一桌年夜饭,等你们到了,咱们两家再一起开饭。”   “一起订的?”梁盏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但没发表什么意见,直接应了下来,“行,正红街拐弯那个大酒店是吧,我认识的。”   “对,就那个。”梁父还想再叮嘱几句,台边的牌友已经在催了。   “哎呀老梁,你闺女晚上才到呢,你急什么,先把这把打了。”   “就是,来来来。”   梁盏听着那些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中年男声,忽然有点恍惚。   她小的时候,她爸经常会把牌友叫到家里来打,所以其中有好几位,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结果这一眨眼,那些叔伯的声音都老了这么多。   她爸当然也老了,可他们父女经常通话,这种老去感就被拉长放缓,让她几乎没怎么察觉到了。   此刻听到她爸朋友们的声音,她才惊觉,原来小时候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的父亲,也上了年纪。   这认知令她十分感慨,等纪同光结束了公司的事,回来整理行李的时候,她还没彻底缓过来。   注意到她心不在焉,纪同光有些担心,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中午接到我爸妈电话呢,他们说晚上咱们两家一起吃年夜饭。”   “我妈也给我发微信说这事了。”纪同光道。   其实他妈妈发的微信里,还说了另一件事,但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别跟梁盏说比较好。   中国人的传统里,除夕和年夜饭都是很重要的东西,要和最亲近的家人一起度过一起吃。   现在梁纪两家的家长决定一起吃,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纪同光的妈妈更是非常直接地跟他说了,你俩年纪都不小了,现在既然已经在一起,那不如早点考虑结婚,反正两家人知根知底。   纪同光当时听她语音消息里的语气,总有种他们恨不得他和梁盏这个春假假期就直接领证结婚的感觉。   他当然不介意与梁盏结婚,但他觉得对梁盏来说,这发展有点太快了。   为免她听到之后抵触,他回来之前,开诚布公地与他妈谈了一谈,要他们暂时别提这么远的事。   “可你们年纪真的不小了啊,早点结婚有什么不好呢?”   “如果感情还不稳固就匆忙结婚,以后处得不好要怎么办?”他反问,“我和阿盏是认识很久,但今年以前,我们没有联络很久了,您得给我们稳固感情的时间啊。”   好说歹说之下,他妈总算答应暂时不提了。   纪同光:“您也帮着劝一劝梁叔叔他们,让他们别逼阿盏,我对阿盏是真心的,但我们才开始谈恋爱多久,需要时间。”   纪母:“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去说的,你们开车回来,记得路上小心。”   纪同光一一应下,然后才驱车回家。   一共就七天的假,家里也不缺衣服,所以他没一会儿就收拾完了行李。   之后再检查一下门窗,他就与梁盏一起下了楼。   开车回老家,比坐高铁慢一点,大概要三四个小时。   梁盏和他说好了,一人开一半路,省得到最后疲劳驾驶,毕竟到了之后他们还要吃饭呢。   大年三十,城中大小公司都已经放员工各自回家过年。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S市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会显得很空。   纪同光一路驱车出城上高速,听手机提示前方路况良好,多少松了一口气。   “咱们运气不错,这会儿还没开始堵。”他对梁盏说,“要是再晚一点,可能就要堵到天荒地老了。”   “我以前被堵在路上过。”梁盏想起了大一时的事,“没买到火车票,买了汽车票,八点发车,三个半小时的路,硬是堵了九个小时才到。”   纪同光听得惊讶:“那你在车上待了那么久不难受吗?”   梁盏:“难受啊,当然难受,但是没办法。”   “那次我爸本来说等我回去吃午饭,后来等到下午都没等到,气得不行。”梁盏说,“他脾气差,一气一急,就跟个炮仗似的,我被困在车上那么久,本来就有点难受,被他说了两句,一个没忍住,在最后一排哇哇大哭。”   “然后呢?”   “然后我回去七天,六天没理过他。”梁盏说到这里,忽然叹了一口气,“第七天我要回S市了,他送我去车站,路上也没跟我说话,结果到了车站后,大概又忘了我们在冷战,习惯性给我买了水和零食,开始叮嘱,叮嘱了两句想起来,气得把东西朝我一扔就回去了。”   对梁盏来说,这种与父亲斗气的片段,在记忆里可谓数不胜数,随便想想,就能想起来一大堆。   她妈妈说他们父女性格脾气如出一辙,所以一吵就惊天动地,偏偏还谁都不肯先服软,所以每次都只能靠长时间不见面来慢慢缓解。   梁盏以前觉得这话说得很有道理,现在年纪又长了一些,感触更加明显。   她沉默片刻,忍不住又叹一声,而后偏头看向纪同光,问他道:“你呢,你和纪叔叔会吵架吗?”   纪同光说中学时期不会,但本科快毕业的时候,连着吵了快一年。   “咦?为什么?”梁盏有点没想到。   “我爸希望我在S大直博,但我想工作。”纪同光道,“后来他接受了我的决定,我又说要出国,他气得更厉害。”   梁盏:“……可以想象。”   纪同光继续道:“不过我跟我爸吵架不是冷战,我一般直接跟他对骂。”   梁盏:“???”   “对骂?!”她差点从副驾驶上弹起来,“不是,你居然也会骂人的吗?”   她仔细想了想,哪怕是在床上,她都没听他说过一句脏话……   纪同光:“说准确点也不是骂人,是数落从小到大他答应了我和我妈最后却没做的事,我记性好嘛。”   梁盏:“这叫翻旧账,不叫骂人。”   纪同光朗声笑起来,说那就叫翻旧账吧,反正每次一翻,他爸就没话说了。   “那真的很好。”梁盏羡慕,“如果是我爸,我跟他翻旧账,他能怒得更厉害,我一点都不骗你。”   “比如?”   “比如把我赶出家门吧。”这么说着,梁盏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你记不记得,大概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我在你家吃了晚饭。”   纪同光:“有点印象。”   梁盏:“其实那天我是被我爸赶出去了,在楼下花坛边蹲着看蚂蚁,然后孙阿姨买菜回来看见我,问我怎么一个人在那,我说我被我爸赶出来了,她就把我带你家去吃饭了。”   “我妈当时好像没说是这么回事。”纪同光道。   “嗯,我求她别说的,我觉得让大人知道没什么,但让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小伙伴知道,也太丢脸了。”梁盏一本正经解释,“尤其你还是整个小区家长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所以……”纪同光语气不确定,“你小时候不太喜欢我?”   “那不至于。”梁盏否认了这个猜测,“我只是不喜欢被拿来跟你比较而已。”   这种事,换了任何一个十多岁的小孩,都不会喜欢的。   纪同光多优秀啊,每门功课都考满分,体育也好,人还长得高长得好看。   和他比较,没人会不觉得压力大,哪怕是那时还十分没心没肺的梁盏也不例外。   纪同光听罢,无言片刻,又问:“那后来呢?”   梁盏没懂:“后来?”   他咳了一声:“后来我一直去二中打篮球,你是不是也不太想看到我。”   梁盏说你想多了,我懒得去操场,有什么想不想的。   “不过说真的,我迟钝我认,但三年下来,我们学校其他人也完全没看出你喜欢我,你忍得还真是够狠的。”梁盏说。   “……我不敢说。”他坦然,“要是被你直接拒绝,我可能就不会再去了。”   当然,那是年少时的他会做的事,如今时移世易,他已不会被拒绝轻易吓退,从而不敢再靠近。   两人就这么聊了两个小时,从小学时各自有印象的同学和老师聊到大学时各自学院里的八卦。   聊至最后,他忽然问她:“你上回说,顾先生打算去说服那个孙教授的学生,情况怎样了?”   梁盏啊了一声,说暂时还无法确定呢。   “怎么说?”   “程子航和我师兄不对头很多年了,他又是个多疑的性子,我师兄第一次联系他的时候,他以为我师兄是去嘲笑他的,直接把我师兄拖黑了。”梁盏头疼道。   “那顾先生还打算继续劝他吗?”   “劝吧。”梁盏这么猜,“我师兄生了场大病后,修身养性,都快成圣人了,圣人说要惩治宵小,没那么容易放弃的。”   “顾先生这么做,的确很有勇气。”纪同光诚恳评价。   “所以我和老沈都没拦他啊。”梁盏说,“我昨晚也帮他试了试老沈的态度。”   梁盏的试法很简单,把自己已经离职,年后就去顾铭新诊所上班的事告诉了沈营。   沈营要是觉得顾铭那么做是以卵击石,成功不了,肯定会趁机喝止她,顺便让她劝顾铭别再白日做梦。   然而沈营没有,他还笑呵呵地表示:“你和小顾都是我的得意门生,诊所刚起步,一定要把口碑立起来,所以如果碰上什么无法直接敲定治疗方案的病例,我可以帮忙看看,出点主意。”   于是梁盏就懂了,她导师是看好顾铭做成这件事,再好好扬名一把的。   她放了心,也一口应下,还说等春节假期结束,就找个机会回S大一趟,请老师吃饭。   师徒俩聊过几句,沈营忽然问她,现在有对象了没。   “要是还没的话,上回你师母有个朋友家的——”   “有了。”梁盏难得打断一次,“真的有了,不骗您,您替我谢谢师母。”   沈营立刻表示,那之后一定要找个机会,让她把对象带来一起见见。   梁盏:“……行行行,下回带给您看。”   现在她把这事讲给纪同光听,道:“我导师对你好奇着呢。”   纪同光觉得可以理解:“你以前一定经常找借口拒绝你师母安排的相亲。”   梁盏笑歪:“这都被你猜到了。”   不过想想也是,她以前用各式理由拒绝太多次,现在忽然有了男朋友,她导师肯定好奇。   “等过完年,我找个你们都空的时候,约出来吃顿饭吧,他虽然要求严格得变态,但还是教了我很多东西的。”梁盏说,“而且别的不说,光是靠从他手底下毕业这个,我就比很多同行有了更多机会。”   纪同光说那是该找个机会见一见,良师益友都难得嘛。   “不过我记得你说过,他对长得不符合他审美的人格外苛求,也没什么耐性。”他忽然道。   “这个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的牙长得这么好,他肯定怎么看怎么顺眼。”梁盏让他放心。   后半段路,梁盏和他换了个位置,坐上驾驶座。   因为是在几乎没什么障碍物的高速上,她没像平时那样开得尽量慢,不过他的车毕竟开起来不太熟悉,导致她换过去十分钟,始终维持着脊背完全挺直的姿势。   纪同光见状,干脆继续和她聊天,试图让她放松。   不过就算是这样,剩下那两个小时开下来,梁盏也觉得手和眼睛都累得慌。   冬日里昼短夜长,回到老家熟悉的街道上时,外头已是一片漆黑。   纪同光在进城时联系了一下他妈,知道四位家长都在酒店了,就让梁盏直接开去酒店。   梁盏没有意见,她这会儿又累又饿,正需要饱餐一顿。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这顿年夜饭,不只有她和纪同光的父母。   所谓两家人一起吃,真的就是整整两家,她外婆她舅舅一家也来了,纪同光那边则是他叔叔一家。   梁盏一进包厢门,看到里面那么多人,就率先觉得不好了。   果不其然,等他俩进去坐下,亲朋好友们就开始盘问了。   至于盘问内容,也和她想的差不多,无非是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打算多久结婚,两个人都在S市工作,那是不是之后直接在那买房定居?   这些也就算了,后面因为谈到买房话题,她舅妈说,虽然S市房价可怕,但如果要买,还是要买大一点的,否则将来生了孩子肯定不方便。   梁盏:“……”你们是不是展望得太长远了点啊?   倒是纪同光的妈妈表示,这事暂时不用着急。   “他们年纪还轻呢,回头想结婚了再说嘛。”   纪同光的婶婶立刻反驳:“一直拖着也不好呀,过了年,同光可就二十八了。”   梁盏:“?”二十八的男人年纪很大吗?   鉴于自己一开口就会被抓着问,之后她干脆随长辈们一派火热地聊,自己专注解决这顿还挺贵的饭菜。   坐在她右手边的是她舅舅家的女儿,叫小凌,比她小了十岁,还在上高中,和她一样完全没插话,一直在吃。   吃到一半,小凌忽然凑过来问她:“阿盏姐,你和你男朋友真要这么快结婚啊?”   梁盏:“长辈起哄呢,结婚……我们暂时还没考虑过。”   小凌连连点头,说就是嘛,我听姑姑说,你们才谈了没多久,现在结婚多亏。   “你小小年纪,懂的倒是挺多。”梁盏失笑,“结婚怎么就亏了?”   “怎么不亏呀?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小凌压低声音,“你看我爸妈天天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架。”   梁盏想,如果是纪同光的话,大概是不会跟她吵架的。   他实在太温柔太好了,不论什么事情,只要与她有关,他都会尽量询问她的意见,并给予尊重。   所以不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结婚对象。   这一点,便是暂时还没什么结婚想法的梁盏,都必须承认。   梁盏知道自己的毛病。   从少女时代开始,她就抗拒那种过于亲密的恋爱关系。   在她看来,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物极必反,亲密到了一定程度,对对方的要求一定会越来越高,然后越来越失望,最后走向关系破裂的结局,再无法挽回。   可纪同光并没有给她这种感觉。   他对她的态度始终如一,仿佛不论她怎么变,他都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她待她好。   梁盏曾经以为,这样深重的感情会让她抗拒并害怕,但并没有。   于是她懂了,在她内心深处,她也是同样希望,纪同光能一直这样喜欢她的。   “我和他不会那样吵的。”梁盏听到自己这么对小凌说。   “哇,所以阿盏姐的意思是,你真的考虑过跟他结婚?”   “可以这么说吧。”梁盏说。   表姐妹两个说了会儿悄悄话,梁盏一抬头,发现纪同光忽然起了身,好像要出去。   她有点在意,便拉了他一下,问他干嘛去。   “出去买点东西。”他说得非常简练,“一会儿就回来。”   “欸,要我陪你一起吗?”她又问。   “不用,外面冷,你好好坐着吃饭。”他笑了笑。   如此,梁盏也就没坚持。   纪同光一出去,小凌就再度凑过来,感叹道:“你们看起来感情真的很好。”   梁盏再度失笑:“不然呢?难道你还觉得我会在恋爱这种大事上委屈自己?”   小凌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倒是。”   大约十分钟后,出去了一趟的纪同光回来了。   梁盏扫了一眼,没发现他手里有东西,心里还有些疑惑,他出去买什么了?   这个问题在年夜饭快结束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他叔叔一家表示要先走一步,他说等等,还有东西没给。   “什么东西?”   “过年。”他一边说,一边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拿出两个红包,“我和阿盏给弟弟妹妹的红包。”   两个红包,一个给了他堂弟,一个给了梁盏的表妹,算是都照顾到了。   最重要的是,那俩红包看着都不薄,估计装了不少压岁钱。   长辈们见了,自然要客气一下,但被他三言两语挡了回去,说这是应该的。   纪父也点头:“没错,他都工作了,是该给弟弟妹妹包压岁钱了。”   梁盏想了想,也出声配合道:“而且这是我们两个的心意,还是收下吧。”   拿到压岁钱的两个小孩眉飞色舞,兴奋不已。   纪同光那个堂弟临走前,更是特地跑过来偷偷夸了他仗义。   而他严肃道:“省着点花,别像以前那样一两天就挥霍完了。”   梁盏看在眼里,觉得这么教育弟弟的他,很是罕见,忍不住笑了一声。   等他叔父一家走后,她才靠过去对他道:“你和你这弟弟感情挺好啊。”   纪同光:“以前经常给他补习,他不听话要打游戏,我就在游戏里把他打到一把都赢不了。”   “后来他就好好学习了,用成绩换我教他打游戏。”   梁盏:“……”很有你的风格。   与此同时,她舅舅也起来,说要走了。   她立刻回神:“这么早就走?不去我们家坐坐了?”   舅舅摆手,说明天再说吧,今晚酒喝多了,现在困着呢,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一到晚上根本撑不住。   梁盏只能作罢:“行,那明天再说,你们来我们去都行。”   熟悉的亲戚之间不需要太多场面话,稍讲了讲,就可以挥手作别了。   小凌跟着父母和奶奶一起站起来,朝她眨了眨眼,问:“阿盏姐,我能不能跟你男朋友说句话?”   梁盏:“?”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同意了:“说呗。”   小凌立刻越过她,走到纪同光左手边去,压低声音跟纪同光说了一句话。   梁盏没刻意去听,但还是捕捉到了开头那个“谢”字,她想大概是表妹正为了那个一看就大方无比的红包道谢。   事实上,她只猜到了一半。   小凌不止对纪同光道了谢,她道完之后,还说了一句话。   她对纪同光说:“我姐是愿意跟你结婚的,你放心吧。”   纪同光听罢,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比小凌预想中淡定很多。   小凌有点失望,可惜她得走了,不好再观察。   他们一家离开后,包厢内就只剩下了纪梁两家人。   梁父扫了他俩一眼,忽然道:“阿盏,你去把账结了吧。”   “我去就行了。”纪同光立刻道。   “两个小孩的红包都是你给的,这顿饭就让阿盏来。”梁父很坚持。   梁盏没有意见,或者说她本来也就是这么打算的,现在她爸都开口了,她更加义不容辞。   纪同光有点意外:“您猜到了。”   梁父笑了一声,说你们又不知道今晚还有别人,而且你中间还出去了这么久,肯定是取钱去了。   “你考虑得周全,这很好。”梁父说,“但这钱不能你一个人来。”   “你们在谈恋爱,我让阿盏给你钱不合适,所以就让她去结账。”   纪同光点点头:“我明白的。”   梁父:“你明白就好。”   “我们家阿盏是个倔脾气。”梁父又道,“她以前跟我说,她觉得谈恋爱太麻烦,她更喜欢一个人。”   “她是这么说过。”纪同光再度点头。   “我一开始觉得她胡说八道。”说到这,梁父眼底竟有点黯然,“去年年底,我和她又谈了谈。”   这些内容,就是纪同光不曾知晓的了。   那时梁母生病住院,梁盏请假留在老家看顾,父女俩在医院里轮班值夜,关系倒是比原先要平和很多。   在这种相对平和的状态下,梁父又一次问起了梁盏,问她为什么就是不肯谈恋爱,明明她并不缺追求者,其中甚至还有条件十分优异的。   梁盏还是那句话,太麻烦了。   “为什么麻烦?有人照顾你,嘘寒问暖,这难道不好?”   “怎么说呢,我会别扭。”梁盏当时解释得很慢,“您和我妈从小就教育我,别人对你的好,你一定要找机会还回去,所以有人追我对我好,我一般第一反应就是迅速还了人情,因为我会觉得很惶恐,很难受。”   可她也很清楚,男女恋爱之间,如果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算个清楚明白,并时刻记着还情,是不太正常的。   别人怎么想她不知道,但她只要想想就觉得麻烦。   “阿盏这丫头,性格如此,我没办法。”梁父慨然,“我只能问她,那她就真的打算一直这样了吗?”   “她说也不一定,如果她哪天遇到她真的很喜欢的人,应该还是会愿意谈上一谈的,毕竟那样的话,就是她主动对对方好,而不是被动地承受,最后想方设法还情了。”   纪同光听到此处,下意识握紧了掌心。   而梁父继续道:“可她要是一直遇不到呢?我这个当爹的没法不担心啊。虽然当初我给你打电话是病急乱投医,但现在看她真的跟你走到一起,我还是很欣慰的,她一定是真的喜欢你,才会愿意跟你在一起。”   若非如此,梁家二老也不会同意纪家这个一起吃年夜饭的提议。   纪同光听下来,说不上究竟是庆幸还是喜悦。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对上梁父的目光,道:“梁叔叔放心,我也是真心喜欢阿盏,真心想与她在一起。”   他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   是梁盏结完账回来了。   “天哪,我小时候一直觉得这酒楼是我来不起的地方,结果这顿饭比我想象中便宜多了!”   “多少啊?”她爸立刻接茬。   “四千不到。”她答,“光是今晚那些海鲜,放到S市,就得上八千吧,哎,还是家里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之后回这边来开诊所?”   “这就算了。”梁盏立刻拒绝,“这里物价低,我开诊所收费也低啊。”   两家人就着一桌残羹冷炙,又聊了半个小时才走。   期间聊的大部分是工作上的事,谁都没提结婚不结婚的话题,叫梁盏十分放松。   等离开的时候,她还跟纪同光开玩笑,说看来你爹妈没有你叔叔那么着急。   纪同光也没告诉她是自己提前嘱咐过的,他看着她,忽然想起她那个小表妹临走前说的话。   那句话和她父亲后来那番话放在一起,叫他狂喜之余,还多了些勇气。   勇气积攒了一路,等抵达他们住的小区时,直接到了顶点。   他去车库停下车,但没有立刻解开安全带下去,而是叫了她一声。   “阿盏。”他说。   “嗯?”她扭头看过去,“怎么了?”   “我……”话到嘴边,他还是决定换个方式说,“如果我说,我未来几十年的人生规划里,一直有你,你会觉得冒昧吗?”   梁盏顿住动作,一时说不清自己的感受。   她当然知道他这话等同于在说他愿意与她共度一生,再不分离。   她也知道,他之所以说得拐弯抹角,是因为他知道,如果说得太直白,她可能会被吓到。   “你不用立刻回答我。”等不到她的回答,纪同光又如此补充道,“我给你时间考虑,不论多久,我都等你。”   “……嗯。”   “反正我的计划始终不变。”始终有你。   梁盏思索良久,认真点了点头:“好,我会考虑,等我考虑完了,我一定给你答复。”   这结果已经比他想象中要好不少了,纪同光想。   “下车吧。”他伸手替她按了安全带,“再不上去,梁叔叔他们该等急了。”   在纪同光的坚持下,梁盏同意让他帮自己先把行李提到她家。   她妈妈很高兴,说让他坐下喝杯茶再走,硬是把人留下了。   梁盏无奈:“纪叔叔孙阿姨也想儿子的啊。”   她妈想了想,说那你去纪家坐会儿吧,这样正好。   梁盏:“???”还能这样?   纪同光却表示同意:“我爸妈一定很欢迎你。”   梁盏:“……明、明天再去吧。”   结果明天再去的时候,她撞上了纪家另一拨亲戚。   亲戚之间,问的问题都差不多,还是年夜饭上那些,梁盏虽然心累,但在长辈面前,还是非常懂事地维持了礼数,一一答了。   相比她,纪同光就幸运多了,因为她家没多少亲戚,那晚见到的舅舅一家就囊括了所有常走动的人。   梁盏十分羡慕,不过她向来擅长安慰自己,反正春节假期一共就只有七天。   七天之后回了S市,她就能暂时告别这些家长里短的问题了。   纪同光怕她因为不高兴,逮着空带她出门,初三那日还去二中附近转了一圈。   他跟她解释:“我家亲戚之前有不少想给我介绍对象的,我全拒了,现在谈了恋爱,他们难免好奇。”   梁盏很理解:“跟老沈一样嘛,哎对,我记得你说过,年后第一周你相对没那么忙是吧,老沈也差不多,那会儿学校没开学呢,不然就抽个时间吃饭吧。”   对纪同光来说,有机会见她的导师,怎么也不是一件坏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他立刻答应了下来:“好,没问题。”   梁盏想着,把人带给老沈这个挑剔的颜控看一看,以后师娘又想给她做媒的时候,他肯定拦得比谁都快。   然而她没有想到,对纪同光感到好奇,想见上一见的,远不止沈营一个。   过完年回到S市,她跟沈营商量的这事的时候,沈营告诉她,你当年俩正读博的同级也想看看谁能收服了你,到时候会一起来。   梁盏:“……”   沈营:“哦,还有你林师姐。”   梁盏:“?!”   “不对啊,林师姐不是早就离开S市,去G省乡下逍遥了吗?”梁盏不解,“难道她为这事还特地跑回来了?”   “下个月有个研讨会,邀请了她,她就提前来了,说是和以前的朋友聚一聚,还来见了见我,我跟她说起你谈恋爱了。”   “……行吧,那我重新订地方,再把大师兄一道喊上?”梁盏认了。   “小顾也来的话,让他把他那男朋友也带上吧,我正好让两个学生看看,什么叫天生一副好牙。”沈营非常会顺杆子提要求。   梁盏服了,她想说路青泽忙得很,怕是没这个空,然而她的导师已经直接把电话挂了。   梁盏再度:“……”为什么她已经毕业了,还要帮导师去完成这种不可能任务!   想是这么想,但看在沈营从前真的照顾了自己很多的份上,梁盏去邀请顾铭的时候,还是问了一句路先生到时候有没有空。   顾铭不愧是在沈营手里一路读完博的人,立刻会意:“老沈想找他当免费讲解范例吧?”   梁盏:“……是。”   “我今晚问问,空我就带他来。”顾铭说,“没空也有我来跟老沈解释,你不用担心。”   “那我就放心去订餐厅了。”梁盏说完,松了一口气。   之后她离开他的办公室,准备回自己的诊室去,但还没拐弯,就听到右侧的电梯传来叮的一声响。   她以为是什么病人,就随意地瞥了一眼,结果却瞥到了一个令她完全没想到的人。   “程子航?”她真的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找顾铭。”程子航戴着帽子,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语气不似从前那般嘲讽,平平静静的,“他办公室是这一层?”   “对,是。”梁盏大概猜到了他是来干什么的,忙给他指了一下,“那边第二间,他在呢。”   “谢谢。”程子航朝她点了点头,就往那边过去了。   梁盏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这个曾经在口腔学院不可一世,到处为难人的家伙,居然对她道了谢?   看来认清孙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后,他清醒了不少啊。   梁盏从前和他不对付,也不太看得上他,但事到如今,这种看不上已经淡了。   她觉得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愿意答应顾铭那个提议的,只要他答应并随顾铭一起做了,他就是个很值得佩服的人。   隔天一早,她趁十点之前没病人,跑去找顾铭打听近况,发现自己果然没猜错。   顾铭道:“他想通了,也愿意站出来。”   “等尘埃落定,他大概会直接来咱们这工作,你不介意吧?”   梁盏:“你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顾铭笑了,说你从前不是公然嘲讽过他的学术水平嘛。   “那不一样。”她摆手,“而且他虽然论文写得烂,但临床操作还是很牛逼的,这个我服。”   “成,那我就放心了。”顾铭拍拍她的肩膀,拍完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你是订了周六晚吧?青泽说他周六晚有空的。”   梁盏抽搐着嘴角道:“……那老沈一定很开心。”   顾铭眯着眼睛道:“一晚上见两个标准范例,还不乐死他。” 第47章   梁盏原本以为,纪同光连她舅舅一家都见过了,见一下她的导师和师姐,一定不会有什么紧张。   结果出乎她意料的是,周六还没有到,纪同光就向她询问了很多细枝末节的问题,说是要为明晚的聚会做准备。   她惊了:“这有啥好准备的,就是吃顿饭啊?”   纪同光说不行,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梁盏:“???”   “所以你打算准备什么?”她问他。   “你导师,顾先生,你大师姐,还有你导师现在在带的两个学生,是这么多人吧?”   “对。”她一边点头一边补充,“我师兄会带路先生一起,加上我们一共八个人。”   纪同光:“初次见面,见面礼不能缺。”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顾先生喜欢钢笔,所以我昨天买了一支。”   梁盏:“还、还有呢?”   他笑了,说还有要靠你了,你导师的爱好你没提过,师姐和同学更是如此。   梁盏:“……”   她认真想了想,说其实师姐和同学有个比较简单的办法,送一样的香水。   至于导师——   她真的很想说,老沈这人没啥爱好,就喜欢欣赏长得标准好看的牙,你过去吃饭,往他面前一坐,比送他啥都有效。   可是纪同光问得认真,她也只能好好思索并回答。   “你给他买星球大战周边吧。”梁盏说,“他是个狂热的星球大战爱好者。”   这下轮到纪同光:“……”   梁盏:“别这么看着我,我没骗你,他真的很喜欢星球大战。”   纪同光想了想,问:“乐高行不行?”   梁盏:“行行行,当然行。”   第二日就是周六,他难得一整天不用加班,然而她却因为新轮休制度需要照常上班,一早就出了门。   临出门前,他告诉她,等对面的商场开门了,他就去买星球大战乐高玩具和香水。   梁盏本来都已经冲出他家门准备按了电梯了,又忽然想起来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她跑回来,扒住门,探进去一个头,语气严肃道:“老沈是帝国粉,你别给他买同盟军周边!”   纪同光其实很想问什么是帝国什么是同盟军,然而她说完这一句就迅速闪身合上门去上班了。   纪同光没办法,只好自己用手机查。   实在不行,到时候还能问店里的工作人员。   最后他既查了网上的资料,也咨询了工作人员,买了一份在店员口中“绝不会出错”的周边。   梁盏六点下班,会先过来一趟,再带上他一起去餐厅。   她过来的时候,看到他放在客厅里认真包装过的大盒子,整个愣住了。   “你这是买了个多大的乐高啊?”她问他,“是什么?”   “死星。”他答,“店员跟我说,喜欢帝国就送死星,喜欢同盟军就送千年隼,我就买了死星。”   梁盏:“……”   “说是这么说啦,但死星……拼起来太麻烦了,积木巨多。”她说。   “那再去买个别的?”纪同光问。   “算了,就死星吧。”梁盏觉得再跑一趟商场麻烦,而且以沈营对星球大战的痴迷,收到这份礼物,应该也会高兴的。   把这份巨大的见面礼搬到楼下车里的时候,她还在感慨:“希望老沈以后空闲时间都用来拼这个死星,少折腾学生。”   纪同光:“你以前被折腾得很惨?”   “何止是惨。”梁盏跟他倒苦水,“他真的要求高到变态,当年我硕士论文开题前,把报告发给他看,他给我挑了四个小时的毛病!”   “你都要被挑这么久,那其他人岂不是更惨?”纪同光记得她以前说过,当时师门同级学生里,她是沈营最满意的那个。   结果梁盏却摇了头。   “不,不是的。”她说,“老沈逻辑清奇,那些混日子的人,他反而完全不做要求,用他的话说,他只对真的有点水平的学生有要求,所以他这么严格要求我,我该感激才是。”   当然,要梁盏跳出来客观评价的话,沈营这番清奇的逻辑,最后的确帮了她许多,让她长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正畸医生。   可是没毕业之前,她的确被那些高到变态的要求折磨得□□,以至于事到如今提起来,还忍不住要哆嗦两下。   “不过我还不是最惨的。”梁盏又说,“当年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惨了,打电话给我大师姐哭,她跟我说她读研的时候比我还惨。”   “就是今晚要见的那个吗?”   “对,她那会儿因为看不完老沈要求她看完的文献,连着熬了四五个通宵,然后肺炎住院了,差点休学。”梁盏叹气,“可能也是因为这事,后来老沈在时间上倒是很少限制我们,但做学态度,还是严得吓人。”   纪同光听得咋舌:“这也太严格了,很难想象你们是怎么撑过来的。”   梁盏:“撑过来倒是不难,毕竟真的在学东西。”   没有一个行业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牙医也不例外。   梁盏能够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就在S市正畸圈打出名头,最大的优势绝不是上一家公司给她做的网络推广,而是她的技术。   就像他回来大半年迅速升职,也不是因为他MIT毕业,而是因为他设计能力的确强出同期进公司的人一大截。   “不过学了三年,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我真的不喜欢做科研。”梁盏又道,“当时同级们都说去实验室比去医院轻松多了,但我每次去实验室就烦得不行。”   “所以你就没读博?”   “嗯,我感觉要是读博,我就毕不了业了。”她一本正经如此说道。   纪同光听得笑意始终没止住。   这么说了一路,他们提前二十分钟抵达了她订好的餐厅。   下车的时候,梁盏看他手里已经提了好几个礼品袋,就主动去后座抱出了那个巨大的乐高箱子。   餐厅服务人员见状,忙上前帮忙。   她订的位置在四层,临着江,从落地窗前看出去,恰能看到江对岸的地标建筑。   等了大概五分钟后,顾铭和路青泽就到了。   梁盏招呼他俩坐下,而纪同光适时地递上准备的礼物。   礼物袋拿出来的时候,顾铭明显愣了一下。   愣过之后,他又迅速笑出来,说纪先生还真是客气,这叫我们怎么好意思收。   “阿盏要正式把我介绍给她师门的人认识,我算是客人,客人上门,当然要准备手信。”纪同光说。   顾铭瞄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礼物袋,发现里面熟悉的标志,表情又是一愣。   “这么贵重,不能叫手信了吧。”他哭笑不得,“这牌子的钢笔,我自己都买过几支。”   说完,他还凑去看了看路青泽收到的那个,发现是一对袖扣。   顾铭:“……”真的好郑重啊,我以为只是大家见面吃饭扯淡?   就在他为此进退两难的时候,边上的路青泽开了口。   路青泽接过了礼物袋,说谢谢,然后又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方盒,推到纪同光面前,道:“这是我和阿铭一点心意。”   梁盏:“???”   她去看顾铭,发现顾铭比她愣得跟更厉害,显然他也完全不知道路青泽还准备了这。   “呃……”他想问这是什么。   “是一对表。”路青泽解释。   梁盏:“……谢、谢谢路先生。”   路青泽:“不用,见面礼嘛。”   见他俩始终没有打开看的意思,路青泽又道:“这对表是青扬挑的,我想着他跟你们熟一点,应该知道你们更喜欢什么款式的。”   梁盏默然。   纪同光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用怎么也不至于出错的谢谢来对付过去。   好在他说完谢谢,其他人也陆续到了。   沈营带了两个梁盏认识的学生一起来,在楼下正好碰到梁盏大师姐林叶桦,就四个人一起上来了。   眼见八个人彻底到齐,梁盏立刻招来服务生,说可以开始准备上菜了。   等上菜间隙里,纪同光与晚来的四人一一打过招呼,送上见面礼。   三个女孩子都是香水,这没什么,可轮到沈营,礼物盒巨大,看着委实吓人。   那礼物盒一开始放在桌子最右侧那张椅子上,故而不管是顾铭他们,还是沈营林叶桦他们,一开始进来都没有看见。   此刻纪同光拿出来,一桌人除了梁盏都愣了。   “这、这是什么?”顾铭问。   “乐高死星。”梁盏面无表情,“他问我沈老师喜欢什么,我想来想去,只想起一个星球大战。”   话音刚落,桌上知道沈营这个爱好的学生集体笑倒,说还真是。   “我记得沈老师办公室电脑桌面都是黑武士。”林叶桦道,“还有个水杯,也是星球大战周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我差点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沈营虽然被学生吐槽了一顿,但还是笑呵呵地收下了这份见面礼。   他说真的挺好的,以后他午休期间在办公室不想睡觉的时候,就有事做了。   “那您可小心点。”梁盏提醒他,“让对面刘老师看见了,准要嘲笑您又在玩小孩玩具。”   “那是他自己见识太浅有偏见。”沈营哼了一声。   “是啊,乐高多锻炼耐心。”林叶桦说,“刘老师要是也能拼个死星,今年就不会出临床操作失误了。”   众人哈哈大笑,举杯共饮。   饮过之后,才又把话题转到今夜的主角上。   先是沈营,问纪同光是做什么行业的。   纪同光如实答了,还把自己本科也是S大的事一并说了。   “咦,那还是学弟啊。”林叶桦有点惊讶,“之前我听小顾说,你才回国不久,就只问了问你硕士在哪读的。”   说起来奇怪,他们这一桌加起来,起码得有不同三届了,尤其是纪同光从前和他们还毫无交集,但说了同在S大读过书后,言谈之间,仿佛立刻亲近许多。   吃到后面,大家聊得越来越开,话题也不再局限于“梁盏总算谈恋爱了”,开始天南海北地扯。   从实验室八卦,到行业里又有什么新闻,毫无拘束。   不过因为沈营带来的两个学生与自己不算太熟,一直到散场,顾铭都没提他和程子航计划坑一把孙易的事。   等沈营和那两个学生离开,他们剩下五人去唱K的时候,他才把这事跟林叶桦交底。   林叶桦也很支持,说如果能让这禽兽再祸害不了人,那必须是功德一件。   “就是程子航……”她沉吟了片刻,语气还是有些纠结,“这事彻底捅出来,我怕他在S市混不下去。”   “那师姐有什么建议?”   “他要愿意挪个地的话,我可以介绍他去B市,我在那边有几个朋友。”林叶桦说,“只要他技术过关,去B市也一样能行。”   顾铭说行,我明天就问问他。   “不过他要不乐意,待我那也行的,我反正不嫌他名声不好。”   梁盏听他们把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情况都商量得差不多了,才递了话筒过去,说该唱歌了,别浪费她特地开的豪华包间。   林叶桦横了她一眼,说你催你师兄师姐干嘛呀,来KTV,难道不该让你男朋友给你唱首情歌?   梁盏:“……”   没等她发表什么意见,搂着她肩膀的纪同光已经起身。   “师姐说得对,是该唱一首。”他笑着走过去,迅速点了一首歌。   是一首特别老,但传唱度又特别高的情歌,听起来简单学起来。   至少梁盏就从小都唱不好,为此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五音不全。   此刻前奏响起来,所有人都等着纪同光开口,她也有点好奇,他唱起来是什么样的。   他手里没有话筒,也没回来问她要,直接走到了点歌台边上的立麦处,伸手抓住了立麦,将其稍稍升高至与他下唇平齐。   调整完的那一刻,他正好开口,第一个音节流淌而出,低沉温柔,叫人沉醉。   梁盏清楚地听到了边上的师兄师姐在小声称赞他,也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纪同光唱得不一定有多好,然而只要有耳朵的人,都可以从他的歌声里听出他是用怎样的感情在唱这样一首歌。   最要命的是,整个过程里,他的视线几乎一直落在梁盏身上,哪里也没去。   一曲完毕,伴奏还没结束,顾铭就拿着手里的话筒叫了一声好。   他一起哄,林叶桦也跟着闹了梁盏两下,说她真是找了个好男友啊。   梁盏开始胡说八道:“是啊,太优秀了,我追了好久呢。”   林叶桦还真信了,说小纪这么优秀的人,追到手就值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师姐你听她鬼扯,明明是人家小纪苦苦暗恋她十五年,后来还一路追回国。”顾铭早就从路青扬那边听过一手八卦了,“要不是小纪主动,我看就阿盏这迟钝的性子,八十岁都不一定知道有这么个人喜欢她。”   梁盏大感冤枉:“他不说也能怪我吗?”   顾铭一针见血:“我就不信他还没说的时候对你和对别人一样。”   梁盏:“……”那还真的不太一样。   只是那个时候,她想当然地把那些不一样归结于他们认识得够久,而他又是个难得的好人。   “看吧,答不出来了。”顾铭接着道,“所以说到底还是你太迟钝了,如果不是小纪足够喜欢你,哪等得了你这么久。”   “唔,这倒是。”梁盏察觉到纪同光忽然把手握了过来,大方地承认了,语气里有淡淡的欣喜和骄傲。   这模样落在林叶桦眼里,跟虐狗几乎没有区别了,于是梁盏立刻遭到新一轮控诉。   最终五个人在KTV玩到快一点才走,梁盏少有如此兴奋的时候,但兴奋过后,她那稳定无比的作息又立刻跳出来提醒她,这个点她本该睡了好一会儿了。   这直接导致她一坐上纪同光的车,就歪着脑袋在副驾驶上睡了过去。   深夜的主城区依旧热闹,霓虹灯闪烁不已,近看刺目,远看却又很温柔。   纪同光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一点,特地放慢车速,把十分钟的路程开成了半小时。   不过就算是这样,最后在车库里停下车的时候,她还是醒了过来。   “嗯?”她声音迷糊,“到了啊?”   “到了。”他从外面打开车门,直接伸手把人抱了出来。   梁盏本来是真的困,但这么猝不及防被公主抱了一把,反而吓跑了大半瞌睡虫。   在清醒状态下这么腾空,总让她有点害怕,她在发出惊呼的同时勾紧他的脖颈。   “你放心,你很轻的,我抱着爬楼梯上去都行。”纪同光安慰她。   “我都醒了……”可以放我下来。   “但我想抱着你啊。”他没松手也没松口,“这个时间电梯里也没有别人。”   梁盏:“……”好吧,她必须承认,其实她也挺愿意被他抱着的。   进电梯的时候,她忽然哼起他今晚给她唱的那首歌,哼到一半,她问他:“你为什么会想到唱这首啊?”   他想了想,说其实很早以前,他曾经听她哼起过这首歌。   “大概初二吧?对,就是初二。”他语气渐趋肯定,“初二的寒假,你在小区长椅上坐着晒太阳看书,一边看一边哼这首歌,完全没发现我在你面前来回走了五六次。”   梁盏惊了:“你为什么不直接上来跟我打招呼?”   纪同光说因为你哼了一遍又一遍,我每一遍都想听完。   这些散落在往事里的细节,在如今这个年纪重新捡起来回忆一番,感觉着实奇妙。   不仅梁盏听得奇妙,纪同光自己想到那个场景,也觉得实在是太神奇了。   最神奇的是,多年以后,他还把这首其实是从她那学来的歌唱给她听了,当着她师兄师姐的面。   纪同光很满足。   他在初初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梁盏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这喜欢能持续这么多年,更没有想过,最后他真的和她在一起了。   所谓柳暗花明,不过如此。   “阿盏。”电梯快到他住的楼层了,而他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梁盏以为他又想起了什么暗恋时代的青葱往事,十分好奇。   可他只是笑一笑,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所以忍不住喊一喊你。   梁盏想了想,勉力抬起上半身,亲了他下巴一口,问:“现在够真实了吗?”   “好像还是差一点。”他语气正经,说的话却很不正经,“要不你再亲一下?”   “……容我提醒你,电梯到了。”她说。   最后这个“再亲一下”,她还是答应了,不过是在进了他家门之后,在浴室里进行的,而且最后被哄得根本不止一下。   不过梁盏也乐在其中就是了,结束之后她躺在柔软的被子上,渐渐沉入梦乡的时候还在想,她好像在这睡得越来越多了……?   第二天她跟纪同光说起这个,纪同光认真算了算,说那不然你现在就开始把你的东西慢慢搬过来吧。   “你本来就打算装修了,老周也忙完了手头的事,正好啊。”   装修上的事,梁盏懂得不多,不过有纪同光在,她也并不担心。   纪同光说,周舟是做室内的好手,只要把要求告诉他,他一定会出一份让她满意的设计。   “而且如果是你的话,他说不定会出不止一份,让你看过了再挑,然后他再慢慢细化。”   “那会不会太麻烦他了?”梁盏有点担心。   “没事,他不介意的,我和他不计较这些。”纪同光说,“而且他既然答应下来了,就肯定会做到最好,我了解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梁盏觉得自己再推拒,反而会让他不高兴,便点头应了下来:“好,那我最近就开始搬。”   梁盏东西不多,除了一些之后还要用的大家电,就是衣服了,放到纪同光这绰绰有余。   搬完之后,他们就开始了正式的同居生活,至于这同居生活要持续多久,则要看周舟那边的进度。   梁盏预感他作为纪同光的好兄弟一定会很上心,但没想到搬完一周多,他就把初步设计草图发给纪同光,让他俩一起看了。   和纪同光猜的一样,安.年.宝.贝.初步草图他给了三份,是风格近似,但格局完全不同的三份。   梁盏一眼看中了第二份,那份在她原先客厅中央的位置给她加了个隔断墙,与电视柜和音响放在一起,完全不显违和,还更有空间感。   “就这个吧。”她向来不喜欢犹豫太多,看中了就立刻决定了下来。   纪同光:“巧了,我也觉得这个不错。”   梁盏:“是吗,那是不是证明我眼光很好?”   没等他回答,她又自己肯定了自己:“不对,我眼光本来就好,不然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呢。”   纪同光听到最后那句,再忍不住笑起来。   他迅速把自己和梁盏的挑选意见发给周舟,然后把她拉到怀里,掐着腰吻了上去。   ……   因为有纪同光,房子装修期间,梁盏几乎没怎么去看过。   他说她对他们行业了解不够,去了可能会被施工队糊弄,还是他去比较保险。   梁盏想想也是,专业人做专业事,如果纪同光牙出了什么问题,她也不会放心让他自己检查的。   施工队那边大概也发现了纪同光是个根本糊弄不了的专业人士,四月份之后,进度一日速度过一日。   按照四月底的估计,可能八月就能彻底完工了。   这中间,除了装修,还有另一件大事,就是顾铭和程子航在网上联合曝光了孙易在S大口腔学院多年以来让人不齿的行径。   他们准备了很久,不止把证据列的十分充足,还搜集了S市圈内许多同行的证词,说服了他们一道关注此事,表明立场。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S大那边还想着一定要维持校内教授的名誉,把这些帖子删掉的话,那在一个接一个行业内部人员出来说话的时候,他们就彻底改了策略。   为了一个孙易,不值得,还不如趁社会各界都在关注他们要如何处理此事的时候当机立断,彰显一下学校的公正。   S大的官方声明一出来,梁盏就联系了自己的前东家,问能否再登录一次她当初那个加了认证的微博,转发一下此事。   先前S大态度模糊,她就算想表明态度,也不能把前东家的资源一道拖下水,毕竟那账号说到底已经不属于她了,但事态明朗之后,这层顾虑就没那么要紧了。   因为这已经不只是圈内热点,还上升到了全网都在关注的高度,她用那个账号出来表态,对她前东家只有好处。   果然,那边几乎是立刻同意了,还说具体转发内容他们不干涉,她可以自己发挥。   梁盏想了想,最终只简单地写了一句——顾师兄所言句句为真,愿校园之内再无这等衣冠禽兽。   顾铭看到后,说她其实可以问前东家把那个号要过来的,因为她的粉丝活跃度比圈内其他认证的医生要高多了。   与其放在那不再使用,还不如让他付一笔钱,买过来让她继续用,这样她更不愁病人。   “我现在也不愁啊。”她拒绝了,“其实我本来就不太喜欢用那个微博,你别管我了,你好好经营你现在这个吧,我看底下天天有人感叹你长得帅,说要嫁给你。”   “……靠,别说了,青泽也天天在看,看就算了,还要念给我听,他不如直接杀了我。”顾铭揉着脑袋头疼道。   梁盏想到那个场面,忍不住哈哈大笑,说没想到你也有被人治得这么死去活来的时候。   顾铭:“你闭嘴吧,回去工作。”   为免大老板恼羞成怒,梁盏立刻溜了。   下楼的时候,她碰上了抱着仪器的程子航,打了个招呼,问他要不要帮忙。   “行。”他居然没拒绝,“你帮我拿一下最上面那两个吧,到洗的时候了。”   “好。”她立刻伸手拿了他说的那两个,跟他一起往洗仪器的地方去。   程子航拒绝了去B市重新发展的机会,坚持留在了这里,这是梁盏前两天才知道的。   说实话,她挺佩服他,发生这么多事,名字跟那样的丑闻脱不开干系,他留在这里,之后少不了要被人不停揭伤疤。   但他还是留了下来。   梁盏好奇原因,不过他俩充其量只是普通同事,所以她也就没问。   把仪器放下后,她打算回自己诊室去了,程子航却忽然叫住了她。   “梁盏。”   “嗯?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她回头问。   “没有。”他摇摇头,好像在笑,也好像没有,“我就是想告诉你,其实你写的那篇论文我后来仔细看过,是写得比我好多了。”   梁盏:“……”大家已经是同事了,还提以前互看不顺眼时期的事,真的很尴尬啊!   她揉了揉脸,道:“我当年是有点意气用事,你要是介意,我可以道歉。”   程子航说哪那么严重,自己治学不精,被人挑出毛病,没办法的事,用不着道歉。   “我以前针对顾铭,多少是嫉妒他。”他又道,“就跟孙易那禽兽嫉妒沈老师差不多,对孙易来说,我们这群学生,都是沈老师挑剩下才给他的,所以那时总跟我说,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在学校里压过顾铭。”   “偏偏在大部分老师眼里,顾铭每方面都比我优秀,于是我也魔障了,做了那件事。”   “我跟顾铭道过歉了,他说他已经不在意这事了,但可能你还在意,所以今天碰上你,我就想着也跟你说一说。”   梁盏再度:“……”   这人怎么回事,不让她道歉,自己却道起歉来了。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她深吸一口气,扯开唇角,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来,“现在咱俩是同事,工作上互相帮助就行。”   “是,你说得对。”他点点头,同时朝她伸出了手。   梁盏握了上去,两下过后,看到腕上的表,脸色彻底变了:“我病人该到了!我得赶紧下去!”   说完她也不等程子航有什么反应,就毫不犹豫地冲出门外进了拐角处的电梯。   ……   圈内大事尘埃落定,又是一个夏天到来。   对牙医行业来说,夏天就意味着比平时多几倍的病人,而比平时多几倍的病人就意味着丰厚的提成。   所以七月一到,梁盏的心情就好得不行,恨不得每天都算一下自己今天工作八小时赚了多少钱。   纪同光也由着她算,还会变着法夸她,让她更加开心。   这种状态持续了两个月才堪堪结束,不过她也没因为病人变少不开心,因为九月初的时候,纪同光告诉她,她的房子装修好了。   “我问了师傅,这周五所有施工都能结束,周六晚我们去看一看,怎么样?”   一般来说,这种“看一看”,都是为了让客户挑一挑毛病再验收,省的之后有什么矛盾。   但梁盏可以省了这一步,她知道纪同光一直有在检查,从来没放松过。不过房子装修完成,她当然是该去看上一看的。   她答应了下来:“那就周六晚上去吧。”   周六晚,两人吃过饭驱车往那边过去。   进电梯上楼,再打开熟悉的大门,崭新的屋子映入眼帘。梁盏终于知道,这半年来,纪同光为什么一直劝她别去施工现场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那道特别的隔断墙。   和周舟给的设计图上不太一样,那道隔断墙,墙面是爱心的形状,偏偏又不显俗气,放在满屋的装潢之中,既和谐又亮眼,叫她完全移不开目光。   良久,她才走近去,仔细看了一看。   “天哪……你什么时候开始琢磨的啊?”她问跟进来的纪同光。   “看到你选了老周第二份设计的时候。”他说,“当时我正好在和一个搞特殊墙面的厂商合作,我就定做了。”   “你都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嘛。”他停顿了下,“其实来的路上我还有点紧张,万一你看到了不觉得惊喜只觉得惊吓怎么办,毕竟准确算来,是我临时逼着老周改了这块墙的设计,还瞒着你这个甲方。”   梁盏被他的用词逗笑,站在墙边掩住嘴望向他。   恰好他也在看她,两人对视了片刻,竟是同时动的。   他抱住了她,她也抱住了他。   “谢谢你啊。”她说,“我很喜欢这面墙,真的。”   “喜欢就好。”他一边说,一边把人往怀里扣得更紧了点。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很喜欢,不是诓他,离开之前,梁盏还特地拍了一张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   八百年不发朋友圈状态的人,忽然发了这么一条,还是高调秀恩爱,发完没多久,手机就震个不停,都是来问她同一个问题的——卧槽,这么直接的秀恩爱,你是打算跟现在这个对象结婚了吗?   梁盏:“……”   结婚这个问题,她最近半年还真没想起来过。   倒不是她可以回避,而是上半年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大事,让她根本没去仔细思考过。   而且纪同光也没再提起。   那如果现在开始考虑呢?又有人这么问。   她看着屏幕上的消息,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事实上,早在春节假期那会儿,纪同光就用相对迂回的方式问过她了。   她知道,他肯定是盼着能跟她结婚的,但她尊重她的意愿,所以这半年来能不提就不提。   想到这里,坐在副驾驶上的梁盏忍不住偏头朝身旁的人看了一眼。   纪同光注意到了这一眼,也立刻察觉到了她似乎有话要说,便问她怎么了。   一时之间,梁盏还真有点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脑海内闪过很多片段,有很久以前的,也有最近的,但无一例外,全都与他有关。   最终她决定简单一点,有感情的伴侣之间,本来就不需要那么麻烦。   她对他说:“我发了那个朋友圈后,有很多朋友以为我要跟你结婚了。”   纪同光:“结——”   他说了一个字后,才真正领会她的意思。   刹那之间,狂喜席卷全身,他方向盘往右一打,踩下刹车,把车在路边挺稳。   梁盏:“……?”   “怎么在这停了?”她愣住了。   “我现在情绪过于起伏,不适合开车。”他这么说着,语气却是冷静的。   这反差令梁盏再度失言。   但她不说还有他。左右已经把车在路边停稳了,他干脆解开安全带,侧身彻底凑近了她。   他喊她阿盏,喊了起码三遍。   最后一遍时,他似终于恢复得平静了些。   然后他问她:“阿盏,你刚才说,你的朋友都在问的那个问题,你回答他们了吗?”   梁盏眨了眨眼,说回答了。   “怎么回答的?”   “我说拍照片的时候还没考虑呢。”   纪同光沉默片刻,又问:“那现在呢?”   梁盏:“现在开始考虑吗?”   他好像又紧张起来,不说话了。   梁盏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觉得时光仿佛倒回了去年秋天,她冲动之下,直接答应与他交往的那个早晨。   是的,那的确是她一时冲动,哪怕是现在回忆起来,她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可冲动过后,她完全没有产生过任何后悔的情绪。   那这一次呢?也会是一样的结果吗?   梁盏无法肯定,但她想去试一试。   将来的事没有定论,可至少在这一刻,她思考愿不愿意与他结婚的问题,她的答案是愿意的。   “如果你有这个打算,那我没有问题。”她说。   也就是说,现在决定权又回到了他手上。   这么想着,纪同光只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又加快许多。   “我当然有这个打算。”他听到自己说,“我就是为了能和你结婚才回国来的。”   梁盏张了张口,正欲说那她这就继续回复那些关心她终身大事的亲友,可惜第一个音节还没离开喉咙,身后的车窗就先被敲响了。   叩叩叩叩,急促得很。   她想了想,按了一下手边的控制按钮。   车窗缓缓降下,映入眼帘的是一身交警制服。   “违章停车了!”一张罚单从天而降,“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停了车再说,啊?”   梁盏:“呃……但真的是很重要的事。”   本来已经准备走了的交警低头朝车内看了一眼,挑了下眉,似是在等她说下去。   梁盏:“我们在说要不要结婚。”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番外! 第48章 番外 一   既然决定了要结婚,梁盏就没有再犹豫或反悔。   不过结婚是大事,决定下来之后,该通知的人还是要通知,比如双方父母亲戚以及亲近的朋友。   父母那边的反应和她预想中差不多,不仅乐见其成,还恨不得他们能立刻去把证领了。   一个电话打到最后,她妈妈甚至开始跟她算,如果办酒席的话,要去哪里办,请多少人。   “咱们家亲戚不多,你纪叔叔他们家也是,所以咱们不用订太多桌。”   “……”   “你们两个的朋友倒是可以多请一点,我记得你读初中的时候有个好朋友,后来高中也一起的,姓沈的,在网上写小说——”   “您记错了。”梁盏无奈,最近一两年为了不被指责和狐朋狗友互相带坏,她没怎么跟家里人提过沈子言,“阿言是画画的,不过她也给自己的漫画写脚本。”   梁母噢了一声,说把人家也叫上,这么多年朋友了,结婚这样的大事一定不能忘。   梁盏:“……”   她想说其实她并不想办婚礼摆酒席,但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开口,她妈又问了:“对了,这丫头现在有对象了吗?”   “你都有了,她应该也有了吧?”   “呃……”梁盏只能说得迂回,“她太忙了,而且眼光高。”   “能有你高?”   “???”梁盏不明白了,“我眼光哪里高了。”   为免再说下去母女俩又要吵架,梁盏只好暂时跳过这个话题,然后表示酒席不酒席的事暂时不急。   “结婚也不是结给别人看的,我懒得昭告天下,亲近的人知道就行了。”   梁母听出了她不想大操大办的意思,顿时急了,说那可不行。   “你这么想,人家小纪也这么想吗?”   梁盏:“他当然也这么想。”   “早上我听到他打电话给纪叔叔了,也是这个意思。”   “你们这两个孩子……”   “哎呀,我们这不是给家里省钱嘛。”梁盏又换了一个角度劝。   “这钱有啥好省的,当父母的都没舍不得,你倒舍不得起来了。”   事实上,梁盏也不是舍不得办婚礼摆酒席的钱。   以她和纪同光的收入,别说回老家摆酒席,就是在S市最好的酒店里摆一场,也影响不了生活质量。   可梁盏觉得这样很没意思。   读书的时候,她就不是什么热衷社交的人,对这种必须全程维持优雅姿态的场合,她是能避就避。   更重要的是,在梁盏看来,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哪怕稍微扩大一点范围,那也是两个家庭的事,和旁人关系不大。   是欢喜还是悲切,是幸福还是遗憾,自己心里清楚就知道了,她不想拿出来给别人看。   说到最后,她妈总算稍微松了点口,说:“行,那我回头问问你爸吧,看他怎么说?”   梁盏立刻:“我爸要是不同意,您给我说说好话吧,算我求您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梁母在电话那头叹气,“要是你和小纪都坚持不办婚礼,那我肯定也不会勉强你们。”   “嗯。”梁盏放心了些。   隔天中午,她爸就打来了电话。   梁盏原本都做好了乖乖被训一顿的准备,结果她爸的态度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他只是问她:“小纪真的也是这么想的?”   此时的梁盏,已经和纪同光就这个问题认真谈过一轮了,确认他们意见一致。   所以她立刻回答:“是,他也是这么想的。”   “那不办就不办了吧。”她爸说,“两家人吃顿饭,怎么样?”   “啊?”   “这都不愿意?”   “当然不是!”她否认道,“我只是没想到,您居然不反对。”   梁父说我反对有什么用,我反对了你们就会办婚礼摆酒席了?   “就你这倔性子,我要反对到底,你能连结婚证都不去领。”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我老了,折腾不动了,现在你愿意结婚,我也就心满意足,不要求更多了。”   后半句话把梁盏说得有一点难受。   在她印象里,她爸是个再强势不过的人,而她也遗传到了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强势,所以随着年纪的增长,父女关系愈发紧张。   最紧张的时候,她甚至考虑过要不然以后能不回家就不回家了吧,定期打钱给父母就行了。   这么想没多久,她妈就生了病,她只能放下手里的事情回去。   而在那之后没多久,她爸又给她安排了好几个相亲对象,最后双方吵得心力交瘁,谁都不肯让一步。   梁盏光是回忆一下,就觉得那段日子着实过得心累。   但最就算是最心累的时候,她也没指望过她爸会改脾气。   如今他骤然说出“老了”和“折腾不动”,怎么能不叫梁盏惊讶。   “什么老不老的啊,您别整天挂嘴上了。”梁盏说,“等我和纪同光商量了一个具体的时间,就给你们订高铁票,您看成不?”   没有婚礼和酒宴,那家庭小聚认真一点,也是应该的。   不过两家人商量到最后,决定除了他们之外,让两个年轻人再叫上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到时候一起庆祝,就当是半办过婚礼了。   这个主意梁盏倒是没拒绝,不论如何,来自真正亲近的人的祝福,都是很叫人高兴的。   她通知了沈子言,顾铭等人,鉴于通知顾铭也等于通知路青泽,想了想后,她又叫上了路青扬,说不介意的话就一起来吧。   路青扬:“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我又没有对你余情未了,来来来,一定来。”   梁盏:“……”   她提醒他:“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对我余情未了,但我怕你见了我爸尴尬。”   路青扬:“……”   梁盏:“你来的话,最好祈祷我爸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不然现场回忆旧事,我怕你忍不住从楼上跳下去。”   路青扬说你快闭嘴吧,光是想想我都快晕厥了。   梁盏是开着免提在跟他说这事,所以整个对话过程都被一旁的纪同光听得一清二楚。   纪同光十分好奇,冲那个方向问了一句:“你当年是和梁叔叔打架了还是怎么?”   路青扬再度:“……”   “梁盏!!!”他在电话那头大叫,“你提这么丢脸的事也就算了!还要当着你老公的面提,我看你真的想我跳楼!”   梁盏大感冤枉:“我是好心提醒你我爸也会来,还成我的不是了?”   纪同光更加好奇:“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青扬深吸一口气,强行冷酷道:“问你老婆,我挂了!”   他说挂就真挂,下一瞬,从梁盏手机里传出来的就是挂断后的嘟嘟声了。   梁盏:“完了,不会真生气了吧?”   纪同光:“不至于吧,他脾气比我以前想的好多了。”   梁盏说可是当年那件事,的确挺不堪回首的。   “我就听说你俩都被请家长了。”纪同光回忆了一下,“还是年级主任亲自出面请的。”   “其实不止。”梁盏说,“当时还有俩副校长。”   纪同光:“……”   梁盏继续解释:“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一群人好说歹说,路青扬都不愿意答应分手,然后还被他爸揍了一顿,哭唧唧地蹲在那喊,他绝不分手,他就是要跟我在一起,考上大学立刻求婚。”   “还扒着我爸裤腿说让我爸放心,他一定说到做到。”   纪同光震惊了:“哭着说的?”   梁盏:“……对。”   “……希望梁叔叔已经把这事忘了。”纪同光真心实意道。   “我看很难。”梁盏揉了揉眉心,“前两年我还没毕业的时候,不也没谈恋爱吗?我爸还跟我念叨过呢,问我是不是还想着高中里那个被棒打鸳鸯的初恋男友。”   纪同光:“……”该说惨还是该说尴尬?   “不然,家人和朋友分开请吧?”他对路青扬还是挺感谢的,“这样没有长辈在场,其他人也自在些。”   梁盏:“可以是可以,但路先生平时那么忙,周大设计师也是,答应下来都是从日程里挤出来的时间,轻易变动怕是比较麻烦。”   纪同光:“也是。”   “算了,我先跟我爸说一下吧,让他到时候装不认识路青扬,省的路青扬回头真的羞愤到跳楼,那我可担待不起。”梁盏这么说着,从微信联系人列表里找出了她爸的号码,开始组织语言。   和她预料中差不多,对路青扬,她爸果真至今印象深刻——那小子疯疯癫癫的。   梁盏差点被这个评价笑死,但还是为路青扬正了一下名:那是以前了,他现在挺好的,事业有成。   「你们一直有联系?」   「也不是,我读了研之后,才机缘巧合重新联系上的,现在只是朋友,您别多想。」   「小纪不介意?」   「不啊,他俩关系挺好的,纪同光也知道我和他早就分手,现在单纯是朋友。我和纪同光能在一起,也算有他功劳吧。您就看在这份上,假装已经不记得他这号人了呗?否则到时候多尴尬。」   梁父答应了下来,说行。   梁盏放心了,再一看屏幕,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对了,那小子有对象了吗?   梁盏:“……”看来上了年纪的人就是喜欢给年轻人介绍对象。   为了不给路青扬添麻烦,她只能含糊地表示好像有吧。   「您就别操心了,他有车有房有钱有脸,哪怕近期没对象,想找也是分分钟的事。」   梁父这才作罢。   ……   这个为了庆祝他们结婚的亲友小聚最终定在了九月底。   不过九月中旬的时候,他们就挑了双方都空的一天,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   民政局那边拍照的人夸他俩上相,夸着夸着还说,总觉得在哪见过。   梁盏立刻:“我大众脸,很多人这么说!”   工作人员虽然不信,但想到这两人的本名和明星之类的也对不上号,就没再说什么。   拿到了结婚证后,梁盏把来之前准备的糖直接往窗口那一放,扔下一句请大家吃的,就拉着纪同光火速离开了。   纪同光觉得好笑:“你在怕什么?”   “我真的不想在网络上继续出镜了,当初你一不小心出现在直播镜头里,那条微博差点转疯了你知道吗?上次我重新登那个号转我师兄微博,刚转发完,就看到私信栏里一堆问你近况的。”梁盏提起就忍不住扶额,“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忘记。”   纪同光也有点没想到:“都是去年的事了。”   梁盏摊手:“没办法,你长得好看,大家念念不忘。”   “我觉得我最大的优点是眼光好。”他一本正经,说完拿起手里的小本本,在她面前晃了晃。   梁盏成功被逗笑,说那我也是吧。   两人领完证,相处的模式几乎没什么变化。   沈子言揪着这一点吐槽,说青梅竹马就是不一样,一不小心就直接步入老夫老妻状态了,感觉都没有热恋过。   梁盏:“你又知道了?”   沈子言:“我还能不知道你?”   梁盏决定不跟她争,转而让她做好准备,等之后吃饭的时候,记得在对象问题上放聪明点,省的她妈一个兴起,就要当场开始介绍青年才俊。   沈子言:“其实我不介意。”   梁盏:“????”   “真的,我不谈恋爱跟你不是一个原因,我纯粹是常年混迹网络,接触不到什么新的人。”沈子言说,“要是真的有合适的,傻子才不谈呢。”   “你说话客观一点,我现在都结婚了。”梁盏道。   “天哪梁小盏,你这证才领了多久,你就彻底进入已婚心理状态了,啧啧。想想去年我说我觉得纪同光喜欢你的时候,你还不信呢。”   梁盏:“……”   有一个记性太好的闺蜜,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就算是这样,梁盏也没想到,到了吃饭那晚,沈子言真的兴致勃勃地听起了她妈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还火速加了其中一个的微信。   至于路青扬,他并不知道梁盏已经和她爸说好了,全程躲在另一张桌那,连话都没敢高声说几句。   梁盏和纪同光看在眼里,也就没把真相告诉他,等吃完饭,把家长们送回酒店之后,才对庆幸不已的路青扬透露关键。   路青扬:“……靠,那也就是说梁盏她爸还记着呢!”   “你也不想想你当时的表现有多让人惊悚,别说人家亲眼看见的了,我光是听爸讲了一次,也至今没能忘记。”路青泽跟着补了一刀。   路青扬:“……”我走了,我这就走了,我脚踩风火轮离开! 第49章 番外 二   刚领完证的时候,沈子言吐槽梁盏和纪同光迅速进入老夫老妻模式,似乎根本不曾热恋过。   梁盏当时很想反驳,因为她觉得他俩在情|事上“热恋”得很,但这话又不适合直接拿出来跟闺蜜说,令她气短了一阵。   后来简单的小婚宴结束,她和纪同光聊起这个,说难道我们看起来不像在热恋吗?   纪同光:“……其实周舟也这么说过。”   梁盏:“……”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她想了想,挪过上半身问他:“那你说实话,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纪同光伸手捏了捏她后颈,道:“我知道你绝不会在人生大事上委屈自己。”   换句话说就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真心实意喜欢他,想与他共度余生。   而对他来说,这比任何“秀恩爱”操作都来得要紧。   梁盏闻言,又凑得近了些,道:“我当然不会委屈,可我怕你委屈啊。”   他顿时失笑:“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委屈?”   梁盏想了想,说婚礼和婚宴她是真的敬谢不敏,但如果他能请得出假的话,他们可以去度个蜜月。   纪同光:“你想去哪里度?”   “去哪里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样能有个只有我们俩的假期。”梁盏说,“不过我记得你手头的项目经常要去工地亲自跟吧,你最近应该请不出假?”   纪同光:“……抱歉。”   梁盏立刻表示她没有怪他的意思。   “我只是在想,你本来就没用婚假,等这个项目结束,把婚假和年假一起用了,你上司应该会批吧?”   “等这个项目彻底结束,那得年底了。”纪同光语气十分纠结。   “年底更好啊!”她笑了,“正好能放到过年后用,这样其他人初八开始上班,咱们还在外面玩呢!”   纪同光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就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咱们就能慢慢考虑到底去哪玩了。”梁盏翻了个身,对着卧室天花板开始畅想,“其实我对马尔代夫之类的没什么兴趣,难得有这么长的假,我们不如去一点有意思的地方。”   这一考虑,就直接考虑了两个月。   期间梁盏还向自己的旅游爱好者闺蜜咨询了一下,问有没有什么游客不算多,但去了绝对不亏的地方。   沈子言:“其实吧……”   梁盏:“?”   沈子言正色:“一般我跟你说我去哪里旅游了,都是在那个地方的酒店睡觉,然后睡醒了要么购物要么赶稿。”   梁盏:“……”   “不过话说回来,度蜜月和我这也没差多少吧?”沈子言又道,“难道你还指望和纪同光一起游览各种景点?”   “……”   “反正我其他朋友度蜜月,不管去哪里,都是大部分时间在床上度的。”   虽然这是一句货真价实的黄腔,但梁盏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说的有点道理。   “算了。”她说,“那我就不管那么多了。”   “这才对嘛。”沈子言纠正了她关于蜜月的观念后,倒是认认真真开始出主意了,“其实我觉得你们可以出个国,比如去他以前读书的地方转一转之类的。”   梁盏:“……有道理。”   和闺蜜咨询完,梁盏就把这个主意告诉了纪同光,问他觉得如何。   纪同光说当然可以。   “如果时间赶巧,我还能带你去见一见我导师。”他说,“之前我告诉他我结婚了,他非常高兴,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你。”   “看来教授真的很喜欢你。”梁盏挑眉。   “他见了你,肯定也会喜欢你。”纪同光道。   “我就算了,我这种无心科研,只想赚钱的俗人,达不到他哪怕百分之一的境界。”两人结婚之后,梁盏对纪同光这位教授,有了更多了解,也比当初更加佩服。   纪同光对她的自嘲不以为然,说你又不是什么黑心医生,哪里境界不够了?   梁盏:“好了好了,你别夸我了!咱们说正事。”   “正事不就是去度蜜月顺便见我导师吗?”他顿了顿,“不过波士顿附近有趣的地方不多,到时候我们呆个几天,可以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时间离那会儿还早,梁盏便也没有急着研究到时候无聊了要去哪。   她把这事告诉了父母,说这个年他们还是会回来过,不过年初一就直接回S市,下午的飞机出去。   父母自然没有反对,甚至还表示,如果来回太赶,不会来也行。   “你们小年轻,蜜月要紧。”   梁盏忍不住吐槽:Smile安年宝贝“去年嫌我年纪大了,今年我结婚了,您倒反而说我是小年轻了?”   觉得挂不住面子的她爸气得一哼,直接把电话撂了。   梁盏:“……”行吧,这脾气是真的没变。   不过她和纪同光最终还是和去年一样,一起回了老家一趟。   两家人一起吃了一顿年夜饭,吃完之后,四位家长开始纠结,到底是谁跟谁回去。   梁盏:“别纠结了,我们的机票是下午一点,十一点就得到机场,所以买了初一早上最早班高铁回去,直接住火车站附近。”   纪同光笑着点头:“对,方便一点,也省得到时候起床吵醒你们。”   家长们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好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们俩这次是出去度蜜月的,要是因为没赶上车错过了,那可就太亏了。   ……   春节假,婚假,年假,三个加起来,纪同光能直接过完元宵节再去上班。   梁盏就更不用担心了,大老板是顾铭,给她批个半个月的假完全没有半点犹豫,甚至还问她:“要不要再长一点?”   后来得知他俩要去波士顿,顾铭还非常高兴地拜托她带点东西回来。   梁盏:“啊?你要什么?”   “不是我要,是青泽,他喜欢波士顿那个冰球队,但冰球在国内又没有人看,很多周边国内根本买不到,甚至没人愿意做代购。”顾铭解释,“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球馆边上的球迷商品店帮我看一下,一般来说,圣诞过后,球队都会出新周边的。”   梁盏:“可以啊,反正我们也没别的事做,就是去散散心,顺便拜访一下纪同光的教授。”   顾铭连连点头,说挺好的,这才是放松的蜜月。   “哦对了,波士顿的冰球队和篮球队是一个球馆,很好找的。”顾铭忽然又道。   “行了,我不会忘记的,到时候拍给你看,你自己选要什么,怎样?”梁盏说。   为了证明自己当时的承诺绝对有效,抵达波士顿第二天,梁盏就拉着纪同光去了北岸花园球馆,找到了球馆边的球迷商店。   逛的时候,她想起来纪同光从前似乎也经常看篮球,忽然福至心灵,问他要不要趁这半个月现场看一场比赛。   纪同光:“你想看吗?”   她想了想,说其实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篮球了,连现在联盟里有哪些当打的球员都不知道,但如果是跟他一起看,那还是挺想试一试的。   这么说着,买完顾铭要的东西后,他们就查了一下近期有什么比赛,打算挑一场看起来实力相当一点的买票。   最终,梁盏挑了一场东西大战。   “爵士打凯尔特人,五天后。”她把手机显示的界面给他看,“还有票呢,我一会儿注册一下就买。”   “不用。”纪同光阻止她,“我以前注册过,也买过现场球票,我来吧。”   梁盏很惊讶:“我还以为你出国那几年完全没有娱乐,结果还去现场看过篮球赛吗?”   纪同光摇摇头:“不是我自己要去,是我导师想给他孙子一个惊喜,但不知道该怎么订球票,我就帮他买了一下。”   梁盏:“原来如此。”   隔天他就带着她去了波士顿郊外一座规模不大的庄园,说他导师退休后,一直住在那里。   “庄园里所有的建筑,都是他亲手设计的,非常漂亮。”   饶是梁盏之前已经偶然见过几次这位教授的作品,在进到庄园内后,还是相当惊艳。   “是真的很漂亮。”她说,“大牛不愧是大牛。”   纪同光笑了:“但他其实没什么架子,人也相当风趣幽默,一会儿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梁盏:“我希望我还记得英语怎么说。”   她话音刚落,知道他们上门来拜访的老教授也从楼上下来了。   他见到梁盏,果然如纪同光说的那般,对她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他表现得这么亲切,梁盏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她跟着纪同光一起在沙发上坐下,听着他们师徒闲话家常,也没觉得无聊。   老教授年纪大了,但精神很好,一聊就刹不住。   除了纪同光现在的事业,他还问了一下梁盏的工作情况。   梁盏一一答了,可能是因为说这些要用的大部分单词都是她最熟悉的,和这样一位大牛聊下来,她竟也没卡壳。   对方一早知道她是个牙医,但现在当面聊了之后,才知道方向是正畸,顿时对她更加赞赏。   梁盏难得被夸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偏头去看纪同光,希望他能赶紧开口,把话题转移掉一些。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听着像个很有活力的年轻人。   梁盏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看着十五六岁的少年,眉眼与眼前的老教授有些相似,应该就是纪同光之前提过的教授的孙子。   果不其然,少年一进来,就抱着手里的篮球,坐到了老教授边上,喊了一声爷爷。   喊完这一声,他又抬头看向纪同光和梁盏。   很显然,他对纪同光还有印象,所以目光扫过来时,面上一喜,立刻开口打了个招呼。   这少年语速太快,叫梁盏差点听不清,只从一大堆快要爆炸的单词里辨认出了诸如“想念”和“游戏”之类的词。   梁盏:“……”看来和他堂弟一样,都是拜服于他游戏技术的。   之后的事更加证明她一点都没猜错。   老教授留了他们在这吃午饭,这少年就拉着纪同光去了书房,说趁午餐还没做好,先打两盘再说。   梁盏也去了,坐在边上单纯围观。   “居然是实况足球?”她着实没想到,“我还以为会是魔兽世界或者守望先锋之类的。”   “他喜欢打篮球,也喜欢踢足球,玩游戏都是玩这种。”纪同光一边拿起手柄,一边解释,“对流行的网络游戏,倒是兴趣不大。”   梁盏是不太懂足球的,但她坐在一旁看他打,也并不觉得时间难捱。   游戏画面看不懂,她可以看他嘛。   从前她觉得他认真绘图的模样很好看,现在看他拿着手柄打游戏,发现还是很好看。   好看到一盘实况足球结束,她连谁输谁赢都没注意看。   打完实况足球,他俩又换了个游戏,换成了NBA 2K。   这个梁盏认识,也完全看得懂。   出生在波士顿的小少年,自然是选的波士顿凯尔特人队,而纪同光大概是想到了他们之后要去现场看的比赛,选了犹他爵士队。   少年十分在意,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比之前更像本土俚语的话,全程眉飞色舞。   梁盏努力听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有点适应他的语速,听懂了大半。   少年说的是——果然是爵士!现在我所有亚裔同学,玩游戏都选爵士!因为可以用那个中国球员!   “中国球员?”梁盏很惊讶,“爵士有中国球员吗?”   纪同光在选择列表翻了一翻,发现还真有一个,是个去年夏天才参加选秀的新秀。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名言姓球员,属性值还不低。   “挺厉害啊。”   此话一出,边上的少年又立刻打开了话匣,兴奋不已地向他科普了一通,科普完还非常不解地表示:“你居然之前都不知道吗?美国媒体都在吹他欸!”   纪同光:“……我平时工作太忙了,几乎没怎么关注过体育类新闻。”   “不过我们这趟来度假,刚好买了凯尔特人和爵士的球票,也算很巧了,过几天能直接现场看一看,这位同胞到底有多厉害。”   梁盏被他们说得很好奇,所以这一局游戏开始后,她的注意力就在屏幕上了。   作为一个曾经的资深篮球迷,这系列的游戏,她少女时代没少玩,哪怕是现在,也能记起许多当初的操作。   可能是因为打游戏期间看到了她观察得专注,一局结束,纪同光居然把手柄递给了她,问她要不要试一把。   梁盏:“……我很久没打过了。”   “那正好。”他说,“说不定这小子能赢一把。”   他是用英语说的,少年当然听到了。   “什么叫说不定!我只是不如你而已!”   梁盏:“……”年轻人还是别把话说这么绝对比较好,这游戏我当年赢了我们班绝大部分男生。   不过多年不玩,操作起来,的确有一点生疏。   刚开始两分钟,梁盏手里的球队差点被打花,让少年得意十分。   两分钟过后,手感回来了,她愈发如鱼得水,打出了一波23-7,立刻把分拉了回来。   庄园里的女佣过来敲门通知他们午餐已经准备好的时候,她正被不肯相信自己输了的少年拉着打第三把。   梁盏:“……不然我陪你完实况足球,这个你一定赢。”   纪同光在边上哈哈大笑,搂过她的脖颈,说还是先放下手柄去吃饭吧,别让教授等急了。   “吃了再打!我就不信我赢不了!”少年又一次放下狠话。   “……好的。”梁盏其实很想直接放水,但刚才第二把的时候,她稍微放了点水,就立刻被对方发现了,要她认真对待。   梁盏无奈,只好认真打,然后又赢了。   吃过饭之后,她被迫与他继续。两人连着打了七把,梁盏赢了六把。   这战绩把自诩游戏高手的少年刺激得不轻:“天啊,我平时赢别人都很简单!”   梁盏摸摸下巴,说那可能是我太厉害了,不是你的错。   对方气得忘了她的客人身份,直接冲她翻了个白眼,道:“算了,Angus的妻子,肯定跟他一样聪明!”   Angus是纪同光的英文名,梁盏今天听了很多次,已经能立刻反应过来。   她必须承认,这句夸奖令她十分受用。   梁盏想了想,问这个爱好竞技游戏的少年想不想看凯尔特人和爵士的比赛,想的话,她可以请他跟他们一起去看。   少年立刻从垫子上跳起来:“真的吗?!”   梁盏和纪同光一起点头,说当然是真的,就当这次来拜访送他的礼物了。   “那我——”话说一半,他又沮丧起来,“不行,那天我要参加西班牙语小组,不能去。”   梁盏十分遗憾:“那你还有什么想看的比赛,有空去的,我送你一张票。”   后来两人离开的时候,纪同光问她,是不是觉得在游戏里欺负了小孩子不合适,所以坚持送了一张球票。   梁盏摇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   “你们打游戏的时候,聊了很多。”她说,“我听到他说,以前你周末有空的时候,都会跟他一起打游戏,偶尔还会陪他练一练投篮。我觉得……那几年有这小子跟你一起,你应该也不算过得太孤单辛苦吧,所以我就想谢谢他。”   “谢谢他陪伴过你。”   纪同光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一时失语。   良久,他才缓过来,在暮色里弯腰低头,直接吻住了她。   ……   之后三天,两人在波士顿漫无目的地逛了逛,走到哪算哪,期间还进MIT感受了一下那里的学术氛围。   第四天傍晚,他们提前一小时赶到了北岸花园球馆,准备感受一下现场的气氛。   可能是因为客场队伍里有一个中国人,这一场中国观众尤其多。   梁盏和纪同光进去后,更是发现前后左右都是亚裔面孔。   “看来爵士那个新秀是真的很火啊。”梁盏感慨,“我可得好好看看。”   “我那天查了一下,发现他还是去年夏天大学生联赛的冠军分卫。”纪同光道,“火也情有可原。”   边上的一对情侣听到他们的对话,忙凑过来搭话,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梁盏:“?”   那对情侣中的女孩解释:“我们俩是特地从纽约过来看的!虽然爵士下个月在纽约有一场比赛,但麦迪逊花园的票实在是太贵了,根本买不起!”   “你们呢,是波士顿本地的吗?还是跟我们一样,也是从别的地方特地来的?”   梁盏:“呃……我们是来波士顿度蜜月。”   那姑娘立刻惊呼一声:“原来你们都结婚了?看上去好年轻,我还以为也是学生!”   梁盏:“……夸张了夸张了,我们毕业挺久了。”   这么闲聊着,场上的比赛也开始了,于是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那位让很多中国人特地赶来看的年轻球员不是首发,但比赛还是很精彩,以至于梁盏这个多年不看篮球的人都看得非常认真。   大约第三节的时候,万众瞩目的亚裔新秀终于被换上场,还一上去就得了球权,在中圈附近进了个超远的后仰三分。   球进入篮筐的那一刹,整个球馆的热情都被燃爆,身旁的许多人发出尖叫,而梁盏却偏头看向了正握着自己手的纪同光。   注意到她转头看向自己,纪同光有些疑惑,也挑眉看了过去。   下一刻,她侧身靠近他,凑到他耳朵边道:“我发现这个中国新秀后仰跳投的姿势和你挺像的。”   纪同光想,对比她当年在篮球场边对路青扬说的那几句,此刻这句评价,真可谓是甜蜜得有些虚幻了。   可更虚幻的还在后头,因为她下一句是——但我觉得你更帅一点,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一会儿零点,男神的白月光那篇就开了_(:з」∠)_大家看完这个更新可不可以去看一眼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