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撩暗恋 作者：水漫声 　　一句话简介：明撩不易躲，暗恋更难防 第1章 暗恋 重逢。 　　——晋江文学城独发，请勿转载—— 　　九月十九日八点五十分，晴。 　　海市，平安航空。 　　东洲飞往海市的航班准点抵达。 　　巨大的轰鸣声和着熙攘人声蓦地鼓噪起来，许窈下意识皱眉，伸手揭开盖在脸上的报纸，揉了下脸让自己更清醒些。 　　几个月前因为反复发作的视神经炎合并眼底动脉血栓导致无法正常进行飞行训练，许窈又不想转地勤，无奈之下便申请了提前退役。 　　直到上个星期文件批复下来退役仪式一结束她就立马订了回海市的航班。 　　周围乘客已经在空姐的指挥下陆陆续续起身。 　　许窈临座的女生正踮脚够上方的行李，只是个子太娇小，伸长了胳膊离行李架依旧差了那么一点点，指尖一次次跟皮箱擦肩而过，试了几次行李没拿下来鼻尖却沁出汗来了。 　　许窈看着都累了，嚯一声站了起来。 　　被身旁突然站起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女生立马就意识到自己挡道了，脸烧得通红，讪讪往旁边退开给许窈让路。 　　低着头语气软绵绵的：“不好意思啊，你先出去吧。” 　　许窈淡淡睨了她一眼，径自往外走。 　　女生又回头继续跟她的行李作斗争。 　　忽然，一只手从她头顶越了过去，轻松地将她的小皮箱拎了下来。 　　在对方略有些错愕的眼神中，许窈啧了一声，然后没等人反应过来便随着人流走向了出口。 　　踏出舱门的一瞬间，热烈的日光便大剌剌的射了下来，刺得许窈眼睛生疼，黑长的睫毛略颤，她立时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九点二十五分，摆渡车停站。 　　许窈在原地等了二十来分钟后，颇为不耐地打了电话给说好要来接她的闺蜜。 　　嘟—嘟嘟—— 　　没通。 　　许窈皱眉，正在考虑要不要自己先打的回家时，陌生的号码拨了过来。 　　是海市本地的号码，尾号四个六，显然不是骚扰电话，犹豫两秒，许窈接了起来—— 　　“在哪？” 　　熟悉到让许窈有些恍惚的嗓音便响了起来。 　　许窈立时变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她没出声，只是一回头就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后视线不由自主落到了来人身上。 　　真的是他。 　　比起半年前什米那次的匆匆一面，应时卿身上的气质似乎又有了些许变化。 　　短发利落，一件长袖黑衬衣，简单的西装裤愈发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一双腿又长又直。 　　再看那张修眉俊目神色寡淡的脸，简直禁欲到了极点。 　　他在许窈面前站定，晃了晃手机，低沉的嗓音便落下来：“傻了？怎么不说话？” 　　好在墨镜遮住了许窈大半张脸，完美掩饰了她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她沉默两秒，继而问道：“怎么是你？舒寒音呢？” 　　应时卿直接把手机递给她看：“她说上午有手术，让我来接你。” 　　许窈略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让她觉得有些离谱的是，舒寒音跟应时卿两人都没加对方好友，居然是通过校友群的临时消息联系上的。 　　也不知道音音是怎么找出他来的。 　　似乎是看出许窈不情愿的态度，应时卿眉眼淡了下来，冷笑道：“怎么？我来接你还让你委屈上了？” 　　“那倒不至于。” 　　就是有点烦。 　　许窈恹恹摇头。 　　来都来了，她再不识好歹也总不能真叫他回去，只好耷着眼默不作声地跟上应时卿。 　　一辆黑色迈巴赫就停在不远处。 　　纯手工全球限量款。 　　低调奢华上档次。 　　许窈暗自咋舌，半年前大家还一起在什米吃风沙坐大巴，结果一回国人家已经开上了顶级豪车，而她，却还是个穷逼。 　　虽然有些不情不愿，动作上却利落地开了副驾门，一坐进去—— 　　“Surprise！” 　　小型礼花炮砰炸开，亮片纸喷了许窈满头满脸。 　　拙劣至极的恶作剧。 　　许窈深吸口气摘下墨镜，却差点被眼前的一片红色闪瞎眼，努力分辨了几秒，才认出眼前这个红毛怪到底是谁。 　　然后，她脸色更臭了，眼神逐渐凶狠：“阮大胖你有病？” 　　红毛怪顿时哇哇大叫起来，试图找人评理：“应狗，你看许窈！我好心给她准备惊喜她还骂我有病！” 　　应时卿自然是懒得理他，一言不发启动了车子。 　　许窈则对着阮遇翻了个白眼。 　　谢谢，这惊喜大可不必。 　　- 　　阮大胖就是阮遇，虽然现在又高又瘦，但小时候的的确确是个胖子。 　　这家伙会出现在应时卿车上许窈一点也不奇怪，他跟应时卿打小关系就好，不过更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奉应时卿为老大。 　　她们大院里几个男孩子从小就被应时卿收拾得服服帖帖，尤其是阮遇，许窈话还说不利索的时候，这傻子就已经被应时卿骗得团团转了。 　　小时候院里沈爷爷养的宝贝鹦鹉抱了窝，下了一窝蛋，应时卿这人蔫坏儿，分明是自己想吃鹦鹉蛋，却故意在阮遇跟前提起，骗得阮遇去掏鹦鹉窝。 　　阮遇掏了鹦鹉窝也不知道掩饰，还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到许窈她们面前炫耀了个遍：“你们没次过鹦鹉蛋吧？” 　　没等许窈反应过来，小胖子又得意一笑，门牙还掉了一颗说话漏风：“我次过！好次！” 　　许窈当时就觉得他欠揍。 　　果然，没多久就东窗事发，沈爷爷挨家挨户地找“凶手”，阮遇藏不住事一问就招了，被阮叔叔吊着一顿毒打。 　　后来阮遇抽抽噎噎的指证应时卿时，应时卿这家伙却一脸正气凛然：“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应时卿长得好成绩好，又惯会装样，向来是别人家的孩子。 　　大人们全都信了他的鬼话，阮遇又因为冤枉人被一顿胖揍。 　　别人不清楚，许窈倒是知道，那天阮遇还挨了第三顿揍。 　　应时卿打的。 　　美名其曰教育阮遇别当告状精。 　　应时卿揍阮遇的时候，还劫持了许窈的猫胁迫她替他望风。 　　一个小萝卜蹲在车库门口，人来人往的都得问一句：“幺幺在这儿坐着干嘛，怎么不回家？” 　　许窈就冷着一张小脸不说话。 　　从那之后，阮遇就给应时卿安了个“狗”的外号。 　　再后来，许窈少年班没上完就毕改飞去了部队，而应时卿也开始了驻外生涯。 　　细细算来，居然也有七年了。 　　- 　　车窗外高楼景物鳞次而过。 　　忽来的鸣笛声打断了许窈的回忆。 　　前方道路上密密麻麻挤满了车辆，显然得堵上个把小时。 　　后座上阮遇更是直接找人开起了黑，然后许窈耳边全是阮遇聒噪的、喋喋不休的屁话。 　　他自己玩就算了，碰上猪队友还非得向应时卿跟许窈找认同感。 　　应时卿偶尔会回阮遇几句，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等待。 　　许窈感觉脑袋嗡嗡嗡的响，跟正常社会脱节的时间有些久，她连阮遇打的是什么游戏都不知道。 　　但毕竟在别人车上，车主都没嫌他吵，她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忍耐了近半小时，钟园路连十米都没开出去。 　　许窈觉得有点崩溃，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堵车是什么滋味，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海市交通怎么还这么烂？” 　　应时卿闻言，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解开袖扣，把袖口往上卷了卷，整个人气质一变，随意又勾人。 　　许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刚想说点什么，手机上却跳出了微信群消息。 　　应时卿这时冷不丁问道：“准备待多久？” 　　“什么？” 　　他问的时候许窈正回消息，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但应时卿显然不这么觉得，挑眉重复：“我说，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阮遇本来还在跟网友吹逼，听到应时卿的问题干脆挂机了，也抬头插话道：“对啊，你回来许叔跟阿姨知道吗？” 　　许窈微微皱眉。 　　应时卿想到许窈妈妈的特殊情况，确信许窈根本没打算告知家里。 　　果然，许窈顿了下，然后扯唇皮笑肉不笑地剜了阮遇一眼：“关你屁事。” 　　接着才回答应时卿：“退役了，不走了。” 　　语气平静，甚至还能听出一股子祥和气息。 　　阮遇一下就炸毛了，气冲冲哼了一声：“双标狗！” 　　只不过阮遇记吃不记打，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自己一个人在后面嘀嘀咕咕骂了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一通后又好了：“刚还没问呢，你这头发剃得挺酷。” 　　他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喜地询问起许窈新造型的灵感来源：“你自己剪的还是部队要求剃寸头啊？” 　　许窈长相带着英气，再加上一米七二的净身高，原本长头发的时候算是冷艳美人款，如今直接剃了个寸头，十足十的一个痞酷帅哥。 　　先前刚见面时应时卿也差点没认出来。 　　提起这事，许窈表情变得有些郁闷，臭着脸道：“意外。” 　　应时卿脸上露出一点隐约笑意，转眼瞥见许窈还没黑屏的手机界面上【迅杭科技】的微信群名，眼底闪过一道暗流，随即若无其事地别开眼。 　　- 　　整整两个小时后，她们才离开钟园路远离了导航上那一段拥堵的红线。 　　应时卿征求过许窈的意愿后先将她送到舒寒音家。 　　小区半新不旧，舒寒音家就在正门对着的五单元，许窈熟门熟路地领着两人上了楼。 　　开锁进门后，应时卿目不斜视，跟着许窈到客厅后就跟定海神针似的没走动了。 　　阮遇倒是大剌剌的转悠了一圈，不过许窈看他有分寸地没进卧室就没制止，只是他一逛完就开始嫌弃舒寒音家里太小：“这走两步就到头了你也不嫌挤？” 　　许窈权当他在放屁。 　　“我还有套房子空着，你要不想回院里，去住我那得了……” 　　说着说着，阮遇不自觉小声下来。 　　因为应时卿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目光泠泠，直看得他背后发冷。 　　“闭嘴。” 　　阮遇讨了个没趣就乖觉许多，向应时卿伸手：“车钥匙给我，你俩还有什么要说的就赶紧，我去楼下等你。” 　　许窈猜应时卿会顺势跟阮遇一道离开。 　　“你先去倒车。” 　　不出所料，应时卿果真迈开长腿往外走。 　　只是他在玄关处顿了下，把车钥匙扔给阮遇后回头看向许窈，微微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等阮遇进电梯了应时卿还没憋出个屁来，许窈逐渐不耐烦：“有话快说，你搁这跟我干瞪眼呢？” 　　应时卿眉心骤然舒展：“许窈，你是不是还欠我两百块钱？” 　　“……” 第2章 暗恋 怎么又是你？ 　　两百块？ 　　许窈愣了两秒，很快便反应过来，从记忆里挖出了这件事。 　　半年前什米突发大地震，许窈所在部队正在东海岸附近进行演习，被临时分派了接侨救援任务。 　　应时卿当时还在什米大使馆任职政务参赞。 　　那两百块钱就是许窈跟他匆匆碰面时顺便替一个留学生借的回家的动车票钱。 　　虽然她回部队后忘了还钱这事确实不对，但她万万没想到，大半年过去了，都开得起纯手工制造的迈巴赫了这家伙居然还记着这区区两百块钱。 　　“不愧是你，葛朗台都自愧不如。” 　　就这，天生的资本家。 　　许窈实在是没忍住吐槽的欲望：“你现在连两百块都跟我斤斤计较？云鼎是要倒闭了吗？” 　　她顿时满脑子＃落魄总裁人前光鲜亮丽豪车高定，人后扣扣索索追债贫穷打工人＃的戏码。 　　应时卿不为所动，唇角微勾：“分人，得看是谁欠我。” 　　许窈：“……” 　　无语过后，她掏出钱包，数出两张红的一张绿的，气得一张一张往应时卿衬衣口袋里塞：“呶，看清楚了，连本带利。” 　　不经意间指尖触碰到他胸口，隔着一层衬衣布料，温热的体温和那隐藏着力度的流畅肌肉线条触感分明。 　　一丝丝痒意由相触处生出再蔓延开，应时卿整个人微不可查地僵住了。 　　许窈察觉到他忽然的紧绷，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似乎有那么点流氓，耳根隐隐发热。 　　她刚想收回手，应时卿却捉住她手腕，满眼诧异：“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用现金？” 　　旖念瞬间消散。 　　许窈被他刻薄到失语：“……” 　　说得好像当初借出两百块现金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顿了下她才开口：“那你想怎样？支付宝还是微信？” 　　闻言，应时卿眼里浮现些许笑意：“微信吧，看你方便。” 　　许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真看她方便直接收现金不就好了？ 　　几年前换过手机号后她就一直没再加应时卿的微信。 　　怕再被气到，许窈催促他：“你手机呢？拿出来搞快点。” 　　应时卿不疾不徐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动作磨磨蹭蹭的，许窈不耐烦“啧”了声，直接从他手上夺了过来，两手同时操作，解锁扫码加好友转账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好了，还你。” 　　一抬头，却见应时卿表情有些古怪。 　　有点怕被发现什么的样子。 　　“你又怎么了？” 　　许窈不说有多了解他，但从小一起长大，应时卿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她还是分得清的。 　　然而，听到许窈难得的关心之语后，应时卿脸色一瞬间淡了下来，半撩起眉眼抿唇道：“没事，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便转身欲走。 　　“不说算了，随便你。” 　　许窈只觉得他心思愈发难测了，没目送他的打算，也转过身。 　　忽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捕捉到了一丝违和感，关门的动作随之一顿。 　　眉心渐渐蹙起—— 　　刚才，她是不是用自己的生日解了应时卿手机的锁屏？？？ 　　许窈下意识回头，应时卿却已经不见了。 　　不会吧？ 　　肯定是她记错了。 　　- 　　单元楼下。 　　阮遇单手支在车窗外腿翘在仪表台上，无聊地哼着歌，刚刚他已经打了两局游戏，正打算开启第三把时，总算瞧见了应时卿的身影。 　　他立马把腿放了下来，等应时卿走近，看清对方脸上的神情后，他狐疑道：“你怎么这副表情，又想给谁下套了？” 　　应时卿看了他一眼没打算回答，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开车。” 　　随后便翻起了许窈的朋友圈。 　　阮遇：“……” 　　得，许窈不在他就是当司机小弟的命。 　　- 　　到第二天早上，许窈心情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把昨天同应时卿的见面当做一个不用在意的巧合。 　　舒寒音昨晚手术做到了凌晨才结束，两人话都没说上一句她就睡死了。 　　许窈起来的时候舒寒音还在睡，留下一份早餐后许窈就去了新公司。 　　迅杭科技就在云鼎大楼十五层，公司主攻游戏开发。 　　当许窈站在前台说自己来报到时，小姐姐先是诧异地看了眼她的发型，随后就想起老板说过今天要来一个新画师的事：“你是许窈小姐吗？” 　　许窈点点头：“是我，你可以查下后台信息。” 　　回海市前杭嘉行就让许窈把各种资料传真过去了，连合同都早签好了。 　　前台露出一个职业甜笑：“您请稍等，我还需要向杭总确认一下。” 　　“好的。” 　　许窈顿了下，乍听到有人管杭嘉行叫杭总她还有些不太习惯。 　　杭嘉行是她刚进部队时的导员，几年前退役后跟朋友合资开了这家公司，在行业里发展不错，先后推出过好几款爆款游戏。 　　今年迅杭科技正在全力开发一款全新的rpg端游《神降》，可负责主要角色的画师却在上个月突然跳槽，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眼下并不是招人的热季，金三银四哪个都挨不上边，好的原画师更是难找。 　　许窈虽然不是科班出身，本专业学的也是跟绘画几乎毫不相关的飞行器设计与制造，但她爷爷是国内知名书画大家，各大美院教科书上都有他的作品。 　　许窈从小就跟着爷爷学画画，艺名“絮妖”在业界也颇有名气。 　　当初的一幅《谷雨》至今还被当成美术生艺考教学范例，更不要说她还是亚历山大卢奇绘画奖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得主。 　　眼看着离发布时间越来越近，杭嘉行身为为数不多知道许窈就是絮妖的知情人，得知她要退役的消息后立马就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原本许窈有考虑过参加海市的航警招考。 　　但因为视神经炎反复发作导致的暴盲跟视力减退，就算进了航警大队，估计也是文职工作。 　　可这样一来，她还不如留在部队转地勤。 　　于是她很快想通了，答应杭嘉行到迅杭上班。 　　别的暂且不提。 　　光是许窈这份履历，放到整个行业里也称得上出类拔萃。 　　显然，查到人事信息的前台小姐姐也被秀到了。 　　尤其是看到许窈简历上写的退役少校跟一级长机飞行员时，她的表情更是难掩错愕，一时间难以把空军飞行员跟原画师这两个身份联系到一起。 　　又打电话向杭嘉行确认过许窈的身份后，小姐姐给了她一张临时工卡：“许老师，你的工卡还没有做好，可以先用这个，美术部就在楼上，杭总还在开会让你上去等他。” 　　许窈点点头，随后就捏着临时工卡上了十六楼的专用电梯。 　　-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改良汉服个子娇小的女生就从另一个电梯口匆匆跑了出来，直奔迅杭科技前台打卡处。 　　“呼——还好赶上了！” 　　如果许窈还在这她一定能认出来，这女生就是昨天她在飞机上碰见的那个临座。 　　周引月喘了好一会儿，呼吸才平复过来。 　　今天是她转正的第一天，因为换了租房的原因早上绕了一大圈远路差点迟到。 　　前台小姐姐跟她关系不错，提醒了她一句：“今天老大过来了，他们还在上面开会，你最好快点进去，小心待会儿被他抓到。” 　　周引月吓得立马挺直了腰板：“谢谢姐姐，还好你提醒我了，我先进去了，下午请你喝奶茶！” 　　“快去吧。” 　　前台笑着摇头，随即打电话给人事部让她们加紧把许窈跟周引月这批新员工的工卡做出来。 　　- 　　十六楼整层都属于/迅杭科技的端游设计部。 　　视野开阔，几个铁艺书架象征性充当了隔断，并没有安排前台的位置。 　　许窈上来之后发现，整层楼不说鸦雀无声也差不了多少，只有机器运转跟排风扇的底噪。 　　正打算找人问问杭嘉行办公室在哪儿时，一个蓝T恤小哥抱着文件蹑手蹑脚的从她身边经过，两步后又折了回来。 　　他眼底青黑，脸上是遮不住的疲倦，看了许窈两眼，随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絮妖老师？” 　　许窈：“是我。” 　　蓝T恤小哥稍显惊讶地睁大了眼。 　　絮妖一直都很神秘，从前没在公众场合露过脸，唯一的公开联系方式就是微博，但几百年也不更新一次。 　　而她仅有的互动还是跟小众圈一个叫苦杏仁的画师，但这个画师没比絮妖好多少，基本也是神隐状态。 　　再加上他在画室学画时还临摹过絮妖的作品，他一直以为絮妖至少也得三十多岁了，可没想对方到会这么年轻，看上去就像个大学生。 　　蓝T恤压下心中的惊讶，小声对许窈说：“老师你好，我叫向开。是这样的，今天老大来了，杭总他们还在会议室开会，不过应该很快就要结束了，你先跟我到杭总办公室坐一会儿吧。” 　　一番话里许窈只抓住了关键词：“老大？” 　　见她疑惑，向开解释道：“就是咱们公司的另一个老板，我们为了区分就管他叫老大。” 　　许窈猜测这个老板年纪应该不大，不然向开他们不会用“老大”这么年轻化的称呼。 　　向开一边带她往办公室走一边说道：“对了，絮妖老师，因为最近赶项目，昨天大家通宵加班了，现在都还在睡呢，不是不欢迎你，你别介意啊。” 　　“没关系。” 　　怪不得这么安静。 　　果然，路过几个工位时，许窈就发现好几个员工直接睡在了办公桌后边地上，身下就铺了几张报纸。 　　真是群狠人，她在部队都没这么糙过。 　　向开把许窈带到后就离开了。 　　许窈在杭嘉行办公室里转了一圈，然后挑了个对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顺手从他办公桌上抽了张报纸打发时间。 　　一展开，占据了半面板块的标题就让许窈失语—— 　　《云鼎集团新任CEO上台，神秘背景……》 　　旁边应时卿的照片还模糊得要死，跟打了马赛克的效果都差不多。 　　队长这是多久没更新过报纸了？这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吧？ 　　许窈一边嫌弃着，眼睛倒是一目十行的往下看了下去。 　　越看脸色越古怪。 　　这报纸上把应时卿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什么堪比男模的外形、优雅的社交礼仪、精通多国语言、华大双学位、全国金融界最具影响力百人榜前十、全球福布斯富豪榜最年轻的富豪…… 　　一连串彩虹屁看得许窈都怀疑应时卿是不是出钱收买报社主笔了。 　　蓦地，门把手旋转的声音打断了许窈的腹诽，她顿时把这胡说八道的报纸扔到了一边，转过头起身准备迎接老队长。 　　“队长你总算来了……” 　　热切欣悦的语气在半途转了个音，骤然降了八百个度—— 　　“……怎么又是你？” 　　出现在门后的不是杭嘉行，而是方才报纸新闻中的某人。 　　男人今天一身笔挺西装，头发甚至往后梳了上去，还戴了一副金框细边眼镜，琉璃般的浅色眸子清透冷然，一身气质显得更成熟了几分，要不是太熟悉，怕是许窈都会被他的皮相迷惑。 　　他显然听出了许窈方才话中的嫌弃，撩起眼看过来，不冷不热地扯了下唇。 　　“真巧。” 第3章 暗恋 别用你的速度揣测我。 　　“你们认识？” 　　杭嘉行从应时卿身后走了出来，略有些疑惑地看向两人。 　　“邻居。” 　　“不认识。”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落下。 　　杭嘉行听完更疑惑了，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许窈微顿，在应时卿开口前回道：“就是、不认识的邻居。” 　　应时卿顿时冷嗤一声，眼底闪过一道暗流，淡声道：“她说不认识那就不认识吧。” 　　杭嘉行这会儿也搞不懂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了，便试探着对应时卿说道：“那时卿你先去忙，我跟许窈交代一下工作的事？” 　　应时卿却往里走了两步毫不客气的占据了杭嘉行的办公椅，然后懒懒散散的往后一靠，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许窈，才不疾不徐道：“我不急。” 　　许窈迅速扯了下嘴角。 　　这时她已经反应过来了，应时卿大概就是向开口里的“老大”，也就是自己的另一位老板。 　　呵，资本家。 　　这就开始监工了？ 　　见应时卿是真的暂时没离开的打算，杭嘉行觉得有些意外。 　　刚刚不是还说要回去开远程会议？ 　　不过他也没多想，直接站着同许窈交代工作：“许窈，这回你愿意来迅杭真是帮了我大忙了，离发行就剩一个多月，美术组任务很重，你跟同事熟悉下就争取尽快上手。” 　　许窈爽快点头：“放心吧杭队，绝对不给你丢脸。” 　　杭嘉行欣慰一笑。 　　只是想起许窈的病情，他脸上不由带出一丝犹豫神色，本想问问她的眼睛能不能适应这样的工作量，但碍于应时卿在场，最终还是决定改天私底下再找她。 　　眼下的场合显然并不适合叙旧，也为了少些流言蜚语，简短寒暄一番后杭嘉行便直接让秘书把主美找了过来，让她带许窈去熟悉下公司。 　　等许窈离开办公室后，杭嘉行才回头看向理所当然霸占了他座位的男人：“你跟许窈怎么回事？” 　　刚刚这两人目光交汇时那种默契熟悉的感觉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但偏偏双方又不承认是老相识。 　　应时卿抬眼，视线落到玻璃门外许窈的背影上，目光森森，语焉不详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随即冷着脸起身离开。 　　留下杭嘉行在原地一头雾水。 　　- 　　会议室外不远处，许窈正跟在主美身后听对方介绍公司情况，忽然被人从后撞了一下，差点跌倒。 　　好在来人及时扶住了她的肩。 　　那只手修长有力，腕骨突出，指节根根分明，稳稳撑住了她。 　　许窈一眼便认出来这是谁的手，下意识绷紧了脊背。 　　男人微微低头，吐出的热息似有若无地打在她耳边—— 　　“这位不认识的邻居，阮遇周末生日，我来接你。”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至少走在她们前面的主美并没有留意到背后的动静。 　　直到主美回过头看许窈有没有跟上时，男人才神情自若地松开手，恢复了一副高岭之花的清冷模样：“走路留神。” 　　主美惊讶的看着两人的互动，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许窈朝着应时卿挤出一丝微笑：“谢谢老板，不然我就摔倒了。” 　　力图撇清关系。 　　眼神却凶狠地瞪着他。 　　别以为她不知道刚刚他是故意撞过来的。 　　应时卿嗓音里压了点浅淡笑意：“不谢。” 　　见许窈眼睛都快冒火了，他才不紧不慢地往通道外走。 　　主美也收敛了方才惊讶的表情。 　　就在许窈刚松了口气时—— 　　应时卿忽然回过头：“周末见，别忘了。” 　　似乎真的只是提醒一句而已，并没有要许窈回答的意思，说完就离开了。 　　许窈：“……” 　　- 　　随后又过了好长一会儿，介绍到茶水间时主美才状似不经意间问了句：“许老师跟应总认识？” 　　从应时卿离开起主美的表情就一直维持在欲言又止跟好奇之间，能忍到现在才问，许窈都觉得不容易。 　　她想了想，组织了下语言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很诚恳的回道：“邻居，不太熟。” 　　主美闻言顿了下，旋即了然的点点头：“这样啊。” 　　也不知道是信了没有。 　　她没再追问，只说：“别的地方你改天再慢慢看，我先带你到咱们美术组的办公区，今天先跟同事熟悉下。” 　　许窈当然不会反对。 　　主美带着她到了美术组的办公区，用力拍了两下手掌引得众人瞩目：“大家都过来认识一下，这是新来的同事许窈，以后就是3D角色组组长了。” 　　主美一个个把同事的名字跟职称介绍给许窈，许窈也适时的露出友善的微笑回应各道视线。 　　然而，就在许窈刚落座，主美准备回办公室时，许窈对座的画师何虹忽然站了起来，对主美说：“凌姐，我觉得刚入职的新人直接当组长不太合适吧，而且一文留下来的任务也没那么简单，她刚来恐怕做不好。” 　　这个所谓“新人”自然是指许窈。 　　被当场质疑，许窈脸色却没什么变化。 　　毕竟她确实算是当了回“□□”，同事对她有不满也是正常。 　　倒是主美面色一沉，冷声道：“何虹，你跟我过来。” 　　何虹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主美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甚至称得上铁青了，她没再说话，梗着脖子跟在主美身后去了办公室。 　　没多久，就从办公室传出激烈的争吵声，隐约还能听见几句争执。 　　不一会儿，砰一声巨响。 　　——何虹摔门而出。 　　她气冲冲地走到许窈面前，反手把厚厚一叠资料摔在许窈办公台上，僵硬道：“主美让我给你的。” 　　许窈抬眼，面色平静地望向她，扬声询问：“这是什么？” 　　何虹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加重了语气：“许组长，你自己不会看？” 　　说着还翻了白眼，随后大步回了自己座位。 　　许窈拢过资料，忍住了没呛声。 　　给杭嘉行个面子，第一天来就跟同事battle不合适。 　　行，她自己看。 　　临座的画师看何虹这样阴阳怪气有些同情许窈，见何虹低头画图没在注意这边便悄悄往许窈工位挪了过来。 　　探过头小声问许窈说：“你跟杭总是不是认识啊？原先的组长姐姐跳槽后她的工作都是何虹接手的，本来大家都以为她这次铁定要升职的。” 　　许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何虹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想想人家都快捞到碗里的肉被她这么凭空截胡，看她不顺眼也很正常。 　　小姑娘一脸狡黠，幸灾乐祸道：“还好你来了，何虹脾气太差了还老是对别人挑三拣四，你抢了她组长的位置大家估计都正高兴呢。” 　　闻言许窈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何虹之前敢当面顶撞主美，不是有两把刷子就是实在不会做人。 　　只是看刚刚她气急败坏地摔门而出许窈就确定至少她不会做人是真的，至于本事有多少有多硬那就得往后看了。 　　许窈也完全不惧，目光望向对面，正对上何虹的视线，何虹顿时斜睨她一眼，那神情活像许窈欠了她八百万。 　　许窈表情都没变一下没受到任何影响，她淡定自若地打开了电脑设备，低头翻起了面前的一叠资料。 　　何虹给的资料里面包括了《神降》已开发剧情中出现过的一百多个主要角色的资料，其中包含了上千张原画。 　　许窈要负责的正是《神降》的最终boss希德赛尔，一个西方的堕神。 　　上一个画师一文跳槽前希德赛尔的完成度其实已经很高了。 　　而出于种种考虑，团队决定放弃一文的成果，许窈目前要做的就是推翻原先一文画出所有的设定，重新塑造出一个完全不同的角色。 　　光是希德赛尔这一个角色就需要三十多张原画，还不包括相关的场景。 　　许窈怕被原有的人设限制，没再多看一文画好的成图，只是琢磨起了策划给出的文字设定。 　　翻阅了与希德赛尔相关的所有游戏设定跟剧情脚本后，许窈逐渐有了些许灵感，拿起了数位笔开始起草。 　　- 　　墙上的时钟指针滴答滴答转了两圈多。 　　不知不觉间许窈都快画完第三张服设草图了，感觉到手指有些僵硬了，她放下笔，顺带抻了抻脖子。 　　——眼前骤然模糊了一下，视野里的景物变成一团又一团的马赛克。 　　用力闭了几下眼睛，过了好一会儿视野才恢复了清晰。 　　许窈的表情有些难看，脑海里回想起在东洲时主治医生的告诫，犹豫片刻，她拿出手机打开海市眼视光医院的APP挂了号。 　　想了想，许窈问了下临座的小姑娘：“我去茶水间泡杯咖啡，你要不要？” 　　陈佳欢，也就是许窈临座，闻言扭过头来，正要回答却被许窈机子上的人设图惊艳到了。 　　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何虹听到许窈问陈佳欢的话，扭头对她隔壁画师说：“小余啊，现在社会上的年轻人就是浮躁，自己的工作不好好做，一提到摸鱼偷懒就跟屁股着火似的上赶着了。” 　　任谁都听得出来何虹这话是在指桑骂槐。 　　陈佳欢登时替许窈抱不平：“何姐，你这话是含沙射影谁呢？许窈都画了三张图了，休息下没问题吧？再说公司也没规定上班时间不能去泡咖啡吧？” 　　何虹冷笑一声：“我可没说咱们组长，你可别胡乱对号入座。” 　　说着起身往许窈她们这边走：“组长才两个多小时就画了三张图？这么厉害？” 　　她的话语急促而尖锐，像是指甲刮玻璃的杂音，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叫人心烦意乱。 　　直到看见许窈的屏幕，一切戛然而止。 　　何虹满脸惊讶：“不可能……你怎么会这么快？” 　　PS界面上一个带着魔幻主义色彩的神祇正一脸悲悯地盯着她。 　　与一文的风格截然不同，许窈的用色更加果断大胆，满屏的红色像火焰一般几乎要灼痛何虹的眼。 　　她万万没想到，陈佳欢说的三张图是指这样一个细节跟颜色的完成度都非常高的完整人设跟附带的两套换装。 　　数道隐晦的八卦目光射向她们这个角落，偏偏何虹还在说着不可能。 　　许窈没有被人当猴子观看的爱好，沉声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别用你的速度揣测我。” 　　话音落下，何虹的脸就骤然涨成了猪肝色。 　　许窈没再问陈佳欢要不要帮忙带水，径自起身。 第4章 暗恋 奥斯卡影后。 　　循着记忆到了茶水间，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正挽起汉服广袖动作熟练地往机子里加咖啡豆。 　　许窈便顺势往门框一靠，等待对方用完。 　　手上不得闲地转着茶杯，心下忍不住暗暗感叹。 　　公司倒也真精致，不仅用的咖啡豆是楼下商圈咖啡店提供的现磨咖啡豆，连咖啡机都是一台两万起步的全自动机器。 　　不仅如此，氛围也是真年轻，居然还允许员工穿着汉服来上班。 　　在许窈发散联想之际，女生已经做好了所有步骤，余光瞥见门口有人，便回过头询问：“你是要用咖啡机吗？我煮了挺多的……是你啊！” 　　这女生正是因为楼下机器坏了才跑来蹭十六楼咖啡机的周引月，她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昨天在飞机上帮她拿了行李箱的人，惊讶到一时舌头打结。 　　许窈记性很好，不过思索了两秒就回想起自己跟对方的交集—— 　　是飞机上那个手短的矮个子临座。 　　她微微颔首，神色既不过分热切也不过分冷淡：“好巧。” 　　周引月却激动的脸都红了，根本不在意许窈没遮掩的疏离，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我叫周引月，刚转正没多久。对了，你叫什么啊？你也在这里上班吗？我以前都没看到过你，你是不是刚来的啊？” 　　一连串问题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瞬间让许窈想起阮大胖那个聒噪的家伙。 　　头疼地紧了下手指，许窈没有回答周引月的问题，视线落到她身后，抬起手指：“你的咖啡好像快好了。” 　　“欸？真的……” 　　周引月连忙回头。 　　许窈却趁这时按下饮水机开关随意接了杯白开水后迅速悄悄离开了。 　　等周引月再次回过头时，茶水间门口已经看不到许窈的身影了。 　　“奇怪、人呢？” 　　- 　　就在许窈去茶水间期间，何虹又被陈佳欢嘲讽了一通。 　　于是等许窈回到办公区经过何虹身旁时，她连头都没抬一下，黑着脸闷声画图，恨不得憋个大招出来似的。 　　许窈一坐下，陈佳欢就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小声道：“厉害啊组长！你是不知道，刚刚何虹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许窈挑了下眉算是给出一个反应，旋即开始继续细化第三张服设。 　　一直忙碌到午休时间，她给舒寒音发了条微信，但没收到回复。 　　正在考虑要点什么外卖时，陈佳欢忽然对她发出邀请：“许窈，中午跟我一起去吃食堂吧，咱们公司食堂的饭好吃又实惠！” 　　许窈没立刻答应，然后就看到了某团里几乎全都20元起送的外卖。 　　而她可怜巴巴的余额仿佛正在赤/裸裸地嘲笑她。 　　默默收了手机，她选择向贫穷低头。 　　“好啊。” 　　- 　　直到被拉到云鼎大厦顶楼，看着一堆穿着云鼎集团制服的员工来来往往的、像蚂蚁似的，在其间穿梭。 　　许窈有那么一瞬间怀疑陈佳欢带错路了。 　　然而像是看懂了她的疑惑似的，没等她发问陈佳欢就解释道：“哦对了，因为老大是云鼎集团总裁嘛，所以我们公司都是蹭的云鼎的食堂。” 　　许窈哑然：“……” 　　居然还能这样，学到了。 　　陈佳欢熟门熟路地拉着许窈去打菜，自来熟的性格在这时候体现得分明：“你工卡应该还没办下来，先刷我的吧。” 　　许窈没反对的理由，她不挑嘴，迅速选了几个菜就算完事。 　　找到位置坐下后，看陈佳欢一个人打了两份餐，她有些奇怪地问道：“不过，你打这么多吃的完吗？” 　　陈佳欢眯起眼笑：“不是我一个人吃啦，帮另一个姐妹打的。” 　　许窈“哦”了声，没多问。 　　也不在意是不是还有人要跟她们拼桌。 　　她满意的看着她的午餐。 　　陈佳欢说的没错，员工食堂是真的便宜。 　　一份红烧肉标价才三块五，而且正式工还打八折，她点了两荤一素也就七块多！ 　　拿起筷子刚要开动，想起点什么，她又掏出手机对着面前的餐盘咔嚓一声，发了条朋友圈。 　　- 　　云鼎集团总裁办公室，助理刚提醒完应时卿可以用餐了。 　　男人放下手头的工作，捏了下鼻骨，漫不经心地点进早就被他翻了好几遍的微信朋友圈。 　　忽然，刷出来一条新的。 　　【幺幺】：上班第一天，是拯救打工人的便宜食堂！[/图片] 　　他点进照片，看清背景上餐厅玻璃门印着的云鼎二字后，低声的、由衷的笑了一下。 　　两秒后，助理一脸讶异地看着忽然心血来潮说要去员工餐厅吃饭的上司：“应总，那这些呢？” 　　视线扫过餐车上摆盘精致的日料，应时卿顿了一秒：“拿去分给秘书室。” 　　“……” 　　助理应下，可挡不住满眼痛心。 　　为什么不给他？！ 　　他想吃！ 　　- 　　员工餐厅里人渐渐多了起来，打饭窗口开始排起了长队。 　　幸而空调冷气开的够足，否则像在部队时，光是满室的汗臭味就能熏得人胃口大减。 　　许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陈佳欢的话。 　　“你有玩咱们公司开发的游戏吗？” 　　“这季K家新出的小裙子超仙，我觉得很适合你。” 　　“……” 　　许窈对潮流跟时尚的了解几乎停滞在了七年前，更别提什么美妆产品跟口红色号了。 　　陈佳欢说得越多，她越能感受到自己跟这些女孩子之间的共同话题少的可怜，于是愈发缄默。 　　好在陈佳欢完全没意识到从她说完自己追的小偶像后许窈就开始沉默的事实。 　　又过了好一会儿，陈佳欢忽然站了起来朝某个方向挥手，大声喊道：“月月！我在这里！” 　　许窈也扭头去看，一个穿汉服的矮个子女生小跑了过来。 　　见到许窈，女生眼睛一亮，脸上的小雀斑都雀跃起来：“又碰到你啦，你怎么跟欢欢一起啊？” 　　这女生正是周引月。 　　许窈顿时想起上午在休息室时对方叽叽喳喳停不下来的问题，恪守沉默是金的准则。 　　“许窈就是我们组新来的组长啊。”陈佳欢说，“不过你们怎么认识的？” 　　“怪不得，我就说我以前从来没见到过你！你叫许窈啊？名字真好听。”周引月笑眯眯地说。 　　在许窈斜对面坐下后，她才对陈佳欢说：“她就是我昨晚跟你说过的，在飞机上帮我拿行李箱的小姐姐。” 　　陈佳欢有些意外的“哦”了声，然后把餐具递给周引月：“那你们还真有缘，不过你今天怎么这么迟？” 　　闻言周引月立马垮下脸：“别提了，我早上差点迟到，刚坐下没一会儿老大就来视察了，我们组上个月绩效最差，然后就被迫加班了。” 　　陈佳欢：“为你点蜡，老大一年到头都不会过来几次，你这也太倒霉了。” 　　说着，陈佳欢像是被提醒了什么，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兴奋的红晕，抬头定定看向许窈：“对哦许窈，你今天刚入职，早上在杭总办公室的时候应该有看到老大吧？” 　　许窈有些不能理解陈佳欢提到应时卿时的激动反应，但也大约有些明白他在别人眼中的可能形象估计跟她的认知不太一样。 　　说白了，无非是各种溢美之词堆砌的人间富贵花。 　　她草草敷衍：“看见了。” 　　陈佳欢两眼放光：“是不是很帅？！” 　　许窈埋头吃饭，没对这个问题发表看法，直接含糊了过去。 　　周引月却意外的持着不同意见：“欢欢，光长得帅有什么用啊？像老大这样长得帅还有钱的富三代身边肯定不缺女人，指不定背后就是个海王、渣男呢！你可别瞎肖想了。” 　　陈佳欢就像是个偶像被黑的小粉丝一样立马替应时卿辩驳：“你别乱说，我把老大当偶像而已！不准你黑他！上次杭总跟老大聊天时我不小心听到了，老大还从来没谈过恋爱呢！绝对不是渣男！” 　　周引月撇撇嘴：“那也不一定是他不想海，万一他不举呢？” 　　“噗、咳咳……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许窈抽出纸巾擦了下嘴，摆摆手。 　　眼神隐晦地看向周引月。 　　她快被这姑娘给笑死了，脑回路怎么长的？ 　　不过。 　　——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一下。 　　他真的一直没谈恋爱？ 　　又胡乱发散了会儿联想，她很快将那点莫名的情绪甩出了脑海。 　　陈佳欢跟周引月还争论得起劲，看架势就差跑去某人面前当面求证了。 　　而许窈一直心不在焉的低头扒饭，三人竟全都没注意到餐厅门口忽然发生的一阵骚动。 　　入口处，应时卿的视线缓缓扫过，到许窈这边时，目光瞬间找到了锚点，微微一顿，继而抬步向这个方向走去。 　　陈佳欢还在就“应时卿是否不举”这个问题跟周引月battle。 　　忽然，跟她们隔了几桌的云鼎员工唰站了起来，洪亮的一嗓子“应总好”让许窈三人全僵住了。 　　周引月对陈佳欢的反驳到了喉咙口又吞了回去。 　　她迅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有些惊恐咽了下口水，话音微颤：“欢欢，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老大好像往我们这个方向来了……” 　　该不会她刚刚说的话被老大听见了吧？ 　　她们之前编排应时卿编排得起劲，可真当着正主的面那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周引月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下。 　　陈佳欢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许窈也不是很想让人知道她认识应时卿，更是一直低着头假装自己已经原地去世。 　　然而，脚步声最终还是停在了许窈身旁。 　　最先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是一只手，线条分明、腕骨嶙峋，连指甲盖都修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男人没穿西服外套，衬衫袖口虽然规矩地卷了起来，但领带都没打，跟上午人模狗样的精英范一比简直像换了个人。 　　他低下头，挑剔地看着许窈面前的餐盘，慢慢皱起眉，有些不悦道：“你是猫吗？就吃这么点？” 　　陈佳欢、周引月：“！！！”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然后猛的抬头看向许窈，结果不小心用力过猛对上应时卿的视线，倏然被冻了一下，两人又不约而同立马埋下脑袋当起了沉默的干饭人。 　　许窈：“……” 　　在周围逐渐增多的窃窃私语中，她硬着头皮抬头。 　　对上男人一双浅色的眼瞳，然后装傻—— 　　“老大，你刚刚在问我？” 　　她一脸茫然，眼中的惊讶跟疑惑表现得恰到好处，演技甚至可以直追奥斯卡影后。 　　闻言，应时卿顿了下，压下眼底暗流，那双浅色的眼睛就这么淡淡的盯着许窈，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许窈，我不记得你失过忆。” 　　她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应时卿就偏过头向她对面从他出现起就一直在装鹌鹑的两人淡声询问道：“我可以坐这吗？” 　　陈佳欢、周引月：“！！！” 　　许窈顿时眉心一跳，连忙在陈佳欢这个应吹开口答应前拒绝道：“这不太方便吧，就剩一个位置了。” 　　还抬眼瞥了下应时卿身后，暗示意味浓重。 　　他总不能扔下自己助理吧？ 　　然而，事实上，他真的可以。 　　几分钟后，助理小哥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离他们隔了两桌的位置上，身上的怨念几乎都快凝成实质了。 第5章 暗恋 她果断把他屏蔽了。 　　因为应时卿的到来，员工餐厅里靠近他们这一片的区域像是被异形入侵了似的，更像一片沸腾湖水中突兀的浮冰，诡异寂静。 　　今天过后，想必迅杭科技甚至于云鼎集团上下，茶余饭后的闲聊中大概都会出现同她跟应时卿相关的八卦了。 　　许窈抿抿唇，抬睫望了他一眼，辨不出心里那点微妙是别扭还是其他情绪。 　　应时卿吃饭的时候很安静，连咀嚼都没什么声音，进部队之后，见惯了那群糙汉，许窈才发现少有人能像他这样，连吃相都这么精致干净。 　　或许是她的目光停留时间过久，又或许只是巧合—— 　　“怎么了？” 　　应时卿放下筷子，掀了掀眼皮望向她。 　　对上盛了些许疑惑的浅色眸子，许窈陡然回过神，莫名心虚。 　　心脏重重一跳，她别开眼，压着嗓子道：“没什么。” 　　- 　　一顿饭食不知味。 　　不过瞧见身旁两个像被掐住脖子哑巴了似的同事，许窈有那么一丝丝的安慰。 　　临了分别，到电梯口，她几乎是急不可待地甩出句：“老板再见。” 　　还没来得及转身，对面先开口了：“等等。” 　　低低的音节，带着不自觉的压迫感。 　　两个字就让许窈钉在原地，要不怎么说资本家呢，老板身份就是无形的加持，无论说什么听来都像命令。 　　而刚刚还像个哑巴的陈佳欢却在这时立马狗腿地表示：“许窈你和应总慢慢聊，不用管我们。” 　　语速快得唯恐惹谁不快似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窈只好跟着应时卿往角落走。 　　心里暗暗猜测应时卿找她到底有什么事。 　　余光瞥见电梯门开了。 　　又关上。 　　陈佳欢跟周引月已经脚下生风头也不回的溜了。 　　许窈眼皮狠狠一跳。 　　“我妈安排了周五晚上的相亲。” 　　低沉的嗓音像撞进湖面的石子，溅起层层涟漪。 　　一句话就拉回了许窈的思绪。 　　那一瞬间她屏住了呼吸，消化几秒钟后，抛去无用的情绪，随即产生的却是疑惑—— 　　傅阿姨什么时候还操心起他谈不谈恋爱的事了？ 　　在她的记忆中，应时卿父母常年驻外，他们对应时卿也几乎是采取放养模式，不像是会安排相亲的家长。 　　况且，他不是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去相亲？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许窈并未发觉，在应时卿说完相亲的话后，不远处助理小哥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沉默片刻，刻意压下心底的烦躁，许窈平静地发问：“所以？你要去相亲跟我说干嘛？让我提前祝你相亲顺利百年好合？” 　　态度毫无破绽，正常得就仿佛是听到一件事不关己的八卦一样。 　　应时卿无言地看着许窈，额头青筋跳了下，神色本是游离散漫的，眼下却显出些许焦躁。 　　许窈只以为是他对相亲的排斥与抗拒。 　　毕竟他现在这副表情比起当年被隔壁学校那个有着一双小鹿眼的校花拦住表白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 　　那时候因为参加奥数竞赛班，许窈每天放学后都要多留校一个小时补课。 　　应时卿便会先在教室做完作业或者是去学校对面的棋社跟老大爷们下会儿棋，然后等她一起回家。 　　许窈忘了具体是哪天，竞赛班老师提前下课，她到校门口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对街棋社门口隔壁校花正硬往他手里塞礼物。 　　前段时间他刚拿了全国中学生英语辩论赛一等奖跟最佳辩手，正大出风头，照片都还在校门口光荣榜上挂着。 　　来来往往路过的校友跟隔壁学校的学生几乎都忍不住往他们那儿打量，有同伴的更是要交头接耳窃窃八卦几句。 　　少年时期的应时卿比起现在要更加冷漠锐利，也没那么擅长掩饰情绪。 　　有着小鹿眼的校花眼含春光，期期艾艾的表着白。 　　可他倒好，虽然脸上表情是不出错的温和平静，可满眼都写着不耐烦，即便对着这么漂亮的女孩也没收敛多少，连头发丝都在叫嚣着让人离他远点。 　　许窈那会儿心思坦荡，单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急着过去，只顾着看戏。 　　少年却已经越过校花头顶瞧见了她，看过来那一眼满含威胁，许窈不好再装没看见，慢吞吞挪过去。 　　走近时正听到校花说：“没关系，我也觉得现阶段学习比较重要，等高中毕业……” 　　应时卿不耐地打断她：“同学，不是这个问题，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许窈顿生疑惑，刚要发问，应时卿便抬头冲她使眼色，无声贿赂她：“帮、我，游、戏、机——” 　　她瞬间恍然大悟，并且屈服于他的贿赂，同样无声回道：“成、交！” 　　校花正因为应时卿说的话受到了冲击而恍神，没注意到两人无声的交易。 　　等她回过神—— 　　对上的就是突然出现，挽住应时卿的胳膊，笑得相当绿茶，一副正宫嘴脸的许窈。 　　“同学，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应时卿还可气的补刀：“这就是我女朋友。” 　　最终，校花被两人气哭，头也不回跑开了。 　　那是许窈第一次帮他挡桃花，却不是最后一次。 　　连许窈自己都快忘了。 　　——她是一块多好用的挡箭牌。 　　- 　　回忆至此，许窈反应过来，猜到了应时卿的目的，脱口而出：“你没搞错吧？又找我当挡箭牌？” 　　这点破事，微信上说不行？ 　　不过也对，不当面提她肯定拒绝。 　　应时卿挑眉：“不然？” 　　不然？ 　　不然？？？ 　　好好一个人怎么偏偏长了张嘴？ 　　许窈噎住。 　　深吸一口气，她冷笑道：“有你这样请人帮忙语气还这么横的？” 　　她觉得憋屈得不行。 　　果然资本不当人，以前好歹还知道贿赂她，现在连句好话都吝啬。 　　应时卿定定地望着她，眸光微闪，微微弯了下唇，从善如流的缓和了语气：“那你帮帮我？” 　　眼瞳深深，透过那层清冷的表象藏着的却是让人容易错认的情深。 　　尾音更像是藏了把小钩子。 　　许窈忽然间慌了一下，手指不自然蜷缩，别开眼不去看他脸上温和的笑容，慢慢皱起眉，答非所问：“你别笑得像是要下海卖身似的行不行？” 　　应时卿微愣：“嗯？” 　　恰逢新一班电梯到了。 　　许窈甩下一句：“再说吧，我考虑下。” 　　脚步匆匆，极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成语—— 　　落荒而逃。 　　- 　　等她走后，助理发现应时卿脸上那种由内渗出的笑意已然完全收敛，又恢复了惯常的，跟谁都隔着一层，很疏离的表情。 　　刚刚应时卿跟许窈的对话他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也正因此，他到现在还在疑惑。 　　直到两人进了另一边的专用电梯。 　　助理小哥悄悄翻了下备忘录，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实在没忍住提了句：“应总，你周五晚上应该没有行程安排。” 　　所以是哪来的相亲？ 　　男人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腕表，淡淡瞥他一眼：“现在有了。” 　　“……” 　　- 　　迅杭科技十六楼端游设计部。 　　许窈回来一坐下就掏出手机往闺蜜小群里发消息。 　　但是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回讯。 　　另外两个损友仿佛凭空人间蒸发了。 　　约儿不回就算了，估计忙着做课题。 　　但是—— 　　瞥了眼外头高悬的太阳，她脑中升起一个猜测。 　　不能吧？ 　　音音不会还没睡醒吧？ 　　她放下手机，无聊地四处张望了几眼。 　　还没到上班的点，陈佳欢也不在，办公区现在只有零星几个留下加班的。 　　迅杭在时间安排上十分人性化，中午足足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其余人应该大多去员工宿舍午休了。 　　其实许窈在东洲时就问过了，然而迅杭目前只剩一个三人间的床位，她当时就拒绝了。 　　但中午确实是该午睡的。 　　音音家里好像是有点远，她是不是该找时间看下房子？ 　　于是又摸起手机进租房软件看了看。 　　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无他，贫穷尔。 　　没了目的，又实在无聊。 　　许窈本来就不是那种会在休息时间还自觉加班的人，思索两秒，她找到了她认为的，朋友圈里最闲最不学无术也最会打发时间的那个。 　　【幺幺】：阮大胖，你昨天在应时卿车上玩的那个游戏是什么？ 　　阮遇果然秒回。 　　【Nephrit】：？？？ 　　【Nephrit】：给你两秒钟，换个称呼。 　　语气活像应时卿附体。 　　许窈：“……” 　　这家伙是小时候没挨够揍还是当她拿不动刀飘了？ 　　【幺幺】：阮大胖，爸爸给你脸了？信不信我晚上就回去揍你？ 　　【Nephrit】：对不起，我错了。 　　【Nephrit】：游戏名是王者荣耀，自己去下，去哪儿下总不用我告诉你吧？ 　　隔了两秒—— 　　【Nephrit】：不谢。 　　许窈：“……” 　　是时候回去揍一顿这个红毛怪了。 　　她顺利地下载了游戏，然而摸鱼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得像气泡，啪眨下眼就没了。 　　许窈才刚摸到了游戏的一点门道，还没找到乐趣，打工人又该干活了。 　　最后看了眼游戏战绩，闷闷发了朋友圈—— 　　【幺幺】：我不信这游戏真的好玩[/图片] 　　然后立马收获了许多安慰，然而，其中很快出现了一条异类。 　　【十七】：是你太菜。 　　许窈：“……” 　　沉默两秒，她果断把应时卿屏蔽了。 　　- 　　阮遇来找应时卿的时候，他正拧着眉一脸严肃地看着手机。 　　截胡了助理小哥给应狗泡的咖啡，阮遇浅尝了一口，凑过去问道：“你看什么呢？” 　　应时卿回过神，敛了表情：“没什么，有事？” 　　阮遇打了个哈欠，一副浪荡子的模样：“下午去南山浪一圈？” 　　应时卿瞥了眼桌上堆积的文件，对在这种时候跑来炫耀自己有多么清闲的阮遇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他挑了下唇，极尽嘲讽道：“你要是太闲，我可以联系你姐，让她给你安排点正事做。” 　　阮遇：“别别别，不去就不去，提我姐就伤感情了啊。” 　　应时卿眉眼沉沉，冷冷瞥阮遇一眼后，从那堆文件中抽走最上层的文件夹。 　　可他揭开钢笔笔帽后却没立刻开始处理工作，思索两秒，抬头问阮遇：“你有没有许窈微信？” 　　阮遇正在手贱地戳他办公桌上的铁艺装饰，闻言点头：“有啊。” 　　应时卿没想到会得到他肯定的答案，皱眉追问道：“什么时候加的？” 　　阮遇：“去年春节那会儿吧，许窈加的我。” 　　去年春节就加了？ 　　闻言，应时卿表情愈发深沉：“你手机给我。” 　　阮遇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把手机递给应时卿，开玩笑调侃他：“你干嘛？终于打算欣赏一下我珍藏的美女照片了吗？” 　　应时卿垂着眼没说话。 　　阮遇手机没设密码，他稍微翻了一下就找到了微信。 　　直奔朋友圈。 　　修长的手指往下滑。 　　果然，阮遇这里许窈刚刚发的朋友圈还在。 　　他被许窈屏蔽了。 　　半晌。 　　应时卿冷笑一声。 　　深吸一口气，泄愤似的把阮遇的手机扔到一边。 第6章 暗恋 她一身红裙，腰肢纤细。 　　办公区渐渐被填满，大家又都各自忙碌起来。 　　虽然陈佳欢来了之后时不时一脸促狭地望过来，不过也许是因为才刚认识，没好意思过来问许窈跟应时卿的八卦。 　　许窈便顺水推舟假装没看见她探究的目光。 　　整个下午，除了上厕所许窈就没离开过工位，再有，最多就是抽出点时间应付隔壁听说她入职了，跑过来催希德赛尔进度的建模师。 　　《神降》采用的全是次世代角色建模，跟同类游戏模型相比，更加先进，技术要求也更高，需要花费的时间自然也更久。 　　知道许窈才刚来，再加上见识到了她的高效率，来人倒也没多说什么，至少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挺满意的被打发回去了。 　　陈佳欢却差点跟建模师闹翻，两人因为各种细节吵得不可开交，比赛似的，一声比一声高—— 　　“这个耳环它是在右边！右边！你们建模的时候能不能仔细看看到底画了什么！” 　　“你非得画这么复杂看得人眼都花了，知不知道给我们加了多少工作量？” 　　“还不是你们要求的？复杂？上回我画的够简单了吧？你们又嫌弃太普通没挑战性！” 　　“……” 　　好在许窈一旦开始工作就心无旁骛，直接把周围的一切全都屏蔽在外，才没受到她们的影响。 　　- 　　直到夜色渐浓、霓虹闪烁，许窈才带着灌了一身的夜风回到舒寒音家里。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窈拎着外卖进客厅时，才跟顶着一头鸡窝穿着皱巴巴的睡衣从卧室里出来的舒寒音夹道相遇。 　　一声尖叫骤然响起—— 　　“啊——” 　　“我的宝！你头发怎么了？谁干的？！” 　　许窈没搭理舒寒音夸张的感叹，拨开她扑上来试图摸她脑袋的手：“你这么惊讶干嘛，昨晚没看到吗？” 　　舒寒音：“我昨晚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哪里还能注意到你这个卤蛋头啊！” 　　被“卤蛋头”这个说法郁闷到，许窈干脆不说话了，越过舒寒音将外卖往茶几一放，坐到沙发上。 　　舒寒音挤到她身旁，还在纠结许窈的头发：“宝，到底谁这么恶毒剪了你头发！” 　　许窈摇头：“没谁，回海市前我们队跟特技飞行队那帮人比赛输了剃的。” 　　特技飞行队那帮人简直就是怪物，许窈不想再多回想这件事，转而问舒寒音：“对了，你家有没有假发？” 　　假发？ 　　“你等等。” 　　舒寒音站起来趿着拖鞋往卧室跑。 　　没一会儿她就拎着一顶黑色大波浪的假发出来了，扔到许窈膝盖上。 　　“呶，上次我跟约儿出去的时候买的，你要它干嘛？” 　　许窈拿起假发，套在自己手掌上撑开看了眼，长度适中，质量也不错，看上去跟真的也差不了多少。 　　她满意的把假发放到另一边，这才回答舒寒音：“有事要用。” 　　舒寒音也没追问是什么事，随口问道：“周五晚上北城有水上音乐会，我朋友有票，咱们找上约儿一起去看呗？” 　　许窈手上动作顿了下：“不行，我周五晚上有事。” 　　舒寒音没勉强，妥协道：“那周末晚上呢？音乐会持续开三天呢。” 　　许窈脸上露出点无奈的神色：“周末晚上也有事。” 　　舒寒音撑直了胳膊坐起来，啧啧两声：“幺幺你可以啊，这么快就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什么叫外面有了别的狗？ 　　许窈深吸口气：“放屁！周五晚上应时卿找我帮他应付相亲对象！周末阮大胖生日！” 　　舒寒音皱眉，忽然扬高音调：“你说什么？” 　　许窈翻了个白眼。 　　舒寒音满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直接无视了阮遇周末生日这件事：“应时卿要去相亲，还让你去假扮他女朋友？” 　　亏她昨天还想方设法让这狗东西去接幺幺，结果他居然还要去相亲？ 　　许窈：“……对，是这样。” 　　却见舒寒音咬牙切齿表情愈发狰狞，许窈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这副表情？” 　　舒寒音瘪了瘪嘴，一脸心疼地看着她，还对她张开双臂：“宝，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阿爸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许窈顿时青筋跳了两下，嫌弃地把她推远了一点：“有病啊你？我为什么要难受？” 　　舒寒音顺势靠到沙发另一侧，见许窈神情坦荡，她不确定地问道：“你真没事？” 　　难道她猜错了？幺幺喜欢的人不是应时卿？ 　　许窈语气自若，甚至还笑了一下，看上去像是真的很不解她为什么这么问。 　　“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我能有什么事？” 　　不等舒寒音继续发问，许窈直接转移了话题，指着茶几上的外卖：“给你带的，要冷了赶紧吃。” 　　舒寒音果然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去拆外卖。 　　“嘿，幺幺你真好！” 　　- 　　吃完晚饭后两人一起在客厅看肥皂剧，中途广告的时候，舒寒音手机接连来了两个电话，全都被她挂掉。 　　许窈瞥到备注，视线微凝。 　　舒寒音手上动作顿了下，小心的看了眼许窈，正在斟酌该怎么说时，第三个电话又进来了。 　　许窈别开眼，目光落回到电视上：“你接啊，看我干嘛？连挂院长三个电话，你不想混了啊？” 　　舒寒音：“那我真接了？” 　　许窈抬手把电视机的音量调低了两格。 　　不知何时目光又投了过来，也不说话，乌黑的眼珠直直盯着舒寒音，盯得她有些发毛。 　　干笑一声，舒寒音又问了一遍：“我真接了？” 　　许窈没回。 　　电话铃声还在不停响着，舒寒音从未觉得她的手机铃声有这么刺耳过，一狠心，她伸手往上划了一下，点开扬声器。 　　“许叔叔，您找我？是医院有什么事吗？” 　　对面响起一道儒雅的中年男音。 　　“不是医院的事，我听阮遇说幺幺回海市了，她有联系你吗？” 　　许窈咬牙：“……” 　　阮大胖这个告状精，果然是飘了。 　　舒寒音演技略浮夸道：“啊？我不知道啊，幺幺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面顿了下，语气似乎有些失望：“她没联系你吗？这孩子也真是的，回来也不告诉家里，她要是联系你了，记得让她往家里打个电话，我跟她妈妈都很想她。” 　　舒寒音连忙应承下来。 　　挂断电话。 　　许窈脸上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她已经转了回去，把电视机音量调回正常大小，还往背后垫了个抱枕，重新看起了肥皂剧。 　　舒寒音这才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松了口气：“幺幺，你刚都听到了，我可没出卖你啊！” 　　她太难了，一个是好闺蜜，一个是闺蜜爸爸兼医院领导，她简直两面不是人。 　　许窈嗤一声，偏头看她一眼：“得了吧，你没听我爸最后一句说了什么？他早猜到我在你这儿了。” 　　舒寒音：“……” 　　忽然觉得她的智商放在这对父女面前完全不够看。 　　许窈叹气，话音里满是遗憾：“早知道我就直接挂人民医院的号了！” 　　舒寒音：“什么挂号？” 　　许窈漫不经心答道：“我挂了海市眼视光医院眼科的专家号。” 　　舒寒音不解道：“你挂眼视光医院的号干嘛？去我们医院多好，我还能直接给你插个队。” 　　许窈回头冲她翻了个白眼：“我要是去人民医院我爸不就知道我回来了？” 　　“那倒是。” 　　舒寒音立马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许窈爸爸就是舒寒音她们医院院长，还正好是就是眼科主任，许窈要是跑到她们医院看眼睛，铁定有人告诉他。 　　许窈恹恹道：“现在看来我就是多此一举，他都已经知道了。” 　　她在心底又给阮大胖狠狠记上了一笔。 　　郁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睡前她忽然被拉进一个微信群为止。 　　——【阮遇的夸夸群】 　　【幺幺】：这什么鬼东西？哪个傻逼拉我进来的？ 　　【Nephrit】：…… 　　许窈冷笑。 　　【幺幺】：阮大胖，你最近出门小心点[/菜刀] 　　【Nephrit】：对不起，我错了，但是你爸笑得那么恐怖谁顶得住不招啊？ 　　许窈神色略缓，想想也是，阮遇好像从小就很怕她爸—— 　　【十七】：我就没说。 　　阮遇：“……” 　　应时卿是没说，可他暗示许叔自己知道这件事！ 　　当时他俩一起回的院里，在小区门口碰到了许叔，寒暄几句后，他就问起了许窈的近况。 　　阮遇本来就因为替许窈瞒着他们感到心虚，结果还被应时卿背刺一刀。 　　“我跟幺幺联系不多，不过阮遇去年春节就加了她微信，幺幺的近况，他应该比我清楚。” 　　说完应时卿就借口有工作没处理完要先回家。 　　被留下的阮遇：“……” 　　他本来就藏不住事，再加上心虚，许叔多问了两句就一五一十招了。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应狗当时就是故意的！ 　　【Nephrit】：……我或许不是人但应狗你是真的狗。 　　许窈叹气，然后默默退出了界面。 　　刚把手机放到床头充电，正要关机睡觉，应时卿的消息忽然发了进来。 　　【十七】：周五别忘了。 　　许窈动作顿了一秒，随后低头打字。 　　【幺幺】：你倒也不用这么早就开始提醒我吧？ 　　【十七】：不见不散。 　　许窈没再回。 　　什么不见不散，字眼暧昧，搞得好像他俩去约会似的。 　　明明就是合作演戏。 　　- 　　到周五那天。 　　晚上八点整，菲林克斯酒店前。 　　许窈掐着点如约而至。 　　一身红裙，腰肢纤细，往下是长而细瘦的腿。 　　夜风徐来，将她的红色裙摆鼓起如火焰燃烧，精致的妆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吸满水的罂粟一般，明艳惑人。 　　向门童报上应时卿预留的号码，许窈顺利地进入。 　　应时卿就坐在靠窗的的位置上，对面已经坐了一个年轻女人。 　　想来那就是他今晚的相亲对象。 　　许窈低头，面无表情的发消息通知他，自己已经到了。 　　再抬头时，她脸上已然换上了一副完美无死角的笑容。 　　抬起手指将垂落至胸前的那一缕头发撩至耳后。 　　她微微挺直腰板，踩着黑色细高跟不紧不慢地往里走去。 第7章 暗恋 你负责吗？ 　　男人乌发朗眉，五官是精雕细琢的疏阔利落，浅色的眼瞳像是上好的琉璃，一身休闲打扮。 　　而他对面的年轻女人也同样外貌出众，娃娃脸，配着一双幼圆的小鹿眼，米色过膝长裙，清纯又靓丽。 　　烛光玫瑰，笑语连连，气氛好不融洽。 　　年轻女人忽然倾身，不知说了什么，应时卿竟也纡尊降贵配合低头。 　　远远看去，当真像是一对情投意合、凑在一起说着小话的爱侣。 　　许窈走近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刺目画面—— 　　女人歪着头看应时卿，举起酒杯，巧笑嫣然，修长的天鹅颈拉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而他亦风度翩翩地举杯同她一碰。 　　氛围正好。 　　显然，这不是抗拒的态度。 　　对今天这个相亲对象，他似乎并没有任何不满的意味。 　　许窈在原地停了两秒，脸上完美的笑容不禁出现一丝裂痕。 　　她忍不住晃了神。 　　莫名想起当年她离开海市，同他断开联系前，见的那一面。 　　临近春节的夜，圆月高悬。 　　到处都张灯结彩，细碎的雪纷纷扬扬飘落。窄巷下也是暖黄的灯光，少年发梢沾了雪沫，睫毛也湿漉漉的，哈出的热气从唇边溢散成白雾。 　　他捧着她帮忙精心挑选出来的礼物，送到了另一个女孩手里。 　　许窈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只记得。 　　她站的那个角落，阴暗又潮湿。 　　而她就好像是在梦里出演了一场电影。 　　只是从开场到落幕，连配角栏都没有她的姓名。 　　- 　　渐起的音乐让她拉回神。 　　是经典的D大调卡农。 　　音乐里充斥着仿若初恋的小心翼翼跟卑微感。 　　许窈仔细端详着女人的长相，一阵熟悉感扑面而来。 　　对方有很有记忆点的娃娃脸跟一双小鹿眼，面孔清纯而无害。 　　许窈皱眉，试图抓住那丝熟悉感的由来。 　　等等。 　　小鹿眼？ 　　小鹿眼！！！ 　　她有一瞬间的错愕，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巧合到荒唐。 　　应时卿的相亲对象居然就是当年的那个隔壁学校校花！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要骗她第二次的时候。 　　兜兜转转，又像是回到了最初。 　　只不过，也不算完全一样。 　　至少这回应时卿不像当年那样急不可耐地想要甩脱对方。 　　他一直没打信号，许窈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便没冒然行动。 　　校花温柔小意，柔柔的说着逸闻趣事，还殷勤给应时卿夹菜。 　　应时卿有洁癖。 　　虽然校花用的是公筷，但许窈猜，以他的洁癖程度十有八/九会拒绝。 　　然而，她看到应时卿眉心跳了一下，明显是嫌弃的意思，可最终却皱着眉吃掉了。 　　校花顿时笑弯了眼，又搛了一筷子菜给他。 　　许窈扬了扬眉梢。 　　眼看着应时卿眉头紧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她反而饶有兴致地看起了好戏，颇有些好奇他到底能忍到什么地步。 　　- 　　十分钟，整整五次。 　　许窈全程在几步之外冷眼看着，觉得今天大概是没她什么发挥余地了。 　　她幽幽想着，自己现在是否应该识趣点，比如说转身走人。 　　然而下一秒，她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凭什么？ 　　是这狗东西找她帮忙。 　　她今天连假发都拾掇上了，再怎么也得回个本才对得起废的这么大劲吧？ 　　况且，她又不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瓜。 　　想到这里，原本软塌下去的腰杆又斗志昂扬地挺直了。 　　许窈不再犹豫，果断上前。 　　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优雅打断两人。 　　“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呢。” 　　恰到好处的灯光打在许窈的鼻尖、脸侧，俏皮的晕染开，她望向应时卿的眼神生动、尖锐，里面写满了不悦。 　　鸦雀无声。 　　应时卿喉结滚了滚，为今晚的许窈恍神，浅色的眼瞳染上一丝暗色。 　　偏暖色的灯光晕在他脸上，打出明晦交替的晕影，却丝毫没有减轻他周身的清冷之气，反而显得更薄凉。 　　- 　　许窈的到来像是忽然间将此处割裂。 　　比之临座依旧像夏天般热烈的甜腻气氛，这边完全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安静，冷淡，像万里冰封的雪域高原。 　　三位男女相对无言。 　　现在的气氛不再像是相亲的约会，没有了那种暧昧不明的粘稠感，反倒像是突然变成了某个公事公办的商务洽谈。 　　- 　　片刻。 　　一声短促低呼从校花唇中溢出，惹得许窈偏头向她望去。 　　小鹿眼校花这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她似乎已经忘了许窈，只是疑惑地看向应时卿：“时卿，这是你朋友？” 　　时卿？ 　　这就喊得这么亲密了？ 　　许窈抬眼望向应时卿，眼中满是嘲讽。 　　她冷着脸在应时卿旁边坐下，不知为何，此刻她忽然想起上回在员工食堂时周引月说的话。 　　她单手支着下巴，眯起眼打量了小鹿眼校花一番后，挪回视线扭头冲应时卿笑了一下，拖着尾音，茶言茶语道：“哥哥，我只是朋友吗？” 　　应时卿没吭声，安安静静的瞧着她，眼神清明，只是微微皱起了眉。 　　他生了一双双凤眼，眼尾弧度上扬，再加上惯常的一副凛然模样，总带着锋芒。 　　这一瞬间。 　　许窈有了种，他下一秒就要对她的话进行疯狂嘲讽的感觉。 　　然而，先开口的却是看似单纯无害的校花，她惊讶道：“时卿，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还有个妹妹啊？” 　　果然，校花也不是当年随随便便就会被气跑的校花了，她四两拨千斤就挡了回来，把许窈跟应时卿的关系直接定义成了兄妹。 　　她露出懊恼的神色，娇嗔道：“早知道你妹妹也来，我就该准备礼物的，太失礼了。” 　　应时卿眼神微闪，无视了许窈对他的疯狂暗示，语气温和地对校花说道：“不要紧，她不会介意的。” 　　校花微微低头，羞涩一笑：“那就好，毕竟是你妹妹，我担心嘛。” 　　应时卿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许窈：“……” 　　她在这边想办法帮他应付校花，他居然还拆台？ 　　哦，不想相亲？ 　　这不是挺乐不思蜀？ 　　今天她还非得把这相亲给搅黄了不可。 　　定下神，许窈放在桌下的左手忽然用力掐了一把大腿，剧痛瞬间逼出了一点泪花，她红着眼眶看向应时卿。 　　不等他反应过来，张口就来：“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我这么喜欢你，就连你不举我都不介意了，但是你怎么能背着我跟别人相亲呢？” 　　应时卿眉心一跳：“……” 　　看清他的表情，许窈唇角微微上扬。 　　呵，没想到吧？ 　　略有些心虚的别开眼，她转而看向校花，浮夸的以手掩面，像是要遮掩脸上的狼狈又或是描补刚刚的话：“哎呀，我刚刚胡说的，你别当真啊。” 　　校花：“……” 　　足足两秒，一片寂静。 　　许窈似乎还嫌不够，拉起应时卿垂在身侧的手：“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破坏你今天的相亲的，我本来就是想悄悄来看一眼就走的……” 　　许窈越演越上头，都演出几分真情实感了，小声啜泣道：“都怪我不好，我应该忍住不进来的，但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哥哥，你不要和她在一起好不好，我愿意……愿意给你当备胎，愿意等你接受我……” 　　应时卿：“……” 　　像是此时才消化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对面校花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终于受够了一般，她铁青着脸起身。 　　似愤怒又似其他，扔下句“你们有病吧”便拎着包走了。 　　许窈愣住：“……” 　　这就走了？ 　　她还有好多故事能编呢。 　　许窈掏出纸巾擦擦脸，无趣地嘁了声。 　　有点失望。 　　- 　　然而，许窈不知道的是。 　　出餐厅后，校花立马变了脸，憋笑憋得表情都快扭曲了，一直到走出近百米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在路边扶着树没形象地狂笑起来。 　　许久之后，校花平复下来，给应时卿发了条“拒绝”短信，算是做戏做全套。 　　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巨额尾款。 　　校花美滋滋地向闺蜜分享。 　　校花：我跟你说，今天我假装男神相亲对象帮他去套路他喜欢的女孩子了。 　　校花：然后那个女孩子大概真的被骗到了，为了让我放弃男神居然跟我说他不举哈哈哈，我现在快笑疯了。 　　闺蜜秒回：不是，虽然有点好笑，但你居然会答应这种事？那可是你暗恋对象！ 　　校花：屁！自从男神变成了我公司的甲方，我对他就只有嫌弃没有暗恋！ 　　校花：而且我本来不想帮忙的，但他给的太多了呜呜呜[/转账截图] 　　闺蜜：有这种好事下次记得叫我！！！ 　　- 　　校花被许窈气跑了之后，应时卿就一直没再说话。 　　许窈悄悄打量了他一眼。 　　他今天的打扮就相亲这个场合而言，其实并不算庄重，别说衬衣还解开了两颗扣子。 　　但这副懒散的模样让原本斯文禁欲的气场立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又妖孽又撩人。 　　要她说，简直可以立马去夜店下海当牛郎了。 　　说不定还能捞个头牌来当。 　　保准赚得钵满盆满。 　　臆想间。 　　应时卿先开口了，淡声道：“许窈，我刚刚好像还没给你打信号？” 　　许窈心虚了不过短短一秒，随即理直气壮起来：“谁知道等你给信号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急着回家睡美容觉。” 　　应时卿表情似笑非笑：“哦，现在不喊哥哥了？” 　　许窈无语地看着他：“您没事吧？睡醒了吗？” 　　怎么这就开始做梦了？ 　　忽然，他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应时卿止住话，解锁去看。 　　很快，许窈就听见了一声冷笑。 　　冷不丁。 　　应时卿把手机推到她面前。 　　打开的短信界面上，发迅人是一串没有备注名字的号码。 　　【应总，我觉得，鉴于你个人的情况，我们不适合继续接触下去，希望你能帮我跟阿姨说声对不起。】 　　许窈：“……” 　　校花可真是个体面人，连不举都说的这么委婉。 　　她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旋即收敛。 　　然而应时卿一记眼刀已经递过来，他嘴唇张合，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冷意。 　　“许窈，你这么造谣，万一我的名誉因此受损，你能负责吗？” 　　“……” 　　寂静，寂静。 　　空气中仿佛有心虚和尴尬在交汇。 　　半晌。 　　许窈清了清嗓子，为自己争辩：“我要不这么说她能走得这么干脆？” 　　又小声嘀咕一句：“再说，也不一定就是造谣。” 　　说着，不住地往应时卿身上某个部位瞟。 　　她的眼神直白不收敛，带着浓浓的怀疑意味。 　　应时卿气极反笑，眉眼漆黑微冷，原先那点多余的柔和也被已然变换了的渐冷灯光吞没。 　　他危险地盯着许窈：“我行不行，你不试怎么知道，嗯？” 第8章 暗恋 手给我。 　　许窈听到应时卿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屁股往外挪了一点，继而怀疑。 　　应时卿大概是疯了。 　　被她气疯的。 　　否则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下公然耍流氓？ 　　一时间，震惊的情绪似乎让她的语言系统失灵。 　　从小到大，哪怕是再羞耻的情况下许窈也没红过脸，而此刻，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除了诧异之外，脸颊上不容忽视的升腾起的那点温度。 　　她皱眉失语的模样映在应时卿浅色的眸子中。 　　在良久的沉默过后，应时卿敛下眼眉，似乎意识到不妥，收起那副轻佻放浪的模样正了神色。 　　他以手背抵唇，低咳一声：“开个玩笑。” 　　许窈回神，视线落到他脸上—— 　　他压着唇角，垂着眸居高临下的回望过来，表情如常，眼神清明而坦荡。 　　正经、合宜。 　　没有半点撒谎的痕迹。 　　那句调戏仿佛真的就只是气急之下的一个略微过头失了分寸的玩笑。 　　许窈抿抿唇，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绞紧，指尖泛白，痛感传来，气闷又僵硬的低低挤出一句：“并不好笑。” 　　应时卿微怔，清了清喉咙，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见许窈挑了下唇，云淡风轻地散漫一笑。 　　“以后别随便乱开这种玩笑。” 　　“刚刚我真被你吓了一跳，要是换成别的小女生估计真要被你撩到了。” 　　一种类似懊恼的情绪在心底蔓延，无限扩张，应时卿沉声回道：“不会。” 　　从来没有除她之外的人。 　　许窈却未能领略他的未竟之意。 　　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忽然闪烁起霓虹的海岸线所吸引，漆黑的眸中也染上了些五光十色的雀跃。 　　很快她就想起了舒寒音上次提过东城要开水上音乐节的事，没想到，在这儿居然也能瞧见。 　　她回过头，扫了一眼几乎空荡荡的桌面，然后抬眼望向应时卿，语气中夹杂着漫不经心跟一丝丝戏谑：“你还要继续在这儿吃吗？” 　　方才她们这里闹出的动静不小，侍应生已经来回路过了足足三次了。 　　应时卿没立马接话，等她继续往下说。 　　许窈却干脆站了起来，指向窗外：“有水上音乐节，一起去逛逛？” 　　说完拎起提包往外走。 　　男人很快跟了上来。 　　- 　　人声鼎沸。 　　海市的夜晚本就热闹，东城水上音乐节一开就更甚。 　　海岸边一圈摆满了各种小吃摊，空气里充斥着食物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 　　而这些小吃摊比音乐节本身更像是主角。 　　连许窈都没忍住，甚至花了平时两倍的价钱买了包芝麻糖。 　　“吃点？”她捧着糖的手伸到应时卿面前。 　　应时卿眼神微动，矜持道：“不了，我不喜欢吃甜的。” 　　许窈看他装模作样，倒也没拆穿，只冷笑一声，一言不发的把整袋糖塞了过去。 　　不就是不想边走路边吃东西吗？ 　　还什么不喜欢吃甜的。 　　那小时候跟她抢糖吃的难道是狗？ 　　应时卿果然没再把芝麻糖塞回来。 　　许窈正想说些什么，一个小孩嘻嘻哈哈同小伙伴打闹着，从他们中间撞了过去。 　　同小孩迎面而来的是一辆流动小吃车，他偏头朝小伙伴做鬼脸，一点也没意识到危险即将降临。 　　许窈眼神一凝，正要上前。 　　应时卿却几步跨了过去，单手拎着小孩的后衣领将他提到了另一边，堪堪同小吃车避让开。 　　他抓了把芝麻糖递过去，摸了下小孩的头，嗓音压的很低：“小心点。” 　　小孩道了谢，两个孩子马上又阴霾尽消，嬉笑打闹着跑远了。 　　一时再无话。 　　两人继续并肩沿着海岸线走，眼看着就要到尽头时，不远处的观景台传来几声争执。 　　许窈循声望去，观景台那头没有灯光，乍一眼只能看见几个黑乎乎的人影。 　　要是没生病，凭她原来裸眼2.0的视力早就能看清了，可现在她只能眯起眼吃力的分辨。 　　原来是两个女孩子被混混缠上了，混混正在以对方撞到了他为理由索要对方的联系方式。 　　许窈本来无意多管闲事，连头都转回来了，但其中一个女孩子忽然出声哀求，她细弱的声音听上去像极了许窈的新同事。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 　　许窈停下脚步，暗恨自己过人的听力。 　　她怎么想都有点不太放心，最终，还是打算过去看看，侧头看向应时卿，犹豫了一秒。 　　“怎么了？” 　　见她顿住，应时卿问道。 　　“伸手。” 　　在他乖乖照做后，许窈把手机跟提包塞了过去，留下一句“等下我”，然后头也不回的往观景台跑去。 　　周引月被其中一个花衬衫混混摁着肩膀推到墙上，笑嘻嘻地问她要联系方式。 　　旁边陈佳欢想要拉开花衬衫，却被另一个染黄头发的混混推倒在地。 　　许窈过去扶起她。 　　陈佳欢认出许窈后欲言又止，身体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拉扯，一个叫她开口让许窈不要管，另一个则叫她闭嘴生怕许窈不管。 　　而见到许窈后这群混混眼睛一亮，自觉把她归为了陈佳欢跟周引月的朋友：“妹妹，你的小姐妹撞了人，我们大哥就想要个联系方式，这事也就算了，可你朋友不识抬举……” 　　没等那个染黄毛的说完，许窈就径自走到周引月身边，拧住花衬衫的手腕，随即便是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啦”。 　　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草，你——”花衬衫吃疼松开搭在周引月肩上的手，他一开口，许窈就立刻摁着他的手腕往下用力，疼得花衬衫嗷嗷叫痛。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几秒钟之间，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连被松开桎梏的周引月都还愣在原地。 　　许窈扯了下嘴角，示意陈佳欢赶紧把周引月拉走。 　　她回过头，看向花衬衫的眼神嘲讽至极。 　　“就是你想要我同事联系方式？你凭什么？凭一事无成的温柔还是一贫如洗的真心？” 　　她嫌脏似的松开拧着花衬衫的手。 　　“哦，我忘了，你连这两样廉价的东西都没有呢。” 　　“都1202年了欸，怎么还会有你们这种这么普通却又这么自信的废物？” 　　这几句话同挑衅无异，无疑是火上浇油，花衬衫一把拽住许窈的头发，扬起巴掌，许窈微微侧脸，一闪一矮身就避了开来。 　　花衬衫傻眼的看着手上的假发，力道落空因惯性一个趔趄，许窈趁机拉过他的胳膊一拳将人撂倒在地，花衬衫顿时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哀嚎。 　　黄毛立马上前扶起花衬衫，腾出手后阴着脸拎着铁棍向许窈走来：“臭婊/子给脸不要脸！” 　　几人围了上来，一下子打了起来。 　　利落地踹开从背后试图偷袭她的另一个混混后。 　　许窈低头看了眼裙摆跟高跟鞋。 　　啧，碍事。 　　正要回头应付黄毛，眼前忽然一黑。 　　草，偏挑这时候！ 　　她暗骂一句，都做好了要挨一棍子的准备，猝不及防被拉入一个清冷的怀抱。 　　凛冽的气息冲散了骤然失明带来的不安。 　　视线渐渐清明，一只修长、腕骨嶙峋的手生生截住了黄毛的铁棍。 　　应时卿沉着脸低头，眸中压着点点星火，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又打架？” 　　许窈没来得及说话，耳侧一阵破空声，她一把推开了应时卿，本来冲着他后脑来的板砖落了空。 　　许窈的眼睛回转过来后，一个人就能一打三，应时卿手比她还黑，且深谙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打架的时候把寡言的性格发挥到了极致，从来一言不发，有种沉默的凶狠劲。 　　一场混战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几个混混就落荒而逃。 　　应时卿脸上挂了点彩，唇角一道划痕还在流血，本来浅色的眸子染了夜色的漆黑，正锐利的盯着她。 　　许窈别开眼，心虚地低头：“我错了。” 　　一阵海风吹来，裹挟着海边独有的腥味，卷起观景台上的落叶，也吹起许窈的裙摆。 　　目光落到她脏兮兮的裙摆上，应时卿冷声问道：“你错哪了？” 　　不等许窈回答，他话音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碰到事别一个人上？” 　　如果他刚刚不在怎么办？ 　　许窈愣了下，没想到他的重点居然是这个，正讪讪不知该怎么说时。 　　陈佳欢跟周引月从角落探出了脑袋，期期艾艾的走了过来。 　　应时卿收敛了那副阴沉的表情，冷着脸把许窈的假发捡了回来，然后一言不发的站到了她身后。 　　周引月跟陈佳欢两人眼睛都红得跟兔子似的。 　　周引月看了眼应时卿，哪怕是出于基本的分寸感跟边界感，也不敢在这时候问她们老大怎么也在。 　　只是抽抽噎噎地冲许窈道谢：“许窈，谢谢你啊。” 　　许窈被她哭得头疼，冲她摆摆手：“你们没事赶紧回去，少往旮沓角落走。” 　　陈佳欢跟周引月相互搀扶离开后。 　　许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应时卿冷笑一声，冷着脸转身就走。 　　- 　　一直到上了车他都没再跟许窈说一句话，好像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 　　许窈每次刚张嘴音还没发出来就能收获他嘲讽值拉满的冷哼。 　　被阴阳怪气了半路，许窈差点爆发时，应时卿忽然出声：“林助理，在这停下。” 　　他下了车，径自往路边的便利店走去，没多久就拎着一袋东西回来。 　　许窈看他有条不紊的拿出了医用酒精棉签跟药水，这才意识到他脸上的伤都还没处理，暗骂了一句自己的粗心，试图从应时卿手里接过酒精棉签：“我来吧。” 　　没拽动。 　　许窈：“？？？” 　　应时卿掀起眼皮子看她一眼，才压着忍了一路至今未消的火气，纡尊降贵般开口说了句正常话：“手给我。” 　　许窈没动。 　　他抬睫，琉璃色的眸子盯着许窈，皱眉又重复了一遍：“手给我。” 　　许窈呆呆伸手。 　　应时卿气到发笑：“另一只。” 　　许窈：“啊？”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手背蹭破了一片皮，都已经开始渗小血珠了。 　　他拉过许窈受伤的那只手，自己手垫在下面，抬高一点，冰凉的触感落在手背上，轻柔得像不存在。 　　应时卿投降似的软了语气，叹息道：“下次别这么冲动。” 　　许窈回神，下意识反驳：“但是我能打得过……嘶……” 　　突来的刺痛让许窈忍不住痛呼了一声，话都没能说完。 　　应时卿冷冷盯着她，手上再用力，许窈立马龇牙咧嘴地回瞪过去，恨恨看了眼他手上的棉签，识时务者为俊杰，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见她安静下来，应时卿动作微顿，然后棉签擦拭的力度就越来越轻。 　　处理完许窈手上的擦伤后，应时卿正准备把东西收起来。 　　许窈却笑道：“礼尚往来，我也帮你处理一下。” 　　君子有仇，当场就报。 　　她眼中的报复二字完全没遮掩，应时卿皱眉拒绝道：“不用，就要结痂了。” 　　许窈没理他，抽出棉签凑近应时卿，被他别开脸躲过。 　　许窈单手捏住他的下巴，盯着他唇角的伤口怔了一会儿，眼神微闪，语气不耐烦：“叫你别动，能不能听话点？” 　　应时卿立马就安静了。 　　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大猫。 　　- 　　两个小时后，在阮遇开的酒吧。 　　包厢门忽然从外被推开，来人一身皮衣夹克，手上还夹着半支没抽完的烟。 　　阮遇抬头看了一眼，推倒面前的扑克牌塔楼，冲来人道：“你怎么才来？” 　　李昭洛哼笑一声，瞥了眼坐在旁边皮卡上心不在焉摸着下巴的某人，对阮遇说：“拜某位热心市民应先生所赐，我刚下班。” 第9章 暗恋 登月碰瓷。 　　阮遇被李昭洛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应狗又干什么了？” 　　李昭洛是应时卿大学室友，没毕业就特招进了刑警队。 　　阮遇跟他相识虽然不是因为应时卿，但直到半年前应时卿回海市后两人才熟悉起来。 　　听到阮遇问的话，李昭洛将手中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软骨头似的窝进沙发，冲应时卿那边抬了抬下巴：“也没什么，就是应总突然间开始关心起咱们海市的治安环境了。” 　　阮遇：“治安？你们刑警还管这个？” 　　李昭洛：“那倒没有。” 　　他不过就是在路上碰见治安大队巡检的同事打了个招呼，结果莫名其妙就跟着他们加班抓人去了。 　　了解到应时卿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后，阮遇满脸问号地看向他，啧啧两声：“你可真的太狗了。” 　　应时卿挑眉回敬：“这叫公民基本素质。” 　　三人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 　　今天这个局本就是李昭洛约的，他开门见山道：“不说这个了，今天找你们是有正事。” 　　阮遇坐直身子。 　　应时卿也抬睫望向李昭洛，等他接着往下说。 　　李昭洛抛出话头：“你们还记得峄川器官买卖案吧？” 　　应时卿微微颔首，神色严肃了几分。 　　这件案件相当轰动。 　　新闻在上个月才播报过。 　　李昭洛就是当时专案组的成员之一，他们跨省追踪了整整三个月，奔赴峄川等地，一共捣毁了十二个犯罪窝点，解救出三百多名受害者。 　　其中大部分受害者都是孩子，最小的还不满三岁。能找到家属的都送回去了，但是还有一批孩子至今没能联系到亲人，海市一百三十多家福利院里只有青岩福利院愿意接收这群孩子。 　　说到这李昭洛叹了一声：“其实也不怪这些福利院，不瞒你们说，海市在这块确实做的不到位，没一家福利院不缺钱的，就连青岩福利院也不知道能撑多久，我们局长做梦都在想办法帮福利院拉投资。” 　　他也是因此才想到了找应时卿跟阮遇帮忙。 　　应时卿摸着下巴琢磨着“青岩福利院”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思索无果后淡声道：“你让福利院那边给个计划方案，具体情况我会让助理去接洽。” 　　阮遇一听是公益也答应下来：“我没钱你知道的，不过公司那边我可以跟我姐提一下，她投不投我不保证，方案也先发一份给我。” 　　虽然阮遇说不能保证，但谁都知道他姐就没拒绝过他的要求，阮氏这边基本算板上钉钉了。 　　一下子拉了云鼎跟阮氏的赞助，李昭洛喜上眉梢：“行，先替福利院的孩子们谢谢你们了，回去我就让裴院长写个计划书。” 　　应时卿摆手：“云鼎本来就有公益项目，互惠互利而已，道谢就不必了，到时候福利院配合下云鼎公关部门的宣传就行。” 　　李昭洛失笑道：“我可算看明白了，怪不得到现在你还没追到人。” 　　单身至今估计就是因为长了张嘴。 　　明明就是自己想做好事，嘴上还非要算的这么清楚。 　　阮遇却捕捉到了李昭洛那句话里同应时卿有关的八卦：“应狗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 　　应时卿眸光落到李昭洛身上，隐含警告。 　　李昭洛嗤一声，没理会他的眼神，对着阮遇奚落道：“不止，他还学暗恋那一套。” 　　见应时卿黑着脸却没反驳，阮遇一个激灵：“我去，居然是真的！洛哥，应狗喜欢的姑娘到底谁啊？” 　　李昭洛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问？” 　　他也很好奇，能让应时卿这种人暗恋的女孩子究竟得是什么仙女。 　　应时卿却没准备给他们这个机会，沉着脸站了起来，整了衣摆便往外走：“无聊。” 　　阮遇：“欸？你先别走，这才几点？继续聊啊！” 　　应时卿头也没回，冷笑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用工作？” 　　阮遇：“但是……” 　　咔咔—— 　　两声。 　　包厢门推开又关上。 　　阮遇回头看向李昭洛，这才把刚刚的话说完：“明天周六不上班啊。” 　　李昭洛冲他微妙一笑：“这大概就是恼羞成怒吧。” 　　阮遇：“……” 　　- 　　翌日。 　　海市眼视光医院候诊大厅。 　　哪怕是周六照旧人满为患，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候诊队伍，舒寒音第三次叹气：“幺幺，你爸不都知道你回来了，你干嘛还非得来这看病？” 　　许窈看了眼手上标着57的挂号单，想也没想就答道：“挂号费二十，取消预约只换不退。” 　　舒寒音一时语塞：“……就为这二十块？” 　　从医院早上开始上班到现在，她们排了快一个小时的队了。 　　许窈挠了下额角：“你别这么看我，我穷嘛。” 　　舒寒音恨铁不成钢地对她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少往裴心的福利院捐钱也不至于这么穷！” 　　裴心是许窈哥哥的女朋友，许窈哥哥因飞行训练失事牺牲后她一直单身，后来开了青岩福利院。 　　许窈退役前就当上少校了，每个月工资少说也有万把块，在部队又没处花，这几年要不是一直在接济裴心开办的福利院，怎么也不可能穷成这样。 　　舒寒音难得正经道：“幺幺，你还是对自己好一点吧。裴心是个成年人，有困难她自己会解决的，再说，当初她跟你哥只是谈了恋爱，又没结婚。” 　　也算不上遗孀。 　　许窈沉默。 　　半晌，她才闷闷说了一句：“可我存钱又没什么用。” 　　舒寒音噎了下，刚要再说点什么，广播里导医系统的叫号声就打断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她重新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也只干巴巴说：“算了，你开心就好。” 　　轮到许窈就诊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检查结果直到下午才出来。 　　好在情况不坏。 　　在东洲做过介入溶栓手术后许窈的恢复情况其实一直都不错，这回做了眼底血管造影也并没有见到新的栓子。 　　这周两次突发的一过性失明主要是因为用眼过度导致视神经炎复发引起的。 　　开药时还被老专家骂了几句：“你们这些小年轻，天天离了手机电脑就活不了了似的，一个两个的不知道保护眼睛，非要等看不见了才后悔。” 　　舒寒音相当能理解老专家的心情，她看到那些不重视身体的患者也常常会有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在旁边附和：“就是，她昨晚还熬夜追剧，都是自己作的！” 　　许窈满脸问号：“……” 　　难道昨晚不是她们一起熬的夜？ 　　在讪讪的保证绝对严格遵循医嘱后，她拽着似乎还想跟老专家继续唠嗑的舒寒音疾步离开了办公室。 　　取完药回到舒寒音家里时快下午三点了。 　　杭嘉行发消息告诉许窈已经帮她看好了三套房子，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过去看看。 　　上回许窈有了租房的打算后就在朋友圈问了一嘴，杭嘉行主动说帮她打听。 　　只是，许窈看着他发来的房子照片有些疑惑，这几套怎么也不像她要求的，月租不超过两千的。 　　【幺幺】：队长，我很穷的，你这三套房子看起来都好贵！ 　　【嘉行】：你放心，这几套都是我朋友的房子，他自己不住，又不想租给陌生人，空着也是浪费，他说你帮忙打扫房子就算抵房租了。 　　许窈总觉得这像是天上掉馅饼。 　　光看这几套房子的地段，全都在海市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商务圈内，月租起码得近万。 　　打扫房子抵房租这种事不说没有，但也不是这么个抵法，天底下哪里会有这等好事？ 　　【幺幺】：队长，你居然还有这么有钱的朋友？ 　　【嘉行】：我好歹也是个青年企业家，认识点有钱人不正常吗？ 　　【嘉行】：到底你找房子还是我找房子？你要是不租我就回绝我朋友了。 　　许窈犹豫片刻，没说死。 　　【幺幺】：队长你别急啊，我总要去看过房子才能决定吧。 　　【嘉行】：行，那你赶紧定个时间，我带你去看看。 　　许窈没再回。 　　舒寒音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后就看许窈愁眉苦脸的盯着手机恨不得把它盯穿了的样子，吓了一跳，走过去拍了下她。 　　“你干嘛呢？” 　　许窈把刚刚的事说给她听。 　　舒寒音听完一脸不解：“租啊！多好的事，你干嘛这么疑神疑鬼，你队长不是说了是他朋友吗？” 　　许窈叹气：“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总而言之，我怀疑那是应时卿的房子。” 　　杭嘉行认识的有钱人，知道许窈要找房子，会想办法帮她，清楚她不喜欢占人便宜，还能编出打扫房子抵房租这种敷衍的鬼话…… 　　应时卿完美符合这几个条件。 　　舒寒音听完许窈的分析也觉得她这个猜测真是不要太合理。 　　她只是奇怪道：“是他的房子也没什么，难不成你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心虚啊？” 　　许窈立时扯了下嘴角，斜眼拿眼白对着她：“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你觉得你的话可不可笑？” 　　舒寒音闻言愈发理直气壮：“那不就结了，应时卿也算是你发小吧，你住我这儿都没觉得不自在，他那儿有什么不一样？” 　　许窈语塞。 　　是她心里有鬼。 　　舒寒音又道：“再说，你队长说的朋友不一定就是他，或者你干脆直接去问他到底是不是不就行了？” 　　许窈想了想觉得自己在这瞎猜确实不如直接去问本人。 　　于是她立马戳开了应时卿的头像。 　　没多久，许窈脸色乍青，舒寒音不由问了句：“你问了？他说什么了？” 　　许窈咬牙：“他说我想多了，就算是登月碰瓷也不是这么个碰法。” 第10章 暗恋 头一回见仙女，有点好奇。…… 　　手指在拉黑按钮上方顿住，许窈正在犹豫要不要按下时。 　　舒寒音缩了下脖子，震惊道：“不是吧，你这就打算拉黑了？” 　　也太……幼稚了吧？ 　　“……” 　　寂静片刻。 　　许窈移开手，若无其事把手机放到一边。 　　“音音啊，难道我在你心里居然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舒寒音：“你是。” 　　连一分一秒的犹豫都没有。 　　语气斩钉截铁。 　　许窈：“……” 　　一肚子反驳无处安放。 　　看她仍有些郁闷，舒寒音伸手从果盘里叉走一块桃子递到她嘴边。 　　“啊～张嘴。” 　　“我觉得你应该高兴，你队长那个朋友不是应时卿不是正合你意嘛？至少房子的事算解决大半了。” 　　许窈咬下果肉，单手撑着下巴，吐出的字音有些含糊。 　　“其实租房子我倒是不着急，我在烦明天阮遇生日该送什么。” 　　别说买礼物了。 　　她已经穷得都想去财务部问问能不能预支薪水了。 　　舒寒音：“礼轻情意重嘛，你就送点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呗~” 　　许窈被她这么提醒了一下，脑中渐渐有了点想法。 　　- 　　周日晚，阮遇生日当天。 　　水云斋一楼大堂。 　　许窈抱着一个足有她半人高的圆柱形礼盒往电梯走，里面装着她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生日礼物。 　　这东西哪都挺好，就是又大又重。 　　好在比许窈早一步进电梯的路人伸手帮她挡了一下电梯门，许窈这才及时挤进去。 　　她向路人道谢。 　　“刚才谢谢啊。” 　　对方没说话，只是低笑了一声。 　　许窈有点奇怪，下意识看过去，却被怀里的礼盒遮挡了大半视野便放弃了，也没有太在意。 　　艰难地腾出手按完楼层后瞥了眼手机，发现【阮遇的夸夸群】里阮遇还在问她怎么还没到。 　　【Nephrit】：许窈你到哪儿了？就等你一个了，快点！ 　　许窈迅速发了条语音。 　　【幺幺】：我马上就到，你们再等几分钟来个人在电梯口接下我，我不认识路。 　　【Nephrit】：OK 　　许窈没再回复。 　　- 　　六楼包厢里，阮遇收起手机对其余几个朋友说：“许窈说就到了，她不认识路，我去电梯口接她。” 　　应时卿原本正百无聊赖转着打火机，闻言眼神微动，抬手摁住阮遇的肩膀：“今天你生日，寿星最大，你坐着，我去。” 　　阮遇一愣，有些受宠若惊道：“啊？哦，好，那你去吧。” 　　阮遇扭头对李昭洛说：“真想不到，我居然还能有让应狗替我办事的一天。” 　　看着应时卿离开的背影，李昭洛微微眯起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虎口摩挲着下巴。 　　他可能知道了，那个仙女是谁。 　　再看看一点都没察觉到不对的阮遇，李昭洛笑了笑，没说什么。 　　阮遇看他忽然发笑，有些奇怪。 　　“洛哥你笑什么？” 　　李昭洛摇头：“没什么，来，喝饮料。” 　　就让他保持天真吧。 　　- 　　电梯里，许窈费了好大劲才把手机收回上衣口袋里。 　　怀里这个巨大的礼盒一直在往下掉，她用下巴使劲卡着礼盒的蝴蝶结，才没脱手。 　　音音到底为什么非要包成这样？ 　　连个着力点都没有。 　　早知道应时卿说来接她的时候就不拒绝了，不然现在她也不用抱着这东西。 　　才生出这个想法，怀里礼盒就往下一滑，许窈下意识往下捞。 　　在礼盒落地前，一双宽大的手抢在她之前稳稳地拖住了它的底部。 　　又是那个路人。 　　许窈连忙用力把礼盒往上抱，抬头后却不由愣住，表情变得有些错愕。 　　忍不住扬高了音调：“师兄？” 　　她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俞斯清。 　　见许窈这副吃惊的模样，男人笑了下，抬手将笨重的礼盒从她怀里抱了过去，话里带了点温和的揶揄：“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注意到呢？” 　　许窈双手顿时解放，看着俞斯清抱着她的礼盒，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刚刚真没注意，师兄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在她的记忆中，如果说年少时的应时卿像一团冰冷的火焰的话，那眼前这个人就是一泓暖融的春水。 　　俞斯清是个从内而外温柔到了极致的人。 　　他是许窈少年班的师兄，同应时卿他们也都认识，只不过他后来读博时去了国外，这些年两人只是偶尔会通过邮件联系。 　　不过许窈记得，上次她们联系时，俞斯清还在国外的研究所。 　　听到她的问题，俞斯清稍侧身，视线扫过她如今已经没那么寸的寸头，微微弯唇道：“刚回来没多久，没想到你也回海市了。” 　　“我退役了，现在在游戏公司上班。” 　　许窈笑笑。 　　六楼很快就到了，许窈想从俞斯清手里接回礼盒自己抱着，却被他避开。 　　俞斯清踏出电梯，回头问许窈：“你去哪？我帮你搬过去。” 　　许窈：“不用了师兄，阮遇等下就……” 　　话音未落，一道低沉的嗓音便压了过来，带着浓浓的不悦跟隐隐敌意。 　　“他怎么在这？” 　　“你们一起来的？” 　　接连两问。 　　许窈循声望去，应时卿正单手插着兜立在阴影处，手指上打火机猩红的一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大概是因为是阮遇的生日，他今天穿的很休闲，头发也没怎么倒腾，看上去服帖又柔软，像个年轻大学生。 　　只是眉峰拧出了一道桀骜的弧度，寒星似的眸子冷冷盯着许窈跟俞斯清。 　　许窈一时愣神。 　　看起来倒像是不屑于同他解释。 　　俞斯清淡声道：“我同许窈在半路遇见，看她拿这东西吃力便顺手帮个忙而已。” 　　应时卿没理会他，走到许窈身前，微微俯身，沉声问道：“阮遇生日，你带无关紧要的人过来做什么？” 　　许窈因他一反常态的恶劣语气而皱眉，疑惑地看向他：“你吃枪/药了？火气这么大。师兄不是说了，我们就是碰巧遇见的。” 　　虽然从前念书的时候他们俩似乎就有些王不见王的意思，但许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这么不对付。 　　不再理会应时卿的阴阳怪气，许窈扭头对俞斯清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啊师兄，麻烦你了，接下去我自己拿就行了。” 　　俞斯清微笑道：“没关系，挺沉的，还是我帮你搬过去吧？” 　　看上去并没有将应时卿刚刚的不客气放在心上。 　　许窈摇头，坚持拿回了礼盒。 　　就在这时—— 　　“你们怎么那么慢啊——欸？俞斯清？好久不见啊！” 　　原来是左等右等没等到人的阮遇找过来了。 　　见氛围不太对劲，阮遇下意识想打个圆场，对着俞斯清脱口而出：“今天我生日，你一个人吗？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吃个饭？” 　　许窈简直要窒息了。 　　阮大胖到底是傻还是傻？ 　　她悄悄瞥向应时卿，从他拧紧的眉心能看出来他现在应该在极力忍耐了。 　　俞斯清看了眼满脸头大的许窈，余光扫过黑着脸的应时卿，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只道：“不太巧，我今天约了人。” 　　算是婉拒了。 　　许窈这才略松了口气。 　　然而，阮遇却完全看不懂氛围，追问道：“约了人啊？是我们认识的人吗？要是你朋友不介意，你们俩一起过来呗。” 　　俞斯清心下叹气，却还是笑着说：“是叶曼昀。” 　　阮遇：“曼昀姐也回来了？那正好，把曼昀姐也叫来！” 　　乍听到这个名字许窈失神了一瞬，下意识望向应时卿。 　　四目相接，应时卿脸上的表情很淡，好像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反应。 　　许窈别开视线，再悄悄回望过去，却见他又开始漫不经心地折腾手上的打火机了。 　　阮遇自顾自的就把这事定了下来，非跟着俞斯清过去，说要亲自把叶曼昀请过来。 　　“你先带许窈去包厢，我跟俞斯清过去找曼昀姐。” 　　“嗯。” 　　应时卿懒懒应了一声。 　　待阮遇他们进了电梯后。 　　他看了眼许窈怀里抱着的比她脑袋还高出一截的礼盒，伸过手去。 　　“我拿吧。” 　　许窈没说话，还在恼他之前莫名奇妙的脾气，扭身避开他试图帮忙的手，径自往前走。 　　应时卿在原地顿了两秒，随即追上去，摁住许窈的肩膀，长臂一捞就把礼盒捞了过去，她双手抱着还嫌滑手的礼盒在他手里服服帖帖的跟拎着玩儿似的。 　　许窈怀中一空，张嘴刚想骂人。 　　应时卿就长腿一迈大步越过了她，留下个背影：“瞎走什么？你认路吗？” 　　“乖乖跟着。” 　　- 　　跟着应时卿进了包厢后，许窈眼神转了圈，发现除了应时卿右手边那个男人，剩下的不是她们大院的那几个就是阮遇的同学，她都认识。 　　都是熟人，见许窈来了纷纷打招呼。 　　“幺幺来了啊？” 　　“阮遇呢？出去叫你们怎么他自己不见了？” 　　“许窈妹妹来了啊？到你华哥这边来，还有位子！” 　　许窈一一点头回复，只是在准备往刚刚喊她过去坐的华哥旁边走时，被应时卿拽了回来。 　　低低的嗓音划过她耳畔，像化雪时的一点凉意，落了下来。 　　“坐这。” 　　许窈抿抿唇，依言坐下。 　　没多久，她就有点坐如针毡。 　　应时卿右手边那个她不认识的男人从她跟应时卿一起进来后就一直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打量她。 　　许窈其实猜到了他应该就是阮遇以前跟她提过的，应时卿那个当刑警的同学，李昭洛。 　　在李昭洛再一次隐晦打量她时，许窈直愣愣地回望过去，皱眉问道：“李队长，我有哪里不对吗？” 　　李昭洛哈哈一笑：“没什么，头一回见仙女，有点好奇。” 　　其他人听见全都哄笑起来。 　　许窈：“？？？” 　　什么玩意儿？ 　　应时卿咳了一声，抬睫警告地看了眼李昭洛。 第11章 暗恋 我就是送给狗，也不会送给你。…… 　　“那是，幺幺可不就是仙女！” 　　“怎么？昭洛你看上我们许窈妹妹了？” 　　“许窈妹妹还单身呢，正缺个对象！” 　　华哥他们调侃着起哄。 　　应时卿放下杯子，杯底碰在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 　　存在感极强。 　　想起应时卿极厌恶喧哗，一群人起哄的调侃声顿时小了不少。 　　李昭洛更是立马正了神色，严肃道：“仙凡殊途，我配不上仙女！” 　　许窈：“……” 　　倒也不必。 　　玩笑开到这里，大家也都有分寸的停下。 　　只是许窈还有些残余的尴尬，下意识抓过手边的水杯。 　　她下唇贴住杯沿的瞬间。 　　应时卿身躯一僵。 　　阻止的话盘旋在喉咙口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见她微微仰头抿了一下。 　　眸光落到她手中水杯杯沿那个浅浅的口红印上，喉结滚了滚，良久才张口，嗓音低哑：“这是我喝过的杯子。” 　　闻言，许窈动作滞了一瞬。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下一秒，她便若无其事地把水杯推回应时卿面前，只是嗓子莫名有些干涩发紧：“哦。” 　　应时卿眉心轻皱：“哦？” 　　许窈耳垂隐隐发烫，掀起眼帘，看向他的目光不遮不掩，安静又认真：“就是，我不嫌脏的意思，以前我连招财的碗都用过。” 　　招财就是许窈养的，从前还常被应时卿抓去做猫质的小狸花。 　　闻言，那双浅色眸子中的温度骤然散去。 　　应时卿冷冷盯了她几秒，不再说话，抽过纸巾擦掉了杯沿沾上的少许口红后，给她换了个新的杯子。 　　许窈不解。 　　小时候她们还啃过同一根冰棍，现在她不小心喝错杯子而已，他这么生气做什么？ 　　不等许窈想明白，阮遇他们便回来了。 　　阮遇手上提着一个米白色的小提包，推开门后只是用手臂顶着，自己却不过来，侧过身道：“曼昀姐，你先请。” 　　一个体量纤细的女人便走了进来，她一头长发盘成了公主头，其间点缀着簇簇浅紫色花饰，上身穿着天青色西装外套，跟香槟色的大摆A字裙形成了完美的撞色，一下子便显得俏皮又明媚。 　　叶曼昀比许窈大三岁，她十八岁才搬到大院来，没待两年就走了。 　　因为种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叶曼昀出国时，许窈跟她就几乎已经是相看两厌的关系了。 　　她一进来就直奔许窈，张开手臂跟许窈拥抱了一下：“许窈，好久不见呀。” 　　这个拥抱像是一阵戛然而止的风。 　　短暂又敷衍。 　　许窈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回，叶曼昀便转向了应时卿。 　　她弯下腰，向应时卿倾身，作势要行贴脸礼。 　　眼神余光还挑衅地扫向许窈。 　　她是故意的。 　　许窈在心里肯定了这个判断。 　　然而她只是扯了下唇，垂下眸盯着自己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 　　忽然—— 　　叶曼昀语气又娇又软地抱怨道：“啧，时卿你怎么这么冷淡？” 　　许窈抬头看去。 　　却见应时卿往后折了下腰，正好避开了叶曼昀过于热情的打招呼方式，皱着眉淡声道：“国外那一套我不喜欢。” 　　哪怕他自己就曾驻外五年。 　　“借口，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叶曼昀哪怕是抱怨，声音都是软绵绵娇娇的。 　　上次。 　　这二字像把凿子，许窈含在舌尖悄然琢磨了片刻，便被扎得鲜血淋漓。 　　许窈闷闷地捧起方才应时卿换过的水杯，脸上情绪难辨。 　　连阮遇也愣了下：“应狗你早就知道曼昀姐回来了？” 　　应时卿没搭理阮遇。 　　余光落到许窈身上，见她心不在焉的盯着茶杯游神，微微皱眉。 　　倒是叶曼昀冲阮遇点点头：“时卿刚回国的第二天我们聚过一次。” 　　指尖被水杯壁传来的温度烫到，微微的刺痛让许窈回过神。 　　她看了眼叶曼昀微微张开还在等待拥抱的手臂，有些沉默。 　　应时卿关系亲密的朋友并不多，而叶曼昀大概要算其中一个。 　　然而，令许窈意外的是，哪怕在叶曼昀的坚持下，应时卿最后只也是勉强同她握了下手。 　　叶曼昀又娇滴滴抱怨了几句才消停下来，同俞斯清一起落了座。 　　席间。 　　众人谈及近况。 　　这才知晓原来叶曼昀也是半年前回的国，只是前段时间一直在各地出差做采访，今天约俞斯清见面也是为了采访。 　　俞斯清脾气好，学的专业刚好同华哥的业务相关，早就被华哥缠着问东问西。 　　阮遇便同叶曼昀说话。 　　“你们几个也太巧了，全都扎堆的回海市。” 　　许窈低头喝水，听阮遇说这话没应声。 　　可不就是好巧。 　　叶曼昀半年前回国，应时卿也跟着回国。 　　就在这时，水云斋的侍应生把蛋糕端了上来。 　　大家也都停下交谈，一起给阮遇唱了首生日歌。 　　她们一共也就十四个人，阮遇订的这个水果蛋糕却足有三层，白花花的奶油裹满了整个蛋糕。 　　总而言之，喜欢吃甜食的人见了它，估计只需要一眼就能生出极大食欲。 　　想到这，许窈悄悄看了眼应时卿，发现他食指正在无意识的有节奏地敲着桌面，连嘴角的弧度都上扬了几分。 　　就这？要是有尾巴都能上天了。 　　上次还好意思跟她说不喜欢吃甜的？ 　　分蛋糕时。 　　许窈接过，吃了一口就皱起了眉。 　　然后忽然伸手截下了阮遇正要递给应时卿的那一块。 　　应时卿抬睫：“？” 　　许窈：“看我干嘛？你芒果过敏自己没点数？” 　　阮遇“咦”了一声，在许窈的提示下才发现蛋糕胚夹层里有芒果果肉，拍了下脑袋：“怪我，我当时没注意，看样品以为是黄桃，还好你看到了。” 　　应时卿芒果过敏这件事还是许窈发现的。 　　他从小就不吃榴莲跟芒果这些闻起来味道重的水果。 　　许窈有次生日，不知怎么突然想恶作剧，偷偷在给应时卿送去的生日蛋糕里加了芒果。 　　应时卿毫无防备的吃掉后，当天就过敏了，脸上起了一片红疹。 　　唯一庆幸的是许窈当时偷加的量不多，否则他就破相了。 　　许窈也是刚刚自己吃了一口才发现阮遇订的蛋糕里面有芒果。 　　皱着眉把蛋糕胚夹层里的芒果果肉拨掉，她这才把蛋糕放到应时卿面前。 　　应时卿没动，眼神看向许窈刚刚用过的筷子。 　　许窈：“……” 　　“这是公筷，不、脏。” 　　“……” 　　- 　　众人吃饱喝足后又开始闲聊。 　　阮遇就在旁边开始拆礼物，叶曼昀帮他一起剪包装袋。 　　“这次不知道是你生日，来的匆忙，也没准备礼物，下次再补给你呀。” 　　“那我就不客气了，可得让曼昀姐你大出血一次。” 　　叶曼昀含笑点头。 　　这时，阮遇忽然瞥到了被应时卿放在包厢角落那个许窈带来的巨大礼盒，扭头问她：“这里面什么啊？” 　　许窈放下叉子，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忍着翻白眼的欲望：“你自己不会拆？” 　　阮遇也没生气，兴高采烈的过去把礼盒抱了过来，开始拆。 　　一边还说着：“应狗这次都送了我一台架子鼓，许窈你可不能比他小气啊。” 　　许窈那个白眼终于还是没忍住：“你放心，我送你的这东西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世上仅此一件。” 　　原本正跟李昭洛说着话的应时卿也看了过来，眼神中带了点疑惑，似乎也在好奇之前被他抱了一段路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很快，阮遇便将包装拆完了。 　　底下银色的机身完整的展露出来。 　　是一架J-10等比航模，机翼上还有“XY”的个人标志。 　　阮遇愣了足足两秒才缓过神，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许窈：“草！我没做梦吧？你居然舍得把这个送我？！” 　　许窈笑他：“出息。” 　　眼底到底流露出了一点不舍。 　　要不是真没钱了，她也不会把这个当礼物送出去。 　　阮遇看出了她的不舍，顿时紧紧抱住机身，生怕她反悔：“我不管，你已经送我了，别想再拿回去！” 　　许窈没好气道：“我都带过来了还拿回去？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李昭洛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收到个航模阮遇会这么激动，便问应时卿：“他至于吗？这不就是个航模？” 　　“至于。” 　　应时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两个字。 　　就像有人疯狂的喜爱车模一样，阮遇跟应时卿从小在许窈哥哥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有收集航模的爱好。 　　许窈送出的这样东西对航模收集者来说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沉浸在兴奋中的阮遇压根没注意到应时卿的黑脸，听见李昭洛的问题，兴奋的给他科普。 　　“洛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许窈第一次参加IJFM航模竞速比赛，拿了世界冠军才赢来的绝版航模！” 　　“当初应狗问她要她都没舍得给呢！” 　　对许窈来说，这架航模的意义不仅仅如此，这也算是她后来萌生当飞行员这一想法的契机之一。 　　阮遇兴奋极了，还把航模放到桌上，从各个角度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恨不得向所有认识的人炫耀一遍。 　　许窈看他高兴得像个傻子一样，心里的不舍倒是稍微淡了一些。 　　旁边应时卿靠在椅背上，浅色的眸子清凌凌地看着她，突然笑了声，语气凉薄：“可以。” 　　许窈循声偏头：“？” 　　“当初我问你要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自己还记得吗？” 　　“……” 　　“想不起来？我帮你回忆一下，你说——” 　　“我就是送给狗，也不会送给你。” 　　“很好，原来阮遇在你眼里，是条狗。” 　　“……” 第12章 暗恋 躲什么？ 　　一个人究竟可以小心眼刻薄到什么地步？ 　　许窈算是见识到了。 　　可即便如此，听到应时卿的质问，她还是心虚地低下头。 　　半晌。 　　她在心里对阮遇说了句抱歉，清了清嗓子，干咳一声：“别这样，辱狗了。” 　　应时卿：“……” 　　他微微挑眉，破天荒被许窈呛得没话说，冷静之后便觉得自己刚刚那些话酸得有些过头。 　　冷哼一声后，安静了下来。 　　许窈顺势转了回去，看阮遇拆其他礼物。 　　- 　　几人从水云斋出来时已经快九点。 　　阮遇先前喝了点酒，现在大概是后劲上来，嚷着非要再去KTV开启第二趴。 　　走路都飘了还扯着嗓子喊：“你们谁都不准先走，谁走我跟谁绝交！” 　　华哥为难的看了眼表：“我可去不了，你嫂子刚还催我早点回家。” 　　他再不回去怕是得杀过来查岗。 　　阮遇想了想，挥挥手：“害，你们有家室的就是没劲，那就这样，结婚了的可以先走，单身的必须留下！” 　　“那行，你们好好玩儿，我先回了。” 　　“我去接我对象下夜班。” 　　“我也先走了。” 　　“……” 　　眨眼间。 　　走的走散的散。 　　原地就剩下了六条单身狗。 　　凉风一吹，许窈胳膊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眉心一跳，开始回想自己上次去KTV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七年前。 　　思及此，许窈也想走人了，组织语言道：“我明天还要上班……” 　　话才说了一半就被阮遇打断。 　　“你老板在这呢，他同意给你放假你就有时间了，是吧应狗？” 　　“呵。” 　　应时卿不置可否地笑了声。 　　也不知道是在笑“给她放假”，亦或是笑阮遇那句“应狗”。 　　总之，许窈没能走成。 　　- 　　这个点，海市的夜才刚开始热闹起来。 　　初秋晚上虽然已经有点凉意，但这种温度正适合出门散步。 　　路上仍有许多行人。 　　她们一行人六人外形都相当出众，一路上频频受到路人注目，大概都是在怀疑是哪家娱乐公司还没出名的网红艺人。 　　许窈有些不适应，不知不觉步子就慢了下来，顺势稍稍落后了几步。 　　不经意抬眼，发现前面叶曼昀正在跟阮遇他们聊游戏，应时卿偶尔也会答应几声。 　　许窈低下头，踢飞脚边一颗石子。 　　一道清澈温和的嗓音忽然响起：“哪里不舒服吗？” 　　动作顿了下，她抬头：“师兄？” 　　这才发现自己离阮遇他们的距离已经落得有些远了。 　　俞斯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了她旁边，大概是特地在等她。 　　许窈摇摇头：“没事。” 　　见她不想谈，俞斯清看了眼她脚尖来回踢飞的那颗石子，贴心的没有追问。 　　两人顺势闲聊了起来。 　　前方不远处。 　　李昭洛隐晦的瞥一眼身后相谈甚欢的两人，曲肘顶了顶身旁应时卿胳膊，说：“老应啊，敌方选手似乎已经先得分了。” 　　应时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眸光微垂，没说话。 　　凭李昭洛多年办案的敏锐程度，应时卿并不意外对方会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是许窈这件事。 　　就在这时，身后俞斯清似乎是说了什么，许窈被他逗得止不住地笑。 　　笑声里的愉悦情绪清晰的传达了出来。 　　应时卿步子微顿，眼角余光追逐着许窈的身影，良久，他垂下眼睑，黑长的睫毛遮住眼底流光，神色晦暗不明。 　　李昭洛愣住，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在他身上见到这种堪称落寞的情绪。 　　顿了下，真心诚意地安慰他。 　　“你也别灰心，俗话说得好。” 　　“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片刻，应时卿掀起眼皮子看向他，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冷淡神情。 　　哼笑一声，嗓音清冽，“纠正你一下。” 　　“不是挖墙角。” 　　男未婚女未嫁的事怎么能叫挖墙脚？ 　　-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KTV。 　　包厢是阮遇一早就定好了的。 　　由此可见，这所谓“临时起意”的第二趴，根本就是他早有预谋的安排。 　　许窈不怎么喜欢唱歌，给阮遇一个面子唱了半首后就到角落坐着吃爆米花了。 　　包厢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许窈只穿了件单衣，没多久就觉得有点冷，忍不住揉了下胳膊。 　　忽然，腿上一沉。 　　一件外套被扔了过来。 　　她认得。 　　这是应时卿的。 　　许窈抓着外套，疑惑地看向他。 　　应时卿手背微弓，腕骨突出，指节蜷曲着，还保持在方才扔外套时的动作。 　　他收回手，闲闲一笑。 　　“太热了，帮我拿一下。” 　　许窈抿唇，白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只是展开他的外套盖住膝盖，权当保暖用了。 　　见状，李昭洛暗暗摇头。 　　再一次惋惜应时卿长了张嘴。 　　就在这时。 　　突然切进的重金属摇滚乐震得包厢都晃动了一下。 　　而切完歌的阮遇已经投入地唱了起来。 　　许窈想起来，阮遇似乎小时候就很喜欢披斗士，曾经的梦想还是当个摇滚歌手。 　　为了这，阮遇十八岁还离家出走过一段时间。 　　就她所知，那段时间阮遇不仅用Nephrit这个艺名出了道，还混出了不小的名堂，哪怕退圈六年多了，微博底下至今还有死忠粉求他复出。 　　只是。 　　许窈揉了下耳朵，还是有些欣赏不来摇滚的美。 　　几首摇滚乐过后，阮遇过完瘾就扔开话筒，转头看向她们。 　　“光唱歌太没劲了，来玩游戏啊。” 　　大家的态度都是随意。 　　阮遇立马就组织起来了，“咱们就玩折手指的游戏吧？” 　　他向众人解释游戏规则—— 　　“每一轮大家都伸出五根指头，然后按顺时针方向每人轮流提问，提问者发问后，答案是肯定的人就折一根手指，前提是不能说谎哦，问到最后，手指没折完的人可以指定在场任何人做一件事。” 　　这游戏规则其实很简单，难处在于，有没有说谎只能自由心证。 　　阮遇兴致高昂：“那我先来了，有对象的折一根手指。” 　　六个人，三十根手指齐刷刷立着。 　　阮遇撇撇嘴。 　　好家伙，居然全都是母胎solo。 　　轮到李昭洛，他瞥了眼应时卿，又看看旁边的许窈，随即笑道：“有喜欢的人的折一根。” 　　听到这问题的一瞬间，许窈抿了下唇，眉心微蹙。 　　这些人怎么回事，就这么喜欢八卦别人的情感生活？ 　　她眼神下意识就要往应时卿那边瞟，却在半途硬生生克制住转了回来。 　　但还是看见了，应时卿弯下的手指。 　　一秒。 　　两秒。 　　她缓缓弯下了拇指。 　　在场六人，全都折下了一根手指。 　　见状，叶曼昀饶有趣味地轻笑一声，随即清了下嗓子：“轮到我问了？那，对方知道自己心意的折一根。” 　　许窈心底一颤。 　　弯下了食指。 　　众人顿时把目光投向了她。 　　应时卿的眼神也落了过来，眸子里藏着一些晦暗不明的情绪，脸上表情却是带着惊讶。 　　许窈心中冷笑。 　　这副毫不知情的震惊模样装给谁看呢？ 　　阮遇惊道：“许窈，我是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勇？” 　　说着他也折了一根手指。 　　许窈微微挺直了脊背：“都看我干嘛，你自己不也很勇？快点，下一个问题。” 　　说完对下一个提问的俞斯清投去求救眼神。 　　然而，俞斯清却只是对她笑笑，随后环视了一圈，眼神从每个人身上一一扫过，接着叶曼昀上个问题问道：“对方在现场吗，在现场的请折下一根手指。” 　　还强调了一句：“不能说谎哦。” 　　说完，他自己率先折下了手指。 　　许窈顿时睁大了眼，满脸诧异地看向他。 　　不是说不能说谎？ 　　俞斯清回望过来，眼里蓄着浅淡的笑意，冲她眨了下眼。 　　两人间不算隐秘的互动完完整整、清晰的落在了应时卿眼中，他眼底闪过一道暗流，嘲讽似的冷笑一声。 　　随即也折下一根手指。 　　阮遇看着他折下的手指惊呼一声，“我草，应狗你不会真喜欢男的吧？你喜欢的人也在这儿？谁啊？救命！不会是我吧？” 　　怪不得这么多年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说着，阮遇还夸张的双手抱胸离应时卿远了点。 　　李昭洛看得叹为观止。 　　甚至有些佩服阮遇。 　　他居然完全没想到过别的可能性。 　　例如，应时卿喜欢的人是在场的两个异性之一。 　　应时卿手背上青筋微微跳动，扯了下唇，“闭嘴。” 　　此时，叶曼昀似乎是还嫌不够热闹，居然也缓缓折下一根手指。 　　气氛突然诡异起来。 　　阮遇：“……”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点不太敢说话。 　　- 　　随后，没人再问情感方面的问题。 　　到结束时，居然只有叶曼昀还举着一根小拇指。 　　叶曼昀微笑：“我赢了是吧？” 　　她伸出手指指向俞斯清，“那么，我的要求就是你和——” 　　然后起身，手指慢慢从每个人身上移过去，落到阮遇身上顿住，旋即豁然转身，最终落在了许窈身上：“许窈一起做个游戏。” 　　她勾唇，语气娇柔：“你们不会耍赖的，对吧？” 　　“……” 　　- 　　叶曼昀提出的要求很简单，但也很难。 　　——让俞斯清跟许窈隔着纸牌接吻，还得是自己接着纸牌慢慢凑近，最后还要传递纸牌的那种。 　　许窈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目光扫过俞斯清温和笑容下隐隐的裂痕后就淡定了下来。 　　她确信，师兄同样不想玩这个游戏。 　　叶曼昀问KTV的服务员要了一包新的纸牌。 　　按着她的要求。 　　俞斯清唇上抵着纸牌缓缓靠近许窈—— 　　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只剩一根手指的程度。 　　许窈仍是大大方方的不闪不避。 　　只是微微颤抖的眼睫泄露了一点真实情绪。 　　她瞪着俞斯清，用眼神发出疑问。 　　来真的？ 　　怎么还不停？ 　　一旁应时卿握着水杯的手指已经不自觉用力到指骨泛出惨白。 　　李昭洛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就在纸牌翘起的一角都要碰到许窈的嘴唇时—— 　　“够了。” 　　应时卿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声线平静。 　　他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浑身的气压却低得吓人。 　　俞斯清猛的往后退开，悄悄松了口气。 　　端起桌上的酒杯倒满，仰头一饮而尽。 　　“我认输，自罚一杯。” 　　叶曼昀却不依不饶道：“不行，说好不准耍赖的。” 　　“我说够了。” 　　应时卿语气平静的重复了一遍。 　　浅色的眸子此时漆黑一片，直直盯着叶曼昀，什么情绪都没透出来。 　　叶曼昀不由得噤声。 　　他走向许窈。 　　淡声道：“我送你回去。”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许窈还在发懵，就被扯着手腕拽了起来，应时卿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出了包厢。 　　她只来得及抓起膝盖上滑落的外套。 　　被拉到车库时许窈才回过神，用了点巧劲挣脱开他的桎梏。 　　“你发什么疯？” 　　应时卿冷着脸一言不发，拉开副驾门，把她推了进去，扣上安全带。 　　“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 　　许窈又伸手去解。 　　刚起身，手腕就被捉住。 　　脊背重重砸回了身后的真皮座椅。 　　她错愕抬头。 　　应时卿松开她的手腕，倾身覆了过来，宽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了她的视野。 　　他一手撑在座椅上。 　　另只手掌心贴上她颈侧，温热的触感从肌肤相接处一直灼烫到心口。 　　他慢慢贴近许窈，距离一点点被吞没。 　　直到近乎呼吸相闻，他身上那股古驰香水的浅淡气息钻入鼻底。 　　许窈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原本浅色清亮如琉璃的眸子此时黑黢黢不透光，像一团黑色的漩涡，要将人吞噬殆尽一般。 　　呼吸微滞，心脏不自觉落了一拍后又重重一跳，许窈克制不住地别开脸试图拉开距离，却又被他扶着侧脸强势地转了回来。 　　他眼眸深沉，声音冷冽如冰。 　　“躲什么？” 　　“俞斯清可以，我就不行？” 第13章 暗恋 她往后退了一步，帮里面那对忘情…… 　　许窈瞬间呼吸一滞。 　　应时卿今晚滴酒未沾，她想替他找个醉酒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有一瞬间，许窈几乎要以为他是在嫉妒。 　　可很快。 　　发热的头脑便冷静了下来。 　　不可能的。 　　他只是因为俞斯清的突然出现，那该死的胜负欲作祟，不想输给俞斯清而已。 　　即便如此，随着应时卿的靠近，一股颤栗还是无法抑制地从脊背升起，一直麻到天灵盖。 　　许窈身侧的手指忍不住攥紧。 　　她紧了下牙关，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紧接着，冰冷的声音响起—— 　　“是，他可以，你不行。” 　　对俞斯清她可以不闪不避，不过是因为坦坦荡荡心无杂念。 　　可是，对他不行。 　　应时卿僵在原地，脑袋重重嗡了一下。 　　哪怕知道许窈很可能只是在说气话，可亲耳听到她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他还是被刺痛了一下。 　　随即而来的是灼心烧肺的妒火与躁意。 　　他的眼神利如锋刃，直勾勾地盯着许窈，握在她颈侧的手掌微微收紧。 　　不但没有退开，反而低下了头。 　　许窈瞳孔微缩，下意识抬起手—— 　　温凉中混杂着一丝湿润的触感最终落在她手背。 　　他的唇。 　　在她手背上。 　　许窈懵住。 　　大脑瞬间放空。 　　周围的声音好像全都突然消失，只剩她控制不住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 　　不经意四目相接。 　　她甚至能看清映在他浅色瞳孔里那个惊慌失措的自己。 　　半晌，鼓噪的心跳声终于渐趋平稳。 　　她回过神，空着的那只手抵上应时卿肩头，用力往外一推，浅淡的气息随之抽离。 　　下意识蜷了下手指，似乎想是要留住些许余温。 　　“你有病吗？”掩饰性地垂下眼，她深吸一口气，沉声强调道，“我说过，别再跟我开这种玩笑。” 　　她问心有愧，极易当真。 　　许窈没有去看应时卿是什么反应，手背在膝盖上他那件外套上用力擦蹭了几下后，抓起来扔了过去。 　　应时卿抬手接住，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良久，他忽然扯唇笑了声。 　　极低，极轻。 　　许窈抬头，还没品出他这声笑里的任何一丝深藏含意时。 　　他已经彻底敛了笑容，又变回了那个彬彬有礼冷淡疏离的模样，哑声道了句：“抱歉。” 　　也仅仅只是抱歉。 　　完全没有为刚刚的行为解释什么的意思。 　　更没有保证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他能忍住不这么做。 　　许窈一时间想不清楚他这句抱歉到底指什么。 　　更猜不透他今晚的行为是什么意思。 　　应时卿却只是看了眼腕表，若无其事道：“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话间已经绕到了驾驶座。 　　他这样淡定，她要是再计较反倒显得很输不起。 　　许窈抿抿唇没出声。 　　却侧身把安全带扣上了。 　　- 　　自那晚过后。 　　许窈把应时卿拉黑了。 　　不仅如此，她还踩着点上下班。 　　甚至连云鼎的便宜食堂都不蹭了。 　　接连两天，她都忍着肉痛点的外卖。 　　说逃避也好，害怕也好。 　　她暂时不想见到应时卿，也避免一切碰见他的可能性。 　　陈佳欢跟周引月从上回她在音乐节帮过她们后，似乎就把她当成自己人了，看她不去食堂也留下来陪她一起点外卖。 　　这天中午也是。 　　刚下班没多久，周引月就提着三人份的外卖到十六楼来找她跟陈佳欢。 　　许窈在部队养成习惯了，吃饭速度很快。 　　她扔完外卖包装回来时，陈佳欢跟周引月还在吃。 　　许窈干脆开了软件，准备再赶一赶工作进度，早点完成下午好提前走人。 　　距离《神降》发行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昨天向开还把他们组做好的希德赛尔初步建模造型发给许窈看过，但是跟许窈设想中差距还有不少。 　　她不是喜欢吵架的人，但在跟建模师的沟通中也好几次差点拍案而起，耐心交流过后，双方才勉强达成了一致。 　　现在许窈则需要给出更多的细节图，包括各种场景原画。 　　正调整一张沼泽场景的水纹图层时。 　　旁边周引月忽然放下筷子，气愤道：“幺幺，有人在群里造谣，说你跟杭总还有老大不清不楚。” 　　许窈抬睫，动作顿了下，眉梢微挑，“什么群？” 　　陈佳欢接话道：“就是我们员工的企鹅群，你没在公司实习过所以没加这个群，你等等，月月是管理员，让她拉你进来。” 　　许窈稍稍讶异地看了眼周引月。 　　她倒是没想到周引月还这么深藏不漏。 　　通常这种员工大群的管理员要么人缘很不错，要么就是管理层或是背后有靠山。 　　周引月看上去不声不响，腼腼腆腆，还不怎么交际，多半是后者了。 　　没来得及细想。 　　很快，许窈就被拉进了这个叫【摸鱼八卦】的企鹅群。 　　正如周引月所说，群里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许窈这位“伞兵”跟两位老总之间的爱恨情仇。 　　许窈加入群聊的消息很快淹没在其中。 　　根本没人注意到来了新人。 　　许窈观望了一会儿，发现这个群里面不仅有迅杭的员工，甚至还有云鼎的。 　　许窈：“怎么云鼎的也在？” 　　陈佳欢：“那什么，都是老大的员工，大家私下也挺熟的就拉到一起了，不过也有另外各自的小群的。” 　　所以继食堂之后，连员工群都能蹭？ 　　许窈一言难尽地点点头，继续看群里发的消息。 　　公司里员工私底下聊高层的八卦很正常，她也理解，但是理解不代表她会高兴自己成为了被讨论的八卦主角之一。 　　因为没有关闭匿名，说什么难听的话的都有。 　　其中有一个叫【小小虫】的跳得特别高，不停的扇风点火。 　　【小小虫】：上周她刚来入职时我亲眼看见杭总有说有笑的送她出的办公室。 　　【小小虫】：还有应总，大家来这么久了谁见应总去过食堂啊？她一来，才半天就把应总也勾住了，这手段谁看了不说一句佩服？当世狐狸精也不过如此。[/图片] 　　为了证明可信度，对方甚至还放上了那天中午应时卿跟她们一起吃饭的照片，还把周引月跟陈佳欢剪裁掉了，更绝的是，还给应时卿打了个码。 　　最后就只有许窈出镜。 　　许窈：“……” 　　原来自己还有这等手段心机？ 　　要不是这说的是她，她可能都信了。 　　不过不得不说，照片照得挺好看。 　　【紫苏】：我也想说很久了，你们知道吗，我听说她是杭总前女友，应总现在在追她，杭总跟应总还因为她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 　　【Krystal】：不止，我听说应总还送了她一辆车！上午你们没看到吗？她开玛莎拉蒂来的，肯定就是应总送的那一辆！普通打工人哪里开得起？ 　　…… 　　许窈：“……” 　　她怀疑自己眼瞎了，又重新看了一遍。 　　开什么玩笑？ 　　她就是早上起迟了才开了音音的车，怎么到他们这里就成应时卿送的了？ 　　这些人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 　　陈佳欢也看到了这些消息，想起上回音乐节许窈跟应时卿似乎是在一起逛街的样子，没忍住问了句：“不过，许窈，老大是不是真的在追你啊？” 　　许窈闻言怔了下，忽然回想起阮遇生日晚上，那个莫名其妙，称不上吻的，一个吻。 　　她有些不自然道：“怎么可能？你们老大身边美女如云，有必要来追我？” 　　陈佳欢瞪大了眼：“你知道吗，你这就叫凡尔赛言论，太凡了！” 　　论长相，她敢说许窈是她目前为止见过长得最好看的。 　　就连寸头这种死亡发型许窈都能hold住。 　　陈佳欢还记得音乐节那天许窈戴假发的样子，妥妥的万里挑一的大美人。 　　她感叹道：“我要是长得像你这么好看，我也敢肖想一下老大爱的号码牌。” 　　许窈：“……” 　　牵下唇，她闲闲一笑：“那你有的等了，排队的人估计得到太平洋。” 　　陈佳欢：“就是排到月球我也可以！” 　　许窈无语地摇摇头，又看了眼匿名群的消息，随后就退出了企鹅界面。 　　周引月看她没什么追究的打算，不解问道：“他们这么造谣，你都不生气啊？” 　　许窈勾了下唇，语气散漫：“生气啊，但我生气有用？就算我站出去解释也没人会听的，大家都是这样，只愿意听自己想听的，信自己想信的。” 　　顿了下，她接着说：“有功夫搭理他们还不如早点把工作干完，这样还能提前下班回家躺尸。” 　　周引月思索两秒，觉得许窈说得好像挺有道理，软声道：“也对，不过不是我不想工作，我们新项目的脚本版权还没谈下来，最近都好无聊。” 　　许窈对这事也有所耳闻，手游部先前买过一本小说版权，改编成了乙女游戏，游戏反响很不错，上半年周引月她们还靠这游戏拿了一大笔奖金。 　　现在原著作者又写了续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卖出第二部 的版权，到现在还没谈下来。 　　周引月她们最近都只是在做一些小单子，闲得快发霉了，根本不像她们十六楼天天加班还忙不完。 　　许窈叹口气，同情道：“你加油，要么你申请一下到十六楼来？” 　　周引月闻言更沮丧了：“我也想来呀，我一开始投简历就投的十六楼的，但是可能是我太差劲了，凌姐本来连手游部都不想让我进。” 　　“……” 　　- 　　午休过后又开始忙碌。 　　员工群里的闲话许窈没放在心上，转头就忘了。 　　倒是何虹又到她面前蹦跶。 　　以组长有义务审核组员工作为由扔了一堆狗屁不通的图让她改。 　　这回她笑呵呵的，话却绵里藏针：“组长，图是有点多，但都是公司的业务，麻烦你帮忙掌掌眼。” 　　许窈眉心微跳，不冷不热回了句：“发我邮箱，有空我就改。” 　　事实上她连附件都没下载。 　　一下班就拎着包走人了。 　　回去路上许窈去了趟超市。 　　本想问问舒寒音有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可发出去的消息半天没得到回复。 　　到舒寒音家中时，许窈有些奇怪地看了眼玄关，总觉得好像多了点什么。 　　没细想，她放下购物袋后直奔舒寒音卧室。 　　“音音，我买了宽粉，晚上——” 　　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好闺蜜舒寒音正八爪鱼似的跨坐在一个男人身上，跟对方肢体纠缠激情舌吻。 　　此刻被打断的两人都转过头盯着她。 　　许窈顿了下。 　　“打扰了，告辞。” 　　“……” 　　她往后退了一步，帮里面那对忘情的男女把门关上。 　　扭头看了眼。 　　原来玄关多出的是一双男士皮鞋。 　　是时候搬家了。 　　疾步走到阳台，许窈戳开了杭嘉行的微信。 　　【幺幺】：队长，你明天下午有空吗？我想去看下房子。 第14章 暗恋 谈谈？ 　　十来分钟后。 　　客厅。 　　许窈悄悄瞪了一眼从卧室探出半截身子往外张望，还满脸红晕的自家闺蜜。 　　随即，她收敛表情，对着从舒寒音身后走出来的男人礼貌的打了声招呼：“晏哥好。” 　　这么点时间自然没发生什么不和谐的事。 　　对方此时已然衣冠整齐，跟方才的狂野判若两人。 　　许窈见状，心下不由暗暗腹诽一句。 　　事实上，这男人许窈也认识。 　　他正是许窈另一个闺蜜的堂哥，楚晏，也是舒寒音未婚夫。 　　但是，照理来说，对方现在本该在宁城参加项目，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楚晏微微颔首算同许窈打过招呼，随后便拉过舒寒音一同坐下。 　　一时无话。 　　三人面面相觑。 　　空气中似乎写满了尴尬二字。 　　然而很快，许窈便觉得，尴尬的可能只有她自己。 　　对面这对小别胜新婚的未婚夫妇勾勾手指，搭搭肩膀，小动作不要太多，连眼神接触间都好像有电火花一般，暧昧缠绵。 　　许窈悄悄翻了个白眼。 　　不等对面两人开口，她直截了当地说：“我已经在看房子了，最迟下个月就搬出去。” 　　坚决不会打扰到他们的二人世界。 　　楚晏轻轻“嗯”了下，从鼻腔发出一声哼笑，看上去很满意。 　　舒寒音立时皱眉，桌底下的手拧了下楚晏胳膊，看向许窈：“幺幺你别理他。他一个月也没几天有空，今天也就是正好路过，晚上就得回宁城，你不用这么着急找房子搬走。” 　　许窈：“……” 　　话虽如此。 　　可就算楚晏来不了几次，但万一又像今天这样碰见了，那多尴尬。 　　她坚持：“迟早要搬的，你这边离我公司确实有点远。” 　　见舒寒音不高兴的撅起嘴，楚晏安抚似的抬手揉了下她脑袋。 　　在舒寒音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开楚晏的手看向许窈时。 　　许窈淡声：“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暌违多年，没想到又得吃这两人的狗粮。 　　她面无表情地瞥一眼旁边的购物袋，感觉今晚自己可以省下一顿饭了。 　　已经撑着了。 　　搬家这个话题就此暂且略过。 　　许窈的厨艺一般，也就吃不死人的水平，舒寒音更是厨房杀手。 　　而楚晏一身好厨艺，当初许窈也没少跟着舒寒音去蹭饭，难得今天他来了，于是做晚餐的任务自然而然的就交到他手里。 　　许窈心安理得的再次蹭了一顿。 　　晚饭过后。 　　许窈跟舒寒音正在客厅玩健身环。 　　舒寒音突然接了个电话，对面年轻医生声音慌张，语速极快，快到甚至含糊得听不太清：“舒老师……十三号床……心率三十六……” 　　舒寒音冷静的安抚她：“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年轻医生镇定下来后，许窈才听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舒寒音主治的一个病人病情发生变化，情况直转急下，值班的住院医处理不了，叫她回医院。 　　楚晏本也要回宁城，正好顺路将她送去医院。 　　走之前舒寒音还轻松的对许窈说：“应该没什么事，我很快就回来。” 　　但这天晚上她一直没有回来。 　　许窈后面发了好几条信息过去都石沉大海。 　　- 　　翌日，许窈早早就醒了。 　　到公司时才等到舒寒音的回讯。 　　【寒音】：昨晚出了点事，我们科有个病人没了，家属情绪都很激动，现在还在医院闹。 　　隔了两秒。 　　【寒音】：你爸刚才过来带人去调解了，我今天可能回不来，幺幺你下班后有空帮我送下换洗衣服吧。 　　许窈顿了下，“医闹”二字一下子就从脑海中跳了出来，眉头紧锁。 　　【幺幺】：行，我下午把衣服给你送过去。你自己小心点，别跟他们起冲突。 　　许窈爸妈都是医生，小时候她和哥哥也经常会去医院里等父母下班。 　　她还记得有一次，认识的一个急诊科的叔叔被崩溃愤怒到失去理智的患者家属暴打，伤势严重到住进了ICU，差点就没抢救过来。 　　想到这里，许窈心底不由生出了些许担心的情绪。 　　犹豫片刻，她手指顿了下。 　　【幺幺】：我爸没事吧？ 　　【寒音】：问题不大，等医务科那边上班来人就好了。 　　【寒音】：先不跟你说了，马上要准备查房了。 　　之后舒寒音便没再回。 　　即便舒寒音的回复看上去很轻松，但许窈仍有些心神不定。 　　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杂乱的思绪。 　　正要退出微信界面，忽然就看到了阮遇发来的消息。 　　她的面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 　　同一时间。 　　云鼎集团总裁办公室。 　　李昭洛今天带了青岩福利院的投资计划书过来。 　　他来时便看到阮遇瘫在一旁的沙发上刷手机，估计又是在这里躲懒。 　　阮遇抬头。 　　两人相互打了声招呼。 　　阮氏那边，阮遇昨天就把电子版发给了他姐，但说什么也不肯亲自把纸稿送过去。 　　生怕他姐抓他回公司继承家业。 　　李昭洛拉开应时卿对面的办公椅坐了下来，把计划书放到他桌上。 　　随后他就发现往常一直跟在应时卿身边的林助理不见了踪迹，有些奇怪地问了句：“林助理呢？” 　　“我安排他去忙别的事了。” 　　应时卿放下钢笔，抬手捏了捏鼻骨，拿过李昭洛带来的计划书。 　　他翻开仔细扫了一遍，裴心的计划书写得很详实，每笔资金的预计用处都写得明明白白，资源安排也很合理，几乎挑不出任何错处。 　　应时卿满意地点头，正要说话，阮遇那边大概是不小心按到了外放—— 　　“你皮痒了是不是，到我这儿打听八卦？这么好奇自己问他去……” 　　是许窈的声音。 　　阮遇立马手忙脚乱的想要关掉微信，但来不及了—— 　　“我都七年没回来了，应时卿是不是gay我怎么知道？而且就算他以前没这个倾向，但现在是不是，那谁说得准？” 　　“……” 　　“……” 　　阮遇顿时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了过来，观察应时卿的反应。 　　上回KTV折手指的游戏过后，他就一直在琢磨应时卿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他第一个就排除了许窈。 　　毕竟许窈离开海市都七年了。 　　要是应时卿喜欢的人真是许窈，那他岂不是得憋到变态？ 　　至于叶曼昀，同理，不是没可能，但也很牵强。 　　这么一来，最可能的对象不是他就是李昭洛，但他也没什么可以询问的朋友，脑子一抽就去问许窈了。 　　停下联想，阮遇干咳一声，心虚道：“那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应时卿半撩起眉眼，沉沉看了他一眼，忽然笑开了。 　　只是这笑怎么听怎么渗人。 　　李昭洛整个人带着椅子往后滑了一段，暗道阮遇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又过了好一会儿。 　　应时卿忽然看了眼腕表，对阮遇勾了下唇：“我已经通知你姐了，还有十分钟她就到这里。” 　　阮遇：“……算你狠。” 　　他瞬间跳了起来，蹬上鞋就往外跑。 　　火急火燎得跟被狗咬了似的。 　　李昭洛看得目瞪口呆，“有这么夸张？” 　　应时卿摇头，淡声：“有机会你见他姐一面就知道为什么了。” 　　桌上手机响了一声，应时卿瞥了一眼后神色微动，低头回复了几句，随即起身。 　　他皱眉淡淡看一眼李昭洛：“还有事？” 　　李昭洛：“？” 　　行，他走。 　　- 　　另一边，许窈正在主美办公室等对方批假条。 　　迅杭其他地方都挺人性化，就是请假实在麻烦。 　　必须得写假条就算了，找上司签字后还得去人事科报备。 　　主美随口问了句她请假的原因，得知缘由后，直接给她改批了一整天，“半天太短了，租房子也马虎不得，可得仔细瞧瞧，挑个合适的才好，祝你好运。” 　　“谢谢凌姐。” 　　许窈笑笑，没有拒绝。 　　拿着假条到人事处报备之后，她回到自己工位，陈佳欢凑过来问：“你今天请假了啊？” 　　许窈应了声：“嗯。” 　　随即补了一句：“要是建模组过来找我，你帮我说一下。” 　　陈佳欢点了点头。 　　整理了下凌乱的桌面后，许窈就起身准备去找杭嘉行。 　　对面何虹见许窈出门后没直接去电梯，反而往行政部走。 　　她脸上路出了点疑惑的表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没多久，何虹端起水杯，起身跟了出去。 　　- 　　杭嘉行不在办公室。 　　许窈敲了两下门就得出结论。 　　她上微信问了句，很快收到了回复。 　　【嘉行】：我刚到车库。你请了一天？那你直接下来吧，我们现在就去看。 　　【幺幺】：行，等我一会儿。 　　许窈收了手机，去等电梯。 　　这时正是上班高峰期，电梯难等，等了半天都没一台下来，许窈逐渐不耐烦。 　　目光不由瞥向了一旁的专用电梯。 　　杭嘉行给她的工卡是开通了权限的，专用电梯平常除了高层也不会有人用。 　　犹豫片刻，许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恰巧碰到有班上行的电梯，她实在不想再等，干脆进去了，准备等上行后再下来。 　　上升到一百多层的时候电梯里的员工总算陆陆续续全散了。 　　许窈总算呼出一口浊气，刚抬手摁了下关门键。 　　电梯门将将要合上时。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了进来，手背上的青筋微微起伏，连指甲都圆润齐整。 　　电梯门感应后又自动打开。 　　许窈视线往上，然后瞳孔骤然一缩。 　　几日未见的男人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面前。 　　应时卿似乎也有些惊讶，动作一顿，但也仅是片刻。 　　他没穿正装，看上去是正要外出的样子，只是很随意的一件长袖卫衣，袖口松垮地在手腕上堆叠出一道褶皱，简单搭了条同色系的休闲裤。 　　可就算这样，他随意往那儿一站都能直接出道了。 　　许窈视线微垂，眸光落到他臂弯上挂着的一件浅灰色外套上，微微凝住。 　　这正是那晚她用来擦过手背的那件。 　　出神间。 　　应时卿抬起腿往里迈了一步。 　　许窈动作比脑子反应快，下意识跟着后退一步。 　　应时卿注意到她的动作，浅色的眸子暗了一瞬，舌尖抵住腮帮，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 　　他继续抬起另一只脚，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扫了许窈一眼后就收了回来，表情再看不出分毫端倪。 　　等应时卿整个人都进了电梯时，许窈已经贴到了最角落。 　　她试探着开口：“你也有事出去？” 　　明明有专用电梯还跑来跟员工挤，真是有点毛病。 　　应时卿侧头瞥她一眼，微微挑眉，浅色的眸子里碎光浮动，嗤了一声没说话。 　　他转了回去，单手划着手机，一副生人勿扰的姿态。 　　方才扫过来那一眼的意思大概是：你在没话找话？ 　　许窈：“当我没问。” 　　应时卿听到她这句，手指顿了下，眼中染上些许笑意，只是这笑意很浅，转瞬不见。 　　许窈却已经闭上了嘴，抿着唇盯着脚尖。 　　被应时卿这副爱搭不理的态度噎到，她现在完全没了交谈的兴趣跟打算。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又过了良久。 　　除了冷气跟机器运作的声音，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安静得令人有些心慌。 　　平常分明容纳几十来个人还绰绰有余的空间，此时也无端逼仄起来。 　　背后是冰冷的电梯壁。 　　凉意透过衬衫钻了进来。 　　许窈顿时一个激灵，往前站了些，卷翘的睫毛微颤，下意识看向身侧。 　　应时卿还是刚刚那样，只不过他已经收了手机，微微垂着眼，单手插着兜姿态放松的立着。 　　许窈逐渐疑惑起来。 　　该心虚的又不是她。 　　她怕什么？ 　　他都能这样泰然自若，她当然也可以。 　　于是，她倏然放松下来，抬眼望着跳动的电梯层数开始放空。 　　忽然。 　　一声轻响。 　　负二层到了。 　　许窈收回思绪，踏出电梯，刚要下台阶，一条手臂就横在了她身前。 　　由于惯性，许窈没能及时止步，一下就撞了上去。 　　应时卿往前一步，扶住她的肩膀。 　　顿时，许窈整个人都拢在了他的身影之下。 　　一股淡淡的檀木香传来。 　　许窈微微走神。 　　定下神站稳后，她抬头看向应时卿：“？” 　　搞什么？ 　　你哪位？ 　　刚刚不是还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目光在应时卿还搭在她肩膀的手上停留片刻。 　　许窈清了下嗓子，缓慢地眨了下眼：“有事？” 　　应时卿眉眼低垂，密长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现在是什么表情。 　　沉默片刻，他掀起眼皮子看向许窈，眼尾瞬时拉出一道细长的弧度，嗓音清冽：“谈谈？” 　　“解释一下。” 　　“关于你拉黑我这件事。” 第15章 暗恋 为什么你也在？ 　　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 　　许窈一阵语塞, 缓了一会儿，她扯了扯唇，“我猜你应该还没尝过躺黑名单的滋味吧？” 　　“那我就发发善心让你尝尝啊, 不用太感谢我。” 　　应时卿：“……” 　　似乎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他一时怔在原地，那双浅色琉璃般的眸子染上一丝意外。 　　许窈推开他的胳膊, 掸了掸衣袖，“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随即转身离开。 　　- 　　跟杭嘉行汇合之后。 　　许窈完全没有去把三套房子都看一遍的打算，直接让他带自己去了最近的那套。 　　这套房子就在隔了两条街的高级公寓住宅区御景苑的十五楼。 　　位置在海市市中心商务圈内，但这一整片都是民居，附近有大型超市跟医院。 　　几步开外就是一间棋社, 比起另外两套，这里算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正如杭嘉行所说, 他那个朋友恐怕真的是从没住过这套房子。 　　房间里很干净, 但是整栋公寓内除了必要的家具跟电器, 空荡荡的像个样板间。 　　不过让许窈很满意的是, 主卧的落地窗正对着森林公园, 一眼望去就是林海松涛, 视野没有丝毫遮挡。 　　而且客厅阳台也很大, 上面还摆了一张一看就很好睡的吊椅。 　　逛了一圈之后，许窈越看越喜欢。 　　杭嘉行问她：“怎么样，房子不错吧？” 　　许窈抬头看了眼挑高的吊顶, 诚实道：“是挺好的。” 　　杭嘉行：“我朋友说了, 你要是住进来，他就不安排保洁定期打扫了，以后打扫房子的任务就交给你，他不收你房租, 但是水电费跟物业得你自己解决。” 　　“那当然，不收房租我已经很占便宜了。” 　　听到他这段话，许窈觉得这才合理了一些。 　　杭嘉行：“那就确定这套了？” 　　许窈点点头。 　　杭嘉行：“那成，你确定搬过来的时间，我跟他说下，钥匙先给你。” 　　许窈没接钥匙，反而有些狐疑地看向杭嘉行，“队长，我怎么觉得你跟你朋友好像急着把房子租给我似的？” 　　她接着说：“队长，你朋友在海市吗？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跟他签个合同，明确一下权责，这样万一之后出什么问题也有个依据。” 　　杭嘉行愣了一秒，像是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随即神情自若道：“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他。” 　　许窈看着杭嘉行走到靠近阳台的那扇落地窗前，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四指并拢挡在手机前：“咳，是我，是这样，我战友决定租你的房子……” 　　不多时，杭嘉行就挂了电话。 　　“他人不在海市，最近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回来，合同我问过他了，他说可以传真过来。” 　　许窈心中仍有些疑惑，直到签合同时，看到户主姓林，心里最后一丝顾虑也放下了，爽快的签完了字。 　　约定好在国庆搬家。 　　- 　　杭嘉行本打算送许窈回去，但后面接了个电话，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说是有别的事要忙。 　　同他告别后，许窈去了一趟银行。 　　就在方才，银行系统发短信提醒她有笔钱到账了。 　　大概是部队批放下来的退伍费。 　　许窈到柜台后查了下余额，算上她原来卡里还有的两千多块，一共是—— 　　273628。 　　许窈怔了一下，久久没有回神。 　　金钱上的困顿好像突然有了出路，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可她心底某个角落却忽然变得有些空荡荡的。 　　身后一个大妈见许窈许久没有动作，在后头嘀咕了一句，“要取钱赶紧的啊，怎么这么慢？” 　　回过神，许窈思索两秒后跟柜台工作人员说道：“麻烦帮我转下账。” 　　她往青岩福利院的账号上汇了十万。 　　走出银行大厅时，许窈还有点恍惚。 　　主美批了一天的假期，她没立马回公司兢兢业业继续上班的打算。 　　可海市这么大，一时间她居然不知道该去哪儿。 　　许窈漫无目的地开始闲逛起来。 　　直到密密麻麻的点点凉意落在脸上，她才猛然间醒过神。 　　原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看上去像薄雾又似白纱。 　　她停下脚步，到路边便利店买伞。 　　忽然间，目光透过玻璃门扫到对面一家花店，看见店家摆在外头开得正好的白雏菊，微微凝神。 　　良久，她走进花店，随手选了一束白雏菊。 　　“老板娘，多少钱？” 　　“……” 　　- 　　南山公墓。 　　阴雨之下，整座公墓好像一个陷入沉眠的人。 　　唯有间或吹来发出呜呜回响的风似它呼吸一般，打破了此地的寂静。 　　许窈在保安亭做好登记后，撑着一把黑伞沿山道上的沥青石板拾阶而上。 　　凭记忆停在了一处墓碑前。 　　伞下她的脸色有些白，眸光扫了一圈，落到墓碑前两束并排放着的花束上，微微一顿。 　　其中一束半干不干看起来有些时候了，另一束却不然，花瓣上甚至还沾着水珠，像是刚放下没多久。 　　许窈表情有一瞬的欣慰感伤，随即挑了下眉。 　　她弯腰放下白雏菊，跟另外两束并排摆整齐，语气有些惊讶，“太稀奇了，我还以为就你这狗脾气大家早把你忘了，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来看你。” 　　“对了，今天我来找你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告诉你，我收到退伍费了，都快赶上你当年的抚恤金了。” 　　顿了下，许窈自顾自笑笑，然后接着往下说。 　　“你看你死的时候也才上尉，我都当过少校了，是不是比你厉害多了？” 　　“不过，哥，我就不继续损你了，说到底咱们也是半斤八两，你飞不了了，我也一样。” 　　许窈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她好像有许多话想说，却又无从开口。 　　那点泪意憋了回去，只留下有些泛红的眼眶。 　　雨势渐大。 　　如注般砸在伞顶发出密集短促的声响，随即顺着伞檐连成一线，最后坠在白雏菊的花瓣上四散开来。 　　许窈沉默下来。 　　在许晔的墓前停留了一会儿。 　　下山路的时候，许窈走了另一边。 　　却意外在这头大门的保安亭见到了杭嘉行。 　　他站在屋檐下，脚边是七八颗随意散落的烟蒂，眉头紧锁着，沉着脸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许窈走过去，看了眼满地烟头，收了伞问道：“队长，你怎么也在这儿？” 　　不是说朋友找他有事？ 　　办事办到墓园来了？ 　　杭嘉行见到她愣了一下，扔了烟，用脚尖碾两下，表情好了许多没再那么阴沉：“过来看一个过世的战友。” 　　却没问许窈为什么来墓地。 　　听到缘由，许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也只是说了最无力的两个字。 　　“节哀。” 　　无法释怀的时候就只能自我安慰—— 　　这世上所有的死亡，都是一场久别重逢。 　　- 　　离开南山公墓后许窈便回了舒寒音家。嘉 　　洗完澡出来，发梢淅沥沥往下滴着水，许窈拽着毛巾擦了几下。 　　随手拎起手机，却发现收到了汇款通知。 　　裴心又把那十万块给她退回来了。 　　她手上动作微滞，单手点开裴心发来的微信消息。 　　【非衣】：幺幺，福利院最近已经拉到赞助了，还有政府的帮扶，不用再给我汇钱了，你自己存着吧。 　　许窈顿了下，在编辑界面里打下几行字。 　　【幺幺】：好。 　　【幺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过了一会儿，裴心忽然拨了语音通话过来。 　　许窈接起。 　　温柔知性的女音响起：“幺幺，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许窈一时讷讷，不知道说什么。 　　裴心又说：“以后别再给我们福利院汇款了，现在真的不缺钱，许晔要是还在，肯定也会叫你自己留着钱去买漂亮小裙子的。” 　　刚说完，裴心那头先怔住了。 　　许窈想起公墓前那两束并排躺着的花，嘴唇嗫嚅几下：“嫂、心姐，你今天是不是去看我哥了？” 　　裴心沉默下来，没有回答。 　　许窈悄悄叹了口气。 　　她还清楚的记得，七岁时她第一次见到裴心的情形。 　　那是许晔高二的夏天，许窈当时没去上学，在家跟着爷爷学画。 　　天气热得一天得洗好几次澡，换好几趟衣服，蝉鸣也比往常更聒噪些。 　　许窈妈妈当时在家休假，她是军医，脾气又硬又固执，大夏天的还要求全家人喝热开水，许窈更是她重点关照对象，一点凉的都休想碰到。 　　那段时间许晔放学后都会偷偷给许窈带冰棍，然后她在回家前的路上吃掉。 　　有天傍晚，许窈像往常一样蹲着点在巷口等许晔回家。 　　没多久，就见到许晔背着一个扎马尾辫的漂亮女孩子出现了在了巷口。 　　许窈张口喊了句：“哥。” 　　闻言，女孩子立马不好意思的想要跳下来，拍了两下许晔的肩膀：“放开，你妹妹看着呢！” 　　许晔却抓着她的脚脖子不放，眼风扫过许窈，嗤了声，语气吊儿郎当的：“怕什么？她又不是外人，我就不放。” 　　随后扭头冲许窈勾勾手指：“以后见了就叫嫂子，听见没？” 　　女孩顿时涨红了脸，羞赧地把脑袋埋进许晔后背。 　　后来他们还一左一右地牵着许窈去买了冰棍。 　　…… 　　有很长一段时间，许窈都以为她和裴心迟早会成为一家人。 　　就在刚刚，她还差点喊出一声“嫂子”。 　　又和裴心聊了两句，两人约好等许窈搬完家就去福利院看她。 　　挂断电话。 　　许窈喝完了一大杯水才平复好情绪。 　　吹干头发后就开始替舒寒音收拾换洗衣物，准备等会儿送过去。 　　等许窈到海市人民医院时已经快五点。 　　她特意掐着下班的点来的。 　　这时医院里人已经不多了，许窈穿过急诊大厅往住院部走，路上风平浪静，不像是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她稍微安心了一点。 　　到十九号病区门口时，防盗门设了门禁密码，许窈进不去，打了个电话给舒寒音。 　　没多久，舒寒音就出来了，外头套着件白大褂，里面手术服还没换掉，衣摆上还沾了一小块血迹，不过精神状态看起来挺不错。 　　许窈把装衣服的袋子递给她：“你今天没出什么事吧？” 　　舒寒音边翻看着有没有缺什么，边吐槽道：“啧，你这话问得，怎么好像很希望我出点事似的？” 　　许窈：“……” 　　看她还能贫嘴许窈就知道是真没事了。 　　舒寒音确认没少什么后本来就要回病区，可犹豫片刻，还是对许窈说：“我听说你爸上午好像被人推了一下，应该没出什么事，不过毕竟这个年纪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许窈顿了下，手指紧了紧，抿抿唇：“我等会儿过去看看。” 　　眼科20病区就在舒寒音她们楼上，许窈在楼梯口站了半天，最后还是上去了。 　　进了医生办公室，里头只有一个面生的年轻医生在写病历，许窈抬手敲了下门问道：“许医生在吗？” 　　年轻医生问：“你找哪个许医生？许院长还是许博老师？” 　　在称呼上犹豫了一秒，许窈回道：“我找许院长。” 　　年轻医生：“许院长还在手术室做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告。” 　　闻言，许窈莫名松了口气。 　　还能去给病人做手术的话，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用了，没什么事。” 　　“……” 　　- 　　时间很快便到了国庆。 　　离《神降》发行的时间越来越近，整个迅杭上上下下都在加班，连许窈都跟着加了几天。 　　三号晚上，将近十点。 　　许窈处理完最后一张场景图，保存到了主盘里。 　　陈佳欢打着哈欠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滑着椅子凑到许窈边上：“我听说这两天云鼎也一直在加班。” 　　许窈看向她：“？” 　　陈佳欢让她看手机：“就是员工群里说的啊。” 　　许窈拿出手机，依言戳开了企鹅。 　　怪不得平常热闹得不得了的【摸鱼八卦】群这两天冷清得厉害，原来是因为云鼎也在加班。 　　企鹅界面上的消息跳动速度明显比往常慢了许多—— 　　【西蓝花】：加班加到快吐血了，羡慕你们十六楼，明明也算是同一个老板手底下的，凭什么你们轻松这么多？ 　　【小小虫】：我们十六楼不也天天加班？ 　　【CY】：那差别大了，你们早九晚十一，我们天天早六晚十一啊，再多来几天我感觉自己快猝死了。 　　【kristal】：而且应总也在跟我们一起加班，他不走谁敢提前走啊？ 　　【kristal】：最离谱的是，我以为我前一晚加班到凌晨第二天五点半到公司已经是个铁人，但我万万没想到，我来的时候应总居然已经在办公室了！你们敢信？！ 　　【Chess】：你们难道都没发现吗？从上星期开始应总就好像心情不好，气压低得吓人，往常虽然也不笑吧，但现在直接能冻死人的感觉。 　　…… 　　许窈正要继续往下翻，杭嘉行忽然来到办公室：“大家辛苦了，今晚就到这里，你们老大说他请客吃夜宵。” 　　众人顿时一阵欢呼，立马就扔开了工作。 　　许窈也跟着他们往电梯走。 　　几十号人包圆了整个居酒屋，许窈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陈佳欢对许窈说：“老大这也太大方了，居然请吃日料欸！” 　　许窈：“资本家用他在你身上压榨的血汗钱请你吃顿饭，你就感恩戴德了？” 　　陈佳欢：“……” 　　一直等到上完菜，应时卿都没来。 　　许窈左手边坐着的正是林助理，他招来服务生，“麻烦帮我打包一份。” 　　见状，迅杭这边有人问了句：“老大不来吗？” 　　林助理摇头：“应总不喜欢人多。” 　　“那也太可惜了。” 　　杭嘉行哈哈笑了几声。 　　“可惜什么，咱们替他多吃点就行了。” 　　许窈盯着林助理打包的那份寿司看了好一会儿，本不想理会，但想起应时卿那个娇弱的胃，没忍住悄声问了一句：“林助理，他今天吃晚饭了吗？” 　　从上回相亲事件起，林助理就意识到许窈跟应时卿关系不一般，毕恭毕敬地回道：“没有。” 　　许窈一时无语，余光又瞥见那份寿司：“那你就给他打包这个？” 　　林助理：“……” 　　并不，那是他给自己打包的。 　　又过了一会儿，许窈跟杭嘉行打过招呼后就悄悄溜了出去，跑到对面粥店买了碗小米粥跟手抓饼。 　　许窈：“老板，手抓饼不加葱不加蒜，放个鸡蛋，刷甜辣酱，麻烦生菜梗帮我摘掉，谢谢。” 　　打包好后她拎着外卖回到了居酒屋，许窈想了想，把某人放出了黑名单。 　　【幺幺】：你在办公室吗？ 　　【十七】：？ 　　【幺幺】：听说你没吃晚饭，我日行一善，给你买了粥跟手抓饼。 　　【十七】：哦。 　　【十七】：不用，我不饿。 　　哦？ 　　不饿？？？ 　　许窈冷笑一声。 　　爱吃不吃。 　　她把纸袋挪到一边。 　　再一次把某人踢回了黑名单里。 　　她也就没发现，在她拉黑应时卿的下一秒，他就撤回了最后那两条信息。 　　- 　　说说笑笑间，桌上的氛围也逐渐热闹起来。 　　许窈本就坐在角落，过了十来分钟，她这侧的拉门忽然被推开一扇。 　　许窈倏而抬头。 　　就撞进一双浅色的眸子里。 　　应时卿正站在廊下的阴影中，乌黑的发在额前散落些许，并未像平日里完全梳起，墙壁冷光折射下阴影，衬得他眉目愈发修远。 　　光是看到他这好看的张脸许窈气就能消一半。 　　拉门被彻底打开。 　　他抬腿走了进来，满室寂静了一瞬。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走到许窈面前，朝她伸手：“粥呢？” 　　许窈：“……” 　　不是不饿？ 　　应时卿垂眸视线扫了一圈众人，淡声开口：“我让林助理买的。” 　　众人脸上惊讶的表情瞬间消散了不少。 　　只有林助理：“？？？” 　　他自然而然的让林助理让了个位置，自己在许窈旁边坐下了。 　　接着开始面无表情的喝粥。 　　许窈抿着唇没说话。 　　冷不丁，应时卿开口：“我以为是林助理。” 　　因为她之前把他拉黑了，所以下意识以为是林助理发的消息？ 　　许窈偏头看他，应时卿垂着眼，鸦羽似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一片阴影，显得眸子格外幽深。 　　一时再无话。 　　- 　　众人到十一点多才散场。 　　许窈本来准备打的回去，但被应时卿拦住，还奉还她一句：“我送你，就当日行一善。” 　　小心眼刻薄如斯。 　　简直令人发指。 　　到小区楼下后，许窈正要下车。 　　应时卿眉骨抬了下，忽然问了句：“听说你要搬家？” 　　许窈停下动作，回头看向他：“怎么？” 　　应时卿只是半撩起眉眼看向她，饶有深意地笑了声：“挺好。” 　　许窈：“？” 　　- 　　真正到搬家这天已经是五号了。 　　杭嘉行前一天还特意提醒过许窈：“生活用品啊床上四件套什么的，我朋友家应该都有新的，你就不用买了，直接用就行。” 　　话虽这么说，但许窈还是去商场采购了一番。 　　这天上午，阮遇早早的就到了舒寒音家楼下，等着帮许窈搬家。 　　许窈看到阮遇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要搬家的？” 　　阮遇掏出手机给她看：“应狗叫我来的。” 　　许窈微微一怔。 　　她东西不多，四个箱子就装完了，但是都贼重，尤其是最后那个。 　　“许窈，你这是往里面塞了几个哑铃？怎么比我举铁还累？！” 　　说着阮遇脚下一个趔趄，摔出来一个木质相框。 　　许窈连忙弯下腰把相框捡了起来，扯着袖子擦了擦：“你小心点。” 　　阮遇探过脑袋看了一眼：“咦？这不是咱们以前的合照吗？我当年有那么矮？应狗居然比我高？我怎么记得我一直很高大威猛来着？” 　　许窈看着他的娃娃脸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道：“麻烦你认清现实，你一娃娃脸，高大威猛你就沾个高。” 　　“我哪儿不高大威猛了？娃娃脸怎么了？” 　　“……” 　　吵吵嚷嚷地把东西搬到了车上。 　　许窈给阮遇报蓝牙导航的地址：“江津路御景苑3栋1503室。” 　　阮遇听到许窈报出的这个地址，皱起眉小声嘀咕：“这地方我怎么觉得听着有点耳熟。” 　　“……” 　　- 　　四十分钟后。 　　御景苑3栋15层。 　　“你怎么在这？” 　　许窈满脸震惊地看着懒懒倚在门框上，一身居家服，看起来刚睡醒没多久的应时卿。 　　他抱着臂看向许窈，扯下唇：“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在哪？” 　　“倒是你。” 　　他轻轻笑了一声。 　　“这么巧？搬我隔壁？” 　　许窈：“……” 　　就在这时，对面房门打开了。 　　俞斯清看清面前两人后愣了一秒，继而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应时卿沉下脸，立刻反唇相讥：“为什么你也在？” 第16章 暗恋 你的理想男友。 　　“你们住那么近都不知道对方是自己邻居？” 　　许窈放下手中的箱子, 甩了下胳膊。 　　打断了两人莫名的针锋相对。 　　俞斯清解释说：“我昨天刚搬过来。” 　　他把身后的房门敞开，里面家具都还盖着白布。 　　闻言，许窈看向应时卿：“所以, 师兄搬过来你不知道？” 　　刚刚她一上来，钥匙还没插进去应时卿就未卜先知似的一副被吵醒出来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模样。 　　许窈不相信俞斯清搬家时动静会比她小到哪里去。 　　应时卿微微皱眉，抬手压了下额角, “我这几天都住在公司。” 　　许窈：“……” 　　所以时间恰好撞开了？ 　　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时。 　　忽然，阮遇从电梯口探出半截身子，见到站在走廊过道上另一侧的应时卿和许窈后，他看向许窈，恍然大悟地说道：“刚刚我就说这地址怎么这么耳熟, 应狗他就有房子在这边啊。” 　　说着他还伸出一只手来冲他俩招了招，“Hello？你俩能别干看着了吗？随便来个人帮忙搬下？” 　　许窈一看, 发现阮遇已经把剩下的三个大箱子全都搬进了电梯, 她连忙把脚边的箱子踢过去抵住1503室的房门, 准备过去跟他一起搬。 　　这时, 俞斯清忽然开口道：“我帮你。” 　　许窈步子一停, “谢谢师兄。” 　　阮遇这才注意到他, 惊讶的睁圆了眼：“俞斯清？你怎么也在这？” 　　俞斯清没回答, 正要走过去时。 　　应时卿侧头看了眼许窈，伸手拦住他，淡声：“幺幺搬家有我跟阮遇就够了, 不劳烦外人了。” 　　然后走过去帮阮遇按住电梯开门键。 　　俞斯清眉眼微动, 笑着问许窈：“师妹，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而许窈还因为刚刚应时卿突然的一声“幺幺”，被喊得僵在原地，一时出神。 　　被俞斯清这一问拉回神, 笑了下：“谢谢师兄，不用了，东西不多。” 　　俞斯清：“既然师妹这么说，那我就听你的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尾音略扬，意有所指。 　　俞斯清笑了下：“师妹，以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尽可以找我，你知道的，我必然不会推辞。” 　　许窈眼中闪过疑惑的情绪。 　　应时卿回头，只见许窈失神地盯着俞斯清，他紧了下手指，眉宇间有几分不耐，“愣着干嘛？过来把箱子拖出来。” 　　许窈回神，歉意地看了眼俞斯清后跑了过去：“别催了，就来。” 　　俞斯清盯着许窈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笑了下，这才转身回自己房间整理屋子了。 　　- 　　许窈三人合力把箱子全都搬了出来。 　　阮遇抬起其中一个，直起腰，“正好，一人一个，一次搞定。” 　　话音刚落，他手臂就猛的一沉。 　　应时卿往他臂弯上叠了第二个箱子。 　　阮遇：“？？？” 　　应时卿余光扫到1503室门口的箱子，掀起眼皮子凉凉看阮遇一眼：“我叫你帮她搬家，你让她自己搬？” 　　阮遇直接被应时卿刻薄到失语。 　　还有点委屈，许窈力气那么大，搬个箱子怎么了？ 　　许窈到这时才相信，原来早上阮遇说是应时卿让他过来帮自己搬家这件事是真的。 　　毕竟上回应时卿虽然问起了她搬家的事，但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东西确实有些重，许窈看阮遇脸都涨红了，欲言又止：“其实……我可以……” 　　应时卿凤眼轻轻扫过来一眼。 　　许窈莫名就闭上了嘴。 　　往旁边退了点，让他们两个先过去。 　　应时卿弯腰抱起了最后一个箱子，气定神闲的模样跟旁边面红耳赤的阮遇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仅如此，他还阮遇嘲讽一句：“你该练练了。” 　　走在最后面的许窈听见阮遇咬牙骂了应时卿一句：“真狗。” 　　应时卿轻车熟路的进了1503，进了屋子，他问许窈：“放哪？” 　　“放客厅吧。”许窈说，“我先拆开再慢慢整理。” 　　应时卿点头，把原来抵在门口的那个箱子也搬了进来。 　　许窈看着他把四个箱子摆成一丝不苟的方形时，表情有一些一言难尽。 　　在他被阮遇喊去喝水后，许窈伸出脚偷偷踢开其中一个箱子，打乱了他排好的队形。 　　隔了一条过道跟玻璃门的厨房内。 　　阮遇才喝完手里的水，忽然瞥到许窈家客厅的电视墙的一角，遥远的记忆开始复苏。 　　他疑惑地看向应时卿：“等下，我记得1503不是……” 　　应时卿忽然打断他：“你记错了。” 　　阮遇：“？？？” 　　他都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记错了？ 　　1503明明就是应时卿的房子。 　　他之前在这打游戏时还吐槽过这电视墙的颜色太暗沉呢！ 　　应时卿沉声重复：“你记错了。” 　　抬了下眉骨。 　　“就算没记错也得错。” 　　“……” 　　- 　　许窈还在客厅拆封箱纸。 　　这头厨房里阮遇却已经震惊到失语，哪怕他再迟钝，应时卿这么反常的行为也不得不让他产生怀疑了。 　　他看了眼坐在地上拆箱的许窈，确认这距离她听不见后才回头问应时卿：“应狗……你该不会……喜欢许窈吧？” 　　“你可千万别说不是啊，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 　　“是。” 　　应时卿的一个“是”字让阮遇噤声。 　　沉默数秒，应时卿忽然弯了下唇，再一次肯定回答：“是，我喜欢许窈。” 　　阮遇：“草？！” 　　这就承认了？ 　　怪不得许窈刚回来那天他让许窈搬自己那儿去这狗东西反应那么大。 　　好家伙，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阮遇倒吸一口凉气，问了他最好奇的一点：“什么时候开始的？” 　　总不能是许窈离开海市的这七年吧？ 　　应时卿神情凉淡：“忘了。” 　　阮遇：“你可当个人吧。” 　　顿了下，他问道：“许窈知道吗？” 　　随即，阮遇自己就否了，看那天折手指游戏时许窈的反应，根本就不像知情的样子。 　　而且，当时俞斯清问喜欢的人是不是在现场时，他记得许窈也折了手指。 　　现在想想，肯定不是应时卿，否则他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煞费苦心的让许窈住到他房子里。 　　想到这里，阮遇忽然一个激灵—— 　　所以，许窈喜欢俞斯清？？？！ 　　而且他们看起来还有些双箭头的趋势。 　　又想起刚才许窈说俞斯清昨天搬到了她对门1501室。 　　阮遇：“……” 　　阮遇：“应狗，问你个问题，请回答一下，为情敌做嫁衣是什么感受？” 　　应时卿脸色如常：“滚。” 　　但他手里的矿泉水瓶正在逐渐变形。 　　阮遇偷偷咽了口口水，正要说什么。 　　应时卿把矿泉水瓶投进垃圾桶，转身出去前留下一句警告。 　　“别告诉她。” 　　阮遇：“……” 　　- 　　许窈已经把除了衣物外的三个箱子全都拆开了，所有东西散在客厅各处。 　　应时卿艰难落脚，看一眼就快接受不了这杂乱无章的地面，只好把视线投回许窈脸上：“这什么？” 　　许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最顶上是上午阮遇还不小心摔出来的他们几个小时候的合照，包括许晔也在。 　　底下是一堆照片。 　　阮遇过来时许窈正捏起一张照片—— 　　照片里许窈提着水桶正往一辆车车顶泼，阮遇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阮遇噗嗤一笑：“这谁照的？” 　　他瞥了眼许窈，回想起这件事发生的经过。 　　在阮遇记忆里，那好像是他经历过最冷的一个冬天。 　　海市气温低至零下二十几度。 　　正好是应时卿十八岁生日那天，他跟许窈在应时卿家里写作业，忘了好像是因为一道奥数题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许窈跟应时卿吵了起来。 　　许窈脾气其实挺好，跟谁吵架了，打一顿架第二天就好了。 　　但她跟应时卿吵架，几乎每次都挺轰烈。 　　应时卿这个人，他不想跟你吵的话是吵不起来的，但惯会阴阳怪气，许窈被他气得晚饭都没在他家吃。 　　傍晚的时候，阮遇回自己家时看见许窈气势汹汹的拎着一个大水桶直奔地下车库。 　　他一时好奇就跟了上去，然后就看到许窈找到应时卿的车后，掀开水桶盖就往车顶泼。 　　水流往下流过车门时就结成了冰。 　　许窈还嫌不够，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两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继续往挡风玻璃上泼…… 　　弄完她把空桶随手一扔，拍拍手得意一笑：“呵，狗东西，我还治不了你了？” 　　第二天应时卿起来去车库就发现他外公送的新车，从车门到挡风玻璃全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 　　- 　　阮遇记得当时应时卿给这车除霜除了好几天。 　　所以说也不怪他之前没想到过应时卿会喜欢许窈。 　　他正要跟许窈忆一下往昔，应时卿忽然冷笑一声，眯起眼：“原来是你们。” 　　阮遇干笑一声：“什么叫原来是我们？是许窈干的，我就是去阻止她。” 　　许窈脸上半点心虚都没有，抽出个盒子，直接把照片全都扫了进去。 　　阮遇：“不过你们当时到底为什么吵起来啊？” 　　许窈翻了个白眼：“这么久了谁还记得啊？” 　　再说了，以应时卿的气人水平，什么原因都有可能吧。 　　闻言，应时卿细长的凤眼挑出一道弧度，浅色的眸盯着许窈，薄唇微张：“华大航空飞行学院，14级毕业生，柯以珩。” 　　“来过城中帮华大宣传招生。” 　　“想起来了吗？” 　　许窈：“？” 　　顿了一会儿：“……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当时华大航院到城中来宣传招生，来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她只记得当时看了飞院的宣传视频后忽然就明白了哥哥当初为什么想当飞行员，至于那个男生，许窈对他其实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应时卿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 　　“这么快就忘了？” 　　“因为我诚实地指出他没我帅，你就恼羞成怒泼我一车水的。” 　　“你的理想男友。” 第17章 暗恋 时卿哥哥。 　　应时卿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自然, 语气也是惯常的微讽。 　　但许窈总觉得哪里不对，手上收拾的动作彻底停下。 　　顿了顿，她侧头望向应时卿, 神色带了点疑惑：“既然是我的理想男友，你记那么清楚干嘛？” 　　应时卿“啧”了一声，眼皮微掀, 反应极快：“是记性太好，你以为我想？” 　　许窈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惊叹道：“你真的有够记仇的。” 　　阮遇看着两个人宛如小学鸡斗嘴一般一来一回，已经不想说话了。 　　换成以前他肯定还会和许窈一样觉得应时卿记仇, 但现在，他只觉得一股子酸味直冲鼻腔。 　　他率先转开了话题, 问许窈：“对了, 后天不是你生日么？准备怎么过？” 　　许窈摇头：“不过了, 麻烦。” 　　阮遇朝应时卿使了个眼色：“怎么能不过呢？这几年我生日, 你在东洲还回回寄礼物给我, 这次怎么说我也得替你好好操办一回, 时卿你说是吧？” 　　听了这话, 应时卿眉骨抬了下，反而问阮遇：“她年年给你寄生日礼物？” 　　阮遇：“对啊，除了去年她去出任务……” 　　他止住, 看了眼许窈, 又回头看应时卿：“你……难道没有吗？” 　　应时卿冷哼一声。 　　表情不言而喻。 　　阮遇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就连他姐都收到过许窈寄的礼物。 　　许窈像是没看见应时卿阴沉的脸色似的，“呵”了一声，没说话。 　　阮遇觉得这儿他实在待不下去了, 提出告辞。 　　- 　　阮遇离开后。 　　许窈望向反客为主占据客厅沙发的某人，“阮大胖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应时卿没吱声，许窈也不管他了。 　　她抱着理出来的一堆书站了起来，绕到沙发后面，试图放到那面书柜墙的最上层。 　　许窈个子也算高了，但不知道这墙怎么设计的，她居然碰不到！ 　　许窈回头，往后撞了下应时卿肩膀，“我够不到，你帮我放下。” 　　应时卿侧身看她，眼神凉淡：“礼物没我的份，卖苦力头一个找我？” 　　他的嗓音沉沉，从喉咙里溢出这句，听得人耳根发软。 　　许窈一愣：“你怎么那么小气？赶紧帮我放一下，别说送礼物了，我喊你哥都成，你就是我亲哥。” 　　半晌，应时卿掀起眼皮子睨她一眼，冷嗤道：“谁要当你哥？” 　　许窈：“……” 　　她回过身，准备自己继续尝试。 　　忽然，一阵窸窣动静。 　　身体骤然腾空—— 　　应时卿抓着她的腰，把她举了起来。 　　许窈耳根瞬间发热，浑身僵硬，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书：“有病啊你？” 　　应时卿眉头轻蹙，“快点，很重。” 　　许窈不再说话，迅速把书塞了进去。 　　落地之后，腰上那双手松开。 　　许窈深吸一口气：“我让你帮我放，没让你把我举起来吧？” 　　应时卿：“这样比较快。” 　　眼神落在她细软的腰肢上，心中还在悄悄惊讶，刚才他居然两掌就几乎能圈住她的腰。 　　他移开眼神，声音有些低哑：“我先回去了，有事到隔壁找我。” 　　走出两步，他又回过头：“要是半夜有人敲你门，别开。” 　　许窈：“但是，能大半夜过来敲我门的，不是你就是师兄吧？” 　　大半夜不睡觉敲她门难道找她打牌啊？ 　　应时卿奇怪地沉默了一下，“就算是我也一样。” 　　许窈：“……” 　　她看着应时卿微皱眉，在心中确定了一件事。 　　他不对劲。 　　- 　　晚上许窈整理完毕，睡前跟舒寒音视频聊天时说起这件事。 　　许窈：“我觉得他怪怪的。” 　　舒寒音则一口咬定：“我就知道他对你心怀不轨，大半夜敲门肯定是想做一些晚上才能做的事呢~” 　　听到这里，许窈反而觉得是她想多了。 　　她摇摇头，“不提他了，你晚上不加班吗？” 　　“跟同事调班了。”舒寒音说，“对了，我以前听别人说女孩子单独租房有点危险，你可以买些男款的衣服挂到阳台去，这样别人就会误以为你家里有男人了。” 　　许窈刚想说不至于，这个小区她调查过，门禁很严很安全。 　　舒寒音就又补了一句：“还是算了，我估计也用不到，普通男的也没几个能打得过你。” 　　许窈：“……” 　　- 　　搬家的事告一段落后，公司又忙碌起来。 　　离《神降》公测仅剩十一天。 　　期间许窈几次想去福利院找裴心都因为加班而没能成行。 　　周一项目组会议结束后，何虹忽然拦下许窈。 　　在走廊上就开始问她：“许组长，上回我麻烦你审核的图你看完了吗？” 　　她突然的凑近，身上有些过浓的香水味激得许窈打了个喷嚏。 　　许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一点，“不好意思，最近有点忙，还没看完。” 　　何虹皱起眉，拉高的声线引得不少路过员工注意：“组长，那些虽然是小项目，但也是公司的业务，大家都付出过心血的，麻烦你抽出时间尽快审核。” 　　这话夹枪带棒的，生怕人听不懂她在指责许窈不顾公司利益丝毫没有责任感。 　　许窈微微一笑：“《神降》公测在即，杭总请我过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神降》在我这里优先于其他一切项目。” 　　她话音一转，“至于你的画，放心，我会看的。” 　　何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那最好，辛苦组长。” 　　许窈也笑：“不客气，分内之事。” 　　- 　　回到工位上，陈佳欢拉住许窈：“她刚刚叫住你干嘛？” 　　“是不是又找你麻烦？” 　　许窈：“没什么，一点工作上的事。” 　　其实并没有明文规定组长一定要审核员工的图，但其他组都是这样的，许窈自然不能说自己跟她们不一样。 　　她也厌烦被何虹追问，好在上午计划任务不重，干脆下载了何虹上回传来的附件开始看起来。 　　其中大多数是何虹之前经手过的项目原画，许多已经发行上市一两年了，之前的组长肯定是审核过的，何虹拿这些过来就是故意给许窈找麻烦。 　　许窈耐下性子翻看起来。 　　不论其他的话，其实这半个多月接触下来，许窈承认，何虹的画技相当不错。 　　虽然用色虽然中规中矩，但很少出错。 　　但是她的画似乎总是缺了一点灵气，看上去显得比较呆板。 　　包括这次发来的这些图也多多少少有细微的问题，但并不算大，至少放到游戏中可以忽略不计。 　　忽然，许窈微微皱眉。 　　眼前这张原画色彩饱满，充满了春天的气息，灵动得仿佛屏幕中的白鹿要跳出来似的。 　　她抬头看了眼对面还在赶图的何虹，心中的疑惑难以消解，顿了下，她转向陈佳欢，顺便把电脑屏幕掰过去。 　　“欢欢，这张图你有印象吗？” 　　陈佳欢看了一眼，随口回道：“这就是我上次跟你推荐过的，公司去年发行的一个单机剧情手游《山海间》里的一个剧情存档点的背景图。” 　　她冲何虹的方向努努下巴，撇嘴道：“就是因为这组图她之前才被凌姐从楼下提拔到咱们端游部的。” 　　闻言，许窈“嗯”了一声：“知道了，你继续忙吧。” 　　许窈迅速往下翻。 　　果然，接下来几张同系列的原画也保持了同样的高水准。 　　许窈右手从鼠标上挪开，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个人名，但很可惜，对方的画作在国内少有传播，她一时间居然搜不到任何一张。 　　想了想，许窈起身出了办公区，走到了安全通道楼梯口的窗边。 　　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 　　许窈朝对面喊了一句：“爷爷，我是幺幺。”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 　　许窈小心地又喊了一遍：“爷爷？” 　　一道熟悉的年轻男人的声音传来：“将军，您又输了。” 　　似乎是隔了一些距离，男人的声音有些虚幻不清。 　　但许窈还是瞬间就认了出来。 　　心下疑惑：应时卿这家伙怎么在她爷爷那儿？ 　　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苍老声音在许窈耳边炸响：“瞎喊什么？这么大声，我还没聋呢。” 　　幸亏她早有预料，已经把手机拿远了一些。 　　许窈抬手揉了下耳朵：“爷爷，你说笑了，我明明很小声。” 　　许爷爷：“年轻人，别乱喊，我可没这种留老人家一个人孤苦伶仃，回来大半个月都不知道来看一眼的不孝孙女。” 　　许窈：“……”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叹口气，许窈连忙赔笑道：“爷爷你别这样嘛，我真有正事儿找你。” 　　对面冷哼一声：“也是，你要是没正事找我，恐怕十年八年的也想不起我这个糟老头子。” 　　“还没时卿有心，回国后就隔三差五过来陪我下棋解闷。” 　　许窈：“……” 　　她正想着怎么才能哄好自己爷爷时，应时卿忽然开口，“爷爷您先别生气了，我帮您说说她。” 　　很快，接电话的人就换成了应时卿。 　　他低低笑了一声，磁沉的嗓音灼了一下许窈的耳：“你爷爷还在生气，他让我问你，你到底有什么事找他？” 　　另一头，听到应时卿说的话，老人家立马吹胡子瞪眼道：“我没问！” 　　应时卿安抚道：“好好，您没问，是我问的。” 　　许窈：“……” 　　论起装乖，应时卿真是二十几年如一日。 　　好在这不影响交流，许窈总算是顺利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许窈：“所以我想问问，爷爷那里有没有那个学生的画集。” 　　电话那头，许窈听见应时卿转达了她的问题。 　　不一会儿，应时卿就回来了，他清了下嗓，“你爷爷说，他学生多，寄来的画集也海了去了，不知道你要哪个，让你找别人要去。” 　　许窈：“……” 　　想到爷爷有多喜欢应时卿，要是他肯帮忙说下好话，也许就会松口了。 　　许窈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下，放软语气道：“时卿哥哥，爷爷最喜欢你了，你帮我求求爷爷？” 　　应时卿忽然咳嗽了几声，半晌，他压低了声音：“你正常点。” 　　许窈默默翻了个白眼，口中却喊着：“时卿哥哥，帮个忙嘛。”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下来。 　　没多久，应时卿的声音重新响起，“你爷爷说，你回来陪他吃饭他就给你。” 第18章 暗恋 你选的什么电影？ 　　老城区少年宫这一片几乎都是旧时的老宅。 　　许家老宅也在这儿, 许窈爷爷自从退休后便搬回到这里，跟早年的几个朋友做了邻居。 　　许窈下班后才乘地铁到的这儿，在大门按下门铃, 没多久吴姨就过来给她开了门，“幺幺小姐回来了？” 　　吴姨在许家干了将近二十年了，许窈小时候也是她照顾的, 见到许窈，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吴姨。” 　　许窈朝中年女人点点头，把包和钥匙递给她。 　　两人穿过前庭，在中院换鞋时许窈问道：“吴姨，爷爷呢？还在书房？” 　　吴姨：“还在跟应先生下棋呢。” 　　吴姨帮许窈脱下外套, 顺便提醒她道：“自从知道你回海市后，老先生就等着你来看他。左等右等没等你来, 正气头上呢, 你待会儿可得好好哄哄他。” 　　“谢谢吴姨。” 　　许窈点点头。 　　两人继续往里走。 　　许家老宅早年改造过, 后罩房改成了许爷爷的画室跟书房, 门外一颗银杏树巨大的树冠几乎拢住了整个屋顶。 　　到书房门口时, 吴姨先敲了下门, “先生, 幺幺小姐来了。” 　　里头没动静。 　　吴姨又喊了一声：“先生？” 　　许窈心里叹气，对她说：“吴姨你先忙去吧。” 　　吴姨脸上有些犹豫，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 见许窈望过来冲她摆摆手, 她说道：“那我去叫他们准备晚饭了。” 　　说完这才走了。 　　许窈转回身来，清了清嗓子，朝书房里头喊了一声：“爷爷，我来啦。” 　　她抬起手, 手指刚搭上门把。 　　嘎吱一声。 　　门从里头打开了。 　　傍晚余晖透过银杏树树冠的缝隙在来人脸上打下斑驳的光影。 　　应时卿微微垂着眼，暖黄的光影下，素来冷淡的眉眼此刻便少许多凛冽。 　　他侧过身，朝里头抬了下下巴。 　　许窈微微顿住，随即抬腿往里走。 　　里头，许爷爷侧对着她坐在榻榻米上，正装模作样的拿着本棋谱在翻看。 　　许窈两步迈到许爷爷身前，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拉住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爷爷。” 　　许爷爷总算肯拿正眼看她了，只是仍抽出了胳膊，拿乔道：“起开。” 　　许窈还真就松了手，直奔主题：“爷爷，画集呢？” 　　“咳。” 　　应时卿走到许窈对面，用力咳了一声。 　　许窈立马会意，住了嘴。 　　再一看，许爷爷脸已经黑下来了。 　　她描补道：“吴姨去准备晚饭了，我先陪爷爷吃完饭再说，画集不着急。” 　　闻言，许爷爷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吴姨效率颇高，许窈才说完没多久，她便打电话来通知可以用餐了。 　　- 　　似乎是还在为许窈先前一来就问画集的事生气，许爷爷接连几次抢在许窈下筷前夹走了她想吃的食物。 　　这样也就罢了，可许爷爷不是自己吃，他是夹给许窈旁边的应时卿。 　　在许爷爷再次从她筷底抢走一根鸡腿时，许窈放下筷子就要开口时。 　　碗里落进了一根鸡腿。 　　许窈抬眼望去，应时卿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筷子。 　　许爷爷道：“你怎么那么疼她？” 　　应时卿笑了笑，没说话。 　　许窈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低头扒饭。 　　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许爷爷突然开口：“对了时卿，我想起来有个老朋友的孙女正好要来海市发展，你要是愿意就带她熟悉下环境？” 　　这话一出，饭桌上其余两人齐齐顿住。 　　许窈下意识望向应时卿，却意外对上了他的视线。 　　应时卿似乎也有些意外，怔了一下，随即表情如常，再见不出什么端倪。 　　他放下筷子，回道：“爷爷，男女有别，许窈可能比我更合适带对方熟悉环境。” 　　许窈：“……” 　　怎么这都能让她当挡箭牌？ 　　她没有出声，只是重新握起了筷子。 　　许爷爷听应时卿这话，知晓他是婉拒的意思，也不再多劝，只说：“你不去就算了，幺幺自己都七八年没待在海市，别说带人家熟悉环境了，恐怕东南西北该往哪儿走她都记不得了。” 　　许窈正喝着汤，听到爷爷的吐槽一时岔了气，忽然咳了起来，一失手汤撒了。 　　顿时满手黏腻。 　　许窈拧起眉，正要收拾。 　　应时卿忽然抓过她的手，“你几岁了？还这么毛毛糙糙。”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许窈的手腕，另只手掏出一方手帕小心地一根根将她的手指擦拭过去。 　　擦到一半，应时卿忽然松开手，将帕子扔给她：“自己擦。” 　　许窈愣了下，偏头望向应时卿，只看到他侧脸紧抿的唇线。 　　她直觉哪里古怪，但说不上来。 　　许爷爷丝毫不觉得有问题，还欣慰地笑了笑。 　　在他眼中，两人一起长大，跟亲兄妹也没多大差别，擦个手而已，再正常不过。 　　- 　　晚饭过后，许爷爷没再为难许窈，爽快的把许窈要找的那个学生的画集给了她。 　　许窈本想回御景苑，但时间已经不早了，许爷爷干脆让她和应时卿都在这留宿。 　　“今天晚上你跟时卿就在这儿住。” 　　许爷爷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明早让时卿顺路送你过去。” 　　许窈也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她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是许爷爷有学生来电话了。 　　似乎是在讨论一个画展相关的话题。 　　在这间隙。 　　许窈想起先前饭桌上的事，有些奇怪地问应时卿：“我爷爷要给你介绍的女孩子肯定不错，至少不比叶曼昀差，你怎么就拒绝了？” 　　闻言，应时卿半撩起眉眼望向她，声音有些冷：“你希望我去见那个女的？” 　　许窈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不希望。” 　　应时卿微讶，眼神悄然亮起。 　　然而，下一刻，便听许窈说道—— 　　“毕竟人狗殊途，你还是别祸害人家女孩子了。” 　　“……” 　　这时，许爷爷跟学生的谈话也结束了。 　　他挂断电话。 　　三人又一起聊了会儿天。 　　没多久许爷爷就有些精力不济。 　　毕竟年纪摆在那儿，身体状况自然比不上许窈他们这些年轻人，早早就回房睡下了。 　　许窈看了眼应时卿：“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去书房了，你……” 　　应时卿稍稍停顿，眼神微闪，“我也还有工作。” 　　于是二人便转移到书房处理工作。 　　许窈问应时卿借了电脑，插上U盘打开先前拷贝下来的何虹的原画，和许爷爷学生的画集仔细比对过去。 　　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确切的结论。 　　身为一个创作者，许窈完全无法容忍抄袭的行为，着手将何虹同许爷爷学生画作的对比图做成文档。 　　沉浸在工作中的许窈没有发现，应时卿眼前的文件夹已经许久没翻过页了。 　　又是良久。 　　许窈点下右击保存，将做好的文档发到了自己邮箱。 　　她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做了个深呼吸后扭头看向应时卿，“我弄完了，先去睡了？” 　　应时卿递过来一个眼神：“？” 　　许窈在心底替他翻译了一下，这眼神大意应该是：你要睡了告诉我干嘛？ 　　撇撇嘴，许窈合上笔记本放到了他面前的桌面上，“多谢。” 　　她回过头往外走，准备去洗漱。 　　才走到书房门口，就见应时卿也跟过来了。 　　许窈疑惑地问道：“你也结束了？” 　　应时卿颔首，低低“嗯”了一声。 　　- 　　许窈的房间是从小住的那间，应时卿就在她隔壁，是以前许晔的房间。 　　洗漱完躺在床上其实还不到九点半。 　　许窈在部队多年的生物钟回到海市才半个月就被腐化了，现在不到十一点她根本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半个小时的饼后。 　　许窈套上外套爬了起来。 　　- 　　几分钟后。 　　应时卿扯下眼罩，沉着脸下床去开门。 　　许窈被他的低气压吓了一跳，“你不是吧？这么早就睡了？” 　　应时卿掀起眼皮，凉淡地看着她，“有事？” 　　因为刚刚已经睡着了的原因，他的双眼皮现在多了一道褶，就算是做出一副冷漠的表情也完全起不到威慑作用，反而显得有点呆。 　　许窈直接弯了下腰从他胳膊和门框间钻了进去，“太早了我睡不着，你房间这里有投影仪，我想过来看会儿电影。” 　　应时卿快被许窈气笑了。 　　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他一个大男人的房间来，真以为他是圣人？ 　　无奈又挫败地抬手抹了把脸，转过身时，他犹豫了一下，没把门关上，依旧敞着。 　　许窈轻车熟路的打开投影仪，连上网后，翻翻捡捡好一会儿才找出一部有点印象的。 　　她回头问应时卿：“这个我以前好像看过，印象里还挺催眠的，就这个吧？” 　　应时卿无所谓地点点头，靠着床沿坐到了地毯上。 　　很快，电影开始报幕。 　　许窈碰了下他胳膊，指指刚刚被扔到他手边的遥控器：“你把字幕字号放大点，我看着有点累。” 　　应时卿依言照做，只是有些疑惑。 　　他记得很清楚，许窈视力很好，裸眼2.0，百米开外树上停了只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从前还被阮遇戏称“火眼金睛”。 　　这个距离，字幕的字号就连他看起来都不觉得吃力。 　　只是没来得及问，影片正片就开始了。 　　果然如许窈所说，很催眠。 　　这是极为无聊的一个片子。 　　开头就是外国片常见的乡村场景，以一段流畅的英文女高音为起始。 　　老套的故事情节加上老套的配乐。 　　没多久应时卿就看得昏昏欲睡，眯起眼强撑着陪许窈看下去。 　　荧幕中已经进行到男女主久别重逢于一个小镇的旅馆，两人正在寒暄。 　　就在这时，镜头忽然一晃—— 　　暧昧的喘息猝然砸进耳中。 　　应时卿骤然清醒。 　　荧屏上，是赤/裸的身影、纠缠的唇舌、起伏的肢体…… 　　许窈也被吓了一跳。 　　画面才在眼前晃了两秒，下一刻。 　　一只劲瘦有力的手便覆上了她的眼。 　　视线一黑。 　　她忍不住眨了下眼。 　　略颤的睫毛扫着应时卿的掌心，带出一丝细微的麻痒。 　　荧屏上的画面愈发不堪入目。 　　他单手摸索着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了的遥控器，靠近她，低低笑了一声，尾音略勾。 　　“你选的什么电影？” 第19章 暗恋 那么你呢，也一样吗？ 　　许窈瞬间就意识到, 她当初看的是删减版。 　　应时卿似乎终于找到了遥控器，室内一瞬间安静下来。 　　他移开覆在许窈眼皮上的手。 　　许窈用力闭了闭眼，视野逐渐恢复正常。 　　她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当时我跟战友一起看的时候, 真的没有这段。” 　　虽然，她其实更想告诉应时卿，裸体模特她也画过不少, 真没那么“不谙世事”。 　　应时卿脸上笑意一收，皱起了眉：“跟战友一起看的？男的女的？谁选的片子？” 　　许窈随口回答：“男的，特技飞行队的战友，他选的。” 　　当时在休假期间，许窈和那个战友在长官推荐下一起到兄弟部队交流学习, 回程时因为无聊，在车上一起看了会儿电影。 　　应时卿沉声道：“以后你最好离这个人远点。” 　　许窈愣了下, “为什么？” 　　应时卿“啧”了一声, 眉眼阴霾, “你不懂, 男人最了解男人脑子里那些龌龊的思想。” 　　“和你一起看这种电影, 能是什么好东西？” 　　许窈看着他的眼睛, 下意识想问他。 　　那么你呢, 也一样吗？ 　　- 　　这一番乌龙过后，许窈也不再提什么看电影了，匆匆回了房间。 　　一夜无梦。 　　翌日。 　　同许爷爷告别后, 应时卿顺路送许窈去公司。 　　刚进市区许窈便同他提：“你等会儿在公司前面的地铁站放我下来就行。” 　　应时卿淡淡看她一眼：“嗯？” 　　许窈拎起手机, 瞥过【摸鱼八卦】群99+的消息，淡声道：“我怕公司有人传八卦，影响不好。” 　　之前只是在食堂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就被八卦至今，还被脑补应时卿送她豪车的桥段。 　　万一再被人看到应时卿送她来上班, 那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应时卿讽笑一声，最后依言在地铁站附近放下了许窈。 　　- 　　到迅杭后。 　　许窈才坐下，跟陈佳欢打了声招呼。 　　刚打开电脑多没多久，一个同事就过来叫住她，“许窈，凌姐说让你来了就去办公室找她。” 　　许窈点点头，放下鼠标应道：“好。” 　　进到主美办公室时，对方正在看一份项目企划。 　　见到许窈，主美招手让她坐到近处，把手里的策划案文件夹递给她，“这是何虹关于《山海间》项目端游化的企划，你是她的组长，你也看看，看完给个意见。” 　　许窈愣了一下，在游戏圈，手游改编成端游的案例不说没有，但很少。 　　凌姐特意叫她来讨论的这个举动，其实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了。 　　至少，她认为《山海间》改编成端游这件事，是有被讨论的价值的。 　　许窈想起昨晚赶工出来，还躺在她邮箱里的对比文档，并没有去翻这份策划案，“凌姐，我正好有事跟你说……” 　　话音未尽，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是何虹。 　　她在门外问道：“凌姐，在忙吗？” 　　主美顿了下，抬手打断许窈，扬声说道：“进来吧。” 　　何虹抱着一个文件夹进来了，看见主美对面的许窈拿着她前两天交上去的策划案时，瞳孔缩了下。 　　她笑了下对许窈打招呼，“组长好，我想问下，上周发你的图片审核结束了吗？新项目有需要，实在急着用。” 　　许窈淡淡瞥她一眼，“你不是找凌姐？先说正事吧。” 　　至于什么新项目，怕是成不了了。 　　主美早就知道二人的不和，却没想到还这么严重，她看向何虹，顺势接口道：“有什么事吗？” 　　何虹回过神，不再同许窈交手，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主美，“凌姐，这是我上周向你提的项目的一些灵感补充。” 　　主美接过翻看起来，一边点头，“我正和许窈讨论这件事呢。” 　　“许窈你先看看策划案，然后说说你的想法。” 　　许窈看了眼何虹，沉默片刻，翻看起手中的策划案。 　　没多久，她就合上了文件夹。 　　抬头看向主美说：“凌姐，何虹的画技很不错，《山海间》剧情设定也足够新颖，确实挺适合改编成端游。” 　　主美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许窈跟何虹不和，评价不会太过客观，没想到许窈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就连何虹都诧异地看向许窈，满眼的不可思议。 　　可紧接着，许窈就继续往下说了，她把文件夹放回办公桌上，淡声道：“但，我怕这可能会牵扯到不必要的麻烦。” 　　何虹的面色在听到许窈的“但”字开始就逐渐阴沉下来，她忍不住质问道：“你说清楚，《山海间》改成端游能牵扯到什么麻烦？” 　　她的声音拉得又高又尖利，刺得人耳朵生疼，令人心生厌烦。 　　主美忍不住皱了下眉，“何虹，你先冷静下。” 　　继而问许窈：“我也想知道，你说的麻烦到底是什么？” 　　许窈顿了下，盯着何虹的眼睛，清澈的双瞳蕴含着迫人的压迫感，她问道：“何虹，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倪鹤凌的外籍画师？” 　　何虹愣了下，眼神茫然。 　　许窈悠悠补了一句：“画师的英文名是，Eric Ni。” 　　听到这个英文名字，何虹瞳孔骤缩，眼神瞬间闪烁了一下，慌张过后，她立刻否认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画师，现在我们在讨论《山海间》改编端游的事，你别顾左右而言其他。” 　　殊不知她惨白的脸色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惶恐跟紧张，简直将“做贼心虚”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而主美在听许窈提起另一个外籍画师时心中就有了不好的猜想。 　　许窈叹口气，见何虹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嘴硬模样，她掏出手机翻到了相册，将屏幕转向主美。 　　许窈：“凌姐，更详细的对比资料在我邮箱，等下我发你，现在你先看看这张图。” 　　手机屏幕里是一张插画，更准确的说，是何虹的《山海间》中主场景之一的，高配版。 　　——画作《神鹿》，作者署名Eric Ni。 　　对比之下，根本无需再分辩。 　　主美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握着文件夹的指尖用力到泛白，甚至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气恼的情绪。 　　其中有对自己大意没有认出抄袭作品的不满，更多的却是对何虹的不耻与愤怒。 　　何虹看见许窈手机上的《神鹿》时就慌了神，根本没空想对方是从哪儿找到这幅作品的，只是急忙向主美辩解道：“凌姐，这真的只是巧合！” 　　主美的目光还在死死盯着许窈的手机屏幕，并没有说话。 　　许窈淡淡开口：“凌姐，我觉得，何虹之前主力完成的项目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来进行整改。” 　　“还有，先前我审核过她这两年的作品，不光是《山海间》，包括前段时间的乙游，恐怕都得重新调整一下。” 　　“否则万一流传到海外被原画师发现，跨国追究虽然困难，但就我所知，对方恐怕不会轻易放弃维权。” 　　主美眼神这才从许窈手机上移开，转向了何虹，她的神情愈发难看，虽然还没表态，但心中已经认可了许窈说的话。 　　迅杭不可能放弃这些游戏带来的红利。 　　那么，不管是出于规避风险的选择亦或是职业道德的底线，在对方画师还未发现时趁早重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何虹自然是不愿意，像个跳梁小丑似的指着许窈口不择言道：“凌姐，是她污蔑我！我根本不认识什么Eric Ni！” 　　许窈闻言，看都没看何虹一眼，只是不疾不徐的继续对主美建议道：“我建议让何虹暂时退出《神降》的项目，先和建模组那边全力整改原先的手游。” 　　顿了下，许窈淡声：“至于她在《神降》这里的工作，从楼下随便调个画师上来就行，难度不大，上手应该容易。” 　　何虹努力镇定道：“凌姐，我不知道许窈到底为什么污蔑我，但我真的没有抄袭，我……” 　　她还要继续争辩。 　　主美却重重拍了下办公桌：“何虹，不要再说了，不管你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我都不允许抄袭作品出现在公司的名单上。” 　　她深吸一口气：“就按许窈说的，你退出《神降》项目，把以前那些游戏全都重新再做，我会安排建模组配合你。” 　　何虹咬着牙浑身颤抖，半晌，从嗓子发出一阵尖锐的尖叫：“凌姐！我为《神降》付出了这么多心血，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踢开我！” 　　主美却冷下脸，不容置疑道：“就这样吧，你先出去，许窈留下。” 　　听到这话，何虹知晓再无转圜的余地，颓然的闭上嘴。 　　离开前她恨恨地瞪了许窈一眼，那眼神满含恨意，毫无对自己抄袭的悔过。 　　主美看着何虹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对许窈说：“何虹这件事，希望你可以保密，毕竟牵扯到了公司的项目。” 　　话虽如此，但显然是因为主美跟何虹同事多年，身为上司，她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何虹。 　　许窈虽然并不是很赞同这种做法，但也能理解，她点点头：“只要何虹尽快撤换掉抄袭的作品，我不会多嘴的。” 　　主美脸色略缓，疲惫的揉了下眉骨。 　　她问许窈：“至于顶替何虹在《神降》项目中工作的画师，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人选？” 　　言下之意是想让许窈安插人手。 　　许窈闻弦歌而知雅意，也没有矫情，直接说道：“我觉得周引月不错。” 　　“周引月？” 　　主美对这个小姑娘也有些印象，但不算太深刻，对方似乎也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许窈点头：“嗯，何虹的工作不太需要创造力，周引月基本功不错，应该能顺利应付到公测了。” 　　听到许窈这话，主美也不再犹豫，拍板定案：“那就先让她试试。” 　　许窈离开主美办公室回到自己工位，发现何虹不在工位上，不知道去了哪儿。 　　许窈发了对比文档到主美办公室后，侧过身拍了下还在调试笔刷的陈佳欢。 　　陈佳欢回头：“怎么啦？” 　　许窈：“告诉你个好消息，周引月要上来陪我们了。” 　　陈佳欢：“？！” 　　许窈笑了笑没有解释。 　　当天下午，何虹就搬到了楼下手游部。 　　《神降》公测在即，何虹忽然离开项目组跑去手游部调整前几年发行的游戏的事，在迅杭内部引起了不少议论。 　　尤其在周引月搬到十六楼后，员工私底下的八卦达到了极致。 　　【摸鱼八卦】群内也有人在议论。 　　【Kristal】：我听说你们端游部有个画师抄袭啊？ 　　【小小虫】：你听谁说的？ 　　【Kristal】：就大家都在传啊！ 　　【小小虫】：你们都没确切消息，怎么乱传八卦？ 　　【紫苏】：还要什么消息？人都被踢出项目组了，这还不够明显？ 　　…… 　　洗手间隔间内，何虹满脸阴郁地收起手机。 　　她刚要推门出去。 　　突然顿住了动作。 　　外头，公司同事的对话在水龙头打开的放水声中传进她的耳中—— 　　“欸，你知道吗？听说那个何虹抄袭别人的原画！” 　　“真的假的？她之前都被选到端游部了，不可能吧？” 　　“我听别人说的，她当初被凌姐看中的那个《山海间》就是抄的。” 　　“啊？怪不得，我就说她以前也没这么厉害，怎么画得出《山海间》那个水平。” 　　“就是啊，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不要脸，居然还抄袭。” 　　“……” 　　一阵冲水声响起，外头两人忽然住了嘴。 　　随后，是几串凌乱的脚步。 　　隔间内。 　　何虹脸上已经失去了所有血色，眼神却阴狠得吓人。 第20章 暗恋 你不用回来了。 　　从洗手间离开后, 何虹的脸色依然难看。 　　整张脸泛着青白，抿唇低着头，整个人莫名显得阴沉沉的。 　　向开去技术组交资料路过茶水间时碰到她, 被何虹吓了一跳，还问了一句：“何姐，你没事吧？脸色有点不太好。” 　　何虹像是没听见一样从他身旁走过, 径自离开了公司。 　　- 　　因为临时消防检查，这天下午十六楼比平常早了一个多小时下的班。 　　陈佳欢由于进度还没赶完，留在公司等检查结束后继续加班。 　　许窈和周引月一起下楼乘电梯时，隐约听到有人在讨论何虹的事。 　　听清同事八卦的内容时许窈神色有些诧异。 　　这也让她不得不相信，职场中的八卦传播速度比禽流感还快。 　　何虹抄袭这件事并不是她说出去的。 　　而主美既然提了保密的要求, 为了保何虹更不可能对别人提起。 　　许窈猜，大约是何虹太倒霉, 她们在办公室谈话时声音并不小, 也许是有路过的同事偷听到, 然后宣传了出去。 　　听到电梯内同事的窃窃私语后, 周引月这才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被调到端游部, 她低着头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然后移到许窈面前。 　　「何虹真的抄袭了？」 　　许窈眉梢微挑, 哪怕这事在迅杭已经近乎人尽皆知了她依然恪守了对主美的承诺。 　　她伸手在周引月手机上点了几下。 　　「不知道。」 　　周引月拿回手机, 眨了下眼，盯了许窈好一会儿，却没从她脸上看出半点破绽, 很快便放弃了。 　　两人在公司前的广场分开。 　　许窈看时间还早, 便打算去超市买菜，准备今晚自己开火。 　　排队等付钱时，她在闺蜜小群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舒寒音大概下班了，很快就出现了, 连神隐多时的另外一个闺蜜也冒头回复了一句，两人都醒她当心点。 　　【寒音】：你这是真的勇，就这么当面说不怕人家记恨在心呀？ 　　【Crescent】：当心点，小心她背后给你使绊子，通常这种人都没什么人品可言。 　　这时正好排到许窈付钱。 　　她将购物篮提到收银台上，看到旁边货架上的巧克力，犹豫两秒，伸手拿过，也加进了购物清单。 　　这才回复她们。 　　【幺幺】：这是职业操守，没发现就算了，都看到了怎么忍得住？ 　　【寒音】：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总之，你最近注意一下。 　　【幺幺】：放心吧，我会的。 　　…… 　　- 　　与此同时，云鼎集团内。 　　海市日报跟电视台一行人在云鼎员工的陪同下到了待客厅。 　　摄影团队已经开始布置背景布跟采光板。 　　没多久，林助理就进来为叶曼昀和另一位男记者送上咖啡，顺便告知对方：“应总的会议还有几分钟就结束，麻烦两位在这里稍候。” 　　叶曼昀笑笑，扭头对同行的电视台方面的男记者说道：“燕老师你瞧，应总可真是个大忙人，要麻烦你陪我一起等了。” 　　被称作“燕老师”的记者微微颔首，“这次全靠曼昀你才能采访到应总，多等等也值得。” 　　这位应总在新闻界也算是一块香饽饽，在投身商界前，身为外交部最年轻的亚洲司参赞候选人之一，再加上过于出众的外形，他一向颇得中外媒体青睐，早就是新闻纸媒的常客。 　　但自回国后，除了刚接手云鼎集团时上过几回经济杂志外，他再没有接受过其他采访，一直都十分低调。 　　燕停也曾多次代表海市电视台向应时卿发出采访邀约，却都被婉拒。 　　也不知道叶曼昀究竟是怎么说服这位应总的。 　　想到这，燕停不由得暗中打量了下身边这位回国没多久却已经采访到几位难啃的硬骨头的年轻记者。 　　叶曼昀注意到了燕停探究的视线，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她没有解释，只是回以一个微笑。 　　- 　　几个小时之前。 　　应时卿同许窈在云鼎大厦前的地铁站分开之后，叶曼昀便联系了他，提出采访的要求。 　　应时卿最初直接回绝了。 　　可叶曼昀早就猜到他不会轻易松口，她这回是有备而来，在被拒绝后她只是对应时卿说：“这次不光是我们海市日报，来的还有电视台的王牌记者燕停，你应该也听说过燕老师吧？” 　　燕停在现今媒体界的知名度可以算得上国内第一人，经他报导过的受访者无一不在新闻播出后受到如潮好评。 　　应时卿神色稍动。 　　叶曼昀胸有成竹地继续添了一把火：“上回俞斯清那篇新闻稿也是出自燕老师之手，我记得连许窈都点赞转发了来着。” 　　应时卿闻言眉骨抬了一下，从鼻腔发出一声冷笑。 　　许窈虽然把他放出了黑名单，但朋友圈至今仍在屏蔽他。 　　至于俞斯清那篇报导，他也刷到过，只是根本不屑点进去。 　　似乎是察觉出了应时卿的松动，叶曼昀笑道：“你难道不想让许窈也夸夸你？” 　　就是这句话，让应时卿改变主意接受了这次采访。 　　- 　　正如林助理所说，没多久应时卿就到了。 　　大约是为了今天的采访，他特意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愈发衬得肤色冷白，眉目清隽，周身气场冷冽迫人，好在金丝雀钻的袖扣恰到好处地将这股冷冽气息冲淡了一些。 　　他在叶曼昀二人对面坐下，抬手屈起食指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细框眼镜，“抱歉，会议刚结束，劳二位久等。” 　　顺道同燕停互相交换了名片。 　　叶曼昀娇嗔道：“时卿，你可是害得我们燕老师一阵好等呢，待会儿可得多答几个问题。” 　　燕停没想到叶曼昀会突然说这样一番话。 　　从这语气看，她与这位应总的熟稔程度似乎并不只是简单的工作关系。 　　他稍稍顿住，很快便笑着接茬，“曼昀说得对，还望应总不吝回答。” 　　应时卿微微颔首，双手交握搭在了膝上，姿势放松下来。 　　工作人员就位后，采访正式开始。 　　燕停准备的采访稿并未超出常规，只是着重提及了应时卿个人驻外五年的经历。 　　约摸半个小时左右。 　　采访顺利结束。 　　燕停起身同应时卿握手。 　　他原以为这位应总极难相处，可谈话间，对方虽然措辞犀利却也有的放矢，称得上是彬彬有礼。 　　并发出邀约，“我们已经在南园订了包厢，不知应总可否赏光一起吃个晚饭？” 　　叶曼昀也在这时插话道：“是啊时卿，给个面子，一起去嘛。” 　　应时卿并未拒绝。 　　一行人驱车前往南园。 　　- 　　许窈回到御景苑时还不到五点，把包跟钥匙扔在玄关旁的鞋柜上后，她换了拖鞋就拎着购物袋进厨房开始处理食材。 　　等到将西红柿牛腩煲在砂锅上后，许窈才惊觉她今晚准备的分量有些太多了。 　　想了想，她将火关小了一点，转身出了厨房往玄关走。 　　开门后许窈顿了下，看了眼对面。 　　自从搬到御景苑，师兄好像每天都早出晚归的，平常这个点都不会回来，而且她厨艺水平师兄大概也不太能接受，还是不要去打扰师兄了。 　　这么想着，许窈神色就放松下来。 　　理直气壮的转身朝隔壁走去。 　　许窈走到应时卿家门前，抬手按了下门铃。 　　门铃响了好一会儿，里头仍没传出动静。 　　不在家？ 　　难道又加班了？ 　　许窈收回手。 　　又等了一会儿，她低头给应时卿发了条微信。 　　【幺幺】：我晚上饭做多了，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没多久，就收到了应时卿的回复。 　　照例言简意赅。 　　【十七】：嗯，等我。 　　许窈稍稍挑了下眉，然后转身回了1503室。 　　- 　　南园。 　　报社一行人订好的包厢内。 　　前菜刚上齐。 　　应时卿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看了一眼，脸上不自觉露出些许笑意，回复完消息，对叶曼昀和燕停说道：“抱歉，忽然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恐怕不能同诸位共进晚餐了。” 　　燕停道：“应总请便。” 　　方才他余光不小心瞥见应时卿的手机屏幕，发现是微信强提醒消息，有些好奇是谁能让应时卿设为强提醒。 　　叶曼昀倒是看清了刚刚应时卿是在回谁的消息，在他就要起身时忽然提议：“时卿你先等等，既然不能跟大家一起吃饭了，那就合张照留个纪念吧。” 　　这倒不算什么为难的要求。 　　应时卿自然没有反对。 　　叶曼昀举起自拍杆，将一行人全都拍了进去了。 　　拍好后她对应时卿弯了下眼睛：“照片等会儿我微信传你。” 　　应时卿只是微微颔首，随即起身。 　　看着应时卿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叶曼昀脸上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她打开相册，找到合照后。 　　两指放大，单独截出她跟应时卿两人。 　　发了朋友圈。 　　仅对许窈可见，还设置了提醒对方。 　　在燕停看过来时，叶曼昀收起了手机，笑着对他说：“燕老师，别看我呀，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快吃吧。” 　　- 　　另一边。 　　许窈还在客厅打游戏消磨时间。 　　一局结束。 　　许窈看了眼外头，她没关房门，跟之前一样，依旧没有动静。 　　此时已经快五点四十分。 　　离应时卿说要回来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了。 　　西红柿牛腩的香味从厨房飘出，许窈饿得耐心即将告罄。 　　她点开微信，戳进应时卿头像。 　　【幺幺】：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是腿断了还是怎么？ 　　就算是用爬的，从云鼎大厦到这里也该爬到了吧？ 　　应时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十七】：很快。 　　许窈勉强忍耐下来。 　　然而，一退出聊天界面她就看到了朋友圈的消息提醒。 　　她点开来—— 　　【Isabel】：好友聚餐，真是愉快的一天呢。[/图片] 　　配图正是叶曼昀跟应时卿的合照，发出时间就在刚刚。 　　许窈愣了下，随即抿紧了唇，脸上的温度一点点冷了下去。 　　恰巧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密码锁响动的声音。 　　她回过神，重新点回应时卿的聊天界面。 　　【幺幺】：你还是不用回来了，我找到人一起吃饭了。 　　过了几秒。 　　【十七】：？ 　　许窈没回，冷笑着退出微信。 　　紧接着她走到门口，果然，是对门俞斯清刚好回来。 　　听见声响，俞斯清回头望了过来，见是许窈，有些疑惑地皱起眉，温和问道：“师妹，你有事找我？” 　　许窈极力克制着情绪，勉强露出一个笑脸：“是这样，师兄，我牛腩炖多了，你能帮我吃点吗？” 　　俞斯清想起刚刚他回来时许窈这边打开着的房门，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她隔壁1502室，眼波微转，勾唇道：“我刚回家你就跑出来迎接我了？” 　　许窈淡淡笑着，没有说话。 　　俞斯清脸上笑容愈深：“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是在特意等我。” 　　“既然这样，我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21章 暗恋 南园的饭不好吃所以不算饭吗？…… 　　俞斯清将东西放回自己家里, 换了身居家服后就到许窈这边了。 　　许窈端出一锅的西红柿牛腩煲。 　　看上去色泽饱满非常能令人产生食欲。 　　许窈先用公筷分了一份给俞斯清，提前打了下预防针，“师兄, 你先试试，可能不是很好吃。” 　　俞斯清只以为她是在自谦，“怎么会呢, 看起来很不错。” 　　“而且，就算真的不尽如人意，但这也是师妹的一番心意，我不会嫌弃的。” 　　许窈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道：“你不嫌弃就好。” 　　俞斯清笑了笑，许窈也不再说话。 　　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一时无话。 　　短短十几分钟。 　　许窈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好几次, 但她一眼都没看，专心致志地吃着饭。 　　在提示音再次响起时, 俞斯清抬眼望向她, “不看看吗？万一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许窈闻言, 放下了筷子, 然后抓起手机调了静音。 　　俞斯清动作微顿：“……” 　　把手机翻了个面盖到桌上, 许窈笑了下：“骚扰短信而已。” 　　话音刚落, 门铃就响了起来。 　　许窈没理会。 　　直到足足三次之后, 她才起身，“师兄，你坐着, 我出去看看。” 　　许窈打开房门。 　　应时卿正站在门外, 乌发有些凌乱地散着，发梢还沾了一些细碎的水雾，像是刚从雨里走过一遍。 　　他微微皱着眉，垂眸看向许窈, 表情中带着一丝焦躁跟隐约戾气。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许窈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师妹，是谁啊？” 　　俞斯清从玄关走了出来，在许窈身后一步远站定。 　　这样看起来，像极了一家人。 　　应时卿眼神落到俞斯清身上，没有露出分毫意外的表情，只是淡声道：“原来她找的饭友是你。” 　　俞斯清回以微笑：“师妹相邀，我自然却之不恭。” 　　“不过可惜只有两人份，不然你也可以尝尝师妹的好手艺。” 　　应时卿：“……” 　　他冷下脸，逆着光眸子漆黑一片。 　　空气中忽然开始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许窈刚想开口，应时卿转头看向她淡淡说道：“出来，找你谈点事。” 　　说完，他就伸手拉住许窈手腕把人带出了房门，然后甩上了门，把俞斯清关在了许窈家里。 　　“……” 　　“……” 　　许窈被应时卿这波出人意料的操作弄得愣了下神。 　　直到被拉进过道旁的安全通道，许窈回过神，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说：“有事你能等等再说吗？我饭还没吃完。” 　　许窈挣了下手腕。 　　应时卿意识到这点后只是淡淡往下扫了一眼，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往前逼近一步。 　　倾下身，视线同许窈持平，轻声道：“我也没吃。” 　　他的眼睛是极为标准的凤眼，深邃多情，专注的望着人的时候，很难不让人产生旖旎的想法。 　　清浅的气息暧昧地似有若无地浮动着。 　　许窈微微怔住，指尖下意识用力抓紧身后的墙壁。 　　可随即，她想起叶曼昀那条朋友圈，别开眼冷声嘲道：“是吗？南园的饭不好吃所以不算饭吗？” 　　语气不可避免的有些阴阳怪气。 　　应时卿微讶，浅色的眸直直盯着许窈，皱眉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南园？” 　　“我怎么知道的很重要吗？”许窈淡声道，“重要的不该是我又被你放鸽子这件事？” 　　应时卿松开她的手腕，单手扯了下领带，压下躁意：“你讲点理，我什么时候放过你鸽子？” 　　许窈一怔，顿时愤怒起来。 　　他居然敢说自己没放过她鸽子？ 　　深吸口气，许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显得很平静：“以前的破事我就不说了。” 　　顿了下，“光说今天，叶曼昀朋友圈我都看见了，你敢说你没跟她在南园约饭局？这不是放我鸽子是什么？” 　　害她白等了这么久。 　　应时卿隐约觉得许窈口中“以前的事”有些问题，但此时此刻，他只是烦躁地抓开额边的碎发，握着她的肩膀无奈道：“你说反了。” 　　是他为了她放了报社一行人的鸽子。 　　不等许窈反应过来，应时卿继续说道：“而且，不止叶曼昀在。” 　　除了刚回国那次，他从来没单独同叶曼昀一起吃过饭。 　　今天也是因为燕停邀约，他才同意下来。 　　许窈皱眉：“可，叶曼昀明明……” 　　愣了下，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立马去翻微信。 　　果然。 　　叶曼昀的朋友圈里已经没有了她先前看到的那条动态。 　　取而代之的是那张合照的原图。 　　【Isabel】：认真工作每一天。[/图片] 　　这才是叶曼昀发出去所有人可见的正常版。 　　许窈：“……” 　　黑着脸退出朋友圈。 　　她明白自己是被叶曼昀耍了，先前那条朋友圈也是叶曼昀故意发给自己看的，八成还设置了只对她可见。 　　意识到这点，许窈知道自己今天可能是误会应时卿了，一时间气势忽然弱了下来。 　　到这时，不再憋着一股气后，一股带着些许潮意的浅香钻入鼻底，许窈抬睫，这才发现应时卿发梢还残留的水汽。 　　她有些心虚地垂下视线，卷翘的睫毛簌簌抖了两下，淡声问他：“你怎么还淋雨了？” 　　应时卿被问得怔了一瞬，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许窈突然的软化，却还是接着她递出的台阶，神色难辨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淡声道：“因为急着赶回来。” 　　许窈垂下脑袋，小声嘀咕：“这么着急干嘛？” 　　闻言，应时卿扯了扯唇：“也是。” 　　“再慢点的话，某人大概能直接给我判死刑。” 　　许窈：“……” 　　倒也没这么严重。 　　但很奇怪，应时卿这句话奇异地驱走了先前叶曼昀那条朋友圈带来的坏心情。 　　她轻轻咳嗽一声，正要解释。 　　倏而，不远处1503室的房门传来声响。 　　笃笃笃—— 　　规律的几声过后。 　　俞斯清温凉的声音透过门板隐约传出：“师妹，饭快冷了。” 　　应时卿眯眼，眸光仍直直盯着许窈，勾了下唇发出一声冷笑：“呵。” 　　“……” 　　许窈沉默了。 　　她硬着头皮抓开应时卿的手，转过身走回去。 　　输密码开门。 　　门开后，俞斯清果然还站在原地。 　　他温和地朝许窈笑了下：“师妹，谈完了吗？” 　　许窈尴尬道：“啊？嗯，师兄你先进去继续吃，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 　　忽然，许窈感觉背后发凉，紧接着肩上一沉，应时卿单手搭在她肩头，嘴唇在她耳边张合几下，“我还没吃晚饭，你是不是该负责？” 　　许窈侧头：“？” 　　见他打定主意一定要蹭这顿晚饭，妥协道：“那我去给你下碗面？” 　　应时卿嗯了一声，眼底染上些许笑意，收回搭在她肩上的手。 　　许窈就要往厨房走。 　　“师妹，等等。”俞斯清叫住她，“你今天已经做过一顿饭了，这么辛苦应该歇歇，下面这种小事还是让我来吧。” 　　闻言，应时卿皱眉，瞥了眼桌上那锅几乎见底的西红柿牛腩煲，随即看向俞斯清，沉声道：“不用你。” 　　此刻俞斯清却只是看向许窈：“师妹？” 　　许窈看了眼一旁已经冷下脸不再说话的应时卿，顿了下，她提议：“不如这样，还是点外卖吧。” 　　“……” 　　“……” 　　- 　　送走俞斯清跟应时卿后，许窈觉得累得不行，早早就洗漱完毕上床休息了。 　　隔壁1502室。 　　应时卿被阮遇拉进了他和李昭洛三排上分车队。 　　闲聊时提了几句今晚发生的事。 　　李昭洛啧啧两声：“你们家许窈的这个师兄，说话做事怎么一股子绿茶味儿？” 　　应时卿闻言顿了下，旋即豁然开朗，总算明白过来每回他同俞斯清说话的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绿茶味儿太冲。 　　听他们提起许窈，阮遇就问了句：“时卿，许窈今天怎么睡得那么早？下午她还说让我晚上带她打排位来着。” 　　应时卿忽然嗤笑了一声，语气不屑：“你？带她？” 　　阮遇：“……” 　　阮遇：“你带你带，你倒是厉害，但有本事你让她跟你组排啊。” 　　至今连游戏好友都还没加上呢吧。 　　应时卿：“……” 　　- 　　同一时间。 　　迅杭某间员工宿舍里。 　　何虹躺在床上，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她没有开灯，房间里漆黑一片。 　　而深沉的夜色本该带来困意，可何虹却仍旧清醒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的弹坐了起来。 　　打开手机。 　　莹蓝的光瞬间照射在她脸上，莫名有种鬼片的阴森效果。 　　何虹犹豫片刻，最终下定决心拨通了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何虹的声音像锐器划过纸页一般干涩：“喂？是一文吗？我考虑过了，我答应你们的条件。” 　　“过两天，你们就会看到我的诚意。” 　　…… 　　- 　　翌日。 　　御景苑1503。 　　阳光从落地窗外扫射进来，许窈被这暖意刺激，皱了下眉睁开眼。 　　伸手抓过床头的闹钟。 　　还不到六点。 　　许窈又迷迷糊糊睡了回去。 　　等她再次起床，出门时正好撞见俞斯清。 　　前段时间俞斯清一直早出晚归，通常这个点他是早就出门了的。 　　许窈有些意外的同他打了声招呼：“早啊，师兄。” 　　俞斯清打量了一眼许窈的着装，问道：“要去上班吗？我可以送你。” 　　许窈拒绝的话刚到嘴边，有道声音就插了进来替她说了，“不用，她有我送。” 　　应时卿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电梯前。 　　大约是真的太不顺路，俞斯清这回没有同应时卿呛声。 　　同上次一样，许窈在地铁站前下了应时卿的车。 　　刚走出两步，应时卿忽然开口：“我下午要去杭城出差，可能明天才回来。” 　　许窈回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哦，然后呢？” 　　见她反应这么平淡，应时卿忍不住挑了下眉，闷闷抬声：“没什么。” 　　许窈冲他挥了下手，转身离开。 　　走出一段路后，她后知后觉意识到。 　　应时卿刚刚，有点像是在跟她报备行程。 　　没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的车居然还没开走。 　　许窈抿紧唇，停在原地，戳开他的微信头像，犹豫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发了个一路顺风的表情包过去。 　　没有回复。 　　许窈笑笑，转身继续往公司走。 　　他刚才大概就是随口提了一句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 　　同往常一样，到公司开完例会后，许窈又被建模组的人抓着追问了很久。 　　好不容易逃脱魔爪，许窈去楼下行政部拿A4纸，却没想到会遇见何虹，甚至都做好了跟何虹battle的准备。 　　谁知何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甚至还点了点头，之后才一言不发地疾步离开。 　　回到楼上许窈还在想着何虹的反常。 　　这才过了一晚上，许窈不相信她这么快就能放下对自己的敌意。 　　许窈正想着这事。 　　周引月忽然滑着椅子到许窈跟陈佳欢这边中间，“我刚看到社区通知，海市市区电网维修，明天晚上这片可能要停电，不知道咱们还要不要加班。” 第22章 暗恋 幺幺，难受。 　　然而, 周引月提到的电网维修似乎并未影响到商务区这一片。 　　第二天直至晚间，云鼎大厦依旧灯火通明。 　　迅杭上下全在辛苦的加班，许窈却难得松了口气。 　　因为她终于赶超建模速度, 提前完成了希德赛尔的所有相关场景图。 　　把源文件复制发给了建模组。 　　她刚伸了一个懒腰，旁边陈佳欢就看了过来：“许窈，你弄完啦？” 　　“嗯。”许窈点点头, “你呢？应该也快了吧？” 　　陈佳欢叹气，皱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快倒是也快了，就是你这边一结束向开他们就疯狂催我，搞得我头都大了。” 　　闻言，许窈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我先去找凌姐汇报一下。” 　　陈佳欢：“嗯，你快去吧。” 　　许窈起身往主美办公室走。 　　到门口时发现办公室门关着, 似乎有人在里头谈话。 　　她抬手敲了下门, “凌姐, 找你汇报工作。” 　　主美：“进来。” 　　许窈推门而入, 却发现里头的不是别人, 正是何虹。 　　她的目光在何虹身上顿了下, 随即看向主美。 　　主美：“找我什么事？” 　　许窈收回眼神, 然后一脸平静的把工作U盘递给了主美：“是这样，凌姐，我手头上的所有任务都已经完成了, 麻烦你验收一下, 有问题我好尽早改，建模组那边已经催很久了。” 　　主美愣了一下，旋即大喜：“好，你这速度杭总真的是没招错人, 我等会儿就看。” 　　旁边何虹听到二人的对话低下了头，没人看见她眼底闪过的那道戾气。 　　许窈交了U盘就离开了。 　　主美这才重新看向何虹：“回到手游部还适应吗？” 　　何虹哑声道：“适不适应的，反正整个公司的人都认定我抄袭了。” 　　主美微微皱眉：“何虹，许窈答应过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我相信她。” 　　何虹冷笑一声，不肯对这句话作答。 　　只是眼神不由自主地盯着许窈刚才拿过来给主美的那个白色U盘。 　　调整了一下呼吸，何虹克制的移开视线，故作不经意间问道：“凌姐，《神降》是不是快完成了？” 　　主美只以为何虹对这个参与了将近一年的项目投入太多感情，哪怕现在退出了也想知道项目的进度，因此也没藏着掖着：“是，刚刚许窈交过来的应该就是终稿，很快就能结束了。” 　　何虹垂下眼，敛住其中的真实情绪，“那太好了。” 　　主美微微颔首。 　　“……” 　　- 　　另一边，许窈回到了工位。 　　拿起水杯准备去茶水间接点水时。 　　周引月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她说道：“饮水机下午的时候坏了，新的明天上午才到，你要不去杭总或者凌姐办公室接吧。” 　　许窈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我下午下班前还去接过，那时候还好好的啊。” 　　周引月：“我也不知道，刚刚我本来也想去接水，看到建模组那边群里向开说的。” 　　许窈叹气。 　　何虹还在主美办公室，她还是不要去拉仇恨值了。 　　于是就抓着水杯去找了杭嘉行。 　　也不知道他跟应时卿是不是说好的，昨天下午杭嘉行刚从申城出差回来。 　　他前脚刚回来，后脚应时卿就上了去杭城的飞机。 　　许窈还看到阮遇朋友圈发了照片，这次他好像是跟应时卿一起去了杭城。 　　一边想着，她一边抬手敲了下门，“队长你在吗？” 　　很快，杭嘉行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门没锁，你自己进来吧。” 　　许窈推门，一进去就看到杭嘉行坐在办公椅上撑着额头满脸疲惫的模样。 　　许窈皱了下眉，最近正是流感高发期，她有些担心的问道：“队长，你是不是生病了？” 　　杭嘉行咳嗽两声，道：“好像是有点。” 　　“你有什么事吗？” 　　许窈扬了扬手里的水杯：“茶水间饮水机坏了，来你这儿接点水。” 　　杭嘉行点点头。 　　思索两秒后道：“既然这样，你等会儿帮我向大家统计下，我去替大家买些饮料。” 　　许窈看杭嘉行一脸疲惫的模样，主动请缨：“队长，还是我去吧，你现在看上去真的挺需要休息一下的，这么出去可能会把大家吓到。” 　　杭嘉行也没客气：“那你去吧。” 　　许窈点点头，走出两步又回过头：“队长，会给我报销的吧？” 　　“赶紧滚蛋。”杭嘉行笑骂了一声，“我还能昧了你的钱不成？” 　　许窈：“那肯定不会的。” 　　回到办公区，许窈扬声转达了杭嘉行的意思，“同志们，杭总请大家喝奶茶，我等下下单，你们在群里发一下自己要喝什么口味的。” 　　她又在员工群里说了一下，让管理员帮忙@了全体成员。 　　周引月跟陈佳欢凑到一起小声纠结着要点什么，纠结半天没选好，周引月扭头问许窈：“许窈，你准备喝什么啊？” 　　许窈抬起手臂：“菊花茶，养生。” 　　“……” 　　很快许窈统计完毕，点好了奶茶。 　　等待期间，她有些无聊地点开了朋友圈。 　　一边刷朋友圈，一边时不时往之前的画上添几笔。 　　往下翻了几页就看到了阮遇几个小时前发的动态。 　　【Nephrit】：蹭出差圆满结束。 　　配图是跟应时卿的合照。 　　应该是上飞机前拍的，背景就在杭城机场。 　　蹭出差可还行。 　　许窈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后随手点了个赞。 　　下一秒，阮遇立马就发消息过来了。 　　【Nephrit】：哈哈哈哈，许窈我跟你说，真的绝了，应狗居然还有被人灌酒的一天！ 　　许窈顿了下，有点意外。 　　【幺幺】：他不是去杭城投标吗，那些开发商还敢灌他酒？ 　　【Nephrit】：怎么可能，是应狗在杭城的朋友，两个人打赌拼酒，应狗酒量你知道的，总之那个傅总也没讨到好。 　　看到这儿许窈觉得自己刚刚有点紧张过头，应时卿的酒量当年在大院里那些叔叔们的言传身教下早就练出来了。 　　不过，他的胃倒是没那些叔伯们能扛造。 　　【幺幺】：那他现在人呢？ 　　【Nephrit】：我们一下飞机林助理就接他离开了，应该快到云鼎了吧，我听林助理说还得回去签份重要文件来着。 　　许窈还要再问时，奶茶店外卖员打了电话过来。 　　她接起电话。 　　外卖小哥：“你好，请问是许女士吗？前台这边不允许我上楼，能麻烦你下来拿一下吗？” 　　许窈：“你把奶茶放在前台就行，我等会儿下去拿。” 　　挂断电话，许窈起身环视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忙。 　　几十号人的奶茶少说也有一两箱，她一个人拿倒也是拿得动。 　　于是许窈便没打扰其他人，自己悄悄的下了楼。 　　这回她是因公办事，很坦然的上了专用电梯。 　　等许窈到大厦一楼前台，一看，果然是整整两大箱。 　　许窈叹口气，搬起两箱奶茶往电梯走。 　　在电梯前她放下奶茶，按上行键时，忽然有只手从她侧面伸过来贴着耳根往下滑，冰凉的指尖正落在她锁骨上。 　　这些许凉意令许窈登时汗毛直立，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就要用力时，手掌被对方腕骨硌到，微微愣住。 　　许窈咬了下牙，松开手，回头望向来人，没好气道：“应时卿，你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打招呼打得这么流氓？ 　　然而，很快许窈就意识到他有点不太对劲。 　　正如阮遇所说，应时卿似乎是喝了不少酒，他的眼神有些涣散，没有明确的焦点。 　　听见许窈的话，他细长的凤眼轻轻眨了两下，居然抬起手指捏住许窈的脸颊，轻声道：“没大没小。” 　　尾音还带着笑意。 　　他的动作很轻，食指跟拇指指腹在她脸上缓缓移动，其余三指托着她的下巴。 　　与其说掐，倒不如说抚摸更准确些，还是那种有点难以言喻的摸法。 　　许窈一时间有点发懵，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 　　这种亲昵的举动换成清醒时他肯定不会做。 　　舔了下唇，许窈握住应时卿的手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舌尖顶了下腮帮，“林助理呢？” 　　应时卿微微偏头，眼底流露出直白的不悦：“问他做什么？” 　　许窈：“……” 　　电梯正好下来，许窈没回答应时卿刚刚的话，只是抬起腿将两箱奶茶先踢了进去，然后抓着他的手腕把他也扯进了电梯。 　　许窈正要松开手，应时卿却反手抓住了她的手指，绞进掌心。 　　许窈：“？” 　　她垂眸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 　　这家伙从什么时候起喝醉了有抓东西的习惯啊？ 　　许窈抬睫望他一眼，却见他背靠着电梯壁，微微阖着眼，另只手不住地揉着眉骨跟太阳穴，一副疲倦难受的模样。 　　她微微怔住，回过神后轻轻挣开应时卿的手。 　　此时电梯还在飞快上升。 　　忽然“滴”一声，一阵细微的晃动后—— 　　电梯停住了。 　　头顶的白炽灯也在同时熄灭。 　　许窈愣了一秒，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大约是停电了。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回过头问应时卿：“好像停电了，你记得大厦的急救电话……” 　　话还没说完，许窈身上蓦地一沉。 　　应时卿整个人靠了过来，把她按在了怀里，下巴枕在她肩上，冷淡的声线轻轻在她耳边吐息，“幺幺，难受。” 第23章 暗恋 二合一 　　一瞬间, 耳朵像是被烫到一样忽然烧了起来，许窈僵在在原地。 　　一句难受过后，应时卿便安静下来。 　　回过神后, 许窈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除了搬家那回他同俞斯清针锋相对时喊过她的小名，再往前, 恐怕得有十年了。 　　贴近的体温渐渐有变得一致的趋势。 　　许窈有点心跳加速，有点期待，又那么的别扭，她撑在应时卿肩上的手臂令两人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她微微偏头看向与她近在咫尺的这个人，“你到底喝了多少？” 　　又是哪里不舒服？ 　　应时卿没有回答, 只是忽然动了一下，随即垂下脑袋, 额头抵在她肩上。 　　许窈抓着手机的那只手微微后举, 光源从电梯墙壁反射过来。 　　余光扫过, 她清楚的看见了墙壁中倒映着的自己此刻的表情。 　　抿唇微怔, 她闷闷抬声, “你不会真的喝醉了吧？” 　　依旧是没得到回答。 　　犹豫片刻, 她伸手推了应时卿一下, 却得到他抬手抚了一下她的头发的回应。 　　以及，低低的一声，“别动。” 　　良久。 　　直到许窈靠近那两箱奶茶的那条裤腿被水汽浸润, 传来微微潮意。 　　应时卿的呼吸逐渐趋向清浅平稳。 　　温热的鼻息起起伏伏地扫在她颈项间, 许窈半边身子麻了一片。 　　她小心的抬手分开应时卿揽在她身上的手臂，扶着他的肩膀慢慢让他靠着自己站稳，这才去找电梯墙壁上是否有贴急救电话。 　　在上行键下方找到了联系方式后，许窈立马拨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才接通。 　　许窈迅速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突然停电了, 我跟……一个朋友，被困在电梯里了，能麻烦你们过来开下电梯门吗？” 　　维保人员：“大厦的备用电源正在启动中，最多半小时就能恢复供电，你们待在原地安心等待就好，其他什么都不要做。” 　　许窈答应下来，顺便发消息告诉陈佳欢自己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十六楼。 　　做完这些，她回过头，应时卿仍安安静静地闭着眼，密长的像两把黑色缎面的小扇子般的睫毛微微翕动，平常刻薄得气人的唇此也显得柔和许多。 　　等反应过来，她已经下意识打开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 　　许窈愣住，立马收起了手机，有些做贼心虚地观察着应时卿的反应，生怕他突然醒过来。 　　好在这种社死的情况并未发生。 　　又过了大约十五分钟。 　　云鼎大厦的备用电源成功启动，电灯重新亮了起来。 　　许窈在十六楼把两箱奶茶踢出了电梯门，发语音让陈佳欢带人过来拿后，把应时卿带到了云鼎集团。 　　看了眼空无一人的楼层，许窈让应时卿在过道的长椅上坐下。 　　试图把他叫醒，“应时卿，你手机在哪儿？” 　　男人眼皮子微微动了一下，睁开眼，神色仍有些茫然。 　　许窈又问第二遍，“你手机呢？” 　　应时卿缓缓眨了下眼，顿了两秒，像是才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她。 　　“密码？算了……” 　　眼见他还不是很清醒，许窈干脆抓起他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试。 　　试到左手拇指的时候许窈顿了下，想起那次她似乎用自己生日解了他手机的密码。 　　犹豫片刻，她没有尝试，依旧握着应时卿的手指按了上去。 　　解开了。 　　许窈很快就找到了林助理的电话。 　　在应时卿的通讯记录中，林助理是他联系最频繁的那个人。 　　可即便如此，在应时卿这里，他的备注仍旧是冷冰冰的“林助理”三个字。 　　虽然不是故意的，许窈还不小心瞥到了疑似阮遇尾号的那个号码，连备注都没有。 　　真是绝了。 　　她暗暗咋舌，拨下林助理的号码。 　　一接通，林助理立马就问道：“应总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了……” 　　语气又急又快。 　　许窈顿了下，干咳一声打断他，“咳，林助理，是我，许窈。” 　　“应时卿好像喝醉了，我刚刚在楼下碰到他，现在把他带到你们公司行政部前面了。” 　　电话那头诡异的静了一下，随即，林助理语调奇异地说：“好的，谢谢许老师，我马上就到。” 　　没多久，许窈就见到了满脸焦急的林助理。 　　林助理上来后，看到许窈扶着的应时卿时骤然松了口气，然后连忙迎上来。 　　“许老师，还好你碰见应总了。”林助理说，“我就是回车上去取了下办公室的门禁卡，一回神应总人就不见了，可把我吓坏了。” 　　似乎是意识到有人在谈论他，应时卿微微抬头看了过来。 　　许窈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机递给林助理，然后说，“那我先回公司了。” 　　林助理：“迅杭好像已经下班了。” 　　许窈顿住：“嗯？” 　　林助理：“我刚从迅杭上来，本来以为应总是到迅杭去了，结果碰见杭总，我看员工们都准备走了。” 　　许窈打开手机一看，果然，陈佳欢几秒前就发消息告诉她迅杭今晚提前下班，让她不用回来了。 　　许窈：“……” 　　既然不用继续加班了，她也不着急走了，朝应时卿方向抬了下下巴，问林助理：“他都这样了，还要处理工作？” 　　林助理神色也有些为难，“跟宁城那边的文件还有一份需要应总签名，最迟明早就要。” 　　许窈沉吟片刻，“那就明天早上再说。” 　　“今晚就先送你们应总回家。” 　　“我回趟十六楼整理东西，你去拿文件，然后带他去地下车库等我。” 　　林助理看了眼应时卿，“好的许老师。” 　　许窈存了下林助理的手机号就下了楼。 　　- 　　她离开后。 　　林助理看向似乎醉得不轻的应时卿，面露惑色。 　　奇怪，应总今天有喝这么醉吗，之前看上去还挺清醒的啊。 　　心里嘀咕了两句，他走到应时卿身旁想要把人扶起。 　　手才伸到一半，就僵在了半空。 　　他缓缓收回手，瞪大了眼看着原本坐在一旁垂着眼一副醉酒迷离模样的男人缓缓挺直了脊背，然后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林助理：“……” 　　应时卿淡淡瞥他一眼，眸光锐利，半点醉意全无，淡声：“先回办公室。” 　　林助理：“……” 　　他们应总可真是好演技。 　　- 　　另一边，许窈回到十六楼。 　　果然，迅杭的员工们都散得差不多了，工作区就留了两盏灯。 　　许窈到自己工位关了电脑，拎上包准备离开，却发现主美办公室灯还亮着。 　　行政部留下来关门的那个同事看到许窈还在问了一句，“你还不走啊，马上要锁门了。” 　　许窈叹口气，又看一眼主美办公室，“马上，我把灯关了就走。” 　　同事：“好，那你快点，我等你。” 　　许窈往主美办公室走去，刚推开门进去，忽然就听到了一阵很细微的响动。 　　很奇怪，主美办公桌上的电脑还开着。 　　她皱起眉，往里走了两步，仔细环视了一圈办公室，但并未发现里头有什么异常。 　　她伸手把显示屏转了过来，屏幕上也没打开任何界面。 　　许窈笑笑，觉得自己疑心病有些太重。 　　大概是先前停电，凌姐后面下班就忘关了吧。 　　许窈拽过鼠标点了关机。 　　出去前把主美办公室的电闸拉下了。 　　同事还在门口等她，“我关门了，你没忘什么东西吧？” 　　许窈：“你锁吧。” 　　在她们离开后，迅杭内部亮起了幽微亮光。 　　- 　　跟同事在地下车库分手后，许窈跟林助理在C30汇合。 　　她打开后座车门，抬腿跨了进去。 　　应时卿正歪着脑袋靠在一旁，车窗半开，他身上只盖着一条薄毯，单手搭在膝盖上。 　　许窈看向林助理，压低了声音，“他睡着了？” 　　林助理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自家上司，面部抽搐了一下，随即回答许窈：“咳，应总先前在办公室签文件时醒了一会儿上车后又睡过去了。” 　　其实是在许窈来了之后又“睡”过去了。 　　许窈点点头，没有怀疑什么，只是伸手将他那边的车窗升了上去，顺手把他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一些。 　　她并没注意到，就在她倾身时，应时卿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许窈坐了回去，点开同城闪送。 　　林助理这时忽然问道：“许老师，你去哪儿？我先送你回去。” 　　许窈反应过来，目前公司里应该还没人知道她跟应时卿住隔壁的事。 　　她稍稍抬眸，“我也住御景苑，你直接开到那儿就行。” 　　林助理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即收起表情，“好的。” 　　并在心底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是已经同居了的关系。 　　- 　　许窈并不知道林助理想得这样多。 　　御景苑离云鼎大厦很近。 　　林助理把车停在了单元楼下，本想搭把手把应时卿背上楼。 　　谁知道应时卿居然在这时模模糊糊地睁了下眼，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许窈：“……” 　　“还是我来吧。” 　　林助理欲言又止：“应总毕竟是一个大男人，许老师你可能扶不动他。” 　　更是在提醒自家上司不要太过分，容易适得其反。 　　然而，他话音刚落—— 　　许窈把包往脖子上一挂，抓着应时卿的胳膊半蹲下身，一用力就直接把他背了起来。 　　轻轻松松，丝毫不吃力。 　　林助理：“！！！” 　　许窈：“你先回去吧。” 　　林助理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了：“……” 　　满脑子就剩下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 　　十分钟后，许窈再次产生了把应时卿从背上扔下去的冲动。 　　背起他的时候许窈还没意识到问题。 　　直到看到停运的电梯，她才想起来前天晚上物业在群里说过这几天电梯维修！ 　　艰难地爬到1502室门口。 　　许窈动作有些粗鲁地把应时卿放下，微微喘着气。 　　简直比负重训练还累！ 　　她擦了下额角沁出的汗，瞪着应时卿家门口的密码锁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输了一段数字。 　　滴滴—— 　　门开了。 　　许窈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有些一言难尽，哭笑不得地看了应时卿一眼。 　　她输的是应时卿大院那个家的密码，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都还用一样的密码。 　　一边吐槽一边把人挪进房间。 　　1502的格局跟1503几乎一样，许窈顺利的找到了他的卧室。 　　哪怕她力气再大体力再好，把应时卿搬上床之后都觉得像是跑了五十公里负重拉练一样累。 　　她起身打开了应时卿卧室的窗。 　　商务圈这一片都还没有来电，窗外，四周一片漆黑，远处倒还是霓虹闪烁。 　　许窈揉了下脖子，转身时不知道踩到什么，踉跄了几步撞到床头柜。 　　啪啪—— 　　两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许窈蹲下身，发现是两个相框。 　　借着微弱的月光，许窈看清了这两个相框里的照片。 　　一个是许窈那里也有的，之前搬家时还被阮遇摔出来的那张合照，另一个大概是应时卿大学时的一张单人照。 　　他穿着辩论社的社服，站在华大立德楼前，眉宇间还青涩，带着锋芒与桀骜。 　　同她记忆中的一个场景渐渐重合。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 　　五年前出完任务计划休假期间，她偷偷回过海市，还去华大听过应时卿的一场辩论赛。 　　她坐在人群里，听着周围学生对他的赞誉跟褒扬，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了。 　　心绪正有些飘忽不定的复杂时。 　　忽然—— 　　“好看吗？” 　　清冽中混合着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应时卿翻了个身对着她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轻轻笑了一声。 　　许窈先是愣了一下，“什么？” 　　等等。 　　他浅色的眼眸清亮有神，显然已经清醒许久。 　　许窈克制着情绪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应时卿笑而不语。 　　这副表情，跟从前坑阮遇时一模一样。 　　许窈脑海里有根弦忽然就崩断了。 　　她深一吸口气。 　　所以，这混蛋早醒了还让自己把他背上来？！ 　　整整十五楼！ 　　这个狗东西！ 　　能不能要！点！脸！ 　　重重地把相框往床头柜一按，许窈猛的站了起来，气得脸煞白，差点骂脏话。 　　一字一顿道：“应！时！卿！” 　　结果，才喊完名字就发现他脸色难看得要命，额头上全是冷汗，两片唇瓣毫无血色，整个身体在微微颤抖。 　　许窈顿了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狐疑问道：“你还装？都骗我背了你十五楼了，你又想干嘛？” 　　应时卿苦笑了一下。 　　今晚最开始他确实骗了许窈，就连在车上时也是。 　　但下车后他是真的晕了过去，否则不可能让许窈背他爬十五楼。 　　胃部的剧烈抽痛让他说不出完整的字句，只能伸手勾了下许窈手腕示弱。 　　许窈甩开他的手，正要发作。 　　咚咚咚—— 　　应该是她之前点的同城闪送到了。 　　敲门声打断了即将发泄出来的怒火。 　　恨恨白了应时卿一眼，许窈转身去开门。 　　门外，戴着口罩的外卖员小哥递来一个纸袋，“你好女士，您点的同城闪送到了，请签收。” 　　许窈：“谢谢。” 　　回到房间内，有一瞬间，许窈真的气愤到想要把应时卿扔在这儿自生自灭，但残留的理智却让她去厨房倒了杯开水。 　　她左手拎着一袋药右手端着一个水杯到卧室，毫不客气的直接把那袋药甩到应时卿怀里。 　　语气相当不耐烦：“胃药，赶紧吃。” 　　应时卿半撩起眉眼看向许窈，捂着腹部的手指关节泛白，“没力气。” 　　许窈紧紧抿着唇，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臭着脸伸手把那袋药勾了回来，拆出三颗胶囊倒在掌心里，手掌平移到他面前，“张嘴总有力气吧？” 　　应时卿微微撑起身子，低头凑近许窈手掌心。 　　忽然，许窈整个人一僵，忍着缩手的冲动，另只手拿过水杯给他喂了一口水。 　　应时卿吃完药躺了回去，抬睫望向她，刚要开口。 　　许窈就未卜先知似的说道：“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闭上你的嘴，给我睡觉。” 　　“想洗漱也忍着。” 　　应时卿：“……” 　　他沉默下来。 　　许窈板着脸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再理会他。 　　不知道是这胃药本身的功效还是副作用，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这回是真的。 　　许窈又在他家守了半个小时，确定他没什么大问题了才回了隔壁。 　　沾床就睡了。 　　- 　　第二天还没睡醒，许窈就接到了主美的电话，先问了她现在人在哪里，然后又问：“许窈，你知不知道希德赛尔的原画泄露了？” 　　许窈吓了一跳，立马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主美严肃道：“昨天晚上有人把希德赛尔的原画上传到了微博跟贴吧。” 　　“凌姐，这不可能，我昨晚才刚画好，文件也只给过你一份。” 　　“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现在原画确实已经泄露了，公关部门正在联系平台方要求他们撤热搜删除相关信息。” 　　“你尽快到公司来一趟。” 　　“好。” 　　挂断电话后，许窈洗漱完立马打车去了公司。 　　在出租车上，许窈上网搜索了一下。 　　虽然迅杭的公关部门动作已经很及时了，但根本抑制不住原画的流传。 　　一夜之间，各大平台就已经纷纷转载。 　　《神降》玩家论坛上，大量的剧情分析帖爆发式出现。 　　类似的事件在别的公司身上早有过经验教训，但那几乎都是初期，导致大多都以项目破产无疾而终为结局。 　　毕竟，对一个角色扮演游戏来说，剧情就是它根本生命力之一。 　　如果说，希德赛尔的原画是在半年前流出，那对整个项目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可现在，公测在即。 　　何况迅杭为了《神降》筹备了将近两年，绝对不可能放弃。 　　这个人在这时候将原画泄露出去，其目的倒更像是纯粹是为了恶心她，顺便恶心迅杭一把。 　　不再多想。 　　许窈到公司时，发现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大家似乎都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全都沉默着不敢说话。 　　陈佳欢跟周引月见到许窈来了连忙走过来。 　　小声问她，“许窈，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希德赛尔的原画泄露了。” 　　许窈看向二人，“我也不清楚，凌姐找我就是说这件事，我先过去了解情况，回来再跟你们说。” 　　她简单说过两句后就越过两人直奔会议室。 　　推开门进去。 　　各个组的负责人都已经在里面了。 　　见到她，杭嘉行跟主美倒是脸色如常，其他人却并不都是如此。 　　宣传部的负责人毫不遮掩地冲她翻了一个白眼。 　　许窈没有介意，毕竟发生这种事，说她是第一嫌疑人都不过分。 　　她看向杭嘉行跟主美，直接发问：“最开始泄露原图的IP地址查到了吗？” 　　杭嘉行摇头，继而又点了头。 　　正要追问他是什么意思。 　　主美开口说道：“查到了，IP地址是我的办公室。” 　　许窈愣了一下，电光火石间想起了昨天晚上她来关灯时主美开着的电脑。 　　许窈：“凌姐，我昨晚走的时候来关你办公室的灯，你的电脑还开着。” 　　“那个时候大概不到十点。” 　　她话音刚落。 　　刚刚冲她翻白眼的宣传部负责人就冷笑道：“不打自招了吧？” 　　“昨晚第一个帖子就是这个时候发布的。” 　　许窈微微皱眉：“查监控了吗？” 　　杭嘉行摇头：“昨晚海市电网维修，那半个小时内监控全黑了。” 　　顿了下，他看向许窈：“最后一段有记录的监控就是你从凌婧办公室出来。” 　　许窈怔住：“我是去关灯。” 　　昨天关门的那个同事在这时站了出来：“我可以证明，她应该真的是去关灯，昨晚是我关的大门，许窈看到凌姐办公室灯亮着就说要关灯，她在凌姐办公室待了最多就两分钟。” 　　宣传部负责人：“呵，两分钟？两分钟我都能上传十个帖子了。” 　　“余姐，你别说的好像就是人许窈做的一样，法律还讲究疑罪从无呢。” 　　“监控都拍到了，除了她还能有谁？” 　　许窈深吸一口气，看向宣传部负责人，“我问心无愧，是不是我做的也尚且没有定论，大可以报警调查，但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挽救这个局势。” 　　余姐冷笑：“你说得轻巧，怎么挽救？各个平台现在都已经传开了，玩家私底下的交流止得住？” 　　许窈皱眉，沉声道：“那就提前公测。” 　　余姐垂下眼，嘲讽道：“还是那句话，你说得倒轻巧，本来定的公测日就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还要怎么提前？” 　　杭嘉行打断二人争辩：“小余，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这样，一边公测一边完善代码，你跟技术组的同事讨论下具体怎么操作，尽快给出方案。” 　　余姐皱着眉闷闷应下。 　　应急方案暂且定下。 　　杭嘉行看向许窈：“许窈，从明天起到公测这段期间，你暂时先别来公司了。” 　　闻言，许窈微微一怔，却见到杭嘉行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显然并不是因为怀疑她是内鬼。 　　许窈抿唇，“我明白了。” 　　主美却皱了下眉，放下手上的pad，沉声道：“希德赛尔的原画我也经手了，而且泄密IP就在我办公室，按道理我跟许窈的嫌疑一样重。” 　　“我也应该停职。” 　　许窈心下微暖，思忖片刻后提议：“报警吧，只有调查清楚才能抓到内鬼，还我跟凌姐清白。” 　　杭嘉行没有反对。 　　其他人也赞同许窈的这个提议。 　　杭嘉行：“那就这样，在调查清楚之前，许窈跟凌婧先回家好好休息。” 第24章 暗恋 藏头露尾。 　　周引月跟陈佳欢在外头等了半天, 会议室所有人出来了还没见到许窈。 　　周引月：“许窈不会有什么事吧？” 　　陈佳欢摇头：“不好说，这事可大可小，之前的一文不也……” 　　陈佳欢话还没说完。 　　周引月忽然站了起来, 抓着她的肩袖摇了下，“出来了出来了！” 　　她们看到许窈回到工位上，然后就开始整理东西。 　　周引月走到许窈旁边, 拉住她胳膊，“你收拾东西干嘛呀？” 　　许窈停下动作，见她跟陈佳欢都担心的看着自己，轻松的勾了下唇，“暂时回家休息几天。” 　　虽然许窈说得轻松, 但这话直白点就是停职嘛。 　　周引月慢慢松开她的手，不爽道：“怎么这样啊, 都不调查清楚就让你停职？” 　　许窈看她比自己还生气, 不由得笑了一声, 旋即回过头继续整理, 安慰她：“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凌姐也陪我一起停职了。” 　　周引月还是有点气不过, 迅速给陈佳欢递了个眼神, 小声对许窈说道：“我觉得这事就是何虹干的，你来公司这么久只的罪过她一个人，这次又偏偏是你画的角色原图泄露……” 　　陈佳欢也赞同的点头, 附和道：“我也觉得她嫌疑很大。” 　　“别说了。”许窈语气有些严肃的打断她们, “没有确定的证据，捕风捉影的话最好不要说。” 　　“万一被别人听见影响不好。” 　　周引月吐吐舌头，“知道啦，我就是替你着急嘛。” 　　许窈把最后一份文件锁进抽屉, “行了，没什么可替我急的，反正不是我做的，等警察调查就行，我先回家了，你们继续辛苦加班吧。” 　　陈佳欢：“敢情你还当休假呢？” 　　许窈弯了弯眼睛，开玩笑回：“居然被你发现了。” 　　看许窈碰到这种事还没事人一样，陈佳欢不得不佩服许窈的好心态，“你开心就好，放心，我跟月月都会帮你留意一下公司里有没有行迹鬼祟的人。” 　　许窈：“谢谢。” 　　- 　　离开公司后许窈没立刻回家，反而朝着反方向去了华大。 　　她在闺蜜小群里发了消息。 　　【幺幺】：今天心情不好，喝酒去吗？@Crescent@寒音 　　【寒音】：等我半小时，还在大交班。 　　没多久，另一个闺蜜也回复了。 　　【Crescent】：我在替导师代课，还有两节，你要不先去找音音，然后你们俩再过来接我？ 　　许窈想了想，发出消息。 　　【幺幺】：不了，我跟音音分头去华大找你，我不想去人民医院，怕碰见我爸…… 　　【寒音】：[/OK] 　　【Crescent】：好，我在立言楼，7A304大教室，你还记得怎么走吧？@幺幺 　　许窈被问得无语，失笑片刻。 　　【幺幺】：如果华大没改建过的话，我想我记得。 　　【Crescent】：。 　　…… 　　- 　　华大是全国TOP3的顶尖高校。 　　就坐落在海市市中心附近。 　　十月东门的桂花路飘来的香气在一街之外就能闻到了。 　　许窈有一张十年期的华大校友卡，因此能够随意出入华大以及它的图书馆。 　　刷卡进了东门，她凭着记忆往立言楼走去。 　　今天不是周末，九点不到，路上还有许多三两结队赶着去上课的学生。 　　路过航院大楼的时候，许窈在路边停了一会儿。 　　因为保送没有自主选择专业的权利。 　　当初她去华大跟城中合作开办的少年班就是为了学飞设。 　　可惜的是，她才刚学到研究生的课程就碰到了空军招飞。 　　带她的教授得知她下定决心参加招飞以后，还曾多次找她谈话，认为以她的情况，当个航天人比飞行员要有价值得多。 　　因为观点不合，当时许窈跟导师闹得挺不愉快，对方甚至还放话说不再认她这个学生。 　　几年来除了节假日礼貌的问候外，他们再无联系。 　　许窈看着大楼墙上的校训，目光微凝。 　　忽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许窈？” 　　声音中满是不确定。 　　许窈回过头。 　　俞斯清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他穿了一身蓝灰色衬衣，胳膊上还夹着机械工程的专业书。 　　许窈朝他走近几步，“师兄。” 　　俞斯清神色起初有些惊讶，随即温和道：“今天没上班？” 　　许窈顿微微颔首，“算是吧。” 　　俞斯清含笑道：“所以回母校看看？需要我当个导游吗？” 　　许窈摇头：“不用了，主要是来找我朋友，看看只是顺便。” 　　目光落到他夹在胳膊下的专业书上，“师兄你应该还要上课吧，就不麻烦你了。” 　　闻言，俞斯清看了眼腕表，“好，我也确实该走了。” 　　离开前，他抬起手指向图书馆的方向：“华大同几年前变化不大，只有图书馆后边新修了一个游泳馆，师妹有兴趣倒是可以去看看。” 　　许窈点点头，跟俞斯清又同行了一段路后，在立言楼分开。 　　许窈往右去了A座，找到了三楼第四间大教室。 　　后门开着，她悄悄从这边溜了进去，坐到了最后排。 　　许窈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闺蜜此刻正站在讲台边，激光笔点着投影仪上开着的选课名单，冷酷无情的点着到。 　　许窈在闺蜜群发消息。 　　【幺幺】：楚老师，第三节 课还点到是不是太不人道了？@Crescent 　　很快，讲台上楚约点名的声音一顿。 　　许窈抬头，楚约正好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 　　…… 　　四十五分钟后。 　　舒寒音也赶到了华大，三人顺利汇合。 　　舒寒音今天一身新潮街头风打扮，一把搂过许窈跟楚约的脖子，提议道：“走，去南山！” 　　“……” 　　- 　　另一边，在许窈离开迅杭后没多久，应时卿就赶到了。 　　在见到他后，杭嘉行一开口提的就是许窈的事，“昨晚许窈负责的角色原画泄露，我暂时让她停职了，时卿你没意见吧？” 　　应时卿抬睫冷冷看他一眼，淡声道：“没有。” 　　他的脸色虽然不像昨晚那么难看，却还是带着病态的苍白。 　　杭嘉行没有说话。 　　应时卿抬手捏了下眉骨，“迅杭内部的事务本就全权由你负责，你对员工的处理措施我不会干涉。” 　　“但是，调查的人选要由我来安排。” 　　“可以。”杭嘉行知道应时卿在警局有门路，立马就同意了，“我也不相信许窈会做这种事，就靠你还她清白了。” 　　应时卿点头，刚要说点什么，却忽然皱了下眉。 　　杭嘉行这才注意到他惨白的脸色，问道：“你没事吧？脸色很难看。” 　　应时卿单手摁着腹部，冲杭嘉行摆手，“我没事。” 　　杭嘉行见应时卿一副不舒服的模样，咽下了其他准备要说的话，只让他今天早点回去休息。 　　应时卿准备离开迅杭路过办公区时，他听见之前经常跟许窈一起吃饭的两个女员工的谈话。 　　两人的对话成功让他停下了步子。 　　“群里这些人怎么这么三八，居然都在污蔑许窈，说她故意泄露原画，是隔壁公司安插进来的商业间谍。” 　　“我看看……” 　　“气死我了，他们骂许窈是空降伞兵就算了，居然还说她画得不如何虹！” 　　“太过分了！这群人眼瞎吗？” 　　…… 　　应时卿停下脚步，走到周引月跟陈佳欢身后，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摸鱼八卦】群的聊天记录看了一会，眉心越蹙越紧。 　　两个女生还在吐槽。 　　应时卿淡淡开口，“借用下电脑。” 　　这突然的一声，令周引月立马抖了一下，她僵硬地扭头，神色木然道：“老大？” 　　而陈佳欢，哪怕天天说应时卿是自己男神，这种时候却一句话都不敢说，灰溜溜的溜回了自己座位。 　　应时卿垂下眼睫，带着压迫感的眼神落到周引月身上，继而看向她的电脑。 　　周引月反应过来，连忙双手把鼠标推给应时卿，自己蹭地站了起来退到一边，“应总，您请用。” 　　她之前从没在电脑上摸过鱼，这头一回居然就被应时卿撞见了。 　　只不过，老大看起来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 　　因为应时卿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随后便拿起鼠标转过显示屏，半弯下腰看起了周引月尚未关掉的【摸鱼八卦】群的聊天记录。 　　半晌，他冷笑一声，浅色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冷光，张嘴讽刺了一句：“藏头露尾。” 　　周引月在心中暗暗赞同应时卿的说法。 　　这些人只敢匿名诋毁别人，可不就是藏头露尾。 　　应时卿低下头，双手落到键盘上。 　　从周引月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应时卿在键盘上迅速翻飞的手指，还有他线条流畅的下巴。 　　没多久，应时卿就挪开了双手，将屏幕转正后直起身。 　　他冲周引月微微颔首，淡声：“谢谢。” 　　随即离开。 　　周引月刚开始还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继续去看群里的八卦。 　　过了一会儿—— 　　周引月失声尖叫：“卧槽！” 　　惹得周围同事看了过来。 　　她连忙捂住嘴，小声冲陈佳欢招手，“欢欢你快过来看！” 　　陈佳欢心有余悸地抬头看了眼，发现应时卿已经离开后才小声问道：“怎么了？” 　　周引月：“你过来看就知道了。” 　　在周引月的招呼下，陈佳欢探过脑袋来看周引月的电脑屏幕，然后，她逐渐瞪大了眼，捂着嘴忍住了跟周引月一样差点爆出的粗口。 　　——【摸鱼八卦】群里所有人全部掉马了！ 　　原本匿名的聊天记录，现在全部都出现了真名。 　　群里瞬间一片安静如鸡，没一个人敢再说话。 　　陈佳欢喃喃，“不愧是我男神，干得漂亮。” 　　“不行，我得把这事儿告诉许窈去。” 　　“太帅了！” 第25章 暗恋 啧，他不在就这么野？ 　　这回听到陈佳欢对应时卿的彩虹屁周引月没有出声反驳。 　　陈佳欢还在震惊于应时卿的隐藏技能, 周引月已经把【摸鱼八卦】群里的聊天记录了截了图，然后发给了许窈。 　　由于端游部一下子少了两名画师，尤其是主美也停职了, 迫不得已之下，将楼下手游部乙女项目的负责人调了上来暂代凌婧的职务。 　　何虹也因为先前跟进项目一年多有经验而被手游部主美一起调了上来。 　　宣传部在同技术组沟通之后，于下午两点, 在公司官方微博发布了公测公告。 　　一发布就引起了玩家们的广大关注，而先前泄露出去的原画也被当成了游戏公测前的提前预热。 　　《神降》宣发的事至此暂且告一段落。 　　- 　　海市十月份的气候依旧炎热，但是林助理看着沉默不语的自家老板却差点流下冷汗。 　　早上从迅杭回来后应时卿就脸色不太好，开会时比往常也更为毒舌。 　　杭城标地开发的项目经理拿出计划方案后，从开口第一句起就被应时卿疯狂挑刺, 虽然往常他也会强调格式问题，但今天已经丧心病狂到连标点符号都指出改错。 　　最后还下了一个对方是“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的结论。 　　会议结束后项目经理就像蔫了的小白菜一般, 到现在还在疯狂改方案。 　　林助理心想, 要不是应总给的够多, 项目经理恐怕得当场羞愤辞职。 　　在他思维发散到云鼎整个集团十几万员工一天工资得开多少时。 　　应时卿忽然屈起长指敲了下桌面, “今天有什么行程？” 　　林助理愣了一秒, 立马发挥了他优秀职业素养, 熟练的报出, “上午十点原本有一个视频会议，不过对方负责人似乎有急事已经改到周四早上。下午一点半的飞机往申城参加益海项目签约仪式，然后十六点的飞机回海市, 十七点约了阮氏集团阮总谈青岩福利院的公益宣传计划, 晚上……” 　　应时卿抬手打断他，“今晚的会议帮我挪到明天。” 　　在他冷淡的眼神注视下，林助理声音明显顿了顿，“好的, 应总。” 　　随即转身离开，去秘书室传达了应时卿的意思。 　　办公室只剩应时卿单独一人时，他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单手打开抽屉，拿出了许窈昨晚买的胃药吃了三片。 　　缓了一会儿，应时卿拿起一旁的电话拨通了李昭洛的电话。 　　对方似乎并没有在忙，很快就接起。 　　一阵书页哗啦的声音过后。 　　李昭洛的嗓音响起，“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想起联系我了？” 　　应时卿没有立刻说话，皱眉看着电脑上从杭嘉行那要来的监控，停了两秒说：“有事找你，晚上见面谈。” 　　李昭洛这两天因为腰伤复发在休假，正无聊着，满口答应，“行，晚上老地方见。” 　　“……” 　　- 　　南山这一片是海市有名的娱乐区，范围很大，只是因为靠近南山所以一直便以此指代。 　　许窈三人去的酒吧叫K Bar，是她们从前常去的那家。 　　K Bar虽然也在南山，但地址隐僻，只有少部分熟客会来。 　　老板前两年还在门口牌子上补了个“十年老店，童叟无欺”的小标志。 　　三人到的时候正是闲时，舒寒音一进去就跟鱼龙入海一般，视线扫了一圈，熟练地带着两人进了最里空着的非营业卡座。 　　她朝侍应生招招手，豪迈开口，“上两瓶Snake Venom。” 　　侍应生：“好的，您请稍等。” 　　这个卡座他在这里上班半年了从没人来过，问同事也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个卡座不营业，因此有些好奇。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许窈三人后，随即去吧台取酒。 　　对方离开后，楚约瞬间皱起眉。 　　许窈看她一眼，随即劝告舒寒音，“音音，点酒精度这么高的啊？你等会儿少喝点……” 　　现在正是大中午，酒吧里放着抒情的钢琴曲，完全不似夜里的群魔乱舞，但蹲在酒吧后门等待“捡尸”的依旧不少。 　　舒寒音无所谓地摆摆手，“楚晏还在出差，再说了，来喝酒不喝尽兴怎么行？” 　　话音刚落，侍应生就托着两个托盘过来了，“这边是季老板加送的水果拼盘，三位请慢用。” 　　许窈回头，吧台方向老板见她望过来，冲她们这边举杯。 　　她接过舒寒音倒的酒，“季老板怎么保养的啊？居然一点都没老。” 　　旁边侍应生正拿起起子想帮她们打开啤酒时，听她话语间似乎同老板很是熟稔，有些好奇的问了句，“小姐姐你认识我们老板啊？” 　　许窈收回视线，启唇道：“你们老板当初开酒吧钱不够，还骗过我们的奖学金，这算不算认识？” 　　侍应生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十年前这三位客人最多也就十三四岁吧，老板也太不是人了，初中生的钱也骗？ 　　“小帅哥你别听她胡扯。”舒寒音伸过手，拿过侍应生手上的酒瓶，两手拿着酒瓶对绞一下就将瓶盖崩开了，“开玩笑的。” 　　季老板当时跟她们打赌，结果出千被发现。 　　后来他被许窈跟楚约追着跑了六条街挨了两人一顿揍，楚约当时刚拿了全国青少年散打冠军，揍人有多疼不用想也知道。 　　许窈就更离谱，舒寒音后来听楚约说，那天她拿一个苹果百米之外当场把季老板砸趴下了，还差点把他砸出脑震荡。 　　但是她们跟季老板也算不打不相识，最后还是借钱给他了，只是提了一个条件，K Bar必须永远为她们保留座位，也就是她们现在坐着的这个。 　　舒寒音说着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举起来咕噜两下就喝完了。 　　许窈看见侍应生面部抽搐了下，她收回视线，对着舒寒音牵了下唇，调侃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看起来特别像个酒鬼？” 　　舒寒音做作的翘了下兰花指，“呀，幺幺你别戳穿我嘛~” 　　许窈噗嗤笑了一声，没再跟她贫嘴。 　　抿了口杯中澄澈清透的橙色液体，她忙捏起一片哈密瓜塞进嘴里，压下涌上喉头的辛辣，“有点烈。” 　　楚约也尝了一口，随即疑惑地看向许窈，“幺幺，你是不是很久没喝过酒了？” 　　许窈：“可能是吧。” 　　也许再多喝几口就好了。 　　舒寒音点的啤酒叫蛇毒，大概是目前市面上酒精度最高的一款啤酒，几口下肚，许窈觉得有些飘飘然了，与此同时，也逐渐习惯了喉间的辛辣感。 　　三人一直喝到傍晚饭点。 　　没多久，驻唱的乐队就开始营业了，酒吧里人越来越多。 　　K Bar的驻唱乐队整体水平相当高，而且很会搞氛围，在南山这一片有不少的死忠粉。 　　许窈三人的位置很隐蔽，但那个乐队主唱跟场下互动时不知怎么回事一眼盯上了她们这桌。 　　“十七号桌的三位美女，上台来唱首歌吗？” 　　打光师还十分配合的把大灯转到了许窈三人的方向。 　　“嚯！” 　　人群瞬间爆发出欢呼，尤其是在看清三人过分优越的外形后，起哄声就越来越响。 　　比起另外两个明明说陪她喝酒结果喝得比她还厉害的闺蜜来，许窈勉强还算清醒，大声拒绝，“不了，听你们唱就行。” 　　然而，她话刚说完，舒寒音就拉着她的胳膊下了卡座，还一把勾住楚约，扯着二人往台上走，“等着，老娘这就上来，让你们见见歌王的实力！” 　　人群为她们分开一条路直达酒吧舞台。 　　许窈：“……” 　　直到被拽到上面她还有点懵。 　　乐队主唱是个年轻的男孩子，他方才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许窈，因为私心想认识她，这才把她们喊上来唱歌。 　　他本想把话筒递给许窈，却被舒寒音一把夺过，“放《sultans of swing》的伴奏。” 　　一张口，就是老摇滚人了。 　　《sultans of swing》是恐怖海峡乐队78年发行的老歌。 　　不是摇滚迷可能都没听过这个。 　　另一边，楚约更是直接抢过了吉他手的吉他。 　　许窈往旁边走了一步，拍了下乐队弹电子琴的小姐姐肩膀，“我来。” 　　主唱看她们仨这架势，惊讶的笑了笑，“原来小姐姐们都是同行啊？” 　　前奏响起—— 　　台下顿时一片欢呼。 　　- 　　与此同时，云鼎大厦，会客厅。 　　林助理第三次朝门外看去。 　　“别看了，阮总六分钟后就会到。” 　　应时卿淡淡望他一眼，悠然地品起下午从宁城带回来的上好茶叶。 　　六分钟？ 　　林助理看了眼手表，现在是16:54，六分钟后正好17:00。 　　他暗暗在心里吐槽，从前就听说过阮氏集团的阮总酷爱踩点，约好几点的会议，她一定会准时到，误差绝不超过十秒，他本来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应时卿正在看阮氏那边发来的联合宣传计划书。 　　忽然，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是阮遇发来的。 　　【Nephrit】：嚯，许窈可以啊，居然还认识骆阳！[/图片] 　　应时卿点开图片，只一眼就皱起了眉。 　　照片是许窈三人跟K Bar驻唱乐队的合影。 　　许窈身后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对方没有看镜头，眼神没有遮掩，完全落在了她身上。 　　阮遇又发来新消息。 　　【Nephrit】：对了，你上点心，骆阳这小子我认识，他好像就喜欢许窈这款的。 　　应时卿冷笑一声。 　　他又不瞎。 　　没理会阮遇，他又仔细看了眼发照片中的背景。 　　是南山？ 　　应时卿放下茶盏，长指按下一串号码。 　　良久，听筒中传来机械女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busy，please try later……” 　　应时卿：“……” 　　啧，他不在就这么野？ 第26章 暗恋 哥哥，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就在这时, 林助理的一声阮总令应时卿回过神。 　　“应总，好久不见。” 　　来人拥有一把极为特殊的烟嗓，声音沙哑磁沉。 　　这是一个第一眼看去就能得出对方是一个“女强人”印象的女人。 　　她身材高挑, 五官跟阮遇十分神似，只是一身打扮利落，神态干练。 　　她正是阮遇的姐姐阮颜, 也是阮氏集团如今真正的掌权人。 　　应时卿看向阮颜，压下思绪，起身同她握手。 　　瞥过腕表时他目光微凝—— 　　16:57。 　　应时卿挑了下眉，好整以暇地等阮颜开口。 　　果然，刚落座阮颜就开门见山道：“我提前来的这三分钟是想同你谈谈阮遇的事。” 　　看在阮遇方才通风报信的份上, 应时卿只是淡声问道：“他怎么了？” 　　长指端起一杯茶递到阮颜面前。 　　神色坦然，仿佛完全不清楚阮颜为了抓阮遇回去继承公司已经翻遍了整个海市的事情。 　　阮颜接过略沾唇后就放下了, “他在哪？” 　　略微思索了两秒, 应时卿正要开口。 　　阮颜便掀了下唇, 眼神却没什么笑意, “时卿, 你跟阮遇关系这么好, 可别同我说不知道他在哪里。” 　　应时卿指尖落在面前的计划书上, 淡淡一笑，“怎会？” 　　“他同我联系过，说打算去杭城避一避。” 　　他这话并不算说谎。 　　虽然阮遇昨天就同他一起从杭城回来了。 　　阮颜得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就不再纠缠, 偏头冲同行的秘书交代一番后。 　　她回过头看向应时卿, “我们先来讨论下宣传的事宜。” 　　应时卿颔首，低头展开计划书。 　　他身后，林助理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腕表。 　　——17:00:06。 　　他不得不承认，这位阮总真是太可怕了！ 　　林助理接过阮颜带来的那位员工的U盘, 走到小讲台上把U盘插进电脑，调整好仪器后把位置让给了对方。 　　虽然都是老熟人，但云鼎跟阮氏却并没有太多交叉业务。 　　这次也是因为双方都答应了李昭洛投资青岩福利院，才顺理成章的交涉合作上了。 　　阮氏的宣传部门比起云鼎这边，对公益宣传这一块更为擅长，因此计划案几乎是由阮氏全权负责。 　　应时卿看着投影仪上的流程图，暗自决定，有机会得让公司公关部的人多去阮氏交流学习。 　　只不过，等听到对方提出的，录制他同阮颜一起与福利院小朋友们游戏的视频时。 　　应时卿放下手中的文件夹，脊背略后仰压实在靠椅上，眉峰微皱，“游戏环节去掉。” 　　他之前派林助理了解过，青岩福利院收养的儿童大多有残疾。 　　将心比心，没有人会愿意当众暴露自己的残缺，更何况是那些稚童。 　　阮氏负责讲解流程的员工被打断后忽然卡壳，望向阮颜，“这……阮总？” 　　原本阮颜也要开口，只是她没想到应时卿会先提出。 　　她看了眼应时卿，淡声道：“听应总的，我没意见。” 　　后续流程都没有太多问题，阮氏的公关部不愧是全国首屈一指，包括青岩福利院一方，阮氏也早就沟通过，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几乎是无懈可击。 　　应时卿愉快的同阮颜结束了这次合作会议，送阮颜离开了云鼎。 　　林助理刚想问应时卿是否需要送他回御景苑时，应时卿便率先开口让他下班。 　　微信上，李昭洛问应时卿什么时候到。 　　【剑修不需要爱情】：我到了，就等你了。 　　应时卿正要回复，却发现李昭洛微信名改了，他盯着李昭洛新改的微信名沉默片刻，怀疑他被阮遇传染了中二病。 　　【十七】：你被盗号了？@剑修不需要爱情 　　【十七】：什么破名字？ 　　【剑修不需要爱情】：你不懂。 　　【剑修不需要爱情】：我女朋友给我改的，她叫【但需要我】，你不觉得很般配吗？ 　　应时卿立马捕捉到了李昭洛话中的信息，以及他浓浓的炫耀意味。 　　并不十分想理会。 　　【十七】：呵。 　　阮遇却在这时忽然跳了出来。 　　【Nephrit】：？？？ 　　【Nephrit】：说好了一起当单身狗！ 　　【Nephrit】：洛哥你居然偷偷脱了单！ 　　【剑修不需要爱情】：并没有说好过。@Nephrit 　　应时卿：“……” 　　他有些头疼的摁了下太阳穴，在聊天框输入一段字。 　　【十七】：晚上换个地方，去南山那家。@剑修不需要爱情 　　【剑修不需要爱情】：[/OK] 　　【Nephrit】：等等，你们俩背着我约饭？ 　　【Nephrit】：还是去我开的店？ 　　阮遇虽然死活不愿意接手阮氏，但酒吧是开了一家又一家，南山这种地方自然也有分店。 　　【Nephrit】：不行，也算我一个！ 　　“……” 　　- 　　K Bar。 　　许窈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耳边是几个小孩儿的斗嘴吵闹声。 　　没错，小孩儿。 　　在她们三人上台唱了一首歌后，K Bar驻唱乐队的主唱就非要跟她们认识。 　　舒寒音后面在舞池里热舞几段后就清醒了，乐队的几个小孩表演时段结束后就过来了，舒寒音跟他们瞎侃起来。 　　几个小孩天真得很，很快就被她套出话，家底都快交代得一干二净。 　　许窈正无聊地数着外头路灯下的飞蛾。 　　忽然，她面前多了一碟巧克力，“姐姐，你怎么都不说话呀？” 　　许窈稍稍抬眼，看向这个自称骆阳的主唱，眼神没什么变化，“我哑。” 　　骆阳似乎被她的回答噎到了，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但很快就振作起来，重新扬起嘴角，“对不起啊，是我话太多惹姐姐不高兴了。” 　　许窈皱眉，这小孩儿怎么回事？ 　　她垂下眼，神色冷淡，“你能正常说话吗？” 　　“还有，我不是你姐，叫名字就行。” 　　骆阳眼神顿时变得委委屈屈的，手指拨弄着碟里的巧克力。 　　过了一会儿，他鼓起勇气问道：“许、许窈，我们下周有、演出……” 　　最开始他还有些结巴，越说越顺，“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来看。” 　　许窈刚要拒绝，舒寒音忽然撞了下她肩膀。 　　许窈偏头，“你干嘛？” 　　舒寒音伸手勾住她脖子，脑袋凑到她耳边，“幺幺你是不是傻？这小子明显在撩你啊~” 　　许窈：“无聊。” 　　她没应承下来。 　　倒是舒寒音说：“我有时间啊，想带我男朋友去，能给我十张票吗？” 　　许窈皱眉，看了眼旁边醉过去了的楚约，问舒寒音：“十张？” 　　音音应该就一个男朋友吧？ 　　舒寒音跟她的脑回路无缝衔接，“谁说一人送十张票啊？” 　　许窈哑然片刻，“抱歉，是我格局小了。” 　　舒寒音：“？” 　　“我又不是只送楚晏！” 　　“不是，我的意思是，除了男朋友也能送别的朋友。” 　　许窈：“哦。” 　　“……” 　　舒寒音放弃解释，往她面前又推了一杯酒，“行了，喝酒，继续喝酒！” 　　- 　　另一边，阮遇开在南山的分店。 　　应时卿到的时候李昭洛跟阮遇刚到没多久，两人都没注意到刚走到门口的应时卿。 　　阮遇正在追问李昭洛跟他女朋友的事。 　　阮遇：“洛哥，教教我呗，你怎么追到嫂子的？” 　　应时卿推门的手推到一半停住了，他抬眼往里看去。 　　李昭洛眉眼间满是春风得意，“简单，你得装惨，她心疼你了这事就成了一半。” 　　“还有，说话得软一点，千万别学时卿。” 　　“他那张嘴，不孤独终老的话，我都觉得是他前八百辈子积了德。” 　　阮遇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应时卿：“……” 　　他重重咳了一声，抬腿不疾不徐地迈了进去。 　　阮遇的笑容卡在脸上，很快就隐去。 　　应时卿撩起眉眼看向他，微微挑唇，“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再说一遍让我也开心开心？” 　　阮遇：“……” 　　李昭洛眼神飘忽了一小会儿，随即神色自然的朝他招手，“咳咳，来来来，时卿先过来坐下。” 　　“不是找我有事吗？” 　　“坐下说。” 　　提到正事，应时卿淡淡瞥阮遇一眼，挑了个位置坐下。 　　阮遇自知先前笑成那样不太厚道，替他调了杯酒当做赔罪。 　　应时卿胃还不太舒服，将鸡尾酒推了回去，“胃疼。” 　　应时卿有胃病两人也都知道，他不喝酒也表示理解。 　　李昭洛接过阮遇调好的那杯酒，正了神色，“时卿，今天找我到底什么事？” 　　他毕竟是个刑警，应时卿能有什么事找他？ 　　应时卿：“想请你帮忙查件事。” 　　他简单的把许窈的事情说了一下。 　　李昭洛抬手摸了摸下巴，“所以，昨晚云鼎大厦后半夜备用电源也关闭后迅杭的监控也断电了？录像在停电期间到备用电源启动这一段时间，以及备用电源关闭后也是黑的？” 　　应时卿点头。 　　李昭洛忽然笑了一下，“巧了，我女朋友正好是搞情报的，查监控找犯人这事她擅长。” 　　见他们谈完了，阮遇眼神瞥向应时卿，“你要不要看一眼手机？刚刚好像震动了好几次。” 　　应时卿：“？” 　　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 　　看向自己进来后就放在一旁的手机，翻过来一看—— 　　上头已经有十三通未接来电。 　　全是备注“祖宗”的号码打来的。 　　阮遇看了一眼，第一反应以为是应时卿他妈。 　　结果，应时卿刚拿起手机，对面又打进来一通，才“喂”了一声，那边就吵闹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就剩许窈比起平常要稚气许多的声音—— 　　“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了！” 　　“哥哥，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应时卿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声线沉沉，“很好。” 　　“喝醉了还知道打电话给我。” 第27章 暗恋 有事时卿哥哥，无事隔壁邻居？…… 　　K Bar门口旁的台阶上。 　　楚约有些头疼的看着两个闺蜜。 　　明明她是最早喝趴下的。 　　但她没想到, 等她清醒了之后会面对两个醉鬼。 　　半小时前。 　　她拒绝了那几个乐队小朋友说帮忙送人回家的提议，一个人扛着两个闺蜜出了酒吧，准备到外头吹会儿风清醒清醒。 　　许窈喝醉了乖乖的, 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看起来比舒寒音要安静多了。 　　而楚约两只手都在摁着舒寒音，就这样都差点没摁住。 　　舒寒音还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给晏哥打电话！叫他来接我！” 　　楚约心想，她堂哥还在出差呢怎么接，只好敷衍道：“好好好，我给他打电话，你先坐下！” 　　刚安抚好这个, 许窈也被舒寒音传染了，“我也要给我哥打电话！” 　　楚约因为要抓住舒寒音, 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许窈掏出手机打开电话簿, 然后食指不停的戳着屏幕。 　　每一回, 没等对方接起, 许窈就挂了。 　　几次过后, 许窈皱起眉, 委屈巴巴地看向楚约, 控诉道：“他不接我电话！” 　　楚约钳制着舒寒音挪到许窈身边，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她拨出的号码。 　　她本以为许窈是随便乱按的，但这十三通全是同一串号码。 　　伸出手帮许窈再次拨出, 然后张开手指挡在手机屏幕上避免她误按挂断键。 　　这回, 没多久电话就通了。 　　对面传来低沉的男音—— 　　她刚要拿起手机，许窈就一把夺了回去。 　　说了两句她都没脸听的话后，许窈重新安静下来。 　　楚约拿过她的手机，冲对面说道：“喂, 你好？你是许窈哥哥吗？她喝醉了，你有空过来接一下她吗？” 　　对面男声回答道：“不是。” 　　楚约愣了一下，没反应过他这句“不是”的意思，对方立马补了一句。 　　“我马上到。” 　　“……” 　　- 　　十几分钟后，一道高挑利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对街的巷角。 　　楚约挑眉。 　　这么快？是刚刚就在附近？ 　　还没来得及细想，她身旁原本安安静静坐着的许窈在看到对方后，直接跳起来冲了过去。 　　楚约看到对方被许窈扑得一个趔趄，却张着胳膊护在她身体旁边，生怕她摔倒，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虽然她只同应时卿见过几面，但也认了出来他是许窈那个青梅竹马，于是大声喊了一句，“拜托你送幺幺回家了，到了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 　　对方似乎是嗤笑了一声，没回应。 　　- 　　对街。 　　正如楚约看到的那样，应时卿猝不及防之下被许窈扑了一个踉跄。 　　许窈几乎是跳到了他身上，细长双腿紧紧绞着他的腰腹，同时手臂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一点都没收力。 　　应时卿哑然，很快，浅色的眸子里蓄了浅浅一层笑意。 　　他印象里，这是在许窈八岁之前，他跟许晔还有许叔叔三人才有过的待遇。 　　喝个酒怎么还变小孩了？ 　　他抬手轻轻拍了两下许窈脊背，“下来。” 　　许窈掀起眼皮子，垂首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却别开头，“我不。” 　　拒绝得理所当然。 　　应时卿微微皱眉，就着这个姿势带她去了阮遇停车的地方。 　　他打开车门，弯下腰要把许窈放进去时，她却伸手拽他头发，“我不要进去。” 　　应时卿跟驾驶座的阮遇对上眼神，他收回视线，侧眸看向许窈，淡声道，“别闹。” 　　就这么不轻不重的两个字，许窈像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威胁，真的安静了下来。 　　将许窈放进车里关上门后，应时卿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阮遇往后视镜看了一眼，“你没事吧？” 　　应时卿揽着许窈的肩，正伸手盖在她眼前挡下对面车辆射来的远光，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大约是胃还在难受。 　　闻言回道：“没事。” 　　阮遇也不再追问，只是拿出手机，打开导航软件，“去哪？” 　　应时卿淡声：“去许爷爷那里。” 　　老城区离南山比较近。 　　阮遇：“好，我导个航。” 　　他没再关注后排，发动车子专心致志地当起了代驾司机。 　　车载音乐缓缓流泻而出。 　　许窈像有些嫌吵似的，她皱起眉，把耳朵死死压在应时卿肩上，另只手抬了起来用力捂着另一只耳朵。 　　但很快，也许是适应过来了，她松开手，表情也逐渐放松下来。 　　应时卿顺势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然而，下一秒。 　　他浑身一僵，垂在身侧的掌瞬间成拳。 　　许窈像头小兽似的，被应时卿偏低的体温吸引，无意识的将烧得有些烫的脸颊贴在了他颈侧，不停地蹭着。 　　应时卿抬起手。 　　许窈果然被他同样温度略低的手所欺骗。 　　不一会儿。 　　他掌心一沉，团住了一片柔软。 　　许窈眯着眼完全没睁开，甚至还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忽然—— 　　“咳咳。” 　　前排，阮遇重重咳嗽两声，“你们能不能收敛点？这还有人开着车呢！” 　　应时卿：“……” 　　一直开到南山公路入口处，许窈才没了动静，安安静静枕靠在应时卿身上不动了。 　　- 　　翌日，清晨的阳光夹着热意，透过纱窗洒进来，打在床上女人精致的脸上。 　　许窈意识渐渐苏醒，迷糊着拉开身上的蚕丝被。 　　她撑着手坐起身，发现自己在老宅里。 　　自然又放松的伸开手臂。 　　然而，哈欠才打到一半，她就僵住了。 　　意识彻底回笼，与之一并回归的，还有昨天晚上醉酒后的记忆。 　　她有些绝望的捂住眼，完全不想回想起昨晚的丢脸行为。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许窈用力眨了下眼睛，宿醉过后声音有些沙哑，“请进。” 　　门被打开。 　　应时卿端着一个茶杯走了进来，然后把茶杯放到她床头柜上，“醒酒汤。” 　　他今天穿着一身居家服，方才微微躬身时，领口露出的修长脖颈靠近锁骨那一段上秾丽的青紫痕迹被许窈看得清清楚楚。 　　许窈：“……” 　　她现在假装断片了还来得及吗？ 　　说应时卿是人间富贵花一点都没错，她昨天到底也没干什么，不过蹭了几下，这家伙就一副被蹂/躏过的样子。 　　许窈小声“啧”了一声。 　　发现她目光落在什么地方后，应时卿哼笑一声，随即后退一步，双手抱臂靠在书柜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昨晚蹭了这么久，脸疼吗？” 　　许窈移开视线，耳根却火烧似的隐隐发烫，她舔了下唇，“其实，你还是赚了。” 　　应时卿挑眉：“？” 　　许窈一本正经道：“毕竟我上次背你爬十五楼，你才还五百米，被蹭一下而已，就当利息了。” 　　应时卿嗤笑一声，倒没反驳。 　　- 　　然而，下楼的时候许窈就后悔刚刚怼人怼得那么不留余地了。 　　爷爷最讨厌她喝酒，待会儿肯定不好蒙混过关。 　　看了眼走在她身前的应时卿，许窈犹豫半晌，眼看着就要到楼梯口，她加快两步，伸出手。 　　袖子忽然一沉，应时卿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许窈扯了扯他袖子，讨好地看向他：“时卿哥哥……” 　　应时卿压下眼底层层波澜，喉结上下滑动一下，“什么？” 　　许窈冲着楼下方向努努下巴，“昨晚喝成那样，我怕爷爷揍我。” 　　应时卿面无表情地睨她一眼，随即下了楼。 　　两分钟后，微信消息发进来了—— 　　【十七】：下来。 　　许窈有些忐忑地出了楼梯口，本以为会看到自家爷爷的冷脸，却对上了意料之外的慈祥面孔。 　　见许窈站在原地，许爷爷：“愣着干嘛？快下来吃早饭。” 　　许窈连忙跑了下来。 　　她依言入座，却疑惑地看向应时卿，在桌底下发微信问他。 　　【幺幺】：你到底对我爷爷使了什么迷魂咒？ 　　【十七】：你猜。 　　许窈豁然抬头，却对上应时卿那双略带戏谑笑意的眸子。 　　她别开脸，脑海中却控制不住的浮现出昨晚的情状。 　　许爷爷没注意到她的走神，自然而然地提起了一件事，“幺幺，下个月爷爷学生要回国办画展，你有空就请个假过去帮帮忙。” 　　许窈嫌弃：“画展？” 　　她去能帮什么忙？ 　　倒忙吗？ 　　而且同行相轻，她上次去看的画展还是许爷爷的。 　　许窈怕到时候她忍不住diss人家，那就不好了。 　　只是她想着，反正是下个月的事，到时候再推辞也来得及，没当场反驳。 　　应时卿深深看了许窈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也就不说话了。 　　- 　　吃过早饭。 　　应时卿陪许爷爷在书房下棋。 　　要不是今天周六，许窈是真的怀疑云鼎是不是要倒闭了，否则他堂堂一个集团总裁怎么能这么闲？ 　　许窈让吴姨帮她搬来画架，准备在前面的门廊下写生。 　　中途她登录企鹅看了一眼，发现已经被周引月跟陈佳欢的消息轰炸了。 　　周引月发来的聊天记录许窈大概扫了几眼，无非是在讨论泄露原画的人是她还是主美而已。 　　陈佳欢则是绘声绘色的把那天应时卿干的事情告诉了许窈。 　　陈佳欢：老大真的太帅了，许窈你是没看见，他就用月月电脑弄了那么几下，唰，那群里的傻逼全都掉马了。 　　包括他向杭嘉行揽下调查的事也从二人口中传到了许窈耳朵里。 　　许窈看完消息后只是微微挑眉，却没回复什么。 　　- 　　架好画架开始调色时。 　　许窈设置过的特殊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是裴心的电话。 　　她接起。 　　裴心温温柔柔的嗓音便在耳畔响起，“幺幺，今天有空吗？” 　　许窈如实回答。 　　裴心便邀她到福利院去，“正好有事找你帮忙，方便过来一趟吗？” 　　许窈自然迭声答应。 　　挂断电话后，许窈喊来吴姨帮她收了画具。 　　其实她在裴心面前形象包袱有些重，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这副假小子的模样。 　　于是琢磨半天又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回到中庭换鞋时，应时卿恰好出来替许爷爷给花浇水。 　　许窈坐在门廊上，已经快一指长的头发蓬松而柔软地垂着，她换了一条深蓝色牛仔长裙，上衣是白色的雪纺衬衫，手腕上甚至还搭了一条俏皮的铂金手链。 　　就连阮遇生日那天她都没这么仔细打扮过。 　　应时卿淡淡扫过许窈一身明显精心准备过的装扮，放下洒水壶，走近两步，皱眉。 　　“去哪？” 　　“你一个隔壁邻居管那么宽干嘛？” 　　许窈被问得一愣。 　　她去哪儿还得报备行程？ 　　应时卿朝许窈的方向微微倾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自喉间溢出薄薄的一声笑，“小白眼狼。” 　　颀长的身影压过来，遮住了她头顶的日光，“有事时卿哥哥，无事隔壁邻居？” 　　“谁教你的？” 第28章 暗恋 她大概是会祝福的。 　　许窈皱了下眉, 朱唇微启，想要解释却又觉得没必要。 　　应时卿似乎还在等她的回答，淡淡瞥过来一眼, 嗓音低沉性感，“还没想好怎么编？” 　　许窈仰头对上应时卿的视线，虽然眼尾勾着, 可那双天生色浅的眸子里半点笑意都没有。 　　她的目光淡淡落到应时卿脸庞上，有种隐秘的认知似乎呼之欲出，却又好像隔了浅浅的一层摸不着的隔膜。 　　许窈不由得停下了动作，“也没有。” 　　说到这里，她刻意停顿了一下, 观察着他的反应，“就是自学成才。” 　　应时卿：“……” 　　他眉骨稍抬了一下。 　　在他开口之前, 许窈继续倒打一耙, “你现在真的好小气哦, 连个称呼都要斤斤计较。” 　　应时卿简直快被许窈气笑了, 冷凝的面孔生出一丝裂缝, 撩起眼淡淡的瞥下来。 　　许窈伸手推了他一下。 　　“我去找我嫂子。” 　　“你快让开。” 　　她还是解释了。 　　自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许窈脚尖落地, 才要站起就被应时卿单手摁住，又坐了回去。 　　长指指着她在垂在空中的左脚，方才系到一半就被她忘在一边的鞋带正松松垮垮拖在两侧。 　　“鞋带。” 　　“哦, 知道了。” 　　许窈屈起膝盖, 鞋底刚踩上门廊—— 　　那双形状优美的手就拉住她的两根鞋带。 　　许窈瞬间眸光微滞，有些不自在的往回缩了下脚，却被他捉着踝关节拖了回去。 　　应时卿微微躬身，鞋带在他长指的灵活操纵下, 很快变成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抬睫望向许窈，眼底流光闪烁，“好了。” 　　随即直起身让出道来。 　　“谢、谢谢。” 　　许窈从门廊上跳了下来，莫名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假装漫不经心的抬手理了下散乱的碎发。 　　在心底骂自己一句。 　　真是没出息。 　　她收好手机往外走，余光却看见应时卿跟了上来，脚下步伐收了点，微微侧眸。 　　“你跟着我干嘛？” 　　“开车送你。” 　　许窈本想拒绝，眸光落到他那紧抿成直线的唇线上，又生硬转了口，“那你送我到地铁站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老宅。 　　- 　　青岩福利院位置在海市南城近市郊处的一个广场附近。 　　从少年宫这边坐地铁过去，出站后大约再走一千米左右就到了。 　　许窈让应时卿把她送到少年宫附近的地铁站后，刚好赶上三号线。 　　虽然是周六，但正好是上班族班上高峰期，地铁上依旧人满为患。 　　许窈凭借着个子占据了一个角落，冷淡的气场吓退了周围想要靠过来的人，因此倒不算太挤。 　　她右手边站了一个年轻女孩，针织衫牛仔裤，戴着耳机在看王者的游戏直播。 　　女孩身后是个身材矮小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右手拎着个公文包。 　　地铁上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刚开始许窈还没发现不对劲，淡淡瞥过一眼就低下了头，背靠着车厢壁回复陈佳欢的消息。 　　陈佳欢告诉她，因为她跟主美停职，何虹回到了十六楼，一回来她就把周引月的工作抢了回去，还见缝插针的在同事们面前含沙射影说许窈跟主美的坏话。 　　许窈有些奇怪，何虹看她不顺眼也就算了，这次为什么还要对主美落井下石？ 　　陈佳欢：老大的那个警察朋友一大早就带着一个小姐姐到了公司，反正每台电脑都查了一遍，我刚刚在茶水间听说他们打算把公司周围所有的监控都过一遍。 　　这个消息在许窈的意料之中，她早猜到应时卿会找李昭洛帮忙，也没着急过问调查进度，只是问了下陈佳欢《神降》公测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得到还算乐观的回复后许窈就收起了手机。 　　这时，地铁再一次靠站。 　　许窈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故意贴近女孩身后，下身还蹭了过去。 　　她瞬间拧起眉。 　　而女孩似乎还沉浸在直播中没有注意，又或者只是以为正常的人挤人而已，没什么过激反应。 　　秃顶中年男人愈动作愈发放肆，女孩总算察觉到不对，她往前走了一步，然而秃顶男锲而不舍的贴了上去。 　　甚至还伸手试图去搂女孩的腰。 　　性骚扰不犯法，哪怕报警也不过是拘留几天跟罚款。 　　显然这个秃顶男人也了解这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许窈往前走了半步，没有收敛力道，一脚踹向了秃顶男的膝盖。 　　男人立马跪趴在地上。 　　周围的乘客目光全都看了过来。 　　许窈视线束成锋刃，居高临下地望向那个秃顶中年男人，脚尖踢了下他肥硕的胳膊，淡淡开口，“喂，脏手不想要了的话，我可以帮你剁掉。” 　　她的声音不大，还残留着一丝沙哑，却穿透力十足。 　　而那个年轻女孩这时已经反应过来，迅速对许窈说了句谢谢。 　　随即转过身抄起手上的遮阳伞就向秃顶男砸过去：“猥琐男去死吧！” 　　许窈愣了一下，有些讶异。 　　在周围嘈杂的议论声中，女孩连砸带踹，净往秃顶男脸上招呼。 　　秃顶男被砸了几下，吃痛发了狠，趁机拽住女的头发就要爬起来。 　　却又被许窈一脚踹了回去。 　　他愤怒的视线死死锁定着许窈，“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许窈冷笑一声，厌恶的拉平唇线，“报警？你随意。” 　　年轻女孩又狠狠踹了秃顶男一脚，“你还报警？！信不信我先报警！” 　　秃顶男一开始还在咒骂着，间杂几声要报警的叫嚣，被女孩狠狠踩了两下裆后，捂着下/身瑟缩求饶起来。 　　旁边路人小声议论着—— 　　“又不是什么大事，把人打成这样还不够？” 　　“就是，不就是碰了几下，这么挤人家可能也不是故意的。” 　　“对啊，地铁上本来就挤，她们是不是搞错了？” 　　“我看这个男的长得挺老实的……” 　　“……” 　　许窈倒是不意外听到这些风凉话，毕竟世上多的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慷他人之慨的人。 　　她看秃顶男都快被女孩打成猪头了，扯了下女孩的胳膊，“别打了，否则他没进去你先进去了。” 　　女孩这才停下，尤不解气地踹了秃顶男最后一脚。 　　下一站一停，秃顶男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车厢。 　　许窈若无其事地站回了原来的位置，大概是她之前踹秃顶男的那两脚威慑力太大，她周围比之前还要空上不少。 　　女孩靠近她，弯了下眼睛，“刚才谢谢你。” 　　许窈侧眸看她一眼，“没事。” 　　瞥到她手机上打开的导航软件，落到上面的红圈目的地地址上，淡声发问，“你去青岩福利院？” 　　女孩点头：“嗯，我去做义工。” 　　随即懊恼得嘟起唇，“但我有点路痴，每次都找半天找不到路，这回恐怕也得迷路。” 　　许窈眉骨稍稍抬了下，“挺巧，我也去那儿。” 　　女孩眼睛瞬间亮了，“那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啊？” 　　许窈点头，“可以。” 　　不过她也不保证能找到路。 　　毕竟她上回去青岩福利院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再加上这周边拆迁过好几次，地标也都换过好几轮了。 　　- 　　两人在天宁广场站下了地铁。 　　方才在地铁上许窈知道了女孩名字叫小禾，是海大的大二学生，因为家在南城这边，偶尔会到裴心的福利院当义工。 　　这回也是因为周末放假，回来去福利院看那些小朋友的。 　　听说许窈跟裴心认识后，小禾明显更加热情了，“院长姐姐又美又温柔，福利院的小朋友都超喜欢她的，而且她对我们这些义工跟志愿者也很好，有空还会做小蛋糕给我们吃。” 　　许窈一边对着导航认路，一边听小禾说裴心的事，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南城这边街道比较复杂，各种小巷子交错纵横，导航跟实际的地图有不少出入。 　　许窈有些头疼的看着完全辨认不出了的地标。 　　直到她瞥到一个熟悉的尖顶，蓦然松了口气。 　　哥哥去世之后，裴心就信了天主教，因此后来她在建福利院的时候在院内修了一座教堂。 　　也全靠教堂高高的尖顶，她们才找到了福利院的位置。 　　- 　　在福利院门口保安处做好访客登记后。 　　小禾因为要先去签到便同许窈分开。 　　许窈谢绝了志愿者的主动带路，一个人往里走。 　　青岩福利院同她记忆中已经大变样了。 　　她上回来的时候是五年前，路上的青砖都还没铺设完全，铺着碎石子，裴心还跟她说筹到钱了就全铺成草坪。 　　不过现在看来，心姐还是很穷嘛。 　　许窈笑了笑，继续往里。 　　经过过活动区时，有几名义工在里头，大概是刚打扫完房间，正在闲聊。 　　许窈隐约听到了一些他们的谈话内容，脚步便不由顿住了—— 　　“你们知道吗？今天又有人给院长送花呢。” 　　“那有什么可稀奇的，人家都送了好几年了，不过咱们院长肯定是不会接受他的。” 　　许窈有些出神。 　　原来这些年一直有一个人在追求心姐啊。 　　另一个义工问道：“为什么啊？院长今年也三十四了吧，还不找对象，家里都不催啊？” 　　“你不知道，裴院长从前有过未婚夫，但是意外去世了。” 　　“啊？真的假的？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这有什么好说的？提起来多戳人痛处……” 　　“不说了不说了，赶紧的，咱们快去下一个地方打扫吧，过两天赞助商还要来拍宣传片呢！” 　　“……” 　　义工们团簇着往外走。 　　许窈下意识躲到了墙后。 　　垂下头，盯着鞋上的蝴蝶结看了好一会儿。 　　她想，如果裴心真的能开始新生活，她大概是会祝福的。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几个义工走远后，她才重新往院长办公室方向走去。 第29章 暗恋 也许是因为，我同师妹关系比较好…… 　　到裴心办公室时, 许窈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毕竟哥哥已经走了这么久。 　　就连她自己的父母都将那些旧物扔进了储物间，要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凭什么让裴心永远记着？ 　　许窈深深吸了一口气，朝里望去。 　　大门敞开着, 裴心正坐在办公桌前，乌发松松的扎在脑后，长指握着签字笔, 时不时看一眼电脑，低头写着什么。 　　她抬手敲了下门，故意压低声音，“裴院长。” 　　裴心头也没抬就道了句：“请进。” 　　待许窈进去后，裴心又看了眼电脑屏幕才抬起头。 　　她遽然睁大了眼, 随即惊喜的站了起来，“幺幺？” 　　几步绕到许窈面前, 握住她的胳膊, “快来坐。” 　　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皱起眉。 　　“是不是瘦了？” 　　“没有。” 　　“我看看……明明下巴都尖了！” 　　许窈有些无奈的抬起胳膊张开手臂让裴心看, 眼里浮现出些许笑意, “心姐, 真没有。” 　　这半个多月来, 加班时天天跟陈佳欢她们一起点宵夜，许窈还胖了几斤。 　　裴心却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就像那些许久没见着孩子, 见面后第一句就是“瘦了”, 然后拼命让你多吃点的家长一样。 　　许窈刚想宽慰裴心几句，余光瞥见她办公桌旁，垃圾桶里的那束粉色百合花。 　　一时哑然。 　　裴心立马就注意到了她的不自然，视线顺着许窈的目光落在那束花上。 　　她神色淡了下来, 语气毫无波澜，“一个惹人生厌的陌生人送的。” 　　许窈顿了下。 　　如果是陌生人，又怎么会惹人生厌呢？ 　　她又想起先前义工们说的那些话，踯躅片刻。 　　“心姐，其实，如果碰到合适的人，你大可以试试看啊。” 　　“许晔不会怪你的。” 　　他一定比任何人都希望裴心过得开心。 　　裴心依旧像从前一样，并不打算深聊这个话题，只是敷衍孩子般敷衍她，“好，我知道了，我会的。” 　　许窈实在是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这么多年，只有裴心跟她一样，似乎从来都没能接受许晔已经不在了的这个事实。 　　许窈细齿咬了下唇，痛感传至神经，她没打算让裴心继续深想，转开话题，淡声询问道：“不说这个了，心姐，你说有事找我帮忙，是什么事啊？” 　　从前她打钱裴心都拒绝，这回会主动联系她，许窈还是挺意外的。 　　裴心没有直接回答，想到点什么，唇角微微勾起，“你跟我来。” 　　“……” 　　- 　　穿过一小片白桦林，眼前出现了一座纯白的建筑。 　　裴心带着许窈去了后院的那座天主教堂。 　　从外面仰望过去，只能看见教堂高峻的形体。 　　许窈视线扫过主入口上部那扇巨大的玫瑰窗，还有来时用以认路的那对钟塔尖顶，随即跟在裴心身后走了进去。 　　正对大门的神坛上依旧是早些年裴心亲手雕刻出的那樽苦像，许窈环视了一圈，发现整个教堂内部似乎都翻新过，重新刷了漆。 　　裴心在神像前站定，虔诚地微微垂首，分别在额头，喉头，胸口，划了三次十字后才回过身。 　　她仰起头，长指指向上方，“你看，那就是我要找你帮忙的事。” 　　许窈顺着她的视线抬头，教堂上部尖尖的拱券连成一气，只是原本该有绘画的天顶却是空白一片。 　　“画天顶画吗？” 　　“嗯。” 　　裴心赞许地点头，笑着说：“原先是打算复刻西斯廷教堂的天顶画，可我觉得这样实在不够虔诚，因此想请你帮我一起完成。” 　　“所以，幺幺，你有时间吗？” 　　她脸上的笑容温暖而明亮，驱散了许窈内心因为先前提起许晔而升起的淡淡愁绪。 　　许窈想着公司的事恐怕没那么快出调查结果，她和主美还不知道得停职多久，正好可以帮裴心画顶画。 　　她牵了下唇，语调轻松，“有倒是有，但我工时费怎么算？” 　　闻言，裴心抬眸无奈地瞥她一眼，轻笑道：“你还想要工时费呢？钱没有，饭管够。” 　　“那下回我去买点颜料再过来？” 　　“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只要把自己的手带上就行。” 　　“……好。” 　　两人离开教堂。 　　裴心又带许窈去看了福利院新建的设施，原来的小操场已经改建成了一个带顶的小型游乐场。 　　有志愿者跟义工正带着一些小朋友在里面做游戏。 　　裴心目光落到那些孩子身上，表情柔和又坚毅，她回头看向许窈，“这是投资商赞助的无障碍特殊游乐活动区。” 　　“这跟我上回来的时候根本是两个样子吧？” 　　许窈看着崭新的建筑稍稍感叹了一句，“这也大手笔了，心姐你拉到的到底是什么赞助商啊？” 　　也太有钱了。 　　裴心弯了下眼：“是云鼎跟阮氏，多亏公安局那边帮忙牵线。” 　　云鼎跟阮氏？ 　　这回答出乎许窈的意料，茶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惊讶的情绪，一时忘了回复。 　　等回过神，两人步子不慢，已经回到了院长办公室。 　　许窈也没再提起云鼎跟阮氏的事，打算等回去再问问应时卿。 　　裴心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 　　许窈看她手边全是什么《宣传日行程安排表》，还有《采购清单》之类的。 　　只是，许窈刚刚有看到，离宣传日还有十来天时间。 　　现在就开始采购会不会有些早了？ 　　见她表情有些疑惑，裴心笑了笑，“毕竟是要来拍宣传视频的，早忙一点多做些准备，总比到时候兵荒马乱的要好。” 　　这倒是很符合裴心向来稳妥的做事习惯。 　　许窈点头，见裴心似乎有些忙不过来便提出帮她核对数据。 　　- 　　直到临近晌午，两人结束忙碌。 　　许窈跟着裴心去福利院食堂。 　　路过大教室，志愿者们的声乐课似乎也刚要结束，黑板上还画着五线谱，似乎是在教导乐理知识。 　　小禾也在几个志愿者中间，见到许窈和裴心二人，她同几个同伴打了声招呼后，把东西交给他们，自己先出来了。 　　小禾追上二人，先看了眼许窈，随即同裴心问好，“院长姐姐好。” 　　裴心点点头，“小禾也来了，学校今天放假吗？” 　　小禾：“嗯，周末，我周一没课，连着放三天假我就回来了。” 　　三人顺势一道往食堂走去。 　　吃饭时，裴心跟小禾聊起福利院小朋友们课程教授的相关问题。 　　福利院里有许多特殊儿童无法去学校上课，因此几乎是由小禾这些义工还有志愿者们过来充当临时老师。 　　基础文化课倒还还好，有请专门的老师，但是像声乐跟美术这些，常常是隔好久才有机会上一次。 　　说到这里，小禾看向裴心，面露难色：“院长姐姐，教声乐的志愿者就只有我们三个，人手不太够。” 　　裴心：“我再想想办法。” 　　也无非是再向政府方面提出帮扶申请，又或者去找当地大学看是否能够合作。 　　青岩福利院是差额拨款，主要全靠特殊班开班的营业收入，以及南城，裴心个人的六间店铺的租金。 　　现在还加上了云鼎跟阮氏提供的无障碍游乐场所的营业收入。 　　即便如此，也只算勉强收支平衡而已。 　　许窈看了眼她微微蹙起的眉心，淡淡开口：“算我一个吧，周末没事的话，我可以过来给他们上声乐课，有需要的话，兼任下美术老师也不是问题。” 　　小禾听许窈这么支持裴心，立马也接上：“那我让我堂哥也来帮忙吧，他下午会过来接我，我问问他。” 　　裴心眉头略松了一些，分别给两人一人搛了一筷子菜。 　　小禾两颊鼓起来，吃饭的样子活像只小仓鼠，开玩笑对裴心说：“院长姐姐，我这专业毕业等于失业，要是我找不到工作毕业以后能来你这当义工吗？也不要钱，包吃包住就行。” 　　“饭菜是真的好吃！” 　　- 　　下午许窈带着卷尺跟工具在福利院教堂里测量天顶。 　　她其实没有画这种大型壁画跟天顶画的经验，准备回去问问爷爷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到时候自己可以先在电脑上绘制一张一比一缩略模型图，再把每个部分拆分开画，应该会容易许多。 　　等她把每部分的数据都测量好，就已经快到傍晚了。 　　许窈把工具留在教堂的祷告室里面，也没回去找裴心，只是微信上告知她自己先离开了。 　　然后才发现，半个小时前应时卿有来过电话，估计是没打通，又发了微信消息。 　　【十七】：什么时候回来？ 　　【十七】：我去接你。 　　似乎是怕她误会，隔了一分钟还解释了两句。 　　【十七】：许爷爷要求的，你别让我难做。 　　许窈抿了下唇，这么不乐意的话，大可以拒绝啊，就算地铁停运她还能自己打的回去。 　　现在她卡里可是有二十多万，又不是刚回来只剩两千多的时候。 　　然而—— 　　【幺幺】：「我发起了位置共享。」 　　【幺幺】：麻烦你了，谢谢。 　　她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有私心。 　　两秒后。 　　【十七】：等我。 　　许窈撇撇嘴，拽了下袖口边的绸带，回了他一个句号。 　　看了眼手机界面，等应时卿开车过来还需要不少时间，哪怕是上高速也得半个多小时。 　　许窈回到了福利院小朋友们上课的教室，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小禾跟另一个志愿者正在带小朋友们做游戏。 　　许窈打开了手机指绘软件，有些无聊的开始勾勒。 　　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画出一道又一道干净利落的线条。 　　- 　　沉浸在绘画中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一阵铃声响起，小禾她们也下课了，小朋友们跑出教室，嬉笑打闹着。 　　许窈回过神，点下保存后退出软件。 　　小禾也走了出来，目光落在许窈精致的巴掌脸上。 　　随着许窈起身，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在暮光下，深蓝色高腰牛仔裙衬得那段皮肤白得几近玉色。 　　小禾感叹道：“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好看啊！” 　　“腿那么长，皮肤白得像雪就算了，身材还好，最重要的是——” 　　她看向许窈茂密而光滑的乌发，“你头发还这么多！” 　　许窈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 　　“倒也不必。” 　　她知道自己长得是好看的，但却一直对这个程度没有太多认知。 　　只知道大概是大众意义上的好看。 　　也就仅此而已。 　　毕竟许窈身边的女孩子外貌都出众，就像她两个闺蜜，从小到大都是收情书收到手软的类型，更不知道被一见钟情过多少次了。 　　可她就真的没收到过情书这种东西。 　　小禾听到许窈的话后满眼不可思议，“你真的从来没收到过情书？” 　　“这怎么可能？！” 　　许窈摇头，笑了笑，调侃道：“可能你的眼光跟大家不太一样？” 　　小禾：“……” 　　怎么能怀疑她的审美呢？ 　　怀着一肚子疑惑，小禾跟许窈一起到了福利院门口。 　　许窈看了眼微信，位置共享里，代表应时卿的红点离自己大概还有十五分钟的路程。 　　她收起手机，侧眸看向小禾，“你堂哥来接你吗？” 　　小禾点头，“嗯，他说录完歌就过来。” 　　许窈淡淡嗯了一声，本想戴耳机听会儿歌，却摸了个空。 　　大概是之前测量教堂天顶尺寸的时候被她忘在那里了。 　　叹口气，她对小禾说，“我回去找下耳机。” 　　“……” 　　- 　　斜阳拉长了福利院大门的倒影。 　　看着门口的人影渐渐消失。 　　小禾又等了一会儿，给堂哥打电话。 　　接通后，她小声抱怨：“哥，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五点十分就能走了吗，你怎么还没到？” 　　那头有些嘈杂的声音传来，“我错了，对不起啊，出门迟了点，你等我两分钟，哥哥马上就到。” 　　小禾：“那你快点！” 　　如对方所言。 　　两分钟后，一辆共享电瓶车停在了福利院门口。 　　一个年轻的男生从车上下来，他一身铆钉皮衣，头发用发胶做了造型，脸上也是有些夸张的舞台妆，但却将脸部线条修饰得更加棱角分明，将所有优点都放大了。 　　小禾高兴的把包扔给了男生，“哥，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啊？” 　　“怎么？” 　　“福利院缺声乐老师，你能不能来帮忙啊？” 　　“没空。” 　　“孟哥生病了，乐队最近都是我顶着，天天要演出，哪来的时间？” 　　“哥，求你了，我都跟院长姐姐说了你可以来的！” 　　“那你就再去告诉她。” 　　“我，没，空……” 　　然而“空”字音节还没说全—— 　　“许窈？！” 　　男生饱含惊喜的声音吓了小禾一跳。 　　她回过头，发现是刚刚去找耳机的许窈回来了。 　　许窈显然也被吓到了，星眸移向男生，“你是？” 　　男生顿时耷拉下脸，有些沮丧地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她应该记得吗？ 　　许窈往前走了一步，微微眯起眼，很快，记忆回笼。 　　是昨天在K Bar的那个乐队主唱。 　　叫，骆阳？ 　　虽然先前午饭时小禾有说过她堂哥也是学音乐相关专业的，但许窈还是有些意外。 　　这世界真的小得离谱。 　　她神色淡淡，扯了下唇，“是你啊，想起来了。” 　　骆阳眼睛登时亮起来，把手里的包塞回小禾怀里，走到许窈面前，羞涩地笑了，“你果然还记得。” 　　他挠了挠头，递出自己的手机微信二维码，“昨晚你朋友不是问我要演唱会门票吗，我忘记留她联系方式了，可以先加你微信吗？” 　　许窈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骆阳刚发送完好友申请。 　　嘟嘟嘟—— 　　刺耳的喇叭声突然炸响。 　　许窈手上动作一顿。 　　她侧眸望去。 　　一辆黑色迈巴赫就停在了几米之外。 　　掌心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她盯着那辆迈巴赫，缓缓眨了下眼，纤长的手指摁下接听键—— 　　是那道熟悉的冷淡低沉的声线，“过来。” 　　许窈没立刻回应。 　　这边骆阳正要催许窈同意好友申请。 　　许窈眼睫翕动，眼神中闪过一抹犹豫情绪，正要回头对骆阳说什么时。 　　迈巴赫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了男人半张侧脸，他偏头看了过来。 　　浅色的眼眸不露丝毫情绪，不动声色却又不容抗拒的重申了一遍，“过来。” 　　许窈眉心微跳，抛开了方才脑中闪过的念头。 　　她回头对小禾笑笑，“我哥也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不等二人反应，许窈走向应时卿。 　　绕到副驾，打开车门迈腿坐了进去。 　　刚坐下就听见应时卿自鼻腔发出一声笑，“我是你哥？” 　　许窈搭在提包上的手指微微僵住—— 　　骆阳就追了过来，“许窈，记得通过！” 　　她方要开口。 　　应时卿就冷笑了一声，看向车窗外的骆阳，浅色眼眸冷冽如冰。 　　语气含着浓浓警告意味，“不要骚扰我妹妹。” 　　在“妹妹”二字上顿了顿，加重音。 　　说完便升起车窗，发动了车子。 　　留下骆阳吃了一屁股车尾气。 　　小禾看着绝尘而去的迈巴赫“啧啧”两声，回头看向失魂落魄的骆阳，“哥，既然你这么忙，那我就去跟院长姐姐说，你没时间过来帮忙啦？” 　　骆阳：“……” 　　“我错了，不就是时间？我有！” 　　“……” 　　- 　　车上。 　　许窈偷觑身旁一声不吭的男人。 　　看见仪表盘上的速度，她咳了一声，率先打开话题，“你开慢点，好像超速了。” 　　应时卿没有说话，淡淡瞥她一眼，时速到底降了下来。 　　又沉默下来。 　　许窈也不知道说什么，低头通过了骆阳的好友申请。 　　过了好一会儿，身侧传来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刚刚那个人拦住你做什么？” 　　许窈侧眸望过去，长指抠了下手机壳，“昨天音音说想要他们乐队演唱会的门票，但是昨晚他们忘加联系方式了，他就想加我，然后联系音音而已。” 　　应时卿皱眉：“微信？” 　　“你给他了？” 　　许窈细齿咬了下唇，抬眸望向他，“加了。” 　　想起应时卿刚刚对骆阳的警告，犹豫片刻，“人家刚刚只是问我要微信，真谈不上骚扰。” 　　就在这时，许窈手机接连震动了好几下。 　　全是骆阳发来的。 　　许窈以为他有什么事，打开一看—— 　　【Sun.】：[/hello] 　　【Sun.】：[/开心] 　　…… 　　应时卿瞥过一眼，嗤笑了一声，“不是骚扰？” 　　许窈：“……” 　　她皱起眉，把舒寒音的微信名片推给他。 　　点开好友资料设置页面，手指在加入黑名单的按钮上方悬空半晌，又退出。 　　反复了几次。 　　应时卿余光瞥见，又是一声冷笑，语气不带丝毫温度，“你行。” 　　“拉黑我就这么干脆。” 　　“……” 　　- 　　那天许窈到底没有拉黑骆阳。 　　当晚她跟应时卿还是先回了老宅，陪许爷爷住了一晚，又问了一些关于画天顶画的注意事项。 　　第二天才回了御景苑。 　　二人刚回到十五楼，就发现俞斯清正在1502室，也就是应时卿门口，正打算按门铃。 　　许窈淡淡开口：“师兄？” 　　俞斯清收回手，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们？” 　　“一起出去了？” 　　许窈还没开口，应时卿就冷淡的瞥去一眼，“找我有事？” 　　她其实也有些疑惑，师兄找应时卿能有什么事？ 　　俞斯清扯了下唇，侧眸睨应时卿一眼，又转过头看向许窈。 　　“他们一班的班长说要开同学会。” 　　“我原来是打算找师妹你的，只是电话打不通，微信也没人回。” 　　许窈皱起眉，“同学会？” 　　她愣了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调成静音模式了。 　　“师兄不好意思啊，我手机没开声音。” 　　俞斯清摇头，“没关系，你们先去群里回一下吧。” 　　许窈点开了高中班群。 　　俞斯清说的班群应该是当初一班的班群。 　　她同俞斯清都是华大少年班的。 　　而被少年班录取后，依旧需要参加高考，所以仍然会在高中上课，但他们少年班的学生其实并没有固定的班级。 　　只是他们应城中要求参加了竞赛班，所以才跟一班二班的学生比较熟悉一些。 　　这时许窈跟应时卿都看到了班群里的消息，果然一班班长发起了投票，问大家什么时候有空，还单独@了应时卿跟许窈。 　　只剩她们俩没回复了。 　　俞斯清看向许窈，“他们说联系不上你，托我告知你一声。” 　　应时卿瞥他一眼，语气嘲弄，“托你？” 　　俞斯清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也许是因为，我同师妹关系比较好吧。” 第30章 暗恋 你想得倒挺美。 　　又开始了。 　　肉眼可见的, 在俞斯清说完那句话后，应时卿的脸色明显变差了。 　　许窈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想再次莫名其妙成为这两个人针锋相对的由头，她干咳一声, 侧头瞥向应时卿，“你要去吗？” 　　说话的同时她还在翻看群消息。 　　常年寂寞如雪的高中班群今天居然已经有99+的消息了。 　　而俞斯清所言非虚，一班班群里确实有人让他联系许窈。 　　【喜剧人】：还有谁没回复？在的同学都投一下票, 大家确定下时间。@全体成员 　　【码农王霸天】：班长，就剩许窈跟应时卿没回了？@喜剧人 　　【喜剧人】：应时卿那边我问问别人，你们谁有许窈的联系方式？@全体成员 　　【月亮够不到】：许窈的话，以她跟俞斯清的关系，班长你直接问俞斯清啊, 他肯定知道，让他问问许窈来不来呗？@鱼思清 　　【鱼思清】：许窈这边我可以联系。@喜剧人 　　过了一会儿—— 　　【鱼思清】：应时卿的话, 我大概也能。 　　“……” 　　许窈盯着聊天记录中这个【月亮够不到】后面“关衡”这二字备注看了半天, 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对方到底是谁。 　　更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产生她跟俞斯清有什么特别的关系的误会。 　　回过神, 许窈抬眸望向应时卿：“？” 　　到底去不去？ 　　却不料应时卿只是撩起眼回望过来, “你去吗？” 　　许窈红唇微抿, 片刻, 犹豫着说道：“应该, 去吧。” 　　虽然当初跟那些同学的接触并不算很多，但毕竟多多少少是有过同学情意的，许窈还是愿意去参加同学会的。 　　应时卿闻言, 淡淡“嗯”了一声。 　　许窈还在看他, 然而却没等到后续。 　　嗯是什么意思？ 　　看应时卿一副不打算再开口的模样，她放弃了追问的打算，默不作声地替他一并回复了群里的消息。 　　【幺幺】：我跟应时卿都能到。@喜剧人 　　发完也不管群里的老同学是什么反应，收起了手机。 　　身旁二人依旧在沉默对峙。 　　应时卿一脸冷笑, 俞斯清也不遑多让。 　　许窈忽然有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她侧眸看向应时卿，扯了下唇，“我看你跟师兄似乎还挺聊得来的，我先走，你们再继续？” 　　“……” 　　“……” 　　语毕，许窈便往自己家方向走去。 　　然而，俞斯清温和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师妹，不如中午来我家用餐，算是上回的回礼。” 　　脚步停下，她回过身。 　　俞斯清的话瞬间让在场的另外两人都变了神情。 　　不约而同想起上次阴差阳错的那顿晚餐。 　　应时卿脸色更差了，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俞斯清。 　　想起那份经由叶曼昀采访还待在她家里飘窗上的报纸，许窈神色也淡了下来。 　　她紧抿的唇暴露了一丝不悦的情绪，只是很快又遮掩得天衣无缝。 　　许窈冲俞斯清轻笑一声。 　　“师兄，不必客气，只是一顿饭而已。” 　　“既然师妹都说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为何不肯赏光？” 　　许窈有些骑虎难下，“师兄……” 　　私心里她一直蛮敬佩俞斯清这个师兄的。 　　可他回国后的种种行为，总让她有些看不透。 　　许窈带着思虑的目光在俞斯清身上扫视片刻，正在考虑要不要答应一起吃午饭时。 　　应时卿手机铃声就响了一声。 　　他接起电话，同来人交流几句，眉心拧紧后又松开。 　　许窈只听见了几句破碎的对话。 　　“你说什么？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便利店？” 　　他似冰川深沉的脸色终于消解了几分，恢复了惯常那副眉眼肃然的清淡模样。 　　撩起眼看向俞斯清，掀了下唇讽笑道：“恐怕她没时间陪你共进午餐了。” 　　眸光转而落到许窈身上，停顿了片刻，“李昭洛说调查有进展了。” 　　许窈立马精神起来，也顾不上方才那点纠结了，一把抓住应时卿，“真的吗？” 　　“快走，我们去公司！” 　　虽然她表现得好像并没有被停职这件事影响到的样子，但这并不意味着被无端泼了脏水她真的能无动于衷。 　　应时卿低头，看了眼许窈扯住她胳膊的手，唇角不自觉略翘。 　　许窈毫无所觉，拉着他就往电梯跑。 　　俞斯清看着二人相携离开的背影，挑了下眉，摸着下巴在原地略思索几秒后才转身离开。 　　- 　　渐入深秋，小区绿化道两旁的梧桐叶落了一地，晨间的风已经有些凉意。 　　被扯下楼的应时卿拉住急着赶往迅杭的许窈，“急什么？” 　　许窈白他一眼，脚下速度慢了一些。 　　等上了车，许窈忽然反应过来，她根本没必要把应时卿也拉上。 　　这回许窈没再让应时卿把她放在地铁站，而是跟他一起到了地下车库，然后一起乘着专用电梯上去进的迅杭。 　　- 　　不过才隔了两天，许窈看到自己工位上堆着的文件时眼皮子跳了跳。 　　都说人走茶凉，她还没走工位就被当成杂物堆放处了？ 　　不及细想，已经来到了行政部的会议厅。 　　许窈跟应时卿二人进去的的时候，主美已经在了，正在对李昭洛复述那天晚上的她能记得的自己的一切举动。 　　看这情况，真有点审问犯人的感觉。 　　许窈不由得回想起当晚停电时，她正同应时卿一起被困在电梯。 　　照李昭洛这种喝了多少水都恨不得问清楚的架势—— 　　她挑眉看向立在一旁眉眼冷淡的某人。 　　到时候，她到底要不要交代细节？ 　　二人推门的动静惹得会议厅内三人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许窈同主美跟李昭洛打过招呼，然后看向了另一边正在操作电脑的女人。 　　从李昭洛跟这个女人的位置来看，对方应该才是这次调查的主要负责人。 　　许窈走到女人身后，看向她的电脑屏幕。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监控窗口，女人暂停了其中几个界面。 　　见许窈靠近，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反复重播她暂停的那几个片段。 　　忽然，许窈脸色微变，瞪大眼仿佛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屏幕上最角落那个界面，居然录下了那天她在电梯里偷拍应时卿的视频！ 　　可那时候不是还没启动备用电源？！ 　　许窈脑袋疯狂运转，很快就想起来，电梯里的摄像头是带电池的！ 　　她立刻就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被应时卿看到这段视频。 　　然而，她的神色变化虽然极为细微，但还是落在了身边应时卿的眼中。 　　他皱眉走了过来，“你怎么了？” 　　正欲看向屏幕—— 　　“没事！” 　　许窈立马伸出怼住他，坚决不让他看到电脑屏幕。 　　这态度分明就有猫腻。 　　应时卿眉心蹙得愈紧，长指握住许窈的手腕，微微侧身，便灵活的绕到了她身后。 　　好在这时那段监控终于黑了。 　　许窈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到操作电脑的小姐姐抬头冲她笑了一下，随即那段原本已经黑了的电梯监控又突然开始重播。 　　许窈心脏重重一跳，画面跳回了她们刚进电梯时。 　　头顶的灯光打在男人密长如鸦羽的睫毛上，在深邃的眼窝处勾勒出深深浅浅的阴影。 　　他搭在身侧的指尖不自然蜷曲了一下。 　　还在僵硬惶然中的许窈并未注意到应时卿其实与她一样心虚。 　　忽然，手上的力道消失。 　　应时卿若无其事的别开眼，走回原来的位置，开口向李昭洛询问，“你说的突破进展是？” 　　许窈顿时心下一松，却又升起了些道不明的类似失落的情绪。 　　那边，听到应时卿的询问，李昭洛朝许窈身旁的女人努努下巴，“问我女朋友。” 　　应时卿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将目光投了过来。 　　许窈自然也想知道李昭洛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线索。 　　一直在折腾视频的女人忽然开口，“我黑进了那些发布原画的帖子，发现除了迅杭内部那个帖，他们的IP地址就很有趣，大多数是商务圈周边的网吧，但其中有一个，是在奔雷科技。” 　　“很可能是对方的一时疏忽。” 　　应时卿微微皱眉，虽然他在迅杭只是个甩手掌柜，但还不至于连对家公司的名字都记不住。 　　事已至此，情况已然明了。 　　内鬼是跟奔雷科技的人串通好的。 　　正好碰上那晚海市电网维修，商务区一片全都停电了，在云鼎大厦备用电源开启的那半小时迅杭提前放假，内鬼就是趁那个时候溜进主美办公室。 　　当时停止运作的监控没拍到内鬼，而许窈回来的时候备用电源开了。 　　整个十六楼就剩许窈、留下关门的行政部同事，以及，早早躲进了主美办公室的内鬼。 　　而许窈关上电脑离开后，凌晨三点，云顶大厦备用电源关闭，迅杭科技监控不带电池，因此再次停止运作。 　　也因此，最后拍到的监控画面才会是许窈从主美办公室出来。 　　然而，没有一帧画面拍到过这个人。 　　想必他对整个云鼎大厦的监控安装地点都十分熟悉。 　　光是昨天一天，李昭洛就跑遍了周围上百家店铺。 　　却只有云顶大厦对街那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因为一直开着备用电源，才拍到了三点二十多分时，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云鼎大厦门口。 　　然而便利店的摄像头质量似乎不太好，这段监控模糊到人畜不分。 　　李昭洛：“我们已经送去做修复了，过两天应该就能拿到。” 　　听到这个消息，许窈跟主美都并不失望，不过是再等两天而已。 　　- 　　等要离开迅杭时，许窈这才觉得有些奇怪，刚刚到的时候好像就一直没有见到杭嘉行，她多嘴问了句，“杭队人呢？” 　　主美：“他病了。” 　　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话是肯定的。 　　许窈顿时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她同杭嘉行认识的时间也不短，可好像从没听杭队提起过什么异性，从前在部队唯一一次开玩笑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杭嘉行也只说暂时不考虑谈恋爱。 　　但许窈分明就看到过，他曾在七夕远程给人订过一束粉百合。 　　难道，这个人就是主美？ 　　然而，她并没什么验证自己猜想的机会。 　　刚到一层，主美就出了电梯，淡声同许窈告别。 　　许窈正要收回眼神—— 　　一道眼熟的身影就撞入她视野中。 　　小鹿眼，丸子头，驼色风衣。 　　正是她刚回海市时帮应时卿应付过的，那位他口中傅阿姨介绍的相亲对象。 　　许窈满脸震惊地看向小鹿眼校花！ 　　她正抱着文件往电梯方向跑，脖子上还挂着SQ公司的工牌。 　　许窈眼睁睁地看着她冲应时卿点头后跑进了隔壁电梯间。 　　电梯门缓缓合上。 　　SQ？ 　　云鼎最大的合作厂商之一。 　　就连她这个不怎么关注财经新闻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而且她刚刚有看到，小鹿眼校花分明级别挺高。 　　还有，她对应时卿点头那一下，做得熟稔而自然，当时她分明被许窈气跑了，再见到应时卿也绝对不该是这个反应。 　　许窈越想越不对劲。 　　她扭头看向身侧的男人，缓缓眯起了眼。 　　“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什么？” 　　“比如，方才冲你点头的那位相亲对象？” 　　许窈盯着他的脸，没放过他脸上任何细节。 　　然而。 　　应时卿眼中闪过一道暗流，压下其下波澜，声线沉沉，“你在说刚刚跟你打招呼那个女生？” 　　许窈：“……” 　　什么鬼？ 　　应时卿蹙眉，淡声，“那不是你朋友？” 　　他的表情毫无破绽，就像是已经忘了小鹿眼校花到底长什么样，刚刚跑过去那个只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 　　就连许窈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她看错了，小鹿眼校花只是随意点了个头，并没有向任何人打招呼。 　　这个话题就此被搁置。 　　- 　　离开迅杭后许窈本来想去青岩福利院再去教堂找找灵感。 　　但她在微信上联系裴心却一直没得到回复，以为她在忙，便作罢。 　　就在这时—— 　　昨天刚加上微信的骆阳发了消息过来。 　　【Sun.】：你今天怎么没来福利院呀？ 　　许窈盯着他发来的那句话的句末语气词，狠狠皱了下眉。 　　一个男孩子到底为什么会喜欢用这些软绵绵的语气词？ 　　【幺幺】：找我有事？ 　　她不是已经把音音微信推给他了？ 　　【Sun.】：没有，就是想找你聊聊天呀。 　　【Sun.】：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啊？ 　　许窈：“……” 　　她的眉心越蹙越深。 　　长指在编辑框随意戳了两下。 　　【幺幺】：有点。 　　一旁应时卿余光见她一直皱眉，忍不住抬睫扫了一眼，只一眼，眼底顿时覆上一层阴翳。 　　“是昨天那小子？” 　　许窈退出微信，低低淡淡道，“嗯。” 　　听上去语气兴致不高，应时卿眼底的阴霾散去不少，他故作平静地问道：“他又骚扰你？” 　　许窈摇头，“谈不上。” 　　感觉是在撩她？ 　　只是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他在撩你。” 　　然而，应时卿却问了。 　　不是问，因为他的语气平静，用的甚至是陈述句。 　　仿佛只是下了一个陈词总结。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连表情也看不出分毫情绪。 　　许窈愣了一下，随即偏头看去，只能瞧见他线条利落舒阔的侧颜。 　　只有紧抿的唇暴露了些许不平静。 　　许窈忽然福至心灵，她勾唇淡定笑了一下，语气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毕竟我单身嘛，有人追我不是很正常？” 　　“也该谈谈恋爱了，小朋友好像也不错。” 　　“哥哥你要不要替我把把关？” 　　她的语气散漫而轻佻，仿佛谈恋爱这些事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不过是可以随意进行的一场娱乐游戏。 　　应时卿脸色骤沉，忽然急踩了刹车。 　　车子靠边停住。 　　许窈猛然前倾，才回过神就对上他毫无情绪的冰冷双眼。 　　一时间，她有些不敢出声。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应时卿此刻的眼神。 　　像是杂糅了许多许多复杂情绪，以及，那强烈的像野兽一般的侵略性，一眼就让人发颤。 　　许窈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了阮遇生日那天—— 　　当时，如果她没有抬手挡那一下，他也许会真的吻下来。 　　她以为那只是他气急之下的胜负欲作祟。 　　可假若，并不是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怦怦直跳。 　　她颤抖着，抿着唇，极力压抑着那些忽然翻涌的隐秘期待。 　　然而—— 　　“没有下一次。” 　　“既然叫我哥哥，就别说这种不自爱的浑话。” 　　冷冰冰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 　　应时卿看向她的那双浅色眸子里已经隐去了所有乍现的波澜。 　　说完这些后，他沉默着重新发动车子。 　　- 　　回到御景苑后。 　　许窈刚要进自己房间，隔壁应时卿家的房门忽然开了。 　　阮遇的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你们回来了！一起来打游戏吗？” 　　他扬了扬手上的switch。 　　许窈停顿了一下，死死瞪着阮遇。 　　他为什么可以随意出入应时卿家里？ 　　很快，眼神扫过身后的应时卿，抿抿唇，“好啊，等我们两分钟。” 　　从方才在车上她故意开了那个玩笑起，应时卿到现在还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不过，对于阮遇向她发出的邀请，应时卿没有出言反对。 　　许窈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阮遇早已经钻到了游戏房里，许窈站在玄关等应时卿给她找拖鞋。 　　她上回来的时候应时卿喝醉了，当时匆忙之下难免有些兵荒马乱，自然也没心思去注意他家里到底有没有女人用过的东西。 　　但是显然，答案是没有。 　　就连唯一一双米黄色的女式拖鞋都是应时卿翻了些许时间，才从鞋柜最底层找出来的。 　　应时卿虽然仍是冷着一张脸，但还是弯腰把鞋放到她身前地上，细心跟她解释，“是我妈的，你先穿这个。” 　　“下次给你买新的。” 　　他说完转身要进去。 　　许窈愣了下，下意识伸手拉住他衣摆。 　　“时卿哥哥，我刚刚跟你开玩笑的，没打算谈恋爱。” 　　顿了下，她舔舔唇。 　　“就算要谈，也一定认认真真的，找一个像你一样靠谱的。” 　　半晌，没有回应。 　　许窈本来就不是什么会哄人的，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她不就是试探了一句，不小心说错话了，他到底还想怎么样？ 　　就在这时，应时卿回过头，眉眼含笑，“你想得倒挺美，找我这样的？” 　　“劝你醒醒。” 第31章 暗恋 他没有等到。 　　许窈被他刻薄到失语。 　　怎么会有人这么刻薄且自恋？！ 　　深吸一口气, 她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唇：“你什么意思？” 　　应时卿眉眼笑意不减，浅色的眼瞳染上异彩，“我只是想善意提醒你, 想找个像我一样的无异于天方夜谭。” 　　“与其白日做梦，不如直接找我。” 　　许窈完全没把他这句话当真，可心跳还是不由自主漏了一拍。 　　极短的停顿沉默过后。 　　她沉下脸, 冲应时卿翻了个白眼，讥诮道：“那还是算了，我可无福消受。” 　　“而且我也不过就是随口客气一下，你还当真？” 　　闻言，应时卿眼中笑意略敛, 正要开口。 　　阮遇又从游戏房出来了，“你们俩还在门口说什么悄悄话呢？快来啊！” 　　许窈冷哼一声, 故意撞开应时卿的肩膀走了进去。 　　反正阮遇都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他家横行无忌了, 她当然也可以。 　　阮遇一把抓住她, “快快快！” 　　“……” 　　许窈被阮遇拽进房间, 这才发现里面居然有一整套的VR设备。 　　她猜测大约是迅杭那边提供的, 毕竟灵境技术也一直在迅杭的研发领域之中。 　　阮遇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恐怖类游戏, 调试好设备, 三人一进游戏就被女鬼唰一下贴脸了。 　　许窈跟应时卿两人倒还好，阮遇却直接一阵高分贝尖叫。 　　随后的半个多小时，许窈耳边一直是阮遇的鬼哭狼嚎以及叮呤当啷的奇怪撞击声。 　　VR技术还不算很成熟, 这款游戏其实就是最基础的射击类游戏, 相对来说有些单调。 　　许窈虽然不怎么会打游戏，但射击类游戏是个例外。 　　- 　　她们在大院长大的孩子，几乎个个都摸过枪。 　　许窈兄妹俩在射击方面天赋都相当不错。 　　许晔曾经是省射击队的队员。 　　而许窈，当初要不是因为去考少年班, 差点就进国家射击队了。 　　许窈第一次摸枪就是是许晔教的，但没多久，许晔就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许晔去世后，许窈也还会经常会去运动馆练习。 　　后来城中特殊班来了个市射击队的转校生。 　　对方转来的第一天，许窈被教导主任抓了壮丁，让她带那个男生去领校服。 　　本来有这么点交集，再差也能当普通同学吧。 　　但许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过那个男生，以至于对方成天找她麻烦。 　　往她课桌扔纸团、青虫就算了，还在她打扫完的卫生包干区扔瓜子壳，不仅如此，偶尔碰到一起上体育课，对方还会故意撞她。 　　在某天课间，桌底下又被扔了纸团，许窈差点没忍住要跑去揍对方一顿时，却被过来给她送外套的应时卿拦住了。 　　许窈非常不能理解这种像小学生一样的攻击手段，“他是不是有病啊？我又没得罪过他，为什么专门盯着我一个人整？” 　　应时卿却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他扔的纸团你有打开看过吗？” 　　许窈皱眉：“我有病吗？当然都直接倒垃圾桶里。” 　　应时卿当时表情古怪的看了她好久，似乎是在憋笑。 　　在许窈的冷脸后他才正经了神色，给她支招，“他下次再找你麻烦，你就公开向他挑战。” 　　“就比射击，赢了他不准再出现在你面前，输了你答应他一个要求。” 　　许窈疑惑，“真的有用？” 　　应时卿漫不经心地回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而正如应时卿所说，对方听到赌约条件居然喜上眉梢，一口便答应了，只是追问许窈，“什么要求都能提吗？” 　　许窈点点头。 　　只是心里却胸有成竹，完全没觉得对方能赢。 　　当天，在男生要求下，她们去了市运动馆，在市队教练的见证下进行了这场私下比赛。 　　海市的射击练习记录的保持者就是许窈，教练的老朋友更是曾经想招揽她进国家队却被拒绝。 　　知道自己手底下的崽子要跟许窈比赛时，教练非但没阻止，还希望许窈狠狠挫一挫对方锐气。 　　许窈本来想着赢了就行，得了对方教练暗示后，一点水都没放。 　　转校生最后惨败。 　　而后来，那个男生也信守承诺再也没出现在许窈面前。 　　直到第二学期，他因为被选拔进省队，要离开城中前找过许窈一次，还向她道歉，送了她一罐纸星星。 　　然而那罐纸星星，许窈带回家当天就莫名其妙被她妈妈找借口没收了。 　　- 　　游戏结束，不出意外，许窈的数据果然是三人中最高的。 　　阮遇看着最后出来的评分，把手柄一甩，瘫在地上擦汗。 　　“什么破游戏，堪比无氧锻炼了。” 　　才半小时，他已经出了满头汗。 　　“那你还非要拉我们一起玩的？” 　　许窈凉凉吐槽一句。 　　看了眼四周，阮遇连凳子都打翻了，刚刚她听到的声音估计就是这家伙搞出来的。 　　阮遇：“那我也没玩过啊。” 　　“我以为好歹是有点剧情的，没想到会这么单调。” 　　而且，女鬼模型做那么真实干嘛？ 　　“下次还是打王者吧，这破游戏，我再也不玩了。” 　　许窈嗤笑一声，随即皱了下眉。 　　方才全神贯注玩的时候没感觉，现在她发觉眼睛有些酸痛。 　　“我去外面坐一会儿，这里太暗了。” 　　说完，她把手柄挂回原来位置，然后起身，揉着眼睛往外走。 　　应时卿见状微微蹙眉。 　　上次在许爷爷那看电影时他就发现，许窈的眼睛好像有些不对劲。 　　阮遇闻言，看了眼大亮的天光，疑惑地看向应时卿，“这很暗吗？” 　　应时卿眼神还在看许窈的背影，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懒散地发出一句，“我去看看。” 　　阮遇原本也想起来，但忽然想起了上回许窈搬家时应时卿告诉他的秘密，又安静的坐回了原地。 　　他还是不要去当电灯泡了。 　　- 　　游戏房外，许窈走到了应时卿家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整个脊背陷进沙发中，仰头闭上了眼。 　　这回倒是没有像之前一样暴盲。 　　她想着，大概休息会儿就好了。 　　但是眼睛酸酸胀胀的，甚至逼出了几滴生理性泪水。 　　应时卿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 　　许窈还在闭着眼缓解眼睛的酸痛，忽然眼角一凉。 　　应时卿的手指正轻轻揩去她眼角欲落未落的一滴泪。 　　她睁开眼。 　　正看到应时卿收回手，眉眼淡淡，有些戏谑地扯了下唇。 　　“怎么？” 　　“打游戏赢了我，喜极而泣了？” 　　话里直接排除了阮遇的存在。 　　“没有，烦着呢，你最好别这时候惹我。” 　　她又把眼睛闭上了，“而且，我又不是没赢过你。” 　　也是默认了没阮遇什么事。 　　出乎许窈意料，应时卿居然没有反驳。 　　一时间，她惊得又睁眼去瞧他，却被他遮住眼。 　　“闭上。” 　　“不是眼睛疼么？” 　　许窈没有跟自己过不去的坏毛病，顺从的闭上眼。 　　应时卿的体温向来偏低，连手指也是凉凉的，可盖在她眼皮上的手掌却温热，这丝暖意确实也让许窈舒服了一些。 　　没一会儿，他松开了手，在茶几下方的抽屉中翻了一下，然后他拎出一个纸袋包装，撕开后往许窈眼睛上套。 　　许窈感受到旁边沙发陷落下去，眼前虽然是一片漆黑，她却觉得很安全。 　　很快就有暖融融的热度传递过来，她笑道：“你家还备这个？” 　　蒸汽眼罩？ 　　身侧应时卿淡淡嗯了一声。 　　自她离开，尤其是在什米的那五年，他常常半夜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 　　这东西对他来说其实并没用。 　　只是许窈也许忘了，她曾经对他说过，“这些东西本来也不是因为有用才买，只是求个心里安慰。” 　　正恍神中，突然听见许窈说：“应时卿，我饿了。” 　　她一把扯下眼罩，满脸渴望地看了过来。 　　应时卿回望过去：“……” 　　他们从迅杭回来的路上刚吃过饭，到现在才不过一小时左右。 　　许窈：“你家有没有什么吃的？” 　　应时卿沉思片刻，“果汁？” 　　虽然在国外多年，但他也没能彻底点亮厨艺这个技能点，家里的冰箱也几乎是个装饰品。 　　听到这个回答，许窈撇下嘴，“那你帮我去我家拿下蛋糕？” 　　应时卿撩起眉眼，瞥了她一下后，原本离开沙发靠垫的脊背又塌了回去。 　　许窈缓缓眨了下眼，“我眼睛疼。” 　　应时卿没动。 　　许窈再接再厉，“时卿哥哥……” 　　从小，只要她冲他说几句软话，他总是会帮她的，没有一次例外。 　　否则就凭这狗东西这张嘴，她才不会喜欢他。 　　果然，没等她说完，应时卿就站了起来，凉凉睨她一眼，“给你拿，闭嘴。” 　　换成阮遇，恐怕就是嚎死他都不眨一下眼。 　　许窈垂下眼，密长的睫毛遮住眼底晦暗的情绪。 　　关于应时卿对她偏心这件事，她从小就知道。 　　小时候院里有小伙伴跟她打架的话，只要被应时卿知道，就算对方没打赢也会再挨一顿揍。 　　他从小就有洁癖，许窈还曾经看到他把别人不小心用过的杯子眼都不眨的扔进垃圾桶。 　　但许窈却可以肆无忌惮用他的东西，甚至还能在下一次去他家时看到新增的她个人专用的水杯。 　　曾经，她误以为这些是应时卿对她的偏爱。 　　可后来她才明白，就算是偏爱不也一定是爱情，也可能是，亲情。 　　想到这里，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 　　往后，其实也该离他远一些。 　　许窈眼神一暗，起身拦住他，“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你跟阮遇继续玩，我去午睡。” 　　应时卿皱眉望向她忽然淡下来的神色，伸出手，却没抓住她的胳膊，差了毫厘错失交臂。 　　- 　　许窈当真是回去午睡。 　　只是没多久，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是海市本地的号码。 　　许窈以为是公司的人，没有防备接起。 　　“幺幺？” 　　比记忆里更加陌生，更加浑厚的声音响起。 　　许窈顿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 　　随后语气平常的道了一声，“爸。” 　　“你妈后天回海市，你回趟家吧。” 　　“……” 　　许窈没有说话。 　　那边许源长叹一声，“小晔的祭日你总要回来吧？” 　　隔了半晌她才应下来，“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说完这句，便沉默下来。 　　多年不曾交流的父女俩竟再也无话可说。 　　“没别的事了的话，我就挂了。” 　　不等对方回答，许窈率先挂了电话。 　　无可避免的，因为这通电话，许窈的心情变得出奇的差。 　　整个下午她都一直待在房间没有再出去。 　　只是即便拉上了厚重的窗帘，仍是怎么也睡不安稳，她躺在床上，一直半梦半醒。 　　迷迷糊糊之间，竟梦到了许多往事。 　　她梦见了十三岁那年，许晔出事那天。 　　噩耗传来，许窈跟爷爷都吓蒙了，两人惶急地赶到基地医院去见哥哥最后一眼。 　　她们到了之后，医生停了镇定剂，许晔才清醒过来。 　　看着哥哥原本英俊的面庞变得血肉模糊的样子，许窈只记得当时自己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好像要把她这辈子的眼泪全都在那时流尽似的。 　　许源当时在外地做学术报告，根本联系不到人。 　　然而，就连身在千里之外求学的裴心都连夜赶了回来。 　　可她妈妈，明明接通了电话，却只有冷冰冰一句，“抱歉幺幺，妈妈有一台很重要的手术。” 　　直到许晔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许窈都没等到谭梦。 　　后来，她才知道。 　　谭梦要为一位老领导做脑科手术。 　　她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已经穿上了手术衣。 　　在如期进行手术跟见许晔最后一面之间，谭梦选择了前者。 　　许窈从前一直以为，谭梦拼命工作升职是为了她跟许晔。 　　所以哪怕谭梦成天忙得不见人影，从来不像傅阿姨那样会给他们烧好吃的菜，织好看的毛衣，她也从没有过怨言。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也许并不是所有父母都会把孩子放在第一位。 　　第二天，谭梦跟许源才姗姗来迟。 　　许窈冷眼看着他们抱着尸袋大声痛哭，心里居然没有半点情绪。 　　许晔葬礼过后。 　　不到一星期，谭梦便如愿以偿升了官。 　　许源也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去做他的研究课题。 　　成年人的世界里或许有许多无奈，导致了他们的冷漠与凉薄，可哪怕到今天，她都不能原谅。 　　尤其在当时，她陪着爷爷住了一个多月，直到老人情绪稳定下来，回到大院那个家里后，她惊愕地发现—— 　　她的父母，在儿子去世不到五十天的时间里，就把他所有的东西都丢进了储物间。 第32章 暗恋 她反悔了。 　　昏昏沉沉间, 许窈做了一个又一个梦。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翌日。 　　天光透过被风吹出的窗帘一角洒落进来，晨间的凉风肆无忌惮地灌了满室。 　　许窈紧紧蹙着眉，浓密的长睫毛微微翕动, 缓缓掀开眼帘。 　　支起身靠坐在床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原本红润的嘴唇也泛白起皮。 　　脑袋发紧, 喉咙更是干涩得难受，咽口唾沫都疼。 　　许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居然病了。 　　猝不及防，又来势汹汹。 　　伸手够过床头柜上的水杯润了下嗓子，喝了几口感觉好了一些。 　　她将杯子放回去，拿过一旁的手机。 　　打开一看, 居然快八点半了。 　　她先瞥了眼短信，许源把谭梦明天的航班信息发了过来。 　　接机就大可不必了吧！ 　　人家出门都自带警卫兵跟司机, 还有大把的人愿意为她鞍前马后。 　　用得着她上赶着献孝心？ 　　许窈随便扫了眼就删除了这条信息。 　　再退出来回到主界面就发现了, 微信上99+的红色角标。 　　长指点开微信, 顺着屏幕往下划。 　　07:31 　　【Sun.】：你今天也不来吗？ 　　许窈眉心重重一跳, 本就有些发涨的脑袋瞬时更加难受起来。 　　她直接忽略过去, 继续往下翻。 　　07:42 　　【十七】：。 　　许窈顿了下, 眉骨稍抬, 戳进应时卿微信。 　　昨天18:39 　　【十七】：还在睡？ 　　昨天20:06 　　【十七】：？ 　　07:22 　　【十七】：给你打包了早餐。 　　【十七】：反正你知道密码，醒了就自己过来拿。 　　昏沉的脑袋比往日思考了更久的时间。 　　所以，他这话的意思是, 她也可以像阮遇那样随意进出他家吗？ 　　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雀跃悄然爬上眼角眉梢。 　　许窈刚准备回复—— 　　就在这时, 嗓子忽然一阵痒意，她捂着嘴，不能自已地咳了起来，连带着胸腔发出迭声闷响。 　　缓了好一会儿, 她才翻身下床。 　　慢吞吞的洗漱完毕，早忘了要回应时卿消息这件事。 　　这时她的脸色已经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了。 　　她从杂物间找出搁置许久的体温计，量完体温才发现自己有些低烧。 　　然而家里还没来得及备常用药品，于是便准备吃过饭再去药店。 　　- 　　接到杭嘉行电话时，许窈正在隔壁应时卿家，用着他的微波炉热着他买的早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主美说他病了的原因，许窈总有些先入为主，觉得杭嘉行的声音听上去相当虚弱。 　　“许窈，等会儿来趟公司。” 　　许窈以为是李昭洛那边调查结果出来了，一口答应。 　　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是杭嘉行通知她。 　　毕竟昨天在迅杭看监控时，许窈就已经跟李昭洛还有他女朋友交换了微信。 　　然而，等她赶到公司才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而跟许窈一样在停职的主美也被喊了过来，两人在杭嘉行办公室门口撞见。 　　互相打完招呼，许窈拉开玻璃门让主美先进去，随后自己才跟上。 　　一进去，视线一落到杭嘉行身上许窈就皱起了眉。 　　才几天不见，杭嘉行却看上去清减了许多，至于脸色，比许窈这个生病的人还要难看。 　　只不过还好精神状况看起来挺不错。 　　见许窈二人都到了，他沉声开口，“《蔷薇王座Ⅱ》版权谈妥了。” 　　原来是先前一直没能谈成的那个乙女游戏的原著第二部 的版权，在昨晚谈下来了。 　　许窈很早之前就听周引月抱怨过这件事，但她有点想不通，这事跟她和主美有什么关系。 　　很快，杭嘉行就解答了她的疑问。 　　他抬起头，目光看向主美：“凌婧，我打算让你带着许窈做这个项目。” 　　主美愣了下，扭头看向许窈。 　　却对上了跟她一样茫然的一双眼睛。 　　定下神，她皱眉回看杭嘉行，“杭总，这不合适，我跟许窈现在还停职期间……” 　　话音刚刚落下，就被杭嘉行打断，“我没让你们现在就开始工作，提前看看原著做个准备工作总是可以的。” 　　“更何况，”杭嘉行顿了下，“我一直都相信你们。” 　　涉及一些项目运营的问题许窈并不懂，最后主美留在办公室同杭嘉行还有后来被叫来的宣传部负责人继续商讨。 　　许窈感觉自己就是过来走了个过场。 　　她刚一出来，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许窈，是不是调查结果出来了？！” 　　是周引月。 　　她期待地望向许窈，等着许窈给出一个肯定回答。 　　昨天她就看到许窈跟主美都来公司了，那时就猜测是跟希德赛尔原画泄露的事情有关。 　　只是当时应总一直跟在许窈身边，她跟陈佳欢都不敢上去问。 　　许窈抬起头，视线越过周引月看向办公区，对上了陈佳欢也一样亮晶晶的目光。 　　她向陈佳欢点点头，回过视线刚要回答周引月，余光却瞥见，在复印机边上打印资料的何虹听到周引月的问话后，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瞥向这边。 　　许窈顿了顿，故意没有压低声音，“还没有，不过你不用担心，李警官说已经锁定嫌疑人了，很快就能查清了。” 　　周引月眼明心亮，往许窈刚刚看的方向扫一眼就知道她这话是故意说给谁听的了，配合的提高音量，“那太好了，你跟凌姐马上就能回来了！” 　　许窈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只是实在有些难受，没有精力继续配合演戏。 　　同周引月告别后就离开了迅杭。 　　- 　　许窈一走，周引月立马就回去找陈佳欢，见何虹抱着复印材料回来，她还特意高声同陈佳欢说道：“害，凌姐跟许窈就是厉害，《蔷薇王座Ⅱ》这个项目杭总都发话让她们俩负责了呢。” 　　如果许窈在这里，她一定会奇怪周引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然而此刻，现场没有一个人怀疑周引月这话的真实性。 　　大家都以为是许窈告诉她的。 　　她冲陈佳欢眨眨眼，陈佳欢立马配合起来，“这有什么，许窈本来就是组长，单独负责《蔷薇王座Ⅱ》都不算出格，现在还有凌姐保驾护航，那就更没问题了。” 　　“真希望赶紧找出那个该死的内鬼。” 　　“你刚不是听见了，应总那个警察朋友说很快就能破案了，我猜最迟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 　　“……” 　　听着两人的对话，何虹抓着鼠标的手越来越用力。 　　她表情微变，心下无来由有些慌张，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这件事她做得很隐秘，那天还停电了，没人会发现是她干的。 　　何虹这么自我安慰着，握着鼠标的那只手手指关节已经泛出惨白却还不自知。 　　等周引月跟陈佳欢停下讨论时，她好像已经成功安抚了自己，冷哼一声，“《神降》泄密的事都还没调查清楚，杭总把《蔷薇王座Ⅱ》交给她就不怕她再泄密？” 　　她嘲讽地看了眼周引月，拉长的音调像锯木头一般刺耳，“又或者，谁知道是不是只有许窈一个内鬼？” 　　周引月这几天本来就被何虹挤兑得临近爆发点了，这回又听到她对自己含沙射影，干脆不忍了，“何姐，那说不定是谁跟许窈有仇故意陷害她，你说对不对？” 　　就差指着何虹鼻子骂她才是内鬼了。 　　何虹脸色猛然一沉，砰一声，鼠标重重砸在桌上。 　　她刚要张嘴—— 　　杭嘉行就跟主美一起出来了，向他们宣布《蔷薇王座Ⅱ》不久后便要立项成立专组，有意愿参与的员工可以提前报名。 　　而经过周引月跟何虹这么一吵，杭嘉行指定许窈当项目负责人的事就传开了。 　　因为上次应时卿让【摸鱼八卦】群所有人掉马的事还历历在目，虽然员工群里有人在讨论这件事，但都没敢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 　　- 　　何虹同周引月的口角许窈全然不知。 　　她才刚进电梯。 　　封闭的空间本就令她不太舒服，等降到一楼时，许窈只觉得一阵反胃。 　　扶着墙壁走到一楼会客大厅的沙发上坐下后，许窈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却发现根本试不出温度是不是比早上出门时要高。 　　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在烧，甚至有些耳鸣。 　　从她进部队后，生病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件非常陌生的事。 　　以至于她到现在才意识到，这回好像是真的有些严重，不是去药店买点感冒药随便吃点就能解决的样子。 　　然而一个人去医院看病的打算刚出现在脑海里，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像是想到什么，许窈眼神暗了一下，细齿不自觉咬了下唇。 　　沉吟片刻，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应时卿的号码。 　　至于前一天才刚升起的，离这个人远点的念头。 　　她反悔了。 　　- 　　而这一边，应时卿正在听林助理汇报跟阮氏合作的福利院宣传日媒体安排事宜。 　　“应总，海市日报跟电视台那边都要邀请吗？” 　　应时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余光却在盯着桌上那支纯黑色的手机。 　　从昨晚到现在，许窈仍旧一条消息都未回。 　　长指微屈，有节奏的在桌上不自觉敲着，正想再联系许窈一次时。 　　心有灵犀一般，许窈的电话打进来了。 　　应时卿接起，眉宇间蓄着的阴郁骤然散去，低淡道：“喂？” 　　那头，许窈声音细弱无力，带着一些他久违的依赖感。 　　“时卿哥哥，我发烧了，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啊？” 　　没等应时卿回答，她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自己去也可以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晕倒在路上。” 　　她的语气愈发轻了。 　　可怜兮兮得好像真的要随时晕倒一般。 第33章 暗恋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许窈发誓, 如果应时卿敢在这时候回她一句“你正常点”，她就是真要晕倒了也一定会在晕之前去揍他一顿。 　　好在并没有。 　　他只是问清了许窈现在的位置后，让她在原地等他过来。 　　许窈轻轻合上眼, 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 　　早在许窈电话打过来时，林助理就已经心领神会的闭上了嘴。 　　果然，一挂断电话, 他们应总便起身拎起了外套，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我去趟医院，没处理完的文件送到我家。” 　　闻言，林助理表情/欲言又止。 　　他没问应时卿为什么不叫他的私人医生上门治疗。 　　片刻，林助理微笑道：“好的应总, 需要我先送您过去吗？” 　　应时卿步子停住，原想拒绝, 但又想到什么, 微微颔首, “你跟我一起去。” 　　林助理苦着脸：“…………” 　　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不然他现在该下班了！ 　　- 　　两人一起下了电梯。 　　林助理继续往下去地下车库开车。 　　应时卿在一楼出了电梯, 按许窈说的找去会客大厅。 　　许窈就靠在最里那个沙发上, 抱着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小毯子, 微微垂着脑袋闭眼假寐，乌发有些凌乱的支棱在脸颊两侧跟耳后。 　　应时卿微微俯身，正要唤许窈的名字, 衣摆便被人攥在了手里。 　　小时候许窈胆子没现在这么大, 害怕的时候就会像这样攥住他衣角。 　　只是这个动作，她已经很多年没做过了。 　　怔神片刻，他问道：“醒了？” 　　许窈眼睛依旧闭着，却掀了下唇, 密长卷翘的睫毛在说话时微微颤动，“没醒。” 　　应时卿回过神，凉嗖嗖道：“醒了就起来。” 　　许窈立马睁开眼，嗓音混着沙哑，满含控诉意味，“我可真是命苦，都生病了却还要自己走去医院。” 　　应时卿不为所动，“别闹，快起来去医院。” 　　许窈：“……” 　　沉默片刻，她象征性抬了下胳膊，一双杏眼带着濛濛雾气，“我没力气。” 　　谁看了不说一句演技拙劣呢？ 　　然而—— 　　“那我背你？”应时卿眼尾微挑，眼低覆上潋滟流光。 　　许窈立马坐了起来，抬眸看他，“可以吗？” 　　应时卿眉心微蹙，在她面前蹲下身，“上来。” 　　许窈没想到他说真的，愣了一秒后，拿起一旁的手包，将毯子随意收了下放回边上的柜子，伸手攀住他脖颈，跳到他背上。 　　应时卿被她扑得晃了一下，捉住她的脚腕，站了起来。 　　许窈脸颊贴在他颈侧，柔软的碎发带来细微的痒意，她小声道，“走吧。” 　　应时卿淡淡嗯了一声。 　　这是回海市后她第二次被他背着，只是上回醉酒后的记忆已然模糊。 　　他的脊背宽厚而温暖，同他这个人完全不一样。 　　- 　　几分钟后。 　　当林助理看到应时卿背着许窈出现时，他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惊讶的表情。 　　他动作利落的接过许窈的手包，打开后排车门，然后像个隐身人一样回到了驾驶座，完美演绎了什么叫称职的高级助理。 　　应时卿：“……” 　　他蹲下身，把许窈放了下来，动作很轻。 　　朝许窈抬了抬下巴，“上车。” 　　许窈淡淡嗯一声，坐进后排。 　　应时卿绕了半圈，长腿一迈上了车，与她隔了一个座位。 　　车辆启动。 　　应时卿没再出声，安静的翻看起了林助理带上车的文件。 　　许窈侧眸，视线滑过他架着金丝边眼镜的鼻梁，落在他嶙峋腕骨上，再一路顺延下去。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指节根根分明。 　　她指尖紧了一下，“应时卿。” 　　应时卿将文件往后翻了一页，神情未变，“嗯？” 　　许窈细齿咬了下下唇，“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闻言，他抬睫望过来，双凤眼微挑，眼底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是。” 　　“所以，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许窈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下，“那……你提要求？” 　　“还没想好，想到再说。”他低声开口。 　　许窈毫无心理负担地点了头。 　　反正超出她能力范围的要求是不可能兑现的。 　　一时无话。 　　直到抵达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林助理带着许窈的社保卡被应时卿安排去挂号缴费。 　　许窈则在分诊台重新量了一遍体温。 　　39.1℃。 　　怪不得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烧。 　　大约是工作日的关系，医院明显冷清了许多，许窈等了没多久就排到了。 　　在输液室挂上盐水后，许窈起初还觉得烧得难受，可没多久就开始手脚冰凉。 　　应时卿问护士要了张毯子，将她裹了起来，自己则一直在她身旁站着。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很重，但许窈却不陌生。 　　再加上应时卿在身旁的原因，许窈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点滴已经滴了一半。 　　可能是烧退了一些，许窈精神稍微好了点。 　　她这才发现，应时卿立在她身前，跟她睡着前的姿势好像没什么变化，偶尔瞥过输液室座椅的眼神分明有些嫌弃。 　　许窈嗤了一声，立马明白这家伙又洁癖犯了。 　　她舔了下唇，没打针的右手从毯子底下钻出来，掀开身上毯子的一角盖在旁边座位上，然后戳了戳他胳膊，“少爷，坐吧。” 　　医院里的毛毯虽然很多人用过，但每次再次使用前都会拿去消毒。 　　只是听到“少爷”这个调侃的称呼，他挑眉看了许窈一眼，没说什么，坐下了。 　　就在这时。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忽然走进了输液室，用着蹩脚英语对护士大喊“help”。 　　年轻护士大概也是头一回碰到这种阵仗。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叽哩哇啦大半天，还是没能对上脑回路。 　　那个外国人大概是急疯了，下意识用了母语，像是西班牙语。 　　应时卿听了一段后脸色一变。 　　许窈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问道：“是不是那个外国人出什么事了？” 　　应时卿点点头，随即起身，“我过去问问。” 　　许窈点点头。 　　她看着应时卿走过去，然后用流利的西语问了那位外国友人几句，对方立马激动的涨红了脸，小鸡啄米般点头。 　　应时卿的声线磁沉，说西语时字正腔圆的发音跟优雅腔调都像极了中世纪的贵族。 　　哪怕许窈在外语上天赋平平，只勉强听懂了几句，但这不妨碍她的欣赏。 　　没一会儿，他回到许窈旁边，看着她上方的吊瓶，“我跟护士过去帮那个外国人处理点问题。” 　　“林助理很快就过来，你先别睡，自己看着点点滴。” 　　应时卿微微蹙眉，有些不解为什么许窈忽然看着他眼神发亮。 　　直到许窈淡淡应了声。 　　他这才跟那个外国人还有护士一同离开输液室。 　　在应时卿离开后。 　　没多久林助理就来了，还给许窈带了点零食。 　　林助理：“应总说得吃点清淡的，我就自作主张买了些，许老师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许窈随意扫了一眼，点点头：“谢谢。” 　　指不定就是未来老板娘，林助理连忙道：“应该的，许老师你客气了。” 　　许窈便也没说再什么。 　　她单手打开自己的手机，找出填字游戏，心不在焉地玩了起来。 　　心里却在想应时卿驻外的这五年。 　　从前许窈经常能在电视上见到应叔叔跟傅阿姨。 　　那时候，她从没想象过应时卿像应叔叔那样，滴水不漏的对媒体打官腔的模样。 　　即便他大学进了外交学院，后来又进了MFA。 　　哪怕她将他有史可考的每段视频采访都反复看过，可还是难以想象。 　　至于在什米短暂重逢那回，两人都狼狈得要命，说的话加起来可能还不超过十句，里面还有一半是她替那个留学生借钱。 　　只是刚刚应时卿冷静沉稳地同那个外国人交谈的模样，却让许窈一下子联想到了她看的那些视频里，他西装革履沉稳睿智地同那些外媒打交道的样子。 　　也是这样丝毫听不出半点口音的纯正外语，任谁都挑不出错处的优雅用词。 　　许窈从来都知道。 　　应时卿是个语言天才。 　　他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十四门外语。 　　很小的时候他就能把外语说得像母语一样流畅，对语言的敏感度也很高。 　　许窈还记得当初《星际迷航》大火的时候，里面外星人说的克林贡语也跟着一起流行起来。 　　虽然只是不完备的人造语言，但在许窈看来那完全就跟天书似的，比她算飞行器运动方程还要难。 　　但应时卿两天不到就搞懂了，还难得兴致勃勃地教过许窈。 　　当然，结果以失败告终。 　　还被许窈反手一套奥数竞赛题，用魔法打败了魔法。 　　想到这里，许窈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应时卿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低声问她。 　　许窈摇头，“没什么。” 　　然后问他：“你怎么那么快回来了？事情解决了？” 　　应时卿视线还落在她脸上，定定看了会儿，才淡声回道：“解决了。” 　　其实是那个外国人跟她丈夫来海市旅游，但是她丈夫忽然哮喘发作，女人打了120，可她并不会中文，只会一些简单的英文，跟医院那边沟通不了，又搬不动她的丈夫，还好她们恰巧就住在医院对面的宾馆，她就跑到医院里试图带人过去。 　　宾馆不远，应时卿带医护人员到了现场后就回来了。 　　许窈听完他说的话，随口感叹了一句，“看来找对象还得找个精通各国语言的，不然万一出去旅游碰到这种情况不就完了？” 　　说完，她侧眸看向应时卿。 　　却见他正半撩起眉眼看过来，双凤眼微微挑起，眼底波光潋滟，“上次你说谈恋爱要找像我这样的。” 　　“这回又要精通各国语言。” 　　他低笑一声，“许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第34章 暗恋 纸玫瑰 　　听清应时卿说的话后, 许窈微滞，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亦或是其他。 　　毕竟这着实是有些可笑, 曾经拒绝过她一次的人，居然若无其事地对她问出这种问题。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 　　回过神，她撇开视线, 沉默了一瞬，随即漫不经心地反问道：“你觉得呢？” 　　掩饰就如同一种本能般，已经成了她的神经反射。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想过全盘否认。 　　闻言，应时卿看向她的眼神里瞬时带上了些探究意味, 有些意外于她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应总，许老师点滴该换瓶了。”林助理出声提醒, 打断了应时卿正要说的话。 　　应时卿顿了下, 抬眸看向他, 嗓音寡淡到了极致, “所以, 是要我去叫人吗？” 　　林助理：“……” 　　那他走？ 　　被凉凉看了一眼后, 林助理艰难的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去叫护士。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 　　很快，护士过来给许窈换上了新的一瓶。 　　刚刚的话题就此搁置，两人都沉默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 林助理出去接了个电话, 然后回来将应时卿叫了出去。 　　许窈看了眼他们的背影，有些无聊地从旁边宣传架上抽了一张医院的宣传红单，折起了纸。 　　应时卿回来时，许窈纤长的手指灵活转动着, 一朵玫瑰的雏形正在她手中出现。 　　挂了一千多毫升的点滴，许窈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生理反应。 　　她放下手中的纸玫瑰，“我去下洗手间。” 　　见应时卿脚步也往外转，许窈扯住他，“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就行！” 　　应时卿站定，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有些怀疑。 　　许窈抿抿唇，单手推着移动输液架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应时卿收回视线，目光落到被她遗落在位置上的那朵红色纸玫瑰，伸过手，将它拿了起来。 　　几分钟后，许窈又推着移动输液架回来了。 　　她视线逡巡一周，皱眉望向应时卿，问道：“我座位上的纸玫瑰去哪儿了？” 　　应时卿神情自若，不见一丝一毫的心虚，“没注意，也许是刚刚被保洁扫走了。” 　　旁边，亲眼看着他们应总把纸玫瑰塞进自己口袋的林助理：“……” 　　- 　　从医院离开时已近十二点。 　　回御景苑的一路上应时卿就接了不下三个电话，许窈没有出声，安静地盯着手背上的创可贴出神。 　　应时卿将她送回家后又回了公司，大概同先前他在医院时接的那通电话有关。 　　许窈还在餐厅喝着打包回来的小米粥，忽然就收到了舒寒音的消息。 　　【寒音】：[/图片] 　　许窈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下。 　　舒寒音发来的正是许窈跟应时卿的合照，而照片里应时卿正展开小毯子往她身上裹。 　　两人都只有侧脸，从角度看像是被人偷拍的。 　　舒寒音下楼来跟输液室这边换青霉素皮试液的时候，听到实习生在讨论先前两个长得像明星似的病人，她就好奇看了一眼。 　　结果就看到了许窈跟应时卿两人的照片。 　　【寒音】：解释一下？ 　　【寒音】：你俩什么情况？ 　　许窈手指微捻，在编辑框上摁下一段话。 　　【幺幺】：他陪我看病而已。 　　舒寒音冷笑一声。 　　【寒音】：你以为我信吗？ 　　想当初，要不是她主动问起，许窈都打算一个人去医院看眼睛，小小一个感冒需要人陪？ 　　【寒音】：而且，你什么意思啊？来人民医院看病却不找我？是不是瞧不起我的医术？ 　　看到这条消息，许窈咋舌。 　　【幺幺】：一想到当年上学时你那一张张不及格的化学卷，我确实不太放心。 　　【寒音】：…… 　　【寒音】：等等，别打岔，你跟应时卿到底怎么回事儿？ 　　许窈忽然想起来，上回她只说了搬家那天发生了什么事，舒寒音似乎还不知道应时卿是她邻居。 　　手指落在编辑框上，消息还没编辑好舒寒音就发了视频邀请过来。 　　许窈接通。 　　舒寒音那头看起来是在安全通道，她一身紫色手术服，头上无菌帽还没摘，张口就是：“许窈，你不对劲。” 　　“你实话告诉我，你当初暗恋的那个人是不是应时卿？” 　　许窈没有说话。 　　她雪白的脸上破天荒泛起了红晕。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舒寒音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舒寒音：“……” 　　不用说了，她懂了。 　　认识这么久她从来没见过许窈脸红！！！ 　　下一刻，舒寒音就想起她上回问这个问题时，许窈是怎么跟她说的—— 　　「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你觉得你的话可不可笑？」 　　呵，女人。 　　虚伪！ 　　舒寒音扯下唇，假笑道：“你好样的，可真能瞒。” 　　许窈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她跟楚约都是知道的，但她们并不清楚许窈暗恋的对象到底是谁。 　　舒寒音一直认为是应时卿，但楚约却觉得并不是，两人暗地里还讨论过许多次，一直没有结果。 　　许窈已经恢复了正常脸色，也没有再否认，只是淡声道：“不是我要瞒，毕竟那是以前的事了，而且我都告白被拒了。” 　　舒寒音愣了下，忽然意识到什么。 　　都拒绝过她们幺幺一次了现在还嘘寒问暖陪她去医院？ 　　呸！渣男！ 　　亏她当初还想给他们牵线！ 　　她表情冷肃，“那应时卿现在是几个意思，他是不是想吃回头草？” 　　许窈扯了下唇：“我不知道。” 　　这时，医院那头似乎是有人在喊舒寒音的名字，她回过头应了一声，然后又转回来看向许窈，又急又快。 　　“就算他要吃回头草也让他滚！” 　　“听到没？” 　　视频通话结束。 　　隔了一会儿—— 　　【寒音】：听我的，咱换个人喜欢，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到处都是！ 　　【寒音】：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许窈：“……” 　　- 　　同一时间，云鼎大厦。 　　应时卿忽然觉得耳朵有些发痒。 　　林助理正在安排下午的会议。 　　应时卿靠在办公椅上，拿出口袋里的纸玫瑰，把玩了一会儿，将它放在了铁艺装饰品上，随即又觉得放在这似乎有些过于显眼。 　　阮遇对这个铁艺装饰品情有独钟，每回到他这里似乎都会手欠抓去玩。 　　想起什么，他拉开右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木质表盒。 　　他打开表盒，随意的把里头的黑色百达翡丽手表扔到一边，将那朵红色纸玫瑰小心地放进去。 　　又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 　　翌日。 　　许窈被许源一通电话吵醒，叫她陪他一起去接机。 　　许窈本来并不想去，只是听许源说许爷爷也答应了一起吃顿午饭时，才不情不愿的应下。 　　“你妈十点的飞机，我去接你，咱们一起去机场。” 　　许窈冷嗤一声，“您知道我住哪儿？” 　　还接她？ 　　笑死人了。 　　许源果然不吱声了。 　　许窈也懒得讽刺他，只是说：“知道了，我半个小时后到机场。” 　　更没提自己生病发烧的事。 　　出发前，许窈还特意致电同爷爷确认过，是吴姨接的电话，告知许窈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关于许晔的事，吴姨也是知情人，倒也没有劝许窈什么，只是嘱咐她当心自己的身体。 　　挂断电话，许窈叫了车。 　　半个小时后，她同许源在机场碰面。 　　许窈冷淡的喊了一声，“爸。” 　　许源头发剃得很短，眉心有两道深重的褶皱，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这副一丝不苟的模样许窈再熟悉不过。 　　果然一见到她，许源便皱了下眉，视线在她裤子上停了一会儿，总归是没说什么。 　　许窈低头看了一眼，黑色破洞牛仔裤，很正常，但确实是谭梦不喜欢的时髦。 　　一时无话。 　　谭梦的班机原本应该在上午十点到海市。 　　但飞机误点，好在不算太久，十一点半谭梦到了海市。 　　许窈在特殊通道口后台等谭梦出来。 　　最先等到的是她的警卫兵，一身绿色军装的中年女人随后走出。 　　她个子不高，却站得如松，紧绷着唇线，两道细眉斜飞入鬓，迎面扑来一股冷硬感。 　　许源迎了上去同谭梦拥抱。 　　许窈冷眼看这对夫妻寒暄过后，又看了站在谭梦身前满面警惕神色的警卫兵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同他致意。 　　随后看向谭梦，冷淡地喊了一句，“谭大校。” 　　谭梦立时皱起两道眉，压迫性极强的目光落到许窈身上。 　　许窈漫不经心哦了一声，“抱歉，我忘了，现在应该称呼您谭少将才对。” 　　看了眼她深绿色肩章底板上的金色枝叶和那一颗金色星徽，讽刺一笑。 　　谭梦微滞，但也仅仅那么一瞬，“幺幺，你非要这么同我说话吗？” 　　许窈肃了神色，故作不知，“谭少将，请问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 　　见许窈并没有任何软和的迹象，谭梦面无表情地说：“许窈，你还准备闹多久别扭？别像个胡搅蛮缠的孩子。” 　　在她看来，许窈的种种行为不过是想要博得关注的孩子在闹别扭而已。 　　许窈没接话茬，只是淡声道：“谭少将，叙旧大可不必，爷爷已经在水云斋了，让老人家等太久似乎不符合您一向的修养？” 　　谭梦先是脸色一沉，继而皱眉看向许源，“爸已经到了？” 　　见气氛凝滞，许源出来打圆场，“幺幺说的对，爸已经在等我们了，咱们先过去，到时候坐下再慢慢说。” 　　谭梦脸色缓了些许，点点头。 　　警卫兵帮谭梦把行李提上后备箱，然后自觉接手了司机的任务。 　　许源替谭梦拉开后排车门，上车前谭梦还皱着眉深深看了许窈一眼。 　　许源回头看向许窈，“幺幺，上车。” 　　许窈拒绝了他提出的共乘的提议。 　　目光同车窗后的谭梦对上，她撇了下唇，“不用了，我已经约了车。” 第35章 暗恋 我的东西呢？ 　　近一个小时候后。 　　许窈同他们前后脚到了水云斋。 　　许爷爷早已在包厢, 吴姨陪着他一起来的。 　　自从孙子去世后，许爷爷跟儿子儿媳的关系就一直不冷不热。 　　他坐在主位上，见谭梦到了也只是冷淡嗯了一声, “坐。” 　　谭梦父亲同许爷爷是过命的交情，在他面前，谭梦倒是收起了那一身冷硬的态度, 低眉顺眼坐下，喊了一句“爸”。 　　许源自然是更加不敢那么理直气壮。 　　见许爷爷没有开口的意思，谭梦主动说道：“爸，我这回临时休假三天，正好看看小晔。” 　　听到她说要去祭拜许晔, 许爷爷表情未变，冷淡的点了下头。 　　许窈却是脸色骤沉, 许晔的祭日在二十九号, 谭梦才在海市待三天, 显然并没打算在祭日当天去祭拜。 　　她忍住了质问的话, 只是握着筷子的手指不自觉更用力了, 直到指甲刺进掌心, 痛感传来, 许窈才松了手。 　　席间她一直保持着沉默，寡言冷漠到了极致。 　　然而谭梦却忽然提起了她从部队退役的事，“许窈, 先前我一直没机会问你, 你当军队是儿戏么，提前退役的申请是谁给你批的？” 　　她看向许爷爷，语气严肃道：“爸，幺幺从小就没长性, 我本以为进了部队会好些，可你看她，说退役就退役了。” 　　都在体制内部，许窈是因为什么退役，但凡谭梦过问过一句也该知道她眼睛的问题，断然不会说出这段话来。 　　许窈挑眉，勾了下唇，“部队都认可了我的退役申请。” 　　“怎么着，谭少将，您现在是在质疑空军的退役程序？” 　　谭梦语塞，许源却皱眉训斥道：“幺幺，你怎么这么说话，你妈也是担心你。” 　　“我跟你妈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们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你好。” 　　许窈冷笑一声，“你们的东西捐了吧，我可以不要，至于为我好这种话就不用说了。” 　　许源在这时重重咳嗽一声，“退役了就退役了，当空军有什么好的？还有，你们那些东西也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当我养不起自己孙女吗？” 　　“爸，话不是这么说……”在许爷爷的迫人眼神下，许源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气氛彻底僵硬下来。 　　- 　　一顿“接风宴”吃得不欢而散。 　　许窈本打算陪爷爷回老宅，却接到了主美的电话，“许窈，李警官已经拿到修复好的监控了。” 　　她愣了下，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结果了，“我立马过来。” 　　挂断电话，她看向爷爷，神色有些为难，“抱歉爷爷，公司临时有事，我得过去一趟。” 　　许爷爷也没管谭梦跟许源还在边上，大手一挥，“既然有正事，你还不赶紧滚蛋？” 　　许窈：“……” 　　“爷爷我真的走了，改天再陪你吃饭。” 　　- 　　这边许窈正在往商务圈赶，主美说修复后的视频中，那个半夜从云鼎大厦出来的人正是何虹。 　　可其实单单如此并不能定她的罪，但是主美告诉许窈，她们通过钓鱼执法拍到了另外的证据。 　　许窈愣了下，“钓鱼执法？” 　　主美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语气也有些古怪，“你来了就知道了。” 　　- 　　就在几个小时前，迅杭科技内。 　　行政处忽然通知美术组所有员工一个小时后到大会议室开会。 　　收到消息，大家都有些茫然。 　　而沉寂已久【摸鱼八卦】群却在这时再度热闹了起来。 　　只是出现的匿名马甲全都换了一批。 　　【凌一漆】：我听说杭总他们已经确定上次泄露原画的内鬼是谁了。 　　【何仙姑】：早就该处理这件事了，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半个月的工作两天完成，老子那两天差点原地升天。 　　【AI线条】：反正我相信不会是凌婧，她是公司的元老了，想收买她，那成本可太高了，而且她也没理由帮对家搞自己公司。 　　【9191】：说起来，我还真挺好奇到底是谁干的。 　　…… 　　虽然《神降》因为提前公测并没有遭受太大损失，当天后台下载率也高达五千多万，可这不代表大家对泄密人的愤怒之情有一丝丝的减少。 　　何虹看完【摸鱼八卦】群的消息，手上动作顿了下。 　　起初她还镇定自若，觉得自己不可能被拍到任何把柄。 　　直到旁边同事也纷纷讨论起来。 　　“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开会？” 　　“不知道啊，我看凌姐也回来了，是不是上回原画泄露的事情查出结果了？” 　　“应该是，刚刚我看到应总那个警察朋友也过来了。” 　　这时，周引月忽然瞥了何虹一眼，然后对对面的陈佳欢说：“我昨天下班的时候，听李警官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决定性证据。” 　　“……” 　　何虹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手上动作微顿，刚开始收到短信时她没放在心上，现在听了周围同事的悄悄话后却越想越慌张。 　　她心不在焉地处理着图层，可没一会儿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我去趟茶水间。” 　　她心虚不已，像是跟谁交代似的说了这句，然后脸色僵硬的起身快步走向茶水间。 　　- 　　监控室里。 　　李昭洛扭头看向应时卿，“钓鱼执法有用吗？” 　　“等。”应时卿言简意赅道。 　　没多久，两人面前的屏幕上就出现了何虹的身影。 　　李昭洛摸了摸鼻子，拿胳膊撞了下应时卿，“看来你还有点办案的天赋。” 　　应时卿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们身后，杭嘉行同主美，包括迅杭其他部门的高层在内，全都在这里。 　　所有人都在盯着监控画面。 　　摄像头清晰地拍到，何虹离开办公区后向着跟茶水间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直到躲到公司杂物间最里头的置物架后面，她焦急地拨通了一串号码。 　　慌忙之下，她并未发现，一直疏于管理的杂物间不知何时也安装上了监控。 　　而何虹跟对方的通讯声清晰可闻。 　　嘟声许久之后—— 　　电话被接通，那头，年轻女人笑着问道，“怎么，终于想通准备辞职了吗？” 　　何虹慌张的声音响起，“他们发现是我把原画发出去的了，你说过会帮我解决的，现在到底怎么办？！” 　　一文呵呵的笑了起来，“话可不能乱说，我是挖你跳槽，但我没让你泄密呀。” 　　“是你自己的嫉妒心让你做出这些事的，同我有什么关系？” 　　何虹终于意识到，她被耍了。 　　她差点尖叫起来，却不得不压着嗓子，“一文！” 　　“迅杭的动作可比我想象中慢了不少。” 　　“你当初诱哄我卖原图害我离职，这只不过是我对你小小的回报呢。”一文笑得更大声了。 　　说完她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 　　许窈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监控里一文说的最后那句话。 　　原先那个画师是因为听了何虹的话，泄露原图，才离开迅杭的？ 　　不等许窈再想。 　　杭嘉行让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回到岗位后，便领着许窈一行人去了大会议厅。 　　推开会议室大门，里头美术组几十号员工齐刷刷看了过来。 　　杭嘉行等他们都找到位置坐下后，沉声道：“今天开会的原因想必大家也都猜到了，就是为了之前《神降》原画泄露的事。” 　　“我再给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泄密者能自己主动站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向许窈跟凌婧道歉，我不会追究法律责任。” 　　许窈回过头。 　　在人群中的何虹面色蜡黄，明明已经心虚到宛若一只惊弓之鸟了却还怀着侥幸心理不肯承认。 　　直到第一段监控放出，美术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包括手游部的主美，她猛然扭头看向何虹，满眼不可思议。 　　“居然是你？！” 　　何虹刚开始还试图垂死挣扎，“我那天东西丢了，回去找而已。” 　　然而，在应时卿示意下，李昭洛直接把第二段监控放了出来，画面上她同一文的对话清晰可辨。 　　不等她再编任何借口，又是一段录音。 　　「喂？是一文吗？我考虑过了，我答应你们的条件。 　　过两天，你们就会看到我的诚意。」 　　以及她将原图发送给一文的聊天记录，直接将她捶死在原地。 　　大势已去。 　　何虹颓然地瘫坐回去。 　　许窈旁边主美面无表情，盯着何虹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 　　在其他不相干员工都离开后，主美才问何虹：“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哪怕是当初知道何虹抄袭时，主美脑中第一个念头也是想着再给她一个机会。 　　毕竟，作为一名画师，抄袭的事一旦曝光，那她在这个行业的名声就算彻底臭了，更别提任何前途。 　　而何虹，她在陷害许窈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顾虑到过主美的处境。 　　“为什么？” 　　何虹收起了脸上所有表情，眼神怨毒地看向许窈。 　　“凌姐，你以为我想抄袭吗？” 　　“我也不想。可我不这样，公司会看到我的努力吗？我还会有机会往上爬吗？” 　　“我辛辛苦苦在公司四年，一文明明不比我强多少，但她来的比我早，她升职了我认了，可好不容易这个白痴走了，凭什么一个新来的也能压在我头顶？！” 　　何虹一副魔怔了的模样，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主美皱眉，不欲与再她多说，转身往会议室外走。 　　- 　　几人一道出了会议室。 　　快到办公区时。 　　许窈忽然想起方才几段通话记录，有些疑惑地问应时卿：“何虹跟一文之前的聊天视频又是哪来的？” 　　他还未回答，旁边主美神色复杂的侧眸看了眼许窈身后，“周引月给的，她是奔雷的股东，一文先前去奔雷就是她介绍的。” 　　听主美的意思是，她早就知道周引月是对家公司的小股东。 　　主美顿了下，“同时，她也是迅杭的股东之一。” 　　许窈：“……” 　　她猛的扭头，看向周引月。 　　见许窈望向她，周引月腼腆地笑了笑。 　　迅杭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连对家股东都能招？！ 　　- 　　之后何虹是怎么离开迅杭的并没有人关注，相关法律责任也自有人向她追究。 　　所有人也都默契的忘了《神降》原稿泄露的事。 　　杭嘉行拦住了事情一解决就准备开溜的许窈，“你跟凌婧明天就回来上班。” 　　许窈啧了一声，看向他。 　　“队长，我觉得你该反省一下，是不是因为你给的待遇太差，所以才一个两个的都反水跳槽，以及。”她顿了下。 　　“我申请下周一再复工。” 　　杭嘉行也没问她原因，爽快的批复过后便同秘书离开了。 　　许窈还在惊讶于他这么爽快的态度，有些恍惚时，应时卿忽然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 　　他撩起眼看了过来，扬了扬手机的手机，无声对她做了个口型，“你爷爷。” 　　然后，不知道那头许爷爷说了什么。 　　应时卿道：“好的爷爷，我带幺幺一起回来。” 　　等他挂断电话，许窈抬了下眉骨，“我爷爷找你？” 　　应时卿撩起眼淡淡睨她，“嗯，他让我带你过去。” 　　许窈皱眉，“爷爷有说什么事吗？” 　　为什么不直接联系她？ 　　应时卿摇头。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两人一道回了老宅。 　　吴姨领着他们进去后，却在老宅见到了阮遇，他正拿着一支毛笔跟许爷爷一起练字。 　　“你们终于来了！” 　　阮遇看到他们，以为自己总算能逃离被迫练字的痛苦，站起来时忘了放下笔。 　　一激动，毛笔不小心甩到了应时卿的白衬衫上，在左胸晕出一块污渍，就连下巴上也甩上了几滴墨水。 　　应时卿缓缓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衬衫，随即抬头望向阮遇，浅色眸中不带任何情绪。 　　声音冷淡到了极致，“阮遇。” 　　虽然应时卿只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但阮遇却觉得他是在说“你完了”。 　　他立马滑跪：“对不起！” 　　救命！天要亡他！ 　　许窈也愣住了，她有很久没见过应时卿这么狼狈的模样了。 　　憋了会儿笑，她抬睫望向应时卿，“走吧，我带你去换件衣服。” 　　又回头看向许爷爷，“爷爷，我们等下再过来。” 　　阮遇很想说换个衣服而已，没必要两个人一起吧，但想起自己是那个罪魁祸首，他只好讪讪闭嘴。 　　- 　　自上回在这里留宿过后，应时卿便放了几套备用的衣服在这边。 　　他照旧是用的许晔以前的房间。 　　许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门口时，应时卿忽然站定，许窈来不及刹车，差点一头撞上去，皱眉抬睫。 　　他转过身，双手抱臂倚在门边，居高临下地望着许窈，淡色的眼瞳闪过一道流光，嗓音低淡，“怎么，还不停？” 　　“你是打算跟进来看我换衣服？” 　　许窈：“……” 　　她扯了下唇，往后退了一步，“您请。” 　　应时卿低笑一声，转过身抬腿往里走。 　　许窈在门外等了一会儿。 　　没多久，应时卿打开门。 　　换下来的衬衫正挂在他臂弯，应时卿皱眉看向它，似乎是在考虑怎么处理。 　　依照他的性格，八成是要丢掉的。 　　许窈眼睛转了一下，“你打算丢掉吗？” 　　“你先别扔，我试试看，也许还能拯救一下。” 　　应时卿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刚要开口—— 　　许窈抬手，指尖点在他下巴处，“别动，墨水没擦干净。” 　　柔软的指腹反复捻过颞颌处，过电一般令他僵在原地。 　　片刻，许窈收回手，垂眸的瞬间眼神微闪，她低着头拿过应时卿换下来的衬衫，“你先去找爷爷他们，我先处理下它。” 　　说着便跑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应时卿微微皱眉，在原地略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 　　隔壁房间。 　　一扇门之后，许窈背靠着门，手指紧紧攥着手上的衬衫，有些自我厌弃地低头站了一会儿。 　　平复片刻。 　　她翻出柜子最下面放了挺久的纺织染料。 　　也没去书房，直接在房间里席地坐下，将衬衫展开在地上，往里垫了一张硬纸板。 　　寥寥几笔就将那块黑色的污渍勾勒成了一朵水墨牡丹。 　　半晌，她捏起衬衫展开看了一下，随后又放下，提笔补了几道，才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很人间富贵花。” 　　然而，衬衫处理好了，许窈却没打算还给应时卿了。 　　她只是将它折好，然后放到了一边。 　　- 　　等许窈再到中庭，才知道其实根本没什么事，只是阮遇为了躲他姐躲到了许爷爷这里。 　　再加上中午被谭梦跟许源气了一顿，老人家这才想着让应时卿跟许窈也一起过来，开心热闹一下。 　　应时卿见许窈两手空空的下来，眼神间带了些许惑色，“衣服？” 　　许窈抿唇，神情自若道：“毁了，被我扔了。” 　　应时卿眉骨稍抬，双凤眼微挑，薄削的唇略勾了下，没说什么。 　　在阮遇跟许爷爷疑惑地看过来时。 　　许窈心虚地别开脸。 　　- 　　在许爷爷这边住了一晚。 　　周六这天，许窈花了一上午初步将裴心那座教堂天顶画的构图给折腾出来了。 　　然后去了青岩福利院，打算先去教堂上个底色。 　　裴心跟食堂的负责人外出采购了，并未碰上面。 　　许窈只好一个人去教堂，路过大教室时又遇到了骆禾，她跟上回一样，过来给小朋友上声乐课。 　　见到许窈，骆禾弯了下眼睛，含笑询问道：“许窈姐，你今天跟我们一起吗？” 　　许窈看了眼她身后另外两个志愿者，摇摇头，她的乐理知识学习得并不系统，既然今天已经有足够的老师，她自然不会再去献丑。 　　她只说：“等教堂彻底装修好，我可以教那些小朋友弹管风琴。” 　　骆禾相当惊讶，赞叹道：“你好厉害啊。” 　　倒不是说学习管风琴有多难，而是相比于钢琴，管风琴的普及程度实在是太低了，根本就没有学习条件。 　　许窈微微摇头，没告诉小禾其实她最厉害的是唢呐。 　　当年高中元旦文艺汇演，她那一首好运来可是连应时卿都忍不住破功笑场了的。 　　等许窈一走，骆禾立马给骆阳发消息。 　　【小禾】：哥，许窈姐姐今天来福利院啦！ 　　几乎是立刻，骆阳就回了。 　　【Sun.】：[/OK]购物车链接晚上发我，帮你清空。 　　【小禾】：mua！谢谢哥哥，笔芯！ 　　- 　　整个下午，许窈都窝在教堂上底色。 　　直到她画完两桶颜料，准备下去休息会儿。 　　刚从人字梯上爬下来，就发现教堂里多了一个人。 　　骆阳不知到什么时候也进了小教堂，正眼神发亮地盯着她瞧。 　　许窈微微皱眉，神色冷淡地望向他，“你怎么在这？” 　　骆阳愣了一下，笑容明澈，“我来找你呀。” 　　“我跟你好像不熟吧？”许窈言辞间没有丝毫婉转。 　　骆阳立马露出了受伤的表情，随即却一脸无所谓地笑了起来，“可是姐姐，我想追你啊。” 　　许窈瞬间皱起眉，正色道：“抱歉……” 　　然而她话音还未落下，骆阳便笑开了，“姐姐，你别急着拒绝我呀，给个机会让我追你吧。” 　　“反正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追的。” 　　许窈只觉得莫名其妙，她跟骆阳不过是第三次见面而已。 　　除了名字，骆阳对她几乎一无所知，他口中的追求听着也很像一时兴起的儿戏，许窈根本没当真。 　　可他却能这么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而她却只敢悄悄的一点点地试探，一有风吹草动便龟缩不前。 　　相比之下，她真是又可怜又可笑。 　　忽然间，许窈的心情变得极度恶劣起来。 　　她抬手摸了下颈间的项链，然后一言不发的拎了颜料，扛着人字梯换了个地方，准备继续上底色。 　　许窈没注意到，她转身时，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折射出一道亮光。 　　一直跟在身后的骆阳走上前，弯腰拾起了一条项链。 　　许窈回头找刷子时，骆阳眼神闪烁了一下，立马握紧拳头，将手背到身后。 　　许窈并未在意他这个奇怪的举动。 　　- 　　傍晚，应时卿来接许窈时，骆阳依然紧紧跟在她旁边试图跟她聊天。 　　其实骆阳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或者做过分的事，只是他这样热烈的表达方式，让许窈很不舒服。 　　许窈不胜其扰，在离黑色迈巴赫还有段距离时，她转过身站定，看向骆阳的眼神冷冽，“你能别再跟着我了吗？” 　　骆阳委委屈屈地看她一眼，随后眯起眼看向许窈身后的方向，同降下车窗的应时卿对上眼。 　　他神色微变，却意外爽快的放弃纠缠，冲许窈微微笑了下，“那，姐姐再见。” 　　那笑容有些势在必得的意味，看得许窈更加不舒服了。 　　她微微一愣，很快回过神，转身走向副驾，打开车门，长腿一迈坐了进去。 　　应时卿琉璃般的眸子落在许窈身上，一瞬便转了回去，菲薄的唇紧抿，没有开口的意思。 　　更没有像上次那样问起跟骆阳有关的话题。 　　许窈自然不会主动提起。 　　车子正要启动。 　　忽然，许窈皱了下眉，抬手摸向自己脖子。 　　颈间空空荡荡，一直随身戴着的项链不见了。 　　许窈立时皱起眉，转头看向应时卿，语气有些着急，“我好像有东西掉了，我去找一下。” 　　应时卿眉骨抬了一下，似乎是在想她丢了什么东西那么着急，“我陪你。” 　　然而，听到这话许窈却盯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抿着唇，情绪低落，“算了，不找了，我们走吧。” 　　见状，应时卿眉心蹙得更紧了，“你丢什么了？” 　　许窈勉强扯了下唇，“没什么，一个不太重要的小玩意儿。” 　　只是一条项链而已，并不重要。 　　- 　　可一直到临睡前，许窈都还在为项链丢了的事耿耿于怀。 　　她打开淘宝，搜索了同款项链，但很快就放弃了。 　　就算她再去买条一模一样的，也不是原来那条了。 　　就在这时，微信忽然收到了新消息。 　　【Sun.】：姐姐，聊五分钟的天吗？ 　　许窈还在因为项链丢了而心烦，根本不想搭理这个听不懂人话的小朋友，打了几个字又删了。 　　看着界面中「正在输入中」出现又消失，却没消息传来，骆阳笑了笑，对着桌上的东西拍了张照片，然后点击发送。 　　【Sun.】：[/图片] 　　正是许窈遗失的项链。 　　她立马坐了起来。 　　【幺幺】：怎么在你这？ 　　【Sun.】：我在福利院的小教堂那里捡到的，我猜是姐姐你掉的。 　　【幺幺】：你什么时候去福利院，或者你交给小禾，我问她要。 　　【Sun.】：姐姐，我捡到了你的项链，好歹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忙吧，你都不感谢一下我吗？ 　　许窈：“……” 　　骆阳的小心机显而易见， 　　如果真的是好心想还给她，今天下午他完全可以交还给她，而不是等到现在才说。 　　话虽如此，毕竟东西在对方手上。 　　【幺幺】：那你想要我怎么感谢？ 　　【Sun.】：姐姐，我听说樱花路那边开了一家很棒的餐厅，你请我吃饭吧。 　　许窈顿了下，手指在聊天界面输入一段又删掉。 　　重新编辑了两个字。 　　【幺幺】：可以。 　　【Sun.】：那明天晚上见。 　　许窈只是略扯了下唇，眼神讥诮，没有再回复。 　　- 　　周日晚，樱花路。 　　许窈如约到了骆阳说的那家餐厅。 　　不像先前几次画着厚重的舞台妆，骆阳今天露出了最原本的面貌，打扮得很阳光清爽。 　　但许窈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是冷着脸坐下，开门见山道：“我的东西呢？” 第36章 暗恋 假装情侣 　　许窈并没有绕弯子的打算, 可骆阳似乎却在装傻。 　　他无视了许窈的冷脸，笑眯眯地将菜单推到她面前。 　　“姐姐，你别这么着急嘛, 先坐下吃点东西。” 　　语气兴致勃勃，长指点着菜单上的几道菜给许窈看，“我有查过, 这家店前一段时间在微博上很火，这几道菜在网上评分都不错，姐姐你可以试试。” 　　许窈淡淡瞥了眼菜单，然后把它推了回去，“不是请你吃饭？你点吧。” 　　这家网红店很早之前周引月跟陈佳欢就曾同许窈提起过。 　　海市十大情侣打卡圣地之一。 　　门口那几台已经停产的怀旧大头自拍机也算是这家店的特色。 　　骆阳说要追她, 所以选了这么一家店。 　　许窈倒也不怎么意外。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手包依言坐下。 　　估计她不吃这顿饭是别想拿回项链了。 　　闻言, 骆阳顿了下, 随即弯起嘴角, 脸上居然还有个酒窝。 　　“那我选了。” 　　说着, 他当真看起了菜单。 　　许窈兴致缺缺地喝着免费柠檬水, 完全没有食欲, 更没有交谈的欲/望, 视线落在手机上，干脆打开了上回在福利院没画完的那幅指绘。 　　过了一会儿，骆阳突然抬头看向她, 指着菜单上的活动板块对她说：“姐姐, 今天有情侣活动呢，只要参加活动拍张合照就能打半折。” 　　许窈抬睫，乜着眼望向他，收起手机, 心不在焉地搅了下杯里的吸管，“哦，然后呢？” 　　“姐姐，你怎么这么迟钝啊？”骆阳低笑一声，“我们可以假扮情侣，这样就能打折了。” 　　“不必，不缺这点钱。”许窈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眼神锐利地盯着他，态度是直白的抗拒。 　　骆阳微滞，正要再说些什么，旁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 　　咚咚—— 　　连续几声。 　　被这阵动静吸引，两人转头看去。 　　阮遇正在玻璃墙外朝里望，抬手敲着窗户。 　　见两人都看见他了，他便往餐厅门口走去，没一会儿，包厢门打开，阮遇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骆阳起身同阮遇打招呼：“哥，好巧。” 　　听见骆阳管阮遇喊“哥”，许窈挑了下眉，稍稍有些惊讶。 　　阮遇跟这小朋友又是怎么认识的？ 　　她还没来得及发出疑问，阮遇先开口了。 　　“我正找地方吃饭呢，还好碰到你们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队。” 　　说着，阮遇看向骆阳，“不介意我跟你们一起吧？” 　　骆阳顿了下，侧眸看一眼许窈，“今天朋友请我吃饭，我怕她……” 　　话音未落，阮遇已经坐到了他身边，完全没听懂他话里的拒绝之意。 　　骆阳脸上笑容一僵，坐回原位，只是表情变得有些勉强。 　　“你放心好了，以我跟许窈的交情，蹭顿饭而已，不是大事。” 　　阮遇说完，反客为主地拉过菜单，看向许窈：“你们点菜了吗？” 　　许窈摇头，她暗暗憋着笑，头一回觉得阮遇看不懂眼色跟氛围是件好事，“你们点吧，我都可以。” 　　阮遇：“那行，我先看看。” 　　见他们问答熟稔的态度，骆阳后知后觉意识到，比起他来，阮遇同许窈要相熟许多。 　　过了一会儿，阮遇忽然挑了下眉，“欸？情侣活动半折？” 　　他视线从菜单上收回，看了眼许窈，又看看骆阳，思索片刻，“不过咱们只有三个人，凑不齐啊。” 　　骆阳暗喜，正要暗示阮遇，让他明白自己是电灯泡。 　　就在这时，阮遇一拍大腿，兴高采烈地对许窈说：“应狗今天也休息啊，我把他也叫上，这样咱们就正好四个人了。” 　　许窈抿了下唇，眸光微闪，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来。 　　比起骆阳跟阮遇，她当然更希望跟应时卿一起。 　　骆阳则是破罐子破摔了，多阮遇一个是多，再多个其他人也是多，并没什么太大差别。 　　见二人都没有反对，阮遇立马拨通应时卿电话。 　　铃声响了一会儿便被接起。 　　阮遇：“喂？你在忙吗？” 　　对面应时卿似乎问了句什么。 　　阮遇跟他解释道：“没有，就是许窈跟骆阳在一起吃饭，我刚巧碰到了。” 　　“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好，挂了。” 　　他挂断电话，看向许窈，“应狗正好在百星酒店那边，他说等会儿就到，让我们先点餐。” 　　百星酒店就在樱花路，只不过离这家网红日料店隔了两个路口而已。 　　许窈点点头，没说什么。 　　眼神却不由自主看向窗外。 　　百星酒店应当就是那个方向。 　　十月份下旬，海市天黑得比夏天要早许多。 　　这才晚间不到七点，外头天色早已暗了，商业街的灯光却将整条樱花路照得亮如白昼。 　　大约十分钟后，一道身影出现在许窈视线中。 　　她微微挺直脊背，目光一错不错地锁定在他身上。 　　透过玻璃窗，许窈远远看着他不疾不徐的往这边走来，直到近处才移开视线。 　　又过了没多久，包厢门打开，身形颀长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乜斜一眼骆阳，然后自然在许窈身旁落座。 　　许窈悄悄侧眸打量了一眼，他今天穿了烟灰蓝的运动外套，内搭一件黑色连帽卫衣，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深色服装的映衬下更显通透，一身打扮看起来很休闲。 　　不是工作的话，他去百星酒店做什么？ 　　她正想着这个问题。 　　“姐姐，这是你哥吗？”骆阳忽然开口了。 　　见到应时卿的一瞬间，他就像是忽然启动了雷达警惕起来。 　　完全没想到阮遇说的朋友会是他。 　　骆阳记得这个人，他同许窈的三次碰面时，每回出现接走许窈的就是他，上次，他更是警告自己不要骚扰许窈。 　　听到骆阳的发问，应时卿眸光冷淡的落到他身上，不过几秒便淡漠地转开，随即看向许窈，轻嗤了一声并未说话，像是等着听她怎么回答。 　　许窈侧眸看了眼应时卿，眼底波光暗暗流转，她定下神，收回视线对着骆阳淡淡一笑，出乎所有人意料，“是啊，我哥哥。” 　　骆阳愣了下，整个人倏而放松下来，然后将身侧的纸袋提了起来，递给许窈，“姐姐，你的东西。” 　　许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爽快的还给她。 　　打开确认一眼后，她低淡地同骆阳道了声：“谢谢。” 　　骆阳弯了弯眼睛，意有所指，“姐姐下回别这么丢三落四了，还好有我在，不然东西被别人捡去了可不一定会还。” 　　应时卿本在喝茶，忽然便听闻骆阳这番话。 　　想起还躺在自己办公室那的朵纸玫瑰，他眸光骤然暗了一下。 　　像是对应时卿周身的低气压毫无觉察般，骆阳脸上笑容未变，继续说道：“不过也没关系，以后有我在姐姐身边，丢了东西我帮忙捡就好了。” 　　闻言许窈只是扯了下唇，淡淡笑开，没有回应。 　　应时卿沉着脸听二人你来我回，浅色如琉璃般的眸中压抑着层层阴翳。 　　许窈回过头，恰巧对上他的目光。 　　怔忡片刻，正欲挪开视线之际—— 　　应时卿不动声色的撩起眼看向她手边的纸袋，薄唇略勾，嗓音低淡，“这就是你昨天弄丢的东西？” 　　许窈顿了下，微微垂眸回道：“嗯，就是一个小玩意儿。” 　　可攥着袋口的手指分明用力到骨节泛白，清晰地表达出她对这个“小玩意儿”的看重。 　　见应时卿目光探究的望向纸袋，许窈甚至把它往身后藏了藏，显然不想让他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应时卿垂下眼，头顶的灯光在他脸上打下暧昧的阴影，长睫之下，浅茶色的瞳孔中是一闪而过的阴郁。 　　就在这时，满心干饭的阮遇招来了一个大学生模样的服务生，给他自己跟应时卿多加了副碗筷。 　　“你们别逼逼了，一个个的都不饿吗？” 　　“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知不知道？” 　　说完又回头问服务生，“我看你们店今天有情侣活动，这个要怎么参加？等会儿吃完饭之后再拍照片还能优惠吗？” 　　服务生回道：“去前台那边就可以直接参加了，只要是在结账之前参加活动都有效。” 　　阮遇点点头，丝毫没注意到服务生看向他们四人的眼神有些怪异。 　　他拿起菜单，先问了下骆阳，“你有什么忌口吗？” 　　骆阳摇头。 　　阮遇：“那行。” 　　问完他就直接翻起了菜单，看上去并没打算问另外两个人的意思。 　　骆阳抬眼看向许窈，“姐姐呢，有什么忌口的吗？” 　　许窈淡声，“没有。” 　　阮遇顿了下，“他们俩不用问了，不吃什么我都知道。” 　　骆阳：“……” 　　阮遇长指在菜单上点了几处，对服务生说道，“你记一下。” 　　自从十八岁离家出走过一段时间，再回来之后，阮遇就不是从前那个十足十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了，作风艰苦朴素了许多，点的菜不算太多。 　　“特色刺身船跟寿司拼盘各一份。” 　　“再来一份软壳蟹。” 　　“这个凉荞麦面看起来也不错。” 　　他扭头看向几人，“那就再点个凉荞麦面？” 　　骆阳非常好说话的点点头，“我都可以。” 　　阮遇：“那就先这样。” 　　“再加四份凉荞麦面，其他等不够再点吧。” 　　“等等。”许窈忽然开口，“我那份换成清汤乌冬面。” 　　阮遇面有惑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不喜欢乌冬面的吗？” 　　许窈白他一眼，余光瞥过应时卿转着手腕上那只黑色翡达百丽的修长手指，没什么情绪道：“我口味突然变了行不行？” 　　阮遇撇嘴，不跟她争论，举起双手直接做投降状，“O98K。” 　　许窈抬眸：“？” 　　看她一脸茫然，阮遇反应过来，叹气道：“忘了你听不懂网络流行语了，我说ok。” 　　许窈：“……” 　　内涵谁呢？ 　　最后服务生又重复了一遍方才阮遇点的菜品，确认无误后才转身关上门离开。 　　- 　　骆阳找的这家日料店确实不错，没有辜负网红店的称号。 　　至少上菜速度很快。 　　最先上来的是刺身船跟寿司拼盘。 　　分量不算大，但摆盘全都很精致漂亮，可惜的是许窈对日料兴趣并不大，只不过在东洲那段日子里，部队大锅饭吃多了，也没什么机会挑食就是了。 　　阮遇荤素不忌，对食物来者不拒，大半刺身全进了他的胃。 　　许窈只在最开始意思了一下，吃了块三文鱼片，随后就放下了筷子，悄悄侧眸，有些担心看了眼应时卿。 　　他上次才刚犯过胃病，离现在也没过去多久。 　　在发现应时卿连筷子都没拆开后，她略微放心地勾了下唇。 　　也是，他本来就不喜欢吃这些生食。 　　还很讨厌芥末的味道。 　　从小就挑食得很。 　　想到这，许窈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也不知道在什米那几年，他有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骆阳见状，忽然用公筷搛了一块寿司放到许窈面前的餐盘上，打断了她的走神，“姐姐，这个很好吃的。” 　　许窈回过神，眉骨略抬了下，向骆阳道了声谢。 　　应时卿抬睫望了过来，不轻不重的哼笑一声。 　　服务生在最后才上了凉荞麦面。 　　应时卿才将将拆开筷子，许窈就伸过手将他面前的凉荞麦面挪到了自己面前，同时把自己的乌冬面推了过去。 　　他侧眸望向许窈，微微挑眉。 　　许窈动作顿住。 　　“看我做什么？乌冬面本来就是给你点的。”她淡声道，神色如常。 　　“胃不好就别作死。” 　　“再说了，今天我请客你当然得听我的。” 　　应时卿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自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好，那你给什么我就吃什么。” 　　看到他安静地缓慢咀嚼的模样，许窈扯了下唇，没去想他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许窈也开始吃起面前的凉荞麦面。 　　至于骆阳夹来的那块寿司，她却从始至终没有动过。 　　见状，对面骆阳的眼神越来越低落，却又很快缓了过来，积极主动地找话题。 　　他问许窈，“姐姐，我们乐队的音乐会就在下周，你真的不来吗？” 　　许窈有些烦躁的扒拉了一下已经快齐肩的短发，略微抬眼，“不了，没什么欣赏摇滚乐的细胞。” 　　这就完全是在说瞎话了。 　　阮遇拆台道：“骆阳他们乐队还是挺厉害的，你不是也会偶尔听摇滚的嘛，可以去……” 　　说着说着，阮遇像小动物一样的直觉让他骤然警觉。 　　下一刻，应时卿忽然放下筷子，嗓音低淡到了极致，“食不言寝不语。” 　　阮遇讪讪闭嘴，骆阳也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有些尴尬。 　　应时卿这话的意思，表面上听起来是在嫌他们吵到他吃饭了。 　　然而，许窈却犹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应时卿冷淡的目光一直没有偏移一分一毫，专注地盯着面前的面碗。 　　忽然间，许窈轻笑了一声，对着应时卿弯了弯眼睛，像是确定了些什么。 　　她回过头看向骆阳，语气淡淡，“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考虑一下。” 　　余光瞥见身旁这人紧绷着的唇线抿紧时，许窈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 　　或许，她可以试着，再越界一点点。 　　- 　　到结账时。 　　前台服务生热心地提醒几人，“几位帅哥美女，今天本店有情侣优惠活动呢，只要拍张合照在餐厅合影墙上留下纪念就能打半折。” 　　“几位要参加吗？” 　　阮遇相当积极，“当然要参加啊！” 　　他一把拉过骆阳胳膊绕到他脖子上，“我跟他，参加，帮我们拍照吧。” 　　服务生顿时满头问号。 　　骆阳也不遑多让，眼睛都惊讶地瞪圆了：？？？ 　　阮遇回头冲骆阳挤眉弄眼一番，依旧揽着他的肩膀，随后镇定自若地向服务生反问道：“怎么？你们餐厅没规定同性不能参加这个优惠活动吧？” 　　“难道你们歧视同性恋？” 　　这帽子扣得一套一套的。 　　服务生脸上笑容有点僵硬，“您误会了，绝对没有，请跟我来。” 　　她指着餐厅门口两台大头贴相机，“活动有动作要求呢，会随机抽取的，两位按照动作拍完合照就可以。” 　　骆阳原本抵死不从，却也没想用跟许窈拍的借口去拒绝阮遇，毕竟他先前提出的时候许窈的拒绝态度十分明显。 　　就这样，阮遇拽着骆阳钻进了其中空着的一台机器。 　　见二人进去，许窈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旁边照片墙上其他情侣的合影。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回过头看向应时卿，“时卿哥哥我们也去拍吧，今天我买单欸，你就当日行一善，帮我省点钱？” 　　应时卿眉眼瞬间皱了皱，微微低头，凛冽的视线仔细扫过许窈脸上的每个细微表情，却发现自己居然根本看不透她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许窈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好像根本没意识到墙上这些合照里的动作有多么亲昵。 　　她神情坦荡地催促道：“快点呀！你同不同意？” 　　直到被许窈扯着手腕拉进遮了幕布的狭小空间中，应时卿还没反应过来，他究竟是怎么昏了头，才会答应这种事。 　　而前台，服务生咽下了原本要说的那句：只要同行人当中有一对情侣参与优惠活动就能打折。 　　她满脸姨母笑地看向两台大头自拍机。 　　这两对颜值都好高，到时候放在合影墙上一定倍涨面子！ 第37章 暗恋 多少有点刻意了。 　　许窈正在看大头自拍机边上的操作说明书, 她小声嘀咕着，“按红色按钮随机抽取动作……” 　　边抬手摁了上去。 　　界面上万花筒似的转过几十个动作，最后定格在“小鸟依人”的动作上。 　　许窈微微眯起眼, 看清之后一边眉骨抬了抬，轻轻啧了一声。 　　这么多有意思的动作，怎么就抽中这个这么普通的？ 　　正想着, 她忽然意识到，应时卿好像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狭小的空间里连呼吸声都浅浅的，安静得有些异常。 　　许窈微微侧身，抬眸向应时卿望去。 　　他正皱着眉盯着眼前的大头贴自拍机，密长的睫毛洒下一片细小的扇形阴影, 其下浅色的眸子不知聚焦在哪儿，看上去竟然有些失神。 　　许窈长睫上下微微翕动, 紧了紧手指, 细齿咬了一下唇, 出声打破安静：“开始吗？” 　　说着她抬起手自然的搭住了应时卿的胳膊, 微微偏头将侧脸枕在他肩上。 　　看上去动作镇定又随意。 　　可事实上, 她紧张得都在心里暗暗默背起动力方程式了。 　　应时卿僵了一秒, 却本能地揽住了她的腰。 　　很快, 他回过神，立刻微微退开了些许距离，只是虚揽着。 　　察觉到这点后, 许窈乜斜一眼自拍机的屏幕, 稍抬头，贴着应时卿耳根轻笑一声，气若幽兰，“时卿哥哥, 你好僵硬啊。” 　　“你看你这副谁欠了你八百万没还的表情，到时候拍出来谁会信我们是情侣？” 　　她悄悄弯了下唇，刚抬起手指意图扯他嘴角。 　　揽在她后腰的手掌便骤然用力，柔软而温热的身躯彻底撞入他怀中。 　　应时卿垂眸探究地盯着她，眼神里头幽微的情绪深不见底，最终暂且沉寂，低低淡淡道了句。 　　“许窈，适可而止。” 　　温热的气息交缠，连带着硬朗的字里行间都染上了些暧昧的潮意。 　　在他清凌目光的注视下，许窈抿抿唇，安静下来。 　　余光瞥见应时卿伸出空余的那只手，青筋在手背上浅浅起伏着，长指按下快门键。 　　- 　　骆阳跟阮遇比许窈他们要先拍完。 　　一共出两张照片，店家的初衷应当是一张贴在合影墙上一张留给情侣做纪念。 　　但阮遇跟骆阳二人都丝毫没有留着的打算，于是把两张照片全都贴上合影墙了。 　　他们才贴完换了优惠券，许窈跟应时卿便同时从旁边的机器走了出来。 　　阮遇胳膊还搭在骆阳脖子上，听闻动静，回头看向二人，“你们俩也去拍了？” 　　他后知后觉想起什么，话音顿了下，把原本要说的看照片的话咽了回去。 　　许窈点点头，然后抬手递了一张照片给身旁的应时卿，“这张给你。” 　　见状，骆阳顿时换上一副怏怏不乐的表情，盯着许窈含着浅淡笑意的面庞看了许久。 　　他紧紧抿了下唇，闷声问道：“姐姐，你为什么愿意跟他假扮情侣，却不愿意跟我假扮情侣？” 　　对他就是不假辞色的直白拒绝，却主动要求应时卿假扮情侣。 　　双标得明明白白。 　　许窈抬眼，目光落到他身上，似乎是被这话逗笑了，她扯了下唇，似玩笑般道：“小朋友，你又不是我的谁，我愿意跟谁假扮情侣不需要知会你一声吧？” 　　阮遇瞥过一旁的应时卿，再看看许窈，忍不住暗暗腹诽，论起双标，这两人可真是绝配。 　　许窈眸光扫过那面合影墙，她走了过去，原本也想去把合照贴上去。 　　却听应时卿淡声询问服务生：“每桌只需要有一对情侣参加活动就可以？” 　　服务生刚开始并没有回答。 　　应时卿手上还捏着许窈方才递给她的那张合照，他瞥了眼阮遇手上优惠券，动作一顿，将照片收了起来，塞进了皮夹中。 　　在应时卿极富压迫感的凛然目光下，服务生最终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见状，许窈把已经一角贴到墙上的照片又撕了下来，随即自然的把它塞回手包里。 　　服务生：？？？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许窈：“小姐姐，你们这张拍得这么好，真的不贴吗？” 　　许窈扯了下唇，“不贴，我们这桌已经有优惠券了。” 　　说完，她便接过阮遇手里兑换来的优惠券，走到前台利落的结了账。 　　服务生：“……” 　　- 　　外头街灯亮起，各个商业店铺也都灯火通明。 　　四人出了日料店。 　　许窈本想开口询问一下他们是不是该各自回家，阮遇忽然拉了下她胳膊，指着对街一家书店说：“对了许窈，你帮我去挑点宣纸吧。” 　　“宣纸？” 　　“你爷爷抓我去他那儿练字。” 　　“……” 　　许窈没想到阮遇居然还愿意去爷爷那儿继续受虐练字，有些无语道：“你怎么屁事这么多？我爷爷那儿难道没纸？” 　　爷爷老宅书房里那一堆生宣熟宣半熟宣得好几箱了吧，这还不够他练字用？ 　　阮遇连忙摇头：“你别吧，拿许爷爷几十块一张的纸来给我练字？那也太浪费了吧？” 　　闻言，许窈顿了下，想起那小两千块钱一刀的宣纸，顿时觉得阮遇说的太有道理她无法反驳。 　　拿来给阮遇练字，确实浪费。 　　她点点头，跟阮遇一起往对面书店走去。 　　走出两步便过回头，视线扫过骆阳，最终落在应时卿身上，许窈犹豫两秒后问道：“要不，你们先回去？” 　　应时卿没有说话，只是抬起长腿跟了上来，以此表明态度。 　　骆阳自然也没有独自提前离开。 　　只是到了书店门口时，应时卿在几步外停下，眉峰淡淡蹙起，淡声道：“我在这等你们。” 　　许窈看见里头熙攘的人群，立马明白应时卿为什么不进去了，她牵了下嘴角，“行，那我跟阮遇过去了。” 　　令许窈有些奇怪的是，骆阳不知为何也留在了外头。 　　许窈没来得及想太多，就被阮遇拽着胳膊拉了进去。 　　- 　　这家书店占据了三个店铺的面积，算是个小型书吧了。 　　而阮遇拉着许窈去的书画用具这一块，基本都是家长带着孩子在选。 　　雪白的宣纸在矮桌上铺了一片，整间屋子都充斥着新书特有油墨香。 　　许窈略微弯腰，翻了翻面前的几叠纸，皱眉问阮遇，“你是只练字吗？” 　　“嗯。” 　　“那咱们买生宣就行了，熟宣一般都画画用的。” 　　许窈正挑拣着，阮遇忽然来了句，“骆阳在追你啊？” 　　她手上动作顿了片刻，旋即若无其事的继续翻拣，只是眼神凉凉地看向阮遇，“你听谁胡说八道的？” 　　阮遇：“倒也不用听谁说，就是骆阳这小子表现得挺明显，自己看出来的。” 　　“哟，您还挺敏锐。” 　　“你这就有点阴阳怪气了啊。” 　　“呵呵。” 　　提起这事许窈就有点烦，阮遇还上赶着触她霉头。 　　她斜乜阮遇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声：“少管闲事。” 　　阮遇张张嘴，还想发表一下感言，许窈就抽出一刀生宣沉着脸拍到他手边，“打住，给我闭嘴。” 　　“……” 　　- 　　书店外头。 　　应时卿正无聊地开着手机软件转虚拟魔方，身后骆阳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也喜欢许窈姐姐吧？” 　　骆阳未等他回答，又说道：“我们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闻言，应时卿收起手机，侧过身单手插在兜里，神色冷淡，乌黑的发丝下，浅色的眸子倒无端凛冽了几分。 　　他并未说话，也意味着没有否认。 　　骆阳刚意识到这点。 　　“我们好了。”许窈跟阮遇便从书店出来了，也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应时卿当即抬腿朝许窈走去，转身之际，他淡淡睨过骆阳一眼，菲薄的唇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自鼻腔发出一声冷嗤。 　　仿佛是对骆阳先前“公平竞争”宣言的不屑嘲笑。 　　他在许窈身旁站定，许窈便下意识把手里的购物袋扔给了他。 　　一连串举动自然的要命，透着一股有恃无恐的理所当然。 　　察觉到手上的分量似乎不止一刀宣纸的重量，应时卿眸光移向许窈：“？” 　　许窈碰触到他疑惑的眼神，随口解释道：“哦，我也买了点纸。” 　　闻言，应时卿淡声嗯了一下。 　　本来许窈就想随便给阮遇选一刀生宣就完事，但是自己也有些手痒了，也买了一刀熟宣打算回去画画。 　　旁边阮遇看着二人的互动满脸问号：“？？？” 　　不是，应狗刚刚有开口问什么吗？许窈怎么就解释了？ 　　分明一起长大，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被排除在了这两人的世界之外。 　　恰好酒吧工作人员来电，阮遇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后脸色越来越奇怪。 　　等他挂断电话，大概是他表情实在不太好看，许窈问道：“怎么了？” 　　阮遇丧着脸说：“店里出了点事，我得过去看看，先走了，明天许爷爷那儿见啊。” 　　许窈微微点头。 　　等阮遇离开，骆阳看向她，忽然说：“姐姐，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毕竟，今天你出门是为了请我吃饭。” 　　许窈愣了一会儿，随即毫不犹豫地对他说道：“不麻烦你了，他会送我回去的。” 　　随即侧眸看向应时卿，“是吧，哥哥？” 　　应时卿淡淡瞥向她，目光收束成锋刃，盯得许窈快有些心虚了，才语气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率先转身离开。 　　骆阳抿着唇，脸色紧绷。 　　许窈迅速对骆阳说了声再见。 　　刚准备掉头跟上应时卿时，骆阳叫住她，“姐姐，你可以等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许窈脚下顿住，抬手隔着衣服摸了下已经戴回颈上的项链，抬睫望向应时卿。 　　应时卿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神情冷淡又散漫，嗓音低哑：“看我做什么？” 　　说完便回过头，懒散的在原地站定，一副准备等她们交流完毕的模样。 　　许窈撇了下嘴，随即转过身往回走了几步，停在骆阳面前。 　　应时卿微微偏头，从这个角度，余光瞥见骆阳抬起手似乎把什么东西递给许窈。 　　许窈犹豫片刻才接过，还忽然回过头看了一眼。 　　二人目光恰巧在半空触碰到一起。 　　许窈明显愣了一下，似乎要张口说些什么。 　　应时卿便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们的方向。 　　又过了一会儿。 　　正有些烦躁的猜测着方才骆阳给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时。 　　忽然，他胳膊一沉，衣袖传来些许力度。 　　许窈拽着他的袖子往前走出几步，松开手，回头催促他：“你快点呀。” 　　她弯了弯眼睛，“回海市这么久，还没坐过地铁吧？” 　　“今晚我出点血，请你坐两块钱的地铁好不好？” 　　应时卿：“……” 　　看许窈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他没有告诉许窈他的车就停在百星酒店。 　　身后几步开外。 　　骆阳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微微有些失落。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才转身离开。 　　-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地铁站方向走去。 　　路灯下，应时卿颀长的身影便会在地上投下一道被拉长的影子。 　　再次路过一个路口时，许窈故意落后他几步，在他身后踩他的影子。 　　应时卿冷不丁回头，“之前在书店，骆阳给你什么了？” 　　他顿住，视线缓缓往下，最终落在了许窈脚上。 　　许窈：“……” 　　她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往旁边挪了一点，直至出了那团黑漆漆的影子范围，才漫不经心地“啊”了一声，“你说骆阳啊？他就是给了我几张音乐会的门票。” 　　应时卿冷哼一声，藏在口袋里的指尖微动，碰到了S.T.Dupont冷硬的金属外壳。 　　瞬间有些燥意。 　　许窈偷觑了一眼应时卿的脸色，微微垂眸，淡笑道：“我看了下，时间刚好在周末，我应该有空的样子。” 　　应时卿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他居心不良？” 　　许窈挑了下眉，往前走了两步同他并肩，心不在焉地加重了语气：“你怎么总说别人居心不良？人家多帅气清爽的一阳光男孩。” 　　帅气，清爽，阳光？ 　　应时卿再次气笑了，望向她的幽深眼眸里映出微弱萤火，冷嗤一声，“许窈，你该去看个眼科。” 　　出乎意料的。 　　许窈却没有半点往常被他怼后的愤怒情绪，反而笑着反问道：“那，时卿哥哥你带我去看吗？” 　　她扯唇一笑：“明天我去医院复查，就是要去看眼科啊。” 　　应时卿：“……” 　　- 　　大概是真的被许窈气到了，接下来一路，应时卿都只是拎着许窈那一袋熟宣走在前头，半插着兜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身后许窈一直在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时卿哥哥？” 　　“你理理我。” 　　应时卿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直到进下楼梯地铁站入口时，许窈拽住他运动外套的衣角，“你走慢点。” 　　应时卿总算是回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在她脸上定格了五秒，移开。 　　在他转身之际。 　　许窈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时卿哥哥！” 　　应时卿立马侧过身，反手托住许窈的手肘，却被她撞得连带着晃了晃，两人四只脚踩在了同一级窄窄的台阶上。 　　应时卿挑了下眉，居高临下地看向她，嗓音低淡，“你这脚滑，多少有点刻意了。” 　　许窈单手撑在他胳膊上，手掌下是形状分明起伏有力的小臂肌理，她有恃无恐地笑了笑，“知道刻意，但你还是会接着不是吗？” 　　忽然，应时卿的目光落到许窈胸口那条方才因着惯性从她衣领下荡出来的项链上，银链上的吊坠被外套遮了一半。 　　但那个吊坠的样子，就像是…… 　　许窈顺着他的视线垂下眼，陡然一惊，余裕的那只手反射性抓住了项链上的吊坠，三两下塞回衣领内。 　　项链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应时卿皱起眉，一整晚若有若无的被撩拨的感觉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他托着许窈手肘的长指下意识用了些力，琉璃般通透的眸子直直望着许窈，一瞬间敛去了所有情绪，带着无声的压迫。 　　许窈对上他的视线，怔忡片刻，手指紧了紧。 　　她心虚地别开眼，不到两秒，便又理直气壮起来，重新对上应时卿的视线，“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你都拿我当了这么多次挡箭牌，我今天不过就是举一反三利用你挡了朵桃花而已。” 　　“你不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而且你现在再找我算账也迟了啊。” 　　注意到她不住往右转动的眼瞳和更加频繁的眨眼次数。 　　应时卿眉骨稍抬了一下，唇角微勾，浅茶色的眸子蓄上一层浅淡的笑意，“当然不会。” 　　“下次，你可以直接告诉他我是你男朋友。” 　　他的嗓音磁沉，自喉间溢出薄薄的一声笑，“毕竟男朋友这个挡箭牌，比哥哥更好用，不是吗？” 　　许窈愣在原地，像是完全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等她回神。 　　应时卿已经松开了手，转头拾级而下。 　　快得许窈甚至没来得及捕捉到他方才说话时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许窈盯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瞧了好一会儿，分不清他到底是说笑还是意有所指。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这人心思恐怕比两万里深海底还要深。 　　- 　　大概是因为避开了高峰期的缘故，哪怕是商城附近，地铁上也相当空余。 　　而许窈最初鼓起的勇气在应时卿那句反问之下早就漏光殆尽，至少今天不足以再支撑她做出别的试探举动。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是有些害怕再次被拒绝。 　　一直到回到御景苑，许窈都没有再开过口。 　　应时卿却也一路没有说话，只是偶尔许窈回过头，都会对上他带着点探究的眼神。 　　然后许窈便只能表面镇定实则慌忙地回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这一度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那些隐秘的情绪。 　　等到了十五楼。 　　又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 　　只不过这次，俞斯清是站在1503室，许窈的房门口前。 　　见到两人又是一起回来，俞斯清挑了下眉，脸上挂着的温和笑意也淡了不少，他看向许窈，语气温和，“师妹，你总算回来了。” 　　许窈下意识翻出自己手机，看是不是又有未接来电。 　　俞斯清像是被她逗乐，笑了声，“师妹，你别紧张。” 　　许窈看到并没有未接电话后松了口气，抬头问俞斯清：“师兄你找我什么事？是同学会定好时间了？” 　　上回说要同学聚会，本来是定在这月月末，可有两个老同学临时出差，于是时间又改了，到现在还没确定。 　　俞斯清点点头，“群里下午刚发的，说改成下月月初三号了。” 　　然后他顿了下，瞥了眼许窈身旁的应时卿，眼底闪过一道暗流，斟酌着组织语言道：“不过我今晚找师妹你，是有些工作上的事，想请师妹帮帮忙。” 　　许窈下意识以为是俞斯清在写什么论文，涉及到了她的专业知识，便点头答应下来。 　　“去我家聊？”俞斯清问道。 　　应时卿瞬间皱起眉，移了半步挡在许窈身前。 　　他抬起手看了眼腕表，随即面无表情地看向俞斯清，“这么晚了，不合适吧？” 　　俞斯清闻言，对着许窈歉然一笑，“是我考虑不周了，确实太晚了，师妹，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许窈：“……” 　　她看了眼手机。 　　才21:40。 　　这也算太晚了？ 　　不自觉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认真的吗？现在十点都还不到吧？” 　　见许窈仍满脸问号地盯着1501房门，应时卿将宣纸交给她，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谁知道，也许他肾虚？” 　　随后低声道了句晚安，便回了隔壁。 　　许窈：“……” 　　- 　　翌日清晨，许窈早早洗漱完毕，准备去对门问问俞斯清到底有什么事要她帮忙的。 　　一打开房门，就见到了门外的谭梦以及她身后的警卫兵。 　　许窈一瞬间皱起了眉，语气冷淡，“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不清楚谭梦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她住在御景苑的，更不知道她是怎么越过门卫处进来的。 　　然而，她只是以拒绝的姿态挡在房门前，完全没有让谭梦进来参观一下的打算。 　　谭梦并未太过在意许窈的尖刻态度，只是淡声命令道：“我打算今天去看看小晔，你收拾一下，一起过去。” 　　许窈顿了下，目光落在她姜黄色的外套上，胸口随即涌上一阵怒火。 　　穿这一身颜色去上坟？ 第38章 暗恋 我来接你。 　　许窈用力闭了下眼睛。 　　半晌, 她暂且平复了内心的愤怒，语气克制地问道：“您是真的想要去看哥哥，还是只是因为例行公事？” 　　“如果是后者, 真的不必。” 　　谭梦却还没意识到许窈忽然爆炸的点在什么地方，只是皱起了眉，眉心现出两道深深的竖纹, “你爸已经去接老爷子了。” 　　像是对下属下达一条任务指令般，她对许窈说：“我只等你十分钟，过时不候。” 　　说完，她便同警卫兵一道往电梯间走去。 　　看着谭梦离开的背影，许窈嘴唇嗫嚅了一下, 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了一股浓浓的疲惫。 　　在她小时候, 谭梦虽然强势严厉了一些, 忙了一些, 可许窈也从未怀疑过她对自己跟哥哥的爱。 　　又或许, 那时候的谭梦只是将自己冷酷的那一面藏得非常好。 　　而自从许晔死后, 她不再隐藏, 所以一切都变了。 　　许窈深吸口气, 没有继续让这些负面情绪吞噬自己。 　　她回到房间里，将身上水红色的卫衣换了下来，改换了一身深蓝色的针织外套。 　　- 　　与此同时, 御景苑小区楼下。 　　正好晨练回来的应时卿, 同谭梦在一楼通道口夹道相逢。 　　见到谭梦，浅茶色的眸里闪过一丝惊讶情绪，但他很快便回过神，礼貌地同她打了声招呼, “谭姨。” 　　应时卿自从去了什米，同谭梦也有近五年不曾碰面，即便曾经也是相当熟悉，此刻仍不免有些陌生与尴尬。 　　谭梦微微一愣，很快就认出了他，脸色缓和了些许，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是时卿啊，你也住这儿？” 　　应时卿颔首，掩去其他情绪，对谭梦解释道：“我现在就住在幺幺的隔壁。” 　　他的视线瞥过谭梦身后的警卫兵，顿了下，随即重新落到谭梦身上，微微皱眉，“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见过幺幺了？” 　　谭梦唇角的弧度重新压平，“刚回海市不久，已经见过许窈了。” 　　“我们正准备去祭拜小晔。” 　　“去祭拜晔哥？”应时卿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有些疑惑，他记得许晔的祭日并不在今天。 　　谭梦似乎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并未回答这句话，只说：“你先去忙吧，等下回你爸妈回海市，你也一道过来，咱们再好好聚聚。” 　　应时卿垂下眼睫，低头应下，“好，谭姨你慢走。” 　　等谭梦转过身。 　　应时卿眉头瞬时便皱了起来，他点开微信，戳进许窈的聊天界面，没得到回复。 　　恰好电梯重新下到一楼，应时卿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踏了进去。 　　- 　　许窈换好衣服后没有立刻下楼。 　　她只是走到了客厅的阳台上往下望，外头还有薄雾，影影绰绰的看不太分明。 　　许窈眯起眼，过了一会儿，目光捕捉到了那个姜黄色的人影。 　　一直到谭梦上了不远处临时停车场上的一辆车，她才收回了视线。 　　谭梦向来说一不二。 　　既然说了只等十分钟，便是真的只等十分钟。 　　许窈回到室内，打开手机，定下计时器后，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来。 　　她盯着计时器界面上不断转的指针，思绪有些发散。 　　许窈记得，她小时候挑食，不喜欢吃青菜，谭梦为了纠正她这个习惯，曾经连着每顿都只给她吃青菜，吃得她都快吐了。 　　后来再也不敢挑食。 　　还有一回，正是三伏天，许晔偷偷带她出去吃冰被谭梦发现，谭梦大发雷霆，放话说要他们去院里操场罚站三小时，站不完不准进家门。 　　别家的大人说这种话，可能都是气急了口不择言，但谭梦不是。 　　兄妹俩一起苦哈哈的在毒辣的太阳底下罚站，站得都头顶冒烟快中暑了，谭梦依旧无动于衷。 　　她就掐着表坐在自己的客厅里，时不时从窗户往外看，盯着他们罚站，一分一秒都不许少。 　　许窈曾经跟许晔抱怨为什么谭梦不像别人的妈妈那样温柔。 　　可许晔跟她说，外公从前也是这么教育谭梦的，谭梦这样教育他们也是爱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可现在看来，她可能只是没有很在乎她跟许晔的感受而已。 　　……… 　　嘟嘟嘟—— 　　嘟嘟—— 　　计时器到时了，手机突兀地振动起来，在茶几上甩出一道扇形。 　　许窈拉回思绪，摁掉计时器，握起手机起身往阳台走去。 　　她视线往下，落在先前谭梦车停的位置—— 　　一片空荡。 　　果然，车已经不在了。 　　虽然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却还是有些说不明的失望。 　　她转身回到室内，弯腰拎起放在茶几上的手包，走到玄关处，换下拖鞋准备自己去南山。 　　刚打开门，便撞进了一双浅色眸子—— 　　许窈微微一怔。 　　应时卿手正悬在半空，指节微屈，看上去正准备按门铃的样子。 　　许窈视线悄然打量了他一遍，大概是刚从外头回来，应时卿发梢上还带着些许雾水。 　　连带着那双平日里冷冽通透的眸子都像水洗过一般，带着濛濛雾气。 　　许窈下意识往后让了半步，房门便敞得更开了。 　　她启唇，一个“你”字才出口。 　　对面应时卿也掀了下唇，“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却又被对方打断。 　　许窈失笑，顿了下，率先发问：“你找我有事？” 　　应时卿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刚才在楼下碰见谭姨了。”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吗？” 　　提起谭梦，许窈眼中笑意一顿，勉强笑了笑，虽然弯着嘴角，但眼神完全没有一丝笑意。 　　应时卿皱眉，目光在她脸上定格几秒，淡淡嗯了一声。 　　许窈却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坦诚的承认。 　　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应时卿，脸上的笑意真了些许，“我没事，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应时卿意外，其实他已经准备了许多婉转的安慰说辞，可却没想到，许窈比他想象中更平静。 　　“爷爷肯定还在等我过去，我先走了。”许窈淡淡一笑，反手带上门，越过他往电梯方向走去。 　　才走两步，手腕就被捉住。 　　许窈回过头，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应时卿拉住她的那只手上。 　　顿了几秒，她抬起长睫，目光重新落到应时卿脸上。 　　忽然，应时卿松开手，看着她一脸平静的表情，“啧”了一声：“以后不想笑就别笑，刚刚那样难看死了。” 　　他人凑近两步，抬手屈指，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淡淡：“你时卿哥哥还在呢，没人能欺负你。” 　　许窈微微睁大了眼，像是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捂着脑袋往后躲了一下，“你别戳我。” 　　方才他手指触碰过的那一点肌肤却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发烫，仿佛要一直灼到心底去，难以忽视。 　　许窈小声嘀咕一句，“还没人能欺负我呢，你自己就在欺负我……” 　　应时卿听见了，唇角勾起一点寡淡弧度，收回手，长腿往电梯间方向迈去。 　　走出两步，回头看向还愣在原地的许窈，“跟上，我送你。” 　　“……” 　　- 　　南山公墓。 　　停车场。 　　就像许窈上回来的时候一样，等她到的时候才发现，外头又下起了小雨。 　　副驾门打开，一把黑伞率先从车门递出，撑开。 　　许窈举着伞从应时卿的车上下来，有些犹豫地看向他。 　　应时卿目光扫过她怀中在路上临时买的马蹄莲，继而淡淡睨她一眼，“我在这等你。” 　　今天是许家一家人来祭拜许晔，这个场合不适合有外人在场。 　　因此，应时卿便没有陪她上去。 　　许窈抿唇，点过头便转身朝上走去。 　　她到许晔坟前时，许源正拎着水桶，而谭梦刚拧干一块抹布在擦拭墓碑。 　　见到许窈来了，谭梦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提之前自己没等许窈的事。 　　她身上那件姜黄色的外套不见了，只剩下内搭的白色线衫。 　　许窈郁结在胸口的那口气在注意到这点时忽然散去不少，她收了伞，把它靠在一旁的景观松上，弯下腰将马蹄莲放在那堆白色雏菊中。 　　她走到许爷爷身旁，蹲下身陪他一起将墓旁小松树边上的杂草拔掉。 　　整个过程中，所有人都没开口说话，一直到完整的打扫完一遍。 　　许爷爷站在许晔墓前，“小晔，我们过来看看你，大家都挺好，你在下边不用担心我们……” 　　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许窈像哄小孩子似的一下又一下的顺着许爷爷的背，轻轻拍着。 　　许源本来也想过来扶许爷爷，却被他推开了。 　　而谭梦，她只是默默盯着墓碑上许晔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却一句话都没说。 　　- 　　过了许久许久。 　　这两天一直跟着谭梦的那个警卫兵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提醒她：“首长，该出发了。” 　　许窈眉心拧起，目光投向谭梦。 　　许源开口解释道：“幺幺，你妈中午十二点半的飞机，要去申城。” 　　许窈愣住，忽然觉得自己先前对谭梦还抱有一丝期待的心情十分可笑。 　　十二点半的飞机。 　　果然，祭拜哥哥对她来说，只是一件顺便的事情。 　　- 　　谭梦离开后，许源也送许爷爷回去了。 　　许窈却还留在许晔墓前。嘉 　　海市的雨向来应景，头顶的雨声渐响，有转成暴雨的趋势。 　　她深深看了墓碑上的许晔一眼。 　　转过身正欲下长阶。 　　雨幕中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撑着伞拾阶而上。 　　渐渐地他走近了，眉目在微暗天光下清晰。 　　应时卿眉眼本就生得极好，只是气质太过，往往让人忽视了这点，此时水雾萦绕光影绰约，看着竟像是从水墨间走出来的画中人。 　　乍见之下，连许窈也难免怔住。 　　就在她走神的片刻间，应时卿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伞沿微微相撞，交汇的雨线砸在脚边，溅了几点在她裸露的脚踝上。 　　被凉意一激，许窈回过神，收了伞往应时卿身旁走近一步，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不是说好在下面等她吗？ 　　察觉到她疑惑的视线，应时卿轻轻笑了一下，“雨太大了，我来接你。” 第39章 暗恋 眼熟 　　应时卿说话的声音不大, 却听得许窈心头一震，泛起一丝难言的滋味。 　　她到现在都能清楚的回忆起，许晔入殓那天, 也是这样大的雨。 　　在老宅布置好灵堂，许窈麻木的看着所谓亲朋好友一个个来一个个去，直到只剩她一个人。 　　她靠坐在墙边的地上, 听着外头谭梦和许源同人迎来送往的声音。 　　他们肆意笑谈，说着家长里短，攀扯关系，就好像这不是许晔的葬礼，而是一场大型社交活动。 　　暴雨如注, 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应时卿也是这样，撑着一把黑伞, 忽然出现在门廊下, 猝不及防撞进她的视野。 　　他年少时傲慢惯了, 说不出软和的话, 只是收了伞后沉默地走到她身旁, 然后坐下, 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分明是桀骜不驯的眉眼, 可那时他无声的安静陪伴，却让许窈觉得温柔至极。 　　后来她回想起，似乎就是从这一天开始, 应时卿在她这里就再也同旁人不一样了。 　　“走吧。”应时卿将伞沿往她这边倾斜了一些, 抬手揽住她肩膀往下带。 　　许窈收回思绪，吸了吸鼻子，侧眸看向应时卿，嗓音有些发哑, “时卿哥哥，你真好。” 　　应时卿蹙起眉，双凤眼微微眯起，轻睨许窈一眼，这是给他发好人卡？ 　　淡声：“这句话收回去。” 　　许窈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哦”了一声。 　　- 　　回程的路上。 　　路过南城时，许窈忽然想起云鼎同阮氏赞助了青岩福利院的事情。 　　先前她一直忘了问这件事。 　　她转头，然后犯疑地向应时卿询问道：“你知道青岩福利院是我嫂子开的吗？” 　　他并未回头，长指微屈，指尖轻轻叩了两下方向盘，淡淡答道：“上回来接你时记起的。” 　　“这样啊？”许窈点头，“我还以为……” 　　应时卿眉头一挑，微微侧眸，浅色的眼眸盯了许窈一会儿，“怎么，又要碰瓷我？” 　　“以为我是因为你才赞助的？” 　　“谁碰瓷你啊？”许窈细齿咬了下唇，有些无语的白了他一眼，“我没这么说过，你别总是过度解读。” 　　“总是？” 　　应时卿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低笑一声，“你倒是说说看，我都过度解读些什么了？” 　　尾音拉得上扬，显得有些散漫慵懒。 　　许窈一时语塞，再次强调，“总之，我不是这个意思。” 　　应时卿哼笑一声，没再说话。 　　随后一路无话。 　　回到御景苑。 　　许窈先去按了对面俞斯清家门铃。 　　俞斯清很快就开了门，目光扫过许窈身后抱臂靠在1502室门口，像防贼一样冷冷盯着他的应时卿，微微一笑，“师妹，你现在有空了？” 　　许窈点头，“现在有时间，师兄你昨天找我到底是要我帮什么忙？” 　　俞斯清脸上表情有些踌躇，犹豫片刻，他摇了下头，“已经解决了，多谢师妹关心。” 　　听到俞斯清说已经解决了，许窈也没多问，“好的师兄，那我先回去了。” 　　俞斯清关上门。 　　许窈回过头准备回自己家，看到应时卿房门正关上，外套衣角一闪而过。 　　- 　　翌日。 　　许窈正式复工。 　　她再一次蹭了应时卿的顺风车，快到地铁站时，许窈依旧没开口说要下车。 　　应时卿微微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不避嫌了？” 　　许窈攥了攥指尖，目光微微闪烁，“反正谣言早就传遍了，避不避嫌的有区别吗？” 　　倒不如坐实了。 　　听到这话，应时卿眼底染上淡淡一层笑意，“我挺好奇，都有些什么谣言？” 　　许窈舔了下唇，抬眸望着他那双天生色浅的眸子，嗓子发紧：“不太好说。” 　　应时卿：“怎么个不好说法？” 　　眸光落到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 　　许窈微微一怔，瞬间想起了那些人八卦时曾露骨地讨论过—— 　　若能被他这双手爱抚，一定会是极致的享受。 　　许窈耳根微微发热，“你是没看过桃色新闻吗？还问？！” 　　他眼角微微挑起，眼底一片波光潋滟，低低笑了声，语气散漫，“是啊，没看过。” 　　“不如你教教我？” 　　许窈懵了一瞬，回过神却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她承认，论嘴炮，是她输了。 　　- 　　因为这个小插曲，许窈一直到下车都安静如鸡。 　　在地下车库碰到了主美，三人便干脆同行了。 　　到十六楼，许窈二人出了电梯，一边讨论着《蔷薇王座Ⅱ》的工作计划，一边往迅杭里头走。 　　进办公区的一瞬间，砰一声，头顶大彩球炸裂，许窈跟主美两人被彩带亮片纸劈头盖脸地洒了一身。 　　“欢迎回来！” 　　美术组的成员们一个接一个出现了。 　　许窈还被周引月跟陈佳欢扑了满怀。 　　她艰难地挣脱开两人的怀抱，木着脸拂开挡住眼的彩带。 　　忽然记起了回海市那天，被阮遇喷了一脸亮片纸的糟心经历。 　　却还得保持得体微笑。 　　一直到例会时，许窈仍觉得自己头发里还有亮片纸没清理干净。 　　十五楼那边先总结了一下许窈跟主美停职这几天的工作任务。 　　值得高兴的是，《神降》项目成绩喜人，暂且可以告一段落，之后的运行维护主要靠技术部那边了。 　　而《蔷薇王座Ⅱ》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中，按杭嘉行的意思是，让许窈当主笔，全权负责这个项目的美术工作。 　　虽然是个乙女攻略游戏，但《蔷薇王座Ⅰ》养活了迅杭手游部大半年，火爆程度可见一斑。 　　《蔷薇王座Ⅱ》延续了第一部 的大部分设定，同样是一部含有灵异元素的乙女漫画，其中有七个可攻略的男性角色，极大满足了女性玩家的某些心理需求。 　　会上敲定了大体方案后，各个部门还要回去补充细节做一份详细的计划书跟PPT。 　　许窈正要回自己工位。 　　却被宣传部负责人叫住了，她回过头，表情疑惑，“余姐？” 　　余姐神情看上去有些尴尬，嘴巴张合几下，脸颊微微一红，最终一口气说道：“不好意思上回误会你了。” 　　许窈完全没想到她是特意叫住自己道歉的，心下一暖，“没关系。” 　　余姐面色终于坦然了，“说出来总算舒服了，这次是我不对，道歉是应该的，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许窈笑了笑：“合作愉快。” 　　- 　　回到工位上后。 　　周引月跟陈佳欢立马就凑了过来。 　　“许窈~”周引月脸上露出一个八卦的笑容。 　　许窈皱起眉：“怎么了？” 　　旁边陈佳欢把【摸鱼八卦②】群翻给她看：“群里在说，今天又看到你跟老大一起来公司了，大家都在怀疑你们俩同居了。” 　　许窈：“……” 　　真就离谱，大概是因为先前那个群集体掉马，居然还整出了个②群。 　　陈佳欢凑近点问她，“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许窈立刻想起了先前在应时卿车上两人的对话，耳根隐隐发热，立马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是，工作。” 　　见她真要开始画图了，陈佳欢跟周引月也没继续打扰。 　　许窈先去加了《蔷薇王座Ⅱ》原著作者琼华的企鹅号。 　　因为还有些分镜以及剧情脚本需要同琼华继续沟通。 　　这次琼华虽然同意了继续把第二部 版权交给迅杭，但她提出过要求，指定的人设图必须由她把关才行。 　　至于琼华指定要求许窈画的角色商澈，就是官方男主—— 　　表面上是个大学心理学教授，实际上是神秘异能组织“蔷薇十三夜”的创始人S。 　　攻略难度五星级。 　　加上企鹅号后，许窈同琼华说明来意。 　　【幺幺】：琼华老师，我是迅杭的画师许窈，也是这次《蔷薇王座Ⅱ》的主笔，想跟您讨论下男主的人设。 　　那边琼华回复得飞快，直接发了一大段描述性文字过来—— 　　「我描述一下，桃花眼，三层眼皮，深褐色瞳孔，高鼻梁，耳根一颗红色小痣……」 　　许窈：“……” 　　她大概扫了一眼文字设，脑中已然有了画面。 　　【幺幺】：好的老师，等出草图咱们再看看怎么修改？ 　　【琼华】：嗯，辛苦了。[/流泪猫猫头] 　　许窈：“……” 　　看琼华用的表情包，许窈猜测她年纪应该不太大。 　　总之，这次的交流还算是顺利。 　　- 　　一整天下来，许窈除了中午吃饭就没离开过自己的工位。 　　她这天一共画了四幅大头胸像，最满意的还是商澈的那一张。 　　中途跟琼华反复讨论修改了大半天，总算是定下了初稿。 　　许窈伸了个懒腰，准备仔细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 　　只是看了一会儿却愣住了，总觉得照着琼华描述的内容画出来的商澈，有些莫名的眼熟。 　　但二次元纸片人大多有共通之处，许窈也没多想，只以为是从前在哪见过类似的。 　　跟《神降》不同，《蔷薇王座Ⅱ》倒不需要严格保密，到时候甚至还会在微博跟论坛发起投票，让玩家从几个人设版本中选出人气最高的作为最终选择。 　　许窈便随手拍了照片发到自己微信上，稍微皮了几句。 　　【幺幺】：我坦白了，给你们介绍一下，商澈，住在我心尖尖上的人！[/图片] 　　很快，好友们纷纷点赞评论。 　　- 　　同一时间，云鼎集团，总裁办公室。 　　应时卿收到了阮遇发来的许窈朋友圈的截图，眉心轻蹙。 　　他扭头问身旁的林助理，语气没什么温度，“商澈是谁？” 　　林助理被问得一懵，显然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是哪个明星吗？” 　　他顿了顿，“应总，需要我去查一下吗？” 　　应时卿摆摆手，“不用。” 　　微信界面里，阮遇还在发消息。 　　【Nephrit】：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商澈很眼熟？ 　　过了一会儿。 　　【Nephrit】：我知道了！ 　　【Nephrit】：你仔细看看，他是不是有点像俞斯清？！ 第40章 暗恋 顺哪门子的路？ 　　应时卿皱了下眉头, 把照片放大了看，那张胸像画底下还压着其他几张，其中有张露了小半张脸, 画面最右上角是花体的英文单词。 　　Rosebush？ 　　所以，是迅杭那个新项目？ 　　但是画得这么像俞斯清？ 　　出息。 　　真出息了。 　　应时卿冷笑着退出微信。 　　一旁林助理看他表情不对，猜测是同先前那个“商澈”有关, 虽然应时卿刚刚说不用查了，但他暗暗在心中下了决定，自己私下得再去调查一下。 　　而一直没有看到应时卿回复消息，阮遇有些奇怪，忍不住继续戳他。 　　【Nephrit】：你有没有看到我说的？？？ 　　系统提示：「你还不是他的好友」 　　看着聊天界面里那个红色的感叹号。 　　阮遇：“……” 　　应狗, 不愧是你。 　　- 　　许窈发完朋友圈后，就将四幅胸像拿去扫描到电脑上了。 　　这才开始做她的任务分配安排表, 许窈在美术组的同事名单上看了一会儿。 　　端游部目前尚在空闲期, 美术组最近都在画一些早期项目的游戏更新原画以及活动海报。 　　她率先把周引月跟陈佳欢的名字勾了出来。 　　周引月先前就参与过《蔷薇王座Ⅰ》的制作, 有天然优势, 而陈佳欢一定很乐意自己把她从海报的海洋中解脱出来。 　　她刚把文档发给周引月跟陈佳欢。 　　周引月就忽然喊了她一声, “许窈, 余姐在群里问你有没有微博, 你回一下她。” 　　许窈愣了下，“哦，好。” 　　她打开【迅杭科技】员工群看了一眼, 余姐果然在群里问她有没有微博。 　　许窈没有特意开工作微信号, 长指点开编辑栏，直接在群里回复了。 　　【幺幺】：@絮妖 　　【幺幺】：余姐，这是我微博。@迅杭宣策余荔 　　许窈刚发完微博号，群里就炸了。 　　【美术周辰】：艹！絮妖老师？ 　　【美术李佳佳】：女神！！！ 　　【建模向开】：冷静。[/沧桑点烟] 　　【建模向开】：絮妖老师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谁懂我不能分享的痛？！这下总算能说了！ 　　…… 　　许窈皱着眉看着微信。 　　这群人在说什么屁话？ 　　就连周引月也尖叫了一声, “啊啊啊！许窈你居然就是我女神絮妖？！” 　　她这话有些拗口，许窈：“嗯？” 　　周引月兴奋得面红耳赤：“我艺考集训的时候天天临摹你的《谷雨》！” 　　“你怎么一直没说过啊？”旁边陈佳欢也在问她，“太能藏了，你们一个两个的。” 　　说着，陈佳欢看了眼周引月，啧啧两声：“你隐藏富婆身份，许窈隐藏大神身份。” 　　“我看以后我可以画个漫画，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那些年我扮猪吃老虎的大佬同事们。” 　　许窈：“……” 　　周引月：“……”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是余姐私聊她。 　　【迅杭宣策余荔】：我看了眼你微博，粉丝挺多的，记得转发下公司微博的软文。 　　许窈顿了下，回复。 　　【幺幺】：好的余姐，我知道了。 　　她倒是忘了，乙女游戏圈子实际上说起来并不大，氪金大佬们大多数都会支持自己喜欢的剧本娘，公司或者画师。 　　余荔应该就是想让她跟玩家互动一下，增加下自己的角色人气。 　　许窈退出微信，打开了好久没登录过了的大眼仔。 　　试错次数到快到上限了才登上了自己的微博。 　　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微博上居然已经有了五百多万粉丝。 　　许窈找到迅杭官博，关注之后转发了一下它最新一条的通告。 　　@絮妖V：＃蔷薇王座Ⅱ＃ 　　[/心]关注@迅杭科技@蔷薇王座Ⅱ并转发本条微博，将通过@微博抽奖平台送出1份【蔷薇十三夜神秘礼盒】…… 　　许窈微博的突然诈尸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一群粉丝在她新转发的那条微博底下问她—— 　　@百年老叔V：老师你什么时候出新图？ 　　@佛玄玄V：隔壁@苦杏仁都出了细胞拟人系列，絮妖老师你就没点想法？？？ 　　…… 　　许窈挑了其中一些回复。 　　@絮妖V：你可以去下载迅杭科技的《神降》，里面的希德赛尔是我画的。@百年老叔V 　　许窈回完后就下了线，却不知道她一条微博让迅杭的官博涨了近二十万的粉。 　　- 　　除了赶《蔷薇王座Ⅱ》的进度，同琼华汇报讨论商澈的人设图效果外，许窈也没忘记她答应裴心画天顶画的事。 　　草图她早就利用零碎的时间画好打印出来了。 　　正好周二下午迅杭网络检修。 　　许窈上午继续琢磨商澈的人设图，琼华给她发了许多服饰还有发型的参考，甚至还有些局部的五官图片。 　　从少年期直到成年期，许窈改了足有十几版，琼华最终选了其中几个。 　　许窈再也没看出什么熟悉感，只知道自己再画下去都要画吐了。 　　一下班她就马不停蹄的跑出公司，回了家。 　　原本要去见裴心许窈总是要拾掇下自己，画个精致的妆容，美美的出现，才能让裴心少点唠叨。 　　但她看了眼那一桌舒寒音送的化妆品，头就有点大。 　　许窈立马放弃了，只是去换了一身不常穿的旧衣服，怕等会儿画画的时候毁了她的新衣服。 　　然后她又去了一趟海市批发市场，定了一堆工具让他们送去青岩福利院。 　　自己则一身轻的去坐了地铁。 　　裴心早就上上下下都打过招呼，许窈到青岩福利院一路无阻，甚至还正好赶上食堂开饭，蹭了顿午饭，打饭阿姨还特意多给她加了根鸡腿。 　　她在微信上跟裴心告诉她自己开了后，就去了小教堂。 　　小教堂里的东西都已经挪空。 　　昨天裴心拍过照片给她看，脚手架已经搭好了，抹布刷子颜料什么的也都就位了，她人一到就能开工。 　　先前许窈上底色的时候就已经在墙上涂过粗灰泥了。 　　湿壁画作画时要在灰泥半干的状态下，用清石灰水调和好的颜料进行上色绘制。 　　这样画上去的色彩才容易渗入潮湿的墙体里，不会轻易褪色。 　　但工序实在繁琐，工程量也很大，许窈便不打算完全采用这种方法。 　　许窈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半左右，小教堂这边忽然停水了。 　　但许窈给裴心发消息没人回，电话也没人接。 　　用完手上桶里的最后一点颜料后，她便爬下了脚手架，准备到院长办公室去找裴心，让她联系人修理下那个水龙头，或者给她工具她自己上也行。 　　不过很不巧，许窈摸了个空。 　　裴心并不在办公室里，然而门却开着。 　　许窈走进室内，目光缓缓转了一圈，一下子就被某处吸引了。 　　她的视线落在办公桌旁的垃圾桶上，定格了。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又是粉百合。 　　看上去娇嫩欲滴，很新鲜，外头还精心包着闪亮的包装纸，给人的感觉精致又昂贵。 　　只是依旧被心姐无情地投进了垃圾桶。 　　许窈暗暗咋舌。 　　自上回过后，对有人在追求裴心这件事，她适应良好。 　　不过，她来青岩福利院的次数并不多，可这样都连着撞上两次了。 　　看来，心姐的那个追求者好像真的挺锲而不舍的。 　　许窈正想着或许自己应该再劝劝裴心时，外头忽然传来几串脚步声。 　　裴心一进来就见到了站在办公室里头的许窈—— 　　她头上还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溅上了许多颜料，身上那件湖绿色起了毛边的毛衣开衫不遑多让，包括露在外头的双手也被染得红红蓝蓝。 　　尤其是许窈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她脸颊上还有两道蓝色的颜料印子。 　　看着她有些狼狈的模样，裴心嘴角弯了弯。 　　许窈有些无奈的撇撇嘴，喊她：“心姐，你笑什么？” 　　忽然，有人轻笑一声。 　　声音由远及近。 　　应时卿从后面走了进来，他嗓音底沉，视线上下打量了许窈一遍，浅茶色的眸中蓄上一层寡淡笑意，“你这是上哪当泥水匠了？” 　　对上他一本正经，但明显憋着笑的虚伪表情，许窈回了个白眼。 　　她抬头看了眼头顶标志牌，确信这里是福利院院长办公室而不是云鼎集团总裁办公室。 　　皱了下眉，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 　　闻言，应时卿冲她勾了下唇：“工作。” 　　许窈立刻就咂摸明白了。 　　后天就是云鼎计划的宣传日，他来这里肯定是跟这件事有关。 　　果然，没一会儿，阮颜跟她的秘书，还有林助理也出现了。 　　“颜姐。”许窈愣了下，然后冲阮颜打了声招呼。 　　阮颜微微颔首，将冷酷女总裁的形象贯彻到底。 　　她率先提出了告辞，“裴院长，情况我们都大概了解过了，后天再见，希望合作愉快。” 　　大概是还有其他工作要处理，应时卿跟林助理也同阮颜一道离开了。 　　等他们全都走了，许窈言简意赅的说了自己来找裴心的目的，“心姐，教堂那边水龙头坏了，得找人修一下。或者有没有工具，我自己去换。” 　　裴心：“你等等，我打电话问问，可能是李工他们清理水箱把水闸关了。” 　　许窈点点头，安静等裴心打完电话。 　　没一会儿，裴心挂断电话，告诉她：“已经好了。” 　　- 　　许窈又回到了小教堂。 　　许窈在福利院吃了晚饭又接着回来打稿。 　　画天顶画其实算是一项体力活。 　　幸好裴心这座小教堂是真的小，但许窈估摸着，只有她一个人干的话，少说也得画上小半年。 　　许窈想快点完工，那就只能有时间就多画会儿。 　　画画停停，一直到晚上九点左右她才收工。 　　收拾好工具，许窈边打着哈欠边往福利院大门口走。 　　快到门口时，衣袋里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她摸出手机，长指点开微信，发现是应时卿发来消息。 　　【十七】：你还在福利院？ 　　许窈又打了个哈欠，回复他。 　　【幺幺】：嗯，正准备回家。 　　【十七】：等我。 　　【十七】：刚送阮颜回去，顺路来接你。 　　许窈原本都要回“好”字了，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公交站牌上南城天元街几个字，隐约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许窈脚下继续往门口走，蓦地，乍起了一阵风。 　　被风一吹，因太困而有些浑浑噩噩的神智忽然清醒过来—— 　　阮颜住在海宴豪庭，跟青岩福利院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一个北城，一个南城。 　　这是顺哪门子的路？ 　　【幺幺】：你记错了吧，颜姐家跟这边不顺路。 　　不一会儿，应时卿回了消息。 　　【十七】：我知道。 　　【十七】：但我想接你。 第41章 暗恋 你的心是颗榴莲。 　　许窈久久没有回消息, 像是有细微的电流从指尖蔓延到全身，于肌肤之下，带来一股微颤, 不动声色又无法忽视。 　　夜色静谧，连风都无声无息，可心的跳动声却振聋发聩。 　　应时卿没等到回复, 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许窈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雀跃跟期待的。 　　“很快就到。”应时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依旧是那种低淡的调子，似昆山玉碎, 沉静悦耳。 　　“知道了。”许窈说，“那我在门口等你。” 　　“嗯。” 　　短暂的两句过后, 谁都没有率先挂断, 两道呼吸音隔空交错, 逐渐泛起难言的暧昧。 　　许窈走到门卫处旁边在长椅上坐下。 　　应时卿还是没挂电话。 　　“你还不挂吗？”许窈问他。 　　他笑了一声, 声音磁沉, 尾音略微上扬像蛊惑人心似的, “你有什么别的事么？” 　　“这么急着挂电话。” 　　“没有。” 　　几乎是她开口的同时, 应时卿说：“我怕不陪你聊天，你会等得不耐烦。” 　　他确实是很了解许窈，每回一旦等人超过十五分钟, 她就会开始不耐烦。 　　许窈讨厌等待。 　　但她很双标, 有些人有些事，可以是例外。 　　她意有所指道：“不会，有些时候，我可以很有耐心。” 　　应时卿又笑了, 这才挂了电话。 　　这时候，外界的所有声音好像一股脑全部涌进耳朵。 　　许窈听见风吹树叶的婆娑声，还有天宁广场那边广场舞的大喇叭。 　　听了两句“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她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 　　约摸二十分钟左右，一辆银灰色宾利停在了福利院大门口。 　　驾驶座车窗摇下，林助理露出大半个脑袋，微微扬高了音调，“许老师，快上车吧。” 　　许窈眉心一跳。 　　目光缓缓扫过这辆宾利，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刚出的新款。 　　啧。 　　又换车了？ 　　她走过去，拉开后排车门，抬起长腿跨了进去。 　　刚坐下，手背就贴上了什么暖暖的东西，激得微凉的手指下意识回缩了一下。 　　应时卿递来一杯奶茶。 　　许窈扭头看他，“你还买奶茶了？” 　　应时卿唇角微微翘起，看上去心情不错，“暖手。” 　　许窈接过奶茶双手握住，“……” 　　所以主要用途不是喝，是暖宝宝替代品是吧？ 　　应时卿还在看着她。 　　他的眼睛遗传了傅阿姨，是极为标准的双凤眼，天生色浅，当这样一双眼睛专注的望着一个人的时候，便显得格外深邃多情，很难不让人产生旖旎的想法。 　　许窈心跳漏了一拍，回过神随即若无其事的别开脸。 　　掌心奶茶的温度正好，暖融却又不烫手。 　　- 　　林助理将他们送到御景苑后就离开了。 　　走到三栋楼下时，许窈忽然收到了阮遇的私聊，问她要不要出来吃宵夜。 　　【Nephrit】：出来吃宵夜吗？ 　　许窈抬手揉了下脖子，有些奇怪，通常情况下，有吃宵夜出去玩这些事阮遇第一个找的都是应时卿。 　　【幺幺】：我刚到家，有点累，不去了。 　　【幺幺】：应时卿在我边上，我帮你问问他？ 　　没一会儿，阮遇又发了消息过来。 　　【Nephrit】：呵，别提这狗东西！ 　　【Nephrit】：这个家伙把我好友删了！ 　　【幺幺】：？ 　　阮遇没再回她。 　　许窈扭头看了眼应时卿，更疑惑了。 　　他没事删阮遇好友干嘛？ 　　她问道：“你怎么突然删阮遇好友？ ” 　　应时卿偏头看许窈一眼，眼神有些说不清的意味，面无表情地淡声说：“他眼瞎了，我让他自己反省一下。” 　　许窈：“啊？” 　　应时卿却没有回答的意思。 　　到十五楼，他才淡声道了句：“晚安。” 　　“晚安。” 　　- 　　一夜好梦。 　　翌日。 　　许窈到公司，刚和陈佳欢打完招呼，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技术组的人抓了壮丁。 　　项目组负责人说：“我们最近研发了一款模拟飞行游戏，正在找人进行实机体验。” 　　“模拟飞行游戏？VR游戏么？” 　　“对。” 　　许窈跟着他到了一个隔间，里头是两台外观形似离心舱的大家伙。 　　她正要发问，另一个同事就领着杭嘉行过来了。 　　这段时间许窈挺少在公司见到杭嘉行的，见到他时还有些惊讶，“杭队你也在啊？” 　　杭嘉行失笑，“小何他们说我当过飞行员，对这个东西更有权威性。” 　　许窈立马想通关节，她就说，无缘无故技术部的人怎么会逮她来当体验玩家。 　　她有些郁闷道：“所以，杭队是你让他们把我也拉过来的吧？” 　　杭嘉行笑而不语。 　　看样子，他们是作为公司里唯二的专业人士，就被拉来当小白鼠了。 　　技术组的几个同事上去调整了一下参数，然后转过头看向许窈跟杭嘉行。 　　“好了，杭总，许窈，你们上去试试。” 　　许窈爬进模拟舱坐了下去，接过同事递来的头盔。 　　十五分钟的游戏体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许窈摘下头套，从体验舱下来，看了杭嘉行一眼，“我觉得，这给业余的玩玩还行，比起专业的离心舱来说还有距离，飞行时的视角也太广了，没接触过的人会容易晕。” 　　许窈跟杭嘉行这样的专业飞行员都进行过抗G训练，也就是离心机训练。 　　许窈测试极限在10.2G左右，像特技飞行队的那群人，经过长期训练往往可以达到11G甚至更高。 　　而杭嘉行退役前，最高记录更是达到过11.3G。 　　这种飞行模拟器比起真实的战斗机来说实在过于小儿科。 　　“我觉得该再找其他员工试试，我跟许窈的用后体验可能反而会有局限性。”杭嘉行微微点头，附和许窈刚刚提出的观点。 　　“那行，我们再调整下参数。” 　　“……” 　　两人离开模拟室，杭嘉行忽然叫住许窈，“你知不知道，女性一般会喜欢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杭队你要送谁礼物啊？”许窈被问得一愣，“年龄大概多大？有没有什么偏好？是生日礼物吗？” 　　杭嘉行没有回答是谁，只说：“是生日礼物，她跟我同龄，应该比较喜欢简单大方一点的东西。” 　　闻言，许窈沉思片刻。 　　是主美吗？ 　　但她生日好像并不是最近。 　　不过她也不太好意思追问，总觉得这样有点八卦。 　　想了想，她出了个中庸的主意，“要不送花吧，大部分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花的。” 　　闻言，杭嘉行眼神忽然暗淡下来，落寞一笑，“她不会喜欢的。” 　　不等许窈再说什么，杭嘉行便摇摇头，淡笑道：“算了，你忙吧，我先走了。” 　　许窈：“……？” 　　- 　　彼时。 　　应时卿正陪同杭城来的一位老同学参加一场慈善珠宝拍卖会。 　　林助理侧眸，先是看了他们应总一眼，又忍不住偷偷瞥向那位杭城来的傅总——年纪轻轻便是顶尖操盘手，在业界更是有华国巴菲特之称的商界新贵。 　　同他们应总相比，这位傅总身上的气质更为阴郁冷戾，五官是那种有些雌雄莫辨的中性美。 　　应时卿五官虽也精致，却更为硬朗一些。 　　上回去杭城出差，便是这位傅总拉着他们应总喝酒，当时看得林助理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不等林助理继续腹诽。 　　第一轮拍卖就开始了，竞品一共有四十八件。 　　拍卖师开始介绍竞品。 　　“第一件拍卖品由钱影女士捐赠，此件拍品起拍价为……” 　　除了最开始拍下一件藏品保底外，应时卿便兴致缺缺，倒是傅虞举了几次牌。 　　直到第二轮拍卖开始。 　　应时卿的目光忽然被吸引住了。 　　拍卖师手上那枚珐琅胸针的造型很独特，是葡萄藤的模样，据说是十九世纪流传至今的古董。 　　珐琅制作的绿色叶片和红宝石玫瑰花蕾，叶片边缘还用黄色珐琅模拟了叶片枯黄卷曲的形态。 　　看到它的第一眼，应时卿便直觉许窈应该会喜欢。 　　在傅虞略有些惊讶的目光下，他举牌拍下了这枚胸针。 　　拍卖师落槌并宣布达成成交意向，“恭喜9号竞拍人，竞拍成功。” 　　拍卖行的人将东西送到应时卿的位置上。 　　傅虞看了眼那款明显是女式用的胸针，给年长女式用显得过于俏皮，显然不是给应时卿母亲买的。 　　他稍稍讶异地问道：“你拍这个做什么？” 　　应时卿淡笑一声，没回答这个问题。 　　旁边林助理嘴角抽了抽，倒是猜到了他们应总拍这个东西大概是要送给谁。 　　傅虞也没追问。 　　直到拍卖会快结束时，他同应时卿提议：“中午把昭洛也叫上，好久没见了，大家一起聚聚。” 　　应时卿自然没有拒绝。 　　- 　　李昭洛到的时候，傅虞正表情含蓄地冲应时卿嘚瑟。 　　“下个月我结婚，请柬我就不发了。” 　　“结婚？” 　　“是啊，下个月二十号。” 　　傅虞勾唇一笑，提起新婚妻子，脸上的阴郁散去不少。 　　“我也没想到，我会是咱们几个当中最早结婚的，你们可要抓紧，别到时候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们还单着。” 　　李昭洛咳了一声，对傅虞道了声：“恭喜。” 　　随即，他走上前去，“你刚才可说错了，我现在有女朋友，老孟也说快跟前女友复合了。” 　　他眼神瞥向应时卿，笑得开怀，“咱们寝可就只剩一条单身狗了。” 　　应时卿半撩起眉眼看向李昭洛，冷笑一声，语气凉薄：“笑得早，不见得笑到最后。” 　　李昭洛：“……？” 　　这阴阳怪气也是没谁了。 　　他“啧”一声，“你要是个哑巴，早追到许窈了。” 　　“许窈？”傅虞头一回听见这个名字，却觉得有些耳熟。 　　李昭洛嗤笑一声，“就是时卿暗恋好几年，还没追到的那个女孩子。” 　　他还特意加重了“没追到”三个字。 　　傅虞：“原来如此。” 　　怪不得之前突然拍了枚女式胸针。 　　看了眼应时卿的冷脸，傅虞笑了笑，安慰地拍了下他肩膀。 　　“……” 　　- 　　另一边。 　　海市眼视光医院。 　　许窈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有些郁闷的低声自语，“谁骂我？” 　　几个小时前，许窈提前下了班。 　　她约了上回那个骂她不保护眼睛的老专家复查。 　　拿到CT片后，许窈回到老专家门诊办公室，看了她的血管造影，老专家就差没直接嘲讽她了。 　　“小姑娘，眼睛要是不需要的话，可以捐给别人。” 　　“就你这情况，是不是天天熬夜了？” 　　老医生一边对她阴阳怪气一边给她开药，临了还嫌弃地对她说，“下回你可别挂我的号。” 　　许窈：“……” 　　她到底是有什么毛病要来挂这个老头子的号？！ 　　在医院被怼得生了一肚子闷气，离开后许窈便回了家。 　　- 　　下午四点左右。 　　许窈刚洗完澡换上居家服没多久，茶几上的手机便嗡嗡响了起来。 　　【Nephrit】：你帮我看看，哪双鞋好看？ 　　【Nephrit】：[/图片] 　　…… 　　许窈被阮遇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弄的有些莫名，本想给阮遇打语音通话，却不小心按成了视频聊天。 　　界面卡顿了一下就亮了起来。 　　然而出现在视频中的却是应时卿，看背景，似乎是在阮遇大院的家里。 　　许窈清了下嗓子，“阮大胖选美呢？突然给我发一堆鞋的照片？” 　　应时卿切换了一下镜头。 　　阮遇家玄关边上那一整面墙的球鞋顿时进入许窈视线，看起来，似乎比几年前还要多了不少。 　　而阮遇正蹲在那堵墙前面，皱着脸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许窈忍不住吐槽，“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收藏鞋？” 　　然后收了又不穿。 　　那头阮遇听到她的疑问，回过头冲着她大声道：“不止喜欢鞋，还有，相信光。” 　　就这中二发言，奥特曼重度爱好者无误了。 　　镜头忽然切了回来。 　　应时卿出声反驳。 　　“什么叫你们？” 　　“我喜欢什么，你不清楚么？” 　　他眉眼含笑，懒洋洋拖着尾音，话里有话似的，看着许窈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许窈一颗心被他一句话攥了起来，以不轻不重的力量，悬挂在嗓子眼。 　　这人最近说话怎么……那么骚？ 　　她干咳一声，手指绞了下，“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想想？”应时卿轻笑一声。 　　许窈愣了下，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喜欢什么关我什么事？” 　　“你别打岔，你跟阮遇到底干嘛呢？” 　　那头阮遇忽然出声打断她跟应时卿的对话，“你俩别打情骂俏了，许窈你快帮我看看，我该带哪几双鞋？” 　　“时卿，你把镜头位置对一下。” 　　应时卿把手机支在了某个地方。 　　阮遇又喊了他一下。 　　视频中，应时卿侧过头同阮遇说话，侧面线条优越至极，下颌线干净利落得让许窈有些手痒。 　　他忽然回头，正对上许窈专注的眼神，“你在看什么？” 　　许窈愣了下，脱口而出：“你的……” 　　还好及时醒神，改口道：“那面背景墙很好看。” 　　应时卿看了一眼阮遇家鞋柜后，那面红红绿绿绣满整面屏风的百子图，随后似笑非笑地盯了许窈一会儿，意味深长道：“你现在的审美，还挺独特。” 　　这时才看清背景墙图案的许窈：“……” 　　她将用一生治愈今天的尴尬！ 　　- 　　许窈最终还是帮阮遇选了几双鞋。 　　从应时卿口中，她得知，原来下午阮遇跑到他办公室硬是拖着他回了自己家，把自己所有东西都偷偷摸摸搬到了酒吧去。 　　为了防止阮颜抓到他也是绝了。 　　得知许窈下午没别的事后，三人约好等会儿到许窈家吃饭，顺便打游戏。 　　半个小时后，许窈正在同舒寒音视频聊天。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许窈同舒寒音道别：“音音我先挂了，阮遇跟应时卿过来找我了。” 　　“嗯，再见。” 　　她走到玄关口，透过猫眼往外看，果然是应时卿跟阮遇。 　　阮遇脚上还踩着那双许窈选的，他偷偷摸摸溜回家里带出来的限量版LV球鞋。 　　“开门。”应时卿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 　　许窈打开门锁。 　　一打开，阮遇就直接挤了进来，“我们来啦！” 　　说完，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 　　许窈被他带起的迅风逼得往后踉跄几步。 　　一声闷响。 　　她下意识闭上眼。 　　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出现。 　　原来，应时卿的手掌正垫在她后脑勺跟墙之间。 　　许窈一惊，赶紧移开脑袋，拉过他的手翻过来看，还好只是手背指关节被撞红了一点，并没有其他问题。 　　她扭头瞪了眼已经瘫在客厅里了的阮遇。 　　忽然。 　　应时卿往她手里塞了个礼盒，漫不经心道：“喏，给你。” 　　许窈回过头，有些茫然的看了眼手心，然后抬头看向应时卿：“？” 　　应时卿眼底闪过一道暗流，语气散漫：“上午参加慈善拍卖的时候看到的，我觉得挺适合你，就拍下了。” 　　见许窈仍一副犹豫模样，应时卿：“放心，不贵。” 　　许窈有些狐疑地盯着他，打开礼盒看了一眼，顿时就喜欢上了这枚造型独特的胸针，“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东西？” 　　也不是什么逢年过节的，就很突然。 　　应时卿啧了一声，伸出手，“问这么多？” 　　“要是这么不想要，那就还我。” 　　许窈手指紧了紧，五指拢住，“谁说我不要了？” 　　顿了下，她小声道：“谢谢，很好看。” 　　见她分明是喜欢的样子，应时卿唇角略勾了下，越过她往里头走。 　　- 　　阮遇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在他们走近时，自己挪到了单人沙发上，催促道：“你们快点，我已经点好外卖了，先开一局！” 　　应时卿摇头，“你跟许窈先玩吧，我还有点资料要看。” 　　于是。 　　阮遇带着许窈打游戏。 　　应时卿安静的坐在一旁看工作资料，耳边时不时传来阮遇跟许窈斗嘴的声音。 　　这画面看起来就像是老父亲带着两个智障儿童。 　　一局结束。 　　许窈相当无语的看着游戏界面上的“失败”二字。 　　想起半个多小时前阮遇信誓旦旦说能带她上分的模样。 　　呵！ 　　她正想嘲讽几句。 　　阮遇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挂断电话，他回头冲许窈说：“我去拿外卖，你先别开啊，等我回来！” 　　说着便火急火燎地往外赶。 　　几分钟后，他提回来三份外卖，加一个榴莲。 　　许窈：“……” 　　应时卿：“……”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让许窈有些崩溃，“阮大胖，你到底想熏死谁？！” 　　阮遇也有些欲哭无泪，在许窈的威逼下把榴莲挪到了客厅阳台外头，“我以为是剥好的啊！” 　　“……” 　　- 　　吃过晚饭，许窈又跟阮遇驰骋在王者峡谷。 　　应时卿偶尔瞥过，发现两人愈挫愈勇，愈勇愈挫。 　　一直在掉段。 　　再一次被对面打爆水晶后。 　　两人都被对方菜到。阮遇本想退游，但忽然看到好友列表里亮起的头像，惊喜道：“欸？曼昀姐上线了，她技术不错，我拉她一起三排？” 　　“……” 　　“我不玩了，你继续。” 　　许窈把手机往边上一扔，整个人陷进身后沙发，拒绝的意思显而易见。 　　阮遇撇嘴，“你干嘛？我一叫曼昀姐你就不玩了，你是对她有意见，不想跟她一起玩吗？” 　　“对，我不想跟她一起。”许窈半点都没被戳穿的不好意思，坦荡承认了自己的小心思。 　　“怎么，不行？” 　　阮遇：“……” 　　许窈面无表情地吐槽：“反正你也带不动我，我还是改天让师兄带我吧。” 　　俞斯清王者玩得也挺不错的，许窈之前上线的时候有看到过，他已经是荣耀王者了。 　　至于让她跟叶曼昀一起玩，不可能。 　　阮遇正想再劝说几句。 　　忽然—— 　　“过来。”旁边应时卿开口。 　　许窈抬睫，疑惑地看向他：“？” 　　应时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手头的文件，“我带你。” 　　他话音刚落，阮遇就在一旁说：“应狗你确定？我一个国服打野都带不动她！” 　　许窈也犹豫起来，“算了吧。” 　　都说想让人感情破裂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们组队打游戏。 　　许窈对自己王者荣耀的水平很有自知之明，她是真怕自己菜到应时卿。 　　应时卿却定定看着她，浅色的眸中映着寡淡笑意：“你信我吗？” 　　“那……先说好，到时候你被坑了不要骂我。”许窈瞬间就把那点犹豫抛到脑后了。 　　应时卿用的是阮遇的小号，正好能跟许窈双排。 　　- 　　二十来分钟后。 　　阮遇无语地看着旁边两人。 　　许窈玩了个瑶瑶公主，骑在应时卿的婉儿头顶，一个辅助一局还蹭了八个人头。 　　阮遇怨念的冲应时卿道：“当初我玩瑶，你带我双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跟他双排的时候就像队友不存在，当孤儿英雄。 　　带许窈就跟保姆级奶爸似的寸步不离是吧？ 　　应时卿凉凉看他一眼，语气冷淡：“你以为谁都能骑在我头顶作威作福？” 　　阮遇：“……” 　　游戏里许窈又蹭了个人头，压根没理会阮遇，兴奋地冲应时卿吹彩虹屁。 　　“时卿哥哥勇敢飞！瑶瑶永相随！” 　　“你就是住在我心尖尖上的人！” 　　听到这句话，应时卿唇角原本渐渐上扬的弧度突然压了回去，表情淡了下来。 　　游戏里，上官婉儿忽然停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窈回头，疑惑地看向应时卿。 　　怎么不上了？！对面两个残血呢！ 　　应时卿放下手机，侧眸望向许窈，语气冷淡，“是吗？我是你心尖尖上的人？” 　　“那上次那个商澈呢？” 　　许窈动作顿住，缓缓眨了下眼：“？” 　　眼角余光瞥过阳台那个榴莲，应时卿哼笑一声，“我看，你的心大概就是个榴莲。” 　　“每个心尖尖上都住了人。” 第42章 暗恋 又不是什么宝贝 　　许窈再次被他刻薄到失语。 　　她单知道应时卿一向小心眼, 但没料到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毕竟，连她自己都快忘了上回到底发了什么。 　　怔了片刻，她小声嘀咕道：“不是吧, 这都要跟二次元纸片人比？” 　　闻言，应时卿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所以, 是我比不过的意思？” 　　虽然神色依旧浅淡，但许窈觉得，他就差把阴阳怪气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许窈语塞：“……” 　　这该死的胜负欲，也太离谱了。 　　而旁边阮遇已经默默往后缩了点，避免战火波及到自己。 　　沉默片刻, 许窈眼神打了个转儿，伸出手抓住应时卿的手指, 小幅度地轻轻晃了一下。 　　小时候两人吵完架, 许窈偶尔几次率先找他求和的时候就会这样。 　　应时卿挑了下眉, 表情微微松动, 没说话, 就这么盯着她, 天平吊灯的光自头顶打下来, 在他脸上形成了一小块好看的阴影。 　　游戏中队友已经在发「保护我方上官婉儿」的信号。 　　这游戏信号仿佛就像是个催化剂。 　　许窈再接再厉：“时卿哥哥，商澈怎么能跟你比呢？就算一百个他也绝对比不过你！” 　　离十连胜升段就差一点点了。 　　绝不能前功尽弃！ 　　她说话的语气之恳切，连自己都信了。 　　应时卿目光落在她脸上, 定格了几秒, 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然后面无表情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许窈没辙了。 　　在她露出一丝沮丧表情，准备退游时，应时卿却重新捡起了刚刚被放到一旁的手机。 　　许窈眼睛蓦地一亮：“……！” 　　旁边阮遇却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哄好了？？？ 　　他还是小看许窈了。 　　看来, 在对付应狗这方面，她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眼看着应时卿跟许窈两人组排上瘾了，阮遇无聊的单排了几局后，申请加入二人的队伍，却被无情拒绝。 　　阮遇：“你们俩也太过分了点吧？” 　　许窈：“你不是号称国服打野嘛，自己上分呗。” 　　说话时，她连头都没抬起来，仍专注地盯着手机游戏界面。 　　阮遇：“……” 　　又来了，这种被排挤的感觉。 　　分明从小一起长大，他却显得那么多余。 　　- 　　直到八点左右，阮遇再次被员工一通电话叫回了酒吧。 　　走之前许窈还让他把那个榴莲处理掉，“你把阳台上的榴莲带走，太臭了，别放我家。” 　　“知道了。”阮遇郁闷地打开阳台的落地窗。 　　许窈也放下手机，抓起茶几底下抽屉里的垃圾袋跟着过去了。 　　在阮遇打开阳台的一瞬间，许窈抬起一只手死死捏着鼻子，另只手把垃圾袋递了过去，“你先套上，不然待会儿外面整个过道都是榴莲味儿。” 　　阮遇啧了一声，接过许窈递来的黑色垃圾袋，“你怎么跟应狗似的，事儿精。” 　　听到这话，许窈白了他一眼，“谁让你买榴莲的，怪我咯？” 　　阮遇理亏地闭上嘴，在许窈的要求下足足套了四五个垃圾袋，才系紧袋口把榴莲提了起来。 　　看着阮遇往玄关走去，应时卿也顺势起身，“我也先回去了。” 　　许窈点点头，同两人告别。 　　- 　　才送走阮遇跟应时卿没多久，闺蜜群里楚约忽然发起了视频聊天。 　　许窈坐回沙发上，刚加入视频就听她说：“下个月我外公六十大寿，你们记得抽出时间过来。” 　　“那我岂不是又可以买礼服了？”那头舒寒音脸上贴面膜，声音含糊道。 　　“……” 　　想起先前暂住在舒寒音家里时，她那整衣柜的衣服，许窈：“还买？别了吧，你礼服够多了。” 　　“她就是想买新的而已，幺幺你就别劝她了。” 　　被戳穿后舒寒音啧了一声，“你们俩一个比一个糙，还好意思怼我这个精致女孩？” 　　“小裙裙谁会嫌多啊？” 　　许窈呵了声，“注意用词，是已婚少妇，谢谢。” 　　舒寒音一把撕掉面膜，气急败坏道：“还没领证呢！什么少妇？姐姐永远二八少女！” 　　“……” 　　“……” 　　两人懒得再跟舒寒音掰扯。 　　许窈这时才想起来问楚约：“等等，你今年要出席你外公寿宴？” 　　往年傅老爷子寿宴楚约都是礼物到人不到的。 　　楚约点点头，“今年例外。” 　　“对了，请柬我小舅舅已经发出去了，幺幺你那份应该寄到你爷爷那里了。” 　　许窈应下：“知道了，我改天去看看收到没。” 　　“那我先挂了，还有实验报告没写，你们俩聊。” 　　说完，楚约就退出了视频聊天。 　　许窈有些奇怪地问道：“她最近这么忙？” 　　闻言，舒寒音忽然笑了一下，“你还不知道吧，前天我去华大找约儿，有人在她宿舍楼下给她告白来着，她这两天应该被烦得不轻，天天躲在实验室呢。” 　　许窈听了没什么太大反应，“原来如此。” 　　“不说她了，幺幺你明天有空没，咱们好久没一起出去逛街了。”舒寒音本想约许窈明天出门逛街。 　　许窈拿过一旁的水壶倒了杯水，喝了口润了润嗓子，“明天可能不行，我昨天就跟心姐说好了，要去她那边帮忙。” 　　“整天心姐心姐，你心姐可比我重要多了！”舒寒音撇嘴，狠狠翻了个白眼。 　　许窈失笑，“下次吧，你什么时候不上班什么时候叫我，我都行。” 　　闻言，舒寒音总算是缓了脸色，“真的？你们公司准假？” 　　“准假，你放心好了。” 　　迅杭在非大项目期间并没有强制坐班的要求，只要开会的时候人到场，把本职工作做完就行。 　　领导可不管你是在家做还是在公司做。 　　舒寒音羡慕道：“我真羡慕你们这职业，想不去公司就不去公司，不要太爽好嘛？！” 　　“那你也转行啊？”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画画了。” 　　“行，你去吧。” 　　退出视频聊天后，许窈到了书房。 　　打开了设备，准备先把《蔷薇王座Ⅱ》的几个主场景的草稿画出来。 　　往口袋里掏U盘时，摸到了先前应时卿送给她的那个礼盒。 　　许窈动作顿了下，把U盘插到主机上后，有些小心的把礼盒拿了出来，放到面前的书桌上。 　　先前在应时卿面前，她不好太仔细地观察，现在倒是没什么顾忌了。 　　许窈打开盖子，那枚葡萄藤珐琅红宝石胸针正静静地躺在海绵内垫上。 　　在灯光下，它的每片叶子，每多花蕾都在闪着熠熠光芒，流畅的渐变色彩无时无刻不在抓人眼球。 　　许窈不得不承认，它真的很符合自己的审美。 　　忽然间，许窈脑中产生了一丝新的灵感，她把这枚胸针摆在了书桌上她视线没有遮挡能够轻易看清的地方，然后接上数位屏打开了PS，开始画《蔷薇王座Ⅱ》的主场景草稿。 　　蔷薇花丛的线稿一笔笔在她手下组合成型，许窈时不时看一眼那枚胸针，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弧度。 　　…… 　　直到手机闹钟响起，已经到了十点半。 　　看着才出了个粗浅轮廓的线稿，许窈伸了个懒腰，准备明天早上再继续。 　　她保存好原图，关上电脑，带上那枚胸针回了房间。 　　重新洗漱过后，许窈打着哈欠上了床，躺下扯过被子后，却没有立马睡下。 　　她侧过身，看着床头柜上的胸针抿了抿唇，细白的牙齿咬了下下唇。 　　她是不是，该回个礼？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许窈骨碌碌坐了起来，她抓过床头的胸针，拍了张照片，进行图片搜索。 　　价格由高到低筛选。 　　几分钟后。 　　她沉默地盯着价位表后头那一连串的零。 　　耳畔忽然回荡起应时卿先前那句，“放心，不贵。” 　　许窈有些心梗。 　　这叫不贵？ 　　真是信了他的邪。 　　她早该知道，应时卿的话有时候只能信那么一两分。 　　许窈扔开手机，重新钻回被子里。 　　还回个鬼的礼！ 　　卖了她都没那么多钱！ 　　- 　　然而，她躺在床上思来忖去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那一串零。 　　最终，她黑着脸从床上爬了起来，蹬上拖鞋，回到书房。 　　在书柜前蹲了下来，从最底下拖出一个木头箱子。 　　打开来，里头是一架组装到一半被搁置的无人机，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配件。 　　她先前从东洲带回来的东西不多。 　　而这架还没组装好的无人机，是原本许窈在部队时准备参加无人机竞速比赛用的。 　　但可惜后面眼睛出了问题，这台无人机也就被她忘在一边了，直到现在才被她重新翻出来。 　　先前阮遇生日时她有考虑过送这个，但一来无人机组装容易炸伤自己，需要高度集中精神，许窈当时眼睛才做完手术没多久，也没兴致继续组装，二来她想着穷得过不下去了还能把它卖了换钱，便送了阮遇航模。 　　这台无人机虽然价值还抵不上应时卿送的那枚胸针，但也不便宜了。 　　用来当回礼不跌份。 　　“便宜你了。” 　　许窈低声啐了一句。 　　她抱着箱子到书桌上，打开台灯，将零件一样一样取了出来，然后继续动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台灯下，长睫在许窈脸上打出一道被拉长的扇形阴影，她打了一个哈欠，“嘶——” 　　突来的痛感刺激神经，她整个人一激灵，清醒了几分。 　　食指被螺丝划了一道口子，擦出一道白印，然后渗出了细密的血珠。 　　许窈停了下来，扯过湿巾随意擦了几下，抻着脖子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伤口在酒精刺激下更痛了一些，但很快麻木。 　　看了眼手边即将完工，还差连接飞控调节参数的无人机，许窈总算是松了口气。 　　- 　　晨光渐渐突破云层，淡金色的光逐渐洒进房间。 　　是个极为难得的大晴天。 　　许窈伸展了一下酸痛的四肢，微微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居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在她手边，是一台已经成型的崭新无人机，只差试飞后就可以正式使用了。 　　还不到七点。 　　她满打满算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洗手间内，许窈睡眼惺忪地举着牙刷，嘴里还含着柠檬薄荷味的漱口水，她吐掉漱口水，拧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水简单地洗了个脸就出门去了公司。 　　路上发了条消息给应时卿，告诉他自己今天早上不蹭车了。 　　到迅杭时才收到应时卿的回复。 　　许窈本来昨天就跟主美说过今天不来公司的，连今天的任务都已经在微信上通知过周引月跟陈佳欢。 　　因此，当陈佳欢到公司时，发现许窈在工位上明显有些惊讶。 　　她看着许窈比起昨天明显重了许多黑眼圈，疑惑地问道：“你今天不是请假了，怎么又过来了？黑眼圈这么明显，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 　　许窈仰头滴了两滴眼药水，眼睛酸涩得用力闭了下，挤出几滴生理性泪水，“我过来有点事，等下就走了。” 　　凌晨许窈把无人机组装好后，没多久，她就开始嫌弃它颜色不好看，而且她组装机翼的时候太困了，做个人标志时不小心划了一道留下了一点点痕迹。 　　所以她才准备到公司来上个色，顺便借用一下公司的镀银工具。 　　等弄好就直接去福利院帮忙，今天是云鼎跟阮氏联合去青岩福利院做宣传活动的日子，到时候她正好可以把无人机拿给应时卿。 　　许窈拿出背包里还没上色的无人机，在陈佳欢有些好奇的目光里走到公用工作台边上。 　　美术组的同事偶尔也会DIY一些手办模型，所以公司里各种奇奇怪怪的工具还是很齐全的。 　　陈佳欢很快也跟了过来，看许窈笔和喷雾器轮换着，一点点小心的给无人机上色。 　　“许窈，你这得弄到什么时候？泡颜料桶里得了，直接整个就上色了。” 　　“你这办法，可真是和尚住的房子。”许窈摇摇头，笑了一声。 　　陈佳欢：“……？” 　　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周引月忽然扑哧一笑。 　　陈佳欢看了眼许窈，扭头问周引月，“她刚刚这句话什么意思？” 　　周引月弯了下眼：“庙啊，妙啊。” 　　她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对陈佳欢说：“无人机里头有电机跟微型摄像机，往颜料桶里一泡那不是全完了？” 　　“许窈说你傻呢！” 　　许窈手很稳，速度比陈佳欢想象中快许多。 　　而且她用的全是撞色大色块，除了最开始镀银的时候花了点时间，很快就搞定了。 　　同陈佳欢还有周引月告别后她就离开了公司。 　　- 　　这次许窈叫了车，没再坐地铁去南城。 　　避开了早高峰，街道上车辆并不算多，她无意识地抠着手，怀里抱着装在透明塑料盒里等待颜料阴干的无人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紧张。 　　就好像第一次带着那个简陋的航模去参加比赛时那样。 　　她想了想，踯躅片刻，给应时卿发了条消息。 　　【幺幺】：你在福利院吗？我等下有东西给你。 　　这回应时卿回得很快。 　　【十七】：？ 　　【十七】：我在康复中心一楼的休息室。 　　许窈抿唇，找了下角度，拍了无人机机身一角发给他。 　　【幺幺】：[/图片] 　　【幺幺】：等我到了就去找你。 　　大概是在辨认她发的到底是什么，过了一会儿，应时卿才回了消息。 　　【十七】：好。 　　倒是没问许窈到底打算给他什么。 　　- 　　约摸半个多小时后。 　　许窈到了青岩福利院。 　　秋风送爽，许窈一下车额发就被吹得乱飞。 　　很快她就发现了，今天福利院跟平常不太一样，热闹得有些过分。 　　大门口挂上了红色横幅，门口停满了各种车辆，有许多报社媒体被拦在了外头。 　　许窈才靠近几步，就被一群媒体人齐齐看了一眼，待发现她只是个路人后，并不是他们期待的那张面孔后又都失去了兴趣。 　　她慢慢贴着墙角挤到门卫处，被门卫大叔放了进去，没忍住问了下门卫大叔。 　　“何叔，外面那群记者怎么回事啊？” 　　“都是来蹲大明星的吧，裴院长说今天还有什么歌手要来。” 　　这事裴心之前好像是有提过。 　　许窈了然地冲他点点头，“噢，这样，我先进去了啊，何叔。” 　　“哎，你快去吧。” 　　进了福利院，她直奔院里康复中心。 　　没多久就到了，这里跟先前志愿者们上课的地方其实很近，就在大门进门右手边第二幢。 　　休息室的门没关上。 　　许窈悄悄探了个脑袋进去，应时卿正拿着pad不知道在看什么，并没有发现她。 　　今天他又架上了那副金丝边眼镜，一身裁剪得体的带暗纹的深藏色西装更加凸显那一双长腿。 　　他身后的林助理倒是看见了，许窈立马冲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林助理嘴巴张开又闭上。 　　她悄悄走了进来，走到离应时卿只有两步远时象征性咳嗽了一声。 　　应时卿抬睫望了过来，冷冽的目光在见到她时瞬间柔和了下来，泛起点点笑意。 　　许窈在他旁边坐下，拿出那架她昨晚熬夜改装好的无人机，“这个给你。” 　　“算是胸针的回礼。” 　　旁边林助理听到这句话，暗暗点头，果然，那胸针应总就是打算送给许老师的。 　　“你自己组装的？”应时卿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交接时微凉的手指擦过许窈手背。 　　在许窈来福利院的路上，颜料已经彻底干了，鲜艳的颜色与市面上出售的无人机完全不同。 　　许窈缩了下手，旋即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嗯，不过我只来得及做了室内试飞，室外的还没有。” 　　应时卿撩起眼望向她，浅色眸中笑意更深：“那先放我这，改天你再带我去室外试飞。” 　　许窈点头应下，只是被他看得有些别扭，抿抿唇，“那，我先去找我嫂子了？” 　　林助理眼神又忍不住往这边瞟了瞟，默默在心中对应时卿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了应总。 　　一起试飞还行。 　　这不就约上下一次约会了。 　　…… 　　许窈离开后，应时卿目光落在透明塑料盒里那架无人机上，许久，他忽然低声笑了下。 　　那笑声很浅，却很真实。 　　至少林助理最常听见的都是应总的冷笑跟讽笑，这样清浅却真实的笑似乎只有对许老师才会出现。 　　他正想着，思绪忽然被敲门声打断。 　　笃笃笃—— 　　出现在休息室门口的正是阮颜的助理。 　　“应总？”他并未进来，有分寸的在外头道，“阮总有事找您过去一趟。” 　　应时卿收起笑容，微微皱眉，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离开前，他小心的将怀里的无人机递给林助理，郑重吩咐道：“看着，别让人乱碰。” 　　语毕，他便跟着阮颜秘书往外走去。 　　- 　　与此同时。 　　正在核对提问稿的叶曼昀忽然被负责摄影的同事叫住，“曼昀，怎么办啊，咱们的无人机忽然出故障用不了了。” 　　同事满脸焦急，“台里有要求这次要拍福利院的航拍视频做宣传的。” 　　“有备用的吗？” 　　“没有，早上来得匆忙，只带了这一台。” 　　叶曼昀皱起眉，她安抚道：“你们先别急，我去找人问问。” 　　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让杨老师助手跟我一起去，万一有碰上，他也好判断能不能用。” 　　“行，我去叫小计。”同事稍稍松了口气，“就拜托你了。” 　　叶曼昀带着小计往康复中心走。 　　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只是应时卿也在福利院，她便想着便带着小计去休息室问问他。 　　但很可惜，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叶曼昀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心里思量着等会儿该怎么办，正准备离开时，小计却突然拉了下她胳膊，朝里头努努下巴，“叶老师，那个，沙发上好像有一台无人机。” 　　叶曼昀脚步顿住，眼睛骤然一亮，她拉着小计往回走，果然，沙发上正躺着一架有些特别的无人机。 　　“你先拿上，试试看能不能用。” 　　小计有些犹豫，没有动作，“叶老师，这应该是应总的，我们直接拿走不好吧？” 　　叶曼昀嗔道：“不就是台无人机？你放心，时卿不会追究的，真要有什么问题，责任我担了。” 　　“你快试试能不能用。” 　　小计还是有些举棋不定，叶曼昀却一把将无人机拿了起来，拉着他往外走，“别愣着了，走吧。” 　　“……” 　　- 　　几分钟后。 　　上完厕所回到休息室的林助理茫然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沙发。 　　他慢慢环视了一圈，都没发现那台无人机的踪影。 　　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 　　他把许老师送应总的无人机弄不见了！ 　　完了，应总回来一定会杀了他！ 　　- 　　另一边。 　　许窈从康复中心离开后就去了仓库，找好工具，正打算去一趟小教堂，经过白桦林附近时，却跟海市日报一行人迎面碰上。 　　白桦林这片向来安静，阳光撒在地上已经积了一层的落叶上会折射出细碎斑斓的光。 　　海市日报一行人正在白桦林里拍摄素材。 　　叶曼昀见到她时，表情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敛去了，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幺幺，你怎么也在这儿呀？” 　　许窈顿了下，忍着翻白眼的欲望，“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叶曼昀媚眼如丝，笑吟吟道：“自然是时卿邀请我来的。” 　　许窈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 　　有病。 　　冲她抛媚眼干嘛？ 　　云鼎跟阮氏联合的宣传活动，也算是个大新闻，海市日报肯定也在受邀媒体之列。 　　叶曼昀今天过来十有八/九也是为了采访。 　　可她却要对自己说这种令人误会的话，生怕谁不知道她同应时卿暧昧不清似的。 　　许窈冷笑，不打算再搭理她。 　　正要离开，却忽然瞥见不远处叶曼昀那位年轻同事手上拿着的那台颜色独特的无人机—— 　　机翼上镀金的XY两个字母还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格外显眼。 　　许窈停下动作，眯起眼看了过去。 　　等看清后，她表情立刻沉了下来，一双眼瞳漆黑不见底。 　　能不独特，能不显眼吗？ 　　她亲手上的色，亲手镀的银。 　　抿了抿唇，许窈朝那边抬了抬下巴，问叶曼昀：“你们那台无人机哪来的？” 　　叶曼昀随意看了眼，浑不在意道：“那个啊？从时卿那儿拿的呀。” 　　那边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在调试无人机，进行试飞操作。 　　许窈神情渐渐冷了下来，唇角紧绷，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平静地问道：“你要用，他就给了？” 　　听到许窈的问题，叶曼昀疑惑地看向她，理所当然道：“不就一台无人机，又不是什么宝贝，他为什么不给我？” 　　许窈忽然轻轻笑了一下，“没什么，我先走了。” 　　也对，不就是一台无人机。 　　他为什么不能给别人？ 第43章 暗恋 你可以认为是 　　许窈正要离开, 那边工作人员忽然兴奋地欢呼了一声。 　　小计跑到叶曼昀身边，如释重负般说道：“叶老师，能用, 而且摄像头分辨率比咱们台里那架更高。” 　　说的正是许窈那架无人机。 　　叶曼昀向小计点点头，“能用就好，别耽误拍摄。” 　　“好的叶老师, 你放心。” 　　许窈听二人一来一回，在心中暗暗冷笑一声。 　　哪怕内心已经气得快发疯了，她也没有当着叶曼昀的面表现出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抬手扶了把往下滑的人字梯，许窈目光幽幽地看了眼飞在白桦林上空的无人机。 　　狗东西！ 　　真是送给他还不如送给狗！ 　　她辛辛苦苦组装了大半夜的机子，这还不到半小时就转手就到了别人那里。 　　许窈越看越生气, 她没再说话，越过叶曼昀就往小教堂走。 　　叶曼昀隐约察觉到许窈情绪不对, 换了平常怎么都该再跟她呛几句, 今天怎么这么快就走人了？ 　　她追出几步, 正打算开口—— 　　许窈骤然回头。 　　肩上扛着的人字梯唰在空中抡了半圈, 堪堪擦着叶曼昀的鼻尖划过去。 　　叶曼昀浑身陡然一僵, 愣在原地。 　　“你还有别的事？”许窈皱眉, 冷声问道。 　　她看过来那一眼就像是热带雨林里的猛兽似的, 眼神锐利又危险，盯得叶曼昀又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躲，讪讪地闭上了嘴。 　　许窈：“没事我就走了。” 　　她收回视线, 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很快就远离了这片白桦林。 　　- 　　到小教堂后, 许窈放好工具，打算继续画天顶画。 　　明黄的日光从玫瑰窗射进教堂，在墙壁上投下瑰丽的剪影。 　　许窈隐约可以听见福利院空地那边传来的动静。 　　刚爬上脚手架准备搅拌灰泥，裴心一通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她摘掉防护手套, 长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 　　裴心的声音响起。 　　“幺幺，你现在在教堂吗？” 　　“先过来一趟吧，有事麻烦你。” 　　许窈没问是什么事，自然应下，“好，我马上过来。” 　　“你直接来我办公室就行。” 　　“好。” 　　- 　　许窈并没有走白桦林那条路，因此到裴心办公室用的时间比平常要久一些。 　　福利院四处都种满了四季常青的樟树，空气里都混合着一股淡淡的树脂气息。 　　裴心办公室外头即便近深秋了也有股草木气息。 　　门虚掩着，许窈抬手敲了下门。 　　里头传来裴心的声音：“请进。” 　　许窈推门走了进去。 　　顿时，里头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门口。 　　许窈脚步下意识顿了下，抬睫回望过去，这才发现，不单裴心，阮颜跟应时卿也在。 　　几人似乎只是在闲聊，并没有在讨论工作上的事情。 　　在看到应时卿时，许窈隐晦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直接无视了他。 　　她的视线扫过阮颜跟裴心，同二人打了招呼，“心姐，颜姐。” 　　应时卿：“……？” 　　他半撩起眉眼看向许窈，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的情绪。 　　许窈却已经在同裴心交谈。 　　裴心没废话，直接说明了找许窈过来的用意。 　　原来是想让她等会儿去帮忙保护一下虞歌，就是今天请来的歌手。 　　这个女歌手许窈曾经听阮遇提起过，是他的一个朋友，也是现在正当红的一个歌星，前两天才刚爆出恋情。 　　怪不得先前门口围了那么多记者，估计得有大半是来堵截她的。 　　虞歌一场商演出场费都得七位数，这回似乎是阮遇牵线，虞歌才愿意无偿过来帮忙宣传的。 　　也正因此，才更要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许窈有些疑惑地问道：“她没带保镖吗？” 　　她没问为什么不让阮颜跟应时卿借几个保镖给虞歌，毕竟他们出行没有带保镖的习惯这点，许窈是知道的。 　　只是，今天进到福利院里面的应该只有云鼎跟阮氏的工作人员，最多不过还有那些受邀媒体，不需要她一个大活人跟在虞歌身后才对。 　　裴心同她解释：“之前我们问过了，虞歌的保镖正巧休假不在，但是我们福利院这边的安保也不算太专业，万一就有私生饭趁机混进来也说不好。” 　　“毕竟今天人多手杂，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想了想，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就假装是虞歌助理，到时候跟在她身边直到活动结束就行，任谁来都猜不到你才是她的保镖。” 　　许窈有些无语，真没想到离开部队后她居然还有给人当保镖的一天。 　　她正要回复裴心，应时卿忽然开口了，他眄了许窈一眼，“我让林助理跟你一起。” 　　许窈顿了下，生硬地拒绝道：“不劳烦应总，您的人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连一丝眼风都没往他这儿扫一下。 　　很明显不想搭理他。 　　应时卿低眸，淡淡瞧着她，浅茶色的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从方才许窈进裴心办公室起，他就觉得不对。 　　早上给他送无人机时还和风细雨的，突然间态度急转直下。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许窈红唇微抿，顾忌着裴心跟阮颜在场，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淡声问裴心：“什么时候开始？虞歌人到哪里了？” 　　裴心看了眼腕表，随即回复，“快了，之前虞歌团队那边通知过了，她到了你跟着她就行，等她开场表演结束后，会和我们一起游园。” 　　许窈屈起食指，在膝盖上有节奏的敲了两下。 　　她冷冷瞥了眼旁边应时卿，暂时不太想看到他这张脸，一想到待会儿还得跟他一起行动就后槽牙发痒。 　　有些不太情愿的应下，“好，我没问题。” 　　裴心略勾唇笑了笑，并不意外许窈会同意，只是眼神在她跟应时卿之间隐晦地扫了一个来回。 　　或许他们自己还不自知，但她是过来人，自然能看出来许窈跟应时卿之间的那种暗流涌动。 　　顿了会儿，许窈问道：“那现在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 　　裴心点点头。 　　许窈起身道：“心姐，你们继续慢慢聊，我先去外头转转，虞歌到了你给我打电话就行。” 　　裴心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好，你别走太远，应该就快到了。” 　　许窈点点头，然后便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外走。 　　应时卿皱起眉，对二人说道：“我有点事找许窈。”然后起身追了出去。 　　阮颜只是挑了下眉，随即便没什么其他反应。 　　倒是裴心表情变得点奇怪，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蓦地笑出了声。 　　阮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裴院长？” 　　像是在好奇她为什么忽然发笑。 　　裴心压了压笑意，掩饰般喝了口水，“没什么。” 　　- 　　许窈还没有走远，仍在裴心办公室几步开外的走廊下。 　　香樟树巨大的树冠遮住了大半日光，她就在树冠的阴影底下，一身姜黄色的卫衣招摇又显眼。 　　许窈怕自己再跟应时卿一块待着会忍不住揍他，准备找其他地方消磨下时间，正要下台阶—— 　　手腕却忽然被人扯住，微凉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搭在她腕骨上。 　　许窈回头，视线顺着抓住她手腕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上，不算太意外的见到了应时卿那张禁欲的脸。 　　正犹豫是否要抽回手之际，就被他拽了过去，疾步走到了地下室楼梯背面，被圈在了拐角墙根。 　　应时卿垂眸瞧她，清凌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多时，一道清冽干净的男低音便压了下来—— 　　“你怎么了？” 　　听到这句云淡风轻的提问，许窈先是愣了下，随即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好意思问她这个问题的？ 　　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 　　她狠狠瞪了眼应时卿，眼尾发红。用力抽了下手，却没能抽动，反倒被应时卿握得更紧了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窈平复好情绪，冷静道：“我没事，你能先放手吗？” 　　“你在生气。”清淡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应时卿微微蹙眉，目光紧紧盯着许窈，下了一个肯定的结论。 　　他又掀了掀唇，眼尾带了点零星惑色，嗓音低低沉沉，“为什么？” 　　听他这么说，许窈神色微怔。 　　短暂的沉默过后。 　　许窈抿唇，“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在生气了？” 　　她的神色看不出任何端倪，很平静，只是配上这冷淡的音调，平静得有点诡异了。 　　许窈不想再搭理他，又抽了下手，这回用了力，挣了开来。 　　应时卿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只是执着地看着她，琉璃般的浅色眸子里映着她的倒影，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在他再次问出“为什么”这三个字时，许窈用力闭了闭眼睛。 　　她忽然觉得有些累。 　　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确实应该习惯的，可她还是克制不住地愤怒，夹杂着委屈跟怨怼。 　　她骤然抬眸，眼神锐利逼人，往外走去，“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生气？” 　　“你不清楚吗？” 　　“应时卿，我送你的东西你不喜欢的话，大可以不要，哪怕还给我也行，转头就拿给别人是什么意思？” 　　应时卿又是疑惑又是好笑好气，他什么时候将她的礼物转头拿给别人过？！ 　　他空着的那只手摁住许窈的肩膀，可在看到她微红的眼眶时，眼神滞了片刻，瞬间失语。 　　而他此时的沉默恰恰让许窈觉得他心虚了，否则为什么一句都不解释？ 　　她抿了抿唇，神色彻彻底底冷了下来，眼底压上些许阴郁冷感。 　　许窈狠狠踩了应时卿一脚，一把撞开他，扬起的发丝擦过他侧脸，“让开。” 　　说完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 　　直到裴心打电话来告诉许窈虞歌到了，她才重新现身。 　　应时卿眼角余光悄然扫过。 　　也不知许窈从哪儿搞来了一副墨镜戴着，浑身上下写满了“莫挨老子”四字。 　　虞歌一出现就引得媒体轰动，快门声络绎不绝。 　　在娱乐圈众多女明星当中，她的长相也算出众，而且个子高挑，是天生的衣架子。 　　可许窈哪怕是跟在虞歌身后也丝毫没有相形见绌，更不像是个普通助理，甚至还招来媒体镜头好几次的停留。 　　好在宣传活动很快就正式开始了。 　　虞歌表演一结束后，许窈就跟在她身后几步开外，从头到尾没抬起头看过不远处的应时卿。 　　流程安排许窈早就抽空看过了。 　　首先是对福利院的布局介绍，也是阮颜跟应时卿需要出面的环节，他们要一起在裴心的陪同下参观整个福利院。 　　许窈懒懒散散地跟在虞歌半米开外，偶尔看见半空那架色彩鲜艳的无人机，忍不住冷哼。 　　一行人参观到了无障碍儿童游戏乐园时。 　　应时卿余光顺着许窈的视线往上，忽然便扫到了头顶，眼神倏而一凝—— 　　几个小时前，还在他怀里待过的那架无人机，正飞在半空。 　　是海市日报的记者。 　　应时卿眉心微蹙，立刻就明白了许窈先前为什么那么生气。 　　想通之后他又气又好笑。 　　她居然以为自己会把她送的东西转赠给别人？ 　　他收回视线，目光隐晦的瞥向许窈，果然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那台无人机。 　　碍于媒体记者都还在跟拍，应时卿没有说什么，只是眸光冷了几分，记住了那个亦步亦趋跟在叶曼昀身后，操控着无人机的驾驶员。 　　…… 　　最开始阮氏那边给的策划是让应时卿跟阮颜陪福利院的孩子们做游戏，但是在应时卿的要求下去掉了这一项。 　　游园参观的环节很快结束。 　　虞歌还要继续拍摄宣传视频，作为临时保镖，许窈也只好留下陪她。 　　应时卿跟阮颜提前离开，留下工作人员应付记者媒体。 　　然而，海市日报一行人却提前离开了。 　　许窈盯着不远处叶曼昀紧跟着应时卿离开的背影，眼神讥诮，自鼻腔发出一声冷哼。 　　忽然，她收到了应时卿发来的消息。 　　【十七】：无人机的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十七】：不要生气，等我搞清楚了，回去跟你解释。 　　这还是头一回应时卿发那么长的消息给她。 　　但只看了一眼，许窈就收回了眼神。 　　不管叶曼昀是怎么拿到的，结果都一样。 　　能够轻易落到别人手里，不也证明了他没有好好保管么？ 　　她冷笑着重新把应时卿加入黑名单，随后便收起手机，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静等虞歌拍摄结束。 　　- 　　而另一边，在休息室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发现无人机踪影的林助理却提前等到了他们应总回来。 　　只不过应时卿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眉宇间蓄着浅浅一层阴郁。 　　回来的路上他给许窈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回复。 　　明白了许窈之前为什么那么生气后他就向许窈解释过。 　　但她没有相信。 　　看着最后「你暂时还不是对方好友」的提示，他眼底闪过一道暗流，神色晦暗难辨。 　　林助理揣摩了好一会儿自家总裁的脸色，搓了搓手指，硬着头皮开口，“应总，我有事要跟你汇报。” 　　应时卿挑了下眉，淡声道：“说。” 　　林助理深吸了一口气，满脸忐忑：“应、应总，许老师那架无人机不见了……” 　　他忍不住解释：“我真的只是去上了个洗手间，一回来它就丢了。” 　　应时卿神色冷冽，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冷冷看他一眼，捏了下鼻骨，“你怎么没把自己丢了？” 　　林助理不敢反驳，欲哭无泪的沉默下来：“……” 　　应时卿顿了下，声音依旧冰冷：“行了，我知道东西在哪。” 　　林助理：“……？” 　　应总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 　　很快，林助理就知道了那台无人机到底是怎么不见了的。 　　应时卿回到休息室没多久，几乎是前后脚，叶曼昀就带着小计找来了。 　　而许老师那台无人机正在她身后小计的手上待着。 　　“时卿，我来还你这个。”叶曼昀转身从小计手中接回无人机，递给应时卿。 　　她勾了下唇，抬手撩起鬓边一缕碎发，“先前忘了告诉你了，我们台里的机器坏了，我到你这里恰好看到它便拿来应急了，你不会介意吧？” 　　应时卿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接过她手里那台无人机，听到叶曼昀的话他没有立马开口。 　　灯光打在他脸上，长睫便在眼底勾勒出一片深深浅浅的阴翳。 　　在叶曼昀放下心，轻松地笑着对身后小计说“我就跟你说不用担心，只是一台无人机而已，时卿不会跟我计较”的时候—— 　　应时卿微微垂眸，声音像浸过寒冰般冷冽，“我介意。” 　　“今天的事，没有下一次。” 　　叶曼昀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应时卿，像是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脸上笑容隐隐裂开。 　　她身后小计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表情尴尬。 　　小计有些怨念地瞥了眼叶曼昀的背影，他早就说不该随意拿应总的无人机。 　　应时卿甚至都没有看叶曼昀，只是接过林助理递来的消毒湿巾，小心地擦拭着手里那台无人机机身。 　　足足三遍过后。 　　他手指摩挲着机翼上那个“XY”的个人标志，屈尊降贵般给了叶曼昀一个眼神，嗓音清冽，“你让幺幺不高兴了。” 　　叶曼昀愣了下，“这是许窈给你的？” 　　联想到先前在白桦林碰到许窈时她古怪的态度，她不由得这么猜测。 　　闻言，应时卿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彻底冷了下来，“与你无关。” 　　“叶曼昀，别越界。” 　　这是回国后应时卿第一次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同她说话。 　　叶曼昀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攥在身侧的指尖发白，“你现在是在警告我么？” 　　“就因为许窈？” 　　应时卿漫不经心地掀了下眼皮子，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什么温度，“你可以认为是。” 第44章 暗恋 好看吧？幺幺给的。 　　可以认为是。 　　以应时卿的性格而言, 这句话同承认无异了。 　　叶曼昀忽然扯了下唇，嗤笑了一声，“你就这么怕许窈误会？为此还不惜警告我？” 　　“不过可惜, 好像已经迟了呢。” 　　“叶老师，你别说了……”小计看着对面脸色愈来愈阴沉的男人，悄悄扯了下叶曼昀的袖子。 　　“对、对不起应总, 我们不该没经过你同意就擅自拿走你的无人机。” 　　叶曼昀却一把挥开了小计的手，既然应时卿翻脸不认人，那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你喜欢许窈有什么用？她可不喜欢你，当年情书也没写给你。” 　　“应时卿, 当备胎快乐吗？” 　　话音落下的一瞬，应时卿的视线倏然束成锋刃刺了过来, 那双漂亮的浅茶色眸中阴郁冷感层层累加。 　　然而, 他情绪收敛得很快, 掀了下唇, 讥诮道：“叶小姐似乎也没比我强到哪里去。” 　　“你灰溜溜地回国, 难道不是因为谢七的白月光回来了, 而你这个替身只好退位让贤？” 　　“你！你……”骤然被揭穿回国的真相, 叶曼昀慌了片刻，旋即被“替身”二字气得发抖，伸出食指指他,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应时卿话音顿了下, 眸光落到她身后，眼神戏谑，却隐含警告。 　　叶曼昀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了眼旁边目瞪口呆的小计跟努力绷着脸的林助理，一时间只觉得丢人现眼至极, 眼眶渐渐发红。 　　应时卿轻轻讽笑了一声，“叶小姐，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闻言，叶曼昀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一言不发转身冲了出去，却差点撞到从门口路过的路人。 　　应时卿像没事人一般，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低头将无人机小心地装回了透明塑料盒中。 　　直到林助理将看完一场大戏还愣在原地的小计礼貌地“请”出了休息室。 　　看了眼似乎还因为方才叶曼昀那几句话而情绪不佳的自家总裁。 　　林助理犹豫片刻才开口说道：“应总，我觉得刚刚叶小姐有句话说得不对，您这样的不可能会是备胎。” 　　至少他觉得，许老师应该是喜欢他们应总的。 　　闻言，应时卿抬睫，清凌凌的眸子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脸色却稍微缓和了些。 　　- 　　另一边，许窈并不知道休息室发生了什么。 　　她还在等虞歌拍摄结束，在一旁有些无聊地翻着手机。 　　好几天没动静了的【摸鱼八卦②】群却忽然活跃了起来。 　　许窈漫不经心地点了进去，长指往下划了几下，眼神渐渐凝住。 　　【鸽以咏志】：艹！大新闻！我刚看到海市日报那个美女记者从应总休息室跑了出来！ 　　【花褂子】：谁啊？之前来咱们云鼎采访过的那个叶记者？ 　　【鸽以咏志】：对就是她！刚刚我从应总休息室门口路过，她低着头跑出来的，刚好撞到我了，一抬头，好家伙眼睛还红红的，看起来像刚哭过，真是我见犹怜。 　　【文H】：啧啧啧，没看出来啊，应总这么会玩？ 　　【临姜仙】：我也看到了，那美女刚从我旁边路过，还别说，真人比电视上还漂亮，难道之前跟十六楼那个是谣传，这个才是咱们正牌老板娘？ 　　…… 　　后面她们又说起了不少同应时卿相关的桃色绯闻。 　　许窈抿唇看了会儿，想起先前海市日报一行人确实同应时卿往一个方向去了。 　　她面无表情地退出了企鹅，只是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攥紧，指节青筋突起。 　　-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将近午时，虞歌结束了工作。 　　许窈也总算脱身。 　　她今天被气了一上午，没心情继续画天顶画，同裴心说了声就打算离开。 　　看到虞歌她们往大门口走去，许窈想起福利院门口围着的那群记者，意识到待会儿可能会被围得水泄不通，便转身去了小教堂的方向。 　　然而她刚走出去不到一百米，身后忽然多了几串脚步声。 　　许窈回头，原来是虞歌跟她真正的助理。 　　她们大概也是想躲开那群跟闻了血蚂蟥似的记者，才打算从后门小教堂这边离开。 　　见许窈回头，虞歌二人冲她笑了笑。 　　许窈微微颔首，“我知道后门在哪儿，你们跟我来吧。” 　　说完她便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虞歌二人愣了下，脚步微顿，旋即立马跟了上去。 　　过了十分钟左右。 　　许窈顺利地帮虞歌躲开那群记者，三人站在福利院后门对街的一家小卖部前面。 　　许窈买了根棒棒糖，含在脸颊一侧，低头玩俄罗斯方块。 　　五颜六色的方块不停落下又在她指下被消除。 　　虞歌经纪人的车已经开进小巷里，停在三人面前。 　　她们冲许窈道谢，“今天多谢你了。” 　　许窈随意地摆摆手，没有太在意，又低下头继续玩俄罗斯方块。 　　神色恹恹，看上去不太有精神。 　　虞歌却又折了回来，问她：“你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许窈抬睫，发现虞歌的表情很真诚，不是浮于表面的客套，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回复，就被拉着胳膊推进了车里。 　　虞歌又问了许窈一遍：“你等下去哪儿？” 　　上都上来了，许窈便报了御景苑的地址。 　　虞歌抬头冲驾驶座道了声，“王叔，先去御景苑。” 　　似乎是怕许窈不自在，虞歌并没有故意找话题同她尬聊，车载CD放的大概也是她自己的专辑。 　　跟说话时的嗓音不太一样，专辑里的女声偏低音，还有些沙沙的烟嗓。 　　一想到虞歌跟阮遇是朋友，许窈猜测，或许她从前也是搞摇滚乐的。 　　南城这边是单行道，几人从后门绕回了福利院大门口，那些记者媒体果然都还在蹲守。 　　虞歌又对她道了声谢，“多亏你了，不然今天我又要被那些媒体抓着不放了。” 　　许窈淡淡一笑，正要回复，卫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打开一看，是应时卿发来的短信。 　　「一起回去？」 　　许窈抿了下唇，直接无视了，她摁灭手机屏幕，正要塞回口袋。 　　然而下一刻，应时卿便打了电话过来。 　　许窈立马挂断。 　　他又拨进来。 　　挂断，又拨。 　　反反复复三次，直到旁边虞歌都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许窈惊觉自己这行为有些过于幼稚，在应时卿再次拨过来时接起。 　　“你到底有什么事？” 　　她的语气带着些许小情绪，听起来并不友好，甚至有些冲。 　　应时卿却是一贯的言简意赅，嗓音沉沉，不露声色，“在哪？我送你。” 　　许窈气结，学他简短说话：“不必，有人送我。” 　　应时卿顿了下，“谁？那个骆阳？” 　　许窈不清楚他怎么会突然联想到骆阳，却也懒得解释，呛声道：“是又怎样，这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许，淡到极致，“许窈，不要故意气我。” 　　许窈长指微微收紧，深深吸了口气。 　　到底谁气谁啊？ 　　不等他再说话，她便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 　　许窈没真的让虞歌将自己送到御景苑，同她在商务圈便分了手。 　　然后打电话给舒寒音，“你不是找我逛街吗？今天有空了。” 　　舒寒音到的时候许窈就蹲在时代广场地标前的台阶上，一手一个冰激凌，吃得正欢。 　　她上前几步，抢了许窈一个冰激凌，“你今天不是去福利院帮忙，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吃饭了没？” 　　许窈右手一空，只回了后一个问题，“吃了。” 　　在等舒寒音的途中随便吃了点速食。 　　舒寒音挽住她胳膊，“那走，正好我上个月在K家订的礼服可以取了，先陪我去拿。” 　　“约儿外公下个月生日，你这么早就做了礼服？” 　　“不是啦，这件是明天陪楚晏出席宴会穿的，约儿外公生日我准备再去订件新的。” 　　“……你开心就好。” 　　舒寒音逛起街来战斗力十足，跑八百米都要五分钟的人，走了两三个小时，跟脚底生了风似的还不带喘的。 　　两人顺便在外头用了晚饭。 　　舒寒音非说好久没见了，缠着许窈一起回了家，到御景苑的时候已经快八点。 　　舒寒音一来就瘫倒在她家沙发，说出目的：“幺幺，晚上我睡你这儿。” 　　许窈自然没什么意见。 　　刚要应下，门铃响了起来。 　　许窈微微挑了下眉，在沙发坐下。 　　毕竟她手机里十几通未接来电，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现在在外面摁门铃的是谁。 　　见许窈完全没去理会的意思，舒寒音抬手推了推她，“有人在按你家门铃，你不去看看？” 　　“管他去死。”许窈一脸冷酷道。 　　听到这语气，舒寒音心里有了点猜测，没多问，只说：“那你看着办，我先去洗澡。” 　　许窈抿唇，点了点头，“新的洗漱用品都在我卧室柜子的抽屉里，睡衣你自己随便找一件。” 　　外头，大概意识到她不会开门了，门铃响了三回后就没再响起。 　　许窈：“……” 　　这么容易就放弃？ 　　- 　　等到许窈洗漱好回到卧室。 　　舒寒音正在看她放在床头的那枚葡萄藤珐琅胸针。 　　“你这是什么时候买的？挺好看的，哪个牌子的，我也去买一枚，穿礼服正好可以搭。” 　　许窈目光落在胸针上，很快就别开眼，绯色的唇微抿，“我也不知道在哪买的，你要喜欢就送你。” 　　他都能把她送的无人机转赠给别人，她也可以。 　　舒寒音有些惊讶，一把捧起胸针按在心口，满脸惊喜地看向许窈：“真的？！” 　　“你敢送我真的敢收的。” 　　实际上，方才话一出口，许窈就后悔了。 　　她垂眸，长睫微微翕动，反口道：“算了，不送。” 　　虽然很生气，但到底理智还尚存，没真的送出去。 　　舒寒音有些失望地别开眼，恋恋不舍的把胸针交还给许窈，刚递过去又猛的缩回手，“不送就不送，不过明天借我戴戴呗？要跟楚晏一起参加宴会。” 　　许窈被她这副守财奴的样子逗笑了，“借你借你，我还没小气成这样吧？你先把它放下……” 　　“那说好了，明天借我，下次我再还你。” 　　“嗯。” 　　- 　　翌日一早，楚晏就来接舒寒音了。 　　许窈蹭了两人的车去了公司，完美避开了应时卿。 　　林助理过来接应时卿时看到就是比昨晚脸色更加难看的自家总裁。 　　他打开车门，提醒道：“应总，今天是恒盛集团陆董事长孙子的百日宴，咱们该出发了。” 　　应时卿微微颔首，“开车吧。” 　　他本意不想参加这些聚会，但陆老爷子是他外公多年的好友，恒盛跟云鼎的合作也相当密切。 　　于情于理，他都该亲自去一趟。 　　- 　　应时卿抵达百日宴时已快到开始时间。 　　宴会在陆家老宅举行，这座宅子整体风格偏中式，同许爷爷家相近，但又融合了些许欧式风情。 　　大约是顾忌小孩吹不了风，宴会正儿八经的放在了一楼室内。 　　一进来，应时卿便受到了众人瞩目。 　　半年前他刚回国就接管了整个云鼎，却万分低调，海市上流圈毕竟就那么点大，众人早就对他好奇得很。 　　于是乎，受邀而来的宾客们的话题便不住地往他身上引—— 　　“云鼎的应总今天也来了？他不是从不参加这种私人宴会吗？” 　　“可能是谈合作吧？” 　　“你们想多了，以陆老爷子跟应总外公的交情，他不来才稀奇。” 　　这时，不知哪家千金忽然开口说了句，“原来应总真的跟杂志上一样帅，我都心动了，你们谁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我听说这位应总以前还是外交官，气质真的好不一样。” 　　“……” 　　在议论声中，一对男女相携向应时卿走来。 　　正是楚晏同舒寒音二人。 　　楚晏率先开口，“时卿，你也到了。” 　　舒寒音也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她今天一身黑色长裙，外头套了件白色短外套，那枚葡萄藤珐琅胸针就别在她左胸上。 　　应时卿向两人微微颔首。 　　正欲离开去问候陆家老爷子，错身之际，余光中有亮光一闪而逝。应时卿脚步顿住，目光落在舒寒音礼服外套上，眸色渐暗。 　　舒寒音见状，眉骨稍抬，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勾唇笑了笑，“应总，你怎么这么盯着我？” 　　楚晏闻言脸立马黑了，扶在舒寒音腰上的手暗暗用力。 　　应时卿却没注意到二人的小动作，视线聚焦在那枚胸针上。 　　他清淡的目光里压下层层阴郁，唇线微抿，“冒昧问一句，舒小姐这枚胸针……” 　　“应总也觉得好看吧？”舒寒音没等他问完便笑眯眯地开口，纤长的手指搭在胸针上，“幺幺给的。” 　　在灯光下，她指尖那颗红宝石花蕾正熠熠生辉。 第45章 暗恋 你要点脸！ 　　听到舒寒音的话, 应时卿眼底闪过一道暗流，嗓音低淡，一语双关道：“不错。” 　　舒寒音淡淡一笑, 没再说话。 　　与此同时，许窈看着企鹅上同琼华的对话框，有些头疼地挑了下眉。 　　上午她刚把商澈的一稿人设图交上去, 琼华就发消息来，又说有了新灵感。 　　【琼华】：许老师，辛苦你啦[/图片] 　　【琼华】：我截图发你了。 　　此时此刻，许窈觉得琼华像极了那些一边说着甜言蜜语一边拼命压榨人的甲方。 　　她退出企鹅，放下数位笔后有些头疼揉了揉额骨。 　　陈佳欢看她又打开一稿文件开始修改, 不由得有些同情她，“琼华老师好像对男主角商澈要求特别多, 我之前有把女主人设发她, 她也没提什么意见。” 　　许窈点头, 不经意附和了一句, “而且那些要求都奇奇怪怪的……” 　　然而身为乙方, 没什么挑剔的资格, 许窈只能任劳任怨地改改改。 　　琼华甚至约了许窈下周五见面讨论《蔷薇王座Ⅱ》的脚本剧情。 　　许窈应付完对方, 刚准备去茶水间泡杯咖啡，就收到了舒寒音发的消息。 　　【寒音】：你猜我刚刚碰见谁了？ 　　音音不是去参加宴会了，怎么突然跑来问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许窈皱了下眉, 随手回了句, 算作配合。 　　【幺幺】：谁？ 　　【寒音】：应时卿也来了。 　　【寒音】：刚刚他问我胸针的事，我骗他说你送的，他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没什么事吧？ 　　许窈长指紧了紧, 指腹泛出一圈白。 　　活该。 　　【幺幺】：没事。 　　【幺幺】：不用管他。 　　【寒音】：[/OK] 　　【寒音】：对了，晚上去南山吗？徐哥那边新改了一辆车，要不要过去试试？ 　　许窈嘴角抽了抽，当初舒寒音刚考出驾照，第二天就撞绿化带了。就这车技，许窈是真的有点搞不通她怎么会那么乐衷于飙车。 　　【幺幺】：下次吧，最近没什么心情。 　　【寒音】：好。 　　- 　　下班后许窈在迅杭留了一会儿，还跟周引月还有陈佳欢一起吃过饭，晚上八点多才回了小区。 　　路过一楼物业公告黑板时，许窈发现上面贴着一张红色通知单，她搬进来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到这黑板上贴东西。 　　她停下来，有些好奇地看了一会儿。 　　上面说小区最近有野猫出没，已经抓伤过人，这两天物业这边会安排人抓捕处理，让大家出行的时候注意点草丛，小心碰到野猫被抓伤。 　　许窈随意看了眼右下角他们贴的野猫照片，微微一怔。 　　那只野猫长得跟招财有点像，也是灰褐色条纹，白餐巾白手套的狸花猫。 　　招财也是只野猫，是许晔抓回来给许窈养的，那时许窈才刚会说话。 　　刚到她家的时候，招财还是只没断奶的小奶猫，浑身毛都一绺一绺的，许窈跟许晔一起一点点把它从一只巴掌大的奶猫养成十五斤的大猫。 　　只是很可惜，许晔去世的第二年，招财也去世了。 　　失神片刻，许窈就移开了目光，迈开步子继续往里头走。 　　电梯层数不停上升，她拿起手机，想看看应时卿有没有发微信给她，但想起来自己把他拉黑了还没放出来，翻到通话记录才发现又有几通未接来电，许窈抿抿唇，又把手机塞回了衣兜里。 　　然而，一出电梯，她就看见了守在她房门口的应时卿。 　　她怔了片刻，渐渐走近。 　　应时卿一身黑衣，轮廓锋利，他脊背微微靠着墙，指尖旋转着一块银色的方形打火机，猩红的一点在指尖时隐时现。 　　在许窈走近时抬睫望了过来，睫羽在深邃的眼窝打下浅浅一层阴翳。 　　许窈垂眸盯着他手里的打火机看了一会儿。 　　离开海市前，包括回来以后，她从没见过应时卿抽过烟，但想来应该是会的。 　　回过神，她移开视线，绯色的唇微抿，同应时卿错身而过，去开密码锁，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 　　然而她往左，应时卿就往左；她往右，应时卿就往右，就是要挡在她面前。 　　许窈停了下来，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抬睫望向他。 　　一时间，无声僵持。 　　他们都没有说话，好像都在等对方开口。 　　安静片刻—— 　　“你到底要干嘛？” 　　“叶曼昀拿走无人机时我并不知情。”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许窈愣了下，没想到他第一句说的会是这个。 　　不问胸针的事么？ 　　见许窈不说话，菲薄的唇张合几下，他又解释了一遍无人机的事，“无人机的事是个误会，我让林助理帮忙看着，但出了点意外被叶曼昀拿走了。” 　　许窈没说话，任由他解释，只是在他说完后淡淡瞥他一眼：“说完了？说完了就让让，我要进去了。” 　　闻言，应时卿似是有些烦躁地单手扯开了一颗衬衫扣子，喉结上下轻轻滚动了一下，“你还在生气？” 　　许窈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衣领下一小片白皙所吸引，不是来吵架吗，解什么扣子？ 　　她怔了片刻，随即微微抿唇，“其实你不必向我解释，昨天我是很生气，但仔细想想，既然我已经把无人机送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东西，你想给谁我都管不着。” 　　她的表情真诚，好像真的不在意。 　　应时卿却微微俯身，浅茶色的双眸紧紧盯着许窈的眸子，目光像有重量一般，压迫着她，禁锢着她，薄唇吐出一句肯定的字眼，“你撒谎。” 　　“没生气早上为什么躲我？” 　　许窈抿唇，被他这么一问，经过一晚本来已经快要平息的怒火又骤然冒头。 　　她抬起头，目光倔直地盯着应时卿，语气微冷：“我辛辛苦苦熬了一个通宵才组装好的，不到半小时就转手到了别人手里。” 　　“你能借花献佛，我就连生一下气，暂时不想见到你的脸都不行？” 　　“应时卿，你凭什么这么过分？” 　　许窈连珠炮似的说完了自己想说的，也根本没准备听他回复，拽着他往外推，想让他别挡着她开门。 　　然而，应时卿纹丝不动。 　　他微微皱眉，嗓音里带着淡淡的不悦，“你也把我送你的胸针给舒寒音了，还没解点气么？” 　　许窈唇角微抿，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里说不清是气更多还是恼更甚，脱口而出，“我生气的又不是你送给别人，你送给阮遇我也无所谓，但你给叶曼昀就是不行！” 　　是了，她真正气愤的原因是，叶曼昀。 　　话一出口，不光是应时卿，连许窈本人都愣住了。 　　太酸了，酸得完全不像是她会说的话。 　　酸得甚至有些无理取闹。 　　许窈耳根隐隐发烫，破天荒的有些恼羞成怒。 　　应时卿眯起眼，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寸寸亮了起来，嗓音清淡：“幺幺，为什么叶曼昀不行？” 　　他又喊了她的小名，语气莫名有些缱绻。 　　那一丝火药味才升起就被微潮的暧昧所取代。隐隐的，许窈察觉到这微妙的转变。 　　她下意识描补，只是有些难以控制地语无伦次，说得结结巴巴：“不是……她……我这句的意思是……” 　　她深吸口气，镇定下来，“我跟叶曼昀不对付又不是一两天，能有什么为什么？” 　　应时卿却忽然抬手捉住她的手指，拢进掌心。 　　许窈哑然，他菲薄的唇刚张开，她便猛然抽回手背到身后。 　　在应时卿开口前，她面无表情道：“你闭嘴。” 　　应时卿捻了下手指，忽然低低笑开。 　　这架是吵不起来了。 　　意识到这点，许窈抬眼去瞧，就看到那双蓄着寡淡笑意的浅色眼睛，正在看着她。 　　她低下头，暗自低骂了一句，“狗东西。” 　　笑什么笑？ 　　长得好看了不起？ 　　许窈有些气恼地推了他一把。 　　这回倒是轻易推动了。 　　指尖搭上密码锁按钮，她顿了下，偷偷偏头觑了一眼。 　　趁应时卿愣神之际，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了门，闪身钻了进去，随即关上。 　　砰一声响。 　　应时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鼻尖感受到一阵风，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他眼底笑容愈加深了，“以后不会有这种事了，你送的东西我都会好好保管，谁也不给。” 　　想得倒美，没有以后了。 　　许窈背抵着薄薄的一扇门，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甚至能想象得出应时卿现在是怎么样一副表情，手指顿了下，闷声道：“我现在还在生气，你别以为说好话有用。” 　　过了一会儿，她正要离开。 　　微凉的嗓音自门后传来，带着浅浅笑意，“生气可以，但不准再躲我。” 　　“明天要等我。” 　　她耳根隐隐发烫，彻底恼羞成怒，手掌狠狠拍了一下身后的门板。 　　依旧是那道微凉的嗓音，“晚安。” 　　“……” 　　- 　　翌日。 　　许窈一开门就发现门把边上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是一行龙飞凤舞的清隽字迹。 　　是应时卿的字。 　　她愣了下，把便利贴揭了下来。 　　等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后，她表情扭曲了一瞬，耳尖滚烫，抓着便利贴揉成一团。 　　本想直接离开，走出几步实在气不过又折了回来。 　　她深吸口气，三两步跑到隔壁，恶狠狠按下门铃。 　　正不耐烦地抬起手准备砸门时，门忽然开了。 　　应时卿双臂抱胸，懒散的靠在玄关旁的矮柜边上，眼中蓄着浅淡笑意，有条不紊地嗓音响起，“来了？” 　　许窈用力将纸团砸到他身上，憋了半晌，“……你要点脸！” 第46章 暗恋 梦见你被我弄哭了。 　　那张便利贴上也就写了一句话。 　　「qaStaHvIS ram, jIHvaD 'e' vIpoq.」 　　用的是应时卿曾经教过她的克林贡语。 　　由于翻译的误差，这句话译成中文后用大白话讲大概意思就是—— 　　「昨晚我梦到你被我弄哭了。」 　　许窈怕被人听见，压低声音道：“你变态吗？万一被别人看到误会了怎么办？！” 　　听到许窈的控诉, 应时卿抓过纸球，眼尾微挑，还是那副漫不经心地样子, 甚至淡淡笑了一下，“嗯。” 　　嗯。 　　嗯？？？ 　　许窈愣了下，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有些语塞，“你……” 　　应时卿微微弯腰, 顺势凑近许窈同她平视，乌发朗眼, 长睫微微翕动, 泰然自若地反问道：“我怎么？” 　　见应时卿这般淡定, 许窈被他的不要脸噎到了。 　　在他凑近时, 一股清淡的冷香便顺势包围了许窈,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 指尖攥紧了些。 　　深吸一口气, 许窈指着他怀里那团纸道：“你写了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 　　“我说我梦到你被我气哭了。” 　　顿了下，应时卿勾起唇，自喉骨处溢出一声薄笑, 尾音略扬, “你理解成什么了？” 　　许窈顿住，没料到他居然空口白牙的就开始指鹿为马，“你写的分明就是……” 　　应时卿含笑注视着她，神情没有分毫的破绽, 轻飘飘追问道：“是什么？” 　　许窈嘴唇张开又闭上，没能好意思重复便利贴上那句羞耻的话。 　　半晌，她耳尖有愈发烫的趋势，细白的齿尖咬了下唇，“你有本事写你有事承认啊！” 　　“你把便利贴拿来！” 　　她就不信是她看错了。 　　许窈伸出手去抓他左手手腕。 　　应时卿并不阻止。 　　只是在她另只手即将碰到他掌心的纸团时，他五指一收，举起胳膊，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他垂眸望向许窈，眼神里还染着一层浅淡戏谑，扯了下唇，轻笑道：“这么不要脸的话，你拿回去做什么？” 　　“收藏？” 　　许窈指尖擦过他的掌心，却抓了个空，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应时卿还是那样笑着，藏起了眉眼间的清冷气息，浅茶色的瞳孔里满是她的倒影。 　　他是故意的。 　　一瞬间，许窈脑海里忽然就出现了这个念头。 　　从她发现那张便利贴开始到现在，这个狗东西都在套路她。 　　许窈微微眯起眼，倏而，她淡淡笑开，“是想收藏，那你给我吗？” 　　闻言，应时卿眼神微滞，表情恍惚了一瞬，镇定的假象之下端倪乍现。 　　然而许窈到底是没能拿回那张便利贴，因为应时卿反应极快地将它投进了垃圾桶。 　　许窈深深看了他一眼，“……” 　　她总不至于为了张纸团去翻垃圾桶。 　　这种事她真做不出来。 　　- 　　便利贴的事不了了之，直到出门两人都没再提起。 　　应时卿今天并不上班，却还是开车送许窈去了公司。 　　这两天早高峰都有些堵，才出小区没多久他们就被迫加入了堵车长龙。 　　许窈坐在副驾驶座上，无聊地戳着他车上的玉石挂件。 　　她偏头看了眼，应时卿平常不工作的时候，好像还是喜欢这些休闲款的居家服，几乎从来都是卫衣休闲裤。 　　似乎是察觉到许窈的注视，应时卿回过头，侧眸看了过来，“在看什么？” 　　许窈觉得他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在看我？ 　　她若无其事地同他对视，坦诚道：“看你。” 　　甚至于，她更加肆无忌惮，黑白分明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末了还发出一句感叹，“真好看。” 　　应时卿：“……” 　　两秒钟后，他干咳一声，有些狼狈地率先别开了脸。 　　随即，许窈惊愕地发现，应时卿居然脸红了—— 　　一抹绯色从白皙的脖颈一路爬上了他双颊跟耳廓。 　　许窈也后知后觉的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一时无话，突然间静谧了下来，只剩愈来愈明晰的暧昧跟车载香水的气息还在隐隐流动。 　　好在前头道路似乎终于疏通了，车子重新启动。 　　许窈心不在焉地低下头，假装在玩手机。 　　过了一会儿，许窈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地恍惚中找回思绪，又陷入了另一重困惑里。 　　她打开微信，找到闺蜜小群戳开，侧眸偷偷瞥了眼应时卿，他白皙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方才脸红的痕迹。 　　许窈收回视线，咬了下唇，决定寻求一下另外两个损友的帮助。 　　【幺幺】：我觉得他喜欢我。 　　【幺幺】：但我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幺幺】：你们有没有建议？@寒音@Cresent 　　几乎是立刻。 　　舒寒音回复了，她最近都是晚班，白天没什么事，许窈发消息来的时候正在值班室跟其他医生唠嗑。 　　看到许窈发的消息，舒寒音就拉下了脸。 　　说实话，虽然许窈刚回海市的时候舒寒音还想过撮合她跟应时卿，但自从知道这狗东西拒绝过她们幺幺之后就怎么看他怎么不爽。 　　【寒音】：爸爸不许！！！！！！！！ 　　满屏的感叹号完美的表达了舒寒音此刻的心情。 　　【寒音】：宝，你忘了吗？这狗东西还拒绝过你！ 　　许窈抿抿唇，还没来得及回复，楚约也出现了。 　　【Cresent】：直接告白。 　　【Cresent】：这个最高效，不会浪费时间。 　　【Cresent】：你当初跟小堂哥表白失败跟我们哭得要死要活的你自己忘了？还信誓旦旦说不喜欢他了以后要左拥右抱，包养一群少爷，结果呢？@寒音 　　【寒音】：…… 　　【寒音】：幺幺喜欢就好。 　　【寒音】：我选择闭麦。 　　许窈：“……” 　　【幺幺】：我再想想吧。 　　楚约说的没错，告白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抵过所有试探。 　　但她还是立马否决了这个方法。 　　十几岁的时候她会不管不顾去告白，但现在，她已经更习惯精心谋划确保万无一失。 　　眼看着从她们俩嘴里是得不到什么靠谱建议了，许窈关上了微信。 　　- 　　前方大约是彻底通了，没用多久就到了云鼎大厦。 　　车子靠边停下。 　　许窈下车，刚把车门关上。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车窗又摇了下来。 　　应时卿偏头望了过来，嗓音低淡，询问许窈：“下午我来接你？” 　　许窈低眸：“不用了，我有事。” 　　应时卿神色略淡了些。 　　看到他那副“你又躲我”的表情，许窈抿抿唇，解释道：“我跟嫂子约好了，要去给许晔扫墓。” 　　听到这话，应时卿想起来了。 　　今天是二十九号，许晔真正的祭日。 　　他微微点头，“那我送你。” 　　许窈眼神微动，低低应了一声。 　　虽然上回谭梦回海市的时候去看过许晔一回了，但还是不一样。 　　上午她刚起床的时候许爷爷就打电话过来问过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看看许晔，许窈告诉他自己跟裴心约好了，他便没有再问。 　　他话里话外都没提到许源，许窈便明白了，许源估计又去外头学术交流赶不回来。 　　想到这里，许窈眼神覆上一层阴霾，她冲应时卿挥挥手，“走了。” 　　应时卿目送她进了云鼎大厦才驱车离开。 　　- 　　许窈没打算特意请假，只是准备下午提前一小时下班过去。 　　到迅杭时许窈心情早就平静下来了。 　　开完例会后，许窈回到工位没多久，行政处就发了统计消息到她们手机上。 　　迅杭准备组织年终团建，有意向的提前报名，还能携带直系家属一名。 　　“团建？杭总大出血啊，居然有去居云山！”周引月又挤到了陈佳欢跟许窈工位中间。 　　听到“居云山”三个字，许窈偏头看了眼周引月递过来的手机。 　　因为人多，迅杭并没打算所有员工在同一批团建，分了两个时间。 　　第一个是十一月三号，正巧跟她们同学会时间冲突了。 　　另外一个是十二月二十九，应时卿生日。 　　旁边周引月还在问：“欢欢，你报哪个时间？咱们一起啊。” 　　“十二月吧，工作少。” 　　“许窈，你呢？” 　　“我，再说吧。” 　　“也对，反正还好几天呢，可以慢慢考虑。” 　　许窈随口应付道。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两个时间。 　　- 　　下午四点多，许窈从公司下来，一出门就看到不远处的应时卿。 　　几分钟前许窈跟裴心通了电话。 　　裴心已经提前到了，许窈便让她先上去，自己去买花。 　　这回她买了一束白百何，没要包装，直接徒手抱着。 　　去南山公墓的路还是那么长，不过比起上回跟谭梦她们一起来的时候，这次许窈的心情要好上许多。 　　两人在门卫处登记好后，一起从山道上去。 　　许窈发了消息告诉裴心自己快到了，然而却没得到回复。 　　她以为裴心在跟许晔说话没看手机便也没在意。 　　快到许晔墓碑那一排时，许窈隐约听见有交谈的声音。 　　景观松挡住了她的视线，许窈跟应时卿继续往上。 　　视线再无遮拦。 　　不远处，许晔墓前。 　　裴心正在跟一个男人交谈。 　　那男人背对着她跟应时卿，身形高大，至少有一八五以上，剃着寸头，穿一身黑，光看这背影，许窈觉得有些眼熟。 　　很快，她就认出来了，是杭嘉行。 　　这一瞬间，许窈福至心灵，想起当年在部队时，她跟战友撞见的那次，杭嘉行订的就是粉百合。 　　她忽然意识到，先前送裴心粉百合的那个追求者很可能就是杭嘉行。 　　许窈压下纷乱的思绪，拉着应时卿继续往许晔墓前走。 　　还离着一段距离，许窈张口，刚准备同他们打招呼。 　　就在这时—— 　　忽然传来一道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 第47章 暗恋 十指虚虚地相扣，莫名便有些缠绵…… 　　在寂静的公墓里, 那声音又脆又响，甚至让听的人都隐约觉得面皮一阵发疼。 　　——裴心扇了杭嘉行一巴掌。 　　许窈有些震惊地愣在原地。 　　认识裴心那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裴心对谁发过脾气。 　　裴心素来是温温柔柔的, 说话也像和风细雨，认识她的每个人都很喜欢她。 　　她打了杭嘉行一巴掌这种事，若不是亲眼见到, 许窈根本不会相信。 　　这时候，她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上回在福利院时裴心对杭嘉行的形容词—— 　　「惹人生厌的陌生人。」 　　许窈踯躅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然而，不等她做出反应，就同转身准备离开的杭嘉行打了个照面。 　　不知为何, 许窈莫名觉得有些尴尬，低声道：“……杭队。” 　　见到许窈跟应时卿, 杭嘉行怔了一瞬, 紧蹙的眉心松了几分, 只是神情像是刻意放松下来一般, 显得有些违和。 　　不等许窈再说什么, 杭嘉行冲她点过头, 便一言不发的下了山道。 　　而裴心也已然看到了她跟应时卿, 她无其事地冲许窈笑了笑，“幺幺。” 　　随后看向应时卿，“应总也来了？” 　　许窈抿唇, 看了眼杭嘉行逐渐远去的背影, 暂且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回过头同应时卿一起走上前，“嗯，他陪我来看看我哥。” 　　显然裴心根本没打算提刚刚发生的事, 听完许窈的回复后就沉默下来。 　　许窈低眸看了眼，微微一愣，许晔墓前整整齐齐地躺着三束花。 　　一直到离开南山公墓，许窈都没找到机会向裴心开口询问杭嘉行的事。 　　裴心并没有开车来，便同许窈跟应时卿一起回去了。 　　一路上，许窈通过车内后视镜偷偷观察着裴心，发现从离开南山公墓起她便一直安静地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嘴唇苍白没有血色，目光空濛濛的看上去有些脆弱。 　　许窈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眼神，直到将裴心送到福利院，许窈也打开车门跟了下去。 　　她回头看向应时卿，“你等我一下，我跟心姐说几句话就回来。” 　　裴心有些意外地看着跟在身后的许窈，“你怎么也下来了？” 　　许窈本来还有些犹豫，可想起裴心方才在车上那种让人看了就难受的表情，她渐渐下定了决心。 　　至少，比起陌生人来，杭队的人品她信得过，如果心姐跟杭队在一起，她可以接受。 　　她对裴心说，“心姐，杭队是不是在追你？” 　　“他这个人我知道，人好又有责任感，长得也帅，如果你愿意……” 　　裴心的脸色却有些难看，立马厉声打断她，“许窈，别说了。” 　　这还是头一回裴心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同她说话，许窈嗫喏道：“心姐你别生气，我不说了。”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裴心脸色缓和了一些，冲她笑了笑，“我没有生气，幺幺，你早点回去吧。” 　　许窈见她态度这般抗拒，也明白今天不适合再说下去，点点头回到车上。 　　只是情绪不可避免的有些低落，她垂着眼，不自觉抠着手指。 　　忽然，指缝插进几根硬朗的指节，将她被自己抠得有些发红的双手分开。 　　应时卿侧眸望了过来，皱着眉不轻不重地教训了她一句，“这个坏习惯怎么还没改？” 　　许窈微微一怔。 　　小时候谭梦要求严格，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一紧张就容易抠手指。 　　有年元旦文艺汇演，舒寒音背着她给她报了才艺表演。 　　倒数第二个节目，在大礼堂上千人的期待目光中，许窈从背后掏出了一把唢呐，吹了一首好运来。 　　那是许窈头一回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虽然她表面上非常镇定地把控了全场。 　　但一下后台，应时卿便发现了她那几根被自己抠得快要流血的手指头。 　　她没有反驳应时卿，只是小声应道：“知道了。” 　　更没告诉他，其实自己已经很少做这个小动作了。 　　左手还被应时卿攥在手里，交握在一起两只手是不一样的好看，或许男人的手天生要硬朗许多，许窈能清晰感受到他指节转折的利落线条。 　　十指虚虚地相扣，莫名便有些缠绵。 　　许窈有些不自在地动了下手指，应时卿便顺势放开了，启动车子。 　　她将手藏进卫衣口袋，手指无法克制地蜷曲了一下。 　　一时间又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许窈还是忍不住想起杭嘉行跟裴心的事，她轻声问道：“我一直忘记问了，你跟杭队是怎么认识的？” 　　然而，听到这个问题，应时卿却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片刻后才说：“去看FAI的时候刚好邻座。” 　　许窈微怔，也不再问杭嘉行的事了。 　　她抿了下唇，问得有些艰涩：“你为什么会去看FAI的比赛？” 　　应时卿侧眸看她一眼，凤眸底下藏着层层叠叠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你觉得呢？” 　　“因为我吗？”许窈问得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了应时卿的耳朵。 　　他嗤笑了一声，声音带着些暧昧不明的沙哑，“不然？” 　　许窈哑然。 　　分明同样是这两个听上去自带嘲讽意味的字眼，可这会儿听来，却有种酸胀的情绪忽然间泛上心头。 　　当年空军招飞时，正巧同FAI赛期冲突，许窈为了参加招飞放弃了比赛资格。 　　而她刚拿到参赛资格的时候，还曾很兴奋地邀请过应时卿来看她比赛，最终却没能成行。 　　说完这句话后，应时卿便沉默下来。 　　许窈转过头，侧面望去，他神色依旧寡淡，余晖在他白皙细腻的脸上落下隐约光影，饱满的额头、挺拔的鼻梁、修远微垂的眉眼，薄唇连成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一线。 　　美好得就像是一樽精心雕琢的神像。 　　她从来没想到过，他跟杭嘉行居然会是在FAI的观众席上认识的。 　　也不曾料到，他会将那些微不足道的约定认真记下。 　　- 　　两人没有回御景苑，行至中途便被阮遇一通电话叫回了许家老宅。 　　吴姨帮着两人把东西放好，看到许窈跟应时卿并肩往堂屋里走，总觉得两人好像同上次来的时候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赶紧去厨房准备上菜。 　　许窈一进屋就看到了瘫在餐桌边的阮遇。 　　阮遇这段时间一直在许爷爷这里练字，见到应时卿跟许窈来了，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忍不住对他们倒苦水，“我太难了，练书法真的太难了，我以前天天打鼓都没这么累。” 　　起码手不疼，练字这几天没一天不疼的。 　　许窈翻了个白眼，嗤声道：“你这算什么，老头子对你算好的了，当初我跟许晔练字的时候，他还在我们手腕上绑沙袋呢。” 　　许爷爷是国画大师，书法造诣也相当高，许奶奶去世前曾经是海市书法协会副会长。 　　至于许源，在这样环境的熏陶下，自然也有一手好字。 　　而许晔跟许窈也是许爷爷一手教出来的，但平心而论，不算谭梦，许窈的字在他们家其实是最难看的。 　　然而许窈自谦的说法只获得了阮遇的白眼，“你这就是典型的炫耀，我告诉你！” 　　许窈一时无语，顿了会儿，看阮遇不停甩胳膊，她回头左右看了眼，做贼似的小声对阮遇说：“我有个办法，能让我爷爷少给你布置作业，你要不要听？” 　　阮遇眼睛蹭一下亮了，“来来来，告诉我！” 　　两人刚交头接耳说完怎么在许爷爷眼皮子底下摸鱼，许爷爷就出来了。 　　应时卿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们，许窈立时正了神色，在他身旁坐下。 　　许爷爷落座没多久，吴姨便上菜了。 　　许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饭桌上许爷爷又跟许窈提了一次，下个月他那个学生回国办画展的事。 　　许窈忍不住再次拒绝，“爷爷，我真的没时间，也没兴趣，我都没办画展的经验，能帮上什么忙呀？” 　　什么去画展帮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白了爷爷八成就是想给她跟那个学生牵线。 　　见许窈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许爷爷也不高兴了，“让你去见见我学生怎么了，人家年轻有为，人品还好，又是我掌过眼的。” 　　许窈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您可算说实话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安排相亲呢？我都不认识他。” 　　许爷爷瞪了她一眼，“我都已经跟人家说过了。” 　　许窈抿唇：“再说吧，有空我再去。” 　　她偷偷看了眼应时卿，却见他冲自己勾了下嘴角，分明是在笑，但眸低沉沉，笑得许窈莫名心虚。 　　许爷爷放下筷子，叹气道：“行，随你。” 　　许窈刚松口气—— 　　他忽然看向了阮遇，“小遇啊，你跟幺幺都没对象吧，又知根知底的，从小一起长大，要不你俩凑合凑合？” 　　话音还未落，两道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便响了起来。 　　桌上三人神色都僵住了。 　　许窈咳得脸色通红，应时卿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了气。 　　缓过气后，许窈冲许爷爷连连摆手，“爷爷，吃饭呢！你靠谱点，别跟我说鬼故事。” 　　阮遇更是呛得快窒息了，瞥了眼旁边脸色冷得像冰块的应时卿，赶紧撇清自己：“许爷爷你别乱点鸳鸯谱啊，我有喜欢的人！你真要找个知根知底的，时卿不比我合适多了？他也单着呢！” 　　应时卿掀了掀眼皮子，看阮遇的眼神里难得带了点赞赏。 第48章 暗恋 在我这里。 　　阮遇说完这句话后,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许爷爷听完他的话，随即像被点醒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许窈跟应时卿。 　　应时卿正若无其事地收回方才还在替许窈拍背的手, 顺手递了杯水给她。 　　许窈耳尖隐隐发热，却镇定地接过水杯喝了口水，只是一抬眼她就对上了许爷爷略带思索的目光。 　　她动作顿了下, 有些不自然的蜷了下手指。 　　两人的互动全被许爷爷看在眼里，但许窈应跟时卿从小就是这么相处的，两个孩子斗嘴吵架也常有，关系好得时候也好得跟兄妹俩似的。 　　从前许爷爷完全没拐到别的方向想过，眼下被阮遇这么一点, 总算觉出有些不对头了。 　　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正要说些什么时。 　　吴姨恰好端了甜汤上来, “来来来, 都喝一碗吴姨的独家甜汤。” 　　阮遇：“吴姨, 我要多一点的那碗！” 　　“……” 　　被这么一打岔, 刚刚的话题就过去了。 　　晚饭过后, 阮遇本来该被许爷爷抓去练字了, 但许窈跟应时卿在，他便逃脱了一回。 　　四人坐下来一起搓麻将，几圈过后许爷爷便上楼休息去了。 　　阮遇就没赢过一局。 　　许窈虽然很少玩麻将, 但架不住脑子好, 再加上应时卿一直明目张胆给她喂牌，阮遇在他下家，就从没从她手里吃到过什么牌。 　　更可气的是，他们俩有来有往就算了, 还专门给许爷爷放水。 　　全世界都在赢，只有他在输。 　　阮遇捂着自己瘪了一圈的钱包大声控诉许窈跟应时卿，“搓个麻将还记牌，你们俩还是人嘛？！” 　　许窈打了个哈欠，一脸疑惑地反问：“打麻将还用记牌？” 　　不是看了就知道吗？ 　　应时卿轻轻笑了一声，“确实不用。” 　　阮遇面无表情：“……” 　　感觉自己有被嘲讽到。 　　这俩成天一唱一和的就欺负他一个，他刚想吐槽两句，许窈忽然扭头看了眼电视机。 　　电视机里，海市晚间气象预报正在发布黄色暴雨预警。 　　从今晚九点开始，海市将有中大暴雨，一直持续到后天凌晨。 　　听完新闻，许窈看了眼时间，抬起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应时卿，“我们回去吧，等会儿要下暴雨了。” 　　“嗯。”应时卿微微颔首，起身，顺势把许窈也拉了起来。 　　又看向阮遇，“你今晚住这？” 　　“嗯，你们先走吧。”阮遇冲他俩摆摆手。 　　他跟吴姨把两人送到了老宅门口，然后挥挥手又摇摇晃晃地回去了。 　　许窈才关上车窗，手机上就收到了海市气象局发来的预警短信。 　　都快十一月了，还动不动下暴雨，这天气真的挺异常。 　　- 　　海市晚间原本就不算太堵，再加上暴雨天气的影响，二人并未在路上耽搁太久。 　　但即便如此，他们回到御景苑的时候也快九点，风里已经带了些许湿气。 　　车子才驶入御景苑地下车库。 　　骤然间，外头便起了哗啦作响的雨声。 　　暴雨如约而至。 　　湿润寒冷的风偶或会漏进来一丝，不知道是不是感应灯坏了，直到停好车，地下车库仍是黑漆漆一片。 　　他们发出的动静不算小，但感应灯都没有亮，大概是真的坏了。 　　许窈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你等等啊，我先下去给你照个亮。” 　　她说话时惨白的灯光正好随着动作打到应时卿脸上，许窈偷笑了一下，“哈哈哈，你这样看起来好像鬼哦。” 　　被强光刺了眼，应时卿微微眯起眼没说话，但眼神里写满了“你幼不幼稚”几个字。 　　许窈撇撇唇，移开了手机光源，举着手机绕到驾驶座。 　　等应时卿下了车，便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手机，“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快到电梯口的时候，许窈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带着点细毛的东西贴着她的脚踝蹿了过去，还踩了她脚背一脚。 　　许窈动作一僵，立马联想到了某种啮齿类生物。 　　她顿时毛骨悚然，抬起手紧紧抓住应时卿的衣摆，语气镇定中带着些许颤抖，“时卿哥哥……” 　　她能徒手抓蟑螂，不怕黑不怕走夜路不怕鬼，却独独怕老鼠这种灰扑扑阴缩缩的动物。 　　应时卿回头，低眸看她，“怎么了？” 　　就在这时—— 　　那东西又从她脚边蹿了过去，这回还是湿的，许窈甚至感觉到了那种活物的热度。 　　她实在没忍住抖了一下，直接跳到了应时卿身上，紧紧抓住他外套晃着，“你快看看！是不是有老鼠？！” 　　应时卿下意识接住了她，微怔片刻，他举着手机缓缓扫了一圈。 　　御景苑是全明地库，还有采光庭，说是地下，其实应该算半地下室，跟外头的花坛也是连着的。 　　景观花坛里的植物正被暴雨打得枝叶乱颤，举目望去，四周除了车还是车。 　　直到目光落到一旁的花坛上，他眸低渐渐染上些许笑意。 　　“不是老鼠。” 　　“我不信，你骗人！我都感受到了，从我脚边窜过去的，好大一只老鼠！” 　　“真的不是。” 　　“下来。” 　　应时卿轻声笑了下，抬手拍了拍许窈的背。 　　他的嗓音克制又低沉，落在许窈耳畔，像大提琴弦乐声般舒缓。 　　许窈犹疑地扭头看了眼。 　　顺着手机发出的光束，在最远端光圈范围内，她看到一只被雨打湿的小狸花猫正蹲在花坛上，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 　　——是那只白餐巾白手套，跟招财长得很像的小狸花。 　　看上去可能还不到三个月大。 　　显而易见，方才两次从许窈脚边蹿过去的应该就是这只小狸花。 　　许窈顿时松了口气。 　　也就是这口气一松，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双腿还夹在应时卿劲瘦的腰上！ 　　“还不下来？” 　　“你准备占我便宜占到什么时候？” 　　低哑的嗓音，有种漫不经心的调侃，应时卿侧过头，长睫低敛，将她窘迫的表情收入眼底。 　　他说话时腰腹也随着微微起伏，许窈浑身一僵，耳尖滚烫。 　　她顿时松开了攥在手心的衣服布料，有些手忙脚乱地从应时卿身上下来，干笑道：“原来是野猫啊，我还以为是老鼠，哈、哈……” 　　他唇边的笑意顿时晕染开。 　　“是吗？确定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装害怕趁机占他便宜？ 　　许窈抿了下嘴，立马连退了两步以示清白，“哥哥，我真服了，请你继续保持你的自恋。” 　　应时卿散漫地哼笑了一声。 　　原本蹲在花坛上的小狸花猫这时突然甩了甩尾巴，放下爪子一下子跳下了花坛，慢悠悠地朝两人靠了过来。 　　近了细看，除了一样的狼狈以外，跟先前小黑板上描述的那只有攻击性还抓伤人的野猫完全不同。 　　小狸花猫并不怕许窈跟应时卿，见两个两脚兽看了过来，它非但没走远，甚至还凑近了许窈，拿粉红色的鼻子拱她的裤腿。 　　许窈恍惚间又想起了招财。 　　有那么一瞬间，她产生了把它带回家的念头。 　　可也仅仅心软了那么一瞬。 　　面对小狸花猫的碰瓷，许窈神色未变，只是往旁边挪了一步，缩回脚避开了它的亲昵。 　　她低头冲小狸花说道：“我没吃的，自己都养不起，更别说养你了，你快走。” 　　她说完这些话就硬下心肠继续往电梯口走去。 　　直到电梯门关上，那只小狸花猫都蹲在原地没有动作。 　　许窈黑白分明的眼瞳盯了一会儿电梯门外，应时卿低眸，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只小狸花猫，眼神若有所思。 　　- 　　雨越下越大了，被风卷着打到窗上，稀里哗啦一阵阵地响。 　　许窈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心不在焉地随手打开了电视。 　　点播频道正在放映电影《一条狗的使命》，许窈也看过这片子，就在她进部队的第二年，这部电影上映了，她跟战友们一起在春节的时候看过。 　　她当时就在想，如果招财也有轮回，会不会回来找她。 　　许窈想起小狸花安静蹲在原地的模样，再看一眼外头的暴雨，忽然有些坐立难安。 　　犹豫片刻，她霍然起身。 　　回到地下车库，依旧一片漆黑。 　　猫已经不在原地了。 　　许窈方才下来得匆忙，只套了件雨衣，幸好还记得带上了手电筒。 　　她打着手电一点点找过去，手机上还放着刚刚下楼时在网上找的猫咪的叫声，从F座一直找到B座都没找到那只狸花猫。 　　她想起物业告示栏上提到过的几个野猫出没的地点，举着手电找了过去。 　　雨很大，风也不遑多让，许窈不得不抬手压着快被吹掀开的雨衣帽子。 　　小区里已经没人在走动了，外头路灯亮着，她关了手电筒，顺着景观花坛找，碰到下水道井口也没放过。 　　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愈发肆虐的风雨，许窈没找到任何活物。 　　她倒是弄得一身狼狈，身上沾满了草叶，裤腿跟鞋上全是泥。 　　许窈抹了把脸，甩掉手上的雨水。 　　忽然，旁边灌木丛里传来一阵动静。 　　许窈愣了一下，眼睛遽然发亮，她跳进花坛，伸手拨开灌木—— 　　没有猫。 　　只有几只受惊的鸟雀扑棱了几下翅膀，随后四散飞走。 　　巨大的失望涌上心头。 　　她垂下眼，悻悻松开手，在心中说服自己放弃。 　　或许那只狸花猫已经跑走了，抑或是躲到了某个隐秘安全的地方。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找它么？” 　　“在我这里。” 　　许窈回过身。 　　应时卿撑着伞渐渐走近，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眉目清冷而昳丽，一只小狸花猫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探出了一个脑袋，咪呜地叫着。 　　他唇角掀起一抹笑容，朝她伸出一只手，“感动到说不出话了？” 　　一句话，许窈就听明白了。 　　他是为了她才来找这只小狸花猫的。 　　她依旧没有说话。 　　视线微垂，看清眼前那只手手背上几道新添的抓伤，一时间，她的表情有些复杂。 　　在这个暴雨天，雨声疏狂，心跳声却更剧烈，而心动的感觉，比这场雨还要无孔不入。 　　她握住那只手，用力拽了下，应时卿便猝不及防地往前跌了半步。 　　许窈微微抬睫，透过被打湿的眼睫，她对上他有些错愕的目光，很淡地笑了一下。 　　“应时卿，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第49章 暗恋 不过，你要怎么补偿我？……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许窈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让自己问出了这句话。 　　沉默蔓延开来, 她想着是不是该找个借口，说她刚刚只是开玩笑，才问了这个问题。 　　毕竟, 如果又是她自作多情的话——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应时卿看向她的目光透着些许暖色，就像一潭静谧的湖水一样澄净又深邃。 　　“你猜猜看。” 　　许窈愣了愣，松开紧握着的那只手, 眉眼低垂，淡声道：“如果这个问题让你很为难的话，你当我没问过……” 　　话音刚落，应时卿便反手将她拽近，湿热的吻同时落到了她的眼皮上, 顺着鼻梁，脸颊, 一路往下, 最终, 落在了她的唇角。 　　很浅尝辄止的一个吻, 一触即分。 　　甚至可以说, 只是单纯地“亲”了一下而已。 　　许窈却觉得, 从唇上开始, 整个人都开始发热，有些头晕目眩。 　　她单手抵着他的肩头，脑中一片空白, 无意义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应时卿……” 　　他俯下身愈发欺近了些，微微垂首，贴着许窈的耳廓，自喉骨发出一声低笑, 又沙又哑，带着点隐忍克制，“够明显了吗？” 　　许窈抵在他肩头的手指忍不住用力收紧，眼睫上的雨珠在她缓缓眨眼时落了下来。 　　她的猜测被证实了。 　　那些反反复复的试探，终于落到实处。 　　隔了漫长的八年，她等到了他的喜欢。 　　然而，过了酸涩的那一瞬间后，许窈想起的却是他当初拒绝她时说“你就当自己喜欢了一个人渣”。 　　还有刚回海市不久，他在微信上嘲讽自己登月碰瓷…… 　　百感交集暂且不提，许窈拳头先硬了。 　　抿了下嘴，许窈心神渐定，她微微垂眸，眼底透了些狡黠笑意。 　　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握住应时卿的手，借力跳下了花坛，然后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 　　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这样的反应显然不在应时卿的任何预料中，他想过种种可能，唯独没料到许窈会装傻。 　　可她被亲了没有依旧没对他动手，这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应时卿眼角微挑，眸底不禁染上浅浅的笑意，察觉到许窈的神情变化，他抬眸望去，声线低淡：“所以，你的想法呢？” 　　许窈侧眸看他，神色自若道：“什么想法？” 　　他不露声色地掀了掀唇，眼尾勾着笑，语气带了些诱哄的意味，“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许窈弯唇假笑，将他当初的嘲讽原封奉还，“你想得倒挺美，想找我这样的仙女当女朋友？” 　　“我劝你醒醒。” 　　应时卿：“……” 　　他怔了一秒，随即低笑一声，感叹自己真是自作自受。 　　“雨小了，我先回去了。”说着，许窈便伸手从他口袋里捞过了小狸花猫，越过他走到了前头。 　　她低头对小狸花说道：“你哥哥叫招财，你就叫进宝吧。” 　　应时卿的视线尽数落在了她的背影上，听到许窈对小狸花说的话，嘴角嗪着一抹淡淡的笑，心里却在想—— 　　以后孩子绝对不能让她取名。 　　- 　　正如许窈所说，雨渐渐稀疏起来。 　　趁着雨小，两人回到了三单元。 　　等电梯时，许窈低头拿餐巾纸吸着进宝身上的水。 　　方才一路，应时卿都很安静的跟在她身旁，许窈余光瞥去，正正好就撞进了他含笑的视线里。 　　她蓦地别开眼，长指顺了两下进宝的毛。 　　应时卿向她走近两步，眉眼微敛，意有所指道：“幺幺，我耐心一向很好。” 　　许窈斜乜他一眼，目光落到他手背上那几道抓伤，眼睫微微翕动，勾唇道：“哦。” 　　“那你慢慢等。” 　　“……” 　　- 　　翌日，依旧是暴雨天。 　　晨间开会的时候，市场部提出了双十一的活动调查，为了双十一活动，迅杭各个游戏已经开始提前预热，许窈除了《蔷薇王座Ⅱ》的任务外，还需要完成《神降》的活动海报。 　　而且迅杭的对家奔雷似乎有继续打擂台的意思，最近似乎也在做乙女手游，于是《蔷薇王座Ⅱ》的进度又得适当加快。 　　这些同许窈都并没什么直接关系，她确认了自己的工作量后只是随便听了个大概。 　　在余荔要求下，许窈也关注了下云鼎的官博，然后就被秒回关。 　　这个回关的速度让许窈有些惊讶，不过也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她发现云鼎官博还转发了《神降》的新活动预告。 　　普通网友不清楚应时卿跟迅杭的关系，发现云鼎官博居然为《神降》站台时可以说是纷纷惊呆了下巴。 　　然而事实上，云鼎在应时卿外公手里时以实业起家，如今整个集团旗下早就包含了各个领域，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游戏行业。 　　开完会后，许窈跟主美一起往回走，主美询问她《蔷薇王座Ⅱ》的进度，“虽然这个并不是很着急，但也要注意把控时间，到时候好提前预约配音老师。” 　　许窈点点头，“我知道了凌姐，这两天我尽快跟琼华老师沟通好。” 　　其实如果不是琼华那边拖着，商澈的剧情线许窈根本用不着画这么久。 　　回到工位，许窈才坐下琼华就发了消息过来。 　　【琼华】：许老师，我周五有点事，咱们改周末中午约这家吧？我订了位子。[/图片] 　　周末？ 　　许窈看了眼日期，正好是同学会那天，不过一班他们约的是下午三点集合，她跟琼华谈完应该正好能赶上。 　　考虑片刻，许窈便答应下来。 　　这边琼华刚应付完，应时卿的微信又发了进来。 　　原本许窈打算今天带进宝去宠物医院做下检查。 　　但早上出门时，它就被应时卿当成猫质抓走，带到了他办公室。 　　【十七】：[/进宝舔爪爪.gif] 　　【十七】：[/进宝踩奶.gif] 　　…… 　　连续被应时卿反常地骚扰了近十分钟后，许窈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发了语音消息过去。 　　【幺幺】：“云鼎真的没问题吗？你一天到晚这么闲？不是应该有许多商务要谈？” 　　【十七】：“这么关心我？” 　　【十七】：“中午一起吃饭？” 　　许窈才点开一听到应时卿磁沉的嗓音立马又关了，换成了语音转文字。 　　陈佳欢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刚刚有没有听见老大的声音？他是不是又来抽查了？” 　　许窈抿唇，摁灭手机屏幕扔到一边，“没有，你听错了。” 　　“这样啊，我可能是太累了，居然都幻听了。” 　　“是啊，赶紧画吧，画完你休息一下。” 　　“……” 　　- 　　云鼎集团总裁办公室，林助理刚回来，手上还拎着早上自家总裁交代的新买的猫笼。 　　正巧听到许窈的灵魂发问。 　　他十分想告诉许窈：不不不，许老师你错了，你没回来前应总一个月得有半个月是在飞机上过的。 　　不过林助理也只是暗暗吐槽，可不敢当面戳穿。 　　他面无表情的把新猫笼递给应时卿。 　　然后就看到自家总裁从左手边的抽屉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狸花猫，然后放进了猫笼。 　　…… 　　- 　　而许窈这边，没了打扰后，她迅速地投入了工作。 　　画完两张CG原画后，许窈起身准备去茶水间倒杯水，眼睛忽然像针扎似的疼了一下，疼痛的时间很短，以至于许窈自己都忽视过去了。 　　她一个人拎着陈佳欢还有周引月以及她自己的三个大水杯，抻着筋骨往茶水间走。 　　杭嘉行跟主美两人也在里头，许窈正要打招呼，就听见主美冲杭嘉行喊了一声“哥”，“爸让你明天回家。” 　　许窈刚消化完主美跟杭嘉行是兄妹的事实。 　　便听见杭嘉行讽笑一声，“又给我安排相亲？老头子还没死心？” 　　“哥，爸说得没错，这都多少年了，你喜欢的女人摆明了不喜欢你，你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许窈回过神，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了，她抬手敲了下门，里头两人果然立马收敛了表情。 　　许窈淡定地同二人打招呼，一副刚刚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 　　杭嘉行还坐在沙发上，主美端起咖啡先走一步了。 　　许窈看他面色沉郁，有心想说些什么宽慰一下他。 　　然而，还没等她组织好措辞，杭嘉行便先开口了，“她还好吗？” 　　他并没有说是谁，但两人心知肚明，他问的是裴心。 　　想起上回在南山公墓见到的那一巴掌，许窈明显能感受到裴心对他的抗拒，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态度，她摇摇头，“我不太清楚，杭队你可以自己去问心姐。” 　　杭嘉行了然地笑了下，不再说话。 　　许窈沉默，毕竟他跟裴心的事还是要他们自己解决。 　　接完水后，她又看了明显情绪不高的杭嘉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 　　一直到下午下班后，许窈去云鼎找应时卿。 　　两人一起带进宝去了附近一家宠物医院做检查。 　　到宠物医院后，先给进宝做了个全身检查，除了有些脏以外，进宝健康得完全不像一只流浪猫。 　　而且许窈猜得没错，进宝还不到三个月大。 　　医生还告诉他们，进宝是狮子猫跟狸花猫的串种，成年后会比一般的狸花猫体型要更大一些。 　　宠物医院这边给进宝驱了虫打完疫苗后，还顺便洗了个澡。 　　许窈跟应时卿就在一旁等着。 　　墙上LED屏上正在科普给宠物绝育的必要性。 　　像猫咪，六到八个月大的时候是最适合做绝育的，许窈瞥了眼被按到水里都不挣扎的进宝，“时卿哥哥，以后进宝要做绝育的话，你带它来好不好？” 　　应时卿挑眉看向她，眼神有点意外，现在讨论谁带进宝去做绝育未免还太早。 　　即便如此，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许窈顿时长舒了一口气，长睫扑扇了两下，“猫猫很记仇的，会记恨带它去绝育的人，那到时候就拜托你了。” 　　从前许晔带招财去绝育，回来后招财忧郁了好几天，不仅报复似的抓烂了许晔的课本，还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让许晔抱它。 　　应时卿低眸，清凌凌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瞳里带着些寡淡笑意，“替你被它记恨也行。” 　　“不过，你要怎么补偿我？” 第50章 暗恋 情书 　　“你都还没带它去绝育呢, 这就开始提前索要补偿了，好意思吗你？！”许窈掀了下眼皮子，有些无语道。 　　应时卿唇角勾起一抹笑, “不可以吗？” 　　许窈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敲了下裤缝，思考片刻：“……可以。” 　　“说吧，你想让我干嘛？” 　　他脸上笑意愈深, 清了清嗓子，“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女朋友。” 　　话音刚落。 　　有人从过道走过。 　　许窈立时抬手将外套拉链拉到底，她低下头，半张脸就遮在了衣领底下, 侧眸看他，声音压得很低, “那你得去拜月老, 跟我说有什么用？” 　　应时卿哼笑道, 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拜过？” 　　“月老说, 她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许窈语塞：“……” 　　可真能胡扯。 　　她就知道。 　　昨晚她没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以应时卿的性格必然是要想方设法问清楚的。 　　许窈也不清楚自己是在别扭什么, 可她确实不想那么快答应他。 　　“那……”话音在舌尖打了个转，“也许我有个异父异母的双胞胎姐妹？” 　　这下子轮到应时卿被她得无话可说。 　　片刻。 　　许窈偷觑了他一眼。 　　应时卿勾着唇看着她，眼神澄静, 没有半点焦躁, 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像是吃定了她迟早会答应一般。 　　他抬指撩起她耳侧一缕碎发，“没关系，我说过, 我很有耐心。” 　　许窈抓开他的手，后槽牙有些隐隐发痒。 　　“进宝的家属在吗？已经好了！”就在这时，医院的护士忽然喊了一声。 　　许窈咽下原本要说的话，回过头从护士手里把一身毛被吹风机吹得蓬松起来看上去胖了一圈的进宝抱了回来。 　　离开宠物医院后，两人一起去了附近最大的一家宠物超市。 　　进宝被她们暂时放在了前台宠物寄放处。 　　应时卿推着购物车跟在她身后。 　　宠物超市客流量比他们想象中要大一些，大多也是跟他们一样结伴来的，二人混在情侣堆中完全没有违和感。 　　许窈一边拿着手机列的购物清单看，一边不时指挥应时卿从货架上拿东西。 　　“猫砂盆，猫砂，水碗，米碗。” 　　有了。 　　“猫抓板，指甲钳，梳子。” 　　有了。 　　“营养软膏。” 　　有了。 　　想了想，她又抓了一管化毛膏，回头丢进购物车里，然后伸手进去在购物车里头翻了翻，对比着手机上列的清单。 　　看了半晌。 　　她有些苦恼地看着手机，问应时卿：“我是不是还有什么忘了买的？总觉得少了……” 　　应时卿扫了眼购物车，抬手指了下她脚边，“猫粮。” 　　许窈恍然大悟，弯腰抓了两大袋猫粮，“对哦，猫粮！好久没养猫了，我居然连这个都忘了。” 　　她说话的同时，应时卿还挑了两根逗猫棒扔进了购物车。 　　许窈眼神微顿，立时想起了他从前拿着根逗猫棒逗招财的恶劣行径，默默地拿出其中一根又扔了回去。 　　应时卿微微挑眉。 　　“只有我用，一根就够了。”许窈在已购清单上加上了逗猫棒，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许窈的这副模样应时卿再熟悉不过，典型的做了错事还试图掩盖的样子，他抬手捏了下她脸颊，冷声问道：“过河拆桥？” 　　“谁教你的？” 　　许窈用力掰开他的手指，“说得这么难听干嘛，我买两根行了吧。” 　　应时卿顺势松开手，转而揉了揉她脑袋。 　　许窈抿抿唇，没有说话。 　　毕竟猫是他找到的，她到底是有些理亏，看应时卿又把逗猫棒扔了进去，也只是斜乜了他一眼，然后就没有别的举动了。 　　见她没再阻拦，应时卿心情好了不少，慢条斯理地抬起手，长指穿过她的发丝，眼神专注，一点点理顺了被他弄乱的头发。 　　许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耳朵也开始隐隐发烫，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就要自己理头发，“我自己来。” 　　话音刚落，微凉的指尖便落到了她耳廓处，还轻轻捏了一下。 　　许窈猛地偏头，黑眸无波无澜地盯着他。 　　应时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漆瞳带了点温和笑意，拖长了尾音，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的勾人，“被你烫到了，怎么办？” 　　许窈：“……” 　　你这才是登月碰瓷吧？ 　　她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张口吐槽，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刚刚在他们不远处选宠物玩具的两个中学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看向许窈，指了下货架最上层那排宠物玩具。 　　“姐姐，能不能麻烦你男朋友帮我拿下最上层那个猫玩具啊？” 　　这个高度，对两个身高可能还不到一米五的女孩子来说，确实是过于吃力了。 　　许窈不过是愣了片刻而已，等回过神刚要解释自己跟应时卿不是这种关系，应时卿便自然而然地接下了这个称呼。 　　“这个？”他一抬手就轻轻松松地把玩具拿了下来，递到女孩面前。 　　“对，谢谢哥哥姐姐！”小姑娘接过东西，道完谢后就拉着同伴跑了，完全没给许窈留下解释的机会。 　　许窈：“……” 　　看见她有些郁闷的表情，应时卿只是在旁边抿着唇偷笑，惹得许窈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 　　回到御景苑已经快九点。 　　许窈严词拒绝了应时卿以进宝为借口进她家门的无理要求。 　　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但是关门前，应时卿说的“晚安”二字还是清晰地落进了她的耳朵。 　　许窈舔了下唇，齿间微动，回了一句无声的“晚安”。 　　等她洗漱完躺到床上。 　　进宝就躺在她床边不远处的小地毯上。 　　猫爬架跟猫窝她都在昨晚网购了，还得等一两天才能到，便临时给进宝搭了个窝。 　　闺蜜群里楚约又提醒了她们一次别忘了她外公的寿宴。 　　许窈想了想，还是把应时卿向她告白的事告诉了两个闺蜜。 　　小群里足足沉默了得有五分钟。 　　【寒音】：所以，昨晚应时卿跟你告白了但你还没接受？ 　　【Cresent】：……恭喜？ 　　隔了两秒，舒寒音又转发了一条微博到群里——＃曾经拒绝过我的竹马向我表白了该怎么办＃ 　　热评之一： 　　【当然是狠狠拒绝他，好马不吃回头草，臭男人想得倒美！】 　　热评之二： 　　【答应他，让他无法自拔地爱上你然后狠狠甩了他！】 　　热评之三： 　　【如果还喜欢，那就试试，总好过后来再后悔。】 　　…… 　　许窈：“……” 　　看完之后，巧合得让她不禁有些怀疑是舒寒音自导自演的了。 　　【幺幺】：你刚投的吧？ 　　【寒音】：我倒是想，但人家的投稿是上个星期的。 　　【寒音】：不过你为什么没答应，是到手了才发现没兴趣了？ 　　【Cresent】：音音，你这话好渣啊，而且为什么你听起来这么熟练的样子？ 　　【寒音】：…… 　　【幺幺】：不知道，但就是有点不爽。 　　【Cresent】：太轻易得到的总是不被珍惜。 　　【Cresent】：但是吧，以你们俩的关系，应时卿既然选择跟你摊牌了，应该是下决心了。 　　也是。 　　跟认识二十多年的朋友告白，那确实是得下决心。 　　许窈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笑了起来。 　　【寒音】：不过，你既然不爽，那就多磨他几天消消气呗。 　　许窈看了眼摊着肚子躺在地上的小狸花猫，然后翻了个身，神思有些游离。 　　她想，大概并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只是有些不甘心吧。 　　或许是因为曾经被拒绝过，总觉得不能又那么轻易缴械投降。 　　她微微勾着唇，长指在输入框里编辑消息。 　　【幺幺】：顺其自然吧。 　　【幺幺】：还有，纠正前面的一点，并没有到手。 　　舒寒音刚要再发什么，就看到了许窈最后那句消息，一时语塞。 　　【寒音】：……你还挺严谨？ 　　许窈看她们没有继续回复便退出了微信，关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先心动的不一定会输，只是如果把手上的底牌交了出去，那么输赢就全都掌握在对方手里了。 　　她不想再输了。 　　- 　　周六，清晨。 　　阳台上砸落的花盆发出“砰”一声巨响。 　　许窈被惊醒，猛地坐了起来，扭头朝落地窗看去。 　　外头天光昏沉，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暴雨如注，如果不是已经到秋天了，看起来颇像台风过境的前奏。 　　掉落下来的是一盆仙人掌，花盆已经四分五裂了，泥土溅得小半个阳台都是。 　　许窈叹口气，起身拎着笤帚簸箕到外头收拾阳台，扫到一半，她抬脚轻轻的把跟着她一起跑到阳台来了的进宝撵回了房间。 　　等收拾好也才刚过七点十分，正准备煮点面条当早饭时，门铃就被摁响了。 　　许窈打开门，外头是拎着早餐的林助理。 　　“许老师，你的包子跟豆浆。” 　　忽然被他塞了一手油纸袋，许窈还有点懵，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这时林助理又塞给她一袋早餐，说道：“这是应总的早餐，麻烦许老师帮忙送一下，我还有点事，先下去了。” 　　许窈：“……” 　　不等许窈说话，林助理一转身就迅速往外头走。 　　想起昨晚收到应总说让他今天把早餐交给许老师的短信，林助理暗暗感叹，他们应总套路还是深啊。 　　- 　　等许窈回过神，走廊上早没影儿了。 　　看了眼怀里两袋早餐，在原地踌躇片刻，她叹口气，认命去按应时卿家的门铃。 　　才响了一声，门就开了。 　　明明是周六，应时卿今天却穿了一身正装，依旧是经典深色系的西装，只是少见的搭了一件黑底绸面花衬衫，配上带细链的金丝边眼镜。 　　活脱脱一朵招摇的人间富贵花。 　　人模狗样的直接上婚礼现场都不违和。 　　他调整了下手表的位置，好整以暇地看着许窈，“找我有事？” 　　许窈抿了下唇，微微挑眉。 　　装，继续装。 　　就这开门速度，不是早就等着她过来了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林助理给你带的早餐。”许窈撇撇嘴，把油纸袋递给他就要回去，却被拉住了胳膊。 　　“一起。” 　　她想了想，没有拒绝，跟在他身后进了他家。 　　两人面对面坐下。 　　然后自觉地分工，把早餐一样样从油纸袋里拿出来。 　　许窈随口问了句，“你今天要去公司？” 　　又加班？ 　　应时卿摇头，递了双一次性筷子给她，“去宁城参加大学室友的订婚宴。” 　　许窈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视线忍不住往上瞟，“打扮成这样去参加人家订婚宴，你确定不是过去砸场子的？” 　　这么花枝招展，连新郎风头都要被抢了吧？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直白，应时卿毫无疑义的知悉了她的想法，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许窈咬了口包子，说不了话，也没追问。 　　过了一会儿，应时卿突然问：“你要跟我一起去么？” 　　许窈顿了下，放下包子，“你大学室友我又不认识，人家结婚我过去不合适吧？” 　　应时卿淡淡瞥她一眼，顿了两秒，附和般说道：“确实。” 　　许窈：“……” 　　他掀开两杯豆浆看了眼，然后撕开吸管的外包装，插到其中一杯里，嗓音清冽，“也没个名分的。” 　　许窈眼角一跳，沉默下来。 　　与此同时，应时卿把那杯豆浆推到了她面前，还贴心地套上了隔热杯套。 　　安静片刻，见他似乎没什么追问的意思，许窈拿过豆浆，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才入口，她顿时皱起眉。 　　甜的？ 　　应时卿注意到她的表情，眸底闪过一丝浅淡笑意，淡声问道：“怎么？” 　　许窈把喝了一口的豆浆推到一边，有点嫌弃道：“太甜了。” 　　果然她还是喜欢咸豆浆。 　　“不想喝甜的？”应时卿把他边上还没拆开的那杯递了过来。 　　“咸的。” 　　许窈微微皱眉，她记得刚刚这家伙分明有开盖看过。 　　正想着，他就自然的拿走了许窈手边那杯。 　　许窈脑中空白了一秒，阻止他，“等等……我喝过了的！” 　　应时卿舔掉唇角的白沫，挑眉一笑，不甚在意地问：“然后？” 　　许窈语塞：“……？” 　　他镇定自若地又喝了一口，眸底笑意明显，“放心，虽然我从前没用过招财的碗，但我也不嫌弃你。” 　　“……” 　　许窈又一次被他刻薄到失语。 　　同时再次为他的小心眼跟记仇而感到震惊。 　　之后她没敢再吭声，一直到安静地吃完饭。 　　应时卿在做垃圾分类，等会儿下楼扔到垃圾回收点。 　　他刚进厨房没多久，放在外头餐桌上的手机便开始震动起来，没一会儿就停了，然后锁屏界面上跳出来一连串微信消息。 　　许窈看了一眼，拿着他手机到厨房，“阮遇刚给你发了十几条消息，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应时卿还在冲洗豆浆杯，不甚在意道：“你帮我看一下。” 　　许窈点亮他手机屏幕，“密码多少？” 　　他侧眸瞥她一眼，淡声道：“1007。” 　　许窈愣了下，电光火石间，她想起回海市那天，应时卿向她讨那两百块的债时，她疑似用自己的密码解了他手机的密码锁。 　　原来，不是她产生了幻觉。 　　是真的啊。 　　为什么用她生日当密码啊？ 　　她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注意到自己嘴里也问了出来。 　　应时卿眼皮动了动，脑袋稍侧，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嗯。” 　　又是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 　　许窈觉得如果她有心脏病，早就被气死好几回了。 　　算了。 　　她冷哼一声，转身准备出去。 　　下一刻，身后忽然传来应时卿的声音：“除了喜欢你，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许窈猝不及防，下意识回头。 　　应时卿不知何时已经整理完了，就站在她的身后，他微微倾身。 　　两人对上了视线，距离瞬间拉近。 　　随后，应时卿弯起唇角，漫不经心道：“许窈，我喜欢你的时间比你想象中还要早。” 　　语气听着云淡风轻，可眼神却异常执拗。 　　许窈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向来喜欢口是心非的人，出其不意的直白完全让人招架不住。 　　她故作镇定地“哦”了一下，便没什么动静，把手机还给他，三两步逃出了厨房。 　　应时卿也不在意，很低地笑了声。 　　- 　　等两人下楼跟林助理汇合时，许窈已经恢复了正常。 　　暴雨一直没有停歇的迹象。 　　许窈想起明天还要出门去见琼华就有些烦躁。 　　这种天气没车出门真的好麻烦，早知道当初她就不卖车了，让代驾从东洲开回海市多好。 　　她看了眼窗外，小声嘀咕：“好像是应该再去买辆车。” 　　这话落在应时卿耳朵里，就像是她要特意避开自己一般，他冷笑一声，“你有钱？” 　　许窈回头瞪他：“……？” 　　太扎心了。 　　但终究没法反驳。 　　其实严格来说，许窈并不穷，相反的，真要算个人资产，她应该相当有钱。 　　当初许奶奶去世，她把房子留给了许晔，但是所有的藏品都给了许窈。 　　里面随便拿出一件，起拍价都得七位数起。 　　不仅如此。 　　许窈早些时候授权出去的那些画作，至今也时不时能有不菲的收入。 　　还有当初她去部队时，虽然许源跟谭梦都一致反对，但还是给了她一张银行卡，每月都往里打生活费。 　　但奶奶的遗物许窈根本就没打算动用，至于她爸妈给的钱，她从前一分没用，现在就更不会用了。 　　只是这几年一直在给青岩福利院捐款，她身上是真没什么存款。 　　但她手上这些钱，随便买辆普通的车子完全不是问题啊。 　　许窈思忖片刻就把买车这件事放到了一边，准备过年放假了再说。 　　- 　　跟应时卿还有林助理在云鼎大厦前面分开后，许窈没多停留，直接去了公司。 　　她到的时候似乎刚开完会。 　　陈佳欢顶着黑眼圈抱着一叠资料回来，看到许窈来了，她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趴到了桌上。 　　看上去昨晚估计也留在公司加班了。 　　因为《神降》更新，有几个角色重新建模，陈佳欢最近忙到感觉自己快猝死。 　　许窈听她说开会的时候杭嘉行又不在，好像是去临市出差了。 　　提到杭嘉行，许窈便想起了裴心。 　　这两天忙得太过，她也没时间天天去福利院，小教堂的天顶画进度又搁置下来了。 　　还好裴心找到了华大美院的志愿者，偶尔也会过去帮忙一起画。 　　在公司忙了大半个上午，许窈把《神降》的活动海报修改细化好发了上去。 　　等迅杭官博发布后，许窈又在自己微博上转发了。 　　这段时间她不光涨粉速度猛增，还收到了好几家商品代言的合作意向，粉丝们更是全在哀嚎让她赶紧出新系列。 　　然而许窈看了两眼就下线了，继续假装自己是个死人。 　　- 　　翌日，十一月三日，也就是周末这天。 　　正如气象预报所说的那样，海市的暴雨仍在持续。 　　应时卿还未从宁城回来，许窈却莫名收到了林助理发来的行程表。 　　他上午还要就新项目同宁城那边的合作方开会，估计得今天下午才回来，到时候还要赶去同学会。 　　这个紧凑的行程，许窈想想就觉得累得够呛，因此昨天就拒绝了应时卿说今天下午先回来接她再一起去同学会的打算。 　　随意吃了点东西，给进宝倒好猫粮跟水后，许窈便准备出门了。 　　一开门，对面俞斯清刚好出来，看上去也正要出门的样子。 　　虽然住对门这么久，但作息时间不一样，许窈甚少会遇到他。 　　两人打了声招呼就相互错开了。 　　其实这才是许窈跟俞斯清的常态，应时卿不在的时候，两人远没有他在时表现得这般热络熟稔。 　　许窈按照约定到了跟琼华约好的地方。 　　她来得有些早，琼华还没到，许窈点了杯咖啡，也没喝，只是用来暖手。 　　大约是下暴雨的缘故，咖啡厅里并没有什么人，直到分针转了半圈左右，店门口的风铃忽然“叮铃铃”响了起来。 　　许窈顺着声音抬眼望去。 　　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朝她走来。 　　她瞳孔微缩，有些惊讶地站了起来。 　　因为先前同琼华聊天的时候对方一直会用一些可爱的表情包跟颜文字，许窈一直以为她是个年轻女孩子。 　　然而，许窈惊讶的原因并不在于此。 　　她微微抿唇，不确定地喊了一句，“沈阿姨？琼华老师？” 　　女人又走近了一点，听见许窈的称呼，她笑着点点头，热情道：“是小许同学吧？好久不见呀。” 　　语气虽然惊讶，但表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分明是早就知道了。 　　许窈讷讷点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一会儿，门口风铃又响了。 　　许窈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眼神波澜不惊。 　　果然，是俞斯清。 　　见到许窈，俞斯清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后皱起眉看向中年女人，“妈，你出来一下。” 　　沈琼华躲开他的手，“你该上哪儿上哪儿去，我还要跟小许同学聊工作呢。” 　　俞斯清沉声道：“你别闹了。” 　　许窈干咳一声，打断他们，“师兄，阿姨跟我确实有些工作要聊。” 　　听到许窈这话，俞斯清表情有些难以言喻，他沉默片刻，妥协道：“那你们慢慢聊，我去外面等你。” 　　许窈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她刚刚没看错的话，俞斯清在说后半句的时候，好像警告地看了他妈一眼。 　　他一走，沈琼华话匣子就打开了。 　　也没聊商澈人设相关的事，简直像查户口似的把许窈问了一遍，最后还问了一句，“小许同学，有对象了吗？” 　　“咳咳。”许窈喝了口咖啡压压惊，“算有吧。” 　　她不得不把话题引回正途，“沈阿姨，咱们还是聊聊商澈的人设图吧，我带了几份线稿过来……” 　　然而，沈琼华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兴致，“哎，你随便画画吧，照着斯清画就行，不用太像。” 　　许窈默然：“……” 　　原来她当时会觉得商澈眼熟是因为这个…… 　　她打定主意，等会儿就把之前发的朋友圈删了。 　　天知道到底已经有多少熟人误会了！ 　　沈琼华不再挑剔许窈的人设图，工作讨论也就结束了。 　　两人一起出了咖啡厅。 　　方才刚停了一会儿的暴雨又开始了。 　　沈琼华拒绝了俞斯清送她回家的打算，一个人打的走了。 　　许窈原本也打算回趟家。 　　但俞斯清忽然向她提出邀请，“关衡他们几个少年班的要提前聚聚，就在对面，师妹你要不要一起来？” 　　许窈想了想，点头同意，“行啊。” 　　两人穿过马路，往对面一家火锅店走去。 　　许窈他们当初少年班的，基本也都混在一班群里。 　　刚到火锅店楼下，微信群里就在催了。 　　【月亮够不到】：你到了吗？@鱼思清 　　【鱼思清】：我跟许窈在楼下了。@月亮够不到 　　【月亮够不到】：许窈也来啊？那敢情好。 　　【月亮够不到】：等我一下，我下楼接你们。@鱼思清 　　许窈刚退出，应时卿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十七】：你跟俞斯清在一起？ 　　她正打算回复，一个身材魁梧的平头青年就下来了，笑着跟俞斯清撞了下肩膀，“老俞！” 　　许窈匆匆回了应时卿一条消息。 　　【幺幺】：嗯，正巧碰到，一起去见少年班的同学。 　　她收起手机，目光落到平头青年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体型略魁梧的老同学，一时间没能把他跟记忆里的任何一个人对上号。 　　就在这时，关衡转向她，笑着问道：“许窈，你跟俞斯清真在一起了？” 　　许窈还在想他是谁，听到这话便抿了下唇，“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跟师兄是情侣？” 　　那次看到一班群里聊天消息的时候她就在奇怪了。 　　俞斯清也疑惑地看了关衡一眼。 　　关衡一边帮他们顶住推拉门，一边大着嗓门道：“许窈你害羞什么，别不好意思啊，你当年给俞斯清的情书还是我帮忙放的呢。” 第51章 暗恋 心脏线 　　这话让许窈彻底懵了, 她皱了下眉，看了看关衡，又偏头看了眼俞斯清, 忍耐下一肚子疑问，没立刻追问。 　　关衡还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只以为许窈不好意思罢了, 也就没继续说下去。 　　三人一起到了包厢。 　　许窈视线扫了一圈，算上他们一共十三人，当时少年班的同学居然全到了，虽然隔了这么多年，但大家眉眼间还有些依稀的熟悉感, 她基本都能对上号。 　　打过招呼，许窈跟俞斯清落座以后, 几人就着他们俩聊了几个话题, 谈论了下各自近况。 　　过一会儿, 尴尬褪去, 逐渐找回了一些当年的熟稔。 　　关衡搭着俞斯清的肩膀, 调侃道：“老俞, 许窈当兵去了没跟咱们联系也就算了, 你是出国又不是去外太空，这几年怎么也搞得跟人间蒸发似的？” 　　俞斯清还没说话，关衡邻座女生就出声了, “瘦猴,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啊，人老俞天天忙得很，哪有空理你。” 　　关衡：“阳子姜你咋还带人身攻击的？” 　　许窈正喝着水，忽然听到那老同学喊关衡“瘦猴”, 差点呛着。 　　瘦猴？ 　　一听到这个外号，许窈脑海里霎时浮现出一个矮小精悍的男孩子。 　　她抬眼看了下如今膘肥体壮的平头青年，嘴角没忍住抽了下。 　　原来是他。 　　怪不得她对不上号，这跟上学时候的形象也差太远了。 　　关衡跟阳子姜又互怼了几句。 　　少年班大部分同学都留在高校任职了，有个男同学半途退学去搞机器人竞技了，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战队队长。 　　还有刚才跟关衡互怼的那个阳子姜，她博士读完后就回老家搞科技养猪了，还跟许窈约好下回给她寄手工猪肉脯。 　　许窈还在想着关衡说的“帮她递情书”的事，一整个饭局都有些心不在焉，也基本不怎么接话茬，安静地听他们聊天。 　　期间，许窈看了眼微信，发现她先前发消息说她跟俞斯清碰到后，应时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她一个句号，然后就没回复了。 　　许窈咬了下唇，下意识想解释一下，但想想反正下午可以当面说，就算了。 　　- 　　一直到下午两点左右，关衡他们准备赶去同学会。 　　聚餐的地方是一班一个同学家开的饭店，就在江城，离城中不算太远。 　　这时，一班班群里又适时地热闹了起来，班长知道他们少年班的几人提前聚了下，催促他们赶紧出发不要迟到。 　　班长还联系了以前城中的任课老师，正好许窈他们顺路，可以去接下老师。 　　一行人陆陆续续出了火锅店，往隔壁的地上停车场走去。 　　关衡因为结账，还在火锅店前台。 　　许窈故意落在了后头，想等他出来问一问情书的事情。 　　比如。 　　他是怎么知道那封信是她写的？ 　　又是为什么说信是她写给俞斯清的？ 　　许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偏过头对一旁的俞斯清说道：“师兄，你跟阳子姜他们先走吧，我等下关衡，有些事想问问他。” 　　俞斯清闻言眼神微动，大概是猜到了她要问关衡什么事，只是他向来有分寸感，点头应下，没多问什么。 　　- 　　外头雨还是有些大。 　　许窈站在火锅店外头的屋檐下，看着雨线从面前坠落，在地上溅起一朵一朵碎花。 　　等了没多久，关衡就哼着小调儿从里头出来了。 　　他单手撑开伞，就要往雨中走。 　　许窈喊住他，“关衡。” 　　关衡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欸？许窈？你咋没跟老俞他们先走啊？” 　　许窈也顺势打开伞，“有事问你，边走边说吧。” 　　关衡摸了摸脑袋，奇怪之余莫名有点提心吊胆的。 　　因为许窈脸色看上去真的很严肃。 　　他跟许窈当了一年半左右的同学，也就是最后许窈确定要参加招飞后的那几个月交流才稍微多了点。 　　更别提许窈当初是通校生并不住校，平常除了俞斯清，其实她跟少年班的其他同学们并不算特别熟络。 　　关衡一时间有点想不通许窈到底有什么事要特意避开别人问自己的。 　　好在，许窈并没有婉言试探的想法，开门见山地问道：“关衡，你之前到底为什么说你帮我给师兄递过情书？” 　　关衡抬了下眉骨，心下一松，“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你可真得好好谢谢我。” 　　两人走到了停车场，上车后关衡才把当时事情发生的经过娓娓道来。 　　那会儿是高考前上半个学期的寒假，高三所有参加竞赛班的学生都留校补课。 　　周末那天中午，关衡本来约好了跟同学去打球，结果走到一半才发现饭卡没带，他只好又折回教室去拿。 　　从楼梯口出来的时候，他正巧看见有个穿红色卫衣的女生从他们英语竞赛班的窗户边离开。 　　关衡起初没在意，进了教室直奔自己桌肚，在里头翻饭卡的时候，他余光瞥见一个浅蓝色的信封掉在俞斯清座位底下。 　　他们班有应时卿跟俞斯清两人在，有人过来送情书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发生了。 　　关衡淡定的捡起信封。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因为关衡突然意识到。 　　这时候会出现在学校里还没穿校服的，只能是隔壁奥数班参加完国赛刚从训练营回来的的十二名同学之一，而里头就只有许窈跟阳子姜两个女生。 　　阳子姜他是知道的，这姑娘钢铁直女一个，根本就不喜欢男的。 　　那么这信，只能是许窈给他同桌的。 　　他根本没想都没想到过那可能是许窈给当时同样坐在窗边，就在俞斯清身后一个座位的应时卿的。 　　关衡叹口气，大大咧咧道：“当时你把情书放那儿就走，还不关窗，我进去的时候信都被吹到地上了，我就帮你放老俞桌上了。” 　　怕再被风吹走，他还特意塞进了俞斯清课桌桌肚里。 　　许窈深吸一口气，扯了下嘴角，问了关衡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把信放到俞斯清那里？” 　　关衡满脸莫名其妙，反问许窈，“你那信封上不是写了老俞名字的缩写吗？” 　　许窈愕然。 　　默念了一遍俞斯清跟应时卿的名字，表情逐渐变得有些错愕。 　　都是「YSQ」 　　原来是这样。 　　许窈怔愣地看向窗外，眸底暗流涌动，神色晦暗难辨。 　　她从没想到过，阴差阳错之下，那封信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到应时卿手中。 　　而且会是因为这么狗血的原因。 　　一时间，心情复杂得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关衡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还在问：“你跟老俞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 　　许窈回过神，摇了摇头，“朋友而已，不是你想的关系。” 　　关衡含混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没。 　　- 　　车子驶上去往江城的国道，雨幕间，两旁景物迅速模糊。 　　许窈握着手机，打开微信，点进跟应时卿的对话框后，在编辑栏上输入了几个字，又删除。 　　反复几次。 　　正要退出，忽然—— 　　【十七】：？ 　　方才应时卿刚打开微信想问问许窈人在哪就发现了最上方她昵称旁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结果等了半晌都不见她发消息过来。 　　看到他发的消息，许窈忽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 　　她退出微信界面，然后点开企鹅，登录了小号。 　　那时候微信才刚推出没几年，占据了全国各大中学学生日常生活的社交媒体还是企鹅。 　　从她意识到自己喜欢应时卿起，就有了那个小号。 　　里面记录了许多同他相关的点点滴滴。 　　许窈打开空间相册，一点点往下翻，直到最后那张，她自己出的，后来还刻意简化过，题干长得写满整张信纸的奥赛压轴题。 　　那是她确定参加招飞后的第二天，高三因为模拟考考场准备放了一天假。 　　许窈在应时卿家刷城中老师自己出的奥数卷，正好做到了相交线这一节。 　　带队老师大约是特别喜欢笛卡尔用心脏线告白的这个故事。 　　四道大题答案恰好是心脏线的四种不同的表达方式。 　　许窈随口感叹了一句，“心脏线真浪漫，如果我告白，我也出道数学题给这个人。” 　　应时卿闻言，探头看了眼她手里那道题，嗤声道：“挺好。” 　　“你出这么道题，恐怕得单身一辈子。” 　　许窈有点生气地抿了下唇，“为什么？” 　　他顿了会儿，掀起唇凉凉一笑，“毕竟，光是看懂题目这要求，就能淘汰掉大部分人。” 　　许窈抬睫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连这么简单的题都解不出来，智力水平跟我明显不在同个级别，找这种对象还不如单身。” 　　“……” 　　- 　　应时卿当时是什么反应许窈已经快忘了。 　　她只记得，后来自己在写那封信的时候，那种患得患失反复无常的纠结心情。 　　许窈舔了下唇，长按将空间相册的那道题保存了下来。 　　其实关衡说错了一点。 　　严格来说，那应该算不上一封常规的情书。 　　那时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便只好借用前人的智慧。 　　那封信里头除了约人见面的时间地点外，只有一道光是题干就写了满满一整张信纸的改编版奥数国赛压轴题而已。 　　只不过。 　　那道题的最终答案就是【r = a(1-sinθ)】 　　——著名的心脏线。 　　那是一封，她刻意泄题，专属于应时卿的情书。 　　许窈眼睫微垂，重新打开微信，长指戳开应时卿的聊天栏，找到图片后，点击发送。 　　【幺幺】：[/图片] 　　时隔七年，这封情书终于传达到他手中。 第52章 暗恋 你还缺女朋友吗？ 　　许窈翘了下唇角, 但很快便收敛了，她退出微信，没有去看应时卿的回复。 　　纤长的手指交错着, 无意识地抠着指尖。 　　她现在脑中有些混乱，有种巨大的难以言明的情绪包围了她，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却又无从说起。 　　从前她总觉得应时卿傲慢，可原来，她其实也没强到哪里去。 　　不可否认，回到海市以后，面对应时卿, 她心底自始至终都带着一股无法克制的隐隐怨怼。 　　更甚者，她忽然意识到。 　　如果说, 应时卿并没拒绝过她。 　　那么在他眼里, 她当初莫名其妙地离开, 现在又猝不及防地出现, 从头到尾, 甚至连句解释都没说过。 　　竟是这样不可理喻。 　　想到这, 许窈抿了下唇, 如果当初她多追问一句，哪怕一句…… 　　但下一瞬她就甩开了这种无用的想法。 　　压下思绪，许窈看了眼关衡的车载导航, 离江城已经不远, 但去城中的话现在就该改道了。 　　她有些疑惑地问道：“不去城中吗？” 　　关衡“啊”了一声，“阳子姜她们去接邵老师了，咱们直接去学委家饭店就行了。” 　　“好。”许窈微微颔首，视线又重新投向了车窗外。 　　脑袋里想的却是, 和应时卿从前似乎也去过不少次学委家开的饭店。 　　- 　　与此同时。 　　宁城前往江城的高速上。 　　在收到许窈发的图片后，应时卿一眼就认出了那道题。 　　但很显然，二人的默契并没有在这个时候生效，脑回路完全没有对上。 　　他垂眸看着这张图片上的题目，神色渐渐淡了下来，甚至有些恼怒。 　　她把当初用来跟俞斯清告白的题目发给他是什么意思？ 　　指尖悬在对话框上久久没有动作。 　　半晌，他冷笑一声。 　　关了手机放到一边，轻阖眼睫，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骨。 　　身旁林助理几乎是立马就感受到了他周身骤降的气压。 　　看完手机就心情不好，八成是跟许老师有关。 　　林助理正襟危坐，识趣地减小了自己的存在感，连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下。 　　应时卿并没有注意到林助理正在小心翼翼的装透明人。 　　因为许窈发来的这道题，他无可避免地想起了从前的事，情绪更加糟糕。 　　他跟许窈认识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对方的存在已经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或许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陪伴，又或许是她拽着他的衣角走过巷口的那些夜晚，也可能是被她那双看向自己时永远充满了信任的眼睛所蛊惑。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喜欢上许窈时，已经厘不清最初的契机究竟是什么了。 　　他向来傲慢，也有足以自负的资本，从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更吝啬于表达真实的想法。 　　他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发了疯的嫉妒着某个人。 　　从前就常有人把他跟俞斯清放在一起比较，显而易见，俞斯清性格温和，更受欢迎。 　　应时卿对此一贯嗤之以鼻，别人喜欢与否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直到他看到俞斯清手上那封信，辨认出许窈的字迹。 　　她在用她说过的心脏线表白。 　　从那一刻起，嫉妒就像野草蔓延到他整个心房，再难拔除。 　　- 　　另一边，江城。 　　这边的天空虽也有些灰蒙，但好歹没有暴雨侵袭。 　　随着车子驶过跨海大桥，进入学前路，两旁的街景渐渐熟悉起来，同记忆里慢慢重叠。 　　街角的猫咖，边上的串串店，还有不知道到底开了几年的文具店…… 　　关于这里的一切记忆，许窈以为过去了七年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可重临故地，忽然间它们全都又活了过来，是那样的色彩鲜明。 　　学委家的餐馆就在离城中不远的旧城区电影院附近。 　　七年时间里，大概是经营得当，许窈印象里的苍蝇小馆已经合并了三四家店铺，成了一家大餐馆。 　　她跟关衡到的时候一班的人基本已经齐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为了方便他们聚餐，饭店二楼被学委父母特意空了出来留给他们，六桌张圆桌全被他们这群老同学占了。 　　学委爸妈热络地招呼着大家，班长也帮着一起忙里忙外。 　　关衡跟班长在大堂前台聊了起来，许窈则向旁边的学委走去。 　　她想起当初招飞时，学委帮她找过内部资料。 　　那时候华大只有一个特招名额，而谭梦跟许源都反对她参加招飞，她只能偷偷摸摸地了解情况，学委给的资料后来还帮上了大忙。 　　只是她离开得匆忙，到最后都没来得及好好感谢对方。 　　跟学委打招呼时，许窈才表达了迟到许多年的谢意，“一直忘了谢谢你的招飞资料。” 　　“什么资料？” 　　“就是我当初参考空军招飞考试，你帮我找的内部资料。” 　　“你记错了吧，我没找过什么招飞资料啊。”学委表情明显顿住，有些困惑。 　　许窈微怔，但是应时卿明明说是学委帮忙找的啊。 　　她正想追问，俞斯清他们跟邵老师一块到了。 　　邵老师是一班的班主任，也是许窈她们奥数竞赛班的带队老师。 　　学委转头去跟邵老师他们说话，带着少年班其他同学一起往二楼走去。 　　许窈还站在原地，垂着眸思忖那时候应时卿给她的那一箱资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很快，她脑海里就有了个人选。 　　叶曼昀的堂哥似乎就是特招进去当了飞行员，如果是问她要的，那么他骗自己说是学委帮忙找的完全合情合理。 　　正出神想着，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 　　“想什么呢？” 　　许窈回头，原来是阳子姜。 　　她跟俞斯清应该是发现自己没跟上，特地回来等她的。 　　关衡在楼梯上冲她们喊，“阳子姜你快点，怎么动作慢得跟乌龟似的？” 　　阳子姜翻了个白眼：“你快就快呗，这都能自豪？” 　　关衡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欸，大庭广众的就开黄腔，你怎么这么污？” 　　阳子姜扯了下唇，讥诮道：“你这是淫者见淫！” 　　旁边别的同学这时也回过味儿来了，顿时哄笑起来。 　　阳子姜又跟关衡斗了两句嘴，见他被噎住后不再搭理他。 　　关衡三两步下来勾住后头俞斯清的脖子，“呵，阳子姜，瞧你那小气劲儿，这么多年了都没改过，老俞咱们走。” 　　许窈听他们吵吵闹闹的，笑了笑，一时间有种重新回到城中的感觉。 　　她被阳子姜拉着上了楼，坐到靠边的一桌，俞斯清就坐在她另一边。 　　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陆续有人去两个老师在的那桌敬酒。 　　见状，阳子姜跟许窈吐槽，“咱们就别去邵老师那一桌凑热闹了，你看着吧，等会儿那群人喝高了保准又要吹牛逼。” 　　许窈抬睫望向她，神色有些疑惑。嘉 　　阳子姜撇撇嘴，她告诉许窈，两年前她也参加过一班组织的同学会。 　　不过那次人来得没这回那么齐，大概是喝高了，听一班那个高考失利后来又退学去创业的同学吹了一晚上的牛。 　　走之前那人还跟阳子姜说：“老同学，别养猪了，给你开百万年薪，跟我干吧。” 　　阳子姜博士毕业回老家去养猪的事，早在同学之间广为流传，许多人都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选，为她感到可惜。 　　不过许窈倒是觉得，只要阳子姜自己觉得不后悔，那别人就没什么好替她感到可惜的。 　　说起这件事，阳子姜啧啧两声，对许窈摇头，“我都没好意思告诉他，我养猪一年到底能赚多少钱。” 　　语气里的嫌弃之情一点都没遮掩。 　　许窈听她这么说，也有点好奇了，“那你一年到底能赚多少？” 　　百万年薪居然都不心动。 　　旁边，听到她们对话的俞斯清跟关衡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阳子姜看了看他们俩，凑到许窈耳边，悄悄给她报了个数。 　　许窈咽了下口水，有些惊讶地看向她，“真的假的？” 　　阳子姜：“童叟无欺，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养猪？” 　　见许窈似乎是真的在考虑阳子姜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关衡有点忍不住了，凑过来问她：“阳子姜你透个底，养猪真的能赚大钱？” 　　“真能的话，我跟你混啊！” 　　阳子姜闻言噗嗤笑了一声，刚想说话，一班班长忽然朗声问道：“人都齐了么？” 　　“还有三个没来的。”阳子姜慢慢的把六桌人全都扫了一遍，大声回他。 　　班长还神秘兮兮的，“等人齐了，我要跟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 　　关衡顿时忘了养猪的事，他高中时就是交际小能手，城中那一届，每个班都有他认识的人，他花蝴蝶似的在几桌间游走，起哄道，“迟到的人也得惩罚一下啊，到时候最后来的那个，咱们一人一杯酒灌过去！” 　　一群人响应他，“说得对！” 　　班长又在群聊里艾特还没到的三人。 　　应时卿也在其中。 　　只不过他没回复。 　　许窈打开微信，发现二人的对话居然停了在她发完图片之后，微微皱眉。 　　【幺幺】：你到哪了？ 　　过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 　　倒是另外两人都在群里说话了，说是路上堵车，被大家取笑说怎么堵车堵一块儿了。 　　过了十来分钟，堵车堵一块儿的两人来了，还是牵着手进来的，所有人都发出长长的“嘘”声。 　　邵老师笑了笑，“你俩还在一块儿呢？” 　　言辞间分明早就知道了。 　　取笑了一会儿这对情侣，一班有人发问了，“应神怎么还没来？” 　　“他说要来的吧？” 　　“你们谁有他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有个女生感叹道：“说起来，没想到应神居然会来参加这次同学会。” 　　“是啊，这次咱们人来的最齐。” 　　说到这关衡就有话说了，“多亏了老俞，他把应神请来的，我也真是没想到，他俩高中的时候那么不对付，私底下关系居然还挺好。” 　　“不是我。”俞斯清澄清了一下，偏头看向许窈，那意思不言而喻。 　　许窈淡淡一笑，随大家打量。 　　众人顿时失去了八卦的欲望。 　　许窈跟应时卿两家家长认识这事所有人都知道，甚至一度还有人认为她跟应时卿是亲戚。 　　关衡打了个哈哈：“谁请来的都一样，不过就算是应神，最迟到也太不给咱们面子了，等会儿必须灌他酒！” 　　话音刚落。 　　应时卿便出现在二楼楼梯口。 　　关衡后半句话戛然而止，场面骤然安静了一瞬间。 　　完全没人敢提起先前说的“一人一杯酒灌过去”这件事。 　　应时卿视线缓缓扫了一圈，挑了下眉，目光最后落在关衡身上，淡声道：“抱歉，来晚了。” 　　见关衡这怂样，旁边有人憋笑。 　　关衡瞪了那人一眼，回头干笑：“应神来了啊，不晚不晚，正好。” 　　随着他的一句“应神”，寂静彻底被敲碎。 　　应时卿先是瞥了眼许窈，看清她跟阳子姜二人中间那一堆空酒瓶时眉心微蹙。 　　但很快，视线扫到她邻座的俞斯清，他面无表情的收回眼神，冲关衡点点头后便就近坐下。 　　跟许窈正好在圆桌直径的两端。 　　不知道他是不是来之前特意换过，倒是没穿正装，深色长外套内搭了一件浅色连帽卫衣，至少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许窈抬眸，目光同他撞上。 　　下一瞬，应时卿先移开了视线。 　　许窈皱起了眉，有些不明所以。 　　这时，班长跟他身旁的学委忽然一起站了起来，“下个月我们结婚，大家都一起来啊！” 　　大家全都惊住了。 　　他们俩可比先前那对情侣让人吃惊多了。 　　连许窈都有些诧异，她记得清楚，当初一班班长跟学委那简直是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相看两厌”。 　　一个给对方起绰号叫“告状精”，另一个叫对方“丑八怪”。 　　许窈完全不能相信，居然有女生会跟一个叫过自己“丑八怪”的人谈恋爱！ 　　静了两秒，消化了这个劲爆的消息后。 　　大家纷纷开始道贺，所有人都举起酒杯。 　　“恭喜啊班长！” 　　“恭喜恭喜！” 　　“早生贵子！” 　　“……” 　　隔壁桌的一个老同学往后探了半身，拍了下班长肩膀，“怪不得刚刚你陪叔叔阿姨忙前忙后的，原来是跟学委在一起了，以前都没看出来！” 　　班长挠头，“我自己也没想到哈哈哈。” 　　“咱们班到底还有多少单身的啊？”忽然有人问了这么个问题，“居然成了两对情侣，也是可以的。” 　　关衡看了眼俞斯清跟许窈，虽然他们俩一直否认情侣关系，但情书都送了，同学会还一起来，估计没多久也要成了。 　　他开口道：“谁说咱们班就两对情侣的啊？可能还有第三对呢！” 　　“谁啊？” 　　“这得先保密，人家不让说！” 　　“这是好事啊，怎么还藏着掖着？” 　　“……” 　　关衡换了个话题：“不说这个了，女同学们！你们还有没有单身的闺蜜啊朋友啊什么的，瞧瞧我怎么样，帮忙介绍下？” 　　阳子姜冲他翻了个白眼：“滚吧你，就算有老娘也不能害人啊！” 　　所有人大笑起来。 　　许窈根本就没意识到关衡先前说的她跟俞斯清，还在淡定地边跟阳子姜聊天边继续吃吃喝喝。 　　俞斯清小声提醒许窈：“师妹，关衡可能还是以为我跟你是情侣。” 　　许窈顿时有些头痛，刚想说话，忽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她抬起头，发现应时卿正沉着脸看向她跟俞斯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见许窈看他，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许窈：“……？” 　　他到底在搞什么？ 　　她总觉得应时卿今晚好像是有些不太明显的不开心，但这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也确实是他的常态。 　　许窈有心问个明白，可离得太远又不好交流，只好给应时卿发微信。 　　【幺幺】：你怎么了？ 　　应时卿拿出手机看了眼，抬睫望向许窈，神色淡淡，没回复。 　　许窈眉骨稍抬，继续给他发消息。 　　没得到回复。 　　耐心告罄，她把手机收了起来，随手拧开一听啤酒。 　　- 　　期间，时不时有人过来同俞斯清跟应时卿叙旧攀交情，甚至还有直截了当问二人是不是单身的。 　　阳子姜就是那个问是不是单身的，“应神，我有个妹妹，长得可漂亮了，你要是还单着要不要认识一下？” 　　许窈放下筷子，跟大家一样，面色如常地看着他。 　　应时卿眼神冷冽，看了眼许窈后没说话。 　　阳子姜正要追问，关衡插话道：“你这就过分了，刚刚我问的时候你怎么不介绍给我？” 　　阳子姜翻了个白眼，“你能跟应神比？” 　　关衡语塞：“就算我不能吧，那你怎么不给老俞介绍？” 　　不等阳子姜回答，他自问自答道：“也是，许窈在呢，给老俞介绍不合适。” 　　阳子姜琢磨了片刻这句，又想起关衡先前说的，忽然怪叫一声，“所以你说的第三对情侣是？！” 　　关衡冲她抛了个媚眼，脸上露出一个意会的表情，正要说话，忽然胳膊被人撞了一下，一杯啤酒洒了大半到应时卿身上。 　　他顿时“嘶”了一声，有些手忙脚乱地向他道歉，“应神，对不住，对不住……” 　　应时卿挡住关衡拿着纸巾试图帮他擦拭的手，抿了下唇，神情冷淡，“没事，我去趟洗手间。” 　　许窈瞟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 　　刚刚，她看到了，不是关衡不小心，是应时卿自己故意撞上去的。 　　就为了打断阳子姜跟关衡的打趣？ 　　忽然间，许窈想起自从发了那道题后就没再得到回复的微信，好像明白了什么。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那道题似乎是起了反效果。 　　她低声笑了下，眸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清了清嗓子，许窈对着还有点懵的关衡说道：“你下次别拿我跟师兄开玩笑了，我男朋友小心眼，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关衡茫然道：“你不是还单身吗？” 　　她跟老俞真的不是情侣？ 　　“哦，马上就不是了。”许窈笑了笑。 　　语毕，她便起身往外走去。 　　- 　　走廊的灯光不甚明亮，像刷了一层朦胧的滤镜，许窈顺着标示一直走到底。 　　卫生间同样像是笼着层纱似的，里头静悄悄的，只有流动的水声，这恰恰掩盖了她到来的脚步声。 　　应时卿正在洗手池边，他微弓着腰，低着头，有水珠从线条干净利落的下颌与发梢滴落。 　　鼻挺唇薄，侧脸看上去比平时更漠然几分。 　　那件被泼湿了的外套叠在一旁。 　　许窈猜那大概是傅阿姨买的，否则它此刻不该在洗手台上，而是在下头的垃圾桶里了。 　　水声停下，许窈往前走了一步。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轻微的动静，他侧身偏头，斜乜着眼，朝她望了过来。 　　内勾外翘的凤眼本是多情，但今晚他的眼神却格外冷冽。 　　没有人先说话。 　　应时卿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眼神，从壁挂置物架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忽然，许窈笑了一下，“时卿哥哥。” 　　“嗯。”他没有回头，散漫地应了一声。 　　许窈又走近了一些，“应时卿。” 　　他动作顿了下，扔掉纸巾，转过身望向她，稍微扬了一下眉：“？” 　　许窈：“你过来一下。” 　　她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很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应时卿垂下眼睫，微微俯身凑近她：“什么？” 　　许窈瓷白的脸在灯光下映得有些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像闪着星光。 　　“八年六月零五天。我决定，继续喜欢你。” 　　应时卿微怔，细长的凤眼上挑，懒懒看着她，突然笑了声，语气没什么温度：“吃错药了？” 　　许窈深吸一口气，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恶狠狠地亲了上去。 　　话语淹没在唇齿交缠间。 　　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卫生间依旧静悄悄的，十字方格的菱形瓷砖反射着微弱的光。 　　许窈毫无章法地勾着他的脖颈亲，横冲直撞，甚至有些粗暴，应时卿一只手撑着洗手台边沿，一手扶着她的腰，配合地微微垂首，放任她为所欲为。 　　他甚至怀疑她是喝醉酒了。 　　直到唇上传来一阵细微刺痛，许窈稍稍仰头，退开了一些，却又没有完全离开，声音有些含混不清，“时卿哥哥，还缺女朋友吗？” 　　闻言，应时卿眸色微暗，浅茶色的眸子同她对上。 　　密长的睫羽下，她的眼神清明，不见分毫醉意。 　　下一瞬，他抬起手，指尖穿过她的发丝，单手扣住她的后脑，猛然用力。 　　发丝被牵扯带来的疼痛让许窈微微拧眉，才启唇，呼吸便在瞬间被夺走。 　　他趁势闯进她的牙关，勾缠着她的舌尖，似报复一般，重重舔咬。 第53章 暗恋 哥哥，我只招惹过你。 　　应时卿眸色微暗, 所有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轻易被瓦解。 　　情势瞬间反转。 　　他紧紧地将她箍在怀里，姿势带了点强硬意味，原本浅尝辄止的吻猛然变了味道, 像火星般燎原。 　　微凉的舌不容置疑的力度，舔舐过她口腔的每一寸，她仰着头, 被迫承受着他深重的吻。 　　不多时，舌根便开始细密地发疼，趁他换气的间隙，许窈微微别开头，手指抵着他的肩颈, “应时卿……” 　　话还没有说完，发烫的唇又被他堵住。 　　她闭着眼, 指尖顺着他筋络分明的颈侧往下摸到了正中的凸起处, 拇指指腹无意识地轻轻蹭了一下。 　　“别动。”应时卿捉住她的手指, 喉结上下滚了滚, 音色沙哑得不成样子, 呼吸比平常更为粗重些, 吐息间挑动着空气中的暧昧因子。 　　许窈长睫微微翕动, 抬起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眼尾微红，眸底像含了一层水色, 被她咬破了一道口子的薄唇上一点暗红在喘息间起伏。 　　他从小就是容易留下淤青的体质, 身上稍微磕碰一下痕迹就很明显。 　　眼下这副样子，倒也谈不上狼狈。 　　非要形容的话，说是被凌虐后那股勾魂夺魄的慑人破碎美感更贴切些。 　　怎么看都……好/色/情…… 　　神智回笼，许窈猛地别开脸。 　　可下一瞬, 应时卿扶在她耳后的手指一用力便将她的脸转了回来，盯着她瞧，眸色幽深。 　　那眼神看得人心慌意乱，她忍不住垂下眼睫。 　　应时卿自喉骨发出的一声低笑，带着整个胸腔微微震动，“刚刚胆子不是大得很？现在怎么不敢看我？” 　　许窈咬了下唇，隔了一会儿，她忍着羞赧抬睫：“我也会不好意思啊。”说完马上又低了下去。 　　应时卿眼睫轻微地颤了一下，微微怔住。 　　片刻，他有些恶劣地抬起许窈的下巴，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下唇，尾音勾着几分笑意，“肿了。” 　　许窈耳尖滚烫，含混道：“废话，谁让你……”亲这么用力。 　　听出这话的未竟之意，他认错认得极快，“是我的错。” 　　许窈躲开他的手指，将脸埋进他颈窝。 　　不用说她都知道，嘴唇一阵阵发麻，一定还肿着。 　　安静片刻，他忽然用力地收紧了怀抱，他们之间再无间隙，迷蒙间她恍惚整个人都被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浅淡气息所包围。 　　耳畔是他无法遮掩的鼓噪心跳，许窈听见自己的颤音，“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吗？” 　　应时卿淡声道：“难道你想反悔？” 　　话音并不高，但这股劲儿听得许窈莫名发凉，仿佛她敢说个“是”字就要被他掐死在原地。 　　许窈噎了一下，从他怀里退出来，所有情绪褪去，只剩被怀疑的不满，“……我是这种人吗？” 　　应时卿没说话，凤眸轻轻睨了她一眼，眼底的质疑显而易见。 　　许窈：“……”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忽然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声音就近了。 　　“许窈跟应神到底去哪儿了？这两个人不会先溜了吧？” 　　“不知道，但是我去上厕所你跟着出来干嘛？” 　　“谁说我跟着你出来的，我也去放水不行吗？” 　　“……” 　　许窈听出来人是阳子姜跟关衡，只是没想到那两人说着说着居然就在走廊上吵了起来。 　　她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制止他们，应时卿便牵住了她的手，低声问道：“走吗？” 　　只是纯粹的交握而已，分明以前都不会不好意思的动作，现在却让人有种脸红心跳的冲动。 　　一时间，许窈讷讷无言。 　　许窈倒是还好，最多再缓一会儿就能恢复原状，根本不会看出方才激吻的痕迹。 　　但应时卿就不一样了，这副模样再回去显然不合时宜。 　　趁着阳子姜跟关衡还在吵架，许窈被他拉着从另一边绕回了楼梯口。 　　果然，不出许窈所料，他们一回去，应时卿就被数道隐晦的目光包围了。 　　许窈眼观鼻鼻观心地泰然坐着，丝毫没有自己是罪魁祸首的愧疚感。 　　俞斯清在二人间看了几眼，低低咳了一声，神色了然。 　　没多久，阳子姜跟关衡一前一后回来，免不了又抓着许窈跟应时卿一通问。 　　三巡酒后，大家都没有散场的意思。 　　许窈本来也准备跟着大部队一起，却被应时卿扯到了后头。 　　她有些头疼地单手捂着脸，“就这样溜走真的好吗？” 　　“嗯。”应时卿散漫地应了一声，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都喝了不少酒，沿着街道漫步。 　　天空灰蒙，有种欲雨不雨的感觉。 　　给林助理打完电话，回到御景苑时已然不早。 　　- 　　许窈抱着进宝去应时卿家里打了会儿游戏。 　　互道晚安后。 　　临走前，许窈忽然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 　　好奇怪，他居然一句都没提起那封情书的事。 　　她回过头，应时卿还在原地看着她。 　　许窈歪了下脑袋，注视着他的眼睛，略勾了下唇，“你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应时卿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什么？” 　　“比如，情书的事。” 　　“我不想知道。”他僵了下，神色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 　　明显是很在意这件事，而且，他的反应告诉了许窈，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有这么一封信。 　　许窈顿住，眼神软了下来，像是组织语言般，“虽然看你生气还挺有意思的，但是你好像误会了，我没给别人送过情书。” 　　“哥哥，我只招惹过你。” 　　话音刚落，她便被应时卿拦腰抱起，抵在了门上。 　　忽然悬空，许窈下意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应时卿手指暧昧地抚过她腰际，温热的呼吸让她耳根渐渐染上红色，他恐吓道：“再招我，今晚就别走了。” 　　“……” 　　- 　　翌日，海市持续了几天的暴雨终于停了，天空久违地放晴。 　　两人在楼道上碰面。 　　“早。”大约是身份忽然转变的原因，对视的第一秒，许窈心头就漫上来说不出的别扭，有些莫名扭捏。 　　应时卿看着她笑笑，也道了声“早”。 　　许窈抿唇，指了指电梯，问：“下楼吗？” 　　应时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着看了一眼：“走吧。” 　　二人之间再度安静下来。 　　直到进了电梯，许窈看着两人间拘谨的距离，忽然笑出声，“你有没有觉得好奇怪？” 　　应时卿勾唇：“哪里怪？” 　　许窈：“就是，忽然间换了一种关系，突然有些奇怪的尴尬？” 　　“是么？”应时卿忽然握住她的手，“那你尽快适应。” 　　许窈哑然，片刻，她微微挑眉，反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蹭了下他掌心，弯了下唇，“你放心，我适应得很快。” 　　“……” 　　- 　　林助理来接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手拉手，我们都是好朋友”的场面。 　　他欲言又止地盯着自家总裁的嘴巴看了好一会儿，眼皮没忍住一下一下地跳了起来，有些怀疑应时卿是忘了今天有新项目发布会了。 　　许窈在十六楼跟他们分开。 　　一到工位就发现办公桌上堆满了几个同事分来的伴手礼。 　　居云山特产温泉鸡蛋，土猪肉，麦芽糖……五花八门的。 　　陈佳欢扭头问她跟周引月，“你们应该都报下个月的团建了吧？咱们三个一起啊。” 　　许窈舔了下唇，没有说死，“我再看吧。” 　　聊了没几句，很快就到晨会的时间。 　　例会上许窈得知了迅杭老对头奔雷最近提前发布了一款乙女手游，迅杭这边正在收集数据。 　　做完惯常的工作总结之后，许窈又跟主美讨论了一下《蔷薇王座Ⅱ》的后续工作安排。 　　最近进度一直在顺利推进，沈琼华那边也开始积极配合宣传。 　　许窈才从主美办公室出来又被余荔叫去了宣传室。 　　等她再次回到工位，一打开手机，微信角标上99+的信息就震惊了她。 　　许窈点开一看，乍一眼以为是原先加的阮遇的那个夸夸群，结果发现他又重新拉了一个，里头少了叶曼昀。 　　她先把群聊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然后重新点开。 　　【Nephrit】：出来玩吗？@十七@剑修不需要爱情@幺幺 　　【Nephrit】：前两天不是下暴雨了吗，南山那条公路被水淹了，最近蛮多人去那里钓鱼烧烤的，你们去不去？ 　　许窈忍不住吐槽。 　　【幺幺】：闲成这样？你怎么不去奈何桥上甩鱼钩？ 　　【Nephrit】：…… 　　【Nephrit】：你现在跟应狗一样毒舌！不去就不去，怎么还带诅咒的？ 　　【剑修不需要爱情】：确实，这语气跟时卿有种诡异的相似感。 　　【十七】：。 　　…… 　　许窈撇撇嘴，跟他们贫了几句就退出了微信，打开周引月刚刚发给她的奔雷最新发布的手游app客户端安装包，准备亲自体验一下对家的产品。 　　- 　　另一边，云鼎新项目发布会现场按时召开。 　　项目总策还在台上介绍产品性能。 　　台下是一众云鼎高层跟各方媒体，应时卿时不时滑动手机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 　　海市日报这回依旧在受邀媒体行列。 　　他们派来的记者依旧是叶曼昀，她像是忘了之前在福利院那回，同应时卿几乎撕破脸闹得有多不愉快，依旧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应总，真是许久不见。”叶曼昀目光在他脸上顿了会儿，勾着唇道，“想来应总最近应当过得不错。” 　　应时卿微微颔首，淡声道：“比起叶小姐来，确实不错。” 　　叶曼昀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 　　旁边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言语间绵里藏针的林助理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欲言又止，想提醒一下自家总裁遮一遮嘴巴上的伤口。 　　毕竟这春风得意的，未免也太刺激人了。 第54章 暗恋 往哪儿摸呢？ 　　云鼎这次新闻发布会阵仗不小, 除了必要的新闻媒体，还邀请了一干市政府的相关部门领导。 　　作为海市日报专栏负责人，叶曼昀八面玲珑的本事不容小觑。 　　这次她来这里真正的目地是接触到那位刚升职的聂厅长, 争取到他的独家采访。 　　这个插曲暂且不提。 　　在应时卿同其余两位公司高层上台讲话后，云鼎官网上新项目发布会直播间的人数正在不停上升。 　　此时林助理正同今天公关部的负责人一起，在后台关注网上直播的反响。 　　每当镜头扫过应时卿, 直播间人数就会飙升一段。 　　看着还在持续上升的人气，公关部负责人忍不住感叹道：“要是应总肯多出席一下公司的宣传活动，肯定能省一大笔宣传费，林助理，你下回要不向应总建议一下？” 　　“咳咳。”林助理咳了两声没有接话茬。 　　说得轻巧, 有本事你倒是自己去应总面前提啊！ 　　公关部的负责人也就是随口说说，看林助理没有接话, 很快就打住了这个话题。 　　- 　　彼时, 许窈已经注册好奔雷新发布手游的账号, 刚解锁场景2的剧情点, 准备下线继续画《蔷薇王座Ⅱ》的人设图。 　　前段时间被沈琼华折腾着改来改去, 许窈现在画商澈的时候倒没什么别的想法, 只是很好奇一个问题——沈阿姨为什么要把自己儿子写成乙女向小说的男主？ 　　但总不能去问当事人, 许窈也没多想，正打算把手上存了一没用上的线稿细化一下，用作炮灰角色。 　　刚打开上回还差一点就能勾完的线稿, 忽然想起先前收到的林助理发来的今天云鼎新闻发布会线上直播平台的链接。 　　许窈想了想, 打开直播平台，选了后台播放模式后，开始边画边听。 　　云鼎这次的项目跟灵境技术搭了点边，虽然发布会前云鼎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到许窈从一开始就猜到了一点。 　　毕竟先前云鼎同迅杭合作为《神降》站街，那时候她就看出了云鼎似乎有意进军VR领域。 　　周引月从茶水间回来时，经过了许窈的工位，见她戴着耳机，以为她在听歌，没多想就拿起了许窈没有用放在桌上的另一只蓝牙耳机，“你在听什么歌……咦？怎么是老大的声音？” 　　许窈接过她手里的耳机，淡声解释：“没什么，我在看云鼎的新闻发布会。” 　　周引月点点头，继续往自己位子走去，“啊，你也看了啊，我刚刚去接水的时候玩了会手机，八卦群里有人在说这个。” 　　听她这么说，许窈把手机翻了过来，登录了企鹅。 　　【摸鱼八卦②】群相当热闹，但她看到右边99+的角标时，许窈就没了点开的欲望。 　　她抬头环顾了下四周，大家看起来都在勤勤恳恳的工作，然而群里的在线人数说明了事实并非如此。 　　- 　　下午下班后，许窈跟应时卿约好在楼下碰面。 　　许窈结束的比他早，便先下了楼，在底下的猫咖待了一会儿。 　　没多久，吴姨打电话过来告诉许窈，说许爷爷生病了。 　　许窈跟应时卿本来约好吃完饭一起去看电影的，但现在只好先一起回许家老宅。 　　林助理这次又充当了一回司机，途中他隐晦的视线频频看向两人，似乎是压了一肚子疑惑。 　　许窈看得好笑，但没准备主动开口。 　　她不知道应时卿是怎么想的。 　　但她自己完全没有谈个恋爱就要张扬得人尽皆知的想法，不过也不会刻意去遮掩，只是顺其自然，准备等有人问起再说。 　　二人一起坐在后座，两人分明没有太多互动，很安静的在做着各自的事情，但就好像是形成了一个结界般，自成氛围，不受外人的打扰。 　　许窈还在玩奔雷那款游戏，叫《言叶之舞》，她今天已经解锁到场景3了，游戏里女主已经碰到了两个攻略人物。 　　《言叶之舞》同样是乙女向手游，融合了西方吸血鬼教廷的背景，许窈先前听周引月说，除了目前已经有人打出的官方结局外，其实里面还有三个隐藏结局。 　　许窈从前没玩过这类游戏，本来是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结果意外发现还挺好玩。 　　新出场的攻略人物表面上是个高冷的偶像歌手，实际上却是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吸血鬼。 　　其实她一直觉得吸血鬼这个题材的设定天然适合搞黄。 　　果然，歌手第一次碰见女主就强行吸了她的血。 　　许窈看着pad屏幕上面红耳赤的两个角色喃喃自语道：“有点意思，原来大家都喜欢这样的？” 　　听到她说的话，应时卿侧眸看了过来，视线下移，落到了许窈搭在腿上的pad上。 　　《言叶之舞》是偏厚涂的画风，屏幕上歌手抬着女主的腿抱着她压在墙上，头埋在女主颈侧，露出了一对尖锐的獠牙。 　　应时卿缓缓皱眉，扔了一个疑惑的眼神给许窈：“？” 　　然而许窈的注意力全被游戏吸引了，她根本没注意到应时卿的疑问，勾着唇兴致勃勃地点着屏幕继续走剧情。 　　忽然，她手上一空，pad被抽走了。 　　许窈扭头看向应时卿，一脸不满，“玩游戏呢，你拿我pad干嘛？” 　　应时卿眸底闪过一道暗色，瞥了眼屏幕上的画面，冷嗤道：“这么好玩？” 　　许窈摇头：“也没有吧，我不是正在画同类型的乙游嘛？想着玩玩看对家公司的游戏找下感觉么。” 　　闻言，应时卿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把pad还给他，眼睛并未有看向她，“少玩点，等会眼睛疼。” 　　许窈依言收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回过味儿来，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离谱，居然连纸片人的醋都吃？ 　　应时卿正阖着眼假寐，光影晕染得那张脸像是一幅上好油画。 　　许窈悄悄地撇了下嘴，没打扰他。 　　- 　　等二人回到许家老宅，一进后院，许窈就看到阮遇正扶着许爷爷在院子里散步。 　　她看着自家爷爷明显健步如飞的模样，扭头问吴姨，“爷爷不是病了吗？这么快就好了？” 　　吴姨有些头疼地叹气道：“老先生中午年糕吃多了，有点积食而已。” 　　“啧，老骗子。”许窈冷笑。 　　害得她还以为是多严重的病，结果居然只是积食？！ 　　许爷爷在这时也看到了许窈，脚下步子一顿，再走时就故意开始摇摇晃晃了。 　　许窈吐槽道：“别装了爷爷，我刚刚都看到了。” 　　“……” 　　很快，许爷爷就收拾好心情，冲着许窈学斗鸡眼。 　　许窈：“……幼稚。” 　　- 　　因为许爷爷还在积食的原因，晚上吴姨准备的全是容易消化的面食。 　　吃过晚饭，三人在客厅开了投影仪看电影。 　　电影正到高潮片段，阮遇忽然屈肘撞了下应时卿胳膊，“噗嘶噗嘶——” 　　应时卿微微侧身，冲他抬了下眉骨：“？” 　　阮遇探出脑袋看了眼许窈的动静，发现她还盯着屏幕并没有注意这边，拿出手机递过去，又眯着眼看了看应时卿的嘴巴，小声问道：“我看到热搜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应时卿看了眼屏幕，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阮遇道：“你不是……许窈么？怎么突然找了个朋友？” 　　话音刚落，许窈不知何时转过了脸，正疑惑地看向二人，“你在说什么呢？” 　　阮遇吓了一跳，“没什么，聊电影呢。” 　　“说微博热搜。”应时卿直接拆台，把手机递给了许窈。 　　许窈看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后槽牙隐隐发紧，等看清热搜标题后眼皮狠狠跳了下。 　　- 　　原来，上午云鼎新闻发布会顺利结束后，公关部便将整个发布会的转录视频发到了官博上。 　　起初，这条微博并没有引起太大反响。 　　毕竟是企业微博，通常会关注的也只有本公司的员工。 　　微博底下的评论区画风也都挺正常的。 　　直到忽然出现了第一条这样的评论—— 　　【嚯，应神女朋友真野！[/图片]】 　　图片上是应时卿的一张怼脸镜头。 　　这本来也没什么，不过是应时卿出众的颜值吸引了部分网友的视线而已，网友调侃一下就过去了。 　　但问题是，这个发布评论的网友是某站知名的一个剪刀手@浪里小白虫，同时也是华大外交学院的学生。 　　而应时卿的照片还在华大外交院的杰出校友榜上挂着。 　　他年年满绩点，没毕业就进了MOFA的事迹至今仍在华大流传，再加上辞职后一跃成了云鼎总裁，往上有不少他的迷弟迷妹。 　　@浪里小白虫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她不光顺手转发了云鼎官博的视频，还爆肝剪辑了一段应时卿个人向视频。 　　@浪迹小白虫：这是我们不付费就能看的内容吗？！＃应神女朋友真野＃[/视频] 　　视频素材大部分截取自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其中有两段清晰的怼脸镜头，一段是应时卿上台前抬手摸了下嘴角的慢动作剪辑，另一段是他冷讽回应一个记者时勾了下唇。 　　总而言之，他唇角深红色的伤口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暴露在众人视野中。 　　才发布没多久，@浪迹小白虫的这条视频转发量就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导致云鼎官博发布的原微博底下的评论区也愈发离谱。 　　【华大外交院在校生前来报道！说真的，在我看到云鼎新闻发布会的视频前我一直以为应神得单身一辈子！然而现在，艹，只能看看视频过个眼瘾这样子。】 　　【早知道应神也有世俗的欲望我他妈早下手了呜呜呜！】 　　【就只有我想知道应神女朋友到底是哪个小姐姐吗？】 　　…… 　　不仅如此，应时卿大学时期在校辩论社的许多比赛片段，包括后来驻外期间他接受外文采访的短镜头也被网友翻了出来。 　　甚至连几年前应时卿他们宿舍军训时被网友拍到照片上传到网上后上了热搜的事都被挖出来了。 　　起初大家只是抱着看名人八卦的心态在调侃这件事。 　　直到有个网友在底下评论说：【那个，我说个恐怖故事，你们有没有觉得应总的字跟“in”神好像？[/图片1][/图片2]】 　　这个网友说的是金融圈内一个知名博主in。 　　in的微博号注册时间是在五年前，从注册以来，他每天都会发布一些理财相关的内容，从不回评论，只是偶尔会解答网友的一些理财问题，然后每周有一支股票预测。 　　整整五年，他发布的每条预测微博都应验了，被人称为“in”神。 　　国内许多金融圈的精英都有关注过这个号，林助理也是in神的粉丝。 　　半年前开始in忽然失踪，到现在还天天有粉丝跑到他微博下面问他什么时候再发预测微博。 　　这条怀疑两人是同一个人的评论一出，直接引爆了热度。 　　in的部分粉丝开始反驳嘲讽了。 　　最先开嘲的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理财博主，然后连国内几家证券公司的高层都开腔了。 　　【姐妹，云鼎给多少钱一条？赚钱带带我？】 　　【in神跟应总是同个人的可能性太低了，大家都知道应总大学读的是外交学院，in神就算不是金融系也得是学数学的吧？】 　　【反正我第一个不信，怕不是云鼎为了宣传蹭我in神热度！】 　　【要是真是同个人我直播吃键盘！】 　　…… 　　但也有部分粉丝对比了评论里的两张图，然后逐渐被说服。 　　【我一开始死活不相信的，但是看了那两张图，应总跟in神的字真的像……】 　　【你们别这样，我刚@了in神，要是他俩真同个人我得直播吃键盘了！】 　　…… 　　很快，显微镜女孩们通过种种看似不起眼的小细节反复论证，最终成功地把应时卿的微博小号挖了出来。 　　有位in神老粉忽然站出来发了一张逻辑长图。 　　其中有种种论据证明了两人是同一个人。 　　首先就是称呼的问题。 　　in曾经在微博上发布过一张照片，桌角西语词典的封皮大概是没收好，不小心入了镜头，上只写了个“应”字，大家都猜这是他的姓，于是也有粉丝改称他为“应神”。 　　其次就是时间上的巧合。 　　因为in几乎都是在凌晨三四点发布微博，预测的股票也大多是海外企业的股，偶尔答疑时还会顺手打出西语单词，时间一久，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个时差党了。 　　就算网友不想相信，可一切都是那么巧合，in的活跃期间恰好是应时卿驻外期间，in偶尔一些带地址的微博，也确实是在什米。 　　而且这号已经半年左右没发布过任何动态，跟应时卿的离职时间也对上了。 　　以及，最大的佐证，应时卿在发布会上的签名字迹，同几年前in不小心入镜的那个“应”字，字迹不能说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没想到过，两个“应神”居然他妈的会是同一个人！！！ 　　许多因为最初那个剪刀手的视频去关注他的粉丝自己也没想到，居然随便一挖就挖到宝藏了。 　　随后短短几个小时内，云鼎官博新闻发布会那条视频被疯狂转发，＃应神女朋友真野＃这个话题也冲上了热搜榜，在一众娱乐新闻中一枝独秀，显得相当违和。 　　- 　　而更离谱的是，网友们甚至从他小号的关注列表里揪出了许窈。 　　【我花了两小时统计出来，应总关注人数73，并未分类，@絮妖在列表最底下，也就是说这是他最早关注的人之一，累计转发点赞仅89次，其中上57次是给@絮妖本人点赞转发，20次是其相关消息，仅不到二十次是其他内容，里头还包含了系统自动发送的消息。 　　你们猜in神呢？ 　　我告诉你，离了个大谱！in神关注列表最底下也是@絮妖！具体转发点赞次数我没数，但是除了理财相关内容外，基本上都是@絮妖相关。】 　　这条评论很快被网友点赞顶上了热评。 　　紧接着许窈也被人扒了一遍，然而许窈七年间一直待在部队，网上根本搜索不到她的任何消息，网友们最终不得不放弃。 　　…… 　　- 　　大概了解完整件事情的始末后，许窈神色平静，只问了应时卿一个问题。 　　“他们说的in真的是你小号？” 　　许窈本来就很少上微博，再加上有几百万粉丝，除非在线时正好被人提醒，否则她根本就不清楚到底都有谁关注了自己。 　　至于应时卿拿小号关注她微博的事许窈并不算太意外。 　　应时卿没说话，只是在她的注视下拿出自己手机登了微博，在@浪里小白虫那个视频下留了一条评论：付费内容女友独家授权。 　　随后还给那条@他说如果他跟in是同个人就直播吃键盘的评论点了个赞。 　　许窈噗嗤一笑：“你怎么那么损？” 　　而一旁看着两人平静如斯表现的阮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瞳孔骤缩，惊讶地手都抖了：“等等……你……你……你们？！” 　　许窈举起了从看电影时两人就交扣着的手，冲阮遇扯了下唇：“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阮遇：“……” 　　过了一会儿，他艰难的消化了这个消息，然后立马抓起自己的手机跳了起来，“我走了，你俩继续二人世界。”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疾步上了二楼。 　　许窈扭头问应时卿：“他怕不是疯了？我们俩在一起这件事有这么吓人？电影都还没看完呢……” 　　应时卿薄唇微抿，哼笑了一声。 　　许窈回过头继续看电影，给自己倒了杯水，“你要不要？” 　　对应时卿来说，晚上的面有点咸了，看到许窈喝水他也觉得有些渴，“帮我递下水。” 　　“等下。” 　　许窈抹了下嘴角，拿过一个新杯子帮他倒水。 　　应时卿抬起胳膊准备自己拿。 　　与此同时，许窈也握住了水杯，只是眼角余光还在看着电影，没注意到应时卿的动作。 　　下一瞬，她的手腕同应时卿手背相撞。 　　半杯水洒了出来。 　　一声闷响，水杯撞到了沙发上。 　　她有些心虚地回过头。 　　应时卿的睡衣被泼了大半，从胸口处一直到衣摆都有被溅到。 　　他收回胳膊，无声地叹了口气。 　　见状，她连忙捞起一旁的纸巾盒，手忙脚乱的去擦他睡衣上的水。 　　“好像全湿了，你要不要去换一件？” 　　许窈眉心微蹙，顺着水渍往下擦拭，手上一叠纸巾全吸饱水湿透了，正想再抽新的。 　　忽然。 　　应时卿一把摁住了她的手腕，眼角微挑，语气有些难以言明，“你故意的？” 　　许窈抬眸看他：“什么？” 　　应时卿长睫低垂，浅色的眸子里映着浅浅流光，掀了下唇角，“往哪儿摸呢？” 　　许窈愣了下，顺着他暧昧不明的视线往下，发现自己的手再往下一点就…… 　　她耳根渐渐发烫，有些底气不足地辩驳道：“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 第55章 暗恋 我好像，不小心发现你的秘密了。…… 　　应时卿轻轻哂笑了一声, 啧了下，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暂时。” 　　见他一副摆明了不信的样子, 许窈再次强调道：“这次真的真的真的是意外！” 　　她连说了三个真的，抓过一旁的纸巾盒直接塞到他怀里，抽回手, “免得又说我故意摸你，你自己擦吧。” 　　还没完全起身。 　　下一瞬，她就被应时卿拽住，跌坐在了他腿上。 　　猝不及防之下，许窈低呼了一声, 抬手勾住应时卿的脖子。 　　“摔了，”应时卿笑了声, 满脸无辜地倒打一耙, “怎么这么不小心？” 　　“……” 　　他理直气壮颠倒黑白的无耻言辞令许窈一时语塞。 　　这个人能不能要点脸？！ 　　究竟是谁拽她的自己心里没点数？ 　　然而, 应时卿只是半撩起眉眼望着她, 神色依旧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模样, 语气动作却皆透着一股漫不经心地撩拨意味。 　　许窈顿了下, 很快便觉出点不对头, 心头不可抑制地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他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是在—— 　　勾引她？ 　　这个有些不太确定的认知令许窈忽然安静了下来。 　　往常她总要抬头看他，现在坐在他腿上, 视线倒是比平日里高许多, 一低眸便能看清他睫毛的长度，密长的睫羽像黒缎似的覆在那双凤眸上。 　　客厅只点了几盏夜灯，饶是如此，微弱的光映在他清俊的脸上竟令满室变得璀璨起来。 　　许窈深吸一口气, 看着他眸子里的点点星火，问道：“你又想要干嘛？” 　　应时卿一点一点凑近她，唇角渐渐勾起。 　　他的脸庞近在咫尺，清列微哑的声音落在她耳边，不疾不徐地说道：“你说呢？” 　　他的手上还带着很淡很淡的沐浴乳的香气，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指尖有些微凉，许窈甚至能在脑海里想象得出他修长的手翻动纸页，抑或是弹弄琴键时的斯文模样。 　　然而此刻，这双斯文好看的手做出的动作却同斯文没有半分关系。 　　他压着她的后脑突然吻上去后，手便渐渐下移，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 　　被他身上清列干净的气息包裹着，像是被蛊惑一般，许窈被他亲得迷迷糊糊的，脑中却越发肯定，自己又上套了。 　　再无人去关注电影究竟播了什么。 　　…… 　　良久，唇分。 　　应时卿眼神幽深，舔了下唇角又被咬破了的伤口，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慵懒地拨弄着她鬓边的发丝。 　　这副餍足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刚吸完精/气的男妖精。 　　许窈侧眸剜了他一眼，翻过身从他腿上离开，坐回沙发上，脊背半靠在他怀里。 　　安静了一会儿。 　　应时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在桌上甩出一道扇形的弧度。 　　应时卿接起电话，许窈找到遥控器把电影的声音调低。 　　说了没几句他就挂了电话。 　　许窈刚才不经意瞥了一眼，发现来电人备注是【老板娘】，有些好奇地问道：“谁啊？” 　　“我妈。”应时卿抬手捏了下鼻骨。 　　“明天要去接傅阿姨？”许窈问道。 　　应时卿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讶异：“嗯，你怎么知道？她联系你了？” 　　“没，”许窈朝自己手机努努下巴，“你助理告诉我的。” 　　自从上回给她发过一次应时卿的行程表后，林助理现在每天都要给她更新一次，上午给她发云鼎新闻发布会的直播平台链接时顺便告诉了她傅阿姨马上要回国了这件事。 　　闻言，应时卿神色未变，只哼笑道：“他倒是会卖乖。” 　　听着却没有追究的意思。 　　过了会儿，他说：“用不着他，以后我自己向你报备行踪。” 　　许窈：“……你开心就好。” 　　她其实没那么强的控制欲，不需要每天都告诉她。 　　悄悄叹口气，许窈把话题扯了回去，“这次就傅阿姨一个人吗？应叔叔不回来？” 　　应时卿点点头，答道：“嗯，她送一位领导回来，在海市待两天就回去。” 　　顿了下，他问许窈：“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接她？” 　　许窈没多想，顺口就应下了：“好啊，我也好久没见阿姨了。” 　　她应得爽快，可很快反应过来，现在她跟应时卿的关系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不是单纯去见熟悉的邻居阿姨，而是去见男朋友的妈妈。 　　二者之间的意义好像差别有些大。 　　想到这，许窈忽然坐直了身子，咳了声，面向应时卿，“时卿哥哥。” 　　应时卿抬睫，“嗯？” 　　许窈咬了下唇，眼神闪烁了一下，“你不觉得，我们谈恋爱的进展速度有点太快了吗？” 　　应时卿微微蹙眉，接着她的话往下问：“哪里快？” 　　他甚至觉得，还是太慢。 　　许窈绞尽脑汁地组织着语言，向他举例：“还不快吗？你看，人家谈恋爱都得好久才从牵手发展到接吻，而且通常也不会有人一周之内见家长，起码也得半年起步吧？” 　　听完许窈的话，应时卿顿时明白她是怂了。 　　他眉梢微扬，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激将道：“你怕见我妈？” 　　许窈自然是连连否认：“我有什么好怕的？傅阿姨我又不是没见过。” 　　应时卿微微颔首：“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想反悔，不跟我去接机了。” 　　许窈：“……” 　　我是啊！！！ 　　然而应时卿已经把头转回去了。 　　许窈方才没能抓住时机说出拒绝，现在只好讪讪闭嘴，却没注意到应时卿眸底藏着的些许得逞的笑意。 　　她闷闷地盯着投影。 　　眼角余光瞥到应时卿扔在一边的手机，想起来刚刚看到他给傅阿姨的备注，忽然起了点好奇心，“对了，你手机给我一下，我看看你给我备注的是什么。” 　　应时卿很随意地就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许窈发现，每回他给手机都给得特别爽快，心中再次确认，他是真不怕里头有什么她不能该看的。 　　点开通讯录，跟之前一样，应时卿手机里存的号码基本都没备注。 　　不过比起上回，有备注的人数好像多了点。 　　许窈看了下，发现他给傅阿姨备注是【老板娘】，应叔叔则是【长工】。 　　家庭地位简直不要太一目了然。 　　她继续往下翻，阮遇从之前的纯手机号晋升成了“RY”，包括李昭洛几人也都是用的名字缩写表示。 　　许窈一直没看到自己，身后应时卿忽然嗤了一声，搭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了些，他下巴支在她肩上，含笑提醒：“往回翻，在最上面。” 　　许窈依言翻回最上牌，看到了那个方才被她忽略掉的备注—— 　　【A祖宗】 　　她有些啼笑皆非地吐槽道：“你怎么想的啊，为什么给我的备注是这个啊？” 　　她本来以为不是全名就是小名的，祖宗是真没料到。 　　应时卿：“方便，顺手。” 　　确实，前面加个“A”就会变成通讯录列表第一个。 　　“那你呢？给我的备注是什么？”许窈还在思索着，应时卿忽然发问。 　　她同样随手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密码跟你一样，你自己看……啊，等等！” 　　话还没说完，想起自己给他的备注，许窈连忙去抢自己手机。 　　这副着急的模样摆明了是有猫腻。 　　然而，她阻止得太晚，应时卿已经看见了。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个备注：“狗、东、西？” 　　许窈绷着脸，心虚到有些头皮发麻。 　　应时卿冲她不阴不阳地挑了下眉，嗓音清冽，“不解释解释？” 　　一开始，许窈支支吾吾道：“就……谁让你老是这么刻薄……” 　　随后在解释过程中，她逐渐理直气壮起来：“反正之前就是这个，你要是不喜欢，就自己改一个。” 　　像是知道她要说这话似的，应时卿把手机还给她，捏了捏她的手指：“你给我的备注，当然要你自己想。” 　　许窈愣了下，低下头纠结起来。 　　十来秒后，应时卿看着新鲜出炉的备注，唇角微勾。 　　- 　　“姐妹，这备注我服气，你可以啊，深藏不露。” 　　说这话的正是舒寒音。 　　今天早上许窈离开爷爷家后没去公司，回了趟家遛了下进宝，然后就跟舒寒音约好在K家量尺寸做礼服，顺便告诉她自己已经跟应时卿在一起了的事。 　　中途应时卿打了个电话过来，舒寒音就看见了昨晚许窈给他改的备注名—— 　　【卡坦精】 　　舒寒音冲许窈比了比大拇指，“啧，卡坦精，世界上最甜的物质，你们俩也太腻歪了，果然是狗情侣。” 　　许窈抿唇，扬了扬眉，“你少来，这才哪儿到哪儿，我都快吃了你跟楚晏七八年的狗粮，我有说什么吗？” 　　舒寒音完全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感觉，她坦然笑笑：“也是哦。” 　　许窈睨她一眼，没接话，只是抬起手，方便继续让裁缝师傅量臂长。 　　很快二人就都量好了尺寸。 　　舒寒音看了眼许窈的三围数据，一阵感叹，“啧，我们幺幺这么好的身材，真是便宜那个狗东西了！” 　　许窈：“……” 　　听舒寒音叫应时卿狗东西，许窈忍不住辩驳道：“你别叫他狗东西了，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以前情书的事是个乌龙。” 　　舒寒音啧了声：“那又怎么样，还是便宜他了。” 　　过了一会儿，她皱了下眉，又看了眼那张小条子，有些惊讶地问道：“幺幺，你是不是二次发育了？！” 　　许窈：“嗯？” 　　舒寒音：“你刚回海市不久，假装应时卿女朋友那回，不是穿过我那件红色礼服吗，那个码子跟你现在差了半个罩杯！” 　　说着，她眯起眼看向许窈，色色地挑了挑单边眉，促狭道：“说，是不是应时卿揉的？” 　　许窈拿起一旁的时装手册：“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不是你那件礼服码子实际上偏大就是我长胖了而已！” 　　舒寒音一脸怀疑道：“是吗？” 　　虽然房间里除了她们没有其他的客人，但许窈还是翻了个白眼，差点要去捂舒寒音的嘴，“快把你脑袋里的黄色思想收一收！我跟他才刚开始谈恋爱！！！”哪有这么快？！ 　　闻言，舒寒音有些失望地撇了下嘴，然后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刚开始谈恋爱又怎么了？你们又不是普通情侣，认识没多久还需要慢慢了解。” 　　“你俩都认识二十几年了，还这么纯情？说实话，就算你告诉我你们已经上过床了我都不觉得奇怪好不好。” 　　“啧，应时卿是不是不行啊？” 　　过了会儿，舒寒音咬了下手指，有些疑惑地对许窈说，“也不应该啊，不是说鼻子挺山根高的男人那里都很有料吗？” 　　还有这种说法？ 　　许窈愣了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应时卿的脸，她瞬间耳根发烫，伸手去捂舒寒音的嘴：“你太污了……别说话了。” 　　舒寒音被她捂着嘴，发出的一连串难以分辨的字句：“唔唔唔……唔唔……” 　　许窈仔细听了听，“你自己说的，不说了，真不说了我就松手。” 　　舒寒音连忙用力点头，许窈这才松开手。 　　“呼——差点憋死我。”舒寒音深深吐出一口气，顺了顺胸口。 　　果然没再提刚才的话题，转而问许窈：“对了，你跟应时卿在一起了这事告诉约儿了没？” 　　许窈摇头：“还没来得及。” 　　她之前就打算当面告诉两个闺蜜，但是楚约最近很忙，基本跟失联没什么区别了。 　　舒寒音嘿嘿一笑，“那先别告诉她了，到时候吓她一跳！” 　　许窈没有反驳，但却不觉得楚约会被惊讶到。 　　舒寒音拉着她往楼下走，“我昨天在公众号看到Tiramisu出了新品，走吧，咱们吃甜品去。” 　　两人快到门口时，有一对母女正巧进来。 　　“许窈姐。” 　　许窈本来并没注意到来人，忽然被叫了名字才抬起头。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对方：“小禾？” 　　因为最近都没怎么去福利院，而且骆禾也不是每星期固定时间过去，许窈也好多天没见到她了。 　　骆禾欲言又止：“许窈姐，我哥……” 　　但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说：“好巧呀姐姐，你也来这边订礼服吗？” 　　“嗯。”许窈点点头。 　　两人简单的寒暄过后就各自分开。 　　许窈跟着舒寒音到了停车场。 　　“你又换车了？”许窈还记得之前她开的是红色的玛莎拉蒂，现在又变了，成了粉色保时捷。 　　舒寒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也就我买车的时候给钱给的最痛快。” 　　“……我不知道。” 　　许窈她叹口气。 　　“说起来，我之前本来打算去买辆新车。” 　　舒寒音解开车门锁：“你可以开我的啊，反正我车多。” 　　许窈：“……” 　　“得了吧，一次两次还行，天天开我可不敢，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把我卖了都赔不起，求放过。” 　　“随你。”舒寒音白她一眼，也没强求。 　　- 　　二人到了Tiramisu店里。 　　点的甜品上来的时候，舒寒音才问起刚刚在K家碰到的小禾，“对了，之前在K家那个跟你搭话的女孩子谁啊？” 　　许窈简单地说了下：“骆禾，骆阳的堂妹。” 　　舒寒音恍然大悟：“这样啊，怪不得我觉得她长得有点眼熟。不过话说回来，上回我不是去了骆阳那小孩乐队的演唱会吗？你没去看还真的有点可惜，我觉得他们以后会爆火。” 　　许窈托着腮，舀了一勺提拉米苏，对骆阳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没兴趣，不关我事。” 　　舒寒音看她兴致缺缺的模样也没继续说，问道：“对了，傅爷爷生日宴那天你怎么过去？说起来，应时卿外婆也是傅家人，跟约儿外公好像有表亲关系，他也去吗？” 　　许窈：“我还没听他提起这事。” 　　舒寒音点点头，“那你爷爷呢？” 　　“我爷爷不去，他叫我帮忙带礼物过去。”许窈说到这就忍不住头疼，“上回看到傅爷爷的朋友圈，我爷爷就说自己跟傅爷爷站一块一比太显老了，不想去。” 　　舒寒音：“……” 　　服气。 　　两人继续闲聊着。 　　- 　　这边许窈跟舒寒音在Tiramisu店里吃着甜品。 　　云鼎集团。 　　林助理正拿完文件准备去找应时卿签字，从A组研发部办公室外头路过时，听到里头有人在聊应时卿的八卦。 　　“你们有看到昨天发布会的热搜吗？” 　　“看了，应总是不是真有女朋友了？” 　　其实昨天发布会的时候，在应时卿上台前便有不少人注意到他嘴巴破了，那个微妙的位置，除了被咬破的根本没有第二种可能。 　　“我觉得是真的，不过你们说，到底是报社那个，还是十六楼那个？” 　　“也可能是别人吧？” 　　“……” 　　眼见着越说越不像话，林助理抬手敲了敲外头的玻璃移门，沉声道：“上班时间，少聊八卦。” 　　里头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作鸟兽散。 　　林助理摇摇头，转身继续往应时卿办公室走去。 　　- 　　应时卿手上正拿着那次许窈生病时在医院折的纸玫瑰，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林助理故意加重了脚步，走了进去。 　　他把一叠需要应时卿签字的文件放到了他桌上，“应总，这是今天要签完的。” 　　应时卿回过神，微微颔首。 　　办公室座机忽然响了起来，林助理看了一眼：“应总，是公关部的电话。” 　　应时卿不在意地摆摆手：“接。” 　　林助理开启了免提，那头公关部负责人就喜气洋洋地说道：“林助理，咱们发布会上了微博头条啊，我们还没买热搜呢，网友就自发送上去了，新产品的热度一下子就起来了。” 　　林助理耐心听着，等着对方的转折。 　　果然，公关部负责人话音一转，“但是应总好像也上了头条……” 　　负责人一说完，林助理就知道说的是哪条热搜了，他瞥了眼应时卿，就见到自家总裁挑了下眉。 　　那头公关部负责人问：“要不要把跟应总有关的热搜撤下来？” 　　林助理眼珠子转了转，回道：“想办法撤下来吧。” 　　刚说完，正巧看到应时卿淡淡瞥过来的一眼，他立马改口：“先不用管了。” 　　公关部负责人：“……？” 　　怎么还这么反复无常？ 　　挂断电话，再次替上司背了锅的林助理暗暗叹气，他真的太难了。 　　应时卿忽然问道：“下午有什么行程？” 　　林助理迅速进入工作状态：“两点有个国际会议，之后四点钟出发去机场接傅女士。” 　　应时卿点点头，将手上的纸玫瑰塞回抽屉里，开始处理工作。 　　- 　　另一边，许窈二人在外头逛了一上午才回了御景苑。 　　中午吃完饭没多久，舒寒音就被叫回了医院，许窈午休到两点多，被应时卿一通电话叫醒。 　　她揉着眼接起了电话，嗓音带着刚睡醒的含混，比平常软了许多：“傅阿姨不是五点的飞机？你这么早叫醒我干嘛？” 　　应时卿轻轻笑了声，“先别睡了，我先前给我妈准备的礼物落在家里了，你帮我带过来。” 　　许窈用力闭了下眼睛，套好外套起身，顺手捏着进宝的后颈肉把它从床上提了下去。 　　她进了应时卿家，问他：“你放在哪儿了？” 　　应时卿：“在储物间。” 　　许窈顺利找到了游戏房旁边的储物间。 　　应时卿的强迫症跟洁癖在这间房间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至少许窈从来没想过谁家的储物间会是这样。 　　左边是到顶的储物柜，右边是小格子带玻璃柜门的储藏柜。 　　全都纤尘不染，齐整吓人。 　　许窈正要问具体位置，忽然手机震了两下。 　　她点开微信，神色微动，然后迅速地回复了几句。 　　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找到了？”应时卿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不说话？” 　　许窈退出微信界面：“刚刚杭队发微信跟我说以前特技飞行队的战友过年假期可能要过来，我回了一下他。” 　　说完她又问起礼物，“你放哪儿了？” 　　应时卿“嗯”了一声，然后告诉她位置：“进门左边三行三列。” 　　许窈按着他说的，找到了一条包装精美的香奈儿丝巾，“是不是一条花里胡哨的丝巾？” 　　被她这个“花里胡哨”的形容词噎到，应时卿有点无奈：“是。” 　　“你也太敷衍了吧？”许窈忍不住吐槽他。 　　她开始纠结着自己待会儿该去买点什么，“我等会儿要不要带束花过去？我记得傅阿姨没有什么过敏的，应该没记错吧？” 　　正纠结着，她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储藏室右手边最角落的柜子。 　　那边应时卿正回答她之前的问题，“你没记错。” 　　许窈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走了过去。 　　隔着玻璃柜门，她看清了里头零零散散的物品。 　　目光扫过最上层她送给阮遇当做生日礼物的限量版航模跟那台让她跟应时卿吵了一架的无人机。 　　视线逐渐往下。 　　最终落在了最底层，那些多年以前，她都记不清去处了，但最开始归属权全属于她的零碎小玩意儿上。 　　里头甚至还有一枚东洲乌金山的平安符。 　　许窈表情逐渐变得有些莫测，忽然间，她意识到，她似乎错过了许多许多。 　　“应时卿，我好像，不小心发现你的秘密了。” 第56章 暗恋 你跟我去见家长，带他做什么？…… 　　安静片刻。 　　不等应时卿说话, 许窈改口：“没什么。” 　　随即又问道：“你去过乌金山？” 　　东洲边海，还有少民混居，当地的寺庙信奉的许多神明在去东洲前她从不曾听说过, 乌金山的平安符上画的神像便是其中一种。 　　而乌金山，离她们部队驻扎的基地并不远。 　　应时卿顿了两秒才回答她的问题，“你看到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失真, 许窈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在打电话他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又出声说道：“嗯。” 　　随后又是一阵静谧无声，直到对面响起一阵声响，林助理的声音忽然出现, 听上去似乎有事在忙，许窈便道：“你先忙, 等见面再说吧。” 　　应时卿回：“好。” 　　挂断电话之后, 许窈又看了会儿面前的收藏柜, 伸出指尖悬空了一会儿, 最终却又收回, 忍住了打开柜门的冲动。 　　隔着一面玻璃, 她的视线仔仔细细地又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就像她猜不到应时卿会去看FAI的比赛, 她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保留这么多跟她相关的东西。 　　有一瞬间，许窈觉得他这个行为同故事里那些喜欢偷藏珍宝的恶龙似的，有点说不出的可爱。 　　回想起自己收集过的那些关于他的新闻报道, 许窈轻轻笑出了声。 　　原来, 在她不知道的那些时光里，应时卿跟她一样，都在努力搜集着关于对方的点点滴滴。 　　- 　　许窈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回了自己房间，给进宝铲了屎添了水跟猫粮。 　　一直到快三点半, 她才怀着好心情出了门。 　　对面俞斯清正出门，许窈透过开着的房门看见他家里头东西又罩上了防尘的白布。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扬声，有些疑惑地问道：“师兄，你这是要出远门？” 　　俞斯清拎出身后的行李箱，听见许窈的声音，回过头：“我应下了一个国外的offer，今天出发。” 　　许窈稍微怔了一下，但很快她便想起来俞斯清刚回国时也是说有些事要处理一下不会待太久。 　　许窈：“那就祝师兄一帆风顺了。” 　　“多谢。”俞斯清温和地冲她笑笑。 　　两人打过招呼后，便一起乘电梯下楼。 　　安静须臾，俞斯清冷不丁问道：“师妹，你同应时卿在一起了？” 　　许窈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拎着袋子的手指紧了下，有些赧然，随即坦荡地笑了笑，承认道：“是啊。” 　　其实同学会那天俞斯清便猜到了，只是依旧有些惊讶。 　　命运兜来转去，他们俩居然还是在一起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眸色微沉：“可是师妹，你们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你都没有怀疑过么？你们之间，究竟是执念跟遗憾，还是真的喜欢？” 　　许窈回头看他，眼神有些探究。 　　自俞斯清回国后，他的种种举措都让许窈有些摸不着头脑，眼下这个问题问得也可以说是相当冒犯。 　　然而，许窈能看出来，他是真的纯然疑惑，毕竟话音里那种茫然很难伪装。 　　思忖片刻，许窈笑了笑，眼神坚定，看不出一丝动摇：“为什么要怀疑？当然是因为喜欢。” 　　她曾经想过放下，可那念头只是一瞬间，更多的却是无数次想要重新拾起的冲动。 　　在俞斯清还有些怔忡时，许窈轻声道：“我不清楚该怎么说，可我知道他的当下，也了解他的过去，今后还会参与他的未来。” 　　这就够了。 　　见她这般笃定，俞斯清笑笑，似欣羡又似遗憾般低声感叹了句：“真好。” 　　许窈眉梢微扬：“？” 　　俞斯清却只是维持着脸上的弧度，看不出这句“真好”是纯粹的感慨抑或是言有所指。 　　见状，许窈犹豫片刻，没耐心继续拐弯抹角，问道：“师兄，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俞斯清：“师妹想知道什么？” 　　许窈微微压低了声音，问出了她这段时间的疑惑：“我想知道，从回海市起，你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举动刺激应时卿，这到底是为什么？” 　　片刻的安静后，俞斯清勾起唇，眼底有些许阴翳，隔了两秒，他看向许窈：“原来师妹你都知道啊？” 　　许窈抿了下唇，她又不傻。 　　一开始许窈猜测只是因为俞斯清跟应时卿气场不合，同时想看热闹而已，可后来她又觉得俞斯清应该不会这么无聊。 　　俞斯清垂下眸，等再抬起眸时，他眼底的些许波动像错觉般已然消失，他开玩笑般说道：“也许是因为，我喜欢师妹，所以嫉妒应时卿，故意找他麻烦呢？” 　　听到这明显是敷衍的回答，许窈嘴角抽了抽，有些夸张地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师兄，你应该不想我把这话转达给路学姐吧？” 　　俞斯清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容在听见许窈说“路学姐”时总算绷不住了，他有些惊愕地看向许窈：“……你怎么？” 　　许窈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以前我不小心撞见过你跟路学姐钻学校小树林。” 　　从一开始许窈就知道，俞斯清有喜欢的人。 　　而且从他喜欢的那个人的微博来看，这些年他们似乎仍然在一起。 　　至于俞斯清回国那段时间，路学姐微博上有说过，似乎刚是启程前往刚果拍纪录片。 　　大约是反正已经被揭穿了就没有伪装的必要了，俞斯清冲许窈弯唇，笑容里掺了些罕见的些恶趣味：“其实，大概是因为，看到两个笨拙的人互相暗恋挺有趣，忍不住想要推一把。” 　　许窈：“…………” 　　所以，事实上还是因为自己无聊所以想要看好戏吧？！ 　　虽然有所猜测，但听见这个离谱的回答，还是刷新了俞斯清在她心底的印象。 　　因为结果尚算令人满意，许窈姑且不对他这种擅自扰乱别人感情发展的行为作出评价，只是有点无语地扯了下嘴角。 　　俞斯清大概也感受到了她郁闷的情绪，并未再出声。 　　- 　　两人在小区门口分开后，许窈便去了花店。 　　她也不知道买什么，便在老板的建议下选了一束橙色康乃馨。 　　发了消息给应时卿后，许窈便在花店等他来接。 　　花店就在去机场的路上，没多久许窈便等到了应时卿。 　　她把花放到后座上，随即拉开副驾车门跨了进去，偏头系上安全带问道：“林助理怎么不在？” 　　应时卿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一言难尽：“你跟我去见家长，带他做什么？” 　　许窈被“见家长”三个字噎了一下，一时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一直到机场，许窈跟应时卿一起在三号出口等傅阿姨。 　　机场人并不多，许窈一手抱着花，空着的那只手一直在无意识地抠着外套口袋上的粗糙布料。 　　应时卿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抓过她的手指，眼睫微抬：“有这么紧张？” 　　许窈微怔：“也不是。” 　　像是猜到她心里想什么似的，应时卿静静地看着她，眉眼间满是笑意。 　　片刻，许窈败下阵来，恨恨地绞紧他的指节：“有一点点。” 　　应时卿扣住她不听话的细白手指：“只有一点吗？” 　　许窈：“……” 　　这个人，真的好烦啊！ 　　在许窈差点恼羞成怒之前，应时卿安抚她：“别担心，我妈那么喜欢你。” 　　许窈垂下眼睫，闷闷应了一声。 　　应时卿没有继续逗她，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飞机并没有误点。 　　在落日只在天边残留了一些轮廓时，一个穿着驼色长款风衣，戴着暗红色围巾的女人就从通道处走了出来。 　　隔着十多米许窈便认出了傅璇。 　　时光向来优待美人，而应时卿妈妈大约又是被特意偏爱的那一类，她的模样同从前几乎毫无变化。 　　她走到两人面前，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应时卿，眼神中隐约有欣慰的神色。 　　见状，许窈往旁边稍稍退开了一些，意图给他们母子留下些许空间。 　　然而，傅璇看了应时卿一会儿后直接越过了他，转头伸出手一把抱住了许窈：“哎哟，我的小幺幺，傅姨可想死你了！” 　　许窈被傅璇这么一抱，一口气没喘上来，什么紧张的早就抛到了脑后：“傅姨……” 　　应时卿看许窈脸都快发白了，才大发慈悲地将她从傅璇怀里拖出来：“妈，幺幺快被你勒死了。” 　　“瞧我，太激动了些，幺幺没事吧？”傅璇连忙松开手。 　　许窈摆摆手，把康乃馨递给她：“傅姨，我没事。” 　　傅璇接过花，脸上露出一个笑来：“还是幺幺贴心，时卿这小子可从来没送过我花呢。” 　　许窈忍不住替应时卿找补了一句：“傅姨，时卿哥哥还是给你准备礼物了的……”就是有点不太走心。 　　听到许窈替应时卿说话，傅璇白了他一眼，兴致缺缺道：“幺幺，你就别替他说话了，我不用猜都知道，这小子又挑了丝巾吧？七年我集齐了七个颜色，都能召唤神龙了……” 　　许窈：“……” 　　知道你没走心，但也不至于这样敷衍吧？ 　　她看向应时卿，眼神满是不赞同。 　　被许窈谴责的目光盯着，应时卿抬了下眉骨，唇角微微弯起，对傅璇道：“既然你不喜欢，以后礼物都让幺幺给你选。” 　　傅璇白他一眼，拉过许窈往外走，冲着被落在两人身后的应时卿道：“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被傅璇拉出去一段路后，许窈忽然反应过来，傅璇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对她同应时卿一起来接机这件事表现出惊讶。 　　她回过头。 　　应时卿只落后了她们两三步，见她望过来，他看向她黑眸中，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 第57章 暗恋 他好不要脸，但她好喜欢。…… 　　果然又被套路了。 　　许窈脑海里瞬间出现了这个念头。 　　她毫不怀疑, 就算她昨天拒绝了，恐怕今天应时卿照样有办法哄她一起来接机。 　　还没来得及多想，傅璇又拉了她一下, 许窈回过神继续同她闲谈。 　　三人一起去了早就订好了的餐厅。 　　就在机场附近，一家纯中式的菜馆。 　　菜上齐的时候傅璇没忍住感慨了一句：“还是国内好，这几年汉堡速食吃得我都快生理性反胃了。” 　　她看了眼正在烫筷子的应时卿, 对许窈说：“幺幺，你都不知道，时卿这小子当年刚去什米的时候不会烧饭，忍了半年的西餐，后来受不了了, 有天半夜突然打电话来问我菜谱哈哈哈……” 　　许窈听得好笑，抬眸问应时卿：“真的假的？” 　　应时卿将筷子用开水烫好, 分给二人, 抬睫凉凉看了傅璇一眼后, 扭头回答许窈：“是真的, 不过可惜我妈手艺也不怎么样, 没能把我教成大厨。” 　　这话可信度倒是挺高的, 应时卿家厨房也挺空荡, 一看就不怎么做菜。 　　傅璇睨应时卿一眼，笑骂道：“你这臭小子！自己学得不用心说饿不死就行，现在反倒来怪我？” 　　许窈扑哧笑了一声。 　　傅璇虽然个千金小姐, 但性格一直很平易近人, 这么多年了还像少女似的跳脱活泼，跟严肃端方的应叔叔完全是两个极端。 　　跟许窈家里沉闷的氛围不同。 　　从前她也常去应时卿家里蹭饭，他们家餐桌上总是这样热闹。 　　后来傅璇跟应承故一起驻外后，许窈很久都没感受到过正常的家庭氛围。 　　才想到这里, 就听傅璇问道：“对了幺幺，你妈妈最近还好么？” 　　许窈微微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我跟我妈联系得比较少。” 　　傅璇“啊”了一声，随即露出一个有点失望的表情。 　　应时卿偏头看了许窈一眼，只见她微微垂眸，抿唇有些蔫。 　　好在傅璇后续没有再提起谭梦，三人吃完后，傅璇并未同她们一起回御景苑。 　　傅璇本就只有两天时间，但她也并不打算在还海市待满两天，明天中午便要离开海市回大使馆，早就订好了机场附近的酒店。 　　许窈跟应时卿将傅璇送回酒店。 　　傅璇不准他们送她上楼，在酒店门口就下了车。 　　许窈摇下车窗同她道别。 　　傅璇忽然弯下了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檀木礼盒，胳膊穿过车窗，拉过许窈的手将檀木礼盒放到她掌心：“差点忘了，这次见面太匆忙，傅姨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幺幺你可一定要收下。” 　　应时卿偏过头，视线在那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檀木礼盒上停顿片刻，一抬眼，眼神同傅璇撞上，他微微挑眉，傅璇便冲他点了下头。 　　许窈并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她看着手心的檀木礼盒愣了下，正打算推辞。 　　可傅璇就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 　　“这就是个不值钱的首饰，”她按住许窈的手，神秘一笑，“收下吧，记得回家再打开看。” 　　许窈抿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傅璇又冲应时卿道：“记得照顾好幺幺，听到没？” 　　得到应时卿的一声“知道”后，傅璇直起身，对二人挥挥手，就转身离开了。 　　- 　　回到御景苑后，许窈同应时卿分开回了自己家。 　　她听了傅璇的话，这时才打开那个檀木礼盒。 　　本来许窈的动作还有些漫不经心，可一打开，才扫了一眼她便是一震，瞳孔紧缩，盯着面前的东西半晌说不出话来。 　　几年前在宁城珠宝展示会上，曾经展出过一只冰种帝王绿翡翠手镯，当时市价高达近两亿。 　　而她面前的这只手镯，光看水头，比起那只冰种帝王绿，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璇当然不可能送她假货，这只手镯的价值也就可想而知了。 　　想到她先前说这是“不值钱的首饰”，许窈就一阵窒息。 　　她忽然觉得眼下的情况万分熟悉，上回应时卿送她胸针时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他们家里人怎么一个毛病！！！ 　　许窈深吸一口气，把手镯塞回檀木礼盒中，抓起它就跑去了隔壁。 　　她也没多想，直接自己开锁进去了。 　　一路冲到了应时卿的卧室。 　　一开门，许窈就僵在了原地。 　　应时卿大约是刚冲完澡，裸着上身，赤着脚站在衣柜前，乌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听到声响，他侧身偏过头看向了许窈。 　　不知道是不是房间里空调打得太高的缘故，许窈忽然觉得呼吸有些滞闷。 　　因为有晨练的习惯，应时卿的身材并不像许窈想象中那般瘦削，上身的线条流畅，腹部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一滴水珠从发梢滴落，顺着人鱼线隐没进裤腰。 　　意识到自己看得有些肆无忌惮后，她连忙垂下视线，恶人先告状：“耍什么流氓？赶紧穿衣服！” 　　闻言，应时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几眼，往前走了两步到她身前站定，微微弯腰，垂首贴着她的耳廓道：“现在到底是谁在耍流氓？” 　　许窈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扑在耳畔，磁沉撩人的声音仿佛打着转儿钻进耳朵。 　　应时卿偏过头，便看见她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不自觉喉结滚了下，他直起腰，嗓音比平常低哑了些：“出去。” 　　许窈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嗯？” 　　“我要穿衣服，”应时卿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勾了下唇，“怕你留在这会对我兽性大发。” 　　说着，他握着许窈的肩，把她推出了房间。 　　随后轻轻一声，“砰”，在许窈还没反应过来时，门关上了。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 　　许窈：“！！！” 　　你给我说清楚！ 　　谁兽性大发？ 　　许窈恨恨瞪了会儿应时卿卧室的门，随后回到了客厅。 　　- 　　没一会儿，应时卿便擦着头发从房间里出来。 　　他在客厅找到了许窈，她整个人都窝在那个单人沙发里，满脸自闭。 　　应时卿笑了笑，走到她身旁，指尖去蹭她的脸颊：“刚刚这么急匆匆的，怎么了？” 　　许窈坐直了身子，指着茶几上的檀木礼盒，“傅姨给的，你帮我还回去。” 　　应时卿随意瞥了檀木盒里的手镯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看许窈一副烫手极了恨不得连夜冲回酒店还给傅璇的模样，好笑道：“还什么？迟早也是要给你的。” 　　这是应时卿外婆传下来的，现在傅璇给了许窈，合情合理。 　　许窈愣了下，忽然反应过来了。 　　她仰头看应时卿，皱着眉控诉：“你是不是早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应时卿笑了笑：“对，我知道。” 　　许窈打开他贴在自己脸侧的手指：“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早知道这么贵，我肯定不能要啊！” 　　应时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走到另一边沙发坐下：“这是我妈准备传给未来儿媳妇的，你确定不要？” 　　许窈愣住。 　　她没理解错的话。 　　这话的意思是，傅璇不光已经知道他们在交往了，还干脆直接把传家宝随手给她了？ 　　犹豫片刻，许窈为难道：“那你帮我收着，太可怕了，放在我手上我会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应时卿抬眸看向她，啧了声，拍了拍他身旁的座位，“过来。” 　　许窈依言坐了过去。 　　应时卿伸手抱住她，下巴枕在她肩上：“我帮你收着也不是不行，但总要给点报酬吧？” 　　许窈气笑了：“哪有这种道理？你保管你自己家的东西还要问我要报酬？” 　　果然资本不当人是吗？！ 　　应时卿半撩起眉眼望向她：“可现在，它已经是你的了。” 　　许窈被他的诡辩噎得无话可说。 　　应时卿低声笑了起来，顿了下，俯首在她耳侧轻轻说了几句话。 　　听清他说了什么后，许窈呼吸一滞，柔软的耳根渐渐染上一片绯色。 　　不等她回应。 　　下一瞬，她便被应时卿抱了起来。 　　许窈翻过身，跪坐到他身上。 　　她望着应时卿那双像琉璃般清冽的眸子，他本来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在他们目光相触的下一刻柔化起来。 　　应时卿眼底深了几分，牙根微动。 　　在许窈还没反应过来时，细密的吻便骤然落了下来。 　　他咬着她的唇，声音喑哑：“放松。” 　　这两个字像是命令，又像是另类的蛊惑，她轻易地被撬开了牙关。 　　许窈紧紧抓着他还带着潮意的头发，他的手贴在她的后腰，重重揉弄着，连带着掀起一阵酥麻。 　　她微微后仰着，纤瘦的脊背出一道脆弱的弧度。 　　灼灼的吻顺着颈侧一路往下。 　　直到锁骨被唇齿没轻没重地反复描摹，许窈手指克制不住地蜷紧用力，仍是没忍住，呜咽出声：“嘶，好疼……” 　　感受到他终于放过了可怜的锁骨。 　　许窈才松了口气—— 　　倏而，便被湿热的舌尖舔了一下，丝丝缕缕的痛感传至神经。 　　许窈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松口，疼得眼眶发红：“你会不会？不会我来！” 　　应时卿愣了下，浅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愕然。 　　但下一刻，他便大大方方地往后一躺，顺手解开了衬衣最上的两颗扣子，露出一截白皙的颈项跟精致的锁骨，挑唇笑道：“那你来。” 　　他的笑意很淡，但眼神太直白了，明目张胆地在勾引她。 　　许窈眼睫微垂：“……” 　　艹，他好不要脸！ 　　但她好喜欢！ 第58章 暗恋 睡了，但没完全睡。 　　或许是因为难得见到应时卿示弱的姿态。 　　许窈有种诡异的兴奋,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惊悸感油然而生，许窈被美色捕获，难逃牢笼。 　　视线牢牢锁定, 也不知到底是谁将要被拆吃入腹。 　　直至鼻尖相抵，气息交融。 　　应时卿微微抬睫，似是疑惑于她温吞的动作。 　　这像是一个信号, 点燃了满室的氛围。 　　许窈笑了下，低头去亲他，手指有条不紊地解着他余下的衣扣，声音有些破碎的沙哑，“时卿哥哥, 你抵着我了。” 　　应时卿没有回答，只是眸色愈发深沉了几分。 　　昏沉间, 他们新奇又虔诚地探索着彼此未知的领域。 　　呼吸渐渐急促。 　　理智尚存之际, 许窈攀住他的肩, ：“你家里有套吗？” 　　安静须臾。 　　许窈看了看他的神情, 瞬间了然。 　　应时卿忽然低声骂了句西语, 就语境而言, 许窈想也知道八成不是什么好词。 　　许窈：“真巧, 我家也没有。” 　　片刻后，她把脑袋埋进应时卿怀里，闷声笑了起来：“看来, 今天不太合适。” 　　应时卿没有说话, 蹙着眉，罕见地有些懊恼。 　　许窈抿了下唇，绷住神色，可不到一秒就破功：“对不起, 实在是有点好笑哈哈哈……” 　　“……” 　　过了会儿，她抬起头来看向应时卿。 　　他正隐忍而克制地看着她，眉眼间带着一种禁欲的冷艳。 　　许窈去吻他的眼角，指尖顺着他小腹肌肉的纹理往下，笑得肆无忌惮：“哥哥，要不要帮忙呀？” 　　应时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按住她作怪的手：“你不想怀孕的话，现在最好别招我。” 　　许窈瞬间安静。 　　良久，他松开许窈，带着状况又去了一趟浴室。 　　许窈将散落一地的外衫捡了起来随手挂到了一旁的沙发扶手上。 　　想起先前应时卿的表情，她又没忍住吃吃笑了起来。 　　-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时卿回到客厅。 　　许窈正低着头翻看着先前从沙发后的置物柜上翻到的相册。 　　她翻得认真，认真到应时卿坐到她身边，她连眼神都没抬起来过。 　　应时卿问她：“你在做什么？” 　　许窈：“我在看你大学的照片。” 　　应时卿看了她一会儿，依旧没等到许窈给他一个眼神。 　　他抬手绕过许窈的脖子，手指捻她的耳垂：“有这么好看？” 　　许窈总算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放下相册扭头看他，好话张口就来：“好看，好看到让人愿意跟你谈一辈子的恋爱。” 　　“谈一辈子恋爱？”应时卿懒洋洋地挑了下眉。 　　将这话暗暗琢磨片刻，他冷冷吐出两个字：“渣女。” 　　许窈愣了一下，随即弯了弯眼睛，毫无心理负担的应下了这个称呼：“哦。” 　　“……” 　　看他被噎得无话可说，许窈唇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明显了一点。 　　沉默片刻。 　　“我先回去了，”她顺手抱起相册，理直气壮道，“这个我先替你保管。” 　　应时卿：“拿我的照片也可以，不过你是不是该公平点？” 　　许窈想了想，点点头：“可以，明天给你。” 　　“走吧。”应时卿点点头，起身送她出门。 　　明明就住在隔壁，他还非要黏黏糊糊地看许窈进了房门才回去。 　　- 　　洗漱完后，许窈却有些睡不着。 　　她抱着相册到了自己这边的客厅，随手打开了pad，准备看会儿视频。 　　一打开，上面播放的就是上次《人与自然》频道的重播，正解说到狮群捕猎这块。 　　许窈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随即愣住。 　　——优秀的猎手常常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过了一会儿，许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慢慢抿起唇，舌尖抵着上颚，不阴不阳地“啧”了一声。 　　怪不得。 　　她拿出手机，在应时卿的备注后又加了个括号。 　　他就是个狗东西。 　　- 　　当一切顺利的时候，时间好像就过得特别快。 　　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一星期。 　　《蔷薇王座Ⅱ》进度有条不紊地推进着，《神降》已经在开始筹备元旦的更新，有新支线添加。 　　最忙的那天，许窈一天画了八张立绘。 　　她白天工作，晚上还在肝《言叶之舞》，已经进行到教廷线，要攻略骑士长了。 　　不仅如此，舒寒音是K家的VVIP会员，托她的福，两人订的礼服是加急单，昨天就发短信过来说是可以去试穿了。 　　许窈便跟舒寒音约好，今天去K家试礼服。 　　应时卿正好要去趟公司便顺道送她过去了，来的路上许窈便问起了楚约外公生日宴的事。 　　“傅爷爷的生日宴你要过去吗？” 　　“应该不去，要去申城，时间赶不上。” 　　许窈想起来时间好像确实是撞了，她点点头：“那我就跟音音一起过去了。” 　　到K家后，许窈一下车就看到了在路边等她的舒寒音。 　　应时卿嘱咐她：“结束了给我打电话，过来接你。” 　　许窈她点点头，刚想说点什么时。 　　舒寒音走了过来，一把拉过她的胳膊：“赶紧走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在这上演生离死别呢。” 　　许窈：“……” 　　才走了几步，舒寒音脚步忽然顿住，停了两秒。 　　她偏头看向许窈，挑了下眉，语破天惊：“啧，不对，刚刚你俩这氛围……是不是睡了？” 　　许窈干咳了两声，矜持抿唇：“你猜？” 　　睡了，但没完全睡。 　　想起昨晚应时卿的脸色，她就忍不住想笑。 　　看到许窈脸上忽然浮现的笑意，舒寒音瘪瘪嘴：“女人呐~” 　　许窈失笑：“别贫了，赶紧走，早点试完早点解脱。” 　　- 　　两人订的礼服款式并不相似。 　　舒寒音一向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橙色的雪纱裙摆上缀满了细钻，许窈乍一眼看去觉得她都能直接穿去当婚纱。 　　许窈偏好简约，是一条纯黑的修身鱼尾裙，试过后发现腰身处还有些太富余，让裁缝师傅记了数据后便去换了。 　　舒寒音还在跟设计师沟通说要改裙摆，许窈在旁边听得一阵头晕。 　　“你这要求也太多了，时间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吗？刘思佳之前也在K家订过衣服，十几件呢，一个月居然给赶出来了，我这才修一修裙摆呢。” 　　许窈语塞了一会儿：“随你，开心就好。” 　　“……” 　　大约一小时后，许窈便和舒寒音离开了K家，两人一起去了华大找楚约。 　　三人又一起在大学城的影院看了场电影，午饭后各自回家。 　　- 　　翌日。 　　许窈正在青岩福利院继续画天顶画，应时卿本来要陪她一起来，被她拒绝了。 　　她并不是喜欢一直黏在一起的性格，哪怕是谈了恋爱后，也主张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小教堂旁边的白桦林已经彻底秃了，裴心上午正跟社工一起清理落叶。 　　忙了半天后，许窈跟裴心回她办公室休息。 　　告诉应时卿自己已经结束后，许窈本想退出微信，却发现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她点进去，瞥了一眼对方的申请消息，本不想理会，正要退出是又顿住了，重新看了一眼。 　　——【Eric Ni】 　　倪鹤凌？ 　　之前何虹抄袭倪鹤凌的画，许窈只知道迅杭这边有专门找他获取过授权，但是她并没有怎么关注后续，也没加过倪鹤凌微信。 　　对方突然加她是有什么事？ 　　很快许窈就想到了一个可能，她直接打电话回了老宅。 　　吴姨接了电话，很快就叫了许爷爷来。 　　许爷爷：“幺幺啊，怎么突然给爷爷打电话了？” 　　许窈直接开门见山：“爷爷，你是不是把我微信给别人了？” 　　听她这么问，许爷爷语气有些心虚：“是啊，你不是答应要帮爷爷学生办画展的嘛。” 　　许窈抿唇：“那你也该先问问我。” 　　与此同时，她已经明白了，先前许爷爷说的要回国办画展的学生就是倪鹤凌。 　　许爷爷：“加个微信嘛，又不是让你干什么。” 　　许窈叹口气：“知道了，先这样，等会儿回去我再跟你说。”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不给许爷爷继续说服她的机会。 　　挑了下眉，思忖片刻，许窈还是同意了好友申请。 　　裴心看她挂了电话才问道：“中午在福利院吃饭么？” 　　许窈摇头，应时卿等下要过来接她，许爷爷昨天就跟他们说好了，让他们今天去老宅吃饭。 　　裴心点点头。 　　又过了近半小时左右，一个社工忽然敲了下门，抱着一束粉百合走了进来：“院长，又是送你的。” 　　裴心神情不大好看，点点头示意对方放下。 　　社工把花放好就离开了，裴心站起来走了过去，直接拿起那束粉百合把它塞进了垃圾桶。 　　又是杭队送的？ 　　许窈看着裴心的举动，有些欲言又止：“心姐……” 　　裴心垂眸，睫羽遮覆了眼底暗流，打断了她的话：“幺幺，你同杭嘉行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个问题问得许窈愣了片刻，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七年前吧，我刚去部队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杭队是我指导员。” 　　裴心微微蹙眉：“你们关系很好？” 　　许窈不假思索道：“嗯，虽然平常交流不算很多，但杭队帮过我很多。” 　　从前在部队时，杭嘉行就经常关照她的生活起居，后来生病了也是他帮联系的医生，就连退役后他还给许窈提供了工作机会。 　　虽然也没有常常联系，但许窈一直觉得杭嘉行是个很可靠的长辈。 　　然而，裴心闻言只是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那是他应该做的。” 　　“心姐，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杭队？”许窈有些不解。 　　她实在是想不通，杭嘉行到底有哪点这么招人厌恶。 　　裴心摇头：“不是讨厌，是憎恨。” 　　许窈愣住，没料到会从裴心口中听到“憎恨”二字，比起先前“令人生厌”的形容来说，似乎憎恨才是裴心对杭嘉行真正的态度。 　　许窈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忽然震动起来。 　　应时卿打电话来告诉许窈他快到了。 　　于是，这个话题就顺势岔开了。 第59章 暗恋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同裴心告别后, 许窈便到福利院门口等应时卿。 　　她还是有点在意裴心跟杭嘉行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他们两个都像是她的长辈，就算不能在一起，许窈也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对立。 　　然而心姐肯定是不会告诉她的, 毕竟每次提起，她都是岔开话题…… 　　- 　　等应时卿到福利院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许窈靠着大门口左侧的墙站着, 低着头，半张脸埋在衣领下，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身后的墙壁，连他下了车走到她面前，她都没注意到, 双眼放空，不知道在看哪里。 　　应时卿又走近了一些, 故意发出了些声响。 　　冷不丁听见动静, 许窈蓦地抬起头, 见到是他后神色明显放松下来。 　　应时卿：“刚刚在想什么, 这么出神？” 　　许窈摇摇头, 并没有把裴心跟杭嘉行的事告诉他：“没什么。” 　　两人一起回到了车上。 　　最近一段时间, 尤其是周末, 许窈常常会到许爷爷那儿。 　　这天也是。 　　半路上，刚开过地铁站。 　　许窈就接到了阮遇的电话，叫她跟应时卿去超市买些零食回来。 　　她有些无语地问道：“你真不打算回自己家了？” 　　阮遇这段时间依旧住在许家老宅, 只是偶尔会回自己酒吧待两天, 看上去还有种赖在许爷爷那儿不走了的架势。 　　听到许窈的话，阮遇觉得自己被嫌弃了，立刻反问：“怎么了？许爷爷让我多住几天陪他，你有意见？” 　　许窈：“那倒是没有, 你们开心就好。” 　　阮遇：“……”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勉强？ 　　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许窈直接挂了电话，对应时卿道：“等下去趟超市吧。” 　　应时卿偏头问她：“怎么了？” 　　“阮遇刚刚打电话来让我们帮他带点零食回去。”许窈叹气。 　　两人在少年宫前面的连锁超市停了车。 　　阮遇并不挑，许窈他们很快就利索地挑满了一购物车的零食，整个过程前前后后加起来还没超过二十分钟。 　　只不过卡在了结账环节。 　　超市的自助付款机器坏了，只能排队等人工收银。 　　他们前面排的队伍还挺长，许窈不太想干等着，便对应时卿说：“你在这儿等下我，我去拿几盒巧克力，一会儿就回来。” 　　知道她不耐烦等着，应时卿冲她笑了下：“你再去逛逛吧。” 　　许窈便真的去了。 　　又在超市里转悠了半圈。 　　等她拿着巧克力回来后，就发现应时卿前面已经没人了，他正站在收银台边上的小货架前，低着头一副在思索什么事情的模样。 　　她走到应时卿身旁，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到了小货架上：“你在看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至尊超薄、持久…… 　　许窈：“！！！” 　　应时卿偏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便回过了头，修长的手指从货架上那一栏中挑了一盒出来，翻过去看背面的英文说明。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研究明白了，将手上那盒放了回去，指着货架上的一种，回过头一脸淡定地问许窈：“你喜欢哪种？这个怎么样？” 　　许窈扭头看了眼，几步外马上就要有顾客要过来结账了，咬牙道：“……哪种都不喜欢！” 　　应时卿注意到她的举动，语气带了几分不解：“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旁边收银的小姐姐明显已经开始憋笑了，提醒两人：“咳，最近有活动，买三送一。” 　　许窈：“……赶紧走！” 　　她倒不是真的害羞。 　　但是—— 　　救命！ 　　这也太尴尬了！ 　　“不急，我再研究研究……” 　　他话音还未落，许窈就随便抓了一盒，深吸一口气：“现在能走了吗？” 　　应时卿抬眸看了她一眼，神情若有所思：“原来你喜欢超薄的，不过——”他按住许窈的手。 　　“型号错了。” 　　同时换了一盒大号的。 　　许窈看着他继续淡定地往购物车里扔小盒子的架势，额角青筋忍不住跳了一下：“……你是想每种都试试吗？” 　　应时卿眼神微暗，语气隐隐有些兴奋：“可以吗？我怕你会受不了。” 　　许窈：“……” 　　- 　　因为在超市发生的这个插曲，上车后许窈满脑子都是结账时收银小姐姐那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 　　她一路都没说话，戴着耳机听歌，拒绝跟应时卿交流。 　　回到老宅后。 　　阮遇已经在车库等着他们了。 　　车才停好，许窈跟应时卿刚下来，阮遇就去开后座的车门：“零食买了吧，在后面？” 　　“等等！” 　　许窈连忙跑过去拦住他，自己打开后座车门去够零食袋，背对着阮遇迅速将几个小盒子全都找了出来。 　　买这么多！用得完吗？！ 　　她余光瞟了应时卿一眼，把东西塞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这才回过身将零食袋拎出来递给阮遇。 　　阮遇完全没察觉到许窈的小动作，打开看了眼：“哟，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 　　许窈：“又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 　　应时卿侧眸看了阮遇手里的零食袋一眼，发现最底下的东西不见了，唇角微微翘起，惹来许窈一个白眼。 　　他走到许窈身旁，悄声问道：“藏哪了？” 　　许窈偏过头，恶狠狠瞪他一眼，视线看向自己被撑得有些鼓起的口袋。 　　应时卿抬起手指节抵唇，没笑出声，但脸上的神情还是出卖了他。 　　许窈冷哼一声，快步拉开了跟他的距离，一个人气冲冲地走在了最前头。 　　阮遇看了眼她的背影，回头问应时卿：“她怎么了？” 　　怎么看上去像是要找谁吵一架的感觉？ 　　应时卿笑而不语地加快了脚步去追许窈，没有回答阮遇这个问题。 　　一直到客厅许窈才放慢了脚步，被应时卿拉住了手。 　　许窈象征性挣了两下，没挣开，就随他去了。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高，许窈微微沁了些汗，她动了动手指，对应时卿说道：“你先松手，太热了我先脱下外套。” 　　然而才一转身。 　　许窈就发现了坐在角落懒人椅上手里还拿着本杂志的许爷爷，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两人，表情还维持在有些震惊的模样上。 　　四目相对。 　　许窈：“……” 　　许爷爷：“……” 　　安静片刻。 　　许窈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什么，爷爷，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许窈的话，应时卿这才注意到角落的许爷爷，显然刚刚两人亲昵的互动不可能被归结为兄妹情。 　　他握住许窈的手，直白干脆地承认了：“许爷爷，我跟幺幺在谈恋爱。” 　　许爷爷刚要说话，落后许窈跟应时卿几步的阮遇就进来了：“你们怎么还站着？吴姨呢？还不开饭吗？” 　　阮遇话说完发现屋子里三人都没动静，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而此时，已经缓过神来的许爷爷看了眼应时卿，又看回许窈，满脸惋惜地说：“这么好一颗白菜怎么就让你给拱了？” 　　许窈侧眸：“……” 　　等等，她是不是听错了？ 　　谁拱谁？ 　　还没等她反驳，许爷爷就放下杂志，一脸严肃地起身往后头的小书房走去：“幺幺跟我去书房一趟。” 　　应时卿正要跟上，却被许窈拦了下来：“爷爷只叫了我，你在这等着吧。” 　　阮遇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们三个，等许窈跟着许爷爷进了小书房后，他还没明白过来。 　　“刚刚到底怎么了？” 　　- 　　与此同时，小书房里。 　　许窈本来以为爷爷会继续问她跟应时卿的事情，然而他却拿了一本古籍出来。 　　“老傅生日宴你替我把这东西给他，这老头子，才六十岁就过大寿了，也不怕损福气！” 　　许窈默不作声地把东西接了过来，然后静静看许爷爷演。 　　说完楚约外公的礼物后，许爷爷又扯了一堆有的没的。 　　许窈看他明显想问她跟应时卿的事情又欲言又止不停东拉西扯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受不了。 　　她打断许爷爷：“爷爷，你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我先出去了？” 　　许爷爷：“……” 　　“咳咳，”他重重地咳了一声，然后跑过来确认门关紧后，总算是不打太极绕弯子了，一脸欣慰地感叹道，“真不愧是我孙女，眼光不错。” 　　许窈愣了下：“？” 　　许爷爷满意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上回小遇说的时候我就想，你要是能跟时卿在一起那就再好不过了。” 　　“是吗？”许窈怀疑地看向自家爷爷，她分明记得那次阮遇才出口就冷场了。 　　许窈抿了下唇：“那你为什么还把我微信给倪鹤凌？” 　　许爷爷满不在乎道：“你跟时卿偷偷摸摸谈恋爱又没告诉我，再说了，虽然爷爷看你是个宝，觉得你哪哪都好，配时卿也绰绰有余，但也只是爷爷觉得而已。” 　　许窈：“……” 　　虽然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许爷爷又问：“你跟时卿在一起多久了？” 　　许窈：“没多久。” 　　听到这话，许爷爷皱眉：“没多久是多久？” 　　许窈想了想：“十来天？” 　　许爷爷托了下镜框：“你傅姨跟应叔叔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知道吧。” 　　许窈咽了下口水，没敢告诉许爷爷傅璇直接把传家宝都给她了。 第60章 暗恋 四字箴言 　　许爷爷倒完全没联想到这点, 只是听到许窈说应时卿父母也知道这件事了之后，明白两个孩子并不是闹着玩儿的，他更放心了些。 　　也没再跟许窈嘱咐什么, 许爷爷只是对她抬了下下巴：“你先出去，把时卿叫过来。” 　　“您还搞轮流谈话这一套啊？”许窈失笑道。 　　许爷爷横她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小孩子家家的废话怎么那么多？” 　　许窈被他说得噎了下, 她就问了一句怎么就废话多了，再看许爷爷眉毛快竖起来了，她讪讪道：“知道了，我去叫他。” 　　一出去，许窈便看到了不远处盯着书房门口的应时卿跟阮遇。 　　她走上前去：“轮到你了, 爷爷叫你进去。” 　　应时卿见她语气轻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一口气松了下去, 刚要说什么, 书房里忽然传来重重的一声咳嗽。 　　三人扭头看去, 里头许爷爷摸了摸下巴, 脸并没有看向外头。 　　听到那一声做作的咳嗽, 许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对应时卿道：“赶紧进去吧。” 　　应时卿点点头朝书房走去，顺手带上了门。 　　阮遇看着重新关上门的小书房，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些懵地问道：“许爷爷今天怎么了？” 　　许窈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有些于心不忍地解释了一句：“我跟应时卿谈恋爱的事情被爷爷知道了。” 　　阮遇：“……” 　　许窈到看他瞬间变得扭曲的脸色，不厚道地笑出了声：“他们不知道还要讲多久，我们先去餐厅等着吧。” 　　“……” 　　- 　　许爷爷跟应时卿在书房里待了足有二十来分钟，他们一起出来的时候吴姨都已经上完菜了。 　　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许爷爷的神色看上去并不太欢喜。 　　许窈疑惑地看向应时卿，只见他对自己抬了下眉骨，然后悄悄地摇了下头。 　　她想了想，立马起身主动拉开壁炉边上的椅子：“爷爷，来坐这边。” 　　许爷爷眉梢动了动，依言过去坐下：“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瞧您这话说的，”许窈接过吴姨炖的甜汤放到许爷爷面前，“好像我平常不积极似的。” 　　许爷爷：“呵，你知道就好，你看看小遇都知道住这陪陪我老人家，时卿也经常过来看我。” 　　他抬眸睨了眼许窈：“哎哟，要不是我天天给你这个大忙人打电话，你再少来几次，我看我都得忘了自个儿有个亲孙女喽！” 　　其他三人闻言顿时纷纷笑出声，许窈被吐槽也不生气：“那可不行，看来以后我得经常过来。” 　　许爷爷一下子就被许窈一通甜言蜜语哄得开心了。 　　许窈悄悄抬眸望向应时卿，就看到他冲自己笑了下。 　　两人的眉眼官司全都落在了许爷爷眼中，他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 　　午饭过后。 　　许爷爷跟朋友约好去了附近的棋社下棋，许窈三人各自拿了个靠枕半躺在在中庭门廊下晒太阳。 　　这还是从前许晔摸索出来的，天冷的时候中午躺在门廊下晒晒太阳会很舒服。 　　后来许窈他们也会这么干。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许窈还在玩《言叶之舞》，想要通关。 　　才过了一个关卡，微信忽然跳出了新消息。 　　上午同倪鹤凌加上好友后，许窈便放到了一边没有再管，直到这时，对方才联系她。 　　应时卿见许窈看了下手机后就开始皱眉，便问道：“怎么了？” 　　许窈抿唇：“就是爷爷那个回国的学生，对方想让我帮忙找下合适的场地。” 　　应时卿：“拿来我看看。” 　　什么时候加上的？ 　　许窈没想太多，直接侧过身靠向他，把自己手机翻过去给他看。 　　应时卿顺着她的手指看向了手机屏幕。 　　对方的要求并不算多，但是预算跟时间上卡得比较紧，许窈愿意多跑几趟的话倒是也能找到合适的地方。 　　但是，许窈侧眸看向应时卿：“时卿哥哥。” 　　一听她这么喊自己，应时卿便微微挑了下眉：“嗯？” 　　许窈有些心虚道：“你看，这件事很简单的，你要不要帮个忙？” 　　“帮谁？”应时卿似笑非笑道，“你还是他？” 　　许窈连忙撇清自己：“当然是帮爷爷了，这是他学生，我只不过是加了个微信而已，根本就不认识！” 　　应时卿凉凉道：“哦，只是加了微信而已。” 　　许窈：“你确定非要这么阴阳怪气？” 　　翻旧账？ 　　说这她可就来劲了。 　　她抿了下唇，皮笑肉不笑道：“时卿哥哥，我劝你别作。” 　　应时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求生欲使他临时改口：“我可以帮你问问。” 　　见应时卿愿意帮忙，许窈忙不迭：“那就拜托你了！” 　　方才说“别作”时的样子完全就像是在虚张声势。 　　应时卿：“……” 　　许窈高高兴兴地把倪鹤凌微信推给了他，然后又开始玩乙游。 　　又过了没多久。 　　许窈忽然抬手扯了扯旁边应时卿的袖子：“我想吃苹果，你帮我去厨房削一个。” 　　应时卿偏头，看到许窈手边满满当当的水果盘上，目光一顿。 　　明摆着是没事干开始瞎折腾他了。 　　许窈从小就这样。 　　应时卿还记得有一回许窈生病。 　　他跟阮遇一起过去看她。 　　许窈让阮遇坐了会就把他赶回家了，轮到应时卿，指使他给自己倒水就算了，她还一会儿嫌水冷，一会儿又嫌水热，后来又说白开水没味道，让他去小区超市买了牛奶回来，真买回来了她又嫌太甜。 　　从小到大就逮着他使唤。 　　果然。 　　许窈：“我想吃苹果，你亲手削的。” 　　她还着重加重了后半句话音。 　　应时卿起初没理她。 　　许窈又晃了晃他的手：“时卿哥哥。” 　　又来了。 　　应时卿悄悄叹口气，认命地起身：“除了苹果，还要什么？” 　　“暂时就想要个苹果。”许窈微微抿唇。 　　一旁阮遇被这对臭情侣酸得无话可说，早在他们俩聊起倪鹤凌的时候就在装死了。 　　眼下看应时卿沉着脸走向厨房，阮遇一下子坐了起来，扭头问许窈：“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许窈纳闷地看向他：“什么怎么做到的？” 　　阮遇：“应狗现在怎么这么好说话？” 　　别说亲手削的苹果了，他长这么大吃的最多的就是他的拳头。 　　换他让应时卿给自己削苹果试试，头都给他削掉吧。 　　许窈斜乜阮遇一眼：“他其实挺好哄的。” 　　阮遇：“……你认真的？” 　　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说。 　　许窈点头：“当然，你看他是不是从来没冲我发过火？我每次让他干什么他都答应了吧？” 　　莫名又被喂了一嘴狗粮。 　　阮遇仔细回忆了片刻：“……” 　　艹，居然是真的！ 　　应狗这狗东西好像还真的是从小到大对许窈有求必应，从没对她说过重话！ 　　虽然阴阳怪气的话也不是没有，但跟对待他比起来，那简直是温柔得不行了。 　　阮遇觉得自己真的该向许窈学习学习，为什么每次她都能把应狗治得服服帖帖的，而他只有被收拾的时候。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阮遇又问了一遍，“有什么秘诀吗？” 　　许窈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正儿八经道：“还真有，我总结了四字箴言。” 　　阮遇竖起了耳朵，一脸好奇：“什么箴言？” 　　许窈：“叫他哥哥。” 　　她顿了下，看了阮遇一眼又补充道：“你的话，可以直接叫他爸爸。” 　　阮遇一时语塞：“…………” 　　神你妈的叫爸爸。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给自己涨辈分！ 　　就在这时，应时卿端着削好还切成小块的苹果从厨房回来了。 　　他坐回到原来的位置，把小碟子推向许窈。 　　许窈没动，眼睛还盯着手机界面：“时卿哥哥，我打游戏呢，你喂给我。” 　　应时卿好脾气地喂了她一块又一块。 　　直到放下手机，许窈扭头看向阮遇：瞧见没？ 　　阮遇：“……” 　　他想了想，试探道：“爸爸，我也想吃。” 　　应时卿顿了下，倏而皱眉，抬眸看向阮遇，发什么神经？ 　　不想再伤眼，他随手塞了一块过去。 　　阮遇：“……” 　　艹，居然真有用？！ 　　- 　　忽悠完阮遇后许窈心情好得很，下午还陪应时卿一起给许爷爷养的花浇了水修剪了枝条。 　　晚上许爷爷跟棋社一起吃完饭后才回来。 　　许窈三人吃了吴姨包的饺子，又陪老人家聊了会天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临睡前，御景苑业主群里1403的业主忽然私聊许窈，说是她房间漏水。 　　后头物业这边又联系了许窈说明了情况。 　　原来，从上周开始，1403的厨房天花板就一直在漏水，那个位置对应的是许窈家的卫生间，估计是管道漏水了。 　　回复他们自己会尽快解决后，许窈就联系了杭嘉行。 　　【幺幺】：杭队，房子卫生间好像漏水了，你帮我联系下你朋友，问问他我能不能找人过来重新铺下管道？ 　　杭嘉行回复得挺快。嘉 　　【嘉行】：不用问了，你直接找人施工吧，他不会介意的。 　　许窈皱眉，也不是换个管道重新做防水这么简单的事，怎么也该征求下房东的同意。 　　【幺幺】：你还是问问吧，我还想把瓷砖换了，万一新换的你朋友接受不了呢？ 　　卫生间地面的瓷砖是磨光的，许窈每回都觉得有些太滑，正好这次可以一起换了。 　　然而杭嘉行还是那句。 　　【嘉行】：不用管他，你换什么他都不会介意的，就是弄成全粉的他都没意见。 　　许窈：“……” 　　全粉倒也不必。 　　她的审美还没这么独特。 第61章 暗恋 我的好房东。 　　许窈脑补了一下全粉的卫生间大概会是什么样子后赶紧甩了甩头, 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即便杭嘉行一直在强调对方不会介意，但许窈还是坚持得知会一声。 　　杭嘉行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复她。 　　【嘉行】：那我明天帮你问问。 　　许窈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隐隐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为什么要等明天再问，现在也没多晚吧？ 　　但这想法在脑中也不过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忽略了, 顿了下，她回复杭嘉行。 　　【幺幺】：好的，麻烦杭队。 　　退出微信后，许窈睡意消散了许多，她登录了《言叶之舞》, 直到解锁了圣骑士长这个角色才保存进度退出了游戏。 　　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接近凌晨。 　　许窈却又莫名想起了应时卿那个微博小号，又登陆了大眼仔。 　　其实上次发布会后, 他的两个微信号早就被网友扒了个干净, 许窈当时就大概翻了一遍。 　　但没想到, 还是让她发现了一些惊喜。 　　那是去年三月, 她跟他刚在什米重逢后的一星期, 应该也是他刚确定准备辞职的时候。 　　那条微博, 内容只有短短的两个字, 只是地址从从前的什米变成了海市。 　　追债。 　　许窈舌尖反复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确信就是回海市那天，他讨要的那两百块钱。 　　分别七年后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联系。 　　她给这条微博点了赞。 　　没多久, 微信消息提示铃就响了起来。 　　应时卿大概是还在处理工作, 正巧发现她给他的微博点赞了。 　　【十七】：还不睡？ 　　光看这个人发的消息，每次都简短冷淡得让人牙根发痒。 　　许窈忽然就起了点坏心眼。 　　【幺幺】：睡不着，时卿哥哥你过来陪我好不好？ 　　【十七】：？ 　　明明就住在隔壁，几步的距离, 可是这样子发着微信却莫名其妙的让人有种愉悦的心情。 　　从前舒寒音跟楚晏谈恋爱的时候，许窈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住在隔壁还要煲电话粥，现在她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了。 　　许窈轻轻笑了一声，都能猜到他现在什么样子。 　　肯定是微微拧着眉，那双漂亮的眸子里蓄着些许疑惑，抿着唇无语，指不定还怀疑她发疯了。 　　本来许窈猜他不会这么快回复，就算回复也是转移话题，谁知道他会不按常理出牌。 　　不，应该说谈恋爱后某人脸皮变厚了。 　　【十七】：真要我过来？ 　　【十七】：正好，你装口袋里东西可以用上。 　　许窈：“……” 　　脸呢？！ 　　她深吸一口气。 　　【幺幺】：我开玩笑的，马上就睡了。 　　【幺幺】：晚安！！！ 　　两秒后，收到了他的一条语音消息。 　　许窈伸手点开。 　　带着点笑意的磁沉嗓音便缓缓流泻出来，她心上好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 　　“早点睡，晚安。” 　　许窈微微抿唇，又听了一遍，然后便放下了手，机沉沉睡去。 　　- 　　翌日，许窈被阮遇凄惨的哀嚎声惊醒。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抓过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九点了，窗外天光也早已大亮。 　　昨晚睡得有些迟，她感觉自己的眼皮还肿着，一边用力闭了闭眼睛一边摸索着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掬起水往脸上泼了一把，冷水扑面，这么一激，便顿时清醒了。 　　随意洗漱过后，她套了件衣服就出了卧室，下到一楼。 　　许爷爷不在，大概已经去棋社下棋了。 　　从餐桌上端起吴姨早就放好的吐司跟牛奶，许窈顺着噪音到了中庭，一眼就发现了噪音的源头—— 　　阮遇背对着她双头抱头蹲在院子里的人工水池边。 　　不远处，应时卿正坐在石凳上喝茶。 　　听见脚步声，阮遇唰扭过脑袋看向许窈，眼抽搐似的冲她使眼色。 　　被应时卿凉凉看了一眼后，阮遇又缩了下脑袋，立马转了回去继续蹲着，背对着两人念叨：“应狗，我真不是故意的，都半小时了我能起来了不？” 　　应时卿冷冷吐出两个字：“闭嘴。” 　　阮遇又一个人嘀嘀咕咕地嘟囔了几句，许窈猜测，十有八/九是在骂人。 　　她挑了下眉，有些没弄明白大清早的这俩人搞的哪一出，缓步走到应时卿身旁，又扭头看了眼还抱头蹲着的阮遇，问道：“阮大胖又怎么惹你了？让他蹲着干嘛，练下盘呢？” 　　被她一句练下盘给逗笑，应时卿神色缓和了许多，放过了阮遇：“起来吧。” 　　阮遇立马就跳了起来，又欢欢喜喜地挨着两人坐到一起了，伸手去摸许窈端来的吐司，被应时卿淡淡扫了一眼顿时就蔫了，讪讪收回手。 　　许窈觉得有些好笑，从盘里分出一块吐司给阮遇，还是好奇：“你们俩一大早的到底怎么了？” 　　阮遇顿时又高兴起来，记吃不记打的性格体现得淋漓尽致，咬着面包，声音含混道：“我不小心把时卿手机扔池子里了……” 　　许窈扭头看了眼小池子，一脸诧异：“怎么会掉到那里去？” 　　阮遇摸了摸鼻子，眼珠子心虚道：“害，我就是看到微博有限量滑板摇一摇的活动，想着两个手机中奖率高一点，然后就问时卿借了他手机，摇的时候用的力气有点大，一下没抓牢，就把他手机甩飞了。” 　　许窈：“……” 　　应时卿微微抿唇，带着凉意的眼神扫了过来，阮遇又缩了下脖子。 　　许窈起身往池子旁走近了一些，眼神扫了一圈，最终在阮遇支支吾吾的指点下才看到了掉在小池子里的手机。 　　想象了一下这手机是怎么掉进去的画面后，许窈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你们不打算捞回来了？晾晾干也许还能用呢哈哈哈。” 　　阮遇生怕应时卿听了许窈这话后突发奇想真让他下水去捞，连忙说道：“捞什么捞，这大冷天的！” 　　许窈走回到位置上坐下，慢条斯理地继续问：“我还有个问题，你都把他手机扔水里了，微博抽奖中了吗？” 　　阮遇：“………” 　　哪壶不开提哪壶！ 　　最毒妇人心！ 　　许窈绷着脸，看阮遇一脸吃瘪的样子，憋了没两秒又笑出了声。 　　应时卿看她一眼，眼神分明写满了不赞同。 　　手指忽然被人抓住，不轻不重地被捏了一下，许窈总算是止住了笑。 　　看应时卿似乎并没打算把手机捞回来的样子，她又问道：“你真不把手机卡拿回来？万一别人有事找你怎么办？我让吴姨找人捞回来吧？” 　　应时卿按住她的手：“我已经跟吴姨说过了。” 　　他们正说着，吴姨就带了两个佣人过来了。 　　这池子是老宅最初就有的，后来许爷爷又找人扩建过，水虽然清，但深度实际上颇深。 　　等手机被捞上来，毫无意外，果然报废了。 　　许窈帮他把手机卡取了出来，拿纸巾擦了下，放在桌面上晾干后就收了起来。 　　“手机拿来。”应时卿忽然看向阮遇。 　　许窈：“你干嘛？” 　　“打电话让林助理买个新的。”应时卿道，理直气壮得好像在周末让人加班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许窈又偷偷骂了他几句死资本家，制止他道：“周末诶，就别折腾林助理了吧？直接去旁边数码城挑一款吧？” 　　这边确实有数码城，离得不远，车程还不到十分钟。 　　见两人似乎有出门的打算，阮遇连忙表示：“带带我，一起啊。” 　　许窈皱眉：“你去干嘛” 　　语气里的嫌弃之情显而易见。 　　阮遇：“……” 　　无语了两秒：“我也想换新手机不行啊？！” 　　臭情侣！ 　　- 　　三十多分钟后，数码城。 　　周末人流量比平常要大上不少。 　　阮遇从有些拥挤的扶梯上挤了出来，第无数次后悔自己跟着许窈二人一起出门的决定。 　　他看着前面不远处凑在一起的两人，狠狠翻了个白眼。 　　许窈完全没注意到阮遇的心情，她正侧头跟应时卿说话。 　　许窈手指着导购员拿上来的那款手机：“你确定要买跟我一样的？” 　　她自己用的是黑色款，同款的只剩下粉色跟渐变星光色，都非常少女。 　　应时卿虽然私下里挺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但自己用的东西基本也就是单调的经典色，最终还是选择了黑色的。 　　选定款式后，许窈直接扭头冲后方招了招手：“阮大胖，结账！” 　　阮遇：“……？” 　　他有些郁闷地掏出卡：“你没拒绝我跟着一起来，就是为了让我付钱吧？” 　　许窈连一秒犹豫都没有就点了头：“不然呢？请你来当电灯泡？” 　　阮遇：“……” 　　- 　　短暂的周末很快就过去了，又到了工作日。 　　许窈跟应时卿一早就从老宅回了云鼎大厦。 　　一到公司，刚开完例会许窈就直奔杭嘉行办公室。 　　本来说好昨天帮她问问房东卫生间撬瓷砖重新做防水的事的，但昨天一天许窈都没收到他的消息。 　　不过杭嘉行并不在，主美说他去云鼎找应时卿商量合作项目了。 　　许窈刚回座位坐下，周引月就伸手过来在她电脑屏幕前晃了两下：“许窈，我刚刚发你了一个点赞砍价的链接，你帮我点下。” 　　等她点头应下，周引月又拖着椅子去找陈佳欢了。 　　一解开手机锁屏许窈就愣住了，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万分空白的主界面。 　　周引月从陈佳欢座位旁带着椅子滑了过来：“快帮我点一下，就差你一个了。” 　　许窈摸了下鼻梁，有些尴尬地对着周引月笑了笑：“我拿错手机了。” 　　这不是她的，大概是早上来的时候不小心跟应时卿拿错了。 　　许窈想了想，干脆跟周引月打了声招呼，准备上去把手机换回来，顺便问问杭嘉行房东回消息了没有。 　　她应时卿发了消息，但是没得到回复，便又问了林助理，确定他们没在开会后便上了电梯。 　　应时卿这个新手机里APP少的可怜，许窈坐电梯的间隙还不忘帮他下了几个新软件。 　　自从上回新闻发布会，应时卿有女朋友了的事情在云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许窈近来几乎天天跟他一起上下班，几乎没有遮掩。 　　而且大概是林助理已经通知过前台，许窈一路无阻地到了应时卿办公室，在边上秘书室看到了林助理，询问过得知里头只有杭嘉行跟应时卿二人后许窈便继续往里走。 　　门虚掩着，并未关上，她抬起手，正要敲门。 　　里头传出了交谈声。 　　“昨天许窈还让我找你问问她能不能把卫生间瓷砖换了，我看，以她较真的性格，以后这种事八成不会少。” 　　“我知道，只是暂时还没找到机会同她坦白。” 　　许窈动作略滞，随即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门，没等里头回应就直接推开了。 　　二人动作皆是一顿。 　　许窈掀起眼皮子沉默地看向两人，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 　　应时卿嘴唇微动，刚要说话。 　　杭嘉行便抢先问道：“小许啊，你都听见了？” 　　闻言，应时卿安静下来，准备听完许窈的回答再说。 　　许窈面无表情道：“呵，我没聋。”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片刻后。 　　杭嘉行干咳两声，连忙举手以示清白，一边解释一边起身往办公室门口挪：“小许啊，这件事我是被迫的，跟我没关系，你们俩慢慢聊。” 　　紧接着，杭嘉行迅速地从许窈边上挤了出去，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 　　“……” 　　许窈这才抬睫看向应时卿。 　　他倒是没什么心虚的神色，那双好看的浅色眼瞳镇定地望着她，端着茶杯任凭她打量。 　　说生气倒也谈不上，她又不是不知好歹，就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毕竟，关于这套房子是应时卿的这件事，她早就有所猜测。 　　但是她不生气的事她自己知道就好，总不能叫应时卿觉得随便骗她是件小事。 　　心下打定主意后，许窈握着手机走到他跟前：“我来还你手机，早上拿错了。” 　　应时卿眼神一顿，拿过一旁的手机，果然，他拿的是许窈的。 　　换回来手机后，许窈就打算走人，却被应时卿抓住了手。 　　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许窈的表情，探究地问道：“生气了？” 　　许窈抿抿唇，想抽回手却没能成功，便干脆放弃了。 　　“生气？没有啊，”顿了会儿，她皮笑肉不笑地冲应时卿扯了下唇，“我只是有点好奇，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我的，好、房、东。” 第62章 暗恋 小骗子。 　　好房东。 　　这三字被许窈不疾不徐地念得让人听起来倒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应时卿也不知道是真被她骗到还是故意配合, 道歉得极快：“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许窈微微一愣，还以为他再怎么也会找些借口, 谁知道竟然这么干脆就认了错，她原本一肚子的小打算一下子全都落了空。 　　顿了下，她果断地选择翻旧账：“我之前有问过你的, 你不承认就算了，还说我登月碰瓷，我没记错吧？” 　　显然应时卿也还记得这件事，他眼神微闪，沉默了下来。 　　许窈斜乜了他一眼, 手上挣脱的力度大了些。 　　下一秒，她的手指忽然就被勾了一下。 　　许窈眼睫微微下垂, 眸光落到应时卿原本扣着她手腕此刻又勾缠她手指的手上, 没什么情绪地轻哼了一声。 　　啧, 美人计。 　　又来这套。 　　不多时许窈就回过了神, 她别开眼, 清了清嗓子：“以为我不知道么, 反正你就是嘴上说说对不起, 也太没诚意了。” 　　听完许窈的话，应时卿没忍住轻笑出声，勾着她的手指轻轻晃了下：“那你说要怎么办, 都听你的。” 　　许窈舌尖抵了下虎牙：“真的吗, 我让你干什么你都答应吗？” 　　应时卿眼尾上挑，淡淡睨她一眼，颔首道：“嗯。” 　　“没想好，等我想好再说。”许窈晃了晃自己的手, “你先松手，我要回去工作。” 　　应时卿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淡声道：“别走了，给你放假。” 　　与此同时，绞着她手指的长指力度又加了几分，像个黏人精。 　　许窈看着他，慢慢抿起唇，眼神却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我真的要回去画画了。” 　　片刻过后，勾缠的手指总算分开，点点微凉从指缝间交错滑落。 　　许窈拎着自己的手机出了办公室。 　　应时卿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眉骨稍抬，眼神有些遗憾。 　　许窈离开后没多久，林助理便敲门进来了。 　　先前许老师联系他问他应总跟杭总在不在办公室的时候，林助理还特意询问过应时卿，起先应总明明让他拦一下许老师的，后头不知怎么的又说算了。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林助理觉得，他们应总八成又套路许老师了。 　　联想到上午杭总微信上跟他说的事，林助理谨慎地问道：“应总，还需要我继续假装许老师房东吗？” 　　闻言，应时卿抬眸瞥了他一眼，神色渐渐淡了下来，不复方才的温和，淡声道：“不用了。” 　　林助理对自家总裁的变脸速度已经见惯不惯了，淡定地应了声“好”。 　　- 　　另一边，许窈也回到了十六楼。 　　先是应周引月的要求帮忙砍了价，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她又给应时卿改了个备注，原本的括号里面又多了几个字。 　　退出微信后许窈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她跟应时卿说要回来画画并不是开玩笑，《蔷薇王座Ⅱ》预计要在十二月开启第一批内测。 　　技术组那边打了包票说只要美术组进度赶得上他们那边就完全OK，导致许窈原本休闲的上班日常彻底结束，又要进入疯狂赶图的日子了。 　　而且她最近玩隔壁奔雷的《言叶之舞》后发现对方的画面精度跟主角服设造型都并不算单调，想要跟它打擂台，《蔷薇王座Ⅱ》就必须更加精美才行。 　　许窈自己手头上商澈的画稿解决的差不多了，最近都在画场景图。 　　一直忙到下午准点下班，舒寒音又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她已经在云鼎大厦楼下，等许窈一起去拿礼服了。 　　许窈只好发消息告诉应时卿下午不跟他一起回家了。 　　【幺幺】：音音过来了，我要跟她一起去拿礼服，你不用等我了，我晚上不跟你一起回家。 　　直到许窈到一楼大厅时应时卿才回了个“好”字。 　　一出云鼎大厦，远远的许窈就看见了舒寒音那台骚包的粉色保时捷。 　　“快上车。”舒寒音摇下车窗，冲许窈招手。 　　许窈深吸口气，面不改色的向舒寒音走去。她利索地绕到副驾打开车门，长腿一跨，坐进去后就立马关了门。 　　舒寒音疑惑地看着她的动作，露出了一个不解的表情：“？” 　　许窈没说话，先回头看了眼，果然，几个眼熟的同事正往她这边打量，她笑道：“音音，你开这车来，我同事估计以为我傍富婆呢。” 　　舒寒音也笑：“那感情好，给你傍。” 　　两人随意瞎扯着。 　　金融圈这边还没到晚高峰，路况还不错，并不堵，她们很快就到了K家。 　　拿了礼服后，许窈本来打算直接回家，但舒寒音说好不容易放个假，楚晏还临时加班管不着她，要趁这机会好好放松放松。 　　莫名其妙地，许窈就被她撺掇着去了酒吧，两人路过华大时，还把楚约也一起叫上了。 　　到KBar三人刚点完酒，应时卿的消息就恰好来了。 　　【十七】：晚上早点回来，别太迟了。 　　【十七】：对了，别喝酒。 　　许窈：“……” 　　她左右环视了一圈，有些怀疑应时卿是不是也在这里，否则他怎么猜到她们要喝酒的？ 　　由于久久没有得到许窈回的消息，应时卿干脆拨了语音通话过来。 　　许窈连忙插上耳机，这才接了起来。 　　应时卿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声音带着一股子寒凉：“你在哪？” 　　许窈觉得自己要是现在跟他说了实话，这人能立马杀到KBar把她拎回去，想了想，许窈才说：“我跟音音还有约儿在一起，在南山这边。” 　　她确实在南山这边，也确实跟舒寒音还有楚约在一起，总而言之，她没有说谎。 　　应时卿果然也没多追问，毕竟许窈三人从小就经常聚在一起，他缓了语气，又强调了一遍：“嗯，自己注意点，别喝酒。” 　　许窈看了眼侍应生刚端上来的鸡尾酒，沉默了一会儿，心虚道：“……我尽量。” 　　应时卿声音稍扬：“尽量？” 　　许窈：“不喝，不喝！” 　　听到保证，应时卿语气缓和下来：“乖，挂吧。” 　　许窈小声道：“嗯。” 　　才挂断电话，一抬眸，她对面舒寒音就开始咯咯地笑：“幺幺啊，应时卿这狗东西现在连你喝不喝酒都要管了？” 　　许窈抿了下唇，眼神瞥了瞥旁边的楚约。 　　舒寒音立时想起来她先前还想看约儿知道幺幺跟应时卿在一起后的反应，于是便不笑了。 　　楚约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包女士烟，眼神在舒寒音跟许窈之间转了几圈，若有所思的抿了下唇，总觉得她们俩有什么小秘密瞒着她。 　　见她点了烟，许窈立马离她远了一点：“别，喝酒也没什么，要是让他闻到烟味才麻烦。” 　　见许窈皱眉，楚约倒也没摁灭烟头，只是起身跟舒寒音换了个位置，坐到了下风口。 　　楚约跟舒寒音都不知道许窈是会抽烟的，一方面是因为她瞒得好，另一方面则是她很早就戒了。 　　只有应时卿撞见过一次，但那时候许窈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好奇想知道是什么滋味而已”便把他敷衍过去了。 　　三人慢悠悠地喝着酒，提起了楚约外公生日宴的事。 　　舒寒音：“那幺幺到时候我来接你，咱俩一起过去？” 　　许窈点点头：“我提前请假一天吧，直接住你家。” 　　楚约倒是不怎么上心，怕太上心了那边怀疑她要争家产。 　　时间慢慢过去，KBar夜场也开始了。 　　今晚的乐队换了人，不再是骆阳他们，乐曲更偏向轻摇滚。 　　舒寒音又上去抢了一把乐队主唱的活儿，狠狠出了把风头。 　　但许窈分明看见楚约拍了视频然后面不改色地发给了她小堂哥。 　　许窈在心底偷偷地替舒寒音默哀了两秒。 　　等舒寒音回到卡座，她们三个就被酒吧内的人注意到了。 　　没一会儿，就有人陆续过来搭讪。 　　许窈现在的头发已经长回隐隐擦肩的长度，再也不会有人误认她的性别。 　　在她再次拒绝了一个来要联系方式的男人后，舒寒音感叹了两句：“啧，果然我们幺幺行情还是好啊，怪不得从前那么多给你送情书的。” 　　许窈愣了下：“啊？什么情书？” 　　舒寒音笑着推了下她的肩膀：“装什么啊你？！”高中时候那么多男生给她送情书，她又不是不知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许窈这回是真的觉得有些奇怪了。 　　然而舒寒音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挑眉指了下刚刚来问许窈要联系方式的男人：“可惜了，其实刚刚那个长得还挺不错的，看着是那种温柔开朗型的，我觉得他比应时卿适合你。” 　　“闭嘴吧你，”许窈翻了个白眼，“就算单身，我也不喜欢那种一看就阳光健谈的。” 　　楚约也跟着舒寒音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回头问许窈：“不喜欢那种类型的？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许窈想都没想就答道：“我还是比较喜欢那种看起来像高岭之花的。” 　　像是这答案早就被她藏在心底说过千万次了一样。 　　闻言，舒寒音恨铁不成钢地啧了声，一锤定音：“还高岭之花呢，我看你不是喜欢那种冷淡的调调，你就是喜欢应时卿。” 　　许窈眼神微讶，仔细地想了想，旋即坦然一笑：“好像还真是。” 　　“等等，就算单身？”楚约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她蓦地把酒杯放下，眸子盯着许窈，拖长了尾音，“你什么时候脱单了？” 　　许窈扭头看了眼舒寒音，不到一秒就和盘托出：“是音音不让我说的。” 　　舒寒音：“……？” 　　许窈默默缩到了一边，然而等楚约质问完舒寒音，她也没能逃脱被迫害的宿命。 　　三人一直喝到了月上中天。 　　楚约是她们三个里酒量最好的，而许窈，则是薛定谔的酒量，全看她自己想不想“醉”。 　　而显然，今天许窈是打算醉了。 　　楚约认命地一个一个地打电话过去叫人来接这两个闺蜜。 　　- 　　应时卿接到许窈的电话时正打算发消息问问她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一接起电话，那头许窈微哑的嗓音便泄了过来：“应时卿，我喝醉了，快来接我。” 　　不等他再说什么，啪，电话挂断了。 　　应时卿额角青筋微微起伏，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拨了回去，好在接通了。 　　只不过接电话的是楚约。 　　楚约躲着许窈伸过来抢她烟的手，迅速地对着手机那头报了地址。 　　等应时卿到时，又是熟悉的地点，熟悉的场景。 　　许窈在KBar门口旁的台阶上。 　　只不过这回她站得笔直，一条长腿散漫地踩在第二格台阶上，手指上夹着一根未点燃的女士烟，看起来真不像是醉了。 　　应时卿眉心重重一跳，冷着脸下车向她走去。 　　然而不等他走近，许窈很快就看到了他，原本没什么焦距的眸子瞬间发亮，扔开手里的烟，大步朝他跑来。 　　在他微怔之时，许窈已经扑进了怀里。 　　对街楚约冲二人挥挥手，转头就离开了。 　　应时卿低头看向许窈，她极为放心的闭着眼，脸颊软软地贴着他的颈侧，呼吸平稳，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他抬手摁了摁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手抄过许窈的膝盖，将人抱了起来。 　　直到把人带回车里，扣好安全带。 　　正要退开时，他忽然想起了先前她站在酒吧门口，指间夹着的女士烟的模样。 　　应时卿的眸光落在许窈脸上，拇指轻轻地抚过她嫣红的唇，一瞬间颜色褪去变得苍白后，血色又迅速覆盖。 　　他眸色微深，哼笑了一声，垂首惩罚似的咬了一下她的下唇：“小骗子。” 　　还说不喝酒，烟都抽上了。 第63章 暗恋 我想要你身上这件衣服。…… 　　许窈刚开始是装醉, 可后来应时卿抱着她上车时是真睡过去了。 　　唇上轻微的刺痛也只是引得她微微皱眉，并没能唤醒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昏沉之际, 隐约感受到身体悬空一阵失重感，随即便是骤降的温度。 　　虽然只是片刻，很快又被一层温暖覆盖, 但许窈还是被冻得打了个颤，缓缓睁开了眼。 　　过了好一会儿，许窈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应时卿怀里，他正抱着她往地下车库的电梯走。 　　穿堂风很冷，但应时卿的怀抱很暖, 许窈身上盖着他的外套，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围着, 舒适倦懒得一动都不想动。 　　片刻, 许窈埋首在他颈侧深嗅了一口气, 随即抬手轻轻拽了下他的胳膊：“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才张口她便发觉嗓子有些干哑, 有些不舒服地咳了咳。 　　应时卿垂首望向她, 眸子里映着浅浅一层光：“醒了？” 　　许窈低低应了声：“嗯。” 　　见许窈神色还算清明, 应时卿倒也没逞强, 从善如流的把她放了下来。 　　甫一落地，撑着他的胳膊站稳后，许窈看他穿得单薄, 立马就把他的外套还了回去。 　　其实应时卿小时候身体并不算好, 每年换季时经常头疼发热的小病不断。 　　直到初中那会儿，有次几人一起出去吃宵夜，他吹了夜风，隔天就发烧, 被许窈说了句“小姐身子”后才养成锻炼的习惯。 　　虽然后来除了偶尔发作的胃病外，他生病的频率已经很低了，但许窈总还是下意识觉得他吹吹风就会生病。 　　早些年阮遇私下里跟许窈吐槽应时卿时，除了“应狗”这称呼，“大小姐”三个字也没少叫。 　　只不过这个外号，他们是绝对不敢让应时卿听见的。 　　应时卿倒没猜到许窈在想什么，看她没继续披着的打算，便把外套拿了回来。 　　回到公寓房间门口，许窈都听到了里头进宝挠门的声响，正打算同应时卿说晚安道别。 　　他忽然问了句：“家里有醒酒药吗？” 　　许窈微微一愣，眸光闪烁了几下：“没有。” 　　其实她今晚并没有喝醉，只能算是微醺产生了些睡意而已。 　　应时卿叹口气，抬手捋了下额前的碎发，揽过许窈的腰把她抱了回来带回了自己家门：“进来。” 　　许窈抬眸看向他：“？” 　　应时卿没有解释什么，只让她先去坐会儿，自己转身进了厨房。 　　没多久，便传出一股浓浓的刺鼻姜味。 　　许窈骨架虽然不大，但个子高，这么委屈地缩在单人沙发里确实挺难受的。 　　她一侧眸便看到应时卿站在灶台前，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顿了会儿，许窈起身往厨房走，默不作声地走到应时卿身后，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肩胛处：“你在煮什么啊？味道好奇怪。” 　　应时卿跟许窈的厨艺半斤八两，而许窈开伙更是低得令人发指，先前为了省钱的她自己煮了一个多月的晚饭，但后来还是因为太麻烦而放弃了。 　　最近这段时间，许窈也不知道应时卿是中了什么邪，为了锻炼厨艺连家里冰箱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许窈盯着锅里看了好一会儿，然而没能猜出来里头到底是什么。 　　“姜汤。”应时卿侧过头淡淡睨了她一眼，隔了一会儿淡声补充道，“解酒。” 　　“不用了吧，我觉得我现在很清醒，”许窈眼角狠狠一跳，连声拒绝，“能不能不喝？” 　　应时卿不为所动：“不能。” 　　他冷酷的将小锅里的汤汁倒进了白瓷碗，端起碗递到许窈面前，碗沿抵着她的曲起的长指：“喝吧。” 　　许窈看着那一碗棕褐色的刺鼻姜汤，吞了口唾沫，哑着嗓子道：“要不然……一人一半？” 　　应时卿：“我又没醉。” 　　许窈按住白瓷碗，振振有词道：“但是你之前把外套脱给我了，万一感冒呢？” 　　“……” 　　- 　　两人分食完一碗姜汤，许窈道了晚安后立马就跑回了自己家里，沾床就睡，无梦到天明。 　　虽然睡前喝了应时卿煮的姜汤解酒了，但隔天起来的时候许窈还是一直觉得头有些晕。 　　直到洗漱完灌了杯冷水后她才感觉清醒了许多，揉着太阳穴去了隔壁应时卿家。 　　许窈按了下门铃，没等到应时卿来开门，以为他还没睡醒便直接自己开了锁进去。 　　有上回的教训后，她这次没直接进去找人，先扬声喊了下，得到他人在餐厅的回复才抬腿找了过去。 　　许窈穿过他家的客厅，一抬眼就看到了正靠在餐桌旁等水开的应时卿。 　　低着头眼尾飞红，唇色浅淡，神色恹恹，整个人透着一股苍白颓靡。 　　憔悴得一看就是生病了。 　　见许窈来了，他也只是掀起眼皮子有气无力地地扫了一眼过来，随即又懒洋洋地垂落下去。 　　“你来了？” 　　“嗯，今天不是要上班么。” 　　许窈走到他身旁，抬起手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才贴上去她就皱起了眉：“你没事吧？” 　　昨天应时卿脱了外套给她，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许窈当时就有点担忧他生病，但她也没料到应时卿居然真的会生病。 　　许窈忍住了腹中的吐槽，只问道：“你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应时卿抓住她仍贴在她额头的手，往下带偏头用脸颊蹭了蹭：“已经量过了，只是低烧，不要紧。” 　　许窈却有些不太相信，她微微往前凑了些观察他的脸色，皱眉道：“真的没关系吗？” 　　“嗯，”应时卿半撩起眉眼望向她，“上午还有个重要的会议。” 　　听到这里，许窈就知道他是不会改变主意了，也没再说什么。 　　很快水便咕嘟咕嘟地响起来，快烧开了。 　　应时卿回了趟卧室，拿了几张票给许窈。 　　“鹤凌给的。” 　　先前许窈把倪鹤凌微信推给应时卿后，他效率超高的帮倪鹤凌找好了场地，还找了人帮他处理画展的杂务。 　　为了表示感谢，倪鹤凌送了他画展门票。 　　现在应时卿又给了许窈。 　　不过，许窈倒是有些在意他对倪鹤凌的称呼，这才多久，居然都直接叫“鹤凌”了。 　　她抿了下唇：“啧，你跟倪鹤凌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应时卿抬眼望向她，仔细品了品她的语气，品出了一股子酸味，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幺幺，你连男人的醋都吃？” 　　许窈当然不会承认：“你想多了，烧糊涂了吧。” 　　应时卿眉骨稍抬，没说什么。 　　等他喝完药，许窈便自觉接手了厨房，随意煮了点面条。 　　吃完饭后。 　　应时卿本来还想自己开车去公司，被许窈拦住了，她直接打电话给了林助理，麻烦他过来接人。 　　等林助理来御景苑接二人时，就发现两人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像鬼。 　　两人上车后都在闭眼假寐。 　　林助理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会儿，有些怀疑他们俩可能是夜生活过于丰富，甚至还暗暗羡慕了一下。 　　直到在云鼎大厦分开前，许窈悄悄嘱咐他盯着应时卿，要是不舒服就立时带他去医院，林助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想岔了。 　　原来应总是真的生病了。 　　- 　　而许窈则顶着一张厌世脸回了迅杭，在前台打卡时碰见了向开还有技术组的另一个许窈记不清名字的同事。 　　《蔷薇王座Ⅱ》内测具体时间虽然还没确定，但可以肯定是在十二月，许窈身为美术负责人，明明该忙得团团转，却还是公司里少有不加班，还坚决每天到点走人的习惯。 　　技术组那边想逮她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上班时间碰到了哪里能放过。 　　同事推了推向开，示意他去跟许窈开口。 　　因为许窈经常不见人影，也不怎么喜欢到别的部门串门，技术组那边除了先前《神降》的两个负责人外，也就向开因为是许窈粉丝，而且从最开始就知道她的马甲，因此还能说得上几句话。 　　向开：“絮妖老师，待会儿开完例会，你记得来趟技术组啊，大家有事情想跟你讨论一下。” 　　自从絮妖的马甲暴露在同事面前后，有次向开替技术部那边传话时喊过许窈几次“絮妖老师”，后来美术部的其他同事也都开始开玩笑这么喊了。 　　许窈思绪飘了一下，随即回过神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她便跟二人分开往美术部办公区去了。 　　今天上午九点的时候才召开了例会，主要讨论了之前杭嘉行跟她一起去体验过的灵境技术相关的那个模拟飞行的项目。 　　这个项目该头疼的是建模师，同许窈他们这些原画师并没太大关联。 　　会后许窈如约去了趟技术部，被他们抓着问《蔷薇王座Ⅱ》的美术进度。 　　后面又被《神降》的建模师拉过去帮忙调整元旦时将要更新的支线角色的模型。 　　等她回到自己工位，脑袋已经涨得快炸了，倒也不是疼，就是有些晕。 　　陈佳欢传文件给她时，便发现她脸色相当难看，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今天怎么看上去这么没精神？是不是要提前内测压力太大了？” 　　闻言，周引月也探过头看了看：“对啊，我也感觉你今天好像不太对劲，没事吧？” 　　许窈看了眼电脑界面上她列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画稿任务，迟疑地摇了下头：“应该没问题。” 　　其实她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毕竟从前就是宿醉也没这么难受过，何况昨晚根本就没有真的喝醉，而且明明喝了姜汤。 　　照理来说，不该是这个状态才对。 　　她缓了一会儿，想起什么，拿笔敲了敲周引月电脑主机，让她帮忙把画展的票分给了美术组的同事，顺便跟她还有陈佳欢约好周六一起过去。 　　随后又开始忙碌起来。 　　一直到中午下班。 　　许窈才发觉还是有些隐隐的头晕，可她用公司的红外测温仪量过，体温并没有异常，除了头晕外她也没有其他不舒服的症状。 　　这难免让许窈开始怀疑是视神经炎又复发了。 　　虽然上回去眼视光医院复查时并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那个老专家也只是让许窈再过两个月再去复查一次，但她也不敢抱有侥幸心理，直接上APP预约了专家号。 　　许窈在捣鼓手机时，对面周引月跟陈佳欢正在讨论最新出的口红，见她放下了手机，两人便开始让她帮忙一起挑色号。 　　“许窈你来看看，到底是104好看还是101好看？” 　　“还有这个，感觉砂糖橘色的也不错……” 　　毕竟是学美术的，许窈是分得清各种色号，但也看得眼花，听到二人的问题，她相当敷衍地看了看她们的手机，随口回答道：“这不是只出了十来个新色号嘛，都挺好看的，全买了吧。” 　　口气大得完全不记得当初是谁连二十块钱外卖费都不舍得花。 　　陈佳欢：“……” 　　周引月倒是咬了下筷子，觉得许窈说的很对：“有道理，我去下单了。” 　　陈佳欢再一次无话可说：“…………” 　　自从知道周引月是个壕无人性的富婆后她就时不时能感受到世界的参差。 　　许窈还不走心地继续附和：“是得赶紧下单，我刚看到还有几个是限量款来着。” 　　“……” 　　三人吃完饭后，周引月跟陈佳欢去了迅杭的员工宿舍午休，二人刚邀请许窈一块去时，许窈便看见了新的微信消息。 　　是林助理向她告状，说应时卿不仅没吃感冒药更没吃午饭。 　　许窈抿唇，同周引月二人告别后，搜索了一下附近的外卖店。 　　- 　　二十多分钟后。 　　林助理拎着外卖进了总裁办公室。 　　在应时卿略微诧异的眼神中，他把纸袋放到应时卿办公桌上：“许老师给您点的外卖。” 　　应时卿刚要说话，林助理便开口打断了他。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许老师还说了，让我盯着您吃完。” 　　一连串的表现，宛若一个尽心称职的工具人。 　　应时卿微微挑眉，停下手头的工作，打开外卖包装袋。 　　里头的小票掉了出来，他本来正要扔掉，却看到了上面的备注：时卿哥哥，我特意给你点的外卖，你不会不吃的，对吧？ 　　应时卿失笑，嘴角不自觉的弧度已经出卖了主人此刻愉悦的心情 　　林助理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 　　他忽然就有点明白那些FFF团的心情了。 　　看到情侣无意识地秀恩爱是真的令人有些牙酸火大，尤其是当观众还是单身的时候。 　　- 　　因为中午的事情，许窈下午一下班就打电话给应时卿催他回家休息。 　　当时应时卿还在参加临时会议，财务部刚汇报完上月总结，汇报人看着应时卿冷冽的脸色，正在惴惴不安以为早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应时卿的手机铃声响了。 　　原本面色阴沉的男人接起电话时脸色瞬间就柔和了下来，温声应了对面几句。 　　等他挂了电话，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 　　原本正等着挨骂的下属冷不丁听他淡声道了句：“表格做得不错，今天先散会吧。” 　　直到应时卿带着林助理施施然出了会议室，会议室里听惯了应时卿平常冷嘲热讽的下属们还在心里犯嘀咕，怀疑他是吃错了什么药。 　　财务部那边的汇报人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懵懵地拍了下旁边同事的肩膀：“应总刚刚是不是夸我了？” 　　“是，你没听错。” 　　“太恐怖了……” 　　- 　　而此时，被怀疑吃错药的应时卿正在去找许窈的路上。 　　他在地下车库找到了靠在车旁开着指绘软件涂鸦的许窈。 　　直到应时卿走近到只有一步之遥，许窈才注意到他，偏头望了过来。 　　眸子里纯然雀跃了几秒后，看清他的脸色后神色便变得有些忧心忡忡。 　　应时卿没注意到这点，他打开车锁，偏头问许窈：“等很久了？” 　　“没有，才一会儿。”许窈拦下他，勾走了他手上的车钥匙，把人推进了副驾驶座，“今天我开。” 　　应时卿怔了下，然后便反应过来许窈反常行为的原因，好笑地啧了声：“幺幺，我也没有虚弱到连车都开不了，不用这么照顾我。” 　　“谁照顾你了？”许窈耳根微热，强行转移话题，“话说回来，林助理呢？” 　　往常没什么事一般都是林助理接送的。 　　应时卿：“我让他回家整理行李了。” 　　愣了下，许窈很快便想起来了，应时卿先前就有告诉过她，这周要去申城出差。 　　两人在公司附近的餐厅吃过饭后便回了御景苑。 　　许窈洗漱完便抱着进宝去隔壁找应时卿，他正在卧室整理行李，床上铺满了衣物。 　　进宝从许窈怀里跳了出去，一下子就扑到了应时卿床上。 　　许窈过去把它拎开，侧眸看了眼应时卿依旧苍白的嘴唇，有些烦闷地问道：“都病成这样了，你确定还能去出差？” 　　应时卿停下整理的动作，没说话，只是偏过头有些稀罕地看着许窈发脾气。 　　许窈被他看得有些恼怒，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幼稚，闷闷地闭上嘴。 　　见状，应时卿轻声笑了下，又转回去开始整理衣服。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拿起一件黑色衬衣的瞬间，便让许窈想起了在老宅时另一件被阮遇泼湿了后头又被她偷藏了的衬衣。 　　许窈眼神微黯。 　　一想到他这回不知道要去多久，人还没走她好像便开始有些想念了。 　　她缓缓倾身弯腰抱住他，贴着他的脊背：“时卿哥哥，我想要你身上这件衣服，你要去出差了，总要留点什么给我吧。” 　　应时卿豁然抬眼，喉结轻轻滚了一圈。 　　他偏头去看许窈的表情，却见她神色坦荡，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第64章 暗恋 抱着你的衣服睡了好几晚。…… 　　一时间, 骤然安静了下来。 　　四目相对。 　　应时卿有些莫名晦涩的浅茶色眸子让许窈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片刻，她松开手，侧过身坐到床上, 一条腿屈在床沿，单手支着下巴，歪着头故意问道：“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连件衣服都舍不得？” 　　应时卿没有回答，他彻底停下整理的动作，直起身将手上的衬衣扔到一边，好整以暇地笑了笑：“要我衣服做什么？” 　　他的语气颇为镇定，丝毫不见羞赧, 全然没有露出许窈想看到的情绪。 　　“抱着睡啊。”许窈撇撇嘴，分外理直气壮道, “我好用来睹物思人, 不行吗？” 　　从许窈说出抱着睡三个字起, 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画面,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个离谱的要求：“不行。” 　　许窈愣住, 低声抱怨了一句：“小气。” 　　她黝黑似点漆般的眸子就这么静静盯着应时卿, 抿着唇隐隐有些不悦的模样。 　　安静须臾, 应时卿才开口：“真想要我身上这件？” 　　许窈立马回道：“当然。” 　　见应时卿又只说一半，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用眼神催促着他继续往下说。 　　看着她把所有心思明晃晃的摆在脸上, 应时卿不由得笑出声。 　　片刻敛去, 他低淡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补完了方才没出口的后半句：“也不是不可以。” 　　闻言，许窈眼神微亮：“啧，你自己说的, 别后悔。” 　　话音刚落，她骤然翻过身，单手按着应时卿的肩把人压在了床上。 　　冷不丁被压制住，应时卿：“……” 　　下一瞬，他便察觉到，许窈的手探进他的衣摆，将其撩起，试图脱下他身上的衣服。 　　他难免惊怔片刻，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抓住她扯着他衣摆的手，好笑又无语地问道：“你干什么？” 　　“脱你衣服啊。”许窈继续去撩他衣摆，“你不是说可以吗？” 　　应时卿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明天留给你。” 　　许窈：“……” 　　她讪讪地松了手。 　　“你早说嘛，害我误会了。” 　　应时卿：“……” 　　也得他来得及说才行。 　　许窈看了眼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她松开对他的桎梏，又帮他把衣服褶皱捋平，将脑袋埋进他颈窝：“那说好了，明天。” 　　“好。” 　　- 　　应时卿去申城出差后，直到周五，倪鹤凌画展开放展览的前一天。 　　舒寒音原本周六要上班，但同事忽然调休，她空了下来，便决定跟许窈一起去。 　　因为画展举办地点离老宅很近，她们就决定住在那儿。 　　许爷爷白天跟棋友一起出门了，许窈她们来的时候他恰好从外头回来，远远瞧见了舒寒音那辆粉丝保时捷，正想着是谁家小孩儿的，就看到车开进了自家大门。 　　进来后发现是舒寒音的车，还嚷着说也要给许窈买一辆这样的，被她拒绝了好几次才作罢。 　　翌日。 　　临出门前，许窈本来还想问问许爷爷他这个画坛泰斗要不要亲自过去给自己学生撑撑场面。 　　许爷爷干脆大手一挥，直接给了许窈一幅山水画让她带给倪鹤凌。 　　许窈不由得吐槽他：“爷爷，你怎么给谁都送画啊，半点创意都没有。” 　　许爷爷立马吹胡子瞪眼：“送我自己的画这还不够有诚意？” 　　旁边舒寒音立马过去抱住许爷爷的胳膊，开始讲鬼话：“怎么可能，您的画别人想求还求不到呢，幺幺她不识货，您可别理她。” 　　这话倒是真的，虽然许窈吐槽他老是送别人画，但其实流在外头的真迹几乎没有，早在几年前许爷爷的画就已经有市无价了。 　　好容易出了门，因为许爷爷送倪鹤凌的那幅画画框太大，只能把敞篷打开。 　　舒寒音这时候才好奇起来，许爷爷现在一幅画能卖多少钱。 　　许窈随口答了个数字。 　　“幺幺，你去偷两幅来卖了吧，立马变富婆啊！”舒寒音咋舌道。 　　许窈还没来得及回答，舒寒音又一脸兴奋地问：“不过话说回来，再过几年，你的画能不能也拍到这么高的价啊？” 　　许窈摇头：“做梦吧，等我死了也许有可能。” 　　字画这类东西，基本上是活人的永远比不过死人的。 　　舒寒音说：“也是，要不这样，幺幺你多送我几张画，我传下去造福子孙后代。” 　　许窈默默闭上了嘴：“……” 　　她决定不再搭理舒寒音。 　　两人开着敞篷吹了一路冷风总算到了郊区，同周引月跟陈佳欢汇合后，许窈向她们介绍了一下舒寒音后，四人一起检票进了画展。 　　因为四个人一起行动太容易造成拥堵，再加上舒寒音跟周引月二人并不熟悉，于是四人干脆分开了。 　　许窈联系倪鹤凌，将许爷爷让她带的画交给对方后，拒绝了他陪同参观的提议，便跟舒寒音一起慢慢逛着。 　　倪鹤凌在国内虽然名声不显，但国际知名度挺高，画展上来得记者也不少。 　　海市日报的人也来了，许窈扫了两眼就发现了叶曼昀，自上回福利院无人机事件后，她已经大半个月没见到过对方了。 　　后头来云鼎这边采访的似乎也换了一个人。 　　“你看什么呢？”舒寒音问道。 　　许窈摇摇头，收回眼神。 　　“没什么，我们去那边吧，人少点。” 　　“行。” 　　两人往另一侧通道走去。 　　倪鹤凌这次画展的主题是中外碰撞，准备展出的那批画许窈也提前在许爷爷那里看过照片。 　　除了个人早期的山海经系列，还有许多其他私人的收藏。 　　这间陈列室里正是山海经系列，最中央挂着的那幅恰巧是先前在迅杭时，何虹抄袭的那幅《神鹿》。 　　许窈跟舒寒音在画前驻足了一会儿，正要离开。 　　“许窈？” 　　有人叫了许窈的名字。 　　许窈循声回头，就瞧见叶曼昀单手举着相机朝她走来，那一瞬间她有些想装作自己没看见。 　　舒寒音偏头问许窈：“这不是那谁么？她也回国了？” 　　叶曼昀回国的事她好像确实忘记告诉音音了。 　　许窈正要回答，叶曼昀便已经走到了身前，她将碎发撩至耳后，笑吟吟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时卿怎么不在？” 　　舒寒音扬眉：“这位小姐，请问您是老眼昏花么，我这么一个大活人您都没看见？” 　　一上来就问幺幺男朋友，这女的肯定居心不良。 　　叶曼昀被舒寒音一句“老眼昏花”噎得脸色铁青，偏头看向许窈：“这是你朋友？倒是牙尖嘴利。” 　　许窈本来不想搭理她，但听她这么说舒寒音就有些来气了，冷下脸道：“我的朋友不需要你指手划脚，你有事直说。” 　　“没什么，就是正好看到你了，忽然发善心想提醒你一下，天下男人都一个样。”叶曼昀冷笑一声，“这可是我朋友刚拍到的，不用感谢。” 　　说着，她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许窈，恶意满满地等着看她的表情。 　　里头不是别的，正是酒会上应时卿跟一个女人略显亲密的照片。 　　照片上那个女人像是扑在了应时卿怀里，而他则扶着对方的胳膊。 　　一旁舒寒音也看到了这照片，眉头渐渐拧紧。 　　见状，叶曼昀愈发期待。 　　然而，在她兴味盎然的眼神里，许窈只是低头很随意地看了两眼照片，神色波澜不惊。 　　随后她便把手机递了回去，附带一句嘲讽：“就这？” 　　林助理之前就跟许窈解释过这件事，因为当时女方不小心绊住了，应时卿不扶一把就要撞他怀里了才搭了把手。 　　当时的场合人多眼杂，担心媒体会乱写，便提前跟许窈通气。 　　只不过这件事叶曼昀大概不清楚，巴巴的赶来捅给许窈听，估计是以为她会误会。 　　听闻许窈的话，叶曼昀嘴角顿时僵住，拿回手机的下一秒她就愣了，左右划了两下，确定照片不见了：“你把照片删了？！” 　　“当然。”许窈神色坦然，“这种不实的照片留着有什么用？” 　　“你以为就这一份么，删了我这里的也没用。”叶曼昀挑眉道，“不过，你是不是太相信应时卿了？” 　　许窈还没开口，舒寒音先听不下去了：“你这人有病吗，我看你眼睛红得都滴血了，这么嫉妒别人谈恋爱？难道是自己被甩了？” 　　叶曼昀顿时被戳中了痛脚，但她还没来得及回讽，许窈便拦住舒寒音，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向叶曼昀，语气敷衍道：“不好意思啊，音音说话耿直了点，谢谢你这么操心我的恋爱状况，你放心，我们一定天长地久，绝对不会辜负你特意帮我远程监督的这份心意。” 　　叶曼昀：“……” 　　谁他妈期望你们天长地久？！ 　　不想再在这里同叶曼昀浪费时间，许窈眼神扫了一圈，眉梢微挑，弯下腰拎起了展示台下的雕塑掂了掂，抬眸看向叶曼昀，眼神满是警告：“我跟音音要继续逛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许窈从小就有股怪力，跟男孩子掰手腕也是赢多输少。 　　真要跟许窈动手，别说互扯头花了，叶曼昀根本连她半根手指都碰不到就得趴下。 　　看着那个沉甸甸的铜雕塑在许窈手上上下颠晃，叶曼昀悄悄吞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没、没有了。” 　　许窈微微一笑，这才放下了雕塑，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嗤。 　　见叶曼昀落荒而逃，旁边舒寒音实在没忍住，咯咯笑了起来。 　　- 　　画展结束后，二人吃过晚饭又去南山逛了会才一起回了许家老宅。 　　彼时已经快十点，许爷爷早就歇下了。 　　二人各自回了房间。 　　许窈卸下一身疲惫，洗了澡后并没什么睡意，抱了笔记本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准备看会儿电影时，收到了部队战友发的消息。 　　是她原先在部队同寝室的战友发来的试驾新型号战斗机的视频。 　　如果许窈没退役的话，这人选本该是她。 　　视频很短，只有三分多钟，可许窈却反复地看了好几遍。 　　或者说，开着视频出神而已。 　　直到踢踏的拖鞋声打断了她的放空。 　　“爷爷？”许窈回过头，发现是许爷爷下楼了，一时有些惊讶，“你怎么下来了？” 　　许爷爷：“白天睡多了睡不着，起来走走。” 　　许窈呆呆应了声：“哦。” 　　许爷爷看她电脑屏幕亮着，走近几步：“你在看什么呢？” 　　许窈神色微变，旋即侧过身去挡屏幕。 　　然而许爷爷已经看见了。 　　当初，许晔也是在驾驶新型号战斗机的时候出事的。 　　许爷爷怔了一会儿，语气尚算平静：“这是你开飞机的视频？” 　　许窈犹豫片刻，让开身：“不是我，是我战友。” 　　随后她又陪许爷爷一起看完了一遍。 　　一段久久的沉默后，许爷爷摸了摸她的头发：“幺幺啊。” 　　许窈：“嗯？” 　　许爷爷说：“爷爷知道你是为了小晔才当的飞行员，你替小晔做的够多了，多考虑考虑自己有什么想做的。” 　　许窈怔住，原来就连爷爷也以为，她当初完全是为了许晔才选择去当飞行员。 　　她有心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然而许窈的沉默让似乎许爷爷误解了什么，他按了下她的肩膀，温声道：“早点休息，不要想太多。” 　　许爷爷回房间后，许窈又静静看了会儿战友发来的视频。 　　她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许窈难得地迷茫起来了。 　　那时候刚从什米回国，许窈给新兵做培训示范，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幸而当时开的是教练机，另一名指导员临时接管才没酿成事故。 　　在外人看来，她好像很轻易地就接受了现实，佛得要死。 　　可她是真的喜欢蔚蓝的天空，喜欢在云层之上的那种自由、无拘无束的辽阔。 　　刚生病那会儿，她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每天睁开眼看到变得模糊的世界内心也曾充满畏惧。 　　许窈从小就聪明，很多东西稍稍接触后就能举一反三，轻而易举地就能达到普通人可能得用尽全力才能达到的高度。 　　或许就是因为所有事都太容易，这也导致没什么能让她一直觉得有挑战性，几乎全是三分钟热度，除了当飞行员这件事，这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意识到自己想要去做点什么。 　　她想做什么？ 　　生病之前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下个五年计划十年计划。 　　至于现在，她真的不知道。 　　她确定画画也是她喜欢的，但却似乎没什么目标感。 　　不知不觉，她便想得有些远，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下意识想按掉，幸而多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应时卿打来的。 　　“喂？”许窈接起，问道，“你忙完了？” 　　“嗯，”应时卿的声音有些嘶哑，不知道是不是应酬时喝了酒，“还没睡？” 　　“没呢，在看以前战友发的视频。”许窈说，“你现在回酒店了吗？” 　　“刚回来。” 　　“我白天看到林助理发的微信了，是不是很累啊？” 　　那边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衣料摩挲的声音，大概是应时卿在脱外套，过了会儿，他才说：“还好。” 　　也许是心有灵犀，应时卿好像感受到了许窈的低气压，于是问：“你怎么了？” 　　许窈愣了一下：“嗯？” 　　应时卿说道：“感觉你有点不开心。” 　　退役至今，一直都隐约梗在胸口的那股气好像急需要一个出口，许窈没来由的觉得，应时卿一定是最能理解她的那个人。 　　她三言两语就说完了自己的迷茫。 　　应时卿听完后，轻笑了一声：“那你有想过继续当飞行员吗？” 　　许窈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没有说话。 　　想过吗？当然是想过的。 　　“可是，”许窈叹气，“时卿哥哥，没有哪个空军飞行员会是近视眼。” 　　电话那头应时卿一时间没有说话，许窈知道他肯定在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余光又瞥见了电脑屏幕上定格的画面，曾经一起训练的战友还在云层之上肆意翱翔。 　　一万多米的高空，天与地的分界混沌，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里，那曾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许窈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我有跟你说过吗，当时检查结果出来，大家都劝我转地勤，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我的视力也没办法恢复，不能继续开战斗机。” 　　“民航呢？”应时卿忽然插了一句，“我刚刚查过，近视450度以下，可以考民航。” 　　原来他刚刚不说话是去查民航招考要求了。 　　“是啊，民航是可以，”许窈轻声笑了下，“但是人际关系太复杂了。” 　　不甘心或许还是存在，但是她接受不了退而求其次。 　　“不说这个了，时卿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海市？”许窈很快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语气轻松起来。 　　大约是意识到她并不想继续这话题，应时卿也顺势回道：“还不清楚，可能还需要几天。” 　　许窈忽然起了些恶劣的心思，她微微勾唇：“你快回来吧，抱着你的衣服睡了好几晚，都闻不到你的味道了。” 　　闻言，应时卿啧了声，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燥意，哑着嗓子低声喊她：“幺幺。” 第65章 暗恋 她不要，给你了。 　　这一瞬间, 许窈忽然就有点明白为什么恋爱中的情侣们那么喜欢煲电话粥了。 　　他喊她名字的声音无奈中又有点宠溺，从电话里听上去与平日有些许轻微的不同，却同样性感撩人。 　　原来, 隔着电话撩拨人这么有趣。 　　于是很快，应时卿便听见了许窈窃窃的低笑，声音里那股得意劲儿, 像极了偷到腥的小狐狸。 　　“故意的？”他抬手揉了下额角，轻声问道，“真抱着我的衣服么？” 　　许窈启唇，眼睫微微翕动，片刻, 又坏心眼的将抵至舌尖的话语咽了回去，转而说：“你猜？” 　　无声的暧昧涌动, 比夜色还要浓稠几分。 　　应时卿低笑了声, 片刻, 他才配合地回道：“我猜有。” 　　“猜对了, ”许窈清了下嗓子, 往下压了压唇角, 收敛笑意, “但也没有奖励。” 　　应时卿笑：“啧，亏了。” 　　许窈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这个人, 每次自己让别人猜的时候不还都开心得很？ 　　她抬手捏了下肩颈肉, 才要说话。 　　应时卿忽然问：“要我早点回来陪你么？” 　　许窈动作顿了下，惊喜道：“可以吗？” 　　可转念，她又有些犹豫道：“你不是还有个展览会要参加吗？” 　　应时卿答得随意：“不去了。” 　　“那还是不要了。”许窈悄悄翻了个白眼，直接反口, “我有衣服就够了，你还是好好工作吧。” 　　应时卿顿了下，随即淡声问道：“怎么，衣服比我还好？”不然怎么待遇比他本人还高？ 　　啧，他都还没被她抱着同床共枕过。 　　听出了他话音里的不满，许窈挑唇：“又没有对比，我不好回答。” 　　应时卿轻笑道，“幺幺，你知道再撩拨我会有什么后果吗？” 　　就是仗着他人不在，才这么肆意撩拨他，不过许窈当然不会承认，她回道：“不要脸，我就是单纯聊个天，谁撩你了？” 　　应时卿：“单纯，聊个天？” 　　许窈：“是啊，不然呢？” 　　应时卿又笑：“我以为你在暗示我，早点回去让你抱一晚上。” 　　“你想得美。”许窈看了眼座钟，“好迟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睡觉。” 　　然后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抱起笔记本电脑，起身往自己房间走。 　　“这就不聊了？”应时卿轻啧了声，“说想我回来也是假的吧？” 　　许窈走到自己房门前的时候恰好听到这句，她伸手推开门，辩解道：“时卿哥哥，我可是为了你好，你年纪不小了，熬夜伤身。” 　　年纪不小。 　　应时卿琢磨片刻，气笑了：“我没记错的话，我只比你大十五个月不到？” 　　“一日三秋呢，你算算十五个月得几个秋？”许窈笑，故意气他，慢悠悠吐出三个字来，“老男人。” 　　“……” 　　结果，虽然嘴上说着要睡了却没舍得真的立马挂断电话。 　　两人后头又说了许多悄悄话，通话结束的时候，许窈才发现一通电话打了足足137分钟。 　　- 　　画展持续了两日才结束。 　　很快就是楚约外公生日宴，如同先前所预料的，应时卿还在申城赶不回来，许窈便同跟舒寒音一起回了江城。 　　周二晚，傅家。 　　晚宴马上就要开始。 　　许窈跟舒寒音昨夜就到了江城，宿在了楚约妈妈家里，离傅家老宅并不很远，因而今夜她们到的时间刚刚好。 　　到傅家后，舒寒音被楚晏叫了过去，带她跟相熟的朋友打招呼。 　　许窈便跟着楚约先去拜会了傅老爷子，顺道将爷爷的画交给了他。 　　傅老爷子打开画看了会儿，嘱咐人收好后转过头来问许窈：“你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怎么不自己过来？” 　　听到这问题，许窈沉默了一下。 　　傅老爷子比许爷爷还要大两岁，两人曾经一起当过兵，只不过正如许爷爷说的，傅老爷子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七十岁的人，说他五十几也有人信。 　　她想起自家爷爷拒绝来参加生日宴的托词就有些尴尬，只说：“爷爷身体都挺好的，不过最近好像是书画协会那头有些事找他帮忙……” 　　这也不算说谎，虽然许爷爷早就已经退休，但这两年海市书画协会一直想让他返聘就职。 　　傅老爷子闻言也没为难许窈，冲她笑了笑，随后挥挥手对旁边的楚约说：“你们不用在这陪我这个老头子，去找年轻人玩去吧。” 　　许窈看了看旁边一群人，似乎就等着她们离开好凑上前同傅老爷子搭话，点点头跟着楚约走了。 　　傅老爷子年轻时在商场上叱咤一方，虽然如今早已退休不再管傅家商业上的事务，但威名犹在，今晚来的也全是些平日几乎见不到的名流商贵。 　　许窈她们俩一离开，那头就彻底热闹了起来。 　　至于傅老爷子指的年轻人应该就是不远处那群大小姐跟富二代们。 　　许窈跟楚约刚走近些，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八卦声。 　　“那是楚约吧，好几年没见了，我还以为她跟傅家关系不怎么样了呢。” 　　“不过她旁边那个是谁啊？也好漂亮啊，是舒家大小姐吗？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像。” 　　“不是舒寒音，喏，舒寒音跟她未婚夫在那边呢。” 　　“诶，我知道了，不会是那个谁吧？” 　　“谁啊？” 　　“就许窈啊，你们忘了，许家当初去当兵的那个，当时不是还闹得挺大的？” 　　“谭少将的女儿？” 　　“……” 　　光看外表，同楚约的明艳相比，许窈的气质更冷。 　　得益于这几年的部队生活，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那条黑色的鱼尾长裙完美地将她的身材优点尽数放大，今晚还上了全妆，眉眼间更是冷艳逼人。 　　听到谭梦两个字，许窈眼睫微微动了动，掀起眼皮子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古井无波。 　　是恒晟集团的二千金。 　　许窈认出是谁后便收回目光，并未太过在意。 　　然而被她盯住的女人一想起许窈方才有些冷漠的视线便有些心惊肉跳，心虚地闭上了嘴，扯了扯还在讲着八卦的同伴：“别说了……” 　　连许窈走远了都没敢再继续八卦她。 　　说实在的，许窈已有许久不曾接触名流圈，对于这样的场面，其实已经有些陌生了，居然忘了这些人也同样八卦。 　　摇摇头，许窈同楚约在最角落的香槟塔边上站定。 　　不多时，生日宴会便正式开席了。 　　楚约被傅老爷子叫了过去，随后又被他向众人着重介绍了一番。 　　等她溜回许窈在的这个角落，过了没多久，舒寒音也拎着裙摆找过来了。 　　舒寒音学着许窈半倚在身后的原木长桌上，问道：“你们怎么在这么个旮旯角落，害我找了老半天。” 　　“那边太热闹了，不想过去。”说着许窈伸手帮她拿了杯香槟递过去，问，“你不跟楚晏哥一起了？” 　　舒寒音接过酒杯喝了一口，随即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跟他一起呢，他们在那儿在聊什么投资，我又听不懂，而且，跟他呆一块动不动就有人过来，烦死了。” 　　许窈笑：“你以后迟早要接手你爸公司的吧，到时候怎么办？” 　　“凉拌。”舒寒音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未婚夫，收回眼神，撇了下嘴，“反正以后楚晏会替我打理的。” 　　楚约想到明明也是学医的，甚至从前理想是成为当代华佗的小堂哥现在天天在公司加班就觉得很好笑：“果然，我小堂哥就是个免费打工人……” 　　三人在角落里自在地聊着天，原本就不是很想去交流应酬的意思。 　　只不过这点愿景很难实现。 　　毕竟傅老爷子孙子一堆，膝下小辈里却只有楚约这么一个外孙女，说老爷子对楚约宠到了天上都不为过，前几年楚约一直是礼物到人不到，这回好不容易出席了，刚刚又被郑重其事地介绍了一遍，此刻自然是目光焦点。 　　而舒寒音，舒家大小姐的名气也是不弱，这么一来，只要许窈跟她们俩呆一块儿便逃不脱众人的关注。 　　果然，没过多久，又有人来同楚约跟舒寒音搭话。 　　正是之前八卦许窈被她扫了一眼就不敢再多嘴的那位恒晟集团二小姐刘思琪以及她的同伴。 　　觥筹交错间许窈只觉得相当无趣。 　　聊了几句，问清许窈身份后，这位二小姐又拐弯抹角地让她向谭梦示好。 　　“听说令堂已经荣升少将了，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们都很崇拜谭少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有机会能拜访令堂。” 　　“……” 　　许窈敷衍地答了几句，只说：“有机会我一定会转告的。” 　　待人走后，舒寒音才问她：“幺幺，你没事吧？” 　　舒寒音跟楚约都清楚，许窈跟她爸妈的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许窈摇头，心情看起来还算正常：“没事啊，虽然我跟我妈关系不好，但平心而论，她确实是很厉害。” 　　这点她不得不承认。 　　毕竟能在五十几岁就当上少将的，放眼全国也没几个。 　　应付完那个恒晟集团的二小姐，三人才换了话题，说起傅老爷子最近新投资的度假山庄。 　　没说几句又很快就被人打断了，有个少年从侧边走近她们，伸手拍了下楚约的肩膀：“姐，你在这儿啊，表哥找你。” 　　许窈过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楚约的弟弟。 　　楚约隐隐有些不耐烦：“嗯？又找我干嘛？” 　　“我也不知道，他就让我叫你过去。” 　　楚约拧了下眉，回头对许窈二人道：“幺幺，你跟音音等我一下，我先去跟我哥他们打声招呼。” 　　舒寒音抬了下举着香槟的手：“你去吧，我跟幺幺在这儿待一会儿。” 　　楚约一走，许窈顿时觉得投向这个角落的目光少了许多。 　　- 　　宴会上可谓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富二代们是一个圈子，行家老手们又是另一个圈子，几乎都是围着各自交际关系的中心人物小撮小撮地聚集在一起。 　　许窈跟舒寒音换了个角落，然后饶有兴趣地玩起了游戏。 　　她们观察着宴会众人然后猜测对方的下一步举动，或者说下一个交际目标。 　　玩了几轮后，两人一起去取自助食物。 　　许窈刚夹起一块小蛋糕，就收到了应时卿发来的微信。 　　【十七】：[/猫猫打滚] 　　是段短视频，他拿着根狗尾巴草在逗猫。 　　【幺幺】：有点可爱！ 　　许窈被打滚的猫萌到了，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奇怪，看背景并不像是在会场倒像是在外头，顿了下，发了消息问他。 　　【幺幺】：展览会结束了？ 　　【十七】：嗯。 　　“谁啊？”见许窈跟人发短信，舒寒音侧眸上下端详了一番她的表情，然后问道，“应时卿？” 　　许窈点头应了声，然后继续回应时卿的消息。 　　【幺幺】：你在哪啊，怎么还有猫？ 　　应时卿没有立刻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在忙什么。 　　旁边舒寒音又问她：“不过，他今晚真不来啊？” 　　许窈：“应该。” 　　舒寒音笑着感叹：“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你今晚这么好看。” 　　许窈笑了下，同她商业互吹：“你也好看。” 　　才说完，应时卿回消息了，不过却没回答许窈上个问题，反而问她是不是还在傅家。 　　许窈正打算回复，舒寒音就忽然拉了下她胳膊。 　　她顺势转过身，便瞧见舒寒音冲着不远处抬了下下巴：“那个人是不是上次在画展碰见的那个？” 　　许窈微微侧身，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打量了一会儿，有些不太确定的回答道：“好像是。” 　　她怎么也来了？ 　　许窈觉得有那么一些意外，毕竟前几天刚在画展上见过叶曼昀，没想到这么快又碰见了。 　　忽然，身侧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声—— 　　“你们在说谢十一？” 　　许窈循声望去，发现原来是刘思琪。 　　对方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见许窈目光望来，刘思琪对她解释道：“那是谢灼，在他们家排行十一，所以我们都叫他谢十一。” 　　听到谢家，许窈瞬间了然。 　　关于叶曼昀跟谢七的事情，她之前已经从应时卿那里听说过一些。 　　这个谢灼，应当就是谢七的堂弟。 　　“不过，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怎么又搅和到一块了？”刘思琪饶有兴趣地看向谢灼跟叶曼昀。 　　许窈愣了一下：“叶曼昀不是喜欢谢七？” 　　她之前一直以为叶曼昀前男友是谢七，但怎么听起来好像并不是。 　　刘思琪笑：“啊，你可能不知道，谢十一跟谢七长得很像。” 　　许窈：“……” 　　总觉得她这话信息量很大的样子。 　　但她已经满足过好奇心了，并不打算过多关注叶曼昀的事，正要离开，不料叶曼昀却直直向她走了过来。 　　许窈脚步顿住，不动声色地等着她接近，打算看看她又想干什么。 　　“真巧，你也在这里呢？”叶曼昀冲她微微一笑。 　　许窈瘫着一张脸：“有事？” 　　叶曼昀笑道：“倒也没有，就想找你聊聊天。” 　　许窈瞥了眼跟在她身后的谢灼，有些奇怪，对方亦步亦趋地跟着叶曼昀，却一副不敢同她搭话的模样，而叶曼昀似乎也完全不搭理谢灼。 　　莫名有些像藕断丝连的样子。 　　许窈忽略了他们之间的古怪，扯了下嘴角：“不好吧，你跟我聊不如跟谢公子聊？” 　　听她提起谢灼，叶曼昀眼神微滞，神情有些不自然：“跟他聊什么，咱们好歹相识多年，回国后都没机会好好交心呢。” 　　许窈差点笑出声，她跟她交心？ 　　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正要嘲讽几句，视线却瞥见了叶曼昀锁骨下礼服裙领口下暧昧糜丽的红痕，可以想象到底下估计也是大片青紫。 　　许窈自然不会傻到以为这是什么过敏，她咳了一声，皱起眉，抬手指了下叶曼昀的锁骨，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最好遮一遮，比你个子高的都能轻而易举看见。” 　　也不知许窈这句话是哪里戳了她的伤口，她瞬间红了眼，表情顿时变得非常难看，抬手压紧领口，咬牙切齿道：“许窈，看我笑话你是不是很得意？” 　　许窈被她突然的变脸惊住，茫然地啊了一声。 　　叶曼昀却像是笃定了什么认知一般，“呵，你在嘲讽我么？” 　　许窈皱眉：“不是，你在说什么？” 　　她好心提醒还有错？ 　　“用不着你假好心！”叶曼昀并没有回答，只是恶狠狠地撞开许窈疾步离开了。 　　见状，谢灼连忙追了上去。 　　许窈被撞得原地晃了两下，全靠舒寒音拉着才站稳，一脸茫然：“？” 　　许窈是真的不太明白，叶曼昀为什么总是这么针对她，毕竟在她记忆里，从前两人的争吵零零总总的分明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无非是大家一起出去玩，玩什么去哪儿玩到底听谁的，一起吃饭是清汤锅还是辣锅…… 　　要说敌意，或许是有一些，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看着叶曼昀离开的方向，许窈想起看到的那些吻痕，联想到叶曼昀跟谢灼之间古怪的气氛，总觉得有点不太放心。 　　思忖片刻，她还是追了过去。 　　然而，许窈万万没想到，她会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跟着她一起过来的舒寒音还有刘思琪也都面露异色。 　　她们追到大厅正门口附近便停下了。 　　就在几步开外。 　　谢灼捧着一大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蓝玫瑰，单膝跪在叶曼昀身前，看起来像是在示爱。 　　叶曼昀大抵是觉得难堪，铁青着脸伸手去拽谢灼：“你起来，有什么话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谢灼却浑然不在意旁人的视线，他紧紧抓住叶曼昀的手，朗声表白：“曼昀，忘了我哥，嫁给我吧，我会比他更珍惜你。” 　　叶曼昀脸色越来越难看：“你先起来，我们回去再说。” 　　谢灼却异常固执：“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两人顿时僵持住了。 　　见状，舒寒音凑过来同许窈咬耳朵：“好土，现在居然还有人会用蓝色妖姬表白啊？” 　　许窈没说什么，不过心里倒是挺赞同她的说法。 　　与此同时，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叶曼昀像是被众人的窃窃私语刺激到，突然甩开了谢灼的手：“我真是受够你了，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喜欢的不是你，从来就不是你！我们已经分手了！！！” 　　谢灼抿着唇，怔怔看着她：“那昨天晚上你为什么……” 　　叶曼昀冷声打断他：“我喝醉了，那只是个失误。” 　　“所以，都是我在自作多情？”谢灼神情有些惶然，“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然而，旁观者都动了恻隐之心了，叶曼昀却还是无动于衷：“对不起，赝品永远是赝品。” 　　“你喜欢别人吧，随便谁都比我更值得。” 　　“赝品……”谢灼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茫然地缓缓扫视着，“你说得对，随便谁，也比你更值得……” 　　戏看到这里，许窈觉得是时候走人了，正要拉着舒寒音开溜，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她连忙按下静音键，见无人关注她这边，退后一步，迅速插上耳机接起电话。 　　那边传来应时卿的声音：“我到……你在干什么？” 　　电话里，应时卿那头的环境听起来同她这边一般，有些嘈杂，许窈没听清他前半句究竟说了什么。 　　她小声回道：“我在看好戏……” 　　话音还未落下，视野里忽然多了一束花。 　　不知何时，许窈身旁众人全都散开了，谢灼走到了她面前，神情漠然道：“她不要，给你了。” 　　那束刚被她跟舒寒音吐槽老土的蓝色妖姬被谢灼塞了过来。 　　许窈下意识接住：“？” 　　下一瞬，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许窈懵然回头，正正好对上了应时卿那双无波无澜的浅色眸子。 第66章 暗恋 谁先跟对方说话谁是狗。…… 　　同许窈一样, 众人的目光落到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应时卿身上。 　　应时卿外形过于出众，大家想认不出来都难。 　　原本今天谢家少爷当众向一个女人告白被拒这一出戏已经够精彩了，此时居然又牵扯到了云鼎集团当权人的身上。 　　所有人都在惊讶于应时卿的出现, 以及他此刻明显有些愠怒的态度。 　　“你们都不觉得奇怪？谢十一送花给舒大小姐朋友，应时卿脸色难看什么？” 　　“说得也是，不过话说回来, 那就是谢十一前女友？我听说他好像就是为了她回的国……” 　　“前女友？他是犯贱吗，都分手了还这么舔狗？” 　　“你小声点，万一被听见。” 　　“不过他刚刚是发什么神经，刚被前女友拒绝，怎么转手就把花送给舒小姐朋友？” 　　“……” 　　在众人的小声八卦中, 英俊挺拔的男人正眸色沉沉，喜怒难辨地盯着许窈跟她面前的谢灼。 　　而见到本该在申城出差的应时卿, 许窈先是愣了一下, 继而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应时卿眸底闪过一道暗芒, 似笑非笑道：“我不该来？” 　　他完全没料到, 他特意提前从会展离开赶到这里, 会撞见别人送花给许窈的场景, 虽然明知道没什么, 但还是不可抑制地有些许不悦。 　　许久没听应时卿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了，许窈还有些不太适应，听出了他话音里的醋味, 她连道：“当然不是, 我怎么会这么想？” 　　看了眼怀里的花，许窈反应过来，扯了下他的袖子，低声解释：“这是误会, 跟我没关系！” 　　应时卿面色稍缓：“我知道。” 　　可稍一低眉却又看见了她怀里的蓝色妖姬，他眸光落到谢灼身上，面色又沉了下来，冷嗤一声：“谢先生，你方才的举动似乎并不太妥当。” 　　原本还有些浑浑噩噩的谢灼听到这句指责，抬头看了眼面色冷峻的应时卿，同样表情不好，反唇相讥道：“与你无关。” 　　应时卿脸色更冷了几分，他伸手揽住许窈的腰肢，用力往怀里一带：“你送花给我女朋友，怎么会与我无关？” 　　应时卿骨子里就有种近乎古板的观念，觉得在人前对许窈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对她并不算庄重。 　　但现在，他有些改变想法了，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是自己的，免得旁人觊觎。 　　闻言，谢灼愣了几秒，他并不是有意造成眼下这个局面，如今也并不想引起许窈跟应时卿之间的矛盾。 　　他稍微打起了点精神，先是看了眼拧着眉有些茫然的许窈，随即面向神色不虞的应时卿，低声道：“抱歉，这只是个误会，刚刚是我思虑不周了。” 　　方才他完全是被叶曼昀那句轻蔑的“随便找谁，都比她更值得”刺激到了，再加上许窈跟叶曼昀先前的口角，他下意识想要刺激叶曼昀，这才转手把花送给许窈。 　　应时卿微微颔首，勉强认可了他的道歉，从许窈怀里拿过那束蓝玫瑰，递向谢灼：“这花，就麻烦谢先生拿回去自己处理。” 　　许窈扯了扯应时卿的袖子：“算了吧？” 　　虽然谢灼把花给她这举动多少带点毛病，但他被叶曼昀当替身还被拒绝已经够惨了。 　　她想让应时卿先松开自己，他却掌下用力，两人便更贴近了一点。 　　直到被他幽幽地斜了一眼，许窈这时才反应过来，应时卿好像是真的吃醋了，她立马就停下了小动作。 　　谢灼没有伸手去接。 　　应时卿也没收回手，只冷眼盯着他。 　　僵持片刻，谢灼青着脸拿回了那束花，并再次说了句抱歉。 　　随后，他便转身向大门口方向走去，甚至随手将那束蓝玫瑰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 　　“谢灼，你给我站住，”叶曼昀却忽然追上谢灼，伸手拉住他，质问道，“你刚刚什么意思？” 　　从方才谢灼忽然起身到他把花塞给许窈，直到此刻叶曼昀都有种荒谬感。 　　他选谁都好，可为什么偏偏是许窈？ 　　谢灼回过头看向她，神情有些复杂：“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为什么还来问我？” 　　说完这句话，他挥开叶曼昀的手，继续往外走去，脚步没再停留，连一丝一毫的眼角余光都没再留给她。 　　叶曼昀攥紧手心，下意识喊：“谢灼，我让你站住！” 　　直到此刻，她对谢灼的语气仍旧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意味。 　　然而这回，谢灼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没有再回头，背影漠然决绝得让她从心底弥漫出一种莫名的惶恐。 　　直到谢灼的身影彻底消失，闹剧的主角只剩下了叶曼昀一人，好戏也算彻底散场了。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开。 　　叶曼昀不知何时转过了头，许窈视线一偏，便看见她正死死盯着自己，眼神晦暗，令人从心底生出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许窈觉得有些离谱：“………” 　　瞪我做什么？ 　　不是你自己拒绝谢灼的吗？ 　　现在又摆出一副看小三的表情给谁看啊？ 　　被叶曼昀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太舒服，许窈正要过去问问她到底什么意思时，视线便是一暗。 　　应时卿恰好侧过身，挺拔的身形挡住了叶曼昀的目光，他眼睫微动，垂下首看着许窈，眸色深深，勾着唇问道：“不先跟我解释一下？” 　　被他这么勾了一下，许窈顿时不想去跟叶曼昀浪费口舌了。 　　她本以为应时卿把花还给谢灼后就已经不介意了，然而一听到他的语气，她就知道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许窈组织了一下语言，突然有点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见状，应时卿神色忽然淡了下来：“算了，你慢慢编，我先去见傅老先生。” 　　许窈：“……？” 　　她连忙抬手去抓应时卿胳膊，却被他避开。 　　看着抓空了的手，许窈表情有些错愕。 　　应时卿却并没有看她，脚下步子不停。 　　眼看着应时卿真要一个人离开了，许窈扭头迅速对舒寒音交代了一句：“音音我先去哄哄他，等会儿联系。”说完就急匆匆追了过去。 　　舒寒音：“……” 　　不是，那狗东西那么明显假生气看不出来？ 　　她刚刚没看错的话，应时卿转头走人前分明就是笑了。 　　- 　　然而许窈一开始却并没有发现这点。 　　一直到进了傅家老宅的客厅，她才追上应时卿，一把抓住他的手，顿了两秒，问道：“你真生气了？” 　　应时卿回过头，淡淡看了两人肌肤相接的地方一眼：“没有。” 　　他眸中闪过一丝异彩，没有再说话，静静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虽然他说“没有”，可许窈却并不怎么相信，勾着他的手指轻轻晃了下。 　　见应时卿神色似乎是有所松动，她立马打蛇上棍，迅速交代了一遍当时的情况：“我当时再跟你打电话，还没反应过来谢灼就把花塞过来了，谁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神经，你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我说的是实话了。” 　　然而，回想起方才看到的她下意识接过花的场景，应时卿眉梢微挑，冷淡地重复着事实：“但你接了。” 　　还是在他面前接的。 　　不光接了，还在他让谢灼拿回去的时候阻止他。 　　许窈觉得自己也很冤枉，刚要争辩，就听他幽幽道：“我都还没送过你花。” 　　语气满含郁闷。 　　许窈顿时有些无话可说，没想到他介怀的点会是这个。 　　你自己以前没想到送我花还怪我咯？ 　　可看应时卿破天荒露出了这么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她莫名就有些心虚，放低了声音问道：“那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嘛？” 　　为了提前赶到江城，应时卿并不像之前电话里跟许窈交流时表现得那么轻松，已经连着几天没有休息好。 　　不恰巧此刻突然头疼起来，甚至有短暂的耳鸣，并未听清许窈说了什么。 　　应时卿微微皱眉，抬手摁了下额角，克制着淡声打断她：“你先别说话，安静点。” 　　而突然被要求安静的许窈眸底顿时蓄满了震惊，紧紧闭上了嘴。 　　几秒过后，都没再听见她的声音，应时卿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一转头，他就看到许窈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泛起了水汽，睁圆了看向他，见他看过来，她绯唇紧抿：“我来哄你……你还嫌我吵？” 　　听见这指控，应时卿分明是要解释的。 　　可被她这么看着，他却不合时宜的产生了些旖旎的念头，只是脸上神情依旧是冷冷淡淡的，看不出半点端倪。 　　“幺幺……” 　　“不说就不说，以后都别说了！” 　　许窈耐心本就不算好，更何况这回分明不是她的错，她都低声下气哄了半天，结果应时卿还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甚至嫌她吵还叫她闭嘴。 　　她被气得有一些上头，“谁先跟对方说话谁是狗！” 　　放下狠话后，许窈扭头就走。 　　等应时卿回过神，只能瞧见她走远的背影，差点被她气笑了。 　　哄他？ 　　才哄了几分钟？ 　　这就不耐烦了？ 　　他轻轻闭上眼揉了下太阳穴，正要追上去，可傅老爷子跟楚约的两位舅舅却走过来了，又只好停下脚步同几人寒暄。 　　而气冲冲离开的许窈左等右等，却没等到应时卿追上来。 　　她悄悄回头，发现他居然在原地同其他人攀谈起来了，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跟她吵了一架。 　　许窈这下子是真的被气到了。 　　晚宴后半场她也没再去找应时卿，结束后更是直接同舒寒音一起离开。 　　许窈可还记得自己说的谁先跟对方说话谁是狗，特意发消息告诉林助理。 　　【幺幺】：帮我转告你老板，我跟舒寒音她们一起回去了，不用管我。 　　她隐隐期待应时卿能叫自己回去，结果，林助理回复得倒是快，却完全不是她想要的话。 　　【林助理】：许老师，应总让我转告你——注意安全。 　　许窈：“……” 　　- 　　从江城回到海市后。 　　到今天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许窈在午休期间跟恰好到附近的舒寒音约了午饭。 　　然而一见面舒寒音就发觉许窈似乎心情不太好。 　　两人面对面坐着，许窈拿着叉子恶狠狠地戳着自己面前的土豆泥已经足足有十分钟了。 　　“你不想吃就算了，干嘛弄得这么恶心？”舒寒音看着卖相变得有些一言难尽的土豆泥，终于忍不下去了，直接伸手拿走了许窈手上的叉子，“不过，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烦啊？” 　　听舒寒音问起，许窈一下就来劲了：“就是因为上次在约儿外公生日宴谢灼莫名其妙给我送花这件事。你敢信？应时卿居然还在跟我生气！” 　　“整整两天了，我们没说过一句话！” 　　虽然这两天他们每天都还是一起上下班，但两人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即使是在车上，就隔了一个座位，两人交流甚至都是通过林助理转达的。 　　许窈是真的服了，应时卿这家伙现在怎么能小心眼成这样？ 　　小时候他们也时不时会吵架，但除开没有联系的那几年，这还是头一次冷战这么久。 　　“……” 　　“啧，他醋罐子成精吧？”直到听完缘由，舒寒音才一脸嫌弃道，“就因为第一次送花给你的男人不是他，不至于吧？你们幼稚不幼稚？” 　　这两个人谈个恋爱怎么那么像小学鸡？ 　　好作啊。 　　其实许窈这副苦恼的样子她从前也见过不少回，一时间她倒是觉得有趣，好像突然回到了年少时。 　　那时候许窈也经常因为跟应时卿吵架生闷气，没想到现在谈恋爱了还是这样。 　　许窈抿唇，连被舒寒音说幼稚都没反驳，她快头疼死了，她原本也以为不至于，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我真的，无妄之灾！” 　　明明是叶曼昀跟谢灼的爱情故事。 　　跟她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最后倒霉被误伤的却是她？！ 　　舒寒音小声吐槽：“那还不是你自己说的谁先开口谁是狗，能怪谁？” 　　许窈语塞：“……我听见了。” 　　“要不，这回你先向他服个软？”舒寒音提议道，“男人也是需要哄的嘛，你看楚晏，你是不知道，有时候他比我还能作。” 　　话是这么说，可舒寒音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她没记错的话，上回在傅老爷子生日宴应时卿撞见谢灼给幺幺送花时，那狗东西分明就是在假装生气吧？ 　　犹豫了片刻，舒寒音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许窈。 　　而对面，听了舒寒音的话，许窈嘴唇张合几下，本来想说“她没错，凭什么他莫名其妙耍脾气，还要她去哄人”。 　　可转念一想，从前吵架，哪怕她无理取闹，每次好像也都是应时卿先低头，许窈又把这话咽了回去。 　　其实，她服软一次哄哄他也不是不可以吧？ 　　认真思考几秒，许窈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纠结片刻，她实在不知道该发什么消息，又放弃了，把手机塞回了口袋，丧气道：“再说吧。” 　　“……” 　　- 　　彼时，应时卿正安排林助理准备东西。 　　“应总，其实……”林助理欲言又止。 　　他看了眼手上花田主的联系电话，又看向应时卿，猜测这时候让他去订花是为了什么。 　　应时卿抬眼望了过来：“嗯？” 　　林助理犹豫两秒后摇头：“没什么。” 　　“不过，您跟许老师还没有和好吗？”在离开办公室前林助理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毕竟上司恋情稳定跟他能否顺利工作有很大的关系。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言辞尽量委婉，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两天您跟许老师还是不说话？” 　　应时卿摇头，抬睫望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什么，浅色的眸子中泛起点点笑意，最终低声笑了起来。 　　林助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跟女朋友都三天没说话了还笑得出来，应总果非常人。 　　- 　　然而直到下班，林助理送应时卿跟许窈回御景苑的时候，他才隐约懂了为什么先前自家总裁笑得那么愉快。 　　同前两天一样，许窈在地下车库同他们汇合。 　　一上车。 　　应时卿跟许窈两人分别占据了同排座椅的最两端，并不像往日一样甜甜蜜蜜的贴着坐在一起。 　　而且，大约是不想太尴尬，从上车起应时卿就一直低着头看笔记本电脑上的文件，许窈也拿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但很快，林助理便通过车内后视镜发现，其实二人好像也并非全无交流。 　　因为没多久许窈就忽然开始搞小动作，会时不时偷偷摸摸拿余光瞟一眼应时卿，像极了一只别扭的猫儿。 　　一开始，许窈去晃挂在她这边的车内挂件的流苏，长长的流苏反复摔打在车窗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摆明了是想引起某人的注意。 　　然而从许窈这边看过去，应时卿一脸冷漠，不为所动。 　　她却不知道，在林助理的视野内，应时卿已经偷笑好几回了。 　　林助理刚在心中暗暗“啧”了声，吐槽自家总裁心太脏，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实则暗搓搓的在享受许老师讨好自己。 　　然而下一秒，他就恢复到了从前吃狗粮时的面无表情。 　　后座上，许窈看着正前方，想起中午同舒寒音吃饭时她让自己先主动服软的建议。 　　她侧眸看了眼应时卿，咬着唇有些郁闷。 　　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跟她和好？ 　　算上今天，都三天了。 　　好烦。 　　过了一会儿，许窈深吸一口气，决定主动给应时卿递台阶下，让他跟自己和好。 　　抱着这个念头，她眼珠子转了转，故意把手边的保温杯打翻，瞥见保温杯顺利滚到应时卿脚边后，她特地扬高了嗓门：“好渴啊。” 　　而貌似全神贯注于工作的应时卿此刻总算把眼睛从笔记本电脑前移开，瞥了她一眼，然后弯腰捡起保温杯推回到两人座位中间。 　　一副完全没有交谈意向的模样。 　　许窈：“……”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即将到御景苑时，许窈抬起手，虎口抵唇，轻咳了一声后轻声道：“哎呀，我充电宝去哪儿了？” 　　天知道她根本就没带这东西出门，只不过是因为发现应时卿手机正在用充电宝充电才故意这么说的。 　　闻言，应时卿彻底合上笔记本，直接把充电宝递了过去。 　　随后他略侧过身，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许窈，眼底波澜不惊，那眼神像是早就洞穿了她的把戏，而他不戳穿只不过是想知道她还能作什么妖。 　　许窈忽然就觉得应时卿好像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生气。 　　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真的有一种满肚子坏水在看猴戏的感觉。 　　一时间，许窈有些演不下去了。 　　见她忽然安静下来，应时卿微微挑眉。 　　直到林助理离开，二人回到十五楼家门口，许窈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她回到自己家，才进玄关，进宝就直接扑了过来。 　　许窈挠了挠它的下巴，靠在门边沉思。 　　本来这时候她应该在应时卿那边，跟他一起待着看会儿视频，又或者一起打游戏，然后黏黏糊糊一会儿。 　　而不是像现在，一个人在自己家撸猫。 　　思忖片刻，许窈抱着猫，准备去隔壁找应时卿把矛盾解决了。 　　打定主意后，她转过身，门才拉开一条缝，应时卿清冷的声音便隐隐约约传了进来。 　　他还在外头跟人打电话，并没有进房门。 　　许窈寻思着等他打完电话再说，就没立刻出去。 　　不知道跟他打电话的人说了什么，应时卿忽然笑了起来。 　　“当然不生气……” 　　“不会，骗女朋友哄自己的乐趣你不懂……” 　　不生气，骗女朋友哄自己？ 　　这两个词瞬间让许窈脑海叮一声，想通了。 　　什么生气、委屈…… 　　全是装的！ 　　这狗东西八成早就不生气了，就是看她纠结来纠结去觉得好玩。 　　许窈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 　　又在套路她！ 　　还想让她哄他是吧？ 　　冷嗤一声，她用力拉开门走了出去。 　　应时卿循声望了过来。 　　许窈一抬眼，便清晰的看到了他脸上还没来得及藏好的笑容。 　　应时卿怔了几秒，眉心一跳，脸色却迅速镇定下来：“……” 　　许窈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咬着后槽牙对着怀里的进宝含沙射影道：“进宝啊，我告诉你，以后找对象可千万别找那种小心眼、一肚子坏水的小猫咪。” 　　说到这里，她抬眸瞥了眼应时卿，顿了下接着道：“否则，吵完架明明占着理儿还会被坏家伙骗得团团转，傻兮兮地去哄骗子呢！” 　　应·小心眼、一肚子坏水的小猫咪·时卿：“……” 　　说完这些，不等他狡辩，许窈就冷哼一声，转身回去了。 　　随即—— 　　砰一声。 　　门被许窈甩得震天响。 　　应时卿明白过来，这下是真的玩脱了。 　　- 　　门后，许窈冷笑。 　　狗东西，这回让你知道什么叫真的冷战！ 　　今天是周五，原本她是打算，如果跟应时卿和好了的话，明天就跟他一起去看电影。 　　但现在，许窈打开购票软件，干净利落地退了电影票。 　　算了吧，她还不如去公司加班，眼不见为净！ 　　这一晚，许窈下定决心要把那句“谁先跟对方说话谁是狗”的幼稚狠话贯彻到底。 　　连微信个人签名都改成了这个。 　　她挂断了应时卿的电话，更没有理会他发来的微信消息。 　　洗漱完毕后，不再像前几天那样苦恼怎么跟应时卿和好这事后，许窈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好觉。 　　一夜无梦。 　　- 　　翌日，许窈出门上班，一开门就注意到了站在她家门口角落的应时卿。 　　听到声响，应时卿望了过来，一双凤眼幽幽看着她。 　　沉默数秒后。 　　他面无表情地张口：“汪。” 　　许窈：“……” 第67章 暗恋 我倒是会让你哭。 　　一时间, 许窈甚至不知道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只是木愣愣看着他，满脸的不可思议。 　　怔了好一会儿, 她才反应过来，应时卿是在向她服软。 　　他今天又戴了眼镜，金丝边的眼镜架在挺拔的鼻梁上, 因色浅而常显得冷冽的眸子被遮在了后头，一身普通的居家服硬是穿出了非常“贵”的感觉。 　　那一声“汪”出口，他像是自暴自弃般，走上前，神色没什么太大变化, 还是那副面无表情清清冷冷的模样，但软了声线低低地喊她：“幺幺。” 　　语气似乎还带了点乞怜跟蛊惑。 　　许窈都有些分不清他现在究竟是不是装的。 　　说实话, 应时卿不毒舌不套路她的时候当真是处处合她心意。 　　她特别无法抵抗戴眼镜的应时卿, 分明还是那个人, 却总显得要更加禁欲几分, 让人无端产生一种类似破坏的欲望。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 别扭地同她服软示好的模样, 精准地戳她性癖。 　　她耳根微热, 差点就缴械投降，但很快她就回想起应时卿骗了她，还让她哄了他三天的事。 　　在心里痛斥自己居然差点被男色/诱惑后, 许窈再次坚定立场, 冷哼一声：“人狗殊途，我听不懂兽语。” 　　应时卿：“……” 　　像是被许窈噎到，眼前那双精致好看的浅色眸子里溢出些许诧异。 　　许窈挑眉，还拉着门把手的手指用力一勾, 带上了门。 　　为了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她没有改变计划的行程，依旧去了迅杭加班。 　　并且十分嚣张对应时卿留下了一句：“反正如果我下班回来没看见你道歉的诚意，那这个月你就别跟我说话了。” 　　“……” 　　- 　　今天风不大，因为本来就不是正经上班时间，许窈慢悠悠地在对面商业街吃了早点才散步到了云鼎大厦。 　　刚到公司，她就被主美抓到了办公室。 　　许窈看着面前的三份策划方案，有些惊恐地问道：“凌姐，这是什么情况？” 　　她手头还有四个立绘一张海报没解决，总不能这三个方案都要画吧？ 　　然而，主美微微一笑：“策划那边的意思是这周内三个都先出草图，然后他们根据草图再确定最终方案。” 　　虽然凌婧面上的笑容宛若春风和煦，但此时许窈却觉得那是催她上西天的绝命笑容，她唇角耷拉下来：“但是，马上就要公测了，如果三份策划方案全都做一遍，时间上来不及吧？” 　　“问题不大，你们的不是已经快完工了吗？” 　　“但是……”许窈想了半天，没能找到推脱的借口，“好吧，我尽量吧。” 　　许窈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但主美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她无意间瞥到，是杭嘉行的电话。 　　“就先这样，”主美把三份文件一起递给了许窈，“交给你了，忙不过来可以分配下去。” 　　许窈看她已经接起电话，只好应下：“……好，我明白了。” 　　从主美办公室回到工位，许窈已经是一条翻不动身的咸鱼了。 　　她把三份方案给周引月跟陈佳欢，让她们先挑一个自己想画的，剩下的给她。 　　许窈先前在主美办公室想要推脱这三份人设方案时说的并不是什么谎话。 　　不单单是《蔷薇王座Ⅱ》内测在即，双十一刚过去没多久的时候，《神降》那边的主策就把圣诞节的活动方案发过来了，催命似的提醒她们赶紧开始准备周边宣传海报。 　　虽然上回宿醉头疼后许窈去医院复查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但她最近还是有注意不敢过度用眼。 　　一整天下来，许窈停停画画，效率不算高，好在最后仍然解决了三张立绘。 　　临近下班时间，许窈开始重新看起了挑剩下的那份策划方案。 　　策划那边是想着做周边产品，所以三份方案的侧重点都不太相同，许窈大致明白了要求后有了点想法，顺手在上头记了下来，准备下周一再开工。 　　刚要关设备，某个差点再次进黑名单的人发的微信消息就进来了。 　　【十七】：下班了？我来接你？ 　　许窈动作一顿，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冷酷地回了两个字。 　　【幺幺】：不用。 　　【十七】：我想接你。 　　许窈总觉得这个对话有点似曾相识，她迅速地在编辑框输入内容。 　　【幺幺】：我们还在冷战中呢。 　　【幺幺】：[/微笑] 　　大概看到她发的微笑表情包，应时卿没有继续回复。 　　许窈关好设备起身，伸了个懒腰，扭头看了眼窗外，因着室内温差，像毛玻璃似的雾蒙蒙一片。 　　希望等十二月过去能清闲一些吧。 　　收回眼神，她拎起提包往电梯间走去。 　　- 　　然而到下楼后，她便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应时卿。 　　许窈抿抿唇，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拉高了围巾挡着半张脸，这才走过去。 　　她也没出声，只是伸手敲了敲车门。 　　应时卿打开车门锁，看许窈坐上副驾驶座后，没立刻发动车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真的不和我说话？” 　　许窈没说话，任由应时卿倾身过来帮她摘掉围巾扣好安全带，随后打开手机便签，低头编辑了一会儿，才把手机屏幕转向他。 　　「没看到你道歉的诚意之前我是不会跟你说话的！」 　　应时卿：“……” 　　- 　　直到回到御景苑，电梯即将升到十五楼时，应时卿忽然抬手遮住了许窈的眼睛。 　　眼前骤然一黑，许窈：“？” 　　许窈的眼睫在应时卿掌心微微翕动，他笑了下，嗓音带着些许笑意：“道歉的诚意。” 　　许窈便没挣扎，猜测他到底准备了什么。 　　黑暗中，她感觉到自己被应时卿半抱着走出了电梯。 　　浓郁的花香在瞬间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同时也暴露了应时卿准备的小惊喜。 　　应时卿也反应过来，他失笑一声，不再做无用功，松开了遮住许窈眼睛的手。 　　许窈缓缓睁开眼，大片的白从色块慢慢具象化。 　　一眼望去，整个走廊都堆满了白玫瑰。 　　热烈盛开的，含苞待放的，欲露未露的…… 　　许窈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旋即太阳穴微不可察地下意识跳了跳。 　　要说白玫瑰多好看，也就那样吧，但是铺满了整个走廊还是非常能唬人的。 　　“喜欢吗？”见许窈没反应，应时卿挑了下眉，问道。 　　其实许窈并不怎么喜欢鲜花这种娇弱易折的东西，短暂的惊讶过后，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 　　这就是、他道歉的诚意？ 　　好丧葬风，他为什么要用白玫瑰？ 　　…… 　　以及，后续该怎么处理这些花的事情。 　　听到应时卿的问题，她却并不太想在这时候煞风景。 　　毕竟以应时卿的性格，会愿意花时间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事，简直算是个天方夜谭了。 　　于是，憋了好久许窈才在他看似淡然的期待目光中违心地憋出来一句：“……喜、喜欢。” 　　她真的不喜欢！不想要！ 　　“这个道歉算有诚意吗？” 　　“有、很有。” 　　许窈实在是不敢想象，如果她给出否定的答案应时卿又要折腾出什么事来。 　　应时卿眸底略沉，追问道：“比谢灼的好吗？” 　　许窈噎了下：“你别得寸进尺啊。” 　　应时卿微微垂眸，专注地看着她：“我只是希望，第一次送你玫瑰的是我。” 　　在他几乎是明示的话里，她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应时卿又该死的胜负欲作祟了，居然还在因为被别人抢了第一次送自己花这件事而耿耿于怀。 　　许窈求生欲直接拉满：“什么？他有送过我花？不是分明被他自己拿回去扔掉了？” 　　顿了下，她下了结论。 　　“你就是除了许晔以外，第一个送花给我的男人，以后所有第一次都归你行了吗？”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虽然并不明显，但应时卿慢慢红了脸。 　　许窈有些稀奇地问道：“我刚刚有说什么让你害羞的话吗？” 　　然后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忽然就懂了，咬牙骂了一句。 　　“流氓！” 　　“……” 　　- 　　然而，浪漫是有代价的。 　　正如许窈担忧的那样，填满了整个走廊的白玫瑰是个大麻烦，他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打开门了。 　　累了半天，他们才十分艰难的把门口附近的玫瑰花花束清理掉了。 　　两人一起瘫倒在沙发上。 　　缓了好长时间后，许窈忽然翻身侧过头，有些好奇地伸手探向应时卿的鼻梁。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又没近视，戴眼镜干嘛？” 　　“这是防蓝光的。”应时卿侧眸看向她，准确的厘清了她眸底的情绪，轻笑一声，“喜欢我戴眼镜？” 　　“嗯哼？” 　　许窈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凑过去亲了下他一下，然后淡定地转移话题：“那些玫瑰花怎么解决？你搞来的，你要负责。” 　　应时卿骤然沉默了，微微皱眉。 　　片刻，他抬眸望向总算是勉强能开关的房门：“我给阮遇打个电话。” 　　许窈：“嗯？” 　　看懂她的疑惑，应时卿一脸平静地淡声道：“让他过来帮忙打扫。” 　　听到这话，许窈一头撞进他怀里，笑出声：“别了吧，阮遇要是知道你特意打电话叫他来是为了大扫除，他怕是要哭出来。” 　　“他会不会哭我不知道。”应时卿的声音低了下来，菲薄的唇贴着她耳根，“但你的手再乱摸，我倒是会让你哭。” 　　许窈耳朵顿时烧了起来，觉得一定是房间空调开得太高了，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热。 第68章 暗恋 除非你让我亲一下。 　　许窈本以为昨天打扫就是他们为浪漫付出的代价。 　　然而现实告诉她, 并不是。 　　隔天。 　　许窈原本打算去福利院继续画天顶画，应时卿也没什么重要的行程，两人便约好了一起去。 　　海市今天强降温, 气温已经在零下几度了，她醒的时候天色还未亮，暖和的被窝像是有魔力一般吸着她不让她起床。 　　许窈摸过手机, 发现才六点半。 　　想了想，她躲在被窝里叫了海鲜粥，填地址的时后，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填了应时卿的。 　　然后窃笑了几声，闭上眼往被窝里钻得更深了。 　　同城快送送即便在冬天速度也依旧超快。 　　不到二十分钟, 许窈便听见了自己家客厅响起了动静。 　　正在心底夸外卖小哥敬业爱岗呢，她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许窈一声“进来”还没出口, 门就被推开了。 　　应时卿冷着一张脸抱臂靠在门口, 明显还带着一身起床气。 　　许窈有些心虚地小声嘀咕道：“你就这么直接进来了？万一我还在换衣服呢？” 　　闻言, 应时卿顿了下, 等看清她在床上裹成一条蛆的模样后, 他额角青筋不自觉跳了一下, 还换衣服呢, 他哼笑一声。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赖床。 　　可一转念，他眼底的笑意就淡了许多。 　　东洲的冬天比海市还要冷，这七年的部队生涯, 想也知道不会给她赖床的机会。 　　应时卿眸色微暗, 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下：“起来，喝你的粥。” 　　“知道了，你出去。”许窈一点一点地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胳膊，这架势, 看起来还真颇有一番同她的床难分难舍的意味。 　　应时卿：“……” 　　许窈抬眸望向还站在门口的他：“你怎么还不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 　　应时卿失笑，被她的恶人先告状弄得没脾气，抬手捏了捏鼻骨，随即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还顺道带上了她卧室的门。 　　- 　　等许窈磨磨蹭蹭到餐厅，应时卿恰巧将她的早餐二次加热，刚从微波炉里拿了出来。 　　“吃吧。”他把小菜碟推到许窈面前。 　　见他没有动筷子的打算，许窈：“你不一起吗？” 　　应时卿长指点了点腕表，似笑非笑地挑眉看了她一眼，“我吃过了。” 　　许窈：“……” 　　倒也不必这么嘲讽。 　　好吧，她承认，她今天是磨蹭了点，但真的是因为被窝太暖和了。 　　见许窈开始喝粥，应时卿不再说话，脊背微微后倾贴住了靠椅。 　　因为天气冷，食物也冷得快，许窈怕粥凉了，吃得很快。 　　刚喝完最后一口，许窈收起碗筷：“应时卿，我好了，我们可以——”蓦地收了声。 　　在灯光下，对面男人长睫微阖，冷白的面庞如玉剔透，只是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呼吸很轻，应该是睡着了。 　　许窈放轻了脚步没吵醒他，等处理好垃圾才回到座位。 　　一直到客厅的座钟忽然响了起来，整点报时的声音将人吵醒了。 　　应时卿一睁眼，便瞧见对面许窈单手拄着下巴，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他抬手揉了下额角，缓缓眨了下眼，长睫再抬起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怎么不叫我？” 　　“看你困嘛。”许窈学他，也缓缓眨了下眼，“醒了吗，出门？” 　　应时卿笑：“醒了。” 　　两人起身，临出门前，许窈又看了他一眼，“你等等，今天好冷的。” 　　然后她跑回卧室拿了条灰蓝色的围巾出来，跟她今天戴的是同个颜色。 　　应时卿微微挑眉，许窈抬手将围巾绕过他的头顶，然后不客气地按了下他头顶：“你低下头，我举着手好累的。” 　　应时卿只好配合地俯下身。 　　可下一瞬，他就愣了下，微微偏了下头躲许窈忽然拉开他衣领的手指，神色有几分无奈，“别闹了，你不是跟裴院长约好了？要迟到了——” 　　“别动，你才闹呢，”许窈打断他。 　　她不仅没收回放肆的手指，另只手还伸手捏紧了他的下巴往上抬了下，紧接着将他的衣领又拉开了一些，脑袋凑得近了，难得语气严肃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过敏了？” 　　应时卿：“嗯？” 　　“我给心姐打个电话，”许窈眉心蹙起，她松开手，帮他把衣服整理好，将围巾重新裹了上去，“先去医院。” 　　“……” 　　- 　　半个多小时后，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 　　“花粉过敏？” 　　许窈听着医生说的诊断结果有些哑口无言，不用想了，八成是昨天那些白玫瑰惹的祸。 　　应时卿显然也想到了，脸色有些怏怏，眼下他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并没有出现瘙痒症了。 　　医生看他们俩木着脸，有些不明所以，心想过敏而已，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便安慰道：“嗯，没什么大问题，等下去挂瓶葡萄糖酸钙，我再给你们开点抗过敏药就行，建议有时间去查下过敏源。” 　　“好的医生。” 　　两人拿了单子到急诊输液室等护士叫号挂针。 　　许窈先去找了条干净的毯子铺到座位上，然后无视应时卿的洁癖把他摁了下去。 　　护士很快就过来挂上了针，还在旁边嘱咐他们远离花店这些地方，离开前她把一罐绿色的药膏递给许窈：“对了，这是外用药，涂在红疹上就行。” 　　等人离开，许窈便将自己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肩膀颤颤的。 　　自从听到“过敏”这个诊断结果，她就一直在憋笑了。 　　见状，应时卿斜乜她一眼，眼神清凌凌的，“很好笑？” 　　许窈摇头，但抬起脸后，那翘起的嘴角分明是相反的意思。 　　本来她确实是想要嘲笑，但一看到他这副抿着唇浑身低气压的样子又忍了回去，现在憋得难受极了。 　　而且可能是因为早上喝了海鲜粥的原因，原本在锁骨下的红疹已经有些蔓延到脖子了。 　　许窈不想笑了，反而有些心疼，她抬手摸了一下：“你真不痒啊？我先给你涂点药？” 　　微凉指尖轻轻划过皮肤带来不可言明的战栗，应时卿喉结滚了滚，想告诉许窈，原本是不痒的，但被她摸了之后就开始发痒了。 　　许窈倒是没看懂他眼底的情绪，自顾自拿出之前护士给的药膏打开来，食指在药盒里沾了点药膏，凑过去给他涂药：“啧，还好没上脸。” 　　“你说你，为什么非得给我送花呢？” 　　又土，自己还过敏了。 　　看了眼面前唇红齿白的男朋友。 　　许窈不由得感叹，这人细皮嫩肉的，动不动就生病，简直比她还像个姑娘，不，是豌豆公主才准确。 　　应时卿凉凉瞥她一眼，语气莫名：“豌豆公主？” 　　许窈这才发觉，她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你听错了，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应时卿不信：“呵。” 　　许窈手上动作顿了下，假装没听见，继续若无其事地给他涂药。 　　- 　　等盐水将挂尽也快到中午，急诊药房排队的人也少了。 　　许窈便趁这时过去拿药。 　　等她穿过急诊办公室，正要回输液室时，迎面撞上了一群医生。 　　许窈起初没细看，往旁边让了一下，准备等医生们先过去，可再一看就发现，领头的医生不是别人，正是她爸。 　　许源身后的两名医生推着移动治疗车，后头还跟着一群穿白大褂的实习生，看起来应该是在做带教任务。 　　见到许窈，他回头对两个医生说了些什么，随后就大步走了过来。 　　许窈愣了一秒，有些奇怪许源怎么会出现在急诊科，但表面上还是面色自然地喊道：“爸。” 　　听到许窈对许源的称呼，后面两个医生里，年轻一些的那个表情都有些惊讶。 　　“许老师有女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有的，你来得迟，早些年他们兄妹俩经常一起来医院找许老师的。” 　　…… 　　虽然他们谈论的声音很小，但许窈还是听见了。 　　许源显然也是，他顿了下，问：“你怎么来医院了？” 　　许窈正要回答，刚拔完针从治疗室出来找她的应时卿便看见了许源，冲他打了声招呼：“许叔。” 　　许源回头，见到应时卿，他先是一怔，随后微微颔首：“时卿也在啊？” 　　随即便注意到了应时卿按着手背的动作，他回头望向许窈，问道：“你陪时卿来的？” 　　许窈点头：“嗯，他过敏了。” 　　“胡闹！”许源皱眉。 　　许爷爷平不怎么同他联系，许窈就更别说了，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许窈跟应时卿谈恋爱的事。 　　见许窈承认自己是陪应时卿来医院的事，下意识断定她又闯祸了。 　　毕竟，她从前就有偷偷在生日蛋糕里加芒果害应时卿过敏的前科。 　　“你都多大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做事这么没轻没重的，就算是开玩笑，也该要有个限度……” 　　大概是顾忌着身后的同事们在，许源便说得有些含糊。 　　他看向应时卿，眼神有些抱歉：“时卿你说，幺幺是不是又骗你吃芒果了？” 　　应时卿：“……？” 　　许窈听到“芒果”二字就反应过来许源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有些气愤道：“我有病啊？干嘛骗他吃芒果？” 　　许源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应时卿刚要解释，便被许窈制止了。 　　“没什么好解释的，”莫名其妙挨了顿骂，许窈郁闷得很。 　　见后头两个医生频频看向许源，她干脆拉过应时卿的胳膊往外头走，扯了下唇，讥诮道：“许院长，我看您还挺忙，我们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了。” 　　- 　　一直到急诊门口，许窈还在生闷气，大步往外走。 　　应时卿反手握住许窈的手：“走慢点。” 　　他倒是习惯了，每回许窈同父母碰面，都是不欢而散。 　　许窈深深吐出一口气，回头拧着眉看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什么祸国妖妃：“好气，他凭什么问都不问就觉得是我欺负你？” 　　应时卿挑眉：“你在气这个？” 　　“我们冷战半小时吧，”许窈抿唇，不接话，“要不是因为你以前在我爸跟前装乖装得太真，我怎么会平白无故挨一顿骂？” 　　“是我的问题，”应时卿说，“不过，冷战我不同意。” 　　许窈微微眯起眼：“那也不是不行，除非你让我亲一下。” 　　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应时卿哑然失笑：“现在？你确定？” 第69章 暗恋 命带华盖，六亲缘薄。…… 　　许窈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应时卿的问题。 　　在她愿意的时候, 她向来是胆子很大的。 　　即便人来人往，许窈却并不在意，她伸手拽住了应时卿的衣领, 微微仰起头，迅速却又极有存在感地亲了他一口。 　　应时卿脸上迅速覆上一层薄红，不过很快也镇定了下来。 　　“走吧。”许窈若无其事地松开手, 说道。 　　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来拉住他的手：“等会儿打电话叫家政去打扫一下家里去除花粉，晚上就先去爷爷那儿住吧。” 　　应时卿自然没有反对。 　　下午许窈一个人去了福利院，小教堂的天顶画在华大美院志愿者的帮助下已经完成了将近三分之一，众神的雏形隐约可见。 　　同裴心聊过之后许窈才知道, 阮氏跟云鼎有意向赞助扩建福利院，最近已经在跟周边的居民商谈了。 　　回许家老宅前裴心还笑着把一张贺卡递给许窈：“这是院里的小朋友一起画的感谢卡, 麻烦你带给应总了。” 　　许窈点点头应下。 　　结果。 　　等她回来把贺卡交给应时卿, 他接过后看了一眼, 嗤了一声：“啧, 真丑。” 　　许窈：“……” 　　她悄悄翻了个白眼, 没戳穿某个口是心非, 嘴上说着“真丑”, 结果一转头就把贺卡好好收起来了的傲娇鬼。 　　- 　　十二月十二日，《蔷薇王座Ⅱ》正式开始内测，当天下午, 许窈刚转发完官网的微博就发现好像没什么事可干了。 　　而正如她所期待的那样, 她们美术组突然就轻松了下来。 　　彼时，应时卿正同李昭洛和阮遇小聚。 　　前一段时间李昭洛因公出差，一直在外省，昨天刚回来, 得了一个长达半个月的意外假期，同他们提起自己过两天准备去旅游的打算。 　　“跟嫂子一起去吗？”阮遇便问道。 　　“是，她正好也休假，趁着这次机会我们准备去北边转转，好好放松放松。” 　　阮遇也没再多问，只是给他推荐了几个去过的景点。 　　反倒是应时卿，听到李昭洛说起旅游的事，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面前的茶杯。 　　自从上回在医院碰见许源后，许窈虽然表面上没受太大影响表现如常，但实际上已经连着几天情绪不佳了。 　　许窈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这一点，应时卿却已经注意到了，这几天正在想着怎么让她心情好点。 　　李昭洛等下还有庆功宴要参加，没多久就离开了。 　　阮遇看应时卿在李昭洛提了跟女朋友去旅游的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直接问道：“你想什么心事呢！说出来兄弟帮你参考参考？” 　　应时卿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仅仅是嗤笑了一声。 　　阮遇被他那一笑激得差点炸毛：“你这什么意思，不信爸爸能帮你解决问题？瞧不起谁呢？” 　　闻言，应时卿倒是抬头了，他抬眸看向阮遇，挑了下眉。 　　阮遇心里一个咯噔：“……” 　　几分钟后。 　　阮遇听完应时卿的问题，沉默了许久。 　　半晌。 　　“约会？”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应时卿，指了指自己，“你问我？” 　　应时卿被阮遇这反问噎住，无言片刻，随后微微颔首，赞同了他的自知之明：“确实是不该问你。” 　　阮遇：“……” 　　- 　　当天傍晚。 　　许爷爷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吃火锅了，又嫌不够热闹，把许窈跟应时卿也叫回了老宅。 　　趁着许爷爷跟应时卿下棋的功夫，许窈看了眼准备好的那一碟碟的海鲜食材，到厨房去找吴姨。 　　“爷爷不是刚检查出尿酸偏高么，怎么还吃海鲜火锅？” 　　前几天许爷爷去体检，结果报告单吴姨当时发了一份给许窈，尿酸指标不正常，医生都给建议让他少吃高嘌呤食物了。 　　吴姨摊手，无奈摇首：“幺幺小姐，我也是这么拦着的，但老先生脾气你知道的，谁说都不管用啊。” 　　“吴姨，我不是怪你。”许窈想了想，“这样吧，等会儿你再单独给爷爷下碗面，我看着他，让他少吃点火锅。” 　　“……” 　　于是，那顿晚饭许爷爷被许窈管着，几乎就只是尝了个火锅味儿。 　　许窈晚上甚至还陪许爷爷出门溜了个弯儿。 　　她回来时应时卿还在后头的书房里，许窈进去时发出了点声响，应时卿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打字。 　　许窈凑过去，发现应时卿居然是在跟俞斯清email聊天。 　　她有些惊讶道：“你跟师兄最近还有联系？” 　　应时卿：“昭洛找我帮忙给刑警大队那边介绍个工科顾问。” 　　许窈更加惊讶了：“你推荐师兄了？我还以为你很讨厌他呢……” 　　应时卿淡声道：“没有。” 　　没有讨厌？ 　　许窈有些不太相信：“不讨厌？那你以前还老是跟师兄针锋相对？” 　　闻言，应时卿抬起头，侧眸淡淡瞥了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窈领悟过来，随即勾起唇笑出了声。 　　等她笑够，应时卿合上笔记本电脑，忽然说了句：“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许窈：“什么地方？” 　　应时卿：“到了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许窈小声嘀咕，见他不想说也没问，反正总不可能卖了她。 　　- 　　然而，当隔天站在玄女山登山道长阶上时，许窈还是久久无言，万万没想到，应时卿会选择带她来道观约会。 　　她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怎么突然想到带我来爬山的？” 　　应时卿看不出许窈现在在想什么，但有一点很明显，她的表情显然跟高兴搭不上边，顿了下：“阮遇推荐的。” 　　许窈叹气：“……下次别听他胡说八道了。” 　　看她兴致不高，应时卿眉心微蹙：“回去吧。” 　　许窈扬眉，说出了那句经典的：“来都来了，回去干嘛？” 　　应时卿：“……” 　　- 　　虽然阮遇不靠谱，但好在玄女山风景是真的不错，哪怕是冬天树木凋零也别有一番风味。 　　玄女山虽然并不出名，但许窈查了一下，却发现它居然是个五A级旅游景点，而且网上知名度还挺高。 　　看了一会儿景区官方微博下头的评论，许窈分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这时却对应时卿说道：“我看网友都说玄女宫里头算姻缘的挺准的，咱们等会儿也去算算？” 　　见她来了兴致，应时卿刚要应下就听许窈说：“我看了，她们说不坐缆车爬上去再去求姻缘签会准。” 　　应时卿：“……” 　　“时卿哥哥，你会陪我爬上去的吧？”许窈冲他缓缓眨了下眼。 　　于是。 　　几万个台阶。 　　两人从清晨爬到了近午时。 　　许窈愣是脸不红气不喘的，看得应时卿暗想：回去后一定要增加运动量了。 　　买了门票，两人顺着路标找到了许窈在网上看到的姻缘树，也就是算卦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季旅游淡季的缘故，那儿倒是并没有别人。 　　有个老道士守在摊位前。 　　许窈稍微看了眼，老道士见她感兴趣便跟她解释了一下，原来倒也不是只算姻缘的。 　　五十一卦，旁边还有个支付宝二维码。 　　许窈其实也只是为了好玩而已，扭头问应时卿要不要算，得到他摇头的回答，便直接扫码付了五十。 　　在道士指引下，她拿起了签筒随意摇了几下。 　　啪。 　　一根竹签掉在了摊位的红布上，刻了字的正面恰恰朝上。 　　那签上的批语正是：“命带华盖，六亲缘薄。” 　　看到这句话，许窈脸上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消失了。 　　她正要抬手捡起这竹签，却被应时卿按住了手。 　　许窈微微挑眉，就见应时卿面无表情地把签递还给了老道士。 　　然后不等人回话，他便强硬的拉起许窈离开了这里。 　　直到被拉到下山的索道缆车上，许窈才有些好笑道：“你怎么不等我问完，好歹花了五十块呢。” 　　“这种不准的东西，有什么好听的？”应时卿板着脸道，“人不要迷信。” 　　许窈看他这么严肃，反倒开玩笑道：“怎么就不准了，我觉得还挺对。”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这签文让她不由自主联想到了许晔，还有谭梦跟许源。 　　当初谭梦跟许源不肯放弃前途来见许晔最后一面，后来甚至还想要抹掉许晔存在的痕迹。 　　许窈一直以来都无法原谅他们的做法，以至于这些年近乎形同陌路，家不成家。 　　可不就恰巧应了这句“六亲缘薄”的批语。 　　而应时卿看清许窈眼底的讥讽冷色，心中一软，脸色却更沉了：“别胡说八道。” 　　许窈见他绷着脸，看上去是真的不高兴了，这才道：“好好好，我开玩笑的，不说了。” 　　应时卿闻言表情总算没那么难看了。 　　许窈软下神色，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悄悄勾住他的手指，笑了起来。 　　她想得很明白，虽然她跟父母之间的关系再也不可能修复，可至少，她现在还有爷爷，还有她的时卿哥哥。 　　- 　　两人当晚就下了山。 　　虽然许窈没受什么影响，但应时卿还是迁怒了给他出了去玄女山这么个馊主意的阮遇，扭头就把他打包送回了阮氏。 　　一直到圣诞的时候，阮遇都还被阮妍压着在公司上班。 　　而这时候迅杭今年的第三批团建也开始报名了。 　　人事在微信里统计。 　　陈佳欢刚回复完人事，扭头对许窈跟周引月说：“我帮你们俩报好了，都选居云山对吧？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了，冬天泡温泉想想就很美。” 　　见周引月跟许窈的点头后，陈佳欢又问道：“对了，许窈，这回你去的话，老大是不是也要一起来啊？” 　　许窈刷微博的手指顿了下，忽然就想起陈佳欢貌似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应时卿吹。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周引月也看了过来：“话说回来，老大前几年好像都没参加公司的团建活动，这次你在，他应该要来吧？” 　　回复完最后一条微博私信后，许窈才回道：“他这次也不去。” 　　周引月跟陈佳欢都有些好奇：“为什么啊？” 　　许窈抿唇：“他说要去出差。” 　　听到这个回答，两人都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也觉得正常，毕竟工作更重要，便没多问。 第70章 暗恋 只睡我的床有什么意思？不如睡我…… 　　毕竟好歹也是两人在一起后应时卿过的第一个生日, 许窈原本想着还是要有点仪式感，得好好庆祝庆祝。 　　当时许窈正在让应时卿替她打游戏上分，她自己就坐在旁边地上, 抱着平板画画，进宝则像条围巾似的圈在她脖子上，晃动尾巴时不时扫过一旁应时卿的手腕。 　　平板上是一幅已经基本完成的厚涂画, 也正是许窈给应时卿准备的生日礼物之一，不过真正的礼物她前段时间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应时卿。”许窈开口喊了他一声。 　　“嗯？” 　　许窈：“你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啊？” 　　话音才落，就见应时卿头也没抬地回了句：“不过了，出差。” 　　许窈：“……” 　　还好她提前问了一句，否则到时候她全准备好了结果寿星没到, 那叫白搭。 　　应时卿目光落到她脸上，微微挑眉：“怎么了？” 　　“没, 本来打算陪你过生日的, 不过你既然要出差那就算了。”许窈挪开平板, 轻轻眨了下眼。 　　应时卿眉骨稍抬, 思忖片刻后说：“也不是很重要的项目。” 　　一副只要她开口, 他就不去了的架势。 　　许窈扯了下唇：“别, 你还是好好工作。我跟同事们一起去居云山泡温泉也很快乐。” 　　应时卿收回视线, 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居云山？” 　　这么远？ 　　“对啊，迅杭的团建活动定的地址就是居云山。”许窈当然不知道他在嫌杭嘉行选的地方太远，回道, “噢, 本来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居云山温泉山庄，另外一个是哪里我忘了，说是什么草原景区。” 　　大冬天的, 那肯定是去居云山泡温泉要更开心一点。 　　闻言，应时卿嗯了声：“那你玩得开心点。” 　　许窈也没多纠结，她自己的生日都不怎么过，听到他这么说也没太在意。 　　两人又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许窈继续细化图画，没注意到游戏音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更没发现应时卿打开了她的导航软件悄悄捣鼓了几下。 　　- 　　很快就到了二十八号。 　　这天中午。 　　迅杭的同事们在云鼎大厦广场集合，等大巴发车。 　　人事那边已经在在微信群里催促几位还没到的同事。 　　许窈嫌弃车上暖气打得太高闷得慌便没有上去，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在外头路边通风，准备等人齐了要出发时再上车。 　　没多久，周引月也下来透气了，坐在了许窈行李箱旁边的路墩子上。 　　陈佳欢从车窗上探出半个脑袋看向她俩，说：“许窈，你要不要先把行李箱拿上来？这么重免得等下还要搬。” 　　“不用了，我等下上去直接提过去就好。”许窈回道。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许窈无聊地玩着消消乐，有些走神。 　　上午出门前她把给应时卿的生日礼物——那架特尔博b26的等比例缩小模型，藏在他家里了，也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 　　又过了十来分钟，唯二没到的两个同事其中一个到了。 　　“许窈，我们也上去吧，”周引月起身，说道，“等会儿应该马上要发车了。” 　　许窈点点头，暂停了游戏，把手机塞回口袋，将行李箱塞进大巴行李舱上了车。 　　陈佳欢帮她们占了最后排的座位。 　　才坐下，许窈正低头连蓝牙耳机准备眯会儿时，就被周引月拉了下胳膊。 　　“诶，那是老大吧？” 　　许窈抬头，顺着周引月的视线抬睫看去。 　　不远处，同杭嘉行一道从前车门上来的确实是当时说着要去出差的某人。 　　许窈满脑袋问号，还没开口，陈佳欢便一句“老大，许窈在这儿！”把人引了过来。 　　应时卿积威甚重，同事们不敢打趣他便都朝着许窈露出暧昧的笑容来，令她只好瘫着一张脸来掩饰不自在。 　　等到应时卿走到后排，周引月更是麻利地让出了许窈旁边座位：“老大，你坐这儿吧。” 　　许窈：“……” 　　应时卿矜持地点了下头，随即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最后一个同事也到了，大巴发车。 　　许窈侧眸看了眼应时卿，发现他完全没有解释意思，抿了下唇，主动问道：“你不是说要去外地出差吗？” 　　应时卿：“临时取消了。” 　　许窈狐疑道：“这么巧？”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然而面对她的疑问，应时卿还是那副一脸坦荡的模样。 　　“好吧。”许窈摸了摸鼻子，怀疑自己是以前被他套路多了才这么疑神疑鬼。 　　- 　　居云山是个联合景区，它位于云淮两省交界处一个偏僻的小镇上，因为有天然温泉而成了国内知名的度假山庄。 　　海市距离居云山路途较远，起先许窈还断断续续地同应时卿说着话，可没多久，她便脑袋一歪，靠在应时卿肩头睡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前排周引月跟陈佳欢啃麻辣兔头的时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直面自家吓人的老大去邀请许窈一起加入啃兔头行列时，一转头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岁月静好的场景。 　　应时卿抬眸望向她们，微微挑眉：“？” 　　被猝不及防喂了一嘴狗粮的两人，顿时觉得嘴里的麻辣兔头也不香了，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又转了回去。 　　而许窈早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对此毫不知情。 　　等她再睁开眼睛恢复意识时，她察觉到大巴已经停了，车窗外的天色已经隐隐发暗。 　　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的脑袋还枕在应时卿肩头。 　　她稍微坐直了身子，动了动睡得有些僵硬地脖子，随后将身上盖着的应时卿的大衣盖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察觉到许窈的动作，应时卿睁开眼看向她：“醒了？” 　　许窈“嗯”了一声，抬手揉了下眼角，这才发现大巴上就剩下了他们俩个人：“其他人呢？” 　　应时卿起身穿好大衣，回她：“上山的新路被暴雪堵住了，老路大巴开不上去，他们去租了车，先去山上的酒店了。” 　　许窈也跟着站了起来：“那我们也走吧。” 　　- 　　大巴停靠在镇的停车场，旁边停着杭嘉行他们租来的一辆小型车，应当是特地留给许窈跟应时卿的。 　　在小镇上随意吃了点早餐后，两人便准备上山，只是他们都不认识路。 　　上车后，许窈下意识要去拿应时卿手机开导航，却发现他手机没电了。 　　她愣了下，又不想再开后备箱拿数据线，只好用了自己的手机。 　　从镇上只能开到山上停车场，他们又换了景区环保车。 　　只是越开许窈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半天了没见着度假村的影子，她偏头问应时卿：“是不是开错了？这好像不是去居云山的路？” 　　闻言，应时卿侧眸瞥了眼导航，淡声回道：“没开错。” 　　许窈本就不确定，她自己上回来居云山已经是许多年前，记忆早已模糊，因此听到应时卿这么肯定的回答便也不再怀疑。 　　直到看到“雾山滑雪场”硕大的招牌时，许窈已经麻了。 　　她终于明白过来，是哪里不对劲了。 　　这里其实也是居云山，只是不是迅杭团建要去的那个温泉山庄，而是它联合景区中的另一个。 　　温泉山庄在山北麓，而雾山滑雪场在山南麓，因刚好跨了两省边界，两省叫法不同。 　　他们是从停车场精准绕到了淮省这一头的雾山。 　　想明白这点后，许窈顿时有些无话可说。 　　她望着路边的巨幅宣传单——雾山滑雪场，建于2000年……拥有四十七条雪道，十一条冬奥运会标准高级雪道…… 　　回头看了看应时卿的表情，许窈目光顿了下：“你该不是早算计好了，故意开到这边的吧？” 　　“你怎么这么想？”应时卿薄白的眼皮子掀起来看了过来，微微一笑，“我可是跟着你的导航开的。” 　　言下之意，就算是有人算计这个人也不是他。 　　许窈：“……” 　　她确定这个人一定有问题，但她没证据。 　　然而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天色已晚，何况又下起了雪，这时候再开一个多小时回去明显不现实。 　　只好先在滑雪场找地方住下。 　　这段时间正是滑雪的好时候，再加上南方本就没几个滑雪场，许窈他们去景区内酒店询问的时候，前台微笑着告知二人：“只有一间大床房了。” 　　她还好心提醒他们，整个滑雪场就他们家一家酒店。 　　应时卿眉骨抬了下，回头看向许窈，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直看得她脑门上青筋一下又一下地跳着。 　　才点头，他便向她伸出手：“身份证。” 　　许窈“啊”了一下，就见他冲前台抬了抬下巴，淡定地吐出两个字眼：“开房。” 　　那语气倒是正经得就跟要去谈什么商务合作般，但原谅她没经验，愣是被这两字震得愣了一下，莫名听出了点别样意味。 　　应时卿本没多想，可注意到许窈耳根的绯色后，眸底涌起暗色。 　　带着些粘稠旖旎，两人一路很是安静地进了房间。 　　在床边站了半晌。 　　许窈看了看房间内的格局，干咳一声，率先打破了尴尬：“晚上怎么睡？” 　　闻言，应时卿懒洋洋地搂住她的腰往床上一带，揉捏着她手指的骨节，意味深长道：“床够大。” 　　这话可以说是明示了。 　　陷在柔软的床褥中，许窈一时有些使不上劲，没接他的茬：“你睡沙发。” 　　应时卿侧过身，凤眸微挑，好笑道：“我付的房钱，我的床，为什么我睡沙发？” 　　许窈拨开腰上的手，坐了起来，不假思索道：“那，是你开错的路吧？” 　　被她推了下，应时卿干脆顺势平躺在床上，一副不打算再起来了的无赖样，他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提醒道：“你导的航。” 　　许窈语塞，抓起抱枕往他身上砸了一下。 　　他被砸了也不恼，只是笑了下，单手接住抱枕扔了出去。 　　许窈抿唇，伸手去拽他：“起来，你的床又怎么了？我就要睡你的床，有意见？” 　　话音才落。 　　下一瞬，应时卿便倏地翻过身，反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了身下，长指摩挲着她腕上的肌肤。 　　薄唇蹭着她的耳垂，轻咬了下，低沉干净的嗓音含了些笑意：“只睡我的床有什么意思？” 　　“不如睡我？” 　　许窈怔了下，偏头去看。 　　房间里很安静，柔和的灯光并不刺眼，他的眼睫低垂，目光深静，浅色的瞳孔清晰的映着她的脸。 　　她有些失神，一时分不清他是真的想，还是同往常一样说了句骚话。 　　其实，最开始想到替他过生日时，她本就有想过这个打算。 　　她本就不抗拒同他做这种事。 　　甚至，常常抱着恶劣的心思，想要看到平常总一副性冷淡模样的他露出情难自已，失控时眼尾泛红的样子。 　　许窈清了下嗓子，尽量让自己显得矜持些：“可是，没有那个。” 　　“这里是酒店。”他淡声回应道。 　　许窈抿了下唇，手指穿插进他的指缝，轻声道：“我怕疼。” 　　这句话在此时此刻本就无异于放纵的默许。 　　他的眸光慢条斯理地在她脸上逡巡着，喉间蓦地溢出一声笑，“我会轻点。” 　　像是打开了禁忌的开关。 　　他不再克制，指间穿过她的发丝，带着浓重的欲念的吻便放肆地落了下来。 　　衣裙很快便撒了满地。 　　很难说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等她再回过神，便是这种进退失守的境地。 　　直到—— 　　他的火焰，掀起火星彻底将她点燃，体内的紧绷被悉数燃尽。 　　待到最终。 　　耀目的白，像海水，浸湿了火焰。 　　而他，甘愿沉沦于她衣裙下波光万倾的海。 第71章 暗恋 赶紧把你的人带走！ 　　翌日。 　　尽管几乎是胡闹了整个晚上, 但许窈顽强的生物钟依然没有受到影响。 　　她掀起有些沉重的眼皮，先是懵了几秒钟，紧接着酸软的腰肢便刺激着神经, 令她彻底清醒过来。 　　才一动，搭在她腰上的胳膊就收紧了些，脊背贴上温热的胸膛。许窈回过身, 才发现应时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正单手撑着侧脸含笑看着她。 　　昏暗光线下，那双浅色的眸子带着一丝慵懒的蛊惑意味。 　　“醒了？”他问道。 　　许窈含糊地“唔”了声，微微别开眼，耳根有些发烫, 她还记得昨晚这双眼睛是如何盯着她，她嗓子喊哑了都带了哭腔, 他还不肯停。 　　“你什么时候醒的？”大约是昨晚使用过度, 许窈的嗓子还有些哑。 　　应时卿伸手将许窈翻了个身让她面对自己, 再重新抱住, 低声道：“没多久。” 　　许窈将脸埋进他的怀抱, 相拥的身体温热熨帖, 只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 几乎没有任何阻隔。 　　就这样静谧相拥了许久，许窈忽然想起什么，又从他怀里探出脑袋：“生日快乐。” 　　应时卿笑着道了声：“谢谢。” 　　许窈也跟着笑了下, 下一秒, 目光触及他颈上已经结痂的齿印，有些心虚地抬手摸了摸：“还疼吗？” 　　昨晚她半点没克制，他本就容易淤青的体质，不用想也知道, 身上肯定不止这一处痕迹。 　　温凉的指尖在肩上滑过，闻言，应时卿“啧”了声，视线落到她白皙脖颈上，眼底眸色暗了暗。 　　要是许窈现在照下镜子就能发现，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从耳根那一片一直蔓延到胸口，全是大大小小的斑驳痕迹。 　　但可惜，他当然不会主动提醒她这点。 　　“不疼。”应时卿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这么一句，随后握住她的手，俯首亲了亲她的指节，“要起来吗？” 　　许窈抬眸看了眼窗外，天光已亮，“嗯，反正睡不着了……你松下手，我去洗漱。” 　　应时卿低声道：“我抱你去。” 　　许窈面色顿时一僵，连忙推拒，警惕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昨夜也是，说要抱她去洗澡，结果…… 　　应时卿却没听她的，直接起身，伸手连人带被把她圈住抱了起来，嗓音混着些许消息：“你还有力气？” 　　骤然悬空，许窈双腿下意识蹬了两下，立马便是一阵酸软：“闭嘴吧你。” 　　闻言，应时卿从善如流地安静了下来，抱着她往卫生间走去。 　　许窈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会儿倒是听话，昨晚干什么去了？！ 　　第一次的时候，大概是因为紧张，应时卿有些失误，当时许窈没忍住不小心笑出了声。 　　结果，被这么一刺激，应时卿该死的胜负欲就上来了，那不知餍足的凶狠架势，分明是奔着把整盒套用光去的。 　　害得许窈差点以为自己不能活着见到今天的太阳了。 　　- 　　直到双脚落到实地，许窈膝盖软了下，但很快就站稳了。 　　应时卿也不出去，反倒是有些新奇地站在她身后看她洗漱，眉眼含笑。 　　许窈挑了下眉，在心中暗暗想到：他今天笑容多的像是做了个半永久效果似的。 　　顿了会儿，她自然地把另一只牙刷也挤好牙膏，反身塞到他手里，随即便自顾自地开始刷牙。 　　应时卿又是好心情地勾了下唇，俯身将下巴颏枕在许窈肩上，黏糊糊的跟她凑在一块刷牙。 　　从镜子里看去两个人格外亲密无间。 　　直到磨磨蹭蹭地洗漱完毕，两人一致默契地没有提起回去同迅杭众人汇合的事。 　　只是他们两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即便昨晚众人没有注意到，到今天再怎么也不可能没发现。 　　果然，才在酒店餐厅解决完早餐，两人就分别接到了来询问行踪的电话。 　　许窈同周引月解释了一下他们开错路来了雾山滑雪场的事情。 　　“那你今天还回来吗？”周引月问道，“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特大暴雪，山路可能有点危险。” 　　许窈正要回复，便听对面应时卿说了句：“我们不回去了。” 　　“……”许窈，“？” 　　“许窈？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周引月半天没听到她的回复，忍不住催问了一句。 　　许窈正斟酌着怎么回复周引月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拿走了她的手机。 　　“我是应时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电话，坐到了许窈身旁，替她回答了周引月，“幺幺同我在一起，不必担心。” 　　言辞再怎么委婉，表达的意思倒是明确。 　　反正不回去就对了。 　　见许窈沉默，应时卿抬眸看了她一眼，淡声问道：“怎么了？” 　　许窈张张嘴，再一次：“……” 　　“你想回去泡温泉？”他抿了下唇，不经意间吐露，“雾山这边也有。” 　　许窈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连这边有温泉你都知道了？”果然是早有预谋。 　　闻言，应时卿只是笑而不语。 　　而因为团建临时拉起来微信群里还有同事在问：【你们有谁看到老大跟许窈了吗？他们好像昨天就没回宾馆。】 　　没一会儿，两条消息几乎是同时回复： 　　【不用管他们，时卿跟小许过二人世界去了。】 　　【他们在雾山滑雪场。】 　　“……” 　　许窈瞥了眼聊天记录，已经不想再说话了，接下来同事们的回复她也没有再看。 　　就这样，两人留在了雾山滑雪场，准备在这里度过迅杭团建的假期。 　　而周引月的提醒并没错，没过多久，大约到十点左右，伴随着呼啸的寒风，又下起了雪。 　　两人午后去滑雪场逛了逛，许窈并不是很会滑雪，原本还起了点兴致想让应时卿教她滑雪，但昨晚两人毕竟是新手上路，她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尽管她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可最后仍是窝在房间里醒醒睡睡地休息了大半天才稍微缓了过来，赶上了夜场。 　　许窈天生运动神经发达，应时卿少有能教她的运动，滑雪却是其中之一。 　　在雪具大厅换好装备后，两人进了雪道。 　　雾山滑雪场夜间也有不少人，像他们这样的情侣档也不少。 　　应时卿在教许窈的同时，两人不远处一对年轻情侣也在进行爱的教学。 　　单板入门相对来说比较难，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私心，应时卿才选择教许窈单板。 　　然而—— 　　一个多小时以后，两人又回到了雪道起点，正巧，碰巧，最开始在他们旁边进行教学的那对年轻情侣也回来了。 　　那边小情侣腻腻歪歪着。 　　男生对女孩提议：“宝，这次我松开手，你试试自己滑一次？” 　　“不嘛，你不牵着人家人家害怕！” 　　“……” 　　应时卿听了一耳朵，摸了摸鼻梁，问许窈：“继续？” 　　许窈完全没注意到他刚刚朝小情侣望过去的眼神，踩上单板，野心勃勃地看着脚下的坡地：“好啊，这次我自己来吧，我感觉我已经找到窍门了。” 　　语气间已然不需要他这个“教练”了。 　　应时卿叹口气，又朝那边还在黏黏糊糊的小情侣淡淡睨了眼，回头看看几乎已经看不出是个新手的许窈，没什么情绪地“啧”了声。 　　许窈正为找到窍门高兴着，听见这一声啧，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顿时回过味儿了，眉梢微扬。 　　那头小情侣一个扶腰一个搭肩亲密地双人滑雪教学，连摔倒都是摔作一堆，投怀送抱。 　　对比之下，别人的情侣教学跟他们的好像确实有些不太一样。 　　许窈斟酌片刻，收敛了一下自己脸上自信的表情，抓住他的手指：“我想了想，我应该还没有学会，还是要辛苦应教练继续教教我。” 　　应时卿低眸望向她，倒也不是不知道许窈在哄他，但浅色的眸子里仍控制不住地溢出些笑意：“既然辛苦，有奖励吗？” 　　许窈缓缓眨了下眼睛，长睫微微翕动，勾了下唇意有所指道：“有啊，回去给你。” 　　刚开了荤的男人总是食髓知味，哪里受得住她这么撩拨，应时卿眸色顿时暗了下来，抬手慢慢抚过她鲜红的唇。 　　许窈倒像个没事人一般，淡定地去穿固定器，却被应时卿拽住了手腕。 　　“干什么？”许窈笑得狡黠，摆明了就故意的，“继续带我滑呀。” 　　他眼神愈发幽静，俯下身，薄唇贴着她耳廓，低低笑了声：“行，回去再跟你算账。” 　　“……” 　　两人一直到夜场时间结束才从滑雪场离开，走的时候又撞上了那对情侣。 　　应时卿去归还雪具，许窈在外头等着，正在回许爷爷的消息时，同样在等男朋友的女孩过来搭话了。 　　“你好，我们刚刚在同一个雪道滑雪的，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许窈动作顿了下，侧眸看向她，淡淡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女孩立马笑了起来，问道：“你男朋友是不是也在教你滑雪啊？” 　　许窈微微颔首：“对。” 　　女孩又问：“你是今天才开始学吗？我看你后面都一个人滑了。” 　　“算是吧。”许窈说，“以前接触过，不过不太会。” 　　“那你好厉害了，”女孩夸完许窈，又变有些愁眉苦脸，“你学得好快，我男朋友都教了我三天了，我还是不敢一个人滑。” 　　“……”许窈没忍心告诉她，其实自己已经完全不需要应时卿继续手把手教学了。 　　女孩还在说着：“带着我他都不能好好玩了，我都怕他会嫌我笨。” 　　想起之前这对小情侣在滑雪的腻歪劲，许窈顿了下，说道：“应该不会。” 　　相反的，你男朋可能巴不得你学不会。 　　女孩还要再说点什么时，应时卿跟男生一前一后地从雪具大厅走了出来。 　　女孩连忙奔过去，挽住了男朋友的胳膊，离开前又突然回过头看向许窈：“你明天还来吗？” 　　许窈点点头。 　　“那明天我们能一起练吗？”女孩一脸期待。 　　闻言，应时卿眉心狠狠一跳，适时地咳了一声，打断了许窈的回复。 　　与此同时，女孩男朋友也抬手揉了下她脑袋：“人家情侣一起来的，乖，不要打扰别人。” 　　两个男人眼神隔空交汇，立马就看懂了对方眼底的意思—— 　　赶紧把你的人带走！ 第72章 暗恋 那真是太可惜了。 　　虽然应时卿跟女孩男朋友极力阻止, 许窈跟那个女孩子还是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明天时间如果对的上就一起联系。 　　才出滑雪场不久便下起了暴雪。 　　等许窈二人回到酒店时，风雪声势已经大得有些吓人了。 　　白天酒店有旅客离店, 但他们都没有再去问前台多开一间房的打算。 　　房间里的暖气打得很高，许窈刚洗完澡，只穿着一条睡裙就出来了, 头发都还没吹干。 　　应时卿刚挂断林助理的电话，一抬眼便瞧见她粗暴地擦着自己的头发。 　　许窈从小到大跟许晔混在一块，性格其实更偏向男孩子，许晔也不是什么细心精致的性格，导致许窈一直以来都生活得挺糙的。 　　刚回海市那会儿, 跟舒寒音住一起的时候，在舒寒音要求下, 许窈洗完澡还会跟她一起抹身体乳敷面膜护肤。 　　自从自己一个人住之后, 她就又恢复了在部队时的作风。 　　他微微皱眉, 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从抽屉里拿出了吹风机：“过来。” 　　许窈看出他想给自己吹头发, 便自觉走了过去 , 直接背对着他侧躺了下去, 随后像毛毛虫似的一点点挪动身子将脑袋枕到了他的腿上。 　　见状，应时卿轻轻笑了一声。 　　随后他拿开了许窈搭在头顶的干毛巾，打开吹风机先用手试了试温度, 还手指先顺了顺她有些凌乱的发丝, 这才开始给她吹头发。 　　温凉的指尖从自己的发间穿过，指腹偶尔还会碰到头皮，不轻不重的，带着隐秘的亲昵感。 　　许窈下意识抬手把他的手指抓在了手里, 随后将他修长的指节一寸寸地捏了一遍。 　　她一直很喜欢他的手，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又不会过分清瘦，所有都恰到好处。 　　应时卿随她闹了一会儿，很快，许窈就松了手。 　　帮人吹头发这件事本身就带着一种私密跟亲近感，而应时卿大概是从没做过这种事，许窈能察觉到他动作的生疏笨拙。 　　但他却意外地温柔，很有耐心地一点点理顺她的头发，没有让她觉得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温热的风吹拂下，许窈没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 　　才齐肩的短发很快就吹干了，应时卿关了吹风机，一低头，便发现枕在他腿上的人几乎快要睡着了。 　　“困了？”他低声问道，手指轻轻碰了碰许窈的耳垂。 　　许窈翻过身面朝向他，打了个哈欠，视线正好对准了窗外，外面雪似乎越下越大了，她的嗓音带着浅浅的倦意：“有一点……” 　　说话间，许窈撑着床坐了起来，睡裙领口顺着动作往下滑落，露出一小片白腻的肌肤，昨晚印上的印子还未完全消退。 　　背着光其实看得并不太清晰，可用来撩拨某人却明显足够了。 　　应时卿的喉咙动了动，道：“要睡吗？” 　　许窈当然发现了他神色的变化，她摇摇头，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一本正经道：“游戏日常还没做。” 　　“……” 　　说着，许窈当真捞过边上的手机打开了《蔷薇王座Ⅱ》。 　　应时卿面无表情地啧了声，占有欲十足地将她圈进了怀里。 　　即使早就知道了俞斯清的事是个误会，但这不代表他乐意许窈一直盯着以对方为原型画的游戏男主。 　　许窈目光顺着他的视线落到了自己手机上，游戏的开屏界面就是商澈个人海报，她眼神一顿，随即默默退出了游戏。 　　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后，又重新钻回应时卿怀里。 　　“不是说要做日常？” 　　“突然不想玩了，没意思。” 　　应时卿垂眸淡淡瞥了她一眼，忽然嗤了一声，握着她的手腕，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既然不玩游戏了，那玩点别的。” 　　“……” 　　这一夜，他们又解锁了一些新的姿势。 　　到后来，许窈连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都记不清了。 　　- 　　直到翌日，凄厉的风卷着风雪砸在窗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许窈便是在这阵动静中被惊醒的。 　　待到意识稍清，她眯缝着眼从应时卿怀里探出半个脑袋。 　　窗外天色才蒙蒙亮，却也隐约可以看见不远处的观景台上已经积了不算薄的一层雪，外头的松针树上甚至都挂满了冰棱。 　　许窈探出身子，伸手将放在床头的手机够了过来。 　　才打开便发现早早就收到了气象局发布的橙色预警信号，而短信发布的时间是在凌晨三点多。 　　应时卿本就浅眠，在许窈去捞手机时他便已经醒了，他微微俯身，鼻尖蹭了蹭许窈的发梢。 　　闹腾了片刻，两人便彻底清醒了。 　　等洗漱完，他们在酒店吃早餐时，还能听见其他游客在讨论这场暴雪。 　　在酒店内，暖气驱散了寒意，也让人对暴雪天没有太多警惕心。 　　直到许窈因为拿餐具时同服务员聊了几句，对附近的观景台产生了好奇心，她回房间拿了无人机后，便拉着应时卿登上观景台，才对这场暴雪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在房间里时她就觉得积雪不薄，但也没料到居然有积到小腿肚这么厚。 　　不光是整座居云山已经被茫茫白雪覆盖，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全是一片银装素裹。 　　看着眼前的景象，许窈怔了片刻便有些担心道：“积雪这么厚，会不会封路啊？” 　　应时卿也微微皱眉。 　　显然，他们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没多久，景区的工作人员就在广播里通知了不得不暂时封山的事情。 　　滑雪场自然也不会开门了。 　　不单单是许窈他们没法离开雾山，另一边迅杭在温泉山庄的众人也被迫滞留。 　　这场雪下到了元旦这天都没停，还有愈发暴烈的趋势。 　　而许窈一行人被困在居云山的消息也很快传回了海市。 　　跨年夜当天，许窈他们落脚的酒店自发举办了一场新年聚餐。 　　酒店大堂搭起了巨大的银幕，被困在山上的游客们在异地他乡一起看着跨年晚会。 　　一片吵嚷声中，许窈跟应时卿一起回到了房间里。 　　恰好许爷爷打来视频电话。 　　许爷爷本来都是过农历新年的，对元旦这种节日并不重视，但今年阮遇也在老宅，自然比前几年热闹许多。 　　他们才跟许爷爷说了几句，阮遇就凑了过来，不仅反客为主，还贱嗖嗖地把摄像头对准了吴姨准备的一桌好菜，虚伪地为两个被困在山上的人流了几滴鳄鱼眼泪。 　　“害，吴姨烧了这么一大桌菜，我们都吃不完，可惜了，本来你俩在的话，还能帮着多解决一点。” 　　“……” 　　见两人沉默，阮遇更来劲了，还一道菜一道菜地录过去给他们看。 　　海市紧烟花爆竹很久了，吴姨大概特地准备的电子爆竹，噼里啪啦的声响听着明显有些失真。 　　同许爷爷他们聊了会儿天。 　　挂断了视频通话后，许窈忽然想起来：“你要不要给傅姨跟应叔打个电话？” 　　应时卿思忖片刻，只道：“我给他们发个消息，估计没时间接电话。” 　　大使馆节假日不随国内变更，今天比平常更忙都说不定，说话间，许窈打开了电视机。 　　“那你顺便帮我向他们问个好，我就不发……” 　　话音戛然而止。 　　电视上正跳出来云淮两省雪灾的新闻。 　　“因本轮寒潮，12月29日至1月1日，云省南部、淮省中部等地部分地区出现大暴雪或特大暴雪……中央政府作出紧急部署……” 　　而带领救灾工作组前往淮省灾区的领导人正是谭梦。 　　许窈眉心微微蹙起，面色有些许复杂，但下一秒她便恢复如常，平静地换了台。 　　犹豫片刻，应时卿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许窈其实看懂了应时卿欲言又止，她回头，对着他笑了笑：“回海市后我们也去捐点物资吧？” 　　但很难解释，但许窈已经很少会受到谭梦的影响了，自从不再对他们抱有期待以后，剥离了父母这层天然的身份，再看到谭梦的消息时，她的心情比想象中平静许多。 　　- 　　山路一直封到了三号。 　　期间许窈还拉着应时卿在雾山这边扫荡了一堆的当地特产，准备回去后当成伴手礼送给朋友们。 　　雪停的当天便放了晴，山路一通，滞留的旅客纷纷往山下赶，本就不甚宽敞的道路没多久就挤满了车辆。 　　从早上出发，一段短短的山路硬是堵到了中午还没通，许窈跟应时卿也没顺利同迅杭的人汇合。 　　两人正无聊地等着前面的车辆前进，许窈这边车窗忽然被敲响。 　　她摇下车窗，出现在面前的正是之前有过几次交集的那对情侣。 　　对方也很快认出了许窈二人，先是愣了下，随即便开门见山道：“我们的车熄火了，想问你们借工具检查一下。” 　　许窈摇头，他们开上山的是在景区里租的车，上面并没有放什么工具。 　　在他们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准备离开时，许窈忽然想起来自己带了一套无人机组装工具，她重新摇下车窗，扬声道：“有一套工具，不过可能不怎么合适。” 　　女孩眼神顿时亮了一下，连说不介意。 　　许窈找出工具给他们后，本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但想了想还是没跟过去。 　　应时卿倒是有些意外，因为许窈虽然看上去长了张不怎么容易亲近的脸，但实际上一贯是热心肠的。 　　他才这么想，便看到许窈盯着车窗外那对手忙脚乱的情侣露出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回头对应时卿说：“我过去看看。” 　　“……” 　　许窈过去帮他们暂时搞定了问题。 　　最终的结果就是，女孩满脸崇拜地黏上了许窈，在得知他们也是海市人后，更是提出了一起回去的打算。 　　应时卿淡淡地瞥了女孩挽着许窈胳膊的手一眼，眉骨稍抬：“恐怕不太方便，我们还有别的同伴。” 　　对面男生同样虚伪地回应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第73章 暗恋 那一瞬间，许窈都有点替他尴尬。…… 　　话虽如此, 但等山路畅通还不知道要多久。 　　许窈被女孩扯着聊天，也从女孩口中大概得知了他们的情况。 　　有些巧的是，两人居然跟许窈算半个同行, 都是玩具设计师，两人合开了一间工作室。 　　她还给许窈看了许多他们一起设计的创意玩具。 　　只是应时卿跟男生都没什么交流的欲望，许窈跟女孩聊了一会儿也各自上了车。 　　下山的队伍实在太过拥挤, 到山脚的停车场时已经下午两点。 　　同那对情侣分别后，二人很快便跟迅杭的同事们汇合了。 　　一打照面，许窈就发现大家的脸色都不算很好，相比之下，她跟应时卿简直称得上红光满面了。 　　许窈有些奇怪地问陈佳欢：“你们怎么看起来像是几天没睡过觉了似的？” 　　陈佳欢一脸菜色地回道：“别提了, 昨天晚上居云山电缆被压断了，后半夜我们都是被冻醒的。” 　　这话不假, 旁边周引月的咳嗽声还有其余同事时不时擤鼻涕的动作就能证明一切。 　　许窈有些意外：“酒店没有备用电源吗？” 　　“太久没用坏了。”周引月接话道, “我们下山的时候都还没来电呢, 昨晚我手机都没充电, 幸亏我带了两个充电宝……” 　　许窈听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明明在同座山上, 但她觉得她跟应时卿真的只是悠闲地度了一个长假, 上午下山前他们甚至还有心情去特产店买了许多东西。 　　陈佳欢虚弱道：“算了, 总之现在能回家了，先上车再说吧。” 　　许窈点点头。 　　- 　　虽然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但众人商议过后都不想等到第二天, 决定立即启程回海市。 　　所幸高速公路也已经解封, 大巴顺利上路。 　　回程跟来时的座位安排并没有太大变化，许窈跟应时卿依旧坐在最后排。 　　众人大概是昨夜没睡好上车后都在补眠，车上安静得只有或轻或重的呼吸音跟汽车引擎声，跟来时叽喳聊天的热闹截然不同。 　　应时卿上车后便在处理林助理发来的文件, 这几天其实也一直没有停下工作，只不过每回都是趁着许窈睡觉洗漱时。 　　许窈瞥了眼他笔记本电脑上满屏的外文，在心里悄悄吐槽：怪不得时老爷子会生病，果然就是累的。 　　想到这儿，她忽然意识到，回海市后一直没见过应时卿外公，微微皱眉：“说起来，你外公身体到底恢复得怎么样了？” 　　应时卿动作顿了下，露出一个头痛的表情：“没什么大问题了，但还要静养，否则我早就甩手不干了。” 　　虽然这话说得很咸鱼，不知情的人听起来大概会觉得他在凡尔赛。 　　但许窈倒是不算太意外，很多时候她都能微妙地感觉到应时卿对现在这份工作的不耐烦。 　　不对，也说不上不耐烦，大概只是不讨厌也不喜欢。 　　只不过他从小胜负欲就强，习惯使然，不做倒也罢了，做都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继承云鼎当总裁这件事大概也是这样。 　　许窈安慰道：“毕竟云鼎是你外公一辈子的心血，而且你不是干得挺好。” 　　应时卿抬手揉了下太阳穴：“做得好不代表喜欢。” 　　他从前就没太大兴趣继承云鼎，否则当初也不会选择进外交部。 　　起先同意回国也是迫于无奈，一开始就同家里说好，一旦外公身体恢复就让他回来继续管理公司。 　　可时老爷子情况稳定后却一拖再拖，不肯回公司，还拉出自己的家庭医生当挡箭牌，硬是说自己身体恢复情况不太理想，需要长期静养。 　　虽然早就心知肚明云鼎这个摊子他是甩不掉了，可一想起这件事应时卿还是不由绷直了唇线。 　　他这副皱着眉头有些郁闷的样子意外地显得有些少年气。 　　许窈没忍住笑出了声：“想开点，大不了干到六十岁，那时候你就能退休了。” 　　应时卿被她噎得有些无言以对：“……” 　　- 　　大概六点左右。 　　众人在服务区下了车暂停休息，离海市还有段距离，大家打算顺便在这里解决晚饭。 　　定好集合时间后，同事们三三两两的各自分开。 　　许窈也拉着应时卿进了服务区，陈佳欢跟周引月也跟着他们俩。 　　四人在里头转了一圈，纠结了半天，结果最后还是应时卿做了决定，选了家客流量最少的面馆，这让许窈不得不怀疑他是因为洁癖又犯了。 　　这个服务区大概是新建的，里头的餐厅每一家看起来都还不错，而这家面馆更是格外干净，连应时卿这么挑剔的人都没说什么。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面无表情地拿着湿巾将桌椅都台面都擦了一遍。 　　周引月跟陈佳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想被秀恩爱，倒是没跟他们坐一桌，自觉到了隔壁。 　　还没点餐前，许窈看了看前面零星几个人排队的队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提醒应时卿：“我觉得这家店的面可能不太好吃。” 　　但他却丝毫不介意，淡声道：“味道不重要，人少，干净。” 　　许窈：“……” 　　逻辑满分，她无话可说。 　　她叹口气，也懒得继续折腾了，拿起放在一旁的菜单问道：“你要吃什么？” 　　应时卿淡声道：“跟你一样就行。” 　　许窈撇撇嘴，她可没什么选择困难症，立马就招来了服务员，利索地开始点单。 　　“你好，点单。” 　　“要一份卤味拼盘，跟拍黄瓜。” 　　“还要两碗牛肉面，一碗配料全加，另一碗不加辣，不加葱姜蒜跟香菜，最好酱油也不要，少加点盐。” 　　这一连串麻烦的要求听得隔壁桌的周引月跟陈佳欢二人都有些咋舌。 　　陈佳欢：“许窈有这么挑食的吗，怎么以前跟她一起吃食堂的时候都没发现……” 　　话音还没落她就意识到挑食的大概另有其人，她扭头看向周引月，目光相对，默默闭上了嘴。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许窈也听见了，她干咳一声，假装没听到。 　　说完要求便放下菜单礼貌地冲服务员笑了一下，语气自若：“就先这样，麻烦你了。” 　　对方又确认了一遍菜单后便离开了。 　　对面应时卿微微挑了下眉，许窈也冲他抬了下眉：别人也没说错什么。 　　因为客人不多，很快就上了菜。 　　正如许窈先前担心的那样，面确实很一般，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家店的卤味味道还算不错。 　　不过应时卿并不吃内脏，许窈正打算想办法劝他尝试一下时，对面那家餐厅里忽然哗啦啦涌进来一个老年旅游团。 　　导游走在最前方，一个个老太太老爷爷都举着小红旗跟着鱼贯而入。 　　许窈起先没在意，目光一下就晃了过去，正要收回视线，余光里一个穿着黑色呢大衣戴着小礼帽精神矍铄的时髦老人瞬间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她眯起眼，定神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那个老人有那么一点像本该在疗养院静养的时老爷子。 　　不会那么巧吧？ 　　不是说人还在疗养院？ 　　虽然她觉得不太可能是时老爷子，奈何越看越像，犹豫片刻，许窈最终还是冲着那边抬了抬下巴，问应时卿：“你看下对面，那个是不是你外公？” 　　应时卿愣了下，随即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了过去。 　　对面那个不知道冲人老太太说了什么还笑得一脸花枝招展的小老头不是他那个该待在疗养院修养的外公还能是谁？！ 　　他的脸色立马青了，手上握着的一次性筷子“啪”一声被折断。 　　许窈立马就知道自己确实没认错人，她低声问道：“真是你外公啊？” 　　“是他。”应时卿冷哼一声，然后缓缓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许窈一看他这么笑就下意识悄悄咽了下口水：“你干嘛笑成这样？” 　　应时卿表情收敛了几分，扯了下唇：“没什么，太高兴了而已。” 　　说着，他打开手机拨通了疗养院的号码。 　　见许窈好奇，还塞了一只蓝牙耳机给她。 　　“时卿？”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人并不是时老爷子本人，而是时家的管家。 　　许窈感觉对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惊讶，像是根本没想到应时卿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应时卿开门见山地问道：“徐伯，我外公呢？让他接下电话。” 　　男人明显有些犹豫：“老爷子做红外理疗去了，等下结束我让他回电话。” 　　应时卿没什么情绪般问道：“之前不都是上午做理疗？” 　　“呃……今天机器坏了一会儿，所以推迟到现在了。” 　　听到这话，应时卿不置可否地嗤了声，也没揭穿他的谎话，只是在挂断电话后立马又拨了他外公的私人号码。 　　预料之中，电话没通。 　　直到几分钟后，对方先重新拨了回来。 　　时老爷子问：“时卿啊，小徐说你找我？” 　　应时卿没接茬，直接问道：“外公，你在哪？” 　　老爷子声音中气十足，语气更是半点不心虚：“在疗养院做理疗呢！” 　　应时卿阴阳怪气地“呵”了一声，不过声音很轻，时老爷子大概是没听清。 　　“做理疗？”他问，“怎么那么吵？” 　　那边顿了下，回道：“害，那不是好多人都在等着做红外理疗，大家就聚一块瞎聊天呗。” 　　应时卿浅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暗芒，掀了掀唇，语气讥诮道：“您这理疗还真是特别，居然还要举着小红旗跑到淮省来。” 　　“……” 　　时老爷子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豁然起身，左右来回四处张望着，想找出可疑人员。 　　应时卿：“别找了，您先回头看看。” 　　时老爷子动作一顿，缓缓回过头—— 　　同应时卿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老爷子举着手机僵在了原地。 　　那一瞬间，许窈都有点替他尴尬。 第74章 暗恋 得找个机会拆了。 　　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姜还是老的辣。 　　时老爷子尴尬了那么片刻后, 脸色迅速恢复如常，然后十分自然地走了过来，手上还不忘拿着他那面导游团标配小红旗。 　　应时卿冷着脸喊了声：“外公。” 　　时老爷子“诶”了一声, 像是完全没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冷气似的，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屁股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小声嘀咕：“还是小时候好玩儿，怎么越长大越没趣……” 　　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的许窈清了下嗓子，打断道：“时爷爷。” 　　时老爷子的目光顿时转了过来，落到许窈身上：“这是老许外孙女，幺幺是吧？哎哟, 好久没见了，越来越漂亮了, 跟你奶奶长得可真像。”说着, 眼神流露出些许怀念：“对了, 听说你跟我这个不成器的外孙在谈恋爱？那你该跟着叫外公才对。” 　　一旁吃瓜看戏了半天却毫无存在感的陈佳欢跟周引月两人完全没想到自家老大的外公, 一手缔造了云鼎这个商业帝国的老人居然是这种性格。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端起午餐悄悄起身溜走了。 　　而许窈对时老爷子的跳脱思维没有任何不适应, 只是矜持地抿唇笑了笑, 从善如流喊了声“外公”。 　　小时候奶奶还在的时候，时老爷子来看望应时卿一家的时候，偶尔也会上许窈家来, 每到那时候, 两个老头还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奶奶面前友好和睦，背地里互相扯头花。 　　许窈常常会听到自家爷爷偷偷痛骂时老爷子：“一把纪了还为老不尊，成天上门打扰我们家阿莲！” 　　“阿莲”就是许窈奶奶的闺名。 　　后来奶奶去世后, 两个老头见面就吵，渐渐的也就逢年过寿的会联络一下。 　　时老爷子盯着许窈的脸怀念了一下故人，恍惚片刻后，一转头就又对上自己外孙的冷脸，表情瞬间就变得有些心虚。 　　大约是怕应时卿问起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抢先开口问道：“时卿啊，云鼎最近不忙吗？” 　　应时卿自然看出了他的目的，毫不留情地拆台道：“忙不忙先不说，您不是该在疗养院修养，怎么一个人跑出来旅游了？” 　　“我又不是出来玩，”时老爷子理直气壮道，“医生说出来旅游散散心有利于尽早彻底康复。” 　　时老爷子还要再说什么，应时卿薄唇微动，再次掀起一道略显讥诮的弧度，打断了他：“您既然都能单独旅游了，那么回云鼎工作想必也不成问题。” 　　时老爷子立马反驳：“那当然不行！外公都这么一把年纪了，难道你忍心要我回去继续操劳？” 　　闻言，应时卿侧眸看了眼那边旅游团，先前被小老头逗得花枝乱颤的那位老太太此刻正望着他们方向。 　　他收回视线，盯着自己外公发出一声冷笑：“当然忍心。” 　　时老爷子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视线顺着往旅游团方向一扫：“……” 　　随后便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尴尬。 　　沉默片刻，时老爷子忽然掀起眉毛啧了声，转头对许窈说：“闺女啊，这小子性格这么无聊，你怎么受得了的？要不甩了他换一个，我可以给你介绍啊……” 　　应时卿立马沉了脸：“外公。” 　　“嚷什么？”时老爷子依旧笑眯眯的，继续冲许窈说，“你看，果然无聊吧，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许窈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眼珠黑漆漆的动也不动地盯着时老爷子，直把人盯得快发毛了才说道：“您说得对，奶奶以前也说您最爱开玩笑了，二十多岁还童心未泯拿毛毛虫逗女孩子……” 　　被爆出黑历史的时老爷子嘴角一僵，看着小情侣两张脸上一模一样的无语表情，哼道：“你这小姑娘怎么也这么古板？” 　　许窈但笑不语，一旁应时卿嗤了声，随后正了神色：“您打算什么时候回云鼎？” 　　时老爷子：“诶，都说了不回……” 　　对面旅游团集合大喇叭忽然响了起来，时老爷子松了口气般唰地站了起来，边疾步往回走边冲两人摆摆手：“行啦，我先走了，你们俩好好玩。” 　　“……” 　　许窈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老爷子的背影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你就这么让时爷爷走了？”许窈回头看向应时卿。 　　应时卿头疼地蹙了下眉，答非所问道：“怎么又叫时爷爷，刚刚不是都改口叫外公了？” 　　许窈：“……？” 　　- 　　意外碰到时老爷子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一行人回到海市已经是晚上。 　　打电话报过平安后，休整了一晚，隔天傍晚，许窈先去宠物店接了进宝，然后带着它回了一趟老宅。 　　阮遇不在，据说是回酒吧对账去了。 　　许窈打开猫包让进宝出来，然后把从居云山带回来的当地特产交给吴姨：“吴姨，时卿给爷爷买了点红参，我带回来了，可以给爷爷泡茶喝。” 　　她来之前已经用过饭，看到餐桌上清一色的素菜有一点惊讶。 　　许爷爷喝着小米粥，眉毛动了动，搛了一筷子青菜又放回去。 　　“爷爷，你晚上怎么吃那么素啊？” 　　许爷爷张张嘴刚要说话。 　　吴姨正好放好红参，转过身听见了许窈的问话，小声跟她告状：“老先生最近血脂又增高了，前天还偷偷点了炸鸡外卖，这两天只能吃清淡些了。” 　　“幺幺小姐吃饭了没？要吃什么吴姨再去给你做。” 　　“不用了吴姨，帮我煮点水煮鸡胸肉给猫吃就好，我吃过了过来的。”许窈又看了眼满桌的素材，道，“爷爷是该多吃点清淡的。” 　　许爷爷很不高兴道：“我又不是时家老头，生病了只能吃草，上回我去看他，尝了口那什么营养餐，可太难吃了。” 　　听自家爷爷以幸灾乐祸的口吻提起应时卿外公只能吃营养餐的事，许窈忍笑道：“可是时爷爷大概不用吃草，我昨天碰到他了，他看起来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都能出门旅游了。” 　　“你要是不好好注意身体，下回就是时爷爷嘲笑你吃草吃营养餐了。” 　　许爷爷：“……” 　　“这老小子病好了？怎么没人告诉我？” 　　“应该是吧，时爷爷大概是不想回云鼎，要不是正好撞见了，连应时卿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怪不得，这么不靠谱，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 　　许爷爷又喝了两口粥，问道：“说起来，时卿今天怎么没一起来？” 　　“他回公司处理事情了。”许窈说。 　　因为意外在居云山多待了几天，云鼎那边已经压了一堆的工作，应时卿原本是打算陪许窈一起来的，但是实在脱不开身。 　　许窈冲着已经窝到壁炉那头的进宝抬了抬下巴：“对了爷爷，我能把猫放你这儿养几天，最近没时间陪它玩，我怕它抑郁。” 　　许爷爷看了眼圆滚滚的狸花猫，没说什么。 　　许窈本来就是过来送伴手礼顺便寄养几天进宝而已，也没多留，等许爷爷吃完晚饭后便打算回家。 　　离开时，正是晚间新闻的点，恰巧在播报云淮两省的雪灾灾情，祸不单行，云省昔县还发生了地震。 　　谭梦的身影也毫无意外地在镜头中出现。 　　她出的瞬间，许窈视线顿了一瞬，也仅仅只是一瞬。 　　许爷爷大概也发现了这点，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许窈，最终什么都没说。 　　许窈收回眼神，面色如常地同他告别，准备回御景苑。 　　还在路上，舒寒音一通电话就过来了。 　　“我们医院要派人到灾区当志愿者，我报名了，后天就走，咱们好久都没聚了，幺幺你快来，约儿已经在我家了。” 　　许窈应了下来，回了趟家打算趁着这次顺便把给两个闺蜜带的伴手礼带过去。 　　- 　　半个多小时后，三人就聚在了舒寒音家里。 　　许窈一到就问起了志愿者的事：“你们是去云省还是淮省？” 　　“云省。”舒寒音回。 　　犹豫片刻，她又说：“是你爸爸带队。” 　　许窈微微蹙眉。 　　照理来说，主任级的带队医师就够了，许源怎么会亲自过去？ 　　可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大概率是为了配合谭梦那边的政治需要。 　　许窈抿了下唇，嘱咐舒寒音：“小心点，注意安全。” 　　她自己曾经参加过许多次援救行动，包括退役前在什米参与的那次接侨救援任务，当时也有自发组织的医疗志愿团队，可即便已经极度谨慎，仍有不少参与救援者伤亡。 　　看许窈这么担心，楚约替舒寒音解释道：“你不用担心，音音胆子这么小，肯定不是去一线。” 　　“对啊，我们就在后方支援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被这么拆台，舒寒音也没生气，笑嘻嘻道，“好啦，不说这个了，难得今天聚一次，嘿嘿，我从我爸酒窖里偷了两瓶好酒，喝起来！” 　　楚约问：“你不是在备孕了吗，还喝酒？” 　　舒寒音豪迈地一挥手：“诶，多喝一次少喝一次又不影响什么的，反正楚晏不在家，嘿嘿。” 　　说着已经兴奋地开始找瓶起子，活脱脱一副酒鬼样。 　　楚约一脸无语，但行动相当诚实，已经加入了找瓶起子的行动中。 　　许窈沉默地看着两个闺蜜。 　　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两个人就是想趁着楚晏不在家偷酒喝。 　　- 　　一直到近十点。 　　舒寒音大概最近被楚晏管得狠了，楚约也因为接下来有段假期打算放纵一下，结果到最后，大部分酒都进了她们俩的肚子。 　　许窈只是意思意思陪两人喝了一点点，还算清醒。 　　应时卿来接人的时候，一出电梯就看到舒寒音一手抱着许窈的大腿一手扒着门板，而许窈正弯腰用力掰舒寒音的手指，里头楚约拉着舒寒音的领子往回扯。 　　“松手！我要回家了。” 　　“嗝，不许走，继续喝……” 　　“舒寒音你快给我松开！回来！” 　　“我不！” 　　许窈掰得手都痛了，深吸一口气，说：“楚晏来了。” 　　舒寒音立马松开手，抬头张望：“在哪儿？” 　　许窈刚要趁机离开—— 　　腿还没抬起来又被一把抱住了。 　　“不准走！骗子！没有楚晏！” 　　“……” 　　三人拔河似的在门口角力。 　　应时卿没出声，靠在对面墙上饶有兴味地看了会儿，直到没忍住笑出了声，许窈才发现他在一旁看戏。 　　许窈求救地看向应时卿：“你还不过来帮我一下！” 　　“要不然我今晚住音音家了，明天你一个人吃早饭吧！” 　　闻言，应时卿总算收起看戏的表情。 　　他走近了一些，伸手环住许窈的腰，学着许窈刚刚骗舒寒音的话：“楚晏来了。” 　　趁着舒寒音松手的一瞬间，他拔萝卜似的把许窈拔了出来，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舒寒音还想再去捞许窈，应时卿往后退了一步让她直接捞了个空。 　　许窈连忙拍他肩膀，催促道：“赶紧走，不然她又要发酒疯！” 　　进了电梯，应时卿把许窈放了下来。 　　许窈有些疲惫地揉了把脸。 　　两人下了楼。 　　离开小区时，站岗的女保安还友好地冲两人挥了挥手。 　　驶出一段距离后，许窈才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你之前怎么进音音家小区的，门卫没拦你？” 　　应时卿回道：“她说记得我，直接放我进去了。” 　　许窈：“……” 　　离谱！ 　　好歹她还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可晚上过来的时候照样被拦着不准进，舒寒音打电话到保安亭后她才被放进去的。 　　但一想，其实发生这种情况好像也不算太奇怪，刚刚女保安笑着挥手的样子的确有些过分殷勤。 　　她扭头看了看应时卿的脸，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确实没错，感叹道：“说真的，我觉得你要是愿意下海，可能真的能一夜暴富。” 　　应时卿斜乜她一眼，凉凉道：“你在说什么蠢话？” 　　“我又没说错，想当年，阮遇连卖你手机号都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许窈说，“噢，他还拿你照片当头像从小姐姐们那儿骗出了不少独门学习资料来着。” 　　应时卿：“……？” 　　他神色一顿：“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许窈白他一眼：“当然不能让你知道了，而且你不是一直拒接陌生来电跟陌生短信吗？” 　　应时卿立马就发现了她话里的矛盾之处：“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许窈理直气壮道：“因为我也卖过啊。” 　　余光瞥见应时卿不太好看的脸色，她又找补了一下：“反正骚扰不到你嘛。” 　　应时卿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许窈看他被气得都不想搭话了，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低声辩解道：“那什么，是阮遇起的头。” 　　应时卿没说话，只是淡淡瞥过来一眼，眼神里分明写满了“不信”二字。 　　许窈立马闭上嘴，讪讪地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接下来一路，她一直保持沉默，安静得像是安息了。 　　- 　　回到御景苑。 　　许窈已经有些困了，什么都没想径自开了自家门锁往里头走去，一只脚才踏进玄幻就被应时卿拽住了胳膊。 　　她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应时卿抬起胳膊，单手抵住门板，微微俯身，浅色的眸子带着点点碎光撞进许窈的眼睛。 　　声音里藏着些佻薄的笑意：“就这么走了？” 　　许窈眼睫微微翕动，思索片刻后，不太确定地说：“那，晚安？” 　　说完就要关门。 　　可抵在门上的那只手分毫未动。 　　许窈愣了下，随即恍然，她转过身，双手捧住应时卿的脸，仰起头飞快地在他唇边亲了一下：“这样行了吧？” 　　应时卿有些怔住。 　　趁他手上力度松动的瞬间，许窈松开手抢回了门板的控制权，一个闪身进了屋，像只猫似的溜走了。 　　片刻，被关在门外的男人抬手摸了摸唇角，突然低低笑出了声。 　　回到自己家里。 　　洗漱完从浴室出来。 　　应时卿一转头就瞧见了同许窈房间相连的那堵墙，他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它分外碍眼。 　　心想，得找个机会拆了。 第75章 暗恋 本来可以 　　接下来两天, 许窈陆陆续续地把带回来的伴手礼分完，甚至还往东洲寄了几份过去让转地勤了的战友帮忙代分，最后就只剩下裴心那份。 　　许窈这几天也忙得脚不沾地, 《蔷薇王座Ⅱ》公测版发行后反响比预期要好上许多，也因此，临近年关, 本该清闲下来了的这时候也不得不经常到公司加班。 　　而裴心也忙于福利院扩建的事抽不出空，于是两人便约好周末见面。 　　也是这一联系，许窈才知道裴心前段时间回了趟老家，还带了些老家的腊肉香肠回来，她让许窈下回过来的时候顺道带点回去。 　　周日上午。 　　许窈先去了趟迅杭, 就年度总结包括来年计划开了个会，顺带听到了加年终奖的消息。 　　回工位拷贝了文件后, 许窈原本是打算先回趟家, 她跟裴心约的是下午过去, 但正好应时卿打算去福利院看看扩建工程进度, 于是她便蹭了顺风车。 　　应时卿下来找她的时候许窈还在跟周引月和陈佳欢讨论一张插画的色彩搭配。 　　见对面周引月忽然闭上了嘴, 许窈也停下声音, 转过头, 果然，应时卿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许窈挑了下眉，冲他笑笑：“等我一下。”随后回头跟两个同事道别。 　　她朝应时卿走去, 顺手把所有东西塞了一半给他, 略有些疑惑道：“不是说好在楼下等我吗？” 　　应时卿没回她，只是自然地接过了她递来的袋子。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陈佳欢没忍住啧了声：“果然，不管看见多少次, 还是不太习惯老大这么好说话的样子。” 　　周引月回想起刚刚应时卿熟练地给许窈当拎包机器人的动作，赞同地点点头：“确实。” 　　- 　　许窈当然是不知道周引月她们私下的吐槽，她正在惊讶于时老爷子至今还在外头旅游没回海市这件事。 　　“你外公该不会打算连过年都不回家吧？” 　　顿了下，她猜测道：“他是不是自己怕一回来你就撂挑子不干了？” 　　应时卿眼皮子掀了下，那眼神像是在说，就算他外公不回来他真不想干了也能甩手不干。 　　许窈忍不住笑出声，腹诽他口是心非。 　　要是真有那么不情愿，以他的性格早就请职业经理人来管理云鼎了。 　　说话间二人就到了地下车库，林助理已经倒好车在等他们了。 　　关于时老爷子的讨论就此停下。 　　许窈却被林助理吓了一跳。 　　自从团建到现在，她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林助理了，一时间有些没敢认，她惊讶地扭头问应时卿：“你什么时候换助理了？” 　　没等应时卿回答，林助理就扯了下嘴角，解释道：“许老师，还是我，我刚拔了智齿，脸肿了而已。” 　　许窈回过头仔细看了看，却发现，说话间，林助理脸上的肉还跟着颤了两下，拔智齿脸肿的说辞毫无信服力可言。 　　“哦……这样啊……”她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虽然她没再说什么，可大约眼神里的震惊还是太直白。 　　其实单看体型倒不明显，只是林助理大概是先胖脸的类型，所以显得很夸张，简直是胖若两人。 　　她偏过头，隐秘地冲一旁忍着笑的应时卿挑了下眉：你家助理这是吃什么了？怎么跟吹气球似的胖这么多？ 　　应时卿却只是挑了下眉，一副我也不清楚的表情。 　　林助理看着两人的互动抿唇维持着假笑。 　　许窈又干咳两声，扬了扬手上提着的那一大袋东西，转移话题道：“对了林助理，你要不要拿点土特产回去？” 　　“不用了许老师。”林助理摇头，看着许窈手上包装袋上印着的“雾山滑雪场”几个字摆出了一双死鱼眼。 　　两天前，自家总裁也是这样给了他一份一模一样的土特产，这熟悉的情节总让他觉得自己莫名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许窈也没再说什么，跟应时卿一起上了车。 　　到福利院后，三人在半路分开，应时卿跟林助理去了旁边的工地。 　　在车上时许窈就给裴心发消息了，现在又重新发了一条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不过没立马得到回复。 　　她正准备打个电话时，遇上了福利院的护工阿姨。 　　年关将近，福利院也在布置装饰物，阿姨正在给庭院里的松树挂小彩灯，花花绿绿的一片，一看就能想得出全都亮起来时得有多热闹。 　　刚挂完新一串彩灯，一回头就看到了许窈，护工阿姨朝她笑了笑：“小许来了啊，又来找裴院长？” 　　许窈这大半年常来福利院，院里的员工基本都认识她了。 　　她应了一声，也笑着回道：“带了点东西给心姐跟小朋友们。” 　　阿姨摆摆手回过头继续摆弄小彩灯：“院长就在办公室呢，我刚看到好像有人找她，你直接过去好了。” 　　“好，那您继续忙，我先去了。”许窈点点头继续往里头走。 　　刚刚树上那些小彩灯让她思索起来，今年过年要不要邀请心姐到她家里来。 　　她边想着边绕过拐角，很快就到了裴心办公室门口。 　　手都搭上在门把准备进去了。 　　然而，从门内传来激烈的近似争执的谈话声让她脚下步子一顿。 　　才听清一两句话，搞清先头护工阿姨说来找裴心的人是谁后，许窈眉头微微蹙起，表情变得有些无奈。 　　怎么老能撞见杭队跟心姐吵架啊？ 　　每回碰他俩单独在一起时似乎都闹得不太愉快，看起来矛盾极深。 　　许窈踯躅片刻，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就在这时，里头杭嘉行带着失落的话语传来： 　　“我知道，你不想要我捐的东西。 　　“可那些全都是给福利院的孩子们的，你应该收下。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能帮上你一点忙。” 　　许窈顿时有种不小心窥探到别人隐私的尴尬感，不想再继续偷听他们谈话，打算到别的地方待会儿等下再回来。 　　可接下来，裴心的话一下子让她钉在了原地，她愣了下，刚抬起来的脚又移了回去。 　　裴心照旧不怎么领情，冷笑一声： 　　“杭嘉行，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 　　“我不是幺幺，不会被你厚着脸皮扮演出的好长辈就假象给蒙骗。 　　“你害死许晔，再怎么费尽心思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在裴心话音落下后，屋内安静了一瞬间。 　　门内，杭嘉行充满压抑懊悔的话音再度响起：“我也很后悔，我也不想许晔出事，可事已经无法改变了，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做？！” 　　可门外，许窈满脑子都是裴心那句“你害死许晔”。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想搞清楚裴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她推门而入的一瞬间。 　　引起的动静令屋内两人的争吵戛然而止。 　　裴心跟杭嘉行完全没想到许窈会出现在这里，两人脸上表情各异，却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直到许窈率先打破了沉默。 　　“什么叫杭队害死许晔？”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裴心，哑声质问道，“他不是因为演习事故……” 　　没得到裴心的回答，许窈又扭头去看杭嘉行，他却只是沉默着避开了视线。 　　可这下意识逃避的动作恰恰无声地说明了一些问题。 　　一时之间，氛围凝重得像团化不开的墨。 　　裴心朝着许窈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像是在纠结着什么，犹豫不决地停了下来。 　　最终，她叹了口气，开口讲述起十余年前那些，许窈不得而知的，有关许晔去世的更多细节。 　　- 　　许晔死于一场飞行演习事故。 　　可那天，本该参加演习的人却并不是他。 　　而许窈并不知道的是，杭嘉行跟许晔曾经是同间宿舍的战友。 　　当年，杭嘉行对偶然到基地去看许晔的裴心一见钟情。 　　当时他并不知道裴心就是许晔的女朋友，他用尽手段要到了裴心的联系方式，死缠烂打地追求她。 　　包括那天，他请假离开基地就是为了去向裴心告白。 　　年轻气盛，表白被拒，打击之下杭嘉行迟回了基地受到处分，他被取消了代表部队进行演习表演的资格。 　　许晔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临时顶替他试驾了新型飞机。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那场飞行演习会出事故。 　　明明反复测试过没有任何问题的新机却偏偏出了问题。 　　- 　　裴心说起这些事时那种痛苦懊悔的情绪一览无余。 　　后来在葬礼上见到杭嘉行，彻底弄清一切因由的她，不光是恨杭嘉行，也在恨着自己。 　　许窈怔怔地听着，表情复杂地看了眼杭嘉行。 　　她想起那次她去祭拜许晔，却在南山公墓碰见杭嘉行，他说来祭拜战友。 　　又想起这些年无缘无故受到他诸多照顾。 　　哪有这么多的一见如故。 　　原来真相早就有迹可循，只是她从未曾注意。 　　时隔那么多年，当清楚地了解到当年所有的细枝末节后，她脑海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杭嘉行没有擅离部队，许晔本来也许不会出事”。 　　理智告诉她一切只是命运使然，与人无尤。 　　可还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无法控制地迁怒埋怨起了他们。 　　因为这世上最让人难以释怀的往往不是既定结果造成的伤害，而是那些—— 　　本来可以……本来不会…… 第76章 暗恋 我帮亲不帮理。 　　将一切都摊开来说清楚之后, 尽管原因不同，但对裴心跟杭嘉行来说未尝不算是另类意义上的一种解脱。 　　许窈沉默地垂下眼睑，眼神嘲弄。 　　似乎他们都付出了代价, 都有没错，错的只有该死的命运。 　　可她却只觉得这一切都有些说不清的可笑。 　　“对不起。” 　　杭嘉行嘴唇嗫嚅半晌，这迟来多年的一声道歉总算是说出了口。 　　许窈张了张嘴, 终究还是咽下了那些伤人的话，只是一言不发地往后退去。 　　裴心上前一步，许窈却避开了她伸过来想拉她的手：“别过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话音刚落，她便转过身疾步离开了这里。 　　裴心愣在原地, 看了眼还停驻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 表情也逐渐恢复了冷凝, 用着最冷漠的语气将杭嘉行“请”出了她的办公室。 　　而离开福利院的许窈对此一无所知。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一时间也无处可去, 一直到天宁广场, 才在喷泉前坐了下来。 　　冬日的上午, 广场上并没有什么人。 　　白桦林依旧沉默着在寒风中战栗, 没有叶的细小树枝发出簌簌声响。 　　许窈看着前方，可既没有注意到眼前捡食的麻雀，也没有关心头顶树梢低落到她肩膀在日光下融化了的霜水。 　　她脑海中全是裴心对她讲述的那些往事, 她不由得想—— 　　想当年许晔出事的时候, 想小时候裴心带她一起玩的时候，想刚进部队杭嘉行处处照顾她的时候…… 　　一瞬间她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直到手机嗡嗡震动起来，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她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接了电话。 　　“吴姨？” 　　许窈有些疑惑, 那句“找我什么事”还没说出口—— 　　那头，吴姨有些慌张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过来： 　　“幺幺小姐，老先生突然晕倒了！ 　　“我们现在在救护车上，但医生说等会儿怕是要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我联系不上先生……” 　　“我知道了，你先陪爷爷去医院，”许窈立马回过神，也没心思去思考杭嘉行跟裴心的事了，抢过话头道，“我马上就回来！” 　　挂断电话后，她陡然慌张起来，什么都没想，冲到路边拦了辆车就去了医院。 　　到半途中才想起来联系应时卿，告诉他这件事。 　　- 　　许窈赶到医院的时候许爷爷刚被推进急诊ICU做溶栓抢救。 　　许窈压着心中的焦躁问吴姨：“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两天不是都还好好的？” 　　吴姨道：“早上老先生让我们把后院的花都挪到前头晒太阳，他自己也非得跟着一起搬，抬那盆君子兰的时候忽然就晕倒了……” 　　之前爷爷的私人医生就说过他有高血脂，恐怕是这段时间他自己偷偷点了太多外卖吃得太油腻，早上又突然运动量过大，这才发病了。 　　许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去护士站补手续。 　　补办完一切手续后，她又回到了抢救室外的家属等待区。 　　虽然早料到她那对父母是联系不上的，但许窈还是没阻止吴姨去联系许源跟谭梦。 　　等吴姨再次回来时，看到她脸上为难的神色，许窈却只是了然地说：“我爸妈不可能有空过来的，这里我看着就行。” 　　“吴姨，麻烦你先回家帮我爷爷收拾几套洗漱用品带过来。” 　　见许窈这般平静地接受了，吴姨点点头，想起方才联系上许源时说的话，难免对许源产生一丝不满。 　　许窈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什么话都没说。 　　那两个人就是这样的，当年许晔快死了都不肯来见他最后一面，何况现在都在灾区，有各自的“政治任务”要完成，就更不可能赶回来了。 　　许窈从来没对他们抱过任何希望。 　　吴姨离开后。 　　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面对着冷冰冰的惨白墙壁，鼻尖满是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 　　静静坐了一会儿。 　　许窈脑海开始反复浮现刚刚她透过窗口看见的爷爷失去意识躺在担架上的样子。 　　一瞬间，仿佛时空错位般，她又回到了那时候，许晔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问她谭梦还没来吗。 　　两幅画面渐渐重叠，莫大的恐慌悄然弥漫上许窈的心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急诊ICU手术室的大门依旧紧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从不信神佛，可这时候却那么希望世上真的有神佛，能听见她的祷告，保佑爷爷平安无事。 　　死亡已经夺走了哥哥，不能那么贪心，连爷爷都要带走。 　　- 　　应时卿找到许窈时，许爷爷还没从手术室出来。 　　许窈垂着头坐在医院冰凉的长椅上，搭在膝盖上的双手都用力到指骨泛白了。 　　就像许晔葬礼那时候，沉寂得好像跟整个世界格格不入，隔了层膜。 　　见许窈状态不对劲，他朝林助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行离开，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 　　听到脚步声，许窈下意识抬起头。 　　先是睫毛微微动了下。 　　又顿了一秒，才像突然活了过来似的，眼神骤然聚焦，恢复光彩。 　　应时卿的出现让许窈一瞬间安了心，回到人间，她抓紧了他的手，什么话都没说，将额头轻轻抵了过去。 　　许窈很少有真正示弱的时候，这么多年以来，他只见过一次。 　　那年许晔去世，葬礼上应时卿找到她时，她也是一个人躲在灵堂边的门廊下，靠着墙，睁着眼睛看向天空，眼泪争先恐后地落满脸庞，一丝声音也没发出地，无声抽泣。 　　他从没见过她哭得那样伤心，那样安静。 　　那时他只能无措地握住她的手，给予笨拙的安慰。 　　而此时此刻，面对同样不自觉对他示弱的许窈，同那时一样，他依旧无计可施，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僵硬又不失温柔地安慰她。 　　“许爷爷平常经常锻炼，身体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许窈依旧没有出声，只是握着的手更用力了一些，像是在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他便也安静的她一起等待。 　　- 　　直到医生出了手术室，通知许窈许爷爷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虽然送来的及时，但许爷爷的情况复杂，暂时只做了一条冠脉支架，另一根栓塞的血管条件不好，要等意识清醒恢复一段时间后再看情况另行手术疏通。 　　许窈忽略了医生讲的所有，只听见了那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紧绷了许久的情绪才骤然放松。 　　就在这时，她后知后觉地感到眼睛像针扎般疼了起来。 　　在失去视野的瞬间，她身形忍不住因疼痛而晃了下，下意识抓住了身旁应时卿的胳膊。 　　应时卿立马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有些焦急地问道：“怎么了？” 　　许窈用力眨了下眼睛，再睁开，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搞清了状况后她深吸一口气。 　　“时卿哥哥。” 　　许窈抓着他胳膊的手指用了点力，语气冷静道：“我好像，看不见了。” 　　- 　　那天接下来发生的事，足以用兵荒马乱四个字来形容。 　　视神经炎几次反复发作，许窈的眼睛在东洲时就做过手术。 　　这回的情况就更加复杂。 　　眼底血管阻塞，要立马手术治疗，当即就进了手术室。 　　结果到最后，许爷爷醒得反倒是比许窈还早。 　　等许窈再次恢复意识时，人已经在病房里了。 　　她能感觉到眼上蒙着的绷带纱布，视线一片漆黑，连朦胧的光感都没有。 　　许窈下意识想要摸眼上蒙着的纱布，可手指才动了下，还没抬起就立时被捉住了手。 　　“别乱动，不能摸。”应时卿有些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顿了下，他又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窈不知道他到底看自己看得多认真，才会连动下手指这种小动作都能立马发现。 　　除了躺久了身体有些僵硬，还有眼睛有些隐隐作痛外，并没有其他不适的地方。 　　于是许窈很轻地摇了下头，问起了别的：“爷爷呢，没什么事吧？” 　　应时卿回道：“许爷爷没事，在三楼的病房，吴姨在照看他。” 　　许窈这才放下心来。 　　- 　　原本主治医生说留院观察三天就能出院了，可应时卿跟吴姨都不同意，最后许爷爷拍板，硬是让她在医院住了整整一星期。 　　期间杭嘉行跟裴心都来看望过她。 　　许窈自认为表现如常，可应时卿多了解她，她表情虽然没什么太大变化，可那语气，他一听，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她对两人态度的转变。 　　待到二人离开后，他才询问许窈：“那天在福利院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那天他们一起去了福利院，可后来许窈却一声不吭地一个人先离开了，起初因为接连的意外他没想起这事。 　　可眼下许窈的表现倒是让他肯定许窈跟杭嘉行还有裴心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许窈看不见应时卿的表情，却被他这般理直气壮的话逗笑了： 　　“你现在问都不问就站我这边了？ 　　“你怎么就知道是他们对我做了什么？ 　　“万一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有问题呢？” 　　“那又不重要。” 　　应时卿轻轻嗤了一声，“不管对错，我帮亲不帮理。” 第77章 暗恋 正文完 　　关于杭嘉行跟裴心的事许窈只是很简单地向应时卿提了一句。 　　一周以后。 　　为了方便照顾, 许窈被应时卿跟吴姨接回了老宅休养。 　　医生说视力恢复时间因人而异，有些人几天就可以恢复了，而时间长的可能得十多天甚至一个月。 　　虽然许窈眼睛早就拆了绷带, 但到现在为止都只有很微弱的光感。 　　因为许爷爷却还住在医院为二次支架手术做准备，吴姨还得去医院照料。 　　许窈觉得她两头跑实在辛苦，便让她待在医院, 再给自己随便请个护工照顾就行。 　　但应时卿显然不放心别人来照顾许窈，也因此，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把工作带回老宅做。 　　之前在医院躺了整整七天，许窈哪怕视力还没恢复也不愿意继续躺着。 　　她在房间里听电子书，应时卿就在她边上处理文件。 　　她摸到了手边的一摞文件夹, 往上摸索了一下，在心中大概估计了一下这沓文件的高度, 不禁咋舌, 问：“你又把工作全都带回来了？” 　　“嗯, 方便照顾你。” 　　许窈想起, 这几天林助理几乎天天跑过来送资料, 收回手说道：“其实, 我觉得我一个人在家里可以。” 　　应时卿侧眸看了她一眼, 拿开了即将被她膝盖撞倒的保温杯，才说：“不，你不可以。” 　　“……”许窈,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要瞎一辈子似的。” 　　然而他只是笑了一声：“我不嫌弃。” 　　许窈立马被气到：“应！时！卿！” 　　“行了。”他抬手接住许窈本就没怎么用力的拳头, 拽过来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许窈被突袭得有些茫然，愣了下又听他问：“你同事不是说等下来看你么，怎么还没到？” 　　听到这个问题，许窈没好气道：“你公司加班你还问我？” 　　迅杭那边应时卿早就帮她批了假。 　　因为请的是病假, 原本陈佳欢跟周引月得知她生病了特地约好了来老宅看望她，但又碰上临时加班。 　　话题谈到迅杭，许窈顿了下说：“我打算离开迅杭了。” 　　即便理智上许窈很明白许晔发生意外怪不到杭嘉行的头上，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再在迅杭待下去不过徒增尴尬。 　　应时卿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因为杭嘉行？” 　　许窈咳了一声，嘴硬道：“我辞职的事其实之前就有在考虑了，也并不全是因为杭队的缘故。” 　　“而且，”她顿了下，“FAI赛事委员会联系我了。” 　　应时卿往她身边坐近了些，将人揽进怀里：“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把我手机找出来，”许窈将脑袋从他怀里拔出来，“就昨天连着打了好几通过来被我挂掉的那个号码，今天上午他们又打过来了，说是FAI赛事委员会的，打算邀请我当技术指导。” 　　应时卿很是捧场道：“这么厉害？” 　　“那当然。”许窈唇角勾了下，笑得有些得意。 　　他们已经约定好等过完年，许窈眼睛彻底恢复后见面详谈。 　　- 　　然而许窈眼睛着不争气。 　　她早做好了自己可能会恢复得很慢的心理准备，可半个月过去了还是看不清东西，她不免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真要瞎了。 　　许爷爷都做完第二次支架手术回家已经能下床散步了，她还是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 　　可去医院复查后，明明就恢复得很不错。 　　医生也只说大抵是个人体质不同，她恢复得慢点，让她不要太焦虑，以免影响预后。 　　许窈只好放宽心催眠自己在休长假。 　　晚间听新闻时，报导上说云淮两省的雪灾灾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 　　原本许源应该回海市过年的，但他申请继留在云省。 　　谭梦自然不用说，就是往年没什么大事也常常不见踪影。 　　之前许爷爷做第二次支架手术的时候许源跟谭梦倒是同许通过电话，可惜最终仍是不欢而散。 　　虽然如此，老宅却一点都不冷清。 　　应时卿父母今年因为政治任务没法回国过年，父母两边的长辈本来都叫他过去，但他以照顾许窈为由硬是留在了许家老宅。 　　阮遇就更绝，听说家里安排了相亲后，连夜打包行李逃了过来，说是要陪许爷爷过个年。 　　农历十二月二十六，南方的小年那天。 　　舒寒音那一队志愿者大部分都回到了海市。 　　回来后才休息了一天，舒寒音就火急火燎地拉上楚约跑到许家老宅来拜早年了，还哄得许爷爷给她俩包了个大红包。 　　许窈这时已经勉强能分辨出人了，只是像是近视上千度那样依旧看不清。 　　阮遇跟许爷爷同两人打过招呼就到后面日常练字去了。 　　应时卿又正好被吴姨叫到厨房里，因为年后许窈肯定是得回御景苑那边住的，吴姨就打算教他煲汤。 　　四下无人。 　　舒寒音跟楚约忽然冷笑了两声，一左一右直接架着许窈压到了沙发上。 　　“好啊你，快瞎了这么大事居然都不告诉我们？！” 　　许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快瞎了？！我只是看不清而已，还能恢复的，没瞎！” 　　等应时卿出来的时候她们瞬间弹开，乖觉得像是刚刚没做过任何恶霸行为似的。 　　饶是许窈看不清不妨碍她感慨两个闺蜜的变脸速度。 　　跟那两人打过招呼，应时卿淡淡扫了舒寒音一眼。 　　舒寒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就识相地挪出了许窈右手边的位置，起身跟楚约挤一块了：啧，小气。 　　应时卿端着汤在许窈旁边坐下：“吴姨刚炖了鸡汤，让我先端过来给你喝点。” 　　“张嘴，喝汤。” 　　话音才落。 　　许窈就配合地张开嘴，很快她便感觉到唇边抵上了一个搪瓷瓢羹。 　　“这什么味儿？加了枸杞、红枣？”她仔细分辨着舌尖的味道，有些嫌弃道，“不对，还有山药桂圆……”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两声做作的的咳嗽。 　　许窈最近被他喂习惯了，起先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会儿意识到两个闺蜜也在，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 　　“……别乱动，当心烫着。”应时卿按住她乱碰的手，又喂了一勺鸡汤过去。 　　许窈往后退开了一点：“我现在就是看不太清而已，你现在不用这么照顾我！” 　　应时卿轻笑了下，用只有她听得轻的声音，暧昧不明道：“那晚上我再照顾你？” 　　许窈顿时耳根烫了起来，抬眼瞪他：要脸？ 　　“你还是继续跟吴姨学煲汤去吧！” 　　“好，那先去了，有事叫我。”应时卿却只是神色淡定地应下她这句话。 　　收起空碗，扭头淡淡瞥了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见狗情侣互动的两人一眼，真的回厨房了。 　　等应时卿一走，没了压迫感，许窈两个闺蜜又立马开始放飞，暴露本性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马上就要结婚了，舒寒音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有多幸福，恨不得人人都能感受到结婚带来的快乐。 　　“说起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嗯？”许窈还没咽下去的最后一口鸡汤差点卡在嗓子眼。 　　“不结婚的话，先订婚也好啊。” 　　许窈万万没想到，最先提出她跟应时卿的终身大事的不是他们双方的长辈，而是她的闺蜜们。 　　还没来得说话，楚约又问：“不会吧，你们刚刚都那样了，应时卿还没跟你提过？” 　　那语气震惊得像是应时卿就是个渣男。 　　许窈忍不住替他解释：“算说是有说过，但这么早结婚干嘛？” 　　毕竟感情又不是仅靠那一张契约就能维持的。 　　“还有，那样是哪样？！”许窈反应过来质问道。 　　得到的回应却只有两人“嘿嘿”的笑声。 　　许窈直接无视了她们的怪笑。 　　三人聊了些有的没的，两人留在许家老宅吃了顿午饭后就各自回家了。 　　- 　　时间随着许窈视力恢复到了除夕夜。 　　吃过晚饭，大家准备一起看春晚。 　　许窈手机没电了，怕待会儿还得在群里抢红包，便先回房间拿充电器。 　　应时卿跟阮遇正在客厅帮调整白天贴的福字。 　　吴姨跟许爷爷坐在电视机前，刚看到今年春晚小品节目的名字，吴姨就忽然呀了一声：“遭了，忘买红包了，得赶紧再去趟超市才行！” 　　听到吴姨的话，阮遇看了眼外头的大雪：“吴姨，雪这么大，外头冷得很，明天再去买吧。” 　　吴姨摇头：“哎呀你这孩子，大年初一怎么能去买东西呢？” 　　许窈刚从楼上下来就听见吴姨这句话，顺口怼了句：“阮大胖你这都不知道？你今天要是花钱，明年得破财啊。” 　　应时卿嗤笑了一声，抓起毛毯走向许窈：“他傻。” 　　许窈也偷乐了一下，任由他用毯子把自己裹起来。 　　被应时卿怼了一句的阮遇看见他照顾许窈的熟练动作，小声吐槽：“拽什么拽，再拽还不得给许窈端茶递水？耙耳朵！” 　　“行了，你们都快过来，春晚要开始了！”许爷爷直接打断几人。 　　“家里有红纸，明天直接拿红纸贴几个就行了。” 　　三人坐了下来。 　　跨年夜政府没有限制烟花燃放。 　　在万家灯火中，骤然响起烟花爆竹声。 　　春晚开幕。 　　许窈扭头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空中，烟火的绚丽色彩一点点在她视野里晕开。 　　许爷爷正在跟吴姨讨价还价说明天想多吃根猪蹄的声音，还有阮遇拿着根猫棒逗着进宝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许窈忽然听见应时卿喊她的名字。 　　盛大的烟火中。 　　她下意识回头，就撞进了应时卿含笑的眸子里：“新年快乐。” 　　她不自觉跟着笑起来。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