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不心动 作者:菌丝木耳   文案   时初妤飞蛾扑火地爱过一个人,顶着嘲讽,签下了结婚合约。   三年婚姻,合则是夫妻,不合,则各自婚嫁。补偿金是市中心两百坪的豪宅和五千万。   闻樾的朋友都说她拜金虚荣,为钱而来。   他也从不否认,默认下来。   后来,时初妤得知她只是一个替身,幡然醒悟,扔下离婚协议书,拿着巨额补偿金,离开了。   闻樾疯了一样满世界找她。   众人:果然为钱来的,闻樾损失惨重。   *   再重逢,时初妤张扬明艳,身价数十亿,追求者众多。   他们都以为闻樾会报复时初妤,毕竟顶级豪门的掌权人闻樾,矜贵俊美,最是心狠手辣。   却不料,向来不可一世的闻樾红着眼,乞求:“阿妤,求你,再爱我一次。”   时初妤冷冷道:抱歉,心被狗吃了,没爱了。   *   后来大家才知道,时初妤是时家失散多年的千金,如今时家她最得宠。   时父给她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年分红五个亿。   时大少替她买了个画廊,年利润五千万。   时二少是她的专属模特。   *   后来,闻氏官博发了条微博:嫁给我,闻氏都给你。@时初妤   全网都在震惊闻樾的大手笔和浪漫,当事人刚拍下一件古董,慵懒地打字:钱太少,看不上。   时·真有钱·初妤:天天躺着收钱,干嘛想不开,爱情的苦,咱不吃!   #在不懂爱的年纪遇见你,无意伤你,奈何句句如刀#   #为你心动,在劫难逃#   阅读指南:追妻火葬场,不换男主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甜文   主角:时初妤,闻樾 ┃ 配角:时凛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气死你   立意:女生要自尊自爱,自立自强 第1章 他不爱她   时初妤坐在咖啡厅里,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抿一口咖啡,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她想到今天是闻樾回国的日子,不免有些焦躁。   在她忍不住想要掏出手机的时候,咖啡厅门口来了一个光彩照人的女人。高定长裙,手腕上挎着一个香奈儿包包,踩着一双精致的高跟鞋,身姿摇曳地走进来。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随即直直走到时初妤的桌前。   “你就是时初妤吧?”   话里面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   时初妤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她不太喜欢这样高高在上的顾客,但是为了工作室的形象,她站起身,主动伸出手,“您好,我是时光工作室的负责人,我叫时初妤。”   陈玉琳勾了勾唇,坐了下去,看也没看她的手。   时初妤笑了笑,不甚在意地收回了手。但随后她少了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陈小姐,您预约的设计稿,我已经做出来了。这是成稿,您看看有什么还需要改进的吗?”   时初妤将一个文件夹推至陈玉琳面前。   陈玉琳双手交叠在胸前,目光落在时初妤身上,眼里满是打量和挑剔。   时初妤看着,还有什么不明白呢?恐怕又是哪个不服气的千金大小姐,想要来看看,嫁给闻樾的是何方神圣了。   她脸上挂着的笑收敛了起来,眉眼间便有了几分冰冷。   时初妤长相明艳,五官精致,笑与不笑,都是美的。只不过,她若不笑,看着就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陈玉琳无端被她的气势威慑住,她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敷衍地翻了几下,就扔在桌上:“这些都不好看,没有我要的款式。”   时初妤淡淡地看她一眼,道:“陈小姐想要什么款式呢?”   陈玉琳眼神闪了闪,随口说道:“我想要端庄大方的,我是去参加家族聚会,又不是去陪酒,要那么暴露干什么?我可没有时小姐的品味,欣赏不来。”   时初妤心底冷笑了一声,这是在暗讽她品味低俗呢!   不过她脸上还是得体的表情,她纤长的手指落在纸上,翻开第三页。那是一件淡绿色的吊带晚礼服,裙摆有白色的小雏菊,整条裙子清新不失端庄,给人一种盛夏的活力,很适合家宴上穿。   陈玉琳第一眼就觉得惊艳,不过她也没放弃,继续挑刺:“你工作室那么小,能用什么好料子?不会粗制滥造一条裙子给我吧?”   时初妤眼底漾出一抹从容,“陈小姐,我们有真丝,雪纺,欧根纱和网纱,高定是什么面料,我们也有,上千到上万,您需要什么价位的,我们就给您用什么面料。”   陈玉琳哑口无言,她也失了耐心,往椅背上一靠,语气含了嘲讽:“闻樾知道你这么低声下气地在外面赚钱吗?”   时初妤闻言,将设计稿收好,眼神平静,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不觉得我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是低声下气。”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同样轻轻地倚靠在椅子上。   杏色细吊带裙,露出白皙修长的天鹅颈和优美的锁骨,肤白貌美,气质上把握得死死的,一瞬间就有人忍不住往这里投来目光。   陈玉琳心里泛酸,这张脸是真漂亮啊!也难怪能嫁给闻樾。   “你不过是看上闻樾的钱而已,没必要把自己说得这样高尚。”陈玉琳不屑的说道。“我劝你还是死死笼络住闻樾,不然闻樾和你离婚了,你就真的靠自己的双手赚钱了。”   “不劳你费心,我与我先生夫妻感情良好。”时初妤语气淡淡,“即便有一天我离婚了,也轮不到陈小姐,倒是可惜了,你没有赚闻樾钱的机会了。”   陈玉琳脸色青白,这话简直是戳肺管子了。   闻樾,江城顶级豪门闻家掌权人,二十四岁接管光盛集团,如今二十七岁,将市值数百亿的光盛集团再次扩大规模,达到数千亿。   再加上,闻樾容貌俊美,气质矜贵清冷。   有钱有势,这等男人,在上流社会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可这样的闻樾,却在三年前,不声不响的娶了时初妤,这在当时,可是震惊了一众上流社会的人。   时初妤家境普通,实在和闻樾是两个世界的人。   豪门里,哪有什么爱情呢?更何况,闻樾不是为爱奋不顾身的人。闻樾成为顶级豪门的掌权人,靠的可不是以德服人。   旁人眼里的他,精于算计,冷静淡漠。   众人纷纷猜测,她什么时候会被闻樾厌弃,当时还兴起了一场赌局,便是赌两人何时离婚,可三年过去了,闻太太还是时初妤。   这些想嫁给闻樾的千金小姐,包括陈玉琳,哪个不是恨得牙痒痒。   咖啡厅里流淌着音乐,时初妤拾起设计稿,说道:“既然陈小姐不喜欢我的设计,那就另请高明吧。告辞。”   说完,她便施施然往外走去。   “时初妤,你真以为闻樾和你结婚是因为喜欢你吗?”   时初妤手指不自觉绞紧,她当然知道,闻樾和她结婚,不是因为爱她。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妻子,仅此而已。   她转过身,反问道:“不然呢?”   她心知肚明,可也不想被人看低了。   她不喜欢将自己的脆弱展现在别人面前,唯一的例外,恐怕只有闻樾了。   陈玉琳被她这话一噎,脸色难看。   闻樾当初发话了,那个人的名字不能提及,她不敢忤逆闻樾,否则,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冷笑一声,说道:“我就看你什么时候被闻樾赶出闻家。”   时初妤红唇微勾,“拭目以待。”   放完狠话的时初妤不再停留,身姿袅袅地离开了咖啡厅。   她出门拦了一辆车,说完“师傅,麻烦去浅水湾”后,脑袋就靠在车窗上,眼神愣愣的,也顾不得前面司机看她的诧异目光。   “浅水湾”是江城的一处别墅区,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恐怕司机也是第一次接人去那里。   时初妤所有的资金都投入了时光工作室,也没有多余的钱买车,平常出门,都是打车,有时候碰到闻樾出门,也会顺路搭一回顺风车。   浅水湾里面门禁森严,外来车辆不能进入,时初妤在路口就下了车。   七月的江城天气燥热,空气里都是跃动的热因子,时初妤撑着伞,微风拂过,裙摆摇曳,绽开了一朵花。   身后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时初妤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低调奢华的宾利停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才抬眼看过去。车窗降下,矜贵清冷的男人端坐在车后座,腿上架着一沓文件,一副车上办公的模样。他掀着薄薄的眼皮,平静地看着她。   时初妤难得愣神,她已经有十多天没有见到他了,这样猝不及防地偶遇,让她仿佛置身梦境。   “不上车?”   清淡凉薄的声音响起,时初妤如梦初醒,连忙收了伞,弯身坐在了车内。   车内开了空调,一瞬间就驱散了她周身的热意,空气里还有似有若无的古龙水的香味,让时初妤有种被闻樾拢在怀里的感觉。   闻樾除了刚刚那句话,就没再开口,低着头,侧颜专注,在专心处理文件。   时初妤手指藏在伞下,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偷眼打量他。   裁剪得体的手工西装,深蓝色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在脖子上,他的脖子修长白皙,喉结微突,带着禁欲的性感。   闻樾的眼睛深邃,耷着眼皮看人的时候,有种高高在上的冷漠疏离。不过时初妤见过他情动时的眼睛,流光暗涌,像是一团漩涡,诱人沉沦。   “在看什么?”   车厢里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时初妤想也没想,下意识道:“看你。”   说完,车厢里寂静了一瞬,时初妤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她看着闻樾脸上闪过一抹错愕,旋即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笑。   似愉悦,又似乎只是个随意的笑。   时初妤便有些懊恼,她不该这么轻浮的。   她在闻樾面前,总是谨言慎行,生怕惹怒了他。闺蜜常常嘲笑她,明明自己也是耀眼夺目到让人仰望的存在,偏偏在闻樾面前委屈自己。   时初妤不服气,她觉得闻樾值得她这么做。   四年前,她的父母双双去世,她回家奔丧的途中,大巴出了点意外,在公路上抛锚了。彼时大雨倾盆,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她淋着雨,六神无主地走在路上。   当时闻樾挟着风雨,出现在了她眼前。   他给了她一把雨伞,将她送到了机场,临下车之前,闻樾淡淡说道:“这世上没什么是过不去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你糟蹋自己的身体。”   他将她误认为是失恋而失魂落魄的少女。   随后,汽车疾驰而去,隐没在雨中。时初妤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肩上披着一件温暖的西装外套。   后来两人再见面,是在结婚的前几天。   闻樾父亲突然离世,光盛集团群龙无首,几位大股东争相夺权,那时候闻樾还没有如今的雷霆手段,被他们打压得很是艰难。   闻父的遗嘱里交代,若是闻樾想要接受盛光集团,必须是已婚状态。股东也是捏着这一点,一直不让闻樾掌权。   当时闻樾被逼红了眼,他浑身上下,都是孤注一掷的压抑,那时候,时初妤出现了。   “你叫什么名字?”   时初妤坐在树荫下,勾画着设计稿,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她抬眼,惊喜地发现,眼前的人是上次雨中帮了她的人。   女生漆黑的眼眸微亮,刚要说话,对面的人砸下一道惊雷。   “你要和我结婚吗?”   人们常说,一见钟情,源于见色起意。可时初妤也搞不懂,让她动心的,究竟是初见时的慰藉,还是再见时的惊艳。   在时初妤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子就到了别墅。   这栋别墅是他们的婚房,闻樾在结婚前夕买的,结婚后他们就住了进来,一应装修,都是时初妤亲手布置的。   时初妤打开车门下去,沿着鹅卵石小道,往里走去。   屋内的装修风格偏简约,一些精致小巧的摆件添了几分温馨,倒有几分家的味道。   保姆何嫂听到动静,连忙迎出来,见到他们夫妻二人一起回来,嘴里说道:“太太,您是去机场接先生回来的吗?”   时初妤脚步僵了僵,有些答不上来。闻樾并没有告诉她准确的航班号,也就是委婉地拒绝她的接机。   闻樾淡淡问道:“饭菜做好了吗?”   何嫂笑道:“做好了,今日都是先生爱吃的菜。”   这个话题便这样揭过去了。   闻樾径直往餐厅走去,时初妤赶紧跟了上去。   这顿饭吃得安静,时初妤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正常夫妻多日不见,不说谈论路上的见闻,一些关心的话总会有。可他们,一个字都没有。   闻樾吃完饭,就去了书房。沉重的关门声传来,两人便在两个空间。时初妤看着紧闭的房门,觉得那是无声的拒绝。   他拒绝她的靠近,也拒绝她的爱。   夜晚悄悄来临,时初妤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转身便投入到了工作。   她的工作室最近打算招人,她要在网上发布招聘信息。   “时光”是她毕业就开始筹备的,花费了两年时间,投入了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工作室在圈内也渐渐小有名气。上个月她接了一个大单子,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资金,已经开始慢慢步上正轨。   时初妤不想一辈子靠着闻樾,她也不想,他的朋友每次谈及她,都是说她看上了他的钱。   她眨了眨眼,眼底如坠星光,她明明看上的是他的人。   闻樾推门而入,就看到床上慵懒地趴着一个人。   她洗了澡,屋内弥漫着清新的柠檬味。   她穿着雾蓝色的真丝睡裙,腰肢细软,修长白皙的双腿随意地搭在黑色的丝绒被上,黑与白的碰撞,格外地惑人。   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露出小巧的耳朵,她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入房间,小腿无意识地晃来晃去。   “这么晚了还没睡?”闻樾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些微的暗哑。   时初妤如受了惊的小鹿般,快速地坐起身,待看到门口的闻樾时,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惊慌。   她刚刚太投入了,一时忘了闻樾已经回家了。   她脚趾头蜷缩了一下,耳朵有些烧,她在家向来怎么舒服怎么来,闻樾在家,她才会注意穿内衣……   空调清凉的冷气吹在身上,都没法让她的温度降下去。   好在闻樾似乎没有注意到,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拿了睡衣去洗漱。   浴室里传来水声,时初妤飞快地下床,穿上了内衣。随后她又将床上的资料都收起来,缩进了被子里,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闻樾洗澡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他的头发在浴室里吹得半干,微乱地搭在脑袋上,让他带了几分慵懒随意,看着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了。   屋内的大灯关了,只余下床头一盏小小的落地灯。   昏暗的空间里,时初妤的感官被放得无限大。   她感觉到身边的位置塌陷了下去,温热袭来,旋即是一只滚烫的大手,附上了她的腰。   时初妤背对着闻樾,她浑身紧绷,咬了咬唇。   闻樾微微用力,将她往自己那边带了带,旋即,她的后颈落下一片温热。   闻樾今日很是温柔,他辗转在她耳后,呼吸喷洒在她耳蜗,激起细细密密的战栗。   她软了身子,眼底雾蒙蒙。   手游移在身上,四处带着热意,让她有些头脑发晕。   她微微喘着气,承受着他的攻势。   两人面对面时,她睁着眼睛,借着夜色的遮掩,眼底的情意不加掩饰。   闻樾今天有些兴奋,时初妤胡乱地想着,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他们的确有十多日不见了。   她手指虚虚抓着闻樾的头发,难受地哼了哼,黑暗中似乎传来一道笑声,带着浓浓的愉悦。   闻樾握着她的腰,声音低哑:“以后可以随意点……”   时初妤晕乎乎的,没懂他的意思。 第2章 哄她   第二天,时初妤睁开眼,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眨了眨眼,浑身酸痛地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想起来闻樾的那句话。   “以后你可以随意一点……”   原来他发现了。   时初妤心不在焉地穿好衣服,下楼。   巨大的落地窗前,温暖的阳光倾洒在房间里,闻樾手里端着咖啡,听到动静,淡然转身,遥遥看着她。   时初妤心脏漏了几拍,刚刚的失落一扫而光。   她没想到这个时间还能在家里看到闻樾。   “早。”   时初妤温声道。   闻樾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他道了声早安,继续说道:“何嫂熬了你喜欢的海鲜粥。”   时初妤眼底漾开甜蜜的笑意,原来闻樾知道她喜欢喝海鲜粥啊!   她在餐厅里坐下来,身边是安安静静的闻樾,她一口一口喝得很慢,她想将这一刻的时光蔓延下去,可粥总有见底的时候。   闻樾见她一脸遗憾,眼底不自觉带了笑。   “不过一碗海鲜粥,若是爱喝,下次让何嫂再给你熬就是了。”闻樾随口说道。   时初妤眼睛望着他,扯出一抹苦笑,那怎么能一样?下次喝粥的时候,又没有他在身边。   可闻樾不懂,也不屑懂。   闻樾看了一眼腕表,道:“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时初妤想了想,其实她还有一个设计稿还没收尾,不过她看闻樾这架势,就知道他今天应该是陪着她的。她摇摇头,“没什么事。”   果然,闻樾徐徐站起身,低头对她说:“那今天陪我去一趟老宅吧。”   时初妤身体不自觉僵了僵,乌黑漆亮的眼睛闪过一抹抗拒,低声道:“能不能……”   她的话在接触到闻樾那清淡凉薄的眼睛时,无声咽了回去。   “你说什么?”闻樾一边扣着袖扣,一边随口问道。   时初妤站起身,温声道:“既然是去老宅,那我去换套衣服。”   说完,她脚步匆匆的离开了餐厅。   时初妤倚在门上,手心冒了细细密密的汗,心脏也一缩一缩得疼。   这是听到老宅的下意识反应,三年来,每次去老宅,都要忍受闻母的冷嘲热讽,还有接受一干豪门公子小姐的奚落嘲讽,她都有轻微的PTSD了。   她看过心理医生,医生建议她远离刺激源,那样病情会好转一点。可闻樾身为闻家掌权人,如何能断绝与闻家的来往。而且,她不愿意让闻樾知道,这么久了,她还无法处理好与闻家人的关系。   时初妤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始挑衣服。   她的衣帽间很大,里面大部分是名牌,都是闻樾买的。可时初妤更喜欢穿自己设计的衣服。不过闻母不喜欢,总觉得没品牌的东西,太低廉。   时初妤挑了一件黑色的长裙,端庄大方,花色素淡,不会显得轻浮。   闻母是个思想有些迂腐的人,不喜欢小辈穿得花里胡哨,颜色太打眼,或是款式新颖了点,都会遭到她的批评。   朴素简约的衣服才不会踩雷。   这是时初妤三年来,得出来的经验。   下了楼,她发现闻樾也换了一身衣服,同样也是黑色西装,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长腿窄腰,又清冷,又带了一丝欲色。   时初妤无声弯了弯唇,带了一丝窃喜,总感觉两人穿着情侣装。   闻樾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恍惚,不过几秒钟,又移开目光,声音淡了下来,不复刚才的温和。   “走吧。”   时初妤那点子窃喜如同被凉水一浇,彻底熄了。   她沉默地跟着闻樾出门,车上两人也是零交谈,气氛压抑沉闷。   闻家大宅建在一座山腰处,似乎所有的豪门都喜欢远离尘世,住得越偏越好。宾利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从浅水湾开到了半山别墅。   黑色花艺镂空铁门徐徐打开,时初妤的身体也不禁有些紧绷,似乎她要去的,不是闻家,而是刀山火海。   对于时初妤而言,闻家,比刀山火海还要恐怖。   “五少爷,五少奶奶。”管家于叔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迎入门内。   闻家发家早,一些以前的做派也保留了下来,于是就有些老派。   时初妤来了很多次,还是有些不习惯管家的称呼。她客气地朝于叔点了点头,才跟着闻樾往里面走去。   闻家老宅客厅宽阔,装修风格是典型的欧式古典风格,华丽浓烈的色彩,到处是雍容华贵的装饰,给人很是压抑的感觉。   闻母年近六十,保养得宜,看着像是四十多的人。她坐在沙发正中央,冷眼看着闻樾二人走进来。   时初妤嘴角上扬,细声道:“妈。”   闻母鼻间轻轻哼了声,也算应了,她目光挑剔地在时初妤身上巡梭,发现挑不出错来,方才收回目光,转眼看向一旁站着的闻樾。   “这次去欧洲怎么待了这么久?”闻母声音柔和,脸上满是关切。   闻樾是她唯一的儿子,自然疼爱,她对于闻樾也是寄予厚望,闻樾也没让她失望,从小到大都是乖巧懂事,学习优异。二十多年来,就做了两件让她不满意的事。   一件是娶了时初妤,另一件……还是因为女人。   闻母心里叹了口气,当时闻樾为了那个女人和家里闹得很是难看,险些被闻父赶出家门,那时候父子俩关系十分紧张。   闻母看了一眼乖巧坐在另一边的时初妤,心底有些庆幸,好在这个女人还算安分守己。   时初妤惊诧地发现,闻母看她的眼神稍微和善了点,不过她仍是端正坐着,不敢太飘。   闻樾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些事耽误了。”   闻母无奈,真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啊!就是她想要多了解亲近这个儿子,也找不到突破口。   “你这孩子,真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性子,我们这么多天没见,也不见你多说几句话,合着我生了儿子跟没生一个样,都是孤孤单单的命。本想着你能娶个温柔大方的妻子,我闲的时候也能陪我说话,哪晓得你给我娶了个比你还沉闷的木头回来。我可真是没有儿孙命啊!”闻母说着,气就起来了,狠狠地瞪了一眼时初妤。   这个儿媳妇,她是哪哪都不满意。   她也不顾时初妤还在面前,生气的说道:“你说你,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非得找个要家世没家世,要性格没性格的女人?你是不是成心报复当初我和你爸,才找个和……”   “妈!”   闻樾突然打断她的话,眉骨带了阴鸷,把闻母吓了一跳。   闻母讪讪地看了一眼他,知道他不喜欢她提那个女人的名字,于是不再说话。   时初妤眼神闪了闪,她脑中划过一个念头,闻母没有说完的话,一定至关重要。   闻母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闻樾当众吼,于是她生气了。   尤其是在看到一旁呆坐着的时初妤,更是心头火气,迁怒道:“没看到我说了这么久的话吗?不知道给我倒杯水啊?真是没家教!”   时初妤呼吸滞了滞,一直挂着温和的脸倏然带了点冷,“妈,您说我可以,但还请别说我爸妈,我父母把我教得很好。”   若说能让时初妤动怒的,除了闻樾,还有她去世的父母。   他们都是她的逆鳞,别人碰不得。   闻母没料到一向唯唯诺诺的时初妤会突然冷脸,她呆愣了好几秒,才忽然生气道:“反了你了!你敢顶撞我!”   闻母站起身,尖细的指甲直指时初妤的脸,时初妤心里发酸,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小公主,如今却在这里被人指责。   斜地里忽然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闻母的手,她的指甲堪堪停在时初妤的眼睛前,再近一点,就能戳到她的眼睛。   “妈,够了!”闻樾声音不辨喜怒,他用手将时初妤的身体往自己身后带了带,随即挡在了时初妤的面前。   “伯伯们来了。”   时初妤刚刚眼底冒出的光无声熄灭,闻樾不过是为了体面才出声维护她,她还以为……   果然,别墅外传来了汽车熄火的声音。   闻家是大家族,关系也复杂。闻樾有三个伯伯,当初闻父去世时,闹得最欢,争着要夺权,后来闻樾接管盛光后,这几位伯伯看似安分下来了,可暗地里也总喜欢搞些小动作。   闻樾是闻父的老来子,虽然年纪小,但是辈分高。闻家三代里,十多个小辈都要喊他一声“叔叔”。时初妤自然,也多了许多年纪比她小的侄子侄女。   “小叔叔好。”几个年轻男女相继进来,向闻樾打招呼。   闻樾颔首,嗓音微冷:“闻家是这样教你们的?见了长辈不问好?”   众人才不情不愿地对着时初妤喊道:“小婶婶好。”   时初妤脸色温淡,并不热络地点了点头。   刚刚闹了一通,她的脸色并不好。如今还能站在这里,还要归于她良好的教养。   但她的脾气好,不代表没脾气。   闻樾漫不经心地递了个眼神过去,又悄无声息地收回了目光。   众人落座,虽然闻樾和几位长辈撕破了脸,可闻母和几位小辈关系却不错,她身边围了几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一起说说笑笑。   和闻樾同辈的,都是年纪四五十岁的男人,他们坐在一起,谈论着公司的事情。   时初妤似乎游离在众人之外,闻家的人都瞧不起她,也不愿意跟她坐在一起,有意无意地孤立她。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周围冷冷清清。   一片热闹里,她侧过眼睛,看着远处的闻樾。时初妤是学艺术的,她见过很多名模,眼光也养刁了。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闻樾这样,气质清隽贵气,侧颜棱角清晰,身材比例也堪称完美,在一干微胖秃顶的男人里,更加耀眼。   另一边的闻樾似有所觉,他转头看过来,对上时初妤的目光。   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可感觉到的,是冰冷。两人隔空对视了几秒,最后时初妤转开了目光。   闻樾转过头,想要继续说话,可总是频频出神,脑海里时不时想起刚刚那双平静淡漠的眼睛。   “抱歉,失陪一下。”闻樾“噌”的起身,扔下一句话,就转身往沙发处走去。   可沙发上的人不知道何时离开了。   闻樾手搭在刚刚时初妤坐过的沙发上,敲了敲皮质沙发,道:“她人呢?”   众小辈眼底茫然,停下了说话。   谁?   闻樾忽然有些烦躁,声音冷了下去:“时初妤,她去哪了?”   他看着这些人一脸茫然,更是无名火起。这么大一个人,居然没一个人关注。   闻欣然有些怕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叔叔,但她无意间看到了时初妤离开的方向,她忍着害怕,小声说道:“我刚刚看到她去了小花园。”   闻樾脚步一转,就去了小花园。   说是小花园,其实占地面积大,足足好几个足球场那么大,花园里栽种了很多应季的花,微风拂过,花枝摇曳。   时初妤就坐在小花园里的秋千架上,一片花海里,秋千慢悠悠地轻晃着,纤细的背影看着有些孤单。   闻樾走过去,语气不自觉就温和了一些:“怎么出来了?”   时初妤语气清浅,“有些闷。”   闻樾没说话,他垂着眼看她。忽然,他抬手松了松领带,解开最上面的那颗领扣,双手扶着秋千架,弯腰,眼睛直直看着她。   “你生气了?”   笃定的语气。   时初妤被固定在了秋千架和他的怀里,鼻间是他好闻的气息,她脚尖虚虚垂在地上,有种虚无缥缈的不安感。   “嗯?”   他的喉间溢出一抹低沉的声音,势要得到一个答案。   她沉默片刻,道:“有点。”   “为什么生气?”   他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时初妤咬唇,他那么聪明睿智,什么都知道,为何偏偏在她面前是傻的?   她沉默不语。   闻樾小臂微微用力,将秋千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两人顿时呼吸相融。   “别生气了?嗯?”   他压低了声音,嗓音带着他特有的冷质,格外的惑人。他第一次拉下身段来哄她,让她刚刚还有些沉闷的心,又活跃起来。   他难得哄人,无人能抵挡他的诱哄。   时初妤也不能。 第3章 鞋子不合脚,受伤的总是自……   闻母没有发现时初妤和闻樾相继离开,又一起进来。   她说完话,口干舌燥,一低头,就看到自己桌前有一杯鲜榨的西瓜汁。   她随手拿起来喝,道:“今天的西瓜汁榨得不错。”   闻欣悦笑了笑,“真的吗?”   她转头朝着于叔道:“那麻烦给我也来一杯。”   闻欣悦以为是保姆做的。   于叔为难地看了看一旁的时初妤,“这西瓜汁是五少奶奶做的。”   闻母的脸色微变,很是难看,似乎刚刚夸了时初妤,让她吞了个苍蝇一般。   闻欣悦也不知道是天真,还是想要给时初妤难堪,她仰着头,笑得灿烂:“那麻烦小婶婶替我榨杯西瓜汁吧?谢谢小婶婶!”   她一口一个“小婶婶”喊得甜,让时初妤说不出拒绝的话。   闻母冷着脸,似乎不情愿的样子,“既然欣悦想喝你的西瓜汁,你去榨一杯给她吧!”   时初妤手缓缓收紧,想要冷笑,闻家的家教倒是好啊!让长辈服侍小辈,偏偏闻母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可三年来在闻家戴着的温和面具似乎紧紧黏在了她脸上,她只是扯了扯嘴角,顺从地去了厨房。   她起身的时候,看了一眼闻樾,闻樾蹙着眉,却也没有阻拦。   时初妤的心沉了沉。   闻樾心里也不满闻欣悦指使她做事,但想到闻母难得开口要求时初妤做事,说不定这能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就由它去了。   榨汁机发出嗡鸣声,时初妤手上还有西瓜汁,粘腻腻的,让她有些烦躁。   她打开水龙头,任由水流冲刷过她的手腕,粘腻褪去,她心里的烦躁也平息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端着西瓜汁出去了。   闻欣悦笑得甜蜜可爱:“谢谢小婶婶。”   时初妤低着头,对上她的眼,看不出来一丝感谢,反倒是似有若无的轻讽。   闻欣悦等所有闻家人,都看不上她。在闻樾面前还能装模作样,可若是在她面前,那真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她低声道:“不用谢。”   她应该将手里的西瓜汁泼在她脸上,而不是她手上。   可闻母在一边看着,她的手僵硬无比,掌心泛起了汗意,西瓜汁稳稳地落进了闻欣悦的手里。   接下来闻母和一众人冷着她,桌子上的两杯西瓜汁再也没动过,孤零零地放在桌上。   吃完了午饭,时初妤耐着性子,终于熬到了离开。   她紧紧攥着的手慢慢松开,血液开始流畅起来。   闻母捕捉到了她嘴角的笑意,皱眉道:“不喜欢来,下次大可不必来,何必你看了我难受,我看了你也心烦!”   时初妤嘴角的笑僵住,小心翼翼地说道:“妈……”   闻母毫不留情的说道:“我就该让闻樾娶个愿意陪我的儿媳妇!”   闻樾没想到闻母离开前还要发作一通,他皱了皱眉,出言维护道:“初妤没有这个意思,她还是很喜欢您的。”   闻母嗤笑了一声。   闻樾无奈,他扔下一句“我们走了,下次再来看您”,就和时初妤一起坐上了车。   刚坐上车,闻樾便阖着眼假寐。   时初妤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否则闻樾真的以为她讨厌闻母了。   “下次你的表情不要太明显,妈心思敏感,你注意一些。”   车厢内忽然响起闻樾低沉的声音。   时初妤错愕地看过去,闻樾并未睁开眼,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他不信任她。   可他却想着,她在闻母面前形象能好一点。   ***   刚回国,闻樾手里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去了光盛,时初妤去了工作室。   她的工作室没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她的资金不充裕,只能在二环内弄了个店面。   不过偏也有偏的好处,她能够将上下两层都租下来。   她的工作室人不多,除了她这个老板,还有一个人,叫蒋馨园,她几乎包揽了工作室的所有除设计之外的活儿。   她推开玻璃门,蒋馨园就眉开眼笑地走过来,“初妤姐,你来了?”   蒋馨园刚毕业没多久就来了她的工作室,和她年纪差不多大,因此两人相处也比较随意,上下级关系并不是很在意。   时初妤笑了笑,诧异地问道:“怎么了?今天心情这么好?”   蒋馨园压低着声音,指着楼上,说道:“今天来的人是当红小花赵嘉妍!天哪,她真的好有气质啊!”   时光工作室在圈内小有名气,也时不时会有一些娱乐圈的明星来找她定制衣服。   蒋馨园是个追星女孩,对于娱乐圈里的人和事都了解,她悄眯眯的说道:“我听说这个赵嘉妍背后好像有大佬,这两年的资源好得不得了,剧本接到手软。她气质不错,但在娱乐圈里,还是有点不够,所以传言还是有点可信度的!”   时初妤轻声道:“这些话你可别在客人面前说。”   蒋馨园道:“这我知道,这不是就和初妤姐你随口闲聊嘛!客人面前,我还是很稳重的!”   说着,她作势双手交叠,在自己的嘴巴上打了个叉。   时初妤被她逗笑,“我上去了。”   蒋馨园点了点头。   时初妤慢慢爬上楼梯,视线里渐渐出现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曼妙身影。   她微微垂着脑袋,手里拿着一叠设计稿,慢慢翻看。   她头发挽了个髻,有点古典美人的韵味,书香美人,静谧无声,倒是一副很美的画面。   蒋馨园说的不错,她的气质很好。   赵嘉妍转过脑袋,她的妆很日常,给人一种很亲切温婉的感觉。   “你就是时初妤时小姐吧?”   赵嘉妍的声音也很柔,目光落在时初妤身上,却无端让她紧绷起来。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直觉。   时初妤微愣,不动声色地压下那股不自在。   她唇角漾开一抹笑,答到:“我是。”   赵嘉妍道:“久闻时小姐大名。”   时初妤谦虚地说道:“还是要多谢大家对我的抬爱,给我介绍生意。不知道赵小姐想要订制一件什么样的礼服呢?”   赵嘉妍勾了勾垂落在耳边的头发,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呀,想要一件让男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的衣服。”   时初妤笑了笑,商业吹捧,“赵小姐不用特意打扮,也会有很多人心动的。”   “那可不一定。我要引诱的那个男人,是我的前男友,我当初伤了他的心,恐怕我打扮得再好看,也挽回不了他的心。”赵嘉妍忽然呵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时初妤不好接话,只是客气地笑。   赵嘉妍随手将设计稿放在了手边,一副闲聊的姿态:“时小姐这样漂亮,怕是有不少追求者吧?”   时初妤避而不答:“目前我的工作室离不了人。”   赵嘉妍擅于察言观色,知道时初妤不愿意谈论私事,也就顺势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相信时小姐专业设计师的眼光,您自由发挥就好。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衣服的颜色,统一使用黑色。”   时初妤有些头疼,她倒希望顾客的要求能多一点,这世界上最难的就是“随便”了。就怕按照她的心意来,可顾客觉得不满意,后续一直提意见。   顾客是上帝,既然赵嘉妍都这样说了,她也只好道:“好的,衣服的设计方案通常是一周时间。您可以先付订金,七天后我将设计稿给您过目,您觉得满意了,再付尾款。”   赵嘉妍点了点头。   她握着手机,晃了晃,“我们加个微信吧?到时候您可以将设计稿发给我,也省得我们来回跑。”   时初妤打开自己的微信,“行,那我扫您吧。”   赵嘉妍调出自己的二维码,推至她面前,时初妤扫了一下,低着头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抬眼温声道:“我这边加了,你同意一下就好了。”   手机“叮咚”一声,两人加上了好友。   时初妤随意地扫了一眼,发现对方的微信头像,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似乎拍照的人离得很远,只能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周围的场景很正式,似乎是在一个宽阔的场合。   时初妤目光微凝,觉得这个身影莫名有些熟悉。   赵嘉妍见她盯着她的头像,轻笑了一下,解释道:“照片里的人是我的初恋,这张照片是几年前拍的,那时候他正在毕业典礼上,作为C大的学生代表发言。”   时初妤不知道赵嘉妍为什么要解释给她听,她由衷地赞道:“您的男朋友真优秀。”   C大是顶级学府,里面出来的人,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人才,而能够作为学生代表的人,更是其中翘楚。   她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一个闻樾,曾经站在过C大的大礼堂里,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赵嘉妍笑说:“谢谢。”   说完,赵嘉妍就离开了。   时初妤这才觉得方才的紧绷感消失了,她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慢慢喝着。   蒋馨园兴致冲冲地跑上楼,“初妤姐,怎么样?赵嘉妍性格好相处吗?”   时初妤放下水杯,“才接触一面,怎么知道好不好相处?”   她心里却觉得,赵嘉妍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并不如表面看起来温和柔弱。   蒋馨园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也是。”   “……”   蒋馨园又风风火火地跑下了楼。   时初妤有时候觉得,她和蒋馨园只差了一岁,却像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她性格有些温吞,像是一只蜗牛,能够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蒋馨园喜欢刺激,追求新鲜,永远活力四射。   她收回思绪,打开电脑和数位板,开始工作。   昨天晚上闻樾闹得有些狠,她起床时还有些酸软,又加上紧绷着精神,陪着闻母和闻家众人,她简直是身心俱疲。   她缓解疲劳的方式与别人不一样,她一有不好的状态,她就喜欢工作。   看着线条逐渐成型,勾勒出一件件美丽的衣服,能让她体会到极大的满足。   “初妤姐,下班了,你不回去吗?”蒋馨园探头探脑地出现。   时初妤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   蒋馨园的家离这里很近,走路十五分钟就到了。她没有结婚,还是住在父母家,她家里还有好几个小孩,每天吵吵闹闹。蒋馨园更喜欢待在公司,很晚才会回家。   “刚刚太投入了,忘了时间了。”时初妤有些懊恼,她想起来,如今闻樾回家了,她也不能回去太晚。   她匆匆保存了文档,提着包包就冲下楼。   “馨园,等会儿你锁一下门,我先走了哈!”   蒋馨园在身后应了下来。   时初妤拿出手机,在APP上打车,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晚上一直打不到车。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掉了,时初妤也有些着急起来。她想起来,两公里外好像有个地铁站,她多转几趟地铁,还是能到家的。   今天去闻家老宅,她穿得一身,都是奢侈品。闻樾先在市中心的光盛集团下了车,司机才将她送到了工作室。一路上,她连换一身的机会都没有。   高跟鞋华贵美丽,鞋面镶了细钻,鞋跟又细又长,却不适合远距离走路。   果然,等走到地铁站时,时初妤的脚后跟也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她咬牙忍着痛,上了地铁。   江城是个现代大都市,房价一天天地涨,物价一天天地高,除非家境殷实,很少有人能够在市中心买上房子。   大多数人,不是在市中心委委屈屈地租个小房子,就是在远离市中心的地区买或者租房子,通勤时间就是好几个小时。   地铁是往市中心的方向走,每停一站,越往市中心行驶,外面的人越来越少。   时初妤心里有些难过,她其实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只不过,她与闻樾有了交集,才做梦般过上了另一种生活。 第4章 闻樾,你能来接我吗?   盛夏的阵雨总是来得毫无征兆。   时初妤走出地铁站,就发现外面正下着大雨。三三两两的人在地铁站里躲雨,她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向亲人或是男朋友求助的声音。   “爸,外面下大雨了,我没带伞,你能来接一下我吗?”   “亲爱的,呜呜呜,雨好大呀,我被困在地铁站了,快来接我啊!”   时初妤目光划过那些人的脸,眼底划过羡慕。她的父母在她二十岁那年,出了车祸,双双离世。而闻樾,忙于工作,不见得会来接她。   可万一呢?   时初妤心底冒出小小的期盼,她掏出手机,划开屏幕,迟疑了几下,她拨了过去。   雨声淅淅沥沥,她的心脏也略带紧张地跳动着。手机响了两下,就被接起。   “喂?”   隔着电话线,闻樾的声音低沉磁性,让她无端生出了勇气。   她轻声细语,对着电话那头说:“我这边下大雨,打不到车,你……能来接我吗?”   她耍了个小心机,说让闻樾来,而不是闻家司机。   那边传来钢笔划过文件的沙沙声,时初妤担心闻樾还在忙,不会来。她刚要开口说“你在忙就算了,让司机来接我也行”,那边就传来笔搁在桌面上的清脆声。   “你在哪儿?”   时初妤一颗心停了几拍,旋即是激烈的跳动。   她语气带了几分欣喜,“我在张家口地铁站。”   闻樾似乎被她的雀跃感染,他低声道:“等我。”   挂了电话,时初妤捧着手机,唇角噙着一抹笑。看来,三年时光,还是让她在闻樾心里有了点位置的。   她当初赌对了。   三年前答应和闻樾结婚,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   一见钟情,再见沦陷。她对闻樾,也有着向往和独占欲。   时初妤也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女生,从小到大,有数不清的追求者,可一个也没能让她动心。   闻樾的出现,时机正好,离开又充满神秘,只留下了一件西装外套。   爱情的开端,是好奇。   时初妤的心动,在三百多个日夜,悄然绽放。   她相信日久生情,于是,她赌,总有一天她能走进闻樾的心。   *   雨越下越大,时初妤仰着头,嘴里哼着小调。   声音低柔婉转,是不知名的乡间小调。时初妤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自她有记忆起,她就会了。似乎是某人在她耳边轻哼过,久而久之,她便会了。   她曾经哼过,有人夸过好听。   她好奇问过母亲,当时林文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说不定就是我的小阿妤上辈子就是个小黄莺呢!”   回忆起过往,时初妤嘴角漾开笑,眼底却是悲伤。   时凛坐在车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烟雨薄雾里,女生微微仰着头,雪色的下巴隐在光影下,侧颜空灵,带了几分孤单。   时凛一瞬间就被击中了心神。   “停车。”   他轻声道。   黑色的轿车缓缓停靠在马路边,时凛降下车窗,隐在暗处看她。   这一看,就是一个小时。   雨不知何时小了下来,地面一片潮湿,有一团一团的小水洼。   时初妤小腿有些酸,她眼睫颤了颤,脱下脚上的镶钻高跟鞋,赤着一双脚,踏下了阶梯。   她刚刚就不该抱有期待,如今闻樾的不出现,将她的脸打得啪啪响。   时凛瞳孔缩了缩,吩咐道:“向柏,你那双平底鞋给那位小姐。”   坐在驾驶座的向柏愣了愣,动作迅速地拿了双崭新的平底鞋,开门下车。   走近了看,向柏才知道,自家总裁为何忽然善心大发了。   这女生眉眼秾丽,精致得像是一副油画,在这雨夜,无端让人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小姐,您穿上这双鞋吧。这路面上有石头和玻璃渣,割到了脚就不好了。”向柏将鞋递给时初妤。   时初妤半垂着眼,道:“不用了,谢谢。”   这双鞋看着平平无奇,可却是一个大牌子,她在时尚圈里混,对于一些品牌也能够一眼认出。   向柏无奈,他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轿车,对上一双淡漠的眼,他了然,继续说道:“您就收下吧,也不值几个钱,就当我助人为乐吧!”   向柏不知道时初妤对鞋的价值有了了解,他看对方仍要推拒,他弯腰放在了地上,转身就跑,像是身后有狗追一样,飞快地打开车门,发动车子,离开了原地。   徒留时初妤呆愣在原地,半晌,她蹲下/身体,小心翼翼地穿好鞋。   她没想到,在她难过无助的时候,还能得到陌生人的温暖。   平底鞋意外地合脚,时初妤想,怕是这双鞋是刚刚男人为自己女朋友准备的吧?   诸事不顺的一天,竟然有了一丝幸运。   时初妤动了动脚趾,莞尔一笑。   她想起来四年前的大雨,闻樾也是这样,送她去了机场,也留了一件外套给她。如今想想,说不定也只是他教养使然,随手做的一件事。只有她念念不忘,将一颗心丢在了他身上……   时初妤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迈着轻盈的步子往前走去。   垃圾桶里躺着一双精致的高跟鞋,灯光下,流转着璀璨的光芒……   ……   向柏从后视镜里偷偷看时凛的脸色,发现他淡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凛掀了掀眼皮,寡淡地对上了后视镜里向柏的眼睛。   向柏吓得一个激灵,收回了目光,到底没忍住心底的好奇,他问道:“时总,您刚刚为什么给那个女生鞋啊?”   他可不相信自己老板是个助人为乐的人。他跟在时凛身边多年,最了解时凛的性子,外表温润如玉,骨子里最是狠辣无情,单看他年纪轻轻,就将一个偌大的时氏财团经营得这么好,就知道,他这人绝对不好惹。   所以向柏才震惊啊。   时凛浪费了宝贵的一个小时,只是单纯地坐在车里看小姑娘,若说是看上人家小姑娘吧,可刚刚那么好一个博好感的机会,他又放弃了。   还做好事不留名,一张名片都没留下。   欲擒故纵又不像,人海茫茫,江城这么大,下一次遇见要到猴年马月?   时凛揉了揉眉心,说:“那你为什么还是个助理呢?”   向柏懵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时凛冷冷地说:“因为上位者都是不苟言笑的,没有像你这么八卦话多的。”   向柏闭嘴,心中吐槽:那是因为他家没矿,有矿他早就回去继承家业了,做什么助理啊!   时凛望着车窗外的夜色,他也不知道他当时怎么了,就觉得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应该帮她。   如果当年有人也能帮他一把,他也不会失去她……   向柏觑了一眼后视镜,发现时凛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开车。   ……   雨势小了,时初妤在路边叫了辆车。   司机看她衣服被雨淋湿了,便默默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时初妤见状,眼眶有些酸。   车照样停在了浅水湾门口。   她向司机道了谢,推开车门。夜风有点凉,她身上是半湿的衣服,她下意识地摩擦了一下手臂。   这次没有碰到闻樾,是她一个人走回了别墅。   何嫂听到动静,从保姆房里走出来,打开了客厅里的水晶挂灯,看到时初妤的样子,吓了一跳,“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时初妤将脚上的鞋妥善放好,才笑了笑,说道:“没事,何嫂你继续去睡吧。”   何嫂哪能安心去睡啊。   时初妤这个模样,太让人担心了。   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偏偏她骨子里倔强,不愿意将脆弱暴露出来。   三年前何嫂就来了浅水湾,亲眼目睹了两个人的婚姻,也清楚时初妤与闻樾之间,夫妻关系冷淡。   闻樾时常加班不在家,她与时初妤相处得更久,在她眼里,时初妤虽然家世上有些弱势,可她漂亮和善,温柔得体,是个好女人,偏偏闻樾对她不冷不热。   何嫂清楚,这个婚姻能够维持下来,全靠时初妤在努力经营。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时初妤受的伤害多了,难免不会心灰意冷。   到时候,这段婚姻,怕是再难维系了。   可何嫂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呢?有些事情,外人并不好插手,尤其是感情。   何嫂打开煤气灶,熬了一杯姜汤,端上楼。   时初妤洗了个热水澡,出了浴室,就发现自己有些头重脚轻。   她看到床头柜上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姜汤,端起来一饮而尽,就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手机震了一下,若是以前,时初妤会想着是闻樾的消息,迫不及待地爬起来看,可今天她实在是难受,裹着被子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难受,她感觉自己像是溺在水中,呼吸困难,手脚也沉重无比,梦里也全都是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境。   闻樾推门进来,就看到床上鼓起一个包,时初妤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他走过去,在亲眼看到时初妤的容颜时,才松了一口气,担忧顿时烟消云散。   他并不是故意爽约,实在是忽然出现了意外,让他脱不了身。好在她安全无恙地到了家。   他脱下西装外套,扯开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随后拿了睡衣,走进浴室沐浴。   十分钟后,闻樾不急不缓地从浴室里出来。   他的衣襟微微敞着,轮廓深邃的锁骨若隐若现,带了几分随性慵懒。   床榻微微陷下去,他躺在了时初妤的身边,刚要睡觉,就察觉到身边有细微的颤动。   “时初妤?” 第5章 发烧   “时初妤。”闻樾半撑着身子,淡声唤她。   颤抖并没有停止,闻樾这才发觉出不对劲,他坐起身,摁开了灯。   卧室内的黑暗被灯光驱散,床上的人动作更加明显。   她可怜巴巴地蜷成一团,脸颊上满是泪痕。   闻樾呼吸滞了滞,哑声道:“我没去接你,是我不对。”   他第一次见时初妤哭,眼泪落在枕头上,洇湿了一团痕迹。   闻樾莫名觉得烦闷,而他也清楚,这次是他理亏。   时初妤没料到,在她毫无知觉的时候,闻樾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给她道歉。   没得到回应,闻樾也有些不悦,时初妤向来乖巧懂事,从不闹脾气,没想到今天不过是没去接她,就在这里和他闹。   “时初妤,你不要无理取闹。”   时初妤本梦半醒间,就听到了一道不悦的嗓音,她下意识道:“我没闹……”   可她一出声,声音嘶哑,像是石头在砂纸上打磨的粗粝声,十分难听。   闻樾眼神一顿,探身用手去摸她的额头,烫手。   “时初妤,你发烧了。”   闻樾声音温凉,淡然开口。   时初妤此刻浑身上下,又酸又软,十分难受,可闻樾对她,还是这样冷漠疏离。   生了病,时初妤比任何时候都要敏感脆弱,自己的丈夫口吻像是面对陌生人,而不是妻子。   这样明显的冷淡让她平日里的坚韧也顷刻间溃散了,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她的脸,泪珠隐没在黑暗里。   闻樾垂着眼,默不作声。   他此刻有些懊恼,刚刚还说她无理取闹。   可让他在一天内,对着同一个人,低声下气两次,他做不到。   良久,被子下传来细微的哽咽声,他掀开被子下床,离开了卧室。   时初妤听到了关门声,心直直往下沉。   这是烦了?   她苦笑一声,也好,她也不用再压抑自己的哭声,连哭都不能痛痛快快的。   可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她却再也哭不出来。   她胡乱擦了擦泪痕,钻出了被子,就看到闻樾手里端着一杯水,推门而入。   闻樾站在门口,他穿着家居服,手里有药有水,满满的烟火气。有那么一瞬间,他脸上的漠然退去,时初妤在他脸上看到了温柔。   “吃药。”   闻樾将两颗白色药丸放在她眼前。   冷白的灯光下,哪有任何温柔的影子。   时初妤还没有从刚才的“温柔暴击”里回过神来,眼神呆呆地看着他。   闻樾见状,皱了皱眉,时初妤以为他会撂担子不干时,他弯腰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来,半拥着她,语气带了一丝无奈。   “这样肯吃药吗?”   时初妤软绵绵地靠着闻樾的胸膛,看不清他的神色,可有了前面闻樾放她鸽子的教训,她也不会再自作多情了。   闻樾睡眠浅,最受不了吵闹,一点轻微的动静都能将他吵醒。自己刚刚一直在呻/吟,恐怕是闻樾受不了,才会想让她吃了药安静下来吧。   时初妤就着闻樾的手,喝了水,将药片咽下去。   她躺回去后,闻樾替她盖好了被子,“睡吧。”   说完,他将灯关了,端着杯子出去了。   卧室的门一开一合,时初妤听着细微的脚步声,眼睛渐渐垂下来,这一次,她睡得比较安稳,梦里再也没有那些让人难受的画面。   第二天一早,时初妤醒过来时,脑袋还是晕沉沉的,没比昨天好多少。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倒是不烫手,烧退了,可精神仍是萎靡不振。   她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就起床开始洗漱。今天上午工作室有面试,她是负责人,需要她去把关。   于是,她挑了只豆沙色的口红,提了一下气色。   想了想,又画了个淡妆,稍显苍白的脸也有了几分血色,看着不那么虚弱。   她下楼,发现别墅里安安静静的,闻樾已经不在家了。时初妤并不意外,说实话,她已经习惯了。   若是每天早上能见到闻樾,她才要震惊了。   何嫂知道她昨晚淋了雨,今天早上特意熬了粥,一杯滚烫的粥下肚,让难受了一整晚的时初妤好受了很多。   换鞋的时候,时初妤看到了鞋柜里那双昂贵的平底鞋,她漾开一抹温暖的笑,心情愉悦地出门了。   蒋馨园早早地就到了工作室,时初妤到的时候,她已经打扫好了卫生。   “初妤姐,早!”蒋馨园打了个招呼。   时初妤浅笑回应:“早。”   蒋馨园疑惑道:“初妤姐,你是生病了吗?怎么声音听着有些哑?”   “昨天晚上回去淋了点雨,就感冒了。”时初妤随意说道。   蒋馨园脸上顿时流露出关心,她说道:“多喝热水。”   “……”   时初妤没法反驳,蒋馨园也没说错,就是有点让人无力。   “今天有几位来面试的?”时初妤问道。   “四位。”   蒋馨园答道。   他们工作室规模小,没有那些大工作室有吸引力,时初妤已经尽量提高了薪酬待遇,没想到也才四个人来应聘。   时初妤没有灰心,总要一步一步来,这个世界上,都在权衡利弊,谁都希望去更大更宽广的平台,这无可厚非。   “等会儿他们来了,就安排在二楼面试吧。”时初妤说道。   “好的。”   面试时间在十点,二楼有一间小小的休息室,她有时候累了就会在里面眯一会儿。   第一天感冒,往往是症状最严重的时候,她打了个喷嚏,脑子里一片浆糊,为了等会儿以最好的姿态来迎接接下来的同事,她决定先小憩一会儿。   她没睡太久,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就悠悠转醒。   眼底还有初醒的迷蒙,眼角就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的人影。   “啊!” 第6章 抄袭   时初妤短促地惊叫了一下。   “啊!”   对方似乎也被她忽然的叫声吓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害怕。   时初妤:“……”   男生:“……”   到底是时初妤更稳重一些,她佯装淡然地捋了捋发丝,温声道:“你是来面试的吧?怎么在这里?”   男生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少年气十足,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时初妤有些无奈,看着才刚上大学,恐怕只能当个实习生了。   蒋馨园是个颜控,看到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眼睛都会放光,原则什么的,能扔都扔了。时初妤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今天能来面试的几个,怕是颜值都不低。   “是刚刚楼下的那个小姐姐让我上二楼的,我看二楼没人,姐姐你在休息室,我以为你是跟我一样来面试的。在我是不是不该进这个房间?”男生有些羞涩,局促不安地说道。   时初妤心软,最见不得别人用这样委屈巴巴的语气跟她说话,当下她站起身,温声解释道:“没有,是我们工作人员的疏忽,没有跟你解释清楚。”   她的休息室还没来得及挂牌子,小男孩误闯进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男孩大大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姐姐你真好。”   他一口一个姐姐喊得甜,让时初妤也不好说什么。她本来就比男孩大个五六岁,叫姐姐也没错。   “我叫时献,来自C大艺术系,现在在读大一。”   男生笑容灿烂,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时初妤听到了他的姓名,愣了愣,下意识问道:“哪个时?”   时献道:“时光的时。”   时初妤笑了,“我也姓时。”   她这个姓氏不常见,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除了父亲之外同姓的人,如今乍然遇到一个,倒是有些惊喜。   时献也笑,语气兴奋不已:“那我们真是有缘分啊!工作室叫时光工作室,姐姐又姓时,我也姓时。”   时初妤有些好笑,工作室的名字由来,本就是取了她的一个字,另一个字来自“光盛集团”,说是缘分,是,也不是。   时献有些自来熟,他笃定与时初妤有缘分,拉着她不停地说话。   时初妤第一次应付这么热情的男孩子,倒也不觉得吃力。看得出来,时献说话很有分寸,相处起来并不会难受。   “姐姐,你为什么将工作室开得这么偏啊?”   时初妤觉得,时献家境应该不错,否则也不会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了。   “我没钱啊。”   有钱谁不想将店开在繁华的街道上呢?   时献没料到她能理直气壮地说“没钱”,他愣了愣,笑得更真心实意了。   “姐姐,一般人不都是把自己的穷藏着掖着吗?怎么你还一脸理所当然呢?”   时初妤猜的没错,时献家里的确家境很好,且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时献从小到大,他的朋友都是同阶层的人,对于钱概念不深。但他高中,读的是寄宿中学,同寝室的人除了他,家境都很普通,他们羡慕他,在他面前,常常小心翼翼的,总觉得没钱就低他一等一样。   大学也是,同宿舍的人有一个人是贫困生,对于时献穿名牌,花钱大手大脚的做法经常阴阳怪气,嘲笑他如果不是投胎技术好,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弄得时献很不自在,索性在学校旁边买了套房子,自己搬出去住了。   也免得跟寝室里的人住在一起,膈应。   不过这也是时献出来找工作的最主要原因,他想自食其力,靠自己养活自己。   时献的家人知道了,虽然没说什么,但都不相信他能干得长久。   时献三分钟热度的性子,再加上他娇生惯养,怕是到时候吃了赚钱的苦,就会哭着回来了。   也就由着他折腾了。   时初妤莞尔:“难道没钱藏着掖着就能变有钱了吗?”   时献垂眸,低低笑开,“说得对,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吃亏的也不会是自己。”   时初妤听到了休息室外传来了一些说话声,“他们都来了,我们出去吧!”   时献闻言,立刻小跑几步,替时初妤拉开门,“姐姐请。”   时初妤没想到小男孩居然这么绅士,有点想笑,但看时献一脸热切地看着她,还是忍住了。   “你也出来吧,面试在另一个房间。”时初妤道。   门外另外三个应聘者都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学艺术的都自带气质,每个人看上去有些傲气,难接近,且都是女生。   她们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时初妤身上,其中两个女生眼底闪过戒备,以为时初妤也是来面试的人。   时初妤视若无睹,拜闻樾那些追求者的所赐,她对于这种敌对的目光已经能做到淡然处之了。   她走过去,做了个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时光工作室的负责人时初妤,同时也是这次的面试官。”   两个女生眼底的戒备立刻消失不见,嘴角挂上了善意的微笑。   时初妤目光落在另一个女生身上,那个女生自始至终都是一张冷冰冰的脸,面无表情,看着很不好相处。   可时初妤对她更有好感一些。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淡淡地说道:“面试时间是每个人有十五分钟的时间,面试的顺序就从左往右,依次进行,明白了吗?”   四人点头:“明白。”   时初妤率先进了会议室,最左边的女生跟着进来。   时初妤依照面试的惯例,让她做了个自我介绍。   女生吐字清晰,字正腔圆,眉眼间满是自信。   “面试官您好,我叫林月,来自D大艺术学院,我曾经参加过全国大学生艺术大赛,获得一等奖,后来又陆续为影视公司设计过礼服,“星夜”系列的晚礼服就是我的作品。我的实践经验丰富……”   林月的自我介绍足足用了五分钟,毫无疑问,她的履历很丰富,参加过各种比赛,知名影视公司邀请她去设计礼服……   等林月自我介绍完,时初妤让她介绍一件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林月更是得意,她将U盘插在电脑上,顿时,大屏幕上显示出一件银河般瑰丽的晚礼服。   时初妤瞳孔缩了缩,脸色也有些微妙。   “这件“星空”是我参加全国艺术大赛的作品。它的主题是星辰,寓意着星星光芒虽弱,但尽心尽力地点缀着夜空……”林月介绍道。   时初妤安静地听着,并未出言打断,她问道:“这件作品的灵感来源是什么呢?”   林月道:“是小时候陪妈妈看星星,妈妈曾告诉我,每个人都是美丽耀眼的存在。不必羡慕其他人,做好自己就好。”   时初妤看着她,静默了好几秒,才说道:“你剽窃别人的作品时,连创作背景都一字不落地照搬吗?” 第7章 谢谢你站在我身边   时初妤的声音有点冷,脸上一直挂着的温和也消失殆尽。   林月怔了一下,脸色瞬间涨红,说道:“时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时初妤噌的一声站起来,她身后的椅子划出刺耳的声音。   “这些话,这些灵感,这个设计,你敢说完完全全是属于你?”   她很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气势就有些逼人。   房间外的人听到了动静,顿时都面面相觑。   时献忍不住站起来,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口,他将耳朵贴在门上,时刻注意着屋里的动静。   林月被时初妤的气势镇住了,等她反应过来,就有些恼羞成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抄袭吗?”   时初妤一字一句地说道:“是的。”   林月顿时不高兴了,她双手抱在胸前,冷笑一声:“那你说我抄袭谁了?”   “我的。”时初妤顿了顿,艰难开口,道:“那些话,是我妈妈说的,灵感,也都是我的。”   她的作品被人抄袭,并不能让她如此愤怒,她只是生气,她那样珍视的话语,那些在她筋疲力竭时带给她无尽力量的话,被另一个人剽窃,用来行骗。   “开什么玩笑?”林月嗤笑了一声。   她保养得宜的指甲狠狠地敲了敲桌子,发出沉闷的敲击声。“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全凭你一张嘴吗?证据呢?拿不出我抄袭的证据,我完全可以告你诽谤!”   左右她们也闹翻了,她不可能能在这里任职了,索性大闹一场。   林月能够保证,这件设计稿的来源,没有人知道。当初她可是拿这件作品去参赛了,并且还获得了一等奖。那么大的比赛,她都能瞒天过海,没道理在这里翻车。   总有些人,亲妈视角,觉得什么优秀的作品都是抄袭自己的。   时初妤没料到林月竟然倒打一耙,可她的确拿不出证据。   当初这件设计稿,是她大学完成的。那个时候,她是要拿这个作品去参加全国艺术大赛的,可是她的父母突然去世,她匆忙赶回老家,也就错过了提交作品的截止日期。   等她处理完父母的事情,就发现她的设计稿不见了。她询问了同寝室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稿子到哪里去了。   甚至一个与她关系一直不好的舍友还阴阳怪气的讽刺她:“没有能力去参赛,还装模作样的找个理由来掩饰。”   那个舍友家境优渥,脸蛋也好看,从小到大都是众人的焦点,自然脾气有些高傲。大学期间,她又是住在校外,与同寝室的人见都没见过几面。按理说,两人没理由交恶。   转折就出现在大二。   那时候她喜欢上了法学院的院草,可院草对时初妤一见钟情,虽然她明确拒绝了男生,可男生紧追不舍,还对舍友没个好脸色。舍友第一次在男生身上吃瘪,于是就恨上了时初妤。   后来时不时阴阳怪气地说几句话,时初妤脾气温柔,想着两人见面不多,也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也就忍了下来。   “星空”是灵感之下的作品,时初妤没了当初的心境,尝试了好几次,都画不出当时的感觉,这件设计稿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时隔四年,会在另一个人的面试过程中看到它。   时初妤垂下眼,如今想起来,当时她满屋子寻找设计稿的时候,舍友在一旁幸灾乐祸,似乎笃定她找不到。   恐怕当时的设计稿不是无缘无故消失的,而是有人将它偷走了。   时初妤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张了张嘴,根本说不出林月要的“证据”。   林月似乎也明白这一点,她直接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号码。“爸爸,我这边出了点问题,需要借一下您的律师。”   时初妤抬眼,就看到了林月趾高气扬的嘴脸,“有些人就是眼瞎,这个世界上可不是所有人你都能惹得起的。”   时初妤全身的血液被冻住了。   她苦笑一声,觉得自己简直运气不好,最近尽碰到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小姐,喜欢以权压人。   林月冷哼了一声,拿起自己的包包就出去了,刚打开门,险些撞上门口的时献。她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时献脸上满是嫌弃,看她像是在看垃圾桶里的脏东西一样。   林月的脸色铁青,将门摔得震天响。   “一个破工作室,寒酸得很,我不稀罕待。”   说完,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时献小心翼翼地往会议室里面看,就看到那道纤细的身影,长发披散着,垂着浓密的睫毛,露出的半边侧脸很是恬静。   她的气质清雅,可时献却觉得,她像是岩缝里的花,顽强地冒着头,承受着风雨。   她没哭。   时献松了口气。   会议室是玻璃门,隔音效果不好,对话都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明明林月咄咄逼人,似乎是占理的一方,可时献却相信时初妤。   “星空”情感细腻,给人一种细水长流的温柔,烟火气十足,与时初妤身上的亲切紧密吻合。   就该是她的作品一般。   时初妤深吸了口气,素白的手指勾了下耳边的长发,抬起脑袋转身,就看到了一脸担忧的时献。   她愣了下,没想到时献还没离开。   “姐姐,我还没面试呢!”时献语气委屈,似乎抱怨着时初妤将他晾在一旁。   时初妤看了一眼他身后,空荡荡的,另外两个面试的人已经走了。也是,不管林月是不是抄袭,时初妤面临打官司的威胁。   任谁都不想在这样一个名声有损的工作室待下去。   “你录取了。”时初妤很轻地扬了下唇角,眼底微光粼粼。   时献能够选择在这个时候站在她身边,无论他后来会不会离开,至少此刻,她很感动。   时献看着那个清纯动人的笑,当即心跳有些快。   心里也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想,无论让他做什么,他愿意让时初妤一辈子都这样笑。 第8章 热搜   “哥,帮帮忙,我这边遇到了点事,需要借你的律师团队用一下。”   时献坐在椅子里,偷偷地给自家大哥发了个微信。   那边似乎有些忙,隔了很久还没有回消息。   时献看着对方冷冰冰的头像,气馁地趴在桌子上,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坐直了身体,偷偷地往另一个方向看。   时初妤似乎并没有被林月的话影响,她手里拿着剪刀,正站在木架前,裁剪布料。   空气里有轻微的细响,剪刀划破布料的声音,并不刺耳,反倒很是舒缓,听上去有些解压。   阳光轻洒在她身上,替她踱上了一层金边,此刻她慢条斯理地划拉着剪刀,周身恬静清和,让人的目光忍不住追着她。   时献也很奇怪,自己并不是颜狗,不说他自夸,他家里人颜值普遍偏高,他对于美貌早就免疫了。   可如今,他就是忍不住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身上有种让他很舒服的感觉。   时初妤将需要的布料都裁剪好,细心地收好。   她忙着工作,抬头一看时间,已经中午一点半了。   她放下剪刀,就看到刚添的办公桌上,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少年,见她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激动的朝她招手。   有些傻气,有些可爱。   时初妤觉得,时献此时像个乖巧等待主人的狗狗。   时初妤走过去。   时献下巴搁在手心,疑惑不解:“姐姐,你不饿吗?”   时献很佩服那些工作起来不要命的人,他的大哥算一个,如今看来,也要加上时初妤了。   时初妤抱歉地笑:“你饿了吧?我这个人一忙起来就容易忘我,刚刚到了下班的点,你应该叫我的。”   时献第一天来上班,按理说她该开个欢迎会。   “我不饿。”时献摇了摇头,“而且刚刚看你那么专注,没好意思打扰。”   时初妤发现,时献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他说话时眼神一直乱飘,而且耳根也有些红。她没有戳穿他,善良的小可爱谁不爱呢?   “你有什么爱吃的吗?”时初妤问道。   说着,她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往楼下走去。   时献连忙跟上她,“姐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挑食的。”   时献没敢在时初妤面前暴露自己“挑食”的毛病,很奇怪,他见到时初妤的第一眼,就希望她能喜欢他,至少,不要讨厌他。   他知道,女生不喜欢矫情的男生,在她们眼里,挑食的男生太娇气。   时初妤走在前面,自然没有看到时献脸上的纠结。   蒋馨园不在公司吃午饭,她家离得近,一般都是回家吃饭。   下午上班时间是两点。时初妤担心有顾客上门,没敢走得太远,就在工作室附近找了一家餐馆,是一家她常去的餐馆。   里面的味道还行,是一对夫妻经营的,都是家常菜,她大多数的时候都在那里吃。   时初妤带着时献七绕八拐地,走进了一家普通的餐馆。   桌椅板凳摆放得很整齐,可能是用久了,表面有些泛光。   时献第一次来这么简陋的地方吃饭,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局促地站在原地。   时初妤在包里拿出几张干净的纸巾,替他擦了擦凳子和桌面。   “这家店很卫生的,你不用担心。”   她的声音温柔,柔和似春风,时献没有感觉到不悦,松了口气。他担心时初妤觉得他事儿多。   时初妤没有任何不高兴,她理解。   就像闻樾,他有轻微的洁癖,见到不干净的东西容易不高兴,可他的情绪隐藏得很深,不会让人轻易察觉到。   想当初她布置新房的时候,衣服上蹭了一块灰,那些灰都可以忽略不计,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可闻樾就注意到了,眉骨冷了下去,淡声让她把衣服换了。   时初妤当时没有在意,还是第二天在垃圾桶里看到了那件沾了灰的衣服,才知道,闻樾不喜欢脏东西。   从那以后,时初妤就上了心,十分注意干净整洁。   时初妤拿了菜单,递给时献:“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时献接过菜单,菜单上都是些菜的照片。   他学过摄影,一眼就认出来,这些照片很多角度都没选好,显然是外行人随手拍的。   “这本菜单是店家自己制作的,很有参考价值。可以说你看到什么样子的,给你做出来的菜就是什么样子。”时初妤解释道。   时献恍然,于是就点了两个看上去很美味的菜:“那我就点一份冬笋汤和一份糖醋排骨吧。”   时初妤扬声喊:“老板。”   厨房里应声而来一个面容和蔼的女人。见是时初妤,她立刻露出一抹笑:“你来了?”   她的语气熟稔,看样子和时初妤关系不错。   “周姨。”时初妤淡笑打招呼。   被叫作周姨的女人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亲切地问道:“今天吃些什么?”   “一份冬笋汤,糖醋排骨和鱼香肉丝。”   周姨道:“三个菜?”她这才注意到了时献,“唉哟,今天带了个帅气的小伙子?这是你弟弟吗?长得可真俊!”   “不是,他是我今天刚招的员工。”时初妤摇头。   周姨诧异,“是吗?我看着你俩还有些像呢……”   时初妤下意识看向对面,仔细打量,发现时献的眉眼间的确与她有几分相似。   两人都是桃花眼,鼻尖圆润挺翘,唇色是天然的豆沙色,这种长相偏于明艳,美得很有攻击性。只不过时初妤性子温柔,那丝凌厉就隐藏了下去。   “的确有些像。”她唇角上扬,语气揶揄,“可惜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不然我还会以为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呢!”   时献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他心里有些失落。   周姨进了厨房,店里就剩下时初妤和时献两人。   时初妤发现了时献的心不在焉,柔声道:“刚刚的话你别介意,只是开玩笑的。”   时献收敛心神,摇了摇头。   “没关系。”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时献瞟了一眼,来电显示“大魔王”。   他顿时一喜,他道:“姐姐,我出去接个电话。”   时初妤颔首,时献飞快地跑出去。   店里静悄悄的,她抿了抿唇,也掏出手机。她刚打开微博,就被第一个热搜给夺去了视线。   【光盛集团的女主人现身】 第9章 绯闻   【光盛集团的女主人现身】   这个标题后面挂着一个“爆”字,显然话题已经在网上传播甚广。   光盛集团在江城,名声斐然,在华国也是排得上号的大企业,业内工资也是优渥,是各大名校争相想要进入的公司。   当年24岁的闻樾接手光盛集团,再次将它推上了巅峰,偏偏闻樾不喜欢出现在公众视线,关于他的采访报道少得可怜。   越是神秘的东西,人们对其就越是好奇。   如今光盛集团的女主人这一话题,牵扯上了光盛,又与闻樾有关,更是如一滴掉入油锅的水珠,激起热烈的关注。   闻樾当初娶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条件的。   其中之一就是,她不能顶着闻家女主人的名头,随意地出现在公众视野。   时初妤明白,闻樾是为了未来做打算。   他们这场婚姻,本就如同空中楼阁,随时幻灭。   若是时初妤暴露在大众面前,离婚之后,对光盛有很大的影响。   时初妤心惊肉跳地点开微博,发现置顶微博是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里面是一男一女的身影。   男人很高,腿长笔直,意大利手工西装衬得他气质矜贵,他一只手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臂弯里有一个女人,黑色长裙,皮肤白皙。   男人微微偏着头,低头和女人说着什么。女人也适时地仰头,露出一截漂亮的下颌线。   这张照片是偷拍,都没能拍到正脸。   时初妤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尖一片青白。   她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个男人就是闻樾。   他搭在女人肩上的手腕戴着的那块表,是她去年送给闻樾的生日礼物。   而那套黑色西装,她今天在浴室的衣篓里,亲眼看见了。   时初妤脑子里一团乱麻,心脏也像是被人用力攥紧,疼得喘不过气来。   昨天她在地铁站等了他一个多小时,那个时候,他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他爽约,也是去见了另一个女人,为她遮风挡雨送温暖……   明知道闻樾与她结婚,并不是因为爱。可她心底仍像是破了个大洞,呼呼吹着冷风。   时献打完电话,一进来就看到脸色苍白的时初妤,他一惊,冲上来,问道:“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时初妤很想要露出一抹笑,可嘴角扯了扯,又无力地垂下去。   时献更着急了,绕着她打转:“怎么回事?我接了个电话,这才几分钟?”   最开始的酸涩褪去,时初妤没有那么难受了,她指尖微微用力,压抑下那股苦涩,“可能是有点中暑了,又加上没吃午饭,刚刚脑袋有点晕。”   时献松了口气,刚刚她的样子太吓人了,眼睛直愣愣的,像是个没有生气的洋娃娃。   “等会儿回公司好好休息一下,千万别再勉强自己工作了。”时献说道。   天气炎热中暑,低血糖,这两点时献根本没有怀疑。   时初妤看见他关心的眼神,心里有些愧疚,不过转瞬即逝,没有让时献察觉出来。   ——   时初妤勉强完成工作后,就回了浅水湾。   客厅里冷冷清清,时初妤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   她看着明亮的客厅,四周的装饰奢华名贵。   她住着最好的房子,穿着最贵的衣服,本该是人人羡慕的生活。   可她却有些累了。   她好像每天都在等待。   等待闻樾回家,等待闻樾的爱。   ——   闻樾推开门的时候,发现以往灯光明亮的房子黑乎乎的一片。   他愣了一下,打开客厅里的灯。   在看到玄关处有时初妤的鞋子时,他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暗色。他换了鞋之后,发现何嫂不在家。   难怪家里空荡荡的。   闻樾没有急着上楼,他找了一盒退烧药,再倒了一杯温水,才不急不缓地上了二楼。   不出意外,二楼也黑乎乎的,没有开灯。   不过这个房子他住了三年,每个角落都熟悉非常。他踩着黑暗,一步步精准地走到了卧室。   床上隆起一个包,卧室里也有清浅的呼吸声。   时初妤睡着了。   闻樾没有开灯,他摸黑走到了床边,骨节分明的手贴在时初妤的额头上。   温度已经降下去了,不再需要吃药。   闻樾将水轻轻搁在床头柜,转身之际,又弯下腰替她掖了掖被子,这才离开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时初妤睁开了眼,黑暗里,她的一双眼睛像是黑曜石,幽幽散微光。   半晌,她忽然掀开被子,赤着脚下了床。   她要去问他!   她受不了这种猜来猜去的折磨。   闻樾在书房处理公务,冷白的灯光下,他衣领撇开,露出微突的喉结,袖口折射出流光。   时初妤推门而入的时候,书房里静悄悄的,气氛有些沉重。   她双手搭在门把手上,鼓足了勇气,“闻樾,我想和你谈谈。”   闻樾定定地看着她,凌厉的眼让时初妤有些退缩。   “等一下。”闻樾收回目光,忽然淡淡开口。   时初妤眨了眨眼,就要关上门离开。   却见闻樾大步流星地走向她,打横将她抱起来。   忽然腾空让时初妤很是惊慌,她下意识双手环住闻樾的脖子,紧紧贴在他怀里。   “闻樾,你干什么?”   闻樾不语,几步走到沙发前,弯腰将她放了下去。   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嗓音。   “下次出门记得穿鞋。”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抽手离开,坐回了书桌后。   时初妤看了眼自己的脚,发现有些灰尘。她眼睫轻轻扇了一下,闻樾的洁癖真是无时无刻都在啊。   “今天的事情明天去公司再谈,我希望明天你们能给我一个满意的方案。”   这是时初妤第一次来闻樾的书房,自然也是也是第一次看到工作状态中的他。   他黑发有些乱,是刚刚抱时初妤的时候,不小心被她蹭的。他的目光专注沉静,冷酷又深沉。   时初妤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等一下”并不是让她离开,而是和电脑屏幕的那一端说的。   闻樾关了视频会议,走到时初妤身边坐下。   他自然而然地坐在她身边,却无端让她绷紧了皮肤。   他似乎觉得有些累,随手解开袖扣,慵懒地将身体陷进沙发里,一只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刚刚的锐利消失不见,身上带着散漫的气息。   “你要和我谈什么?”   他的语气随意,目光落在她身上。   时初妤离得近,能看到他瞳孔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忐忑不安,又满怀憧憬。   时初妤刚鼓起的勇气像是一个皮球,被针一扎,便泄了气。   她忽然知道了,自己想要听到什么答案。   她还对闻樾抱有期待。   可如今她真的能不顾一切地问出吗?她一腔热血,被冲动冲昏了脑袋,可她根本没想过,她问出来的后果是什么。   她对他的喜欢,将无处遁形。   可两人结婚前都心知肚明,他们的婚姻,各取所需,无关风月。   闻樾给她优渥的生活,时初妤给他已婚的身份。   至少闻樾是这么认为的。   当初两人结婚,时初妤怕被闻樾看出自己的心思,便答应了他的一些要求。   两人协议结婚,三年为期。   若是两人没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念头,可以离婚。作为补偿,闻樾会一次性支付时初妤五千万和一套市中心的一百五十平的大平层。   闻樾是商人,利益维持的关系,在他看来最为安全稳妥。没有感情的纠葛,处理起来也干净利落。   “闻樾,我想问……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何嫂请假回家了。”   最后,时初妤退缩了。 第10章 他还是没把她当成妻子……   时初妤离开书房,回了卧室。   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坐起来,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微博上的热搜无声无息地被撤了下去。   逛了一圈,她发现,网上关于光盛集团的一些话题,也都消失不见了。   闻樾不喜欢出现在媒体,自然而然,这些绯闻也容易被光盛公关部解决。   过了好一会儿,门被打开,闻樾缓缓走进来。他看到时初妤还在玩手机,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这么晚了还没睡?”   时初妤心里暗暗道:自己不也还没睡吗?   时初妤与他结婚三年,外人看闻樾,无一不是说他矜贵清冷,但她发现闻樾骨子里有霸道□□的一面,这可能与他是跨国公司的董事长有关系吧。   他向来不许别人违逆他的命令,他天生是上位者,高高在上,发号施令。   她摇了摇头,“还不困。”   闻樾深深看了她一下,忽然道:“既然不困,那不如做一些助眠的事吧?”   时初妤刚开始没听懂,愣了几秒后,听出了闻樾的话外音。   助眠的……事。   不就是那档子事儿吗?   时初妤顿时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   闻樾看她怂得很,低低笑了一下,他还没那么饥不择食,明知道她还在生病,还要强迫她。   他直接掀开被子,顿时,时初妤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萦绕在身边。   她不动声色地往床沿移了移,动作几不可见。黑暗中,斜地里忽然伸出一只手,稳稳地落在她腰间。   “再挪就掉床下去了。你实在不想睡,就别怪我了。”   黑暗里,时初妤看不见他的脸色,却能感觉到语气里无形的威胁。   她被点了穴道一样,不敢再动。   闻樾的手却没有收回去,轻轻地搭在她腰间,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时初妤眼皮越来越沉重,渐渐地就失去了意识。   ——   第二天一早,时初妤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闻樾的怀里。   她吓了一跳,险些从他怀里蹦出去。   其实他们除了亲热的时候会很亲密,其他时刻都中规中矩。闻樾不是一个注重情感表达的人,他也不会做一些黏黏糊糊的事情。时初妤内心深处期待的那些,情侣之间的互动,他只会嗤之以鼻。   他没有任何浪漫细胞,时初妤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能这样爱他。   时初妤不是第一次看闻樾的睡颜,刚结婚的那几天,她每天早早的起来,就为了偷偷看他几眼。   沉睡的他,眉骨疏朗,清冷褪去,锐利的眼睛也无法震慑住她,她恍惚就会觉得,这个男人,她触手可及。   她这样想,手也就情不自禁地附上了他的眉眼,却在距离一厘米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太放肆了。太大胆了。   她收回了手。   闻樾睡眠浅,这个时间他也快醒了,大早上被抓到这样暧/昧的举措,她百口莫辩。   时初妤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衣洗漱之后,就下了楼。   何嫂昨天家里出了点事,她请了三天的假。   不长不短的时间,有点尴尬。   闻樾不喜欢家里出现陌生人,所以这么大一栋别墅,也只请了何嫂一个保姆。她另外请一个保姆的话,又没这个必要。   时初妤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她就想着这三天的饭,都由她来做。   这并不会很辛苦,因为闻樾在家吃饭的频率,比她还低。   昨天她去书房,本来是想问那个热搜的事情,可最后怂了,才转移话题,问他早餐想吃什么。   闻樾不在家吃早餐,她当时都没抱希望,没想到闻樾竟然真的回答了。   “海鲜粥。”   海鲜粥是时初妤最喜欢的,为了照顾自己的胃,她一手海鲜粥熬得鲜美可口,连何嫂都会夸奖几句。   她在冰箱里拿了一些虾仁,鱿鱼和海参,清洗之后放入了砂锅里和大米一起熬。大概半个小时后,她加了些姜丝和调料进去,再小火煲了十多分钟,就将火关了。   刚要上楼去喊闻樾,就发现闻樾一身黑色的家居服,斜斜地靠在门上,黑发搭在额前,一双眼眸晦暗不明,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时初妤吓了一跳,眼睛瞪圆了。   她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平常有些媚,可现在她穿着白色的吊带裙,头发也只是松松垮垮地用了鲨鱼夹夹住,被吓了一跳后,散下几缕黑发。   奶萌又呆。   闻樾嘴角翘起,愉悦地笑。   闻樾笑得不多。三年来,她看得最多的还是冷笑和皮笑肉不笑。这一次真心实意的笑,让时初妤有些茫然。   笑点在哪?   闻樾站直了身体,笑意收敛住,又是那个冷漠无情的光盛董事长。   “粥好了?”   时初妤点了点头,转身将砂锅端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餐桌上。   闻樾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一沓文件,刚起床就开始工作,连吃个早饭的时间都要剥削。   外人都说闻樾天赋卓绝,天生是做生意的料,一个几千人的大公司,他能游刃有余。可他们不知道,天赋之外,还有他日复一日的努力。   时初妤明白,他们将他神化了。   本该如此,他值得。   每当这个时候,她又庆幸,她是唯一一个在神坛之外触碰他的人。   时初妤替他盛了一碗粥,想要放在他的文件前,想着他处理完文件后,粥也冷得差不多了,随手就能端起来喝。   她不敢打扰他,所有的动作都放得极轻。   可两人着实没有默契,闻樾伸手去够文件,根本没看手边的东西,手直直的碰倒了瓷碗。   一碗滚烫的海鲜粥就这样洒在了文件上。   袅袅白雾升腾,时初妤看见了一双冒着寒气的眼睛。   闻樾看着沾着虾仁和米粒的文件,眉骨瞬间拢在一起。   时初妤能看出来,他压抑着怒气。   她慌张扯了餐巾纸,想要替他擦干净手上的粥,可手被冷地拍开。   “别碰我。”   时初妤喉间那句“你没烫伤吧?”就这样被拍回了肚子里。   “麻烦你下次做什么事情之前都和我说一声。”闻樾甩了甩手上的米粒,“以后别自作主张做早餐了,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时初妤看着地上泼了一滩粥,蹲下身,慢慢地擦干净。   妻子替丈夫做顿早餐,也成了不该做的事了……   说到底,闻樾还是没将她当妻子。   指尖黏腻的触感似乎顺着手指,漫进血液,一寸寸地将她淹没。   时初妤垂下眼,默默地换了几张新的餐巾纸。   闻樾将家居服换下,穿上了西装,脚步轻缓,嗓音冷沉地打着电话。   “昨天给我的资料重新准备一份,送到我办公室。今天斯密斯的会议,也推到明天上午十点,还有,微博上的事情,你让公关部处理好……”   时初妤的手顿了顿。   原来热搜,他一清二楚,可他连个解释都没有……   闻樾走了。   时初妤费力地站起身,漆黑干净的瞳孔里一片平静。   这样的待遇,三年来,她也习惯了,倒也能很快地调整好心情。   她自嘲地笑了笑。   时初妤自己盛了一碗海鲜粥,刚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   闻樾爱吃姜,她并不喜欢吃。   海鲜粥迎合了他的口味,却与自己的口味背道而驰。   时初妤没再吃了,她起身,捏着砂锅的把手,去了厨房,轻轻地将一锅粥倒入了垃圾桶。   *   闻樾坐在车上,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他要赶在中午之前将刚才毁坏的材料给完成。   中午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议,连他都不能松懈。   因为企划书都是他亲自完成的,印象深刻,所以恢复起来,也快了很多。   闻樾的助理坐在副驾驶,他偷偷地看了一眼闻樾,问道:“闻总,您的企划书没有完成吗?”   闻樾在鼻间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助理见他整个脸都不太好看,就讪讪地闭了嘴,不过心里更是疑惑。按照闻樾的性子,肯定会在昨天晚上就完成的,而不会拖到现在来写。   以往无论都大的案子,闻樾完成得很从容,没有哪一次像这样着急忙慌。   闻樾敲下最后一个字,宾利正好开到了公司。   他捏了捏眉心,轻舒了一口气,刚要下车,就看到车窗外有一个女人,她穿着黑色的吊带裙,细腰长腿,妩媚性感。   女人似乎一直在等闻樾,她看见宾利,眼神亮了亮,小跑着来到车门前。   笑语嫣然,很是漂亮。   “阿樾!”   闻樾目光落在她脸上,平静地下了车。   赵嘉妍见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寡淡,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笑得更加明媚:“阿樾,你不高兴了吗?”   闻樾没有回答。   赵嘉妍知道闻樾的性子,知道这也就是默认了。   她脸上闪过失落,偏了偏头,眼尾有些红:“我知道,昨天让你来接我,被狗仔拍到了,影响到你了的形象,也会影响光盛的股价,你处理起来也很麻烦。可如果我昨天不喊你来接我,我可能就会被张总弄到他房间里去了。”   “我……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你有能力将我从包间里带出来……”   说着,赵嘉妍眼睛里瞬间有了泪意,“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麻烦你了!”   闻樾眼神闪了闪,终于开口说话。   “这次就算了。下次你找你的经纪人去接你吧!“星程”的经纪人,能力还是有的,那些人不敢太放肆。”   闻樾知道圈子里存在“潜规则”这种现象,所以当初赵嘉妍回国进入娱乐圈后,他就暗地里替她安排了“星程”传媒的王牌经纪人王丽华当她的经纪人。   “星程”传媒是一家影视公司,是京城时家的产业,时家与闻家不相上下,同属顶级豪门。不过时家的本家在京城,只是后来迁到了江城,逐渐发展壮大,在江城落了根。与闻家,林家,共称为“江城三大世家”。   若说有谁能得闻樾的钦佩,无疑是时家大少,时凛。   他与时凛年龄差不多,两人的经历却是截然不同。   闻樾是继承家业,将家族企业发扬光大。而时凛是白手起家,以前的时家从不涉及娱乐圈,时家老爷子觉得太功利浮华,不喜欢。   当初时凛决定要开一家影视公司的时候,时家老爷子很不满意,但也给了他一笔资金,不过时凛没要。   完全靠着自己的能力,独自创立起来的“星程”传媒,并发展到了如今的规模。   传媒公司的两大巨头,老牌的“环世”影视,另一个就是新兴的“星程”传媒。   不过两人涉及的领域不同,交集也不多,只在一些商业酒会上有过几面之缘。   赵嘉妍看他客套疏离的模样,咬了咬唇。   “昨天微博上的热搜,会不会让你为难?你的妻子看到了会不会多想?”   赵嘉妍迟疑道,“要不我去解释一下吧?” 第11章 撞见赵嘉妍   闻樾眉骨微微拢起,又倏然舒展开来。   “不必。”   时初妤都不在意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去解释?   想到这,闻樾心里不知为何,心里划过一抹不舒服。   他垂眸看了一眼赵嘉妍,声音微凉:“还有什么事吗?”   赵嘉妍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心里有些郁闷,不过脸上仍是那副委屈的表情:“没有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闻樾薄唇张了张,看到她委屈的表情,语气缓了缓:“我没有这个意思。”   赵嘉妍扯出一抹笑:“我就知道,阿樾最好了。这虽然是你公司的停车场,但我还是不久待了。不然我们又要上一次微博热搜了。”   说完,赵嘉妍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她摆摆手:“那我走了。”   闻樾颔首。   赵嘉妍转身就钻进了一辆黑色的汽车里,车子启动,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闻樾目送着赵嘉妍的车离开停车场,这才带着助理往电梯走去。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他的视线里捕捉到一抹浅绿色的裙角一闪而逝。   他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静静而立。   时初妤后背靠在墙壁上,眼眶有些酸涩。   即使昨天在微博上看到了他和另一个女人的照片,可她还是想要相信他的。她知道上流社会里,多得是逢场作戏,闻樾与她就是例子。   可刚刚亲眼目睹了一个女人向着闻樾撒娇,她终于知道了,原来闻樾也是会吃女生撒娇这一套的啊!   逢场作戏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罢了。   几秒后,她手肘支撑着墙面,让自己站直了身体,极为缓慢地迈开步子,走向停车场出口。   出租车司机看她出来了,连忙将车开过来,问道:“小姐,文件送上去了没有?”   时初妤在闻樾出门后,发现他桌子上落下了一份很重要的文件,打电话给闻樾,却发现他的手机打不通,就想着替他送到公司来。幸好今天她打车走到半路,就追上了闻樾的车,一路追过来,没想到在停车场看到了那样一幕。   时初妤朝司机笑了笑,温柔道:“师傅,麻烦您再等等吧。我刚刚没找到人,可能需要再跑一趟。”   司机愣了愣,刚刚明明是追着那辆车来了公司啊,怎么没找到人?   不过他看小姑娘眼睛干净,气质柔婉,看着讨人喜欢,也就应了下来。“行,不过你也快一点哈,这里不能停太久。”   时初妤点了点头,道:“谢谢师傅。”   说完,她就转身走进了那栋楼。   光盛集团财大气粗,在市中心的商业街上占了整整一栋楼。三十多层的楼,从停车场到顶楼,都属于光盛集团。   前台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浅绿色纱裙的女生从楼外走进来,顿时眼前一亮。   炎炎夏日,屋外的空气都有些扭曲了。女生一袭淡绿色长裙,裙摆微微摇曳,身姿摇曳,恍如一朵盛开的花,在这炎热的夏日带来了一丝惊艳。   “你好,请问闻樾在几楼啊?”   女生嗓音清甜,说话不急不缓,像是四月的春风。   前台距离近了,更是看清楚了时初妤的脸。冷白皮,乌黑纯澈的眼睛,脸颊线条流畅,每一点,都是女娲毕设。   前台心里土拨鼠尖叫,表面还要强装镇定,“小姐,你找谁?”   时初妤重复了一遍,“我找闻樾。”   前台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杰作”是找自家总裁的!   实在是来找闻樾的人,大多都是客客气气地尊称一声“闻总”,第一次有人连名带姓地叫,前台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么好看的小姐姐,还叫得这么亲密,肯定有情况!   前台心里闪过十万字言情小说的情节,她笑容满面,“小姐,闻总在顶楼。”   她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热情道:“小姐,请随我来。”   说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时初妤跟着她走。   前台走到了电梯前,摁了一下三十二楼的摁钮,发现电梯键没有亮。   前台迟疑了一下,拍了一下脑袋,“啊,抱歉啊,总裁办公室需要专门的卡才能去,我没有权限,去不了。”   时初妤没料到这一点,咬了咬唇,掏出手机,想要给闻樾打个电话,可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欢快的惊呼声。   “天呐,是赵嘉妍!”   “赵嘉妍?在哪在哪?”   “呜呜呜,她怎么这么有气质?爱了爱了。”   “咦,她怎么就简单地穿了一件黑色连衣裙都能这么好看?”   时初妤眼皮一跳,转过头,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气质卓然的女人,她目光顿了顿,落在她黑色的连衣裙上。   刚刚她在停车场,由于女人背着她,她没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只看到一件黑色连衣裙。   她是服装设计师,对于衣服的细节很*,通常看一遍,就能很快地记下来整件一点衣服的样子。如今她也是一眼就认出来,赵嘉妍身上的那件衣服,就是地下停车场,她亲眼看见的那一件。   时初妤脑子有一瞬间空白,她看着赵嘉妍众星捧月般被粉丝围在中心位置,温柔地和粉丝说着话,极有耐心地替粉丝签名。   “啊,赵嘉妍啊!那个当红小花,她又来公司了?”前台喃喃自语。   时初妤敏锐地捕捉到前台话里的“又”字,她干涩着嗓子,问道:“赵嘉妍经常来公司吗?”   频率高到前台都司空见惯了。   前台没有察觉到时初妤的异样,道:“十天有三天是会来的吧,不过有时候来得很勤快,有时候也会很久见不到人。小姐姐,我和你说个秘密啊。我们闻总似乎和闻太太关系不太好,传言都快要离婚了,公司的人都猜测赵嘉妍是下一任闻太太。”   前台偷偷看了一眼时初妤的脸,心里暗暗呐喊:不过她觉得,现在赵嘉妍输定了好嘛!这里有个天仙,赵嘉妍只是气质好,可这个小姐姐,气质样貌都很好!   “……为什么这么说?”   前台继续压低声音,言之凿凿的口吻:“大家都这么说啊!我和你说啊,我来这个公司五年了,老董事长还在的时候就来了,我见过闻家好几位直系亲戚,可就是没见过传说中的那位闻太太。简直跟个透明人一样,网上没有一点关于她的消息。还有,公司办了好几届年会了,去年连赵嘉妍都来了,可身为正宫的闻太太却没露面。我们都觉得,闻总和妻子的感情应该不太好,而且今年赵嘉妍一直出入公司,与闻总看着关系密切,更是坐实了传言好嘛?!”   前台说完了自己听来的八卦,又说道:“还有人说,闻太太家里很穷,根本配不上闻总,当初嫁进闻家是用了点不见光的手段的,与闻总根本没感情。闻总前几年刚上位,董事长的位置还没坐稳,不敢离婚,害怕影响公司形象。如今公司稳定了,距离离婚也不远了。啧啧啧,好有心机一女的啊!也真是命好,当年的闻总可没有现在的心狠手辣,好骗得很。如今闻总心硬了,那心机女迟早要离开闻家。”   这些八卦,本就捕风捉影,众说纷坛,越传越离谱,甚至真实的部分少得可怜,可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闻樾不爱她。   他们夫妻关系不好。   明明是夏日,可她却觉得身体有些冷,凉气从四肢百骸,钻进她的骨头缝里,让她的血液一寸寸凉下去。   不远处,赵嘉妍签完了最后一个名,她笑意温婉地抬起头,看向电梯的方向。   不知为何,时初妤下意识地背过身,避开了她的目光。   赵嘉妍眼睛看到那抹绿色后,眼神闪了闪,划过一抹暗光。   “好了,我先走了,谢谢你们的支持,爱你们哦。”赵嘉妍柔声道。   说完,她辞别粉丝,踩着高跟鞋,优雅地往电梯走来。时初妤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脏紧紧缩在一起,闷闷得疼。   她偏了偏头,狼狈地,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脸。   赵嘉妍从手中的小包包里掏出一张卡,置于电梯感应处,“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赵嘉妍缓缓走进电梯。   电梯合上,电梯上的数字不断跳动。   赵嘉妍站在电梯内,嘴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还好刚出停车场就看到了时初妤,否则不就错过这场精彩了吗?   赵嘉妍眼里闪过一抹势在必得,闻樾是她的,就算他结婚了又怎样?看闻樾的样子,一点也不爱那个女人,反正迟早会离,她相信,只要她开口,闻樾一定会娶她的。   ……   时初妤僵着脖子扭过头,目光直愣愣地看着电子屏上红色的“32”,直到眼睛发酸,她才收回视线。   前台道:“哎呀,刚刚应该和赵小姐一起上楼呀!赵小姐也是去总裁办公室。”   时初妤嘴角扯出一抹笑,将手里的文件袋递给前台,温声道:“麻烦你将这个文件交给闻总,多谢。”   前台接过,诧异道:“你不亲自上去了?”   时初妤轻声道:“我忽然记起来我还有事,就不上去了。”   她想了想,补充道:“这份文件很重要,麻烦你尽快送上去吧。谢谢。”   前台愣了愣,看了一眼手里的文件。   时初妤垂着眼,再次道了一声谢,就安静地离开了。   浅绿色的纱裙如梦似雾,似乎带着淡淡的愁绪,可偏偏女生背脊挺直,步子不急不缓,走得漂亮又优雅。   前台看着手里的文件,文件上还留有女生的余温。她看了一眼电梯,心里有些恍然,又有些可惜,多好一个女生,原来也会输啊。   前台不禁有些忿忿,如果闻总没瞎,应该知道怎么选吧?   时初妤走出旋转玻璃门,阳光照在她脸上,脸蛋有些苍白。   她走到出租车前,平静地坐了进去。   司机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对劲,关切地问了一句:“小姑娘,怎么了?中暑了吗?”   明明刚刚脸色还好好的,怎么这一转眼,就不太好了。   时初妤摇了摇头,温声道:“没事的,多谢您的关心了。”   司机见状,不再多问,安心开车。   ——   “闻总,赵小姐来了,就在门外,您要见她吗?”助理推开办公室的门,问道。   闻樾坐在办公桌后,微微蹙眉,沉吟了一下,道:“让她进来吧。”   他将手里的钢笔放下,身体靠在椅背上。   赵嘉妍推门而入,就看到闻樾的坐姿,他坐得端正,办公室极冷的黑白灰调,整个人都带了一股极端压制的气场。   赵嘉妍心里闪过一抹失落,前几年,闻樾根本不会这样的态度对她的。   她走进去,道:“阿樾,我走到半路才想起来,我忘了和你说了,过两天是阿哲的祭日,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吧。”   闻樾听到这句话,或者说听到阿哲这个名字时,脸上的冷漠*可见地消融了很多,他道:“不用了,反正前两年一直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去,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   赵嘉妍一愣,没料到他会拒绝。她也知道,闻樾是埋怨她这两年一次都没有回来看阿哲。   她张了张嘴,解释道:“阿樾,我这两年不是故意要不回国来看他的,只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阿哲也希望看到我们好好的吧?”   闻樾修长的手指交叠,搭在腿上,沉默。   赵嘉妍见他不说话,下了一剂猛药,“阿樾,当初你答应过阿哲,会一直照顾我的……” 第12章 一起去吗?   闻樾眼皮掀了下,眼珠凝视着她,半晌,他喉咙里吐出几个字,“周六,十点。”   赵嘉妍闻言,脸上一喜,也就知道了闻樾的意思。   阿哲是他们之间的禁忌,每次赵嘉妍提起,闻樾总会妥协,无论多么过分的要求。   那是因为,闻樾这辈子都欠阿哲的!   既然已经达到的目的,赵嘉妍就决定离开了。   助理刚把办公室的门打开,身后就传来闻樾肃冷低沉的声音。   “把卡留在。”   那张卡是并不是闻樾给赵嘉妍的,而是逝世的阿哲,死后卡就到了她手里。   赵嘉妍脚步一僵,黑着脸从包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递给助理。   助理接过,恭恭敬敬地将她请出了总裁办公室。   闻樾收回目光,办公室里忽然响起几声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闻樾循声望去,秘书周叶手里捧着一沓文件进来,上前轻声说:“闻总,这些是您需要尽快处理的文件,请您过目。”   闻樾语调淡淡,吩咐道:“放这里吧。”   周叶快速放在宽大的桌面上,又脚步迅速的离开。   闻樾随手拿起一份文件,刚要翻开,就看到这沓文件里有一份熟悉的封皮。   他下意识将那份文件翻出来,叫住周叶:“等等,这份文件是哪里来的?”   周叶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闻樾手里的文件,想了想,说:“这是前台送来的,说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送来的。”   其实前台的形容更夸张,简直要将时初妤夸出一朵花来,形容得天上有地上无,说是仙女也不为过了。不过周叶知道自家总裁的性格,从不关注女人,身边除了赵嘉妍,都没个女人,哦不,雌性。   所以他就一笔带过了。   可闻樾的视线往下,落在文件夹上,忽然问道:“那个女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周叶呆了几秒,才知道问了什么,他张了张嘴,说:“浅绿色。”   随后他就看到向来波澜不惊的闻总微微变了神色,脸上露出来几分恍惚,周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闻樾变了脸色,只好一动不敢动地站在门口。   助理回来了,也满头雾水地陪着他站着。   闻樾手指摩挲了一下硬壳的文件夹,半晌,他说:“没什么了,你们都出去吧。”   周叶和助理迅速地离开办公室。   办公室内,只有闻樾一个人,他看着文件夹,翻到了签名页,面无表情地签了名,随手扔在了桌面上。文件夹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办公室里很是刺耳。   呵,送个文件夹来公司都偷偷摸摸的,上来见他一面很难吗?   *   时初妤去了工作室,发现工作室里吵吵嚷嚷的,很热闹。   她愣了愣,推门而入,就发现蒋馨园和时献凑在一起,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都在哈哈大笑。   “姐姐,你来了!”   时献见了时初妤,小狗一样亮起了眼睛,蹭的来到了她跟前。   刚刚还有些难受的时初妤,忽然心情都好了许多。   她笑了笑:“你怎么来这么早?”   这个点才八点半,还没到上班时间。   时献说:“我担心你。”   他的神情认真又诚挚:“昨天你不是中暑了吗?我让家里熬了点绿豆汤,喏,就想早点给你带过来,解解暑。”   时初妤没由来的,感到了温暖。   除了去世的父母,已经很少有人这样惦记关心着她了,一个小小的中暑,都能让人放在心里,珍之重之。   桃花眼里泛起涟漪,像是夏日里蜻蜓点水的温柔,一圈圈晃到了时献的心里。   时献觉得,时初妤带给他的亲近感,越来越强了……   时献用了个保温桶装绿豆汤,分量足够,时初妤喝了一口,笑笑:“很好喝。”   时献也喝了一口,觉得有点腻,说:“这是我妈妈熬的,她喜欢将甜品做得非常甜。我经常喝都有点受不了,觉得太甜了,姐姐你居然觉得好喝?”   时初妤笑道:“我从小就很能吃甜。这点甜度对我而言,很合适。看来阿姨和我一样爱吃甜食呢。”   时献闻言,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淡了点,说:“我妈也不爱吃甜,可以说,我家人都不爱吃甜。”   这下轮到时初妤愣了愣,下意识觉得,这个话题会很沉重。   时献很快收拾好情绪,说:“反正有那么一个人爱吃甜,姐姐也不要多想了。”   时初妤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悄无声息地转移了话题。   “你是C大艺术系的,来这里上班,不会影响你上学吗?”   C大是华夏的顶级学府,里面的人,不是各省的高考状元,也都差不多了,个个出类拔岁,智商超群。C大的艺术系,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当年的她,也是就读于C大艺术系。说起来,时献还是她学弟呢。   她以前是C大的学生,自然知道它的课程繁多,学生都很忙碌,参加社团活动,专业学习。忙着人际,忙着提升自我,反倒是兼职的人比较少。   时献随口道:“不会,我明年就毕业了,学分都修满了,不需要刷学分了。”   时初妤:“……”   她的眼睛微微瞪圆,难得有些呆萌。   “我记得,你昨天说你是……大一吧?”   时献挠了挠头,说:“我是大一,但是我大一就把四年的课先修完了。”   时初妤好一会儿才消化这个消息,她嗯了一声,说:“你的智商多少?”   大学四年,艺术系包含大大小小几乎百门课程,他如何一年内修完的?   “134。”时献说完,看到时初妤露出惊讶的表情,连忙说:“你别羡慕我,我是我家智商最低的。”   时初妤根本不信,134的智商,家里最低?   哦,这是什么高级凡尔赛呢?   一家子天才。   时献见她不信,无奈地笑了下,他说的是真的。   他家的大魔王,当年可是连跳几级,24就修完了经济博士学位。   他已经慢了很多了好嘛!   喝完绿豆汤,她清洗了保温桶,就上了二楼准备设计稿。   她的工作台上散乱着几张初具线条的设计稿,线条流畅,每一个细节都让人惊艳。   颜色统一是黑色,虽然颜色单调,但是她笔下的衣服,每一件都是极具灵气,很能衬托一个人的气质,她能够充分挖掘出每个人的短板,并用衣服完美地遮盖住缺陷,甚至能够将其变为优点。   这种天赋,对于一个设计师而言,无疑是上帝的礼物。   她曾经的教授说过,她是老天爷赏饭吃,她天生就是属于艺术,属于礼服。   这种天赋,旁人羡慕不来。   这也是时初妤能够短短三年,就能够以一人之力,从时尚界杀出一条血路,抢到一个所有设计师都趋之若鹜的单子。   看到设计稿的瞬间,时初妤不禁顿住了脚步。   这些设计稿,都是替赵嘉妍设计的。   她莹白的手指拾起设计稿,望着它们,好一会儿,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   她既然接了赵嘉妍的单子,就不能因为私人原因,随意违约。   时初妤公私分明,尽管心里像是卡了一根刺,很难受,可她并未迁怒于设计。   她的梦想,不容敷衍。   没过多久,时初妤从设计稿里抬起头,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完成了。   她看了一眼最后的成稿,满意地笑了笑,最后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问题后,就打算将设计稿的成稿发给赵嘉妍。   她摸出手机,划过屏幕,在微信列表里找到了赵嘉妍。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手指落在赵嘉妍的聊天框上,迟迟没有落下。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时初妤沉默地坐在椅子里。   她再怎么心大,也不可能不带一丝情绪地和赵嘉妍交流。   她爱闻樾。   爱是在乎,也是逃避。   她在乎闻樾的绯闻,可闻樾只字未提。   她逃避闻樾的“新欢”,可闻樾从不避嫌。   只有闻樾不爱她,才会有种种表现。   她闭了闭眼,将这个想法驱逐出脑海。她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闻樾,日久生情,说不定,时间还太短了呢?   久一点,再久一点,闻樾总归会被她打动……   “赵小姐,您的衣服设计好了,我这边将衣服的成稿发给您,您如果觉得没问题的话,就这样决定了。”   最终,时初妤还是点开了赵嘉妍的聊天框,将消息发了出去。   那边似乎不忙,很快就来了消息,是一段十五秒钟的语音。   时初妤点开,放到耳边听:“时小姐,我看了设计稿,觉得有些地方不满意,不知您方不方便来一趟,我想当面和你说一下,该改动的地方,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见面谈吧。”   时初妤咬唇,轻轻敲字:“好。”   对方很快发过来一个定位,嘉裕园。   嘉裕园在市中心,是一个高档小区,时初妤看了一下时间,上午十一点,时间还早,现在赶过去也来得及。   于是,她将设计稿小心翼翼地放进档案袋里,挎上帆布包就出门了。   “我出去一趟,下午才会回来。”   出门之前,时初妤还是和时献说了一声。她走了几步,忽然折头,看着时献,“你要不要一起去?” 第13章 你在哪?我过来   时初妤想起来,时献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等会儿吃饭,说不定都找不到地方。   而且,一个人吃饭,多少有点孤单。   时献笑容灿烂地应了一声,脚步迅速地跟上了时初妤。   一个小时后,两人打车来到了嘉裕园,他们刚要进去,就被保安拦住了。   “诶,两位不是这个小区的业主吧?”保安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说。   时初妤摇了摇头,说:“我不是里面的业主,我是受人之邀来这里找人的。”   保安见时初妤两人样貌气质绝佳,说话谈吐间,让人很舒心,于是脸上的神情好了许多,道:“我们这里是高档小区,外人出入的话,都是需要业主提前打招呼,或者是亲自来接的。小姐您要是想进去,还请您打电话给业主,让她来接您。”   时初妤愣了愣,原来赵嘉妍没有提前打招呼吗?   她笑了笑,“好的,那我联系她一下。”   保安点头。   时初妤拿出手机,拨通了赵嘉妍的电话,良久,那边显示无人接听。   她再拨了一次,系统同样的提示。   时初妤皱了皱眉,将手机收起来,说:“她不接电话,那我再等等吧。”   时初妤不清楚,赵嘉妍是不是故意的。   她不愿意以最坏的心思揣测别人,于是她压下心头的疑惑,看向一旁的时献。   “你如果觉得热,要不要先找个咖啡厅坐一坐?”   这个时候正好是中午,太阳照在人身上,有些刺痛。   时献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不要,我就待在这儿。”   他可不会干出这么没品的事情,把女孩子仍在这里晒太阳,他一个人去咖啡厅吹着空调喝着茶。   时初妤看他脸颊都有些红了,太阳太晒了,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都没有一个树荫。   无奈,时初妤从帆布包里拿出伞,撑着太阳伞,尽力地将两人都藏纳在伞下。   时献个子比较高,有一米八三,躲在粉红色的伞面下,委屈地缩着身子,看着有些可怜。   时初妤有些不忍,她声音轻软:“你要不还是离开吧。”   时献斩钉截铁地拒绝:“不!”   两人在太阳下晒了半个小时,时初妤额头上都有了一层细密的汗,更遑论血气方刚的时献了,更是衣服都湿了一大半。   时初妤用纸巾擦了擦汗,再次拨通了赵嘉妍的电话,同样的无人接听,让她有些薄怒,她多等一会儿没关系,以前也不是没有碰到过不守时的客户,可她不想时献跟着她受罪。   “明天再来吧。”时初妤说。   时献心里有些不服气,都等了这么久了,现在回去不就白受罪了吗?   他从小娇生惯养,还没人给他受过这样的气。哪次不是他让别人等,时小少爷第一次等人,还被晒得后背冒汗。   少爷脾气上来了,时献现在非得进去了!   “姐姐,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他往一旁走了几步,拿起手机,愤愤地拨给家里的“大魔王”,这次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怎么了?又闯什么祸了?”   时献炸毛:“我不会只知道闯祸好吗?!”   顾及到一旁的时初妤,他不敢太大声。   另一边的时凛迟疑地将手机拿开了一些,看见来电人是时献,又将电话放回了耳边。   这小子吃错药了?什么时候说话细声细气了?   时凛说:“那就是你辞职了?我说过,你的脾气不可能能忍受朝九晚五的工作,赶快回来,我在公司里给你安排了一个职位,宣传部部员。先从基层开始干,等熟悉了再接手更高的职位……”   时凛语气揶揄,这番话也说得流畅,显然是早有准备,连职位都替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显然是不相信他的毅力。   时献捂着手机,往时初妤的方向看了一眼,这话可不能让她听见了。   他不满道:“我很喜欢我的工作好吗?大哥,你不要挑拨离间,这份工作我能干到退休!”   时凛挑了挑眉,听出来了时献语气里的认真,他难得有些诧异,这小子来真的了?   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问道:“那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时献问道:“哥,你在嘉裕园有房产吗?”   时凛嗤笑了一声,“果然找我没有事。”   他想了想,道:“嘉裕园是有一套房子,不过那么远,你要那边的房子干什么?”   时凛只有这一个弟弟,从小也是宠着他长大的,不过是一套房子,他要就给他了。   时凛道:“哎,别说了,想进去找个人,被保安拦在门外,晒了半个多小时的太阳,热死我了。”   时凛笑了笑:“你就该吃吃苦头,要不你再等等,人家等会儿就该来接你了。”   时凛有些幸灾乐祸,难得见这小子吃苦头,他觉得,这份工作他做久一点也好,继承家业什么的,不急。   时献连忙道:“哥,你就让人把钥匙送过来吧,我这边等太久了,好晒啊……”   他的语气有些讨好,时凛毫不留情拒绝:“多吃点苦,社会会教你很多东西,这都是你成长道路上的历练。”   时献还要说话,突然他的手臂被人猛的一拉扯,他踉跄地往旁边躲了躲。   时献回神,就看到一辆呼啸而过的跑车冲过,喷了他一脸的灰。   那跑车一点都不顾及路人,速度极快,嚣张得很,如果不是时初妤拉了他一把,他说不定就要被车撞了。   “时献,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时初妤皱着眉,担忧地问道。   时献还有些愣,摇了摇头。   电话另一边的时凛听见了那道软软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眼神凝了凝,脑海里瞬间闪过雨夜地铁站前,女生微微仰着头,吴侬软语地轻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的场景。   他有片刻的闪神,安安静静的听着那边的动静。   时初妤:“还好你没事,不然没给客户送设计稿,还把你弄进医院了。”   时献郁闷地骂了一句,“艹,太嚣张了。”   比他还嚣张,过分!   时初妤看了一眼他还亮着的手机屏幕,说:“你的电话还在通话中。”   时献看了一眼,发现时凛竟然没挂电话,连忙举起手机,说:“刚刚出了点小意外。不过现在没事了。”   “你们在哪儿?我现在过来。”时凛说。   时献笑容灿烂,欢喜地说:“哥,你不用特意跑一趟,我没事的,别担心。”   时凛:“……我来送钥匙。”   时献连忙改口,道:“我在嘉裕园门口。”   时凛随口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时献抱着手机,心里有些感动,没想到他哥这么紧张他,居然要亲自跑一趟,还说什么送钥匙,这个借口他不信。   明明刚刚还不愿意来送钥匙。   分明就是担心他!   时凛来得很快,黑色的迈*缓缓停在了两人身边。   向柏握着方向盘,远远地就看到了那道身姿窈窕的身影,他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那道身影并未消失。   他一下子接受不来。   这……这不是五天前那个女人吗?   啧啧啧,人海茫茫,两人一周内就再次遇见了?   这是一种怎样的缘分?   向柏心里疯狂吐槽,偷偷瞄一眼后视镜,惊讶地发现,自家boss的目光紧紧地粘在车窗外。   不过,那眼神有点奇怪,不像是看喜欢的人的眼神,很是忧伤,带着莫名的伤感,倒像是看一个……故人?   向柏心里一团雾水,但实在不敢吱声。   时献看到了时凛的车,惊喜地招了招手,和时初妤说道:“我们可以进去了!”   时初妤也看到了那辆车,她看了一眼车牌号,一串连号6,想来也是身份不简单的大人物。   她眉眼淡然,并不紧张。   黑色迈*停在了她身边,玻璃车窗贴了膜,看不见里面,前面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萍水相逢的脸,她愣了一下,刚要打招呼,后面的车窗一起降下,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那晚的记忆瞬间从脑海里闪现,一些小细节也清晰起来。   迈*,大牌平底鞋,不断回头的向柏……   原来当初赠予她一丝温暖的,是这个人……   时初妤嘴角漾开一抹笑,语气轻缓:“多谢您上次的鞋,我找个机会给您一双新的吧?”   时凛温声道:“不用,不值几个钱。”   时献看了两人几眼,惊讶道:“原来你们认识啊?!”   “并不认识。”   “嗯。”   时初妤和时凛同时道。   时初妤轻轻地将耳边的碎发勾至脑后,柔声细语:“并不算认识,只是这位先生曾经帮助过我。”   时凛抬眸,缓缓道:“时凛。”   时初妤:“?”   时凛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时凛,我的名字。”   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知道了我的名字,那我们就算认识了。”   时初妤:“??”   她莞尔一笑,有些没忍住,觉得这个人有些有趣。   “时先生真幽默风趣。”   时献在一旁震惊不已,什么鬼?!时凛幽默?风趣?   第一次这样评价大魔王,简直跟火星撞地球一样诡异。   偏偏时凛笑了笑,说:“谬赞了。”   时献:这不是我哥!冒牌货!   “你这装……”他张了张嘴,时凛一个眼风扫过来,浸满了寒意,时献忽然就噤声了。   时初妤同样疑惑地看过来,时献硬着头皮,话音一转。   “你这装得下我们两个人吗?” 第14章 照片   时献及时刹住了话头,并且非常巧妙地换了话题。   时凛白了他一眼,往一旁移了移,时献连忙将车门拉开,“姐姐,赶快坐进去吧。”   时凛听到了时献的称呼,目光不自觉深了深,但也没说话。   时初妤只好弯腰坐进去,时献紧随其后。   现在车里的情况有些复杂,她坐在中间,两边是时凛和时献。   时凛凤眼一眯,看着时献,时献眼神漂移,假装没有看清楚他的暗示。   他不要和姐姐分开坐,谁爱坐副驾驶谁坐去!   反正他不坐!   时凛无奈,揉了揉眉心,时献拧起来,连他也不怕。   于是三人都默默地坐在了后排。   汽车启动,这次保安没有拦截他们。   “你们要去哪儿?”时凛主动开口。   刚刚在电话里听到了设计稿之类的字眼,时凛猜测他们客户住在嘉裕园。   “D栋。”时初妤温声说。   好在赵嘉妍提前将门牌号告知了她,否则进来了也找不到人。   时凛手搭在膝上,不动声色地敲了敲,随口问道:“不知道怎么称呼?”   时初妤这才记起来,她还没有自我介绍,她稍稍坐直了身体,郑重道:“您好,我叫时初妤。”   时凛挑眉:“哪个时?”   时初妤默了两秒,道:“时光的时。”   时凛先是愣了一下,冷冽的眉眼柔和了许多,说:“好巧,我也姓时。”   她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转瞬就想到了当时和时献初遇时的自我介绍,也是这样,不禁莞尔。   三个这么稀少姓氏的人能够遇见,也是一场妙不可言的缘分。   后来时初妤才知道,这是命运,无可避免。   “时小姐是设计师?”时凛问。   时初妤诧异,脱口而出:“时先生怎么知道?”   “刚刚你和时献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了,抱歉,不是故意要听的。”时凛绅士又温和地解释道。   时初妤摇了摇头,没觉得被冒犯。   “那不知道时小姐有和我合作的意愿吗?”时凛道。   “我公司正好有一个秀,需要一个设计师,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和时小姐合作?”   时初妤有些惊喜,但也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您没见过我的设计稿,如果和您的预期不符合,也省得给您造成损失。”   从时凛的谈吐气质,不难看出,他家世显赫,公司肯定也规模不小,她小有名气,不代表能满足时凛的要求。   虽然她对她的设计很有信心。   可艺术的审美不一,她并不确定。   时凛看出她的意思,心里有些赞叹,衡量自我,不盲目为利益所驱使,是个心性善良的女生。   “那好,我们先加个微信,你把设计稿发给我,我再做决定。”时凛同意下来。   两人互相加了微信,时凛的头像是一张玩偶熊的图片,微信名就是“时凛”,简单粗暴。   时凛发了一串数字过来,温声道:“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你如果有需要,可以电话联系我。”   驾驶座的向柏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时初妤,没说话,心里很震惊。   时凛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私人电话给陌生人,没想到,如今时初妤不但加上了时凛的微信,还拿到了他的电话号码。   车子很快就到了D栋,时初妤道谢后就下了车,手里捏着临下车前,时凛给她的名片。   一张烫金硬质名片,简约大气。   ——星程传媒执行总裁,时凛   时初妤愣愣地看着名片,没想到时凛的身份这么高。   她虽不是江城本地人,但大学在江城读了四年,又嫁给了闻樾,接触了一些豪门,也知道,时家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   那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时献,有些咂舌,没想到自己的实习生,居然是隐藏的大佬。   就是和闻樾,时凛不一样。   太单纯了。   时初妤让时献在楼下等着,她上去送设计稿。   D栋1202。   她摁了门铃,屋里的人很快开门:“你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吗?”   大门打开,赵嘉妍脸上的笑凝住,似乎没有料到是时初妤,眼里飞快的闪过一抹失望。   时初妤疏离而客气地说道:“赵小姐,你要的设计稿我给你送过来了。”   赵嘉妍脸色有些不好看,她不知道时初妤是如何进来的,她本以为还要一两个小时。   她是故意不接她的电话,也是故意让她在烈日下暴晒了这么久。   “进来吧。”赵嘉妍错身让她进来,柔声解释道:“刚刚我在招待客人,没有听见你的电话,本想着给你回个电话,你却自己上楼了。”   她的话软绵绵的,却带着刺。   暗暗指责时初妤不请自来。   时初妤察觉到她的恶意,有些疑惑不解,她与她素不相识,有什么交恶的地方呢?   随机有些恍然,恐怕不接她电话也是故意为之了,就是想让她吃点苦头。只是赵嘉妍没有料到,她会在时凛的帮助下提前进来。   时初妤暗暗警惕起来,看来自己要打起十万分的精神了,以免设计稿被不停地挑刺。   她轻声道了谢,将鞋子脱下,刚踏进玄关,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有点雪松的清寒,又带了点佛手柑的清新自然,很是好闻。   时初妤的脚一顿,这个香味她很熟悉,最近一段时间,她在闻樾身上闻到过,是他最近喜欢的一款古龙水。   她压下心里的熟悉感,心道,这款香水肯定不止闻樾在用。   她绕过玄关,就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有两个茶杯,显然赵嘉妍刚刚用它来招待客人。   赵嘉妍替她也倒了一杯茶,是西湖龙井。   “尝尝吧,这茶是我一位朋友最爱喝的,刚开始我觉得茶太苦了,我陪着他喝了几年,倒也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喝咖啡,茶喝得少了,但是闻樾的爷爷爱喝茶,他自小耳濡目染,也就爱喝了。   茶汤甘苦,入口香甜,时初妤笑了笑:“这西湖龙井品质不错。”   赵嘉妍挑了挑眉,“你认得这茶?”   时初妤唇角微扬,温声道:“我丈夫爱喝,久而久之,我也能品出一二来了,不过也只是皮毛,不足挂齿。”   赵嘉妍眼神微暗,似有嫉妒一闪而逝,不过她掩饰的很好,没有被时初妤看出来。   她目光扫过时初妤的无名指,“原来你结婚了?我都没看到你的婚戒,还以为你未婚呢!”   赵嘉妍心里幸灾乐祸,这么久了,闻樾都没给时初妤戴上婚戒,显然是他觉得没必要,可见两人也不长久了。   时初妤指尖摩挲了一下杯沿,心里被这话刺的有些疼,是啊,结婚三年了,他们一对婚戒都不曾有过。   赵嘉妍看到时初妤失落的样子,一阵愉悦。   时初妤回神,察觉到场合不对,很快收拾好情绪,公事公办地将设计稿拿出来,“赵小姐,你说你有的地方不满意,现在你可以指出来,我记录下来,回去给你修改。”   赵嘉妍接过设计稿,随手指出几个地方。   时初妤看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地方,甚至改动之后,没有原来的好看,可是客户不满意,她也只好满足客户的要求了。   改动并没有花很长时间,时初妤刚要收拾东西离开,赵嘉妍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她说:“时小姐可以在我家参观一下,我等会儿还有一件衣服需要你帮忙改动。”   时初妤应了下来。   她打算就在客厅转悠一下,并不会深入。   赵嘉妍的房间布置有些奇特,中间有一条长廊,不放任何东西,长廊两边的墙上挂满了相框。   赵嘉妍是演员,整个房间里摆满了她的艺术照,时初妤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照片,她身上的衣服都是代言的产品,很有参考价值,在时初妤眼里,这些衣服,无一不是充满魅力。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走廊的最底端。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妆容精致,衣着华丽的艺术照,而是一些温馨朴素的生活照。   大多是赵嘉妍和一个男生的合照,也有两人和另一个男生的合照。   照片里的他们很年轻,看着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模样,青葱岁月,眉眼还有些稚嫩,三人的笑容灿烂,眼睛里*了光。   时初妤目光直直地看着其中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单人照。   少年凤眼微弯,唇角绽放出一抹绮丽的微笑,墨色的瞳孔里也*了温柔,专注地望着镜头。   温柔……   时初妤万分期盼看到,闻樾的眼睛若是有了温柔,该是怎样的景色。   如今看到了,却是在另一个女人的镜头下。   赵嘉妍莫名的敌意,熟悉的古龙水香味,同样喜好西湖龙井的朋友……   那些她自以为的巧合……   原来都不是巧合。   时初妤脑子里混沌不清,她浑浑噩噩地掏出手机,想要问一下闻樾,可她划开屏幕,却不知道问什么。她厌恶自己的软弱,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   等她冷静了一些,她拨通了闻樾的电话。   “喂。”   那边接通后,冷冷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时初妤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接了一个当红小花赵嘉妍的单子,可我想设计一款最适合她的裙子,需要一些内部资料,我想问一下你认识她吗?或者你能帮我弄到她的资料吗?”   刚开口,时初妤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嘶哑得不像话,跟沙漠里干渴了十多天的人一样。   她紧紧握着拳,掌心一片湿、濡。   那边沉默了一下,说:“我不认识她,我等会儿让助理给你发一份关于她的资料。”   闻樾的话语调平常,一丝起伏也没有,说得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时初妤说:“好,谢谢你。”   她慌忙地挂了电话,她怕晚一点,自己喉间的哽咽就会被对方听到。   眼前是闻樾温柔缱绻的笑容,耳边是他冷漠淡然的谎言,这一刻,时初妤只觉得眼前发黑,阵阵晕眩袭来,她止不住往后倒退了几步,碰倒了墙上挂的一张相框。   相框砸在她肩膀上,剧痛袭来,顿时让她血色尽褪。   玻璃摔成了很多片,她跌坐在地,碎片割破了她的掌心,鲜红的血冒了出来。可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一片狼藉中,她的心脏像是被人撕裂开来,狠狠地用脚践踏□□。   隔壁听到动静的赵嘉妍匆匆走过来,看到这个场景,她捂着唇,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她似乎纠结了一下,才说:“时小姐,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时初妤喘了几口气,桃花眼冷冽地望着她。   “我和闻樾是朋友这件事,没告诉你,是担心你多想。毕竟当初闻樾和我的事情闹得太大,身为闻樾妻子的你知道了的话,处境会很尴尬,不如一开始就瞒着你。”   “是,我承认,闻樾和我一直保持着联系。可我们之间清清白白,虽然心里都有对方,可我们都保持着底线。”   “我瞒着你是我不对,还请你不要责怪闻樾。是打是骂我都一人承担,你别迁怒闻樾。”   赵嘉妍如是说。 第15章 草莓牛奶   时初妤撑着满地的碎玻璃起身,她不愿意在赵嘉妍面前露出一丝软弱和狼狈。   “你还挺护着他。”   她神色冷淡,嘴角噙着一抹嘲讽,她美得有攻击性,如今冷冷看着人的时候,敛去温柔的笑意,竟有了些气势。   她忍着痛,“赵小姐的损失我全权负责,补偿金的话,你算一下,我微信转给你。”   时初妤转身就走,忽然在走廊尽头停住脚步,转过身,“赵小姐恐怕也不是真心想要设计礼服,设计稿我带过去了,我们的生意就此结束吧。”   如今想来,当初赵嘉妍就是来者不善,本意就是为了闻樾。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时初妤软软地蹲在地上,电梯上方送出来的冷风飘到身上,让她有些冷,她想抱着自己,可满手的伤痕和血迹,让她颓然地放下了手。   她扯了下唇角,看着电梯门上映照出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同样勾出一抹笑。   无力又苍凉。   时初妤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一个女人对另一个陌生的女人存在恶意,一为钱,二为颜,三为情。   其他,都有据可依。唯独这三个,来得莫名其妙。   唯独她天真地相信,赵嘉妍对她没有恶意。   电梯门打开,时献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听到电梯提示声,一抬头,就看到了浑身上下一身狼狈的时初妤。   “姐姐!”   时献脸色大变,冲上来,想要扶她,又不敢随意碰她,生怕碰到了她什么伤口。   十八岁的男生手足无措,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时初妤明眸微眨,忍不住说:“受伤的是我,怎么感觉你要哭了?”   时献眼里像是有团火在燃烧:“谁弄的?”   他说着就摁了电梯,语气震怒:“1202对吧?那个女人打你了?”   他看到了帆布包里露出一角的设计稿,心里猜测,怕是那个女人不满意设计稿,才对时初妤大打出手。   时初妤拉住他的手,眉眼微冷:“不是她,是我自己弄的。”   时献不信,迟疑地看着她,时初妤解释:“我不小心把她家的相框撞到了,被玻璃割到了手。”   时献看了一眼她掌心的伤痕,的确是割破的。   他还有些生气,嘟嘟囔囔地吐槽:“家里摆那么多相框干什么?也不知道收好,碍手碍脚。”   时献说:“我哥还在外面,正好让他送我们去医院。”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拉着时初妤,风风火火地往外走。   黑色的迈巴/赫稳稳地停在花坛旁边,车内一片舒爽。   时凛也没想到,不过短短半个小时不到,她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他眉宇微蹙,表情逐渐冷了下来。“怎么弄的?”   时初妤只好又解释了一遍。   时凛擅长洞察人心,老狐狸一样的心思,哪里没有看到她眼里的闪躲和逃避?   不过他虽然有些生气,但并未表现出来。   免得吓坏人家小姑娘。   汽车疾驰在公路上,向柏愣是把半个小时的路程压缩到了一半。   一路上,时凛和时献紧紧陪在她身边,向柏去交医药费。   因为时凛提前安排的缘故,他们一进医院,就受到了最及时的接待。   医院院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气质儒雅,很有医者仁心的样子。   时初妤第一次进医院是由院长接待的,心里还有些惴惴。   “时总,您是有什么问题吗?”院长恭恭敬敬地问道。   这家医院是时家名下的产业,时凛虽然没有接手时氏,可却是默认的时家负责人。和老时总一样的地位。   “替她包扎一下伤口,她的手被玻璃划破了。”时凛吩咐道。   院长诧异地看了一眼时初妤,女生眉眼淡然,跟没事人一样,待看清楚她手上的伤后,更是惊讶,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倒是能忍。   “去我的办公室吧,这些伤口处理起来有些麻烦。”院长说。   院长在前面带路,三人跟在后面。   院长办公室很安静,时初妤坐在凳子上,院长仔细看了一下时初妤的手,说:“有些伤口里面还有碎的玻璃渣,需要先用镊子夹出来,这样就要将刚结了痂的伤口弄破,这有点疼啊,小姑娘。”   时初妤垂眸,轻声说:“没关系,按您的做法来吧。”   虽然她这么说,院长可却不能随意对待,时凛时献两尊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地守在她身旁,他敢粗暴取玻璃吗?   时凛忽然说:“她是设计师,手最重要,一定要好好处理。”   院长心提了一下,捏着镊子,更加全神贯注。   血痂被挑开,伤口又沁出血珠,殷红得刺眼。时初妤咬着牙,死死忍着痛呼,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时凛无声看着,过了几秒,他悄然退出了办公室。   时初妤脸色有些苍白,接二连三的失血,她也遭不住。   而且,这处理伤口确实很疼。   院长将镊子放下,一旁的托盘里有一些沾了血的碎玻璃渣,他替伤口消毒后,小心翼翼地上了药,缠上纱布。   时初妤的两只手跟个粽子一样,她无声地笑了笑。她觉得自己如今脑子都有点问题了,伤成这样还能笑得出来。   “伤口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沾水,好好修养,三天后来医院重新上药包扎。”院长嘱咐道。   时献点了点头,认真说:“知道了,一定来。”   时初妤没想到时献这样上心,她提醒他:“三天后是周六。”   潜台词是,你要加班吗?   时献:“周六怎么了?我又没课!加班姐姐记得请我吃饭就好了。”   时初妤笑:“好,请你吃饭。”   这时两人才发现时凛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办公室没有他的人影。   时献解释道:“我哥他忙得很,经常消失,没关系,姐姐我送你回去。”   时献打开门,两人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时凛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瓶草莓牛奶。   粉嫩的颜色,与他矜贵清寒的气质,实在不搭。   “喝吗?” 第16章 我累了,闻樾   时初妤没有料到时凛竟然是去买草莓牛奶了,着实有些呆住了,明眸轻眨,半晌,眼角眉梢都晕出笑,灿若春花。   时凛似乎将她当成了小孩子,打完针之后要给个甜枣哄一哄。虽然过了曾经那个哭哭啼啼的年纪,可时初妤还是非常开心,觉得有种被重视的感觉。   ……   “谢谢。”   时初妤弯腰出了车,真心实意地道歉。   她两只手都裹得严严实实,工作肯定也完成不了,只能先回家养伤。   时凛让司机将她送到了浅水湾,这次她不用再走一大段路,着实轻松了很多。   时凛笑了一声:“今天我已经听到好多声口头上的谢谢了。我是商人,时小姐。”   时初妤看他眼底满是善意的笑,也知道他在开玩笑,于是顺着他的意思说:“我不会让时总吃亏的,到时候请您吃饭。时间地点您来定,不过这几天恐怕不行,否则就不是我请您吃饭了,而是您喂我吃饭了。”   时初妤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时凛,她很有好感,她是个性格温和内敛的人,如今甚至会和没见过几面的他开玩笑。   时凛沉吟片刻,道:“我看上去很老吗?”   “昂?”时初妤困惑不解,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没有。”   “那你怎么一直用敬称?”时凛说。   时初妤抿了抿唇,但笑不语。   时凛年岁不大,只不过他久居上位,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虽然他在她面前总是温和有礼,也总带着笑,可骨子里的矜傲遮掩不住。   时初妤下意识地对他产生敬畏。   时凛见她不语,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同她说:“希望下次见面,时小姐不再这样客气。”   随后,他颔首,车窗慢慢上升,那双凌厉的眼眸渐渐消失在眼前。   “再见。”   时初妤往后面撤了几步,注视着迈巴/赫缓缓驶出。   等汽车完全消失在眼前,她才转身往庭院走。   她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下意识抬头看去,书房里的落地窗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时初妤收回视线,摁了门铃。   她的手受伤了,开不了门。   意外的是,开门的不是何嫂,而是闻樾。   他穿着西装,身姿笔挺,一双腿包裹在西裤下,又长又直,整张脸线条凌厉分明,凤眼微垂,禁欲又迷人。   时初妤站定在门口,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脸上,第一次这样直白地看他。   有些明目张胆地打量。   闻樾垂着眼眼,手支在门把手上,注视着她,神色喜怒难辨。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最后是时初妤收回目光,一向温柔的嗓音,如今平平淡淡。   “我要进去了。”   闻樾几不可见地紧紧攥了攥门把手,手臂上肌肉紧绷,好一会儿,整个人的气势松散下来,往旁边侧了侧身。   时初妤觉得他今天有点莫名其妙,一句话不说,还一直用一种压迫感极强的眼神看着她。   若是以前的时初妤,闻樾的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她都会放在心上,一整天担心他担心得心神不宁。可今天,她实在是没有心思去关注他。   她有些累了。   时初妤温声道:“我累了,先上去了。”   闻樾见她直接避开自己,往屋内走去,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臂,“时初妤。”   时初妤被拉住了手臂,被迫停下脚步,甚至被闻樾扯得往后跌退了几步。   她也不是只会一味的忍让,今天她对他已经生出了不满,此刻心里也存了芥蒂,闻樾这粗鲁地拉扯,让她心里涌起深深的无力。   可她向来温柔内敛,即便是生气,可也并不激烈。   她只是抬着眼眸,一双漂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闻樾一愣,看出了时初妤眼底的抗拒,有些不敢置信,心脏跟被针扎了一般。   “我只是……”   闻樾张口,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他刚刚看时初妤一副疲惫的样子,心里涌起恐慌,仿佛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即将消失,他握住她手臂的动作,快于脑子,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我真的累了,闻樾。”   时初妤慢慢地说。   那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乏力感,让她提不起任何精神。   她坚持了三年,丝毫没有感动到闻樾,他娶她,让她衣食无忧,可他不爱她。   闻樾的心里藏着另一个女人,他们互相喜欢,甚至默契到不用商量,就双双决定隐瞒她。   赵嘉妍装作不知道她是闻太太。   闻樾装作不认识赵嘉妍。   只有她一个人,被他们瞒在鼓里。   跟个傻子一样。   时初妤回忆起这三年的时间,点点滴滴,积累起的无力,让她现在只想逃避,没日没夜地睡上一觉。   闻樾怔了一下,时初妤微微抬起手臂,格开了闻樾的手,不知为何,闻樾不敢再用力了,他的手被时初妤轻松地撇下了。   眼前一抹白色一闪而过,闻樾目光凝了凝,语气压抑着薄怒,“你的手怎么了?”   时初妤听到他发问,只觉得心口发堵,她进来了这么久,闻樾才刚注意到她的伤口。   “裁布的时候,不小心割到了手。”时初妤微微启唇,说道。   她一双眼睛望着他,不知道嘉裕园发生的事,赵嘉妍有没有告诉闻樾。   闻樾只是蹙了蹙眉,道:“你的工作一直这么危险吗?我每个月给你足够的生活费了,你不用这么辛苦,和其他人喝茶逛街就好了。”   闻樾知道她是服装设计师,但具体的工作并不清楚,也从不知道,时初妤工作的时候,还会负伤。   闻樾看来毫不知情。   时初妤敛眉,“我喜欢我的工作。”   心里却是苦笑,她以前不敢将软弱的一面展露给他看,受了伤也都是默默忍着,闻樾也从未关心过她,也未曾过问过她的工作。   如今好不容易关心她一回,却又让她放弃她的工作。   在他眼里,她就只是个嫁入豪门的灰麻雀,有了舒适的窝,就不需要再努力给自己搭建温暖的窝了吧?   可设计是她的梦想,她不愿意放弃。 第17章 我不饿   闻樾眼中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情绪,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劝解时初妤。   在他印象里,时初妤温柔,乖巧,从未让他为难过,嫁给他的三年,闻母刁难她,他并不是不知道。他一直都在一旁默默看着,因为他相信,以时初妤的能力,闻母迟早会接纳她。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并没有错。   从最开始的当众表达对儿媳妇的不满厌恶,如今的闻母,最多是指使她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情。   这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   在他眼里,时初妤是一个完美的妻子。   乖巧懂事,聪明漂亮。   就连□□上,他们二人都极为契合。   他有时候却也会觉得,她过于完美了,有些呆板的乏味。   不哭不闹,从不表达自己的情绪,也不表露自己的喜好,似乎在她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能迎合他。   他第一次,看到时初妤眼里盈盈有光,承认艺术是她无法放弃的梦想。   也第一次,听到时初妤对他示弱,说:“闻樾,我累了。”   时初妤见闻樾沉默不言,她不再逗留,缓缓往楼上走去,纤细的背影,透露出一丝脆弱。   这时何嫂做好了晚饭,出了厨房,看到了愣愣地站在玄关位置的闻樾,就喊了他一声。   “先生?”   闻樾回神,走到了餐桌旁。   此时他脸上又毫无表情,恢复到以前那个冷冷淡淡的闻樾。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子上的袖口,将衣袖挽至小臂,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臂,他握着筷子,夹了一筷子虾仁。   动作优雅知性,展现出他良好的餐桌礼仪。   何嫂刚刚一直在厨房,也不知道时初妤已经回来了。她说:“先生,要给太太留饭吗?”   何嫂语气有些不确定,实在是今天这个情况,她也有些搞不懂了。   简直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闻樾竟然按时回家吃饭了,而那个每顿饭,从不缺席,默默等待的时初妤,竟然罕见地未曾出现。   闻樾手指微顿,想到时初妤略有冷淡的语气,刚要说“不用”,可说出来的,就变成了“嗯,你盛好一份饭菜,我等会儿送上去。”   何嫂诧异:“太太回来了?那她怎么不下来吃饭?”   她看了一眼餐桌前的闻樾,说:“您在家的话,太太怎么可能舍得待在上面?”   闻樾眼风扫了一眼何嫂,眼底隐隐泛着寒意。   无论何嫂说什么,时初妤的确是将闻樾扔在了下面。   独自一人。   何嫂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只是一时嘴瓢了,忘了眼前的人,不是那个平易近人的女主人。   他冷漠无情,让人敬畏。   何嫂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将时初妤的饭菜妥善地分装好,放在闻樾眼前,便不敢再待在餐厅,脚步迅速地回到了保姆房。   闻樾干巴巴地嚼了几下虾仁,味同嚼蜡。   他随手将筷子搁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有些生气,又有些莫名其妙地烦闷。   他沉着脸想了好半晌,最终归结于,时初妤做了不符合她平常的行为,让他不适应。   闻樾扔下没有吃几口的晚饭,拿起属于时初妤的晚饭,脚步沉缓地往楼上走去。   行至卧室门口时,他先是轻轻地敲了三下门,等了半分钟,才推门而入。   卧室里的窗帘没有拉上,窗外的晚霞布满了整片天空,绚烂夺目,像是一副精美绝伦的油画。   时初妤侧着身子躺在他们的婚床上,湖蓝色的床单,她肩胛骨优美如蝴蝶,如墨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静谧美好,让他刚刚还有些烦闷的心,一下子舒缓开来。   闻樾往里走了几步,鞋子摩擦在柔软地地毯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床上的人往被子里缩了缩,半截黑发隐没在被子下。   闻樾的脚步顿了顿,一颗心又跟溺水了一样,又憋又闷。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今天有你爱吃的虾仁,多少吃点吧?”他手里端着碗,声音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地轻哄。   床上的人无声无息。   闻樾视线微垂,他沉吟了一下,忽然道:“你是不愿意接受我给你的生活吗?”   即便情感迟钝如闻樾,也明白了,时初妤生气了。可他实在搞不懂,时初妤到底因为什么生气了。   思来想去,能让时初妤生气的,恐怕是他说的那番话了。   时初妤有梦想,热爱她的工作,可他毫不留情地让她放弃,无疑是否定了她。他未曾拥有梦想,他的人生单调乏味,从小到大的轨迹,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他生来就知道,自己就是为了继承闻家家业。   梦想之于他,虚无缥缈。因此他也无法理解,梦想被人否定的滋味。   他生来矜贵,自是不会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可若是对方是时初妤,他却愿意花上心思去理解。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否定你的努力,否定你的工作。是我不对,以后你想继续你的工作,我不会再阻拦。”闻樾轻声说。   床上的人动了动,脑袋从被子下探出来,好一会儿,她侧首看他,在触及到他真诚的目光时,她眼神闪了闪。   她嗓音有些沙哑,“闻樾,你真的觉得,我是因为这件事就生气吗?”   她创业初期,多艰难啊。   资金匮乏,人员艰难,当初受了多少质疑和嘲讽,她都扛下来了。   她清楚闻樾的身份,自然是看不上她的小工作室,他有资格嫌弃别人的事业。   她生气是因为赵嘉妍,是因为欺骗。   闻樾被这样一问,神情有些愣,眼底一片困惑。   难道不是?   时初妤见他仍是装傻充愣,不想坦白和赵嘉妍的关系,心有些冷,她重新躺了回去,低声说道:“我不饿,你端下去吧。”   闻樾脸色有些黑,闻家十指不沾阳春水,一辈子没服侍过别人的闻总,第一次替人送饭,被拒绝了…… 第18章 和闻樾待在一起是一种折……   闻樾骨子里骄傲不允许他两次低身下气,还面对同一个人。   闻樾眉骨上的温和淡了下来,端着碗走了出去。   时初妤听到关门的声音,内心的波澜很小。   她并不后悔今天将闻樾推开,她如今需要一个解释,她不想稀里糊涂地就接受了闻樾的示好。否则这件事,就永远无法得到一个解决。   她能示弱服软一次,那也能服软两次、三次……无数次。   底线一旦被打破,自此就溃不成军。   时初妤掀开被子,下床穿好拖鞋,慢慢地走进浴室。   刚刚她只是将脏了的衣服换了下来,现在她还要沐浴。   可当手一触及水龙头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纱布。   时初妤抿了抿唇,又将水关了。   她折身出了浴室,打算下楼去找林嫂帮忙。   刚走下半层楼梯,迎面就与上楼的闻樾碰在了一起。   时初妤觉得有些尴尬,没想到刚刚才落了他的面子,如今迎面就与他碰上了。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闻樾。   闻樾同样站定,在原地望着她,目光幽深。   时初妤想要做些什么缓解尴尬,刚抬起手,想要捋一下碎发,可抬起手,手指僵硬又笨拙,她无奈又放下了手。   闻樾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不由得皱起眉头,拾步上楼。   时初妤见状,微微侧身,替他让出道来。   却不料闻樾并没有继续往上走,而是停在了她身边,开口时,嗓音一如既往地淡然。   “刚刚沾水了?”   时初妤被他这毫无变化的态度弄得有些懵,他们刚刚,应该是闹得不欢而散了……吧?   可如今闻樾一副没事人一样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妥协服软了?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激起了一圈微小的涟漪,可稍即,她又想开了。   她不敢再自作多情了,自我感动的结果她已经尝过一次了。   闻樾从不会为任何人低下他骄傲的头颅。   就算是她也不例外。   这句话不过是他对名义上的妻子客气的问候罢了。与“早安”“你好”同样的含义。   就是不带任何含义。   “嗯。”时初妤应了下。   以前闻樾若是关心她一句,她指不定要滔滔不绝地说十句百句。   跟想要取得大人关注的孩子,殷切又笨拙。   闻樾看她回答也十分简洁,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他耐心地望着她,却见她低垂着脑袋,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你是要沐浴吗?”闻樾只好自己猜测。   “嗯。”   闻樾心里有团气,闷着,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他也被弄得没了脾气,他本就不喜欢聒噪的人,他总觉得叽叽喳喳,闹得脑袋疼。   如今却想着时初妤能多说几句话。   “上去,我帮你。”闻樾说着,直接握住时初妤的手腕,将她往楼上牵。   时初妤有些抗拒。   她现在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   闻樾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他也不敢用力,虚虚握着她的手。   掌心下脉搏跳动,一动一静间,牵动他的心跳。   两人的跳动意外地平行。   闻樾不动声色地收了收手指,更加贴近她的肌肤。   “夏天你要几天不洗澡吗?还有,林嫂也回家去了,现在能帮你的,只有我。”   闻樾慢条斯理地和她讲道理。   何嫂请假了。林嫂是闻樾在老宅请来的,并不是24小时待在浅水湾。   她只是负责闻樾和时初妤的一日三餐。   时初妤咬唇,一时抉择不下。   她不想麻烦闻樾,可夏天,即便不运动,浑身也有些不对劲的粘腻。几天不洗澡?   天哪,那个场景光是想想,就窒息。   她艰难地点了下脑袋。   闻樾帮她的手缠上保鲜膜,再替她放好热水,确保她一个人也能沐浴。   时初妤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浸在浴缸内,玫瑰精油能够有效地缓解她浑身的酸痛。   大概半个小时后,时初妤才从浴缸里起身。   可她看着满身的白色泡沫,有些为难,想了想,她探身去够毛巾,想要擦拭一下。   可不知道是不是浴室里有水渍,她不小心滑了一下,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就埋进了浴巾里。   倒也没摔疼。   时初妤撑着胳膊,刚要爬起来,同一时间,外面就传来闻樾的声音,隔着门,沉闷沙哑,隐约带了点颤音,似乎很是紧张。   “发生了什么?”   时初妤扬声解释道,“没事,我不小心滑了一下。”   闻樾松了口气,站直了身体。   时初妤匆匆擦好身体,胡乱将睡衣套进去,就开门了。   她刚刚还以为闻樾离开了。   他最是珍惜时间,一分一秒都要物尽其用。正是知道这一点,她才悠闲地泡着澡。   可刚刚她一摔跤,几乎同时听到了闻樾的声音,足以说明,闻樾一直等在门外。   时初妤拉开浴室门,蒸腾的热气,带着清幽的玫瑰香气,铺面洒在闻樾的脸上。   他心跳漏掉了几拍,眼神也幽深了一些。   他移开目光,想要将心神放在别处,可入目就是一道白皙嫩滑的肌肤。   时初妤的大半皮肤都露在空气中,胸前白皙的沟壑,十分诱人。   睡裙较之衣服会更好穿一点,时初妤不想麻烦闻樾帮忙穿衣服,就选了睡裙。可如今,无法穿内衣的她,更像是一颗等待采撷的鲜果,散发着清甜的气息。   闻樾气息滞了滞,往前走了几步,敛息凝神,替她拆手上的保鲜膜。   手指沾上了水,手指似有若无地触碰着她的肌肤。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闻樾脸上波澜不惊,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拆保鲜膜的时间,比正常的时间,还要多得多。   时初妤举着手,都有些僵硬了。   她皱了皱眉,觉得此刻是一种折磨。   或者说,此刻与闻樾待在一起,对她而言,就是折磨。 第19章 她只是替身   这个家完全是靠时初妤的付出维持现状,如今时初妤态度冷淡下来,这个家也就冷冷清清。   一连两天,闻樾与时初妤都未曾开口说话,两人似乎达成了一个默契。   ——先开口的人便落了下乘。   打破这个僵局的是闻母的一个电话。   时初妤的手机不停地震动,低缓悦耳的铃声响了二十几秒,她才咬牙接起了电话。   “喂,妈。”她低低喊道。   对方似乎对于时初妤没有立刻接电话有些不满,语气里带了抱怨:“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时初妤轻声道:“刚刚有事,没听到。”   闻母在那边冷哼了一声,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茶会茶会不参加,上流社会的交际也不上心,这样也没看你和闻樾来看我。”   闻母很不满时初妤,硬件条件譬如家世上不得台面,人情世故上面又木讷得很,不主动喊她,她不可能会主动出现在她眼前。   时初妤假装没有听到闻母的讽刺。   她每次打电话,总得数落几句。   刚开始她还会伤心难过,甚至每每被批评了,她都会尽力纠正,可闻母总是不满意,下次换了一个方面继续挑刺。   次数多了,她也就明白了,她不是闻母心目中完美的儿媳妇,这是原罪。   无关乎她是否努力,她一直都入不了闻母的眼。   时初妤闷葫芦一样,默不作声。闻母说了几句,也就讪讪地闭了嘴。   总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无趣。   “周六有一场名流聚会,你和闻樾来一趟吧。”闻母说。   时初妤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意识拒绝:“妈,我周六可能来不了。”   闻母沉默了一下,继而声音刻薄:“时初妤,你既然嫁给了闻樾,总得有一个闻家主母的姿态吧?周六那场宴会,各界名流都会来,你难道要让闻樾一个人来吗?你是没什么,可外人会怎么看闻樾?他们只会说你们夫妻二人感情不和!闻樾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   那边顿了顿,语气有些生硬:“你已经让闻樾做错过一次了,不要再让他的人生抹上污点。”   说完,那边忿忿地挂了电话。   时初妤看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屏幕,眼神黯了黯。   闻樾那边似乎也接到了消息,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闻樾:周六我有事,你能一个人去吧?】   时初妤的手突然握紧了手机,不知道闻樾是真的有事,还是不想和她参加宴会。   毕竟两人算是在冷战。   时初妤想到宴会里那些所谓的名媛,脑袋就有些大。   一个个看不起她,鼻孔朝天,冷嘲热讽。   她实在是不想去。   可闻母那边下了死命令,她和闻樾在冷战,可在外面,两人还是得维持体面。   至少不能让闻母知道两人在闹矛盾。   否则,又会是一场不亚于世界大战的灾难。   她看着闻樾的消息,内心很挣扎,半晌,她轻轻打字。   【明天你能陪我去吗?】   我一个人害怕。   她第一次提要求,也是第一次在闻樾面前,表达“她需要他”的意愿。   微信聊天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时初妤等得手心冒汗,好一会儿,那边才发过来一行字。   【闻樾:不行。我走不开。】   时初妤突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嘴角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果然是闻樾的作风。   冷酷无情,毫不动摇。   时初妤本该难受,可最近一颗心,起起伏伏,跟过山车一样,这点小事竟然激不起她的任何情绪。   ……   周六如约而至。   这一天本来是时初妤去医院换药的日子,可闻母一声令下,她就得穿上昂贵的礼服,去参加一场无人欢迎的宴会。   闻樾虽然人没来,却派了司机过来,是他的贴身秘书,周叶。   周叶恭恭敬敬地将车门打开,解释道:“夫人,闻总今天有事,他让我来把你送去帝景豪庭。”   帝景豪庭就是这次名流宴会的举办地。   时初妤提着裙摆,弯身进了车子,温声道:“我知道了。”   周叶看着时初妤盛装打扮的样子,都有些不忍。   他是闻樾的贴身秘书,对于闻樾的事情,无论私事公事,他都知道。   今天公司并没有大事,至少没有一定需要闻樾的亲自处理的事情。   可这样一个重要的宴会,闻樾竟然缺席。   让时初妤一个人参加。   那些虎豹豺狼,还不得把她欺负死……   时初妤没有错过周叶眼里的同情,她神色淡淡,一颗心毫无波澜。   宾利平缓地行驶在路上,她偏着脑袋看向窗外,今天天气不太好,天空中飘着几朵乌云,天光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有一种风雨压城的压迫感。   渐渐地,树木稀疏开来,到处是连绵不断的草场,这是高尔夫球场,富人们最喜欢设的一块场地。   帝景豪庭是一座别墅群,此处山好水好,大多是一些有钱人修身养性的避暑胜地。   常常也会有人在这里举办宴会。   毕竟这里设施齐全,马场球场,有的是地方给大家玩乐。   绕过一座女神雕塑的人工喷泉,一座豪华的别墅映入眼帘。   它前面的空地上已经停了很多豪车,看来今天这场宴会规模不小。   周叶将车停了下来,“夫人,您先下车。我今天一天都在这里待命,您结束了就给我打电话。”   时初妤点了点头,柔声道:“你要是觉得闷,也可以一起进去。”   周叶笑了笑:“不闷,您快进去吧。”   这还是第一个让他待命期间让他去玩的人。   时初妤看了他一眼,弯腰下了车。   她站在台阶下,深吸了一口气,才提脚往上走。   别墅里的装潢极尽豪奢,璀璨夺目的工艺吊灯,沉稳大气的真皮沙发,还有随处可见的古董字画,无一不透露出一个字。   壕。   里面有专门领路的女佣,她们负责将客人领至合适的区域。   时初妤将手中的淡金色请柬递给女佣,女佣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名,再抬头,语气恭敬了很多。   “闻太太,您随我来这边。”   时初妤温和颔首,跟在女佣身后。   两人不停地绕,大概十分钟才走到了一个大房间前。   女佣轻轻敲了敲门,才将门打开。   里面的说话声寂静了一下,一个个投过来的视线,都是意味不明。   闻母坐在沙发上,中间的位置。   她一袭珍珠白礼服,脖子上也戴了一串色泽明亮的珍珠项链,整个人雍容华贵,很有气势。   时初妤上前打招呼:“妈。”   闻母刚刚还在说笑,脸上的笑容都还没得几收敛,此刻也不好拉下脸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嗯,来了?”   “来了。”时初妤说。   两人一时之间就没有继续聊下去话题。时初妤只能闷闷地站在原地,没人招呼她,她也就无法融入其中。   她本想找个理由离开,可刚挪动了一步,其中有个人就摆摆手:“快到这里来。”   说话的是个和闻母年纪差不多大的女人,一身深蓝色的旗袍,高贵典雅,华贵美丽。   是个很优雅,有气质的女人。   时初妤以前从未见过。   女人的身份似乎很高,她这样一说,刚刚还带着嘲讽的众人,就都收起了嘲讽。   时初妤赶紧走过去,在她身边坐定。   女人仔仔细细地看了她几眼,笑意温柔:“我看你很面善呢!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时初妤。”   女人愣了一下,道:“与我先生一个姓呢。”   时初妤心里对女人的猜测就有了底,恐怕她就是时凛时献的母亲。   “时夫人好。”时初妤笑着喊道。   时夫人,也就是陈晚柔,回了一个笑。   她觉得有些奇怪,她对这个小姑娘总有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闻母见时初妤与陈晚柔相谈甚欢,脸上的不满才收敛了很多。   时家也是豪族,与闻家不相上下。陈晚柔出身书香世家,祖上三代都是清贵的读书人,她本人也是有名的昆曲艺术家,如今在国家剧院担任院长。   陈晚柔不太参加聚会,她常常随剧院的人全国巡演。   这次也是赶巧了。   能够在聚会上碰到她。   陈晚柔身为时家主母,多的是人想要巴结她,可对方向来冷淡,没几个人能搭上这条线。   没想到时初妤竟然能得到她的青睐,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   陈晚柔和时初妤说了几句话,就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和其他小姑娘玩去吧。和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说话,也无聊。”   时初妤并不觉得无聊,时夫人说话温声细语,骨子里有一种清净淡和的气质,让她很舒适。   可陈晚柔一副“老母亲希望孩子多交朋友才不会孤单”的模样,倒让时初妤不忍心驳她的意。   她顺势起身,往房间的另一头走去。   那头是一些同龄人。   众人看着时初妤走过来,脸上都带着轻视和嫉妒。   她们也想结交时夫人,毕竟时家两位少爷都还没有结婚,也没有订婚。   她们也想嫁过去。   强强联合,家族昌盛。   更何况,时凛和时献也都是出类拔萃的人,不像圈子里的好些富二代,只是凭着父辈的资源,混沌度日。   若能嫁给时凛时献,就凭着脸和身材,她们也稳赚了,好嘛?   上流圈子里优秀的人不少,顶级资源里,当初的闻樾也在其中。   不过被时初妤捷足先登了。她们怎能不气?不嫉妒?   如今时初妤得了陈晚柔的好感,更让他们恨得牙痒痒。   时初妤目不斜视地走到酒水台前,取了一杯橙汁,慢慢喝着。   孤零零地坐在那儿,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和她说话。   她一身米色的阿玛尼蓝色仙女礼服裙,精致小巧的锁骨上坠着一根细细的项链,细钻泛着冷光,带着清冷的性感。   这让众人生出来一种感觉,不是她们孤立了时初妤,而是时初妤不屑与她们说话,被孤立的是她们。   她们捧着香槟,脸色有些不太好。   有人忍不住点了一根香烟,开始吞云吐雾。   烟雾缭绕间,时初妤不适地皱了皱眉。   她不太喜欢烟味。   时初妤喝了一杯橙汁,就将杯子放下,起身出去透气。   这里远离市区,空气清新,她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才觉得活过来了。   她不愿离开,却也不得不离开。   否则闻母又要指责她了。   她刚要离开,就听到转角处的小花园里有人在说话。   声音有些生气,充满了酸味。   “时初妤她凭什么?先是嫁给闻樾,如今又入了时夫人的眼,难道人人都喜欢她那无辜清纯的样子?”一个女生说。   这个女生她见过,家里是搞房地产开发的,还算是个富豪。   名字好像叫林月。   “你气什么?人家能吃得开,说明有心机呗!否则一个两个地都这么向着她?当初闻樾要死要活地要娶赵嘉妍,现在头也不回地娶了她,没点本事能搞定闻樾?”另一个女生讥讽道。   这个女生家里是珠宝行业,在江城,也是叫的上号的豪门。   女生的名字好像是沈莹莹。   “赵嘉妍?是我认识的那个赵嘉妍吗?”林月问道。   “昂,就那个当红小花赵嘉妍啊。不然还有哪个赵嘉妍。”沈莹莹说。   “当年那件事我其实听得不多,你也知道,我家里这几年才发家,当初可挤不上他们那个圈子。闻樾的事我还接触不到多少。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就跟我讲讲呗!”林月追问道。   “哎呀,那件事我不敢提,闻樾当年可是说了,不能乱说。”沈莹莹为难不已。   “今天闻樾没来,我保证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我会守口如瓶的,他不会知道的。”林月拉着她的手臂,不停地摇晃。   沈莹莹被她摇的受不了,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说我说,你别晃了,我都要被你晃晕了。”   林月立刻松开手。   “当年闻樾可不像现在一样冷着脸,那时候他性格温和,有两个玩得很好的朋友。一个是陈哲,另一个就是赵嘉妍。   “闻樾和赵嘉妍是在初中认识的,也算是青梅竹马了。赵嘉妍的家境不太好,但是她为人努力刻苦,学习很好。陈哲和闻樾当时都喜欢她,不过碍于三个人的关系,没有表白。后来陈哲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去世了,赵嘉妍也出国了,三个关系亲密的人这才断了联系。   “不过今年赵嘉妍回国了,还是当红小花,我觉得两人说不定会旧情复燃。闻樾当初娶时初妤,不就是把她当个替身吗?玩玩而已。”   “不然怎么让我们不能在她面前提起赵嘉妍,还不是怕时初妤听见了真相?”   “不过时初妤知道了真相也没什么,她一个飞上枝头的麻雀,肯定会死死扒着闻樾不放手。这种女人我见多了,都是奔着闻樾的钱去的。”   “舍不得跑的……” 第20章 幡然醒悟   时初妤站在暗处,手指紧紧地攥成拳。   那些被压抑了多日的情绪,像是海浪般,席卷而来,将她裹挟着在黑暗中沉浮。   替身?   玩玩而已?   呵,原来如此啊。   真相摁下了开关,那些被忽视的记忆,也如同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了禁制,一一浮现在眼前。   怪不得闻樾当初会和她结婚,原来是把她当成了赵嘉妍的替身啊。   也是,她们都是温婉柔美的气质,婉约得像是一副江南水墨画。   赵嘉妍独爱黑色,而闻樾每次看她穿黑色,眼中都会有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如今想来,那怕是对赵嘉妍的怀念吧?   当初闻樾雨中的一句话,她记在了心底,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   她本来以为闻樾是她灰暗人生中的一道光,她向光而生,却最后变成了飞蛾扑火。   时初妤捂着胸口,脸色一片惨白。   她以为日久生情,总能捂热闻樾的心,可如今才得知,他的那颗心早已落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上,她即使留住了闻樾的人,可心却永远不属于自己。   而最让她心灰意冷的,不是爱情的失败。   而是,闻樾从始至终,都只是将她当成一个替身,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   那她三年的付出与容忍,不都成了一个笑话吗?   时初妤红着眼,往后退了几步,高跟鞋踩在坚硬的大理石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谁?”沈莹莹受到了惊吓,看向这个方向。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沈莹莹眼底的情绪十分精彩,震惊,懊悔,害怕……   她刚要说话,时初妤转身就跑开了,裙摆在空中划过一抹优美的弧度,像只振翅欲飞的蝶。   沈莹莹看着,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背影看上去太决然了,有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她皱眉:“时初妤不会把事情闹大吧?”   沈莹莹语气有些不确定,她忽然不能确定,时初妤是否真的会留在闻樾身边,卑微地,假装无知地。   ——   时初妤奔跑在长廊上,一刻也不敢停。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赶快逃离这里!   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了,黑沉沉的一片,庭院里的花枝被风吹得四处倒伏,败了一地的花。   大雨来得猝不及防,她一身昂贵的礼服,奔走在雨中。高尔夫球场全是草地,被雨水浸泡,变得松软泥泞。   她的高跟鞋陷在了泥土里,时初妤脚一顿,摔倒在地。   本就没有痊愈的手掌,伤口再次撕裂,鲜红的血洇开来,染红了手下的草地。   时初妤咬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赤着脚继续跑。   滂沱大雨里,那抹米色的背影倔强又骄傲,一步步消失在雨幕中。   *   时凛一结束会议,就被陈晚柔的电话催着过来参加宴会。   他尽管疲惫,可仍然让助理将他送去帝景豪庭。   时凛连续开了一天一夜的会,如今身心俱疲。他闭着眼睛仰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刚有了睡意,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今天周几?”   向柏也有些懵,因为时凛是个工作狂,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他也很久没有过过周末了。   渐渐的,周几这个概念对他而言,也就不重要了。   他反应过来,迅速地摁亮手机,抬头答道:“周六。”   时凛睁开眼睛,侧头看了一眼窗外。   周六,时初妤换药的日子。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起她。   向柏见时凛神色恍惚,立刻坐直,查看时凛的工作安排。   “时总,今天您只要参加宴会就好,没有其他行程了。”   时凛扬了下唇,没说话。   向柏也有些摸不清老板的心思了,索性摸不清就不摸了。于是他转过身,安安静静地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汽车驶过高尔夫球场时,向柏看到了雨中有一抹移动的人影。   “嘿,那人不撑伞在淋雨?”   “停车!”   与此同时,刚刚还慵懒地半靠着的时凛坐直了身体,眉骨阴沉,死死地盯着窗外,冷声喝道。   司机匆忙踩下刹车。   车上的人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时凛还未等车停稳,就迅速拉开车门,撑开一把黑色的伞,大步走向雨中。   向柏愣了一下,动作迅速地拿了伞,小跑着跟上去。   时初妤此刻浑身湿透,小腿酸软,身上满是泥点,狼狈不堪。   她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铁艺雕花大门,疲惫地笑了笑。   她放缓了脚步,蹒跚着往前走去。   此刻她的脚心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她走了这么远,完全是凭着自己的一股意志力。   她不能停下,也不敢停下。   沈莹莹发现她不见了,她害怕惹祸上身,一定会把事情经过告诉闻母。闻母一定会派人来找她,宴会等会儿就要正式开始了。   即使天塌下来了,闻母都不会让她缺席。她   她不能被找到……   她要离开。   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脚趾头传来钻心的痛,一直绷着的力如同扎了洞的皮球,一泻千里。   时初妤闭上眼,膝盖软软地往地下跌去。   “时小姐。”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一抹温暖席卷而来。   将风雨中的她挡在了臂弯里,温暖她早已冰冷僵硬的身体。   时初妤睁开眼,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低垂着头,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关心,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时初妤顿时眼眶微红,憋了许久的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她哭得无声无息,一双黑亮的眼睛盈满了泪水,往日里的光沉寂下来,满是冬日的孤寂,空茫茫得一片。   远比放声大哭来得更让人揪心。   时凛心被揪了一下,心底涌上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绪。   那是心疼。   时凛手指渐渐收拢,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表面上看斯文温和,可骨子里冷血无情。他都忘了自己多久没有心疼过别人了。   最近一再反常……   时凛稳稳地扶着时初妤,心里却种下了好奇的种子。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光乍泄,云层后有微光倾泻。   雨珠带走了时初妤最后一滴泪,时凛见她眼眶红肿,心情好了很多,心里也有些欣慰。   他不善于安慰人,刚刚也只是呆呆地陪着她一起哭,好在她自我调节的能力很好,哭了一场之后,整个人都像是拂去了一层灰尘,散发着暖暖的光。   微弱,但温暖。   时初妤抬头,想要擦一下脸,却发现自己浑身湿透了,都没有干的地方。   时凛适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我来吧。”   时初妤的手也有泥水,她为了参加宴会,将纱布取了下来,只贴了几张创可贴,如今创可贴沾了泥水和血渍,早已经贴得歪歪扭扭,七零八落。   显然时初妤自己动手,会越擦越脏。   干净柔软的手帕贴在脸上,擦去她脸上的脏污,露出那张莹白的小脸。   时初妤抬眼看着时凛,男人眉眼淡然,动作却很是细致温柔。   时初妤有细微的悸动,心底的某个角落微微露出了一条缝。那个角落,自从父母去世,已经空置了四年。   真奇怪,她竟然觉得时凛很亲切。   擦干净脸颊后,时凛将伞收起来,说:“走吧,我送你。”   时初妤脑子里一片混乱,下意识道:“去哪里?”   浅水湾她不想回去了。   时凛瞥了一眼她的手,沉声道:“医院。”   *   这次替时初妤处理伤口的还是那个院长。   他看了一眼时初妤的伤口,忍不住数落道:“二次伤害,这手是不想要了?裂开了还沾了水,很容易发炎感染的!小姑娘,身体是自己的,伤了病了,吃苦受累的只是自己。任何人都不值得你糟践自己的身体。”   时初妤轻声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她错得离谱,这双手跟错了主人,遭了这么多罪。   院长看见了时初妤红肿的眼睛,大约猜到了一些事情真相。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时凛,眼神里有些谴责。   显然他误会了。   时凛移开视线,并没有解释。   只不过眼神深了些,似有冷光闪过。   他也想知道,让时初妤哭成这样的人,是哪个混蛋。 第21章 万年墓园。   ……   万年墓园。   阴雨绵绵中,一座座墓碑若隐若现,这种天气,来墓园里的人并不多。   赵嘉妍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一座墓碑前。   黑色的碑石上有一张年轻男人的照片,年龄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样子,五官俊朗,笑得温柔又阳光。   想来活着的时候,也是女生们喜欢的样子。   赵嘉妍垂眸眸,对上照片中的眼睛。半晌,笑了笑:“阿哲,好久不见。”   她蹲下身,手指轻轻地抚摸照片,喃喃道:“你肯定希望我和闻樾都幸福吧?所以,我和闻樾在一起,哪怕不择手段,也是可以原谅的,对吧?”   照片中的男生眉眼灿烂,像个小太阳。   赵嘉妍眼底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她一定要嫁给闻樾,无论用什么方法,闻太太一定要是她!   身后传来脚步声,赵嘉妍收起脸上的表情,换上一副怀念悲伤的表情,说:“阿哲,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能理解我吗?就算你不理解,也没关系,我已经受到了惩罚。我远在异国他乡,无亲无故,住在漏水的地下室,有时候甚至两三天才能吃上一顿饭,落魄潦倒。你当初说想要看我站在镜头下闪闪发光的样子,我每次想到你,都会咬牙坚持下去。”   “三年里,我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我们三个当初在一起的时光,那时候你还在,阿樾也在。可是醒过来,只有我一个人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赵嘉妍落下几滴泪,忍不住浑身颤抖,捂着唇,哽咽出声。   闻樾淡漠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她哭完,最后,他平静地递上一张纸巾。   赵嘉妍似乎才刚发现他,看到眼前出现一张洁白干净的纸,还愣住了。   她扬起头,眼眶微红,有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感。   赵嘉妍明白自己的优点,也知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点。   她惊喜地站起身,也许是因为蹲得太久,她一时没稳住,直直地扑进闻樾的怀里。   闻樾下意识要推开她,可赵嘉妍的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语气哀求:“让我靠一会儿,就像阿哲在那样……”   四年前,闻父病重,一时之间,闻家大乱。   那个时候,他还在学校里读研,对于家族事业,还未曾接手。闻父突然病倒,也就趁机让闻家几位长辈有了插手光盛集团生意的机会。   闻家大伯想法激进,做事情不考虑后果。那时候他有心表现,正好拿下了市中心一块地,那块地位置极佳,交通便利,人口密集,很适合做成商业街。建成之后,能够带给光盛一笔极为丰厚的年利润。   闻大伯也有此想法。   他将光盛集团的一大半流动资金都投入进了这块地,本来一切顺利,可有一户人家见有利可图,便当了钉子户,死活不愿搬。   施工进程就一直拖着,停滞不前。   闻大伯心急,就使用了一些暴力手段将那人逼走了。   那人怀恨在心,前来报复。好巧不巧,闻樾那天邀请陈哲一起出门游玩。   那辆做过手脚的汽车被他挑中了。   行驶过程中,陈哲发现了刹车失灵,那时候他们的车速已经非常快了,最后关头,陈哲将自己这边的车身撞在了山上……   而赵嘉妍因为陈哲去世,大受打击,精神有些混乱,错将他当成了陈哲。那段时间,她一直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而闻樾因为愧疚,不敢刺激她,也就一直配合着她,担任“陈哲”的角色。   后来赵嘉妍精神状态好了之后,也变得十分依赖他。尽管闻樾尽量保持距离,可是医生告诉他,冷落她要注意分寸,过犹不及,以免赵嘉妍病情复发。   今天是陈哲的忌日,他还是不忍心刺激她。   闻樾举在半空的手顿住,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放了下来,任由赵嘉妍埋在他的胸膛上。   闻樾举着雨伞,也就没有看到,墓园的角落里,有一个人正举着照相机,镜头对着的,就是雨中的两人。   ……   医院。   时初妤的手重新变成了两只粽子,脚也用碘酒处理过伤口了。   她看着自己凄惨的模样,苦笑一声。   一旁站着时凛。   他一身昂贵的西装也满是污渍,白色衬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泥点点。   那是扶着时初妤的时候沾上的。   他毫不在意,臂弯里搭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整个人随意地靠在墙上。   气质淡然,矜贵又优雅。   他深邃的黑眸安安静静地望着时初妤。   时初妤抿了抿唇,小声说:“你不问我吗?”   时凛挑眉,慢悠悠地问:“问什么?”   他想了想,一副恍然的模样,说:“你欠我的两次医药费什么时候还?”   时初妤张了张嘴,没料到时凛问的是这种问题。   她脸色微红,说:“我等会儿转给你。”   上次和这次,医药费都是时凛付的。   她都忘记转给他了。   她说完,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出现在帝景豪庭吗?也不问我为什么这么狼狈吗?”   一般人不该好奇吗?   时凛都不担心她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人吗?   时凛手插在口袋里,浓密睫毛压下眼底的情绪,他笑了一声,说:“没兴趣。”   他即便好奇,却也不会莽撞询问。   她刚刚那样绝望,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生机,他再去揭开她的伤疤?   时初妤缓慢地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时凛的避而不谈,让她松了口气。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狗血,太滑稽了,让她觉得丢脸。   时凛不问,让她觉得很庆幸,至少她在他眼里不会变得可笑。   向柏取了药过来,时凛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他低头翻了一下塑料袋子里的药,说:“你家里几个人?有人帮你上药吗?”   时初妤:“家里就我一个人。”   时凛抬起眼,诧异地看着她。   能去帝景豪庭的人,家里多少有点资产吧?   时初妤沉默了几秒,说:“家人都不在人世了。”   她默默地想:反正这场婚姻就是一场闹剧,闻樾也就不算她的家人。   时凛手顿了下,换了个温和的语气:“我有间房子没有人住,里面有家政阿姨,你如果相信我的话,就住那里去。反正我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阿姨平常也只是打扫一下卫生。你去了,我也不会心疼付给阿姨的工资了。”   时初妤闻言,有些惊喜,她如今正愁没地方去呢!而且她这浑身是伤,也不方便照顾自己,时凛的提议,无疑是正中下怀。   时凛家大业大,自然也不会心疼保姆费,这样说,不过也是想让时初妤没有负担罢了。   时初妤却不会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好意。   “我会付房租的,时先生。”   她一脸认真,倒让时凛有些好笑。   “行,每个月的房租记得按时付给我。”   时凛口中的房子在江城二环区,距离时初妤的公司很近。显然,他从时献口中得知了很多信息。   时凛将她送到了目的地之后,将大门的密码告诉了她,又和家政阿姨打好了招呼,一切妥善安排好后,才离开。   时初妤刚想要坐在沙发上,就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那件华美的礼服被她折腾得跟块破抹布一样。   她皱了皱眉,站直了身体。   “赵阿姨,我出去一趟。”时初妤温声细语地同家政阿姨说完,就打开门出去了。   公司里有一些备用的衣服,正好够她这些天换洗。   今天周六,蒋馨园不在,工作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满地的设计稿。   时初妤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开始收拾东西,日用品应有尽有。   闻樾出差的日子很多,她也一直在为自己的梦想付出,忙起来的时候,工作室就是她的第二个家。   翻找间,一张素描掉落在地。   纸上画的是闻樾。   时初妤身体僵了僵,蹲下身体,用受伤的手笨拙地捡起来。   画中的闻樾坐在车里面,只有半张侧脸,线条流畅的下颌微垂,带着漫不经心的高傲。   画像生动鲜活,一笔一画,都能看出作画人的心思。   那是她与闻樾第二次见面,也是闻樾“求婚”的那一天。   夏日午后,树荫之下,她喜欢的人垂眸看她,眼底*了她。   那一幕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彼时她以为光照在了她身上。   如今想来,闻樾是一场大火,将她烧得尸骨无存的焰火。   太疼了……   时初妤慢慢地捏着画的边缘,狠狠一撕,画像支离破碎。等她再看不出全貌后,她毫不留情地将碎纸屑扔在了垃圾桶里,随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工作室。   ……   闻樾从墓园赶去帝景豪庭,发现宴会已经开始了。   豪华的客厅里灯光如昼,前方有乐队在弹奏音乐,人流穿梭,一个个手中都端着高脚杯,言笑晏晏。   有人看到了闻樾,纷纷上前打招呼,闻樾一一颔首致意,脚步却不停。   这样傲慢又无礼,偏偏无人不悦。   闻樾值得这样的殊荣,若按年纪,在场有许多人比他年纪更大,可若是按资历能力,那他则是鹤立鸡群,一骑绝尘了。   年纪轻轻接受光盛集团,手段果决,雷厉风行地将光盛扩大了规模,成为全球知名企业。   闻樾也仅仅凭借着自己的私人财产,登上了福布斯富豪榜前五,多年未曾掉落排名。   在场的人,恐怕没有人不敬畏这个年轻人。   闻樾一路走来,眼角余光不停地穿梭在人群里,可一圈下来,都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蹙了蹙眉,心里有些焦躁起来。   他打开微信,给时初妤发了一条微信。   【闻樾:你在哪?】   他随手端起一杯香槟,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啜饮一口酒。   手机捏在掌心,缓缓转动着。   【叮】   很快,手机传来了信息提示音。   闻樾手微顿,慢条斯理地摇晃了一下酒杯,嘴角噙着一抹笑。   每次时初妤几乎都是秒回,次次都不例外。   自然这一次,也会如此。   他将香槟喝完,才轻轻划开屏幕。   闻樾的笑僵在嘴角。   屏幕上并不是时初妤的信息。   闻樾心底涌上一丝烦躁,他手指搭在腿上,敲了敲,又点开时初妤的聊天框。   【我到了帝景豪庭,陪你一起参加宴会,但是找不到你,你在哪?】   这次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字里行间,隐约透露出几分卑微的解释。   闻樾垂眸,眼底蕴着黑沉沉的浓雾。   时初妤这两天的不对劲,让他有些烦躁。   她一向乖巧懂事,第一次和他闹脾气。   没想到温温柔柔的人,倔起来,竟是这样棘手,跟带刺的玫瑰一样,美丽又扎手。   闻樾这次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对方都没有回消息。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浑身上下都压抑着不安和怒意。   他眯了眯眼,猛地站起身。   闻母正在和相熟的朋友说话,听到了几声压抑的惊呼声,她顺着众人的眼光看去,就看到了那道高大的身影。   在场的人满是赞叹,这让闻母内心骄傲又自豪。   她的儿子这么优秀,让她这个做妈的,都与有荣焉。   “闻太太,您的儿子简直太优秀了,我们那些孩子啊,只知道吃喝玩乐,整天正事不干。”   “哎哟,闻太太,能问一下,您是怎么将儿子培养得这么优秀吗?”   一旁的人纷纷问道。   闻母矜持地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说:“我从小没管过他的,他都是自己懂事,不用*心。”   众人纷纷露出羡慕的目光。   闻母心里更加得意了。   恰好此时闻樾走了过来,他颔首,朝着几位长辈点头致意。   众人笑呵呵地应下了。   “妈,她人呢?”闻樾低声问道。   闻母皱了皱眉,不满闻樾一见她,就问时初妤。   她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知道?说不定躲哪个角落里去了。她整天缩在自己的壳里,也不知道多交际应酬,替你打理好人脉关系。”   闻樾皱了皱眉,下意识替时初妤争辩:“她做得很好了,即使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可还是来参加了,您别指责她了。”   闻母气得不轻,合着是她逼着她来的呗?   “爱来不来!”她冷哼了一声。   闻樾无奈,时初妤若真不出席了,闻母更有理由发作了。   他转身,掏出手机,给时初妤打电话。   那边响了十秒钟,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闻樾挂断了电话,再拨。   这次,才响了两秒钟,就传来了相同的提示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闻樾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随机脸色有些难看。   前一个足足十五秒才提示,说明是被挂断了。   后一个,响了两秒就给了提示,说明他被拉黑了……   他不信邪,再次拨通了电话。   此时,提示音不再相同。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闻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心底涌上巨大的不安。 第22章 这个家需要女主人   浅水湾。   宴会还没有结束,闻樾就离开了帝景豪庭。   客厅里挂着的时钟指针指在九点。   月色西斜,闻樾的身影隐在黑暗里,月光洒在客厅,幽幽映着一张平静的脸。   时间无声无息地流淌到了十二点,一动不动等了三个小时的男人无声地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怒极反笑。   闻樾拿过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摁下了开关,霎时,整座别墅的灯都亮了起来。   整整三个小时的等待,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等人的滋味。   整个世界空荡荡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静谧又寂寞。   而他等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来,是否会来,都不可知……   闻樾站起来,扯了扯领带,往二楼走去。   推开卧室的门,空气里还弥漫着时初妤的气息,浅淡的,似有若无的,却十分温和,和时初妤一样。   整个房间,所有的东西一件不少,甚至位置都没有变动。   唯独少了女主人。   闻樾握着门把手,在房门口站了许久,才走进去。   他在宴会上喝了很多酒,本该一沾上床就会睡着,可现在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闻樾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梦里都是时初妤的脸。   他是实用主义者,一向不注重外表。   他会娶时初妤,无非是因为她乖巧听话,无父无母,家庭关系简单,到时候也不会粘上来一些极品亲戚。   她在他印象里,一直都不显眼。   安安静静的,像是幽兰,开在无人的山谷。他每天回到家,都能看到她,睡觉睁开眼,眼前依然是她的脸。   这种必然就让他觉得习以为常。   如今她彻夜未归,身边的床空荡荡的,梦里不停变换的场景,让他意识到。   ——时初妤的脸,即便是闭着眼,他都能清晰的勾勒出她的每一寸细节。   ……   时初妤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有些吓到了,后来才想起来她如今已经不住在浅水湾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早上九点半。   她慵懒地舒了个懒腰,浑身上下一片轻松。   吸了口气,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她和闻樾睡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能睡到自然醒。闻樾起得早,她也想亲自送他去上班,像平常夫妻那样,也就配合他的起床时间。   结婚三年,她活得卑微小心,如今从那个家逃离出来,才发现自己当初有多愚蠢。   家政阿姨可能是出去买菜了,门铃响了有一会儿了。   时初妤披了件外套去开门,入目的就是提着大包小包的时献。   她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你让一让,我提着这些东西都累死了!”时献气喘吁吁地说道。   时初妤赶快让开位置,想要帮忙提一些,却被时献避开:“你别动!我来!”   他看了一眼她包着纱布的手,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   时初妤看着他收拾东西,发现他带来了很多食材。   时献解释,这是乔迁宴。   她挑了挑眉,觉得有些温暖,乔迁宴哪里是这样用的?   她只是暂住几天,等解决了事情之后,就会离开。   并没有打算长住。   她也不好一直接受时凛的好意。那样显得她脸皮太厚了。   但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时献在尽力地逗她开心。   就是有些笨,借口都没找好。   时初妤在一旁笑,觉得离开闻樾也没什么不好,他寒风一样凛冽刺骨,可这个世界上,同样也有对她抱有善意的人。   “你原来会做饭啊?”时初妤看着时献将食材都摆出来,问道。   时献乖巧地摇头:“不会。”   “那你买这么多菜来干什么?”时初妤不解。   “我不会,但有人会啊!”时献理所当然的说道。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时献惊喜地跳起来,语气激动:“做饭的人来了!”   开门,就看到一身正装的时凛站在门外。   他漆黑的眼眸弯了弯,冲着时初妤颔首:“时小姐。”   时初妤没有料到,时凛竟然是下厨的人。   他浑身上下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饰品,清冷的气质让他看着有些高冷,就好像他不该沾染上烟火气。   “时先生?”时初妤惊愕地看着他。   时凛将手里的礼物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乔迁大吉。”   时初妤觉得两人应该是商量好了,不然怎么用这样蹩脚的借口。   “时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喊你时大哥,你就叫我阿妤吧,我们一直这样先生小姐的喊,未免太生分了。”时初妤温声说。   时凛眉眼不动声色地融化了些寒意,笑意温暖:“好。”   “厨房在哪?”时凛将西装外套脱了,将衬衫袖子挽起来。   他也只是象征性问一问,这是他的房子,格局他比时初妤还更熟悉。   时凛穿着阿姨的围裙,有些格格不入的滑稽,连带着就消减了他身上的疏离。   时初妤想要帮忙,可她手脚不便,只能站在门口,看着时凛切菜炒菜。   “你脚还有伤,别站在这里了。”时凛笑道,“时献,快带阿妤去看电视。”   时凛趁着间隙,手脚麻利地切了一个哈密瓜,拿碗碟装好,端给她,语气带了一丝宠溺:“快去吃吧。”   时初妤捧着新鲜的哈密瓜,慢悠悠地和走到沙发前。   ……   闻樾晚上没睡好,眼睑下有一层淡淡的青黑。他凌晨四点就醒了,也不知道是心存期待还是怎样,他眼睛还没睁开,手就伸向了身旁的位置。   触手可及的是一片冰凉。   闻樾当即清醒了。   这一下他完全睡不着了,索性起床。   他刚开始去了书房,光盛集团规模不小,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也不少,他一向是很忙的。   时间于他而言,总是不够的。   昨天他一动不动地等了时初妤三个小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不可能会因为一个时初妤,不停地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可书房里堆积的文件,他一拿起来,就觉得那些字扭曲得可怕,他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最后,闻樾不得不放弃。   他面无表情地将钢笔扔在了桌子上,昂贵的钢笔砸在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书房待不下去了,他又从二楼下到了一楼。   他想,一定是因为时初妤做了平常不做的事情,让他觉得有种把握不了的失控感。   他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运筹帷幄,任何事情都该由他主导。   时初妤彻夜不归,无疑是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今天不把时初妤找到,他也没办法安心处理工作。   闻樾坐在了昨天同一个位置上,等待无疑是焦人的,一个人呆在这偌大的别墅里,跟个孤魂野鬼一样。   闻樾喜欢独处,安静的环境能让他冷静下来,保持头脑清醒。   可如今,空气中的安静像是一只只蚂蚁一样,爬上了他的身体,啃噬着他的耐心。无疑让他愈发焦躁。   闻樾看了一眼还有些黑的天空,拿出了桌子上的烟盒,手指捻出一根香烟。   打火机冒出火光,映着一张冷冰冰的脸。   猩红的火光绽放在黑暗里,若隐若现。   天光一寸寸亮起,阳光挥洒在整座城市上,新的一天开始了。   何嫂打开门,就被空气中的烟味弄得有些咳嗽。   她慌慌张张地脱了鞋,跑进客厅,就看到了沙发上的闻樾。   他双膝交叠,指尖夹着一根烟,头发有些散乱地搭在脑袋上,与平日里的一丝不苟大相径庭。   颓丧,又压抑着一股浓烈的情绪。何嫂看不懂,只知道,闻樾这实在是太反常。   烟雾缭绕间,他一双眼眸黑沉沉的,有些暴虐的怒意。   “先生?”何嫂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   她其实和闻樾接触不多,他经常出差,久不在家。对于他,何嫂是惧怕的。   其实闻樾脾气还算好,他不会轻易动怒,他向来是以实际行动来表达怒意,而不会做一些无意义的,表达生气的动作。   在闻樾看来,那粗鲁又愚蠢。   可何嫂还是很怕闻樾,因为他气场太强大,极具压迫感,导致所有人见到他,总是会下意识地敬畏。   闻樾眸中似有黑雾翻涌,半晌,趋于平静。   “何嫂,你把我出差回来后,有关于太太事都告诉我。”一开口,闻樾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跟沙砾摩擦在地上的声音还要刺耳。   “事无巨细。”闻樾一字一句,声音涩然。   闻樾心思敏锐,他想了整整一个凌晨,觉得时初妤是在他这次出差回来后,才变得怪异。   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想,事出有因,只有找到了原因,他才能对症下药。   闻樾垂眸,看了一眼香烟的火星,片刻后,他将烟撵灭,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   时初妤消气了,就会回来了。   这个家,还是需要一个女主人……   目前,只有时初妤最合适。 第23章 闻樾,我们离婚吧   “我记得您回来的那天,太太心情很好,并没有什么异常。对了,她还亲自去机场接您回来。”   “哦,对了,第二天您和太太去老宅看望闻夫人,那天太太好像有点不对劲,她好像身体不舒服,一直往洗手间里跑,脸色也有点苍白,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我当时还以为太太生病了,问了一句,但是太太说没事,就上楼去挑衣服了。”   “还有就是有一天下大雨,太太很晚才回家,她似乎没带伞,浑身淋湿了,整个人也失魂落魄的,好几天都没精神。”   “我无意间曾听到太太打电话,似乎是最近工作室出了点问题,牵扯上了一件抄袭案,有打官司的可能。”   “还有就是,我请假回去的那天,因为走得匆忙,也没注意到太太的神情,但那一天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太太提前回家了。要知道,太太对工作很认真,从来不会无故翘班,而那天,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了好久的手机。”   何嫂将这几天关于时初妤的事情都告诉了闻樾,说完,就发现闻樾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平静得可怕。   闻樾声音沙哑,“好,我知道了。”   何嫂迟疑了一会儿,问道:“那今天还要做太太的饭菜吗?”   闻樾抬眸,眼神微凉,何嫂顿时被吓了一跳,提着编织袋,脚步匆匆地出门。   大门在身后轻轻合上,何嫂捂着胸口,平复慌乱的心跳,自言自语:“哎哟,又不是我把人逼走的,拿我撒什么气?人家小姑娘对他好的时候不珍惜,现在好了,人跑了。”   何嫂看了一眼身后,眼底有些可惜,说实话,她还是很喜欢时初妤的,那样温柔有教养的姑娘……   可惜了,就是嫁错了人。   静默许久,闻樾抬手,转了转手腕上的表,脸色有一瞬间的愧疚。   原来在他没有注意的地方,时初妤有这么多不为他知道的东西。   他没有让时初妤去机场接他,不过是觉得麻烦罢了。他有司机接送,身边也有助理,回国的第一天,他要先回公司,时初妤去了,也耽误她的时间。   时初妤不喜欢去老宅,可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每次他带着她一起回去,时初妤都是笑着应下来,从来没有拒绝。   原来每次去老宅,她都会这么难受……   她从不和他谈论工作上的事情,他也从不知道,时初妤遇到了官司纠纷。   甚至,她明明看到了微博上的热搜,却从不当面来问他。   他虽然不会解释他和赵嘉妍的关系,可也会消除她的误会,让她放下心来,不再胡思乱想。   一桩桩,一件件,在他眼里,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他没有料到,竟然让她耿耿于怀。   闻樾抬手,揉了揉眉心,打了个电话给周叶:“你查一查时初妤的工作室的位置,等会儿发给我。”   周叶应了下来,刚要挂电话,那边又传来一句话。   “你把我办公室里的那条项链一起带给我。”   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周叶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疑惑,闻总要知道夫人工作室的位置,直接问夫人就好了啊?为什么要他去查?   昨天周叶并不知道时初妤早已离开了帝景豪庭,他看到了闻樾进去了,就以为宴会结束后,两人最后一起回了浅水湾。   过了一会儿,闻樾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   【繁华路318号】   闻樾皱了皱眉,繁华路?江城二环区?   时初妤怎么将工作室开在了那么偏的位置?   他只是疑惑了一下,并没有想太多,就立刻起身,随手将沙发上搭着的一件外套拿上,大步走了出去。   闻樾踩了一下油门,宾利飞驰而去。   他的运气不错,刚走到半路,就和来送项链的周叶碰上了。   周叶停下车,还没下车打招呼,就看到闻樾一个急刹车,车刚停稳,他就推开车门,直直地走到他面前,语气带了一丝急切:“项链给我。”   周叶将一个黑色丝绒盒子递给闻樾,他大手一把夺过,转身就上了自己的车,又飞快地开车离开。   闻樾看了一眼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黑色丝绒盒子,嘴角勾了勾,时初妤会喜欢的。   她一向善解人意,自己主动拉下身段去找她求和,她一定会原谅他的。   ——   餐厅里,三个人刚结束用餐。   时初妤捧着脸,笑意盈盈:“时大哥,你的厨艺怎么这么好?我好久都没有吃这么饱了!”   她不吝夸奖,真心实意。   时凛见她唇角晕开小梨涡,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有些娇俏可爱。   他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浮现出几分温暖的笑:“我出国留学的时候,一个人住,那时候吃不过西餐,就自己在家下厨,久而久之,也就学会了做饭。”   时初妤有些意外,问:“你一个人在外面留学吗?”   时家这样一个顶级豪门,竟然没有派人去照顾他吗?   时凛看她一副“有钱人不该身边有十个八个的人照顾吗”的样子,失笑,解释道:“我父母将我送去留学,就是希望我能独立自主,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当然是一个人了。”   时初妤脑海里闪过一张美丽雍容的脸。   也是,有时夫人那样的母亲,时凛自然被教得很好。   她不期然地想起闻母,毒舌又高傲,还有些小刻薄。即便如此,闻樾也长成了优秀的人。   啧,好在闻樾自己努力,不然就会被养废了。   时初妤很快就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   她想起来时凛说过他需要一个设计师,如今正好他在,工作室也不远,正好她去找一些设计稿给他,这样相比照片,来得更加直观生动。   “时大哥,我去一趟工作室,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时初妤说。   时凛颔首,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下,“千万要注意伤口。”   时初妤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   时初妤将自己近期的设计稿都搬出来,认真挑选了许久,才最终敲定了几张最满意的设计稿。   她小心翼翼地拿文件袋装好,下楼。   刚拉开门,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宾利,正停在工作室门口。   她浑身一震,有些意外,心脏不自觉紧缩。   她知道,这是她的应激反应。   她如今还没有真正放下他,她还需要时间。   毕竟,她真真切切地,义无反顾地,爱过他四年。   一瞬间能够忘记他,又或者不被他牵动情绪,还是不太可能。   闻樾看到玻璃门后的时初妤,眼眸亮了亮,拿过丝绒盒子就下了车。   “阿妤。”   时初妤恍惚了一下,闻樾喊她,大多都是连名带姓地喊,冷冰冰的,没有一分亲近。   如今他大步朝她走来,喊她小名,这个场景她曾幻想过无数次,如今实现了,她却有些抵触。   她飞快地将玻璃门拉上,想要将闻樾关在门外。   闻樾眼疾手快,手放在了门上,这一下太过突然,他的手被夹了一下。   “嘶——”   闻樾脸上闪过一抹痛意,可是也没有放手。   时初妤迟疑了一下,担心将他的手压断,她虽然有些怨他,但也不至于废了他的手。   只这一瞬间的犹豫,就让闻樾抓住了*,他用受伤的手拉住门,语气沉静。   “阿妤,我们谈谈。”   时初妤低着脑袋,沉默不语,显然是拒绝的态度。   她现在不想和他说太多。   说得越多,她就会越觉得自己悲哀。   两人隔着一扇玻璃门,静静对立。   闻樾一向沉稳,耐力极好,他是天生的猎手,一颗心十分沉静,可如今却心里有一只猫,不停地抓挠,让他有些急躁。   “阿妤,我知道这些天你受委屈了,以后我会注意的。你不喜欢去老宅,以后尽量不去,工作*有什么难题,我都能出面帮你解决。还有,你放心,闻太太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我目前也没有离婚的打算,你可以放下心来。”闻樾第一次没了耐性,主动解释道。   时初妤脑袋动了动,抬起来,一双漂亮的明眸,静静地看着他。   闻樾见她终于看向了他,心下一喜,刚要说话,就看时初妤嘴角扯出一抹笑,声音干涩:“这就是你的解释吗?”   在他眼里,这些是让他们走到这一步的罪魁祸首吗?   是,她曾经也对闻樾的漠不关心,不闻不问伤心过,但这并没有动摇她的心。   她依然爱着他。   闻樾闻言,蹙了蹙眉,直觉时初妤并没有高兴。   “我尽量考虑你的感受,也告诉你闻太太会是你。这些让你不舒服的地方,我都考虑到了……”闻樾轻声道。   “那你呢?你自己考虑到了吗?”时初妤出声打断他。   闻樾脸色僵住,⑨时光整理手指一瞬间缩紧,他喉结滚了滚,沉声道:“我让你不舒服了?”   时初妤点了点头。   “我认为我们的婚姻,让我很舒适,我没有任何不满之处,我本以为……你也是相同的看法。”闻樾声音沙哑,眉骨微垂。   时初妤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   之前,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一切都那样美好。   可如今,知道了自己不过是闻樾闲暇时找的一个乐子,她只觉得,这段婚姻让她觉得恶心。   她的心有些刺痛,闭了闭眼,她说:“闻樾,我们离婚吧。” 第24章 和嫂子闹矛盾了?   “我们离婚吧。”   闻樾瞳孔缩了缩,倏然抬头看着她,眼底有不加掩饰的迷茫和错愕。   时初妤深吸了口气,这句话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是自己先提出来。她本来以为,这场婚姻,该由闻樾结束。   不过,她亲自结束,这种感觉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闻樾,我们当初签了结婚协议,婚姻为期三年。合约存续期间,我们是夫妻,可若是有一方不愿意继续,这场婚姻就需要终止,合同立即生效。”   最艰难的那句话说完后,剩下的话也就更加容易说出口了。   时初妤神色平静,说完后,就静静的望着闻樾。   夏风缓缓吹过,带着炎热,不远处的树枝上,蝉鸣声聒噪,闻樾没说话,事实上,他不知道说什么。   时初妤的眼睛很美,眼尾微翘,又纯又欲。此刻眼底没有一丝情感,十分温和。   他嗤笑了一声,这人连提离婚,都是这样温柔。   他放开手,退了一步,“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最开始的震惊褪去,闻樾有恢复了最开始的冷静,他找到了时初妤话中的漏洞,并以此来为这场婚姻,争取一丝希望。   “阿妤,七天后是我们签合同的日期,三年之期还没有到,合同无法生效。”   同样,七天之后,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闻樾走了。   他向来骄傲,如今递给时初妤一个台阶,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   时初妤看着闻樾的背影,心里没什么波动,她摇了摇头,转身将玻璃门上锁。   即便推迟七天,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时初妤外表看着糯米团子一样好说话,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当初她能义无反顾,顶着所有人的嘲讽嫁给闻樾,坚持了三年,就足以说明了,她骨子里有着容易被人忽视的倔强。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是个替身,她还能为了这场虚无缥缈的爱情坚持下去。   -   时初妤回了公寓,发现时凛正坐在客厅里处理文件,听到了开门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回来了?”   时初妤看他手指飞快地在电脑上敲击,心里有些愧疚,小声问:“我是不是耽误你的时间了?”   时凛手指顿了顿,把手从电脑前移开,“没有,我这几天不忙,只是刚刚忽然来了个加急文件需要处理。”   时初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她也确实不好意思再留时凛了。   她连忙将手里的文件袋递给时凛,“这是我近期的几个作品,时大哥你看看,如果觉得我的设计风格符合贵公司的想法,那我想要接下星程的秀场设计。”   时凛接过文件袋,解开细绳,取出里面的设计图纸。   第一眼看上去,惊艳。   线条勾勒出繁复的造型,色彩运用上很是贴合设计,大多是冷色调,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的味道。   时凛眼睛亮了亮,他不由自主地翻了翻图纸,“非常不错。”   时初妤以为他是客套话,时献在一边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作品!”   时献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仿佛这些设计出自他手一般。   时凛瞥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嘲笑他这个蠢样子。   时凛小心地将设计稿放入文件袋,站起身,伸出手,语气客气,“时小姐,合作愉快。”   时初妤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又抬头看时凛,对时凛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有些错愕。   时献见时初妤有些迷茫,抓着她的手,握住时凛的手心,开心道:“姐姐,我哥这是要聘请你当设计师啊!”   时初妤后知后觉,脸上浮现一抹笑。   实在是时凛忽然疏离的态度弄得她又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唇角抿了抿,温声道:“时总,合作愉快。”   她瞬间明白了时凛的用意,公事公办的态度,等于承认了她的设计,而不是依靠着私人的感情,才将这单生意给她做。   她语气认真,明眸轻眨,“时总,我一定会认真完成的。”   时凛轻笑,“拭目以待。”   时凛并没有久待,他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清闲。   他很忙。   从市中心赶来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又待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公司最近有一个大火的男演员闹了点事,他光是替他收拾烂摊子,都有点分/身乏术了。   时献不忙,他赖在沙发上不愿意走,反正今天周末,学校又没课,他要在在这里陪姐姐一起!   时初妤也就随他去了。   时献性格开朗阳光,和他待在一起,心情都会不由自主地变好。   时初妤手受伤了,什么活也干不了,自然笔也拿不起来。   她撑着下巴,有些无聊地陪时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最近七八月份,正是暑期档,众多电视剧纷纷冒头。时献不爱看电视剧,皱着眉,胡乱跳台。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停下了摁遥控器的手,“姐姐,我去接个电话。”   时初妤颔首。   时献匆匆离开,只余时初妤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   此时屏幕上正在播放一个综艺节目,邀请的都是些当下大火的演员,咖位都很大。   现在的环节正在玩游戏,类似于真心话大冒险。   时初妤扫了一眼,视线就定住了。   她看到了赵嘉妍。   她妆容精致,气质温婉地坐在众人间,她长相并不出众,但气质极好,这么多漂亮的脸蛋里,大家一眼就能注意到她。   这时正好轮到了赵嘉妍的游戏环节,主持人抽了一张卡片,他看了一下,笑容有些神秘,“大家猜一猜,这个问题是什么?”   其他人纷纷猜测,主持人笑得更加揶揄。   他将手里的卡片翻过来,正对着观众。   ——有没有喜欢的人?   众人见状,纷纷露出笑。   赵嘉妍勾了勾头发,笑意清浅,“我选择接受惩罚。”   她避而不答,让大家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大家都是明星,公众人物,肯定不能随意地谈论自己的感情生活。   这样容易脱粉,对他们而言,他们的演员生涯无异于走到了头。   惩罚是生吃四颗柠檬。   赵嘉妍吃第一颗柠檬的时候⑨时光整理,面色不变,到第三颗的时候,细眉紧紧蹙着,很难受的样子。   众人看着,有人说“要不别吃了吧”。   那柠檬看着就牙酸。   赵嘉妍露出一抹笑,坚定道:“不行,我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赵嘉妍的坚持,让大家都对她很有好感,主持人也不停的夸她。   无论有意或无意,至少赵嘉妍这波操作,又将她的温柔坚韧小白花的人设立得更稳了。   赵嘉妍回国发展后,就一直走温柔大姐姐的人设,她拍了好几部古代大家闺秀的电视剧,反响都很好。   她资源一直很好,出道第一部 剧就是和影帝赵成宇,影后王思思一起合作,拍的古装剧,她饰演女二,是个人设很好的角色。   自此,好资源不要钱一样堆在她身上,不过两年时间,她就坐上了当红小花的位置。   时初妤抬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没有人在背后支持她,她哪里能顺风顺水地在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   蒋馨园说得对,赵嘉妍的确有靠山。   来头还不小。   光盛集团的总裁,顶级豪门闻家的掌权人。   时初妤冷笑了一声,有闻樾替她保驾护航,难怪呢!   时献挂了电话出来,就看到电视是关着的,“姐姐,你不看电视吗?”   时初妤收起脸上的冷意,抬起脸:“我想起来还有很多生活用品需要买,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时献也在屋子里待腻了,他忙不迭点头:“要!”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开门出去逛街了。   ——   光盛集团,地下停车场。   闻樾熄火,刚要下车,就看到了副驾驶上的那个黑色丝绒盒子。   他视线顿了顿,把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条银色的钻石项链。   钻石熠熠生辉,耀眼夺目。   当时闻樾一眼看见,脑子里就闪过时初妤的脸,鬼使神差地,他买下了这条项链。   可最近两人状态一直不太对,这条项链迟迟没有送出去。   刚刚本来是他拿来哄她的,可当时他被那句“离婚”打得措手不及,离开时有些急切,也忘了送出去了。   闻樾眸光深了深,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神色有些冷。   他不得不承认,当时他是有些落荒而逃的。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闻樾偏头,看了一眼,随手接起。   “闻樾,今天晚上要聚一聚吗?陈喻过两天结婚,说是办个单身party,让我问问你要不要来?”打电话的人是闻樾的发小,刘洋。   刘洋家里也是江城豪门,和闻家不能比,但各家的公司多少有合作,这些豪门公子或多或少也有些交情。   刘洋玩得开,人缘不错,闻樾和他关系还行,勉强算是朋友。   不过闻樾和刘洋这等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不一样。   大学毕业之前,大家和他还能玩到一起,大学毕业之后,闻樾接手了家里的事业,他也忙,和大家也就渐渐来往没那么密切了。   不过平时有什么聚会,大家都会邀请闻樾参加。   隐隐有些交好的意思。   但闻樾十次有九次是不会来的。   不过,被落了面子,大家都没有怨气。   闻樾在他们眼里,有点高不可攀,人人都有慕强心理,这些人常常被父母拿来和闻樾做对比,嘴上不服气,但是心里清楚的知道。   他们的确比不过闻樾。   闻樾是江城豪门二代的领头人,顶峰一样的存在。   陈喻也是两人共同的朋友。   所以他结婚之前要举办单身聚会,自然而然的,众人也象征性地邀请一下闻樾。   反正闻樾不会来。   刘洋自己都没抱希望。却不料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地址发给我。”   刘洋挂了电话,都还有些不敢置信。   陈喻推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道:“干什么呢?别挡我路啊!”   原来陈喻要出去,刘洋正好靠在门上,挡住了他的路。   陈喻刚要绕开刘洋,耳边传来一道尖叫:“艹!”   陈喻脸都黑了,“骂谁呢?”   刘洋连忙把手机怼在陈喻面前,激动的说:“喻子!闻樾居然答应来参加聚会!靠,他多少年没和我们聚了?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吧?”   陈喻也有些惊讶,“真是闻樾?”   不是他说,闻樾和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一个清冷矜贵,一群纨绔子弟,真玩不到一起去。   可即便这样,听到闻樾会来参加他的酒局,他还是有些高兴。   说明闻樾给他面子啊!   多得脸!   ……   聚会的场所是在一家高级会所,会所被他们包场了。   闻樾到的时候,大家气氛正好,都聚在一起打麻将。   他们玩的很大,桌子前面都摆了一堆筹码,闻樾看了一眼,淡淡地收回目光。   莫名的,大家都纷纷放下手里的牌,安静了下来。   刘洋隐晦的笑了笑,觉得闻樾简直比他们爸妈还要有可怕,能够镇住这帮小祖宗。   闻樾径直走到卡座里,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去。   大家目光不自觉的跟着他移动,见他坐了下来,面面相觑。   这该不该继续?   “你们继续。”闻樾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眉眼淡然,周身萦绕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气场很足,即使坐在角落里,大家都不容忽视。   刘洋打着圆场:“继续啊!玩你们的!闻哥就是来和我们聚一聚,你们放开了玩!怕什么!”   刘洋说完,自己都觉得虚。   他挪到闻樾身边,替他倒了杯威士忌。   “谢了。”闻慢条斯理地接过,手腕轻轻晃了晃,淡金色的液体折射出流光。   他一仰头,全喝下去了。   刘洋挑了挑眉,看出了点眉头了。   合着借酒消愁来了!   烈酒入喉,他喝得又急又猛,嗓子里有了灼烧感,闻樾翘着腿,冷冷地将酒杯扔在酒桌上。   刘洋连忙又给倒了一杯。   这次闻樾没再喝,只是接过,修长的手指搭在杯沿,漫不经心地摩擦着。   眼神有些空洞,没聚焦,显然心不在焉。   刘洋看闻樾坐在这儿,不知怎的,长了几个胆子出来。   “闻哥,和嫂子闹矛盾了?”   闻樾的手顿住,冷冷的睨了他一眼。   刘洋吓得不敢说话了,坐直了身体,正襟危坐。   这还不是他昨天从沈莹莹那里听到了些流言吗?   说是时初妤听到了关于当年赵嘉妍的一些事。   虽然时初妤是冲着闻樾的钱来的,可女人毕竟是女人,哪能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刘洋正在懊悔自己嘴贱,就见闻樾慢慢地将自己的腿放了下去,手指点了点酒杯,声音低沉。   “你有办法?” 第25章 她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笑……   说到这,刘洋就兴奋起来了。   处理公司的事情他比不过闻樾,在女人这方面,那他可要甩闻樾几条街。   刘洋靠近他,神秘兮兮:“闻哥,你知道嫂子因为什么和你闹吗?”   闻樾搭在酒杯上的食指顿住,他挑了挑眉,示意刘洋继续说下去。   “那当然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   刘洋斩钉截铁,“女人都是感性动物,你态度太冷淡了,她就会胡思乱想。更何况,你身边不乏优秀的女人,她身为闻太太,肯定会觉得地位受到了威胁。她若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那必然是要和你闹一闹的。”   刘洋谈过很多次恋爱,对于恋爱也小有心得。   从他交往过的女生来看,大多数女生都喜欢在恋爱期间闹些别扭,无非是想吸引男人的注意,或者是以此来让他买东西。   刘洋对女人花钱大方,觉得女人闹闹别扭并不是什么大事,反倒是一种情/趣。   她要买包买项链,买就是咯!   反正女生缺什么,满足她就好了。   “而且嫂子不可能会和你闹太狠的,不划算。”刘洋说,“反正闻哥你多哄哄她,脸皮厚一点,不要端着架子,多对她好一点,她自然会明白你的意思。”   刘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闻樾也不用太拉下身段。因为时初妤闹过头了,惹得闻樾不高兴离婚,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闻太太的位置,时初妤舍不得放弃的。   闻樾眼底划过一抹若有所思,慢慢喝着杯中的酒。   刘洋见他神色深沉,也没敢再在他身边晃悠,就悄悄地离开了。   房间里十分热闹,闻樾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格格不入,偏偏没人敢忽视他。玩的时候,还努力控制着声音,生怕动静闹大了,惹到了闻樾。   可能是因为闻樾在场,这场单身趴玩得并没有太嗨,大家中规中矩地喝了点酒,打了会儿桌球,就解散了。   闻樾喝了酒,无法开车,他打电话让司机开车来接他。他站在会所门口,夜风一吹,酒意上涌,他脑子突突地疼。   圈子里的人出门经过时,纷纷问要不要送他一程,都被闻樾拒绝了。   他语调平淡,只不过他本身就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众人没敢再劝,灰溜溜的跑了。   闻樾手指勾着领带,左右扯了扯,再也没有了刚刚一丝不苟的模样,松散衣领下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肤,喉结微突,很是性感。   好几个经过的女生都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看,偏偏闻樾微垂着眼皮,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闻樾被看得有些烦,漠然地调转了方向,想要先走一走,醒醒酒。   他漫无目的,脚步不紧不慢,还有点闲庭信步的优雅。   街上灯火明亮,恍如白昼,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都是奔走在回家路上的人。   那一瞬,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脸。   那张脸,每次他回家推开门,无论多晚,永远都笑容清婉。   闻樾脚步顿了顿。   是不是他每次回家,时初妤也曾等过他,于寂寂明夜中。   这个念头一起,他心尖有些酸胀。   深夜里,所有的感情被黑暗遮掩着,就容易钻出角落,密密麻麻地爬遍全身。   闻樾忽然觉得有些冷。   夏夜冥冥,空气里还有未散的燥热。他揉了揉眉骨,酒意倏然消散。   闻樾没了兴致,停下了脚步,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   他极少有时间,什么事都不干,就光坐在一个地方。   最近却接二连三地有机会这样坐着。   夜晚的街道上,都是三三两两结伴散步的人,闻樾视线随意扫过,刚要收回,目光就凝滞了。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个人。   昏暗的路灯下,两人走在一起,身体挨得很近。男生个子很高,手里提了很多东西。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逗得他身旁的女生笑了起来。   闻樾落在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愣怔。   在他的印象里,时初妤从来没有笑得那样明媚过。她的笑容,点到即止,唇角的弧度都跟丈量过一样,一成不变。   她在他眼前,一直都有些小心翼翼,什么事情都力求完美,从不轻易出错。   所以他一直以为,时初妤是不爱笑的。   可如今,她离开了他,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笑意盈盈,真心实意。   闻樾觉得眼睛刺得生疼,他手指紧握成拳,胸口起伏了几下,豁然起身,大步走向那个方向。   ……   时初妤没料到,逛个街也能碰到闻樾。   她刚刚的笑意淡了淡,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闻樾见她态度一下子变得完全不同,心里有些酸涩,两人静默不语,一旁的时献察觉出来了点端倪,他不动声色地将时初妤往自己身后带了带,语气戒备:“闻少,请问有什么事吗?”   时献曾在一场宴会上见过闻樾,自然认得他。   可闻樾蹙眉看了他一眼,脑海里却没什么印象。   时献年纪小,又不走家族事业的道路,闻樾对他没印象,也不奇怪。   时献笑了一下,“闻少既然不认得我,那为什么挡在我面前?”   闻樾下颌的线条紧绷,“你可能想错了。我并不是挡在你面前,我是找我妻子。”   时献明显愣了一下,脑海里冒出那些圈子里传的流言,他想要回头看一看时初妤的脸色,可他忍住了。   他冷笑:“这里可没有你口中的闻太太。”   闻樾一动不动,目光压迫性地落在时献身上。   时献到底年纪小,又被家人保护的很好,哪里受得住闻樾的眼神,当即心里有些慌乱。   不过他咬着牙,生生忍住了,没有躲开他的眼神。   时初妤不愿意看闻樾在这里欺负人,她往旁边挪了挪,出现在闻樾的视野中,声音温和:“闻樾,请问有事吗?”   她的嗓音温温柔柔,一如既往。可闻樾却觉得,有什么地方变了。   她的目光不再专注地停留在他身上,她看着他的眼睛里,不再温暖。   闻樾心脏似乎被针尖刺了一下,泛起细微的疼。   他想问,前两天送她回来的那个人是不是眼前的男人。   也想问,她忽然想离婚,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吗?   甚至想问,她是因为讨厌他,所以在他面前才不爱笑吗?   可一触及到时初妤那双漂亮的眼睛,闻樾刚开始想要质问的话忽然就哽在了嗓子里,他张了张嘴,声音涩然:“你住在外面不方便,要不你回浅水湾吧,我会暂时住在公司……”   时初妤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住处了。”   “你的手受伤了,没有人照顾不方便,家里有何嫂,有她照顾会好一些。”闻樾慢慢说。   “真的不用了。”时初妤顿了顿,继续道:“我们既然决定离婚,还是不要再牵扯不清了。过两天我会去一趟浅水湾,收拾东西,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她的语调平淡疏离,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   闻樾唇角抿了抿,绷成一条直线,此时他听不得“离婚”两个字。   他想起来刘洋的话,想要哄一哄她,买一些她喜欢的东西逗她开心,脑子里过了一圈,却发现,以前从来没有去了解过时初妤,现在想要找一件合适的礼物,竟然无从下手。   静默许久,时初妤抬眼,道:“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闻樾没有开口。   时初妤也不愿意逗留,她转过身,示意时献跟上她。   时献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毕竟时初妤是闻太太这个大炸/弹,将他炸懵了。   时初妤拉了拉他的衣袖,惊醒了时献。时献这才直愣愣地抬脚,跟上了她的步伐。   两人离开了。   背影看上去那样和谐。 第26章 与传言不符   和闻樾分开之后,时初妤和时献之间,就没有开口说话。   时献犹豫着该不该说话。   时初妤则是在等时献主动提及。   快要走到地铁站的时候,时献还是没忍住。   “姐姐,你和闻樾是……夫妻?”   时初妤脚步微顿,没有否认,只是说道:“很快就不是了。”   时献也停下了脚步:“那你们为什么要离婚?”   这个问题时初妤没办法回答他了。   她眼神恍惚了一阵,说:“可能是我们不合适吧。”   家世相差悬殊,最重要的是,闻樾永远不会爱她。   徒有一腔热情的奔赴,最终耗尽了她的爱,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她捂不热闻樾的心,及时抽身。虽然遍体鳞伤,未能全身而退,但好歹维持住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她曾经爱过他,这件事没有人知道。   时献适时地打住了话题,没有再深究。   他脑子里却一团乱麻,那些传言他多少也听说过一些,这个圈子就这么大,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闹得人尽皆知。   更何况,闻樾娶了个无权无势的女学生,这个消息曾经闹得满城风雨。   而时献对此有所耳闻是因为他的一个表姐蒋晴。蒋晴和闻樾一起读过高中,当时的闻樾光芒万丈,轻易能够夺得女生的好感。   蒋晴也不例外,她偷偷暗恋着闻樾,从年少到青春结束,很长一段时间里,蒋晴都默默关注着他。   当初闻父忽然去世的时候,大家都明白,闻樾想要执掌大权,势必要联姻。   虽然蒋晴觉得自己的家世配不上他,但是也心存幻想,说不定呢?   每个人不到最后一刻,总是会抱有一丝期待的。   没想到后来被时初妤截胡了,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那段时间她经常往时家跑,哭哭啼啼地跟他们抱怨。   蒋晴口中的时初妤,空有美貌,心机深重,完全奔着闻樾的钱去的,是个靠脸上位的拜金女。   时献当时不明所以,义愤填膺地也跟着骂了几句。   可如今,接触过后,他眼里的时初妤,温柔善良,受了伤会忍着不哭,笑起来如同碧波澄洗的天空,很美。   永远温柔,永远坚韧。   是一个与传言中迥然不同的人。   时献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相信,这样一个温暖的人,远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不堪。   “对不起。”时献轻声道。   时初妤疑惑地问他:“为什么道歉?”   时献弯了弯唇,并不解释他突然的歉意。   他总不能说,对不起未加证实就随意指责她吧?   又或者,说对不起未经相处,就轻易地相信她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吧?   这无异于在时初妤的伤口上撒盐,让她再次面临别人不加掩饰的恶意。   这对她不公平。   她不应该受到旁人的误解。   ……   周叶在路边接到了闻樾。   他坐在长椅上,孤零零的一个人,背影有些落寞。   路灯下,树影幢幢,他看到了周叶,却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周叶熄了火,没敢喊他,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等着。   车窗外的夜色渐浓,闻樾身上的酒气几不可闻了,他慢慢起身,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周叶在前面试探问道:“闻总,是回浅水湾吗?”   闻樾侧头看着窗外,半晌,声音低沉:“不了,回公司吧。”   很奇怪,以前浅水湾不过是一个住的地方,在他眼里,和别的房子没什么特殊。   如今不过是少了一个人,在他眼里,那栋房子,瞬间就变得灰暗了。   一步也不想踏进。   ……   时献将今天购置的东西搬回了公寓,就离开了。   时初妤走了一下午,整个腿都是酸的,她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捶着自己的腿。   公寓的赵阿姨见了,适时地端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赵阿姨是个面容白白胖胖的女人,看着很和善,也很爱笑,让时初妤看着,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她最近很喜欢接触让人心情愉悦的人和事,新的生活总该开开心心地去迎接。   赵阿姨替她准备好了洗澡水,又打算去整理了一下买回来的东西,时初妤连忙说:“赵阿姨,别忙了,太晚了,你去休息吧。”   赵阿姨笑得两眼弯弯,手脚麻利地打开购物袋:“这有什么,就几袋子东西,很快就弄好了。时小姐,你去洗澡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了。”   时初妤再三劝阻,可赵阿姨坚持,无奈,她只好拿了睡衣去洗澡。   因为她的手绑了纱布,不能沾水,赵阿姨考虑到这一点,匆匆放下手里的东西,手里拿着一卷保鲜膜。   “时小姐,伤口不能沾水,要不你缠一些保鲜膜吧?”   时初妤看着赵阿姨盛满关心的眼睛,脑海里不期然想起那天夜里,闻樾也替她缠过保鲜膜。   不过他向来凉薄,所有的感情都敛在那张俊美的脸庞之下。   那天的他面无表情,未曾流露出担心。   明明是好意帮忙,愣是被他弄成了例行公事。   时初妤垂眸,不再想他,抬起头时,眼底一片清明:“麻烦赵阿姨了。”   沐浴完之后,时初妤躺在了床上,她本以为晚上碰到了闻樾,会睡不着,没想到,她一沾上枕头,就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时初妤第二天醒来,没有昨天的慌张,等睡意完全消失了,她才起床换衣服。   因为她手受伤了,短期内弄不了设计稿,更何况,这几天要回浅水湾收拾东西,也耗时间。时初妤干脆把工作室关了,给大家放了个短假。   【蒋馨园:初妤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蒋馨园听到了放假的消息,先是高兴,然后才察觉出不对劲。   最近时光工作室接了好几个单子,正是忙的时候,时初妤忽然放假,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时初妤:我不小心弄伤了手,短期内弄不了工作。】   时初妤发了一条微信回去。   【蒋馨园:这个时候要是有个男人体贴入微地照顾你,肯定很容易获得你的心!初妤姐,你赶快趁这个机会找个男朋友吧!呜呜呜,人美心善的时大设计师的终身大事可是一直横在我心头的一根刺啊!我要看看到底谁能俘获时大设计师的芳心!】   那边又发过来一个俏皮的表情包。   时初妤笑了笑,手指慢慢打字,【你别担心我的终身大事了,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几天后等你放假回来,可是有很多工作等着你呢!】   她并没有告诉蒋馨园她已经结婚了。   当初不说是因为结婚合约的存在,她不确定这场婚姻的期限是否能够延长。   如今想来,当初的决定十分明智。   那边发过来一个哭泣的表情。   【蒋馨园:这万恶的资本家!】   时初妤轻笑出声。   【蒋馨园:初妤姐,你好好养伤哦!等你回来。】   时初妤回了个表情包,刚要放下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闻母的来电。   时初妤指尖微微用力,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才划过屏幕。   “喂,妈。”时初妤温声喊道。   “我担不起你这声妈!”闻母在电话那头冷嘲热讽。   时初妤大概也能猜出来,她为什么生气。   无非是因为前天晚上的商宴,她不告而别,让闻樾一个人参加了宴会罢了。   这件事她的确有些不对,没有告知一声就离开。   可当时的情况,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些东西?   逃都逃不及,又怎么会再待在那个令她窒息的地方呢?   “时初妤,你知道当时闻樾找了你一圈找不到人,时夫人也向我问起你,我却说不出话来有多丢人吗?”闻母很是生气,觉得自己丢了面子。   “我当时出了点紧急状况,不得已才突然离开。”时初妤解释道。   “不得已?有什么不得已的情况,让你放弃结交时夫人那么好的机会?”闻母问道。   时初妤听闻母的确不知情的样子,心里有些疑惑,沈莹莹没有将事情告诉闻母吗?   不然,闻母怎么这么理直气壮地来质问她?   可那种情况下,她逃离才是正确做法吧?   这样一想,时初妤忽然觉得,她没理由在这里听闻母的指责啊! 第27章 他凭什么觉得她不会离开……   “你来一趟老宅,今天陪我一起出去,陪几位长辈喝喝茶。”   闻母说道。   “啊,可能今天不行啊,我今天有点事要忙,一时走不开。”时初妤拒绝道。   “你有什么好忙的?你的任务就是和时夫人打好关系……”闻母不满的说道。   时初妤抿了抿唇,她的确不忙。   这不过是借口。   她并不想和闻母一起去参加那些装模作样的茶会,全程攀比,抑压得很。   “那您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忙了,再见。”时初妤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不等闻母继续将接下来的指责说出口,就率先挂了电话。   时初妤看着暗下来的屏幕,就像是心里的一块沉重的石头被移开了。   三年里,她活在闻母的挑剔中,久而久之,她对闻母有种发自内心的惧怕,闻母称得上是她三年来的噩梦。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挂断电话……   她想象着闻母大发雷霆的模样,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管他呢,反正就要离婚了,这种让人窒息的婆媳关系也不用费尽心思去维护了。   ——   闻母的确气得不轻,她坐在沙发上,捂着额头,口中是细碎的抱怨:“天哪!她这是疯了吗?挂我电话?哎哟,我的头,气死我了……”   闻母脸色铁青,越想越气,她抖着手,说道:“打电话给闻樾,我要让他看看,他娶了个什么样的好媳妇!”   一旁的管家于叔劝说道:“算了,五少爷这个时候应该在忙,您打电话过去可能会打扰到他。”   闻母迟疑了。   是啊,闻樾性子淡漠,对什么都凉薄得很,他一向不会把心思放在她们婆媳关系上,甚至每次她一提起时初妤,他总是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他并不喜欢听她责备时初妤。   闻母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面有些不对劲。   闻樾不像是护短的人啊……   他似乎对时初妤,总带了几分特殊。   闻母摇了摇头,否定了心里的想法。   她见过闻樾对待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完全没了平常的冷静理智,认死理地固执。   甚至为了娶她,能够和父母对着干。   闹得人尽皆知,恨不得昭告全世界,他有多喜欢那个女人……   而对时初妤,远远达不到当初那种疯狂。   ……   闻母的一通电话,让时初妤对于离婚更加迫切了。   她想早点去浅水湾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到时候一到合同上的日期,就能和闻樾离婚,从此摘下“闻太太”这个标签。   这个标签华丽又沉重,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时初妤和赵阿姨说了一声,就换了鞋子打算出门。   赵阿姨连忙叫住她:“时小姐,等一等,今天的早餐你拿着路上吃吧。”   赵阿姨手里拿着两个保鲜盒,其中一个装了吐司,吐司上面抹了草莓酱,闻上去清甜可口。   另一个保鲜盒里装的是一些应季水果,都处理好了,打开就能吃。   时初妤接过,温柔道谢:“谢谢赵阿姨。”   赵阿姨高兴地说道:“不用谢我。这是时先生特意吩咐的,说是你最近可能不太吃得下饭,就让我尽量弄一些简单的营养餐。”   时初妤没想到,这种事情时凛都放在了心上,还特意嘱咐了赵阿姨。   她心底滑过暖流,手指慢慢缩了缩,抱紧保鲜盒。   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能遇到时凛和时献,当真是她此生最大的幸运了。   时初妤将保鲜盒放在帆布包里,和赵阿姨道别后,就出门了。   时凛这套房子,是在一个高档小区,距离她的工作室非常近。   走过一条街,路口不远处就是时初妤的工作室。   她刚走出路口,就看到了一辆宾利停在了工作室不远处。   她皱了皱眉,觉得有些熟悉。慢慢走过去,看了一眼车牌号,与印象中的对上了号。   闻樾的车。   她透过车窗往里看,就看到了仰躺在驾驶座上的男人。   他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时初妤想了想,弯腰轻轻敲了敲车窗玻璃。   这是二环,他的公司在市中心的CBD,两个地方相差太远了。   更何况,要是为了公事,也向来是别人等他,没有他等别人的时候。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是来找她的。   闻樾睁开眼,阳光热烈,他刚醒,不适地皱了皱眉,不过一瞬,他就舒展开了眉头,眼神淡淡地看向车窗外,见是时初妤,眼睫微扬,不自觉带了几分温和。   他打开车门,长腿迈出车子。   时初妤闻到了浓烈的烟味,她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车内的中控台。   烟灰缸里装满了烟头。   她下意识问道:“你怎么抽那么多烟?”   闻樾向来自制力很好,他不会放纵在烟酒中,觉得烟和酒都是麻痹人的意志的,所以无论是抽烟还是喝酒,都浅尝即止,不会过度。   他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冷静自持,过分理智。   闻樾见她有些难受,他往后退了几步,说:“最近公司有点事,一时烦躁就多抽了几根。”   他的嗓子被烟熏的有些粗粝沙哑,一句话说得很慢。   时初妤问一句,也不过是习惯使然。三年来,她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他身上,如今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掉。   她笑了笑,只是说:“注意身体。”   礼貌又疏离。   闻樾等着她接下来的关心,可时初妤却只是问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闻樾放在腿边的手不自觉蜷了蜷,他说:“你说要去浅水湾,我来接你。”   其实不是,他昨天回了公司,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本想开车兜兜风,可不知不觉就把车开到了这里。   反应过来,他已经将车停在了工作室门口。   很奇怪,刚刚如何也睡不着,可一靠近工作室,就有了睡意。   曾经挑剔如他,无法忍受一丝一毫的不舒服,现在坐在驾驶座上都能睡着。   时初妤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她并没有和闻樾说过具体日期,他来这里就不怕等不到她吗?   不过她也没在意,她说:“不用了,我坐地铁去就好了。”   这段距离她走过无数次,从来都是她一个人,现在也不需要别人的接送。   闻樾喉结滚了滚,沙哑道:“外来车辆进不去浅水湾,难道你要自己把行李搬出来吗?”   时初妤愣了愣,是啊,她差点忘了这一点。   她看了一眼闻樾,见他神色淡淡,似乎载她一趟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咬了咬牙,礼貌道:“那多谢你了。”   闻樾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巴,喉间溢出一抹轻嗯。   车内是浓重的烟草味,闻樾一上车就打开了车窗。   清风拂过,带走了车内的烟味。   时初妤转头看着窗外,侧脸恬静又温柔,阳光洒在她脸上,她闭着眼,微微扬着下巴,沐浴在温暖里。   闻樾眼角余光看着,心里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他收回目光,烦躁了一晚上的心无端平静了下来。   似乎待在她身边,他总会很容易就平和下来。   时初妤是个性格温柔的人,像是春水,缓缓淌过,细腻无声。   从前从不觉得,似乎他笃定时初妤不会离开他。   闻樾转了下方向盘,唇角无声勾了勾,有些自嘲。   温顺乖巧的小猫咪,也有露出爪子的时候。   他又凭什么觉得时初妤永远会留在他身边呢?   宾利停在浅水湾的时候,时初妤无意间扫了一眼手机,发现比平常多用了一个小时。   不过她也有些不确定,因为她从来没有坐车走过,一趟从工作室到家门口的完整路程。   闻樾先下了车,快步替她开车门。   时初妤看了一眼他,轻声道了声谢谢,其实闻樾教养很好,只不过没几个人能得到他这么体贴入微的对待。   快要离婚了,她竟然还能享受到闻樾的体贴。   时初妤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不太好。   再次踏入这栋充满了她审美的房子,难免还有些触动。   这栋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她亲自挑选的,盛满了她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何嫂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看到客厅里站着的两个人,高兴道:“太太,您回来了?今天您有什么想吃的菜吗?我现在去买。”   何嫂以为两夫妻和好了,此刻很高兴。   时初妤摇头:“何嫂,你别忙活了,我不在这里吃午餐,我收拾一下东西就走,不会很久。”   何嫂愣了下,问道:“什么意思?”   时初妤抿了抿唇,温声道:“我要搬出去了。”   何嫂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闻樾,见他目光平静,显然并不意外。   何嫂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有些难受,没想到,两个人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虽然有些惊讶,但她却并不意外。   女人啊,一旦想开了,断舍离,有时候比男人还要果决。 第28章 他只是不适应罢了   时初妤径直去了二楼卧室。   她走到梳妆台,把抽屉里的证件全部都取出来,放在包包里。   又去衣帽间,把角落里的行李箱提出来,拉开拉链。   衣帽间很大,左边摆放着闻樾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板板正正的西装。   右边则是时初妤的衣服,几乎是奢侈名牌。按照每个季度摆放,春夏秋冬很有规律。   这些衣服时初妤直接略过,在衣柜的角落里,把叠放整齐的衣服拿出来,放在行李箱里。   这些衣服都是时初妤平常穿的,虽然不贵,却是靠她自己的双手赚来的,和闻樾没有一丝关系。   闻樾站在门口,靠着墙,安静地看着,看到这一幕,忽然开口。   “那些衣服你也拿走吧,反正也没人穿。”   时初妤蹲着身子,纤长细白的手指在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摇了摇头,柔软的头发在空中轻摇,“不用了,这些衣服很多吊牌都没有拆,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去退掉。”   曾经午夜降临,让她短暂地拥有了魔法,如今魔法消失,她总要回归自己的生活。   华美昂贵的衣服,并不适合她。   “随你。”闻樾漫不经心地说道,顿了顿,他又说:“不要的话就扔了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   时初妤顿了顿,偏头去看他的背影,身姿挺拔,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分别。   可时初妤无端感觉到了怒意。   她摇了摇头,闻樾向来淡漠,跟个没感情的机器人一样,怎么可能因为几件衣服就生气。   她收回目光,继续收拾衣服。   闻樾大步走到门口,回首看了一眼忙碌的时初妤,胸中有些怒意。   她那样一副恨不得撇清所有关系的模样,恨不得将她从人生中抹去,不留一丝痕迹的模样……   她太冷静了。   冷静到吓人。   好像只有他不太正常,对她还留有一丝期待。   闻樾抬头,一缕黑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眸色翻涌,如同沉沉暮色。   ……   时初妤收拾的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将自己的东西装好了行李箱。   两个大的,一个小的,三个行李箱。   比她当初来到这个房子,并没有多太多东西。   时初妤拉着行李箱,沉默了一会儿,可能她觉得自己随时会离开吧……   跟旅馆一样,不会待太久。也就不会做长远的准备。   说到底,她还是没有安全感。   这个家,她曾努力地想在这里生根发芽,可缺少花肥和主人的静心照料,她开不了花。   “一楼工作室里的一些东西用得太久了,搬走也不方便,还要麻烦何嫂收拾一下,帮我扔了吧。”时初妤看着客厅里的何嫂,柔声请求道。   何嫂连忙应下来。   她看了一眼闻樾,见闻樾倚在楼梯栏杆上,抱着手臂,淡淡地看着这边。   何嫂眼珠子转了转,连忙说:“太太,我记起来洗衣机里的衣服还没拿出来,我先去忙了。”   说着,她就急匆匆地跑到洗衣房去了。   时初妤勾了勾耳边的头发,转过身来,想了想,觉得即便是离婚了,可她还是希望大家都能保持最后的体面。   刚开始得知自己只是赵嘉妍的替身时,她的确伤心愤怒,甚至怨恨,可经过了两天的时间。   冷静的想了想,虽然还会有难受埋怨,可她却远没有当时那样强烈了。   不可否认,那段父母离世,世界一瞬间崩塌的时光里,闻樾给过她温暖。   她靠着温暖,撑过了那段时光。   爱上闻樾,她并不后悔。   他不爱她,也不是他的错。   爱情不分对错,闻樾把她当替身,是她傻,她嫁给闻樾,却也是心甘情愿。   你情我愿,怪的了谁呢?   再来一次,她依旧会爱他,可她却再也不会这样义无反顾了。   太累了。   没了自我,困在枷锁里,跟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看着无忧无虑,只有表面的风光。   “我走了,闻樾。”   她嗓音轻柔,眼角眉梢带着清浅的笑意,似乎她这次出门,只是去郊游,过两天就会回来了。   闻樾深深地看着她,似乎要透过她的笑看清她的内心。   半晌,他垂眸,视线落在眼前的手掌上,他缓缓地握上她的手,慢慢的,慢慢的,握着。   时初妤动了动指尖,闻樾放开她的手,手指蹭过她的指尖,沾染上一抹属于她的温度。   ……   时初妤走了。   没有一丝眷恋地离开了。   浅水湾依旧是那个浅水湾,除了曾经的女主人离开了,并没有什么改变。   闻樾恢复了以前的生活,上班下班,一丝不苟。   似乎时初妤的离开,并没有什么不同。   何嫂看着闻樾神色平静,好几次心里替时初妤感到不值,暗暗骂着闻樾。   就是寻常人养只小猫小狗,小猫小狗走了,主人也会伤心难过吧?   可闻樾没有。   一丝难过怀念也没有。   真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何嫂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可她有一天晚上夜里睡不着,起来喝水的时候,路过一间屋子的时候,听到了门内有打火机开合的声音。   何嫂吓了一大跳,颤抖着身体推开门。   屋子里没开灯,黑暗里,一点猩红明明灭灭,诡谲的红。   一道清瘦的背影坐在沙发里,右手撑着下巴,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另一只手指尖夹着一根烟。   他回头,一双黑得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疏懒又冷淡。   何嫂莫名被这眼神看得后背紧缩,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总感觉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对视了几秒。   闻樾站起身,高大的身形稳稳当当地走过来,扔下一句话。   “去睡吧。”   何嫂听着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转头,窗子被打开来了,晚风吹动窗帘,簌簌作响。   月光趁着间隙洒进来。   屋子里的摆设和时初妤离开时,丝毫未变。   当时何嫂说要把房间收拾好,可闻樾说让它去,反正别墅房间多,他一个人住要不了太多房间。   于是这件屋子也就保持着原样。   巨大的办公桌,随处可见散落一地的画稿,中间立着一个木制人形模特,一旁的架子上还挂了几匹布。   落地窗前有一株仙人掌。   那盆仙人球个子有些大了,是时初妤养的。   她当时买下的时候,明白仙人球三四年才会开一次花,仔细浇灌着,如同对待自己的婚姻。   她渴望着自己的婚姻能开花,可最后惨淡收场。   这盆仙人球也没有带走。   何嫂失神良久,才捂着心脏关上了门。   天哪,先生对时初妤,难道有感情吗?   ……   闻樾回了卧室,本想直接躺在床上,可看了一眼湖蓝色的床单,又慢慢地进了浴室。   等满身的烟味冲掉之后,闻樾才轻轻地躺在了床上。   第二天一早,闻樾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地下楼。   他坐在餐桌前,随手将自己手中的一份文件放在一旁。   何嫂将小米粥和鸡蛋端上来,放在闻樾跟前。   闻樾动作优雅地开始吃早餐。   何嫂站在一旁,忍不住偷偷看了他几眼,他面色如常,又是那副矜贵淡漠的模样。   何嫂都有些怀疑,自己昨天晚上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她的一场幻觉。   闻樾掀起眼皮,看她:“何嫂,请问有什么事吗?”   何嫂忙不迭收回目光,摇头:“没事没事。”   闻樾并不关心她到底有没有事,他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饭,就起身准备离开。   何嫂迟疑了几秒,忽然开口说道:“先生,您是不是还是有点喜欢太太啊?”   何嫂知道这种问题她不该问的,主人家的事情她没资格过问。   可她就是替时初妤心疼。   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付出了这么多,难道不值得获得闻樾的一丝真心吗?   她总要替时初妤问一问,若是有真心,这样她的三年,也不算是白费了……   闻樾脚步顿了顿,背影有些凝滞,过了好几秒,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   嗓音清淡。   “我和她结婚,两厢情愿,钱货两讫,涉及感情就没意思了。”   闻樾的手中,赫然是那份结婚协议。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两人结婚的目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何嫂愕然,看着闻樾。   闻樾走出玄关。   大门咔擦一声关上。   他目光冰冷,紧紧攥着手里的结婚协议。   是啊,这场婚姻就是场交易罢了。只不过合伙人表现好,让他很满意。   就像生意场上,他遇到了好的合作伙伴,就希望能够再合作几次。   时初妤拒绝了合作的机会,他只是不适应罢了。   不适应第一次有人拒绝他。   这并不是爱。   闻樾坐在车上,眸光落在车窗外。   “去民政局。” 第29章 离婚   今天是七日之约。   也就是合约到期的日子。   时初妤早起画了个淡妆,换上了一条纯白色连衣裙,外搭一件雾霾蓝开衫。   看上去温柔又复古。   她长相明艳,偏偏性格柔婉,柔和了眉眼,就像是沾染了烟火的神女,平易近人。   她打车到了民政局,发下闻樾比她来得还要早。   他倚在车旁,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并没有融化他满是寒意的脸。   闻樾偏头,细碎的光落在他眼底。   时初妤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张脸,真的很完美。   她是设计师,有自己的审美,在她看来,闻樾的脸,无可挑剔。   棱角分明,五官精致。   除了不爱笑。   其实闻樾笑起来,会让人跟着一起笑,感染力很强。   很治愈的感觉。   可他终日里板着一张脸,严肃又冷淡,有点浪费了。   时初妤用手勾了勾肩膀上的包包链条,温声说:“你来了很久吗?”   闻樾落在她娇艳欲滴的唇上,今天她抹了口红,是枫叶红。   很好看。   半晌,他移开视线,“没有很久,刚到。”   时初妤看了一眼他的肩膀,上面有一层淡淡的水雾,洇湿了深色的西装外套。   今天起了大雾,阳光一照,这个时候雾已经散了。   可见闻樾口中的“刚到”也是假的。   时初妤抿了抿唇,没有拆穿。   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离婚……   闻樾直起身,抬步走上台阶,“走吧。”   今天是周一,民政局门口的人来来往往。   闻樾和时初妤并肩出现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忍不住纷纷打量他们。   实在是两人颜值太高了。   走在一起,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时初妤想到了以前结婚的时候,和闻樾来民政局的场景。   同样的日期。   同样的天气。   不同的,似乎只有她的心了。   当初那种憧憬和爱意,遮都遮不住。   如今分开了,竟然意外地平静。   踏进民政局大门的前一刻,闻樾站定,他看了一眼时初妤,说:“阿妤,走进去我们就真的结束了?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挣扎良久,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挽留一下。   生意不就是谈着谈着就成了吗?   时初妤抬起眼,漆黑的瞳孔里倒着一个小小的他,语气格外认真。   “闻樾,七天前我就给过你答复了。”   闻樾嗤笑了一声。   是啊,七天,即使当时提出离婚是冲动。如今七天过去了,现在的所有决定都是慎之又慎地选择。   “进去吧。”闻樾扔下一句话,就率先踏进去了。   民政局大厅里面人有点多,有人结婚,也有人离婚。   离婚需要先填申请表。   闻樾在服务窗口领了三张表过来,申请表一式三份,两人各填一份,另一份留底。   他递给时初妤一张,时初妤接过,小声地道了一声谢。   这里是休息区,提供桌椅。   闻樾坐在椅子里,也不着急填,手指搭在申请表上,眉眼压着冷,静静地望着时初妤。   时初妤弯着脑袋,露出一截白净的后脖颈,额头上还有细微的小绒毛,温顺乖巧的样子。   她趴在桌子上,认真地填写着表格。   时初妤写到一半,发现闻樾没动笔,她不解:“你不填吗?”   闻樾舌尖舔了一下牙齿,“没有笔。”   他话音刚落,一旁坐着的一个小年轻热情地转过身来,“你没有笔吗?我这里有,可以借给你。”   这个休息区里坐着的,都是等待叫号的人。   位置都隔得跟近,说话声或多或少能互相听见。   年轻男人应该是来结婚的,身边坐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女生,两个人容貌普通,脸上洋溢着笑容。   平凡的幸福。   时初妤眼里流露出几分羡慕。   她离男生更近,于是伸手接过笔,温柔道谢:“谢谢你。”   年轻男人看到时初妤的笑,脸上红了红,很害羞地搓了搓手,“不,不用谢。”   一旁的女生瞪了他一眼,男生立马正襟危坐,不敢再看时初妤。   时初妤把笔递给闻樾,他目光直直地看着,也不伸手接,两只手交叉叠在一起。   时初妤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拉过他的手,将笔塞进他掌心。   “快填吧,马上就到我们了。”   闻樾睨她一眼,沉默地捏着笔,缓慢抬起眼睫,勾着笑:“谢谢啊!”   被他道谢的年轻男人无端感觉到了恶意,当他凝神去看,却见那男人垂着脑袋,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女生看了一眼闻樾,又看了一眼时初妤,笑着搭话:“你们颜值都好高啊!以后生下来的宝宝肯定也很漂亮。”   一旁永远冷冷淡淡的闻樾动了动指尖,笔尖顿住,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女生。   时初妤觉得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她面露尴尬,轻声道:“我们现在要离婚。”   女生意外地望向两人,瞠目结舌。   “离婚?”   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随后她脸色尴尬地笑了笑,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时初妤离得近,能够听到她窃窃私语的说话声。   “天哪,他们看着好般配啊!这样两个神仙颜值的人都要离婚,我觉得我以后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时初妤:“……”   唉,破坏了人家对爱情的憧憬。   真是罪过。   她摇了摇头,安安静静地继续填表。   不过一会儿,她的申请表写好了,她放下笔,就见对面的人姿态随意,慢悠悠地在那里写字。   时初妤抿了抿唇,语气很轻地说:“闻樾,你快点呀,快到我们了。”   闻樾薄唇一勾,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去。   写字的速度倏然加快,手背上青筋微微突起,力道大得恨不得要将眼前的这张纸划破。   时初妤见状,有些无奈。   闻樾做事情全凭心情,心情好,办事利落干脆。   心情不好,就拖拖拉拉,倦怠得很。   跟个孩子一样,有些幼稚。   偏偏他还不喜欢被人推着赶着,别人一催促,他就容易破罐子破摔,甚至撂担子不干。   当场给人没脸,让人下不来台。   这样霸道的性子,着实不招人待见,可他是闻樾,却又变得理所当然。   他本就不是个会为别人着想的人。   手段狠辣,薄情寡性。   而他今天似乎心情不好,从刚见面她就察觉到了。   她也不愿意催他,可闻慢吞吞地写字,磨蹭下去就来不及了。   好早闻樾也没有把笔一摔,直接甩手走人,只是写字用点力,比她想的后果要好很多了。   最后一个字写完,闻樾搁下笔,往后一靠,抬了抬下巴,冷傲又暗哑:“写好了。”   那语气格外低沉。   时初妤站起身,伸手去拿,却发现纸张一动不动。   她手捏着一角,看向闻樾,发现闻樾的指骨抵在桌面上,压住了白纸。   时初妤垂下眼,平静地看着他。   闻樾忽然觉得有几分烦躁,恼自己行为怪异得可笑。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理智告诉他,现在两人和平分手,他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人家想走,他还能压着人家不让走?   可心里总有一股郁气,搅得他坐立难安。不知不觉中,就做出一些与平常不符的举动。   闻樾按捺下心中不断拉锯的复杂情绪,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没什么诚意地道歉:“抱歉,不小心压到了。”   此时正好轮到了他们的号码,时初妤抽出申请表,走到服务窗口,把申请表递给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照片,轻“咦”了一声,诧异道:“是你啊?”   时初妤有些茫然,不解道:“您认识我?”   工作人员笑了笑,说:“三年前,我在结婚窗口,你就是在我这里登记结婚的。”   时初妤想了想,终于在脑海里找到了一张有些模糊的脸。   她微笑着说:“我记起来了,当时你在结婚登记处。”   工作人员:“你……要离婚了?”   时初妤轻轻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休息区,看到了闻樾之后,收回目光,说:“应该是你提的离婚吧?”   时初妤怔怔地望着她。   工作人员笑,“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在民政局工作了□□年了,见过多少对夫妻啊?恩爱或者仇恨,我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   她顿了顿,语气有些感慨,“当时你们两个一走进来,我当时惊艳了好久。”   “我还记得你当时年纪不大,看着才二十出头,清纯又漂亮,跟初升的太阳一样耀眼夺目。你看着很紧张,眼底还有些害怕。我还一度怀疑你是被逼迫着来结婚的。可当我看到你的眼睛时,就知道,你是自愿的。”   “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爱意。”   “现在看你啊,眼睛里跟一口古井一样,无波无澜,当初那样热烈的感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小声道:“所以我就知道了,是你主动提的离婚。”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没有说的是,她不仅仅是靠这一点判断她主动提的离婚。   最重要的是她看到了闻樾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默默地跟随着她,目光深邃。   那眼神,她看过无数次……   她迟疑着想说,可看到时初妤眼底满是疲惫,她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当局者迷,她强行介入,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时初妤被她的话带着又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候她义无反顾,坚信自己能够捂热闻樾的心,如今想起来,她莞尔一笑。   当初的自己,有些天真得可笑呢。   “您的记性真好。”时初妤笑了一下,随即轻声道:“麻烦您帮我办理离婚手续吧。” 第30章 她有没有哭?   结婚和离婚的手续都很简单,填表,交钱,拿证。不到半个小时,所有的程序都能办好。   时初妤愣愣地看着手里紫红色的离婚证,半晌,才将离婚证放在包包里,   闻樾靠在墙上,垂着眼,手里捏着那本离婚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初妤走到他身旁,轻声道:“我走了。”   闻樾慢慢直起身,“我送你吧。”   时初妤摇了摇头,拒绝道:“不了,你应该很忙,我等会儿要去医院一趟,还是不麻烦你了。”   闻樾看着她避之不及的神情,笑了一下,“随你。”   说完,他就走了。   时初妤脚步慢慢地跟了上去。   刚走出民政局大门,时初妤就看到道路旁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时凛倚在车旁,似乎在等什么人。   她有些犹豫该不该去打招呼。   那边时凛就看到她了,遥遥朝她露出一个笑。   时初妤见状,走下台阶,来到了时凛的身前。   “时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时初妤轻声问。   时凛看了一眼民政局,解释道:“我一个表妹离婚,我载她来民政局。”   时初妤笑了笑,没有追问。   时凛随口问了一句:“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时初妤抿了抿唇,大大方方地说:“我来离婚的。”   时凛不自觉站直了身体,语气低沉:“离婚?”   时初妤看他这个反应,也有些惊讶,时献没有把她的身份告诉他吗?   她想了想,觉得既然时献没有说出去,那她也不用主动提及了。   反正她离婚了,和闻樾也不会再有牵扯,江城的豪门圈子也和她无关了。   这种小事就没必要让时凛知道了。   “是呀,我和我前夫性格不合,觉得分开更好一点,就离婚了。”时初妤嗓音柔和,脸上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性格不合?   时凛心里嗤笑了一声,时初妤的性子温雅清淡,不是个会惹事端的人,和她相处感觉春风拂面一般柔和舒适。   这种性格格外讨喜,哪来的性格不合?   他刚要说话,须臾就想到了当时帝景豪庭见到的那一幕。   当时他脑子里就在想,哪个豪门少爷走了狗屎运能够娶到她,却不好好珍惜。   没料到,这才几天,她就离婚了。   时凛眉骨不动声色地冷了几分,虽然他知道豪门存在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   女人失去了自由,依附于男人生活。   再不幸一点,丈夫的心永远漂泊不定,像条没有绳子的船,随波漂流。   可如今一想到,眼前这个春水般温柔的女人,也曾被轻怠过,他不可抑制地冒出来几丝心疼。   时初妤看见了时凛眼神里细微柔波,轻笑道:“时大哥,你不用对我抱有同情的。经过这次婚姻,我反倒认清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很多道理。离婚对我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正好,以后我也能专心工作,我答应你的设计稿还要尽快完成呢!”   时凛抬眸,眼底一片温和:“设计稿的事情不急,慢慢来,不要勉强自己。”   时初妤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说着,她晃了晃自己的双手,“我可是靠手吃饭的,肯定会好好爱护自己的双手。今天我去医院拆纱布,好好养几天就能开始工作了。”   时凛看了一眼她的手,“今天拆纱布?”   时初妤点头。   时凛沉吟了一下,说:“那等会儿我送你吧。”   时初妤回眸看了一眼民政局:“你应该要等人吧?”   “不用,她这么大个人了,自己会回去。”时凛说。   他选择性遗忘了,当初如何答应表妹,要给她提供全程接送服务。   时初妤还在迟疑,可时凛直接将车门拉开,含笑看着她,“快上来吧,去晚了又要等很久了。”   再过半个小时,正好是医院最忙碌的时候。   时初妤不再犹豫,弯身进了车。   ——   低调奢华的轿车内,黑发下凌厉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两人。   阳光穿透车窗,照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细长眼睑下一圈淡淡的影子,更添几分冷然。   闻樾手捏着离婚证,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直到他看见时初妤钻进了一辆车,缓缓勾起笑,黑色的瞳孔晦暗不明。   呵,刚刚拒绝了他,转身就进了另一个男人的车。   还说什么不愿意麻烦他。   被麻烦的人可没觉得麻烦。   当真是和他这个“前夫”界线分明,一点关系都不想牵扯上啊。   闻樾指骨捏得青白,心里那股不虞越发强烈,良久,他冷嗤了一声,将离婚证放了下来,“走吧。”   司机这才发动车子,离开了民政局。   闻樾刚到光盛集团的办公室,赵嘉妍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闻樾划过屏幕,把手机放在耳边,“喂。”   “阿樾,你现在在忙吗?”赵嘉妍在那边问道。   闻樾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子上,单手插在口袋里,说:“不忙。”   赵嘉妍笑了一声,说:“那就好,我还怕我打电话过来会打扰到你呢!”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能请你帮个忙吗?我要参加一个节目,本来当初找的一个服装设计师,可她忽然不干了。可我这边着急用衣服,就想在你这里借几套衣服,到时候上节目穿,不知道可以吗?”   赵嘉妍回国后,花钱大手大脚,她的收入根本就无法支撑起她这么大的开销。出席活动的礼服,她都是找闻樾“赞助”。   光盛集团和多家品牌都有合作,许多限量款的衣服包包,光盛集团都会有。   赵嘉妍眼红的时候,就会从闻樾这里借一些去撑场面。   说是借,但她也从来没有还回来过。   不过闻樾向来不注意这些小事,一直都是随她去的。   闻樾的目光顿了顿,想起来以前时初妤和他说过,她接了赵嘉妍的单子。   他眼睫低垂,“那个设计师因为什么原因不干了?”   赵嘉妍笑容滞了一下,眼神闪躲着说道:“我也不清楚。”   她有些摸不准闻樾的意思,他这样问,难道是知道了什么吗?   赵嘉妍心神不宁,难道闻樾知道她主动去接近时初妤了?   或者是当初时初妤跑去质问闻樾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吗?   那到时候她的小计谋不就露馅了吗?   可距离那天都过去十多天了,闻樾现在才来找她,是不是有点晚?   可按照闻樾的性格,越是沉着淡定,越能说明他动了真火。   赵嘉妍忐忑不安地捏着手机,声音有些抖,“阿樾,你问这个干什么?”   闻樾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什么,随口问一下。”   赵嘉妍松了口气,张了张嘴:“那衣服的事……”   “这件事你找周叶,他会帮你。”闻樾淡声道,“没事我挂了。”   说完,也不等赵嘉妍反应过来,就挂了电话。   赵嘉妍听着耳边的忙音,眼神暗了暗,不可遏制地生出几分沉郁。她这费尽心思地想要和闻樾多接触一些,可闻樾每次都将她的事情推给助理。   照这样下去,她何时能够嫁给闻樾啊?   赵嘉妍有点想知道,时初妤当初是用了什么手段嫁给闻樾了。   *   闻樾在办公桌上摁了一下内线电话,沉声道:“周叶,你等会儿那几套衣服给赵嘉妍。”   周叶应了下来。   “那个赵小姐又来借东西了?”秘书室里的一个女秘书笑眯眯地问道,着重在借上面加重了点语气。   总裁办包括外部和内部。   外部是由闻樾的助理和秘书组成,在一间单独的大办公室里。   内部则是专属于闻樾的地方。   办公室,休息区组合在一起,几乎是一个小型的酒店,方便又舒适。   因为几位秘书助理都是待在一个办公区里。所以一些事情都能互通有无。   秘书室的另一个女秘书捂着唇笑:“可不是嘛,三天两头地借东西,可我也没见她还过啊。”   “你说闻总和赵小姐是什么关系啊?闻总未免对她也太好了吧?”   “我觉得两人之间肯定有问题,不然按照闻总那样冷酷无情的性格,能够这样对一个女人,足以说明他的态度了。”   “可我觉得两人没问题诶。你看啊,每次都是赵小姐主动来找闻总,你看过闻总有主动找过赵小姐吗?还有,看他们两个相处,我都感觉不到cp感,男女之间最重要的是会来电好吗?”   “嘿,你见过几次他们相处啊,就说他们不来电。况且,闻总是什么人啊?哪里需要死皮赖脸地去追女生?他光是站在那里,就有大把大把的女人往他身上靠……”   “爱情能一样吗?切,一味付出却得不到回报的人,那未免太可怜了吧?”   “可怜什么啊!等你嫁入豪门,车子房子票子随便……闻,闻总……”   女秘书惊恐地闭上了嘴,额头冒汗地看着不远处的闻樾。   她们刚刚聊得尽兴,都不知道闻樾何时出现在了秘书室,更不知道,刚刚的话,闻樾又听到了多少。   秘书室的人纷纷站起身,垂着脑袋,不敢再说话了。   周叶硬着头皮往前站了一步,躬下身体道歉:“对不起闻总,我们不该在工作时间乱说话。”   闻樾眉眼凌厉,俊美的脸上意味不明,众人有些忐忑不安。   他声音低沉,“我和赵嘉妍并无任何关系,以后你们不要再随意猜测。”   说完,高大傲然的身影转身就离开了秘书室。   周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有些不敢置信,闻樾就这样轻飘飘地放过了他们。   要知道,闻樾最注重规矩了,见不得公司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议论上司,这不该罚吗?   *   闻樾对他们的心思一概不知,他回到办公室,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整座城市。   远处阳光明媚,他忽然想起来那天在停车场中看到的那抹淡绿色。   时初妤避开了他们。   是不是,也像其他人一样看到他和赵嘉妍,误会了?   闻樾闭了闭眼,脑海里无端浮现出时初妤双眸含泪的模样。   她,是不是,哭了? 第31章 离婚之后第一天   医院里的院长办公室。   院长正在替时初妤拆纱布,他看了一眼手掌心,说:“伤口愈合得不错,接下来几天也要好好养着,千万别做重活,否则把伤口又再次撕裂。”   时初妤轻轻颔首。   “多谢院长。”   院长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笑:“好好养伤才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他看了一眼时凛,又说:“好在伤口不深,不会留疤,否则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就有瑕疵了。”   这话,也是说给时凛听的。   有点暗示的意思。   大概就是,这双手还很完美,千万不要嫌弃她。   时凛瞥他一眼,没说话。   院长摸了摸鼻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多余。   这不是看时凛对这个小姑娘很上心的样子吗?就多嘴说了一句。   不过要是时凛会嫌弃她手上有疤痕,也不会陪她来医院拆纱布了。   要知道,这手上的伤没长好,血痂歪歪扭扭地遍布在白皙的掌心上,多少有点触目惊心,看上去会很丑。   时初妤闻言,也松了口气。   虽然她不在意外表,可是也不希望自己身上有丑陋的疤痕。   拆完纱布,时初妤没有久留,她再次和院长道谢后,就跟着时凛往外走去。   “多谢你,时大哥,陪我来医院。”时初妤干净澄澈的眼眸里满是感激。   时凛笑了笑:“真要谢我就请我吃饭吧。”   时初妤立刻道:“好。”   时凛帮了她太多的忙了,她早就想找个机会请他吃饭了。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走廊上。   走廊上有医生推着病床跑得飞快,来来往往,很是匆忙。时凛不动声色地和时初妤换了个位置,让她走在了过道的里侧。   一侧的病房忽然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这人开门太突然了,时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看到那人撞上了时初妤。   于是,那人手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时初妤连忙道歉:“对不起,你没事吧?”   说这,她弯下身去捡地上的东西。   都是一些生活用品,看来这人是来医院陪床的。   撞到时初妤的是一个中年女人,长相有些精明,颧骨高耸,看着不好相处。   果然,她叉着腰,立刻大声喊道:“你道个歉就完事儿了?你这撞的可不轻啊!你别把我撞出个好歹来!”   时初妤手指顿了顿,慢慢地把东西捡起来,温柔道:“阿姨,刚刚是你突然跑出来的。你看,我离门还有一段距离,不可能是我故意堵在门口撞你吧?”   时初妤比划了一下门和她之间的距离,有三个人的身体那么宽。   不可能是她主动去撞人的。   旁边逐渐有围观的人,对她指指点点,中年女人的脸色滞了滞,不太好看。   她梗着脖子,一把夺过时初妤手里的东西,转身气冲冲地回了病房。   她关上门,转身去了一张病床前。   “咦,你不是去装热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病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身型瘦小,脸上有一颗很大的癞斑。   他看女人脸色铁青,就问了一句。   中年女人和他是夫妻,闻言,没好气地说道:“别说了,刚出门就撞上了一个人,我还想着讹她一笔,没想到那小姑娘看着脾气软好拿捏,没想到还挺聪明。”   她的确是故意撞上去的。   医院的门都有玻璃窗口,能够从里面看到外面的场景。   中年女人刚要开门,就看到了从面前经过的时初妤和时凛两个人。她看时凛西装笔挺,看着很有钱,就想去碰瓷。   没想到时初妤不买账。   把她气的!   “你可真行,医院里都想要发财。”中年男人嘲笑她。   女人白了他一眼,怒骂:“但凡你争点气,我有必要过这样的日子吗?你这次做手术又几乎掏光了家里的底,我不弄点钱,喝西北风去啊!?”   男人讪讪地闭了嘴,不再说话。   女人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忽然说:“刚刚那个人我觉得好面熟啊!感觉在哪里见过!”   男人拿着手机在刷视频,声音开得很大,病房里的其他人脸上都有不满的神情,可他依然忘我地玩手机。   或者说,他根本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女人拧了他一下,男人立刻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啥事儿?”   女人重复了一遍,顿了顿,说:“你认识吗?”   男人说:“我能认识有钱人我还在这儿躺着?”   女人呼吸一滞,“不在这你还要上天啊!”   她把手里的漱口杯摔得噼啪作响,她脑海里不期然地闪过时初妤那张脸,喃喃自语:“那张脸我肯定在哪里见过,但肯定不是最近,时间应该很久远了……可是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   时凛低垂着眼,看到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不禁莞尔。   “没想到你的应变能力这么快,一下就能找出症结所在。”   时初妤说:“其实我是看到那个女人直勾勾地盯着你,显然不怀好意。我稍微想了想,就猜到她是讹钱的,并不是真正受伤了。”   时凛愣住了,他刚刚没发现。   时初妤笑了笑,没有解释。   时凛一看就被保护得很好,就算有人要讹他,他也都是安排给助理处理,抑或是直接交给法务部进行公关。   第一次接触这种骗子,其实也是第一次。   *   时初妤选的是一个格调清新的餐厅,消费适中,对于时初妤而言,并不需要掏空钱包。   时凛倒也不挑剔,虽然平常去的都是些布置奢华的西餐厅,但让他来这种格调低了很多的餐厅,他也没觉得不舒服。   都是吃饭,在哪吃不一样?   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吃。   时凛温和地看着对面点菜的时初妤。   柔和的光线落在她脸上,投下了一圈浅浅的光影,恬静又温柔,天鹅颈微弯,露出的脖颈线条优美。她美得像是一副水墨画,浓淡相宜,一笔一划勾勒的,都灵韵动人。   时凛眉骨松懒下来,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阿妤,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时凛问道。   时初妤摇了摇头,“没了,我是家里喂一的孩子。”   时凛:“那你父母对你怎么样?”   “我的父母对我很好,他们会支持我所有的决定,虽然以前的日子并不富裕,但我很幸福。”时初妤眼神暗淡了一些。   有些想父母了。   物质生活并不能代表所有。   就比如她嫁给闻樾三年,衣食无忧,却没有很大的快乐。   她最幸福的时光,可能就是陪在父母身边的日子吧。   时凛又问:“那你家里还有其他亲戚吗?”   时初妤点头,“还有一个叔叔。”   时凛见她脸色并没有刚刚提到父母时的悲痛,反倒有些平淡,就猜测,那个所谓的叔叔,对她并不好。   他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   时凛谈吐不凡,气质卓绝,时初妤和他一起吃饭,中途都没有冷场,一个话题接一个话题。   交谈过程中,时初妤发现她和时凛有很多相似的习惯。   交谈完,时初妤都有些意犹未尽。   最后两人意犹未尽地互相道别。   ……   时初妤回到家,放下包包的时候,看到了里面的离婚证。   她拿出来,有雪恍惚,细白的手指轻轻地摩擦了一下封皮,就将衣柜门拉开,埋在了最深处。   彻底告别了过去。   ……   华灯初上,夜色渐浓,闻樾才刚刚结束会议。   周叶手里抱着一沓文件进来,将文件放下了他的办公桌上。   他刚踏进办公室,就闻到其中有浓重的烟味,小声劝解了一声:“闻总,要不您回去休息吧?这些东西明天在弄……”   闻樾头也不抬,淡淡道:“没事,你们都先回去吧。这些事情我来处理。”   周叶迟疑了一瞬,躬身道:“那闻总我先回去了。”   闻樾颔首,手上的动作不变。   周叶带上了办公室的门,霎时,屋子里就只剩下闻樾一个人。   有点形单影只。   闻樾慢慢地放下手里的笔,揉了揉眉心,心底升起巨大的倦怠感。   他从民政局会来,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工作,等现在夜深人静,他总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他却不期然想到了时初妤。   这下子,他全然没了心思再处理工作了。可他又不愿意去睡觉。   那个人近期太过频繁地出现在他梦境里了,几乎每天晚上他都会梦见时初妤。   这样半夜惊醒,他眼睑下有一圈乌青的黑眼圈。   现在他对入睡都有一种惧怕了。   他站起身,想要去喝一杯。   可左思右想,都没找到合适的人。   闻樾脸上勾了勾唇角,觉得自己有些失败。   如今想喝酒,一个朋友都没有……   闻樾不是女生,连上厕所都要结伴同行。   他独立得可怕,从小就几乎是一个人住,闻父闻母都有自己的工作,也会忙碌。   他也就渐渐养成了全能懂事的模样。   可现在,他疯狂地想要一个酒肉朋友。   “闻哥?出来喝一杯吗?”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手机跳出一条微信,闻樾脸上的冰霜融了些,懒洋洋地打字。   “好。” 第32章 结婚纪念日快乐   和以前一样,这些人的聚会场所都是在私人高级会所。   闻樾到的时候,会所里已经来了几个人了。   会所的经理亲自把闻樾领到了包厢,就躬身退下了。   刘洋比上一次更加热情,因为他觉得,看着不好接近的闻樾似乎也会因为感情不顺而烦躁,这样一想,他就觉得闻樾也没有那么难接近。   他往旁边挪了一下位置,把自己的位置让给闻樾,“闻哥,这儿!”   闻樾走到刘洋旁边坐下,神色寡淡。   包厢里有些不是圈子里的人,看到闻樾一来,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刘洋瞬间就熄了火焰,甚至还有些殷勤地退居到一旁,就知道,来的是一个大人物。   有人挂上笑,笑容满面地走上来,“闻哥,我敬您一杯。”   他不认识闻樾,但听刘洋的称呼,知道他姓闻。   也就顺势跟着喊了。   闻樾长腿交叠,抬头看他一眼,语气平缓,“你谁?”   明明很平淡的表情,可就是能感觉到他气势强盛。   刘洋脸色铁青,他就不该把这些没脑子的请过来。   他站起身,出言呵斥:“滚滚滚,在哪儿攀亲带故呢?闻哥也是你能喊的?”   刘洋说的也没错,圈子里的人,和闻樾或多或少有几分交情,才能亲近地喊一声“闻哥”,外人哪个见了闻樾,不得恭恭敬敬地喊“闻总”。   那人被刘洋喝了一顿,也不敢说话,一双手紧紧捏着酒杯,满脸惶恐。   他不是豪门圈子里的人,他是个十八线小明星。只是最近刘洋喜欢上了他公司的一个女明星,想要追她,正好他和女明星关系不错,刘洋就找上了他,想打听一下关于女生的信息。   今天也是刘洋作局,邀请他来玩一玩。   刚刚待了一会儿,他就知道,这里面的人他都得罪不起。   闻樾进来,他也只是想讨好结交一下,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刘洋满脸歉意地和闻樾解释:“对不起啊,闻哥。这是我刚认识不久的小明星,前几次觉得还算识趣儿,就带来见见世面。我没想到他不长眼地来敬酒。”   闻樾出了名的难搞,别人敬酒,若是平常人,看对方面子上就喝了。可闻樾不,他不管对方是谁,喝不喝看心情。   谈生意的时候,闻樾为了利益会低头,可平常,非商业场合,都不会主动来敬酒。   这一点,大家心照不宣。   这个小明星也是撞在了枪口上。   闻樾今天心情不好。   刘洋打了圆场,闻樾收回视线,就没在意了。   小明星趁机偷偷往后缩了缩,躲在了角落里。   这种场合,他舍不得走。   这里的人都是人脉,假如他结交一两位,那他的资源也就不用担心了。   闻樾向来深沉内敛,情绪不外漏,比如现在,他胸膛里有一团翻涌的古怪情绪搅得他心神不宁,可他愣是和平常没两样,俊美的脸上神情淡淡的,喝酒也是啜饮,细细品尝。   刘洋心大,也就跟着他一杯一杯地喝。   陈喻和好友聊了几句,一转头,就看到刘洋眼前摆了几个空酒瓶。   他眼角跳了跳,大步上前拉住刘洋的手:“我的天,你这是喝了多少?哥们儿,这是白的,不是啤酒!”   刘洋已经喝得醉醺醺了,脸上坨红,被陈喻拉住了手,还有些不高兴地挣扎:“放开老子,我还能喝!”   喝醉了酒的人力气贼大,陈喻险些抓不住他。   陈喻使劲摁住刘洋,把他摁在沙发上,大声喝他:“别动!安静待着!”   刘洋被呵斥了一顿,不爽地甩手:“陈喻,你他妈放开我!”   陈喻放开他,还不放心地就劝了一句:“刘洋,你喝慢点,照你这样喝,明天有你受的。”   刘洋白他一眼,“这才哪到哪?我千杯不醉好吗?”   顿了顿,他吐槽了一句:“喻子,我发现你这结婚了之后变得婆婆妈妈了啊!”   陈喻无奈地笑了一下:“没办法,我家里那位受不了酒味,我喝多了她准和我闹。”   刘洋撇了撇嘴,酸里酸气:“妈的别在我面前撒狗粮,老子还是单身。以前我咋没发现,你竟然是个妻管严?”   陈喻笑骂:“你不懂,等你娶了老婆之后就知道了,惹女人生气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她家都给你拆了。”   “嘿,我咋就不信呢?”刘洋说着,看了一眼闻樾,“你瞧瞧闻哥,结婚对他可没影响。你问问,嫂子会管他吗?就你一个怂包,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刘洋完全喝醉了,他直接把闻樾扯出来了。   这个话题一出来,包厢里就沸腾了,有人打趣道:“她当然不敢管啊!毕竟她看上的是咱闻哥的钱,管得太宽,到时候咱闻哥腻了,和她离婚了,那她哭都没地方哭!她只要在家做个花瓶就好了……”   这话一出,哄堂大笑。   “砰——”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传来,刚刚说话的男人此刻正躺在地上,捂着脸不断呻/吟。   笑声戛然而止。   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发现刚开始还平静地坐着的男人,此刻浑身上下冒着怒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   “你再说一遍?”   地上的男人被打了一拳,此刻脑袋还有些发懵,他捂着脸,大声道:“闻樾,你干什么?这些话以前大家都说,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现在突然发作,你是觉得我好欺负是吗?!”   男人也觉得生气。这些话大家都在说,凭什么就他挨打?   闻樾眉骨瞳仁乌黑,散发出浓烈的危险。   他忽然笑了一下,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以前是以前,现在这些话我忽然就不爱听了,以后你们也别说了,明白吗?”   这话嚣张又霸道,偏偏众人不敢反驳。   陈喻上前一步,拦在两人之间,温声道:“闻哥,方岩喝多了,说的话多有得罪,您别介意。”   方岩就是被闻樾揍的男人。   闻樾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没再为难他。   他转过身,双手插在裤兜里,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包厢里的人。   “我不管你们以前说了什么,但以后,若是再乱说话,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完,他勾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慢条斯理地卷了卷袖子,大步走出包厢。   刘洋喝醉了,也吓傻了,被闻樾身上的气势震慑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陈喻看了一眼闻樾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追着跑出去。   追到门口,就看到闻樾靠在一棵树上。   夜色正浓,这里是江城最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灯光璀璨,一片繁华。   那人身姿落寞地站在路旁。   他也应该喝醉了,卸下了浑身的伪装,整个人孤寂,形单影只。   陈喻放慢了脚步,走过去,“闻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和闻樾交情不深,但见到他的每一次,闻樾都是西装笔挺,矜贵清冷的模样,今天第一次见到他揍人,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发怒。   倒是有几分烟火气,活得像是个人了。   闻樾解了一颗扣子,露出一截锁骨,他沉默不语,又恢复了原来冷冰冰的模样,似乎刚刚毫无风度地打架的人,并不是他。   安静的夜里忽然响起电话铃声,陈喻看了一眼闻樾,说了一句抱歉,就接起了电话。   “我和朋友喝酒呢。”   “我没喝,就在旁边看着。”   “真的,骗你干什么?”   “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我应该还有一会儿。”   夜风断断续续地送来陈喻的说话声,声音温和,带着隐秘的温柔。   闻樾忽然想起了时初妤,她每次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跟害怕吓到人一样。   陈喻和她有点像,都是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陈喻挂了电话,转过身,就看到闻樾站直了身体,想要离开的样子。   他走上前,说:“闻哥,我送你吧。你这有点喝多了……”   闻樾漫不经心地睨他一眼,沉声道:“不用。”   顿了顿,他语气缓和了一点,“新婚快乐。”   说着,他长腿迈开步子,缓缓消失在夜色里。   陈喻站在夜风里,似乎觉得刚刚那一瞬,闻樾似乎有点难过……   *   时初妤是被铃声吵醒的。   她翻身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睡眼蒙眬地按了接听。耳边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半晌,没有人说话。   时初妤疑惑地把手机移开了一点,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手机号,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刚要挂断,那边传来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   “阿妤。”   时初妤清醒了一些,她坐起身,温声问:“闻樾?”   那边有汽车鸣笛声,时初妤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二点。   随即她有些疑惑,这人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   不过她转瞬就不想了。   时初妤喜欢早睡早起,闻樾经常工作到深夜,十二点对他来说,时间还早。   闻樾指骨微微紧了紧,耳边是她好听的嗓音。他听到时初妤精准地喊出他的名字,他不自觉露出一抹笑。   他原来的号码被拉黑了,这是他新办的电话卡。   一直没用。   闻樾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血*地去新办了一张看电话卡。   如今他隐约明白了,他在等这一刻。   酒精麻痹了他的意识,大脑不再像个精准无误的机器,松懈下来的精神让隐藏在他心底的感情爬出来,密密麻麻地缠满了他的身体。   他喉结滚了滚,嗓子有些痒。   “你有什么事吗?”   时初妤问了一句。   闻樾反应有些迟钝,半晌,他眨了眨眼,轻声说:“没事。”   时初妤气息一滞,觉得闻樾很不对劲。   她问:“闻樾,你喝酒了?”   “嗯,不过只喝一点点。”   时初妤才不信只喝一点点呢。都把一个好好的人变成这幅古怪的模样,量肯定不少。   “你在哪?”   闻樾眼神亮了亮,笑了一下:“你要来接我吗?”   时初妤说:“不是,我打电话给周叶,让他去接你。”   她和闻樾都没什么关系了,也没有大晚上去接他的义务。   更何况,等她赶过去,闻樾说不定都能睡一觉了。   闻樾眼睫垂落,说不清心底如今是什么感受。   就觉得被人捶了一拳,闷闷地疼。   他脸色不好,不过语气仍旧是温和的,似乎担心透过电话,会把对方吓到。   “哦,多谢。”   随后他把自己所在的位置报给了时初妤。   时初妤记下了之后,就说:“那你待在那里不要乱走,我让周叶尽快赶过去。”   闻樾轻声应下。   时初妤柔声问:“那我挂了?”   “等等!”闻樾忽然喊停。   时初妤把手机重新放回了耳边,想要听他说什么。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花香,最近是桂花的花期,四处可以闻到这种沁人心脾的气味。   闻樾想起了民政局门口的那两棵桂花树。   今天没开花。   三年前却是开了花的。   闻樾心想:开得有点迟……   他心不在焉地想,那边时初妤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   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温柔的性子,不骄不躁。   闻樾回了神,嗓音低沉:“对不起。”   刚刚那些人在包厢里说的话,像是根刺一样,梗在他心上,他如今才有些能感受到,时初妤这些年来的痛苦。   是啊。   方岩说的没错。   以前他没有制止这些话,现在又忽然觉得刺耳,简直是有病。   他才是最不可原谅的那个人。   他才是带给时初妤伤害最深的人。   时初妤有些不解,这人忽然道什么歉?   随后又听到了一声。   “结婚三周年快乐。”   话落,那头传来凌晨十二点的钟声。   一下下,悠长悠长……   今天,八月二十号,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第33章 那是男人对女人的态度……   时初妤挂了电话,觉得闻樾有些莫名其妙。   她给周叶发了条短信,就把手机放回床头柜,没太在意。   关她什么事呢?   都离婚了。   周叶看到消息的时候,还没有睡觉,立刻穿好衣服准备出门接闻樾。   身为闻樾的贴身助理,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不能关机,他也要二十四小时待命。   就为了应付突发状况。   周叶到的时候,闻樾的酒已经醒了大半。   他坐在路旁的椅子上,嘴里轻轻咬着一根烟,正垂眸点烟。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火几次点不着,他的手都有点抖。   半晌,他低声咒骂了一声,颓然地把烟扔在了身旁的垃圾桶里。   周叶一脸震惊,这些天,生活极其自律的闻樾又是烟又是酒,整一个颓废的失恋青年。   可若说是失恋吧?   闻樾和时初妤之间也看不出来有感情的样子,完完全全的塑料夫妻。   相敬如宾了三年,一个比一个冷淡。   现在离婚了,男女各自婚嫁。分开时两人也没有撕破脸,算是和平分手。   现在这副模样,让人都有点搞不清楚闻樾心里的想法了。   “闻总。”周叶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男人转过头,目光里还有未褪的恼意,压迫感极强。   不过须臾,那显露出来的情绪就隐在黑沉沉的眼眸后。   他又成了那个清贵的闻家五少。   “走吧。”闻樾喉间溢出一声轻应,就站起来,径直上了车。   周叶绕到驾驶座,开门,启动车辆,宾利扬长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周叶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坐在后车座的闻樾,他把窗户半开着,手搭在车门上的扶手上。   风呼呼吹进来,他的头发凌乱不堪,可他也不在意,任由风拍打在脸上。   有些疼。   闻樾修长的手指搭在眼睛上,像是笑了一下。   周叶看不清楚,那笑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只觉得,闻樾像是一座随时能够爆发的火山,周身满是不安分的因子。   周叶收回目光,心下忐忑,总觉得要不了多久,会发生些大事情。   周叶把闻樾送回了浅水湾稚后,就驱车离开了。   闻樾换了鞋,看着空荡荡的客厅,静默了一瞬,才缓慢地摁亮了开关。   他的步伐很慢,似乎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一步一步走得毫无生气。   他没上二楼。   工作室的门被打开,闻樾扯了扯领带,坐在了沙发上。   好一会儿,他望着那株仙人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将鞋踢开,整个人蜷缩在小小的单人沙发上,阖着眼,沉沉睡去。   梦里又是那个女人。   她站在树下,望着他,唇角是温柔的笑。   闻樾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就见那人漂亮的明眸落下一滴泪,却是笑着说:“闻樾,再见。”   说着,身影就淡了下去,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闻樾倏然惊醒。   他坐起身,发现自己整个人缩在沙发里,可怜的很。   这样别扭的姿势睡了一晚上,他现在浑身酸痛。   闻樾修长的手指搭在眉心,揉了揉,只觉得头痛欲裂。   缓了片刻,他站起身,走出房间。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是海鲜粥的味道。   闻樾愣了一下,脚步略微加快,当他看到厨房里那个纤细的背影时,嘴角勾了勾,刚要开口说话,那人转过身,是一张柔婉的脸。   美丽不足,胜在气质好。   闻樾唇角的弧度不动声色地敛了下来。可能是因为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人,他的语气并不太好。   “你怎么在这里?”   赵嘉妍手里拿着勺子,笑着说:“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就主动来找你了。刚好何嫂要出门,就给我开门了。”   闻樾掀起眼眸,脸色带着宿醉的苍白,但眼神仍然凌厉,“下次未经我的允许,还是别来了。”   闻樾私人领域意识很强,他不喜欢别人不经允许就擅自闯入他的地方。   这句话很不客气,一时之间,赵嘉妍脸色红白交错,委屈地咬了咬唇。   “我……下次不会了。”   明明以前陈哲还活着的时候,她也跟着他去过闻樾的房子,那时候也没见他这样抵触。   她,她就以为自己在闻樾这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没想到,所有的“特殊”在陈   哲死后,都消失了。   她只是赵嘉妍。   没有陈哲的关系在,她什么也不是。   赵嘉妍也没有气馁,一时的挫折并不能打败她。   “阿樾,我熬了点海鲜粥,你昨天喝醉了,今天就喝一点清淡的粥吧?”   闻樾冷淡地说:“不用了,我不爱喝海鲜粥。”   爱喝海鲜粥的是时初妤。   说完,闻樾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时初妤在的时候,每次熬的海鲜粥,他都是会喝的。   说不清是看时初妤喝得香,他有了食欲。   还是单纯的,想要和她一起吃饭。   甚至因为她改变了自己的饮食习惯。   赵嘉妍看闻樾站在原地,神情恍惚,不知道想到了谁,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她嫉妒得发狂,心里对时初妤越发怨恨。   明明最了解闻樾的是她,时初妤却趁虚而入嫁给了闻樾,甚至得到了闻樾的爱。   尽管闻樾自己不清楚,可旁观者都能看出来,闻樾对时初妤,是不一样的。   那是男人对女人的态度。   想念,嫉妒,占有欲。   赵嘉妍的指尖动了动,海鲜粥有点烫,她把碗放下,轻声道:“不爱喝就不喝吧。那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给你吃。”   闻樾蹙眉,有些不耐烦了。   “不用。”   他下了逐客令:“我这里有何嫂,不用你帮忙,你回去吧。”   赵嘉妍闻言,眼眶瞬间变得通红,泫然欲泣的模样,“阿樾,我只是想要关心一下你……”   闻樾刚刚的意思,是把她当成了保姆吗?   闻樾哂笑:“赵嘉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心思。”   这句话把赵嘉妍最后的遮羞布都扯下来了。   闻樾不是不知道赵嘉妍一直粘着他的目的。   无非是看上了闻太太的位置。   可他看不上她。   在他的心里,闻太太的位置,只有时初妤配得上。   可时初妤不稀罕。   赵嘉妍脸色青白,没料到闻樾直接就说出来了。   她没想过能够瞒过闻樾,他多精明锐利的一个人啊,她的小心思拙劣又明显。   她也从来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隔三岔五地往光盛集团跑,让全公司的人都在议论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的下属,只知赵嘉妍,哪里还记得名正言顺的闻太太?   闻樾并没有制止她的行为,这不就意味着,他默认了她的野心吗?   赵嘉妍扶着桌子,说:“那你怎么还让我在你身边晃?”   闻樾眉眼淡然:“你是阿哲的女朋友,我答应过他会照顾你。”   赵嘉妍狠狠地咬了咬牙,声音尖细:“那你怎么不继续照顾下去了?”   所以,没了陈哲,她连出现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吧?   闻樾望着她,有一瞬间的迷茫。   是啊,为什么忽然就不愿意照顾下去了呢?   赵嘉妍眼泪不停地往下落,嗓音里带了哭腔:“阿樾,四年前是我不该抛下你跑到国外去,可那时候我也怕啊。那些人拿着刀,天天逼着我从你这里把光盛集团的机密偷出去。我害怕才会逃出国啊!若是我当初听了他们的话,把光盛的机密都偷走了,现在光盛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宏大的规模啊!”   赵嘉妍哭得很伤心,闻樾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她。   “所以说,我当年也没有做错事,我们可以继续这样下去啊!四年前你就打算娶我,现在我同意了,我们只是不小心错过了四年,我们可以立刻就去结婚……”   闻樾神色阴沉,喝道:“闭嘴!”   若说他这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曾经起了娶赵嘉妍的心思。   陈哲因为他死了,这成了闻樾的一块心病。梦魇中,都是他泣血的眼睛,失去挚友的痛苦和愧疚折磨得他夜不能寐。   他有一段时间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那段时间,他过得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白天他酗酒,渴望酒精能麻痹自己的意识。   可每每睡去,梦里都是那场车祸,是陈哲四分五裂的身躯,是他那双怨恨的眼睛……   他走不出来,那段记忆太深刻了。   他折磨自己,赵嘉妍的存在,是他救赎自己的唯一途径。   陈哲很爱赵嘉妍,非常非常爱。   闻樾想着,娶了赵嘉妍吧,给她闻太太的位置,让她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也算是给陈哲一个交代。   这件事成了闻樾的一根救命稻草,唯一的一根。   娶赵嘉妍就成了他心底的一个执念。   赵嘉妍家境贫穷,一没钱,二没貌,豪门大族的闻家,如何能忍受她嫁进来?   闻父震怒,扬言闻樾要是娶赵嘉妍,这辈子他都别想继承闻家。   闻樾自然不听,他和父母对着干,被闻父拿着鞭子抽了几十下,都不松口。   满城风雨,大家都在传,他爱赵嘉妍爱得死去活来,非她不可。   闻樾心里很清醒,他不爱她。   只是因为他太累了,想要用婚姻来把自己从愧疚中解脱出来。   后来,闻父病重,光盛集团岌岌可危。很多人都觊觎这块肥肉,那段时间是闻家最动荡的时候。   赵嘉妍却在那个时候抛弃了他,逃去了国外。   大家纷纷唏嘘不已,大难临头各自飞。   闻樾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触,也不觉得恨她。   本来他娶她,出于自私,没有感情。   他只是有些可惜,能让他减少愧疚的稻草也断了。   后来赵嘉妍回国,她进了娱乐圈,成了个不大不小的明星。   他也成了光盛集团的董事长。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补偿陈哲的方法。   他替赵嘉妍挑金牌经纪人,给她资源,捧着她,让她一路顺风顺水地成了当红小花。   有时候甚至还容忍她利用自己上热搜。   那次绯闻,他明知道有狗仔偷拍,明知道赵嘉妍是故意崴到脚,他洞察一切,却依然扶住了她,陪她做了一出戏。   只要她不过分,他一般都不会放在心上。   对赵嘉妍,他格外宽容。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不愿意继续和她有过多的牵扯了。   甚至后来,他厌烦了这种补偿方式。   赵嘉妍被他一喝,泪眼婆娑地抬起眼,见到闻樾眉眼阴鸷,呐呐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赵嘉妍,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再提四年前的事。我因为什么打算娶你,你不知道吗?”闻樾嘴角勾着一抹嘲讽。   赵嘉妍指甲抠了抠衣服,脸上有些难看,她含泪说:“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提了。”   她不敢再待在浅水湾,匆匆拿起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   闻樾走到餐桌前,看了一眼碗里的海鲜粥,滞了滞,又毫不犹豫地把粥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空气里满是海鲜的鲜味,他目无焦距地看了一会儿,想起了时初妤每次喝海鲜粥的时候,都会弯唇,整个人都沐浴着愉悦的光彩,很耀眼。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情绪外露的时候。   盯着一个地方看太久了,闻樾眼眶有些酸,他闭了闭眼,觉得无力又疲惫。   他一向聪明睿智,刚刚记忆翻涌,他如何能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奇怪?   当初要娶赵嘉妍,是因为愧疚。   后来娶时初妤,又是因为什么?   闻樾眉宇紧蹙,第一次正视起自己的内心。   当年树下绿荫,她眉眼沉静,纤细的腰身束在黑色的连衣裙里,天鹅颈线条优美流畅,整个人像是一副油画。   让他躁动的心忽然就沉淀了下来。   那时候他的抑郁症还没好,整个人都是懒散又颓丧的。看到时初妤的那一瞬间,世界瞬间明亮。   他喉间有些痒,捂着唇咳嗽起来。   后来,他让司机在她身边停下了车。   车窗半合,他蜷了蜷手指,有一种隐秘的紧张。   他听到了自己声音沉稳,问她:“你要和我结婚吗?” 第34章 闻先生,我和你没有关系……   这份爱意来得猝不及防。   在时初妤离开后。   闻樾沐浴在温暖的晨光里,却是如坠冰窖。   心口泛起细密的疼痛,他忽然有些后悔。   当初时初妤提出离婚时,他应该早点意识到他那些奇怪的感觉,都是源自于他的爱的。   以至于现在,他想要将自己的爱意宣之于口,可时初妤却已经不在了。   ……   赵阿姨喜欢花,整个房子里,到处都是开得娇艳的鲜花。   时初妤看着这些花,也渐渐地想开了。   向往爱情没有错,可爱一个人之前,要先爱自己。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自己更珍贵。   从闻樾的生活里剥离开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当时的痛彻心扉,慢慢的,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这几天,她跟着赵阿姨一起栽花,闲暇之余看看书,吃完饭散散步,心境越发平和。   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因为伤口在愈合长肉,时初妤的两只手都很痒,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去挠一挠。   本想找本书阅读,转移注意力,却不料刚翻开封面,电话就响了。   时初妤放下书,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电话。   她向来不接来电不明的电话。   随手一滑,就把电话挂了。   没想到,几秒后再次打了过来。   时初妤迟疑了一瞬,摁了接听。   “喂。”   闻樾听着她轻柔的嗓音,喉间有些痒。   这些天,他第一次明白,思念一个人的感受,是多么难捱。   浅水湾的每个角落,都有时初妤生活过的痕迹。   时刻提醒着他,曾经有个温柔的女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过。   他想去找她,可他如今不是她的谁,更何况,他连她的住处都不知道。   他给她打电话,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时初妤没把他放出黑名单。   甚至于,他新办的那张卡也进了黑名单。   她做得决绝,一丝余地都没给他留。   那边一直不说话,时初妤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铃声再次响起时,时初妤心里其实有了点底,大概能猜出来是谁了。   可她又担心闻樾找她有事,迟疑了几秒,到底还是接了。   “阿妤……”那边害怕她又挂电话,不再一声不吭,主动开口。   闻樾向来沉静,生意场上,他是绝佳的猎手,从不缺耐心。   可如今,一秒钟他都等不了。   时初妤低头,随手翻了一页书,“闻先生?”   闻樾听见这个陌生的称呼,心下抽痛,他声音沙哑:“你……最近好吗?”   时初妤愣了一下,有些怀疑他是不是闻樾,“挺好的,多谢关心。”   语气疏离淡漠,全然没有以前的温柔。   闻樾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他似乎并不了解时初妤,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也不知道用什么话题能够和她聊下去。   他空有一腔爱意,却成为了她的陌生人。   闻樾说:“当初我们签的合同上有说离婚后你能得到一套房子和五千万,房子的位置在市中心,还有一些交接手续,你今天有时间能过来一趟吗?”   时初妤当初和闻樾签了结婚合约,如今合约到期,他们离婚了,自然该履行合约上的条款。   一套市中心的一百五十平的房子和五千万现金。   “今天下午五点行吗?”时初妤想了一下自己的时间安排,问道。   虽说刚开始,时初妤并不是为了这些补偿才嫁给闻樾的,可她想一想这三年来自己受的委屈和付出的青春,她就觉得,这些钱她收的不冤。   “可以。”   闻樾应道。   随后他想再多聊几句,可是一看屏幕页面,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闻樾低着头,扯出一抹苦笑,以前每次打电话,时初妤都会等他挂电话……   *   时初妤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时间,上午十一点。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六个小时。   她随手定了个闹钟,怕等会儿忘了。   最近她的作息挺规律的,喝茶种花,有时候看看电影读读书,有种不被凡尘打扰的清幽,有时候太沉浸在一件事中,常常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时献最近也有些忙,好像是学校里有一个大活动,宣传画和海报都要制作,他作为艺术系最优秀的学生,自然就被拉去做壮丁了。   闹钟定好了,这件事随后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时初妤继续捧着那本书看起来。   这边闻樾约好了时间,就开始准备了。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约女生,一点经验都没有。   一向运筹帷幄的闻樾这时候有点像没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干什么。   办理交接手续虽然是借口,但他确实是真心想要把房子和钱给时初妤。   闻樾拨了内线电话,让周叶进了总裁办公室。   “闻总,您找我?”周叶恭敬地说道。   闻樾想了下,说:“你现在把我名下所有地处市中心的房产都列出来,待会儿给我。”   “好的。”周叶点了点头。   闻樾又问了一句:“这附近有什么比较好的餐厅吗?”   周叶愣了下,问道:“您是要干什么?”   以前闻樾从来不会让他推荐餐厅,他的嘴很挑剔,味道一般的餐厅都入不了他的眼。每次他去用餐,都是去那几家常去的餐厅。   闻樾想了下:“约会。”   “约会啊,约……咳咳咳,闻总,您是说约会?”   周叶蹦了几个词,才反应过来闻樾说的是什么。   一时之间,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不停地咳嗽,整张脸都红了。   闻樾沉吟了一下,语气有些沉:“不行吗?”   周叶赶忙摇头,“没,我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毕竟闻樾常年只关心工作,私生活一点也不乱,没有豪门子弟的坏习惯。   他跟着闻樾也有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他有女人上的问题。   如今听他说约会,自然很诧异,也有点好奇,对方是谁。   不过他也知道,上司的私生活他不能太关注,就算看到了什么,也要当没看到。助理这个职业,就是要嘴巴紧。   这一点他做得还算不错。   闻樾听罢,安静了一瞬,问道:“我以前是不是对我妻子很混蛋?”   周叶动了动嘴唇,不敢说。   闻樾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说了我还有活路吗”的样子,也就知道结果了。   他笑了一下:“我也觉得自己挺混蛋的。”   周叶:“?”   他真的是搞不懂闻樾了。   最近实在是太奇怪了!   以前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时候,他觉得闻樾太薄情,让人有压迫感。   可现在他笑了,周叶觉得,更害怕了。   还不如不笑呢!至少看着正常。   闻樾敛起笑,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看向周叶:“你出去吧,记得把适合约会的餐厅发给我。”   周叶愣了下,随即点头,就躬身出去了。   *   闹钟一响,时初妤慢悠悠地放下书,起身关了闹钟。   她看了一眼手机,发现里面有好几条信息,都是来自闻樾的。   “带好身份证。”   “地点在MeetingGarden。”   “位置已经订好了,你先到的话,会有人把你带到位置上。”   “不用着急,慢慢来。”   时初妤瞥了一眼就放下了手机,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关心。   还有点啰嗦。   不太像闻樾的性格。   她也没深究,换了衣服,画了个淡妆就出门了。   最近入了秋,天气有点转凉,路上的落叶也多了不少,沙沙地踩在上面,有点好听。   时初妤慢慢地走在街道上,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江城的街道都很美,二环少了市中心的繁华,却有它独特的韵味,像一壶茶,越品越香醇。   时初妤最近经常在林间小道上散步,见证了树叶由绿变黄的过程,脑子里灵感迸发,苦于手还没有完全恢复,做不了太精细的活。   她想画画想得心头发痒。   因为在路上欣赏景色,耽误了点时间,后面的一段路她是打车去的。   无关乎对方是谁,守时守信是她的原则。   下午五点交通没有很拥挤,一路上畅通无阻,时初妤也在五点前赶到了餐厅。   这家餐厅她第一次来,也不清楚这是家情侣餐厅。   不过她踏进门,就发现整个场景都很梦幻飘逸,入目是一道蓝色的旋转楼梯,内部的灯光也很柔和,透过窗户还能看到江景。   整个环境给人的感觉是治愈,舒适。   时初妤诧异了一下,觉得这个餐厅肯定是助理挑的,闻樾不像是能忍受浪漫唯美的人。   餐厅的服务非常周到,一见到时初妤,服务员就微笑着走上来,“您是时小姐吧?闻先生已经到了,请随我来。”   时初妤跟在她后面,来到了一个安静地角落里。   闻樾已经到了。   他依旧是西装革履,身姿笔挺地坐在那里,和周围粉红色的气息格格不入。   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长腿交叠,不停地转动着腕表。   时初妤目光划过他腕间的手表,那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价格有点高。   不是时初妤会买的东西。   可当时她想到是送给闻樾的,还是咬牙买了。那段时间为了挣买手表的钱,她一天接三份活,没日没夜地赶工,吃住都在工作室了。   毕竟闻樾身上穿的,手上戴的,无一不是精品。   她舍不得委屈闻樾。   时初妤收回目光,更加觉得自己这五千万和房子,拿得不亏心。   闻樾远远地就看见了时初妤,他站起身,嗓音低沉,“阿妤……”   时初妤拧眉,上下扫视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闻樾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没变,又似乎变了。   她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朝着闻樾颔首:“闻先生。”   一时,闻樾往前走的脚步顿了顿,他看着时初妤,目光炯炯,“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时初妤笑了笑,没搭理他:“闻先生,既然来了,我们就先办手续吧。”   闻樾眼底划过失望,但还是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是他亲手把时初妤推远了,现在被疏离,也是他咎由自取。   怨不得别人。   “不急,既然来了,我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谈。”闻樾说。   时初妤微笑,温声道:“不了,正事要紧,闻先生想必也很忙,我们早点交接完,你也能早点回去。”   闻樾直接说:“我不忙。”   时初妤抬起眼眸,桃花眼依旧漂亮得迷人,她微笑道:“闻先生,我想我们不是能坐下一起吃饭的关系吧?”   闻樾清楚地看见了她眼神里的冷意,他后退了两步,似乎有些站不稳。   “只是一顿饭……阿妤,我们离婚并不代表我们不能一起吃饭。”   时初妤仍然挂着微笑,“离婚就代表我们之间的关系破裂了,闻先生。”   她顿了顿,又说:“一起吃饭是很亲密的关系才能有的行为。夫妻或是朋友,可闻先生,我们并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 第35章 因为我爱你啊   闻樾一下子觉得冰凉,他手指蜷了蜷,又有些无力地松开。   他沉默了好一会,沙哑着说:“那我们坐下来办手续吧。”   时初妤点头,捋了一下裙摆,就坐在了椅子里。   侍者适时地上前来,躬身问道:“您好,可以点餐了吗?”   时初妤抬起脸,礼貌地拒绝:“谢谢,不用了,我们等会儿就离开。”   侍者闻言,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闻樾,眼底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慌乱。   闻樾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示意他按照时初妤的话去做,就弯腰坐在了时初妤的对面。   侍者见状,就小心翼翼地离开了,给他们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餐厅的桌面上会提供柠檬水,闻樾伸手替时初妤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喝点水吧。”   时初妤笑了一下,“谢谢。”   她两只手捧着杯子,浅浅地啜饮了一口。   酸酸甜甜,很解渴。   闻樾见她喜欢喝,松了口气,好在还会喝他倒的水。   他把手边的档案袋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我名下的房产,都是江城市中心的地段,你想要哪一套就挑哪一套。”   时初妤看着那厚厚的一沓房产证,微微瞪大了眼,这人随身带这么多房产证吗?   尽管知道闻樾很有钱,有了思想准备,但还是被他的财大气粗给惊了一下。   什么叫想要哪套挑哪套?   现在这市中心的房子跟路边的大白菜一样了吗?   说实话,时初妤有一瞬间的心动。   毕竟,房子和房子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她把手中的玻璃杯轻轻地搁在桌子上,摇了摇头,说:“丹桂小区那套就行了。”   闻樾抿了抿唇,说:“你可以选更好的。”   丹桂小区并不是最好的。   时初妤看着他,温声道:“不用了,当初说好了把丹桂小区的房子给我,我们按照约定来就好。”   闻樾眼眸有些深。   若是其他人,遇到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会趁机挑一套最值钱的房子。   可时初妤却不,她规规矩矩地照着合同来,该是哪套房子就是哪套。   若是旁人看,肯定会说她傻。   可闻樾却知道,她用这个方法,彻底清算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不多不少,相互再无亏欠。   精明得残忍。   闻樾垂眸,指尖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每天签署了几十份合同的名字,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笔画凌乱,透露出主人的内心深处的不平静。   他指尖捏着合同,递给时初妤。   时初妤接过,认真的签好名字。   签完,她也没逗留,站起身,和他道别:“既然房屋转让合同签好了,那我就走了。”   闻樾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心头刺痛。   餐厅经理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请示:“那闻总,您安排的惊喜怎么处理呢?”   闻樾接到了时初妤的电话,就来了这里。   他推掉了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花了两个小时准备了惊喜。   他不算是一个浪漫的人,也从不需要花心思去讨好别人,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被人追着捧着。   鲜花和惊喜,他向来不屑一顾。   可今天他亲自去花店买了一束玫瑰花,又买了一条钻石项链,想在和时初妤吃饭的时候,挑一个气氛融洽的*拿出来。   可他们之间,只有冷冰冰的交流。   闻樾说:“扔了吧。”   经理看闻樾的脸色难看,不敢再多问,就转身离开了。   *   时初妤刚走出餐厅,就看见了餐厅外围着一圈人,似乎有男生在求婚。   蜡烛摆成了一颗心的形状,男生很紧张,不停地用手揉搓衣角,他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说话也结结巴巴。   “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了,你笑起来很好看,我想看一辈子,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周围的路人抱着善意的笑,在一旁喊道:“嫁给他,嫁给他!”   女生捂着唇,眼睛里虽然有泪,嘴角却是幸福的笑。   她哽咽道:“我愿意。”   男生兴奋地将戒指套在了女生的无名指上,激动地抱着女生,两人幸福地拥吻。   很平凡,却很幸福。   时初妤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眼底划过一抹羡慕。   女生都渴望有一个浪漫的求婚,她也不例外。   当初匆匆嫁给闻樾,没有鲜花,没有戒指,只有一张冷冰冰的结婚证。   时初妤想,所以没有得到祝福的婚姻,终究是无法幸福的吧。   闻樾踏出大门,就看到时初妤眼眸晶亮地望着不远处的求婚现场,唇角也漾开了笑,整个人散发着光。   又是他熟悉的模样。   温暖的,鲜活亮眼的。   他有些愣神地看着,不期然,时初妤回首,与他的视线在空中对上。   时初妤眼底的笑意淡了淡,冲他点了点头,就收回了目光。   闻樾提步走到时初妤身边,说:“你去哪?我送你吧。”   时初妤说:“不用,我等会儿要去一个朋友家。”   闻樾脑海里闪过一辆黑色迈*,顿时心中一紧,问道:“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时初妤愣了下,说:“男的。”   闻樾唇绷成一条线,“这么晚了,还是别去了。”   时初妤笑了笑,“闻先生,这才不到六点。”   说完,她摁亮了手机,朝他晃了晃。   动作有些俏皮可爱。   闻樾脸色松了松,“那你回去的时候我去接你。”   时初妤放下手,静静的看了他片刻。   她不傻,相反,她心思细腻,很容易就能察觉出别人的不同。   尤其是,剥离了爱意,对闻樾没有了滤镜,闻樾对她而言也只是陌生人。   闻樾太不对劲了。   和她印象里的人迥然不同。   对她关心过了头,甚至说得上是殷勤了。   她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闻先生,你对我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奇怪?”   因为我爱你啊。   闻樾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时,肯定会把时初妤推得更远。   他能清楚地看到时初妤眼底的抗拒和冷漠,他明白,自己当初的做法让她失望了,死心了。   现在向她坦白自己的心意,她肯定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认为他在耍她。   朝夕相处了三年,他对时初妤的性格多少有了解。   要先改变时初妤对他的看法,再表明心意。   这件事得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阿妤,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闻樾说:“你知道的,我们离婚的消息一旦公布了,势必会影响到光盛集团的股票,所以,我想延期再告诉其他人我们离婚的消息。我需要时间准备,提前对股票下跌的情况进行预防。”   闻樾明白,他若是以利益为借口,时初妤一定会相信的。   关乎一个集团的命运,时初妤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肯定不会放任不管。   果不其然,时初妤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甚至还松了口气。   果然他还是印象里的闻樾,只有利益才能让他折腰。   她这次没有拒绝,迟疑了一瞬,问:“需要多长时间?”   闻樾假装斟酌用词,“两个月。”   说完,他仔细地观察时初妤的脸色,发现她有些迟疑,但也没有一口回绝。   闻樾就知道,这件事成了。   时初妤说:“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闻樾一口应下:“你说。”   “这两个月内,如果你母亲找我,我有权利拒绝,你知道的,你母亲一直不喜欢我,我和她的关系也一直不是很融洽。”   其实她说得还算轻的。她们简直是水火不容的地步。   时初妤不想和闻母有太多的交集。   闻樾点了点头,“我妈那边我会处理好,不会让她打扰你。”   成功赖上了时初妤的闻樾这时候心情很好,他主动说:“你还有其他条件吗?”   时初妤见他一副“你说,什么条件我都能满足你”的语气,不禁有些好笑,闻樾简直把他骨子里的自信和张扬体现的*尽致。   “暂时没有了。”   时初妤摇摇头,说。   闻樾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他笑了下,说:“既然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送你一趟不过分吧?”   时初妤这次没拒绝,有人上赶着当司机,她没理由拒绝。   更何况,闻樾的车乘坐感很舒适,打车远远提供不了这种享受。   闻樾亲自开车,没让司机送。   时初妤上车后就安静地看窗外的风景,完全把闻樾当司机了。   闻樾有些憋闷,但不敢表现出来。   好不容易时初妤松了口,他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坏情绪。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地在意起时初妤对他的看法,生怕自己惹怒了她,让她扭头就走。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主动搭话:“你这么晚去朋友家是因为什么事?”   他尽量在说到“朋友”两个字的时候心态平和,可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青筋微凸泄露出了他的嫉妒。   时初妤望着窗外,也不看他,回答很简洁:“做客。”   闻樾气息滞了滞,深吸了口气,也不气馁,“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这次时初妤放下撑着下巴的手,看他一眼,语气平静:“你从不和我谈论生活上的事情啊。”   以前时初妤全心全意地爱着他,总是想要和他分享自己的生活,可每次闻樾都是敷衍地听着,随口应几下,态度冷淡。   后来时初妤也明白了,闻樾不喜欢和她聊天。渐渐地,她也就不说了。   闻樾的手紧了紧,喉咙有些干涩。   时初妤见他脸色不好,笑了下,继续转过头看风景。   车厢内一片静谧,这次闻樾没再说话。   时初妤是去时献家。   时献身为艺术系的学生,他主修设计学,辅修美术学,是双学位。   他前两天买了一批颜料,那批颜料价格昂贵,质量方面需要验收,可他最近忙着学校里的事情,就拜托时初妤替他去验收一下质量。   虽然时初妤大学学的是服装设计,但对于颜料也很清楚。   毕竟美术和设计不分家。   时献的房子在学校附近,大多数都是学生。   闻樾的车行驶过程中,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毕竟,现在大家都是学生,除了富二代,大多数人都无法承担起一辆豪车。   所以,闻樾的宾利一出现,就引起了一群人的瞩目。   时初妤拿着手机导航,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导航一直出错,闻樾开车已经绕了几个圈子了。   闻樾手搭在方向盘上,温声问:“具体地址在哪?”   时初妤说:“明月小区6栋1802。”   闻樾看时初妤一眼,说:“明月小区是今年刚改的名字,地图上还用的是旧名字,导航一直显示不出来也正常。所以,你不用愧疚。”   时初妤抬眸,他淡淡一笑,她又收回了目光。   愧疚不至于。   上赶着当司机的是他,活该被使唤。 第36章 等着吧(双更合一)……   车子停在明月小区门口,时初妤推开车门,让闻樾先待在车里,她一个人上去就好了。   闻樾拒绝,也赶紧跟在她后面,眼睛也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身上,似乎怕她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溜走。   时初妤也没管他。   这个时候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回家的人非常多。   大家几乎是人挤人上了电梯。   闻樾人高腿长,仗着身高优势,轻松地占据了绝佳的角落位置。   这个位置,几乎将整个电梯里的场景都尽收眼底。   他双手插着兜,长腿交叠地依靠在电梯上。仗着时初妤看不见,眼神牢牢地锁在她身上,带着爱意,很温柔。   突然,他目光冷了下来,手也从兜里伸出来,呈现出一种戒备的姿态。   时初妤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他眼神似有若无地往时初妤的纤腰上飘,有点不怀好意,眼看着没人发现,他的手悄悄地想要摸上去。   闻樾嘴角勾了勾,眼底满是阴霾。   他伸出手,在半空中截住男人的手,手指微微用力,毫不留情。   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发出了一声惨叫声。   众人纷纷惊慌着避让,就看到了脸色惨白的男人。   他跪在地上,额头上满是汗珠,左手捂着右手,显然是很痛苦。   时初妤也有些错愕,她迟疑了一下,目光锁定在悠闲站立的闻樾身上,轻声问:“怎么了?”   闻樾嗤笑了一声,说:“偷偷摸摸要偷我东西呢,被我抓个正着。”   这种社会渣滓,还是不要脏了时初妤的耳朵。   时初妤也没怀疑,闻樾全身上下写满了有钱人,小偷盯上他也正常。   地上的男人面露愤怒,想要说话,但转念一想,偷东西总比耍流氓体面。于是忍着痛,没解释。   电梯里的人纷纷嚷嚷着要把他送去警察局,男人脸色难看,死死地盯着闻樾。   男人手臂的疼痛现在还没有退去,可见闻樾使了多大的劲儿。   他想上去给闻樾一拳,出出气,可看他随意地倚在电梯上,耷拉着眼皮,很漫不经心地样子。可周身气势太盛,再怎么随意,都有点让人望而生畏。   男人心里怂了,迁怒一样狠狠的瞪了一眼对他指指点点的路人。   正好到了楼层,电梯门打开,男人爬起来,趁人不备,撞了几个人,就冲出去了。   众人有些可惜:“应该把他送去警察局的,被他跑了。”   这个电梯里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小孩,不敢上去硬碰硬,唯一一个看着高大的男人,气势太盛,不像是“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   时初妤刚刚险些被撞了,只是在男人挨到她之前,有一只温热的大手将她往后扯了扯,她一时不备,就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冷调的古龙水香味,有点像阳光下的雪松,清冷里还带了点阳光的气息。   很熟悉的味道。   时初妤愣了一下,随后自己站稳了脚跟,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谢谢。”   说完,往一旁移了移,尽量与他离得远一点。   怀里的馨香很快离去,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嗓音沙哑,眼底划过一抹失落,“不用谢。”   闻樾将刚刚一直在把玩的手机随手塞进口袋里,目光继续移到了她身上。   “叮”的一声,18楼也到了。   时初妤走出电梯,来到了1802,输入密码后,她扶着门,说:“我朋友不喜欢陌生人进他家,麻烦你在门外等一等。”   未经主人家邀请,时初妤不会擅自将人领进房间。   更何况,只是检查一下颜料的质量,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闻樾脸色有一瞬间僵硬,想起来上楼前时初妤确实劝告过他让他留在楼下。   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温声说:“没关系,我等你。”   门砰的一声关上。   闻樾脸色再次一僵,随后笑了笑,还真是利落呀。   这时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   【周叶:闻总,刚刚您说的那个男人我们已经将他扭送到警察局了。】   他看了一眼,脸上的柔和肉眼可见地退了下去。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觊觎他的东西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更何况,对方还妄图沾染时初妤。   想到这,他眼底划过一抹狠戾,完全是他作为商人的睚眦必报。   他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敲字。   【好好照顾他。】   以他的能力,让男人吃点苦头轻而易举。   周叶看到消息的一瞬间,只觉得后背的汗毛倒竖,为那个猥琐男默哀了几秒。   惹谁不好,非得惹闻樾。   他是出了名的狠辣无情。   *   时初妤按照时献的描述,找到了专门用来画画的房间。   不愧是时家二少。   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顶级配置。   桌面上搁着几支Porsche Design Arc Line自动铅笔,在阳光下笔身呈现深蓝色,很梦幻。   窗户前摆了一个画架,上面是一副未完成的画,画里的人物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没有填充五官。   不过笔触细腻,色彩运用也很活泼。   艺术家的情感寄托于作品,喜怒哀乐,往往一看他们的作品,就能清楚地感知到当时他们作画时的心情。   时初妤一看见这幅画就觉得满满的欢乐。   时初妤笑了一下,想来时献有喜欢的人了。   她没有多看,找到了时献要她检查的颜料。   包装盒很严实,她看了一下,拿出手机,调整好角度,准备拍一个开箱视频。   时初妤拿了把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把纸箱裁开,露出了木盒包装。   颜料是德国Schmincke的Mussini油画颜料套装,一套就要四万多,可以说,除了家里有矿,这种级别的颜料,普通人都用不起。   时初妤眼底也冒起淡淡的亮光,认出来这是典藏版的一套36色颜料套装。   价值不菲。   她压下心中的激动,仔细地检查颜料。   好在她大学时候学过颜料的鉴别方法,否则拿到这样一套珍品,乱搞一通,说不定这套颜料就毁了。   *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闻樾撩了下眼皮,旋即眯了眯眼,站直了身体。   时献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家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好心情瞬间变得很差。   几步走出去,时献背上背着一个包,衣服上还有颜料印记,显然他一忙完就从学校里赶过来了。   时献没料到会看到闻樾,一想到这个男人让时初妤过得很不幸福,他心里就冒起一团火。   “你怎么在这里?”   闻樾挑了挑眉,明白了,时初妤口中的朋友就是时献了。   他抿了抿唇,道:“当然是阿妤带我来的。”   他故意在“阿妤”两个字上温柔了语气,显得两人多亲昵一样。   时献瞬间炸毛:“你们都离婚了,你还死皮赖脸地黏她干什么?”   闻樾很不喜欢时献用的形容词,但不可否认,他现在的确有点死皮赖脸。   他语气淡淡:“这是我和她的事情。”   言外之意就是,别多管闲事。   时献瞪着他,一脸的维护之意:“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再纠缠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闻樾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觉得很刺眼,他勾了勾唇,似乎嘲笑他不自量力。   时献气息滞了滞,脸也有些发烫。   的确,论能力他比不上闻樾,论长相,尽管他长相不错,他还有未退的稚气。闻樾成熟稳重,是更受女人喜欢的皮相。   时献气急,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冷静下来。   他把包勾了勾,讽刺地说:“既然喜欢那什么小明星,就去追啊,玩什么替身游戏?恶不恶心?膈应谁呢?”   闻樾一愣,随即脸色有些怪异,问:“什么替身?”   时献脸上的嘲弄更明显了,“怎么?敢做不敢当?”   说完,他直接打开门,砰的关上门。   时献想到这两天听到的传言,心里更是心疼时初妤。   被人当替身,任何人都会难过吧?   偏偏众人都对她有误解,都在嘲笑奚落她,言语间的鄙夷和幸灾乐祸让人窒息。   他当时在一旁听着,都没忍住动了手,要知道,时初妤听了三年。   这样一想,他有些后悔,刚刚应该揍闻樾一顿的。即使打不赢,也不让他好过。   *   确定颜料没有质量问题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细管装好。   刚打算离开,就听到屋外传来开门的动静。   她收好手机,走出房门就看到了刚刚回来的时献。   “时献?”   她有些惊喜,问道:“你不是说你忙不过来,不会回来吗?”   所以他才拜托她来检查颜料。   时献很快调整好脸上的怒意,露出一抹笑:“姐姐。”   他把包放下,语气轻快:“我翘班了!活动还有几天呢,我偶尔偷下懒没关系的。”   时献几天没见时初妤了,还有些想她,如今她距离自己这么近,不来看一趟,他会觉得非常遗憾。   反正学校离小区也不远,来回一趟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时初妤看他衣服上许多污渍,显然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回来了。   她上前把他脸颊上的颜料擦去,嗔怪道:“哪有这么急?脸都没洗干净。下次收拾好再慢慢来,我人在这里又不会跑……”   她虽然语气是嗔怪,心里却是有些感动。   这样被人放在心上,是很久没有过的事了。   自从父母去世,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形单影只。即使嫁给闻樾,也从未在闻樾那里得到过温情。   闻家都是些不欢迎她的人,更被指望他们能够关心她,对她好了。   时初妤眼睫颤了颤,心湖泛起涟漪,有些酸,像是委屈。   有点像是一只受了风雨的鸟,终于找到了温暖的窝,家人会给她安抚,驱散她周身的疲倦。   时献听着时初妤的话,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咧嘴笑了笑,“这不是着急见你吗?”   时初妤抿唇笑了一下,倒也没再责怪他了。   “颜料我检查过了,没问题,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时献笑容一僵,连忙说:“姐姐,你吃晚饭了吗?”   他担心时初妤出去会碰到闻樾,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我从上午忙到现在,一口水都还没喝呢!要不姐姐你陪我吃饭吧?”   时初妤顿时关心起来:“两餐都没吃吗?”   时献点了点头。   好在肚子给力,这个时候“咕噜噜”响了一声,佐证了时献的说法。   时初妤蹙了蹙眉,柔声说:“不吃饭怎么行呢?更何况你还一直在干活……”   她把肩上的包放下,问:“我给你煮碗面条吧?”   担心时献觉得太简单了,她温声解释:“饿了两顿的话,吃太油腻了胃会受不了。”   时献忙不迭点了点头,“都行。”   时初妤转身去了厨房。   冰箱里食材应有尽有,时初妤挑了西红柿和鸡蛋,打算做个西红柿鸡蛋面。   她的厨艺很好。   以前为了讨好闻母,她曾去过烹饪班。   虽然并没有让闻母喜欢她,但她一手厨艺却是练出来了。   时初妤现在想想,身上多一门技艺也是非常好的。   但以后她不会为了别人去学,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让自己有更高质量的生活,更精彩的人生去学。   时初妤动作利落地开火,随后打蛋液,纤长的手指翻飞,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待汤沸腾后下面条,她隔着厨房的玻璃门问:“你喜欢劲道一点的还是柔韧一点的?”   时献正趴在门上的猫眼上,想看看那个男人还在不在。冷不丁听到时初妤的话,做贼心虚,就有些被吓到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他故意大声说:“柔韧一点的!”   于是时初妤便趁机开始切葱花,打算让汤沸腾地久一点。   时献见时初妤仍在认真地煮面条,松了口气,继续趴在猫眼上。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视野里出现一个人,他似乎知道门后面有人,整个人紧紧盯着猫眼,眼睛有些凌厉,还有些阴鸷。   闻樾整个人阴沉沉的,刚刚他听到了门内的动静,大致猜测出,时初妤在给时献煮面吃。   时献觉得闻樾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了。   他背脊发寒,心底却满是得意。   呵,慢慢等着吧!   这算什么,对比起他对时初妤造成的伤害,这只能算是利息。   时献顿时心情愉悦,小跑着去厨房,眼巴巴地等着吃面。   时初妤将葱花一撒,嫩绿的葱叶点缀在面条上,非常漂亮,让人垂涎欲滴。   时初妤盛了满满一碗面给时献,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她也没吃晚饭,正好陪时献一起吃。   刚要端出去,时献抢着把碗端走了。   时初妤笑着跟出去。   时献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被烫得一直呼气,时初妤急忙替他倒了一杯水,“慢点吃。”   时献终于咽下去了,吃完就惊喜地说道:“好好吃!”   时初妤笑意温柔地看着他:“那你多吃点。”   做出来的食物能被人夸赞和喜欢,也能让人感到愉悦。   闻母讨厌她,自然不会夸她。   闻樾性格内敛,喜欢或厌恶,也从不会表达。   这样沉闷的反应一度让她很沮丧。   现如今看到时献的反应,她不可抑制地漾出了笑。   有点小骄傲。   时献闷头吃面,吃得满头大汗。   时初妤吃相更斯文,不像时献那样狼吞虎咽,但也速度不慢。   这也是她练出来的一向技能。   工作室有时候忙起来,连吃饭都是奢侈,时初妤很注重身体健康,不到迫不得已,她不会落下一顿饭。   为了赶时间,吃饭速度就练起来了。   两人几乎同时放下筷子,时献把汤都喝完了。   时献主动把碗抱进厨房,打算洗碗。   不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时家二少,哪里知道洗碗,拿着洗洁精挤了大半瓶,弄得洗碗槽里全是泡泡,溢得满地都是。   时初妤无奈,温声说:“还是我来吧。”   时献俊脸窘红,局促地站在门口。   时初妤朝他笑了笑,宽慰道:“没事的,不会洗碗。”   和闻樾一样,明明很多事都能得心应手,可一些平常的小事却是手忙脚乱,频频出错。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闻樾。   生活上的闻樾有些笨手笨脚,日常生活中显得有些笨拙。   若是被人看见了,根本无法和商场上那个杀伐果断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时初妤手顿了顿,忽然想起来刚刚她让闻樾在门外等她。   她看了一下壁钟,已经晚上九点了。   按照闻樾的性格,怕是早就不耐烦地走人了吧?   时初妤低着头洗碗,抿了抿唇,“时献,你能帮我去看一下门外有没有人吗?”   时献倚在厨房门口,闻言,身子僵了僵。   他看了一眼大门,又看了看时初妤,咬了下牙齿,走到大门口。   敷衍地看了一眼猫眼,见闻樾还站在门口,他脸色有些难看。   想了一下,他扬声说:“姐姐,门外没有人!”   只有狗!   门外听得一清二楚的闻樾:“……”   他脸上瞬间闪过冷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时初妤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第三个被拉黑的电话号码。   闻樾:“……”   他的脸色有些黑。   刚刚还有些慌乱的时献发现客厅*本没有铃声响起,甚至于看到闻樾脸色也变了,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   闻樾被拉黑了。   时献暗暗叫爽,也不担心闻樾打小报告了。   他瞥了一眼闻樾,高高兴兴地跑去和时初妤说话了。   时初妤听到门外没有人之后,也没放在心上。   闻樾本来就不是那种能耐着性子等人的性格。   走了也好,省得她到时候还得找理由赶他走。   洗完碗,收拾好厨房后,出来就看到时献乐滋滋地坐在沙发上,手里不停的在翻东西。   她刚要询问,就见时献笑着举着一个盒子。   “找到了!”   时初妤问:“找到什么了?”   时献兴致勃勃地说:“姐姐,我们看电影吧!”   时初妤看了一眼壁钟,有些迟疑:“可是会不会有些晚?”   “不晚!”时献语气肯定,“一个电影才多久啊?姐姐,我等会儿送你回去,实在不行,你睡我这里也可以,我家有客房。”   时初妤见时献都这样说了,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   时献眼底划过一抹得意,他从沙发上蹦下来,拉着她去了另一个房间。   时献喜欢玩,所以家里游戏设施一应俱全。   自然也弄了个家庭影院。   房间里铺了厚厚的羊绒毯,踩上去很舒服。   时献把门关上,黑暗里,他眼睛晶亮,灿若繁星。   环境舒适不重要,重点是,房间里装有隔音板,里面还有3D环绕立体音响。   保证听不到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 第37章 示弱   凌晨一点。   时初妤二人才结束电影。   时初妤作息很规律,尤其是最近过的是“修身养性”的生活,以前这个点,时初妤早就睡熟了。   只不过一看到时献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也愿意迁就他,也就陪着他一起熬夜。   时献是夜猫子,再看几部电影都还很精力充沛,不过他看时初妤眼底有困意,也没有强求,“姐姐,我送你回去。”   时初妤轻轻点了下头。   时献开门,刚要说话,就发现自己门口有个黑色的影子,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   时初妤还在穿鞋,闻言,鞋都没来得及穿就急匆匆地跑出来,“怎么了?”   走廊上的声控灯适时地亮起来,照亮了靠在墙上那道高大的身影。   他似乎是等了一夜,脚下散落了一地的烟头,整个人的模样有些狼狈。   雪白的衬衫上蹭了灰,再加上饿了一夜,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轻微干裂,能看到血丝。   这样颓废的样子,在他身上,竟然还有些凌/虐美。   时初妤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门口看见闻樾。   时献最初的惊吓退去,心里很不可思议。   这人在这里不吃不喝等到了凌晨一点?   行为挺让人感动的,不过时献觉得有点尴尬,现在就等于他说谎被现场揭穿了。   时初妤温声道:“闻先生一直在这里等吗?”   闻樾喉咙有些哑,他张了张嘴:“嗯。”   他微微低下头,语气有些委屈:“我想着给你打个电话,可是发现打不出去。”   时初妤抿了抿唇,难得有点儿心虚。   闻樾眼神闪了闪,捕捉到她的神情,乘胜追击:“我本来想着你能记得和我的约定,没想到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开门。我答应过送你回去,就不能失约,只好在门外等着了。只不过,这次是运气好,没等太久,可下次有事找你却联系不到人多麻烦?”   时献:“……”   怎么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绿茶味?   明明一个字都没有在指责他,可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时献故意把他晾在外面。   甚至把错全揽在自己身上,让时初妤心生愧疚,然后得寸进尺,以此为契机,让她把他从联系人的黑名单里放出来。   时献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闻樾,不得不说,闻樾的心思深沉,短短几句话就为自己争取到了很多利益。   时初妤没想太多,或者说,她根本没想到闻樾会在这种地方上运用自己的心机。   她目光平静地落在闻樾身上,温声道歉:“抱歉啊。是我一时太忙了,竟忘了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在门外。”   她根本没有提她有让时献来确认他是否在门外这件事,直接承认是自己的过错。   时献在一旁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时初妤朝他笑了笑,轻轻地用手臂拦了一下他,阻止了。   时献咬了下嘴唇,心里很难过。   他忽然觉得自己前面的行为有点幼稚,自己的确是心情舒畅了,可现在是时初妤替他收拾烂摊子。   时初妤语气带着几分温柔:“以后你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吧。”   这句话也就意味着,她不再会将闻樾拉黑了。   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可闻樾却是开心不起来。   她宁愿委屈自己,都要替另一个男人遮掩。   闻樾一声不吭,紧紧地盯着她,眼眶里有点委屈。   时初妤看着他。   闻樾稍稍移开视线,担心自己的眼神暴露心思,他哑声说:“我送你回去吧。”   时初妤笑笑,没拒绝。   “那就谢谢闻先生了。”   说实话,今天是她这一方理亏,让人家在门口等了这么久。   无论时献是出于什么理由这样对待闻樾,都与她脱不了关系。   为此,她要对这次行为买单。   时初妤是个讲道理的人,人家就为了一个“送她回去”的约定等了这么久,她没好意思拒绝。   更何况,闻樾送她回去对她而言,也是有利,她也没必要拒绝。   时献皱着眉,心里很烦躁。   他看不透闻樾的心思,按照传言,此时他该在赵嘉妍身边,而不是一直紧紧地跟在时初妤身旁。   不过,无论他抱有什么想法,他都不愿意时初妤再受伤害。   “你进屋去吧,你忙了好几天了,好好休息,我坐他的车回去就好。”时初妤温声细语,眉目间蕴着关心。   时献闷声道:“姐姐再见。”   “再见。”   时初妤笑着摆了摆手,转身随着闻樾离开。   时献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心里的懊悔都要溢出来了。   *   走出大楼,时初妤下意识地摩擦了一下手臂。   夜晚的温度有点低,她觉得有点冷。   微风吹来,她肩上立马搭了一件外套,清淡的古龙水味道袭来,她下意识地想要扯下来,闻樾垂着眸,大掌包裹着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闻樾说:“披着吧,别感冒了。”   声音很温和,眼底却有很淡的坚持。   时初妤收回视线。   手轻轻地搭在外套上,昂贵舒适的面料很快就让她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这人就连关心都容不得别人拒绝。   她轻笑了一下,想起来闻樾以前也经常会给她披外套,很绅士的举动。   忽略闻樾不爱她这件事,他真的是一个很完美的男人。   不过如今这唯一的缺点也无关紧要了。   时初妤刚上车没多久,就倚在座位上睡着了。   闻樾抿了下唇,放慢了车速,让汽车行驶得更平缓。   到了工作室的时候,他停下车,却没有叫醒她。   夜色正浓,耳边是清浅的呼吸声,闻樾眉宇柔和下来。   与他的神情截然不同的是他的目光,肆无忌惮。   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共处一室,他已经有些记不得了。   度日如年的感觉不好过,他恨不得每天都能看到时初妤。   他胸膛里那颗心跳动得越发急速,他喉咙有些干,眼睛紧紧盯着她的唇瓣。   半晌,他的右手撑着座椅,慢慢倾身靠近。   两人不过一指之隔的时候,闻樾停住了。   呼吸洒在他脸上,激起细小的电流,他长睫颤了颤,手臂上突起青筋,肌肉紧紧绷起来。   闻樾勾了勾唇,苦笑了一下。   他不敢。   爱一个人会变得小心翼翼,闻樾以前不屑一顾,如今却是明白了。   闻樾退回了自己的位置,静静等待。   时初妤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蒙蒙亮,她转了转脖子,看到了睡在一旁的闻樾。   他睡得很沉,呼吸绵长。   他眼底下有淡淡的青黑,也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其实时初妤早就发现了,最近闻樾的状态并不是很好。   她以前也见到过闻樾日夜颠倒地处理公司的工作,不过那是在他们刚结婚的那段时间。   他能力强,很快就在商业圈站稳了脚跟,并拥有了让人敬佩的成就。   除此之外,她再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了。   看来离婚对光盛集团的影响很大。   时初妤抿了抿唇,坐起身,扫了一眼闻樾,把衣服放在位置上,小心翼翼地开门,打算离开。   “你去哪儿?”   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时初妤背脊微微僵了下,折身去看他。   闻樾眼底有未退的惊慌,他紧紧盯着时初妤,害怕她一转眼就会消失。   时初妤轻声道:“对不起,吵醒你了吧?”   闻樾慌张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别走。”   语气带了点哀求。   眼神还有些迷茫,看来不太清醒。   时初妤沉默了半晌,挣开了他的手。   可闻樾的手跟铁钳一样,牢牢地锁住了她的腕子,她弄得手都痛了,都没有挣脱出来。   “闻樾!”   时初妤语气稍稍扬了下,带了薄怒。   这是把她当成谁了?   闻樾手僵了下,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待看清楚时初妤的手腕都有些发红了,顿时松开了手。   他指尖揉了揉眉心,心下懊恼。   刚刚在做梦,梦里时初妤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他一着急,就出手挽留。   没想到,竟然和现实混在一起了。   时初妤转了转发红的手腕,脸色有点冷,“多谢你送我回来。”   说完,她就拉开车门,下车。   闻樾愣了一下,拉开车门快步追上时初妤。   觑见时初妤脸上的冷色,他心下忐忑,不知道怎么解释。   “阿妤……”   时初妤瞪他一眼,“我们不熟,闻先生。”   闻樾哪敢乱喊名字,他要是真的生疏地喊名字,那他是真完了。   他说:“阿妤,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继续说:“小时候我祖父为了训练我的胆量,曾经将我扔在荒无人烟的郊外,让我自己寻找回家的路。我记得那时候我才八岁,路都认不清,根本走不回去。后来我晕倒在了野外,才被祖父派人接回家。我刚刚又梦到了那个场景,所以有些失态……对不起,弄疼你了吧?”   闻樾的话八分真,两分假。   噩梦是真,八岁的回忆也是真。   假的不过是今天噩梦的内容。   闻樾的祖父是个很严格的人,闻父资质平庸,眼见着闻家渐渐败落,他心里也着急,性格也渐渐变得暴躁偏激。   闻樾的出生,无疑是给了他希望。   闻樾自小就聪明,展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智商。   闻樾的祖父就将他接到身边来亲自抚养。他力求闻樾任何事情都要做到最好,常常逼迫闻樾去学习他不喜欢的东西。   闻樾有一段时间很怕黑,后来祖父为了锻炼他的胆量,就把他扔到郊外,让他独自一人找到回家的路。   那么小的孩子,方向感不好,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可祖父偏就认为,闻樾能够做到。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闻樾都记不得自己被扔到过多少陌生的地方了。   他印象里最深的,永远都是祖父的背影。   毫不留情。   后来闻樾终于能够找到回家的路,也不再怕黑。可内心深处,一直都存在心理阴影。   虽然后来他被闻父接回身边,可曾经在祖父身边养成的性格却永远地留存下来。   闻樾有时候都想,他这一身冷血凉薄,说不定就是遗传自他的祖父。   时初妤愣住,冷色不自觉缓和下来。   她第一次听闻樾提起他的童年,也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他的祖父。   闻樾的祖父几年前就去世了,她曾经也奇怪过,闻家似乎对他有点讳莫如深,很少谈论。   原来是因为闻樾的缘故吗?   闻樾抬眸,直直的看着她,语气认真,“所以我并不是故意要伤害你。”   不可否认,时初妤的冷意缓和了下来,心里的怒气也消了大半。 第38章 你的水更甜   “阿妤,能去你家喝杯水吗?”   闻樾试探着问道。   时初妤看了一眼他有些起皮的嘴唇,没吭声。   最后一扭头,默默在前面走。   闻樾无声地笑了一下,知道她没有拒绝,也就是同意了。   可即便时初妤不同意,闻樾也打算死皮赖脸地跟上去。   这个时候都到楼下了,连她家门口都进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闻樾靠着“同情”,一路跟着时初妤到了她居住的地方。   “进来吧。”时初妤淡淡开口,给他找了一双男士拖鞋。   闻樾低头,看着男士拖鞋,眉头拧得死死的。   这双鞋证明有男人先他一步来了这个家。   时初妤看他皱着眉,很嫌弃的样子。   以为他的洁癖又犯了。   她抿了下唇,不搭理。   爱穿不穿。   反正她给他找了一双鞋。   闻樾眼底的嫉妒翻涌了几下,看到时初妤已经走远了,他脱了鞋,故意踩过那双鞋,力道有些重,最后就穿一双袜子走进玄关。   这个点赵阿姨还在房间里睡觉。   时初妤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尽量不吵到她。   她绕道厨房,倒了一杯水出来,递给闻樾,“喝吧。”   闻樾接过,指尖微微在时初妤的掌心勾了勾,带着撩拨的意味,随即他稳稳地握着杯子,“谢谢。”   时初妤手指蜷了蜷,总觉得刚刚闻樾是故意的。   她迟疑地望着闻樾。   “怎么了?”闻樾脸上坦坦荡荡,没有丝毫不自在。   时初妤收回视线,觉得应该是自己多想了。   闻樾敛着眼皮,慢条斯理地喝水,眼底划过笑意。   时初妤看他喝完了水,开始赶人:“水也喝了,闻先生可以离开了吗?”   闻樾看着她,递上杯子:“能再来一杯吗?”   时初妤垂眸,转身又给他倒了一杯。   这次把水递给他,时初妤紧紧盯着闻樾的手,就想看他是不是故意的。   闻樾老老实实地接过杯子,没再撩拨。   不过这一杯水,他喝得慢悠悠的。   时初妤在一边看着,催他:“你快点呀!”   闻樾暂停了下,撩起眼皮看她。   很想说,她这声太娇了。   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时初妤不解,“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什么?”   闻樾低低笑了一声,难得乖巧地说:“嗯,听你的。”   回应她上一句的催促。   时初妤瞪他一眼,“喝完就走!”   这人奇奇怪怪的,让她总觉得不自在。甚至心情都变得不太好,一改平日里的温和,都对他发脾气了。   闻樾见她终于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淡漠疏离的样子,笑了起来,一口气饮尽杯子里的水。   “水很甜,谢谢。”   他再次道谢。   时初妤:“……”   这就是普通的饮用水。   时初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闻先生,你家里的水都是进口的,我这就普通的白开水。”   闻樾挑了挑眉:“是吗?可能是因为你给我倒的水,所以味道不一样吧。”   时初妤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既然答应了隐瞒我们离婚的消息,就不会反悔,你大可不必这样……”   她以为闻樾这样说好话,是怕她不合作。   闻樾脸色僵了下,感觉有点弄巧成拙了。   时初妤把杯子放回了厨房,她说:“水也喝了,你该走了吧?”   闻樾还想要磨蹭磨蹭,可一时找不到借口了,无奈,只好站起身,时初妤把他送到门口。   闻樾不舍地挪到了门外,犹不死心:“能再吃个早餐吗?”   回应他的是用力的关门声。   闻樾摸了摸鼻子,有点委屈。   说喝水还真就给了他几口水喝。   时初妤转身,刚要把那双男士拖鞋收起来,就看到上面的图案被踩歪了。   男士拖鞋材质偏软,很容易被踩变形。   平常时凛穿的时候,都板板正正地把脚塞进去。   现如今,鞋面上那个卡通人物的脸被踩凹下去了,整个五官都挤在一起。   时初妤气笑了。   这人自己有洁癖,矫情得很,还拿东西撒气?!   “时小姐,你在干什么呢?”   赵阿姨睡眼朦胧地走出来,就看到玄关口气呼呼的时初妤,就喊了一声。   时初妤一愣,温声道:“吵醒你了?”   她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关门声似乎有点大。   赵阿姨摆了摆手:“不是你,我年纪大了,本来就觉少,这个点就该醒了。”   她看了一眼时初妤的装束,还是昨天那套,于是关心问道:“你昨天没回来吗?”   “昨天去时献那里看电影了。”时初妤没有说她凌晨一点就离开了时献家。   赵阿姨笑了下:“二少爷喜欢你,要是别人啊,可不一定能让他陪着玩呢!”   赵阿姨是时凛请的保姆,有时候时献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也是由她去的。   是以她以前也照顾过时献一段时间。   她了解时献的性格,善良是善良,但也是有一些贵公子的小毛病。   不太好相处。   更别说让他对你十足的喜欢。   也就在时初妤面前乖巧听话,就连时凛面前,他有时候都很叛逆,让人头疼。   时初妤嘴角漾开一抹温暖的弧度,“时献挺乖的。”   赵阿姨笑了笑没说话,就在时初妤面前乖吧?   “赵阿姨,我还有点困,就先去睡一会儿了,等会儿早餐我就不吃了。”时初妤说。   赵阿姨应了一声,“好。”   时初妤就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眼皮就有些沉重。   睡得晚起得早,整个人精神很容易疲惫。   可奇怪的是,刚刚和闻樾待在一起,整个人都很清醒,现在闻樾一走,她就开始犯困了。   时初妤翻了个身,想:闻樾真是让人不敢放松啊!   ……   闻樾走出大楼,往后看了一眼,大概数了下楼层,猜测时初妤住的位置。   明明那个位置没有人,可他却还是盯着看。   半晌,他才收回视线,驱车离开。   凌晨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他精神很好。   他年轻力盛,能不眠不休地工作好几天。   今天收获满满,时初妤非但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他还摸清楚了她的居住地点。   惊喜太多了,他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坠云端,一颗心飘忽不定。   他直奔公司,觉得自己需要用工作来冷静一下。   早晨车辆不多,道路畅通无阻,又加上闻樾稍稍有点激动,车速有点快,于是从二环开车到市中心,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半个小时就到了。   早上八点,公司已经有零星的几个人出现了。   刘锋昨天为了赶去约会,工作任务都没结束就跑了,打算今天早点来公司赶一赶。   他急匆匆地摁开电梯,就发现电梯里已经有一个人了。   刘锋呐呐打了个招呼:“闻总好。”   他犹豫着要不要和闻樾一起乘坐电梯。   闻樾看他一眼,颔首,声音低沉:“你好。”   刘锋站在原地,决定等闻樾上去了,他再乘坐下一趟电梯。   电梯门即将关闭,可闻樾伸手,摁了一下摁键,电梯门重新打开。   刘锋硬着头皮站进了电梯。   闻樾离摁钮更近,他整个人贴在电梯壁上,把摁键挡的严严实实。   刘锋脑门上全是汗,不知道该不该把闻樾赶走,摁楼层。   “你去几楼?”   电梯里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刘锋诚惶诚恐的说:“十楼。”   闻樾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摁了一下“十楼”的按钮。   刘锋恭敬地道谢:“谢谢闻总。”   闻樾嗓子里随便嗯了一下,没再说话了。   刘锋心里忐忑,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总裁这么近的距离接触,他不禁想起来公司里那些关于他的传言。   反正都不是好的。   可今天一看,脾气温和,乐于助人,还挺礼貌?   “最近公司任务太多了吗?这么早来公司,是昨天的工作没做完吗?”闻樾状似闲聊地说了一句。   刘锋额角汗都要掉下来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责怪他擅离职守?准备罚他?   还是单纯地问一下公司工作情况?   刘锋心里七拐八绕,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到底是害怕闻樾,不敢撒谎:“昨天我为了约会,没完成工作就翘班了……”   刘锋说完,就觉得自己要完了。   闻樾对待员工很有原则,不允许员工为了私事而耽误工作。一经发现,每次都是严惩不贷。   刘锋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就撞上了闻樾。   他欲哭无泪,身边的人忽然说:“公司业务忙,我会找机会给你们放放假的。”   刘锋:“?”   他脸上的痛苦表情还没有收敛,半晌,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下了电梯了。   他浑浑噩噩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倒吸一口气。   不是梦!   他掏出手机,一顿飞快地打字。   “我今天来补昨天的班,我碰到了闻总!闻总不但给我开了电梯门,还关心我的工作,在得知我昨天翘班去约会后,贴心地说要给我们放假!”   他是在一个同事之间的小群里说的话,群里沉默了一会儿,接下来沸腾了。   “闻总这是给你下死亡通知书呢!还放假呢?他这是要炒了你!”   “不对啊!你确定你上班带了眼睛?”   “你看错人了吧?”   “你在想屁吃?闻总怎么可能会这么温柔?”   “你做梦呢?”   “……”   刘锋心里也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看了一眼自己红着的大腿,拍了张照,打字。   【刘锋:疼,不是做梦。】   【那就是这娃傻了。】   【那就是这娃傻了。】   【那就是这娃傻了。】   ……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刷屏。   就在此时,工作大群里,总裁办公室下达了一条新通知。   【鉴于大家工作认真负责,全体员放假三天,以示鼓励。】 第39章 夫妻关系不好   放假的消息一出,同事小群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接二连三地把刚刚的消息撤回,手机屏幕前,全部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闻樾并不关心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引起员工不停地猜测,他放下手机,想了想,又给时初妤发了条短信。   “晚上我朋友组了个局,你来吗?”   过了几秒,他害怕时初妤不同意,紧接着又发了一条信息。   “他们很久都没见你,嚷嚷着要见你,我怕你不去,他们会觉得我们夫妻关系不好。”   发完,那边迟迟没有回复。   闻樾坐在椅子里,手指摩挲了一下手机边沿,默默等待。   周叶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将一叠需要处理的文件放在桌子上,看闻樾心不在焉地坐着,出声提醒:“闻总,十分钟后要开会,这是会议材料。”   闻樾抬眸,揉了揉眉心,才将手机放在一边,专心处理工作。   *   时初妤是在上午十一点的时候看到了闻樾的消息。   她补了一觉,精神好了很多。   待看清楚闻樾的消息,觉得有些讽刺。   闻樾的朋友向来都看不起她,在他们眼中,她都是配不上闻樾的。   带着这样的成见,还指望他们觉得他们之间夫妻关系好?   时初妤敲字:不去。我们夫妻关系不好是事实,不用他们觉得。   发完消息,她就把手机随手一放,打算换衣服出门。   闻樾补偿给她的那套房子,她还没去看过呢!   会议室里,响起一声消息提示音。   会议中的闻樾翘着腿,正支着下巴听下属在汇报这个季度公司的运营情况。   姿势看上去有点随意,但是眼神很凌厉,紧紧地盯着下属,给他们很强的压迫感。   消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正在说话的下属僵了僵,大感不妙。   谁开会不把手机调成静音?!   这不是给他挖坑吗?   他站在前面,扫视了一圈自己的同事,发现大家都一脸茫然。   他们也不清楚谁的手机没静音啊!反正进会议室前,他们都规规矩矩地把手机关机了。   坚决不触闻樾的怒点。   正在大家疑惑的时候,闻樾将长腿放下,整个人的气势都收敛了起来,淡淡说:“是我的手机。”   他唇角弯了弯,满怀期待地点开消息。   待看清楚时初妤的回复时,嘴角的笑僵住。   闻樾咬了咬牙,眼神冷了下来。   他把手机一推,长腿交叠,往后一靠,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冷然。   他抬眸看着下属,嗓音冰凉:“这季度的销售额这么低,公司给你们的工资几乎是业界最高的,你就给我这样的结果?我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下属们瑟瑟发抖,跟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挨批。   怎么好好的就忽然翻脸了呢?   呜呜呜,果然,今天早上和善的闻总是假的……   *   闻樾给她的那套房子地处丹桂小区。   丹桂小区的房子在闻樾的资产里不是最好的,但却是许多人奋斗了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拥有的房子。   它是高档小区,环境和安保都不错,时初妤考虑过了,如果接下了时凛的单子,时光工作室能够彻底在圈子里扬名,名声打出去了,自然以后的生意也会多起来。   那么工作室还留着二环的话,会很不方便。   所以,要是等会儿看了房,觉得满意,那么她会在丹桂小区附近找一家店铺,把时光工作室迁到市中心来。   闻樾给她的五千万补偿金足够让她在市中心租一个不错的店面。   要是房子不满意,那她就把房子卖了,自己再去买一套小一点的房子,多余的资金就用来投资。   这样一规划,时初妤发现,自己离婚的好处,简直不要太多。   时初妤笑了下,心情微悦。   不过她的好心情并没有*太久,她刚绕过一个凉亭,就看见了和人争执的林月。   林月对面是个年轻的男人,长相帅气,一身的名牌,只不过吊儿郎当,看上去有点像暴发户。   两人应该是在闹分手,林月一直哭,手拉着男人,不停地挽留他。   男人很不耐烦,一直在甩手,想要挣脱她。   真是冤家路窄。   林月曾经参加过时光工作室的招聘,只不过她在面试环节中展示的作品是时初妤的。   她盗窃了时初妤的设计稿。   后来她被当场揭穿,恼羞成怒地放了狠话,说是要和她在法庭上见,更是当着时初妤的面,给他爸爸打电话,要借用律师。   如今一个月过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底气不足,反正这件事没了下文。   而时初妤忙着离婚,这件事都忘了。   如今在丹桂小区忽然遇见了,才记起来和林月的纠纷。   林月侧对着她,并没有看到时初妤,时初妤犹豫着要不要假装没看见她,就听到了一道很响亮的巴掌声。   林月对面的男人打了她一个耳光。   林月被打偏了头,正好对上了时初妤的目光。   这下时初妤不用纠结了,躲不过去了。   林月眼底的伤心还没消失,看到时初妤,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底浮现出尴尬和愤怒。   她没想到在这里看到时初妤,还被她看见了这样丢人的场面。   林月咬了一下唇,眼泪夺眶而出,她捂着脸,没再和男人闹。   男人面脸怒气地离开了。   林月脸上的巴掌印很明显,可见男人也是用了力气。   她语气很尖锐,也有点迁怒的意思,对着时初妤说:“是不是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你高兴了?”   时初妤微抿了下唇,递给她一张纸巾,说:“擦一擦吧,你的妆花了。”   她目光很温柔,“既然他都对你动手了,说明他心里根本就不在乎你,否则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你的脸。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这样年轻漂亮,未来一片美好,何必跟一个不爱你的人在一起呢?”   这句话,也是这些天她自己的一些领悟。   抛开林月盗用她的作品这件事,时初妤对她有些同情。   时初妤很厌恶动手打女人的男人。   男人天生在体力和体格上就比女人有优势,可天生的优势并不是他们肆意伤害女人的武器。   男人应该将他们的力量用来保护弱者,给予弱者安全感,这才是造物主给予他们优势的目的。   林月冷笑了一声,说:“别在这里假好心了,说不定你心里现在在幸灾乐祸!”   说完,她重重地拍开了时初妤的手。   时初妤的手背顿时红了一片,她轻轻的嘶了一口气。   她不是圣母,言尽于此,已是好意。听不听是林月的事,与她无关。   时初妤笑了下,收起纸巾,打算离开。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撤销对你的起诉!”林月说。   时初妤微顿住脚步,然后勾唇轻笑:“你的律师业务能力不太好,一个月过去了,我还没收到你这边寄来的起诉状,我这边建议你换一个律师呢。”   对方红唇娇艳,话语的尾音上扬,带了几分俏皮,却让林月气得七窍生烟。   林月死死盯着她。   她当初问他爸爸借了律师,可律师劝说她取消起诉时初妤,因为她的确盗窃在先,若时初妤有足够的证据,那对林月十分不利。   林月娇纵惯了,哪里能够忍受自己放了狠话,最后灰溜溜地跑了?   自然是逼着律师替她办这件事。   林月的父亲刚开始也有点不赞成林月的做法,可是林月一直撒娇缠着他,最后无奈同意了。   只是林月的男友最近出轨,她一时之间腾不出心思来搞这件事。没想到会碰到时初妤,还被她嘲笑了一番。   时初妤说完,也不管背后的目光有多么刺人,轻飘飘地离开了。   林月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十分疑惑。   总感觉时初妤性格变了。明明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温柔又内敛,现如今,就如同带刺的玫瑰一样,绽放热烈,周身洋溢着自信。   ……   时初妤看了一圈房子,南北通透,房间布局也好,于是决定留下这套房子。   她在网上联系了搬家公司,决定早点从时凛的房子里搬出来。   虽然住的很舒适,但是她不喜欢一直麻烦别人。   创业,搬家,这些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完成。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独立的人,从小父母宠着,只有后来父母去世了,她才开始学着独立。   一直到现在,她也习惯了凡事都自己决定自己扛。   好在她当初坚持己见,没有听闻母的话,做一个全职太太,否则她现在的人生,又会是另一副光景了。   在她打完电话,就看到时献发了条微信过来。   时献:姐姐,晚上我们系有个聚会,要不要一起玩?   时献想法很简单,带她散心,放松心情。   时初妤想了想,同意了下来。   其实她也才24岁,只不过结婚比较早,大三就嫁给了闻樾。   即便离婚了,也还是花儿般美丽的年纪。   就该好好享受人生。   该玩的时候玩。   *   闻樾和时初妤说,自己的朋友组了个局。这话不假,不过地点在酒吧。   他们也没嚷嚷着要见时初妤。   只不过是闻樾想要见时初妤的借口而已。   酒吧里的音乐震耳欲聋,闻樾刚踏进去的瞬间,皱了皱眉,不过还是走了进去。   舞池里男男女女扭动的身躯,散发着暧/昧的气息。   闻樾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卡座,刘洋和陈喻都在。   刘洋身边坐了个腰细腿长的美女,紧紧地贴着他。见了闻樾,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挺了挺腰,展示自己傲人的曲线。   闻樾眼底闪过一抹嘲讽,打算给刘洋一个面子,没摆脸色,坐了下来。   他长腿交叠,整个人矜贵又禁欲,在这浮华喧嚣的酒吧里格格不入,带着致命吸引力,十分亮眼。   美女看大家对他的态度,就知道,这个人身份不简单。   她弯着腰,胸前的沟壑露在闻樾眼前,勾着眼,媚眼如丝。   她端起桌上的酒瓶,替闻樾倒了一杯酒,又用雪白的手端着酒,捧至闻樾眼前。   一番作态很诱人,不可否认,她长得漂亮,身材也好,眼底的野心明晃晃。   闻樾嗤笑了一声,手交叠地搭在一起,置于腿上。   不接。   美女被冷落了,脸色有点挂不住。   刘洋哈哈笑道:“你别白费心思了,我闻哥不会喝女人递的酒。”   他也不在意自己的女伴,当着他的面“勾/引”闻樾。   勾不上的!   白费!   闻樾的家世样貌在圈子里也是顶级的,这些年不乏追求他的女人,还不少。   前仆后继,反正没一个人成功了。   哦,不对,还有个赵嘉妍。   勉强再算一个时初妤。   美女闻言,讪讪地退回了刘洋身边。   闻樾瞥了一眼,说:“刘老没把你腿打断?”   天天在外面浪,女人换的这么勤,刘老也不怕败坏家风。   刘洋瘪了瘪嘴:“老头不管我,反正公司有我大哥,我又不用继承家业,只管吃吃喝喝就行了。”   刘洋语气不太好,他在家不是很受重视,在他父母眼里,他也只是个不学无术的人。   父母都懒得管他了。   闻樾说:“你前两天不还说看上了一个小明星吗?怎么,又换了?”   刘洋摆摆手,随意说:“那个小明星架子太大,追了一个月了,还没见接受我,我就放弃了。”   闻樾手指敲了敲膝盖,语气沉吟:“一个月未免太短了。”   “不短了,闻哥。现在这社会,谁还磨磨叽叽地谈恋爱?追求了一段时间,对方还不答应,就该自觉放弃了。若你追她,喜欢你的女生早就答应了。不答应,就说明没戏,趁早放弃。”刘洋一副经验很足的样子说道。   随后,刘洋又说:“不过闻哥你放心,你不同。你不存在拒绝你的情况。你要是追一个人,不出三天,对方就会对你死心塌地。”   闻樾抬起眼皮看了刘洋一眼,意味不明。   “真的?”   刘洋斩钉截铁,“真的!”   他开始大放厥词。   “这江城还没有你追不到的人!”   闻樾嗤笑了一声。   放屁! 第40章 我没把你当成谁   时献把时初妤约过来的时候,一起的女生还很不高兴。   “时献,这个聚会是我们系里自己弄的,你约一个外人来干什么?”   说话的女生喜欢时献,知道时献说要带“家属”过来,心里很不高兴。   一般这个家属,特指男女朋友。   时献刚入学,就凭借着颜值和才华在一众新生里面光彩夺目,很多女生都喜欢他。   只不过时献看着阳光,却有点不好接近,人际交往中很懂得把握分寸。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不会随便吊着人,拒绝得干净利落。   反正目前也没有人能够寻找到突破口,拿下这朵高岭之花。   不过大家也没有气馁,来日方长,只要他没谈恋爱,大家都有机会。   可如今,惊现一个疑似“女朋友”的人,大家心里就不平衡了。   有些脾气急躁的人就开始攻击起时初妤。   时献说:“聚会有规定不能带人一起来玩吗?”   女生卡壳,说不出话来。   人多热闹,是以当时说要出去玩的时候,并没有这一限制,甚至还鼓励大家多带一些同伴过来。   女生被时献冷淡的态度弄得很委屈,眼眶都红了。   男生也觉得这几个人小题大做了,连忙说:“大家都是同学,出来玩就开心一点,不要闹矛盾啊!”   说这,悄悄朝对面的其他女生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女生拍了拍女生的背,悄声安慰。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不过是女生之间的争风吃醋,不过其中的男主角出言维护了其他人,伤害了女生的心罢了。   这个小插曲一过,大家气氛没一会儿就融洽起来了。   正当几人玩得开心的时候,有人压着嗓子惊呼:“卧槽,来了个大美女!”   众人纷纷侧目,顺着那人的视线看过去。   女人皮肤白皙,在昏暗的酒吧里,如同莹莹美玉。   她的骨架高挑,纤腰长腿,一条酒红色吊带裙,又纯又欲,很吸睛。   她刚一进来,就有人不停地把目光投向她,她四下张望,显然是在找人。   时献笑了下,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   他大步走过去,开心地喊道:“姐姐。”   时初妤也笑,“我没来晚吧?”   时献说:“不晚,正合适呢。”   说完,就领着时初妤去了同学们坐着的位置。   这些同学眼里的惊艳还没有退去,就看到他们口中的大美女来了自己这边,顿时惊喜连连。   时献主动介绍:“这是我老板,时初妤,她设计的衣服真的非常漂亮。”   众人更是震惊,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居然都开公司了?   时初妤温柔地笑了下:“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厉害,就是一间很小的工作室。”   刚刚的女生还以为真的就是个小工作室,闻言,说:“既然能让时献都夸奖,时小姐肯定很厉害,想必也是知名的设计师吧?不知道工作室的名字是什么呢?以后有需求能不能找你订做呢?”   时初妤笑:“当然可以,你们如果喜欢的话,都可以在我这里订制,我给你们打八折。”   她不清楚女生刚刚在她来之前,找过麻烦,只当是她真心想要订制衣服,她从包包里掏出几张名片,一一递给大家,“这是我的名片,你们有需要的话,都可以联系我。”   女生彭莉莉心里闪过一丝不屑,随手接过,随便扫了一眼名片,脸色就僵住了。   “天呐,你就是时光工作室的负责人?”   “我听过你,我的姐姐在你那里定制过衣服,我看她穿过,非常漂亮。”   “咦,这个不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工作室吗?”   周围议论纷纷,脸上都是惊讶和佩服。   实在是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互相听说过也很正常。   尤其是时初妤的设计风格非常独特,在设计界也是小有名气的存在。   每个圈子里都是靠实力说话。   时初妤的实力,让她迅速地在这些人中间得到了尊敬和喜爱。   时献身边的男生主动把座位让给时初妤,笑容热情,“师姐,你坐这。”   按资排辈,大家的确能亲切地喊她一声“师姐”。   彭莉莉看到时初妤轻而易举地成为了众星捧月的存在,心下有些酸,但也没再说话。   她在系里学习成绩并不好,设计天赋平庸,的确比不上时初妤。   长得漂亮不说,又事业有成。   *   “闻哥,我刚刚好像眼花了,看到嫂子了……”   刘洋端着酒杯,揉了揉眼睛,语气不确定。   闻樾端着酒杯,脸色不好。   他当然看到了。   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女人一袭红裙,锁骨精致,耳坠轻轻摇晃,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浅笑着,和人交谈。   闻樾有些恍惚,觉得这样的时初妤,很陌生。   但却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刘洋看他愣愣地盯着时初妤瞧,说:“闻哥,要不要把嫂子也叫过来?”   闻樾回了神,指尖缓缓地划过杯沿,半晌,轻轻地嗯了一声。   刘洋得了示意,激动地小跑过去。   闻樾看着刘洋和时初妤说了几句话,她明眸微微转了转,烟波渺渺,觑了一眼闻樾的方向,旋即支着额头,红唇张张合合。   刘洋脸上是错愕的表情。   闻樾心脏紧了紧。   果然,刘洋蔫头搭脑地回来了。   “闻哥,嫂子说不过来了,还说让我们好好玩。”   闻樾眼神暗了暗,其实心里早已经有了结果,只不过不死心罢了。   他嗤笑了一声,自己穷追不舍,三番四次拉下脸来,对方一点情面都不留。   陈喻迟疑了下,问:“闻哥,嫂子怎么了?”   刘洋也很好奇,以前时初妤可不是这样子的,闻樾在哪,她就在哪,跟条尾巴一样,没想到现在对闻樾视若无睹,这么近的距离都不愿意过来。   闻樾笑了起来。   苦涩的。   陈喻闭了嘴,不敢再问,但心里有了点猜测。   虽然知道这场婚姻不会长久,但没想到,放不下的是闻樾。   陈喻的目光看向那边笑容灿若春阳的女人,摇了摇头。   看来闻樾这次是真栽了。   临近结束的时候,时初妤起身去洗手间,她刚从卫生间里出来,就被一个人堵住了去路。   时初妤踉跄了一下,往后退了退。   闻樾浑身酒气,背靠在洁白的瓷砖上,灯光打在他头顶,五官俊朗立体,投下一片阴影。   时初妤略微愣了一秒,反应过来,“闻先生,好巧。”   “不巧。”闻樾嗓音沙哑,“我是跟着你来的。”   时初妤挑了一下眉,问:“有什么事吗?”   闻樾看着她精致的脸,喉结滚了滚,想问为什么拒绝了他的邀请后,居然还和其他男人说说笑笑,那么开心。   话一出口,就变成了:“你刚刚怎么不过来看我?”   语气很正常,但时初妤却隐约感觉到了委屈,像是讨要关心的小孩子。   时初妤说:“没必要。”   她没必要和他的朋友聊天喝酒,打好关系。   她语气很淡,似乎在说一件很小的事情。   她是完全不想参与他的生活,他的生命了。   闻樾心脏抽了抽,有点痛。   也不知道是灯光下的她太美丽,还是酒精作祟,他忽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心里在滴血,动作也凶狠,想要把她拆骨入腹,融进骨血里。   他迫切地想要让时初妤沾染上他的气息,似乎这样,他就能重新拥有她。   时初妤愣了下,随后挣扎起来,她用力推他。   闻樾掐着她的腰,固定住她的动作,舌尖探入她的口中。   时初妤挣脱不开,扬手打了他一巴掌。   闻樾动作顿住,继而更加用力地深吻她。   时初妤睁着眼,眼里闪过一丝坚决,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血腥气在两人唇.舌间蔓延开来,闻樾顿了顿,动作温柔下来,他舔、舐干净唇角的血珠,退了开来。   时初妤退后一步,眸中闪着寒意。   此刻她红唇娇艳欲滴,脸颊也微微红,带着怒意,很生动鲜活。   闻樾低低笑了下,往后靠了靠,背脊贴在冰凉的墙上。   “你又把我当成谁了?”时初妤拧眉,不悦地看着他。   “对不起。”闻樾扯了下嘴角,说:“喝醉了。”   时初妤冷笑了一下,他眼底有了些醉意,可她清楚他喝醉酒之后,只会安静地躺着,根本不会耍酒疯。   “阿妤,我没把你当成谁……”   我吻你,只是因为是你。   闻樾嗓音很低,可时初妤听到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也不知时初妤信没信,她踩着高跟鞋,身姿摇曳地离开了洗手间。   闻樾低着脑袋,半晌,才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领,迈步回了卡座。   刘洋看闻樾回来了,问:“闻哥,你咋去这么久?”   闻樾不理他,闷头又灌了一口酒。   刘洋看到了他嘴角的伤口,顿时跳起来:“闻哥,你这是怎么搞的?被谁咬了?”   闻樾目光飘向时初妤的方向。   刘洋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半晌,语气揶揄说道:“你和嫂子感情真好……”   看不出来啊,平日里禁欲成熟的闻樾,也有这样狂/野的一面。   陈喻白了刘洋一眼,这明显是闹不愉快了好吗?   肯定是强吻被咬了啊!   陈喻不经意间眼神略过时初妤,发现她嘴角挂着浅笑,眉眼弯弯,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反倒是闻樾,脸色阴沉,不停地喝酒。   闻樾这算不算是报应?   以前对人家爱搭不理,现在人家如数奉还,甚至还加倍了。   陈喻愣了下,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光。   不会以前的时初妤……喜欢闻樾吧?   他仔细回想着以前的细枝末节,时初妤的神态,动作和眼神,那些感情尽管隐藏的很隐秘,可陈喻还是发现了一些细节。   比如时初妤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追着闻樾跑。   她会清楚地记得闻樾的所有喜好。   她穿着朴素,并没有因为嫁给闻樾而变得奢华。   种种,都是爱一个人的表现。   陈喻眼底划过震惊,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似乎是他们一直对时初妤抱有偏见,认为她贪慕虚荣,为钱而来。   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她。   陈喻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告诉闻樾了,否则还指不定把他刺激成什么样呢。   *   上次闹过之后,闻樾也再没给她打电话,发消息。   时初妤也没在意。   她最近忙着看店面和搬家,根本没时间去关注闻樾。   林月也说话算话,把诉讼状寄到了工作室。   时初妤也不怵她,本就是林月抄袭,虽然时间过去了好几年,当年能够证明这件作品是出自她之手的证据,也可能找不到了。   但就算是打官司,她也不见得会输。   当然,前提是她能找到一个优秀的律师。   这件事她还没开口,时凛就主动提了。   “我听说你最近在找律师?”时凛温声问。   时凛最近不太忙,得知时初妤要搬家,还劝说了一下,后面知道她是要将工作室移到市中心,才不再劝说。   二环的确不太方便。   若是时初妤搬去了市中心,他们以后往来也能更密切一点。   这是时凛的一点私心。   时初妤刚找了一圈,发现找到合适的律师的确不容易。   对方是林家,律师要不被林家警告过,要不就是能力不行。   有些金牌律师,不惧林家权势,又能力出众,但有需要人脉。   时初妤其实都有些着急了。   其实作品不是非常重要,时初妤犯不着为了它和林月结仇。就算官司打赢了,也得不到多少赔偿金,说不定还不够支付诉讼费。   但是“星空”灵感来自于她妈妈,对她而言,意义重大,她不愿意败诉。   “是啊,时大哥,我最近有一个官司要打,的确需要律师。”   时初妤抿了抿唇,如实说道。   “我认识一个朋友,能力还不错,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时凛说。   时初妤喜出望外,笑说:“真的吗?那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她麻烦时凛太多了,但这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只能心里暗暗记下这笔恩情,等待来日回报他。   时凛把律师的联系方式发给时初妤,说:“我到时候会和他说一声,你不用担心。”   时初妤松了口气,真心道谢:“嗯嗯,多谢时大哥。”   恰好这时时献走过来,说:“姐姐,你们在说什么?”   时初妤便将林月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但略过了她和男朋友吵架的部分。   时献听完,也吐槽了一句:“我都快忘了她了,隔了这么久才起诉,也挺慢的了。”   他说完,转头对一旁剥橘子的时凛说:“哥,我上次问你借律师就是为了帮姐姐,没想到你自己主动提了,把我的功劳抢了。但没关系,结果一样就好了。”   时凛也想起来了上次时献问他借律师的事情,原来是为了时初妤啊。   兜兜转转,三个人之间缘分真是奇妙。   时凛将剥好的橘子递给时初妤,笑了一下,“人是我请来的,功劳也该是我的啊。”   时献撇了撇嘴,没认识时凛的话,时初妤该感谢的就是他!   三人说说笑笑,气氛温馨。   时初妤担心迟则生变,第二天就联系了律师,并约好了见面地点。   咖啡厅里,轻缓的音乐很是悦耳舒心,时初妤刚点了一杯摩卡,就看到咖啡厅门口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的五官俊朗,眼眸是柔和的桃花眼,看上去有些风流,可脸上架着金丝眼镜,柔和了他的脸庞,很有学者的味道。   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他四下看了看,随后走到时初妤身前,温声问:“您就是时小姐吧?”   时初妤抿唇笑了下,站起身,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您好,我是时初妤,您就是秦放秦律师吧?” 第41章 孤儿院   等秦放落座,时初妤问:“秦先生,你要喝什么?”   秦放微笑说:“一杯拿铁,谢谢。”   等待咖啡的时间,时初妤大致地将案子告诉了他。   对方安静地听着,桃花眼专注地注视着时初妤。   时初妤双手放在白瓷杯上,慢慢摩擦了一下,说:“秦律师,请问这个官司,我胜诉的概率是多少?”   秦放眨了眨眼,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你听说过我吗?”   时初妤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担心这样说会让对方不开心,连忙又说:“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打官司,所以对律师界的事情没有过多关注。但您是时大哥介绍的,我相信您的能力。”   秦放端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似乎觉得她这样极力解释的样子很有趣。   时初妤抿唇,有些不自在地勾了勾自己的头发,说:“有什么不对吗?”   秦放弯唇,“没有,我只是觉得时小姐很美,让人情不自禁被吸引。”   时初妤一顿,这句话其实有些轻佻,只不过说的人是秦放,他桃花眼波光涟涟,很认真。   让人生气不起来。   秦放没有继续逗她,他从西装内侧里拿出一张黑金色的名片,推至时初妤面前,嘴角一勾,说:“时小姐的官司,我接了。”   说完,他颔首,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西装,“那么,合作愉快!”   时初妤缓缓站起身,看着眼前的手,抬头看了一眼秦放,随后握住了他的手。   秦放看上去儒雅风流,但是手掌的温度却有点低,时初妤刚一触上,就觉得有些凉,但是并不会让人觉得冷。   相反,很舒服的触感。   她敛了神色,温声道:“合作愉快。”   手机铃声响起,秦放笑了下,将手收回,说了声:“抱歉,接个电话。”   时初妤点了点头。   秦放往门外走去,时初妤低下头,把桌面上的烫金名片捡起来,正面是简约的“秦程事务所”。   她将名片翻了一面,背面是秦放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没什么重要的信息。   但刚刚看秦放的态度,显然他名气不小。   甚至她不知道他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时初妤将事务所的名字刚输入搜索栏,下面就跳出来一系列词条。   “秦程事务所以排名第一入选全国一级律师库”   “江城口碑最好的律师事务所——秦程事务所”   “秦程事务所合伙人秦放”   “全国律所领军人物——秦程事务所”   时初妤随意点了一条有关秦放的文章,扫了一眼,就被吓了一跳。   【从业八年,百分百胜诉】   原来秦放这么厉害吗?   时初妤放松了下来,既然秦放会接她的案子,说明他有极大自信能够打赢这场官司,否则他不会接一个会砸自己招牌的案子。   秦放推门而入,看到时初妤不停地在看名片,他唇角上扬,眼眸看着她:“了解我的信息了?”   “嗯。”时初妤点了点头。   秦放将手插在口袋,微笑:“有幸能中午和你一起吃顿饭吗?”   时初妤想到以对方的身价,接一个小小的侵权案,有点大材小用了。   对方完全是看在时凛的面子上。   她颔首:“应该是我请你吃饭。”   两人相携走出咖啡厅。   *   路边的黑色轿车里,一个男人靠坐在椅背上,右手的衣袖挽起来,露出了修长白皙的小臂,手腕上戴着一只腕表,腕表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的手随意地搭在窗沿上,即使这样,也优雅得不像话。   闻樾眯了眯眼,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下颌绷得紧紧的,显然动了怒。   两人似乎聊得很开心,脸上都带着笑。   闻樾咬了下嘴里的软肉,血腥气缓缓散开,他嗤笑了一声。   呵,在他面前就没个好脸。   上次在酒吧里强吻了时初妤,他就不敢打电话给她,害怕她用一种厌恶的语气和他说话。   可到底是没忍住,于是偷偷地想要远远地看她一眼。   刚开始忍得还不错,安分地坐在车里,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可当他在看到秦放抬手去摘落在时初妤的树叶时,他终于是没忍住。   他推开车门,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怒气,大步流星,抓住了秦放的手。   下一秒,用力地将他的手推开。   时初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握着肩膀,往后带了带,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时初妤惊讶地抬头,就看到男人线条紧绷的下巴。   她拧眉,挣了下,“放开我。”   闻樾纹丝不动。   时初妤低低地说:“你想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打你一耳光吗?”   闻樾牙根咬了下,觉得时初妤说到做到。   他略微挪开手,却不料失去了禁锢的时初妤第一时间地冲向秦放,语气焦灼:“刚刚没有弄伤你吧?”   闻樾眼眸晦暗,整个人全是阴冷的气息。   秦放扭了扭手腕,低头看了眼。   通红一片。   他抬眼看了一眼闻樾,笑了笑,说道:“闻总,你这脾气大了不少啊?”   时初妤一怔,说:“你们认识?”   秦放说:“大名鼎鼎的光盛集团总裁,谁不认识?”   脸上带着笑,不过说起闻樾的时候,并没有几分尊敬。   两人关系不太好。   时初妤心想。   闻樾皱眉,说:“你怎么在这里?”   显然,闻樾也不喜欢秦放。   秦放勾了下唇角:“江城这么大,又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闻总的。等闻总将整座江城买下来了,再用你的权势把我赶出去,我不就不在这里了?”   他顿了下,说:“不过现在,我还是能待在这里的。”   闻樾眉宇紧蹙,但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不欲搭理他,偏头对时初妤说:“过来,跟我一起离开。”   他眼眸望着她,朝她伸出手,带了一丝乞求。   时初妤目光落在他的指尖,摇头。   “我和秦律师约好了。”   闻樾气息滞了滞,问:“如果我不愿意你和他一起离开呢?”   时初妤忽然笑了:“闻樾。”   闻樾听她喊了自己的名字,微怔,心下一喜,笑容还没绽开,就听到的对方说。   “你愿不愿意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初妤想到了自己这三年的婚姻。   她也不愿意被人指指点点。   也不愿意被闻母逼着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   但那时候有谁问过她愿不愿意呢?   她知道,就算她说她不愿意,也会有人说,她愿不愿意又有什么关系呢?   麻雀飞上枝头,总要付出代价的。   如今,她也想由着自己的性子,不愿意就不愿意,恣意张扬,随心就好。   闻樾目光一寸寸灰暗下去,他指尖颤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时初妤。   可时初妤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我们走吧。”   时初妤温声对秦放说。   秦放挑了下眉,眼里兴味正浓,闻言,跟着时初妤离开了。   *   轿车平缓地行驶在公路上,秦放转了一下方向盘,趁着这个空隙,他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时初妤。   就见她垂着眸,翻看着时装秀的衣服图片。   侧颜温柔恬静。   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带刺的样子。   秦放笑了下,他若是刚开始只是觉得时初妤长得明艳美丽,出于对容貌的欣赏,但现在,他是实实在在地喜欢上她了。   时初妤指路,带着秦放去了一家私房菜馆。   这家私房菜馆档次不错,很适合用来请人吃饭。   时初妤拿着菜单,先递给秦放,说:“秦律师,你有什么喜欢吃的?”   秦放接过,垂着脑袋点菜。   他的饮食偏清淡,就点了两道素菜和一道鲫鱼汤。   点完,他就把菜单递给了时初妤。   时初妤翻了翻,点了一个红烧排骨和一个莲藕丸子。   秦放迟疑了一下,问:“你和闻樾离婚了?”   时初妤点头。   秦放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再继续问了。   有些事情,关系再好,也不便询问。   他对时初妤有好感,只要确定自己有追求她的机会就好了。   时初妤看他一眼,觉得秦放为人处事挺让人舒服的,该问的不该问的,都把握好了合适的度。   菜陆陆续续地端上来,时初妤和秦放聊着天,倒也气氛不错。   结束后,秦放将时初妤送到了家,两人互相加了微信,他才驱车离开。   *   世界上,有了钱,什么事情办起来都是又方便又快捷。   不出两日,丹桂小区的房子就收拾好了。   家具一应俱全,卫生也收拾干净了。   时初妤也没耽搁,第三天就搬进了丹桂小区。   家的事情处理好了,接下来就是工作室了。   不过合适的店面比较难找,时初妤找了好几天,都没接过。   她在自己家里设了一个专门用来工作的房间,房间视野很好,能够看到小区里的小花园,五彩缤纷的花朵,给人很好的视觉享受。   时初妤正坐在书桌前,画设计图。   她的手恢复得很好,现在也能够进行细致的工作了。   今天是她第一天重新开始工作,状态非常好。   积压了这么久的创作欲,让她灵感迸发,她握着铅笔,手指飞舞,很快就画了一个草图。   此时,蒋馨园打电话过来。   蒋馨园听闻时初妤要将工作室搬到市中心,也表明她愿意跟过去。   时初妤本来以为她会不愿意,毕竟她的家就在公司附近,如果工作地点换到了市中心,那她通勤时间无疑会增加。   蒋馨园说:“我早就想着搬出去了,家里又挤又吵,可我又找不到很好的工作,工资低无法承担起房租,只能想着在家附近找工作了。好不容易遇到了初妤姐,这个工作工资高,平时又轻松,我肯定愿意跟着一起走啊!”   时初妤得知她愿意一起离开,也很开心。   蒋馨园性格开朗,很讨喜的性格。   她是在她创业初期就来了工作室,一起共事了三年,她对蒋馨园也有了感情,自然希望两个人能继续一起工作。   为此,她决定再把工资往上调一调。   以前工作室资金紧张,工资不是很高,只不过对蒋馨园来说,性价比很高,她才觉得工资高,   现如今,她有足够的资金,也要照顾一下员工的福利了。   蒋馨园乐滋滋,工作更加卖力了。   她最近也在市中心找合适的店面,打电话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蒋馨园在电话那边很高兴:“初妤姐,我找到合适的店面了!”   时初妤也很开心,“真的吗?”   “真的!上下两层的一百五十平的店面,租金不高,而且距离商业中心很近,开车八分钟就到了。”蒋馨园在电话那边大致地把店面情况说了一下。   时初妤没有任何犹豫,说:“我马上过来和房主签约。”   挂了电话,她拿了一件外套,就出门了。   如今入了秋,阳光没有那么刺眼了,她慢慢走到小区门口,等着自己约的车过来接她。   丹桂小区安保工作很到位,只有房子客户才能进去,一般到访者都需要人带领,才能进去。   时初妤站在阳光下,随意地看着景色。   没一会儿,她就发现了不远处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那儿,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时初妤看到后,认出来,两个人中的那个女人,她见过。   她抿了抿唇。   她向来记忆力很好。   更何况,曾经和对方发生过口角,对对方的样貌更是记忆深刻。   那个女人是她上次去医院检查伤口时,在走廊上撞到的一个人。那个女人想要碰瓷,不过她没给对方机会,当场拆穿了她。   于是她们就发生了几句争执。   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出现在丹桂小区门口,还鬼鬼祟祟的,像是在观察她。   时初妤试着往右侧走了一段距离,等了一会儿,发现那对夫妇也偷偷摸摸地跟了上来。   她略微加快步伐,随后一闪身,躲进了一个灌木丛里。   几秒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怎么回事?人呢?刚刚还在这里啊!”   男人声音气急败坏,“不会跟丢了吧?”   女人语气也不太好:“那个丫头鬼着呢!我怀疑是被她发现了。”   女人显然是想起来当初时初妤冷淡的模样了。   时初妤躲在树木后,安静地听着,心里也确信,这两个人是跟踪她来的。   她紧了紧肩上的包包细带,走出去,嗓音带了冷意:“你们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夫妇俩被时初妤忽然的出现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   女人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地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着你了?”   时初妤见她理直气壮的样子,简直气笑了。   都被她抓住了,还在狡辩。   时初妤举着手机,敲了敲屏幕,“你不说是吧?那我们去警察局说吧。”   刚刚在躲藏的过程中,她已经悄悄地给保安室打了电话。   对方两个人,一男一女,力量上她不占一丝优势,她不是冒险的人,即使要知道对方的企图,但也明白自己的自身安全最重要。   于是提前让保安过来。   男人一惊,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的说:“你报警了?”   他经常搞些小偷小摸,是个街头混混,对于警察有种天然的畏惧。   时初妤语气强硬:“当然,你鬼鬼祟祟地跟踪我,谁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我怀疑你们想要意图不轨,提前报警求助。”   女人咬牙切齿:“我就说这个丫头鬼着呢吧?”   男人脸上也有些生气,闻言点了点头。   女人见暴露了踪迹,眼珠子转了转,干脆大声嚷嚷道:“当初你在孤儿院还是我给你换的衣服,你的命也是我捡来的,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第42章 时初妤愣了下,……   时初妤愣了下,半天没回过神。   这些字拆开来,每个她都认识。可合在一起怎么就不理解了呢?   时初妤说:“你还不离开吗?警察就要来了。”   女人看她不相信,继续说:“你不相信吗?”   时初妤不理她,转身就要离开。   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态度。   她自有记忆以来,她就是父母唯一的女儿,她父母对待她也十分疼爱,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   现在一个女人,行迹诡异,看上去就不是好人的人跟她说,她不是父母亲生的。   她会信才怪。   女人站在她身后,大声说:“你的腰上有一块花朵形状的胎记,那是我当年给你换衣服时看到的。”   时初妤的脚顿住,从脚底爬上凉意。   她……说对了。   时初妤不死心,转过头,声音平静地说道:“一块胎记证明不了什么。”   女人见她停住了脚步,得意地笑了笑,说:“我还知道你的父母名字,你爸爸是时扬,你妈妈是王丽霞。他们是十九年前在丰城温暖福利院收养的你。”   时初妤:“……”   她眼眸微微睁大,身子也微微有些颤抖。   时扬。   王丽霞。   丰城市。   所有的信息都是对的。   时初妤没有和人说过,她并不是江城本地人,她从小在丰城长大,只是读大学来到了江城。   而且,时间,地点,这个人都说得很准确,说谎的可能性很小。   她也没必要骗她……   女人又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你看,这是当年拍的照片,你看看是不是你小时候的样子?”   照片有些褪色,但仍能看出来,小女孩肉嘟嘟的小脸,精致得如同洋娃娃。   五官轮廓都有她的影子。   时初妤愣愣地看着照片,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的样子,女人见她呆住了,说:“这回你信了吧?”   她说:“我看你这些年生活不错,嫁了个有钱人,做了豪门太太,想必你也有很多钱了吧?当年要不是我救了你,你可能都活不下来,更不可能有这么好命嫁入豪门。这个恩情,你打算用多少钱报答我呢?”   时初妤霎时抬起头,盯着她:“你调查我?”   女人说:“我只是想要知道你这年过得怎样,你过得好我当然也开心啊!”   她撇了撇嘴,要不是上次在医院碰到了她,她说不定还要错失这个赚钱的机会嘞!   好在她后面在家里看到了一张照片,才隐约记起来当时她捡到的那个小孩的模样。   起初她只是怀疑,也不敢确定,毕竟过去了十九年。小孩子的模样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可她对时初妤印象太深刻了,毕竟……当时她也靠着她发了一笔财,过了一段好日子。   当她看到时初妤身边那个俊美温雅的男人时,她又动了歪心思。   男人一看就出身名门,身价不菲。   后来她偷偷跟踪了时初妤几天,再找人调查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没猜错。   时初妤就是十九年前她捡到的那个小孩。   时初妤吸了一口气,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你这是在敲诈勒索?”   女人不满的说:“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我这是在取得我该得的报酬。”   时初妤没说话,女人担心警察就要来了,也有些着急:“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时初妤眼睫颤了颤,不可否认,她心动了。   只不过如今得知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女儿,太过突然了,她脑子还有些迷茫,不知作何反应。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身穿制服的保安快速地往这个方向赶来。   女人吓了一跳,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胡乱的塞进时初妤的手里,急声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想通了就打给我!”   女人说完,拔腿就跑。   保安急匆匆地赶到,先是停在时初妤身旁,关心的问了一句:“时小姐,您没事吧?”   时初妤勉强朝他露出一抹笑,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你赶过来了。”   保安:“不用谢。”   他看到时初妤的脸色有些苍白,又问了一句:“真的没事吗?我刚刚看到那个女人好像拽了你的手,是抢了东西吗?”   时初妤说:“我真的没事。”   保安闻言,再叮嘱了几句“不要走太偏的地方,尽量往人多的路走”,就离开了。   时初妤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想要逃避,她对于这件事一时接受不了。   时初妤想,她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她随手打开了电视,坐在沙发上,也没有目的地随手摁了一个电视频道,就放下了遥控器。   电视节目上在播综艺,正是热闹的环节,主持人和嘉宾都在哈哈大笑。   时初妤眼睛落在电视上,可是没有焦距。   半晌,她眼睛有些酸涩。   时初妤眨了眨眼,缓缓将腿抬起来,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脑袋埋在手臂里。   放置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不停地闪烁,上面跃动着“蒋馨园”三个字。   一分钟后,手机熄屏。   没过几秒,对方又打了过来。   一分钟后熄屏。   连续几次之后,手机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综艺结束了,电视节目都换了一个节目,很严肃的普法栏目。   很奇妙。   正好是关于孩子和亲生父母、养父母关系的节目。   时初妤目光微微凝住。   是关于一个知名钢琴家的故事。   钢琴家小时候患有先天性自闭症,一直不说话,父母以为他的智商低下,于是便被遗弃。   好在钢琴家很幸运,有一对夫妻收养了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后来,钢琴家表现出了非常高的音乐天赋,夫妻俩就将他送去学习钢琴。多年后,钢琴家成为了非常优秀的人,诸多电视台都对他进行了采访。   这时,曾经抛弃他的亲生父母找上门,要重新认回这个儿子。   可儿子并不同意,认为他们既然遗弃了他,就与他没有亲缘关系了。   他只承认养父母,拒绝认回亲生父母。   双方争执不下,亲生父母就将钢琴家告上了法庭。   时初妤收回视线,闭了闭眼。   她也不是父母亲生的,那她也是被父母遗弃的吗?   这时,玄关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时初妤愣了下,睁开眼,将腿放下,可刚一动,可一股钻心的麻意从腿上传来。   时初妤轻嘶了一声,紧紧抿着唇,等腿恢复知觉。   可门外的人敲门声越来越急躁,将门敲得震天响。   时初妤咬牙,缓缓起身去开门。   她看了一眼电子屏幕,发现门外的人是闻樾。   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担心再敲下去,这扇门都要被他拆了。   门一打开,时初妤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高大的男人就大步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将她扯进怀里,狠狠地抱住。   他的手臂紧紧地箍着她的细腰,薄唇贴在她的耳畔,她能感觉到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她耳朵里。   酥麻,微痒。   时初妤愣了一秒,想要推开他,指尖刚搭上他的肩,就发现,闻樾整个人都在颤抖。   惊魂未定的模样。   她的手抬起,又放下了。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闻樾埋在她的颈窝处,声音有些闷。   时初妤下意识问道:“你给我打电话了?”   闻樾退开一步,垂着眼看她。   时初妤神色坦然,任由他打量。   这时,时初妤才得以看清楚闻樾的模样。   他穿着黑衬衫,长裤,衣领有些乱,额头上耷着几缕碎发,显得有些随性又凌乱。   时初妤说:“你来干什么?”   闻樾咬牙,被她漫不经心的语气气得心口疼。   他推了两个重要的会议,等了她一整个上午,又从蒋馨园口中得知时初妤早就出门了。   他坐在那里,不停地开始胡思乱想,脑子里都是些不好的念头。   如坐针毡。   打了几十通电话,都显示无人接听。本以为时初妤又把他拉黑了,他联系上蒋馨园,发现她同样打不通。   他飙车去了二环,才知道她搬家了。   等他心急如焚地跑到丹桂小区,浑身都是虚汗。   吓的。   可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说什么?   云淡风轻地来一句“你来干什么?”。   闻樾逼近她一步,“你说呢?”   “明明说好了来签合同,放了店主的鸽子……”   时初妤往后退了退,伸出手抵着他的胸膛,说:“别进来!”   闻樾停下了脚步,勾了下唇,笑了一下,继续逼近她:“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他眼里闪烁着光,带了一丝薄怒。   但更多的还是害怕。   闻樾现在都觉得浑身脱力,后怕不已。   时初妤咬了咬唇,被他这样一吓,眼眶瞬间红了。   她今天本来就心里难受,整个人都状态非常差,稍微一点点的刺激,都能让她崩溃。   可她实在不想在闻面前掉泪,她刷的偏了偏头,泪珠滑下。   闻樾的神色僵住,他没料到时初妤会是这个反应。   他想过,时初妤会恼怒地让他滚,抑或是将他赶出门去。   唯独没料到,她会哭。   闻樾心里一慌,喉结滚了滚,哑声说:“你别哭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时初妤泪珠掉的更凶了。   她转过身,推搡着他,哽咽道:“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闻樾顺着她的力道退了两步,没敢碰她,整个人手举高在头顶,带着慌乱。   他低头,见她一双漂亮的眼眸,蕴了一圈泪意,心刺了一下。   被推至门口时,他脚跟微微用力,站稳了脚步。   闻樾咬牙,被推出去了就真的哄不好了。   他也管不了太多了,手一伸,直接将她抱在怀里,柔和了嗓音,低低道:“我错了,我没想真欺负你。” 第43章 闻先生,你要怎样?   时初妤被闻樾抱在怀里,刚开始她还有些挣扎,可熟悉的冷调香环抱着她,让她眼眶发酸。   不可否认,她现在难受得发疯,闻樾的出现,恰如其分。   她埋在他的怀里,低低的啜泣。   闻樾下巴抵在她的发上,胸前很快就传来了一阵热意,烫的他心口闷闷地疼。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时初妤哭。   时初妤像是仙人掌一样,即便是在恶劣的沙漠里也能茁壮成长。   她内敛又安静,安静到他以前经常容易忽视她。   可就是这样的她,逐渐占满了他的整颗心。   让他割舍不下。   少有的几次展露笑颜的,虽然并不是对着他的,而是其他男人。可他也确确实实见过。   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   以前刘洋说,女人的眼泪是男人最无法抵抗的。   他嗤之以鼻。   如今,他却是真切感受到了。   她一哭,他的整颗心都揪在一起。   他想,他是真的栽了。   *   等时初妤平静下来,闻樾的衬衫已经洇湿了一大片。   刚开始情绪有点儿上头,她也没管太多。   现在心情平复了下来,时初妤恨不得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心里扭捏了一下,退出他的怀抱,声音还有些沙哑:“谢谢你。”   时初妤的视线落在闻樾的衬衫上,耳尖有些红:“干洗费我出吧。”   闻樾看她低着头,一副羞窘的样子,嘴角无声地勾了下,又迅速的收敛笑意:“嗯,麻烦你了。”   说这,他将衬衫领口的扣子一颗颗解开,看样子是要当场脱衣服。   时初妤看着他紧致的胸膛缓缓露出来,顿时别开脸,用手握着他的手腕,阻止他:“你干什么?”   闻樾脸上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说:“脱衣服啊!”   他眼皮耷着,也不挣开她的手,默默看着,甚至还有心思观察时初妤粉色指甲上点缀的细钻。   闻樾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不愧是他喜欢的人,连手指甲都做得这么好看。   时初妤说:“你脱衣服干什么?”   她当然知道闻樾要脱衣服,她只是震惊,这人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   闻樾有些委屈,他说:“这衣服黏在身上难受。”   时初妤:“……”   她轻咳了一声,说:“那你回去车里换,你的车内应该有备用的衣服吧?”   闻樾眼底快速划过一抹光,他说:“我的车被交警拖走了。”   时初妤:“?”   闻樾抬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大概闯了三个红灯,并且超速行驶,这会儿车已经被拖走了。”   时初妤愣了下,想到闻樾被警察叔叔强制性地从车上拖下来的画面,整个人就抑制不住地想笑。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明眸微弯,黑色的眼瞳如坠星光。   闻樾目光深了深,俯下身,用手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说:“小没良心的!也不看看我是为了谁?”   话虽如此,可时初妤感受不到他的生气。   动作亲昵,语气也带了宠溺。   时初妤笑意一僵,缓缓退开了一步,避开闻樾的手。   嗓音很淡。   “还能是为了谁?当然是闻先生自己了。我一旦出事,肯定会把光盛集团再次带到大众眼前,势必会影响到光盛集团。”   闻樾的手顿了顿,他收回手,随意的将手插在口袋里。   此刻他的扣子解开了一半,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他垂着脑袋,轻笑:“阿妤,你不会真以为是这个理由吧?”   时初妤皱了下眉,问:“什么意思?”   其实这些天闻樾的做法让她起了疑心,他不会是为了演戏就做不同寻常事的人。   那些被她极力压制的念头此刻愈发清晰。   她极力想否认,可对上闻樾的眼睛,她脑子里那个念头叫嚣得更加厉害。   闻樾声音低沉:“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喜欢你。”   这些天在时初妤这里一直吃闭门羹,他也想清楚了。   迂回战术对时初妤而言,没有用。   她紧闭心门,丝毫缝隙都不给他。   他的确用“不能影响光盛集团的股票”这个理由留在了她身边。   可时初妤对他都是公事公办,冷冰冰的。   她如今把他当成了合作伙伴,而不是男人,一个能够追求他的男人。   时初妤听到闻樾的表白,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说实话,她也不讶异。   闻樾的行为与平常大相径庭,联系起来,就能知道闻樾的想法了。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时初妤看他一眼,接着从鞋柜里拿了一双鞋出来,弯腰穿鞋,边系鞋带边说,“我的衣服你穿不了,我去帮你买一套。”   闻樾慌了一下,他拉住时初妤的手,很紧。   “我说我喜欢你。”   所以,你是什么想法?   时初妤点了点头,语气漫不经心,“嗯,我知道了。”   说着,推开他的手,关上门出门了。   闻樾看着空了的手心,拽了下领口,心里烦躁不已,低低地爆了句粗口。   就一句知道了?   她好歹也表个态啊?   他独自气了一会儿,又忽然笑了。   刚刚的时初妤,还挺帅气的。   *   时初妤在小区的超市里买了一套衣服,又买了一些蔬菜水果。   今天她还没吃饭,刚刚没觉得,现在就感觉整个肚子都空荡荡的,心里也饿得有些慌。   结账后,时初妤提着东西回家。   打开门,发现闻樾不在客厅,看到他的鞋子还在,就喊了一声:“闻樾?”   没人回应。   她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往浴室走,发现里面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抿了抿唇,敲了下门:“闻樾。”   水声停下。   门应声而开。   闻樾下半身裹着一条浴巾走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带着水汽。   时初妤乍然看见赤露着上半身的闻樾,耳尖红了红,说:“你怎么出来不穿衣服啊?”   闻樾挑眉,看了一眼她,嗓音低沉:“我没衣服。”   时初妤一噎,她转过身去,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给你买的衣服在桌子上,你赶快换上!”   闻樾看着她的背影,笑了下,看到他的身体会脸红,她也不是完全对他没有感觉嘛!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桌子旁,拿了衣服,抖开,顿时皱眉。   白色亚麻休闲衬衫和卡其色九分裤。   不过他没有说话,默默地抱着衣服去换了。   时初妤在厨房切菜,听到脚步声,一转头,就看到了焕然一新的闻樾。   时初妤愣住。   闻樾的衣柜里都是板板正正的西装,她也是第一次看到闻樾穿这样青春阳光的衣服。   很有少年感。   让他看上去不那么高高在上。   少了距离感。   闻樾不自在地咳了咳,问:“很奇怪吗?”   时初妤含笑,夸赞:“没有,很好看。”   闻樾肩宽腿长,天生的衣架子,加上那张女娲毕设的脸蛋,就是披上麻袋都好看。   听到时初妤这样说,闻樾这才觉得好多了。   实在是这种穿衣风格,让他觉得很怪异。   “我能帮什么忙吗?”闻樾站在厨房门口,低声问道。   时初妤也不客气,直接指了指袋子里的土豆,“那你帮我把土豆去一下皮吧。”   闻樾闻言,弯腰将地上的土豆拿起来,又拿了削皮器,试探着动了动手腕。   他第一次干这种活,动作很笨拙。   等时初妤将西红柿切好,就看到闻樾脚边的篮子里躺了几个坑坑洼洼的,又丑又小的土豆。   时初妤又看了一眼垃圾桶,大半的土豆都在里面了。   时初妤:“……”   他这不是去皮,是直接削块了。   她无奈,也不敢再使唤他做事了。   “你先去沙发上坐着吧,我这里不用帮忙了。”时初妤说着,把那些削废了的土豆扔进了垃圾桶,自己接过削皮器,指尖灵活,很快就去好了皮。   闻樾站直了身子,却没有离开,他洗了手后,摸了摸鼻尖,有些尴尬。   他懒懒地靠在水池旁,抿着唇,专注地看着她。   时初妤也没管他,动作很快地炒了个酸辣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   菜有些烫,闻樾主动地把菜端去餐厅。   时初妤布置了两双碗筷,“开饭了。”   闻樾乖乖地坐在凳子上,刚拿起筷子,就听到时初妤说:“饭吃完了就赶紧走吧。”   闻樾的食欲一下子就没了。   他沉默了几秒,说:“我们合同还没签。”   蒋馨园找到的那家店面就是闻樾的,是他主动将店面信息透露给了蒋馨园。   时初妤说:“明天上午签吧。”   闻樾诧异地抬起头。   时初妤:“既然你要做亏本买卖,吃亏的又不是我,我乐意签。”   闻樾低价将店面租给她,损失的是他的。她为什么不签?   闻樾弯了下唇,还以为她会避的远远的,一点都不想跟他沾上关系呢!   两人吃好饭,时初妤就说:“快走吧,时间不早了。”   闻樾盯着她,咬了咬牙,真是一分钟都不多留他啊!   时初妤目光坦然回视,闻樾先败下阵来,他低低嗯了一声,起身拿衣服。   时初妤将他送到门外,刚要关门,闻樾伸出手,握住了门沿,一字一顿:“明天上午,别忘了。不然……”   一副时初妤要是不来,他就要吃了她的样子。   时初妤笑了下,一点也不怕他。   当初小心翼翼是因为在乎他,现在不在乎他了,哪里还需要怕?   更何况,如今主动权握在她的手里,要不要挥刀,她说了算。   时初妤踮起脚尖,凑到闻樾的耳边,嗓音轻侬:“闻先生,不然怎样?”   闻樾耳朵里跟羽毛挠一样,酥麻。   他偏了偏头,眸光落在她的红唇上,深了深,情不自禁地垂下头,却在吻上的前一秒,被一只手挡住了。   时初妤食指搭在闻樾唇上,微笑:“你该走了。” 第44章 相爱的人才叫约会   时初妤心情不好,昨天晚上睡得很早。   关于闻樾的告白也被她抛到了脑后。   等她睡到自然醒,已经上午九点了。   她拉开窗帘,发现窗外乌沉沉的,在下雨。   雨珠砸在玻璃窗上,发出细微的声音,沙沙的,有一种很舒服的魅力。   她推开窗户,眯着眼,深深闻了一口湿润的空气,随后,紧闭窗子。   欣赏完雨景后,她随便烤了个三明治,面包机刚吐出面包,手机就滴滴响了一下。   【闻樾:记得签合同。】   时初妤看了一眼,慵懒地咬着一片三明治,低头轻轻敲字:嗯。   这个消息刚发出去,对面就刷刷地来了一串消息。   【早安。】   【你今天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今天下雨了,要不要我来接你?】   时初妤看着,忽然眉眼弯弯,轻啧了一声,原来喜欢一个人的闻樾,这么贴心啊?   太粘人了。   时初妤一边嚼着面包,一边打字:不用了,我打车过去。   发了一个地址给他,就关了手机。   接下来,手机又连续响了几下,时初妤撕着面包,没再搭理他。   那边也知道了时初妤八成是不会理他了,也就安分下来了。   时初妤不紧不慢地吃完早饭,化了个淡妆,刚要关门,又折身回来,拿了一把雨伞,这才出门。   时初妤下了车,就看到闻樾懒懒地靠在玻璃窗上,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整个人融在细密雨幕里。   很落寞的感觉。   他一眼就看到了时初妤,两人隔着雨撞上了目光,隔着马路,缠绵的雨丝让他们互相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闻樾站直了身,走过来。   时初妤刚下车就发现了,司机真是停了个好位置。   昨天下了一晚上的大雨,这条街道上的排水系统不太好,所以这里的路面被淹了。   大概都能没过脚踝了。   时初妤看了一眼自己前两天刚买的裸色高跟鞋,没太舍得踩下去。   这高跟鞋不防水,就算防水,也防不了这么深的积水。   下去走一趟,这鞋就废了。   她四下张望,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够绕过去,发现,这条街处在低洼处,几乎都被水淹了。   这条马路是过不去了。   她想了下,拿出手机,给闻樾拨了个电话。   马路对面的闻樾脚步顿了下,接听了电话。   “闻樾,这水漫过路面了,我过不来了,所以……”我们下次再约吧。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微微睁大了眼眸,看到闻樾直接踩进了积水,水面没过他的脚踝,黑色的裤脚浸在水里。   “你不用过来,你等我,我过来找你。”   低沉的声线隔着屏幕钻入时初妤的耳朵。   时初妤安静地看着他,他涉水而来,像是童话公主里一个勇敢出现,救公主于危难之间的王子,浑身发着光。   本该让人感动的举动,可时初妤心里毫无波澜。   黑色的大伞缓缓移动,于一片车流中坚定地走到了她面前。   她站在台阶上,他站在台阶下。   闻樾微微抬起伞,伞沿下,是一双清冷漂亮的眼眸。   他站定,注视着她,“你刚刚是想取消约会吧?”   他眯了下眼,语气有点狠,“想都不要想!你答应我了的,死都别想放我鸽子!”   时初妤笑笑,垂眸看他,语气温和:“闻樾,两个人相爱才叫约会,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可不是约会。”   闻樾呼吸一滞,脸色有点苍白,他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手臂上青筋微凸。   闻樾扯出一抹笑,眼神里满是希冀,“那有什么关系呢?你要是愿意,我们立刻就能去约会。”   你爱上我的那一刻,我们就是相爱的人。   时初妤眼眸清澈干净,她看着闻樾眼底的希望,温声说:“我不愿意。”   闻樾眼底的光沉寂下来。   他望着时初妤,唇角绷得紧紧的。   几秒后,他上前一步,脚踩上台阶,一把将伞扔开,打横抱起了时初妤。   时初妤猝不及防,愣了下。   刚刚他们还气氛僵滞,这人怎么忽然就抱她?   雨珠打在脸上,她这才反应过来。   她连忙将伞举起来,另一只手敲他肩膀,咬牙切齿:“闻樾,你放我下来!”   闻樾此刻已经走到了积水里,他抿紧唇,问她:“你确定让我把你放下来?”   时初妤扫了一眼周围,全是水,也有看热闹的路人。   她咬了下唇,觉得闻樾简直是疯了。   旁边有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我的天,这也太会了吧?”   “为了不让你的高跟鞋沾水,我愿涉水而来。我去,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关键是两个人颜值也太绝了吧?配一脸啊!”   时初妤收回了视线,把脸埋进闻樾的怀里。   鼻间是淡淡的香气。她尴尬得恨不能当场逃离现场。   都怪闻樾!   她拍了拍他的肩,催促他:“赶快离开这里!”   她刚刚就不该心疼自己的高跟鞋。   闻樾刚刚的坏心情一扫而逝,他唇角上扬,又飞快地落下来,眼底的得意一闪而逝。   呵,不爱他?   那他就让她爱上他。   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再离开自己了。   他这辈子认定她时初妤了,死也不放手!   过了马路,时初妤就迫不及待地从闻樾的怀里跳下去,不料,她穿的是高跟鞋,脚下一歪,差点扭到脚。   闻樾伸手握住她的腰,接住了她,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腰线,眼角含了笑。   “嗯……”   时初妤顿时娇哼了一声,踉跄了一下,伞也跌落在地上。   她的脸颊染上红晕,眼尾也有些红意,散发着妩媚的味道。   那个位置是她的敏感点,一碰,她浑身就会发软。   闻樾对于她身上的每个敏感点都了如指掌,每次情/事,都能带给她极大的愉悦。   他们是彼此最契合的存在。   曾经时初妤觉得他们是命中注定,现在却认为,闻樾天生是来克她的!   时初妤站稳,拍了一下闻樾的手,瞪他一眼,狠狠道:“放手!”   闻樾收回手,手指蜷缩在口袋里,摩擦了一下指尖,神情带了几分慵懒,仿佛刚刚耍流氓的不是他。   时初妤脸色不太好看。   闻樾这人怎么变得这样厚脸皮?   她捡起刚刚掉落在地的雨伞,蓝色的雏菊花已经沾了泥,时初妤皱了下眉,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把伞。   她举着伞,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往门店走去。   闻樾的伞刚刚扔在了马路对面,现在时初妤也没替他打伞,他站在雨里,肩膀上渐渐被淋湿,他看着时初妤气呼呼的背影,笑了下。   慢慢地踱步,跟在时初妤身后。   时初妤的性格说好听点就是内敛安静,说难听点就是温吞。   他要是真彬彬有礼地对她,她能一辈子都这样不冷不热。   这样下去,他们之间,不知道还要僵持到什么时候呢!   时初妤走到屋檐下,收了伞,转身就看到了在淋雨的闻樾,她眼神闪了闪,低头将伞面上的雨珠甩下去,就推开玻璃门进去了。   闻樾看时初妤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牙根咬了咬,气笑了。   狠心的女人。   他加快步伐,也推门而入。   这个地方正是闻樾要租给时初妤的店面。   室内很大,一百五十平,上下两层,一楼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在屋内,能够将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和车流看得很清楚,很有生活气息。   木质楼梯,墙面粉刷得很简约温暖。   办公桌上放着几盆仙人掌,一旁还搭了一个花架,上面摆了几盆绿箩和吊兰。   时初妤站在屋子中央,眼眸很亮。   这里的一切都很符合她的审美。   闻樾抱臂站在门口,低声问:“喜欢吗?”   时初妤尽量不要露出笑,“挺好的。”   闻樾勾唇,她眼底的光都要溢出来了,还在那里强装淡定。   低笑了一声。   还挺可爱。   也不枉费他亲自布置了这么久。   时初妤说:“合同呢?我们签吧。”   闻樾走进来,拿过桌面上的一份文件,递给她。   时初妤接过,翻开就看到了最后一页已经签了名字。   笔锋凌厉,气势凛然的两个字。   时初妤坐下,想要认真地看一眼合同,可闻樾双手撑在桌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时初妤刚看了一页,就有些心不在焉。   合同有些厚,七八页。   反正记录的都是些合作条款。   她随意地翻看了一下条款,没发现问题后,就迅速地在落款处签了名。   闻樾慢条斯理地伸长手臂,将合同扯过去,微笑:“既然合同签了,那以后我们的合作就正式生效了。”   时初妤点了点头,起身就要离开。   却不料,闻樾忽然扯住她的手腕。   时初妤顿了顿,垂眸看他,眼底有些疑惑。   闻樾抬起脸,单手将合同翻开,停留在中间那页。   第56条——   “为了保证合作双方合作关系稳定,甲方将店面租金按照人文关怀的形式收取,如必要时乙方需要提供食宿和适当地帮助,以让甲方渡过难关。”   甲方:闻樾。   乙方:时初妤。   时初妤皱眉,望着闻樾,“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樾坦然地对上她的目光,语气慵懒:“如你所见啊,合同上写了,房子的租金,就是人文关怀。”   时初妤:“……”   她抿了抿唇,“闻樾,我事先并不知道租金的形式,你这是欺诈!”   闻樾含笑:“合同是你自己主动、自愿签的,我没逼你。”   时初妤弯腰,想要把合同抢过来,怎料闻樾先一步将合同举过头顶。   时初妤咬牙,趴在他身上,不停地伸手去够他手里的合同。   闻樾将手虚虚的挡在她的腰后,嘴角含笑。   时初妤拧眉,从闻樾身上下来。   “我要解约。”   闻樾又翻了翻,指尖缓缓划过一行字。   第78条——   若乙方违约,则要支付甲方一个亿的违约金。 第45章 爱过   时初妤看到一个亿的违约金时,向来温柔的桃花眼里没有了半分笑意。   偏偏闻樾微抬下巴,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得意。   时初妤看着他,清亮的眼瞳微圆,半晌,她粲然一笑,“行啊。”   闻樾愣了下。   同意了?   时初妤上前一步,抬起手,双臂绕过闻樾的肩膀,虚虚搭在他脖子两侧。   “闻先生,合约既然已经生效,那应该是从现在开始吧?”   她纤长的手指替他整理微乱的衣领。   闻樾垂着眼,眼前的人神色温柔,一如这三年来一样,每次出门之前,她都会亲手替他整理衣领。   什么都没有变。   闻樾眼神恍惚了一下,他低低喊了一声。   “阿妤。”   “怎么了?”时初妤掀起眼皮,眼底一片清醒。   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紧张和欢喜即使尽力压抑,也能从眼尾嘴角溢出来。   闻樾喉结滚了滚,他倏然抬起手,握住时初妤的手,张了张嘴,声音涩然,“阿妤,你是不是……是不是以前是爱我的?”   时初妤的动作顿住,她笑了笑,迎着他的目光和他对视,眼底一片坦然,“是啊。”   闻樾眼睛亮了下。   “爱过。”   *   时初妤今天除了和闻樾签约之外,还要去一趟星程传媒。   手受伤的时候,她积攒了很多灵感,这几天搬家和睡觉之外的所有时间,她都用来创作了。   已经完成了当初答应给时凛的设计稿。   闻樾刚刚听到了时初妤的回答,就离开了,也没再缠着她。   不过离开的时候,脸色苍白,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时初妤本着“人文关怀”,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他豁然抬头,眼尾通红,也不说话,只直愣愣地盯着她,挺吓人的。   时初妤耸了下肩,也没管他了。   随后,闻樾冒雨走了出去。   细雨绵绵,他的脚步有些虚浮,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时初妤锁好门,就打车去了星程传媒。   前台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妆容精致,颜值很高。   远远地看到了时初妤,眼睛亮了亮,甜笑着问:“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助您的?”   时初妤笑了下,温声说:“我找时总。”   小姑娘不知为何,刚刚的笑滞了滞,冷淡了很多,虽然仍然在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请问您有预约吗?”   时初妤摇头:“没有。他让我直接来公司……”   她昨天和时凛随口提了一下,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预约。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说得自己和时凛关系多好似的。   她公事公办,语气很僵硬:“抱歉,没有预约我不能让您上去。”   时初妤抿了下唇,也没有生气,小姑娘刚开始笑起来太甜了,突然冷脸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她温声说:“好的,麻烦你了。”   说完,她走到一旁,给时凛打电话。   那边似乎在忙,很久没人接听。   小姑娘也想看看时初妤是不是真的和时凛关系好,冷眼看着,嘴角有些嘲讽。   时初妤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   她又往一旁移了移,不想直面小姑娘的眼神。   大概五分钟过去的时候,通道口走出来了一个女人,穿着红艳似火的裙子,整个人高挑纤细,气场很足。   她的身边跟着一群人,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说话。   “我不管!赵嘉妍刚刚那样欺负人,我必须要她给我道歉!”   女人激动的声音即使隔着半个大厅都能听到。   时初妤本来没在意,听到“赵嘉妍”的名字,才将视线移了过去。   那边还在争吵。   “不就是一条裙子吗?路遥姐,咱们就不计较了好吗?”身边的似乎是她的经纪人,陪着笑,柔声哄着她。   林路遥冷哼了一声,停下了脚步:“不过是一条裙子?那是我的赞助商提供的高定礼服,她赵嘉妍凭什么抢?”   经纪人苦笑:“路遥姐,你也知道她背后有靠山,你能忍就忍一下吧。”   她看林路遥秀气的眉紧蹙,又要发怒地样子,连忙说:“你前几天不是看中了一个电视剧剧本吗?我答应你,明天,明天就去把剧本搞过来!”   林路遥眉毛紧紧蹙着,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这可是你说的!”   经纪人连忙张开手,三指朝天,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说的,一定一定给你弄过来。”   林路遥脸色好看了很多,远没有刚刚看上去那么生气了。   她哼了一下:“也不知道赵嘉妍得意个什么劲儿?话说她背后的金主是谁?势力这么大?”   她板着手指算,然后一副震惊的样子:“这已经是她出道以来第十三次明面上得罪人了。”   还不乏一些没有泄漏风声的情况。   经纪人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说:“听说是咱们时总。”   林路遥挑了下眉,撇了撇嘴,“咱们时总要去看眼科了。”   她有些嫌弃时凛的眼光。   时初妤看到她们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走,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都飘进了时初妤的耳朵。   以及前台小姑娘的耳朵。   小姑娘喊了一声“站住”,语气不太好。   林路遥迟疑了一下,四下看了看,觉得她应该是在喊自己。   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你喊我?”   小姑娘点了点头。   林路遥笑了下,说:“签名是吗?你是想要签在哪里?”   小姑娘撇了下嘴,说:“我不要你的签名。”   林路遥疑惑了,她问:“那你喊我是做什么?”   小姑娘闻言,顿时说:“刚刚你们乱说什么呢?时总才不会喜欢赵嘉妍呢!他有未婚妻了,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   林路遥呵笑了一声,饶有兴致的倚在前台,“小妹妹,谁说男人有未婚妻就不能喜欢其他人了?”   她支着下巴,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嘲讽:“有些男人恨不得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不是东西!”   小姑娘愣了一下,说:“时总不是那样的人。”   她为了印证自己的话,目光移向一旁的时初妤。   她急急的说:“你不是认识时总吗?你快和她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时初妤:“……”   刚刚不是还不相信她认识时凛吗?   恰在这时,她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时初妤低头一看。   时凛。   她挑了下眉,按了接听。   “阿妤,刚刚在开会,没有听到你的电话。你在楼下了?”时凛声音温和。   “嗯,我在公司楼下。”   时初妤说。   “那我下来接你吧。”时凛说着,就要起身。   “别,你还是别下来了。”时初妤看了一眼那边两个女人,细声说:“这边正在讨论你是不是东西,你下来了,她们可能会很尴尬。”   时凛:“?”   时凛到底还是下来了。   他刚从会议上下来,西装挺括,整个人严肃又清冷,却最是吸引人眼球。   他径直走到了时初妤身边,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问:“是不是等了很久?”   时初妤摇头:“没等太久,我也刚来。”   小姑娘看到时初妤和时凛之间关系有些密切,瞪大了眼眸,然后红了眼眶,一双大眼睛里*了泪。   “时凛哥哥……”   时凛愣了下,转过头,就看到了她。   他皱了下眉:“小意?你怎么在这儿?”   他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工作牌上,问:“你又跑公司里来胡闹了?伯母知道吗?”   温知意撇了撇嘴,说:“她管不着!”   时凛有些头疼,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时初妤,温声解释道:“这是一个世伯家的小女儿,温知意。”   时初妤笑了一下,眼底有些恍然,青梅竹马?   怪不得温知意这么在乎时凛,看来是喜欢时凛了。   想必,温知意还是时凛的未婚妻?   时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被她笑得有些不自在,他无奈解释:“别乱想。”   时凛对温知意没有别的想法。   温知意鬼灵精怪,活泼跳脱的性格,不适合他。   他性子沉稳冷静,两个人不适合。   他又转头对温知意说:“你还不快过来!”   温知意捏捏捏捏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不停地搅着衣角,站在了时初妤面前。   时凛指了指时初妤,说:“时初妤时设计师,你叫她姐姐就行。”   温知意磨磨蹭蹭,不愿意张口叫人,眼中有警惕,盯着时初妤。   她不高兴地眨了下眼,问:“这个女人和你什么关系?”   时凛微皱了下眉,沉声喊她:“温知意。”   温知意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姐姐”。   她见时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头看向时初妤,问:“你和时凛哥哥什么关系?”   时初妤微笑:“只是朋友关系,温小姐大可放心。”   温知意盯着她的眼睛,发现她没有躲闪,想必是真的了。   她脸上的警惕放松了下去,跑过去,一把抱住时初妤的手臂,甜甜地喊了一声。“时姐姐!”   这次她喊“姐姐”喊得心甘情愿。   嗓音又甜又软。   时初妤无奈轻笑,小姑娘脸变得可真快。   所以,刚刚她是把她当成了找时凛的那些女人了?   时初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温知意怎么会往男女朋友关系上想?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是情侣?   这个念头一出,时初妤愣了下。   为什么她觉得会不可能呢?   时凛容貌俊美,家世显赫,都是最佳男友的配置。   时凛见她呆住了,喊了她一声,“阿妤?”   时初妤回神,把这个想法抛到脑后去了。   “没事,走了会儿神。”   温知意说:“时凛哥哥,你喜欢赵嘉妍吗?”   她记起来刚刚林路遥她们说的话,眼巴巴地望着时凛。   时凛一时之间还没想起来赵嘉妍是谁,不过还是下意识地说:“谁啊?”   等他眼角余光看到时初妤,想起来是和闻樾闹绯闻的那个女人。   他顿时皱了皱眉,一股犯恶心的表情。   “我是眼睛瞎了吗?怎么可能会看上那种女人……”   温知意拉着时初妤的手臂,对着林路遥抬起下巴,像个骄傲的小孔雀。   “你看,时凛哥哥根本不喜欢赵嘉妍。”   林路遥扯了下嘴角。   那还真是厉害呢!   林路遥看了一眼时凛,到底没敢表现得太放肆,毕竟大老板在这里,她还不想自断前程。   “时总。”   林路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时凛点头,他随口问了一句:“今天来拍宣传片?”   他虽然是公司董事长,可是对于公司艺人的一些活动都有了解。   林路遥是公司旗下口碑很不错的艺人,公司有大力扶持的想法,今天会议上也提了她一下,是以时凛能够说出她的行程。   林路遥迟疑了下,看向一旁的经纪人。   经纪人朝她使眼色,让她不要说。   赵嘉妍背后有后台,说不定还是时凛的熟人,她们在这里告状,就等于被赵嘉妍抓住了把柄。   林路遥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憋闷。   “没有啊,她好像是拍完了宣传片。看样子还是被那什么赵嘉妍气出来的。”   一直想要和时凛搭话的温知意说道。   林路遥抿了下唇,对着经纪人耸了下肩,这可不是她说的。   她目光移向温知意,眼神带了点感激。   温知意古怪地看她一眼,“看我干什么?”   显然她没看懂林路遥的眼神。   时初妤在一旁看着,有点想笑。   温知意性格太单纯了。   有点傻白甜。   这个世界人性太复杂,所以她这点无伤大雅的纯粹倒是格外亮眼。   林路遥也有些无奈,没想到这么大一个人,心思这么单纯。   不过她又有点羡慕,只有被人好好宠着,才会不谙世事的纯真。   不像她,在娱乐圈摸滚打爬,受了多少白眼,练就了一双看眼色的眼睛。   “我倒要看看,一个小明星凭什么这么大的架子?”时凛冷笑了一声,说。 第46章 你于我而言最重要   时凛走到摄影棚的时候,赵嘉妍刚好拍完一组照片,她身上穿着的,就是从林路遥这里抢过去的衣服。   林路遥是冷艳气质的美女,那件金色亮片鱼尾裙正好衬她的气质。   可如今那件鱼尾裙穿在赵嘉妍身上,就有些撑不起来。   她一向走的是柔弱温柔的路线,金色穿在她身上,有点土。   一旁的摄影师也有些一言难尽。   这组照片拍出来的效果很怪异。   衣服和人完全不匹配,根本达不到宣传效果。   可架不住人家背后有人撑腰,他是想不拍,也不敢。   担心饭碗保不住。   本着要吃饭的心理将一组照片拍好,摄影师觉得自己可能要熬几个通宵给她修图。   “赵老师,照片拍好了,您可以休息一下了。”   摄影师提醒道。   赵嘉妍走过来,助理立刻贴心地递上一瓶水,她接过来,喝了一口,皱了下眉,“这水是冰的?”   助理愣了一下,惊慌地抬头,“这不是您说天气热,要喝一点冰的吗?”   赵嘉妍冷了脸,说:“摄影棚里空调开得这么低,我只觉得冷,你还让我喝冰的?”   助理委屈地瘪了瘪嘴,不敢吭声。   镜头前的赵嘉妍亲切温柔,可作为她的助理,贴身照顾她的日常起居,最是知道赵嘉妍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   背地里的赵嘉妍刻薄,斤斤计较,一有不顺心,就容易拿身边的人撒气,身边的助理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跟韭菜一样。   要不是她实在是缺钱,她也早就和其他人一起辞职不干了。   “你要不想干你就直说!我花大价钱请你来,可不是让你让你天天不干正事的!”   助理陪着笑,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立马去给您换一份热咖啡。”   赵嘉妍把手里的水杯塞进她手里,冷冷地点了下头,于是助理又小跑着出去买热咖啡了。   助理出去的时候,正好撞到了时初妤。   时初妤小心地搀扶了她,防止她摔倒,温声问:“对不起,有没有撞疼你?”   助理抬头,就撞进一双含着三月春水的眼眸。   她愣了下,在对方关心的眼神下,重新平衡好了自己的身体。   “谢谢。”助理低声道谢。   时初妤拿出纸巾,递给她,“水都打湿你的衣服了,擦擦吧。”   助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手里的水洒了大半。   她接过纸巾,红着脸道谢。   她在娱乐圈混了好几年了,大大小小的美人见过不少,第一次在一个素人面前,红了脸。   实在是对方太温柔了,那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像赵嘉妍伪装出来的温和。   更加撩人。   她擦了几下,眼角余光忽然看到对方的衣衫也打湿了。   助理手顿住,指了指她的衣服,“小姐姐,你的衣服也湿了……”   第一时间关心过错方的自己,明明自己的衣服也打湿了,却先将纸巾递给她。   这一点,让助理对她更加有好感了。   时初妤笑了下,刚想说没关系,肩上就搭了一件西装外套。   她侧首,就对上时凛关切的目光。   时初妤朝着助理笑:“你看,我现在有衣服了。”   助理诧异地看了一眼时凛,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了几圈,善意地笑了下,为防止赵嘉妍生气,她再三道谢之后,就跑了出去。   时凛的出现,让摄影棚的人都严肃起来,摄影师走过来,恭恭敬敬地打招呼:“时总,您来了?”   时凛淡淡地点了点头,说:“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就是随便看看。”   他顿了顿,嗤笑了一声,说:“只是视察的结果不尽人意。”   摄影师脸上的汗都要掉下来了,这大老板说话,虽然没指名道姓,可在场的人,哪个不知道他在说谁?   赵嘉妍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她主动开口,说:“时总,我刚刚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有点敏感,不是故意要刁难小周的。”   小周是刚刚跑出去的助理。   时凛眼眸轻睨,“我有和你说话吗?”   赵嘉妍脸色忽青忽白,尴尬地抱着手臂。   时凛也没看他,直接问他的秘书,说:“公司艺人的助理是由谁负责?”   秘书直接说:“公司人事部。”   时凛挑了下眉,“所以工资也不归艺人管吧?”   秘书点头:“是的。”   时凛得了肯定的回答,转头,语气清淡:“下次使唤我的员工也请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也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不要越俎代庖,发工资的人是我,员工有做得不好,都该由我出面教训。”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了。   其实明星助理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他们的工资并不会很高,可却是承担者很多工作,又苦又累。   星程传媒在这一块上,比业内其他公司要好。   助理的工资是最高的,而且福利待遇也很不错。   所以很多人都更愿意来星程传媒应聘助理。   这一点,是好处,也是坏处。   很多艺人一旦有了名气,就喜欢摆架子,很多助理忍不下去,都会辞职。但由于星程传媒工资福利高,助理一直都是供大于求,一个走了,另一个立马就能顶替上。   艺人在欺压助理上面就容易肆无忌惮。   赵嘉妍抿着唇,半晌,脸色难看地说:“知道了,时总,我下次不会了。”   时凛看她一眼,又皱眉说:“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赵嘉妍揪了下裙角,勉强露出一个笑:“这件衣服是我借的,我的衣服落在家里了,可是宣传片今天就要敲定,我就找人借了一件。”   时凛看向一旁的林路遥,“她说借的?”   林路遥耸肩,说:“威胁我不借就要封杀我,我挺怕的,就借了。”   她咬字特意在“借”上重了音,怨念有些深。   赵嘉妍瞪她一眼,没想到林路遥直接说出来了。   一般公司最忌讳同公司艺人互相打压,林路遥把两人的不和摆在时凛面前,这样两人都没好果子吃。   林路遥不惧她,坦然回视,眼神带了几分狠意。她不好过,大家都别好过了。   反正她咖位没有赵嘉妍大,损失远没有赵嘉妍大,也不怕什么了。   赵嘉妍没料到她竟然这么刚,恨恨地咬了咬牙。   时凛招了招手,让摄影师把照相机拿过来。   他低头摆弄了几下,一下下看着拍出来的照片,半晌,他嗤笑了一声:“我们这是拍高端奢侈品的宣传片,不是拍乡土文化艺术片。”   他将照相机还给摄影师,冷声说:“这个宣传代言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的,如今看来,你一点也不适合宣传主题。”   这个代言其实是她靠闻樾的关系拿到的,她偷偷泄露了她和闻樾的关系。   制片人就把代言给她了。   赵嘉妍闻言,心头划过不好的预感。   其实刚刚时初妤也大致知道了主办方那边需要什么类型的形象代言人,性感冷艳,气场凌厉的大气美女。   她本着客观的态度,说了一句:“时大哥,你这边要是着急的话,不如让林小姐试一试吧,我看她挺符合要求的。”   果然,下一秒,就见时凛目光仔细端详了一下林路遥,说:“我看林路遥挺适合的,这次就由林路遥代替你拍。这段时间你也休息一下,调整一下状态。”   一旁的林路遥被这个忽然砸下来的惊喜都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了。   天呐,这个宣传片的代言是关于一款高奢品牌的,没有一定的关系和咖位根本拿不下来。   她一个三四线,想都不敢想。   现在居然给了她?   赵嘉妍眼眶通红,休息一段时间,谁知道要多久?这不就代表要雪藏她?   等她再回归,观众谁还记得她?   “时总,您知道的,我当初来星程传媒,是闻总介绍来的。你这样对我,闻总那边怕是不太好交代吧?”   赵嘉妍有些着急了,话里话外都带了几分威胁。   时凛最厌恶别人威胁他,闻言,清冷的眸子乌沉沉的,说:“这是星程传媒的内部事务,恐怕闻总插手不了吧?”   赵嘉妍彻底慌了神,她一直行事高调,就是仗着闻樾在她身后,可如今时凛根本不管这层关系。   她咬唇,眼泪夺眶而出。   时凛看也没看,脸色甚至更冷了。   “既然知道了,赶快把衣服脱下来,让林路遥上,赶快完成拍摄,别耽误了进度。”   赵嘉妍哭着跑去了更衣室,把身上的鱼尾裙换了下来。   她把衣服给林路遥的时候,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睛死死地瞪着林路遥。   林路遥忽视她要杀人的眼神,接过衣服,乐颠颠地跑去换衣服。   不得不说,时初妤的眼光很毒辣。   金色亮片鱼尾裙穿在林路遥身上,衬得她腰肢纤细,曲线毕露,整个人都美得耀眼。   摄影师也很快找到了感觉,手中的快门按得飞快。   赵嘉妍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甘心,没有走。她站在角落,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愤怒地看着。   林路遥的气质和形象完美符合产品,拍出来的照片不用这么修图,就能用了。   摄影师花了半个小时就将照片拍好了。   林路遥浅笑盈盈地走到时初妤身边,朝她低低地道了一声谢。   她知道,今天要不是时初妤在这里,时凛也不会把代言给她。   时初妤笑了下,温声说:“林小姐客气了,按照你的资质,迟早能够出头的。”   林路遥笑笑,没说话。   娱乐圈的水太深了,并不是天分和美貌就能够让他们无往不利。   多少长得漂亮,又有资质的人折在了这里面?   可能她能够站上顶峰,可若是没有时初妤这句话,她也许还要花上三五年,甚至更久。   摄影棚的工作人员开始收工,时初妤他们不好再待在这里,刚要离开,赵嘉妍喊住了他们。   时初妤回首,就看到赵嘉妍眼眶通红,柔弱地站在那里。   “时总,我要给闻总打个电话,您这样不声不响就要雪藏我,我觉得不公平。”   赵嘉妍说。   时凛眯眼,冷冷地看着她。   “你是指责我办事不公了?”   赵嘉妍摇头,说:“没有指责您的意思,只是您多少带了私人感情在工作。”   时初妤看她一眼,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时凛抬了抬下巴,语气低沉:“那你想怎么样?”   赵嘉妍咬了下唇,委屈地说:“我想给闻总打给电话,至少要让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时凛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时初妤,发现她眉眼沉静,没有伤心。   收回目光,他嗤笑了一下,“行啊,你打吧,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给你撑腰。”   赵嘉妍说:“我没有要告状的意思,时总您不要误会。”   时凛不耐烦地啧了一下,“要打就快点打,我很忙。”   赵嘉妍拿着手机,拨了过去,那边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   她脸上浮现一些尴尬。   时初妤看了一眼时间,快到吃饭的时间了。她等会儿还要和时凛商谈设计稿的事情。   “我来打吧。”时初妤说。   赵嘉妍抿了下唇,说:“麻烦你了。”   赵嘉妍不相信她能打通。   按照她的经验,一般长时间不接电话,只能说明闻樾在开会。   闻樾从不在开会的时候接电话。   下一秒,时初妤的手机很快就接通了。   “阿妤?”   那边的嗓音低低的,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时初妤会主动打电话过去。   时初妤说:“是我。”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见赵嘉妍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恨不得耳朵都要贴过来。   防贼一样。   她挑了下眉,心里有些不悦。   搞得她会跟她似的,打小报告一样。   那边似乎是在忙,旁边有人在说话,有点嘈杂。   “你在忙?那我等会儿给你……”时初妤温声说。   “不忙,你有什么事?”闻樾打断她的话,直接问道。   他们刚刚才分开不久,两人称得上是不欢而散,闻樾根本没想到,时初妤会打电话给他。   有点惊喜。   还有些忐忑,担心时初妤又要说一些伤人绝情的话。   “你……如果要说的是要和我断绝来往,能不能别说?”闻樾顿了顿,语气带了几分哀求,很小心翼翼地请求。   也很卑微。   时初妤愣了下,抬眸看了眼四周。   死一般的寂静。   时凛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手机,随后眼底漫上嘲讽。   早干嘛去了?   时初妤轻咳了一声,说:“没,不是我找你,是赵嘉妍有事找你。”   那边顿了一下,说:“她找我有什么事?”   “我把电话给她,让她和你说吧。”时初妤想要把手机递给赵嘉妍。   也省得赵嘉妍说她添油加醋。   “她是不是欺负你了?”闻樾语气有些沉,忽然说道。   时初妤手顿了顿。   赵嘉妍刚伸过来的手也僵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有。”时初妤说。   闻樾松了口气,他说:“那是什么事?”   这下语气散漫了很多,似乎赵嘉妍的事情并不重要。   事实也确实如此。   如今在闻樾这里,没有什么人能够比得过时初妤。   她最重要。   时初妤客观公正地把整件事情说给了闻樾听,那边安安静静地,没有出声。   等时初妤说完,那边也没有动静。   时初妤皱了下眉,喊了一声:“闻樾,你在听吗?”   那边瞬间回了声“在”,随之而来的是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他一边签字,一边说:“这件事星程传媒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既然说林路遥合适,那就是合适的。”   丝毫没有提赵嘉妍的名字。   时初妤弯唇,有点满意。   虽然闻樾的重点关注错了,但实实在在地给足了她面子。   闻樾放下笔,说:“除了别人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嗓音低低的,带了几分期待。   时初妤没理他,直接挂了电话。   那头,闻樾看着黑下去的屏幕,哭笑了一声,要不是因为赵嘉妍的事情,她也不会打电话给他。   是他痴心妄想了。   时初妤将手机放回包里,看着赵嘉妍,淡声说:“闻樾的话你也听到了,也别再说时大哥处事不公了。”   赵嘉妍死死咬着唇,紧紧盯着时初妤。   时初妤没看她,要不是她一直在这里质疑时凛,她也不会陪她在这里耗下去,她不太想看见她。   毕竟,曾经她被当作过赵嘉妍的影子。   是个人都不好受。   虽然她不清楚闻樾为什么选择维护她,而不是赵嘉妍。但她没觉得开心。   伤害既然已经造成,就算闻樾如今说着如何爱她,在外人面前如何维护她,她过去受到的伤害也不会消失。   她转头对时凛说:“设计稿我带过来了,要不我们先上楼?”   感情的事情太复杂了,她还是专心搞自己的事业吧。   随后,赵嘉妍哭着跑出去了。   时凛颔首。   林路遥识趣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先离开了。   一旁的温知意却死活不走,也要跟着一起。   她也聪明,知道时凛那边不同意,就一直拉着时初妤的手,不停地摇晃,声音轻软:“姐姐,你就让我一起跟着吧?好不好嘛?我保证会安安静静地待着。好不好嘛?”   时初妤被人这样拉着撒娇,有些招架不住,她柔声劝着:“我是上去谈工作的,你去不合适。”   温知意继续撒娇。   时凛见时初妤被缠得没办法了,淡声说:“你上去之后不能捣乱,否则我就把你捉回家,让伯母收拾你。”   温知意闻言,不停地点头,跟个小鸡似的,十分可爱。   时初妤眼底带了几分笑意。   几人上去的时候,时凛和秘书在前面谈工作,温知意和时初妤走在后面。   突然,温知意凑过来,靠在她耳边,轻声说:“姐姐,你是怎么让闻樾那样的男人都对你死心塌地的啊?我也想学……” 第47章 新生   温知意虽然身为温家大小姐,也是豪门圈子里的人,但她年纪小,和闻樾也没交情,对于闻樾也只是有所耳闻。   不过传言都是描述他如何沉稳睿智,冷漠绝情,在她的印象里,闻樾应该是很不好接触。   可刚刚,完全颠覆了她的印象。   闻樾低低说着话,声音很温柔。   完全是深爱着时初妤的样子。   时初妤不好和温知意谈论她和闻樾的事,她自己想想都觉得糟心又膈应,也就只好温声说:“爱人之前,先爱自己,你不能指望着男人能够真的对你死心塌地,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永恒不变。”   这句话是说给温知意的,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闻樾的爱情,如今对她而言,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她有朋友,有事业,闲时喝喝茶看看电影,岁月静好,也能过得很好。   温知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觉得时初妤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点点星光,很漂亮。   让人忍不住侧目。   时初妤见她懵懵懂懂的,浅浅地笑了下,没有再说了。   温知意和时凛从小一起长大,习惯了跟在时凛身后跑,情窦初开,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时凛。   她执着地追着时凛,把时凛当成了生活的重心,似乎人生所有的意义都等着时凛去赋予。   这样的喜欢太卑微,太偏执了。一如当初的自己,爱一个人爱到失了自我。   可若是爱情枯萎了,世界崩塌,于她而言,无异于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觉得小姑娘看着单纯可爱,就好心提点了一句,听不听也看她自己。   有些事情,可即使有人劝了,也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温知意似乎听进去了,时凛和时初妤进会议室的时候,她主动留在了外面,说是不打扰他们工作。   时凛愣了下,对她的乖巧懂事有些诧异,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温知意脾气古灵精怪的,他也不好太严肃,否则把她弄哭了还得哄。   主要是家里长辈那边不好交代。   温家和时家是世交,温知意又是两家唯一的女孩子,自然娇宠了一些。   时凛要是把她弄哭了,指不定回去,时母该怎样念叨他呢!   时初妤把U盘插在笔记本电脑上,弯腰操作了一会儿,顿时,画面上就出现了几张设计稿。   “我这次的主题是“新生”。”   时初妤嗓音低缓,一字一句说道。   时凛正襟危坐,认真聆听。   时初妤背脊挺直,乌黑的长发绑成了一个高马尾,干净又利落,整个人散发着强烈的自信。   平常的她,一直是温和内敛的,可此刻的她,浑身上下都满是光芒,让人移不开眼。   这次的灵感完全来源于自己。   浴火重生,再得新生,以更好的姿态去面对生活。   “这次的时装秀我决定要将人群定位在当代女性身上。现如今的女性逐渐变得独立又自由,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但大家对女性的观念还存在偏见,认为女性就该生活在男人的保护下,就该在家庭中相夫教子,柔弱地度过一生,我对于这一点并不赞同。我想,她们也该有一种新的人生,从束缚了她们自由的婚姻中解放出来。”   时初妤淡声解释道。   “所以,我选择了雪片莲作为设计原型,时总请看,以下是我的设计稿。”   雪片莲的花语就是“新生”。   时初妤点了下鼠标,展示自己的设计稿。   图片上的衣服设计图很美。   款式简约大方,每根线条都自然过渡,裙尾是流畅的花瓣形边沿,裙子上面没有华丽的装饰,使用的大多是清新自然的颜色,很有春天的气息。   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活力感。   时凛眼前一亮,笑说:“这个主题很不错。”   他支着下巴,仔细看着设计稿,说:“如果把制作衣服的任务交给你,你需要多久能完成?”   时初妤思考了一下,客观地说:“最近工作室还没有完全整顿好,加上赶制衣服的话,大概需要十天的时间。”   时凛将手搭在桌子上,缓慢而*韵律地敲动着,半晌,沉吟道:“时间有点长。”   时装秀就在一周后,如果时初妤要十天的时间,恐怕时间上来不及。   时初妤耸了下肩,说:“没办法,我的工作室就我和时献两个人,硬件设施跟不上。”   时凛闻言,敲了下桌子,说:“那我这边提供人手的话,这个单子你接吗?”   时初妤愣了下,说:“时总,你不必为了我们之间的关系,非要把这个工作交给我。我已经拿了设计的佣金了,成衣方面,你大可以交给大一点的工作室。”   时初妤理性分析,当初她想过将整个单子,从设计到成品,都由她揽下来。可突然工作室搬迁,她耽误了几天,这个单子就接不下来。   虽然心里觉得非常可惜,但她还是不想耽误时凛的正事。   尽管,她想亲手将自己的设计稿变成一件件衣服。   她前几天也了解了,这个时装秀对星程传媒而言,很重要。   星程传媒近些年想要打通海外市场,势必要拿出让人信服的能力,这场时装秀,就是它的敲门砖。   如果星程传媒有能力举办一场让人惊艳的时装秀,那么他在国外的高奢品牌上也就能有一席之地。   时凛郑重地说道:“时小姐,如今我坐在这里,就仅仅只是一个商人,自然知道利害关系。我也明白这场秀对星程传媒,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你觉得我会拿它们开玩笑吗?”   他转头,对秘书向柏说道:“把我桌上的那份蓝色文件夹拿过来。”   向柏弯了弯腰,快步走出去。   没一会儿,向柏手里就拿了一个文件夹进来。   时凛接过,修长的手指翻开硬壳封面,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沓照片。   “这些都是我调查的资料,都是关于你亲自设计裁衣的成品。我看了,从款式到手艺,完全不输给国际上那些知名服装设计师。”   时凛一一翻看着,温声说:“我认为,一件衣服,该如何裁剪,只有当初设计它的那个人才最清楚。而完完全全由创作者完成的作品,才是最完美的作品,也才能称之为艺术。”   时凛将文件夹往前推了推,精致美丽的衣裙展示在时初妤眼中。   “现在,你还要坚决要拒绝吗?”   时初妤黑色的瞳孔微动,心底的某个角落有些触动。   她咬了咬唇,再开口,声音坚定,“好,我接。”   *   两人签完合同,走出会议室,就看到温知意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时初妤轻声喊了一声:“小意。”   温知意瞬间直起身,从椅子上蹦起来,高兴地跑过来,“时凛哥哥,初妤姐姐,你们终于结束了。”   时初妤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中午十二点了。   不知不觉,他们在里面谈了近两个小时。   她抬眸,笑意清浅:“我请你们吃饭吧。”   温知意睁大了眼睛,惊喜不已,“好啊好啊。”   说完,她瞬间看向时凛,眼底的期待不言而喻。   时凛点头,“嗯。”   温知意今天还算乖,让她在外面等,竟然真的等着了。   时凛开车,时初妤和温知意坐在后排。   温知意一直说个不停,有点吵,但时初妤丝毫没有不耐烦,神色温和,认真倾听着。   吃饭的地方并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温知意很喜欢时初妤,紧紧黏着她,下车了就挽上时初妤的手。   时凛跟在两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两人进了一家环境清幽的餐厅,刚点完单,温知意起身,去了洗手间。   时初妤和时凛说着话,两人脸上全是笑意。   餐厅的玻璃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人。   时初妤随意地看了一眼,目光就愣住了。   闻母和她的闺蜜。   闻母穿着杏色的针织衫,手里挎着一个鳄鱼皮的包包,气质高雅,她也没料到会碰到时初妤。   她走进来,目光不善地落在时初妤身上。   上次给时初妤打电话被她挂断后,她气得好几天都不舒服。   本想着时初妤会主动道歉认错,可左等右等不见人,甚至一条信息都没发。   她在家里更觉得烦闷,就约着姐妹一起出来逛街,没想到会碰见时初妤。   一看到她,她心里头积压了几天的气就起来了,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走到时初妤面前,等看到时初妤对面的男人时,愣了下。   闻母皱着眉,想到这几天时初妤对她的态度,不再忍气吞声,像是要和闻家一刀两断的样子。   闻母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好啊,时初妤背着她儿子在外面乱搞! 第48章 求你了,别让我变得更卑……   闻母脑子里一想到时初妤做了对不起自己儿子的事,整个人都炸了。   好在她还知道如今是在外面,身边还有自己的朋友。   她扯出一抹笑,转头将朋友打发走了。   眼前出现一个人影,时凛诧异地抬头,认出来了来人,本着礼貌,他主动站起身,朝着闻母问好,“闻伯母,你好。”   闻母刚开始没太在意他,现如今她转了转眼睛,目光落在时凛的脸上,认出来了他的身份。   她客气地点了点头:“嗯嗯,你好。你妈妈最近还好吗?”   时凛温声道:“劳伯母惦记,她最近很好。”   闻母没想到和时初妤坐在一起的会是时家大少爷,心底更加坚信心底的想法了。   时凛和闻樾同为青年才俊,从小到大获得了很多赞誉,若说能让时初妤放弃闻樾的人,是时凛的话,就说得过去了。   闻母和时凛寒暄了几句,笑说:“你看,我和初妤说几句话,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时凛礼貌一笑,只说:“那您要看阿妤的意思了,我可不能替她做决定。”   闻母脸上的笑一僵,下巴微抬,颇有些高傲,她淡淡说:“我们谈谈。”   时初妤微垂着眼,桌上握着玻璃杯的手不自觉用力,指尖有些苍白。   那是她身体做出的最自然的反应。   ptsd。   她下意识摸向包包,想要拿药,可一碰到金属拉链,冰冷的凉意让她清醒了一些。   时初妤深吸了一口气,将柠檬水放在桌子上,心里叹了口气。   她对闻母的阴影太深了,以前隔着电话,她还能按着自己的性子,任性地挂她电话,可现如今闻母一用这样居高临下的命令语气和她说话,她就忍不住想要躲藏起来,避开她。   尽管她心里清楚地明白,此刻她不用再刻意讨好她。   但心里的障碍还需要时间去克服,她不想逃避了,ptsd迟早需要治疗。   她不可能每次都靠药物缓解。   她站起身,轻轻地喊了一声“妈”。   闻母讥讽地笑了一声,眼角余光看到一旁神色深沉如晦的时凛时,又收敛起面部表情,径直往一边走去。   时初妤慢慢地跟了上去。   她们一前一后地往二楼走,上楼的时候,时初妤和一个年轻男人擦肩而过,她没放在心上,继续往上走。   年轻男人顿足,抬头看去,瞥见时初妤略有些苍白的唇。   陈喻顿了顿,想到闻母和时初妤的关系,觉得还是要告诉闻樾一声。   他掏出手机,给闻樾发消息。   “闻哥,我在餐厅看到嫂子和伯母在一起,而且嫂子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微信刚发出去,那边秒回。   【闻樾:地址给我。】   陈喻发过去一个定位。   他想了想,决定再待一会儿,要是楼上发生了状况,他还能照看一下。   *   餐厅都有独立的包厢,闻母拿着卡重新开了一间包厢,她一走进去,就将手里名贵的鳄鱼皮包包扔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然后她直接坐在了正对门的位置,左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静静地看着她。   闻樾和她很像,如今闻母沉着脸,与他简直是如出一辙。   气势逼人。   时初妤顺手将门关上了,然后背脊挺直地站在门口。   闻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时初妤,我自认为我们闻家是没有亏待你的,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闻樾,可当年闻樾铁了心要娶你,我也就随他去了。尽管这些年,你从来没有尽过一分闻家女主人的义务,可闻家正牌女主人一直是你。”   顿了顿,闻母突然冷下了语气,说:“可你是怎么回报闻家的?当众和另一个男人暧昧不清?”   时初妤眼睫颤了颤,倏然抬头,“您什么意思?”   闻母嘲讽地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前面时初妤安静地听着她说话,反正闻母翻来覆去那几句话,她这些年听的太多了,耳朵都起茧了。   可后来闻母话音一转,话里话外都暗示她品行不端,朝三暮四。   时初妤当即心里就涌上一股怒意和委屈,她这些年,这些年委屈自己,讨好他们。   可在他们眼里,她从来就不值得信任,她的人品从来没有被承认过。   时初妤为她自己不值。   她眼尾有些红,积攒了三年的怒气一瞬间喷涌而出。   时初妤紧紧捏着包包的链子,说:“伯母,我叫您一声伯母,是鉴于我父母赋予我的良好教养。”   她顿了顿,说:“是,我是家世普通,但我从小也是父母老师眼里的好孩子,受过良好的教育。你可能不知道,我和闻樾考上的是同一所大学,大学四年里,我也拿过几过国家级奖学金,我也是父母眼中让他们很骄傲的女儿。”   “你一直说我是麻雀飞上枝头,可嫁给闻樾三年,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真的成为了凤凰。闻家上下都不喜欢我,排挤我,每次你和别人谈及我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一句夸赞。不,你甚至都不愿意和人提起我。   “我嫁给闻樾三年,吃穿用度都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从来没有花过闻樾的一分钱。   “我很努力地追赶闻樾,想要与他并肩而立,可你们一直嘲笑我不务正业,我那时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在你们眼里是个笑话。   “伯母,可那是我的梦想。”   说完,时初妤笑了一下,眼尾还带着红,眼眸却亮晶晶的,熠熠有光,她慢慢地,一字一句说:“算了,你怎么会懂得一个人追逐梦想的美好呢?”   时初妤一口气说完这些,那些委屈和不为人知的心酸发泄一通后,胸中那些积攒了多年的郁气也慢慢地随之消散。   闻母第一次听时初妤说这么多话,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根本没料到,那个唯唯诺诺,性格绵软的时初妤,会有这样气势凛然的时候。   不过她被时初妤最后略带嘲讽的眼神刺激到了,她滕地起身,怒气高涨:“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不懂?   时初妤这是在嘲笑她是个毫无梦想的俗人吗?   时初妤勾唇,“您自己心里清楚。”   原话奉还。   闻母气得仰倒,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年轻的时候,父母宠着,嫁人了,丈夫看在她家族的份上,也从没敢给她气受,后来儿子性格虽然冷了点,但也孝顺懂事。   可谓说,她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怼过!   她满脸通红,胸脯不断起伏,性子也上来了,也顾不得太多,随手拿起手边的东西就砸过去。   时初妤没料到闻母会扔东西,心下一沉,刚要躲,手臂处就传来一股力,将她往后带了带,随后,一个人挡在她面前。   时初妤惊愕抬头,就看到了一道高大傲然的背影。   闻樾。   闻樾没躲,硬生生挨下来了。   空调遥控器砸在他的额头,很快,他的头顶就红肿起来。   闻母惊呼,“闻樾?!”   而闻樾,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黑沉沉地目光落在时初妤脸上。   她眼眶通红,鼻子也红,眼珠湿漉漉的,显然是哭过了。   闻樾心刺了一下,低低说:“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他现如今没有脸和她说话。   时初妤心跳了一下,她目光快速地看了一眼他的额头,又匆匆收回。   透过他的肩膀,时初妤看到了不远处毫无风姿礼仪的闻母,自诩豪门贵族的闻母,第一次这么失态。   她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要说伤害,遥控器砸在了闻樾身上。   甚至她还出了一口气,心结也解开了。   闻樾喉结滚了滚,心脏被撕裂一般。   原来闻母和时初妤之间,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吗?   可笑他一直认为两人能够和平共处。   闻樾眼眶发涩,是他错了。   她们之间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不过是时初妤一步步退让,委屈自己的结果。   可当时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亲自带着时初妤,走进那个让她窒息的老宅。无视她的难受,自作主张地让她单独和闻家人相处。   那时候的时初妤,该多孤单啊。   她投向自己的目光,隐忍着求救的信号,可他冷眼看着,静默不语。   闻樾偏了偏头,隐忍情绪的双眸渐渐变红。   他手臂上的肌肉紧紧绷着,他拉开门,将她轻轻地推了出去,嗓音暗哑:“你走吧。”   时初妤愣了。   她看向闻樾,却只能看见他冷硬地下颌线。   屋内的闻母听到闻樾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让时初妤离开,瞬间站起身,语气急促:“闻樾,你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开!我要她给我道歉!”   闻樾嘴角紧紧抿着,他转过头,看向时初妤。   时初妤一时之间看不懂他脸上的神情。   太复杂了。   她还要仔细看,可男人眼睛微弯,眼底有很细碎的光,脸上的线条柔和,很温柔地朝她说:“快走吧,别回头。”   时初妤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闻母急切的走过来,说:“阿樾,你还维护她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   闻樾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低低说:“妈,别去了。”   闻母拍了一下他的手,恨铁不成钢:“她都要给你戴绿帽子了,你怎么这么傻啊!”   闻樾垂着眼眸,很想说一句,她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他会祝福她。   可那句话,在喉间滚了滚,如何也说不出口。   要让他看着时初妤和别的男人幸福甜蜜,还不如杀了他。   那是他唯一一次心动、死也不愿意放手的时初妤啊……   他想没脸没皮地粘着她,可自己有什么资格呢?   闻母还生着气,不想顺着他的意,坚持想要把时初妤追回来道歉。   闻樾手掌死死握着她的手腕。   “妈,我求你了。”   “你还要让我在她面前变得更卑鄙吗?”   闻母愣了,一抬头就看到闻樾眼眶发红,浑身上下散发着绝望。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闻樾。   她的儿子,矜贵俊美,向来高高在上,冷漠无情,有时候她都觉得难以接近。   跟天上的神明一样,一颗心古井无波。   每次她听着别人对她抱怨孩子不听话,转而夸赞闻樾能力出众,她高兴骄傲之余,又觉得失落,她有时候也期望,闻樾能够闯祸叛逆一下。   其他的同龄人,到了年纪就谈谈恋爱喝喝酒,唯独闻樾,克制又冷静,理智到可怕。   可如今,他被拉下了神坛,沾染上了烟火气,也变得像个人了。   几秒后,闻母呐呐道:“那我不去就是了……”   她顿了下,又迟疑地说:“所以……你也知道时初妤外面有人的事了?” 第49章 你恨我吗?   “你也知道时初妤外面有人?”   闻言,闻樾眉骨有些阴郁,“我和她离婚了。”   闻母:“……”   旋即,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散发出愉悦的气息。   “阿樾,真的吗?”闻母露出一个笑容,她轻轻拍了拍闻樾的肩膀,说道:“你能早点想清楚也好,你值得更好的女人,妈和你说,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的。阿樾,你到时候就会理解妈现在说的话。”   闻樾将闻母的手轻轻隔开,说:“妈,我不会娶其她女人的。”   闻母的笑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我说,这辈子,我只认时初妤做我的妻子。”闻樾看着闻母,神色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   “啪!”空气中忽然想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闻母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有些不敢置信。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打他。   闻樾偏了偏头,舔了下右边的软肉,有一点铁锈味。   有点破皮了。   闻母放下有些发麻的手,咬着牙,恨恨地说道:“你是要气死我吗?”   闻樾垂着眼,神色平静。   她看了一眼闻樾额头上的红肿,心软了一下,带了几分乞求,说:“阿樾,既然你们都离婚了,说明缘分已尽,你何必强求呢?你看,时初妤也已经走出来了,结交新的男人,也会重新一段新的婚姻……”   “够了!”闻樾忽然出声打断她。   闻母停下了话语,看着他,意识到这些话他现在不爱听,也没再说,只扔下一句“我不会同意她再嫁进闻家,除非我死”,就离开了。   闻樾往后靠了靠,背脊抵着墙,额前的黑色碎发软软地垂下,遮住他的眼,让人瞧不清他的神色。   半晌,他才直起身,拉开门走出去。   门外,陈喻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杯柠檬水,水已经见底,看来他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陈喻看见他,站起来,眼睛里有一丝担忧,“闻哥。”   闻樾扫了他一眼,很平静的模样,淡声说:“今天多谢你了。”   陈喻摆了摆手,说:“举手之劳,说什么谢不谢的。”   他对于屋子里发生的事很好奇,可也不敢问。   陈喻说:“闻哥,如果要喝酒的话,我随时都有空。”   闻樾低低地说:“好。”   他独来独往惯了,自然而然的,也就形成了内敛深沉的性格。   他所有的烦恼和心事都闷在心里,别人都以为他无所不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活着,非常累。   陈喻的好意他心领了,可习惯使然,他不会把自己的私事往外抖。   陈喻知道此刻闻樾肯定想要一个人独处,也就很有眼色地打了招呼离开了。   闻樾没有开车,也拒绝了助理的跟随,撑着一把伞,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雨越来越大,街上没有多少行人,他的身影就显得格外寥落。   周围环境越来越清幽,花卉苗木,都极具欣赏价值。   闻樾一路慢慢悠悠地走,跟个游魂一样。等他停下来,才意识到自己跑到哪里来了。   丹桂小区。   他薄薄的眼皮垂了下来,在楼下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闻樾?”   时初妤发现闻樾状态有些不对劲,她从他面前经过,他都没有看到她。   她担心这种恶劣的天气,任由他在外面乱逛容易出事。   于是她叫住了他。   前面的人影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时初妤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温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闻樾低着头,嘴角抿的紧紧的。   有点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无措又不安,担心一张口就泄露出害怕。   时初妤有些无奈,她说:“你要打算一辈子不和我说话?”   闻樾长长的睫毛抖了抖,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低低道:“没有。”   时初妤看了一眼他额头上的红肿,到底是不忍心,她说:“你要不要去我家坐一坐?等雨停了再走。”   闻樾的眼睛亮了下。   *   “进来吧。”   时初妤打开门,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鞋,放在地上。   “这双鞋是新的,你穿吧。”   当初准备日用品的时候,时初妤忽然想起了闻樾那次来她家,嫌弃鞋子,鬼使神差,她就多拿了几双新鞋。   到了家,时初妤将鞋子塞鞋柜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脑子不太清醒。   暗暗骂自己。   可买也买了,时初妤就想着到时候家里来客人了,就给他们拿新鞋子。   闻樾愣了下,小心翼翼地将脚套进去。   不大不小,正合适。   他盯着时初妤,嘴角微微上扬,带出了几分笑意。   闻樾的窃喜被时初妤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自在。   她就知道,闻樾肯定会多想。   时初妤撇了撇嘴,没管他。   闻樾将伞放在大门旁的木桶里,慢慢地跟在时初妤身后。   与上次来的心境完全不同。   上次他并不知道,只想将自己的一腔爱意全部倾诉给时初妤听。   如今背负着内疚和悔恨,他总是觉得底气不足,不敢太放肆。   一呼一吸都尽量放轻。   时初妤走到置物架前面,蹲下身翻找了一会儿,提出一个小小的医药箱。   “过来,我替你上药。”时初妤温声说。   闻樾听话地坐在她面前。   她站着,说:“你抬一下头。”   他坐着,微微扬起下巴,露出那张俊美清冷的脸。   时初妤看他一眼,看到了他白皙的脸上有很淡的巴掌印。   时初妤不清楚她走后闻母和闻樾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看这印子就知道,两个人恐怕聊得不愉快。   她低头将碘酒沾在棉签上,替他消毒。   略微刺鼻的味道缓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静谧无声。   时初妤嗓音轻柔,她说:“闻樾,下次别来了。”   闻樾心神略有些慌乱,“为什么?”   时初妤说:“我们不合适。”   闻樾低低道:“我觉得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我。”   时初妤手指顿了顿,说:“曾经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可你看,我们总是在错过,我爱你的时候你不爱我,等你爱上我了,我又不爱你了。”   闻樾喉结滚了滚,沙哑道:“你等我三年,我也可以等你三年,等你重新爱上我。”   时初妤勾了下唇,轻笑:“要是我一直不爱你呢?”   “那我一直等。”   时初妤敛了笑,淡声说:“随你。”   人心易变,誓言说得再多,再斩钉截铁,该变的时候,还是会变。   她将棉签扔进垃圾桶,又贴了一块创可贴在他的伤口上。   闻樾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眉骨带上几分柔和。   如今回想起来,时初妤的爱意渗透在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曾经他将两人视作合作关系,从不会将感情掺杂进来。   心安理得地承受着时初妤的关心和付出,冷漠又自私。   他感受着额头上火辣辣的疼痛,声音沙哑:“阿妤,你恨我吗?”   时初妤一边放着医药箱,一边随口说:“恨啊,所以你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闻樾心脏如同撕裂了一般,可他还得露出一抹笑:“你尽管恨,我会把我欠你的都还回来。你打也好,骂也好,我死也不会放开你。”   时初妤现如今这些话听多了,刚开始心里还会骂闻樾没脸没皮,后面都能淡然处之了。   她白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一个房间。   她很忙,没空搭理他。   闻樾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起进来,这间房间是时初妤专门辟出来当工作室的。   里面全都是画画的纸和笔,还有很多剪刀和皮尺。   和浅水湾那间工作室很像。   浅水湾那间太久没有女主人,尽管他尽量保持原样,可有些东西还是变了。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馨香气味。   地上随手乱扔的废纸。   那个房间,渐渐失去了时初妤存在的痕迹。   闻樾站在门口,贪婪地看着。   这是闻樾第一次看时初妤工作。   一握上笔和剪刀的她浑身上下都发着光。   他没有打扰她,安安静静地找了个凳子,坐在角落里。   时初妤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容易忘记时间,等她放下剪刀,揉了揉有些酸的肩膀,才发现一直坐在角落里的闻樾不见了。   时初妤愣了一下。   随后,她将成品从塑料模特身上褪下来,妥善地叠好,才走出工作室。   今天下了雨,天空暗沉,不过五六点,就已经黑得像是□□点。   她摁开客厅的灯,走到餐桌前准备倒水,才发现沙发上隆起一个包。   那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时初妤走过去,“闻樾,该吃晚饭了。”   她喊了一声,沙发上的人没反应。   时初妤皱眉,凑过脑袋就看到闻樾脸色通红,不舒服地皱着眉头。   时初妤吓了一跳,她将手放在闻樾的额头上,刚碰上,就觉得烫手。   “闻樾,你发烧了?” 第50章 能不能别喜欢他?   闻樾迷迷糊糊听到了时初妤的声音,掀起沉重的眼皮,眼神有些迷离:“阿妤……”   时初妤看他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皱了皱眉。   应该是今天淋雨了,所以他才发烧了。   时初妤蹲下身,伸手轻轻推了推闻樾:“闻樾,你现在发烧了,看着很严重,我把你送医院吧?”   闻樾紧闭双眸,眼皮滚动了几下,他沙哑地说道:“我不去……”   时初妤好脾气地劝:“你发烧了,要看医生。”   闻樾从沙发上翻了个身,用手箍住她的腰,“能不能不去……”   时初妤垂眸,看着胸前那个毛茸茸的大脑袋,迟疑了一会儿,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闻樾,你这么大的人了,要为自己的身体负责。”   闻樾呼吸有些灼热,他脸上闪过一抹挣扎,低低说:“我最好的朋友曾经在医院里离开,我对医院有阴影……”   陈哲当时血肉模糊地被送去医院,人来人往,他对陈哲的最后印象,就是医院走廊里急促纷乱的脚步声和激烈的仪器鸣声。   从那以后,他就对医院很不喜欢,也极少踏足医院。   时初妤没说话。   她没想到,闻樾竟然也有过朋友,而他曾亲眼目睹了朋友死在了他面前。   时初妤轻轻地将闻樾的手拿开,走到柜子前,翻出了退烧药,看了一眼说明书,将药片递给他,“这是退烧药,你先吃一颗。”   闻樾看着她掌心的白色药片,皱了皱眉,低低说:“能不吃吗?”   他的语气有点撒娇的味道。   时初妤垂眸看着他,弯了眉眼,突然开口:“闻樾,你不会怕吃药吧?”   闻樾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他没否认:“嗯。”   他有些受不了药的味道。   时初妤愣了下,觉得闻樾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的闻樾,内敛含蓄,即便不喜欢,也都是默默无言,让别人去猜他的心思。   可现如今,他会告诉她,他曾经的经历,也会对他坦诚他的小脾气。   时初妤笑了笑,不甚在意。   她从茶几上拿了一罐水果糖,给了他一颗,温声说:“吃了药就吃颗糖,这样可以吗?”   闻樾迟疑了一下,一脸嫌弃地咽了药,又剥了颗糖,慢慢含着。   安静了一会儿,闻樾垂眸,轻声说:“我走了。”   草莓糖已经融化掉了,他的口腔里满是草莓的甜味。   他也很想在和时初妤多待一会儿,可他知道时初妤很忙。   时初妤抿了下唇,说:“我送你吧。”   闻樾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你应该很忙,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时初妤想到今天刚跟时凛签订的合同,没有勉强,她接下这个单子,本来就需要自己全力以赴,容不得有一丁点的延误。   “那……我打电话让周叶来接你吧?”时初妤想了想,温声说。   闻樾说:“周叶出差了。”   说着,他笑了下,很温柔的语气,“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能回去。”   他轻轻地推了一下她的手臂,含笑说:“你去忙吧。”   顿了顿,又说,“再忙也别忘了吃饭。”   说这话,他的眼底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是担心自己的“啰嗦”会让时初妤觉得反感。   说完,他慢慢走到玄关,背影有些落寞。   “等一下。”时初妤眼眸闪了闪,轻声喊道。   闻樾脚步一滞,回头。   “你如果不介意的话,今天先在我这里住一晚,等明天退烧了再离开。”   “不介意。”闻樾语速很快,立即答道。   时初妤愣了下,总感觉闻樾就是等她这一句话。   她神色不太自然地指了指厨房,“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熬粥?”   “好。”闻樾说完,安静地坐在了沙发上。   时初妤开始淘米熬粥。   熬粥是考虑到闻樾发烧了,要吃清淡一点。   而且,熬粥的话,不费心思,电饭煲定好时间,她还能去再裁剪一套衣服。   等她调好时间,一走出厨房,发现闻樾又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看了一眼,从卧室里拿出来一条毯子,替他轻轻地盖上。   晚上又开始下雨,玻璃窗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   时初妤听到了手机闹钟的声音,就知道粥熬好了。   她走出去,就看到闻樾正在厨房忙碌。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身上,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圈温暖的柔光,他的黑发略显柔顺地贴在额前,柔化了他的凌厉,显露出几分温柔。   时初妤愣了下,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   这个场景她曾经梦到过很多次。   父母去世之后,她一直渴望着有一个自己的家,她每次忙完,疲惫不堪的时候,另一个他会给自己慰藉,默默地治愈她。   可如今,她不但知道了自己的父母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还和闻樾离了婚。   可梦中的场景,却出现了。   闻樾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时初妤,他笑了下,“你忙完了?快来喝粥。”   时初妤轻轻嗯了一声,走过去。   闻樾已经将粥放凉了一些,温度正好,端起就能喝。   省时间。   很细心的举动。   时初妤没说话,低着头喝粥。   闻樾坐在另一边,忽然开口说:“今天我妈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替她向你道歉。”   时初妤的手顿了下,说:“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时初妤的语气越云淡风轻,闻樾的心越痛。   他嘴角紧紧抿着,他说:“上次说的两个月之约,算了吧。我已经和我妈说了我们离婚了,她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了。”   两个月之约,是当初闻樾想要和时初妤有关联的一个借口。现如今,他得知了时初妤曾经因为他,遭受了那么多委屈,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将她强行和他的生活捆绑了。   时初妤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闻樾告白之后,她多少猜出来了闻樾的意图。   她其实没想过,闻樾为了和她牵扯上关系,会这样费尽心思。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很大的感触。   就好像她很喜欢吃街口一家蛋糕店的芒果蛋糕,可是她每次都买不到,日积月累,那块芒果蛋糕在她心里,成为了这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   后来她终于买到了一块芒果蛋糕,可是那块蛋糕变质了,她吃了,上吐下泻,差点没了半条命。   再后来,她再路过街口那家店,她却再也不会驻足了。   那块芒果蛋糕没有多美味,只是日积月累的期待,得不到就变成了执念,于是那块蛋糕就成了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后来她得到的蛋糕变质,执念破灭,她也就不再期待了。   闻樾就是那块芒果蛋糕,让她吃尽了苦头,于是全世界最好吃的芒果蛋糕摆在她面前,她也不爱吃。   闻樾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那你喜欢时凛吗?”   他的手指紧紧捏着勺子,指尖发白。   时初妤想也没想,说道:“喜欢啊。”   说不清什么原因,她对时凛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她和他相处,很舒适。   反正是喜欢的。   闻樾的眼眶顿时红了,手微微颤抖。   四目相对,闻樾压抑着嗓音:“阿妤,你能不能……别喜欢他?”   带着些许卑微。   闻樾明知道,自己说这话是把自己的自尊踩在脚下,可他还是开口了。   可他一想到时初妤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男人,她会倚在他怀里笑,她会亲手替他打领结,会和他一起喝粥,躺在一张床上,浓情蜜意。   他整颗心都被撕裂了般疼。   时初妤移开了视线,想了想,她又转过头,说:“闻樾,你别喜欢我了。你看,我都喜欢另一个人了,和你没结果。”   她本想解释她对时凛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可一想,何不让闻樾彻底死心。   她顿了顿,又说:“我会让你留在这里,不是因为什么,如果是其他人,我也同样会让他留下,等烧退再离开。”   闻樾狼狈地避开了她的眼睛,黑发遮住他的眼,他狠狠地咬着唇,哑声开口:“别说了。”   他撑着桌沿站起身,椅子拉出刺耳的声音。   “我头疼,先去躺一会儿。”   说着,脚步有些踉跄地离开了餐厅。   时初妤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收拾碗筷,等她擦干手从厨房出来时,看到闻樾躺在沙发上,背对着她。   她关了大灯,只留下一盏落地灯,又回了工作室。   忙到深夜,时初妤为了尽快完成工作,都没敢睡太久,四五个小时就醒了。   她开门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有闻樾的身影了。沙发上的毯子叠的整整齐齐。   时初妤看了一眼,就没放在心上了,按照闻樾的骄傲,说得都这样明白了,肯定放弃了。   洗漱完,就听到了门铃声。   她愣了下,去开门。   门口闻樾手里提着包装精致的袋子,看到她,扬了扬手中的早餐,声音很温和:“我去买了你最爱喝的海鲜粥。” 第51章 生日快乐   时初妤看着他嘴角的笑,抿了抿唇。   他这副模样,就好像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时初妤明眸划过一抹困惑,闻樾现在和她印象里的形象越来越不同了。   “进来吧。”   时初妤让开身体,把闻樾放进来了。   僵持不下,浪费的是她的时间。   闻樾慢条斯理地走进来,将手里的海鲜粥摆放好,动作相比之下,今天比昨天流畅了很多。   时初妤看了一会儿,走过去,闻樾贴心地将凳子拉开来。   很温柔。   闻樾忙前忙后,时初妤坐在一旁,他又将勺子递给她。   时初妤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说:“闻樾,你坐下来吧,别忙了。”   闻樾含笑坐下。   他目光里满是期待:“阿妤,你快尝尝这家海鲜粥。”   他不喜欢海鲜粥,却为了时初妤,跑遍了江城所有的粥店,亲自试吃,才选了这一家的海鲜粥。   时初妤尝了一口,抬眸,笑了下:“很好吃。”   的确很鲜美。   闻樾眼底蕴开笑,比他签了一个几千万的合同还要高兴。   他真的是病得不轻了,不过是一个笑而已。   时初妤看见他嘴角的弧度,脸上的笑淡了淡,安静地垂下头喝粥。   一瞬间,餐厅里安静了下来。   不过安静没有*太久,闻樾的手机开始震动。   闻樾低头瞥了一眼,拒绝接听。   对方没有放弃,又拨了过来。   闻樾蹙了下眉,还要挂断,时初妤开口:“接吧,他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找你。”   闻樾顿了下,接听。   周叶在另一边很担忧,语气也有点急:“闻总,您在哪儿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昨天也不见您,今天也没来上班,给您打了几十通电话都没人接。您是不是忘了今天有一个重要会议?”   闻樾愣了一下,他的确忘了。   这时,时初妤的手机也亮了起来。   闻樾眼神飘了下,落在屏幕上,看清楚了上面跃动的两个字,时凛。   他眼神暗了下去,紧紧盯着,似乎想要将手机屏幕盯出一个洞来。   周叶在另一头催促:“闻总,您在听吗?”   闻樾说:“我马上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   时初妤接了电话,温声喊了一句:“时大哥。”   闻樾略微直起身,嗤笑了一声。   时凛脸皮真厚,在这里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   时初妤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出声。   闻樾皱了皱眉,别开眼睛,倒也安静了下来,没再阴阳怪气。   不过心里始终蕴着一团气。   叫自己不是客客气气的“闻先生”,就是冷冰冰的“闻樾”。   可真行!   时初妤偏了偏方向,没看闻樾。   时凛温和的嗓音传过来:“我这边找了两个能力不错的设计师过来协助你,你现在方便吗?我让他们去找你?”   时初妤点了点头,“嗯,方便的,你让他们直接过来就行。工作室的地点你知道吗?”   时凛笑:“知道,听你说过。”   时初妤说:“那你让他们直接去工作室就好,我现在在家,收拾一下就能出门了。”   对方答应了下来。   电话挂断以后,时初妤起身,准备出门。   她看了一眼闻樾,想了想,说:“你不走吗?”   闻樾咬牙,挤出一个字:“走!”   时初妤不清楚他怎么好端端地又气成这样,她随意地挽了个发髻,用鲨鱼夹夹住。   一瞬间,整个人温婉得像是一副水墨画。   闻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时初妤被他那眼光看得耳尖微红,那眼神太赤/裸/裸,让人浑身不自在。   好在,她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米白色的针织长衫,下面一条雾蓝色纱裙,仙气飘飘的装扮,美得不像话。   闻樾眼睛都要粘在她身上了。   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女人不少,身边美女如云,被捧着长大,眼光也高,他知道时初妤长得好看,他第一眼见到她,心底是有触动的,甚至有些冲动地因为那点惊艳向她求婚。   但美则美矣,他对于她的美触动并不大。   可如今,他满心满眼都是她,于是时初妤的美,就足以撼动他心神,让他心生摇曳。   时初妤睨他一眼,瞪他:“不走?”   闻樾眼中含笑,起身,跟在她身后。   闻樾没开车,时初妤没买车,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昨天下了一夜的大雨,地上有些湿滑。   空气很清新,早晨有很多晨练的老奶奶老爷爷。   闻樾不善言辞,可他却绞尽脑汁地开始找话题,“在这里住的习惯吗?”   时初妤点了点头,说:“习惯。”   闻樾又问:“你的工作室需要人手吗?我也有认识的设计师,可以介绍给你。”   时初妤拒绝:“不用了。”   闻樾抿了抿唇,他不傻,反倒,他极聪明。   生意场上,他懂得如何玩弄人心,也极为擅长把控局势,可以说,运筹帷幄,无往不利。   时初妤的抗拒他看在眼里,理智告诉他,他不要死缠烂打,这无疑让对方站在高地,他毫无优势可言。   可他知道,若他真的转身就走,他这辈子都无法求得时初妤的原谅。   他退不了。   一退,就是万丈深渊。   正当他想找另一个话题时,他看到了时初妤的脸色微变,死死盯着一个方向。   闻樾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女人。   穿着很普通,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时初妤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又出现了。   她脚步转了个方向,打算走另一个大门。   女人见她离开了,脸色阴沉,也没有轻举妄动。她这次来的原因,只是想要“提醒”一下时初妤,让她别忘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闻樾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中年女人的方向,几秒后,又追上时初妤的步伐。   *   时初妤去了工作室,好在闻樾自己也忙,电话一直催他,没待一会儿就离开了。   时凛说的两个人很快也来了。   一男一女,男的姓李,女的姓张,看着年龄都比她大,的确是小有名气的设计师。   李尚和张恬刚开始还有点忐忑,因为对方是时凛亲自照拂的。   当初得知要和时光工作室一起接下星程传媒的时装秀,他还有些不敢置信。   这么大的case,他们第一次接。   看了对方的设计稿,他们也都心悦诚服,觉得灵气逼人,很有创意,他们对于这次合作,也是满怀期待。   可一看到时初妤,他们那些忐忑,期待都凝滞了,第一眼是觉得对方很美,让人惊艳。   再听到对方很有礼貌地喊他们“李老师”“张老师”,他们就觉得有点受宠若惊,又松了口气。   艺术界有才华的人很多,多少也有点脾气。   没想到时初妤性格温柔,平易近人。   三个人简单地了解了一下,就开始投入工作。   他们都清楚时间紧,任务重,耽误不得。   好在,三个人都是有经验的设计师,裁剪,缝制,整烫,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   显然合作很顺利。   时初妤忙得脚不沾地,要不是工作室离丹桂小区很近,她都要把床搬到工作室里了。   最后一件衣服做好的时候,正好是约定的最后一天。   时初妤放下剪刀,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张恬伸手捅了捅她的手,小声说:“初妤,那个人又来了。”   时初妤没说话,转过头,就看到玻璃窗外,闻樾坐在椅子里。   蒋馨园笑嘻嘻地端了一杯咖啡给他。   闻樾淡淡地点了下头,薄唇吐出两个字:“谢谢。”   蒋馨园笑:“初妤姐今天就能完工了,你以后可以不用来送餐了。”   闻樾愣了下,轻声嗯了一下,脸上并没有其他表情。   蒋馨园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样子,有些失望,随后她撇了撇嘴,走到时初妤这个房间。   “初妤姐,他这人怎么跟座冰山一样啊?”蒋馨园小声吐槽,“就这样还想追你?初妤姐,你知道我刚刚和他说什么吗?我说他以后不用来送饭了,他可是眉头都没动一下呢!”   “啧啧啧,唯一一个讨好你的机会没了,也不表现得可惜一下,真没意思。”   蒋馨园耸肩,说道。   时初妤赶工的这几天,闻樾每天都来送饭。准时准点,风雨无阻,让工作室的几个人都羡慕不已。   托闻樾的福,本来熬夜加班的几个人,硬是胖了几斤。   “颜值至上”的蒋馨园这几天,天天在她耳边念叨闻樾多俊美多矜贵高冷,后来知道闻樾在追求时初妤,更是快要磕疯了。   时初妤没有将她和闻樾的关系说出来,大家只当是闻樾在追求时初妤,偶尔开开玩笑。   时初妤小心翼翼地将裙子收进防尘罩里,笑了下,说:“你不下班吗?”   蒋馨园笑眯了眼,下班哪有磕C P重要啊?   帅哥美女的同框,简直不要太养眼!   虽然两人同框的次数很低。   而且时初妤似乎不太喜欢闻樾,向来温柔的她,唯独对闻樾有些冷冰冰。   蒋馨园觉得两人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可问了时初妤,可她却说不认识闻樾。   这就让她搞不懂了。   时初妤看了一眼窗外,看到了闻樾长腿交叠,慢条斯理地喝咖啡。   工作室里的咖啡都是速溶咖啡,闻樾以前喝不惯,觉得味道太甜腻,现在一天三杯。   她收回目光,没管他。   反正她该说的都说了。   时初妤有时候觉得,她这些年认识的闻樾,都是假的。   她将东西收拾好,就让大家都回去了。   这几天日夜不停地工作,大家都筋疲力尽,时初妤也打算休息几天,养养精神。   闻樾看她视若无睹地经过他,他喉结滚了滚,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时初妤惊了一下,要挣扎,就发现自己脖子一凉。   她愣住,低头就看到一条闪闪发光的项链戴在她脖子上。   闻樾坐在她身后,唇贴在她耳边,哑声开口。   “生日快乐。” 第52章 你是要求婚吗?   时初妤偏了偏头,露出那张漂亮的侧脸。   闻樾又重复了一遍:“阿妤,生日快乐。”   时初妤愣了下,她自己最近都忙忘了,自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她笑了下,低头把玩着项链。   这项链看着就贵。   坠子是一颗粉钻,很梦幻的颜色。   闻樾手臂紧了紧,靠在她的肩窝上,声音温柔:“喜欢吗?”   时初妤轻笑:“当然喜欢。”   女人天生就喜欢耀眼夺目的东西,谁能抵挡钻石的魅力呢?   闻樾见状,唇角弯了弯,低声解释道:“这条项链是我特意去法国拍的,相传这条项链是法国国王向王后求婚时所送给她的,国王和王后十分恩爱幸福,两人相继去世,项链也就留存下来,而拥有这条项链的人,用来求婚的话,每次都能成功,并且婚姻幸福。于是这条项链就成为了真爱的象征。”   这条项链是闻樾亲自拍下来的,花费五百万。他并不喜欢收藏珠宝首饰,会买下它,完全是奔着它的寓意去的。   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竟然开始相信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想,和时初妤有关的事,总该都是美好的。   “你这故事讲的一点儿也不有趣。”时初妤撇了撇嘴,又问:“你送给我项链,是什么意思?”   闻樾抿了抿唇,眼眸里带了一丝紧张:“如你所见。”   “我在向你求婚。”   时初妤挑了下眉,二话不说开始伸手解项链。   光芒璀璨的钻石项链摘下来,安静地躺在她手心。   时初妤握住他的手腕,将银色的链子绕在他手腕上。   “这么贵重的东西下次别送了。你要是真的想祝福我……”   她顿了顿,又笑了一下:“别打扰我的生活就好。”   闻樾的额角狠狠跳了跳。   时初妤说完,推搡着他的肩膀,站起身。   闻樾眯了眯眼,又将她重重地拉进怀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边,激起小小的鸡皮疙瘩。   “我说过,除非我死,否则我这辈子都不放手。”   说着,闻樾将自己腕上的项链一圈圈解下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戴上它的。”   时初妤冷笑了一声,没理他。   脖子是她自己的,戴不戴,她自己说了算。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进来了一条短信。   时初妤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生日快乐。】   时初妤皱了下眉,刚要问对方是谁。   消息又跳了一下。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生日在今天吗?】   时初妤蹙眉,觉得对方有病,生日在哪一天,还需要理由?   她觉得对方肯定是在哪里得知了她的一些个人信息,然后在这里发信息来骚扰她。   刚要拉黑对方,那边就回复了。   【因为今天这个日期,是你离开孤儿院,被时氏夫妇收养的日子。】   时初妤脸色有些难看,她纤长的手指死死握着手机,指尖泛白。   她知道对方是谁了。   那个女人时不时要在她面前露个脸,可又不接触她,她想要报警告她骚扰,也没有证据。   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她愣了下,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   两人视线对上,时初妤眼底还带着彷徨和难受。   闻樾心被针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他握着她的手,慢慢地缠进她的指缝,十指紧扣。   掌心相贴的那一刻,时初妤眼睫颤了颤,飞快地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脆弱。   闻樾没有问。   他不止一次看到时初妤的慌张无措,他能看出来,她有心事。   可他在等。   等时初妤主动告诉他。   曾经他从没有关心过她,并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后来他渐渐地明白了,两个人能够相持到老,少不了关心和慰藉。   孤独的灵魂只有依靠着另一个灵魂,才能感受到温暖。   而他,走不进他的心,那就站在原地,给予她依靠,给予她温暖。   “闻樾。”   时初妤低低喊了他一下。   闻樾笑了下,眉宇舒展,带了几分随意和慵懒。   “我在。”   时初妤秀眉蹙了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班上,她才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孩子?”   闻樾心跳了一下,不过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他握着她的手,语气带了几分笑意:“想过啊!我爸以前揍我揍得非常狠,跟揍仇人一样,我就怀疑过我是老头子捡来的。”   时初妤没料到闻樾也会挨打,难得愣了下。   等她反应过来,她的唇角挂着笑,显然心情好了很多。   时初妤用手勾了勾耳边的碎发,声音带了几分怀念:“我的父母对我很好,小时候小伙伴都羡慕其他人的爸爸妈妈,可我从来没有过。”   “我家庭不富裕,可父母知道我喜欢设计,就花钱将我送去学艺术。”   “我的父母在我大二的时候去世了,我爱他们,也会一辈子想念他们。”   时初妤眉眼温软,说起父母的时候,眼睛里荡漾着柔光,很温暖。   “我从来没想过,这么爱我的两个人,会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闻樾迟疑了一瞬,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   时初妤沉默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了笑,说:“我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豁达。”   闻樾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   时初妤说:“我想过去找我的亲生父母。”   她笑了起来:“我是不是很不要脸?从养父母那里得到了所有的爱,却有过找亲生父母的念头。我刚开始很愤怒,想要亲口质问他们为什么当初要抛弃我,后来又给他们找了借口,说不定是有苦衷的呢?你看,闻樾,我其实还是想要去找他们的……”   闻樾看着她,目光温和,时初妤的笑容苦涩,让他一颗心也跟浸在黄连水里一样。   时初妤眼眶有些红,她内心矛盾又难堪。   她厌恶自己,觉得自己去找亲生父母是对时父时母的背叛。   闻樾靠近她,用指腹抚了抚她的脸颊,“傻丫头,你就因为这件事闷了这么久啊?”   闻樾放下手,说:“你爱你的养父母吗?”   时初妤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不就得了?对他们而言,你的爱就是最大的回报了。如果你的亲生父母是故意抛弃你,他们只会庆幸,当初是他们遇见了你。如果是有苦衷的,他们会高兴,这世界上多了两个爱你的人。”   闻樾声调缓慢,清冷的嗓音慢慢浸润时初妤的心,“阿妤,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会一直在。   时初妤抬眼,深深地看着他。   半晌,缓缓松开手,紧扣的十指松开。   时初妤心想,闻樾不会讲故事,却很会安慰人。   身世的事情如浓雾般笼罩在她心头,如今闻樾一番话,让浓雾散去,初见曦光。   时初妤笑了下:“谢谢你的开导,我好多了。”   语气一转:“我要关门了,你可以走了。”   闻樾:“……”   过河拆桥呗?   不过他还是乖乖地离开了。   *   虽然今天不是她真实的生日,但时初妤路过街角的那家蛋糕店时,看到橱窗里那些精致小巧的蛋糕,还是买了一个。   琳琅满目的蛋糕,时初妤犹豫了一下,挑了一个芒果蛋糕。   回到家,时初妤坐在客厅的毛毯上,从包装盒里端出蛋糕,刚要吃,门铃响了。   时初妤愣了下,以为是闻樾。   她抿了抿唇,还是去开门了。   开门之后,门外站着两个人。   并不是闻樾。   时献笑容灿烂地冲她喊:“姐姐!”   时凛站在时献身侧,低头看着她笑,也温声打了个招呼:“阿妤。”   时初妤愣了下。   不知为何,心里闪过一丝温暖。   还有点悸动的感觉,总觉得身体里有种奇怪的东西,很奇妙,像是融在血液里,刻在DNA上。   走廊上的灯很明亮,时凛和时献的影子斜斜地投射到时初妤的脚下,和她融成一团黑乎乎的影。   时初妤说:“你们怎么来了?”   时献微笑,说:“姐姐替我哥忙了这么多天,我们当然是来犒劳犒劳你的了!”   时初妤看向时凛。   时凛没反驳。   时初妤让开身子,温声说:“快进来吧。”   时献迫不及待地冲进来。   他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一进来就自己去找拖鞋,他打开鞋柜,随手拿了一双鞋出来,刚要穿,时初妤出声拦住他。   “时献,换一双鞋,别穿那双。”   说完,时初妤愣了下。   那双鞋是闻樾上次来的时候,给他穿的。   时献说:“为什么?”   他虽然这么问,但手里的动作一点也没犹豫,乖乖地拿了另一双。   “那双鞋穿着不舒服。”时初妤说。   时献随意摆摆手,没太在意。   他换了鞋,就刷的跑进去了,跟撒欢的小狗一样。   时初妤弯腰去收拾那双鞋。时凛目光微微凝在了时初妤身上,神色若有所思。   时初妤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不自在地咬了下唇。   时凛更加心思细腻,他肯定会在脑子里乱想。   时初妤尽量稳住表情,站起身,又变得云淡风轻了。   时凛和时初妤并肩一起进屋,他问:“身体怎么样?会不会很累?”   时初妤说:“还好,时大哥你安排了两个得力助手给我,的确替我分担了很多,我并不会很累。”   时凛点了点头,说:“你们完成的很出色,一些成品在排练的时候,就让我很惊艳。”   他侧头,含笑说:“你这次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时初妤温柔地笑了笑:“我还要谢谢你给我这样一个大的机会呢!我的工作室在这次时装秀之后,在圈子里肯定打响了名声。”   时献在一边听着,有些不耐烦:“你们两个人够了啊,自己人还在这里互相客套,整些没用的东西,没意思。”   时初妤笑了下,连忙柔声哄他:“好好好,我们不说了。”   时献走到客厅,看到茶几上摆了一个蛋糕,他顿住了脚步:“姐姐,今天你生日吗?”   时初妤点了点头:“是啊。”   话落,就看到时献露出难过的表情,他低低道:“我居然不知道……我还没带生日礼物过来。”   时凛也皱了皱眉。   时初妤看了一眼,含笑说:“是我没告诉你们的,不要太自责。你们人来了就好了,生日礼物不重要的。”   说着,她拉着时凛的手,往茶几走,“时大哥,来来来,今天你来切蛋糕!”   时凛被她拉着往前走,他垂眸,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神色柔和了一些。   “嗯。”时凛低低应了一下。   时献拍了一下桌子,说:“我来切蛋糕!哥,你别和我抢!”   时凛睨他一眼,嗓音淡淡:“阿妤让我切蛋糕。”   言下之意,没门儿!   时献咬了咬牙,语气僵硬:“你是我哥吗?”   时凛说:“不是,你是捡来的。”   时献都要被气死了,偏偏他又不敢抢,他打不过时凛。   时初妤见兄弟俩因为切蛋糕的事情吵起来了,有些哭笑不得,她弯腰,把蛋糕盒子里的蜡烛拿出来,递给时献。   她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你来点蜡烛,行吗?”   时献察觉到时初妤的手掌在轻揉他的头发,抿唇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嗯嗯!”   时凛在一旁嗤笑了一声。   时献笑意僵了僵,觉得今天他们兄弟情分是走到尽头了!   时初妤适时地递给时献一个打火机,说:“快点蜡烛,我还没许愿呢!”   时献这才认认真真接过打火机,开始点蜡烛。   时凛淡淡开口:“你蜡烛别乱插,等会儿我不好切。”   时献:“……”   他觉得今天蛋糕的确不应该让他切,他怕忍不住对他动刀! 第53章 时装秀   时献把蜡烛点好,催促时初妤许愿:“姐姐,快许愿!”   时初妤嗯了一声,看着明亮的烛火,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闭着眼,心里默默许愿。   愿所有的真心都不被辜负,愿她身边善良的人都平安喜乐。   时初妤睁开眼,时献双肘趴在桌面上,时凛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两人的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橘色的烛光映在他眼底,似有星光坠落。   时初妤倏然笑开。   时献好奇地想问她许了什么愿,被时凛轻轻踹了一下。   时献转头,看着时凛,气呼呼的说:“踢我干什么?”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往旁边挪挪,该我了。”时凛声音低沉,眼底满是对时献的嫌弃。   时献:“……”   他忽然记起来,的确有这个说法,于是讪讪地闭了嘴。   时凛长腿放下,身子往前倾,手里拿着塑料刀,小心翼翼地切蛋糕。   他把一块满满都是芒果丁的蛋糕递给时初妤,刚要递过去,想了想,又从剩下的蛋糕上薅下大半的芒果丁。   时凛这才满意。   “生日快乐。”时凛将盛满了果丁的蛋糕给她。   时初妤接过蛋糕,心里有些酸软。   她想起来小时候每次吃蛋糕,父母都会把奶油和果肉给她。   时凛也完全是将她当成小孩子来哄了。   “谢谢时大哥。”   时初妤轻轻说道。   时凛笑了一下,将那块光秃秃的蛋糕随意切了切,端给时献。   “给你。”   时献:“……”   艹,真够敷衍的。   不过他看了一眼时初妤碟子里堆的高高的芒果,没说话。   三个人说说笑笑着吃完了蛋糕,时凛又亲自下厨,给时初妤下了一碗长寿面,等时初妤吃完,他们也没有久留。   时初妤站在窗台上,看着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融入夜色后,她才拉上窗帘。   她拿了睡衣,脱外套的时候,外套口袋里掉出来一根闪耀的项链。   时初妤弯腰,捡起来,对着灯看了看,是那条粉钻项链。   不知道什么时候,闻樾将这条项链塞进了她的衣服口袋。   她抿了抿唇,放在洗漱台上,就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她吹干头发,目光落在面前的项链上,顿了顿,拿起来。   她回到卧室,拿手机拍了个照片,将照片发给闻樾,慢慢打字。   “项链我不会收的,明天我还给你。”   那边回得很快,几乎消息刚发出去,聊天界面上面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你发现了?”   “本来就是特意为你买的,你不要就扔了吧。”   “我拿着没用。”   时初妤扫了一眼闻樾的信息,挑了下眉,一条几百万的项链让她扔了?   不过闻樾也是笃定时初妤不会扔。   时初妤双腿团成一团,坐在床上,橘黄色的床头灯照在她的脸上,恬静又温柔,美得很有人间烟火的气息。   “怎么没有用?你拿去送别人。”   时初妤轻点了发送。   聊天框上“对方正在输入中”重复了好几次,没回复。   对面安静了下来,没再秒回。   时初妤看了一眼没有回复,就将手机放在床头,掀开被子要睡觉。   关了床头灯,都躺下来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   时初妤撑着身子,把手机取过来,页面还是微信聊天界面。   闻樾发过来了一条十秒钟的语音。   “你明知道……明知道那条项链的意义……你可以不爱我,但别把我推给别人,求你。”   刚开始闻樾的语气还有些咬牙切齿,后来,嗓音低了下去,带了几分乞求。   时初妤脑海里浮现出闻樾气得狠了,还要低声下气地求人的样子,弯着唇,笑了下。   她没回他,关了手机就睡了。   *   第二天,时初妤盛装打扮,出席了星程传媒的时装秀。   星程传媒这场时装秀很受瞩目。   作为影视界的三大巨头之一,星程传媒虽然没有其他两个老牌的影视公司资历高,但它势头很猛,隐隐有压过另外两家的迹象。   星程传媒举办时装秀,本意也是打开国际市场,更上一层楼。   业内对于这场时装秀,都抱有极大的期待。   时初妤到的时候,会场已经来了很多人。   时凛正在和会场的负责人说话,他西装挺括,微微低着头,面容沉静,周身的气质很冷沉。   时初妤看了一眼,没有贸然上前。   她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从包里把文件拿出来,翻看今天的主要流程。   她是服装设计师,但会场的安排并不是她完成的。   她只负责其中一个环节。   流程还需要更专业的人去负责。   这套流程她排练过两次,也都牢记于心,再看了一下,确保万无一失,才将文件叠起来,放进包里。   “时小姐!”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时初妤转头看去。   林路遥。   林路遥今天穿着黑丝绒包臀裙,一双大长腿雪白笔直,性感又美艳,笑意盈盈地和时初妤打招呼。   时初妤眉眼带笑:“林小姐,你好。”   “你也是来参加时装秀吗?”林路遥笑问。   时初妤点了点头。   林路遥看了一眼时凛的方向,说:“时总真是年轻有为啊,他的三十岁,创立了一个这么大的公司,现如今,公司都要开到国外去了。”   她的语气满是赞叹。   时初妤莞尔,说:“没办法,这种是我们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不过我相信林小姐的未来也会星途璀璨。”   时初妤也深有同感,有些人天生就是耀眼夺目的存在,比如时凛,比如闻樾。   林路遥朝她笑了下:“那就借时小姐的吉言了。”   时初妤微笑。   林路遥眼波流转,笑着又找了几个话题,两人在角落里,倒也相谈甚欢。   林路遥主动和时初妤说话,一是为了感谢上次她的出言举荐。   因为她,自己在公司里的地位高了很多,资源也多了起来。   二是她觉得时初妤和时凛关系斐然,与她交好铁定没错。况且时初妤性格温柔,很好相处。   林路遥作为明星,有很多粉丝,这次受邀观众中就有她的粉丝。   那些人满脸激动地围上来,叽叽喳喳的,有些吵。   林路遥见状,就对时初妤抱歉地笑了笑,起身告辞。   很快,这个角落就安静了下来。   不远处会场门口走进来几个人,时初妤随意地扫了一眼,就认出来是闻母几人。   闻母的目光正好也看了过来,两人视线对上。   闻母僵了一下,想到时初妤已经和闻樾离婚了,还是她甩的闻樾,脸色就有些僵硬。   闻母心里也不好受,她盼了这么久,闻樾和时初妤终于离婚了。结果满意了,可过程她不满意。   她设想中,应该是闻樾主动把时初妤赶出去的。   时初妤心里并没有很大的波澜,她随意地收回目光,继续看着舞台。   闻母:“……”   刚刚她被无视了?   她觉得心脏梗了一下,塞得慌。   可她现在也没有资格去教训时初妤了,只得自己咽下这口气。   宾客陆陆续续的都到了。   时装秀开始。   展会大厅的灯光暗了下来,只有中央的T型舞台亮着灯。   悦耳的背景音乐响起,高挑纤长的模特身姿摇曳地走出来,仙气飘飘的裙子在灯光下,流光溢彩,耀眼夺目。   舞台两边的观众都举着手机,不停地拍照。   这次时装秀共计三十件衣服,中式和西式各占一半。   她的设计主题是“新生”,所以大家对于这场时装秀最大的感触就是生机,活力。   时装秀临近结束的时候,时凛上台说话。   “这次的设计理念,聚焦于女性,代表着新的生命,充满希望,……下面有请主设计师,时初妤时小姐上台讲话。”时凛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一抹温暖的笑,轻轻鼓掌。   时初妤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踏上了台阶。   掌声热烈,如雷鸣般震耳。   一些非圈子里的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设计师的名字,但不妨碍他们觉得设计很美,非常能打动人,直击内心深处。   “大家好,我是本次时装秀的设计师,时初妤。”时初妤握着话筒,温声道。   她还有些紧张,目光飘忽不定,时凛站在台下,朝她笑了下,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时初妤握住话筒的手紧了紧,无端有了勇气。   “我设计的灵感来源于自己……”   时初妤的嗓音如春风,和缓地拂过众人的心。   闻母坐在台下,目光愣愣的。   她从来没想过,这些让她大受震撼的设计居然是出自时初妤之手。   也从来没见过,侃侃而谈,自信散发着光芒的时初妤,竟然这样美丽耀眼。   她褪去了小心翼翼,五官明艳,绽放在灯光下。   闻母忽然想起来,前几天时初妤说起她的梦想时的模样。   她曾不屑一顾,觉得就是时初妤小打小闹。   可如今,她和星程传媒合作,她的设计走进了大众的视野,她彻底在设计圈站稳了脚跟。   闻母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样的时初妤,似乎是配得上闻樾的……”   偏偏这时候,她旁边的几个人正在津津有味地谈论时初妤。   “哎哟,这小姑娘不得了哦!这年纪看着不大,没想到这么有才华啊!”   “关键是人家长得又好看,说话温声细语的,挺有教养的。”   “就是不知道结没结婚?”   “怎么你想把她弄回去当儿媳妇?”   “嗐,我倒是想呀!可我那儿子不争气啊!人家小姑娘不一定看得上。”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厉害的哟!你看旁边的那个时凛,不也年纪不大吗?他家里有一个那么大的公司,本来舒舒服服地继承家业就好了,他自己一个人有志气,开了一家影视公司,也不必他老子差嘞!”   “……”   闻母面色古怪,手指攥了攥腿上的包包,她很想说一句,时初妤结婚了,嫁给了她儿子。   可又想起来。   他们离婚了。 第54章 离开   散场的时候,时初妤被一窝蜂地围住了。   人太多,时初妤不太习惯被人拥簇着,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但她还是温和有礼地回答记者的问题。   斜地里伸出一只手臂,将她往后带了带。   “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了,我们要离开了。”时凛声音低沉,严肃地说道。   记者见状,纷纷露出遗憾的表情,但也不敢在时凛面前放肆,收起相关设备就离开了场地。   时初妤松了口气。   时凛适时地递给她一杯热可可,时初妤接过,喝了一口,顿时浑身舒畅。   “谢谢。”   时凛温声问:“还适应吗?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应该压力很大吧?”   时初妤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的确挺不适应的,那些人的话筒都要怼我脸上了,太恐怖了。”   时凛唇角弯了弯,“我在旁边看着,就觉得你肯定需要一个人帮你把他们打发走,果然,我没猜错。”   时初妤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多谢你了。”她顿了顿,一脸无奈:“我不太会拒绝人。”   此时,旁边突然响起一道低低的笑声,极具磁性。   时初妤脸色不自然地变了下,转过头,问:“你怎么来了?”   来人就是闻樾。   闻樾脸上挂着一抹笑,漫不经心地问道:“所以你就只会拒绝我呗?”   时初妤瞪他一眼。   闻樾牙根咬了下,却也没办法。   谁让自己爱她呢?   还能怎么办?   时凛抬眼,凛冽的目光落在闻樾身上,神色沉了下来。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闻总日理万机,还有时间来我这个小地方?”   闻樾察觉到了时凛的敌意,双手插兜,淡然回视。   他神色平静,可只有他知道,自己握在口袋里的手已经握成了拳。   他笑了下:“时总的时装秀可是惊动了江城的许多大人物,怎么能说是小地方呢?”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我对时尚界了解不多,来这里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看秀,我找人。”   他点了点下巴,看向时初妤,“喏,我找她。”   时凛眯了眯眼,淡淡开口:“很不巧,阿妤等会儿和我有事谈,你就先走吧。”   闻樾慢条斯理地转过头,看着时初妤,说:“大概要多久?”   时初妤:“……”   她不知道。   她事先也不知道时凛要和她说什么事。   不过她面上很淡定,也看不出什么波动,“不太清楚,看事情的重要程度吧。”   闻樾脸色一僵。   他如何看不出时初妤是维护时凛。   他舌尖抵在牙齿上,轻轻舔了下,复又开口:“我等你。”   顿了下,语气加重:“无论多久。”   时初妤愣了下,觉得骑虎难下。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时凛。   现在怎么办?   时凛也没料到闻樾能这么放低身段,本来平常人就能看出来谈事情,不过是个托词。   这个时候就该乖乖走人。   时凛说:“那我和阿妤就先去楼上的办公室了,闻总慢慢等。”   时装秀是在星程传媒的一楼大厅里举办的,现在这里有点混乱,工作人员在收拾场地,不适合谈话。   时初妤和时凛往前走,闻樾慢慢跟上。   等待电梯门的时候,时凛偏头,问:“闻总一直都这样不懂看人脸色吗?”   闻樾目不斜视,“总比某些人谎话信手拈来。”   时凛嗤笑了一声:“以前听说过闻总不苟言笑,现在看来,传言不可信。”   闻樾不甘示弱,嗓音淡淡:“巧了,我以前听说时总处事温和,彬彬有礼,现在看来,也是虚假传言。”   霎时,气氛十分凝滞。   时初妤夹在两个人中间,觉得头有点大。   两个人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吵架,都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可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她没料到闻樾对时凛有这么大的敌意,也没有想到向来温和有礼的时凛,偏偏和闻樾对着干。   电梯门打开,时初妤垂着眸,拦住要上电梯的闻樾,转头对时凛说:“时大哥,事情下次再谈吧!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时凛愣了下,看着两人,皱了下眉。   时初妤笑了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就倾身摁了电梯关门键。   电梯门合上,时凛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刚刚闻樾被拦住了,呆了几秒,就顺水推舟地主动牵住时初妤的手。   时初妤:“闻樾,你这样有意思吗?”   闻樾脸上的笑僵住,缓缓垂下唇角。   时初妤扫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松开。”   闻樾手指攥了攥,终是不甘心地松开了手。   时初妤后退了一步,将自己和隔开了一段距离,省得闻樾总是喜欢动手动脚。   她说:“你天天跟着我跑,你的公司不要了吗?闻樾,你这样并不会让我觉得开心,我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朋友,你这样贸然闯进我的生活,和我的朋友吵架,这样让我很困扰。”   闻樾喉结滚了滚,“对不起。”   时初妤叹了口气。   闻樾这人,典型的“我错了,我下次还敢”。   他唯我独尊惯了,被别人捧着,根本不懂得怎样和别人相处。   她承认,这些天闻樾有很大的改变。   他变得有温度,不再冷冰冰得跟天上的神仙一样。   也变得细心又温柔,会记住关于她的每个日子,会给她买礼物,会给予她开导和慰藉。   可他仍然没有学会尊重她。   他每次都是悄无声息地出现,一副打骂随意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考虑过她会不会喜欢他出现在她身边。   “闻樾,你下次能不能问问我的意见再决定要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时初妤将包包往肩上提了提,她温声说:“我想,未来几天我们不要见面的好。”   闻樾的脸白了白。   *   时初妤走出大楼,她打了辆车,坐在车后座,想了下,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时大哥,刚刚的事情你别介意,闻樾也不是故意的,他最近烦心事太多了,所以脾气没收住。】   时凛那边也回的很快。   【阿妤,得罪我的又不是你,你道什么歉?】   时初妤捏着手机的手指一顿。   突然不知道怎么样回复。   跟她无关了啊……   最后时初妤没回,转移了话题。   【时大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离开江城,这段时间我想要休息一下。】   时凛回复:“行。大概多久?”   时初妤看了一眼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低头打字:“不清楚,可能一个星期,也可能好几个月。”   时凛沉吟了一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时初妤:没有,我只是太久没有出去游玩散心,趁这个机会正好去而已。   时凛:这个时机其实不太好,你的作品刚被大家知道,热度最高。突然离开的话,热度下降,并不利于时光工作室的宣传和发展。   时凛经营一家那么大的传媒公司,对于这一块很是熟悉,出于关心,他将弊端告诉了时初妤。   时初妤:我明白的。   她手指顿了顿,又说:这个后果我预想过了,休息一段时间也是我再三考虑过的。   时凛:嗯,你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我相信你有你的原因。   时初妤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过去,就退出了微信,关了手机。   一是,她不善于应对源源不断的采访,不停地采访会消磨她的精力,也容易产生功利心。   她对服装设计是真心热爱,并不愿意沾染上商业气息。   二则是,她想要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这极为耗费时间,而且,相关的线索都在她的家乡,这需要她离开江城。   无论如何,她离开之前,应该和时凛打声招呼。 第55章 回家(过渡章,可跳订)……   时初妤收拾好了行李,在网上定了一张火车票,没有惊动任何人,离开了江城。   丰城市距离江城有点远,坐火车要九个小时。   江城没有直达丰城的飞机,于是时初妤选择了火车。   时初妤晚上九点上的火车,在火车上睡一觉,睁开眼就能到目的地。   可她睡不着。   车厢里已经熄了灯,躺在她右手边的那个人已经睡熟了,呼噜声很大。   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调转了一个方向,头朝着车窗。   她悄悄地掀开窗帘,眼神悠远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其实她看不清什么。   外面太黑了。   可她不做一些什么,她脑子里的想法就会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时初妤抿了抿唇。   自从父母去世后,她已经四年没有回过丰城了。   记忆里,她的家乡并不是国际化的大都市,相反,它面积不大,生活节奏也慢,住在那里,平淡又悠远。   现在想起来,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还是那样鲜活生动。   朝阳升起来的时候,时初妤已经有了一点困意,她迷瞪了一眼,看着天际渐渐染红,呈现出诡谲的云彩。   她蓦地睁大了眼眸,愣愣地看着。   每次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总是壮观又震撼人心。   新的一天开始了。   时初妤睡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阳光洒进来的时候,她下面床位的那个人不满地咕哝了一声,她轻轻的放下窗帘。   她看了一眼手机,凌晨六点。   丰城快到了。   时初妤慢慢等着。   渐渐地,车厢里面有了动静,下一个站台的乘客都开始准备下车了。   一声长笛声响起,火车缓缓停靠。   人群骚动。   时初妤慢慢下了床铺,提上自己的行李箱,随着人流往车门走去。   踏上丰城的路面时,时初妤鼻尖酸了酸。   仍然是记忆里的那个站台。   时初妤拉开行李箱拉杆,慢慢走上台阶。   “慢点,你个小娇娇提这么大的行李箱干什么?”   “妈,你快点。”   “宝贝,你把行李箱给你爸提着,他力气大嘞!”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能提得动。”   ……   时初妤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家三口上,看样子小姑娘是要去远方上学,父母来火车站送她。   父母满心满眼都是对小姑娘的宠爱和呵护,脸上满是不舍。   时初妤的眼神有些恍惚。   记忆里,曾经也有两个人,陪着她一起到了车站,殷殷叮嘱,最后默然地目送她离开。   自此经年,再见面时,却是天人永隔。   时初妤垂下眼睑,压下眼底的泪意,低着头,步履匆匆的离开了原地。   她怕自己再看着,眼泪会忍不住落下来。   丰城在南方,十月份的时候,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   江城随处可见的高楼大厦在丰城见到得不多,丰城的房屋生活气息浓厚,很有家的味道。   温柔的风拂在她脸上,吹散了她的难过。   时初妤拉着行李箱,随手拦了一辆车。   司机师傅是一个热情健谈的人,下车帮她把行李箱搬进了后备箱。   笑着问:“女子,这是来旅游吗?”   女子是丰城对小姑娘的一种昵称。   时初妤听着熟悉的口音,抿唇笑了笑,“不是,我是回家。”   师傅笑了:“怪不得嘞。我看女子气质看着舒服得很,原来就是我们丰城人哦!我们丰城的水养人。”   时初妤说:“多谢叔叔夸奖了。”   司机师傅看了一眼后视镜,好奇地问了一句:“女子干什么工作的啊?”   “我就自己开了家小工作室,自己设计衣服。”时初妤温声说。   司机师傅啧啧赞叹:“有本事咯!我看你年纪不大,没想到都自己当老板了。”   时初妤谦虚地笑了笑:“不过是小打小闹,没赚什么大钱的。”   司机师傅又问:“谈男朋友了吗?”   时初妤愣了下,摇了摇头。   “没有。”   司机师傅来劲了,说:“那你这次回来可要找一个丰城本地人啊,咱们丰城的男子后生都是疼老婆的好男人嘞!”   时初妤只是笑,也不说话。   交谈间,车就停了下来。   时初妤付了钱,推门下车。   司机帮她将行李箱搬下来,离开之前还在游说:“多看看,女子这么优秀,不愁嫁。”   时初妤礼貌地道了谢,含糊地点了点头。   时初妤的家在一个中档小区,这是时父时母十年买的房子。   当时是为了时初妤读书。   时初妤高中并没有寄宿,而是走读。因为时母担心她在学校里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正好家里手里有点余钱,就在学校旁边买了一套房子。   不大,两室一厅。   因为是学区房,价格贵一点。   时初妤上楼,看着黑色的门,忽然有点近乡情怯。   父母去世之后,丰城也没有什么亲人,她也就很少回来。不过房子她交给了一个熟人代为看管。   那人每三个月会来打扫一次,不至于让屋子荒废下去。   时初妤弯下腰,在盆栽里摸了摸,取出一把钥匙。   她抖落上面的土,将钥匙插进去,打开门。   屋子里久不开窗透气,有些味道,十分沉闷。   时初妤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难闻,可她却笑了。   “爸妈,我回来了。”   时初妤把窗户都打开,通风透气,然后洗了几块抹布,打算将家里打扫一下。   忙完,大概就到了十二点。   肚子有些饿了,时初妤停下动作,下楼去吃饭。   因为离学校近,附近都有餐馆。   时初妤挑了一家自己以前爱去的一家餐馆,刚走进去,看了一眼,发现餐馆里的陈设已经大变样了。   桌子凳子都换新了。   好在人还是那些。   时初妤熟门熟路地点了一碗炒河粉。   “阿姨,一碗炒河粉,不要葱花。”   老板娘应了一声,吩咐后厨。   时初妤拿着手机去扫二维码,老板娘看了她一眼,迟疑道:“你是那个……时……时初妤吧?”   时初妤笑着打招呼:“阿姨,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啊?”   老板娘一拍手,说到:“哪能不记得?”   时初妤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当初好多小伙子偷偷喜欢她,追在她后面。   花样层出不穷,当年在这一带,也是一条风景线。   可小姑娘一心扑在学习上,整一个乖宝宝。   她笑容满面:“哎哟,女子你回来了?我这都好几年没见你了哟!你这是去哪里了?”   时初妤说:“我在江城。”   “江城好啊!大城市,年轻人就该出去闯一闯。你学习成绩好,是考去江城了吧?”   老板娘问道。   时初妤点了点头。   她学习成绩很好,一直都是年纪前十,后来高考发挥超常,更是考出了全市第十的名次,被D大艺术系录取了。   老板娘赞叹不已。   丰城地方小,能考上D大的人更少。   一年才有两三个。   时初妤可不是人美心善学习好吗?   老板娘说:“你现在回来是打算在丰城发展?”   时初妤抿唇,微笑:“不是,我回丰城有点事要办,我工作还在江城呢。”   老板娘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么优秀的女子,要便宜外地人咯。   老板娘没有多说,将炒河粉端上来,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时初妤吃完饭,和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离开前,老板娘还在说。   “你去学校看一看吧!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当初那些老师也快要退休了吧?”   时初妤愣了下,记起来高中那些性格不同,却都善良负责的老师。   回来了,是该去探望一下老师。   这个时间正好是学生下课的点,学校里很热闹,时初妤走过熟悉的求学大道,刚走过一半,就遇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   “你是……时初妤?”   男人停下脚步,主动问道。 第56章 父母故交   时初妤闻声抬头,就看到一个面容慈蔼的男人。   瞧着六十岁左右,鬓角花白,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很儒雅随和。   时初妤愣了下,从记忆里翻找出关于这个男人的影子。   隐约将他的面容和小时候逗她玩的一个伯伯对上了。   “秦伯伯?”时初妤温声唤道。   男人露出一抹笑,唇角眼尾浮现几道皱纹,“你还记得我啊?”   他的语气有点感怀,“我们也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男人名叫秦高明,是时父的故交,两人同时也是老乡。   秦高明和时父的关系非常好,以前曾经住在一个大院里,只不过后来高青明辞职了,离开了丰城,听说是去做生意了,走南闯北,居无定所,两家才渐渐断了联系。   时初妤笑了下:“是啊,我记得秦伯伯您是我八岁的时候离开的,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七年了。”   记忆里的秦高明对她很好,总会给她买各种各样的棒棒糖,她的童年因此回忆起来,都是甜的。   “你的父母还好吗?”   秦高明问道。   时初妤眼底划过一抹伤心,语气也低落了下来:“我父母他们四年前去世了。”   秦高明睁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他们两个身体都很好……”   时初妤缓缓垂下眼,低声说:“他们出了车祸。”   秦高明顿时红了眼眶,眼里闪烁着泪光,“真是老天不开眼啊!你爸爸妈妈一辈子都勤勤恳恳,与人为善,没想到这么早就走了……”   秦高明擦了一下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孩子,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时初妤说:“我就住在这附近,房子是我父母十年前买的。”   秦高明看了她一眼,说:“我也住在这附近,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去找我。”   说着,他掏出手机,温声询问道:“要不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也方便联系。”   时初妤赶忙拿出手机。   两人互相加了微信。   秦高明又询问了一些她父母的事情,再关心了她两句,说:“你要不去我家坐坐?你秦伯母也在家,见了你肯定会很高兴。”   时初妤迟疑了一下,想到关于她的身世,说不定秦高明知道一点,毕竟他和时父是老乡兼好友。   时父收养她的事情,他极有可能知道。   “那打扰秦伯伯了,这么多年没见秦伯母,的确有点想她了。”时初妤点了点头,说道。   秦高明见她同意了,脸上露出笑容,高兴的说:“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多烧几个菜。”   时初妤连忙说:“秦伯伯,不要这么麻烦的,我吃过午饭了。”   秦高明摆摆手,不甚在意的说道:“这有什么?你肯定是在外面随便吃的吧?那又不顶饱,更何况这么多年没见,也让你再尝尝她的手艺。”   小时候时初妤的确喜欢秦伯母的饭菜。   他语气有点强硬:“听我的,阿妤,这么多年没见,就让我尽尽长辈的责任。”   时初妤阻拦不了,只得随着秦高明安排了。   秦高明的小区是刚建的,地处城区中心,有事学区房,价格很贵。   看来秦高明这些年生活很好。   时初妤跟着秦高明走到一栋楼前,就看到一个气质温柔的女人站在楼下。   时初妤认出来了,是秦伯母。   汪美兰。   汪美兰也老了很多,曾经纤瘦挺直的身材也微微有些佝偻。   不过岁月也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温柔的痕迹。   “小阿妤……”汪美兰一见到时初妤,就笑着喊她。   时初妤有些恍惚。   这个称呼,已经好多年没听到了。   时母也是会这样宠溺温柔地喊她“小阿妤”。   听到秦伯母这样叫她,她想起了时母。   汪美兰上前几步,轻轻的抱住她,“这些年辛苦了。”   时初妤眼眶蓦地红了。   虽然多年不见,可一见面,亲切感就来了。   汪美兰拉着时初妤看了看,笑说:“小时候看你就觉得是个美人胚子,没想到长开了,竟然这么漂亮。”   时初妤耳尖红了红,被人这样夸,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汪美兰拉着她的手,往楼上走。   一路上不停地叙旧,其实大多都是汪美兰说着时初妤小时候的趣事。   还有很多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现在听她说起来,都觉得陌生。   不过她听得津津有味。   秦高明抢先去开门,三人走进去,时初妤看了一眼装修,很温馨,和自己的家有些像。   父辈的审美都差不多。   时初妤进去后,汪美兰让她坐在沙发上,她去做饭。   时初妤提出帮忙,被她拒绝了。   她想了想,说:“我儿子马上回来了,你坐着,你们好久没见了,给他一个惊喜。”   时初妤愣了下,记起来秦高明是有一个儿子。   比她大几岁。   和她也玩不到一块。   她也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时初妤只好坐在沙发上,陪着秦高明说话。   话题渐渐地往以前追忆,时初妤抿了抿唇,找了个时机,说:“秦伯伯,您对我父母了解得多吗?”   秦高明愣了下,大笑,说:“我和你爸一起长大,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你说我了解不了解?”   时初妤说:“那您知道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孩子吗?”   秦高明的笑僵住了。   半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你知道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从父母的至交好友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她还是有些愣神。   秦高明慢慢说:“你是你父母在孤儿院里收养的,的确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他担心时初妤心里难受,说:“有没有血缘关系不重要,你难道不知道,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吗?”   时初妤点了点头,温声说:“我知道的。”   她的手指蜷了蜷,小声问:“我能问一下当年的事情吗?”   顿了顿,她又说:“不瞒您说,我也是刚知道这个真相不久,但一直被这个真相打扰思绪。我想弄清楚,当年我父母为什么不要我。”   秦高明平静地注视她,叹了口气:“你有好奇心也是正常的。你长得漂亮,又没有残疾缺陷,而且当年你看着也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应该会被人遗弃。当初老时要收养你的时候,我还不太放心,担心惹上麻烦。”   时初妤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下意识问道:“所以您觉得我不该是被抛弃的吗?”   秦高明点了点头:“我担心你是被拐卖的,或者是别人家走丢的小孩,到时候亲生父母找过来会很麻烦。”   他想了下,说:“所以当年老时只是说先把你放在孤儿院里住一段时间,他们经常去看你,如果实在没人来找你,再收养你。后来大概过了一个月吧,也没人找你,他们就办了领养手续,这还是我陪着一起去的。”   时初妤眼睫颤了颤,所以她可能是被拐卖的,但父母也没来找她?   秦高明看她神色有些落寞难受,温声宽慰道:“说不定是你的父母并不知道你被拐卖到了什么地方,才这么久没找到你。”   的确,一般小孩子被拐卖了,绝大多数是找不回来的。   人贩子会把小孩卖去偏远山区,或者偏僻的地方。   时初妤咬了下唇,只能相信这个说辞。   她缓了下心神,问:“那您知道当年的孤儿院在哪里吗?”   城市几经拆迁,很多地方都变了样。   她从那个女人口中得知是温暖福利院。   可她来之前搜过,丰城没有这家孤儿院。   秦高明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我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在丰城郊外的一个镇子上……”   时初妤说:“还在郊外?”   秦高明点了点头:“对,那里偏僻,开销小,否则福利院无法支撑下去。”   所以他们的父母找不到她也说得过去。   时初妤柔声问:“那您还有什么知道的吗?”   秦高明拍了下额头,说:“我记起来了,当时领养你的时候,我们拍了照片!” 第57章 青梅竹马   秦高明说完,去了书房。   过了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一个相框出来。   他坐下,时初妤坐在他身旁。   照片上是集体照。   背景是一个略显破旧的房子,一个牌匾上写了“温暖福利院”。   时初妤一眼看到了时父时母。   他们还是年轻的时候,笑容灿烂。   两人中间站着一个不过五六岁的模样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公主裙,眉眼弯弯,笑容很甜美。   他们旁边站着年轻的秦高明。   再旁边就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   时初妤看到了那个女人。   虽然年轻,但高颧骨还是让她一眼认出来。   看来她说的不假,当年她在福利院上班。   时初妤手指落在时父时母的脸庞上,弯了下唇。   看得出来,他们真的很开心。   秦高明在一边看着,语气也有点感怀:“当年弟妹不能生育,他们就去福利院收养。你第一眼看见他们,就紧紧粘着他们。多奇妙的缘分啊!”   时初妤没想到当年还有这种事情。   原来是她选择了时父时母。   时初妤沉默了一会儿,指着照片上的另一个人,问:“秦伯伯,这是谁?”   秦高明认真打量了一下:“这是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当时你就是她照顾的,我听说也是她在郊外捡到了你。”   时初妤问:“那您知道她的其他信息吗?”   秦高明摇了摇头:“我当时只是陪着一起去办收养手续,对于福利院的人并不熟。”   他迟疑了一下,问:“你是想要问你的身世吗?”   时初妤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秦高明思索了几秒,说:“你可以去找当时的福利院院长,我认识她,我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时初妤脸上浮现起感激,她笑说:“那就谢谢秦伯伯了。”   秦高明在纸上写了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递给她。   “这是她现在住的地方,你可以去问问她,说不定她知道当年的事情。”   时初妤郑重其事地接过纸条,放进包里。   她刚要说话,门铃声响了。   秦高明愣了下,突然笑道:“应该是我儿子回来了。”   时初妤眨了眨眼,跟着站起身,想要迎接一下这个小时候的“青梅竹马”。   门打开,一张熟悉的脸呈现在眼前。   “秦律师?”   “时小姐?”   两人一起开口。   显然都很讶异在这里见面了。   秦高明在一边看着,温声说:“原来你们认识啊!”   秦放走进来,将手里提着的礼物放下来,换鞋进屋。   他心里有点高兴在这里见到了时初妤。   他和时初妤打完招呼,温声问:“你和我家人认识啊?”   秦高明看秦放眼神有些温柔地落在时初妤身上,猜出了他的一点心思,心里偷笑了几下。   闻言,他笑骂道:“这不是你小时候带着玩过的小阿妤啊!不认识了?”   秦放愣了下,然后声音都扬了起来:“小阿妤?”   他仔细想想,自己小时候都不知道时初妤的名字,大家都是“小阿妤”“小阿妤”地喊,他也就跟着喊。   没想到,竟然是时初妤。   他仔细打量了时初妤几眼,隐约看出来几分小时候的影子。   他摸了摸鼻尖,有些窘然:“抱歉,我没认出你来。”   不过心里却很欢喜,觉得两人更加亲近了。   时初妤也抿唇笑了笑:“没关系,我也没认出你来,扯平了。”   秦放刚要说话,眼角余光就看到自己的父亲偷偷地溜到了一边。他就知道,自己的心思被他看出来了。   他心里有些无奈,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自己的父亲喜欢时初妤就好。   至少会给他制造机会。   他也不能浪费了父亲的一番好意啊。   秦放说:“阿妤,我能这样叫你吧?”   时初妤含笑,“可以的。”   她顿了顿,说:“那我还和小时候一样喊你秦大哥吧。”   秦放眼神柔和了一些,点头。   “你是回家看望父母的吗?”   时初妤说:“我父母去世了。”   秦放喉间哽了下,忙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时初妤没在意,转移话题,“秦大哥是回家看望父母吗?”   “嗯。我这两天正好有空,就回来住几天。”秦放说。   时初妤说:“那挺好的。”   两人寒暄几句,秦放好奇时初妤的来意。   时初妤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想到,即便她不说,到时候他一问秦高明,也知道了。   “我在找我的亲生父母。”   秦放没料到,今天见到时初妤不久,就一直戳人家痛脚。   一时之间,心里懊恼不已。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没有让时初妤伤心。   随后,几人气氛融洽地吃了饭,时初妤起身告辞。   秦高明推了推秦放,“快去送送人家啊!”   秦放将时初妤送到了楼下。   “你住哪?我送你过去吧。”秦放说。   时初妤摇了摇头,“我家离这不远,你就好好陪陪父母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秦放心想,这种时候肯定是时初妤更重要了,父母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没事,我这次假期多,呆的久一点。”   时初妤见对方执意要送,犹豫了一下,没再拒绝。   人家的好意,一直拒绝不太好。   因为距离不远,两人选择了走路。   秦放说:“资料昨天寄出去了,你收到了吗?”   “没呢,我昨天回来的,离开的时候还没寄过来。”时初妤回道。   关于林月的诉讼,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时初妤特意联系了当年的大学舍友,拿到了她们的证词。   又将自己的作品和“星空”一起寄给了相关机构进行了鉴定,确定了“星空”是她的手法。   这场官司又是秦放接的单子,可谓是万无一失了。   败诉不太可能。   林月那边赔偿金应该也会有一个不菲的数目。   时初妤道谢:“多谢秦大哥了。要不是你,我这个官司没人会接。”   秦放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   江城。   闻樾看着自己无法接通的手机,眉骨阴郁,用力地将手机掷在桌子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他从早上开始,就打不通时初妤的电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不太好的预感。   他压下心底的不安,拿起内线电话,将周叶喊进来。   周叶应声进来,一眼就看到周身气势冷冽的闻樾。   “闻总,您有什么吩咐?”周叶恭恭敬敬地问道。   闻樾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一阵韵律的声音,“借你的手机用一下。”   周叶愣了下,目光扫过桌面上那个裂了一角的手机上,不知道闻樾又因为什么砸了手机。   心里疑惑,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递上手机。   闻樾接过,熟练地摁了手机号码。   前几个月经常被拉黑,号码摁习惯了,这串数字都倒背如流了。   这次周叶的手机也打不通。   闻樾咬了下牙,下颌绷得紧紧的。   他又让秘书进来,借用了几个手机,无一例外,都打不通。   闻樾心下慌乱。   他嚯的起身,拿起车钥匙就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驱车来到时光工作室,发现门窗紧闭,里面空无一人。   闻樾手紧握成拳,狠狠地砸了一下墙壁。   他又折身去了丹桂小区,敲了门,也没看到人。   闻樾终于意识到。   时初妤不见了。   又一次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闻樾耳朵里嗡嗡作响,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烦躁和惶恐。   他喉间干涩,像是极度缺水的鱼,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闻樾刚要离开,眼角余光看到了时初妤的收件箱里有一个包裹。   他匆匆取出来,发现是一份资料。   关于打官司的。   闻樾眼皮跳了跳,手指僵硬。   时初妤惹了官司,自己却浑然不知。   闻樾简直想要抽自己一耳光,自己这得多不关心她?让她觉得他依靠不了?都未曾找他求助。   只要她说,闻樾势必会办得漂亮。   可时初妤,离婚前没有说过。   离婚后,知道他爱她,也没有提过。   一个字都没有。 第58章 孤儿院院长   闻樾颓然地靠在墙上,他指尖颤抖着摸出一根烟,想要抽,看到时初妤家的大门,又默默地将烟扔进了垃圾桶。   他指尖蜷了蜷,拿出手机,犹豫再三,才拨通了秦放的手机号码。   那边响了几声,接通。   “喂。”   闻樾喉结滚了滚,说:“是我,闻樾。”   那边秦放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时初妤,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不动声色往一旁移了移,语气平淡,“有事?”   闻樾说:“我想问一下,关于时初妤的那个官司的事情,我能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秦放嗤笑了一声,很快地收敛异色,“你帮不上,而且我也不想找你帮忙。”   后一句话,挑衅意味十足。   闻樾眉骨阴沉,舌尖抵在牙齿上,说:“秦放,你什么意思?”   秦放目光落在时初妤身上,带了几分温和,“没什么意思,我想关于她的事情你也管不了。”   他顿了下:“你也没资格过问。在某些方面,我甚至比你更有资格。”   闻樾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刚好说话。   那边就传来一道温软清甜的嗓音。   “秦大哥,你要不要上去坐一坐?”   时凛愣了下,笑说:“好啊。”   说完,顺手挂了电话。   周遭的一切安静下来,闻樾脑子里只有那道声音。   闻樾指骨紧紧捏着手机,越收越紧,刚刚砸破了角的手机屏幕扎进手心,殷红的血滴落。   他站在原地不动,周身戾气翻涌,手忽然抬起,将手里的手机砸向对面的墙壁。   手机应声而裂。   ……   时初妤笑着指了指身后的楼房,“我就住这楼上。”   秦放看了一眼,确认四周住了很多人,环境很安全,放下了心。   时初妤邀请他上了楼。   秦放想到了闻樾,眼神闪了闪,佯装不经意地问:“阿妤,你打算在丰城待多久?江城那边的工作你安排好了吗?”   时初妤想了下,说:“我也不确定具体待多久。”   她说:“我这次来其实是来散心的,不瞒你说,最近一段时间我遇到了太多事情,需要冷静一下。江城那边,也和亲近的人说了,让他们不要联系我,我手机暂时不接电话。”   秦放听到她说“亲近的人”时,唇角弯了弯。   看来闻樾在时初妤心里,也没多少地位啊!   这个想法一出,他的心神豁然愉悦。   最后秦放在时初妤家中简单喝了几杯茶,就离开了。   时初妤送走了秦放,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秦高明给的地址。   开车两个小时。   她又搜了一下车票,发现今天只有五点钟有一趟大巴。   时初妤考虑了一下,打算明天再去。   于是她收拾一下东西,随便找了个电视看,就早早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时初妤就醒了。   她订了车票,洗漱完,去楼下早餐店买了一碗馄饨,吃完就出发了。   即使时间还早,但车站还是有很多人。   大部分都是农民,他们肩上都挑着菜,显然是从乡下提到城里来贩卖。   去乡下的车上人不多,时初妤上了车,按照座位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刚坐下没多久,大巴就开动了。   乡间的路不好走,坑坑洼洼,很崎岖,一路上时初妤被颠的头晕眼花,整个人都不舒服。   车里有人早就受不了了,一路上都在吐。   整个车厢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   好不容易等车停了下来,她脚步虚浮地下了车,腿有些软。   福利院院长住在一个小山坳里,听说是退休了,身体不好在乡下养病。   时初妤顺着山间小路慢慢走,这里很偏僻,四下看一圈,都没找到房屋。   一片寂静,只有她的脚步声。   时初妤紧了紧手指,有些害怕,不禁加快了脚步。   偏偏这时候,天上的乌云开始聚集起来,看样子要下雨。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时初妤才看到了房屋。   她松了口气,上前去问路。   院子里是一个老婆婆,正在院子里收衣服,听到时初妤找李秀莲,好心的替她指了指路。   “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大概十分钟左右,左转,再走十分钟,就能看到一栋刷着蓝色油漆的房子,那就是李秀莲的家。”   李秀莲就是福利院院长。   时初妤感激地冲着老婆婆笑了笑,道谢之后就顺着她指的路往前走。   等她找到那栋蓝色小屋时,天空正好下起来雨。   时初妤小跑着冲进了屋檐下,躲避大雨。   她拍了拍身上的雨珠,看向这栋房子。   房子是自建房,上下三层,在乡下这个小山坳里,算不错的。   铁门开着,但是大厅里没有人。   时初妤轻轻地敲了敲门,扬声问道:“你好,请问有人吗?”   屋里没人回应。   时初妤不得已,又提高了声音问了一遍。   这次有动静了。   连着大厅的后院里走出来一个人,她身形瘦弱,脸色有点苍白,不过眼睛却是明亮。   她手支在墙上,略带警惕地看着时初妤,半晌,她似乎是确定时初妤没有危险后。   问道:“你找谁?”   时初妤认出来这是照片上的那个院长,她温声问:“请问您是温暖福利院的院长李秀莲吗?”   女人愣了下,下意识答道:“我是。”   时初妤唇角翘了一下,露出一抹笑。   “终于找到您了。您好,我叫时初妤,曾经是温暖福利院的一员。”   李秀莲双眼微微张大,凝在她脸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笑了:“是了。你就是当初那个小哭包了。”   时初妤微滞,小哭包?   李秀莲温声说:“进来坐吧,别站在外面了。”   说着,将椅子拉开,示意时初妤进来坐。   时初妤脸还有些红,她小声道了声谢就踏进了屋子。   李秀莲身体不太好,她捂着唇咳嗽了几下。时初妤见她咳的厉害,s连忙替她倒了一杯水。   李秀莲接过,喝了。   气息顺了之后,她放下杯子,拍了拍时初妤的手背,声音和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贴心善良。”   时初妤眨了下眼,认真听着。   她没有福利院的记忆,对于这些她小时候的趣事,她听得津津有味。   李秀莲身体不好,没有讲太多,只挑了些有趣的谁给她听。   时初妤安静聆听,等李秀莲声音停下,细细平复喘息时,才问道:“那您还记得这个人吗?”   说着,时初妤把照片给李秀莲看。   李秀莲辨认了一下,肯定的点头,“人事,是我底下一个下属,叫王春梅。”   她问道:“她有什么问题吗?”   时初妤犹豫了一下,将她在江城遇到她的事情说给她听。   “她还是这样,一门心思钻研弯门邪道不肯脚踏实地。”李秀莲摇了摇头,叹息。   时初妤从这句话得知了李秀莲对王春梅的印象不太好。   李秀莲也没瞒着她,说道:“她的品性不太好,在福利院经常偷奸耍滑,后来听说是卖东西挣了大钱,所以离开了福利院。”   她顿了顿,说:“我记得她离开的时间和你被收养的时间很接近,差不多你离开了福利院,她就跟着走了。”   时初妤心脏跳了下,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她问:“我听说当初是她负责照顾我,是吗?”   李秀莲点头:“对。因为你是她带来福利院的,所以一直都是她照顾你。”   时初妤说:“她从哪里捡到我的?”   李秀莲这次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丰城火车站。我听说她当时看你饿得面黄肌瘦,就问了几句,看你不记得家人朋友,就把你领会福利院了。”   时初妤心下记住了丰城火车站。   李秀莲脸色有点怪异,迟疑了很久,才说:“不过我觉得不是在火车站,像是在更远的地方遇到你。” 第59章 .双更合一患难与共   时初妤心神一滞,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秀莲说:“当初我在火车站看到她下火车的时候,手里就抱着你。而且你当时身上穿的衣服,款式特别新潮,不像是丰城有的。”   时初妤连忙追问:“那您还有当时我穿在身上的衣服吗?”   李秀莲摇了摇头,“你被领养之后不久,福利院就发生了一场大火,很多东西都烧掉了。”   时初妤沉吟不语,这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场大火太巧合了,就像是要把她存在的痕迹全部抹掉一样。   时初妤又问了一些问题,不过年代久远,李秀莲也照顾过太多小孩子,很多东西都记不太清楚了。   不过让时初妤有些欣慰的事,根据这些线索,她觉得,她不是父母故意遗弃的可能性很大。   李秀莲本来就生了病,精神不太好。   时初妤没有过多打扰,就起身打算离开。   李秀莲把她送到了门口,递给她一把雨伞,“外面下雨,你拿着吧。”   时初妤道了谢,接过。   大伞撑开,很快,她就消失在了雨幕里。   李秀莲看了一会儿,返回自己的房间,刚要休息,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   “糟了,这个时间最容易发生泥石流了!”   她飞快地在柜子里拿了一把伞,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   闻樾坐在办公桌后,神色淡淡。   可周叶能感觉得到闻樾的不高兴。   实在是他周身气压太低了,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周叶战战兢兢地将文件放在桌子上,说:“闻总,这是今天需要您签字的文件。”   闻樾拿起笔,刷刷签字。   笔锋凌厉,尤其是末尾,深深凹进去,像是要将纸给戳穿。   周叶小心翼翼地把文件收起来。   思虑再三,他小声说:“闻总,您昨天让我去调查秦放秦律师的去向,我这边有了进展。”   刚刚还有些懒散的男人一下子眼神锐利地看过来,薄唇紧紧抿着。   周叶就知道,闻樾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我调查到前天他买了去丰城的火车票。他的家在丰城,这次回去也是探望父母。”周叶没敢隐瞒,快速地交代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闻樾垂下眼睑,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时初妤的家也是在丰城。   他一想到时初妤和秦放待在一起,就忍不住焦躁。   他想去丰城,将时初妤带回来,绑在自己身边。   可一想到时初妤前天冰冷的表情,他咬了咬口腔中的软肉,颓然放下手。   “把明天的会议提前,今天开会。”闻樾一把推开自己眼前的东西,弯腰起身。   周叶急匆匆地小跑出去,传达命令。   闻樾花了一天的时间,把三天的工作量处理完了。   他疲惫地仰躺在椅子上,眉心微蹙。   的确大量的工作让他无暇胡思乱想,可疯狂工作带个他的后遗症就是累。   他很想睡觉。   “滴答——滴答——”   雨水砸在玻璃窗上,发出了细碎沉闷的声音。   闻樾抖了抖眼皮,看向窗外。   雨势越来越大。   灰沉沉的,整片天空都笼罩在乌云里。   江城很少有这么长的时间都在下雨,一个月了,每次的雨密而绵长。   闻樾蹙了蹙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那种感觉不好受。   紧紧缠绕在他的心上,渐渐收紧,有点窒息,有点刺痛。   周叶见状,轻手轻脚地将落地窗前的窗帘拉上,阻挡了闻樾的视线。   闻樾收回目光,睡意全无。   周叶适时地离开了办公室,给闻樾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没了睡意的闻樾却不知道干什么了。   他能够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可他的手下不行。   今天超负荷的工作,已经把他们都累趴下了。   闻樾目光没有焦距地散落在办公室的角落上,他忽然发现,他的人生过得枯燥又乏味。   他以前其实没有觉得生活是无聊的。   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他都游刃有余。轻松之外,他的生活也就如同一潭死水。   他的人生,似乎禁锢在了工作之中。   可自从时初妤出现又消失,打破了平静,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头。他才发觉,那些曾经让他觉得生活有意义的工作,也变得枯燥无味。   闻樾有时候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时初妤。   刚开始他想不通,也就放弃探究理由。   后来,他得知她爱过他,心痛之后,同样心动得无以复加。   他才明白。   时初妤是光,他沐光而行。   他贪恋她的温暖。   天空中忽然响起一道惊雷,即使关着窗户,声音也很响亮。   震耳欲聋。   闻樾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声音急促,如雨点一般,更是将他心里的不安推到了顶峰。   “进来。”闻樾说。   周叶脸色沉凝地推开门,手里拿着平板,大步走过来。   闻樾眉骨不自觉带了点凝重,周叶不是这么容易惊慌失措的人。   “闻总,丰城发生了泥石流。”   闻樾嚯地起身,椅子被大力顶开,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闻樾总算知道那股不安是怎么回事了。   若是以前,他肯定会得意洋洋地和时初妤炫耀,自己和她心有灵犀。   可如今,他却祈祷着,他的那点子预感,完全是不对的。   闻樾接过平板,上面是一则新闻快讯。   因为大雨,丰城发生了一场泥石流,规模不小,受灾地区很广。   平板被他随手扔在桌子上,他抖着手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时初妤。   尽管知道打不通,可他抱着那点渺茫的希望。   时间缓慢地流逝,那通电话最终没有打通。   闻樾手臂一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声音急促:“订一张去丰城的机票。”   周叶急忙跟在他身边:“去丰城没有直达的机票。”   闻樾脚步猛地顿住,“什么?”   周叶拿着平板,给他展示最快的路线:“您可以先坐飞机去隔壁市,下了飞机开车走高速,不到四个小时就能到丰城。”   四个小时?   闻樾听到这个时间,很不满。   现在他恨不得下一秒就能看见时初妤。   可他知道,这已经是最佳方案了。   闻樾说:“给我订最快的航班!”   周叶满头大汗地去订机票。   去机场的路是闻樾开车。   他不管不顾,好好的一辆轿车,被他开成了跑车的感觉。   下着雨,路况本来就不好。   偏偏闻樾的车子加速,见缝插针地穿梭在车流里。   周叶一路上死死地握着把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甩出去了。   他想劝,毕竟生命至上,更何况时初妤是否被困,也是个未知数。   没必要这么拼命。   可他不敢说。   闻樾的样子太骇人了。   脸色黑得像是浓墨,手臂上的肌肉也紧紧绷着。   随时爆发的边缘。   他不想当炮灰。   卡着点登机,一路马不停蹄,辗转到了丰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闻樾甩上车门,惊得整个小区都是车鸣声。   秦放刚躺下不久,就听到了砸门声。   哐哐哐,震耳欲聋。   秦放亮起灯,父母动作更加迟缓,他先一步开了门。   闻樾头发凌乱的搭在脑袋上,胸口因为喘气,剧烈地起伏。   非常狼狈。   完全没了平时的矜贵优雅。   秦放愣愣地问:“你干什么?”   闻樾声音跟含着沙一样沙哑:“阿妤在哪?”   秦放立刻黑了脸:“你他妈有病吧?阿妤不想见你,你来我这里来找她有什么用?大晚上跟个土匪一样,扰人清梦。”   秦放压低了声音,担心吵醒父母。   可闻樾的动作太大,早就让秦高明夫妇醒了。   “阿放,谁在外面啊?”秦高明在身后问道,脸上止不住地担忧。   秦放转过头,安抚父母:“一个朋友,找我有急事,爸妈,你们去睡吧。”   秦高明犹豫了一下,回到卧室,但没关门,显然也是担心秦放。   秦放心里暖了一下。   转过头,语气也好了很多:“闻樾,这么晚了,你到底什么事?”   他不等闻樾说话,继续说:“如果关于阿妤的位置,我不会告诉你。她既然没告诉你,那我也没资格说。”   闻樾这时候也没计较他喊时初妤的称呼,他重重地喘息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   “丰城发生了泥石流,我联系不上阿妤。你知不知道她在哪?”   秦放愣了下,打开手机,看到了新闻。   他今天一直和秦高明喝酒,根本没关注新闻。   他喉结滚了滚,说:“我只知道她去找她的亲生父母了。”   也就是说具体位置不清楚。   闻樾脸色白了白,他已经数不清楚,他对时初妤的事情,有多少不知道的了。   似乎一个随便认识的人,了解她都比自己多。   秦放试着给时初妤打电话,发现打不通。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你们是在找阿妤?”   在卧室里一直关注着门口的动静的秦高明听到了时初妤的名字,留意了一下,就知道了闻樾的来意。   “我知道她去哪了。”秦高明说。   闻樾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您知道?”   秦高明点了点头:“我告诉她去清水镇找福利院院长。”   闻樾脚步踉跄了一下,有些站不稳,他扶住墙,勉力维持身形。   清水镇,也是泥石流覆盖的区域……   闻樾脚步虚浮地往楼下走。   秦放的脸色沉凝,也不多说,拿上外套出门。   秦高明一脸担忧地开始穿衣服,汪美兰也出来了,想要跟着一起去。   秦高明拦住了她:“你身体不太好,就呆在家里吧,跟着去太危险了。”   汪美兰还在犹豫,秦高明又劝了几句,然后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秦高明追下来的时候,发现秦放正要开车,他拦住了车,坐上去。   闻樾早已不见了踪影。   秦放脸色很难看,闻樾简直就是个疯子,车开得要飞起来了。   他也担心,时初妤没找到,到时候他先出事了。   乡间的小路不好走,再高档的轿车也没用。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闻樾的车就过不去了。   泥石流把路给封了。   周叶平复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小声说:“闻总,没路了。”   天上早就没有下雨了,车灯明晃晃地照着一方天地,除了他们粗重的呼吸声,万籁俱寂。   闻樾握着方向盘,冷冷地看着前面。   半晌,他打开车门,直直地往前走。   周叶愣了下,也飞快地跟下来,就看到闻樾打算爬上那座小山坡。   周叶大声喊:“闻总,您别去啊!可能还会有泥石流。”   闻樾充耳不闻。   他手里拿着手机,打开了手电筒,那微弱的光照亮他前进的路。   他怎么能不去呢?   时初妤还在等着他呢!   这石头又冰又重,压在她身上得多疼你?   地下又冷又硬,她那么怕冷……   周叶看他不听劝阻,咬了咬牙,也跟着一起爬山。   他担心闻樾在这里出事。   闻樾这个状态,太让人放心不下了。   山路泥泞,发生过泥石流的山坡更是难走,一踩一个坑。   闻樾的鞋子里都是泥沙,高定西裤也沾满了泥巴。   他养尊处优惯了,可这个坡硬是被他爬过了。   其实他也没有很轻松,山坡上到处都是树枝和碎石块,他的手掌和脚心都割破了。   疼啊。   可他更怕啊。   怕时初妤此刻就躺在石头下,生命垂危。   他不过是凭着意念,一路走。   他担心自己慢一步,就离时初妤越远。   周叶早就被他甩在了身后,看不见人影了。这寂寂长夜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敢大意,每走一步,都会用手机照一遍周围。   可入目皆是残枝断树。   “阿妤!”闻樾顿了顿,大声喊道:“时初妤!”   *   时初妤眼皮动了动,抬起头,看向远处。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闻樾的声音。   时初妤弯了弯唇,觉得自己肯定是饿太久,出现了幻听。   闻樾在江城,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时初妤看了一眼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她今天并没有躲开泥石流,不过幸运的是,这里没有多少人,地势也还算平缓,泥石流也就没有非常恐怖。   她走在路上感觉到了背后的震动,飞快地往高处跑,可还是被石头砸伤了脚。   她挣扎着找到了一个空地,等待救援。可她的脑袋实在是太晕了,好想睡过去。   “阿妤——”   那道声音又出现了。   时初妤努力睁开眼,迟疑地眨了眨眼,太真实了。   不太像是幻听。   时初妤抿了抿唇,凝神去听。   夜风呼呼,送来了那道声音。   “阿妤——”   时初妤眼眶有些酸,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我在这!”   时初妤攒着劲儿,大声喊了一句。   那道声音戛然而止。   时初妤心里却觉得,没有哪一刻,有现在这样安心。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时初妤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睡过去。   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一道光晃来晃去。   时初妤眼眸跟着亮了亮。   一道高大傲然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时初妤笑着招手:“闻樾!我在这儿!”   随后,时初妤就看到那个男人扔下手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她的眼前落下一片阴影,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那人就半跪在碎石头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抱得很紧。   手臂紧了紧地箍着她的腰。   脑袋埋在她颈窝处。   她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能够听到急促的心跳声。   很快,时初妤就感觉到了颈窝处有温热的液体掉落。   她一愣。   小声的喊了句:“闻樾?”   闻樾嗓音很沙哑,带了点哽咽:“我在。”   时初妤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   他哭了。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   明明受伤的是她,最后哭的是闻樾。   好在闻樾情绪调节很快,再次抬头,时初妤除了能从他微红的眼尾看出他哭过了,其他看不出一点异样。   闻樾检查了一下时初妤的腿,发现她的脚踝肿得厉害,手机灯光一照,乌紫乌紫的瘀血挤在关节处。   他抬眸看向时初妤,却见她眉眼温软,一点抱怨哭喊都没有。   闻樾喜欢她的坚强,又希望她不这么坚强。   他宁愿她眼泪汪汪地扑进他怀里,哭疼。   闻樾情绪翻滚,心疼隐在眼眸里。   可惜夜色太浓,眼前的人看不见。   闻樾看了一下时初妤的伤口,判断要尽快治疗。   闻樾打了求救电话,可这里没有信号。   时初妤看了一眼天色,距离天亮还有好久。   可旁边有了人,再难捱的夜,也变得轻松了。   “我们等人来接我们吧!天总会亮的。”时初妤温声说。   这样温柔的语气,似乎说的并不是她自己。   可闻樾清楚,这里又湿又冷,时初妤的伤口待久了,会发炎化脓,说不定这条腿都会废。   他摇头,在她面前弯下腰,“上来,我背你出去。”   时初妤目光落在他伤痕累累的手掌上,笑了下,拒绝了。   闻樾眉骨冷冽,他目光平静地望着她,有点执拗。   时初妤偏了偏头,避开他的目光。   闻樾能够走到这里来找她,她已经很感激了。   她不能再毁了他。   背着她走这样一段崎岖的路,危险重重。更何况他的脚应该也满是伤痕吧?   闻樾看她逃避自己的目光,叹了一口气,软下声音,带了点哀求:“和我一起走吧?你的腿不能拖了。”   时初妤笑了下,说:“你又不是医生。”   闻樾见她还笑得出来,眼眶有些红,他也知道,时初妤骨子里也倔强得很。   他一声不吭地握住她的手,往背上一拉,双臂小心翼翼的绕开她受伤的地方,环住她的脚弯。   两个人的重量压在腿上,那些磨起了水泡挤破了,更是火辣辣的疼。   他闷闷的哼了声,额角沁了点汗。   时初妤挣扎着要下去,闻樾轻轻拍了下她的臀部,哄道:“别动,等会儿我们一起摔下去了。”   时初妤不敢再动了。   她垂着眸看他。   他现在真的狼狈极了。   向来高贵的冷调香成了泥土味和汗味,白色的衬衫上也布满了泥巴。   她想到了刚结婚那会儿,闻樾连裤腿上的一点灰尘都不能忍受,整条裤子都要扔了。   她抿了抿唇,轻轻地靠在他背上。   闻樾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两人走出来的时候,时初妤已经睡过去了,闻樾站定,轻轻地喘了口气,“阿妤,我们出来了。”   身后没有回答。闻樾侧了侧头,看到满脸潮红的时初妤。   她发高烧了。   周叶发现找不到闻樾时,就原路返回了。   现如今看到他们两个,欣喜地跑过来。   在看清楚闻樾的样子时,愣了下。   他发丝凌乱,浑身是泥,毫无形象可言。   闻樾沉声说:“快把车开过来,她发高烧了。”   周叶如梦初醒,跑回去开车。   秦放和秦高明也来了,他们满脸担忧地看着时初妤,见她身上除了腿,没什么大伤口,就放心了。   一路疾驰回去,闻樾把时初妤送到了病房,看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胸口悬着的那颗心才放了下来。   其实他没想太多。   刚刚他有了个可笑的念头。   要是时初妤不能活着出来,那他也算是殉情了。   闻樾扯了扯嘴角,轻轻地把她脸颊边的发丝往一边拨了拨,动作很温柔。   秦放在一旁看着,脸色很难看。   他觉得自己比不上这个男人。   论谁在也比不过。   泥石流,说进去就进去。   命都不要了。   简直就是个疯子!   闻樾斜斜睨他一眼,轻飘飘的目光带了轻视,很有一种“不敢拼命也敢跟他抢人”的意味。   秦放的确心生退缩了。   闻樾确定时初妤没有生命危险后,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秦律师,阿妤已经躺在医院里了,没什么大碍了。你也可以离开了。”   秦放咬牙,不愿意离开。   周叶适时地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放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周叶也出去了,离开的时候,轻轻地关上了门。   闻樾等人都走没了,眼底才露出倦意。   他再三确认时初妤的状况没问题后,随便找了个姿势,趴在病床上,打算眯一会儿。   时初妤醒过来的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手边趴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她动了动指尖,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人牢牢地抓在手里。   闻樾睡得很浅,她一动,他就睁开了眼睛。   “难受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吃什么?”闻樾倾身过来,眼眸里满是关切。   一叠串的问题,让时初妤愣了下。   闻樾不是这么细心的人,到底是变了。   时初妤想到了昨天晚上看到的闻樾,没再说出来赶他走的话。   她到底欠他一条命。   时初妤声音沙哑:“我想喝水。”   高烧刚退,她喉咙里跟冒火一样难受。   闻樾倒了一杯水,觉得温度不满意,又几次调整,最后递给她一杯温度适中的水。   很细心。   时初妤看着,没说话。   只是安静地喝水。   闻樾也不说话,安静地看着她。   时初妤被看得很不自在,她飞快地喝完水,侧身要把杯子放回原位。   闻樾弯腰接过了杯子,轻轻放在柜子上。   “昨天谢谢你。”时初妤斟酌了一下,开口。   闻樾嗓音温柔:“应该的。”   时初妤不语。   哪有什么应该的,他们也不是夫妻了,他没义务。   时初妤想起来昨天晚上他不顾她的反对,将她强行背回来,她目光清亮,“闻樾,你对我没义务了。”   她实话实说,闻樾却听不得。   他偏头:“你吃苹果吗?我给你削。”   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正面回答时初妤的话。   时初妤也没办法了。   她不是没被人追过,可还是第一次碰到软硬不吃的人。   她摆脸色,他不在乎。   她好声好气,他也不听。 第60章 妹妹   时初妤并没有清醒太久。   喝了一些粥就又睡过去了。   她的病房是VIP病房,电视机,空调,卫生间应有尽有。   闻樾看时初妤睡了。   轻手轻脚地去了卫生间,简单地洗了个澡,又收拾了一下自己。   他有洁癖,很严重。   昨天迫不得已,一门心思都扑在时初妤身上。今天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果然,他脱衣服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浑身上下起满了疹子。   不过他没在意。   一点红疹而已,换时初妤对他改观,他觉得他赚了。   洁癖是天性,可他爱她,似乎也成了生命里不可缺少的存在。   爱一个人若真要付出点代价,那他愿意压制天性。   等他出来,时初妤呼吸平缓,显然自己没吵醒她。   闻樾小心翼翼地躺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病床上的时初妤眼睫颤了颤,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目光有些复杂。   刚刚她不小心看到了闻樾身上的红疹……   她不敢想象,闻樾是靠着多大的意志力,在一片废墟里找她。   *   时凛得知时初妤住院的消息后,订了最快的航班,转车来了丰城。   时凛问了护士,知道了时初妤的病房号。   他刚要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时初妤看到眼前风尘仆仆的男人,愣了下,朝他露出一抹笑:“时大哥?”   时凛眼神在看到她手拄着拐杖时,瞳孔缩了缩,声音低沉:“你的脚怎么回事?”   时初妤佯装不在意地说:“就受了点伤,需要养几天。”   时凛眼底划过一抹心疼,尽管时初妤说的平淡,可是他知道,泥石流多可怕。   她一个人被困在山上,多害怕。   时凛刚要说话,就看到时初妤身后出现一个身影,他眼神锐利地看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   时凛并不知道是闻樾去废墟里把时初妤找回来的,看到他的第一眼,语气就下意识不太好。   闻樾挑了下眉,刚要怼回去,想到上次他和时凛斗了几句嘴,时初妤就生气了。   顿时偃息旗鼓,轻轻哼了一声。   时凛眉头一皱,对他的态度很不满。   时初妤不想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顿时温声开口:“我要出去走一走……”   “我陪你一起。”   “我也去。”   两人异口同声。   时初妤:“……”   她看了一眼两个人,迟疑了一下,决定只能留下一个人。   时凛看出了她的心思,举着手,把手里的果篮补品一股脑扔给闻樾,“你对这个病房更熟悉,你去放东西。”   闻樾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措手不及,刚要把东西扔地上。   可一触及时初妤略带哀求的视线,他攥了攥手指,冷笑了一声:“辛苦你来看阿妤了。”   闻樾转过身,将果篮随手放在柜子上,脚步声渐行渐远,他察觉到时初妤和时凛一起离开了。   闻樾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愤愤地踹了一脚柜子。   *   今天难得是个晴天,和煦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医院里栽种了桂花,金秋十月,空气中弥漫着清香。   时凛走得很慢,一步步都迁就着时初妤的速度。   他眉眼温和,关心了几句后,问道:“你怎么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时凛在时初妤提出休息一段时间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打算去旅游。   得知她在丰城的泥石流中受了伤,还十分震惊。   丰城并不是旅游胜地,只是很平凡安宁的小城市。   时初妤微微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没有想要将自己的私事大肆宣扬的习惯,结婚和离婚这两件事,连一起工作的蒋馨园都不知道。   寻找亲生父母这样的情节,往往都是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   她不愿意活成一部狗血剧。   尤其是在时凛面前。   可她又不愿意隐瞒时凛。   时凛察觉到了他的顾虑,眼底划过失落,也没有勉强,转头笑了笑:“下次如果去偏远的地方,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报备,这样我也能放心。”   话题转移了,时初妤轻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在外面待太久,时初妤的腿无法支撑她走太远。   回到病房,发现闻樾正站在窗台前,背影高大,耳朵旁举着电话。   他语气低沉,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工作。   听到开门声,他慢慢地说了句“有事发我邮箱”,就挂了电话。   时初妤站在门口,轻声说:“你是不是有事要忙?我这里差不多了,你回江城吧。”   时初妤知道闻樾有多忙。   管理那么大一个公司,并不简单。   闻樾将手机揣进兜里,温声道:“不忙,我等你完全好了再走。”   时初妤叹了口气,没管他。   她慢慢地走到病床边,打算躺上去。   时凛连忙替她放好枕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   时初妤柔声道谢。   刚躺下没多久,病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闻樾上前开门,见是一个陌生女人。   沉声问:“请问你找谁?”   李秀莲眼睛往房间里看了看,可视线被眼前的男人遮得严严实实。   无奈,她轻声说:“我找时初妤。”   床上的时初妤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愣了下,说:“闻樾,李院长是来找我的,你让她进来。”   闻樾往旁边挪了挪,等人进来了,砰的关上门。   李秀莲脸色有些苍白,眼皮底下也有点乌青,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她走进来,看到时初妤打了石膏的腿,说:“抱歉,我昨天没有及时拦住你。”   昨天她追出去,没一会儿就发生了泥石流。   她也被困住了,还是在邻居的帮助下得以脱困。   因为一直惦记着时初妤,她听说两人是同一家医院,就打算来看看。   时初妤摇了摇头,说:“不怪您,天灾人祸,避不了。”   李秀莲见她脸上没有责怪的神情,放了心。   她一生为善,看得出来时初妤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身世坎坷已经让她饱受折磨了,如果再在泥石流里出了点意外,她恐怕也不会心安。   她关心了几句时初妤的身体状况,沉吟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紫色的小布袋,递给她。   “这是我在家找出来的东西,里面的东西是当初你来福利院时身上带着的,被王春梅随手扔了,我觉得可能是个念想,就替你收着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才物归原主。”   时初妤指间微滞,伸出手接过。   紫色小布袋是李秀莲的东西,很简单的袋子。   里面的东西柔软轻巧,时初妤深吸了一口气,拉开细绳。   她取出来。   是一块手帕。   很简单的图案。   上面绣着一只可爱的猫咪,栩栩如生。   时初妤翻转,看了一下标签,是一个高奢品牌的定制款手帕。   时初妤更加确定了。   当年能够用的起这个牌子的家庭,不会抛弃孩子。   “这……这块手帕,你是哪里来的?”   正当时初妤有些感怀的时候,一旁传来一道压抑的声音。   时初妤闻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是时凛。   他神情古怪,眼睛死死盯着时初妤手里的手帕。   时初妤心思细腻敏感,脑海中有一些奇怪的想法。   她抬起眼眸,下意识看向闻樾。   却见闻樾神情冷凝,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他见时初妤看过来,露出一抹安抚的笑。   时凛声音涩然:“能让我看一下这块手帕吗?”   时初妤递给他。   时凛手指有些抖,时初妤第一次看到这样无措的时凛。   这样一对比,时初妤反倒心里轻松了很多。   时凛看着手帕,再三确认,上面的图案是当年他亲手绘制,请人定制的样式时,蓦地红了眼。   他喉结滚了滚。   一双清冷的眼睛落在时初妤脸上,他目光专注又温柔,似乎想要透过这张脸,去寻找记忆中的样子。   时初妤看见他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可骤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没有多欣喜,反倒是有种空茫茫的不真实感。   时凛将手帕还给时初妤,然后从自己的钱包夹层里取出一张照片。   “这张脸你熟悉吗?”   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四岁的样子,精致可爱。   时初妤沉默不语。   李秀莲看了一眼,惊呼:“这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诶!”   时凛像是惊喜,又像是难过地笑了笑:“可能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第61章 我在追求她   时凛的话一落,病房里,气氛停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安静。   时初妤最先反应过来,红唇张了张,柔声说:“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做个亲子鉴定,确定下来了,再谈好吗?”   时家作为江城顶级豪门之一,她不想到时候,她被爆出来不是时家亲生女儿,被贴上“爱慕虚荣”的标签。   不是她有被害妄想症,实在是嫁给闻樾的三年里,太多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安上各种各样贬低意味的标签。   虽然眼前的证据,都表明她是时家的女儿,可最无法反驳的证据却是血液里的DNA。   时凛神色复杂,看清楚了时初妤的谨慎和小心翼翼,心里痛了一下。   想到他现在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闻樾在一旁沉默,他如今替时初妤高兴的同时,更多的是惶恐。   时初妤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她有事业,不久之后也会有亲人,她会渐渐地忘了他,也不再需要他。   没有他之前,她活得坚强。   离开他之后,她变得更加耀眼夺目。   她的身边,没有他的位置了。   闻樾没有哪一刻和现在一样,觉得自己这样没用。   时凛确信时初妤是他的妹妹无疑,但时初妤要一个结果,他也采了血,和时初妤的血液一起送去鉴定了。   虽然DNA鉴定还没有出来,但是时凛已然把时初妤当成了妹妹,在一旁贴心照顾。   闻樾被冷落了。   他以前还能有立场和时凛争一争,可现在,他完全没有了资格。   时凛发了消息给远在江城的父母,也给时献打了个电话,告知时初妤的事情。   时父时母在另一边泣不成声,订了机票就要过来。   他们是在第二天凌晨到的丰城。   时凛要去接他们。   看着一旁有点忐忑的时初妤,他目光温柔,轻声问:“爸妈的电话,你要说几句吗?”   时初妤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握着,她犹豫了几秒,在时凛柔软的目光里鼓起勇气。   “喂。”她小小的应了声。   那边安静了下来,只有压抑的啜泣声,偶尔夹杂着一个温和男声的安慰。   时初妤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时母陈晚柔她曾经在宴会上见过,那时候她觉得她温柔和善,是个气质优雅的贵妇。   而如今,却是另一番心态。   两人的立场也转变了,从陌生人变成了母女。   时初妤微妙地感觉到了紧张。   可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亲生母亲,她不知道如何面对。   好在那边止住了啜泣,声音带了一点哑,但是语调很温柔,如沐春风。   “阿妤?”   她顿了顿,似乎是担心时初妤不高兴,小心翼翼地补了句:“我能这样叫你吧?”   时初妤感受到她的小心翼翼,心脏软了软,柔声道:“可以的。”   那边松了口气,说:“你的腿疼不疼?时凛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时初妤说:“不疼了。”   其实还有些疼,她为了让对方放心,故意这样说。   “怎么能不疼?我听时凛说都缝了好几针。”说着,陈晚柔哽咽了几声。   她一想到时初妤为了找他们吃了这么多的苦,就忍不住落泪。   该是他们去找她,不该放弃地找她,本来该是他们这些做父母的造的孽,现在让时初妤去承受。   “对不起……对不起……”   陈晚柔话不成句,只能哽咽着道歉。   时初妤眼眶有些红,这几个月来的不安和怨怼,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母女两人都红了眼眶,最后还是时凛拿过电话,温声安慰了几句,挂了电话。   闻樾在一旁看着,尤其是时初妤掉眼泪的时候,他恨不得将她揽在怀里,安慰她。   可时凛霸占着时初妤身边的位置,细心地替她擦眼泪。   他完全插不进去。   闻樾薄唇微抿,他弯腰倒了一杯水,只能尽可能地从小细节上照顾她。   时初妤慢慢喝水,清亮的眼里还带了泪,借着喝水平复心情。   时凛温声说:“我去机场接一下爸妈。”   时初妤点了点头。   时凛走了。   病房里就剩下闻樾和时初妤。   房里很安静,闻樾似乎在找他能做的事,坐在床边,开始削苹果。   他不习惯伺候人,可在病房里,关于她的事情,他都亲力亲为。   给予了她太多宠爱。   时初妤没说话,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闻樾改变了太多。   宠溺和温柔都给了她,身上再也没有了冷冽的疏离。   足以让人沦陷。   可她比曾经冷静了很多。   她更想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围绕着一个男人转。   闻樾能够察觉到时初妤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弯了弯唇,将一条完整的苹果皮取下来。   “听说削苹果皮不断的人,会爱得多一点。”   闻樾抬眸,眼神认真:“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我多爱你一点。”   时初妤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白色的被子,“闻樾,你没必要这样。”   闻樾笑了下:“你不爱我,还要管我能不能爱你吗?”   他顿了顿,低低说:“我是商人,如果哪天觉得一直爱你不划算,我自己会离开。”   所以,不要赶我走。   时初妤没有再说话了。   她接过苹果,看着削的很好看的苹果,笑了下。   这两天闻樾削苹果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   时氏夫妇来的时候,时初妤吃完苹果,正坐在床上看书。   闻樾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办公。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一片岁月静好。   陈晚柔推开门,眼睛落在时初妤身上。   她脚步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很小心翼翼,像是担心这是一场梦。   时初妤抬眸,潋滟如春水的眼眸微微漾开一抹笑,那是和陈晚柔有几分相似的温婉,如同一副宁静安远的水墨画。   陈晚柔在没了顾虑,冲进来抱着她,眼泪不停地掉。   她对时初妤很愧疚。   当年她丢失后,女儿变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如今抱着她失而复得的珍宝,陈晚柔只觉得上天待她不薄。   陈晚柔肩上落下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掌,安慰的轻抚了几下。   这是时初妤第一次见时父。   不同于养父时扬的温厚墩善,时正杰长相出色,即便人到中年,都掩不住他眉眼的俊朗,更因为久在商海沉浮,他周身更有一种从容的优雅。   以前她觉得时凛和陈晚柔不是非常像,现在知道了。   时凛和他很像。   时正杰眼眶微红,目光温和地看着时初妤。   他作为一个严父,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他犹豫再三,轻轻地拍了拍时初妤的脑袋,“好孩子,回家就好。”   时初妤眼眶酸涩,喉间滚了滚,还是喊不出那个称呼。   时正杰眼里有些失落,很快遮掩过去了。   “不急,慢慢来,你刚找到我们,对我们肯定也还陌生,等熟悉了就好了。”时正杰说。   陈晚柔也很失落,但她明白,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急不来。   她强打起精神,柔声问:“你这些年在哪儿?怎么没想过来找我们?”   时初妤斟酌一下,说:“我五岁的时候被我爸妈收养了,但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听福利院院长说我当年好像受了惊吓,发了高烧,高烧退了,就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而我不是父母亲生的女儿,也是一个多月前知道的。”   五岁的小孩多少有点记忆,也难怪时初妤这么大了都不清楚自己是父母收养的小孩。   陈晚柔捂着唇,哽咽道:“当初我们一家三口去逛街,超市发生了大火,你和我们走散了,等火灭了之后我进去找你,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找你都找不到。”   时凛在一旁也露出沉痛懊悔的表情,当时是他牵着时初妤,没想到逃跑的时候被人群冲散了。   可以说,是他弄丢了妹妹。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活在愧疚里。   当初大家都在说时初妤在那场大火里丧生了。可他一直不相信,也一直在找,可后来就连父母都放弃了。   那时时正杰神情悲痛,一字一句说:“你妹妹走了,我们也该替她办一场葬礼,将她平平安安地送走了。不要再拉着她,否则她也不会安宁……”   时凛这才接受了事实。   是啊,都十年过去了。   要是能找到,早该找到了。   而且那时候的小初妤,聪明可爱,知道回家的路。   当初第一次遇到时初妤的时候,他听到了熟悉的小调声,那是母亲一直哼给他们听的摇篮曲。   他驻足看她。   那时她狼狈又可怜,穿着华贵的衣裙,却浑身落寞。   他车里一直都会备一些女孩子穿的衣服或鞋子。   可能他一直都相信自己的妹妹没死,他会漂漂亮亮地把她接回家。   想要将却不料,缘分这么奇妙。   他闯进了雨中,给了她一双鞋。   那鞋,正合适。   也带着她回家了……   时初妤没想到自己当年这么惊险地活了下来,不免有点庆幸。   李秀莲也告诉她,王春梅曾经发了一笔财。   她猜测,王春梅当初是见财起意,看她穿得高档,就把她从混乱的现场带走了。   并把她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等后来想要还回去,又发现她的身份不简单。   害怕了。   就把她带回了丰城,扔进了福利院。   其实时初妤猜的八/九不离十,王春梅当时在江城那家超市做清洁工,发生火灾的时候,她正好在三楼,混乱间她去几家高档区偷了点东西,正好碰上了走丢的时初妤。   时初妤衣着精致,身上也戴了很昂贵的饰品,她起了歹意,就把她带走了。   后来警察出现了,她害怕坐牢,就带着时初妤偷偷溜回了丰城。   她一直担心时初妤哭闹,可她受了惊吓,高烧不止,醒过来就没了记忆。   她这才安心下来。   于是时初妤就名正言顺地留在了福利院,再后来被收养了。   陈晚柔听到时初妤小时候大病了一场,又开始落泪,时初妤温柔地替她擦眼泪,不停安慰她。   母女之间的关系隐隐拉近了一点。   时初妤抬头,看到了垂着脑袋,安静站着时献,愣了下。   这么安静的时献,太难得了。   时初妤想了想,柔声唤他:“时献。”   低着头的少年身体僵了僵,闷闷地应了声。   时初妤听出了哭腔。   她觉得心里暖了暖。   她和时献已经很熟悉了,行为也随意很多。   她拉过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床边,“你哭什么?”   时献将头偏了偏,哽声道:“我没哭。”   时初妤有些好笑。   说:“难得你不高兴我当你姐姐吗?”   时献立刻转过头,大声说:“才没有!”   时初妤看到了一双哭得红彤彤的兔子眼。   少年精致的脸上满是泪痕,眼底全是心疼。   时献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个姐姐,但他从来没见过。   也就没有什么感情。   如今知道,时初妤是他姐姐,她曾经遭遇过的事情,他就感到了心疼。   少年的心柔软又温暖,时初妤感受到了关心,她笑了下,说:“我还挺高兴你是我亲弟弟呢!”   时献看着她明艳的笑,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他要百倍千倍地对姐姐好!   陈晚柔解释了当年的事情,时初妤心里也没了疙瘩。   当年的事情,说不清楚谁更痛苦。   时家母子整天都愧疚悲痛。   她却忘了他们,开心地度过了平凡却幸福的童年。   陈晚柔看了一眼闻樾,迟疑了一下,问:“你和他之间怎么回事?”   时初妤顿了顿。   她也说不清楚。   陈晚柔以前挺喜欢闻樾这个晚辈的,年少有为,帅气多金,而且也从不乱搞花边新闻,洁身自好。   可现在,闻樾成为了她的女婿,不,现在应该是“前女婿”,她就哪哪都不满意了。   闻母不喜欢穷学生儿媳妇,上流圈子人人皆知。   陈晚柔即使不和她们一起八卦,这些消息都能听到,那就说明穿得沸沸扬扬了。   甚至她还听家里的小辈说过,那些纨绔子弟还搞了个赌局,赌两人什么时候离婚。   当时她听了不置可否,现在觉得非常荒唐。   一场婚姻,闹成这种地步。   陈晚柔忽视了豪门大多是门当户对的联姻,各玩各的,为了面子会维持表面的和谐。   即便有夫妻是出于真爱,最后也没有过得很幸福。   她如今完全是站在时初妤的立场上,心疼她。   闻樾沉声说:“时伯母,当初是我混蛋,伤害了阿妤。现在我知道自己的心意了,也明白了谁才是最重要的。虽然我们离婚了,但我决定大大方方地追求她,以后再也不会伤害她了。” 第62章 时父,时凛&时献   DNA检测结果出来了。   时初妤的确是时家失散多年的孩子。   拿到报告单的那一瞬,时初妤全身都放松了,仿佛没了绳子栓住的小船,一瞬间有了停靠的港湾。   大概在丰城待了几天,时初妤的伤好了很多之后,一行人打算动身回江城。   时正杰离开前,给温暖福利院捐了一大笔钱,让福利院能够继续经营下去。   同时,他也把李秀莲送到了疗养院,给她提供更加完善的治疗。   回去的交通方式不再是飞机。   闻樾买了一辆房车,并自告奋勇地揽下了“司机”一职。   时凛本来不愿意,可闻樾给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时初妤的腿应该仔细照料,不能太劳累。”   时献倒没说什么,他心里想的是,自驾回江城,闻樾不死也要脱层皮。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时初妤张了张嘴,想要拦住他,可闻樾朝她笑了笑,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时初妤心里叹了口气。   时凛只是想让闻樾吃点苦头,也没有故意折磨他,按照他们的性格,哪里真的会让闻樾开一天一夜的车。   闻樾的确心甘情愿。   时凛的地位不一样了。   他是时初妤的哥哥,也就是他未来的大舅哥,他肯定要让他放下过去的成见。   否则,时初妤为了这些亲人的感受,肯定会选择放弃他。   闻樾自嘲地笑了下,他还挺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在时初妤心里是什么位置。   最后,回江城的路上是闻樾和时凛时献三人轮流开车。   闻樾坚持的时间最长,他坐在靠门的位置上,微微阖着眼,呼吸平缓。   时初妤坐在他的右手边,她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和纤长浓密的睫毛。   经过一个隧道的时候,明明灭灭的光打在他深邃的五官上,很迷人。   时初妤也有些困了。   她眨了眨眼,刚要闭上眼,肩上就落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她身体霎时僵住了。   也不知道闻樾是不是故意的,唇正好擦着她的耳廓掠过,激起细密的战栗。   耳朵是她的敏感点。   这一点闻樾十分清楚。   时初妤记起来,床上的闻樾最喜欢舔舐她的耳朵,每次都会很温柔缱绻地吻。   他总会嘴角带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喜欢看着她在他身下柔情潋滟的样子。   时初妤脑海里闪过闻樾被情/欲熏红的双脸,脸颊微红,耳朵也有些烫。   时初妤担心和自己想贴的闻樾察觉,情不自禁地绷紧了细腰,脖子往一旁移了移,视线有些飘忽。   时氏夫妇年纪大了,熬不住,很早就去睡了。   时献窝在副驾驶座上玩游戏。   时凛正在开车。   时初妤看到他们没有注意到这里,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用手拖着闻樾的脑袋,想要把他放下。   刚一动,刚刚还在沉睡的人倏然睁开了眼,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时初妤吓了一跳,好在理智尚在,硬生生压住了喉间的惊叫声。   闻樾的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很明亮,灼热的视线如有实质,落在时初妤身上,让她有些发烫。   这人的眼神也太露骨了吧……   闻樾看着眼前的人,喉结滚了滚,这人不爱他,还来勾他!   时初妤看懂了他眼底的控诉,她眼眸瞪圆,满脸的不可置信,自己什么时候勾他了?!   闻樾握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这里拉了拉,用气音说道:“你不知道,禁欲久了的男人不能乱摸吗?”   时初妤冷不丁地和他贴了贴身体,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惊了一下。   “我只是托了一下你的头!”时初妤用口型说道。   闻樾哂笑了一声。   那双柔软的手不停地拂过他的脸和脖子,好闻的香味不停的在他鼻尖萦绕。   这样密闭的空间,加上他已经素了好几个月了。   他是个正常男人,她是个有魅力的女人。   很容易就起反应好吗?   时初妤不敢和他再靠得太近,她用手推他,“你离我远点儿。”   闻樾顺着她的力道仰了仰上半身,他后背紧紧贴着玻璃,退无可退。   闻樾一脸无奈,她更无奈。   担心他们动静太大,吵醒父母,时初妤收回手,直接拿了个抱枕横在两人中间,划下了一条“楚河汉界”。   她把闻樾困死在了那一小块地方,用眼神警告他,不准越界。   闻樾咬了下舌尖,觉得自己可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闻樾眼神十分危险,但也不敢反驳,乖乖的坐在位置上。   时初妤是看清楚了,闻樾在她面前,就是“纸老虎”。   闻樾看她一脸自信,轻笑了一声,眼底满是宠溺。   其实爱一个人,本来就是放低自我的过程。   对方仗着爱,肆无忌惮。   即使伤了他的骄傲,折了他的傲骨,他也甘之如饴。   *   他们是在第二天下午抵达了江城。   刚下高速,就遇到了时凛的人。   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时凛的秘书向柏站在车旁。   闻樾缓缓停下了车,看了一眼后视镜,轻声说:“要不还是我把你们送回家吧?”   时凛淡声说:“不用,我的人来接我们了,不麻烦你了。”   时凛不想让时初妤再多和闻樾接触,想尽快隔开他们。   闻樾目光黯了黯。   陈晚柔小心翼翼地扶着时初妤下车,坐上时凛的车。   时初妤下车的时候,顿了顿,转头对闻樾说:“谢谢你了,闻樾。还有,再见。”   闻樾安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他不需要她的道谢,她任何时候都不用说谢谢。   黑色轿车缓缓离开,闻樾站在路边,安静的目送了一路,直到看不见影子了,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脚,驱车回了浅水湾。   闻樾以前不清楚,到底是从未得到过温暖痛苦,还是得到过又失去痛苦。   他永远程序化,永远只注重结果,冷冰冰的。   在他看来,都是失去温暖,没什么差异。   可看着空荡荡的浅水湾,闻樾第一次觉得,得到再失去,是多么难捱。   这几天和时初妤同吃同睡,生活在同一个地方,让他觉得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现在骤然把时初妤从生活中剥离出去,他心脏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个洞。   *   时初妤第一次来时家。   时家也在寸金寸土的别墅区,房子很有艺术感,出自知名建筑师。   好在时初妤这些年也见了些世面,否则乍然看到一栋宫殿一样豪华气派的房子,肯定会大吃一惊。   时氏夫妇应该提前和家里的佣人说了,他们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门两边。   时家的佣人有五个,不算少,但在时家这种家庭,也不算多。   时初妤和五个人只是认了个脸熟,陈晚柔把她介绍给了他们,只让以后好好相处。   陈晚柔拉着她去了三楼。   “房间里的东西准备得太匆忙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陈晚柔推开门,眼含期待地看着时初妤。   “你是学艺术的,我也比不上你的审美。不过这些东西都是我挑的,你如果觉得不满意,我们再换。”   时初妤看了一眼房间。   暖色调为主,很淡雅温馨的布置。   时初妤点了点头,柔声道:“我很喜欢。”   陈晚柔松了口气,因为她人在丰城,很多东西她都是电话里安排人去做,没有在一边盯着,她就怕时初妤不满意。   陈晚柔扶着她进了房间,边走边说:“明天等你休息一下,养一养精神,我再让人上门来定制衣服。”   时初妤安静地听着,陈晚柔絮絮叨叨的声音,让她感觉很温暖。   她眼眸微亮,笑说:“衣服就不用了吧?您忘了,我自己就是服装设计师。”   陈晚柔愣了下,轻轻拍了一下额头,说:“瞧我这记性。”   时初妤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温柔。   陈晚柔哪里是忘了?   她只是太想要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了。   陈晚柔细声叮嘱了几句,就折身出去。   “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开饭了我再喊你。”   时初妤含笑点头。   刚坐下没多久,房门就被敲醒。   敲门的人动作很轻,时初妤猜测是时正杰。   他在她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模样,说话也轻声慢语,似乎生怕吓到她。   “请进。”时初妤扬声喊了一句。   门应声而开。   果然是时正杰。   他换了一身家居服,更显得温和儒雅。   其实他骨子里带着上位者的气场,强行温和,让他的气质有点怪异。   时初妤抿了抿唇,有点想笑。   时正杰露出一抹笑,走近她。   看她坐在床上,他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阿妤,脚难受吗?走了这么久的路,有没有不舒服?”   时初妤摇了摇头,“没有很大的感觉。”   时正杰欣慰地笑了下,不住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这些话,他就有些词穷了。   他对待时凛和时献的教育方式,一直都是严厉的,他没有和女儿接触的经验。   在他心里,时初妤还是那个会扯着他的袖子,甜甜地喊爸爸的小棉袄。   他错过了她的成长。   等他找到她时,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他能抱着小初妤举高高,可面对容貌明艳的女儿,他却不知道如何相处。   半晌,时正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阿妤,你想买什么就那这张卡去买吧。”   时初妤定睛一看,一张黑卡。   时初妤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有钱的,而且我买东西也用不到黑卡。”   时正杰说:“拿着吧!这是我给的,意义不一样,你是我时正杰的女儿,怎么也不能亏待了你。”   时初妤还要拒绝,可时正杰也坚持。   两人互相推拒了一会儿,最后时初妤无奈收下。   时正杰温柔地笑了笑,离开了。   时初妤把玩着手里的这张黑卡,叹了口气。   时正杰也不怕她乱花钱,直接把黑卡给她了。   时初妤没想用时父的钱,她回时家,又不是为了钱,可一想到时正杰,她觉得如果她不用这张卡,他说不定还会伤心。   唉,一个老父亲的拳拳父爱,真沉重。   没等时初妤感慨很久,又有人来敲门。   这次来的是时凛。   时初妤将黑卡放在外套口袋里,让时凛进来了。   时凛温声说:“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时初妤说:“没有。”   时凛和她相处更有经验了,知道说些什么时初妤才爱听,他直接将星程传媒的近况挑了重点说了一些,大多是因为时初妤的时装设计而开拓的海外市场。   时初妤听着,心里高兴又自豪。   时凛没讲太多,担心时初妤的精神,他笑着说:“以后公司的衣服都由你来做了。”   时初妤笑说:“行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负责设计,你负责销售。”   时凛没想到她还会开玩笑,忍俊不禁。   走之前他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张卡,放到她手里。   他摸清了她的性格,知道她会拒绝,扔下一句“看上什么就买”,就匆匆离开了。   时初妤手腕翻转。   又是一张黑卡。   时初妤:“……”   她觉得她真的用不了多少钱的。   敲门声又响了,时献开门,探出半个身体,笑容灿烂地看着她。   时初妤眼皮一跳,急急说:“如果要给我送黑卡的话,你可以不用来了,我这里已经有了。”   时献:“什么黑卡?”   时初妤愣住,看他一脸茫然,松了口气:“没什么。时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时献今天脑子转的非常灵活,他说:“哥把他的黑卡给你了?”   时初妤无奈地点了下头。   不止时凛,还有时正杰的黑卡也在她这里。   时献看她的反应,懊恼的挠了挠头,“我没有黑卡……”   看样子,他有一张也要送给她。   时初妤冲他招了招手,时献乖乖地走过来。   她伸手,轻柔地将他凌乱的头发抚平,“我回家并不是想着花你们的钱的,有没有都无所谓。”   她顿了顿,柔声说:“有了你们,我就很满足了。” 第63章 阿妤,我会变好的   晚餐是一家人第一次很正式的一起吃饭。   时正杰坐在主位,时初妤坐在陈晚柔身旁,对面是时凛和时献。   时初妤脚上有伤,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晚上的菜都很清淡。   餐厅明亮如昼,陈晚柔眼底映着灯光,泪光闪烁:“这个场景我以前只在梦里有过……”   时正杰看她哽咽了,轻轻地搭在她手背,安抚地握了握。   时初妤递了张干净的纸巾给她。   陈晚柔擦了下眼角的泪,笑着说:“阿妤回来了,这个家才算完整了,以后我们一家人要健健康康,和和美美。”   大家点了点头。   时初妤轻轻应了声。   时正杰大手一挥,发话了。   “开饭吧。”   大家拿起筷子。   时家的餐桌礼仪一直都非常好,细嚼慢咽。   时初妤背脊挺直,同样一丝不苟。   这是在闻家养成的习惯,闻母很挑剔,她只有做到完美,她才勉强不会说教。   时初妤刚把一块鱼片咽下去,眼前就落一只油焖虾。   她抬眸,陈晚柔笑容和蔼:“多吃点。”   时初妤笑着点头。   陈晚柔的举动似乎是一个信号。   时正杰父子三人接二连三地往她碗里加菜,很快,她面前的碗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时初妤食量不大,可她一点不剩地吃完了。   她只是觉得,这样做他们会开心。   她能感受到父母和时凛时献的关心,他们都竭尽所能地想要补偿她。   譬如黑卡。   可相比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她更喜欢生活中的一些小举措,互相夹菜是很亲密的行为。   他们的关心,都在菜里。   时正杰看时初妤吃得香,一脸欣慰。   他们对她没有多大的期望,也不敢有太多的期望,担心压着她。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时初妤健健康康的。   饭后,时正杰沉吟了一下,说:“阿妤,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你既然已经找回来了,我们希望把你介绍给大家,让大家都知道你的身份。你看怎么样?”   时初妤愣了下,温声说:“你们决定就好,我都可以的。”   时正杰的打算是大办一场宴会,风风光光地让她回时家。   他这几天在陈晚柔的“科普”下,也清楚了时初妤当初受的委屈。   他既心疼又愤怒。   如果她是时家千金,他们敢这么对她吗?   他一向不屑于做一些打脸的事情,可这次他要大办特办,让整个豪门圈子都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时正杰见时初妤没有反对,当即拍板决定了,“行,这件事就交给我和你妈妈,你好好养伤就行。”   时初妤看时正杰略带激动的神情,眼神跳了下,总觉得不太好的预感。   不过她不好扫兴,只是温柔地笑了笑。   时凛积压了好几天的工作,他一回江城,手机就没有停过。   他一推再推,吃了晚饭后,实在推不了了,他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时正杰同样也忙,管理那样大一个时氏集团,并不轻松。   陈晚柔则是兴致冲冲地去打电话了,迫不及待地开始安排宴会的事宜了。   时献想在家陪时初妤,可他学校里也有事,导师催他交作品。   这个家反倒是时初妤最清闲了。   她晚饭吃得有点多,于是她想去散散步。   别墅区绿化和基础设施都做得很好,夜晚的空气很清新,鹅卵石的小径两旁都有黑色雕花的工艺路灯。   时初妤脚还没好,拄着拐杖走得很慢,刚走了没几步,她就看到不远处的一颗树下,站着一个人。   西装挺括,沉默地站着,整个人都融在夜色里。   时初妤站直了身体,静静地看着他。   闻樾见她看到了自己,走过来。   暗影从他脚下慢慢往上褪去,直至露出那张俊美清冷的脸。   他的肩头有些湿润,显然是在这里站了很久,他眼睛落在时初妤身上,看她只穿了一件针织衫,温声说:“怎么不多穿一件?这里风有点大。”   时初妤看了一眼他略有些凌乱的头发,抿唇笑了笑。   闻樾目光柔和。   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以前他对于情绪总是很迟钝,现在他能够从时初妤细微的表情里看出她的情绪。   或许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认真去观察过她吧。   他想,如果当初他肯多关注一下她的情绪,他们是不是不会离婚呢?   凉风拂过,树影婆娑。   闻樾往前跨了一步,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披在时初妤的肩上。   时初妤好奇地看着他,眼眸映着路灯,微微发亮。   闻樾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问:“怎么了?”   时初妤摇摇头,没说话。   她只是忽然发现,现在的闻樾很陌生,她看着他的脸,却有些想不起来以前的他是什么样子了。   时初妤抿了抿唇。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当初那样刻骨的恨意和痛苦,现在只剩下浅浅的感伤,代表着她开始原谅闻樾。   她没有打算恨他一辈子,但也没想这么快原谅他。   闻樾和她解释过赵嘉妍的身份,她也明白了当初是她误会了。   闻樾和赵嘉妍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时初妤觉得,即使没有赵嘉妍,他们之间也不会长久。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从来不是外物,而是日复一日的冷漠。   他们都太年轻了。   闻樾不知道,不用口出恶言,拳脚相向,仅仅只是疏离,也是一种伤害。   而她不知道,如何用一个独立平等的灵魂去爱人。   不成熟的两个人分开了,本该按照各自的轨迹生活下去。   可是闻樾突然打破了平静,强行地介入她的生活。   这样的发展方向,时初妤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该用何种态度对待闻樾了。   时初妤眼底浮现起困惑,她问得很轻:“闻樾,我该怎么对你?”   闻樾停下了脚步,安静地看着道路两旁,他极力地压下酸涩,再抬眸,眼底一片柔软。   夜晚风凉,他嗓音却温柔。   “阿妤,我没想在你这里得到太多,我只希望我们不要每次相见,浮现出的都是当初的不堪。我知道我不好,所以那些不好的,我会学着改。   “我会变好的。”   *   时初妤的伤口恢复的很快,不到半个月,她就能放开拐杖走路了。   家里的三个男人都忙得很,也没有女孩子的心思细腻,陈晚柔担心时初妤在家里呆的闷,就请了假待在家陪她。   时初妤刚开始有些过意不去,她知道陈晚柔是著名的昆曲艺术家,一年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巡回演出。   她自己也有事业,明白事业对一个女人而言很重要,自然也不希望自己回来,反倒成为了她的拖累。   时初妤说:“您不必为了我请假的,我不喜欢热闹,喜欢一个人待在工作室里画画,再说家里有保姆照顾我,我不会无聊的。”   陈晚柔柔声打消她的念头,“我去年就在打算退下来了,剧团里有很多新晋的好苗子,我是想退居二线指导他们。”   她温柔地拍了拍时初妤的手,笑说:“我以前是为了不让自己闲下来想起你,所以才不停地工作,现在你回来了,我总得休息一下吧?”   时初妤看她眼睛,不像是假的。   最终,陈晚柔顺利地在家陪她。   不得不说,陈晚柔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她性格温柔,说话温声细语的,更何况她是全心全意地想要对她好,更是温柔体贴了。   时初妤觉得自己很幸运。   无论是养父母,还是亲生父母,都给了她全部的爱。   时初妤看着低着头,温柔地替她剪指甲的陈晚柔,忽然喉间哽了哽,弯腰抱住了她。   “妈妈,谢谢你。”   陈晚柔有些不敢置信,她举着手,一脸的受宠若惊。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快一个月了,还没有听到时初妤喊她一声妈妈。   她明白,时初妤需要接受的时间,她愿意等。   可总归有些失落的。   现在,她的女儿抱了她,还喊了她梦寐以求的“妈妈”,她觉得,她就是现在死了也没遗憾了。   陈晚柔的眼眶顿时红了,回抱着她,紧紧抱着。   母女之间的关系瞬间亲近了很多。   第一声“妈妈”喊出来了,时初妤觉得轻松了很多,接下来再喊,也自然了。   晚饭的时候,时正杰回来了。   看到了沙发上头靠着头一起看电视的母女俩,笑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时初妤微笑不语。   陈晚柔听到了他的声音,抬起头,得意洋洋地冲他说:“我和阿妤本来就很好!”   时正杰温柔地看着她。   两人虽说是联姻,可是相处这么久了,感情也非常好,介于爱情和亲情的一种感情。   陈晚柔有意炫耀,可又不想显得太刻意。   于是她站起身,假装体力不支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吓得时初妤赶快伸手扶住她,急声问:“妈,你怎么样了?”   时正杰也焦急地想要来扶她,走到一半,听到时初妤的称呼,顿时脸色古怪,愣愣地看着陈晚柔。   陈晚柔揉了揉太阳穴,柔声说:“没事了,可能是刚刚起得有点猛,脑袋发晕,现在好多了。”   时初妤松了口气。   陈晚柔背对着时初妤,朝时正杰挑了下眉,得意洋洋。   时正杰:“……”   他顿时酸溜溜的想到,这有什么,不就是一句称呼嘛?   可他看着时初妤满脸担忧地看着陈晚柔,又是揉太阳穴,又是端茶倒水的,顿时不平衡了。   他也想要听见宝贝女儿改口喊“爸爸”。   时正杰走到沙发旁,殷切地看着时初妤。   她以为他也想要坐在陈晚柔身边,于是往一旁挪一挪。   “您坐这儿吧!”   时正杰:“……” 第64章 对待时初妤,他一向没有……   时正杰坐在了妻子和女儿身边,看着明艳动人的女儿,顿时心里满足了。   时初妤见陈晚柔没有大碍,关心了几句,正好手机响了,她瞥了一眼,发现是蒋馨园的微信电话。   她想了想,跟陈晚柔说:“妈,我去接个电话。”   陈晚柔笑着点了点头。   时初妤慢慢起身,往楼上走。   “初妤姐,工作室里来了一大批人,说是装修公司的人,是你联系的吗?”   蒋馨园在电话那边问道。   时初妤这几天不方便出门,但是工作室也不能一直关门,毕竟她还有员工,她不可能让蒋馨园一直是待业状态。   当初说出去散心,是因为一直被身世困扰,心里烦闷,创作也没有灵感,所以才想着去解决心中问题,顺便出去找找灵感。   现在她找到了亲生父母,心境完全平和了,困扰她的瓶颈也有了突破的迹象。   这几天她做设计的时候,非常得心应手,感觉境界都提高了不少。   于是她也让蒋馨园开始上班。   蒋馨园知道时初妤接了星程传媒的一个大单子,也明白了时光工作室现在正是设计界一颗璀璨明亮的星星。   她休假的时候,没少去搜索相关资料,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好的为公司服务。   先不说其他,审美倒是提升了很多。   她和时初妤闲聊的时候,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公司太简陋了,一点都不符合现在工作室的逼格”。   时初妤听进去了。   当初他们搬的急,很多细节没有做好。   的确装修有些简陋。   她考虑了一下,就当是转换心情,时初妤决定好好装修一下工作室。   可她还没来得及联系装修公司啊?   时初妤听到蒋馨园的话,心里有些疑惑,难道是时凛安排的?   转念一想,极有可能。   时凛最近经常回家,两人相处很舒服,她在忙些什么,时凛都清楚。   她对着电话那头说:“嗯,你在一边看着就行。”想了下,柔声说:“注意安全,离施工的人远一点,别被砸伤了。”   蒋馨园笑嘻嘻地应了。   挂了电话,她给时凛发了条微信。   “谢谢大哥。”   这边在开会的时凛忽然收到时初妤的信息,嘴角微微上扬,点开,看到了时初妤的道谢。   时凛皱了下眉,一时之间没想起来他最近干了什么值得时初妤谢的。   刚要回复,一个大股东正好喊他说话,他抬头,看到大家有些不满。   他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不就是今天的提案是关于股份分割,他们觉得伤害到了他们的利益吗?   否则以前他管着这样一个大公司,再怎么胡作非为,也没有看到他们有什么怨言啊?   时凛轻轻地摩擦了一下手机屏幕,心里冷笑了一下,即使他们反对又怎样?   这公司说得好听,是股份制,但星程传媒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股份的转让权,他还是有的。   今天这股份,他转定了!   时凛敛神,将手机倒放在桌面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不紧不慢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于是,给时初妤发消息的事情就瞬间被抛至脑后。   时初妤没等到回复,猜测对方应该是在忙,没在意,关了手机。   一下安静下来,她下意识走到窗台前,往楼下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手指有些攥紧。   等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期待的时候,她愣了下。   时初妤抿了抿唇。   自从半个月前,闻樾说了那样一番话后,他们就没有再见面了。   不是忙。   而是因为时初妤拒绝和他见面。   她不再出门,也减少了闻樾“偶遇”的机会。   闻樾尝试过上门拜访,可是被陈晚柔打出去了。   可即使见不到人,他每天都会来,风雨无阻。   时初妤不知道如何面对闻樾,亦或者说,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   不可否认,她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这样的变化是她始料未及的。   因为闻樾是变数。   他在慢慢改变自己,让她重新认识了他。   闻樾抱着不求回报的态度,这样反倒让时初妤退缩了。   她担心自己会重新爱上他,也担心自己无法给予闻樾所要的感情,两人会再次成为一对怨偶。   于是她选择了割断这层关系。   不开始,也就不会受伤。   可今天没有看到闻樾,她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   她本以为,闻樾会一直坚持下去。   时初妤发现自己有这个想法时,惊了一下。   她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骂道:“时初妤,你疯了吧?你不想和人家发展,还想一直吊着他?他放弃了不是更好吗?”   楼下,   时正杰和妻子说了几句家常,偷偷看了一眼楼梯口,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那个谁还没放弃吗?”   陈晚柔神情滞了滞,显然也知道时正杰口中的“那个谁”是谁。   陈晚柔哼了一声,反正他来一次,她赶一次。   时初妤以前是没人撑腰,被闻家欺负,现在他们都在,再想欺负时初妤,也要看他们答不答应。   时正杰叹了口气,说:“我刚刚看了,他在小区门口呢。”   他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是你让保安不让他进来的?”   陈晚柔见他神色复杂,顿时也不躺着了,坐起身,皱着眉,说:“你是觉得我不该这么做?”   时正杰见她有生气的迹象,连忙安抚她:“不是不是,你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体。”   他顿了顿,组织语言:“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去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毕竟我们半路当了阿妤的父母,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陈晚柔缓和神情,沉默了下来:“我只是想要替女儿出口气。”   时正杰何尝不想出气。   可他比陈晚柔更了解闻樾。   那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在商场上也是,一旦咬住了猎物,那是肯定不会松口的。   没想到到了感情上,也变得这么固执。   时初妤是个很柔软的人,难免不会因为感动,接受了闻樾。   到时候,陈晚柔反倒成他们之间的绊脚石了。难免不会让闻樾在心里产生怨怼。   闻樾心思深沉,有仇必报,以前他欣赏他的杀伐果断,现在却担心他把气撒到时初妤身上。   所以他觉得,他们两个人,顺其自然就好了。   时初妤都没追究了,说明放下了。   他们再掺一脚,不太好。   时正杰把自己的想法和陈晚柔交待了一二,让她心里有个底。   时正杰笑说:“你忘了?当初你不也是死活要嫁给那个男人,家里人怎么劝也不听吗?反倒岳母大人越阻挠,你越要嫁?”   陈晚柔年轻时谈过一段恋爱,不过遇人不淑,是个凤凰男,看上了陈晚柔家里的钱。   好在她自己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真面目,提出了分手。   再后来,她也就淡了情爱的心思,听了家里的安排嫁给了时正杰,两人是家族联姻。   陈晚柔听到时正杰提起旧事,有些脸红,当年她也疯狂过,闹得满城风雨,时正杰也知道。   看到时正杰揶揄的目光,她白了他一眼,娇嗔道:“好啊,你现在开始翻旧账了吗?怎么了?你就没有几段情史?”   看陈晚柔也要提,他咳嗽了几声,讨好地说道:“我这不是举个例子吗?告诉你别太插手他们之间的事,说不定只是闻樾心血来潮,等理智回来了,自己就放弃了。”   *   在时初妤这件事上,闻樾一向是没有理智的。   保安不让他进去,闻樾自己就花了大价钱在别墅区买了套房子,直接搬进去了。   时初妤在睡午觉,听到楼下轰轰隆隆的声音,很吵闹,于是被吵醒了。   她趴在窗子上看了一眼,发现隔壁在搬家。   时初妤有些好奇,隔壁住的人很好相处,最近也没听见有搬家的意向,怎么突然搬了?   他们似乎搬的急,大件都没带走,带走的多是一些衣服书之类的日常用品。   一个卡车就装好了。   轰隆隆疾驰而去。   那辆卡车开走后,时初妤在小花园里看到了闻樾。   他穿得很轻便,灰色针织毛衣和黑色裤子,头发柔顺地搭在脑袋上,少了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温暖。   他手里抱着一盆仙人球,往房子里走去,似乎是察觉到了时初妤的视线,他顿住了脚步,微微仰起头,看向三楼的窗户。   两人视线对上。   时初妤还有些惊诧,倒是闻樾,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口中说了句什么。   隔的太远,时初妤听不清楚,可她又不好意思问他,心里猫抓一样好奇。   好奇没有持续太久,那栋别墅,和她面对面的一个窗户里猛地出现一个人影。   他抱着仙人球,闲适地走进来。   闻樾把手里那盆仙人球放在窗台上,推开窗户,冲她笑了笑:“以后多多关照啊,新邻居。”   时初妤这次听清楚了。   口型和刚刚非常像,想来闻樾刚刚说的也是这句话。   时初妤一把将窗帘拉起来,屋子里瞬间暗了下去。   闻樾搬过来了。   时初妤捂着脸,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跳的有点快。   时初妤平复了一下心情,悄悄拉开一条缝,就看到闻樾在自己铺被子。   他笨拙地绕着床,一个角一个角去牵平,套被子的时候,他一直找不到窍门。   忙活了半天,他将被子扔下。   时初妤以为他要找保姆上来收拾的时候,闻樾打开手机,开始查教程。   点开一个视频,视频有点长,他干脆盘腿坐在地上。   他看得很认真,跟工作时一个模样,仿佛眼前的是一份千万合同。   时初妤偷偷看着,有点想笑。   时初妤又看到闻樾拿着手机捣鼓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机叮了一声。   她随手划开,是一张照片。   闻樾发来的。   接着又是一连串消息。   【我自己铺的床。】   【你看我是不是挺适合照顾家庭的?】   【我觉得我未来太太有福了。】   满满的都要溢出屏幕的骄傲感,他都恨不得开个大喇叭,昭告天下他铺了张床。   时初妤直接忽略最后一句话。   时初妤眼眸蕴了笑,轻轻打字。   【挺好的。】   【不过我觉得铺床大可不必看视频。】   闻樾错愕,他转头,看向对面的窗户。   窗帘紧闭,根本看不清对面的情况。   闻樾喉结滚了滚,忽然低低笑了声。   【你偷偷看我了?】   时初妤差点把手机都扔出去,她有些脸红,没想到闻樾直接点破了。   【我妈妈喊我了,下次聊。】   时初妤没有正面回他,直接逃了。   时初妤掩眉,耳朵尖滚烫一片。   她觉得闻樾肯定在那边嘲笑她! 第65章 我去赎罪   时初妤下楼的时候,她隐约听到楼下有闻樾的声音。   她愣了下,绕过楼梯口,就看到陈晚柔和时正杰站在玄关口,背对着她。   他们的对面是闻樾。   陈晚柔拦在门口,并没有打算放闻樾进来的意思。   闻樾手里提着一个高档礼盒,眉眼温和。   看到了时初妤,他眼底划过一抹笑。   时初妤冷不丁想起来自己刚刚为了躲避他,撒的谎。   【我妈妈喊我了,下次聊。】   谎言被撞破,时初妤有些尴尬,她强自镇定地移开视线,慢慢走下来。   “伯父伯母,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请收下。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关照。”   闻樾说。   陈晚柔本想去把闻樾赶走,可一想到刚刚时正杰的话,她又犹豫了。   她迟疑了一下,看向时正杰。   时正杰挂着温和的笑,接过闻樾手里的东西,“嗯,邻里邻居应该的,以后多多关照。”   完全一副面对“新邻居”的态度。   闻樾眼皮一跳,有些摸不透时正杰的态度。   果然,不愧是时家掌权人。   他眼神黯了黯,他目前最大的难题,是让时氏夫妇对他印象有所改观,否则,他连接触时初妤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严防死守,不留一丝缝隙。   闻樾身姿落寞地离开了。   时正杰随手把闻樾送来的礼盒打开,是几斤上好的西湖龙井。   品质极好,就是他都不一定能弄到。   时正杰啧了一声,觉得闻樾花了心思,否则也不会送他茶叶。   时初妤看到闻樾送的礼物,抿了抿唇,这些茶叶,她在浅水湾见过,是闻樾花了大价钱买的,是他的心头好。   没想到,他竟然转手送给了时正杰。   时初妤倒了一杯水,垂下眼睑,遮盖住眼底的异色。   吃完晚饭,时正杰征求了时初妤的同意,把认亲宴订在了一天后,并叮嘱时初妤好好休息。   时初妤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有些紧张,脑子里不停地闪过那些过往的人。   那些带着不屑的目光。   她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踏进那个圈子,面对那些人,可世事无常,她换了个身份又回来了。   以前她都没有很深的情绪,可今晚时正杰把时间订好了,她才有种恍惚的真实感。   辗转了大半夜,她都没有睡着。   黑暗里,她叹了口气,起身打开房间的大灯。   夜里静谧无声,时家的人都睡着了,她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小心翼翼地下床,打开窗透透气。   对面亮着一盏灯,灯下闻樾正低着头处理工作。   夜里一些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放大,时初妤仿佛听见了他修长的手指翻开纸页的沙沙声。   闻樾好像是累了,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一睁眼,就看到对面趴着的人。   一双眼睛很明亮,隔着窗看他。   闻樾一颗心顿时柔软得不像话。   他低头瞥了一眼她因为趴着而露出的一大片雪白,眼眸暗了暗,低低咒骂了一声。   夜深人静,夜色撩人,她更撩人。   可他只能看着,却吃不到,他本来就是气血旺盛的年纪,禁欲这么久,受不得一丁点的刺激。   时初妤不明白闻樾为什么变了脸色,手机响了一下。   【天冷,穿上衣服。】   时初妤没觉得冷,支着下巴没理他。   【大半夜你这样我很难受,你别勾我了。】   对方求饶,让她别再勾他。   时初妤眼珠子转了一圈,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看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料定闻樾只能看着,也做不出什么。   她睨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款式稍有些性感,但还在正常范围之内。   她才不管呢!   是对方脑袋里胡思乱想,怪她咯?   闻樾看她笑吟吟的,咬了咬牙,也拉下脸只能把眼神移开。   似乎要将体内暗火发泄出去一样,拇指狠狠地摁着屏幕。   【你以后不许在别的男人面前穿成这样。】   时初妤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怨念。   对方似乎担心时初妤不答应。   很快就发了一条消息。   【求你。】   时初妤笑了一下,没再刺激他。   闻樾掩着眉,眼底是放弃挣扎的神情。   他早就没了自尊和原则,心甘情愿地臣服于她,喜怒哀乐皆系于她。   闻樾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半了。   以前这个时间时初妤都睡熟了。   他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发现时初妤是在紧张明天晚上的宴会。   闻樾往后靠了靠,姿势放松下来。   【不用畏惧任何人的目光,做错了事情的人也不是你,你不必害怕。】   闻樾多少猜到了她的不安来源于哪里。   【你只管一往无前。】   一切有我。   那些恶意的,挑衅的,他都会替她挡下来。   不顾一切。   闻樾生在上流社会,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   他们一直看不起时初妤,如今她一朝改变身份,比他们还要高贵,他们肯定会心里不平衡。   时初妤看着这几行字,心里泛起细小的波澜。   她不清楚闻樾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打下这行字,不可否认,她得到了安慰。   【晚安。】   她发了一条消息。   对方回得很快。   【晚安。】   时初妤关了灯,爬上床,这次,她很快就睡着了。   闻樾看着对面的灯暗下去,揉了揉眉心,也关了灯。他睁着眼睛,了无睡意。   其实自从时初妤离开后,他就病了。   整晚整晚地睡不着,即使靠着药物,能够睡几个小时,可很快就会醒。   和时初妤在医院待的那几天,他难得睡了几天好觉。   可时初妤不见他的这半个月,他症状更加明显了。   他这么晚还在工作,不是忙,而是因为睡不着。   他转个身,面朝着窗户。   那株仙人球静静地立在月光下。   他不是有耐心侍弄植物的人,觉得浪费时间,可这颗仙人球被他照顾得很好。   他改变很大,不像自己了。   可他没觉得反感。   反倒觉得庆幸,自己有改变的能力,也不是无药可救。   *   可能是闻樾的一番话起了作用,时初妤恢复了淡然,该吃吃该喝喝,气色好了很多。   晚礼服是她自己设计的,现在她的设计在圈子里也算是畅销品了,很多贵妇小姐都喜欢。   可她的设计也不是每天都有,就变成了限量款,有钱也买不到。   这种“特权”更是饱受追捧,人人都希望能有一件时光工作室设计的衣服。   时初妤穿自己设计的衣服,无形中也给自己打了个广告。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陈晚柔把宴会定在了帝景豪庭。   曾经时初妤在那里饱受奚落和嘲讽,现在她华丽归来,大家心里五味杂陈。   帝景豪庭还是那个帝景豪庭,时家办的认亲宴声势浩大。   人请的不多,都是些和时家有交情的,抑或是家族显赫的,门槛很高。   时家把整个帝景豪庭都包下来了。   有人咋舌,这么大一栋别墅群,时家大手笔啊。   平常大家举办宴会,一两栋别墅就够了。   时家请的人不多,还包场了。   大家都知道了这个时家千金在时家的地位很高。   纷纷好奇打听,可大家都只知道时家找回来了失散多年的女儿,却连那人的名字和照片都打听不出来。   时家弄得神秘兮兮的。   陈晚柔今天盛装出席,墨绿色旗袍,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气质优雅,笑吟吟地跟在时正杰身侧,招呼着客人。   时凛和时献今天也穿得很正式,高定西装,一个清冷,一个帅气。   礼貌地跟在父母身后,和长辈打招呼。   一家人颜值都高的离谱。   时初妤在二楼,等待宴会正式开始,她才要出去。   时凛上来喊她。   她看着镜子里精致的人,抿了抿唇,挽上了时凛的臂弯。   时凛柔声说:“不要紧张,今天你是主角。”   时初妤偏头,朝他露出一抹笑。   时凛想要揉一揉她的头,看到她整齐的发型,忍住了。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楼下时正杰正在说话。   “当年我的女儿走失,我一直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可幸运的是,上天把她重新还给我了。她自信又有主见,有着比美丽外表还要美丽一千倍的灵魂,我很愧疚,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她仍然成长成为了让我骄傲的孩子。”   时正杰说话语调很平静,眼睛里却有些湿润。   一楼大厅灯火通明,大家都安静地看着他。   时初妤垂着眸,看着那个温和儒雅的男人,心里很温暖。   时正杰说完,灯光瞬间熄灭,落下一道光,指向楼梯口。   时初妤和时凛相携走出来。   时初妤穿着墨绿色抹胸长裙,纤长优雅的天鹅颈高高扬着,自信又优雅。   肌肤白皙莹润,五官精致,穿着抹胸仙女裙的她,又仙又欲。   她张扬明艳,美的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闯入了大家的视野。   “现在,我向大家隆重地介绍我的女儿,时初妤。”   时正杰话落,现场响起低低的惊呼声。   惊艳褪去,大家只剩下错愕了。   时初妤?   这不是闻樾的前妻吗?   她不是一个没家世的穷学生吗?   哦,她原来是时家失散多年的千金小姐?   闻夫人不是天天嫌弃时初妤没家世吗?   现在时初妤家世不比闻家差,她不会后悔死吗?   ……   议论纷纷,要不是顾及还在宴会上,他们都要放开声音讨论了。   即便如此,大厅里还是不停的有嘈杂声传出。   闻母死死捏着手里的酒杯,不敢相信地看着聚光灯下的时初妤。   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是时家千金?   她嚯地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闻樾,却见他眼底专注地注视着大厅中心的那个人,脸上没有半点惊讶。   闻樾早就知道了?   那他不告诉她?   闻樾冷淡地转过头,嗓音冷静又残忍。   “妈,这个豪门儿媳妇是您亲手推开的,告诉您又能改变什么吗?您对她的伤害并不能一一抵消。”   闻母似乎站不稳,她脚下不稳,歪了一下身体,酒杯中的红酒洒出来,弄脏了她的礼服。   “你怎么和我说话的?我不是为你谋算吗?”她没想到闻樾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闻樾淡淡开口:“是,您是为了我好。所以我是原罪。”   他的漠不关心,他的冷眼旁观,才是闻母肆无忌惮打压时初妤的理由。   闻母嫌贫爱富有错,但更有错的是他。   是他罪无可恕。   闻母愣了一下,觉得闻樾这句话,似乎充满了对他自己的厌弃。   她一向矜贵傲然的儿子,如今就因为时初妤,骄傲也不要了?   那边,时初妤笑意盈盈,和家人站在一起,耀眼夺目。   闻樾眼神温柔了下来,缓步走向她。   闻母下意识拉住他,问道:“你去干什么?”   闻樾看了一眼闻母,将她的手扯开,头也不回。   “我去赎罪,替您,也替我自己。” 第66章 他想再次拥有她   时正杰宣布了时初妤的身份后,不给大家缓冲的时间,抛下一个重型炸/弹。   “我打算将时氏集团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移到我女儿名下。”   这话一出,当场寂静,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惊呼声。   时氏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每年好几个亿的分红?   时正杰疯了吗?   家里还有两个儿子,怎么把这么多股份都分给了女儿。   女儿嫁了人之后,不都成了别人家的吗?   大家心里有些不敢置信,有些心思活络的,就想着自己家的孩子到时候娶了时初妤,那可就多了一个大金矿了。   有些人下意识地看向时凛和时献,只见他们两个脸上虽然有诧异,但并没有愤怒。   显然时正杰的决定,他们事先不知道,但并不反对。   时凛觉得无所谓,他自己有公司,一年赚的也不少,并不指望着父母的遗产。   时献也差不多,他生性洒脱,并不是很注重物质,觉得穿得舒服,吃得开心就好。   而且,他从小到大,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时氏集团他也有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完全够他这辈子衣食无忧。   自己的姐姐多分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正杰早就想要补偿这个女儿了,他思来想去,还是给她股份最好。   她不用经营公司,一年也有五个亿的分红,   时初妤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她不知道,时正杰竟然要给她股份。   尽管不清楚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值多少钱,但时氏集团这个名头,就足以说明它的份量。   时正杰冲她温柔地笑了笑,“不用觉得有负担,比起这么多年对你的亏欠,不过是一点股份而已。”   时正杰顿了顿,拍了拍她的手,“以后你要是嫁人,这就是你的底气。若是不想嫁人,这就是你的保障。我只希望你一辈子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在他心里,他的女儿自然是千好万好。可外人不觉得,他们只会认为她离过婚,不值得更好的。   如果她有股份傍身,嫁人了,婆家也不敢小瞧她。   不嫁人,他们就一直养着她。   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时正杰的笑容和蔼又温柔,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   时初妤喉间哽了哽,低低喊了声:“爸爸。”   时正杰眼眶顿时有些湿润,重重地“欸”了声。   陈晚柔看他们父女二人终于正式“相认”了,也在一旁抹了抹眼角。   时凛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一家人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密。   他们终于成为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   觥筹交错,这场宴会比过去任何时候还要躁动。   大家脸上全是兴奋而压抑的好奇,有些认识时初妤的人,饶有兴致地谈论起三年前那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   时初妤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   宴会还没开始多久,她就感觉到不下三十道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们自以为说得隐秘,其实她都看在眼里。   谁不怀好意,谁漫不经心,一一入眼。   时初妤早在三年的流言蜚语里,就练就了一颗强大的心脏。   其实大家都有趋向权势,以前她就明白,今天更是深刻体会到了。   她站在陈晚柔身边,多得是豪门夫人前来搭讪,后来陈晚柔让她去和同龄人玩,她身边也陆陆续续地有人凑上来。   甚至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林月和吴莹莹。   当初她们在帝景豪庭里,同一栋楼里,背后说过她的坏话。   林月仿佛当初骂过她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和吴莹莹手挽着手,走到她身前。   “初妤,好久不见啊,原来你是时家千金,怪不得以前看你长相明艳漂亮,觉得很亲近呢!”林月笑着。   时初妤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谁?”   林月的笑僵了一下,她也是脸皮厚,直接握住她的手,一副“你怎么能不记得我”的样子,说:“我是林月啊!几个月前我们还一起参加过宴会呢!你还记得吗?”   时初妤眨了下眼,忽然一脸恍然的一拍手,柔声说:“啊!记起来了。”   林月露出一抹笑。   “你是说我长得清纯无辜,其实是个非常有心机的人吧?”   林月笑僵在嘴边,这下子被点破了,她也不好说下去了。   她讪讪地笑了下,说:“当时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吗?随口说说的,时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时初妤但笑不语。   她们不知道,他们都随口说说,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她又不是圣母,人家轻描淡写要揭过去,她就要顺从。   如果她还是以前那个时初妤,她们甚至不会和她道歉。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林月看时初妤的态度,也知道这次攀关系失败了。   更倒霉的是,时凛这时候过来了。   他微微低着头,温声和时初妤说话:“和朋友聊得怎么样?”   时初妤手随意地拨弄着裙摆上的刺绣图案,和时凛低低说:“她们才不是我朋友呢!我的朋友不会背后骂我。”   时凛看到她的反应,跟兄长抱怨被欺负了一样的模样,心里软了软。   时初妤这才有了点这个年纪该有的娇俏。   时凛笑了笑,“好,那就不和他们玩。”   时初妤听他顺着她的意思,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自己像是个任性撒娇的小孩子。   时凛眉眼淡下去,对着林月和吴莹莹说:“还请林小姐回去和长辈说一声,时氏集团将终止和林氏建设的合作。吴小姐同样,以后星程传媒不会再和吴氏珠宝合作了。”   林月脸色白了下去,说:“时总,你怎么能因为一些小矛盾就终止两家的合作呢?时伯父不会同意的……”   时凛笑了笑,语气有些狂傲,“这种提案我还是能做主的,时氏我也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星程传媒我控股,最大股东。”   林月和吴莹莹白着脸离开了。   时初妤眼角余光看到她们哭着和父母说了几句话,他们父母满脸怒容,对她们训斥了几句,要不是顾及还在宴会上,那样子都要动手了。   时初妤收回目光,不再看。   这边的动静并不大,但大家一直有意无意地关注这边,自然也知道,时家对于这个刚找回来的女儿,有多重视。   股份说给就给。   合作说断就断。   本来一些想要上前攀关系的,也歇了心思。   不敢了。   她们多少曾经嘲讽过时初妤。   现在上去,就撞木仓口上了。   时初妤身边一下子冷清了下来,这样她反倒更加舒服。   安静了没一会儿,另一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时初妤愣了下,循声看过去,那里围了一圈人,很热闹。   “听说有人打起来了!”   人群里有人小声说道。   时初妤有些错愕,这种场合还有人打架?   她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两个男人正在斗狠,占上风的那个男人动作凌厉,他左手抓着另一个男人的衣领,右手一拳一拳往下捶,不要命的打法。   时初妤看他的背影有些熟悉,眼皮一跳,往人群里钻。   看   闻樾眼眶充血,心里烧着一团火,这个男人的声音还在脑子里不停地回想。   “时家大小姐,啧啧啧,那身材,想必是摸上一把都销魂,更妙的是,如果我娶了她,不但能得到大额的财产,还能有时家的支持,一举两得啊!”   “时初妤看着挺纯的,虽然嫁给了闻樾,但不是一直说她和闻樾感情不太好吗?肯定床上也没怎么调/教吧?嘿嘿嘿,我这方面有经验啊!用点药,还不是我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男人是个圈子里名声极差的纨绔子弟,二十多岁,一事无成,沉迷酒色,吃喝嫖赌样样都沾。   听说玩得很开,好几个女人被他弄得住了院。   十足的烂人。   闻樾听着他们肆无忌惮地在那里意/淫,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就断了。   他心尖尖上的人,被这样下流恶心的人玷污。   闻樾眼底全是杀气,看架势要把他杀了一样。   旁边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   更何况打人的还是闻樾,一时之间都没人上去阻拦。   男人挣扎着,踢翻了一个木桌。一座香槟塔倒下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很大,有些刺耳。   四处飞溅的玻璃划过闻樾的脸,很快,他的脸上滑下一道血线。   他手下的那个男人鼻青脸肿,嘴巴里都是血,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   “闻樾。”   一道很温软清甜的声音响起。   闻樾高高举在半空中的手顿住,他死死咬着牙,下颌绷得紧紧的。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就在众人以为他的拳头还要继续落下的时候,他狠狠地把男人掼在地上。   他此刻很狼狈。   嘴角破了皮,脸颊上有血,领带被扯的乱七八糟。   唯独眼神还带着狠意。   时初妤抿了抿唇,问他:“为什么打架?”   闻樾沙哑着声音:“他犯贱。”   说的话很粗俗,完全没了教养礼仪。   时初妤皱了下眉,没说什么。   她了解闻樾,知道他不是这样一个冲动的人,肯定事出有因。   而闻樾最近反常的行为全部都和她有关。   她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认出他来了。   当初他就用一种很粘腻恶心的眼神看她。   她走上前,温声问:“手疼吗?”   闻樾愕然,猛地看向她。   对上一双温柔漂亮的眼眸,眼底没有一丝责怪。   闻樾眨了下酸涩的眼睛:“不疼。”   时初妤看他的手,手背上的关节都红肿流血了。   时初妤拉过他的手,看了一眼,抬头说:“要上药,不然伤口发炎化脓,手会留疤。”   闻樾没听她在说什么,她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   他现在浑身上下气质温和,跟乖巧的小绵羊一样,哪里还有刚刚恶狠狠要杀人的凶残模样?   旁边的人都惊呆了。   第一次看到这样与众不同的闻樾。   不是说闻樾不爱时初妤吗?   现在这样乖乖听话的样子,像是不爱的吗?   时初妤把他的手放下,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你下次替别人出气的时候,能不能先想想自己?你自己才最重要,逞一时之快,伤害了自己的身体,这样不划算呀。”   闻樾定定地望着她,说:“你才最重要,我揍他之前,想过后果的,可我还是揍了。”   虽然那后果只在他脑子里停留不到一秒钟。   “这世界上没谁比你更重要。”   闻樾斩钉截铁。   他想到那些人兴致勃勃地想要娶时初妤,他慌了。   是啊,他们现在离婚了,各自婚配,互不相干。   他哪里有资格阻止她嫁人?   “阿妤,我爱你,求求你,再爱我一次吧?”闻樾低声下气,小心翼翼地握着时初妤的手腕。   他以为他能无欲无求地追求时初妤。   可卑劣如他,终于还是有了欲望。   他想要再次拥有她,让她独属于他一人。 第67章 心被狗吃了,没爱了……   周围一片哗然。   闻樾刚刚说什么?   他这是在挽留时初妤?   时初妤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闻樾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他的爱意。   不可一世的商界名流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向他心爱的女孩儿索要一个承诺。   这样也太浪漫了吧?   周围已经有人忍不住磕起了CP。   她垂眸,看了一眼圈在她手腕上的手。   别人不清楚,她却是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颤抖。   他很害怕。   时初妤再抬起眼,平静的眼瞳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对闻樾的那点感动并不足以让她再次踏进婚姻。   更何况,如果她回应了闻樾的告白,并不仅仅只是她和闻樾两个人的事了,还关乎了时家和闻家两个家族。   她不信闻樾不知道。   所以他现在还想借着这种局势让她为了两家关系而说出一些暧昧的话吗?   时初妤说:“抱歉,心被狗吃了,没爱了。”   旁边响起一阵抽气声。   这时家千金说话也太勇了吧?直接骂闻樾是狗了。   闻樾脸色白了下去。   他的确是想要让时初妤为了形式,说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如果她假装承认了“她爱他”,旁边那些虎视眈眈的男人也就会死心。   没想到时初妤看出了他的心机。   她一向温柔有礼,很少有这样不留情面的时候,每当她这样说话,总代表着她生气了。   时初妤嘴角弯出一道冷意,她微微靠近闻樾,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闻樾,下次再对我耍心机,我就不会只是轻轻松松骂一句了。”   闻樾松开手,有些手足无措,喃喃道:“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你爱上其他人……我只是太害怕了……”   时初妤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周围的人见她红唇微抿,整个人都有些凌厉,情不自禁地让开一条路。   时初妤心里有些生气,闻樾竟然将他那些心机都用在她身上了。   他现在能逼她撒谎,以后还会逼着她做什么事情呢?   两人不欢而散。   之后,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点。   时初妤又将闻樾拉黑了。   闻樾每天都来家里找她,陈晚柔刚开始不让他进来。   可每次闻樾毫无怨言,让陈晚柔传递他的歉意。   每次都是一碗海鲜粥。   用一个粉色的保温桶装着。   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冷硬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粉色保温桶是什么样子。   陈晚柔刚开始不接,“阿妤她不会要的。”   闻樾笑了笑,很温和:“伯母,您只管给她就行,她如果不要,扔了就好。”   陈晚柔将海鲜粥提上楼,果然,时初妤看都没看,让陈晚柔去倒了。   她最近忙着扩展工作室业务,三餐都不能按时吃,时初妤在家还好,她在一边还能叮嘱着。一旦她去了工作室,饭经常是来不及吃的。   短短一个月,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陈晚柔很心疼,多次跟时正杰抱怨自己这个母亲做的太不称职了,让孩子这么拼,一点也没有依靠父母的想法。   时正杰虽然也心疼,但他更欣慰。   “阿妤有自己的事业多好啊!坚强有主见,还有才华。你看看,他们哪个人的女儿有我女儿优秀?”   陈晚柔也高兴时初妤的事业越做越好,但到底做母亲的更感性一点,认为孩子健健康康就好,工作在怎样,也不能累垮了身体。   陈晚柔这些想法从来没有跟时初妤提过,她不愿意成为她事业上的绊脚石。   她会在背后默默支持她。   闻樾后来再送了几次,时初妤抽空看了一眼,在看到保温桶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个保温桶是她以前买的,图案是她非常喜欢的,离婚后她带走了她的日常用品,只不过这个留在了浅水湾。   她想到了那个在浅水湾时一直陪伴着她的保姆,何嫂。   她叫住了要离开的陈晚柔,“妈,等一下。”   陈晚柔停下了脚步,温声问:“怎么了?”   时初妤看了一眼保温桶,说:“这个保温桶就留在我房间吧。”   陈晚柔愣了下,将保温桶放下,她隐隐有些欣喜,闻樾送来的海鲜粥,很滋补,她倒希望时初妤多吃点。   “我就放这里了,你吃完了喊我,我上来收拾。”   时初妤脸上划过不自在,说:“我没打算吃。”   陈晚柔笑了笑,看她强行解释的样子,顺着她的话说,“嗯,那你看完了我再上来收拾。”   陈晚柔说完,就离开了她的房间。   时初妤打开保温桶,熟悉的鲜香味扑面而来,勾起了时初妤的馋虫。   何嫂的海鲜粥味道很鲜美,有种家的味道,当时她很眷恋这个味道,后来她离婚后就再也没吃过了。   她拿开盖子,发现最上面的隔层里还放了一块芒果慕斯,吃蛋糕的小叉子是很可爱的卡通仙人掌。   很精致。   时初妤抿了抿唇,拿起叉子挖了一口,入口即化,满口的香味。   甜食让人心情愉悦,这话不假。   她没忍住,全部都吃完了。   陈晚柔上来拿保温桶的时候,看到桶里干干净净的,心里很高兴。   时初妤好像吃不惯时家保姆做的饭,她不挑食,但也没看她很喜欢吃哪一样菜。   可她厨艺也非常糟糕,没办法做饭。   自从时初妤吃了闻樾送来的东西后,陈晚柔对闻樾的态度也好了点,不会每次将他拒之门外,反倒有时候旁敲侧击地开始“点菜”。   最忙的几个月过后,时初妤的工作室扩大了整整五倍的规模。   时初妤很久没有再看见闻樾了,期间她曾经远远见过他,他瘦了很多,眉骨依旧冷峻,只不过气质更显清冽沉冷。   最近的一次见面,那时他坐在车后座,手抵着额头,似乎在闭目养神。   她正和秦放在餐厅里聊天,汽车从楼下经过,她歪着脑袋,正被秦放的一个笑话逗乐了,眉眼含笑的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   那双灰寂的眼眸微微亮起。   她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距离这次不算见面的见面,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仿佛时间都加快了流速一样。   她恍惚间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放弃了。   可每天都没有落下的营养便当提醒她,那个男人还没有放弃。   闻樾的保温桶里每天都是惊喜,不再只有海鲜粥,还有很多她爱吃的菜。   时初妤都很惊讶,何嫂怎么能够记得住这么多她喜欢吃的菜,还大半个月不带重复。   还有她每天的动力源泉,甜点和餐勺。   精致又小巧,非常有童趣。   时初妤的好几个非常棒的灵感就是来源于这些小可爱们。   再次遇到闻樾的时候,江城下了第一场雪。   秦放邀请时初妤去滑雪。   她没滑过雪。   时凛给了她一张滑雪俱乐部的VIP会员卡,她想着也不能浪费了,就答应了。   这几个月,秦放对她很殷勤,时初妤刚开始只当他是小时候的一个邻家哥哥,后来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他的眼神,和闻樾看她的眼神很像,但又少了几分闻樾的味道,不能让她眼红心跳。   她的确对秦放没有其他心思,男女之间擦不出火花,就代表着只能做朋友了。   时初妤没发现,自己印象里最深的,一直都是闻樾。   她会下意识地拿他和其他人比较。   而且比较的结果都没有让她满意。   秦放刚开始以为自己有戏了。   因为时初妤身边没有了闻樾。   后来,他感觉到时初妤看他的眼神,一直都是那样清澈明朗,就知道,即使闻樾不在,他也没机会。   秦放不甘心,还是选了一个天气很温暖的日子告白了。   时初妤拒绝了他。   秦放心脏有些难受,脸上却带着笑,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你不会是因为闻樾才拒绝我的吧?”   说完,秦放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而且他这不是承认自己比不过闻樾?   时初妤轻声笑笑:“谁知道呢。”   她的确不知道。   心太久没有跳动,就是去了跳动的记忆。   她也不清楚,她是在等自己的心变得滚烫,还是在等闻樾彻底改变。   或许两者都有吧。   她要重新拥有爱人的能力,不论对方是不是闻樾。   她要等闻樾改变,他再也不会让她失望,能够给她足够多的安全感。   这个话题被揭过,两人没有再提闻樾。   冬日的阳光很暖,儒雅的青年眉眼舒朗,笑道:“虽然做不成恋人,但我应该还是小阿妤的哥哥吧?”   时初妤温柔笑开,点了点头。   “永远都是。”   告白失败之后,他们的关系反倒密切了很多。   秦放时不时拉着时初妤一起玩,是哥哥带着妹妹玩的那种。   秦放喜欢滑雪,是个资深的业余滑雪运动员,正好俱乐部里有比赛,他就邀请时初妤一起参加。   时凛知道她要去滑雪,当即让向柏帮她买了一整套滑雪设备。   时初妤刚开始不清楚滑雪设备的价格,后来穿着一整套设备走在滑雪场的时候,受到了无数羡慕的眼神,才知道,时凛出手多大方。   一整套滑雪设备,花了十多万。   时初妤感觉自己身上满满金钱的味道。   她没滑过雪,刚开始去肯定要先打基础。   因为她的会员卡是超级VIP,她提了要求后,俱乐部就让技术最好的教练来带她。   秦放来这里是来参加比赛的,看时初妤有教练教,也就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教练可能只是技术厉害,时初妤感觉他不太会教学员。   他把她直接带到了雪场,说了一遍换鞋的要领后,就自顾自换雪鞋。   时初妤听他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大堆,愣是没记住多少。   她抿了抿唇,看见教练埋头换鞋,根本没打算再讲一遍。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蹲下去换鞋。   雪鞋很厚重,她第一次还搞不清构造,穿得很艰难。   蹲着本来就很累,这一时穿不好,她也有点发急。   可这种事情,越急,就越做不好。   教练是个男的,他看时初妤长相明艳漂亮,就想着避嫌。   滑雪场发生过女顾客投诉教练“性/骚/扰”的事情。   本来滑雪就要手把手教,肢体接触避免不了,没想到女顾客还把教练给投诉了。   被投诉的倒霉教练就是时初妤眼前这个。   吃过亏的教练没敢上手,害怕遇上不讲理的客户。   虽然眼前的女生看着温柔和善,脾气很好。   他穿好鞋子后,就站在一边等着,口头指导几句。   时初妤好在悟性高,听着听着就会了,折腾了半天,终于穿上了雪鞋。   她站起来,可能是蹲久了,腿麻了,刚站直,身体就失去平衡往前栽。   时初妤本以为自己会被雪埋了。   没想到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怀抱里带着清淡好闻的冷香。   时初妤愣了愣。   抬头看去。   闻樾戴着护目镜,只余下一双清冷的眼睛,他垂着眼注视她。   眼里的冰雪消融。   隔着一百二十三天,闻樾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还好吗?” 第68章 他欠她一个道歉   闻樾浑身都包裹在白色的滑雪服里,臃肿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挺拔修长。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外貌条件非常优秀的男人。   时初妤愣了下,靠着他手臂的力量站稳了身体。   “谢谢。”   闻樾点点头,没说话。   这么多天没见,他们身边的气氛不可抑制地变得有些僵硬。   时初妤静静地等待着闻樾说话,可他站在原地,微微垂着脑袋,很安静。   两人都不提过去。   当初宴会过后,冷静下来了,其实时初妤想过自己对闻樾有点过分。   如果她是闻樾,当时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爱情本来就是卑劣的,他想要再次拥有她,使了心机手段。   只不过当时她气疯了。   或者是,闻樾这些天对她太好了,让她突然被算计,就产生了一种“他怎么能这样对她”的委屈。   通常情侣吵架之后,女生察觉到自己错了,总是不会先认错。   时初妤也是女生。   更何况,两个人都有错,她不会是先低头的那一方。   再后来,忙起来了,这件事也被她抛到了脑后。   要说离婚带给时初妤最大的成长,就是她明白了,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她要先赚取足够的面包,才有资格去选择爱。   两个人就隔了好几个月没说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初妤指了指不远处的教练,说:“我教练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闻樾点了点头,微微侧身,让她往前走。   时初妤第一次穿雪鞋,把握不好平衡,歪歪扭扭的像是一只小企鹅。   闻樾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很快一闪而逝。   时初妤挡在滑雪服里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她没想到她再次出现在闻樾面前,会这么丢脸。   教练刚刚在远处也看出来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看见时初妤过来了,主动问了一句:“你认识他啊?”   时初妤诧异地挑了下眉,教练沉默寡言,不像是八卦的人。   可能是她眼神太明显,教练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解释说:“他是我们这里的老顾客了,俱乐部创立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俱乐部里的人没人不认识他。当年他滑雪技术非常棒,完全有国家队的实力,当时听说他要参加国家队,被父母阻止了。不过每年他都会来俱乐部滑雪,是个比我资历还老的成员呢。”   时初妤第一次听说闻樾曾经喜欢过一样东西。。   想象不出来,中规中矩的闻樾,曾经也有为之追逐的梦想吗?   只不过从小就被父母扼杀在了摇篮里,这样一想,时初妤心里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他一直以为闻樾是一个只注重工作的人,现在看来,其实他也是有自己喜欢的东西。   只不过他的童年比起其他人更加不幸。   时初妤没忍住,往身后看了一眼。   白茫茫的雪地里,雪线与天边相接,那个穿着白色滑雪服的男人站在原地,身影有些模糊了。   但隐约看着,像是孤单而又寂寞,似乎几十年来都没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心里。   时初妤转过头,跟上教练的脚步。   新手训练场在另外的滑雪道上,那里人不多,坡度也更平缓。   时初妤从小身体协调性就不太好,她的天赋在手上。   她摔了很多跤之后,终于能够乌龟爬似的滑一段了。   大概训练了一个小时,教练喊停了。   他让时初妤回去了。   “第一天不用太用力,否则明天你的肌肉会非常酸痛。”   时初妤收起滑雪板,含笑和教练道谢。   教练喊住了她,“你如果想看看其他人是怎么滑雪的,你可以去西边的雪道上看。今天那里有一场滑雪比赛。”   时初妤脑海里浮现起闻樾的脸,她愣了下,点点头应了下来。   相比她刚刚训练的雪道,西边雪道非常热闹。   外面围了很多参观的观众,都是滑雪爱好者。   “阿妤,你训练完了?来看我比赛吗?”迎面走来一个人,温声说道。   时初妤顿住脚步,和他打招呼。   “秦大哥。”   她有些不自在,没有回答秦放的问题。   她其实走着走着,不自觉就走到了这里。   秦放很高兴她能过来。   他笑着地指着雪道:“等会儿大家在那上面比赛,你看到那上面插的绿色和红色的小旗子吗?那是用来提示选手的。”   “一会儿大家抽签决定比赛顺序,不过这个一般是越在前面的位置,就越有利。”   时初妤问:“为什么?”   秦放说:“你看啊,滑雪动作大多是固定的,裁判看久了,就会不耐烦,这是正常现象。所以一般大家都喜欢前排数字。”   时初妤点了点头,理解了。   很快就有人拿着抽签桶上来了。   时初妤笑着对秦放说:“祝你好运!”   秦放摆摆手,笑着离开了。   他拿出一个带数字的小球,远远地朝她挥手,脸上满是笑容。   秦放比了个手势。   6号。   时初妤笑了,也朝他挥了挥手。   这个数字很不错了。   下一秒,她的笑容滞在唇边,她看到了闻樾。   很奇怪,明明只是见过一次他穿滑雪服的样子,可她却隔着这么远,都能在人群里一眼看见他。   他漫不经心地从桶子里摸出一个球,看了一眼数字,就随便握在手里,慢慢旋转着。   他手指微顿,转过头,遥遥看过来。   他也一眼在人群里找到了她。   这次他没有看太久,先移开视线,目光转向了他不远处的秦放。   停顿了很久,才低下头继续转着手心里的球。   秦放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他四处看了一眼,没找到寒意的来源,只好再拉紧了拉链,以防冷风灌进来。   确定好了顺序后,裁判宣布开始比赛。   时初妤第一次看滑雪比赛,还有些好奇。   他们的动作比她刚刚学的更具有难度,也更具有美感,他们跟插了翅膀一样,飘在雪上,带起阵阵喊叫。   很快轮到了秦放,他滑雪技术很不错,从旁边观众的情绪来看,都很看好他。   很快,时初妤就明白了秦放的意思。   本来还很激动的观众,在看了十几场比赛之后,就有些审美疲劳了。   欢呼叫好声也少了很多。   时初妤抬眼看向起始台,上面越来越少的人了。   闻樾还站在那里。   时初妤抿唇,静静地看着。   轮到闻樾的时候,起始台上只有他一个人了。   观众隐隐有些不耐烦,想要离开了。   她身边的人都在谈论前面的人技术有多好,甚至还有人在抱怨为什么这么慢。   她旁边站着一个小姑娘,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奇地问:“你认识最后那个人吗?”   时初妤惊了一下,没料到有人突然拍她。   小姑娘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吓到你。”   时初妤勾了下唇,柔声说:“没事。”   小姑娘好奇地又问了一遍问题。   时初妤愣了下,笑了笑:“认识的,他是我的……朋友。”   时初妤下意识顿了顿,有些不知道如何定义闻樾的地位。   小姑娘却是不信,刚刚她观察了旁边这个小姐姐很久了。   她一直安静地站在这里,大家都在疯狂尖叫的时候,她最多也只是低呼几声。   声音温软,听着像是个温柔的大美人。   不过越到后面,她渐渐有些不安。   目光不停地往上面扫,直到最后一个人出现,她才恢复了淡然。   她可能不知道,她的样子在别人眼里,充满了期待。   闻樾站在滑雪道上,脚腕微微发力,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下来。   “我天,他的角度这么小吗?”   有资深的滑雪爱好者发出了惊呼。   时初妤眼眸不自觉亮起,她知道,与地面的角度越小,越难。   闻樾的身体都快要贴地了,可他还能稳定地维持平衡。   他使用的是自由式滑雪,也称“雪上杂技”。也就是说,滑雪的动作都十分酷炫。   闻樾滑至一个坡,直接飞出去了。   他在空中翻转回旋了几次,又重新落在地面上。   时初妤看着他像是一只海里的鱼,辗转腾挪,都身姿矫健。   闻樾破开雪幕,飞速滑下一道雪雾。   时初妤脸上自然而然地带上了笑。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教练说起闻樾的时候,眼睛里都在放光。   他值得这样的赞誉。   几次高难度动作之后,闻樾放慢了速度,达到了终点。   赛道两旁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比前面任何一次还要热烈。   闻樾摘得了第一名。   秦放这才知道,闻樾也来参加比赛了。   他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这人真的是太优秀了。   让人自惭形秽。   他转头,看到时初妤眼底满是欣喜,他心脏微微有些发酸。   可能她自己都不清楚,看到闻樾获奖的那一刻,她比谁都高兴。   秦放强自压下心底的酸涩,露出一抹笑,说:“你要去祝贺他吗?”   时初妤嘴角扬了下,摇了摇头:“不用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阿妤。”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时初妤顿住了脚步。   闻樾走过来,他穿的还是滑雪服,护目镜还没有摘下来。   她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闻樾拦住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伸手将自己手里的一个袋子递给她。   时初妤问:“这是什么意思?”   “送你的。”闻樾说。   他顿了下,补充道:“这是第一名的奖品,白色的围巾,不适合我。”   时初妤看了一眼袋子,上面印了俱乐部的Logo,的确是奖品。   她温声说:“这是你的奖品,送给我不太好吧?”   闻樾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没关系,我本来没想要奖品,只不过看颜色适合你,才拿的。”   时初妤抬眼看他。   搞不懂怎么没几个小时,他的态度就变得这么热情了。   闻樾任由她打量。   他其实一直有在看时初妤,高台上视野开阔,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底。   他能感觉得到,时初妤原谅他了。   这几个月他有在反思自己,明白了当初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   爱一个人,不应该道德绑架。   爱情里容不得算计和欺骗。   离婚之前,他欺骗了她。   离婚之后,他算计了她。   他一直说要好好学着爱她,却一直都在伤害她。   于是他画地为牢,逼着自己不去见她。   思念一个人太痛苦,他告诉自己罪有应得。   今天再次见到她,掩在厚重雪服下的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劲,才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他看到了她的释然,就明白,惩罚结束,他被无罪释放。   时初妤一时之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进退两难。   闻樾笑着说:“你不喜欢也没关系,那我带回去吧。”   说完,他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时初妤愣了下,按照闻樾的性格,他不该强制将围巾塞她手里,再说一句“送你的,不要就扔了”吗?   “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对不起。”闻樾忽然说。   时初妤沉默了几秒,温声说:“为什么道歉?”   难道他不清楚这件事他主动提出来不好吗?   闻樾眼底划过笑意,“我觉得你应该听到我的道歉。”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大家不提,默认过去了多好?   可这始终是两人心里的一根刺,不定什么时候,就将两人刺得遍体鳞伤。   而且,本该就是他错了。   他欠她一个道歉。   *   时凛在玄关处看到了时初妤的鞋子,笑着走进来。   陈晚柔正坐在沙发上替时初妤上药。   她今天摔得太多了,膝盖都青了。   陈晚柔心疼极了,说道:“你要不别去了?这滑雪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也太危险了。”   陈晚柔出生书香世家,从小性格温婉娴静,对于滑雪这种刺激的运动,她自然不喜欢。   “你忍着点,这瘀血要揉开了,有点疼。”陈晚柔说完,手掌就用力揉着膝盖。   时初妤疼得脸都皱成一团了。   “妈妈,我天天待在工作室,浑身都坐僵了,总要出去运动一下呀!这只是第一天训练,万事开头难,等我学会了,我也能在雪上飞了。”   时初妤眼眸亮晶晶的,脑海里想起了闻樾在雪上的身姿。   陈晚柔知道劝不动她,也只是说说而已。   她转头看见时凛过来了,笑了一下,说:“回来了?”   时凛随手把西装外套放在沙发上,看见时初妤膝盖上青青紫紫的,眼底划过心疼。   他现在都有些懊悔,把俱乐部的会员卡给她了。   早知道就让她去学高尔夫球这样温和一点的运动了。   时凛目光扫到了沙发旁的一个袋子,问道:“那是什么?”   时初妤眼神闪了闪,说:“俱乐部的奖品。”   她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把它带回来了。   简直疯了。   时凛也是俱乐部会员,肯定瞒不过他。   “我家阿妤真厉害,刚去就有奖品了?”时凛笑着问:“我能看看吗?”   时初妤被他语气里的骄傲弄得有些不自在,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这奖品是别人送的。   对方还是闻樾。   时凛对闻樾,那可是很没有好感了。 第69章 滑雪场再遇   时凛拿着围巾,没有想太多,他哪里知道这是别的男人送的。   看了一眼,觉得这个颜色很趁时初妤的肤色,就没太放在心上了。   时初妤心虚,把围巾团成一卷放进了袋子里。   陈晚柔眼神若有所思地落在时初妤手边的袋子上。   时初妤看见陈晚柔的眼神,心漏跳了一拍,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指不定露馅。   “妈,大哥,我今天有点累了,就先上去了。”   陈晚柔被打断了思绪,没再看着那个方向,顿时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想要搀扶她。   时初妤阻止了她,“不用了,我自己上楼就行了。”   陈晚看了一眼,见她走路没有问题,顺从地点了点头。   “你去吧,小心点儿啊。”   陈晚柔柔声道。   时初妤抿唇笑了笑,提起袋子往楼上走。   关上房门,时初妤坐在床上,把围巾拿出来。   雪一样的洁白无瑕,很好看的颜色。   她不是很喜欢素淡的颜色,因为就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   她的养父母车祸去世时,她也是穿着白色的衣服,他们浑身的是血地躺在医院里,她只能抱着他们,悲恸地哭。   血染红了她的白裙,刺眼得红。   从那天起,她不再喜欢穿白色的衣服。   时初妤脑海里浮现那人略带紧张的手,满含期待的眼。   她用手摩挲了一下,把它放在了床头柜。   那是放置明天要穿的衣服的位置。   *   肌肉酸痛最好的消除方法,就是继续运动。   俱乐部的课程也是一天一节,当然,这是在顾客有时间的情况下。   最好的训练是不能中断的,需要一鼓作气,可有钱去俱乐部的人,身家不低,通常都忙。   所以俱乐部也没有强制顾客一定要每天都去。   反正这些人也都是玩个乐子,哪里真的要去参加什么奥运会?   时初妤第二天忍着酸痛,去了滑雪俱乐部。   教她的依然是昨天的教练。   那个教练看到她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他当然知道时初妤的身份,顶级豪门的大小姐,肯定娇生惯养的,昨天看她摔了那么多下,他觉得她今天肯定会放弃了。   今天乍然见到她,才会这么惊讶。   时初妤无声地指了下挂在俱乐部墙上的规章制度。   ——滑雪每日一次,不可中断。   教练瞠目结舌,惊呼道:“那一直只是个摆设,大家都不会遵守规则的。”   时初妤抿了抿唇。   教练觉得自己刚刚的话似乎有点嘲笑她的意思,忙歉意地笑了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今天应该会在家里休息。”   小姑娘看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还挺有毅力。   时初妤缓声说:“教练,我们先去训练场吧。”   教练忙不迭点头,“走走走。”   今天比昨天的人还要多,应该是听说了昨天闻樾也来了俱乐部。   时初妤一路走来,都在听大家议论昨天的比赛。   好几个时初妤在宴会上见过的富家小姐也在其中。   “闻樾昨天来滑雪了?”   “是啊是啊,你昨天没来吗?那太可惜了,你可错过了一场超级精彩的炫技了!那个空中翻真的超级流畅,还有坡道摆尾,转弯都不带停顿的,那么高的速度……啧啧啧,看着肾上腺激素都飙升了。”   “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闻樾做生意挺厉害的,运动细胞也这么发达?”   “你别不信!哈哈哈,我昨天录像了,我给你看,让你见见世面!”   “……”   时初妤步伐缓慢,鞋子踩在雪里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很喜欢听这种声音。   只不过现在有点嘈杂,让她也不能静下心来听。   教练为难地看了一下各个雪道,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聊天,根本不适合初学者学习滑雪。   这些人完全是奔着闻樾来的,这让教练有些生气。   时初妤说:“教练,要不我们明天……过两天再约吧?”   时初妤很快改口,因为她觉得,这波人,应该还要闹一段时间,   教练一口否决:“不行,训练不能断,今天肯定能有训练场地。”   说完,他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闻总在这里有一条私人滑雪道,那里没有他的允许,是不会有人进去的。我去问一下他,看看能不能暂时把场地借给我们。”   教练话虽如此,心里却笃定闻樾会借。   他今天可是看到了时初妤脖子上围的围巾是昨天第一名的奖励。   闻樾的围巾为什么会在时初妤的脖子上?   这不就说明两人关系不同寻常吗?   很多运动员得了金牌,都喜欢拿来送给女朋友,要不就是求婚,要不就是定情信物。   反正带了荣誉色彩的东西,赠予他人,意义总是非凡。   时初妤一听,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还是回家去待着吧!   “不用了,不必麻烦了。”   教练摆手,“不用担心,我这里有闻总的电话,我给他打,时小姐您等一会儿。”   他脸上露出笑容,“你看,接通了!”   “喂?”   “闻先生,您好,我是滑雪俱乐部的陈鹏,我和我的学员时小姐想请您帮个忙,不知道您现在方便吗?”   一旁的时初妤咬了下唇。   她觉得,这个教练根本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老实沉闷。   明明是他的主意,还要加上她的名字。   不用想,闻樾会怎么做了。   果然,那边低低笑了一声,略带磁性的声音隔着屏幕传到两个人的耳朵里。   “荣幸之至。”   陈鹏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眼神飘过一旁的时初妤。   时初妤已经不想说话了。   她觉得,她又要好几天不见闻樾了。   太丢脸了。   “闻先生,是这样的,我们俱乐部的雪道上人非常多,不适合新手学习,我想问一下您这边方便将您的雪道暂时借给我们吗?”陈鹏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没问题,你们直接过来就可以了。”那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陈鹏激动的道谢:“多谢闻先生。”   “嗯,不用谢的。”   那边淡声说。   挂了电话,陈鹏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他和闻樾接触不多,对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每次来滑雪场只是为了滑雪,也不太爱说话,是个寡言冷沉的人。   陈鹏哪里敢和他搭话。   如果不是时初妤在旁边,他不一定有这个胆子。   没想到,对方说话很温和,一点都没有架子。   时初妤没有太高兴,她抓住了闻樾话里的重点。   “你们过来吧!”   这不就说明,他也在滑雪?   “教练,我还是回去吧,你如果想要练,可以去他的雪道里玩一玩。”时初妤温声说。   陈鹏拦住她,“时小姐,您如果不去的话,我怎么敢去?”   他顿了下,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更何况,雪道那么大,你们不一定会碰上的,而且,你们水平不一样,一般在的位置也不一样。您不用觉得尴尬的。”   陈鹏非常想去见识一下闻樾的私人滑雪道,作为一个专业的滑雪教练,他没办法不对那样一个花大价钱建起来的雪道动心。   时初妤迟疑了一下,想要离开的念头被动摇了。   是啊,一条雪道那么长,两个人不一定能碰上。   而且她来都来了,不学一会儿再走也有点不甘心。   教练带着时初妤去了闻樾的滑雪道。   时初妤也终于知道,教练一直想来了。   这里视野更开阔,很多坡度很适合滑雪高手来玩,刺激又精彩。   一道矫健的身姿突然划过雪白的长路,惊起一大蓬的雪。   很壮观。   那人技术高超,飞快经过几个坡道,一个极速地摆尾,停在了两人面前。   时初妤:“……”   刚刚还说遇不到呢,一踏进人家的地盘,就撞上了。 第70章 真抱歉,我把你忘了……   闻樾依旧是昨天的装扮,显得十分的有朝气。   闻樾目光落在时初妤身上,在看到她脖子上白色的围巾时,无声地弯了弯唇。   他轻咳了一下,笑着说:“你戴着这条围巾很漂亮。”   时初妤身子僵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陈鹏。   陈鹏忽然变得高情商起来,他笑着说:“我想先去滑一会儿,时小姐和闻先生你们先聊哈!”   说着,也不等时初妤挽留,就脚下用力,很快地滑走了。   时初妤这才真正地看到教练真实的滑雪水平。   比昨天跟着她慢悠悠地滑高超多了。   时初妤看着他的背影,阻拦声卡在喉咙里。   闻樾的眼神自从时初妤出现,就没有移开过。   他很满意陈鹏的“知情识趣”。   “我有一块适合练习的场地,你要去吗吗?”闻樾温声问道。   他征求她的意愿。   不再是强制要求她做什么。   时初妤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闻樾的滑雪道又宽又广,时初妤以前根本想象不到,在房价这么高的江城,一个人竟然花钱买下这么大一块地,只是为了一个人滑雪。   闻樾走得很慢,两个人并肩走,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很治愈解压的声音。   时初妤渐渐放松了精神,也有心思欣赏风景了。   银装素裹,带着点灰蓝色的天空一望无垠,远处的山影影绰绰,隐在空气中。   显然等会儿有一场大雪要下。   两旁的树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雪,飞鸟惊枝,噗簌噗簌往下落。   很静谧柔和的景色。   时初妤突然理解了闻樾为什么要买下这块地了。   外面的世界太喧嚣了,这样一块恍若仙境,与世隔绝的雪道,最能让人获得精神上的安定。   “阿妤,你今天戴着我送的围巾,是原谅我了吗?”   闻樾忽然道。   上次他道歉之后,时初妤并没有给任何回复。   闻樾虽然心里知道,时初妤大概是原谅他了。   可没有亲耳听到,总归是心里面悬着一块石头,惴惴不安。   时初妤顿了顿,轻声嗯了一声。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说开了,也就好了。   闻樾都已经把台阶递给她了,她顺着下去就行。   闻樾低低笑起来,戴着厚绒手套的手捂着脸,愉悦的声音从指缝里倾泻而出。   即使看不到他的脸,也能从他的笑声里感受到欣喜。   她唇微微翘了翘,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人腾空抱起来。   视线拔高,她惊愕地低头。   那人抱着她的腰,大笑着在原地转圈圈。   时初妤扶着他的肩膀,冷风吹在脸上,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时初妤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放肆张扬的笑。   被人这样抱着,她有些害怕。   “闻樾,你快放我下来!这样太危险了!”   时初妤拍了拍闻樾的肩膀,催促他。   闻樾没有太放肆,抱着她转了几圈,就将她稳稳地放在了地面上。   “阿妤,你原谅我了,真的吗?”闻樾气息有点不稳,还有些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时初妤白了他一眼,“假的!”   闻樾笑呵呵的,满眼柔光地看着她娇嗔的表情。   时初妤的头盔被弄歪了,她自己不知道。   闻樾上前一步,刚伸出手,时初妤就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许再抱了!”   闻樾好声好气地指了指她的脑袋:“你的头盔歪了,我帮你整理一下。”   时初妤眼底的警惕褪去,“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她解下头盔,不知道头盔勾到了哪里,发辫被打散,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   时初妤想要弯腰捡发圈,可是她还没掌握平衡,根本蹲不下去。   她为难地咬了下唇。   闻樾弯腰,半跪在雪地上,捡起那个素色的发圈。   时初妤想要去接,伸出手才发现,自己手上带着防护手套。   “我来吧。”闻樾站起身,迅速地将手套解下来,绕到她背后,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拢在一起。   时初妤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子上,她忍不住有些战栗。   闻樾的手法很轻柔,时初妤本来还担心闻樾一个大男人,给人绑头发会粗手粗脚,扯的她头皮疼呢!   闻樾一缕一缕地将头发抚顺,时初妤感受到脑袋上轻柔的触感,低声道:“闻樾,你为什么喜欢滑雪呢?”   闻樾的手顿了顿,温声说:“可能是觉得藏在滑雪服后,大家都不认识我,所以我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吧。”   时初妤觉得这个理由有点心酸。   这个人活在父母的期望中,活在旁人的赞誉里,没了自我,戴着面具,才能做一回自己。   “好了。”   闻樾轻声说道。   时初妤用手机照了一下,发现不算好看,但挺工整的。   “怎么样?会不会很丑?”闻樾有点忐忑。   第一次给女生扎头发,反正挺难的。   时初妤摇了摇头,说:“还行。”   等会儿戴头盔又会压乱,她并不太在意。   闻樾接过她手里的头盔,微微屈膝,双眼平视着她,认真地替她戴好。   时初妤撞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他眼底映着雪,泛起泠泠的微光。   闻樾略带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盔,“好了。”   时初妤忙错开眼睛。   教练跑了,闻樾充当起时初妤的临时教练。   闻樾有耐心,他会站在时初妤的角度来讲解,有些动作他做起来也更方便。   教学效果比陈鹏还要更好一点。   他们大概练了一个小时,时初妤也有些累了。   陈鹏不知道是跑远了,还是离开了,反正这么久都见不着人。   闻樾在时初妤来之前就来了,他滑了很久,如果不是时初妤,他早就离开了。   长时间运动,他也有些渴了。   闻樾看了一眼时间,说:“我去拿些热咖啡过来,你是和我一起回去还是?”   时初妤试探着滑了一段距离,觉得有进步了,想了下,“我再练一会儿吧,这个动作我快掌握了。”   闻樾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地势平坦,没有大陡坡,不过他好有些不放心,叮嘱了一句:“你千万别乱跑。”   时初妤笑着点了点头,“这里就我一个人,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闻樾这才离开。   时初妤知道自己技术不行,也没有走太远,就在这一块空地里滑一滑。   正当她觉得自己走远了一点,准备返回的时候,她听到了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她弯了弯眼,转头。   入目的是一个穿着红色滑雪服的人,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一双眼睛也藏在深色护目镜后。   个子娇小,看身材是个女人。   时初妤愣了一下,说:“对不起,这里是私人雪道,不可以随意进来的。”   她以为是误闯进来的其他俱乐部会员。   对面那人脚步停住了,沉默地站在原地。   时初妤心里涌上不太好的感觉,她微微凝神,随后疑惑地喊了一句:“赵嘉妍?”   对面的人冷笑了一声,摘下护目镜:“没想到时小姐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把人搞得这么惨之后就会忘了呢!”   眼前的人赫然是沉寂了大半年的赵嘉妍。   她当初的广告和代言都解约了,时凛又有意无意地将她雪藏了,她闯了祸,身后再也没有闻樾让她狐假虎威。   很快,曾经那些被她欺辱过的人,纷纷回踩,赵嘉妍就渐渐地消失在了娱乐圈。   当初时初妤有段时间非常在意她,想到她就如鲠在喉。   后来离婚了,想开了,渐渐也就没将她放在心上了。   再后来,她有了自己的事业,更是将她抛之脑后了。   今天忽然见到她,还有些惊讶。   赵嘉妍见时初妤有些讶异,恨得牙痒痒。   她好不容易在娱乐圈爬到了那样高的位置,时初妤一出现,就让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化为泡影。   她这段时间,接不了戏,根本没有收入来源。   而她又习惯了奢华的生活,一时之间根本适应不了。   她听说闻樾和时初妤离婚时,心里还很痛快。   觉得时初妤日子过得比她惨。   可后来,闻樾一改以往的高高在上,开始不停地追逐时初妤,她心里又不平衡了。   凭什么她生活艰难,时初妤还能获得闻樾的爱?   她想要挽回闻樾,可闻樾对她似乎死了心,搬出陈哲也不足以让他动摇。   那时她才知道,闻樾这次是动了真心了。   少了闻樾的支持,她生活质量水平直线下降,后来,她为了维持生活,她不得已委身一个老男人。   那个男人又老又丑,肥胖的身躯每次压在她身上时,她都忍不住作呕。   她每天靠着老头,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虽然每天晚上,她都怀念以前站在荧幕前受人追捧的时光,她夜夜懊悔,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可最近老头的妻子发现了她,打上门来,将她赶了出去。那老头就是个怂货,拦都不敢拦一下。   好在她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了当初闻樾送给陈哲的那张滑雪俱乐部会员卡。她才想来雪场碰碰运气。   她决定了,她无论如何都要求得闻樾的原谅。   她不贪心了。   只要闻樾能够保证她的生活,她再也不会想着嫁给他了。   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时初妤。   “时初妤,你的欲擒故纵玩得不错啊!冷了闻樾好几个月,他现在恐怕是更爱你了吧?”赵嘉妍阴阳怪气地说道。   时初妤不欲理她,这人眼睛里的恨意如有实质,她相信,如果眼神能杀死人,她现在都已经死了千万次了。   赵嘉妍不满地瞪她一眼,拦住她的去路,看出来她身上的设备非常高级,顿时说:“你命真好啊!居然还是时家失散多年的千金大小姐。”   时初妤不得已停下脚步,说:“如果你说完了,你能让开吗?”   赵嘉妍最厌恶的就是她永远都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她有多高贵,而自己在她眼里,又多卑微一样。   赵嘉妍抱着手臂,冷笑了一声:“时初妤,你真恶心,总让别人产生一种不如你的错觉。”   时初妤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心里阴暗,反倒责怪别人心思坦荡。   简直不可理喻。   时初妤不想和她待在一起,这里就两个人,她不太会滑雪,没有安全感。   赵嘉妍见她又要离开,顿时拉住她的手臂,说:“你不能走!”   时初妤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好不容易平衡了身体,她也有些生气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时初妤冷冷地问道。   这句话很平常,可赵嘉妍却被她这句话激得情绪失控。   “我想要光鲜亮丽地活着!凭什么你们一个个找到自己所爱,我就要陪一个恶心的老男人!时初妤,我不就是算计了你吗?你能确定你这辈子没算计过人?没有那也是你还没到绝境的地步!我想嫁给闻樾有错吗?明明是我先出现,凭什么最后你来横插一脚?当初他都要娶我了,就算我离开了三年,他依然会娶我!都是你破坏了我们的婚姻!”   时初妤眉眼冷了下去。   赵嘉妍心里还是这样想的吗?没有一丝悔改?   “你一直利用闻樾的愧疚,不会羞愧吗?”   时初妤冷冷道。   “陈哲都已经死去多年,你还一直吃着他的血,他让闻樾照顾你,是爱你,可你呢?你在随意践踏他的爱。我都替陈哲不值。”   赵嘉妍眼神呆滞住了,她脑海里想起曾经很爱她的那个男生。   她也曾真心爱过他。   后来,他离开太久了,她早已忘记如何爱他了。   赵嘉妍眼眶充血,狠狠地说:“不许你提他!”   时初妤叹了一口气,知道赵嘉妍已经改不过来了。   她趁着赵嘉妍愣神的时间,慢慢地往外走。   她努力地调整步伐,雪上行走她还不太熟练。   正当她全神贯注于脚下时,后背猛地传来一道力,她下意识翻转身体,抓住了赵嘉妍的手。   赵嘉妍此刻脸上满是癫狂,她喃喃道:“我要让一切都回归正规,只要你消失了,什么都会变回来!”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要让时初妤永远的消失。   她没想到时初妤反应这么迅速,抓住了她的手。   赵嘉妍用尖利的指甲去挠时初妤,时初妤吃痛,皱起眉头,却死死不放手。   她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身后,不知不觉,两个人竟然来到了一出陡坡。   那极近垂直的角度,让她有些心惊。   赵嘉妍也发了急,她本来就不是为了滑雪,所以很多装备她都没有,行动也方便了很多。   她直接撤下胸前的胸针,径直刺向时初妤的手。   时初妤刚开始还能忍着,可赵嘉妍疯了一样,下手很狠辣。   最后,她脸色苍白地松了手。   后背砸在雪地上,并没有很疼,天选低战,她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影子,毫不犹豫地俯冲了下来。   他来的急,热咖啡泼洒在胸前,一大片黑色,很难看。   时初妤脑袋晕乎乎的,心想,好在闻樾来了,等会儿能把她及时送去医院了。   可她没想到,那人一个飞跃,直接舍弃了滑雪板,扑过来抱住了疾速翻滚的时初妤。   时初妤感觉到了自己周身的雪化开,落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翻滚让她头晕目眩,腹部中也是一片翻滚。   可她无端放下了心。   时初妤感觉到抱着她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可她晕乎乎的,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条陡坡并不长,没一会儿,他们两个人停了下来。   时初妤被闻樾牢牢地锁在怀里,完好无损。   闻樾躺在她身下,让她趴在柔软的身体上。   时初妤脸色苍白,整个人酸软一片,根本站立不起来。   她的耳朵贴在闻樾的胸腔上,耳膜上传来激烈的心跳声。   天空中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雪,纷纷扬扬,越来越密集,两人身上渐渐覆上一层白雪。   “闻樾,你怎么样?没事吧?”时初妤缓了一会儿,急声问道。   身下的人动了动,声音缓慢地出声:“我没事,别担心。”   说着,他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可抬了很久,都没抬起来。   时初妤眼神微变,她从闻樾身上爬下来,这才看清楚,闻樾白色的雪服上逐渐洇开猩红的血色。   闻樾的唇色也趋近于无色,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时初妤脸色白了下去,她抖着嗓子,“闻樾,你流血了……”   说着,她忽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衣服口袋里找手机,可她没脱手套,如何也塞不进去。   时初妤眼眶顿时红了,抖着手开始解绑带,脑子里一片空白。   “打电话,让人来接我们……”   时初妤喃喃道。   可她指尖颤抖,好几次都没有解开屏幕。   闻樾忽然抬起手,声音有些虚弱:“阿妤,我有些冷。”   时初妤眼泪忽然落了下来,她跪坐起来,想要将他抱在怀里,可害怕乱动,让他伤得更重。   闻樾唇微微扬起,“你抱抱我,好吗?”   雪无声地落下,他的眼睫上落了雪,又化成了晶莹的水珠,让他看起来很脆弱。   时初妤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小心翼翼地将闻樾抱在怀里。   闻樾睁着眼睛,温柔地看着她,瞳孔很亮,像是落了星光。   “我记起来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是穿着白色的连衣裙……”   “你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雨里,很狼狈。我当时却想啊,小姑娘像是一株用不凋零的花,默默承受着风雨。鬼使神差,我出手帮了你。”   “咳咳……”   闻樾口中猛地咳出一团血,整个人的生机迅速流失。   时初妤紧紧抱着他,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缓慢,身体也有些冰凉了。   “树下求婚的那一次,原来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真抱歉,我把你忘了。” 第71章 他的爱意昭然若揭   赵嘉妍不知道,自己这一推,受伤的不是时初妤,而是闻樾。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陡坡下方的那一团血迹,慌了神,终于清醒了过来。   她愣愣地看了一样自己的掌心,喃喃道:“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就惊慌失措地跑了。   *   时凛匆匆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急救室门口,失魂落魄的时初妤。   她脖子上白色的围巾已经沾满了血迹,血迹干涸,像是一朵朵枯败凋零的红梅。   时凛心下大惊,走上前,四下打量了一下时初妤,见她除了脸颊上有些擦伤,其他部位都没有大碍时,才松了一口气。   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还亮着红灯的抢救室。   他接到时初妤的电话时,她话不成句,声音透着一股无助和恐慌。   他提着心,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柔声安抚后,才知道,出事的不是她,而是闻樾。   时凛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急忙丢下一众工作,来了医院。   他看到了那个向来温柔淡然的小姑娘,此刻头发有些凌乱,蜷着身子,可怜巴巴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时凛心里刺痛了一下。   他叹了一口气,手轻轻地搭在时初妤的脑袋上,揉了揉,“阿妤,会没事的。”   时初妤身体僵了一下,抬起一张苍白的小脸,她应该是哭过了,眼眶有些红,脸颊上也满是泪痕,看见他,然后直直落下泪来。   时凛蹲下身,轻柔地替她擦眼泪,轻声哄道:“闻樾一定会没事的,这里有最好的医疗团队,他会没事的。”   时初妤漆黑的眸子亮了一下,低声重复了一声:“真的会没事吗?”   时凛重重地点了下头,“是的。”   时初妤眼睛里有了神采,也不知道是说给时凛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声音里满是坚定:“他一定会没事的。”   时凛见她终于有了点生气,欣慰的笑了一下,握着她的双肩,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地上凉,你别坐在地上。”   时初妤顺从地站起来,脚一动,才发现双腿有些麻木了,她压下那股麻意,一步一步挪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只不过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抢救室的门。   听到了消息赶过来的闻母一下子看到了门外的时初妤,她冲上来,语气急切地问道:“闻樾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就进医院了呢?”   她还在家里陪朋友打牌,接到时初妤的电话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她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地往医院赶。   一路上,她脑海里闪过太多的画面,这一年来,闻樾自从和时初妤离婚后,和她越来越疏远了。   后来,时初妤越来越成功,也越来越多的人在背后说她没眼光,一颗明珠被她当成了鱼目,丢弃了。她也不是没有后悔过。   看着以前虽然清冷的儿子,如今越来越孤僻难接触,也渐渐地变得沉默寡言,毫无生气。一场情伤,让他日日活在愧疚悔恨之中,寝食难安,她同样也心痛得无以复加,渐渐地开始反思自己。   一旦人端正了态度,摒弃了偏见,曾经那些人的好,也就会一一浮现出来。   她渐渐地看到了时初妤的优点,也意识到了,自己那些年,有多么的刻薄讨厌,和电视剧里那些恶毒婆婆,没什么不同。   亏她一直认为自己身份高贵,礼仪出众,可对待自己的儿媳妇,却是苛刻又挑剔。   那么好的一个孩子,硬是给她搞得产生了心里阴影,连踏足闻家都战战兢兢。   闻樾说的没错,她对时初妤犯了大错,一生都难以弥补。   后来,时初妤与他不见面了,她看见闻樾意志消沉,浑浑噩噩地活着,也就释然了。   他要娶时初妤,就娶吧。   至少,他在她身边,也像个人了,不像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   想通了的闻母面对时初妤,不再是气势汹汹,反倒带着柔和,一进来医院,虽然担心闻樾,但也没有像以前一样,二话不说就将错怪罪到了时初妤身上。   时初妤此刻见到闻母,虽然没有当初的窒息感,可还是有些紧张,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冷静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唇色苍白,低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眼前的少女依稀让她想起了每次她刁难她时,她永远都是这样低垂着脑袋,很谨小慎微的样子。   闻母罕见地愣了下,她稍稍别扭地转开脑袋,说道:“你道什么歉,谁做错了事谁道歉!”   道歉总感觉自己欺负她一样。   闻母下意识看了一眼抢救室,里面的人看到怕是又要误会了。   她说:“闻樾福大命大,会没事的,他以前也出过车祸,那时候情况危急,他都挺过来了。现在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他一定会没事的。”   闻母眼前浮现起当初他和陈哲一起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站在急救室的门口,惶然地等着。   车祸都挺过来了。   不过是从坡上滚了一圈,没什么大不了的。   时正杰和陈晚柔得到消息,也赶来了医院,第一时间去查看了时初妤有没有大碍,知道只擦破了点皮,而闻樾为了救她,重伤躺在医院的时候,心里情绪很复杂。   一方面庆幸自己的女儿没问题,他们不用再次承受一次丧女之痛,另一方面又对闻樾愧疚又感激。   陈晚柔走到闻母身边,握了握她的手,冲她笑了下,安慰她:“会没事的。”   闻母这时候没了结交的心思,一心盯着抢救室。   等待的过程无疑是漫长的,红灯熄灭的时候,时初妤霍然从椅子上冲过去,脸上的担忧不加掩饰:“医生,他怎么样了?”   闻母也急切地盯着医生。   医生疲惫地眨了眨眼,说:“生命没有什么大碍了。”   大家的一口气还没松开,就见医生斟酌了片刻,缓慢说:“不过伤到了腿部神经,可能以后都无法正常行走了。”   时初妤愕然捂住嘴,眼底弥漫上水雾。   闻母脑海里一片眩晕,踉跄了几下,往一旁跌去,好在时初妤就在身旁,接住了她瘫软的身子,“伯母!”   闻母脸上一片灰白,她捂着唇,忽然呜呜哭出声来。   医生知道这家医院是闻家的产业,清楚里面躺着的人的身份,郑重道:“闻夫人,病人如果积极配合治疗,未来有很大的可能能够恢复。国内外有很多非常著名的医生对神经方面有研究,我们会不遗余力地寻找医疗团队。您请放心。”   闻母哪里听得进去,这些都只是可能,可能代表着没有把握啊!   *   闻樾是在晚上醒过来的。   他还有些茫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明明记得自己当时摔下了陡坡,脑袋和腿撞到了一块石头上,他清楚地感觉到当时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他睁开眼,眼底一片雪白,鼻尖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记忆里陈哲血肉模糊的场景突然闯进脑海里,他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冷气,低低呻/吟出声。   “闻樾,你醒了?”   眼前忽然落入一张充满惊喜的脸,他眼神聚焦,注视着这张明艳漂亮的脸。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闻樾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关心她。   时初妤眼眶发酸,她紧紧抿了下唇,压下喉间的哽咽,笑着说:“我没受伤。”   闻樾放下心来,上上下下地扫了一眼她的全身。   他垂着眼,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应该是麻药的药效还没有退,他觉得自己的右腿有点木木的,有点不听使唤的无力,然后头上缝了针,也有些疼。   时初妤见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刺痛了一下,说道:“我去喊医生。”   闻樾没有看到她眼底的悲伤,拉住她的手,“别离开我。”   时初妤身子僵了一下,顺从地坐在他身边,嗓音温柔:“好,我不走。”   闻樾察觉到她的乖巧,想起来自己昏迷前说的话,笑着问了一句:“你这是感动了?所以对我才这么好吗?”   时初妤唇弯起一抹笑意:“是啊,你救了我,我感动得一塌糊涂,以后都会对你很好的。”   闻樾怔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他想要去握她的手,又害怕她不高兴,讪讪地收回手,只是问:“什么意思?”   时初妤主动伸手握住他的手,温声说:“我原谅你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闻樾欣喜若狂,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瞬间坐起身,紧紧地抱住时初妤:“你说真的?”   他的语气很忐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时初妤眼底划过悲伤,她慢慢抬起手,环住他的腰,触及到他略有些削瘦的身体时,眼眶微酸,点了点头:“真的。”   两人抱了一会儿,时初妤担心拉扯到他的伤口,她柔声说:“你先躺下,我去叫医生过来。”   闻樾依依不舍地放了手。   时初妤冲他笑了下,起身离开了病房。   关上门的瞬间,时初妤捂着眼,眼泪簌簌往下落。   刚刚她抱住闻樾的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他瘦骨嶙峋的身体,想起了医生的话。   “病人似乎有长期过量服用安眠药的病史,安眠药副作用很大,尤其是他每天都这样大剂量地使用,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很差的影响。   如果可以,我还是建议家属在一旁多陪陪病人,让他心情愉悦,多运动,不要产生太大的压力,这样晚上也能够自然睡着,不用借助安眠药。”   “断药期间,病人会产生一些戒断反应,常见的是焦虑症状,在断药期间,病人容易焦虑,易激怒,严重的会出现震颤。同时感知觉也会有变化,他对刺激的敏感性会增强,受伤的部位痛感较之常人要更痛,有些病人甚至会出现抑郁自杀的状况。   病人会十分痛苦,希望家属在一旁多多给予关怀和支持。”   时初妤不知道,闻樾每次见她的云淡风轻下,是一具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   他对她笑,一切情绪都隐藏在漫不经心的面具下。   爱意昭然若揭,可痛苦只他一人暗暗吞噬。   闻母眼泪就没有停止过,她声音沉痛,说:“他是在赎罪,是在自己惩罚自己啊!”   那一瞬时初妤才明白,为什么一向对她穷追不舍,几近没脸没皮的闻樾突然不再执意要见她。   一百二十三个日日夜夜,他按捺下寂寞和思念,在时初妤多次将他精心准备的饭菜倒进垃圾桶的时候,他正在学着如何爱她。   他想要千倍百倍地尝尽痛苦,去洗刷对时初妤犯下的错,然后清清白白的,只余一腔爱意的来到她面前。 第72章 想和你白头偕老   闻母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看到时初妤倚在墙上,她脚步顿了顿,走过来,“闻樾醒了吗?”   时初妤手忙脚乱地把眼泪擦干,声音有些沙哑:“嗯,刚醒。”   闻母点了点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顿了顿,她声音艰难地说:“他的腿不能走路的事情,瞒不了太久的,你现在不告诉他,他以后知道了,也接受不了的。”   时初妤让医生隐瞒下他的真实病情,闻母当时张了张嘴,后来也沉默了。   闻母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那样骄傲一个人,以后成了个残废,说不定会一蹶不振,生不如死。   可她也说不出口。   逃避似的,想要拖几天,再拖几天。仿佛这样,闻樾的腿伤就不复存在一样。   时初妤沉默了一会儿,说:“至少这段时间我还能让他开心一些,以后即使颓废痛苦,至少这段时间的记忆能够让他不那么辛苦。”   “你真的还愿意和他在一起?阿妤,真的谢谢你,谢谢你还能陪着闻樾……”闻母热泪盈眶,说着就要往下跪。   闻母不清楚时初妤打算怎么做,但她如今把时初妤当成了救命稻草。   如果时初妤愿意陪在她儿子身边,她以后一定千倍万倍地对她好,再也不会要求她做这儿做那儿了,她会对她比自己都要好。   她知道这样的要求很不要脸,时初妤前途似锦,家世显赫,她的儿子却成了残废……   她的儿子配不上她。   可她没法子了啊!   时初妤才是治闻樾的药啊!   时初妤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将她搀扶起来,“伯母,您这么是做什么!”   闻母满脸愧疚和感激,“我以前对你那么差,你还不计前嫌地对闻樾。”   闻母真心实意的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时初妤神色复杂,没想到以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闻母,也有服软的时候。   如果她是闻母,应该也是希望闻樾娶一个对他多帮助的妻子。   想法没错。   只不过,她太过偏激了,把自己的不满全部都发泄到了别人身上。   时初妤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并不会抓着这个机会就羞辱闻母。   那样就和当初的闻母没有什么不同。   她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伯母,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当初我爱闻樾,跟着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现在他正需要我的时候,我作为他的朋友,我会陪着他度过这段难关的。您不用做太多,这样会让我不自在。”   时初妤眉眼轻柔,低低说道。   闻母怔然,敏锐地察觉到时初妤说起闻樾时,眼底的冷静和淡然。   所以,只是做为朋友吗?   她想问,可是触及到那双清亮的眼睛,她说不出口。   时初妤愿意这个时候陪着闻樾,她也是感激的。   *   闻樾诧异地看着时初妤和闻母一起进来,他目光落在时初妤脸上,用眼神询问。   时初妤不动声色地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闻樾松了口气。   闻母一向不喜欢时初妤,他很担心两人之间发生矛盾。   闻母看着闻樾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第一眼就去看时初妤,心情有些复杂。   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感激时初妤,好在闻樾心里还有念想。   “你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闻母担忧地问道。   闻樾收回目光,朝着闻母说:“没什么大问题,让您担心了。”   闻母嗔怪:“你说的什么话,我就你一个儿子,不关心你关心谁?”   一边说着,她一边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桌面上,旋开盖子,“我熬了点骨头汤,你喝点,对伤口有好处。”   闻樾嘴角带着一抹笑,接过汤,骨头汤浓香鲜美,只不过表面浮了一层油腥。   他眸光闪了闪,笑意淡了点。   时初妤突然说道:“等等。”   她说着,拿起一只勺子,将表面那层油撇去,才说道:“现在可以喝了。”   闻樾不喜欢油腻的食物。闻樾的生活习惯她一清二楚,就下意识做了。   闻母在一旁有些脸红,连自己的儿子不喜欢的食物都不清楚。   闻樾嘴角泛起细小的弧度,端着汤喝得心满意足。   闻樾刚把汤喝完,陈晚柔和时凛也来了。   时凛将手里的补品放在桌子上,陈晚柔则是走到病床前,真心实意的说道,“多谢你救了阿妤。”   这是时凛第一次对他和颜悦色。   闻樾有点受宠若惊,说:“伯母,这是我应该做的。”   陈晚柔眼神有点复杂,不动声色地往闻樾的腿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闻樾像他们证明了他的爱,只是代价太大了。   时凛冷声说:“我们已经报警了,赵嘉妍藏起来了,我会派人去找。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包庇她。”   罪魁祸首大家都没有忘记。   闻家一直担忧闻樾,找人的工作就落到了时家身上。   时正杰一想到那个女人想要杀了他的宝贝女儿,十分震怒,想来温和儒雅的男人难得发了火,动用了关系开始找人。   闻樾神色不变,眼底淡漠冷沉:“找到了她随你们处置,我和她并没有任何关系了。”   时凛满意闻樾没有替赵嘉妍求情,也没有因为她产生心理波动。   否则他会觉得他真不是个男人。   因为大家心里都沉重,强颜欢笑,话题也有些生硬。   陈晚柔和时凛就找了个时机离开了。   走之前,时凛目光沉沉,看向时初妤,“回家给我发消息,我来接你。”   时初妤朝他笑了笑:“好。”   时凛眼神闪了下,旋开门把手,离开了。   闻母看闻樾的眼神一直落在时初妤身上,明白自己在这里当了一回电灯泡,也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顿时,病房里只剩下时初妤和闻樾两个人。   医院的夜晚并不平静,隔着窗,仍然能够听到窗外有急促焦灼的声音,甚至还有哭喊声。   时初妤听着这些声音,心里很不好受。   生老病死,天灾人祸,总是压抑的。   她想起来今天上午的自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心里惶惶无依,那时候,她是很害怕闻樾离开的。   为了救她失去了生命,这样的爱太沉重了。她害怕自己余生都承受不了。   可要说这份恐慌之中,存了多少爱意,她自己却不清楚了。   也许是有的。   可那些爱不足以让她再次草率地许下自己的一生。   闻母殷切地想要知道她的想法,她只能说因为她和闻樾是朋友。   她没办法太轻易地重新踏进一段婚姻。   可看着闻樾躺在病床上,她又想,这份不知份量的爱意,能够陪着他走下去。   她愿意当他的腿,一起走过这个世界。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春节就要到了。   医院里也渐渐有了喜庆的色彩,闻樾的病房前有护士悄悄地送来了花。   闻樾一入院,这个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有些蠢蠢欲动。   即便知道对方是个残废,可仍然报以热情。   最热情的莫过于身为医院院花的一个女医生。   那个女医生对闻樾一见钟情,每次来查房的时候,都很殷勤。   时初妤那段时间正好忙,她来探病的时候,查房都结束了。   女医生自己长相漂亮,同时又是院长的女儿,从小到大对自己都很自信。   刚开始接近闻樾的时候,那个人冷冰冰的,矜贵傲然,很不好接近。她以为有权有势的男人都该如此。   碰壁了很多天也没有放弃,后来时间久了,她也有些生气了。   刚要去问问闻樾的想法,就看到那个清冷的男人眉眼温柔,整个人的气势都收敛了下来,清和得像是春风,让她瞠目结舌。   她再度沦陷,下一秒就看到了一个长相明艳的女生在他面前。   女医生这才明白,那个男人心里有个很爱很爱的人,所以才会对她视而不见。   一直骄傲的女医生还没开始,恋爱就结束了。   俊美多金,温柔深情。   尽管温柔和深情都是给另一个女人的偏爱。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她开始关注起时初妤。   可能是因为不甘心吧。   女医生发现,那个女人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很有教养的模样。   她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水彩气味,女医生猜测她应该是画家或者是设计师。   那个女人和闻樾的感情很好,他们会坐在安静的病房里,一个人处理工作,一个人埋首画画。   也会在天气晴好的时候,时初妤推着轮椅,两个人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散步。   两个人明明没有很热烈的爱恋,却让人移不开眼。   在弥漫着绝望的医院中,女生似乎带着光,让人感觉到岁月静好。   小年夜那天,她偷偷地在闻樾的病房门口,放了两份饺子。   时初妤一开门,就看到了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塑料袋,她愣了一下,笑着对闻樾说:“今天又有人给你送东西了。”   闻樾正坐在床上,他腿上架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闻言,头也不抬,“扔了。”   闻樾知道这个医院有人对他心怀不轨,他一点也不想搭理他们。   冰冷的光打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无端有些冷意。   时初妤心说,闻樾谷骨子里还带着薄情,依旧是那个没教养的人。   时初妤将塑料袋子举在身前,晃了晃,揶揄说:“今天小年夜,说不定人家看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好心送温暖呢?”   闻樾闻言,眸子眯了眯,语气有些危险:“一个人?你不陪我?”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语气有点凶,立刻换了副表情,“小年夜我都不能出院,大家都回去了,这里太冷清了……”   时初妤看着闻樾无缝切换,一下子变得委屈巴巴,有些好笑。   她提着塑料袋,走到病床前,微微弯腰,脸凑到闻樾面前,明亮的眼眸盯着他,“我留下来陪你,那我也不能回去和父母一起过小年啦?你要这么补偿我?”   闻樾看着眼前这张巧笑倩兮的脸,眸色深了深,他一把将腿上的电脑扔开,右手轻轻地握着她的脖颈,左手将她的眼睛遮住。   吻很温柔,唇齿相贴,两人情不自禁地战栗了一下。   时初妤眼睛被挡住,世界一片黑暗,感官更是敏锐。   她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也能感受到腰间滚烫的大手。   闻樾也好不到哪里去,手下柔软纤细的腰际线,掌下如蝶羽般乱颤的眼睫,无一不撩动他心弦,让他溃不成军。   良久,时初妤脑袋晕乎乎的,她隐约听到了窗外有烟花盛放,伴随着抵低哑深情的告白,传入她的耳中。   “我爱你。”   时初妤的手慌乱地砸下,砸在电脑的键盘上,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闻樾缓缓退开,他眼眸明亮地看着她。   他的眼尾熏的微红,还有未散的□□,眼底一片热烈,映着五彩斑斓的焰火,让时初妤有些灼烫。   她闪避开了闻樾的眼睛。   闻樾眼底的光渐渐熄灭。   他以为两个人重新开始了,她也给了他机会,就代表着她爱他。   “是我操之过急了,阿妤,对不起。”   闻樾嗓音低沉,他说:“我爱你是我的事,你不回应也没关系的,你不用有心里负担。你能陪着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时初妤眼睫颤了颤,她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还是来看看今天给你送的什么礼物吧。”   闻樾见她没有回应,眼底划过失落,但想到她这些天陪着他,会对他笑,朝他撒娇,他心情又好了。   时初妤转过身,打开塑料袋,发现里面两盒饺子,还带着温度。   她愣了下,“今天送了两份?”   闻樾微微坐直了身体,说:“两份?”   他也有些诧异,以前一直都是一份。   时初妤把饺子拿出来,递了一份给他,笑着说,“小年夜快乐,闻樾,你要健健康康,平安喜乐呀!”   闻樾眉骨柔和下来,眼神缱绻,低低应到:“嗯。”   我想和你一起,平安喜乐,白头到老。 第73章 阿妤,你爱我吗?   两人吃完水饺,时初妤就离开了。   而闻樾的笑也一瞬间消失。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躺在床上,艰难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以前无法入睡的日子里,他每晚都是依靠安眠药入睡。如今他想要和时初妤好好的,所以决定戒掉安眠药。   可断药的日子里,副作用很大,有时候折磨得他很痛苦。   尤其是每天深夜降临,体内的躁动因子得不到药剂的安抚,总会在他的身体内拉扯着他的神经,生生的疼。   感知觉更加敏锐,让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伤口的刺痛,每次换药,他都是强颜欢笑,可他们不知道,那无疑是再次将他的伤口撕裂。   他不想让时初妤担心。   闻樾后背已经爬上了一层冷汗,他唇色几近透明,死死咬着唇,口腔里弥漫开血腥气。   等反应渐渐消退,闻樾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额角的发丝已经成了一缕一缕的,很狼狈。   闻樾慢慢舒展四肢,他现在手脚发软,使不上一点力气,可他还是轻轻地捏住了被角,将自己妥善放在被子里。   晚上着凉了,明天时初妤又该担心了。   闻樾睡不着,可他还是闭上眼睛,细细回味刚刚和时初妤待在一起的时光,嘴角无声挂着笑。   有些人,光是想一想,心里就柔软得一塌糊涂。   ……   第二天,时初妤没来医院,来的是闻母。   闻母过了一段时间的调整,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至少看见闻樾的腿,也不会动不动就要流泪了。   闻母和时初妤轮流来医院照顾闻樾,说是照顾,也不尽然,旁边都有专业的护工。   不过是陪伴而已。   闻母每天都会带着骨头汤来医院,闻樾闻着味,都知道今天喝什么汤。   一个人喝了这么久的骨头汤,早该腻了。   闻樾本来念及闻母一片心意,也没说什么,可一天三顿,顿顿有汤,他也有点腻了。   “妈,下次您可以换一种汤的。”闻樾说。   闻母说:“这对你伤势有好处,腻了也忍着。”   说着,她二话不说就给闻樾倒了满满一大碗。   闻樾皱眉,闻着汤的味道有些反胃,断药让他的食欲不太好。   “不想喝。”   闻母端着碗,问他:“真不喝?”   闻樾撇开头,沉默以对。   闻母沉默片刻,忽然说:“不喝也行。”   她将碗一放,忽然拿起手机,翻找了一会儿,说:“我问问阿妤,看她怎么说。”   闻樾额角跳了下,想要阻止她,可一想到什么,又沉默下来,让闻母打电话。   那边似乎有点忙,响了好一会儿才接电话,“喂?”   她的声音有点喘,那边的声音也很嘈杂,似乎正在忙。   闻樾耳朵不自觉竖起来,上半身微微前倾。   闻母看了他一眼,温声说:“阿妤你在忙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时初妤嗓音轻柔:“没有的,今天工作室放假,所以有点吵闹。”她似乎是开门走出去,在一个安静空旷地方,声音夹杂着担忧:“是闻樾出什么事了吗?”   闻樾紧紧抿着唇,不过眼底已经带着笑意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问问你闻樾平常喜欢吃什么啊?我这边做的饭菜他好像不太喜欢吃,你对他更熟悉一点,我就来打扰你了。”闻母笑着说。   闻樾脸色好了点,好歹闻母没说他挑食死活不喝汤,不然他觉得自己以后没脸见人了。   时初妤沉吟了一会儿,报了一串菜名。   她心思细腻,生活中观察闻樾的一举一动,对于他的喜好还是清楚的。   说完,时初妤又说:“要不以后我来准备闻樾的餐食吧,我的厨艺还行,闻樾以前也吃得惯。”   闻樾皱眉,一把抢过闻母的手机,“不用了,你那么忙,你别听我妈胡说,她就是爱操心,我在医院吃得挺好的。”   闻母:“……”   闻母愕然,觉得这一刻,自己里外不是人。   时初妤也愣了,没想到闻樾就在一旁,她想了下,说:“你千万别嫌弃饭菜,你生病了,很多东西都要忌口,调味料也不能多放,所以菜的味道会不太好。等你病好了,很多东西就能吃了。”   闻樾捏着手机,眉眼温柔,嘴角眼尾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挂了电话,他看着手机,还有些不舍地摸了摸。   闻母看他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心里有些无语,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谈了恋爱的儿子会是这幅模样?   然后心里又有些发酸,可是能让他改变这么大的人,却无法永远陪着他。   这次闻樾也没嫌弃了,端着骨头汤一饮而尽。   闻母陪他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   闻樾住院期间,并不是无所事事的,他带病办公,比谁都拼。   所以说,优秀的人,为什么能够站在顶端,天赋和努力,他们花的不比旁人少。   周叶在上午十点的时候,把今天要处理的文件带来了医院。   他也不轻松,闻樾住院,他医院公司两头跑。   不过,闻樾给他发了三倍工资,周叶做得还挺高兴的。   闻樾照常吃了药,才开始处理文件,他的钢笔忽然没有墨水了,周叶翻了一下公文包,也没有找到填充的墨水,他说:“闻总,我出去买一瓶,您等一等。”   闻樾应了一声。   周叶快速起身,转身离开了病房。   正在这时,周叶的手机响了起来,闻樾手指顿了顿,随意地瞥了一眼,发现手机在周叶外套口袋里。   副作用之一,易激怒,脾气不太好。   偏偏这铃声没完没了,闻樾刚开始还能忍,后来耐心告罄,一把捞过外套,刚要把手机关机,就看到屏幕上跃动着的人名。   “付医生”。   闻樾的主治医生。   闻樾眸光闪了闪,按理说他的伤口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可他住了这么久的院,也没听医生提起过出院。   如今他的主治医生却绕过他,找周叶。   闻樾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指尖迟疑了一下,划了接听。   “周助理,你在忙什么呢?我这十万火急的事情,你也不接电话,不知道急死个人啊?”付医生是个急性子,还不等这边开口说话,直接自顾自说:“你让我找的那个专门治疗腿部神经的专家我联系上了,他可是国内外最好的神经医生了。在他手上,也曾遇到过闻总那样的病例,他也治愈了。所以,我们这边没办法,说不定人家有办法呢?”   “我说找个时间约一下,趁早给闻总治疗,免得拖到后面,越难治愈,不残废也给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   付医生激动的说完,发现对面没有声音,他迟疑地看了一眼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他自言自语的说道:“没挂电话啊,怎么都没声儿?”   他迟疑地喊了一声:“周助理,你在听吗?”   他听到对面沉重缓慢的呼吸声,随即是一道冰寒低沉的声音:“付医生,你来我病房一趟,我想听一听关于我的病情。”   那边说完,果断挂了电话。   付医生:“……”   完了。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完了。   付医生飞速赶到闻樾的病房时,一个紧急刹车在门口停了下来,他深吸了口气,做好了被花瓶砸的心理准备,这才拉开门。   里面安安静静的,也没有他想象中的,迎面而来的花瓶。   那个男人身姿笔挺地坐在病床上,病号服穿在他身上,反倒有种高定西装的感觉。   他脸颊有些削瘦,五官斧凿刀刻般深邃,只是一双眸子雾沉沉地看着他。   付医生胆颤心惊地走到病床前,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闻总。”   闻樾眼皮掀了掀,嗓音低沉:“说吧。”   付医生想起来闻母的叮嘱,刚要扯个谎,男人眼底杀意蒸腾,带着狠意:“我不想听到一句废话,你也别糊弄我,你不行,我找其他医生。”   付医生觉得他行!   斟酌了片刻,他说:“当初您摔下去的时候,腿撞到了石头,后来不停地翻滚,骨头错位,腿部神经受到了损伤,所以,您的腿极大可能……可能走不了路。”   闻樾看着他,不发一语。   付医生觉得毛骨悚然,这么平静,更让人害怕了。   闻樾觉得上天给他开了个玩笑。   他满怀希望地,满心欢喜地,想要携手一个人,走到天荒地老,最后白头偕老。   可医生告诉他,他的腿废了,他以后就是个残废,是个废物。   他想,可能是他对时初妤太坏了,所以这是给他的惩罚。   不懂得珍惜的人呢,迟早会遭报应。   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外面起了大风,雪花砸在玻璃窗上,绚烂又绝望。   闻樾偏了偏头,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你走吧。”   付医生没动,这个状态的闻樾太可怕了。   闻樾猛地抓起床头柜上的花瓶,掷在他的脚边,低吼道:“滚!”   碎瓷片散落一地。   付医生这才看清楚他的脸,双眼通红,压抑着满满的绝望,如同困兽般。   他退出了病房。   病房里却再也没有了声音,付医生默默地守在病房门口。   周叶回来的时候,看到病房外愁眉苦脸的付医生,他脚步慢了下来,神色凝重,显然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闻樾知道他的病了。   *   闻母接到周叶的电话时,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她没想瞒太久,可这些天,闻樾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让她也渐渐生出了贪念,她想,再久一点,闻樾再晚一点知道,他再开心久一点。   闻母赶到病房的时候,病房里一片狼藉,闻樾正在练习走路。   他拄着拐杖,很艰难地挪动着,他试图甩开拐杖,独立行走,可一脱离拐杖,他就摔倒在地。   满地狼藉中,那个男人摔倒,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又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脚上使不上劲,又跌了回去。   周叶和付医生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想要上去扶他,可又不敢。   闻母眼眶霎时红了。   “阿樾,够了!”   闻樾手撑在碎玻璃上,很快掌心下就有鲜血流出,殷红一片。   他低垂着脑袋,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他的神情,垂落在地上的手紧握成拳,手臂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闻母走到他面前,想要扶起他,周叶和付医生一起帮忙。   最后闻樾坐在床上,偏了偏头,看着窗外的风雪。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窗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雪光映在他眼底,没有一丝光。   闻母坐在床前,哽咽着握住他的手:“阿樾,不要这样子。我们不能放弃啊,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腿。”   闻樾眼睫颤了颤。   半晌,他说:“妈,我累了,您回去吧。”   说着,就要躺下去,闻母擦了擦眼泪,迟疑地看着他,“要不我让阿妤来照顾你?”   床上的人身体僵住,喉间压抑着颤音:“您别找她!”   他不愿意这幅模样被时初妤看见。   闻母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告诉他,早在手术时,时初妤就知道了他的腿存在问题。   闻樾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   闻母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病房。   周叶迅速收拾好病房里的狼藉,也安静地离开了。   时初妤来的时候,病房里静悄悄的,灯也没开。   “闻樾?”   时初妤轻轻喊了一声。   病床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旋即是床头灯被摁开。   温暖明亮的灯光倾泻一地,照亮了病床上那个男人。   他眉骨温柔,静静地注视着她。   时初妤抬眸看他,担忧地走过去,碰了碰他的额头:“怎么了?你的脸色看着不太好?”   闻樾乖巧地任由她检查,低低说道。   “伤口疼。”   时初妤愣了下,闻樾从来不会将自己的脆弱展示给别人看,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喊疼。   她说:“不是很多天都没有疼了吗?”   说着,就要去喊医生。   身后一只手拉住了她,“没事,你在我身边陪着我,我就不疼了。”   时初妤脚步顿住,笑了一声:“闻樾,你是不是骗我的?”   闻樾看着她灿若春阳的笑容,缓缓说:“是啊,骗你的。”   所以,以后我说的任何话,都是假的,言不由衷。   你千万别信啊。   时初妤笑容淡了淡,觉得闻樾有些奇怪。   她回握住闻樾的手,温声说:“怎么了?”   闻樾目光凝在手上的那只白皙的手,他指尖蜷了蜷,忍住了与她十指相扣的冲动。   他声音很轻,说:“阿妤,我们结婚吧?”   时初妤说:“为什么?”   闻樾疑惑:“我们真心相爱,结婚不是很正常的吗?”   时初妤咬了下唇:“但我们才交往一个月不到。”   闻樾却笑了:“可我想娶你。”   他心里认定的妻子,只有时初妤。   他想娶她,早就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   时初妤将自己的手从闻樾的掌心抽出来,冷静地说道:“闻樾,我觉得这件事我们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闻樾笑了,突然问:“阿妤,你爱我吗?”   不是同情,是爱情。   时初妤眼皮动了下,在闻樾眼底的光熄灭之前,点了点头。   闻樾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腕,嘴角无声苦笑。   骗子,刚刚分明迟疑了。   时初妤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下去了,笑了笑,转移话题:“我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西兰花和麻婆豆腐,你快尝尝。”   虽然闻樾心疼时初妤,不想让她下厨,可她还是觉得,在这个时候,闻樾应该是想要吃一顿她亲手做的饭。   闻樾闻言,温声应了下:“嗯,谢谢。”   即使是同情,他也想再偷偷拥有几天这样的时光,他能假装,假装她爱他。   她能假装爱他,是不是也是另一种爱呢? 第74章 句句不言爱,却句句都是……   过了小年,时间就开始飞快流逝,医院里年味也越来越重了。   时初妤的工作室放了年假,她也一下子轻松了下来,她一有空闲时间就会往医院跑。   闻母来得也殷勤了很多。   她们总能在医院里碰面。   不知道是不是时初妤的错觉,她总觉得闻母这些天在躲着她。   “伯母最近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怪怪的。”时初妤随手接过一个苹果,刚咬了一口,才反应过来,这个苹果是闻樾削好了的。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桌子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水果拼盘,她脸有些红,自己是来陪闻樾的,现如今却是闻樾一直在照顾她。   闻樾正低着头切草莓,闻言,手顿了顿,随后漫不经心地说:“没有吧?老宅最近事情多,她应该也是累到了。”   时初妤颔首,闻樾这样一说,她就理解了。   闻家保持着以前的传统,年关将至,很多族人亲戚也就会上门拜年,闻母每年都需要准备年礼,一部分用来给家里的亲戚,另一部分则是用来给其他豪门家族回礼。   这是一个很繁琐细致的活,时初妤曾经跟着闻母一起做过,那个时候闻母大多让她打下手。   但她也每天忙完回家,都觉得整个人都废了。   时初妤没再纠结这个话题,陪着闻樾吃了晚饭,她就要走了。   闻樾坐在轮椅上,他似乎已经放弃了自己,他默默地注视着窗外。   一片茫茫的雪色中,那人撑着一把蓝色小雏菊的伞,慢慢走出医院。   大雪纷飞,缓缓覆盖伞面,小雏菊隐匿于大雪之下,再也看不见颜色。   那串脚印也渐渐被雪覆盖,无声无息,仿佛那个人从来没有来过。   闻母站在闻樾的身后,说:“你何必折磨自己呢?阿妤不是一直陪着你吗?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闻樾,你要是放手了,你们就真的错过了!”   闻母不忍心看着他在这里自虐,他是她儿子,又怎么猜不到他的心思?   这段时间他太安静了,一点都不像是知道自己将要残废的样子。   除了第一天那样失态,她再也没有看到他颓废痛苦的样子。   吃饭睡觉,他做得比谁都好。   他肯定是想要放手了。   闻樾手放在膝盖上,手掌下的腿几乎没有知觉了。   “妈,我们不能这么自私……我已经毁了她的三年,难道我还要毁了她一辈子吗?”   “我放她离开,才是最好的。”   闻母扬声问道:“那你呢!你真的会开心吗?”   半晌,闻母听到了闻樾说:“只要她开心,我就开心。”   闻母看着他的背影,无声落泪。   她忽然后悔当初,就该以死相逼,不让闻樾娶时初妤。   触碰过光的人,再次回到阴暗潮湿的角落,真的不会怀念温暖吗?   风雪愈发大了。   闻樾推开窗,雪花飘进屋内,纷纷扬扬落满了他的肩头,他眼睫颤了颤,雪花融在他眼上,恍若一滴泪。   *   除夕夜那天,医院里也满是欢声笑语,好多小朋友在楼下的平地上堆雪人。   时初妤看着,忽然也想下去玩。   可她答应了今天一整天都陪着闻樾。   闻樾看她趴在窗口,很渴望的样子,温声说:“我想下去吹吹风。”   时初妤眼睛亮了亮,看了一眼外面,说:“外面太冷了,我们还是待在房间吧。”   闻樾自己撑着手臂,双手的肌肉紧紧绷着,慢慢地坐在了轮椅上。   他这些天也能不需要别人帮忙,能够自己坐在轮椅上。   他天生骄傲,肯定也不喜欢自己狼狈的依靠别人。   闻樾自己推着轮椅滑行了几步,转头冲着时初妤笑:“不去吗?”   时初妤回过神,从衣架上拿下一件羽绒服,快走两步,跟上了他。   楼下没有暖气,露天的温度很低,大家呵气成冰,眼前一片白雾。   时初妤走得很慢,担心地面结冰,轮椅会打滑。   闻樾指着前面的雪,说:“好久没堆雪人了,阿妤,你要陪我一起吗?”   时初妤微抿了下唇,才反应过来,闻樾哪里是想来透气,不过是陪着她玩儿罢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闻樾渐渐地开始揣摩起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满足着她的愿望。   这种无条件的偏爱让她有些无措。   闻樾越来越像以前的她了。   闻樾拉过她的手,温暖的掌将她紧密包裹住。   很奇怪,明明是个寡情薄意的人,手掌却比一般人还要温暖。   “堆雪人的时候要带手套,不然手容易冻伤。”闻樾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一双粉嫩嫩的猫咪爪子样式的手套。   时初妤好奇,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闻樾替她戴好,满意了,这才说:“去吧。”   时初妤走了两步,回头,就看到闻樾端坐在轮椅上,目光隔着大雪,很缱绻温柔。   见她回头,他唇角下意识弯了弯,冲她摆手:“好好玩儿!”   时初妤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她总感觉这一刻的闻樾有点不真实,好像一副随时会晕染开的水彩画。   时初妤折身跑了回来,她褪下手上的手套,轻柔地替他戴上:“我的手冷了,能握着你的手取暖吗?”   时初妤也没等他回答,似乎她笃定闻樾舍不得拒绝她。   他总是纵容她。   闻樾愣了很久,他看着这双和他的手尺寸不搭的猫咪爪子,无声地弯了弯眉眼。   “闻樾!”   时初妤站在大雪中,白色羽绒服衬得她娇憨可爱,她遥遥朝他招手,笑容灿若繁星。   她脚边堆了个高达腰际的雪人,围着她的白色围巾。   闻樾眼神滞了滞,静静地看着。   时初妤双手冻的通红,脸颊也有些红,她跑过来,一把将自己的手贴在闻樾的脸上。   他眼睫飞快地颤动,冻得浑身抖了抖。   时初妤得意洋洋:“冰吗?”   说着,就要把手缩回去。   闻樾抬手,将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紧紧贴着:“不冰。”   时初妤感受到手心手背的温度,抿唇笑了笑。   “我堆好了雪人,现在可以回去了。”   闻樾颔首。   时初妤将他推回病房,因为是除夕,老宅的聚会闻樾也要出席。   周叶掐着点来了医院,时初妤看有人来接他了,就要起身告辞。   “我也要回去了,我爸妈也等着我一起吃年夜饭。”   这是时初妤回来的第一个新年,时家上下都很重视,时初妤能陪闻樾这么久,也很不容易了。   时初妤将包包挂在肩上,拉开门。   “阿妤。”   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喊声。   时初妤回头:“怎么了?”   光晕洒在整个房间,他背着光,精致立体的五官带了几分深邃的光影。   “新年快乐。”他的嗓音很低沉,夹杂着走廊上的欢声笑语,莫名很温暖。   时初妤笑说:“新年快乐!”   门合上的一瞬间,闻樾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不舍。   周叶收拾好了病房的东西,有些迟疑的说:“闻总,您今天晚上就转院?”   闻樾淡淡的点了点头。   “嗯。”   周叶愣了片刻,“这里不是挺好的吗?付医生也找到了专家替您治疗,没必要换一个地方啊。”   闻樾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想治了。”   周叶大惊,“闻总,专家说您的腿很有可能治好的,您现在放弃的话,以后机会更渺茫了。”   闻樾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烦躁:“我这双腿我自己清楚,何必死死抓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机会?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妄想!”   他脸上满是自厌,他恨死了自己这副身体,跟个废物一样,走路都要人推,洗澡穿衣也要人伺候。   他不想抱着那点希望苦苦挣扎了。   他害怕,自己的腿永远治不好。   也害怕,有一天时初妤最终会厌弃了他,同情也不愿施舍给他。   更害怕,他们最后兜兜转转,一场空。   他承受不起她眼中的恨意。   现在时光最好的时候离开她,总归记忆是好的。   以后她想起他,也不会太怨恨。   汽车驶出医院的时候,闻樾看清楚了夜色下那个雪人。   时初妤替它堆了两条健全的腿。   旁边的雪人下半身只有一个雪团,唯有它,格格不入。   路灯下,雪人默默地站立着,目送了他一路。   闻樾蓦然湿了眼眶。   *   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整个世界一片欢腾,夜空里绽放出绚烂耀眼的烟火。   时初妤一家人坐在客厅,正在看春节联欢晚会。   主持人正在笑意盈盈地和大家说新年快乐。   陈晚柔还在回味刚刚那个逗的人笑出眼泪的小品,和时正杰说得正热闹。   时凛穿着杏色的针织毛衣,很邻家的打扮,低着头玩手机。   时献正在和同学们打电话,互相恭祝新年。   时初妤偏头看着窗外,忽然想知道,闻樾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正在这时,时献糊忽然惊叫一声,“我去!”   陈晚柔被他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责怪道:“咋咋呼呼的,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时献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时初妤,然后说:“出大事了。”   时初妤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下茫然,刚想问怎么回事。   时凛那边也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脸色沉凝。   时献将手机递给时初妤,低声说:“姐,你知道这件事吗?”   什么事?   时初妤茫然地结果手机,屏幕上正是一个微博热搜,红色的字体飘在首页,很醒目。   #最浪漫的爱情:一半闻氏送给你#   时初妤点进去,发现是光盛集团官博发的一条微博,凌晨零点发的,转发数已经达到了两千万。   很惊人的数字。   “据光盛集团董事长兼执行总裁闻樾的决定,将其名下的光盛集团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赠予时氏集团千金时初妤。”   下面清一色的评论都是在说闻樾的大手笔。   【爱情让我发酵:我的天哪,这闻总也太浪漫了吧?半个光盛,说送就送?】   【小笼包:我酸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粥幽王:要美人不要江山?居然有人比我还昏庸!】   【不精致的猪猪女孩:有谁知道时初妤是谁?来个人告诉我。】   【咕咕咕:此处@时氏集团,@时光工作室,集美可以去看看,时初妤是我女神!白富美的天花板!】   【……】   光盛集团中,闻樾占股百分之七十,绝对控股权,现在他将百分之五十都送给了时初妤。   也就是说,她现在,是最大股东。等于是光盛集团的半个主人。   时初妤眨了眨眼,觉得闻樾疯了!   这么多的股份,闻樾说送就送吗?   时初妤匆忙将手机还给时献,她拿出手机,拨打闻樾的电话,那边却提示是空号。   时初妤心脏微凛,连续拨了四次,次次如此。   她想起来今天闻樾的那个笑容,心里的不安渐渐放大。   她给周叶打电话,那边很快就挂断了。   她屏息凝神,给闻母打了个电话,那边同样挂断了她的电话。   时初妤茫然地抬起头。   她……联系不上闻樾了。   时初妤仿佛又回到了刚嫁给闻樾的那段时间,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他回家,可闻樾永远都不会准时出现。   夜色慢慢降临,她独自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静谧爬上她的身体。那种空虚感,和现在如出一辙。   时凛温声说道:“别着急。慢慢来,实在不行,我们去一趟闻家老宅,打不通电话我们就直接上门。”   时初妤被他的声音安抚下来,她稍微镇定了一些,说:“哥,谢谢你。”   她现在有家人,和以前不一样。   时献也说:“姐姐,别着急,他这么大一个人,不会凭空消失的,更何况他还有那么大一个公司要管理,没道理就离开了。”   时初妤安定了下来。   闻樾一辈子的心血都在光盛集团了,他不会这样抛下它的。   网络上沸腾了。   闻樾和时初妤的关系也被网友扒出来了。   很多人惊叹豪门之间的狗血比电视剧还要精彩。   但更多的人还是羡慕闻樾对时初妤的爱。   当事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得而知,可用半个光盛告白,可以说是独一份了。   唯一的豪门浪漫。   网上疯狂地猜测他们之间的故事,闻樾和时初妤却双双沉默,没有回应网上的猜测。   时初妤坐立难安地等了一晚上,时凛和时正杰那边都联系不上闻樾。   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晨曦微晓的时候,时初妤猛地站起身,想要出门。   周叶正在此时登门拜访。   时初妤问:“周助理,闻樾呢?”   周叶摇了摇头,恭声说:“闻总说了,让您不要找他,您找不到他。他让我给您带句话,闻氏是他对您的补偿,您不要觉得不好接受,如果可以,他还想送您更多更好的。”   时初妤眼眶微红:“他是这么说的?”   周叶点了点头。   时初妤说:“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她想不通,他为什么忽然这么做,除非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周叶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时初妤抿了抿唇。   闻樾并不是玻璃心,他不会因为一点小挫折就退缩逃避。   “他只是因为不能走路就逃避了?”时初妤低低道。   似乎是在问周叶,又似乎只是喃喃自语。   周叶神色复杂,“时小姐,您真的不知道闻总因为什么吗?”   周叶跟着闻樾这么多年,陪着他从接手公司最艰难的日子里走到现在,他第一次看到无坚不摧的人,那样自卑胆怯。   说实话,他有些心疼他。   他知道,闻樾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可现在他说放弃就放弃,全然不顾这么多年的心血。   时初妤抬眸,眼底有些不敢置信。   周叶见状,说:“如您所想,闻总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您,他希望您过得幸福。”   说着,他将手里的档案袋交给她:“里面是闻总想要送您的东西。”   周叶迟疑了一下,说:“时小姐,闻总很爱您,在您看不见的角落里,他做了很大的努力,想要变成您喜欢的样子。”   时初妤的手紧紧攥着档案袋,半晌,她解开细绳,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一份房屋转让合同。   一枚耀眼夺目的钻戒。   时初妤心脏微微紧缩,她慢慢翻开合同,发现是浅水湾的转让合同。   合同末尾处已经签好了名字。   笔势凌厉,带着闻樾独有的骄傲和风骨。   钻戒的款式很漂亮,她记起来是她曾经刚嫁给闻樾时画的图纸。   他们结婚并没有婚戒,时初妤那时候满是憧憬,默默忍受着闻樾的冷淡。   但她也会幻想,想着日久生情,闻樾总会喜欢上她。   她想,她要让闻樾送给她一枚这样的戒指,她要光明正大地戴在手上。   没想到,当初的梦想经年之后,于一个温暖的冬日,来到了她眼前。   *   周叶发动汽车,平缓地驶出别墅区。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苍白面容。   赫然是消失了的闻樾。   周叶偷偷看了一眼后视镜,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闻总,这样值得吗?”   那样庞大的资产,就这样送人了。问题是,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闻樾是最优秀的商人,可他如今做着一个血本无归的买卖。   心甘情愿。   闻樾低低笑了下,声音缓慢而坚定:“值得啊!”   他所送出去的每一份东西,都藏着他的未尽之意。   把浅水湾留给你,里面藏着我这辈子最想要珍藏的欢喜。   把一半的闻氏留给你,我想从此满城笙歌鼎沸,你也能够高高在上。   把我从未送出的戒指留给你,里面藏着我此生最大的奢望。   把我也给你……   算了。   想把我也留给你,可是再也不能端端正正地走在你身边的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第75章 正文完结   闻樾消失了。   新年初始,闻樾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而光盛集团和时氏集团的股价迅速攀升,大家纷纷讨论起这场“豪门联姻”。   大年初一,闻家谢绝见客,一向高调的闻母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出面澄清,也就是默认了闻樾的做法。   整个豪门圈子都沸腾了。   当初闻母有多看不上时初妤,两人之间的婆媳关系有多紧张,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闻樾这个“败家子”直接送出去了半个光盛,她都没吭声。   大家都搞不懂闻母的想法了。   不过任由众人如何猜测,闻时两家都沉默以对,并不做任何解释。   风雪渐盛的时候,安静的闻家老宅迎来了新年的第一位客人。   时初妤穿着杏白色的大衣,系着一条白色的围巾,携着风雪,袅袅婷婷地走进了这个她曾经十分抵触恐惧的房子。   闻母看着由管家引进来的时初妤,神色有些复杂。   时初妤开门见山,“伯母,闻樾呢?我想见他。”   闻母没回话,说:“坐下喝杯茶吧。”   时初妤难得固执,她又问:“闻樾呢?”   闻母愣住了,仿佛看到了闻樾的影子,一样的固执,认定了的事,不撞南墙就不会回头。   他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欣慰。   闻樾做的这些事,难道真的只是一厢情愿?   闻母第一次在时初妤面前露出笑容,她温柔地对时初妤说:“回去吧,阿樾不会见你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和他爸爸只有他一个孩子,所以对他期望太大。他从小就明白光盛集团是他的责任。他以前喜欢滑雪,他在滑雪上面很有天赋,甚至有国家队的教练亲自来挖他。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件事有兴趣,可你知道吗?他主动放弃了。在他心里,家族大于一切。”   “阿妤,闻樾这辈子活得太辛苦了,可昨天,他完完全全活成了自己的模样。我第一次看见他,为自己活了一次,不是为了闻家,也不是为了别人。”   “光盛集团就算是我们闻家给你的补偿,你不用觉得愧疚。闻家的产业并不是只有光盛,闻樾当年有能力救活光盛,就有能力重新再创造一个光盛。这是他唯一一次任性,我想支持他,以一个母亲的身份。”   可能是受了打击,闻母这些天一直在后悔,当初如果让闻樾活得自我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她想要安慰他,可闻樾已经成长到她也要仰望的存在了。   她错失了他的童年,她的儿子也不再需要她了。   *   时初妤去了一趟浅水湾。   明明大半年过去了,那栋房子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庭院里栽种的树落了一层厚厚的雪,一片银装素裹,上面挂了一个一个的红色的小灯笼。   她用钥匙开了门,屋内开了暖气,迎面而来的风熏的她脸微红。   何嫂没有回家过年,她的家庭情况很复杂,家里人不太喜欢她,久而久之,她也不愿意回家了。   她正在客厅里织毛衣。   时初妤有些恍惚,曾在这里生活了一千多个日夜,离开了这么久,再回来,却仍然觉得很熟悉。   何嫂听到动静,惊讶地抬头,看到时初妤,她愣了愣,扔下手里的针线,“太太,您怎么来了?”   她还没改口,喊她太太。   时初妤朝她笑了笑,“何嫂,新年好。”   何嫂笑着迎上来:“太太,新年好哇。”   时初妤问:“我能进来坐一坐吗?”   何嫂说:“太太您说的什么话,这房子是您的,主人回家还要征得我同意吗?”   时初妤愣了下,问:“你怎么知道房子现在是我的?”   何嫂说:“半个月前先生就说了啊!他把房子转到您的名下,不过先生说不辞退我,我还在这里上班。”   时初妤没想到,闻樾很早之前就想好了退路。   时初妤心里酸涩,她抬眸,慢慢走进去。   陈设摆件一一没变,都是她亲自挑选的。   何嫂跟在她身边,轻声说:“太太,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先生都没有乱动家里的东西,他很用心地维持原状,和您离开前一模一样。”   何嫂犹豫了一会儿,说:“太太,先生可能刚开始并不知道如何爱您,可他这大半年,改变了很多,您如果找到了先生,还请不要指责他。”   学会爱一个人,早就让他遍体鳞伤了。   何嫂也看了热搜,她和两人一起生活三年,最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   闻樾从不懂爱,到深爱,时初妤从深爱,到心灰意冷。   两人都满身是伤。   何嫂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时初妤笑了下,点点头。   来都来了,何嫂很热情地留了饭。   她手脚麻利地洗菜做饭,很快就做好了三菜一汤。   都是时初妤爱吃的。   时初妤夹起一筷子鱿鱼丝,刚一入口,就愣住了。   她在时家,闻樾有一段时间天天给她送饭,她记忆中的味道,并不是现在这样的。   “何嫂,我以前那个粉色保温桶呢?你放在哪里了?”时初妤轻声问道。   “先生拿走了,他有一段时间天天下厨,我就看他用那个保温桶装饭菜。”   何嫂下意识说道。   时初妤唇微抿,她一直以为是何嫂做的。   所以,是闻樾做的?   闻樾对生活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她无法想象,那段时间闻樾是怎样苦练厨艺,让她察觉不到一丝异样。   吃完饭,时初妤起身离开,何嫂出门送她。   走出了别墅区,何嫂突然说:“太太,我等您和先生回家。”   时初妤眨了眨眼,风将她的声音吹散开来。   “嗯,我会带他回家。”   回他们的家。   *   闻家老宅找了,浅水湾也找了,公司也找了,她笃定闻樾一定不会躲太远。   时初妤猜到了闻樾在哪里了。   时初妤知道闻樾有一个至交好友,永远地存在他的记忆里,他救了闻樾,却永远地长眠于地底。   这是她第一次来万年墓园。   新年伊始,墓园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座座黑色的墓碑静静伫立在风雪中。   值班的工作人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他听到了动静,从值班室的窗口探出头来,高声喊道:“小姑娘,这里是墓园,大过年的别乱晃啊!”   时初妤微微抬高伞,露出一张明艳的小脸,她声音温温柔柔,很有教养的样子。   “大叔,我进去找个人,打扰您了。”   老大爷疑惑了一下:“找人?这里应该没有你要找的人吧?”   这里面埋的都是去世的人,她能找谁?   时初妤轻笑了一下,肯定地说:“他一定在。”   说着,她就撑着伞,慢慢地走进墓园。   老大爷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今天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找人?难道我真没注意到有人进去了?”   他愣了下,说:“昨天晚上来的那个人不会还没走吧?”   时初妤走到墓园尽头,就看到了旷野里,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坐在轮椅上,他应该来了很久,肩头落满了雪,冰凉得像是一座冰雕。   他的背影很孤独,黑色墓碑中,只有他茕茕孑立的身影。   时初妤眼眶有些湿润,她轻轻走过去,将自己的伞偏了偏,替他遮挡住大雪。   轮椅上的男人身体瞬间僵硬。   等他反应过来,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他的手飞快地搭在轮椅上。   “闻樾,你又要抛下我吗?”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   闻樾的手使不上力了,他指尖颤抖着收回手,一直沉默着。   时初妤又说:“你说话!”   闻樾喉结滚了滚,嗓音干涩:“我没有要抛弃你。”   他怎么舍得不要她?   “你的手机号码都注销了,我联系不上你,你还说不是抛弃我?”时初妤有点委屈。   闻樾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我会拖累你,我们不合适。”   话刚一说完,他的后背猛地被砸了一下,雪落进他的衣领,冰冷刺骨。   “混蛋!”   闻樾眼眸黯了黯,一言不发。   “明明是你一直穷追不舍,现在你说结束就结束,你把我当什么了?”时初妤声音有些委屈。   闻樾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彻底感动了她,却又抽身离开。   “你说你爱我,可你都没有勇气为了我去重新站起来,只会懦弱地逃避!”   闻樾手紧握成拳,唇紧紧抿着。   如果有一丝恢复的希望,他都会死死抓住不放。   他只是……害怕,怕最后他好不了,她最后会嫌弃他。   “你以为把闻氏和浅水湾给我,我就满意了?”   闻樾低声说:“那你还想要什么?”   似乎只要她说,他就会满足。   那样无理取闹的偏爱。   时初妤扔开伞,伸手,走过去抱住了他:“我要你。”   闻樾感受到身后的温度,脑海里一片空白。   落雪无声,落满了肩头,也白了头。闻樾听到了自己胸腔中那颗沉寂的心剧烈跳动的声音。   闻樾僵硬地手指蜷了蜷,他垂眸。   那双手白皙小巧,搭在他胸膛上,心脏跳动处。   血缓慢地流淌,他理智渐渐回温。   “阿妤,你如果是可怜我,大可不必。”   闻樾脑海里的声音告诉他,他应该果断地将那双手甩开。可心里却想着,就一会儿,让他再感受一会儿她的温暖,他会乖乖地回到黑暗里,不再见她。   时初妤摇了摇头,说:“不是可怜。”   闻樾还没反应过来,时初妤松开环住他肩膀的手,快速地低头,红唇贴在他的唇上。   他在雪中坐了一夜,唇上一片冰凉。   时初妤被冻得瑟缩了一下,她捧着他的脸,笨拙地吻他。   她的吻毫无章法,却带着炽热,烫得人心头滚烫。   闻樾瞳孔紧缩,睫毛轻颤,抖着唇回吻。   兜兜转转,他心里的那个姑娘,终于弯下腰,施舍给了他爱。   一吻结束,时初妤脸颊微红,气喘吁吁地坐在闻樾的腿上。   闻樾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眼尾熏得发红,压抑着汹涌的情/欲。   他紧紧抱着她,似乎一松手人就会消失。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嗯?”闻樾低低问道,带了一丝轻哄。   时初妤白他一眼,去掰他的手:“不说。”   闻樾眼底有些惊慌,艰难的开口:“你明明说了……说了……”   时初妤问他:“我说什么了?”   闻樾喉咙异常干涩,眼神黯淡下来。   时初妤叹了口气,又不忍逗他了:“我说我对你不是怜悯,而是我爱你。”   闻樾一瞬间湿了眼眶,觉得天堂地狱,皆在她一念之差。   时至今日,时初妤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感情。   她对闻樾,兜兜转转,还是爱上了他。   年少遇见了太惊艳的人,这世间的人,也就少了几分颜色。   她不愿将就。   来源来自网络,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如不慎该文本侵犯了您的权益^   请麻烦通知我们及时删除,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