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老虎》
作者：酥皮泡芙

第1章 1.   有几分胜算？
　　蝉鸣伴随着高温，热浪席卷而来。
　　夏季的燥热似乎无法停止。
　　临近下课时间，曾志还在台上激情讲解昨天留下的课后作业，一节课下来嗓子都有些哑了。
　　教室里的学生已经开始躁动不安。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下课还有两分钟。
　　“安静！”曾致拧开杯子喝了口水，“还没下课！”
　　但也就稍微安静了丁点，曾志只得提高了一些声贝：“我把这道题讲完再下课！”
　　话音一落，教室里响起一道道的唉声叹气。
　　纪浅跟着小声嘀咕：“平均一道题讲十分钟，还有两分钟下课，所以这道题要讲到下节课上课前两分钟，上个厕所都要…”
　　都要跟赶命一样跑过去。
　　要死要死要死了！！
　　她一边吐槽一边在自己作业本上胡乱画了几笔，没想到其他同学安静地很快，她的吐槽有点长。
　　最后…
　　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纪浅：…………？？？
　　不是，为什么大家都不吐槽的啊！！为什么最后要她一个人来承受啊！
　　她仿佛听到了回音，愣了会儿，笔尖在本子上一顿。
　　好了，她觉得可以想一下今天的死法了。
　　果然，教室里一片鸦雀无声，曾志把自己手上的粉笔往盒子里一扔。
　　“你意见好像很大？那我们就听听纪浅同学有什么要发言的吧。”他又喝了一口水，挑眉，“起来。”
　　纪浅放下自己手上的笔，心跳加速地起身。
　　同桌的程和静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角，疯狂给她递眼色，让纪浅不要多说话。
　　……就让沉默代替所有的回答。
　　僵硬地站了几秒，曾志又开口：“你不是很多话想说吗？怎么现在让你说就不说了，那你来讲台上来说。”
　　纪浅：……
　　她闭了闭眼。
　　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就是这样吧。
　　所以她选择爆发——
　　爆发一个彩虹屁。
　　纪浅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说：“曾老师，其实是这样的，您已经连续上了两节课了，刚才那个课间就没休息，连续九十分钟的激情讲解。”
　　“我觉得今天大家都收获很多，但是我听您嗓子都已经哑了呀，如果这道题讲完，下节课都要快上课了。”
　　“老师您就找不到时间休息了，下节课不是还有三班的数学课吗？”
　　“我是觉得曾老师讲得特别好，也很辛苦，要是只有两分钟，可能回办公室接个水的时间都没有。”
　　“我们下节课是体育课无所谓的呀，可以休息，但是您还要继续上课！老师您也是需要休息的！所以我在帮您计算休息的时间！”
　　曾志：……………
　　教室里再次陷入了几秒的沉默，连曾志都没反应过来。
　　纪浅一脸无辜、真诚，眨了眨眼。
　　这时候终于有其他人开始应和起来：“对呀对呀，老师你也要注意休息呀。”
　　“嗯嗯，这样才能跟我们更好的上课嘛！”
　　甚至还有一个不怕死的男生这会儿大喊了一句：“曾老师！我爱你！”
　　下课铃忽然拉响，等铃声结束，曾志拍了一下手上的粉笔灰。
　　“好了，下课！”
　　纪浅长长地松了口气，小命保下来了。
　　不过曾志临走前，端起茶杯回头叫住她：“纪浅。”
　　“啊？”纪浅应答。
　　“下周月中测验，我会格外关注你的分数。”
　　纪浅：…………
　　好像是保了命，但好像也没完全保。
　　-
　　纪浅一下子成为了高一四班的英雄。
　　因为她牺牲自己一个人，让全班同学享受了一次准时下课，要知道曾志在学生里的绰号就叫做——
　　“拖堂大魔王。”
　　十节课有九节课都拖堂，还有一节直接不下课。
　　于是这节体育课下课以后，一群人围着纪浅，说要请她吃东西，把她当大明星一样对待，跟在纪浅屁股后面跟着去小卖部。
　　正是下课的时间，学校小卖部的门口拥挤，一群人在里面挤来挤去。
　　本来就狭窄的空间，因为大家都围着纪浅，显得更为拥挤了。
　　不过大家还是很有秩序的排了队。
　　等到排到了四班的这群人，身后的同学开口：“纪浅你要什么？随便拿，我们请客！”
　　“真的不用啦。”纪浅持续拒绝，“我自己随便买个水就行。”
　　“不行不行，你今天不挑一个我们都不让你走了！”
　　纪浅：……？
　　她看了一眼在自己旁边的程和静，又转过去对其他人说：“那好吧，大家盛情难却，但是我现在不是很想买什么东西呀，我可以选择送给别人吗？”
　　“可以！你有这个权利！”
　　纪浅碰了程和静一下：“你今天不是想吃冰淇淋吗，就这个，刚好还有一个耶。”
　　程和静最爱吃伊利的苦咖啡。
　　这也是小卖部热门产品，经常断货，上次纪浅来还跟小卖部的阿姨说，这款能不能多进一点嘛，每次来都没买到。
　　每次都是陪程和静来买的，每次都失望而归。
　　但是今天刚好有！
　　“那我就沾我们浅浅的光吃一个吧。”程和静笑了笑，伸手从冰柜里拿了最后那支苦咖啡。
　　纪浅则是随便拿了一瓶矿泉水，就连这瓶矿泉水，班上的同学都帮她给了。
　　他们正在付钱，后面忽然传来一道有些刻薄的女声。
　　“前面的怎么回事啊？你们买个东西还没完没了了？需要挑这么久吗？是买东西呢还是逛菜市场呢？”
　　纪浅先回头，看到一个长发女生。
　　女生见纪浅回头，打量了她几眼：“小妹妹，你买好了没啊？磨磨唧唧的，高一新生果然烦死了。”
　　纪浅：？
　　管是不是新生什么事，怎么上个高中还有年级鄙视链。
　　纪浅看到她那拽得不行的表情，一下子有点火大，但是又想到开学之前，她哥纪深跟她明确说过——
　　上高中老实点，别跟初中一样惹事，被请家长，还要他去给她擦屁股。
　　也别到时候一时冲动惹到人了，又哭唧唧地找哥哥求助。
　　虽然纪深就比她大一岁，但已经是个老“家长”了，父母工作忙，经常出差不在家，很多事情都得纪深来。
　　她初中的时候的确是给哥哥添了不少麻烦。
　　所以被明令要求过，上高中要老实点，当个乖巧的妹妹，别给哥哥找事儿，影响哥哥学习。
　　于是纪浅把这火气给压下去了。
　　毕竟这姐们看起来不是个好惹的，说话这么拽肯定是有点底气的。
　　但是她还是小声说了一句：“我们也是好好排队的嘛。”
　　本来课间这会儿就挤，他们排到以后也没耽误什么时间，看着人多，但是都是有秩序地买完就走的。
　　纪浅听到那人嘲讽地笑了声，还不忘说：“买个东西这么多人一起，低年级的能不能别烦啊。”
　　纪浅：……
　　拳头硬了。
　　但是能忍，忍了。
　　他们走出门，程和静拆了冰淇淋袋子，去旁边扔垃圾，纪浅站在旁边等她。
　　她刚刚拧开水准备喝一口，仰着头，一口水都还没喝下去，突然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撞得纪浅酿酿锵锵往前面跌。
　　水洒出去，落了她一手。
　　纪浅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忍不住：“你有病啊？”
　　果然还是刚才那个女生。
　　她这次直接当做没听见一样，径直地走到程和静那边去了，程和静也刚把包装袋扔进去，人还没反应过来。
　　纪浅看到那个女生直接伸手，把程和静手上的冰淇淋给拍落到地上。
　　程和静直接懵了，站在原地。
　　“你干什么啊？？”纪浅直接冲过去，抓住那个人，“你在这儿犯什么病？”
　　“教一下你们新生，什么叫尊重前辈。”女生抬了抬下巴，完全没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错事的样子。
　　“你是真有病。”纪浅翻了个白眼，先迈步过去把程和静拉到一边，“等我下，或者你先上去吧…”
　　让她来单独跟这个疯批女人决斗。
　　纪浅在跟程和静说话的时候，听到那人也在跟朋友说话，语气尖酸刻薄。
　　“就他们在前面买了那么久啊，烦死了，我专门从五楼下来买苦咖啡没买到，要不是刚才他们一群人堵在前面，早就该我买到了。”
　　“现在的小姑娘真的好烦！”
　　“是得给她们点教训，下次看到学姐的时候就知道尊重这两个字怎么写了！”
　　纪浅等她说完，直接走过去，一言不发地蹲下，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支雪糕，抬头的时候，看到那人的眼神轻蔑。
　　“都掉地上了，还要捡起来…”她正在嘲讽。
　　纪浅在她嘲弄的表情下，拿起那支沾了灰的雪糕，趁她说话的时候，直接给她怼进了嘴里。
　　纪浅笑盈盈的：“怎么样，这样够尊重学姐了吗？”
　　突然塞进嘴里的雪糕让那人没说出话，只顾着赶紧吐出来。
　　纪浅趁机继续说：“我们好好排队买东西，先到先得，有什么不对？你刚才在里面说我们一通我想着忍了。”
　　“你买不到东西就冲着学妹发火，你自己生活到底是多不顺心啊？”
　　“您可真牛逼，是不是全校新生都要见到你给你行礼才行？高一个年级还给你高出优越感来了是吧？”
　　纪浅气得上头。
　　她伸手摁了一下那人的肩膀，语气狂妄。
　　——“你很拽吗？”
　　——“这么有本事？来，收拾我。”
　　纪浅本来觉得自己这波超帅，直到回到教室以后，班上有个女生过来，小心翼翼的。
　　“纪浅，你刚才在小卖部门口惹的那个人啊…”
　　“她是高二年级出名的拽姐，你说那种话，她是真的会来找你麻烦的，怎么办…？”
　　纪浅：……
　　“没事。”纪浅强装镇定，“我能处理。”
　　虽然，她最后还是可以找哥哥帮忙的，但是纪浅确实是内心一百个不愿意找纪深帮忙的。
　　这才开学多久！她就又惹事了！
　　找哥哥帮忙，解决这边…然后回家被哥哥训一顿，好像更恐怖了。
　　要不还是自己先顶一顶？
　　纪浅还在跟自己进行心理博弈，来给情报的女生继续说：“而且据说哈，据说…她跟程予关系不错，所以才这么猖狂的。”
　　“程予是谁？”纪浅觉得这名字耳熟。
　　“高二的那个大佬啊！”女生压低了点声音，“据说是高一开学被高年级找事儿，结果他一个人给那些人全干翻了，高年级就不敢找他麻烦了。”
　　纪浅：“这么狠？”
　　她瞬间脑补了一个社会大哥的样子。
　　真狠啊哥。
　　“所以要是你惹到那个人，她找程予帮忙就麻烦了…”
　　纪浅心下一凉。
　　那这个程予…
　　她哥有几分胜算？
　　-
　　当晚，晚自习下课。
　　低年级的先下课，高年级的要多上两节，楼下高一的学生已经吵闹着准备回宿舍去休息。
　　而纪浅，此时被堵在操场的小角落。
　　正常人不会选择在这边聚集，这里离操场入口远，最不容易被老师和学校的保安发现，被发现也能最快散开。
　　她被那人带来的一群人给堵住。
　　“据说你这么猖狂是因为跟程予认识，这些人都是因为这个才跟你站在一边的吧？”纪浅虽然有点慌，但强装镇定。
　　那人继续轻蔑笑，但回答是模糊的：“你在说些什么废话？”
　　纪浅深呼吸了一口气，直接气势汹汹地开口说——
　　“那你有本事把程予叫来啊！”
　　那她就可以把她哥叫来了qwq
　　纪浅话音落下，周围安静了几秒，忽然从人群中传出一声轻笑。
　　她抬眸，微弱的灯光下，看到一个身形高瘦的男生站在那边儿，不远，暖黄的光线给他的轮廓添了几分柔和。
　　影影倬倬的看得并不清晰。
　　纪浅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就记得那人皮肤白，穿着浅蓝色的校服衬衫。
　　……是个帅哥。
　　他似乎是敛眸在笑，但笑意不深，更像是嗤了一道，随后唇角微微弯了弯。
　　男生尾音缓缓上扬，带着几分戏谑。
　　“我在。”
　　“怎么了？”


第2章 2.   你可别侮辱我啊！
　　灯光层层斜坠，影子被拉长。
　　少年站在那里，周围的人不知何时给他让出了位置。
　　身材看似清瘦，风撩动衬衫衣角，却还隐约还能看到一些肌肉的轮廓和线条。
　　程予应完声以后，往她那边走了两步，停在她面前。
　　纪浅这才得以看清。
　　男生浅薄的双眼皮，眼尾微微有些许的上挑，左眼正下方一颗显眼的泪痣，又多添了几分挠人的味，五官轮廓算不上浓颜的利落，但干净分明。
　　纪浅跟他对上眼神，少年眉梢一扬。
　　眼前的人虽然没说话，但自己竟然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压迫感？这就是大佬的实力吗？
　　纪浅咽了咽口水，挺直了腰板。
　　“你就是…”她顿了顿，抬起自己的下巴，不示弱，“那个程予？”
　　程予默了半拍，懒洋洋的：“是啊。”
　　众人等着纪浅回答，结果她淡淡就吐出一个字：“噢。”
　　他就是！传闻中的！大佬！
　　长得可——
　　真好看啊。
　　等等！这可是敌人！！这是这个人的帮手啊！
　　纪浅垂了垂眸没说话，她觉得现在不得不使用自己的杀手锏了。
　　嗯，她得想点办法。
　　现在只能把哥哥卖了给自己留点逃跑的机会。
　　没想到这人是真的认识这位传闻中的程予，虽然她现在不清楚这个程予是什么水平，但纪浅要相信自己哥哥能干得过他。
　　纪浅压低了声音，踮了踮脚，在程予那边轻声说：“你知道我哥是谁吗？”
　　“哦？”
　　“我叫纪浅。”她停顿了一下，“那我哥叫什么叫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程予沉默两秒，忽然轻嗤：“知道。”
　　“所以你最好是…”纪浅继续猖狂。
　　她话没说完，被程予接了话，他直接说：“不要惹你。”
　　纪浅点头：“对的。”
　　两人凑近了低语，旁边的人离程予都有些距离，他走过来以后自动被让了位置，也没人听到他们俩交流了一些什么样的内容。
　　纪浅见程予被自己“威胁”到。
　　看来报哥哥的名字还是有用的！哥哥牛逼！哥哥天下第一！
　　她想着，不自觉就提高了声贝，给自己找一点逃跑的机会，纪浅开口说：“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说了，我们女生之间的事情男生插手就过分了！”
　　程予看着她，笑：“嗯。”
　　“那你现在来帮她——”
　　那我怎么办！我本来就寡不敌众！还来个帮手！我也得找我哥来撑场面才行啊！
　　不过她这句话又没说完。
　　程予忽然开口，冷不丁地给纪浅说了句：“谁说我是来帮她了？”
　　纪浅：？
　　其他人：？
　　只有向纪浅发出宣战的那个人脸色不太好看，从程予来的时候就开始往后回避，似乎是很不希望他过来。
　　程予目光一斜，看了一眼那边的人，随后他缓缓开口。
　　他问，“你们这是在欺负谁呢？”
　　纪浅下意识小声接话：“是的，是欺负我。”
　　那边上课铃都已经响了好一会儿，程予看了眼时间，没打算继续周旋的样子。
　　纪浅正低着头，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大脑对信息进行整合失败，忽然感觉到自己头顶上热乎乎的。
　　被人轻揉了一下头发。
　　随后传来少年温和的语调，他说：“走了，小妹妹。”
　　程予要带纪浅走，也没人敢有什么意见，他甚至没跟那些人多说什么话。
　　纪浅讷讷的。
　　想了下，好像单独跟程予走比在这里呆着要安全很多。
　　于是她十分呆滞的，就被程予带走了，跟在他后面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直到走出操场，下楼梯的时候，纪浅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好？”她唤了一声。
　　程予回过头，看着她。
　　纪浅刚才头脑风暴了很久……
　　这个程予，本来是敌军，但是被自己用哥哥恐吓以后，竟然带着她逃离了现场。
　　竟然一个人带她走了？
　　他肯定是知道要是跟那些人同流合污的话，纪深知道了会带着其他朋友一起来的，那就变成群体战役了…
　　此时此刻，她只有呼之欲出的一个答案，纪浅站在原处，咽了咽口水。
　　艰难地开口询问：“你是不是想跟我哥单挑？”
　　程予：……？
　　“我知道了，我哥的确是个很难约的对手，毕竟他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
　　“不过我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人，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我哥答应跟你单挑的！”
　　“……”
　　纪浅觉得自己十分聪明，先使用缓兵之计。
　　她轻咳了一声，说：“总之呢，看好你朋友，你这个愿望，我会尽力帮你实现的。”
　　纪浅说完，一副自此不宜久留的样子，赶紧跟程予挥手拜拜。
　　溜了。
　　程予：“？”
　　什么脑回路？
　　-
　　纪浅一路小跑回宿舍，这会儿高一年级已经下课好一会儿，高年级还在继续上晚自习。
　　回宿舍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刚到门口，就看到一道身影，隔得很远就已经认出来是程和静，她站在那边，手上还拿着什么。
　　纪浅跑过去，对她挥手：“阿静！”
　　程和静本来低着头，这会儿才抬头，也对着纪浅挥手，等她过来以后才说：“等你好久了，你再不回来冰淇淋都化了！”
　　“嗯？什么什么？”纪浅应着，看到程和静伸手递给自己一支可爱多。
　　“喏，给你的。”程和静说，“你没什么事吧？担心死我了。”
　　“哎呀，能有什么事，不是跟你说了，我很牛逼的！！”纪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既然敢下午直接跟她对干上，那我肯定是有点东西的呀。”
　　程和静笑笑，松了口气：“虽然刚才你一直叫我赶紧回宿舍，但我也想好了，要是等会儿你再不来，我就冲到操场，用这两个冰淇淋糊她一脸！”
　　纪浅笑出声，撕了包装纸以后咬了一口。
　　她含糊着说：“不要，反正我会保护好我的朋友的！”
　　程和静就是典型的乖乖女，成绩中上，不算是老师会重点观察的对象，但也不会被老师刁难，平时都是温吞可爱的，明显不会招惹什么事。
　　总有些学生要把学校搅合成一个小社会，但是程和静就跟她自己的名字一样，就是乖乖学习。
　　其他跟学习不沾边的事情，她几乎都不会去碰的。
　　虽然偶尔也看看小说，但那种乱七八糟的纷争，是绝对不会蔓延到她身上的。
　　本来是应该这样的。
　　但是也阻止不了别人主动招惹，今天要不是那个人的话，程和静本来就不会被卷进去，所以纪浅到最后还是不喜欢她被卷进去的。
　　这事儿就算是她自己跟人冲起来的结果。
　　她们俩在门口吃完冰淇淋才进去，程和静还是有点担心，继续问她：“真的没事吗？她们把你叫走的时候我真的…”
　　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和静毕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是纪浅一直让她放心，这都是小场面。
　　“没事呀没事，你看我现在像是哪儿有事的样子吗？”纪浅语气轻松，“我一个人把她们一群人全给解决了，让她们知道一下什么叫！后生可畏！”
　　程和静虽然不解，但是此刻纪浅在她心中的形象，一下变得伟岸了起来。
　　她这个新交的朋友。
　　刚开学认识的时候，程和静看她第一眼就觉得是个很乖的女生，开学的时候，纪浅别了一个毛绒绒的可爱小发夹，皮肤又白，眼神灵动。
　　就像一只从森林深处探出个小脑袋的小鹿。
　　水灵灵的可爱。
　　但是现在——
　　程和静发现她可能不是小鹿，可能是一只小老虎。
　　下午直接把雪糕塞进那个女生嘴里的时候，纪浅眼神里闪过的神色，给程和静看得一愣一愣的。
　　本来自己的雪糕被人拍掉了就有点懵，结果她看到自己的小姐妹直接冲了上去。
　　那一刻就只觉得…
　　她好帅啊呜呜呜呜。
　　纪浅安全回来，一点伤都没有，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第二天就隐约传开了点风声。
　　说高二的知名拽姐杨莉找纪浅麻烦不成，还被纪浅反杀了。
　　这会儿杨莉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的。
　　就这么平静地过了好几天，到了周五，纪浅都在快乐地等待放学回家过周末了。
　　午休的时候，她忽然收到纪深发来的消息。
　　【纪深】：我仿佛听说你在学校惹事了？
　　【纪浅】：震惊.jpg
　　【纪浅】：怎么可能！！你哪儿听的谣言！不信谣不传谣！
　　【纪浅】：我作为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纪深】：行，你最好是老实点。
　　【纪深】：别到时候来求我。
　　纪浅：……
　　不应该被纪深知道的啊。
　　这事儿也没闹大，纪深也没这么…八卦吧？还是说，程予那边有点什么风声泄露出去了？
　　程予不会跑去给她哥说，你前几天救了你妹一命，你必须跟我单挑吧？
　　…看来她得想点办法再去程予面前画点饼。
　　就跟他说，纪深不会答应别人这个要求的，让程予老实点，她自己去找理由说服纪深。
　　纪浅想到程予，决定用自己的究极拉扯法，想办法给程予画饼，让他不要把这事儿给泄露出去了。
　　她咬了咬嘴唇。
　　试探性地给纪深发了条消息：【哥，你认识那个谁不？】
　　【纪深】：？
　　【纪浅】：就是那个，你们年级上挺出名的，叫什么…陈什么宇啊。
　　【纪深】：程予？
　　纪浅隔着手机屏幕都感觉到了纪深的不屑。
　　【纪深】：就一傻逼。
　　【纪深】：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这刚开学多久就看上人了？
　　纪浅赶紧回复：【我随便问问！你可别侮辱我啊！】
　　【纪深】：行。
　　【纪深】：你还没瞎。
　　纪浅：……
　　难怪程予那么讨厌你！
　　下午还有两节课，但这个午觉纪浅睡得不好，一直很紧张，要是纪深真的知道了怎么办？
　　她要怎么才能找到程予，想办法让他别说漏嘴啊。
　　不过纪深跟程予关系这么差的话，应该不会有这种交流吧？
　　纪浅就带着这样的担心，一中午都没怎么睡，迷迷糊糊地去上下午的课，一路上心事重重，又困得不行。
　　像个行尸走肉。
　　下坡的时候，纪浅也低着头闷着往前走，她恍惚听到程和静叫她。
　　“欸！浅浅——”
　　这边程和静话音刚落，纪浅就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从空气中闻到一股淡淡的青橘香。
　　前面的人一声闷哼。
　　纪浅：？我的铁头功撞人真的有这么痛吗
　　她回过神来，困倦都清醒了一半，抬头刚打算道歉，视线里依旧是一片浅蓝色飘过，随后跟人对上眼神。
　　是那双左眼有泪痣的漂亮眼睛。
　　纪浅哑了一下，愣了半秒。
　　怎么说呢！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说！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在愁怎么找到他呢。
　　于是，纪浅也忘了自己撞到人要道歉，她抱着手臂，语气还有点猖狂。
　　跟面前的人说。
　　“程予！”
　　“你…你跟我过来一下！”


第3章 3.   你最近怎么混的？
　　纪浅的语气狂妄，还有几分在命令程予的感觉，旁边的同学听得愣了神。
　　没反应过来。
　　过了几秒，程予竟然笑了一声，问了面前的小姑娘一句：“你是在叫我？”
　　“啊，不然呢？”纪浅眨眼，“这里还有别人叫程予吗？”
　　“那的确是没有的。”程予点了下头，随后跟身旁的人低声说了句，“你先走，不用等了。”
　　旁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就只是讷讷地点了点头以后先走了。
　　纪浅扬了扬下巴，示意程予跟自己到一边儿去。
　　此时，站在后面的程和静：？
　　纪浅已经跟程予这么熟了吗？这还使唤上人家了。
　　程予也是挺有耐心的。
　　纪浅把程予带到旁边以后，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才清了清嗓，很严肃认真地开口。
　　“学长。”纪浅觉得目前只能用这个称呼，“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程予：？
　　“嗯。”他应着，想了想这也算是夸奖，虽然不知道这小妹妹脑子里又是装了些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那天把我从人堆里带走，就是为了事情不要闹大嘛。”纪浅很自信，“免得要是我哥知道了这事儿，对我们双方都不好。”
　　程予：“……嗯。”
　　“你懂的吧？我哥一定一定不能知道那天的事情。”纪浅皱了下眉，一副事态严重的样子，“他要是知道自己妹妹在学校被人给堵了，肯定…”
　　“嗯。”程予依旧不反驳。
　　“所以呢，你千万千万不能把这事儿说出去，还有你那些朋友，我也是为他们好，如果不想挨揍，那就老实点，这事就算了。”
　　程予点头：“好的。”
　　“你的要求呢，我也知道，你只要把这件事给守住，我就有办法说服我哥跟你绝地1V1。”
　　程予：“……”
　　“我可是他最心爱的亲妹妹！还是只有我才有机会说服他的！”
　　绕了一大圈，说了半天。
　　就还是那两个中心思想——
　　1.别给我哥知道了。
　　2.你想跟我哥单挑。
　　程予把这两个信息提取出来的时候，没忍住，低头笑了两秒，随后揉了揉自己的鼻梁。
　　他垂眸，睨了一眼纪浅那认真分析、自信的表情，程予没忍心说什么，于是就答应了她一句。
　　回答她的时候尾音勾着，似是觉得有些好笑，但又好像是真的在求她帮忙。
　　他说，“我知道了，那这件事就靠你了啊。”
　　-
　　下午的课，纪浅都没精打采的，听课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连程和静问她什么问题，纪浅都只是愣了下。
　　反应几秒以后小声说，“其实…我没听。”
　　程和静用笔戳了她一下，“感觉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
　　“嗯，有点听不进去。”纪浅说，“就算了，回头借你笔记抄一抄。”
　　“好，那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你到时候记得问我。”
　　纪浅嗯了一声，转过去嘟嘴给了程文静一个“啵啵”，随后继续撑着脑袋，手上的笔转动着。
　　看似在听，但其实心思早就不在课堂上了。
　　放学以后，纪浅跟程和静一起收拾着东西，程和静忽然问她：“所以，你是有什么心事嘛？”
　　“哎。”纪浅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说。
　　现在杨莉那件事她看似是解决了，但是也不算是完全解决了，她既不想让哥哥知道，又想完美解决，现在给程予吊在那儿。
　　她也不知道程予靠不靠谱啊。
　　回想了一下程予跟自己说话的时候那温和的语气，基本上一直都是在笑的，虽然不能否认，他笑起来是好看的。
　　但纪浅还是觉得——
　　有点瘆人呢？
　　大佬会这么温柔这么听话吗？
　　她现在心里五味陈杂，感觉事情解决不好，一直在这儿不上不下的，噎了一口气，像是鱼刺卡在嗓间。
　　但是这事儿…
　　纪浅觉得自己要是把她担心的内容跟程和静坦白的话，这不是给程和静添麻烦吗？
　　本来程和静就觉得那天纪浅招惹杨莉就是为了护着她，不然根本就没什么事。
　　她不想给自己的小姐妹增加心理负担。
　　“其实吧。”纪浅顿了顿，“我哥给我说，我爸妈要回来了。”
　　她最近得更乖乖一点，千万不能出问题。
　　程和静听到这个，稍微愣了一下，纪浅没看到她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她继续说。
　　“就是，平时我都跟我哥一起，爸妈出差回来休息一段时间，我会有一种突然被查岗的感觉，比开家长会还恐怖！！”
　　程和静扯出一个笑容：“啊，那的确是挺麻烦的。”
　　“是啊，像我们阿静成绩这么好这么听话，肯定不会怕被爸妈查岗的呜呜呜呜。”纪浅说着，转过去抱了她一下。
　　一副哭诉的样子。
　　她感觉程和静好像是稍微愣了那么一下，身形微微一僵，但不太明显。
　　这种感觉一晃而过，纪浅也没注意到。
　　“那你最近听话点，多哄哄你哥。”程和静拍了拍她的肩膀，“让你哥多说点好话。”
　　“也只能这样了。”纪浅握了握拳，“那我先去下去啦！”
　　“好。”程和静应着，看纪浅下去以后，她犹豫了片刻，又拿出笔记重新坐下。
　　纪浅去校门口等纪深，这会儿校门口人多，大家都不会太注意来往的人，纪浅每周放学都是在这边等他。
　　因为开学前，纪深跟纪浅强调过。
　　一定不要在学校惹事，更不能打着他的名号去招惹别人，别以为自己就这么有底气。
　　所以开学这么久，纪浅甚至没有去过纪深班门口。
　　两兄妹在学校形同陌路。
　　虽然本来就不容易碰到，他们的课程是没有交叠的，但是有时候还是会刻意地少接触。
　　等到纪深过来以后，两人直接一前一后上了车。
　　一般纪深都会提前打好车，等到校门口就直接叫纪浅先上去。
　　刚上车，纪浅就没忍住开口吐槽：“哥，说实话，我真觉得我们俩这兄妹情太塑料了。”
　　纪深坐在副驾驶，看都没看她一眼。
　　“你说得对。”纪深说，“毕竟更多时候我都像是你爹。”
　　纪浅：？
　　“好啊，我马上跟爸爸说，纪深想当我爹，你自己看着办。”她轻哼。
　　纪深无所谓，“可以，去说。”
　　纪浅：……
　　“爸妈下周周末回来。”纪深通知她，“你们下周应该有个月中小测验？”
　　“……”
　　“周末应该能拿到成绩，你回头自己跟爸妈说。”
　　“……”
　　纪浅无语，说：“你那成绩也就…那样，怎么，你不考啊？”
　　纪深成绩不算很好，也不会吊车尾，中等水平，但纪浅经常都怀疑纪深是不是根本没用心学习。
　　纪浅给他怼上去，纪深忽然嗤了一声，转过来。
　　“我觉得在这件事上，你还是得先管好自己。”他说。
　　纪浅：。
　　作为家里的小妹，她头上可是有三个地位比自己高的人，但是纪深只会面对两个。
　　而且因为平时纪深要照顾妹妹，爸妈好像对纪深会稍微宽容一点。
　　纪浅在这个家压力是最大的。
　　“你也逃不脱的，哥。”纪浅往前靠了点，“要是我学不好，你可是要给我补课的。”
　　纪深：“？”
　　“要是你补不好，那就是你的问题了哦。”
　　纪深：“？”
　　纪深似乎是被她搞得无语，嘁声道：“既然你这么热爱学习，我给你找个成绩好的哥哥给你补，年纪前三，你要是学不好？”
　　纪浅：！！！！
　　纪浅：“你也配认识年级前三的好学生！！怎么找猪比当队友！谁啊？”
　　纪深转过来弹了一下纪浅的额头。
　　竟然说——
　　“他确实是一傻逼。”
　　纪浅：？
　　-
　　周末转瞬即逝，纪浅想到这周过去爸妈就回家了，更为谨慎小心。
　　周三大课间，课间操以后，纪浅碰到了程予一次。
　　准确点说，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程予逮到了，去买东西出来就碰到程予靠在那边，看到她出来，也没什么意外的样子。
　　男生站在那儿，眉梢微扬。
　　纪浅想到自己还有事情没给他做完，小心翼翼地过去，仿佛在对暗号，擦肩而过的时候，纪浅还轻咳了一声。
　　她本来以为这儿就直接过了，没想到她人刚刚迈出去两步，就被程予叫住了。
　　“等下。”
　　纪浅：？
　　你叫我干嘛啊啊啊！！
　　纪浅本来一阵心慌，结果感觉自己身后一阵很轻很轻的风过去，轻到让人很难察觉。
　　她转过身，看到程予把什么东西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纪浅：……哎，跑不掉了。
　　只能想办法再拖一拖。
　　“革命尚未成功，小纪同学正在努力。”她压低声音，跟程予传神秘暗号，“这种事情，不能太急躁，事成以后我会来通知你的。”
　　纪浅说完，抬眸看了程予一眼。
　　他在笑，浅浅的双眼皮褶起来，完全不掩藏笑意。
　　纪浅愣了一下，猛地眨了好几下眼才说：“那我走了！”
　　随后马上就拉着身旁程和静溜了，上楼的时候，程和静才问她：“你跟程予关系这么好啊？”
　　“啊？”纪浅讷讷的。
　　“刚才走过去，他叫你还帮你把粘在衣服后面的贴纸给撕下来扔了。”
　　纪浅：……？
　　“可能刚才小卖部太挤了，有人不小心贴你身上了，我都没看见…就看到程予帮你拿下来了。”
　　纪浅：“那他是个好人。”
　　程和静被她这个回答逗笑了，说：“反正还挺意外的，你们关系竟然这么好！”
　　纪浅笑了笑，没回答。
　　程和静都觉得他们俩关系不错，这事儿也很快传到了高二年级一些人的耳朵里。
　　…
　　程予刚上楼，正巧碰到在他们班门口的纪深，他在那边跟段时誉聊天。
　　程予一过去就听到他们俩在聊。
　　“高一的，一小妹妹。”段时誉看了眼手机上的游戏数据，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是来了个很不好惹的，把杨莉都被呛回去了。”
　　纪深应着，“高一里还有这么厉害的？”
　　“是，我前几天还听说，上周那妹妹把程予给拦下来了，凶神恶煞地一道命令，让程予跟她去旁边。”段时誉抬头，恰好就看到程予过来。
　　纪深也看到他。
　　“你最近怎么混的？”纪深嘁了一声，“还能被高一的学妹给欺负了？”
　　程予拧开手上的水，喝了一口，缓了那么几秒以后才啊了一声。
　　随后他眯了下眼，余光扫着纪深。
　　什么也没说出去。
　　程予的语气无奈，水瓶里的水咣当咣当作响。
　　他说，“那我总不能欺负小姑娘。”
　　纪深和段时誉同时笑出声。
　　段时誉：“你这就被拿捏了？”
　　程予没回答，结果还让纪深补上一句——
　　“啧，这么舍不得，怎么，喜欢这小学妹啊？”
　　程予的手忽然顿住。
　　有些想否认，但他现在好像也不能跟纪深说…
　　那是你妹？


第4章 4.   你仇人追杀到我家来了！！！……
　　开学还没到一个月，学校就进行了本学期开学的第一次测验。
　　高一到高三，没有一个人能逃过。
　　南溪高中对学生的管控一直都挺严格的，校方领导其实希望用军事化的管理来管这些学生。
　　虽然也没有完全关住。
　　但跟其他的高中比起来，南溪高中在附近的几个省市里都算是很出名的高中了，很多人挤破头皮都想来这里。
　　所以南溪高中有很多外地的学生，学校甚至支持全托管的住宿方式。
　　考试的时候，曾志一直站在纪浅旁边，时不时还发出一些啧声，听得纪浅这个鸡皮疙瘩阵阵起。
　　……还真是格外关注啊qwq
　　这场考试考下来，纪浅都说不上自己是感觉好还是不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但一般这个时候，就说明她离翻车只有那么一点点距离。
　　南溪高中的所有老师阅卷都特别快，这个全校人都参与的考试，竟然没两天就把试卷给改出来了。
　　本来纪浅觉得到这里都已经够夸张了。
　　结果等到周五的时候，下午上课之前，很多人都昏昏欲睡。
　　刚开学的时候大家都认真，上了两周课就开始当老油条，因为周五临近放假，大家稍微有点兴奋，周五中午就不睡午觉。
　　周五下午的课程就开始发呆等到放假。
　　本来有些没有生气的教室，班主任忽然进来，手上拿着胶棒，还有两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纸张。
　　纪浅打了个哈欠，还在跟程和静说：“对了，这周化学考的那个内容啊，还好我看了你的笔记，刚好考了那个。”
　　她的化学本来就学得不好，考试之前最紧张的就是物理和化学这两门课。
　　结果这次她刚补完程和静给自己的笔记，考试就考到了那个知识点。
　　“呜呜呜阿静真是我的救世主！！”纪浅还在跟她说，“对了，你这周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周末可以来我家玩！”
　　“嗯？”程和静愣了下，“这么突然。”
　　“我之前忘了跟你说嘛，我爸爸做饭超级好吃的。”纪浅舔了舔唇，“我以前上初中的时候，每次我爸回来我朋友都会来我家吃饭的！”
　　“好呀。”程和静说，“我今晚回家跟我妈说一下，能来的话晚上告诉你。”
　　“嗯！”
　　爸妈明天到家，按照他们家的惯例，明晚一定会在家吃个大餐！
　　纪浅刚把这个算盘打上，班主任那边也准备好东西，转身把那两张纸给贴在教室门口了。
　　“都睡醒了吗？没睡醒可以来这边醒醒神。”班主任走上讲台，轻轻敲了一下讲桌。
　　教室里霎时安静了一下，有人抬头看过去。
　　“怎么了老师？”
　　纪浅也回过神来，虽然脑子里还在想着明晚要吃什么，今晚爸爸肯定会打电话问她今晚吃什么的！
　　想想要吃什么。
　　这个时候，班主任缓缓开口——
　　“这次测验的班级排名和年纪排名，以及大家单项学科的分数排名全部都贴出来了，就在教室门口。”
　　纪浅：？
　　她的大脑正在过那一句。
　　——明晚吃什么？
　　看来她明晚是要吃个几个大板…。
　　每个班的成绩都是直接张贴在教室门口，别班路过的人都能看见，基本跟公开处刑没有差别。
　　纪浅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根本没去看。
　　她是知道自己考得一般，一定算不上好的，这个时候直接来一招掩耳盗铃，只要她看不见，就是考好了。
　　至少！让她这个周末稍微愉快一点吧！
　　怎们会有学校刚刚考完试两天就改完试卷不说，甚至还把排名全部张贴出来了！
　　虽然她很不愿意面对，但是总有人会逼着她面对。
　　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纪深的短信准时传到她手机上。
　　【纪深】：考试成绩出了？你排多少？
　　【纪浅】：……我还没看呢。
　　【纪深】：不想看？
　　【纪深】：我下来。
　　高年级在楼上，低年级在楼下，纪深的意思是…他自己下来，到她班门口看一下妹妹考了多少分。
　　？？？？草！！
　　纪深是真的一点活路都不给她留是不是啊！！
　　【纪浅】：我放学前发给你。
　　【纪浅】：马上上课了。
　　过了一会儿，纪深也没回复，纪浅也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她直接趴在课桌上。
　　程和静见她精神不佳，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没事的啦，这才刚开学，之后好好加油就行的！”
　　纪浅：“呜…果然阿静看了以后都觉得我靠得差？”
　　“没…”程和静赶紧解释，“其实你考得还不错啦，但是你自己不想知道，我就不告诉你具体的了。”
　　纪浅瘪了瘪嘴，说：“好吧。”
　　她应着，却怎么都打不起精神来，等到上课铃声再次响起，纪浅才抬头。
　　这个课间，纪深没有下来，看来是不打算下来了！然后放学的时候再跟他说太忙就给忘记了！
　　计划通！


第二节 课间，纪浅跟程和静一起去了趟卫生间，慢悠悠的在路上聊着天，纪浅跟她介绍着自己爸爸做得好吃的菜。
　　回来的时候，走廊上忽然一阵喧闹。
　　走廊前面都被人挡住了些去路，纪浅这才注意到，原来被围观的就是他们班门口。
　　刚走到隔壁班。
　　“什么情况？怎么我们班门口那么热闹啊——”纪浅随便问了个人。
　　“好像是程予…？”那人回答。
　　纪浅：？
　　？？
　　？？？
　　除了脑袋上飘过一串问号以外，她没有别的反应。
　　“段时誉也在欸！”旁边传来一道声音，“程予跟段时誉一起来高一找谁呀？四班的？你们知道四班谁认识他们俩吗？”
　　旁边的议论声持续着。
　　“我开学之前就听说高年级有几个学长特别帅呜呜呜，见到本人以后！！啊啊啊啊！是真的！！”
　　“程予好像真的很牛逼，什么都特厉害！！”
　　“这就是大佬——”
　　“还有那个段时誉，据说打游戏一绝，不去打职业联赛都可惜了。”
　　纪浅往那边看了一眼，程予她是能认得出来的，那另外一个就是那个什么段时誉咯？
　　纪浅听着听着，忽然听到了她哥的名字。
　　“哦对，还有个！纪深你知道吧？”
　　“没别的可说的，绝对是我们学校痞帅届的顶流帅哥！！”
　　纪浅：？
　　啊？
　　因为程予和段时誉的突然出现，他们班门口被围了很久，但其实大家都不敢靠得太近，就在隔壁两个班张望。
　　不知道程予在看什么。
　　纪浅牵着程和静往前面挤，走出去两步，听到那边的声音。
　　段时誉懒洋洋地，抬手：“看一下纪浅的分数和排名？”
　　程予应着：“嗯。”
　　纪浅：？？？
　　我TM!!
　　程予神经病啊！干嘛来看她的成绩！！
　　于是纪浅一个上头，直接冲了出去，一只手推程予一只手推段时誉。
　　“兄弟们，好哥哥们，尊敬的学长们。”她一边推他们俩一边说，“你们倒也不必对我的成绩这么关心吧？”
　　她自己都没看呢！
　　段时誉先反应过来，停住脚步，还挺不要脸：“贴出来就是给大家看的，我们作为学长看看你成绩怎么了？”
　　纪浅看了他一眼，紧皱眉头：“我不认识你，你看我成绩干什么？你…”
　　段时誉：“？”
　　他们俩的对话没继续下去，程予在一旁，笑了一声：“不用这么紧张，你考挺好的。”
　　纪浅：？？？
　　她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跑过来看了她成绩然后说她考得好？他们有这么熟吗？
　　纪浅还在思考着，程予跟段时誉已经转身要走。
　　“先走了，加油。”程予给她留下一句。
　　“……”纪浅沉默，不知道程予这个加油到底加什么油。
　　-
　　下午到家，纪浅使用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那一套说辞去应付纪深，虽然明摆着就是敷衍一下，但纪深今天意外的竟然没说什么。
　　只是嗤了一声。
　　这让纪浅有一种他先表达“不知道你在装什么，反正我都知道了”的感觉。
　　不会是趁放学的时候偷偷去看了吧？
　　可恶！！
　　一想到看成绩，纪浅又回忆起来今天程予在看她成绩这件事，有一阵莫名其妙的无名怒火窜上来。
　　纪深又跟她说着，“明天我有朋友要来，你那边？”
　　“我朋友还不确定呢，今晚再问问。”纪浅随口回答。
　　“行。”纪深点头，把书包扔在沙发上，“我先上楼，一会儿要是有人敲门，你去开一下。”
　　“噢。”
　　纪浅在冰箱里拿了个小的黄桃罐头，准备在客厅看会儿电视。
　　她看个自己最爱的节目都唉声叹气的。
　　最近折磨她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怎么感觉每一件都很头疼啊。
　　看了一个多小时电视，纪深也没从楼上上来过，纪浅几乎都要把他叫自己开门这件事给忘了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忽然响了。
　　纪浅过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踩着拖鞋过去。
　　感觉应该是点了什么外卖。
　　“来啦！！”她一边应着一边小跑过去，飞快地开了门。
　　纪浅开了门，下意识地伸手准备接外卖，她的目光注意到来的人穿了件干净清爽的浅色短袖，开门的一瞬间还有淡淡的青橘香灌进来。
　　手伸出去好几秒，也没什么东西递过来。
　　纪浅愣了一下，随即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轻笑，她这才抬头，一眼撞进那人带笑的眼睛里。
　　程予看着她。
　　纪浅的大脑突然拉响警报，她甚至忘了关门，拖着拖鞋一路狂奔冲向二楼纪深的房间。
　　对着他大喊。
　　——“哥！！！！”
　　——“你仇人追杀到我家来了！！！”
　　过了两秒，纪深过来开门，一脸看弱智的表情看着她。
　　“什么玩意儿？”
　　纪浅回头，给他指着门口：“就…就程予啊！他怎么突然找到我们家来了？？”
　　纪深垂眸，睨了她一眼，嗤之以鼻。
　　“你脑子坏了？”
　　“我没跟你说过我今晚有个朋友要来？”
　　纪浅：“…………？”
　　你好像还…
　　真没说过？？
　　意思是他们俩是朋友？那她之前跟程予说的那些…
　　都算是些什么猪话啊！


第5章 5.   “你相信光吗？”
　　纪浅被纪深的话震住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回神，纪深就从她身边擦肩过去，随后下了楼。
　　她没动，过了半分钟听到楼下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我妹是这样的，经常像个傻子。”纪深说，“段时誉今晚有事儿，明天再来。”
　　随后，是程予带着笑的声音。
　　他说了句：“没啊，我倒是觉得妹妹挺有趣的。”
　　纪浅咬牙切齿——
　　又笑！还笑！这个时候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纪浅觉得自己一口气堵在心口，气呼呼地往楼下跑了两步，走到一半的时候才恍惚反应过来。
　　程予当然笑得出来！
　　这个时候该笑不出来的是她啊啊啊啊！
　　那程予跟哥哥本来就是好朋友的话，她之前一直在那边给程予画饼，两头骗，以为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
　　原来她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纪浅一下子僵在半路上，原地站了两秒，转角处两道身影慢慢进入到她的视线之中。
　　周末放假，程予没穿校服，纪浅一眼看过去还有点不习惯。
　　对他的印象还是穿着那件校服衬衫。
　　清爽干净。
　　今天他穿着自己平常穿的衣服，看着就多了几分随意懒散的味道，程予掀了掀眼皮，恰好跟站在上面的纪浅对上眼神。
　　一如既往的，他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纪浅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哥，你朋友啊？”
　　“程予。”纪深随便介绍了一下，“你上次不是问过他？”
　　纪浅：“…………”
　　你别什么都说啊！
　　纪浅皱眉，否认：“我哪儿问过？”
　　“是吗？你当时还把他名字打错了。”纪深回忆了下，随口说她。
　　“…………”
　　“你这猪脑子什么都记不住，自己去看一下聊天记录。”
　　纪浅一时噎住，找了个理由：“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班有个女生喜欢他，让我随便打听打听，我就只能问你咯。”
　　纪深笑笑，转过去调侃程予：“不会是上次那个小学妹吧。”
　　程予的目光落在了纪浅身上。
　　纪浅这会儿紧张地心跳都要溢出嗓子眼了，感觉要是程予多说一句，她今天都会死。
　　沉默了半秒。
　　程予说，“应该不是，毕竟喜欢我的小学妹还挺多的。”
　　纪浅：？
　　纪深：？
　　纪深：“脑残。”
　　纪深似乎也是真的被程予给整无语了，往上走，跟纪浅说：“你自己安排，早点把作业给写了。”
　　纪浅乖乖的，低着头：“哦。”
　　纪深先上楼了，程予走在后面一些，在跟她擦肩过去的时候，程予的脚步稍微顿了一下，声音压低。
　　很小声地问了她一句。
　　“在家的时候怎么这么听话啊？”
　　他说完就跟着上去了，纪浅感觉到了深深的屈辱。
　　纪浅：！！！！！
　　傻逼程予！！！
　　这人真的不是在玩儿她吗！
　　…
　　纪浅自己回房间去写了会儿作业，发现笔记上缺了一块忘了抄，她给程和静发了个消息，问她能不能给自己看看笔记。
　　等着的时候纪浅一直在发呆。
　　隔壁房间一点声响都没有，玩什么游戏这么专注？
　　所以程予到底会不会把她在学校闯祸了的事情说出去啊……
　　烦死了。
　　程和静一直没回信息。
　　很奇怪，程和静每次一到周末就很难联系上人，回消息也要很久很久，明明在学校的时候她们俩形影不离的，但是一到周末，总会有一种不熟的假象，因为程和静基本都是不在的。
　　纪浅没等到程和静的回复，她写作业也没办法沉下心去写。
　　当务之急，先把程予搞定吧。
　　她在房间来回踱步转了几圈，制定了新的计划。
　　简单来说就是——
　　先找程予单独问清楚，再想办法贿赂他，让他别说出去。
　　纪浅可以确定在今天之前，哥哥是不知道的，不然她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过了几分钟，纪浅从自己房间出去，她敲了敲隔壁的门。
　　“哥。”纪浅慢悠悠开门，探进去一个小脑袋，“我有点事。”
　　纪浅扫了一眼，发现他们俩在玩游戏，纪深还在操作，而程予坐在一边，手上正拎着一罐汽水。
　　少年修长的手指搭在上面，随意地拉了一下。
　　气泡水在夏季仿佛更会咕噜咕噜地跳动。
　　他侧目过来，房间里的阳光刚好落在他的手腕，整个屋子都被阳光照得温度偏高，人也是懒洋洋的。
　　纪浅被程予这么一扫，忽然哑声了。
　　房间里只有一些游戏手柄发出来的按键声，还有程予手上那罐汽水的气泡声。
　　她像是被一只晒太阳的慵懒猫科动物给锁定了。
　　片刻的安静后，纪深没回答，倒是程予出了声，他语气就跟这房间里的气氛一样，又暖又懒，尾音拖得很长。
　　“什么事——”
　　纪浅忽然磕巴了一下，“我有个东西拿不到，想叫哥哥帮我拿一下。”
　　纪深的游戏没结束。
　　“你作业写完了？”纪深问她。
　　“没呢，我想休息一下。”纪浅轻哼，“你都在玩游戏，怎么我就不能休息一下？”
　　纪深嘁了一声：“随便你。”
　　这会儿程予啊了一声，随后慢悠悠起身，仰头喝了一口汽水，喉结微微滚动，他喝完后把易拉罐放在桌上，舔了舔唇，朝门口走。
　　“我去给你拿。”
　　纪浅轻哼了一声，说纪深：“看看人家，我觉得直接把你开除哥哥届得了。”
　　纪深：？
　　“那也行，免得你闯祸了又回家哭哭啼啼地让我帮你解决一下。”纪深嘲讽她，语气毫不留情。
　　纪浅：“…………”
　　纪浅其实也不是真的有东西要拿，她本来就是来找机会把程予单独叫出来的，没想到这么巧，程予刚好歇着。
　　纪深房间门刚关上。
　　纪浅突然下意识地问了句：“你怎么死了？”
　　“嗯？”程予愣了下，“游戏？”
　　“对呀，我哥不是还在玩吗？你就死了。”是不是玩游戏不行？
　　偶尔听身边有人花痴，说程予什么都很厉害，那这算不算被她发现了不厉害的地方？
　　完美人设直接崩塌！
　　程予应着：“嗯，刚才为了救你哥，死了。”
　　纪浅：“……”
　　纪浅：“那你真是个好人。”
　　程予轻笑了一声。
　　纪浅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给程予指了指上面那个柜子。
　　“我想拿柜子里的东西，太高了。”
　　程予伸手，轻松开了柜门，问她：“哪个？”
　　“就是最外层那个盒子。”
　　程予直接帮她拿了下来，盒子是半透明的，还能看见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垂眸扫到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多看了两眼。
　　……是个奥特曼的手办？
　　“奥特曼？”程予没忍住出了声。
　　“啊。”纪浅回答，“怎么了？”
　　“你的？”
　　“当然是我的。”纪浅轻哼，“女生就不能喜欢奥特曼啊？”
　　程予问她：“所以，你为什么喜欢这个？”
　　纪浅拿着程予给自己递过来的盒子，她手上抱着个装着奥特曼的半透明盒子，一副很认真、严肃的样子。
　　进行了一句略微有些中二的发言——
　　“你相信光吗？”
　　发言结束以后，安静了几秒，她看到少年垂着眼，鸦羽般的睫毛一阵轻颤。
　　纪浅慢慢反应过来，脑袋开始发烧了，马上从耳根处蔓延起来的红色，像墨水浸透，马上把她整个人都染成了绯红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不小心就把自己内心深处的中二台词给说出来了啊啊！！！
　　纪浅！你十六岁了！你上高一了！怎么还是个中二笨比啊！！
　　救命——
　　她今天到底要社死多少次？
　　纪浅直接大脑发懵，呆滞在原地。
　　“噗——”程予直接笑出了声，低着头，似乎也像是压一压。
　　但笑声不受控制地就从嗓间溢出了。
　　“抱歉啊，不是嘲笑你。”程予看小姑娘愣在那儿，赶紧解释，“我就是——”
　　他尾音勾着。
　　“觉得这也挺可爱的。”可爱到让人觉得好笑。
　　结果程予这一解释，纪浅脸更红了，两人站在那儿，气氛有些微妙。
　　这时候房间门忽然被敲响。
　　纪深的声音响起，“拿什么这么久？”
　　听到哥哥的声音，纪浅才反应过来自己最重要的事情还没解决，她是想叫程予过来让他帮自己守住秘密的。
　　纪浅早就想到了万一没办法跟程予说上话的情况，所以给他写了纸条。
　　在纪深开门之前，纪浅飞速把自己准备好的小纸条塞进了程予手里。
　　“好了没？”纪深扫了他们俩一眼。
　　纪浅：“好了！”
　　“行，一起去超市买个东西。”纪深没注意到什么反常，“纪浅，你赶紧收拾一下，出门。”
　　纪浅小鸡啄米式点头：“知道啦！”
　　纪深先转身走，程予走在后面，没马上进去，把刚才纪浅塞给他的纸条拿出来看了眼。
　　字迹不算很好看，但写得很用力，每一个字都是满满的求生欲。
　　——【程予哥，之前的事情还是不要跟我哥说哦！！拜托你了！！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呜呜呜呜！】
　　她最后还给他画了一个哭唧唧的小表情。
　　惟妙惟肖。
　　程予看着，竟然都脑补出来纪浅红着眼眶一脸委屈的模样了。
　　哎。
　　那就还是，再帮她保管一下这个秘密吧。


第6章 6.   刷我的卡！
　　三个人一起去了趟超市，买一些必需品和小零食。
　　纪浅感觉还挺微妙的。
　　因为这些年来，因为爸妈工作忙，基本是哥哥来照顾自己，她也经常跟纪深去超市，但是很少跟除了纪深以外的人去超市。
　　很多人都说一起逛超市是一种很亲密的行为。
　　是要家人和很好的朋友才会一起做的事情。
　　纪深跟程予两个人腿长，步子迈出去也比纪浅稍微远一些，她走到一半就掉了队，走在后面的时候，纪浅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人。
　　以前她都是一路小跑跟着哥哥往前走。
　　突然之间程予的加入，这种感觉真是微妙地让人不知道怎么形容。
　　纪浅发现自己现在要重新审视一下程予这个人在自己生活中的定位，本来觉得他跟哥哥关系不好，在那个乌龙事情里，她觉得跟程予最多就是…
　　刚开始偶尔在学校碰面。
　　后面糊弄过去了就过去了，在学校连个招呼都不会打的那种。
　　反正当时她觉得，要是程予知道了她就是骗他的，肯定不会给她打招呼。
　　哪儿能想到！
　　这个人竟然跟纪深关系那么好啊！
　　纪浅抬眸看着前面，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陌生感涌上来，就是突然觉得哥哥身边的朋友是陌生的，就连哥哥也有点陌生了。
　　在上高中之前，她觉得哥哥什么事情她都是知道的。
　　这么回忆起来，纪深刚上高一，好像就不怎么跟她说学校里的事情了。
　　哥哥也有自己的世界了。
　　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哥，也会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朋友和圈子。
　　她本来就走得慢，偶尔垂眸认真思考，结果就走得更慢了。
　　路灯的光影把影子拉得很长，但是约靠近光源，影子越来越短，纪浅低着头慢悠悠往前走。
　　她自己的影子越来越短，别人的影子自然也一样。
　　所以纪浅也没看到前面有拉得很长的影子，等到走近了，才能在那人的脚边看到一团小小的光影。
　　脚步顿了顿。
　　“等一下。”有人缓神开口，尾音依旧是一阵懒意，“你哥买东西去了。”
　　旁边是个便利店。
　　纪浅这才反应过来，是程予站在那儿，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眯眼。
　　“买什么啊？怎么他自己进去了？”纪浅说，“都不知道等我一下，怎么当哥哥的！”
　　跟妹妹一起出来买东西！竟然自己闷头走！而且路过便利店还直接进去了！
　　程予笑出声，接了一句：“我这不是在等吗？”
　　纪浅：？
　　……？
　　你哪位？你也是我哥哥吗？
　　她憋住了没说，趁着纪深去便利店的时候，小声跟程予说话：“学长…你没，没说出去吧？”
　　“没呢。”程予回答。
　　“那就好。”纪浅松了口气，“为了我们每个人的安全，这事儿就过去了吧！就当没发生过！”
　　没说就好！这样这件事就翻篇啦！
　　稍微沉默了几秒，纪浅忽然听到程予悠悠地啊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开口：“那你一开始，是不是打算糊弄我来着？”
　　纪浅：“啊…。”
　　嗯，是的。
　　没肯定回答，但是这个答案是很明显的。
　　程予垂眸看了她一眼，轻嘁了一声，说她：“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姑娘啊。”
　　纪浅突然被“骂”，懵了。
　　“我怎么怎么就没良心了！”纪浅说，“那我当时也是身不由己，也没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嗯。”程予应着，依旧是意味深长，“就是骗骗我，再骗骗你哥，最后又糊弄我跟你一起骗你哥？”
　　纪浅：……
　　干嘛。
　　怎么感觉自己遇到老狐狸了？
　　纪浅余光瞄到便利店那边，纪深已经在收银台付钱了，应该马上就会出来，纪浅一下就急了。
　　她要在这短短的三十秒内让程予闭嘴！一定要站在她这边！
　　如何去收买一个，不是很熟的，还被自己骗过的，而且是自己哥哥好朋友的——
　　奸诈老狐狸？
　　“得亏我当时去救你，怎么还骗我啊——”程予冲她挑了下眉，嗓音中含着笑。
　　虽然没有要欺负小姑娘的打算，也没有要真的威胁她的意思，但是看纪浅的反应还是挺有趣的。
　　就逗逗小女孩儿。
　　纪浅根本没把这句话听出去，就像是上课数学老师讲的公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大脑里只有一件事…
　　怎么说服程予？
　　看来只能用那个简单粗暴的方式了。
　　纪浅决定贿赂程予。
　　于是她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摸出自己的那张购物卡，抬了抬头，一副霸总上身的气势。
　　“那你一会儿刷我的卡。”
　　程予：？
　　与此同时，刚好走过来听到纪浅这句话的纪深：？
　　纪深睨了纪浅一眼，“纪浅，你需要接个假肢吗？”
　　纪浅：“什么？”
　　“看你那个走路速度，估计是小短腿不好用，我可以给你出钱接个假肢。”
　　纪浅瞬间气急败坏，往纪深身上狠狠地给了一锤。
　　“我看你才是需要一些脑子重铸手术。”纪浅瞪了他一眼，“或者，把你毒哑怎么样？”
　　纪深这个哥哥吧。
　　纪浅觉得什么什么都挺好的，其实她从小都还比较依赖哥哥，但最大的问题就是纪深有时候说话嘴巴也太损了。
　　好好一帅哥，就可惜长了张嘴。
　　要是这个世界上有女生会喜欢纪深，纪浅觉得一定是那人没听过纪深说话，不然怎么可能喜欢这种嘴巨毒的？？
　　不知道纪深去买了什么，明明马上就要去超市，还在便利店买东西。
　　纪浅没忍住说了他一句：“哥，你真的很像那种脑子不好使的。”
　　纪深没什么反应，“是吗，但我听说脑子不好使是会遗传的，而且到后面会越来越严重。”
　　纪浅：？？？
　　他们俩兄妹在这儿斗嘴，程予走在一边，接连着笑了好几声。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纪深和程予都放慢了脚步，纪浅也没发现，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跟得上他们了。
　　-
　　买完东西结账的时候，纪浅一如既往地把自己的东西跟纪深分开。
　　哥哥的哥哥自己给，她的她自己给。
　　程予没挑什么，就随便拿了几样，纪深正打算一起给的时候，发现纪浅把程予的那些东西全装她篮子里了。
　　“你把程予的拿走干什么？”纪深问她。
　　“我帮他给啊，我说了今天要给学长刷我的卡的！”纪浅还护着，往后放了下，生怕纪深帮忙结了。
　　纪深：？
　　纪浅抢着帮别人给钱？
　　甚至，纪浅还问：“学长你还要买点别的吗？可以多选一点！全刷我的卡！”
　　纪深嗤了一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从超市购物出来，原路返回，路过来时的那个便利店的时候，纪浅忽然停住。
　　“欸，这是不是那个？？”
　　纪深走过去，敲了一下她的头：“是，猪比。”
　　纪浅：“干嘛又骂我？？”
　　她话还没说完呢！
　　结果下一秒，纪深把刚才去的时候买的口袋拿出来，扔给她，语气轻飘飘的，随意无所谓的样子。
　　“等你反应过来，你这辈子都别想吃了。”
　　纪浅接过来垂眸一看才注意到，是她喜欢吃的甜甜圈。
　　这家便利店的甜甜圈特别好吃，但是是限量独家供应，纪浅喜欢吃但是经常忘记，所以经常忘记要买。
　　纪深是专门走在前面给她买了甜甜圈。
　　程予在一旁，从铁盒里倒出一块薄荷糖塞进嘴里，炸开一丝清凉，他看着纪深把甜甜圈递给纪浅以后，还一脸不屑一顾的样子。
　　但分明还是有点宠妹妹的意思在里面的。
　　纪浅反应了一下，也不管刚才纪深是骂了她两句，抬头，笑得很甜。
　　“谢谢哥哥！”
　　很甜的一声哥哥。
　　纪浅拿了甜甜圈以后，自己哼着小调一边走一边蹦跶，她这会儿倒是走得快。
　　纪深看了她一眼，跟程予说：“我妹是这样的，笨比，习惯就好。”
　　十六岁了，还是会因为哥哥给了她喜欢吃的甜甜圈蹦跶起来。
　　十六岁了，还是会用一些自己的笨比操作来糊弄别人，还以为天衣无缝。
　　十六岁了，还是会问别人，你相信光吗？
　　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天真小孩儿。
　　“对了。”纪深忽然吸了口凉气，“我妹什么意思？为什么给你刷购物卡？”
　　购物卡是爸妈给的，每年给他们俩很大面额，专门给去超市买东西用。
　　为了公平起见，俩兄妹分配到的零食额度是一样的。
　　纪深不喜欢吃那些小零食倒是无所谓，但是纪浅宝贝自己的额度得很，每次都精打细算，对朋友不吝啬，但是对哥哥是吝啬的。
　　反正哥哥是有自己的。
　　程予跟纪浅今天刚认识，怎么纪浅就给程予刷卡了？
　　纪深问完以后，程予还“十分配合”地长长啊了一声，过后才说：“可能是看脸。”
　　纪深：？
　　“毕竟女生都是喜欢给长得好看的男生花钱的。”程予大言不惭，“所以你妹想给我花点钱，也是正常的。”
　　纪深：？
　　纪深听完，没忍住骂他：“傻逼。”
　　“你看女生追星花钱的时候。”程予顿了顿，“一个道理。”
　　“呵。”纪深一声冷笑，“我妹要是追你这个星——”
　　纪深：“老子明天就去做血缘鉴定。”
　　这个家倒也不至于生出这种傻逼。


第7章 7.   帅得不是人。
　　纪浅为了贿赂程予，可谓是耗尽心思。
　　晚上大家都忙完以后，纪深问纪浅要不要看个什么电影，家里有个小小的用来看电影的房间。
　　她很久没上楼去了，因为初三毕业休息，没有作业，纪浅那两个月都在里面窝着。
　　想看的喜欢看的全部都看完了。
　　刚想拒绝，她忽然话锋一转，看着程予：“学长想看什么吗？”
　　程予也没想到纪浅会突然叫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没有马上听到回答，纪浅的余光扫到少年修长手指上夹着的中性笔，被他卡在指间随意摆弄，捏在他手上就像是个好玩的玩具。
　　程予还没回答，纪深倒是睨了纪浅一眼，轻嘁：“你还真挺关心前辈。”
　　纪浅觉得纪深这个话有点奇怪。
　　让人觉得他话里有话，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她在这个时候的防范意识倒是挺强的，纪浅马上说：“是你朋友来家里玩，难道你还能把人家晾在一边？客人为大懂不懂啊？”
　　纪深：“？”
　　程予慢悠悠起身，拍了拍有些卷起来的衣角，笑了声：“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你看妹妹都比你懂事。”
　　纪深：“？”
　　“就是！”纪浅马上接话。
　　纪深一阵失语，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扫了扫，跟程予说：“要不你来？”
　　程予：“？”
　　“你来给这小屁孩儿当哥哥。”
　　纪浅一脸震惊。
　　“哥？”这就把她送人了？
　　虽然她这个哥哥有时候嘴巴很损，但是整体上来说，纪浅还是对他挺满意的。
　　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怎么说换哥哥就换？
　　本来就是说笑，这件事只有纪浅一个人感到深深的怀疑——
　　纪深是不是老早就想把她送给别人当妹妹了？
　　纪深是不是对她从小就有点不满，现在这么照顾她都是屈服于爸妈的命令之下？
　　-
　　纪升荣和胡婉是第二天一早到家的。
　　那会儿纪浅还在睡觉，也没人叫她起床，大家都知道一到周末，纪浅是一定会睡懒觉的。
　　至于儿子这个朋友程予。
　　在返程之前，他们就已经知晓，也在纪深那边听说过一些跟他有关的事情。
　　在纪深那边了解到的，也是个正直、热情的好孩子。
　　因为他们夫妻俩经常不在家，就放着两个孩子在家里，还好纪深还算是懂事，也会照顾妹妹，平日里家里亲戚也会帮忙一下，但日常生活，还是纪浅和纪深两个人。
　　如果能有些朋友来家里做客，让家里热闹一些，当然是好的。
　　纪浅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楼下有声响和动静，她拖拉着拖鞋下楼，一边打哈欠。
　　还没走下去，就听到爸妈的交谈声。
　　“嗯，这次回来可以稍微多呆一段时间，正好浅浅上高中，是得盯紧一点的。”胡婉感叹道，“毕竟阿深也上高二了，一转眼就到高三了，总不能就让他一个人忙活。”
　　纪升荣嗯了一声，说：“我前两天还听小林说，他们上周好像进行了月中测试。”
　　纪浅感觉自己瞌睡吓醒了一半。
　　本来是很期待爸妈回来的，但是怎么一回来就是说考试啊！
　　她继续往下走。
　　忽然听到一道有些陌生的男生，少年的嗓音清爽，像是这夏日里刚初初升起的太阳，耀眼但又温和。
　　“阿姨，这个需要先帮忙清洗吗？”
　　他突然出声，打断了纪升荣和胡婉之间的对话，两个人没有再纠结纪浅的成绩，而是跟那人说话。
　　“是的，麻烦你了，你是客人还拜托你帮忙。”
　　纪浅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程予。
　　还是有点不习惯，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家里有别人，但是她竟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就总觉得以后这样的日子会变多。
　　随后是纪深的嗤声，他说：“纪浅那个懒比，睡醒了也不会来的，算了，指望她？笨手笨脚的，别给厨房搞炸了。”
　　大家都笑了几声。
　　胡婉说：“你真是一天不损你妹两句心里过不去。”
　　纪浅听到纪深又在那边说自己，她轻哼了一声，加快步伐跑下去。
　　“就是，哥哥每天都是趁爸妈不在欺负我！！”纪浅说着，直接冲到胡婉那边，跟妈妈来了个拥抱。
　　“醒啦？”胡婉眉眼弯着，“洗漱了吗？”
　　“当然！”纪浅说。
　　“好啦，你先去客厅，这边人多了挤得很，一会儿要拿碗筷叫你。”胡婉挥了挥手。
　　纪浅应着，说了好以后就撒手去客厅了，走之前她在厨房拿了块切好的苹果。
　　“今天的苹果好可爱哦。”纪浅顺口一夸，“妈，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
　　就是超可爱的动漫里那种兔耳朵苹果。
　　胡婉看了一眼，眼神示意了她一下：“是你哥哥朋友切的。”
　　纪浅：……？
　　嗯？
　　程予？
　　程予听到自己被提起，抬眸看着纪浅，说：“回头教你？”
　　纪浅摇了摇头，自己堵了自己一句：“算了，我是笨比。”
　　纪深笑：“你还知道？”
　　纪浅瞪了纪深一眼，又拿了一块兔耳朵苹果转身出去了。
　　临近中午准备开饭的时候，又来了个人。
　　纪浅去开门就认出来了。
　　就是那天跟程予一起出现在门口的段时誉。
　　这次她没有上次看到程予那么震惊，在内心一阵笑。
　　哼，原来你们几个一直都是一伙的？？
　　“哟。”段时誉倒是自来熟，“你哥不来亲自迎接我？”
　　纪浅皱眉，回怼了他一句：“你算老几？”
　　段时誉挑眉，“至少在游戏层面上，里面那两位都得叫我爹。”
　　纪浅：？
　　有这么牛逼吗？
　　纪深游戏不是玩得挺好的？虽然不知道程予具体是什么水平，但看起来不像是很菜的。
　　纪浅一时无语，侧身让他进来。
　　段时誉自来熟，她也自来熟，直接问他：“你这是真的直接来赶午饭的吧？”
　　段时誉打了个哈欠：“昨晚带朋友打晋级赛，打到天都快亮了。”
　　“那你也不过如此嘛。”纪浅说，“有那么厉害的话不是随便都能赢？”
　　段时誉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天神下凡都救不了猪b，懂？”
　　纪浅：……？
　　不是很懂。
　　段时誉来了以后，厨房更加拥挤了，只有纪浅一个人被“排除”在外，她站在门口看大家。
　　不禁开始思考。
　　她是不是才是这个家多余的人？
　　折腾了半天，终于吃上午饭，纪浅觉得有点可惜，程和静今天竟然来不了。
　　她是昨天很晚才回的消息，说很抱歉来不了，只能下次了。
　　大家都忙活了一阵，等上桌的时候，刚坐上桌没吃上几口饭，纪浅已经被纪深怼了几句了。
　　“你也就吃饭的时候跑得最快。”
　　虽然他俩平时就这样，但是今天人多，本来是开开心心在家里聚会，纪浅被纪深说得有点闹小脾气。
　　那！！他们自己不让他帮忙的！
　　干嘛老说他！
　　然后纪浅就盯着自己碗里的白米饭扒，连菜都不夹。
　　爸妈看到以后，跟纪深说：“少欺负你妹妹，还不给妹妹夹个菜？”
　　就算是求和信号。
　　纪深也意识到妹妹有点小别扭，给她挑了几样纪浅喜欢吃的菜放进她碗里。
　　纪浅今天这脾气大得很。
　　“士可杀不可辱。”她给弄到一边去，“我不吃嗟来之食！！！”
　　她看着气鼓鼓的，但也不是真的跟哥哥吵架的样子，就是两个人有对峙上了。
　　纪深：“……”
　　程予坐在纪深旁边，低头轻笑，随后按照刚才纪深夹的，又重新给纪浅夹了一遍。
　　他挑了下眉，尾音拖得很长。
　　“那就——”
　　“吃别的哥哥夹的。”
　　纪浅想着总不能像怼纪深一样怼程予吧？
　　毕竟她有求于人，现在这波需要忍辱负重！
　　她抬了抬手，把程予夹来的菜给吃了。
　　纪升荣和胡婉都很满意，胡婉直接说：“看来程予才更像是我们浅浅的哥哥嘛，多听话。”
　　纪深：？
　　这就被开除了？
　　程予十分受用，眉眼微弯，看着纪浅，缓缓开了口。
　　“妹妹乖的。”
　　“妹妹多吃点。”
　　纪浅：“……？”
　　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事实证明这不是错觉，当这顿饭吃完，程予一口一个“妹妹”的时候，纪浅才彻底意识到。
　　是真的有人！把自己当她哥啦！！！！
　　怎么有人！！这么不要脸啊！！
　　但是程予拿着她亲妈给的“御赐”称号，这个哥哥架子已经端稳了。
　　下午程予先回学校，他们去送程予到门口打车。
　　程予还不忘拍了拍纪浅的小脑袋。
　　“那哥哥先走了，记得在家把作业写完。”
　　纪深直接往他肩膀上一拳：“你他妈赶紧滚吧。”
　　段时誉：“有人真是批脸不要。”
　　只有纪浅，虽然有点接受不了，但想了想，她还是说——
　　“虽然我现在对你也不是很满意，但是好像比我现在这个哥好点。”
　　纪深：“？”
　　-
　　这个周末过得十足充实，以至于纪浅周日下午还在赶作业进度，没写完，带到学校去准备晚自习再写一部分。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晚上寻求一些阿静的帮助了！
　　纪浅在晚自习正式上课之前很久就去了教室，今天广播站好像在进行什么社团介绍，她在教室里不太听得清。
　　闷头写自己没写完的作业。
　　一直写到班主任过来准备开半会，纪浅都还在下面奋笔疾书。
　　奇怪的是，今天班主任没有马上讲事情，过了十来分钟，班委从外面抱了一叠东西回来，看起来是什么宣传册子。
　　纪浅一直在赶作业。
　　“好了，同学们，今天应该听到广播站在对学校的社团进行介绍吧？”班主任说。
　　纪浅跟着大家一起点头，敷衍：“听到啦。”
　　实际上她什么都没听到。
　　“我现在把社团宣传手册给大家发下来，今天晚上的晚课时间，大家就可以对自己感兴趣的社团进行选择，报名表也会发下来，等大家填好以后一起交上来。”
　　南溪高中一直是追求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虽然在学习方面管控严格，但是在这方面，学校也还是全部落实的，不像很多高中，就说说而已，其实根本不开展社团活动。
　　高三会暂停活动，但是高一高二每周日的晚课时间，其实都是社团时间。
　　学校每年会在新生开学后，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让新生进行选择，从此就开始社团活动。
　　大家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教室里一阵欢呼。
　　“好的！！”
　　“芜湖——”
　　“啊啊啊期待！！”
　　纪浅：……？完了。
　　她一心赶作业，完全忘了还有这档子事了。
　　宣传手册很快传到纪浅手里，周围的同学都在热闹的议论，她作业也写不下去了，索性也放下笔准备先随便翻一下。
　　以前小学初中其实也有类似的活动，纪浅一直都是选舞蹈或者绘画。
　　她估计这次也是。
　　她拿起宣传手册，一边快速翻页一边问程和静：“阿静你打算选什么呀？”
　　“我…还没仔细看。”程和静看得很认真，“我再看看吧。”
　　“好呀，要是可以的话，我们社团活动也选一个！”纪浅说。
　　“嗯。”
　　纪浅胡乱地随意翻看，在最前面的就是美术部、舞蹈部、合唱部、体育部这几个基础的设置，纪浅还看到了动漫社。
　　她看了大半，觉得没什么特别吸引她的，准备翻最后一下就放下继续赶作业。
　　往后翻了那一页，纪浅的手突然顿住。
　　——“射击部。”
　　哇，听起来就好酷啊。
　　她的注意力忽然被吸引过去，又往后翻了两页，看到照片里的少年侧脸清俊，带着鸭舌帽，阴影之下的眼神坚定，枪架在脸侧。
　　阳光落在他的枪杆上。
　　照片下写了一行字介绍。
　　——“射击部部长，程予。”
　　就仅仅是一张照片，纪浅仿佛看到了比赛里的紧张画面，连呼吸都跟着收紧了。
　　程和静见她看着这一页出神，凑过来小声问：“什么呀？”
　　纪浅愣了下，不知道怎么的，就问程和静。
　　“阿静。”
　　“现在选部长是按颜值选的吗？”
　　程予这张照片真是帅得不是人啊！！！


第8章 8.   考虑考虑我嘛？
　　少年比夏日更加热烈。
　　纪浅看了那几张照片好一会儿，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程和静回答着她上个问题。
　　“应该…不是吧？”程和静小声说，“如果按照颜值选部长的话，你哥哥应该也…？”
　　程和静是知道纪深是她哥哥的。
　　虽然他们俩兄妹在学校很少互动和见面，但纪浅信任她，一刚开始就说了纪深是自己哥哥，还问了程和静认不认识他。
　　程和静本来是不认识的。
　　她不是很关心学校的一些八卦和风云人物，也不了解高年级有哪些学长长得好看或者厉害。
　　还是纪浅给她看的照片。
　　在朋友面前，纪浅还是很注重帮自己哥哥进行一些形象管理的，所以她给程和静看的是她精心挑选的好看照片。
　　纪浅这会儿嗤了一声，说：“我哥就还行吧，要当选部长还是差了点。”
　　程和静跟着轻笑，“果然兄妹之间看久了就腻？”
　　纪浅又垂眸看了一眼。
　　小声嘀咕：“感觉我哥本来就没程予好看。”
　　程和静似是没听到，没回答她这一句。
　　纪浅接着认真看完了射击部的部门介绍，她忽然觉得很兴奋，有一种恨不得马上就去参加社团活动的冲动。
　　“阿静！”纪浅戳了程和静一下，“我决定□□击部了，你呢？要一起吗？”
　　程和静皱了皱眉，声音压低：“嗯…？我看看，我本来想填书法的。”
　　纪浅还是很佩服她。
　　这种可以选择一些更好玩的社团的时候，程和静也会选一些能够提升自己学习方面的东西。
　　她真的很热爱学习。
　　虽然刚开学成绩算不上很好，但纪浅发现她一直很努力，想要冲到前茅。
　　搞得她有点不好意思。
　　总之！不能拖阿静的后腿！
　　“好哦，你要是不想去就算啦。”纪浅说，“那要不要我陪你去书法社？”
　　程和静抿了抿唇，没有马上回答。
　　刚才纪浅翻看了很久，前面的都没有兴趣，但是在看到射击部的介绍的时候忽然像是被打了肾上腺素，她知道纪浅是真的很想去那里…
　　她们成为朋友以来，纪浅已经迁就过她很多次了。
　　社团活动毕竟一年一选，每周都会参加，总不能让她选不到自己喜欢的。
　　她也想…
　　在这个时候迁就迁就自己的好朋友。
　　程和静把自己的面前的宣传手册翻到射击部那一页，目光停了很久。
　　光是照片，也能看出他们的氛围跟别的社团有些不同，射击部明显更外向、阳光、热闹。
　　程和静顿了顿，转头对纪浅笑了笑：“那，要不□□击部吧。”
　　纪浅的眼神光微微一闪：“真的吗？你也想去啦？”
　　“我觉得看着他们就挺开心的，我们去了以后应该也会很开心。”
　　“我也觉得！”纪浅点头，“那一会儿填表我们就填这个啦。”
　　确定了心仪的社团以后，表格一发下来纪浅就在自己的志愿栏里填了射击部，而且再也没有填别的。
　　每个部门每年招新的人数是有限的。
　　前几个，美术、舞蹈、书法、体育，这四个基础热门的社团会人数比较多，排到后面的这部分招新人数较少。
　　所以等大家的表都交上去统计以后，班主任专门找了纪浅一次。
　　“纪浅，你这个表格多填几个选项。”班主任拿着她的表格过来，敲了敲她的桌面。
　　纪浅啊了一声，抬头：“必须填满吗？”
　　“也不是。”班主任说，“社团选择是双向的，今年报名射击部的人有点多。”
　　说完这句，班主任还吸了口气，小声道：“奇怪，往年不是挺冷门的吗？”
　　这个部门因为训练量大，很累，所以大家都不是很爱选，很多学生对于社团活动的理解其实都是：自由活动时间。
　　所以大家是喜欢选择一些轻松的，随便过点流程就自己活动的。
　　或者人多，大家社交起来比较舒服。
　　射击部没开几年，但是其实一直都是南溪高中冷门顶端的社团，前两年连人都没招满。
　　纪浅自言自语般，下意识地一声轻哼：“那是，今年部长可是程予。”
　　别的不说，她觉得程予那张脸摆在那儿。
　　就是活招牌。
　　班主任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没有没有。”纪浅反应过来，“我就是觉得没有别的特别喜欢的，所以就这一个吧。”
　　“确定？”
　　“嗯！”
　　要是社团活动到时候没选上，剩下的同学是需要在教室上自习课的…
　　因为社团活动也不是强制参加，也有人真的只热爱学习。
　　不参加社团，就学习。
　　班主任跟纪浅再三确认，确定纪浅这个表是真的不改以后才离开。
　　筛选面试要下周日晚上才开始，这注定又是漫长等待的一周。
　　越是接近周末，周围的人讨论就更激烈。
　　大家都有点等不及了。
　　周五放学的时候，纪浅想先买个笔再回去，她的笔没墨了，去小卖部的时候，人意外得多。
　　她听到周围有人在聊天。
　　“啊啊啊好急啊，平时放周末直接冲回家了，今天真是巴不得马上到周日。”
　　“我也是，好想看社团结果…”
　　“你最后选了哪个呀？”
　　“射击部。”
　　纪浅听到这里，眨了眨眼，挑笔的手都放慢了点。
　　“程予那儿？我前几天去办公室听到老师说，今年选射击部的人特别多，是去年的十几倍…”
　　“救命，那怎么才选得上啊？”
　　“我当时就给你说了嘛，今年射击部肯定很难进。”前面的女生叹气，还拍了一下自己的好友肩膀，“能接触到程予是真的很难，我们还是默默仰望吧。”
　　“我以为…这是我离大佬最近的一次！！没想到其实是最远的一次！！”
　　“他们社团只要十个人。”
　　“这也太少了吧…这谁能选上啊？”
　　真正的百里挑一。
　　纪浅被她们俩说得莫名其妙也紧张起来了。
　　她不会真的——
　　自断后路了吧？
　　不会真的未来一年的社团活动时间都要在教室学习吧？
　　她也没这么热爱学习的呜呜呜。
　　选好笔给了钱以后，纪浅转身走，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女生的叹气声。
　　“我真的觉得，程予大概就是小说里写的那种，会被所有人仰望的优秀吧。”
　　所有的少女幻想集合体。
　　纪浅的脚步稍微停顿了那么半拍，随后也只是拉了一下书包背带，继续往前走。
　　……有这么夸张吗？
　　她觉得还好欸。
　　但是纪浅还是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进不去的，要不回家以后跟哥哥探探口风？
　　她垂着眸走，路过操场的时候，一个篮球咚咚滚到她脚边。
　　……？
　　篮球当足球玩吗？
　　但纪浅还是弯腰捡起来了，她侧头看过去，准备给人扔回去，一抬头看到有人已经朝自己这边小跑过来了。
　　少年的衣角被风撩动，逆着光，头发也被风扬起。
　　意气风发。
　　稍微近了一些，纪浅认真看才发现是程予。
　　他跟她挥了挥手，没等纪浅迈步，自己跑了过来，脚步停住，微微喘息。
　　“妹妹下课了？”
　　纪浅：？
　　所以现在是完全不叫名字了吗？
　　她啊了一声，“不然呢？”
　　这会儿大家都放学了！不然呢！她热爱学习自主留校是吧！
　　纪浅把篮球给他递过去，学着程予的问法，也问了个同样弱智的问题：“你打篮球呢？”
　　程予顿了下，笑出声。
　　“跟同学一起打会儿。”他还回答了，“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我跟我哥一起。”纪浅说。
　　程予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那更要注意安全了。”
　　莫名其妙的两句寒暄，身后有人叫他，程予回头应了一声：“稍等一下。”
　　在跟妹妹说话呢。
　　纪浅本来打算走的，又想到社团活动的事情，她忽然开口：“欸，程予——”
　　叫了他一声以后，纪浅想了想，又在最后补上一声。
　　“哥。”程予哥。
　　程予挑了挑眉：“嗯？”
　　“你知道我报了你们社团吧？”纪浅疯狂给他眼神示意，“就是…”
　　“想让我给你放水？”
　　纪浅轻咳了一声。
　　他也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吧！！
　　纪浅还没回答，程予弯了弯腰，低头跟她认真平视，说：“射击部是很难进的，就算我是部长，也不能给你放水。”
　　“……”好无情一男的。
　　纪浅亲亲咬了一下嘴唇，有些难为情的样子，说：“我为了进射击部牺牲了多少你知道吗？”
　　程予：“？”
　　“我只填了射击部！”纪浅猛地抬头，差点撞到程予，“要是你们不要我的话，我就哪儿都不能去了！！”
　　程予没反应过来，轻嘁了一声，一边还在玩手上的篮球。
　　纪浅决定直接当狗皮膏药，她凑近了点，拉了下程予的衣角：“哎呀，程予哥——”
　　“我这么努力！我可是只选了你们的！”
　　“看在我这么坚定又专一的份上，考虑考虑我嘛？”
　　她在这边给自己想办法，没注意到身后有一个人靠了过来，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被笼罩在什么阴影之下了。
　　随后，上方响起了哥哥大魔王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纪深的脸色一片黑。
　　因为他看到的画面，是纪浅缠着程予不放，嘴里还念念有词。
　　搞得跟之前别的小姑娘给程予表白那架势——
　　一模一样。


第9章 9.   没瞎就行。
　　明明是夏天，夏末的气温甚至比盛夏还要高，闷热。
　　但是纪浅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拎起来给扔进了冰窖里。
　　需要马上去加棉衣的程度。
　　纪深突然出现在身后，并且那么语气就像是她犯了很大的错，在被训话，上次听到纪深这样的语气，还是她真的闯了很大的祸。
　　那天她被纪深狠狠地教训了。
　　把她教训到晚上还在房间偷偷掉眼泪的程度。
　　……这，至于吗！
　　就是跟程予哥说了个话而已！
　　纪浅僵硬地回头：“哥…？”
　　她都没敢问怎么了，感觉纪深那个表情就跟要把她原地送进精神病医院一样。
　　纪深用余光扫了她一眼，“还没打算回家？”
　　“要的！我就是路过碰到了程予哥，顺便帮他们捡了一下篮球。”纪浅给他指了指程予手上的篮球。
　　程予挑眉，感觉到兄妹俩的气氛不太对劲，但说不出来到底是哪儿。
　　他拍了拍手上的篮球。
　　“心情不好？”程予开口问，“那跟我们打会儿球？”
　　纪浅本来以为纪深会直接把自己拎回家，结果她看到纪深把书包一放，丢在旁边的楼梯上，活动了一下手腕。
　　“行。”纪深应了。
　　纪浅：……？
　　程予顺手就把手上的篮球丢给了纪深，转身走之前还抬手轻轻拍了下纪浅的脑袋。
　　“那妹妹在旁边等我们会儿？一会儿哥哥请你吃雪糕。”他微微弯腰，跟她轻声说。
　　声音温柔得像是一阵微风。
　　吹得人心痒痒的。
　　纪浅舔了舔唇，点头：“那好吧。”
　　她乖乖地到旁边去等他们，本来不是很能看懂男生打篮球，她只知道谁谁谁进球了，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等得无聊，纪浅拿出手机逛学校贴吧，纪浅很少上贴吧，她偶尔无聊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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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浅叹了口气，忽然听到身边有人惊呼。
　　“哇！！！”
　　纪浅缓缓抬头，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还站了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起来的。
　　程予和纪深在这儿打篮球，竟然吸引了不少人来看。
　　“这么久了，第一次看程予跟纪深打对手。”
　　“你们赌谁赢？”
　　“他们俩不是好到要穿一条裤子吗？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今天打对手啊？”
　　“对啊，从来没见过他们俩打对手。”
　　“篮球这一项上，应该还是纪深厉害点，但如果是射击相关的，我直接把我全部身家压程予那儿。”
　　纪深篮球一直厉害的。
　　他现在都还是校队核心成员。
　　纪浅抬头看，正巧看到自家哥哥一个三分球进去，程予在旁边笑了一声。
　　程予说，“不愧是三分王。”
　　纪深睨了他一眼：“你再不努力点，我赢了。”
　　听着仿佛有点火.药味，纪浅知道这就是纪深的日常挑衅罢了，但是别人听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轮到程予运球。
　　跑起来的时候风吹动他的衣服，掀起一个角，隐约的轮廓显露，纪浅眨了眨眼。
　　咦。
　　程予哥有腹肌！
　　他从纪深旁边略过去，起跳，抬手，一气呵成。
　　这个球没有被纪深拦下来。
　　程予直接跳起来一个扣篮，没有给纪深任何机会，篮球落在地上，咚咚咚地响了几声。
　　“哦？怎么有点要吵起来的感觉啊，什么情况？”
　　纪浅：……
　　不是，我哥说话就是这么欠的，你们理解一下。
　　“一般兄弟反目成仇是因为什么？”
　　纪浅：……
　　这？夸张了吧？
　　纪浅拧开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水，一边看一边听旁边的人聊八卦。
　　“看来今天程予也没打算让分啊。”旁人啧声道，“恶战！”
　　“好家伙，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
　　“所以说，兄弟反目成仇的话，一般都是为了——”
　　纪浅正在看，忽然感觉到几道炙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随后，看戏的人说了句。
　　“为了一个女生大打出手？”
　　纪浅：……？？？？
　　什么啊！！你们看我干嘛啊啊啊啊！！
　　直到纪深和程予这场结束，纪浅都在旁边“享受”着这种奇怪的眼神注视。
　　最后纪浅也无暇关心是谁赢了。
　　纪深放下球过来拿包准备走的时候，纪浅就马上跟逃命似的溜了。
　　比纪深跑得还快。
　　上车准备回家，纪深后上来，还问她：“有人追杀你？”
　　“差不多吧。”纪浅说，“挺恐怖的，我说…哥，要不还是解释一下我们是兄妹？”
　　“你闯祸了？”需要用哥哥的名字去挡一挡？
　　“不是！”纪浅往前倾，“你刚才跟程予哥打球，有人说你们俩为了我大打出手啊！”
　　纪深：“？”
　　“我的一世清白都要毁在你们俩打篮球上了！！”
　　“？”
　　纪深嘁了一声，说：“没事，反正也没人认识你。”
　　纪浅：……？
　　看来我还是太低调了。
　　纪深说完，皱了皱眉，又问他：“你刚才找程予什么事？”
　　“我就是想问问射击部的事情。”纪浅想起贴吧里的内容，“哥，是不是你也在呀？”
　　“怎么了？”
　　“就是…程予哥不是部长吗？我社团活动只选了射击部，我想求他帮忙把我放进去…但是我看别人说，你也有决定权？”
　　纪深听了这解释，忽然冷不丁地来了句：“就这事儿？”
　　“啊，不然呢？”纪浅迷茫。
　　“我还以为你瞎了，刚才正想带你去看眼科。”
　　“……？”
　　“没瞎就行，医药费省了。”
　　“……？”
　　-
　　就算知道纪深也有一部分决定权，也不能决定她到底能不能去。
　　纪浅觉得贴吧制造的气氛真的让她焦虑了，看来要进射击部，还是得去求程予才行。
　　反正她哥是肯定靠不住的。
　　吃晚饭的时候，纪浅旁敲侧击，顺口问了下：“哥，你有程予哥的微信的吧。”
　　纪深看了她一眼，好像早就看穿了纪浅打的算盘。
　　他直接说，“没有，不熟，我没他微信。”
　　纪浅：“？”
　　你他妈可真是个撒谎小天才。
　　总之就是纪深这边百分百行不通，纪浅一阵无语。
　　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关系户”，走的路比别人都还要困难啊？还要随时提防她哥会不会在里面搅混水！
　　纪浅默不作声继续吃饭。
　　晚上回房间写作业的时候，她开了个贴吧小号，发帖问有没有人有程予的微信，重金求程予的微信号。
　　本来以为要搞到程予的微信号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结果她帖子一发出去，马上就有人回复了。
　　【程予的微信：cy0920-】
　　哼，这不是很简单吗！！！
　　但那个人接下来又回复了一句：【就不用重金了，大家都知道程予微信号，这不是什么秘密，反正他都不会通过的。】
　　纪浅：……
　　她拿到程予的微信号，马上就去搜索添加。
　　昵称：【cy】
　　纪浅直接自信选择添加到通讯录，还给他改了备注：【程予哥】
　　发出去很久都没有回应。
　　纪浅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一直等到准备睡觉了都没等到好友通过，她以为程予没看到，期间坚持不懈地发了好多次。
　　总不能有人几个小时都没有看手机吧？
　　没等到回复，纪浅去洗了个澡准备睡觉，睡前又尝试发了发。
　　这次，她发申请的时候手忽然顿了顿。
　　哦，她是直接发的，没有写申请的备注，可能是得跟他说一声。
　　于是她在申请框里输入：【程予哥！我是纪浅！你快通过一下呀！！】
　　刚发出去，她正要切出去准备看点别的入睡了，结果微信马上弹出来。
　　【程予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纪浅：？
　　你这不是可以秒回吗？
　　她还没打字，对方直接输入，
　　【程予哥】：妹妹怎么了？
　　【纪浅】：等等，我们先说好，我加你微信这事儿，你还是不能跟我哥说！
　　【程予】：？
　　【纪浅】：不方便，要是跟我哥说了，我就死了。
　　纪浅看到程予那边显示着正在输入，过了好一会儿，她收到两条消息。
　　——【噢。】
　　——【我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哥哥罢了。】


第10章 10.   程予，你要脸吗？
　　说到底，其实纪浅还是信任程予保守秘密的能力的。
　　程予嘴巴真的很严。
　　绝对不会说漏嘴，所以她很是信任程予。
　　纪浅虽然现在跟程予算不上很熟，但是她对程予的印象还挺好的，感觉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至少！比她哥哥好说话！
　　不过程予再好说话，在这件事上也没松口。
　　【程予哥】：哥哥可以请你吃雪糕，但是不能给你开后门。
　　【纪浅】：？？
　　【纪浅】：那你今天说请我吃雪糕也没请我啊？
　　【程予哥】：你跑太快了。
　　纪浅：……
　　当时那个情况，她能不跑吗？
　　【程予哥】：那周日返校请你吃，我把给你买雪糕的钱存起来。
　　【纪浅】：谢谢您。
　　【程予哥】：妹妹客气了。
　　纪浅：……这人说话怎么怪怪的？
　　算了，不管他。
　　【纪浅】：程予哥QAQ我可是给你刷了我的宝贝购物卡的。
　　【程予哥】：这样啊。
　　【程予哥】：那是上次你收买我不要跟纪深说你跟人起冲突了。
　　【程予哥】：这是另外的价钱。
　　【纪浅】：？
　　【纪浅】：程予，你要脸吗？
　　她一时语塞，直呼大名。
　　【纪浅】：怎么连小孩儿的钱都骗啊？
　　过了两秒，程予回了一句：【可以不要。】
　　纪浅看到这条，深呼吸了一口气。
　　【纪浅】：我先睡了,88。
　　无情道别。
　　纪浅索性不管这件事了，直接破罐子破摔。
　　周日下午返校，刚到教室就一阵闹哄哄的，毕竟今晚就可以正式开始社团活动了，一些部门是不需要太复杂的审核的，比较像是兴趣班。
　　直接安排进去就行。
　　只有射击部这一类的要求严格点，今晚还得面试。
　　所以现在大家都很激动，上高中的第一次社团活动就要开启了！
　　纪浅兴味索然，直接去座位上坐下，觉得还不如思考一下今晚吃什么，她在座位上无聊地转动着笔杆，有同学过来问她借作业抄。
　　“我的你也抄啊？”纪浅说，“那你抄吧，正确率我不能保证。”
　　“哎呀，本来想抄你同桌的，她这不是没来吗？”
　　“……对哦。”纪浅点了点头，“阿静今天竟然还没来呢。”
　　平时程和静会来比较早的，今天竟然还没来学校，也没听说她有什么事情。
　　“怎么感觉你今天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那人接过纪浅递来的作业本，“咋了这是？”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竟然会不开心？！
　　纪浅啊了一声，摇头否认：“没有，我就是作业写完了，现在有点无聊。”
　　“…………？”
　　“一下子不知道该干什么。”纪浅说。
　　“也是，所以还是要留点作业周日来写的！”
　　那人拿到作业本以后，就赶紧溜回自己的位置上去补作业了，纪浅撑着脑袋发呆。
　　心情不是很好？
　　那她今天这心情是真的不好啊。
　　毕竟马上可能就要面临一个残酷的现实——
　　她今年真的要上一年自习课了。
　　纪浅摇了摇头，想把这份阴霾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但是怎么都赶不出去，直接泄了气趴在桌上当咸鱼。
　　呜呜呜呜程予怎么一点都不松口的啊。
　　还一口一个妹妹，有这么给人当哥哥的吗？
　　她想着，脑子里冒出个纪深的声音：“有。”
　　纪浅咬紧牙关，拍了一下桌子：“果然不能被程予好相处的表面给欺骗了，本质上就是跟我哥狼狈为奸！”
　　同流合污！都是一伙的！
　　他们那群人！都信不得啊！
　　快要到晚饭时间，大家都陆续去食堂吃饭了，纪浅在教室呆了会儿没走，平时她都是跟程和静当连体婴的。
　　吃饭、回宿舍、上课都是一起的。
　　今天程和静没来，她一下子觉得什么什么都不香了。
　　食堂已经开饭了好一会儿，纪浅站在教室门口，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余光忽然扫到楼道口那边有身影跑过来。
　　纪浅定神，发现是程和静。
　　“阿静！！”纪浅朝她挥手，“你来啦？”
　　程和静看到她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走过来说：“你怎么…没去吃饭？”
　　“我在等你嘛。”纪浅小声说，“没阿静一起吃饭，吃饭都不香了。”
　　程和静还是讷讷的。
　　“快去放书包！再晚点就没有好吃的了！”纪浅拍了拍她，“我等你！”
　　程和静点了下头，嗯了两声，赶紧过去放书包，纪浅靠在门边，微微皱了下眉。
　　奇怪，今天阿静怎么穿的是这件衬衫？
　　礼仪校服的衬衫。
　　基本是很少穿的，一般在学校都是穿夏季的纯棉T，南高的女生衬衫是淡粉色的，男生的是浅蓝色。
　　但是礼仪校服那套纯白的，袖子长，面料也更厚实。
　　这套除非学校统一要求穿，他们都是不会穿的。
　　纪浅也没来得及细想，程和静就放好书包出来：“那走吧！”
　　两个人并肩，一路快步去食堂。
　　程和静走在她旁边，忽然想到纪浅的经典名言——
　　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但是她还是会为了等自己，直接不去食堂了。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会不会来，她有可能就会因此错过今天的晚饭。
　　学校食堂是三层，按照年级分。
　　一般低年级下课早，在一楼吃饭，高二二楼，高三三楼。
　　她们俩去排队的时候，高一的这边已经收摊了，阿姨叫她们俩去二楼高二那边。
　　二楼前面的队伍还是满满当当，不过她们俩已经开始扫尾了，大概等到她们俩的时候，已经选不出什么。
　　程和静还是有点愧疚。
　　她拉了一下纪浅的衣摆，小声说：“浅浅，下次我没来的话，你就自己先来吧，不用等我了。”
　　纪浅转过来：“啊？为什么呀？”
　　“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来的。”程和静说，“万一来不了，你自己也吃不上饭了。”
　　“不要，我就要跟你一起吃嘛。”纪浅直接开始撒娇，抱着程和静的手臂摇摇晃晃，“所以你一定要来哦！！”
　　程和静无声笑了笑，还没回答。
　　纪浅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撞了一下，虽然不算是很重的力道，但是她还是踉跄了一下。
　　因为正在跟程和静撒娇，本来就左右摇摆。
　　程和静拉了纪浅一下。
　　纪浅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人也是刚好转头，就这么对上眼神。
　　纪浅的脸一下就黑了。
　　当然，对方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真晦气啊！吃饭之前碰到这人！
　　是杨莉。
　　她撞到人当然也完全没有道歉的准备，还是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但比上次稍微收敛了一点。
　　纪浅都快把这人给忘了。
　　没想到今天在这儿冤家狭路相逢。
　　“高一的能不能滚下去啊，没事儿跑楼上来干什么？”杨莉小声说着，还翻了个白眼。
　　说是小声说，但纪浅还是听到了。
　　“啊？”纪浅无辜地眨了眨眼，“食堂是您家开的啊？”
　　“你这个小丫头…！”杨莉瞪了她一眼，“在拽什么？”
　　“我还想问你在拽什么呢。”纪浅无语。
　　纪浅不知道她跟程予到底是什么关系，传言里说她跟程予关系不错…？
　　纪浅不是很相信程予跟她会是熟人。
　　但是上次程予把她带走以后，这么久以来，杨莉也没主动找过她麻烦。
　　杨莉这次是真的收敛许多，甚至没有像上次那样，有一种马上要冲上来的动手的感觉，纪浅下意识地把程和静拉到自己身后。
　　她们排在相邻的两个队，除了刚才的一些言语摩擦，就没有别的交流了。
　　纪浅和程和静选好菜以后，端着餐盘转身，准备就在二楼找个位置吃晚饭，刚刚转身，纪浅隐约听到后面有什么声音。
　　“学姐！我给你买了楼下的土豆饼！”这是高一年级的特供。
　　纪浅回头看了一眼。
　　杨莉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人高马大的男生，看着有点眼熟，好像也是高一的。
　　这会儿正狗腿地又是给杨莉送吃的，又是帮杨莉拿东西。
　　纪浅压低了声音，用手肘碰了碰程和静：“啊，我真无语了，杨莉都有舔狗！！！”
　　程和静也回头看了眼，恰好跟那个男生对上了眼神。
　　突然就被那男的吼了一声，戾气很重：“你们俩看什么看？没看过人是吗？”
　　气势汹汹，的确是挺吓人的。
　　程和静都被吓得手抖了一下，纪浅感觉自己耳朵被炸了一下，本来想回头，但是程和静说：“我们还是别理他们吧，好像疯子。”
　　“你说得对。”纪浅说。
　　看都不让看，什么东西啊？
　　她们俩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们不搭理疯子，不代表疯子不会来找她们俩麻烦。
　　特别是那男生听自己爱慕的学姐说了点关于这俩小姑娘的事迹以后，他一整个要护着自己喜欢女生的心情大起，直接杀到纪浅她们面前了。
　　这人突然过来的时候，纪浅正在戳自己碗里的鸡腿。
　　“就是你是吧？”头顶上放忽然响起男声，“之前找杨莉学姐麻烦？”
　　纪浅抬头，很不理解的神情：“我找杨莉麻烦？”
　　拜托，是谁在找谁麻烦啊？
　　“大家都是一个年级的，我今天就来跟你说一下啊。”他索性在她们俩对面坐下，敲了敲桌子。
　　一副比校长宣布校规还拽得样子。
　　他说，“你们少招惹杨莉，这些事儿就算了，但要是你们招惹了，就别想在高一安生了。”
　　直接给她们俩下了个威胁。
　　一般的小姑娘听到这种威胁，其实还是会害怕的。
　　但纪浅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她的鸡腿还没进嘴。
　　她大为震撼，放下手中的筷子，直接原地给这人鼓了个掌。
　　“您，真牛逼啊。”纪浅说，“是不是南溪高中高一年级，要打听打听您的姓名？高一霸主是吧？”
　　这可给他牛逼得啊。
　　别惹你的学姐，不然以后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真的有这么牛吗？
　　她纪浅最见不得这种人。
　　纪浅的语气讽刺，嘲讽给他拉满。
　　男生愣了下，转了转手腕，一副开始活动准备动手的模样。
　　程和静没说话，在桌下小心地拉着纪浅。
　　但是纪浅完全没注意。
　　“我跟你好好说话呢。”那人偏了下头，随后狠狠拍了下桌子，发出巨响。
　　这一拍直接被纪浅拍炸毛了。
　　她这几天本来就觉得自己火气正旺，无处释放，还有人在这边挑衅她。
　　“嗯嗯嗯嗯。”她一阵冷笑，笑意不达眼底，“你别他妈狗叫了行不行？”
　　程和静直接愣住。
　　纪浅继续输出。
　　“大哥，我真不认识你，你给杨莉当舔狗就好好当，别在我们面前发疯行不？有狂犬病就去打疫苗，别搁这儿叫。”
　　“干嘛干嘛，你就觉得自己英雄救美了？护犊子了？”
　　“我吃个饭遇到你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
　　“真是给你牛逼得不行，要不我在这儿直接帮你宣布一下，以后谁敢惹你的宝贝杨莉学姐，谁别想在南溪高中混了啊？”
　　纪浅声音越来越大。
　　旁边其他人也注意到他们这边的争吵，陆续有人站起来往这边看，还有人直接围过来了。
　　男生也被纪浅惹火，站起来，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欸欸欸！！！别动手啊！！”
　　“你一个男生欺负女生算——”
　　围观群众说着，但也有人不敢靠近，那人被人拉得往后退了几步，但是还是想冲上来。
　　“你他妈再说两句？老子也不是不打女人——”
　　纪浅一阵火烧天灵盖，戳起自己盘子里的鸡腿，连筷子一起砸过去，直接砸到那人的衣服上。
　　像是开战信号。
　　其实纪浅扔出去的时候自己都懵了，反应了两秒，看到被人拉都拉不住要冲过来的男生，她表面气势拉满，但其实内心有点发抖。
　　妈呀，这男的要是真的动手，这一巴掌下来她感觉自己可能人没了。
　　这一米八的个子还是有点吓人啊啊啊啊！！
　　草，要是打起来！她真的打不过啊！
　　那边有人帮忙拦着，但是那人一直在挣脱，就在他朝纪浅这边冲过来的时候，纪浅余光看到空中一只筷子飞过。
　　像箭一样，飞速擦过空气。
　　最后精准地在砸到那人脑袋上。
　　“操，又是哪个傻逼——”那人吃痛皱眉。
　　纪浅抬眸看过去。
　　侧边柱子那儿倚着个人，跟初见一样，随后，他又是从人群的缝隙中走过来。
　　声音懒洋洋的。
　　但这次多了几分狠厉。
　　态度比上次严肃许多，另外一只筷子在他手中转圈，仿佛随时会像脱弦的箭飞驰而来。
　　程予掀了掀眼皮，眼中没有什么温度。
　　“你一大老爷们，怎么欺负小姑娘啊？”程予走过去，抬手，似是捏了一下那人的手腕。
　　他的手一转，不知道是动了人哪儿，就听到那人吃痛叫唤出声。
　　“啊——”
　　程予的目光落到纪浅身上，目光稍微放柔和了一点，但跟人说话的语气还是冰冷的。
　　他顿了下，舌尖轻抵了一下齿关，缓缓开口——
　　“而且，还是欺负我妹？”


第11章 11   “就你家姑娘。”
　　程予站在那儿，比那人还高出一截，一只手还在把玩剩下的另一只筷子，神情散漫。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看出来他在生气。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人被程予一只手拧得手臂发酸，一直在挣脱，缓解刚才的疼痛。
　　纪浅也愣神。
　　刚才因为有点小紧张而加速的心跳还没压下来，这会儿也没能平静，反而是呼吸一滞，似是又加剧了些。
　　突然从吵闹混乱重归宁静。
　　除了那人吃痛惊叫的声音，几乎没别的人再说话。
　　随后，程予松了手，用手上的筷子戳了一下那人的肩膀，他微微眯眼，嘴角敷衍地勾了一下。
　　“来，跟我说说，你刚才想收拾谁？”
　　男生没说话。
　　他自然是听说过关于程予的一些事情，是个不能轻易招惹的对象。
　　纪浅记忆中，程予一直都是笑盈盈的，跟他说什么他都在笑。
　　她第一次看程予生气。
　　而且…？
　　是因为她的事情在生气？
　　这种感觉很微妙，难以言说。
　　一阵寂静，也没人上去拦着程予，远一点的地方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程予只是挑了下眉。
　　他看起来也没打算跟人大打出手。
　　程予用筷子尖戳了那人几下，给气笑了，像是跟他一个人说的，也像是给周围所有人说的。
　　“行了啊——”程予的尾音拖得很长，“我怕吓到小朋友。”
　　程予放下手，只是看了那人两秒，转身朝纪浅这边走，步子刚迈出去两步，后面吵吵闹闹的有推搡的声音。
　　杨莉从后面钻进来。
　　“程予？”杨莉这次显然不服气了。
　　程予转过去，只是扫了她一眼，脚步都没停。
　　“我可不知道你有妹妹。”杨莉冲上来，试图拦住程予，“你是不是就是刻意针对我？”
　　每次她跟这小姑娘起冲突，程予就马上出来，就跟在搞她的事情一样。
　　程予听笑了，嘁了一声。
　　没回答她。
　　直接无视。
　　“你…”杨莉堵住一口气，“你现在就在学校乱认妹妹，这事儿程叔叔知道吗？”
　　程予懒洋洋地啊了一声，看向纪浅，随后目光收回，又变回那毫无感情的眼神。
　　旁边有人已经屏住呼吸。
　　传闻里，杨莉跟程予关系是不错的，所以她之前很招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自己在程予的庇护下。
　　大家八卦之心狠狠燃烧。
　　这是什么剧情！是什么！大佬的爱恨情仇吗？
　　杨莉跟这不知名的小学妹起了冲突。
　　一个是传闻中跟程予关系好的杨莉，一个是程予亲自出来护着的小妹妹。
　　有杨莉的小姐妹看到，在旁边尖酸刻薄议论。
　　“笑死，刚才还不是因为我们莉莉没来，这小妹妹谁啊？高一一就这么狂，以后是不想在学校好好混了吧？”
　　“拜托，杨莉跟程予可是爸妈认识的，程予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吧。”
　　“就高一的小姑娘，估计刚开学想办法认识了程予吧，不过也没什么用，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这边议论声都还没停，人声吵闹的时候，少年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
　　程予垂眸，用余光看着杨莉，连眉都没皱，十分平淡地问了一句——
　　“你哪位？”
　　其他人：“…………”
　　杨莉好像是直接被程予问懵了，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倒是程予，直接长腿一迈，走到纪浅那边。
　　他挑了下眉，示意纪浅跟他一起走。
　　纪浅赶紧拉着程和静的手，跟在程予后面溜了，路过刚才找茬那个男生身侧的时候，纪浅还微微颤了一下。
　　——靠，这人是真壮实啊。
　　——他要是真的给自己呼一巴掌，她可能会直接进医院。
　　啧，想想都疼。
　　他们三都从拥挤的人群中出去以后，人堆里的杨莉才缓缓回过神来，她没有挨一巴掌，却觉得自己挨了很多巴掌。
　　连耳根都是红的。
　　她感觉自己在这个学校这么久，就没有收到过这样的屈辱。
　　程予直接给她来了句，你哪位？
　　杨莉憋红了脸，呼吸有些不顺，但顾及面子又不能当场发火，跨着个脸直接转身走了。
　　“学姐！”男生追上去。
　　杨莉正在气头上，“你没事儿去招惹她干什么？？”
　　当事人都走了以后，人群渐渐散开，但议论不止。
　　毕竟今天这可是绝世大八卦！
　　南溪高中要！变天了！
　　…
　　走了一段路，快到教学楼的时候，纪浅终于感觉自己的呼吸顺畅了。
　　“程予哥。”纪浅跟上去，“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程予听她说得，笑出声：“那不成，我还能晾着不救你？”
　　“你怎么每次都能来这么及时？？”纪浅很震惊，“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监控了？”
　　“嗯，安了。”程予直接顺着接了。
　　今天是真的凑巧，上次是特地。
　　纪浅：“？”
　　一阵失语，程予放慢了一点脚步，反问她：“那奥特曼打怪兽不是每次都来得很及时吗？”
　　纪浅点了点头，说：“可能因为我是小怪兽吧，你这个雷达确实挺牛的。”
　　程予第一次听人说自己是小怪兽，抑制不住的笑声溢出。
　　纪浅听到他笑，转头过去看到程予笑得肩膀都在轻颤，她疑惑：“有那么好笑吗？”
　　“有点。”程予笑着回答。
　　“……”你笑这么大声！跟我说！只是有点！？
　　骗子！
　　纪浅瘪了瘪嘴，跟他解释了一下：“就是我小时候太猴了，据说，我一个女孩子比我哥小时候还能猴，破坏王。”
　　程予嗯了一声，听她说。
　　“然后我哥就说我比奥特曼里的怪兽还能搞破坏。”
　　程予：“原来纪深从小就嘴欠。”
　　纪浅无比赞同：“就是啊！我也没那么能吧！但是我爸妈就接受了这个说法，说我是小怪兽！”
　　程予继续笑，眉眼弯着，跟刚才在楼上的时候判若两人。
　　“于是爸妈就给我买了好多奥特曼，说要镇压我这个小怪兽。”纪浅说。
　　程予：“嗯…原来你的奥特曼玩具是这么个来历。”
　　他们聊着就走到了教学楼。、
　　程予回头，也看了眼在旁边一直沉默的程和静，他说：“我请你们俩吃雪糕。”
　　纪浅跟程和静完全就是两种性格。
　　纪浅跳脱无厘头，但程和静就是典型的文静小姑娘，完全不同，也不知道怎么关系这么好。
　　程和静这会儿才缓缓开口：“谢谢学长。”
　　“客气了。”程予说，“你们挑吧，一会儿我付钱。”
　　纪浅是真的一点都不跟程予客气的，直接就去冰柜前面开始挑，选完了以后，还回头拿了一包薯片。
　　她晃了晃，说：“我要吃这个，程予哥。”
　　程予垂眼看着她，“你这小怪兽是吞金兽？”
　　“我就多拿个薯片啦，你不能这么小气的！”纪浅眨了眨眼。
　　程予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拿。
　　程和静似乎是不好意思，象征性地选了一个不太贵的，程予最后一起付了钱。
　　“你们俩都社团报的射击部吧。”从小卖部出来以后，程予问她们。
　　“嗯！”纪浅点头。
　　程予：“那直接跟我一起过去就行。”
　　射击部的活动室在艺术楼，他们刚过去，远远扫到门口有人。
　　程予走在前面，稍微有些挡住了视线。
　　纪浅跟程和静说着话，也没留神，两个人在后面慢悠悠的。
　　程和静很突然地问她说：“浅浅，有哥哥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啊。”
　　纪浅沉思了一下，“嗯…大概就是，平时会比较紧张自己会闯祸，但是真的出事的时候，会被哥哥保护！”
　　程和静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有不会做的题都可以问哥哥，不知道的事情可以问哥哥，想买什么东西都可以让哥哥买！”
　　有哥哥真好！
　　程和静听她说着，笑笑：“那真好啊。”
　　“没事呀，我的哥哥就是你的哥哥。”纪浅说，“你看嘛，我哥的朋友也是我哥，所以这些在朋友之间都是共享的！”
　　程予一口一个“妹妹”。
　　确实是在跟纪深共享妹妹。
　　她们走过去，发现刚才在外面的人已经进去了，程予似乎是站在门口等她俩过去。
　　刚走近，纪浅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我刚从操场回来，听到有人说你刚才在食堂为了个小学妹跟人起冲突？”是纪深的声音。
　　程予还没来得及解释。
　　纪深又补了句：“真不像是你的作风，程予不是一向低调？为了哪家姑娘跟人闹腾呢？”
　　程予没回答。
　　纪浅忽然想到，她之前收买了程予，让她别跟哥哥说。
　　但纪浅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她今天必须得承认一些事情。
　　主动给担下来。
　　又！不是！她的错！哥哥一定会理解的！
　　纪浅小心翼翼迈步过去，从程予后面探出个小脑袋，跟她哥对上眼神，纪深皱眉。
　　纪浅怯生生地伸手。
　　“报告，是我…”她小声说，“但是今天程予哥救我的时候真的超帅！”
　　纪深没说话，眼神在他们俩之间来回了几次。
　　程予一声轻笑，就抬手轻轻揉了揉纪浅的头发，示意她别紧张。
　　他挑了下眉，语气温和。
　　“诺。”
　　“就你家姑娘。”


第12章 12.   不能被美色蛊惑啊！
　　纪浅本来以为纪深会发火，会问她怎么又闯祸了。
　　但纪深沉默了会儿，他抬眸看着程予：“看来你解决好了？”
　　“差不多。”程予点头，“杨莉找她麻烦，女孩子之间的事情，我本来不是很想插手。”
　　所以他第一次替纪浅解围的时候，什么都没做，只是把纪浅人给带走了。
　　本以为那次以后，至少杨莉得知道纪浅是有人护着的小姑娘，以后不会随便招惹她。
　　哪儿能想到杨莉直接叫男生帮忙。
　　那这确实太欺负人了。
　　“杨莉？”纪深低念了一下这个名字，“谁？”
　　纪浅：……？
　　不是说是你们年级知名大姐吗，不是很出名的拽吗？
　　怎么你们俩都不认识！
　　“嗯，我也不熟。”程予说，“好像是我叔发小的女儿。”
　　纪深淡淡地哦了一声，没给人放在心上。
　　他随后睨了纪浅一眼，忽然关心：“没出什么事儿吧。”
　　纪浅愣了下，受宠若惊：“没…这不是有程予哥在嘛。”
　　纪深竟然完全没有问她怎么回事…
　　哥哥就是这样。
　　其实，永远都是站在她这边的吧。
　　嘴上说着妹妹不要闯祸，其实当妹妹遇到事情的时候，哥哥还是会永远保护她的。
　　说着话，纪深把手上的笔扔给程予。
　　“你爹我要忙学习。”纪深顿了顿，“你继续保持。”
　　“嗯？”程予接到他抛过来的笔。
　　“帮我多照看照看我妹。”纪深吊儿郎当的，长腿一伸，晃了晃凳子，“这个哥哥的位置，我可以分你一半。”
　　程予笑了笑：“哦，亲哥认证。”
　　纪浅：……？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随后，程予转过来，眉梢微微一扬：“妹妹倒是先好好叫声哥哥。”
　　纪浅：“啊？”
　　“我不是一直叫你程予哥吗？”纪浅皱眉，觉得程予说的话奇奇怪怪。
　　她抬头，差点撞到程予的下巴。
　　少年的呼吸落在头顶，温热的气息像是瀑布下坠，萦绕了一圈。
　　在气温依旧高的夏季，却还是很明显。
　　纪浅看到程予敛眸看着自己，过了两秒，又拍了拍她的头，弯腰跟她平视，唇微动了下。
　　少年尾音勾着，几分悠悠。
　　“是要叫——”
　　“程予哥哥。”
　　纪浅愣了好几秒，忽然觉得脑子一热，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有点发烫。
　　就突然的这么一瞬间。
　　她讷讷的。
　　“程予哥…”随后顿住，随后一个字实在是加不上，纪浅瞥开头，直接叫纪深，“哥哥！你帮我说说——”
　　纪深懒洋洋的，眯着眼：“程予，差不多得了啊。”
　　纪浅气鼓鼓：“就是。”
　　“你怎么欺负我妹呢。”纪深直起身，“都给我们浅浅说脸红了。”
　　纪浅：…………？？？这是什么语气？
　　啊？啊？？
　　她在脸红吗？？
　　纪浅赶紧抬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脸，手心感觉到的温度的确是烫的，但是——
　　纪深为什么要说出来啊啊啊啊！她是完全不要面子的吗！！
　　她整个人大脑有点宕机了。
　　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程予一声轻笑，说：“行，不逗你了，你想叫什么叫什么，我不挑。”
　　纪浅：……。
　　哦。
　　哦！！！
　　原来你们就是一直在逗我玩儿！两个人果然都是！狗变的！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乌合之众！两个傻逼！
　　纪浅在自己内心的小本子上狠狠记了一笔。
　　——“如果有男生执着于让你叫他哥哥，而且这人不是你亲哥，那他一定有问题。”
　　——“他多半是在逗你玩儿。”
　　-
　　纪浅和程和静是跟程予一起来的，所以成了第一批面试射击部的人。
　　因为不能耽误太多时间，结果会在今晚马上出的，今年报名射击部的人太多，他们已经在面试之前就进行过筛选。
　　老师对大家的选择进行了一些调整。
　　所以今天来的人也不算多。
　　大家都在门外等待，纪浅跟程和静去艺术楼外面的小花园去散了会儿步，纪浅侧目看她的时候。
　　纪浅忽然问了一句：“阿静，你怎么穿这件校服呀？”
　　程和静愣了下，说：“没什么，就是今天出门之前不小心把那件搞脏了，只能随便换一件先穿着。”
　　“噢~”纪浅应着，“那晚上回去，我给你拿我的。”
　　纪浅今天穿的是女生款的粉色短袖衬衫，她那件棉T还没穿。
　　“不用的，你给我了，那你穿什么呀？”
　　“我哥有好多短袖衬衫。”纪浅说，“我回头找他要一件就是了。”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必须按照要求穿，最近纪浅才发现，原来女生也可以直接穿男生那款短袖，她已经看到有人在穿了。
　　男生那款浅蓝色其实更好看，比较宽松，不会有收腰的版型，夏天穿也比较凉快。
　　两个人聊着天在外面等结果。
　　纪浅叹了口气，说：“果然，我当初果然应该冷静点，不能被美色蛊惑啊！”
　　现在可真危险了。
　　“所以当时不是让你多报几个嘛。”程和静笑出声，“谁让你当时那么上头啊？”
　　“但是…”纪浅眯了下眼，回忆，“程予哥那张照片确实冲击力太大了。”
　　导致她现在有时候看到程予，恍恍惚惚想起那张照片。
　　少年似风肆意，就是那么一阵风，不猛烈，却一次次都像是微风拂过。
　　隐约会掀起一些萌芽。
　　年少时懵懂的枝丫。
　　“但是一想到以后每周都要在射击部被我哥折磨。”纪浅叹气，“我又觉得还是有点惨的，而且程予他跟我哥，本质上就是一伙的嘛。”
　　可恶！
　　怎么有人用美色迷惑别人？
　　“哈哈哈还好啦！”程和静说，“我觉得你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挺有趣的~”
　　纪浅转过去，拉着她的手：“他们刚才没为难你吧？”
　　“没有，就问了我一些很简单的问题，我都有点意外。”
　　虽然是件好事，但她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多问了句：“没有才艺表演环节？”
　　“什么？”程和静愣了下，“什么才艺表演？”
　　“就是刚才我过去，他们就让我进行个才艺展示啊…？”纪浅皱眉，后知后觉，“我就说射击部这种社团凭什么要才艺表演啊！”
　　程和静默默补刀：“我根本没听到过才艺表演这四个字。”
　　纪浅堵住一口气，过了几秒，她来了一句气沉丹田的控诉——
　　“程予！！我杀了你！！！！”
　　世界一下就寂静了。
　　附近其他在等结果的人转过来看着纪浅，不明所以。
　　纪浅一副牙痒痒的样子。
　　程予！傻逼！大傻逼！就这么好玩吗！
　　主要是她真的没什么才艺，刚才程予问她有没有什么才艺要展示的时候，她本着“这是面试现场我怎么还是得回答”的态度，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
　　“胸口碎大石那种？”
　　妈的，丢人丢到外婆家了呜呜呜呜呜。
　　程予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
　　程予出来通知结果的时候，纪浅还气呼呼的。
　　“纪浅。”程予忽然念她的名字。
　　纪浅的语气不好，“干嘛？”
　　程予继续说：“程和静、边恒、傅辰、向宜……”
　　他念了十二个名字。
　　“恭喜这几位同学通过我们今晚的小测验。”程予收起本子，目光一凝，“欢迎你们加入射击部。”
　　原本说的十个人，但最后选了十二个。
　　纪浅本来都没报什么希望，结果她和程和静竟然都被选进去了，她愣了下，都忘了自己在赌气这件事。
　　“我吗？”纪浅指了指自己。
　　纪深靠在门边，嘁了一声，纪浅看到他的唇形：“猪比。”
　　纪浅：……
　　程予挑眉：“是你，怎么了纪浅学妹？”
　　纪浅没回答。
　　指导老师这个时候从教室里出来，说：“好的，辛苦大家今晚的等待！也感谢大家选择射击部，其他同学直接去自己的第二选择社团报道就可以了哈，我已经统计好发过去了。”
　　老师在那边组织余下的同学，他们十二个人被程予和纪深领进去。
　　按照叫名字的先后顺序过去的，纪浅走在程予旁边。
　　程予放慢了点脚步。
　　“我刚才听到你骂我了。”他忽然开口。
　　纪浅装傻，“是吗？我失忆了。”
　　“你骂太大声，大家都听到了。”
　　“……”
　　“我刚救了你，你就这么凶我，你这小姑娘怎么恩将仇报啊？”
　　“……”
　　“再这么凶，以后万一没男孩子喜欢你怎么办啊？”
　　“……”
　　纪浅嘀咕，“反正又不要你喜欢我，管好你自己！”
　　她习惯跟纪深斗嘴，这会儿嘴巴是绝对不会饶人的。已经做好了继续跟程予Battle的准备。
　　结果他只是淡淡地：“噢。”
　　纪浅：？
　　就这？就没啦？
　　又往前走了几步，程予忽然无奈叹气，说：“再凶我，给我凶走了，以后遇到事儿了谁保护你啊？”
　　“我哥…”
　　“指望你哥？”程予轻笑，“哪次不是我来的？”
　　纪浅讷讷的：“嗯…。”
　　“所以——”他拖拉着尾音，“小朋友，你得对我好点。”
　　纪浅：。。。
　　怎么有人自己提出这种要求啊！
　　程予垂眸睨了她一眼，“公平交易，这样哥哥就一直护着你。”
　　“一直是什么意思？”纪浅顺口问了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程予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还沉默了半秒，轻声：“一直就是一直的意思。”
　　纪浅忽然就不说话了。
　　因为她听到的所有话里好像都是…
　　爸妈也不会一直照顾你，哥哥也不能一直保护你。
　　你以后总要自己一个人的。
　　她缓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着程予，眼神纯真又炙热：“真的吗？”
　　程予也是第一次见纪浅这么认真的神情，一瞬间他都没能反应过来，被小女孩儿的眼神所蛊惑。
　　他竟然应了。
　　“真的。”


第13章 13.   逗小姑娘。
　　少女心事在这个夜里，像春风唤醒万物，一夜之间，开始肆意生长。
　　萌芽地悄无声息。
　　没有人能具体地说上来是因为哪一个时刻，静悄悄的，这颗种子播种下的时候。
　　甚至…
　　当事人也不知晓。
　　-
　　纪浅刚开始也以为自己跟阿静是走后门进去的，结果参加了活动才知道，她们俩是指导老师批准要的。
　　这周课少，因为要放国庆假。
　　纪浅也在偶然碰到过杨莉两次，她每次都是用那种轻蔑的眼神扫纪浅一样，随后一声轻哼而过。
　　就算她被程予摆了两次，但骨子里那股劲儿可是一点都没少。
　　程和静也问纪浅：“以后这个杨莉还来找你麻烦怎么办啊…？”
　　纪浅拍了拍胸口，说：“小问题，反正目前她总不会跟之前一样高调地再找事了，我可是有两个哥哥的人！”
　　但是程和静是担心的，她觉得杨莉这个人看起来就是小肚鸡肠，锱铢必较的，不然前几天在食堂也不会直接吵起来。
　　这个人一看就是…
　　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纪浅显然是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转过来，问程和静。
　　“对了，阿静，你觉得送男生什么礼物比较好啊？”纪浅沉思着。
　　“啊？”程和静愣了下，“我没送过男生礼物…心意到了应该都可以吧？”
　　纪浅点了点头，自己小声嘀咕：“也是，太贵了我也买不起。”
　　她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要给程予买个什么礼物，要对程予哥好一点，以后还得靠他呢，程予还是比纪深靠谱一点的。
　　纪浅计划在国庆收假后送给他。
　　放假前最后一节课，正巧是班主任的课，她课上完以后，花了一些时间跟同学们说国庆假期的注意事项。
　　“这次国庆小长假，首先还是告诉大家注意安全，也记得完成各科老师在假期布置的作业。”
　　纪浅的笔在本子上点了点。
　　各科科目的作业已经写在了黑板上，纪浅看到那总量几十张试卷的假期作业，一阵悲从中来的感觉。
　　作业这么多！怎么好好过假期！怎么出去玩啊啊啊！
　　这不是明摆着只能每天写作业吗？
　　“最后，还要通知大家，国庆假期之后的一周，我们将进行十月份的月考。”
　　班主任话音落下，台下就一阵阵的悲鸣。
　　“啊…？”
　　“怎么感觉上次刚刚考完啊。”
　　“每个月都要月考…好难。”
　　大家窃窃私语过后，班主任清了清嗓，给他们继续补刀：“这次的成绩跟之前一样会做排名，而且会跟上次的排名做出对比。”
　　“？？？”
　　纪浅也吓得手上的笔一掉，赶紧跟程和静说：“我现在补习还来得及吗？？”
　　这几个月爸妈都在家，她上次就逃避现实，十月的考试不可能继续逃避现实吧？
　　成绩会公示，纪深来也能直接看到，跟亲哥在一个学校，有时候还是很苦恼的。
　　程和静想了想，说：“嗯…一周的恶补，或许可以？”
　　“呜呜呜呜阿静，我只能指望你了！！那我有不懂的地方就打电话给你！”
　　现在刚开学一个月，学的知识点不多，也不会落下很多，恶补倒是可以拯救。
　　放假前还要收到一个如此悲惨的消息，纪浅直接郁郁寡欢，但又化悲愤为动力，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冲回房间学习。
　　虽然这么努力的纪浅是第一次见，但大家还是很欣慰的。
　　纪浅满脑子都是国庆后的月考怎么才能考好，她打算先把作业写完，然后开始复习、整理笔记，一定要在那次考试里留下好成绩。
　　不知不不觉，国庆假期过半。
　　纪升荣和胡婉都看不下去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叫纪深带纪浅出去逛一圈，还是得劳逸结合。
　　纪浅正打算开口说，“不，我爱学习！”
　　就一个“不”字刚刚说出口，纪深抢在前面回答了：“我下午跟程予约了去射箭场。”
　　“你跟程予一起，不也能把你妹带上？”胡婉说。
　　纪浅赶紧接话：“就是，不也能把我带上吗！”
　　“你刚才不是不想去？”纪深扫了她一眼，“我听到你说不了。”
　　纪浅直了直腰：“我本来想说的是，不想学了，休息一下！”
　　纪深：“……”
　　纪深：“你只能自己在一边儿玩，我没什么时间照顾你。”
　　“无所谓，我本来就不需要你照顾。”纪浅轻哼了一声，“我就跟你出去，顺便溜达溜达。”
　　也不知道为什么。
　　反正纪深说他要跟程予一起去，她突然就变得想去了。
　　出门的时候，纪浅还带了一本物理试卷，准备把那张卷子给做了，路上的时候纪深还说她。
　　“这么热爱学习，可以在家认真写作业，效率更高点。”
　　“我刚好要去一趟那边。”纪浅说，“一会儿我就先在新华书店下车，你到了给我发个地址就成。”
　　“你真的不会迷路？”纪深表示怀疑。
　　“不！会！”纪浅说，“我上次迷路是小学的时候了！我现在已经上高中了！你别老抓着小学的事情说好不好！”
　　纪浅小学的时候的确经常迷路。
　　纪深笑了两声，转过去给程予打电话。
　　“就直接店里见吧，今天段时誉总不会又说要上分？”纪深嘁了一声，“他真是个狗。”
　　纪浅在后面默默鼓掌：“骂得好！”
　　她跟段时誉的交集其实是少的，但是这个人太厚脸皮自来熟了，所以纪浅每次看到段时誉都忍不住想怼他两句。
　　于是，只要纪深一骂他，纪浅就会在后面赞同。
　　“那么重要的事儿，他都不说来一下？”纪深继续，“我妹在家学得废寝忘食今天都能跟我出来。”
　　纪浅似乎隐约听到电话那边程予的声音。
　　很小声，难以分辨，大概说的是：“妹妹也来？”
　　好像有点意外和惊讶。
　　纪深挂了电话以后，纪浅明知故问：“程予哥啊？”
　　“不然呢？”
　　“哦。”纪浅应着，“我想给程予哥买个小礼物，他平时喜欢什么啊？”
　　纪深：“？”
　　纪深转过来，看了纪浅一眼：“也没见你给我买过礼物，你这妹妹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那你！也没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到现场！”纪浅还嘴。
　　“哦，原来是给程予的保护费。”
　　纪浅点头，“总之就是要还礼的，你没素质我还有素质呢。”
　　“？”纪深被她气笑了，“你以后有什么事儿，还是找你程予哥吧。”
　　“那挺好的，程予哥比你来得可及时多了。”纪浅小声吐槽，“我要你这哥哥有何用，一到关键时刻就不在！”
　　纪深无所谓：“我也支持，你去给程予当好妹妹。”
　　快要到目的地，纪浅懒得跟纪深扯了，她问了句：“对了，程予哥成绩怎么样？”
　　纪深没说话，回应纪浅的是一声轻蔑的笑。
　　OK，懂了。
　　是纪深都会嘲讽的成绩！
　　但是纪深的成绩也一般般嘛，竟然能嘲笑程予…
　　纪浅又想到之前自己成绩贴出来的时候，程予看了还跟她说，她考得挺好的。
　　哎，果然，人不能是完美的，在别的方面很厉害，在学习上肯定要稍微弱一点的。
　　那就好办了，直接给程予哥安排一套五三。
　　但是还是不能给他太大的压力，于是纪浅只拿了英语和数学这两本最常用的。
　　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妹妹！
　　纪浅又给自己和程和静挑了几本辅导书，结算以后全部装在了自己的帆布包里，稍微有点重。
　　她买好出来，先给程和静发信息：【阿静，我给你买了辅导书！你可以国庆来我家玩顺便就拿啦！要是还是不行那我开学带给你~！】
　　程和静这次回得快：【好~】
　　纪浅把包带往肩膀上拉了一下，随后跟着导航往射箭场那边走。
　　-
　　弓上的箭离弦而出。
　　“十环。”旁边的人报了一下。
　　男生放下手上的弓，稍作休息，走到一边去喝水。
　　“程予今天手感真热啊。”那人感叹，“就跟旁边有妹妹给你加油似的，怎么这么准？”
　　程予睨了他一眼。
　　这人也是这里的常客，跟程予和纪深也是在这边儿射箭认识的。
　　“还行。”程予应了一声，“感觉很久没拿弓了。”
　　“你这真的有点过分了，职业选手专业打压我们这种普通玩家是吧？”
　　“这可不是我的专业领域。”程予从旁边拿起一支箭，“最近都在练□□，快比赛了，弓的确很久没碰。”
　　“很久没碰都这么准，啧——”
　　程予笑了声，没回答，这会儿纪深正在挑自己顺手的弓，他看了眼，忽然问纪深。
　　“纪浅呢？”
　　纪深没回头：“估计走丢了。”
　　程予：“？”
　　这么轻描淡写的？
　　“要我出去接一下吗？”程予放下手上的东西，准备起身。
　　他刚站起来，门口那边忽然传来一道轻盈的女声，甜甜的。
　　“程予哥！”
　　除了纪深，其他人都回了头。
　　小姑娘站在那边，简单的T恤，搭了一条制服格裙，过膝的白袜，踩着双棕色的圆头小皮鞋。
　　“我说今天予哥发挥这么牛，原来有小女朋友来探班，提前热身啊。”
　　程予给了那人一拳，“别乱说话，纪深他妹。”
　　“哦，原来你喜欢兄弟的妹妹。”这顶级理解。
　　程予差点失语，轻嗤：“真不是。”
　　“现在不是以后总会是的。”他倒是很笃定，“不然人小姑娘进来，第一件事不是叫自家哥哥，怎么第一个叫你？”
　　说着话，纪浅已经走到他们俩跟前，程予一个眼神示意他闭嘴。
　　这些话他们说说就算了，总不能当着纪浅的面说。
　　结果纪浅一过来就匆匆忙忙的，急着要给程予拿东西，从自己的包里翻了好一会儿，抽出两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程予哥，我想了好久不知道送你什么，我觉得还是这个实用性强。”
　　“成绩不好不要灰心，做完这套五三你一定行！”
　　“实在不行…虽然我哥也很垃圾，也能让他帮你想点办法？能好一点是一点。”
　　程予：……？
　　他愣了下，但还是接过去，敛眸：“嗯，我上次的确考得不好。”
　　可怜巴巴的。
　　纪浅觉得他更可怜了！她相信程予哥还是想好好学习的！
　　“没关系！一次考不好还有后面嘛！！小问题！！”纪浅说得十分情真意切，完全就是为了程予认真考虑的样子。
　　旁边的朋友直接听笑了，没忍住：“程予，你真不是人啊，你怎么骗小姑娘？”
　　纪浅：“？”
　　纪浅就看到那人拍了一下程予的肩膀，说：“我记得你上次不是考了年级第二吗？这叫成绩不好啊？”
　　纪浅：“……？”
　　“嗯。”程予竟然应了，“有点可惜。”
　　纪浅：？？？
　　意思是没考到第一有点可惜吗？？？
　　她怎么老是被这些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啊！！
　　小姑娘瞬间憋红了脸，在心里把纪深骂了一万次，随后突然伸手：“你还我。”
　　“嗯？”程予挑眉。
　　“你不需要这个，还给我。”纪浅又气鼓鼓的，一生气就像小河豚。
　　纪浅试图伸手去抢，但是程予直接抬手，给举高了。
　　“不要。”他拒绝道，“你已经送我了，就是我的了。”
　　“！！！”纪浅跳了下，拿不到，“给我给我！”
　　程予就不给她，“我的。”
　　两个人在这边打闹起来，程予转头看她有些着急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
　　他以为自己是个好人。
　　但在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其实挺坏的。
　　他竟然会恶劣地觉得，逗小姑娘怎么那么好玩儿呢。


第14章 14   “小怪兽好凶。”
　　程予是有点坏，但也不算特别坏。
　　至少，他还知道招惹了小姑娘以后是要赔礼的。
　　纪浅最后还是没能抢过程予，因为跟他打闹，差点直接扑人怀里，还好她刹住了车。
　　纪深在那边叫程予过去，程予敛眸看气鼓鼓的纪浅，低声：“小怪兽好凶。”
　　“我没有！”纪浅反驳，“是你先戏弄我的！”
　　程予倒还挺委屈：“我哪儿有？”
　　“你……”纪浅一时噎住，她话没说完。
　　程予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成绩不好，都是你自己道听途说猜的。”
　　纪浅：“…………”
　　那你这不是更说明我是个笨比了吗？
　　“也是。”程予忽然轻叹，“那就怪我没提前跟你说，我学习挺不错的。”
　　有人脾气倔，给台阶也不下，有人温和，给台阶就下，纪浅是死皮赖脸，给台阶不仅要下，她还要多下两格。
　　“就是啊，你一开始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吗？让我一个女孩子猜来猜去的。”
　　程予直接投降：“好，怪我。”
　　其实纪浅是好哄的，只要不跟她对着干，她很快就哄好了。
　　小怪兽炸毛很快但是顺毛也是很快的。
　　完全不记仇。
　　程予背完锅，又问她：“那这两本，哥哥能拿走吗？”
　　“算了，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你收下吧。”纪浅一声轻哼，“下次注意点。”
　　“一定。”程予笑了声，“作为回报，我帮你补习一下？”
　　纪浅直接：“还有这种好事？？什么时候？？”
　　她正在愁考试怎么办呢！
　　既然有人主动提出帮忙，哪儿有不接受的道理！
　　“随时。”程予说。
　　“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纪浅眨了眨眼，“我去给妈妈打电话，让她晚上多做点饭~”
　　“嗯。”
　　…
　　当天下午他们结束以后，程予就直接跟着他俩一起回去了。
　　路上，纪深有点嫌弃。
　　“你这是直接跟我妹勾兑上了？”纪深说，“是不是我应该滚出这个家？”
　　他完全不知道情况，是等到收工走人的时候，程予一直在纪浅旁边儿，也不走，甚至直接一起上了车。
　　纪深一问，才知道他们俩说好了今天程予也过去。
　　在之前完全不知道自家妹妹跟程予已经说好了，纪深突然有一种强烈的背叛感——
　　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一个是自己的好兄弟。
　　这两人怎么自己商量起来了？
　　纪深这句话问出去，多少有点自取其辱的成分。
　　程予笑了一声：“啊，那你想滚，我们也是拦不住的。”
　　有谁能拦得住纪深想做什么事情吗？
　　没有。
　　程予说得情真意切。
　　纪浅赶紧跟着接茬：“把程予哥换成我哥哥也可以啦，反正爸妈也觉得没问题的。”
　　突然被全家人排除在外的纪深：“？”
　　程予突然造访，胡婉和纪升荣是挺欢迎的，主要是上次程予在的时候表现就好，还帮胡婉做了道菜。
　　跟家里这两个没用的孩子比起来，程予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优秀得让所有家长都羡慕！
　　所以刚回去，胡婉就马上热情招呼程予。
　　“听浅浅说，小程你今天过来是要帮她解决点学习上的问题？”胡婉一边摘菜一边问他。
　　“嗯。”程予应着，“答应了妹妹，要教她学习。”
　　“那挺好的，你好像一直是全托管吧？”胡婉说。
　　程予点头：“嗯，我家不在南溪，我是青宜人。”
　　“那还是挺远的，自己过来上学也辛苦。”胡婉感叹，“你在这边儿没人照应的话，也可以多跟阿深来我家，不用客气，当自己家就成。”
　　“嗯，我叔叔在南溪工作，只是有点忙，不太能照顾我。”
　　程予在那边跟胡婉聊天，纪浅趴在旁边的台子上，咬了一口刚刚削好的苹果。
　　“程予哥，我想吃那个小兔子苹果。”她咬着苹果，含糊不清。
　　程予本来在帮胡婉摘菜，转过来：“好。”
　　胡婉扫了纪浅一眼：“你怎么天天就黏着人家小程做这儿做那儿的？”
　　纪浅不知好歹，吐了吐舌：“我就要就要！”
　　就要黏着程予。
　　晚饭过后，纪浅去洗碗，程予本来帮忙做了饭，吃完饭就直接被赶出厨房打工人选，纪浅叫他先去自己房间。
　　她写好的作业还有课本都在书桌上。
　　程予第一次单独进女孩子的房间，还有点不习惯，虽然上次也进过，但是是纪浅让他帮忙拿个东西。
　　纪浅刚换了一套浅蓝色玉桂狗的被单。
　　桌子倒是收拾得很整齐，虽然摆了很多其他乱七八糟的文具，小姑娘买些文具花里胡哨，但她都收拾得挺好的。
　　还不知道现在她学到哪儿。
　　程予直接坐下，准备先给纪浅勾画一下重点，看一下复习范围。
　　他本来只是随便看下范围，结果翻开她的书，看着就轻笑出声。
　　怎么小女孩儿记笔记还要在旁边画画啊？
　　下面还要写自己的吐槽小字。
　　高一物理正学到加速度，纪浅在旁边写：“沉迷加速度是我的脚步，奔跑在视线里的路…”
　　程予：……？
　　化学笔记写着写着，她就开始画哭脸：“呜呜呜呜怎么这么难啊，化学反应到底是什么反应啊QAQ”
　　程予轻咳了一声。
　　觉得自己不能笑得太大声了，万一一会儿小姑娘上来听到了，又得说他欺负人。
　　算了，理科比较难，可以理解的。
　　分学科的时候不选这几个比较难的就行。
　　程予又看了下其他科目，结果文科三剑客她也没给人放过。
　　地理刚好在学地球运动，纪浅：“我求您了，别运动了，我愿意我自己运动…。”
　　程予继续翻开政治。
　　“我是个爱国公民，一定可以学好政治的！！啊啊啊！纪浅加油！！你是最棒的！！”
　　自我鼓励式学习？
　　而且她还很讲究，每一个科目都要用不同颜色的笔来做笔记。
　　旁边有个小小的笔记本，封面上用彩色的记号笔写着：“知识点。”
　　程予拿过来，准备看下纪浅的哪里需要补缺，结果刚刚翻开本子，里面掉出来一张草稿纸。
　　单薄的纸张落在脚边，程予弯腰去捡。
　　都是乱糟糟写的东西。
　　捡起来的时候，程予才看到上面写了好几句，同样的话。
　　——“男孩子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呢？？”
　　他目光定了下，毫无察觉地微微皱了眉。
　　随后身后传来开门声，纪浅进来：“程予哥！你看得怎么样？”
　　“差不多了，你可以跟我说觉得什么最困难。”
　　纪浅搬了个凳子过去，开始乖乖听课。
　　程予给她讲的内容，纪浅觉得怎么比老师给自己讲的简单多了？？
　　两个小时直接给她打通任督二脉。
　　“程予哥，你真是个天才！”纪浅眼神莹亮，“要不你以后去当老师吧？”
　　程予愣了下，忽然笑了：“我这个水平，当老师是不是有点浪费啊？”
　　纪浅：“……”
　　也是。
　　“总之，你是一定要为祖国伟大的建设事业做出贡献的哦！！”纪浅认真说。
　　程予沉默了几秒，没说话。
　　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看得纪浅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发烫。
　　她赶紧瞥开眼神，小声：“我随便说说…”
　　她是不是又说了什么自以为很热血但是有点中二的话？
　　纪浅从小是在海贼王、火影忍者这类热血动画下熏陶长大的，虽然现在已经十六七岁了。
　　但她骨子里还是觉得——
　　就是要拯救世界，就是要永远热血！
　　结果程予过了会儿，轻声嗯了一道，随后用手上的笔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会的——”少年尾音缱绻拖拉着，说：“那妹妹要给我发奖励的。”
　　纪浅翻了个白眼：“妹妹的钱都骗。”
　　程予理所应当地说：“毕竟我不要脸。”
　　纪浅：……？
　　-
　　补完今天的内容，胡婉他们让程予直接在家里留宿，这会儿在学校也没什么事，程予在这边呆着也挺好的。
　　正好，家里是有多余的房间的。
　　程予就直接在他家住了几天，给纪浅把前面落下的功课都好好补了一遍。
　　国庆之后返校，纪浅信心满满。
　　去考场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的脚步带风。
　　“阿静，考完试请你吃零食！”纪浅说，“我这次肯定能考好的！”
　　程和静笑：“好呀，那我期待了！”
　　刚到考场坐下，监考老师还没来，纪浅旁边的人忽然碰了她一下。
　　“同学，我忘记带2B铅笔了，一会儿考试的时候你能给我借一下吗？”
　　纪浅也只带了一只，她点了点头：“好，那你要填机读卡的时候我给你。”
　　考试只是递一下笔是没问题的吧？
　　开始考试，纪浅下笔如有神，每个知识点都是程予给她复习到位的，甚至之前程予给她的练习题还要难一点。
　　这是纪浅第一次觉得！原来学会了知识，连考试都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因为没有障碍，做出每道题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纪浅早早地填好了机读卡，临近考试结束二十分钟的时候，监考老师似乎也有点疲惫，在讲台上坐着几分出神。
　　她听到隔壁一声轻咳。
　　“同学…”
　　纪浅马上反应过来，伸手把自己的笔递过去，手刚抬起来，监考老师就站起来。
　　“欸！你们俩干什么呢？”老师皱眉。
　　“老师，她没带2B铅笔，我借给她填机读卡。”纪浅马上说。
　　“考试不许在考场上交换东西！”她走下来。
　　在纪浅和那人中间站了几分钟，看到那女生在认真填自己的卡才回到位置上。
　　纪浅写得顺，很早做完了就开始检查自己有没有漏掉或者填错卡的地方，正在她检查的时候，余光扫到一双手从自己眼前略过一下。
　　是旁边的女生把笔给她放回来。
　　纪浅愣了下，还没伸手去拿，监考老师再次下来。
　　“考试快要结束了，你们俩机读卡都填完了为什么会继续交换文具？”女老师的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纪浅愣了下，侧头，目光看那个女生的时候。
　　竟然发现她表情有点窘迫。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个表情啊？
　　的确只是借了笔给她而已，有必要搞得这么紧张吗？
　　纪浅正在想，监考老师就走到她面前，把她眼前的笔拿起来，随后从笔杆后面的夹子上抽出一张叠得很小很小的纸。
　　纪浅愣着，她的手也停住了，心跳猛地加速。
　　这是什么？？
　　老师自然不会等到纪浅提问，也不会等到纪浅解释。
　　她一声冷笑，拆开看了一眼，一副早就看破的表情，严肃地开口——
　　“趁机传答案是吧？”
　　“你们俩考完试，都直接跟我到考务办公室！”


第15章 15.   “哥哥帮你解决。”
　　纪浅第一次因为有作弊嫌疑被老师叫到考务办公室。
　　监考她的不是本年级的老师，好像是教高年级英语的，纪浅之前去办公室的时候看到过她。
　　正是收完卷的时候，所有老师都在考务办公室整理试卷。
　　纪浅跟隔壁的女生被带过去，路上被要求不能交流，大概是为了防止她们俩想办法统一口径。
　　毕竟在老师眼里，是把她们俩作弊的事抓了个现行，自然不可能给她们俩任何在审问之前的交流环节。
　　纪浅一路低着头走。
　　她根本不敢抬头，甚至觉得擦肩而过的每个人都在看她。
　　会被监考老师直接带走的，一定是在考场上当场被抓到作弊证据了，即便纪浅什么都没做，她百口莫辩。
　　当那盆脏水泼在她头上的时候，好像就已经沾上了这样的污秽。
　　纪浅骨子里也是个骄傲的人。
　　她从小到大最看不起的就是自己没本事，偏要用一些手段去赢的人。
　　作弊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去碰的。
　　纪浅甚至已经想到之后会传出什么样的话了，她沉默着往前走，这会儿竟然完全生不了气。
　　被人陷害的时候，她应该是生气的。
　　但是现在委屈、尴尬和难以言喻的难受把她的怒火全部压了下去，只觉得…
　　很难抬头。
　　监考老师把她们俩带到办公室以后，先转过来说：“你们俩一人站一边，在我处理完之前不准说话。”
　　教室里老师来来往往。
　　他们似乎对学生作弊被抓这种事情都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还能在这件事上轻松议论。
　　“马老师又逮到学生作弊了啊？”
　　“马老今天不是监考高一的吗？这才开学第二次考试，怎么就开始作弊了，这届高一的以后怎么得了？”
　　“是啊，还好我们那考场学生倒是挺乖的，处理一个作弊的学生有点麻烦。”
　　“怎么还是两个小姑娘啊？”有人看过来，目光落在纪浅身上。
　　纪浅根本不敢跟他们对视。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胆子这么小。
　　“这学生长得还挺乖的，怎么…”人说着，还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下次别这样了啊，一会儿乖乖认错，从轻处理吧。”
　　纪浅一口气堵住，脱口而出：“我没有作弊！”
　　老师们好像听这话都听腻了，只是笑了笑，纪浅在他们的笑声中听出了轻蔑和嘲弄。
　　都是小孩儿的伎俩罢了，大家都是这样为自己狡辩的。
　　见怪不怪。
　　纪浅的脸瞬间憋得更红了，焦急地想要给自己一个证明。
　　她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身旁的吵闹都跟她无关。
　　纪浅站在墙角，偶然瞥见另外那个女生，她从头到尾就没抬过头，更不敢看纪浅。
　　等到大部分老师都把试卷交过来整理以后，监考老师才把她们俩叫到主任那边，主任翻着面前的文件。
　　“考试作弊？”主任扫了她们俩一眼，根本没过问，直接说，“第一次就不记过了，你们现在才高一，记过也难看。”
　　“这俩学生在考场光明正大递纸条，其他考生应该也看到了。”
　　“哦，这样…那会产生影响的。”主任沉吟了下。
　　如果是这么光明正大的作弊，还没有得到什么处罚的话，其他学生肯定不会服气的，以后这类事情就更难去解决，可能还会有人效仿。
　　所以态度还是得做好。
　　主任想了想，自觉得很给她俩留面子了：“你们俩各自写两千字检讨吧，下周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做一个全校检讨，但是我不给你们计入档案。”
　　这好像已经是最轻的处罚方式了。
　　南溪高中本来就严格，对于学生作弊这件事当然是管很严。
　　纪浅终于在这个间隙说上话，她抬头，眼睛已经有些翻红。
　　一股委屈劲儿，一听到主任说的惩罚，她脑子里就已经想到了要是在全校同学面前做检讨，是一件多丢人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
　　她根本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主任，我没有作弊。”纪浅开口，“我跟这位同学在今天之前根本不认识，我也不是很清楚她为什么要把纸条压在我的笔上，所以我希望这件事能再调查一下。”
　　主任愣了下，回头：“你们俩这是打算选一个人背锅就行了吗？”
　　这是提前就做好了应对措施？
　　“老师！我真的没有！我承认我在考场上跟别人私下递文具这个行为肯定是不对的，如果要因为这个对我进行惩罚，我没有任何异议。”纪浅说。
　　主任点了点头，看纪浅现在有这么多话要说的样子，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但是作弊这件事我没有做过。”纪浅继续，“考试开始之前，就是隔壁这位同学说她没有带笔，让我一会儿给她借一下。”
　　“那你们俩为什么要在双方都填完机读卡以后再次递笔？”监考老师把手中的纸条拍在桌上，“这就是证据，她为什么给你回传答案？”
　　纪浅看着那张纸，上面还密密麻麻地写着答案。
　　她愣神，敛眸说：“我不知道。”
　　纪浅的确是不知道，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个人大概就是想让她背上这个“考试作弊”的罪名。
　　想到这个，纪浅看了她一眼，那女生一直不说话。
　　倒也没有继续往她身上泼脏水。
　　要是她继续说什么，纪浅多半根本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指不定可能会有点发疯。
　　纪浅深呼吸了两口气，她觉得自己现在需要稍微冷静一点来应对这件事情。
　　首先，她没有打开，她的试卷也是自己写完的。
　　在这一点上她应该是会有优势的。
　　“但是老师，我并没有打开这张纸条。”纪浅说，“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位同学故意放到我的笔上，这样我们俩就是共犯了？”
　　纪浅冷静下来一些，试图说服主任和老师。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监考老师忽然应了，转过去看着另外那个女生，“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女生憋了半天，“是…是她…考试之前…”
　　斟酌犹豫说到一半，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不是在骗人，怎么会支支吾吾呢？”纪浅赶紧乘胜追击，“如果我们真的是考试之前就说好的，那你现在就能直说，如果我们俩是一伙的，说好了一个人背锅，你也会直接说不关我的事。”
　　支支吾吾一定是有问题的。
　　她给不了肯定的答案，也给不了否定的答案。
　　纪浅定了定神：“老师，我如果犯了错，我会很愿意接受学校的惩罚，也会按照规章制度来做，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很明显不正常吧？”
　　两个人的反应的确是有些奇怪的。
　　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学生之间的恩怨是有些奇怪的，她们觉得自己私下解决不了，就会用这样让老师参与进来，毕竟老师在学校还是有一定权威的。
　　监考老师和主任一起皱了下眉，这会儿不再随便下定论，本以为就是个抓到学生作弊的事，没想到现在还能有新的解法？
　　“如果现在无法确定的话，至少要稍微再调查一下。”纪浅说，“我愿意配合。”
　　主任翻文件的手停下。
　　“你这么一说，行吧。”主任叹气，“我先去查一下监控。”
　　一般这种抓到现场了就是直接解决，也懒得去查监控，没想到纪浅直接给他来这出。
　　主任看着纪浅，说：“那这位同学先走，另外一个留一下，我单独问。”
　　纪浅被叫走。
　　她刚才冷静了一会儿，表面上已经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大概对方也有点被纪浅的吓到，一直都还没说话。
　　但是人刚走出办公室门，纪浅就完全绷不住了。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掉，腿一软，往旁边靠了一下，小臂贴着冰凉的瓷砖。
　　刚才是说得很有底气，可她哪儿能知道对方是不是准备好了一套，之后再杀她个措手不及，让她一点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是刻意去陷害她，人家大可以直接想办法在考试的时候就抄到她的答案，之后阅卷还会发现两人的答案有雷同。
　　本来就是英语考试，大多都是选择题。
　　考试的时候纪浅也没想那么多，试卷也是随意摆放的。
　　她靠在走廊，缓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这时候教学楼已经没什么人了，本来就该是去吃饭的时间点。
　　纪浅站在那里。
　　她长到十六岁，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助的痛楚，无力解决，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
　　她会不会以后就被带上这个考试作弊的标签？
　　脑子里东西乱糟糟的，纪浅觉得有点昏沉，低着头，身旁有过往来的人都有点不肯抬头。
　　现在总觉得，每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不一样的审视。
　　虽然她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还是会不可自制地有这样的想法。
　　恍惚听到有人叫自己。
　　纪浅反应了一下，听出来是程予的声音，她猛地抬头，却在犹豫要不要应答。
　　……就是现在好难过好委屈，都不想见人。
　　更不想见到程予。
　　他的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纪浅回头看过去，稍微一垂眸，看到少年的身影从楼下走廊略过。
　　大抵是因为焦急。
　　他飞快跑过，还在叫她：“纪浅——”
　　纪浅在楼上看着却一直没有应声，可她听到人声越来越近，有人奔跑着上楼的声音。
　　脑海中一瞬间划过“他是每一层楼都这样挨着在找她吗”这样一个念头。
　　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以及呼唤。
　　“纪——”程予的最后一声，在跟纪浅对上眼神的时候戛然而止，卡在了嗓间。
　　他也像忽然泄了气，肩膀往下一耷。
　　“纪浅。”程予声音轻轻的，他很少这样叫她名字，今天例外，“怎么在这儿？”
　　纪浅抿了抿唇，没说话。
　　程予走进了些，忽然看到小姑娘微微泛红的眼尾。
　　刚才程和静忽然急匆匆地找到她，印象中程和静是个文静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姑娘，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拦着他，有些意外。
　　程和静虽然怯生生的，但还是很努力。
　　“那个…浅浅考完试没回来，我有点担心，我怕有人找她麻烦。”
　　程予当即跟身边的人说：“我先去找找人，你一会儿见到纪深跟他说一下这事儿，吃饭我就不去了。”
　　生怕小姑娘在哪儿遇到了事。
　　他在操场和艺术楼那边都找过，没找到才回到教学楼这边。
　　教学楼几乎已经没人，纪浅一个人站在这里，还有刚哭过的痕迹，完全就是受了伤委屈的小白兔。
　　程予愣了好一会儿。
　　第一次见纪浅这个表情。
　　她被杨莉带着一群人堵在操场的时候也完全没在怕，在食堂被人高马大的男生差点动手的时候也是高傲地抬着下巴。
　　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了那种脆弱的易碎感。
　　程予尽量把声音放得很轻：“你…怎么了？”
　　纪浅被人一问，眼泪就憋不住了，忽然有一种终于有人来的，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的感觉。
　　于是她直接人往程予怀里扑，脑袋埋在男生的肩膀上。
　　温热的。
　　“我真的好委屈…”
　　…
　　纪浅话都说不清楚，抽泣着把事情给他说完，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按照逻辑和顺序好好解释。
　　程予等她说完，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打开给她抽了张。
　　纪浅稍微缓过来一点，觉得心里堵着那阵委屈劲儿过去了点，但更有些愤愤然了。
　　程予弯腰，他缓缓抬手，用手指轻轻蹭了一下纪浅眼下残余的一些眼泪。
　　纪浅感觉到一阵温热碰到自己的脸。
　　忽然觉得软乎乎的，明明温度不高，却让人觉得发烫。
　　“有没有记得我之前说的？”少年温热的呼吸就这样肆意落在了脸上，好像会流动，会往里钻。
　　纪浅直接讷讷的，一阵发烧感：“啊…？”
　　他说过的太多了，不知道是哪一个。
　　而且——
　　啊啊啊啊啊啊！！凑那么近干嘛！！虽然她真的很委屈！刚刚不小心往他怀里钻了！但也不能靠这么近说话吧！！
　　程予开口说话一字一句格外清晰，跟她的心跳一样顿挫清晰。
　　“我说啊——”他尾音勾起，“会一直护着你。”
　　纪浅眨了眨眼。
　　“不是说了不骗我们小怪兽的？”他说。
　　“嗯。”
　　程予用手轻轻戳了一下小姑娘酒窝的位置，“哥哥帮你解决。”
　　纪浅不知道要怎么解决，但程予只是问她。
　　“那你相信我吗？”
　　他的语气坚定，让她愈发平静，抚平所有的不安和棱角。
　　忽然之间。
　　好像他已经帮她排除万难，一路长明。


第16章 16.   因为程予本身，就是光。【三合……
　　教学楼几乎是空旷的。
　　纪浅觉得自己的心境差不多也是如此, 大概是想了太多，到最后都会变成空白的一页，越是复杂, 越是会变得简单。
　　简单到，她的视线里竟然只能看到程予一个人了。
　　最后她人是被程予带走的。
　　跟此前每一次一样。
　　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
　　之前程予都是走在前面，让纪浅跟在后面, 她总是快步追上程予的步伐, 但是今天, 他主动走在她身侧, 甚至是靠后一点的位置。
　　就像是骑士在守护自己的公主。
　　程予走在纪浅的身后，过了会儿，脚步稍停，他突然开口：“小浅。”
　　纪浅还没反应过来。
　　人傻了一下。
　　程予怎么突然就给她换了个称呼？之前不是可爱叫她妹妹了吗？
　　“吃晚饭了吗？”程予忽然问她。
　　纪浅瘪了瘪嘴，原本觉得自己是不饿的, 但是别人提起来，就有点感觉饿了。
　　“嗯…没。”纪浅应着, 小声说，“突然发现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饿了。”
　　程予一声轻笑, “那你往哪儿走呢？”
　　从楼下下来以后, 他们俩就漫无目的的，不知道要去哪儿, 纪浅带路，在学校瞎转。
　　现在已经快走到校门口了。
　　其实纪浅一直都在发呆, 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往哪个方向前进，她也只知道，自己身后还跟了人。
　　是很值得放心的人。
　　纪浅其实一直胆子挺小的，独自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 甚至会怀疑自己身后是不是跟了其他人，会害怕和胆怯。
　　但是程予走在后面的时候，她反而是觉得安心的。
　　纪浅的脚步停下，回头：“我也不知道，但你也不是跟着我一直走嘛？”
　　完全不知道前路如何，他还是跟过来。
　　“那回去？先吃点东西。”程予微微挑眉。
　　程予是为了她才耽误了吃饭时间的，纪浅有点不好意思，缓缓开口：“那我请你吃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从自己包里翻校园卡。
　　结果眼前的人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我请你。”
　　“啊？”纪浅讷讷的，“本来就是你帮忙，当然要我请客了，礼尚往来我还是很明白的！”
　　程予垂眸看了她几秒。
　　纪浅看起来一切如常，似乎刚才因为觉得委屈而难受的不是她，现在已经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了。
　　“你哥教你的？”程予突然问。
　　纪浅：“什么？”
　　“礼尚往来？”
　　纪浅有点不解，说：“这不是基本应该做的吗？”
　　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难道不就是别人给你什么，就应该回报什么吗？
　　都是以真心换真心的。
　　他们俩往小卖部那边去。
　　程予笑了一声，冷不丁地，突然回头：“有时候呢——”
　　他顿了顿，看着她，纪浅稍微有点愣住，随后听到程予跟她说。
　　“有的人对你好，其实是不求回报的，他可能就真的单纯是想对你好点。”
　　纪浅内心的声音呼之欲出，但又没说出口。
　　所以程予哥也是吗？也是真的只是为了对她好所以对她很好吗？
　　不需要回报吗？
　　这一句话一直噎住。
　　程予带她去小卖部买了点吃的填饱肚子，顺便给小姑娘买了一堆小零食让她这一周吃。
　　纪浅抱着装了一袋子的零食出去的时候，感觉自己眼前的视线都差不多被挡住了。
　　“我哥给我买零食都不会这么买。”纪浅忽然说，“这样买零食是会被别人说在喂猪的…”
　　强烈谴责一些不合理的喂猪行为。
　　程予微微侧头睨了她一眼，轻笑：“那纪深不行啊，你考虑换个哥哥？”
　　他明显是在开玩笑，声音都微微上扬着调。
　　但纪浅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要是让程予换成自己的哥哥…
　　哎，可能真的是亲哥哥就不一样了吧。
　　就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不能是她亲哥哥。
　　“我觉得我哥虽然这人有点自大，有时候嘴巴还很欠，经常欺负妹妹，还要凶我，但是…”纪浅顿了顿，“但是他是我哥。”
　　程予嗯了一声，随后小声接了句：“那你倒挺维护纪深。”
　　“再怎么说也是我哥啦。”纪浅笑。
　　“那你什么时候也维护维护我？”程予看着她，就这么说了句。
　　纪浅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思考，她点了点头：“如果程予哥真的有地方需要我的话，我当然会维护你呀。”
　　她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的！程予对她好，她也会对程予很好的！
　　从小卖部出去不久，刚上楼，楼上急匆匆地有人快步冲下来，纪浅手上还抱着东西，第一时间没看清来人。
　　是身旁的程予先开了口。
　　“纪深？”程予顿了下，“怎么这么急。”
　　纪深直接过来，顺手就把纪浅手上的东西给拎起来拿走了，纪浅这才讷讷地看着自家哥哥。
　　他皱着眉。
　　“老子他妈能不急吗？”纪深也明显是跑着过来的，在喘气。
　　人在吃饭，突然被人告知你妹妹不知道去哪儿了，她最好的朋友都找不到人，甚至人小姑娘直接把你兄弟拦下来求助了。
　　纪浅赶紧说：“没…没事，我只是去了趟办公室。”
　　“去办公室干什么？”纪深皱眉，顺口就问。
　　纪浅其实不是很愿意再把这件事情翻来覆去地说，本来当时就觉得很窘迫，委屈又尴尬。
　　最难过的时候是因为兜不住了才全部倾泻出去。
　　这种事情，她反复说明总觉得好像是在不断揭开自己的伤疤，只会觉得不开心。
　　纪浅的眸光忽然暗淡了一瞬，她慢慢抬了一下眼皮，正在犹豫怎么开口的时候，程予忽然迈了一步，走到纪深旁边，勾着他的肩膀。
　　程予说——
　　“这事儿我跟你说。”
　　“别逼问妹妹了，让她先回去吃点东西，小姑娘饿着呢。”
　　纪深对程予是信任的，在看到纪浅是跟程予走到一起的时候，就稍微放心了些。
　　如果是程予带着，那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纪深没追问她，随后程予转过来，又给纪浅把那一袋塞回去。
　　“回教室去休息会儿？”程予说，“哥哥说了帮你解决，你自己开心去玩儿就行。”
　　明明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但是程予总是给她很轻松的坚定感。
　　他承诺会解决，就一定会解决。
　　纪浅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轻声应着：“好。”
　　…
　　她回去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一部分同学吃完饭回来了，纪浅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程和静的声音。
　　“浅浅！”程和静着急地叫她，第一次被她一口气提出这么多问题，“你没事吧？刚才去哪儿了？我去拜托程予帮忙了，你跟他有碰面吗？吃东西了吗？饿不饿？”
　　纪浅手上的塑料袋被她捏得窸窣作响。
　　“阿静，你一口气提这么多问题，我回答不上来呀。”纪浅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反而问她，“你是不是也没去吃饭？”
　　程和静没出声，默认了。
　　“干嘛不去！”纪浅说，“我一下子不在，你可以先去吃饭嘛。”
　　“我怎么可能自己去，你又突然不在…”程和静小声说，“明明你自己吃饭也是，如果等不到我就不去了。”
　　纪浅笑了两声，拉着她：“那回位置上，程予哥给我买了好多零食，我们分掉！”
　　程和静听到程予的名字才稍微放心下来。
　　别的她不清楚，但是如果纪浅遇到危险，去找程予帮忙绝对是没错的。
　　这是现在程和静侍奉的真理。
　　“所以你怎么突然…”程和静问她。
　　纪浅的手顿了顿，跟她简单说明：“我被隔壁桌的女生陷害作弊，刚才考完试被老师带去办公室了。”
　　“啊？？”程和静震惊，“为什么要陷害你啊？谁？”
　　“我不认识。”纪浅说，“但是我觉得她看起来很胆小很文静一个女生，不应该会做这种事的…”
　　程和静：“会不会是杨莉…？”
　　毕竟她们刚刚开学也没两个月，纪浅虽然是一副“我有背景”的样子，但是她其实很低调，不会到处说我有哥哥护着，你们最好不要不识好歹。
　　她从来不会去主动招惹别人。
　　在学校这么久，也只跟杨莉起过冲突。
　　纪浅皱着眉，但点头：“如果真的是被指使的，只有可能是杨莉吧，别人跟我也没什么仇。”
　　“好恶心。”程和静是很少说这样的话的，“自己不行就想办法用这种脏手段给你泼脏水，让学校和老师下场。”
　　“她肯定会被自己的恶毒反噬的！”纪浅这么说着。
　　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心底也有那么几分慌乱，因为她实在是想不到这件事的后续会是什么样的，到底会怎么发展。
　　临近要上课的时间点，班主任也听说了这件事，单独把纪浅叫出去问了话。
　　原本以为又是一顿训，结果她是把纪浅叫出去安慰她。
　　“我相信你是一个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好孩子，虽然你上课有时候也开小差，但作弊…老师还是相信你的。”
　　“一会儿我也会去主任那边协助一下，争取早点查到原因。”
　　“你自己也别太放在心上，不过啊，下次考试可别再带着这种侥幸心理，觉得递一下东西没关系，自己是清白的。”
　　“考场纪律之所以为纪律，就是制定的时候，肯定是对这些情况有所防备。”
　　“不让考试的时候交接东西，因为很容易出现这种，即便你觉得自己是清白的，但很多事情就是你不能去说清的。”
　　“在别人的眼里看到的，可就是另外一回事。”
　　纪浅乖乖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有些事情是真的只有自己去栽过跟头才知道的，纪浅感觉自己在这里学会的第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就是——
　　一定一定，要严格地遵守纪律。
　　一点都不能存在侥幸想法。
　　…
　　这件事的战线比纪浅预想中要稍微长一点，本来以为一两天就能出结果，但她一直都没收到反馈。
　　等到周五的时候，班主任又来找了她一次。
　　就是让纪浅先不要着急，最近事情很多，她们总之是先不做处罚的，只要安心等结果就行。
　　只要纪浅真是清白的，一定可以给她一个好的回答。
　　说到最后，本来纪浅都要进去上课了，班主任忽然叫住她：“对了，你是不是高二那个，纪深的妹妹？”
　　纪浅：“啊…？”
　　“是吧？”
　　“是的…”纪浅应着。
　　“哈哈，之前你刚入学的时候，我看到这个名字就觉得是不是纪深的妹妹，两个人名字一看就是一家人取的。”班主任笑了，“纪深高一的时候，我代过一段时间他们班的课。”
　　纪浅点头。
　　“你们俩其实长得还是挺像的。”班主任忽然开始跟她聊日常八卦。
　　纪浅本来跟老师相处是有点紧张的，但是没想到自己老师竟然好像…？
　　也是很好相处的嘛。
　　“不过之前你怎么没提起来过？看起来不像关系不好的样子？”她又问。
　　纪浅应着：“我哥怕我在学校闯祸，让我低调点，所以不愿意承认我是他妹妹。”
　　“？”
　　“其实你哥应该还是挺关心你的。”班主任说，“我这两次去主任办公室，都碰到他跟程予在，也是说你的事情。”
　　“啊？”纪浅愣住。
　　“程予毕竟也是三好学生，成绩好，品行端正，他亲自给你担保呢，说你不可能做这事儿。”
　　纪浅猛地眨了好几下眼。
　　“所以你放心，大家都在帮你解决。”班主任说着，还轻轻拍了一下纪浅的头，“进去上课吧，专心点啊。”
　　纪浅应着，“好——”
　　这次考试老师阅卷稍微慢一些，因为最近正是什么教学周，很多老师都在忙着准备课件上公开课。
　　成绩是第二周才出的。
　　跟上次不一样，这次刚出成绩，成绩单刚贴到门口，纪浅就马上冲到最前面去看。
　　全年级一共是九百人。
　　纪浅上次考试排名比较靠中，四百多，这一次她直接挤进了前两百。
　　虽然是擦边的第198。
　　在南溪高中，能排到年级前两百就已经是能够上一个很不错的重点大学的水平。
　　“哇，纪浅这次考得太好了吧！！”有同学看了一眼。
　　最右边那一栏会有一个进步名次，纪浅这次直接进步了两百多名，在那一栏格外突出。
　　“我草，前两百，你是不是国庆背着大家偷偷努力了？”
　　“好家伙，我国庆都在玩，原来真的有人在努力！”
　　“对了，这次是不是还设置了那个什么，进步奖啊？”
　　这是南溪高中的奖励机制。
　　每次月考，每个年级进步最快的五名同学，学校会直接颁发一个进步奖以示鼓励。
　　南溪高中在这方面也是简单粗暴，奖品不会发什么本子、笔之类的，他们是直接封一个两百元现金的红包。
　　“哎！刚开学两个月，纪浅看来要成为咱班上第一个去台上领奖的人咯！”
　　“芜湖，正给我们长脸！牛逼！”
　　纪浅觉得她自己看自己的成绩都没有那么开心，但是身边的其他同学都很兴奋，甚至大家已经开始期待表彰的时刻了。
　　她笑出声。
　　一副老父亲的语气跟大家说：“所以你们自己也要努力啊，总不能我一个人来支撑这个家吧！”
　　其他人：？？
　　倒也没错，一个班的确是一个大家庭。
　　纪浅继续语重心长：“你们这群崽子，不要让我这个当父亲的失望。”
　　周围同学听笑了，也有开始反驳的。
　　“喂，怎么就当上老父亲了？你占我们便宜是吧？？”
　　“靠，纪浅，什么年代了，你还来这套！”
　　学生时代，最喜欢的就是这样占对方便宜。
　　玩得好的都是自己儿子。
　　纪浅笑：“那你们下次考好点，我就让你们家庭地位高点，嘻嘻——”
　　“真无语啊！！”
　　“好了好了，兄弟们，赶紧回去学习了，不能让纪浅再这样猖狂下去了！”
　　他们在班门口说笑打闹，忽然从身后传出来一道一点都不友好的声音，轻蔑又猖狂。
　　“笑死人了，还以为你们在狂欢什么呢？纪浅考得好啊？你们不知道纪浅考试作弊的事吗？”
　　“哦也是，纪浅本事可是大得很，作弊被抓现场，竟然现在还没通报评批，成绩都没被取消。”
　　纪浅还没说话，倒是班上几个男生火气一下就上来了，直接转过去。
　　“你他妈说什么呢？脑子有问题？”
　　“别乱血口喷人给人泼脏水ok？”
　　“自己考得烂搁这儿说我们班上考得好的女生作弊，我看你才笑死人了。”
　　那人是隔壁班的，他们俩班一直有点不对付。
　　挨着的两个班很容易被拿来作比较，本来就有一种竞争感在里面，加上他们俩班有些同学气场怎么都不对盘，经常闹矛盾。
　　结果这会儿出了成绩，纪浅考得好，他们就过来弯酸，自家班上的同学当然不爽。
　　“你们也都一个德行呗，当时纪浅直接被老师抓到带到考务处去的！那天我可是看到了！别说你们完全不知道，一个班就包庇作弊，还这么耀武扬威的，你们班风气就这啊？”
　　越说火越大。
　　“你能闭嘴吗？那按你这么说，纪浅要是真的作弊了，为什么没被处罚？”
　　那人看了纪浅一眼：：“那你问她有什么本事呗，竟然这都不被处罚。”
　　纪浅看着他，语气坚定：“很简单啊，因为我没有作弊，那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你放屁！”那男生有些气急败坏，“你当时直接被监考老师带走了！”
　　纪浅被他的发言气笑了，但还是冷静地说：“行啊，我要是真的作弊了，你随便嘲讽，但要是我没有做，你就当着全校同学的面给我道歉？”
　　“来啊，谁怕谁啊？”
　　“行，如果我没作弊，你手写一千遍纪浅没有作弊，我错了。”纪浅抱着手臂，“就这句，贴在你们班和我们班门口，一边五百份。”
　　男生嘁了一声，应了这个约，转身离开回自己班上了。
　　那人刚走，纪浅这边的同学就开始安慰她。
　　“没事儿，这人傻逼，别给他放在心上。”
　　“真的纯傻逼，上次上体育课还跟我们抢球场，最后还不是自己灰溜溜走了？”
　　“哎哟，反正你不可能作弊的，这事儿咱们等结果就成。”
　　其实这件事是有风声传过来的，纪浅在年级上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人是很低调，但耐不住长相出众。
　　开学军训的时候大家就发现高一新生里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了。
　　所以她的一切都是很被关注的。
　　被大家维护，纪浅大受感动。
　　呜呜呜她的同学们真好，对她真的超级超级好！！
　　随后，纪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家人们！等奖金到手！就给你们买吃的！”
　　两百块可能买不到太多东西，但是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个小心意，对这群十六七岁的小少年来说已经是弥足珍贵。
　　又是一个周五。
　　眼看着小半个月都过去了，纪浅终于收到了反馈。
　　她被叫到主任办公室，单独给了她一套英语试卷。
　　“你把这套做了吧，比月考的难度要高一些。”主任敲了敲桌子，“监控我们看了，你并没有给那个女生递答案，的确是只是给了一次笔。”
　　而且仔细看过以后发现，那支笔还回来的时候，纪浅是没有跟她有任何交流的。
　　甚至纪浅连眼神都没往她那边瞥一下，就只是在认真看自己的试卷，纸条是女生夹在笔上，给她放过来的。
　　而且第一时间，纪浅也没有要去拿的准备。
　　如果真的是协商作弊，在做这种危险的事情的时候，纪浅应该会马上拿，不被老师发现。
　　两个人不是一个班的，宿舍和班级都差得有点远。
　　看起来…
　　的确是不会认识的情况。
　　主任看着纪浅开始认真做那张试卷，就想到那俩小孩儿来自己面前的时候。
　　程予说，“我希望至少，在事情定下来之前，纪浅的成绩还是给她正常上。”
　　一般这种时候会暂时扣除那一门科目的成绩的。
　　他是完全没想到，纪浅这事竟然是程予来求的情，不得不说作为老师也会偏心，会对程予这种品学兼优的学生有厚重的滤镜。
　　他说的话，就让人觉得非常靠谱。
　　所以老师也会听取程予的意见。
　　“纪浅很努力，本来就被陷害了，还被扣除成绩拿不到想要的分数，大概会对一个刚上高一的小女孩儿产生很大的打击。”
　　“纪浅这次出来的成绩应该会很不错，主任也可以期待一下，至少不会让人失望。”
　　“既然我们南溪高中在乎的是每一个学生的发展，我觉得纪浅的情况，也需要好好去对待。”
　　程予说不能打击她的学习积极性。
　　至少让她知道，好好学习考到好的分数，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之后才会更努力。
　　“成绩出了以后，您可以单独给纪浅一张试卷，您单独监考，她也一定会写好的。”
　　“如果一个学生自己就有这样的能力，她是没有任何理由去作弊的。”
　　纪浅把那套试卷给做完了，而且还是在规定时间之前就提前交了卷，主任刚好是英语老师，当场就把试卷给她批了。
　　她是做得很好。
　　这套题更难，但是纪浅拿到的分数，甚至比她月考考得分数还要高。
　　主任有点惊讶，说：“那你可以考得更好的啊。”
　　纪浅：“啊？”
　　“没事儿，继续加油。”主任起身，“那个女生其实已经承认是故意诬陷你作弊的了，现在各方面看下来，你的确是无辜的，但下次别考试递东西了啊。”
　　这事儿，他们搞了那么久，是因为处理很严谨，从各方面都要入手。
　　不然早就定下来了。
　　“下周周一准备一下，你应该会被表彰，进步挺大的，继续保持啊。”
　　纪浅眼神一亮：“谢谢主任！”
　　但是离开办公室以后，纪浅还是在想，那个女生跟自己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诬陷她呢？
　　而且看起来本来就是胆小的类型…
　　难不成是被威胁的？
　　纪浅没有证据，但是总觉得这件事是杨莉在背后做的。
　　她叹了口气。
　　刚上高中，怎么就被这么烦的人给缠上了…
　　-
　　本来以为这件事解决以后，就会是风平浪静，但是这个周末反而十分不安宁。
　　有人在学校贴吧和论坛到处发帖，说纪浅作弊的事情。
　　那人说：【高一新生作弊拿到好成绩，真的有人会进步那么快吗？我们学校的整体水平都不低，进步两百名是什么概念？】
　　一般进步五十，已经是很多了。
　　【大家可以拭目以待，这位同学下周周一的时候还要接受表彰。】
　　【学校不作为，但是大家想想，真的有人能在短短的一个国庆假期里，就成绩上升那么多吗？】
　　简单的几句话，就已经把舆论推到了最高峰，南溪高中一向严格，所以有这种事情，对于大家来说就算是很大的八卦了。
　　大家开始疯狂跟风，也有人扒出来这人就是高一年级的纪浅。
　　虽然纪浅不太上学校贴吧，但这些风声闹大了，还是会传到她耳朵里，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纪浅本来正在写作业。
　　最近写作业很顺畅，所以她都是早早完成。
　　只要学会了就会觉得作业和考试都挺开心的，不是什么会觉得很痛苦的事情。
　　同学发来消息以后，纪浅看了一会儿。
　　她回复说：【算了，没事。】
　　【到时候结果主任这边会公开的，我本来就是被诬陷的，这人造谣也会被处罚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纪浅还是觉得有点不爽。
　　之后处理起来，也只会处理造谣头部的人，都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些谣言总是传得很快。
　　就像现在，基本全校的同学都知道了。
　　……她现在可真是个大名人啊！
　　真是谢谢这些人，给自己一些奇怪的出名机会。
　　但是可能到最后就算解释了，她可能还是会被有的人说，就是靠作弊或者什么手段的，毕竟这件事…
　　也不可能在什么全校同学都在的大集会上帮她说明清楚。
　　纪浅叹了口气，在草稿本上随便画了画，写着：“可能优秀的人就是很容易被诋毁的吧！！纪浅你要加油鸭！！”
　　她只能尽量做到让自己无所谓。
　　周一的升旗仪式，纪浅路过其他班队伍的时候，甚至高年级的队伍也是，她恍惚听到有些窃窃私语。
　　“啊，是不是她啊？那个纪浅…”
　　“好像是吧，一会儿看她上不上台就知道了。”
　　“长得是挺可爱的。”
　　“哎呀，长得好看的女生哪儿能有几个心思是放在学习上的？”
　　纪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脚步直接顿住，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我看你长得不好看，心思也没放在学习上呢。”纪浅表面上笑盈盈，语气却是冰冷的，“学姐，你的心思不也全部放在这种无脑八卦上了吗？”
　　“但凡你稍微动点脑子，也知道学校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搞烂自己的名声吧？”纪浅一声轻笑，“不要嫉妒我长得可爱、学习又好，谢谢你。”
　　她怼完就拉着程和静走了。
　　程和静有些生气，“她们怎么这么说你啊？听风则是风？一点自己的判断力都没有？还是学姐呢！”
　　纪浅说：“年龄有时候什么都不能说明啦，阿静不生气，一会儿给你买雪糕！”
　　程和静很少生气，但是纪浅这个事情的发展让她很生气。
　　本来只是被泼脏水，现在已经到了造谣生事的地步？？每个人看到纪浅都想过来踩一脚？
　　“他们就是嫉妒我。”纪浅拍了拍程和静，“但是我不是有你们嘛！”
　　她身后，还有全班同学的支持呢。
　　程和静瘪了瘪嘴，有点无奈，也不知道应该做点什么，结果到最后还是被纪浅安慰。
　　升旗仪式顺利开始进行，纪浅站在前排，偶尔会收到后排同学递来的纸条和小糖果，就像是为了哄她。
　　“纪浅就是最棒的！是我们班的超人！我们的英雄！”
　　“吃个糖，不要不开心哦。”
　　“谁敢欺负你？我们高一四班的全体同学也不是吃素的！”
　　“保护我方纪浅同学！”
　　纪浅看着大家递来的纸条笑，听到台上的主持人忽然说着。
　　“接下来，有请学校射击部部长，也是本次高二年级月考的第一名，高二七班的程予同学发表本次国旗下讲话。”
　　纪浅猛地抬起头来。
　　程予哥这次考了第一？？
　　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比她自己这次考得好还开心啊？
　　程予从右侧迈步，缓缓走上台，他的背脊挺直，少年意气风发之气，因为要做演讲，他今天穿得稍微正式一些。
　　干净整洁的白衬衫，领结也是打得十分规整。
　　他走过去，接过主持人手上的话筒，礼貌地颔首鞠躬。
　　台下已经有一阵阵的欢呼声。
　　“哇哦——”
　　“程予！！”
　　也有一些话钻到纪浅的耳朵里。
　　他们说。
　　“我靠，程予这次重回第一宝座？听说他最近不是在忙比赛的训练吗？”
　　“人家这是赛场学习两不耽误，这可能就是天赋吧…我们光做一件事就够呛。”
　　“哎，羡慕死了！”
　　“啊…救命，我理解为什么他是很多女生的梦中情人了，这他妈也太帅了。”
　　这句话纪浅是认可的。
　　因为程予好像真的在发光，明明今天的天气不算特别好，明明太阳都被厚重的云层遮住。
　　就跟她现在莫名的心情一样。
　　层层乌云叠在上面，都盖住了她自己的光啦。
　　纪浅暂时没想好要怎么让自己的光重新透出来，但是她有一瞬间，觉得程予的光照到了自己。
　　少年缓缓开口的嗓音，如潺潺细流。
　　温柔的风拂过，小溪流里就落了春天的花。
　　纪浅认真听了程予的演讲，她第一次在听别人国旗下讲话的时候没有觉得无聊，没有犯困。
　　等到程予的发言到了末尾，他却忽然停了好几秒，隔了很远很远，纪浅有一种他是在看自己这边的错觉。
　　……肯定是错觉啦。
　　程予哥怎么可能在国旗下讲话的时候在这么多人里，在全校同学的人堆里找到她呢。
　　但他会证明，这不是错觉。
　　纪浅刚刚敛下眸，微妙的情绪开始蔓延之际，程予忽然再次开口。
　　“我也要感谢一下高一四班的，纪浅同学。”
　　纪浅：？？？
　　其他人的声音有些疑惑，又此起彼伏。
　　台上的程予一声轻笑，手握着话筒，目光落过来：“啊，机缘巧合之下，国庆节假期期间，帮纪浅同学补习了一下。”
　　话音刚落，下面开始喧闹。
　　——“程予给纪浅补习？？”
　　——“等等，纪浅认识程予啊？”
　　——“所以？？纪浅考得好是不是因为程予…？如果是真的话？”
　　——“我靠，那之前那个造谣的是不是脑瘫啊？”
　　——“我也是傻逼，我怎么什么都信，这不是误会人家小姑娘了吗？”
　　程予还在继续说。
　　“纪浅同学学习也很努力，悟性很高，是个很聪明的学妹。”
　　“在帮她补习的过程中，我也又把一些知识点巩固了一遍，所以…”
　　“温故而知新。”
　　“感谢纪浅同学的信任，也感谢纪浅同学不负我望，这次考出了很优秀的成绩，让我发现，我还是有点做老师的前途的。”
　　台下一阵笑声。
　　——“程予还挺幽默，笑死我了。”
　　——“哎，有趣，成绩好，还会射击，这么完美的人哪儿找啊？”
　　那个关于纪浅的谣言突然不攻自破。
　　如果是程予亲自补习的，那好像一些逻辑能说得通了。
　　距离隔得实在是太远，纪浅看不清程予的表情，她想，大概这人又在笑吧。
　　一阵风吹到纪浅脸上，很温柔，把她旁边的碎发撩动，在脸上挠了挠。
　　奇怪的是，却感觉是心痒痒的。
　　身边都是对程予称赞的声音。
　　所有欣赏和掌声都是给程予的，而所有诋毁和贬低都是给纪浅的。
　　一个天堂一个地狱，在他们之间似乎是天差地别。
　　此时，他是所有人瞩目的天之骄子，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而她正被人泼脏水沾染了一些莫名污秽。
　　但是所有光亮落在了她身上。
　　他愿意用自己身上的所有，去祛除对她的不公。
　　云层突然就散了，其实也就是轻轻地吹了一阵很温柔的风而已，并没有什么猛烈的动静。
　　程予放下话筒之前，温柔地开口：“做得很棒，下次也要努力。”
　　“纪浅同学。”
　　纪浅忽然想到之前在家里，她脑子一热，问程予“你相信光吗？”
　　他当时没有回答。
　　她忽然觉得程予不需要回答。
　　因为程予本身，就是光。


第17章 17.   专属于她的新年快乐。
　　自从程予在国旗下讲话说了那番话以后, 全校同学都知道纪浅跟程予关系非同一般，看纪浅的眼神都变得“尊重”了起来。
　　但纪浅这几个月愈发低调，只埋头学习。
　　一场突然而至的纷争, 搅得纪浅满头雾水，但这件事又突然画上了句号。
　　诬陷纪浅作弊的女生主动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她说是因为虽然不认识，但一直嫉妒纪浅, 刚好分到一起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纪浅虽然对这个说法表示怀疑, 她觉得那人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样子, 但也不可能继续追问, 有的事情可能就是很难去追寻到真正的结果。
　　她的事情最后也算是完美落幕。
　　天气渐冷，在南溪高中每个月高强度的月考中，时间真的如白驹过隙。
　　一转眼就到了期末考试。
　　临近期末考，大家都开始了紧张的复习工作，社团活动也暂时停止。
　　本来第一学期的社团活动进行就会比较少。
　　开学一个多月才开始, 到了一月快期末考就会暂停，也就只有两个月的活动时间。
　　一学期在射击部, 纪浅觉得自己弓倒是没拿几次，反而是在旁边给程予和纪深鼓掌的次数比较多。
　　当然——
　　主要是给程予。
　　纪浅也是在加入社团以后才知道, 程予其实是在气步.枪省队的, 但他因为要上学，基本不随队训练, 只是保留省级运动员的名。
　　如果有需要比赛的地方，他晚课的时候几乎都是不在学校的, 会出去参加训练，之前经常听他提起比赛也是因为这个。
　　程予每次快要去比赛的时候，都会忙一段时间，有时候忙训练连社团活动就见不到人。
　　但他每次不常在学校的时候, 都会跟纪浅说。
　　“小浅最近听话点，别惹事儿，不然哥哥来不了。”
　　也说不上来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程予几乎都叫她小浅。
　　调侃她的时候就叫小怪兽。
　　倒是很少叫她“妹妹”了。
　　只要程予在忙，整个射击部就交到纪深手上。
　　纪浅还经常埋汰纪深：“我就说别的部门怎么就一个部长，我们射击部还有你在这儿驻场呢，原来是因为部长太厉害了，需要一个人帮忙。”
　　纪深：“？”
　　纪深：“我发现你最近真的，什么事儿就是你程予哥好，什么事儿都是你程予哥牛逼。”
　　“啊，那不然呢？”纪浅越发坦荡，“程予哥可是帮我解决了！很大的问题的！”
　　纪深嘁一声：“行，你跟你程予哥过去。”
　　谢谢：D
　　求之不得！
　　…
　　期末考试前，纪升荣和胡婉有个很重要的工作需要出差，但说会在农历新年之前回来。
　　考试前纪浅都跟程和静约着一起复习。
　　程和静经常说家里忙，没能出来，但是能出来的时候都出来了。
　　本来纪浅也想过要不要再期末考试之前再问一下程予，但是她后面想了想，程予自己也要复习，人家年级第一的位置不是那么好保住的。
　　在南溪高中，没有人能成为永远的第一。
　　分数都咬得很紧。
　　后来纪浅才知道，原来当年入学的时候，程予就是跟同年级一个叫喻眠的女生，在自主招生考试里并列第一入学的。
　　……也不知道自己此前为什么会觉得程予看起来成绩不好。
　　而且还觉得人家比自己哥哥成绩差！
　　就！纪深那个中游水平的成绩！怎么能跟人程予比啊！
　　最后纪浅也没去麻烦程予，自己乖乖复习完了所有的功课，但不得不说程予上次给她补习，是真的把她的任督二脉都打通了。
　　基础铺垫好，后面也再也没有掉过队。
　　期末考试紧张地进行了三天，纪浅考完都觉得自己脑子有点放空了，这几天是有种把自己的毕生所学都写上去了的感觉。
　　最后每个年级都是同时间放的假。
　　放假那天，纪浅早早地收拾好了东西，跟程和静说：“阿静，寒假快乐呀！我先去楼上啦！”
　　高二的教室是在楼上。
　　她猜程予放寒假肯定是要回家的，只知道他是因为叔叔在南溪才过来上学的，本身家是住在青宜。
　　平时程予都不太回去，就连长假都在这边，他正好又会在南溪这边训练。
　　程和静挥了挥手：“知道啦，你快去吧，不然一会儿有人走了，你可能都没跟人道别就放假了。”
　　纪浅吐了吐舌，赶紧背上自己的包开溜。
　　身边的朋友一定是最了解她的。
　　在那样的情况下，很难有人不会心动，程和静也明确知道，纪浅是一定会喜欢程予的。
　　这是她逃不开的，宿命一般的相遇。
　　纪浅也没有太别扭得去否认，她觉得跟阿静已经是很要好的朋友，她可以知道自己喜欢着谁。
　　纪浅小跑着上楼，这会儿收拾得快的人已经在下楼了，等下校门口会很堵，有些人想早点走，所以就会很快离开。
　　她跑到高二年级的教室的时候，先是路过纪深班上。
　　纪深和段时誉是在一个班，但程予其实是隔壁班的，没跟他们俩在一起。
　　纪浅往里面假意看了一下，喊了一声：“哥——”
　　纪深没听到，虽然纪浅也不关心他到底听没听到，就是过来做个功夫。
　　也不知道他们班到底是什么事，门口堵了一堆人。
　　吵吵闹闹的。
　　纪浅听了一下他们在聊什么。
　　“放假了，段少能带兄弟们上分不？”
　　“段时誉，你不去打职业，窝在这里给兄弟们当打手？确实有点暴殄天物了！”
　　纪浅：……？
　　打职业是什么意思？
　　“哥，考虑考虑我，给我来个上分位置呗，下学期帮你们晒衣服！”
　　“救命，大哥行行好，我段位最近猛掉，怎么都上不去！！”
　　纪浅听了笑，小声说了句：“怎么还有人求段时誉啊，无语。”
　　她印象中，段时誉就是一个不需要求的人，随便说说就好了。
　　纪浅刚刚笑完，随后就听到了纪深的声音。
　　“你们挡着路了。”他说，“让让。”
　　纪浅心想，她哥果然永远是这幅拽拽的臭屁样子。
　　在纪深他们班门口晃了晃，她随便拉了一个人，说：“同学，你能不能帮我跟纪深说一下，他妹妹先去他们隔壁了，让他一会儿出来别走了。”
　　也不知道那人听清没。
　　他就是应了句：“哦哦，行，好。”
　　本来纪浅就不是来找纪深的，她只是借口，上楼来找程予，但是还是要先在自家哥哥这边留一下。
　　纪浅说完，就直接往前面走。
　　程予他们班上窗户没关，纪浅趴在窗台那边，往里面看了看。
　　他们班竟然还有好多人没走，但大家都很安静，没有交流，自己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也有一部分人还在自己位置上…
　　写作业？？
　　刚考完试要放寒假已经在写作业了？
　　看来，尖子生班有人会在放假之前就把作业写完，这件事是真的。
　　纪浅大受震撼，愣了下，甚至忘了第一时间去找程予人在哪儿。
　　最后是就坐在窗边的女生抬头。
　　“你好，要找谁吗？”她一边翻手上的试卷，一边问纪浅。
　　纪浅又愣了下。
　　因为眼前的姐姐实在是太…
　　漂亮了。
　　在学校这么久，纪浅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学姐。
　　她皮肤很白，校服外套微微卷起，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淡淡抬眸看纪浅的时候，浓密的睫毛还颤了一下。
　　“啊…是的。”纪浅反应了一下，“我想找程予…”
　　“好。”女生应着，随后直接转身，敲了一下后桌的桌子，“程予，有学妹找你。”
　　纪浅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程予就是因为他的位置有点靠后，趴在窗边恰巧看不到。
　　程予似乎是带了耳机，纪浅听到他把耳机摘下放在桌上的声音。
　　“喻眠，你现在就开始学新的内容是不是太过分了点？”程予路过，说了她一句。
　　“还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训练的时候还偷偷背单词的事。”
　　两人轻微地互怼了两句。
　　喻眠？是那个…
　　常年跟程予争年级第一宝座的学霸。
　　纪浅敛了敛眸，突然一种微妙奇怪的感觉涌上来。
　　随后听到程予笑了一声，他从座位上走出来，回头才看到是纪浅。
　　“小浅？”程予叫了她一声，随后从教室出来，“怎么了？”
　　纪浅：……
　　其实，倒也没什么事。
　　但是说没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好像又不太好…
　　纪浅随便找了个很蹩脚的理由：“啊，我来等我哥，他一直不出来，我就想着来逛一逛，看到你们班一点都不像要放假的样子，就停下了！”
　　程予听完后果然笑了：“这样，他们是挺奇怪的。”
　　“你不也是这个班的！”纪浅说。
　　程予自然接话：“我跟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纪浅小声嘀咕，“对了，程予哥，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明天的动车。”程予说，“今晚还是先去叔叔那边。”
　　“噢。”
　　纪浅还没问别的，程予忽然弯了弯腰，看着她：“怎么，不会我还没走就已经开始想我了吧？”
　　纪浅一瞬间竟然觉得有那么一点无措。
　　“不是。”她开始狡辩，“我就是觉得可惜——”
　　“嗯？”
　　“你走了！我哥想骂兄弟去骂谁啊！”
　　程予：“？”
　　“我为我哥感到可惜，他可是这一个多月都不能见到自己的好大儿了。”
　　程予：“？”
　　“那这一个多月我哥肯定无聊死了呜呜呜呜。”
　　程予：“？”
　　纪浅这个三连，一下子给程予堵住了，随后他轻嘁了一声，好像是被纪浅给气笑了。
　　程予又气又笑，倒也没有真生气的语气，无奈道：“真是小白眼狼。”
　　纪浅瘪了瘪嘴。
　　“我也没有…”她就是一开口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啊啊啊！！
　　到底在说什么！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纪浅还在懊恼，身后传来两道耳熟的声音。
　　“哟，纪深，你妹又跟着程予跑了。”段时誉欠揍地开口，“要不你准备一下，多去青宜考察，不然以后你妹嫁到青宜了你过去找不到路。”
　　纪浅：“？？？”
　　“爱跟谁跟谁。”纪深嗤声道，“关我什么事儿？”
　　纪浅：“？？？”
　　她讷讷地站在原地，程予往前走了两步，说段时誉：“你这嘴有时候可以封起来。”
　　“那我打字？”段时誉很皮，“打字也行，我发群里。”
　　纪深：“脑子有问题。”
　　程予：“我也觉得。”
　　段时誉一点都不慌，往旁边一靠：“行，玩游戏的时候别叫我。”
　　其他人都是求着段时誉带他们玩游戏，这两人还天天给他往外面推，生在福中不知福。
　　纪深和段时誉出来以后，他们仨在外面就聊上了。
　　好像刚才那些玩笑话都是转瞬即逝，没有人再在意，只有纪浅脑子里一直都是段时誉说的那几句话。
　　烦死了！！干嘛说这种话啊！有人会当真的！
　　她就是那个笨笨的，会当真的人。
　　但除了她，也没有人把这种调侃当成真的，就连程予自己，也没有任何反应。
　　“明天回青宜？”段时誉问，“明儿下午有点事，就不送你了，你这么大的人，也不需要兄弟送你。”
　　“段时誉说有事就是有游戏局。”纪深在旁边拆台。
　　段时誉啧了一声，但是没否认，一拳打在纪深肩膀上，说了他句：“不知道什么叫看破不说破？”
　　“我这是剑姬直接戳到了你的破绽。”纪深回怼。
　　段时誉没应，笑了笑。
　　程予也靠在那边儿，“我知道，我的好儿子们都是舍不得我，毕竟一个多月不能见，要是想我了，可以打视频给我。”
　　纪深：“？”
　　段时誉：“？”
　　前面段时誉和纪深还在互怼，这会儿倒是十分默契地骂了程予一句：“傻逼。”
　　纪浅有些融入不了他们三个的聊天，乖乖地站在旁边。
　　但记得了程予说得每一句话。
　　嗯，可以打视频给他。
　　*
　　半个月后，新年的气氛热烈。
　　大年三十这天，纪浅吃完年夜饭在客厅盘腿坐着看新年联欢晚会，手在手机上放了很久。
　　界面在跟程予的聊天框上，点来点去。
　　点开又关掉。
　　无数次重复着这个动作。
　　她上次跟程予的聊天，还是前几天，纪深那天恰好跟段时誉出去了，她一个人在家写作业，拍了一道题给程予。
　　【程予哥，这道题我不太会！】
　　【我哥又跟段时誉出去玩了qwq，他们俩出去玩不带我，让我在家写作业…】
　　程予给她回的语音消息。
　　“这会儿记起我的好了？”
　　“等下，哥哥帮你看看。”
　　就这么两条语音，只有短短几秒，但纪浅翻来覆去竟然是听了好几遍。
　　下面的内容就是程予用草稿纸帮她解了题拍过来，每一个过程都写得很详细，就像他人就在旁边一样。
　　一眼就能看懂。
　　现在纪浅在犹豫要不要给程予发消息的时刻，又带着耳机，偷偷点开那两条语音听了一遍。
　　期间胡婉看到，还问她。
　　“你带着耳机干什么呢？不是在看电视吗？”
　　纪浅赶紧取下来，“我有个朋友给我发了语音，不太听得清，我戴耳机听听。”
　　“哦，是那个阿静吧？”胡婉只知道她这个朋友。
　　“嗯…”纪浅只能应着，撒了个小谎，脑子有一点热。
　　“这姑娘经常听你说，你哥也说你们俩关系挺好的，在学校随时都在一起，什么时候叫她过来吃饭。”
　　“知道啦。”纪浅说，“之前邀请过，但是阿静每次都有点事情。”
　　其实纪浅是觉得有点奇怪的，但是有些事情好像不是那么方便去问。
　　按理来说，这么久了，也不会随时都有事。
　　她也像关心一下程和静，但有时候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即便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找不到切入口就是找不到。
　　春晚零点倒计时响起的时候，纪浅就已经提前拿着手机。
　　“5…”
　　“4…”
　　“3、2、1——”
　　“新！年！快！乐！”
　　电视里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纪浅赶紧点开跟程予的聊天框，在输入那一句。
　　新年快乐。
　　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她竟然编辑了好久都没发出去，不知为何手指发软，半天都没输入对。
　　纪浅慌乱之中，没看到上面在亮起“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
　　再一次输错的时候，纪浅都想把自己的手给砍了。
　　随后对话框里突然弹出来一条。
　　【新年快乐，小怪兽，新的一年也要乖乖的，少搞破坏，不然救不过来了。】
　　纪浅讷讷的，手一滑给程予发出去了。
　　【新年快l】
　　纪浅：……！！！！！
　　她真是个笨比啊啊啊！
　　她今天打这四个字都一直错，最后一边直接按错没把乐字点出来，只剩下一个字母。
　　程予：【？】
　　程予：【你好敷衍哦。】
　　字都打错了的敷衍。
　　纪浅：【！！】
　　纪浅：【那说明我是手动输入的！我才不是群发的新年祝福！】
　　她其实本来挺懒惰的，每年新年都不太喜欢给人发祝福，有时候收到群发的也不太回复，大家的心意到了就好。
　　纪浅以往每年都是发个动态，跟大家说新年快乐。
　　今年第一次单独给人发。
　　还发错了…。
　　过了会儿，程予那边回她：【我也不是。】
　　纪浅稍微反应了一下。
　　也不是…？群发的。
　　等她出神的时候，胡婉在门口催：“阿深！浅浅！出门了！”
　　每年这个时候，跨年完了以后他们都要去寺庙里烧新年的第一炷香，希望新的一年平安顺利。
　　“来啦！”纪浅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玄关那边去穿鞋。
　　出门的时候，纪浅看到朋友圈有程予头像的提示，她赶紧点开看了看程予发了什么。
　　【程予】：收到了大家的新年祝福，不一一回复了，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此时外面还在放烟花，像是在耳边炸裂开的声音。
　　纪浅忽然快步走到纪深旁边，拉了纪深的袖子。
　　“哥，你给程予哥发新年快乐了吗？”
　　纪深睨了她一眼，“没发，不爱搞这些。”
　　“好塑料的友情！”纪浅说，“那程予哥给你发了吗？”
　　她像是随口一问，但多少有些刻意，不过纪深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以为只是妹妹的日常废话。
　　“没有。”纪深摆了摆手，“他不是发了朋友圈？说不挨着回了？我们不搞这么形式的这套。”
　　纪浅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跟着继续往前走。
　　她的脚步忽然变得轻快起来。
　　程予只是简单地发了朋友圈回复，但她收到了程予主动发来的新年快乐。
　　是专属于她的新年快乐。


第18章 18.   真打算嫁到青宜去？
　　在去寺庙的路上, 路边已经支起了很多小摊。
　　售票处旁边有一个卖红绳的小摊。
　　是寺庙里进行过集体开光的小红绳，对于一根小红绳来说，是有些小贵的。
　　纪浅刚拿了压岁钱, 觉得自己也算是个小富婆。
　　一百块一根的红绳，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给自己买一根，给阿静买一根…
　　其实看到那求平安的东西,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程予, 但拿起来的时候, 纪浅找不到理由送给他。
　　感觉很奇怪。
　　明明以前想送什么东西给他都是买了就送, 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压力，有时候就是想买，有时候是为了还个人情。
　　但现在却很微妙。
　　大概是因为喜欢会把所有自然而然的小事变得不自然。
　　她现在想给程予送个新年礼物，都要给自己找无数个借口。
　　纪深买完门票看她在旁边挑，随口说：“给我买的？”
　　平时纪浅这个时候都会怼他。
　　哥哥自己有钱还要让妹妹给你买东西, 你可真不是个人！
　　不然就是直接装聋，给纪深说, 谢谢哥哥，我知道哥哥要给我买。
　　纪深已经习惯纪浅这些操作。
　　手机都已经点到开付款界面, 身旁的纪浅忽然应答了一声：“嗯！可以！”
　　纪深：“……？”
　　“男生也会喜欢这种红绳吗？”纪浅转过来问他。
　　纪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微微皱眉：“大概吧，这玩意儿还行。”
　　有些手串男生是很不愿意戴的。
　　但红绳还行。
　　“哦, 会喜欢就行。”纪浅自己说着。
　　纪深没搞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随后就看到纪浅拿了四根, 十分洒脱地付了钱。
　　他完全没悟透自己妹妹的想法，就只知道有笨蛋花了四百块出去。
　　纪深是不太相信这些东西的，虽然他也每年都会来寺庙跟着家里人一起给新年求平安，但是什么周边, 什么开过光的护身符和红绳，纪深是完全不相信的。
　　他觉得这些东西就是智商税。
　　买越多交越多。
　　然后他亲妹妹，就在他面前交了四百块的智商税。
　　纪深一时噎住。
　　纪浅还在数自己手里的，挺开心：“这个是我和阿静的，这个是你和程予哥的！”
　　纪深：“？”
　　他更不能理解了：“你还给程予那小子也买了？”
　　“你吃醋了？”纪浅问，“别这样嘛，程予哥就是！顺便！我顺便给他买的！”
　　“怎么个顺便法？”纪深问她，吃醋倒是算不上，就是觉得她这智商确实应该去看看的。
　　“就是顺便…想到他了就拿一个呗，而且之前程予哥的确帮了很多忙，给他买个红绳怎么了！”
　　“行。”纪深不想说她，“反正花你的钱。”
　　纪浅在后面吐了吐舌头，把几个盒子放在一起，走了几步以后，她又从袋子里单独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揣到自己大衣的包里。
　　因为，这个是最特别的。
　　说是顺便，其实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明明他是特别的，她却在找一切蹩脚的理由让这一切不那么特别。
　　…
　　纪浅今年的新年愿望跟往年有一些小小的区别。
　　“希望程予哥也可以天天开心。”
　　“希望程予哥一切顺利。”
　　“程予哥要赢下更多的比赛！”
　　她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祝福都全部在内心过了一遍，等她许完愿起身的时候，纪深已经在外面等她了。
　　“这么久？”纪深开口。
　　“这次比较贪心，多许了一点愿！”
　　纪深直接一声轻笑：“我看你这可不止比较贪心。”
　　她那是非常贪心。
　　仿佛是许了二十个愿望。
　　纪浅舔了舔自己的唇，还回头再看了一眼佛像，在心里小声说——
　　“拜托拜托，我就贪心这么一次啦，之前都一直麻烦您的照顾了，这次先照顾好他就可以啦！”
　　他们和爸妈是约好在门口集合的。
　　虽然是一家人一起出的门，但是进去以后就分开走了，纪深带着纪浅，他们夫妻俩就自己逛自己的。
　　在门口等的时候，纪浅看到纪深在跟人聊天。
　　纪浅往他那边靠了点，小声：“谁呀？程予哥？”
　　“？”纪深余光一扫，“你天天程予哥程予哥，怎么，真打算嫁到青宜去？”
　　纪浅：……
　　有一瞬间秘密被戳破的窘迫感。
　　虽然纪深也只是随便说说，但这句话对纪浅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她有些气鼓鼓的。
　　“那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跟程予哥关系好嘛！！我猜他有什么问题！那难道你！你出轨！？”
　　纪深：……？
　　纪浅：“你是不是背着程予哥在外面有别的人了！就是交了别的朋友！人家一回青宜你就跟别人玩！”
　　纪深反应了会儿。
　　“啊，不然呢？”纪深淡淡地开口，“他人都回青宜了，我就不能跟别的朋友玩？”
　　“你！不！能！”
　　纪深完全没被纪浅说的话给影响到，故意逗她玩，也不生气，不跟她认真说。
　　“哦。”纪深应了声，低着头继续看手机。
　　纪浅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她扯了好几下纪深的衣服，在他耳边聒噪。
　　“反正你这样就是对朋友不好，那就算程予哥回青宜了，你们就不能联系了吗？”
　　“你还很嘚瑟！你怎么这样！”
　　给他一顿控诉。
　　纪浅正在说他，忽然听到纪深手机里隐约传来一声熟悉的“喂？”
　　她忽然顿住。
　　随后纪深拿起手机，直接举到纪浅面前，说：“我妹在控诉我，说你回去了不联系你，那就联系一下？”
　　视频画面里，程予正在厨房忙活。
　　他手机摆在旁边，回头过来，笑：“啊，你们在外面？”
　　“去寺庙。”纪深回答，“我妹还给你买了新年礼物。”
　　纪浅：！！！
　　要你说！要你说！烦死了！
　　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哦？”程予应着，“那小浅至少还是会想到我的，她控诉你没问题。”
　　纪深轻蔑地笑笑：“你呢，也别太得意了，给你买东西就是给我们买的时候顺带的。”
　　“哦，顺带——”程予尾音微微一勾，也在细细琢磨这件事。
　　纪浅差点直接解释说，其实就是为了给你买！才给大家买的！
　　但纪浅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程予却点了点头，说：“嗯，顺带也行，至少能想到我。”
　　纪深啧了一声，懒得跟他继续说这个，接着随便寒暄了几句，大概问了问他最近的近况。
　　程予说会提前来学校这边，年后应该会先去队里训练。
　　纪浅一直在旁边听，很少插上话。
　　“你这安排倒是挺紧张的。”纪深说，“男明星的档期？”
　　程予接话：“深哥谦虚了，之前不是每天忙着出去，都没时间给妹妹辅导一下功课？”
　　纪深：“？”
　　程予：“算了，就你那水平，辅导妹妹也不会成功的。”
　　最后还是得让他来。
　　纪深唾弃：“老子那是不乐意学。”
　　“嗯，理由不重要，我们只关注结果。”
　　“你真是…回家了就欠的，赶紧回南溪啊，得收拾你。”
　　聊着天，程予那边厨房门忽然打开。
　　“阿予？”一道中年女声传来，她似乎是有点疲惫，“跟同学打电话呢？”
　　程予嗯了一声，随后说：“你先去客厅坐会儿。”
　　刚开始纪浅很奇怪为什么程予会这个时间点还在做饭，后来问了问，原来是他妈妈晚上没胃口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在给妈妈做夜宵。
　　十分孝顺的好孩子。
　　程母还是过来看了一眼，看到画面，还挥手打了招呼。
　　“你好啊，是纪深吧？”她显然是听自己儿子提起过这个朋友，“平时程予在南溪也多亏你照顾了…”
　　“朋友之间都是应该的。”纪深在家长面前还是很礼貌，“阿姨新年好。”
　　纪深说完，还把画面转到纪浅那儿，让她打个招呼。
　　“阿姨好。”纪浅小声开口，试图在阿姨面前留下个好印象，“新年快乐呀。”
　　“好好好，大家都好。”程母跟程予长得很像，看起来很温柔知性，“那我先出去，你们继续聊吧。”
　　手机还在纪浅这儿。
　　她愣了下，忽然不知道跟程予说什么。
　　“啊，那一会儿记得帮我们给叔叔也说新年快乐！”纪浅认真说。
　　既然都给阿姨送了祝福，不能不给叔叔送祝福吧！
　　程予那边稍稍沉默了两秒，眸中的神态转瞬即逝无人捕捉。
　　但最后他还是回答了一声“好。”
　　过了会儿，程予做好夜宵，他们没打算继续叨扰，于是就把视频给挂断了。
　　他们俩也终于等到爸妈出来，准备散步回家。
　　刚刚走到路口，纪浅本来在跟纪深说话，余光扫到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咦——
　　没有认错呀！
　　“阿静！”纪浅直接叫她，往她那边走了几步。
　　程和静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来，有些惊讶，眼神竟然闪躲了那么一下。
　　“浅浅？”程和静回答着，语气正常，“你们也来烧香呀。”
　　“嗯！正好！我刚才给你买了红绳！”纪浅从口袋里去拿，每一个都是单独的小盒子装的。
　　她把给程和静买那个递给她。
　　“喏，这个是给你买的！你自己没有买重复吧？”纪浅赶紧跟她确认，“姐妹的眼光总是一样的，我觉得万一你也买了我们不就傻逼了嘛！！”
　　这里是南溪市最出名的寺庙，每年大家都是来这里烧香拜佛，大家的路线是一样的，这个红绳也是很多人都会买。
　　所以很有可能程和静也买了。
　　程和静却摇头：“没…”
　　刚才是想买的，只是没能买成，她是不被允许买这个东西的。
　　但是收到纪浅送来的这一瞬间，忽然觉得世界明亮了。
　　就是…
　　她很想要但是不能拥有的时候，有人送到了她的手边。
　　程和静还没说其他的，她身侧的男人忽然轻笑开口：“哎哟，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整天迷信这些有的没的，一百一条，多浪费钱。”
　　应该是程和静的父亲。
　　纪浅一下子被说得有点不会了。
　　如果是同龄人敢这么说她，纪浅马上就怼上去了，但是长辈在她这里还是长辈。
　　不会随便凶的。
　　“下次别花这个钱了。”男人还伸手把纪浅给程和静的红绳拿过去看了看，一脸嫌弃，“就这个破绳子，也就只有你们这种小姑娘会被骗！”
　　纪浅：……
　　程和静的爸爸…
　　怎么是这种人啊？？
　　如果阿静一直是被这样的人管教的，那她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程和静经常不愿意提起家里的事情了。
　　很多事情好像都变得有迹可循。
　　程和静也感觉气氛不不对劲，赶紧说：“我挺喜欢的，谢啦…”
　　随后她又拉了一下男人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气氛十分尴尬，连寒暄都省了。
　　程和静只能硬着头皮说：“那回头联系，我们先过去啦。”
　　纪浅也尴尬，答应：“好吧，新年快乐！”
　　她转身走，小跑到纪深旁边，马上跟他吐槽：“我真的好无语啊，我给阿静送东西，她爸爸把我一顿批，说我乱花钱怎么的。”
　　又不是花的他的钱，关他什么事呢！！
　　虽然纪深也会怼她，说这是智商税或是怎么样，但纪深的更多就是为了惹她，俩兄妹一直是这样的。
　　但是刚才那个叔叔的语气和态度实在是太恶劣了。
　　“他特别凶，我真不知道阿静在家到底过的什么日子，而且我看阿静挺喜欢的，就是她爸不让买，我给送还被说……”
　　纪浅其实觉得挺委屈的。
　　瘪了瘪嘴，就靠在哥哥旁边。
　　纪深说，“不是所有人的父母都跟我们爸妈一样，可能你的好朋友就是会有这样的家长。”
　　“噢…”纪浅应了一声，“反正不爽。”
　　纪深是哥哥时候，还是很哥哥的。
　　他说，“不过也不要因为这事儿跟你朋友不开心，她家里人怎么样，跟她对你，是两回事。”
　　“我知道啦。”纪浅乖乖听话。
　　往前走了两步，纪深觉得纪浅实在委屈得不行，下意识地回头往身后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刚才没仔细看，就只知道是妹妹遇到了朋友，过去打招呼。
　　他在这边儿跟程予说了两句话。
　　纪深：【我妹不知道，你没事儿吧？】
　　程予：【妹妹没有恶意，替我谢谢她。】
　　现在纪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让纪浅这么不开心，其实纪浅这人心很大的，有时候不喜欢的感觉上来得快，但是也下去得快。
　　跟人吵完架，说不定第二天能跟人成为好朋友。
　　那边的人也刚刚才走开，纪深多看了两眼，本来只打算看看就过了，但他的目光忽然停住，连脚步都微顿。
　　纪浅感觉到，也放慢脚步，转过去问纪深：“怎么啦？”
　　纪深沉默了好一会儿，眉头紧皱：“你这个朋友，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跟她家有关的事情？父母之类的。”
　　纪浅摇头：“没有欸…我也没主动问过，有什么事吗？”
　　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去主动问别人家里有关事情的人，她在人和人的相处之中更多的是在寻求一种感觉。
　　就是，能成为好朋友的感觉。
　　但是纪浅不会主动去问一些事情，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说的和不想说的。
　　是朋友的话，在慢慢交往的过程中就知道了。
　　所以她不强求。
　　纪深收回目光，先跟纪浅说：“没事，先走吧。”
　　纪浅明显感觉到纪深有话想说，她有时候可能猜不到别人，但是不可能猜不到纪深。
　　兄妹之间是会有一种奇妙的羁绊在的。
　　纪浅几步路追上去。
　　“哥哥！到底什么事啊？”纪浅问他，“你是瞒不住我的，我知道肯定有什么，你觉得阿静那边有什么不对吗？”
　　纪深敛了敛眸。
　　“回头如果，我说如果。”纪深说，“你要是发现你这个朋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追问。”
　　“啊？”可是她不喜欢这样…
　　纪深说，“我觉得她家里，是有点问题的，但具体的我现在不能确定，说不上来，所以只能跟你说，对她稍微关注一点。”
　　纪浅在这方面还是信任自己哥哥的。
　　她停下脚步回头，已经看不见程和静的身影，早就淹没在了人海。
　　纪深拍了一下她的头，很认真。
　　“记住啊，很重要——”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得救她。”
　　纪浅垂眸看着自己已经戴在手上的红绳，忽然在想，不知道阿静什么时候会戴。
　　但是，收到这条红绳就已经是她生活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了。
　　如果阿静有什么事，她一定要第一个冲在前面保护她。
　　可是阿静到底是面临着什么样的难题呢…？


第19章 19.   只有一个理由：“喜欢程予。”……
　　初春, 气温持续偏低，开学前竟然还下了一次雪。
　　南溪市偶尔是会下雪的，不过每次都不会下很大, 本来就是南方城市，偶尔下一场雪都是恩赐。
　　下雪的时候，朋友圈所有人都开始发动态, 看着比过年还要热闹。
　　纪浅被叫出去看雪。
　　家里院子里积了一小部分雪, 她站在门口, 哈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手。
　　“好冷哦。”她说, “哥哥怎么不下来？”
　　“你哥说太幼稚了，下个雪而已，不要打扰他补觉。”胡婉说，“算了，你哥叛逆, 懒得管。”
　　纪浅笑了两声，过去抱着妈妈撒娇：“我乖我听话, 我不叛逆！！”
　　“好好好，晚点带你去逛街, 不叫你那臭哥哥。”
　　雪不大, 那点积雪都只能堆很小很小的雪人，纪浅本来是不喜欢堆雪人的, 她觉得冷，冻手得很, 而且南溪这边的雪量，一般是不能堆雪人的。
　　但是她突然很想堆雪人。
　　小小的一个就好。
　　脱了手套以后，纪浅蹲在一边，把灌丛叶子上堆的雪都积攒到一起。
　　纪升荣刚好从外面买了东西回来, 一进院子就看到自家闺女蹲在那儿，笑了声：“哟，堆雪人呢？”
　　“无聊嘛，玩会儿，很难下雪的。”纪浅说。
　　“你小时候可是怎么都不肯堆。”纪升荣说，“原来带你去青宜那边玩儿，有一年冬天，青宜那边下大雪，结果你人就往阿深衣服里躲。”
　　“哈哈哈哈。”胡婉也想起来这事儿，“当时就说大家玩玩雪，小朋友不都喜欢玩？结果小浅拉开她哥的羽绒服就往哥哥衣服里躲，还让哥哥把衣服拉起来给她装里面。”
　　纪浅：……哎。
　　小时候的笨比事情！！！
　　“我现在长大了，成熟了，我还是觉得有点好玩的。”纪浅认真说。
　　“行，那你自己在外面玩会儿，我跟你爸先进屋了哦。”胡婉挽着自家老公跟她说。
　　纪浅点了点头，继续认真忙活，低着头认真收集那么一点零星的落雪。
　　…
　　纪深站在楼上，本来只是想随便看看外面，起身活动一下，结果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笨蛋妹妹在下面玩雪。
　　耳机里还传来程予的声音。
　　“我大概过两天回南溪，有几天的队里训练，还是开学再说吧。”程予顿了顿，“对了，我看朋友圈，南溪也下雪了？”
　　“啊，意思性飘了下。”纪深垂眸，看到纪浅还在堆，忽然嘁了一声，“笨得…”
　　“嗯？”
　　“我妹这会儿正在楼下堆雪人呢，就这点雪。”纪深笑，“小时候去你们青宜玩儿的时候，怎么都不愿意碰雪，小姑娘觉得自己金贵，会冻坏手。”
　　程予笑了两声，说：“妹妹的确是要宠着的。”
　　“就奇怪，以前怎么都不愿意，让她玩一下还哭呢，现在这点雪还要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可能长大了。”程予说了句。
　　“也是，上高中关不住了。”纪深打了个哈欠，又看了纪浅一眼，转身回去，“你回南溪之前，去看你爸吗？”
　　“嗯，很难回家一次，走之前再去看看他。”
　　“行。”
　　两人聊了一会儿就挂了电话，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只有纪浅还在闷头堆雪人。
　　她以前确实从来没堆过，这个雪人就堆得丑丑的，但最后也算是勉强能看，纪浅还跑到楼上去拿了自己的小手链，给这雪人娃娃当装饰。
　　搞定以后，纪浅拍了张照片。
　　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选择发朋友圈，但是发出去也不是为了让别人看，她本来就只是在等某个人看。
　　她回到客厅去等，一边看电视节目一边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看到的程予点赞。
　　朋友圈消息只要亮起红点，她就马上去看。
　　等了好一会儿，程予好像都还没看到。
　　纪浅瘪了瘪嘴，心想…
　　程予哥不会觉得她堆的雪人太丑了所以不想点赞吧？？
　　胡婉过来就看到纪浅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赶紧问她：“妹妹这是怎么了？刚才冷到了不舒服吗？”
　　“啊？”纪浅应着，“我看起来不舒服吗？”
　　“是哦。”胡婉倒了一杯热水给她递过去，“嘴角是向下耷拉的。”
　　纪浅没应答，敛了一下眸。
　　啊，原来她真的有这么不开心吗？
　　好奇怪哦，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奇怪，明明对方什么都没有做，明明自己也知道，这怎么能不开心呢！
　　但是就是会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
　　可恶！
　　纪浅赶紧接过水杯，笑了一下，说：“啊，没有啦，可能我在想一个比较难的问题，就走神了！”
　　“这样，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你哥哥嘛。”胡婉说，“实在不行，还可以给小程发消息求助。”
　　“哈哈。”纪浅笑，“有时候不是那么好意思麻烦人家！”
　　“咦，我们家小浅也知道麻烦别人的时候不好意思了。”
　　纪浅轻哼了两声，跟胡婉闲聊的时候，忽然亮起小红点，她心跳漏一拍，隐约有一种预感，点开以后，果然看到是程予。
　　两条消息。
　　一条是点赞一条是回复。
　　程予：【可爱。】
　　纪浅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切到聊天框里，她给程予发了好几张照片过去。
　　【程予哥！你堆雪人了吗？】
　　程予：【没呢，有点忙。】
　　纪浅：【噢！那好可惜啊，青宜下雪我记得挺大的，想下次来青宜玩雪。】
　　程予：【哈哈，这么喜欢的话，以后可以考虑报考青宜的大学。】
　　纪浅：【嗯！那你要给我当导游！】
　　程予：【一定。】
　　程予：【带你去吃好吃的。】
　　纪浅忽然又开心起来。
　　以前不喜欢堆雪人，不喜欢玩雪，有很多理由，比如觉得不好玩，觉得冷，觉得不好看…
　　但是现在喜欢堆雪人，只有一个理由——
　　喜欢程予。
　　就想把所有的一切都送到程予面前给他看。
　　纪浅从来没有哪一次如此期盼开学，她在家一直都是很开心的，每年都抗拒开学，但今年急切地希望，新的学期快快来吧。
　　这样就可以早点见到程予哥了！
　　-
　　纪浅内心焦急地等待开学，终于等到那一天，但没有能如愿一开学就见到程予，他因为训练的原因，跟学校这边请了几天假。
　　说是那边忙完再来。
　　学校对程予这种特殊情况是理解支持的，给他准了假。
　　新学期开始实行新的课表，高一四班的体育课调到了周四上午的第三节 ，这个时间段让大家都非常不开心。
　　大家最喜欢的体育课时间，要么是靠近午饭和晚饭那节课，可以早点去吃饭，要么就是下午第一节 ，午觉没醒，正好上个体育课放松。
　　日子呢，最好是周二或者周三。
　　周中上课上累了，也好期盼一下一节体育课可以放松，但是放到周四就感觉没什么意思，因为马上就要放周末了。
　　所以这个时间，大家都非常不满意。
　　纪浅也觉得这个时间不好，看了课表以后就跟程和静吐槽了一会儿。
　　“好啦，有些事情可能也没那么坏。”程和静安慰她，“不是说物极必反嘛？说不定会发现什么好事呢。”
　　纪浅开学几天既没见到程予，又没收到什么好消息，实在是有点提不起劲。
　　但是程和静都这么安慰她了，纪浅觉得自己的小性子还是得收收。
　　“好嘛。”纪浅说，“那希望收到点好消息！”
　　周四，体育课。
　　大家都病恹恹的样子，不是很来劲。
　　上课之前，纪浅去小卖部卖了一条奶糖打算一会儿吃点，缓解自己有点小郁闷的心情。
　　一般体育课是挨着的两个班一起上。
　　他们班这次是跟三班一起上体育课，因为上学期的事情，两个班到现在都还有点不愉快。
　　那个在门口挑衅纪浅的男生，最后倒是很遵守承诺，写了道歉贴在两个班门口。
　　这事儿双方班主任都看到了。
　　据说，三班的全班同学因为这件事被班主任一顿狠批。
　　大家都是一个班的，怎么就这么风气？在事情还没有定下来的时候去嘲讽隔壁班的同学。
　　连老师自己都觉得丢人。
　　其实本来不是一件大事，就是学校月考那么几十个考场里，有一个考场出了点小岔子，本来学校私下调查解决了就好的事情。
　　结果后面越发不可收拾。
　　搞得学校那两个月都在调查这个调查那个的。
　　到最后挖出来一堆在贴吧造谣的，在私下传播什么纪浅作弊被学校包庇的，这些人全都写了检讨书被贴在公告栏。
　　情节最严重的几个人，还被记了过。
　　当然，当时诬陷纪浅作弊那个女生，是直接全校批评并记过的。
　　到现在，高一三班跟四班还是有点不对付。
　　刚刚走到操场。
　　纪浅听到身后有三班的女生在讨论。
　　“啊啊啊啊啊姐妹！！好像高二七班跟我们是一节课！！”
　　“我草，真的吗？”
　　“真的，我们班委不是在学生会吗？去查教室卫生的时候，看到他们班的课表了，跟我们就是一节！”
　　“我草我草！！”
　　“一会儿去上课就知道了！都在一个操场上课呢！！”
　　“嗯！！”
　　“本来觉得这节课烦死了，这个时间，还这么晦气，跟四班的人一起上！但是这样我们每周都可以看程予打球了啊啊啊！！”
　　在学校的风云人物就是如此。
　　很难见到，能见到好像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
　　特别是在这个女孩子很容易对他心动的年纪。
　　能有一次碰到的机会，能有一次对上眼神的瞬间，就已经是学生时代最珍贵的事情了。
　　纪浅听她们聊，剥糖的手稍微停了一下，虽然是偷听别人的对话，但是她的心跳就这么加快了一下。
　　啊…
　　跟程予哥他们一起吗？
　　那以后岂不是可以每周都在体育课有交集啦！！
　　她跟程予的关系，在别人眼里绝对算得上非常好，毕竟需要的话，程予是随时都出现在她身边的。
　　她不仅社团活动可以见到程予，还可以在平时见到程予。
　　在学校偶然碰到，纪浅也是那个会让其他女孩儿羡慕的、程予的脚步会为了她放慢的那一个人。
　　但是人是绝对贪心的。
　　她希望见到程予的机会，可以越多越好。
　　一节体育课，班上女生的眼神时不时就往隔壁高年级那边飘，老师吹了好几次口哨还是有人偷瞄。
　　纪浅一眼没看到程予，就知道程予大概是不在的。
　　他本来就没在学校。
　　但是纪浅看到了他们班上那个叫喻眠的女生，纪浅总觉得她是个很难忘的人，就是一眼看过去就会被她吸引注意力。
　　她还特别耐看。
　　纪浅觉得自己是个直女，都会觉得这个学姐会让人觉得很难不心动。
　　自由活动的时间，男生去旁边打篮球，基本上女生就跳绳或者打会儿排球。
　　当然，更多女生是坐在旁边聊天。
　　纪浅跟程和静一起坐在篮球场旁边，她垂眸看到程和静手上戴着她买的那根红绳。
　　“阿静戴这个真的很好看耶。”纪浅说，“所以今年肯定是超级幸运的一年——”
　　程和静侧目看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有时候会觉得，她的所有幸运，好像都来自自己身边这位女孩儿。
　　两个人聊着，倏然之间，篮球场那边传来一阵惊呼。
　　“喂——”
　　“小心——”
　　“纪浅！躲一下——”
　　纪浅在跟程和静说话，根本反应不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突然飞过来的篮球砸到了。
　　刚好砸到她的眼镜上。
　　纪浅一瞬间疼得低头，下意识得先把眼镜摘下来扔在一边。
　　短短几秒之类，那几个男生就围了过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砸到哪儿了？要不要去医务室？”
　　纪浅一阵晕，缓了好一会儿：“啊，没事没事，我休息一下。”
　　“真的没事吗？”
　　“真的。”纪浅应着。
　　她虽然是觉得有点不舒服，但是好像没到那种缓不过来的程度。
　　纪浅埋着头轻轻揉了好一会儿。
　　身旁的人确认没什么问题散开以后，纪浅忽然感觉到有人再次站在自己面前，她没抬头。
　　“啊，我真的没事，就砸了一下。”纪浅继续解释。
　　她这会儿已经觉得好多了，基本没什么感觉，刚打算抬头的时候，纪浅感觉到有人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头顶。
　　掌心的温度温热，好像传到全身。
　　纪浅缓缓抬眸的时候，看到那人已经蹲下来，男生校服外套拉链拉到胸口，身上一股熟悉的淡淡青橘香。
　　她看到男生的唇微微一动，随后出声：“我看看。”
　　纪浅的大脑宕机，心跳确实溢出来的。
　　“打球的时候坐远点。”他说，“过来。”
　　纪浅讷讷的，叫了一声：“程予哥…”
　　“嗯？”他应着。
　　“你不是在训练嘛，怎么突然回来了？”纪浅问，“而且刚才也没看到你。”
　　程予笑了声，“啊，你不知道大家都最喜欢上体育课吗？别的课可以不上，体育课我总得来。”
　　纪浅：“……”
　　原来学霸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啊？
　　程予有时候吊儿郎当的，说些话确实不像是成绩好的人说得出来的，很奇怪。
　　也难怪她之前会觉得程予成绩不好！
　　纪浅还没说话，程予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起身跟自己去一边。
　　程和静本来在旁边挺着急的，也一直在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程予来了以后，她就不出声了。
　　不当电灯泡！
　　而且程予应该更知道要怎么处理！
　　程和静就乖乖地跟在旁边。
　　纪浅被程予叫到旁边去，离篮球场远了一些，走到下面，他伸手碰到她鼻梁上的一个红印。
　　“这儿不疼？”他开口问。
　　“一点点。”纪浅说，“但应该没什么吧，我没有觉得很疼。”
　　她有时候好像是个球类吸引体质，从小路过操场就很容易被砸，以前被砸得更惨的时候都有，现在这种程度已经见怪不怪了。
　　程予哦了一声，还有点责备她的意思：“刮了个小口，倒也不用贴创口贴，不过这个位置，你戴眼镜会有点痛。”
　　本来就是砸到眼镜划到的。
　　“那…不戴了？”纪浅说，“反正我的度数是可以不用戴的！等好了再说吧！”
　　程予有些无奈，几乎是气音：“你心这么大啊？”
　　“……可能？”纪浅瘪了瘪嘴，“就是经常被砸，习惯了，真的没事！”
　　“都经常了还不知道离球场远点。”程予回头看了眼，突然问她，“你们这学期也这个时候体育课？”
　　“嗯。”
　　“行，以后上课我监督你。”程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去旁边休息会儿，我去给你买瓶水。”
　　纪浅倒是听话：“哦…”
　　她乖乖站在一边等程予，看到他走进去的背景，她一瞬间有好多好多想法。
　　但是每个想法都像是小溪流汇聚。
　　最后都汇到名叫“好喜欢程予”的海洋中，再掀起一道道的惊涛骇浪。
　　程予出来的时候，旁边还多了个人。
　　是喻眠。
　　她手上也捏着一瓶矿泉水，微微侧头，跟程予说：“谢谢老板。”
　　“客气。”程予应了一声，随后看向纪浅。
　　两个人就只是进行了这么一句简单的交流，但是纪浅看到喻眠站在程予旁边的时候，她竟然下意识地在内心猜测他们俩的可能性。
　　同班，每天都能见面，还是前后桌。
　　成绩势均力敌。
　　纪浅个子不高，站在程予旁边格外小只，但是喻眠高很多，在程予旁边看着就挺协调的。
　　很奇怪的小情绪。
　　明明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只会觉得是单纯的友情或者同学关系，但是现在却敏感地谁都怀疑。
　　好像有点过敏了。
　　等他们俩过来的那一会儿，纪浅内心已经略过了很多念头。
　　程予把手上的水递给她，纪浅正打算伸手，程予忽然跟逗她玩儿似的，手往回收了下。
　　纪浅：……？
　　程予垂眸，眼神落在小姑娘白净纤细的手腕上，上面落着一条红绳。
　　纪浅还在懵逼中。
　　“我的呢？”程予眉梢微微一扬，竟然控诉起来了。
　　“在…在我那儿啊。”纪浅应着。
　　“不给我？”程予微微勾着腰，说她，“买了不送给我是什么意思啊？自己藏着？后悔了不想送了？”
　　纪浅：“……”
　　“哦，果然，我这个见不得人的哥哥，顺便买的，就是不重要。”
　　纪浅：“……”
　　“我懂的，顺便嘛。”
　　程予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他是在笑的，眉眼微弯，眼尾往下压着。
　　纪浅被他盯得脑子发热，伸手去抢程予手上的水。
　　她蹦了一下。
　　“干嘛啦！！”纪浅说，“你自己没来上课！怎么能怪我不给你！我本来就是打算第一时间给你的！我给不到能怎么办！”
　　她抓到程予的衣袖，把他的袖口往下拉了一下。
　　竟然看到他小臂内侧有一道小小伤疤。
　　纪浅愣住。
　　明明…之前没有的？
　　程予发现她注意到，直接开口解释：“啊，这个，寒假在家不小心划到的。”
　　纪浅舔了一下嘴唇，“……那还是要小心。”
　　“嗯。”程予应了一声，把水给她，“看来是因为没有小浅的幸运庇佑，所以——”
　　他尾音拖得很长，语气缱绻，又顿了顿。
　　程予问，“什么时候给我呢？”
　　纪浅终于接到水，一边拧，一边赌气似的往操场走，说：“知道给你的啦！！！”
　　其实，她一直都在等机会的。
　　等待把礼物送到他手上的机会。
　　-
　　知道程予回学校以后，纪浅是第二天直接拿着去了他们班，让程予出来拿。
　　班上有些八卦的群众。
　　“程予，有小妹妹找你哦。”
　　“哈哈哈这不是纪深的妹妹嘛？怎么没见着找几次纪深，天天找我们班程予啊？”
　　“小姑娘喜欢程予呢？”
　　几句话说得纪浅有点微微窘迫，无法控制自己的耳根的温度，就那么燃烧起来。
　　程予从教室出来，轻轻搡了刚才说话那男生一下。
　　他开口解释：“别瞎说啊，也是我妹呢。”
　　“给你啦，别催我了！”纪浅说。
　　她知道自己脸红这事儿是不好解释了，这个时候只能自己强拆。
　　“我下次再来找你，下次你们年级就要传，说我追你了！我还是要面子的！”纪浅看着愤愤然的，“不然周末拿给你就行了。”
　　程予接过她手中的小口袋，“喔——”
　　“那下次不让你来了。”程予应着。
　　纪浅嗯了一声，假装很好，但是心里却空落落的。
　　包装盒在少年手上打开，一阵很轻的开盖声音，伴随着他的话。
　　像是把另外一道口一起打开了。
　　所有的喜欢情绪，霎时间又倾泻出来。
　　因为程予说。
　　“我过去找你啊。”


第20章 20.   那你下次哄我。【一更】……
　　程予是在纪浅面前把这个小盒子打开, 随后把红绳戴在自己手上的。
　　男生的手腕干净，手上的经络蔓延，充斥着一股力量感。
　　他说他挺喜欢的。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 纪浅都很喜欢看程予的手腕，每次看到他手腕上还戴着自己送的红绳。
　　会有一种很隐约的满足感。
　　没有人能凭爱意把月亮据为私有，但她可以让他身上有自己的影子。
　　小心翼翼的, 不能被人发现的小心思。
　　开学一个月后, 学校通知后面会进行的一些活动, 大概四月会开一场春季运动会, 运动会结束的第二周，又会迎来今年的春游。
　　春季学期总之充满各种活动。
　　而且南溪高中还会有五四青年节的活动，每年会在这个时间举办校内晚会。
　　因为晚会节目需要提前很久开始提交审批，四月上中旬就要进行节目初审，这样才能预留足够的时间后面进行最后的排练走台。
　　所以四月初, 是最后一次社团活动。
　　学校不会牺牲别的时间来让他们排练，所以在这个时候, 学校会半开放社团活动的时间，需要排练节目就用周日晚上的时间。
　　“啊, 今天最后一次社团活动了的话, 感觉什么都还没学会呢？？”纪浅在路上就跟程和静说，“我们俩在射击部是不是打酱油的？”
　　“哈哈哈还好吧！”程和静说, “本来学校社团就是个兴趣。”
　　进社团之前，以为每周一次肯定会学到或者练习很多东西, 但其实真的就是个摸鱼兴趣小组的感觉，射击部已经是知名的训练量大，但也不至于会到比较专业的地步。
　　只能说，以后出去拿起弓的时候, 能跟别人说——
　　“我是有练过一段时间啦！”
　　到社团活动教室的时候，指导老师也知道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毕竟等到五四晚会结束，快要期末考，社团活动也会停。
　　说起来，一年里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时间。
　　“好了，那大家今天就自由练习吧！”老师拍了拍手，“有什么问题，还有哪里不熟练的，可以直接问程予和纪深，也可以来问我。”
　　别的社团人多，一个部长一个老师，像是在上集体大课。
　　但是射击部人少，三个人一人照顾一部分，更像是在上私教课。
　　纪浅去挑了自己最顺手的那把弓，拎起来试了试手。
　　她拿着过去，余光扫到程予正在那边跟纪深说话，程予背对着她，他体态很正，总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
　　纪深就是懒懒散散地靠在那儿，时不时点个头。
　　选好装备以后，纪浅直接过去架起来，弓弦轻轻地贴在脸侧，闭着一只眼瞄准。
　　箭从弦上飞出去的那一瞬间，总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纪浅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只是一瞬间，落在靶上。
　　“纪浅，第一箭七环哦。”指导老师走过来，“还不错。”
　　纪浅不是很满意。
　　她还以为这一箭十环了呢：D
　　人类的几大错觉。
　　手机响了、门没关、他喜欢我。
　　还有——
　　我正中靶心。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指导老师走到下一个人那儿去了，纪浅叹了口气，又多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弓弦。
　　敛着眸子思考的时候，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白净、骨节分明的手，他的手放在弓上，随后拿起来。
　　“怎么，不顺手？”程予问她。
　　“有一点点吧…”纪浅说，“我记得上周我手感挺好的。”
　　“确实很看手感。”
　　跟玩游戏一样，有时候很猛，就觉得自己真的永远这么猛，但其实有时候是看状态的。
　　纪浅觉得自己今天状态比较一般。
　　她上周可是…
　　前三箭就直接29环了！！
　　猛得不行！！
　　程予把她刚才挑的弓拿起来，从旁边抽了一支箭出来，站在她刚才站的位置，几乎没有做什么调整。
　　他很轻松，动作娴熟。
　　一箭离弦。
　　是正中红心的十环，毫无偏差。
　　纪浅：“……真的这么简单的吗？”
　　“还行。”程予笑了一声，“你拿的这个弓，是去年我选的。”
　　“啊？”纪浅愣了下。
　　“其他的有的是老师选的，有的是纪深选的，这一个是我选的。”程予说，“你用着顺手？”
　　“嗯，我挺喜欢这个的…”一丝奇怪的窃喜。
　　“不过你用着还是会有点小吃力，回头我再帮你挑一个。”程予放下来，轻轻拍了一下弓，“我挑的你应该会喜欢用。”
　　后半句本来就只是说——
　　既然这一个她都觉得好用，那他再挑一个更适合她的，她会觉得更好。
　　有歧义不是因为他的表达有歧义。
　　是她的心情有歧义。
　　她小声应着，“好哦。”
　　…
　　训练快要结束的时候，忽然有人造访。
　　“老师，我找下程予，有事跟他说。”一道女声响起，“没耽误你们训练吧？”
　　指导老师刚好挡住了人，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校服的衣角。
　　“没有没有，我们训练马上结束了，我叫他啊。”
　　“好的，麻烦您了。”
　　指导老师稍微侧开一些，回头：“程予，喻眠找——”
　　纪浅刚才就隐约有一种预感，觉得会是喻眠来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喻眠，她人抱着一沓试题册站在外面。
　　她身上校服有些微微的褪色。
　　黑色的长发落在身后，等老师叫人的时候，敛眸在翻手上的册子。
　　纪浅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一种超能力。
　　就是…
　　能够猜到跟程予有关的所有事情？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觉得是喻眠呢？
　　纪浅回头看过去。
　　程予本来在指导训练，被叫过去的时候马上放下了手上的东西，他小跑着过去。
　　这个距离，实在是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但是纪浅竟然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是很小心的，想要知道。
　　虽然偷听是很不好的，但是她就是很想。
　　“阿静，我有点饿啦，要不我们提前去买个夜宵？”纪浅碰了碰程和静，“今天早两分钟走？”
　　“可以呀。”程和静刚好放下东西，“那现在走嘛？”
　　“嗯！”纪浅看着有点急的样子，“我去给你拿包！”
　　她小跑着，去后面的储物柜里拿了自己和程和静的包，准备现在直接开溜。
　　刚刚拿出来，她被人一把拎着领子。
　　就跟小鸡仔被抓住了一样。
　　纪浅一回头就看到纪深站在她后面，敛眸看着她。
　　“跑这么快，去哪儿？”纪深觉得纪浅最近有点不对劲。
　　总之就是这学期开学以后，她有时候会做一些事情刻意回避他，纪深刚开始觉得纪浅是不是青春期叛逆，结果这小孩儿表现出来的又不是闯祸惹事。
　　也没有跟他拌嘴，没有那种很叛逆的情绪在。
　　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纪深只能怀疑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我去买个夜宵啊。”纪浅拉了下包，“怎么了？不让走吗？不是训练完了吗？”
　　烦死啦！！！
　　她都不能出去了！！
　　“哦。”纪深淡淡地应了一声，“饿死鬼投胎跑这么急？”
　　纪浅本来的确就有点着急，被纪深这么一说，直接火上来了。
　　“对！对！我想去买个夜宵就是饿死鬼投胎！你烦不烦！”她很少用这种语气跟纪深说话。
　　纪深一下子被她给吼愣了下。
　　“啧。”他只是嘁了一声。
　　其实纪浅自己也有点懵的，但是话都说出口了，又不能马上原地滑跪，可能最近真的情绪有点不稳定。
　　不知道哪儿来的一阵火。
　　明明平时纪深更过分的话都是说过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生气。
　　纪浅拉了一下包，走到程和静那边，还是笑了笑。
　　“喏，我们走吧~”纪浅说。
　　程和静接过来，看到纪浅自然的表情，明显是不想让她担心，程和静又看了一眼站在那边的纪深。
　　好像是很少被自己妹妹这么凶。
　　这会儿站在那儿，眉头微皱，但是也没说什么，就任由她去了。
　　程和静没出声，跟她一起出去了。
　　程予和喻眠站在门口说话，纪浅路过他们俩身边的时候，隐约听到一些聊天内容。
　　“嗯，我这段时间有竞赛课要上，没什么时间跟你串主持词，我们俩还是分开练习，然后随便找点时间合一下吧。”喻眠说。
　　“行，我回头也有比赛，你安排时间吧。”
　　擦肩而过的时间，只能听到这么两句话，但是就这么两句话就足够了。
　　纪浅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就是…
　　人家明明就只是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说，为什么她的心思会这么敏感啊。
　　什么奇怪的想法都有了。
　　甚至她不知道在吃哪儿来的飞醋，明明人家两个人可能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没做。
　　但是她在闹小情绪。
　　这会儿稍微有点理智，她在内心把自己狠狠地骂了一顿。
　　纪浅啊，你在干什么啊！人家正常社交！难道程予身边任何一个女生出现你都要觉得不开心吗？
　　不能不开心哦。
　　但是就是…
　　忍不住会不开心。
　　被自己搞得有点烦躁，纪浅又拉了拉背包，微微低头往前走，只是刚走了两步。
　　“小浅。”程予注意到她，“今天走这么早？”
　　纪浅被他叫住，只能停下脚步。
　　以往每个时刻，只要程予叫她，她就是开心的，但是现在纪浅正在反思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怎么都提不起劲。
　　甚至有一瞬间，她希望程予不要叫她。
　　“嗯，我想提前去买点夜宵。”纪浅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程予说，“今天不等我们一起走了？”
　　平时社团活动结束以后，纪浅她们都会等着纪深和程予一起走，妹妹等自家哥哥，倒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且跟他们俩一起走，有时候纪浅和程和静还能蹭到两位哥哥请客。
　　准确的说，不是有时候。
　　是几乎每一次。
　　就算不买夜宵，他们俩都会给两个小姑娘买点小零食或者饮料。
　　“嗯，我今天想吃二楼食堂的面包！去晚了就没有啦！”纪浅随便找了理由。
　　她哪儿是想吃小面包。
　　明明就只是刚才想找个理由跟出来。
　　来满足自己有些卑劣的私心。
　　程予轻笑了一声，随后习惯性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那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别摔了。”
　　纪浅小声嘀咕：“才不会。”
　　“那我走啦。”说完以后，她又给程予道别，顺便看了一眼喻眠，“学姐晚安。”
　　喻眠愣了下。
　　“啊，好的，晚安。”
　　随后就看到小姑娘拉着自己的朋友快步走了。
　　程予看了会儿，冷不丁地问了喻眠一句。
　　“二楼的小面包真的很好吃吗？”
　　喻眠：“我不知道，没吃过。”
　　但是看纪浅走得这么急匆匆的样子，可能…
　　真的很好吃吧。
　　…
　　去食堂买完小面包以后，纪浅也没急着吃。
　　程和静看着她，“不吃吗？”
　　“嗯，突然没什么胃口。”纪浅手上捏着食品袋，窸窣作响，“我先放着，一会儿再吃好了。”
　　刚才走得那么着急，本来就不是为了买小面包。
　　只有她自己知道。
　　程和静嗯了一声，明显感觉到纪浅的情绪不好，但是她一下子也不知道安慰的话要怎么说出口。
　　她好像不太会安慰人。
　　跟纪浅玩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纪浅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大家。
　　但是纪浅突然情绪低落，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有些手足无措了。
　　到最后程和静也没问出口，但是她的手揣在自己的衣兜里，一些小动作，胡乱地抓着自己的口袋。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
　　“浅浅，我这周周末生日，我们一起出去玩吧？”程和静突然说。
　　如果叫她出去玩，她肯定会开心的，这么久，她们基本没有在外面一起玩过。
　　纪浅也经常看一些南溪适合闺蜜去的店发给她，但是程和静每次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理由不能出来，纪浅一直是觉得有点可惜的。
　　别的小姐妹已经一起探了好多店了！
　　但是她和阿静还几乎没有一起出去过！
　　纪浅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被吸引到，她转过来，眼神一闪；“这周周末生日？你之前从来没有事说过耶！”
　　纪浅还是那个不喜欢问情况的她。
　　程和静不主动说，纪浅就没具体问过她生日到底是什么时候。
　　“嗯，是这周六。”程和静说，“我本来在想要不要过生的，但是我突然觉得，还是要跟好朋友一起庆祝一下！”
　　“好耶！”纪浅说，“就是可惜，不能多花点时间给你选生日礼物了！！”
　　只能周五去店里挑一个。
　　“没关系呀，我们一起玩就很开心了。”程和静说。
　　刚才的阴霾忽然就被赶走了，虽然其实还是埋在心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但是她觉得自己有时候脑子真的很简单。
　　装不下太多的事情。
　　有新的开心的事情，另外一件事就暂时放下了。
　　到晚上回宿舍忙活完以后，熄灯准备睡觉，大家都很安静。
　　纪浅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现在心情还不错，情绪也冷静下来了。
　　就是想到刚才吼纪深那一句，确实有点不讲道理，想了很久，纪浅摸出手机，在被子里偷偷看了下。
　　纪深没有给她发消息，什么都没说。
　　……真的不应该凶哥哥的。
　　好奇怪啊，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只是在偷偷喜欢一个人，也会这样莫名其妙开始闹脾气吗？
　　她也不知道纪深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犹豫了许久，纪浅点开了跟程予的聊天框，其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因为不好意思问纪深，还是只是想找个借口找程予聊天。
　　纪浅：【程予哥…。】
　　纪浅：【我有个事情想说…。】
　　很神秘的开头。
　　程予过了几分钟才回，在这等待的漫长几分钟里，她那种心动感好像有恢复了。
　　自己吃醋。
　　自己又给自己哄好了。
　　女生真的好奇怪。
　　程予：【嗯。】
　　纪浅：【就是…】
　　纪浅又顿了顿，过了会儿才发。
　　纪浅：【我哥有没有不开心？我晚上走的时候，其实跟他有点吵架了。】
　　纪浅在等待答案的时候，以为程予会直接跟她说答案。
　　结果程予竟然回了一句：【吓我一跳。】
　　纪浅：【……？】
　　纪浅：【啊？】
　　程予：【没什么。】
　　程予：【怎么跟哥哥吵架了？】
　　纪浅没太明白程予上面那句话什么意思，他难道以为自己要说什么吗？
　　但是现在纪浅只顾着说纪深的事情。
　　纪浅：【其实没什么，就是他说我饿死鬼投胎，我给他凶上去了，我说他很烦。】
　　程予：【嗯…】
　　程予：【我帮你哄哄他？】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纪浅：【好！那麻烦程予哥啦！！】
　　她闷在被子里好一会儿没换气，这会儿觉得呼吸不上来，纪浅赶紧把脑袋放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换了好一会儿，纪浅才终于重新缓过来去看消息。
　　程予给她回了两条消息。
　　【好，我帮你哄好，你下次…】
　　下次什么？下次请他吃东西？
　　毕竟人嘛，不能做亏本的买卖的。
　　结果纪浅的眼神往下面一挪，看到程予说的。
　　【那你下次哄我。】
　　纪浅：？？？
　　啊？？？
　　等等…
　　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刚刚才换好的新鲜空气，刚刚才觉得自己可以好好呼吸了，现在一瞬间她有不会呼吸了。
　　所有的呼吸都堵在了胸口。
　　在这个安静的夜里，心跳的声音格外明显。
　　脑子发烫，但是又有点清醒，告诉自己不能乱猜测。
　　但是——
　　这到底是什么交换啊？
　　这合理吗！！她觉得很不合理！！想不通了呜呜呜呜——
　　睡觉！
　　于是这一条，纪浅搁置了。
　　是她第一次没有回程予消息。


第21章 21.   跟程予最般配的人。【二更】……
　　到最后, 纪浅也不知道纪深是真的被程予给哄好了，还是他自己消化了，再或者说, 纪深根本就没有生气。
　　第二天碰到纪深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异样。
　　直到周末回家。
　　在车上的时候，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纪浅觉得自己心里那关有点过不去。
　　她坐在后面。
　　“哥哥。”纪浅忽然轻声开口。
　　纪深：“什么事？”
　　纪浅也憋了好几天, 今天上车之前其实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这会儿也算是顺畅开口。
　　“那天的事…”纪浅说, “周日在社团的时候，我不应该凶你的。”
　　她看到纪深玩手机的手微微顿了下。
　　纪深没说什么，只是：“嗯。”
　　但是纪浅是元气小女孩儿，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这么过去了。
　　她往前倾身。
　　“哥哥！别生气啦！！”纪浅眨了眨眼，“我错了, 我不该凶你的呜呜呜。”
　　纪深：“……”
　　“哥哥不要生气嘛，原谅我, 毕竟我都当你妹妹这么多年了，以后这辈子还要继续当你妹妹呢！！”
　　无论发生什么。
　　这就是血缘。
　　纪浅永远有个叫纪深的哥哥。
　　纪深被她搞得有点无奈, 应了两声：“知道了, 没生气。”
　　“真的？？”纪浅继续问，“真的不生气哦？不准勉强！要是你还是不开心的话, 就…”
　　“就？”纪深出声。
　　“你就骂我吧…”纪浅往后面一靠，有点瘫在那儿的意思。
　　已经在等待哥哥的审判了。
　　纪深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差点笑出声，但也没有出声，他只是轻咳了一声，说：“程予那天问我俩是不是吵架了, 让我多让着妹妹，小姑娘闹脾气的时候，我这个做哥哥不应该太小气。”
　　“程予哥说得对。”纪浅赶紧接话。
　　“那还是让他给你当哥哥得了。”
　　纪浅赶紧反驳：“那不行！”
　　纪深：“？”
　　纪深：“你以前不是最支持了？”
　　纪浅在心里小声嘀咕，那以前是以前嘛，以前她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程予。
　　那当然觉得程予给她当哥哥是好的。
　　现在可就不止是这个念头了，要是程予真是她哥，她还怎么……
　　纪浅沉默了几秒，给纪深来了个狗腿发言：“那是因为！纪深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我才不要换人呢！”
　　纪深：“……？”
　　纪浅觉得自己的发言肯定很感人，纪深多半是要感动的。
　　结果过了两秒。
　　纪深眉头一皱，语气是真的嫌弃她。
　　“纪浅。”
　　“你好恶心。”
　　…
　　纪浅晚上吃完晚饭以后，叫上了胡婉一起去给程和静选生日礼物。
　　“妈妈，你觉得送女生什么好点？我觉得阿静会喜欢实用一点的东西耶。”纪浅很苦恼。
　　她自己其实真的喜欢买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一段时间喜欢乐器小模型，觉得可爱，在家里收集了一套，后来又喜欢什么水晶球，买了一些，还说以后要放一柜子。
　　结果没多久就不喜欢了。
　　“所以你看看人家呢。”胡婉笑着说她，“这样的话，要不要买条项链？正好，你上次不是给人家送了红绳，送礼送一套。”
　　纪浅点了点头：“有点道理。”
　　“那我们去店里挑一个！”纪浅说，“今年就选个不太贵的，我怕送太贵了她不好意思收，等到十八岁成人礼了，给我们阿静挑个贵的！”
　　胡婉笑着捏了捏自己女儿的脸：“你买个闺蜜款送她好了。”
　　“那也挺好耶！”
　　最后纪浅给程和静选了一条简单的小项链，不算很贵，三百出头。
　　但是这个价位，在她们这种学生眼中也算是很值价的小礼物了。
　　纪浅特地挑了个粉色的包装纸给程和静包装。
　　女孩子哪儿能不喜欢粉色呢！！
　　回家以后就早早休息睡觉了，她们是约好第二天下午一起出门的，本来纪浅想说午饭可以一起吃，但是程和静那边，说中午要跟家人一起过。
　　纪浅总不能手伸得这么长，还要管人家家里什么时候庆祝。
　　但是程和静说这个事情的时候，纪浅总会想到之前纪深跟她说的，多注意程和静家里的情况，到最后纪深也没跟她详细说到底是什么。
　　只是让她留意，如果程和静有任何不对劲，都一定要追问。
　　纪浅觉得现在挺好的，程和静看起来也没有任何问题，只要她过得平安开心就挺好的。
　　其实她希望，纪深说的那个机会永远都不要来。
　　这样，阿静大概就是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吧！
　　第二天，她们俩是直接约在甜品店见的面，这家纪浅也是选了很久，而且还要提前打电话预约。
　　这家甜品店最近在南溪很红，班上好多同学好像都去过了，纪浅也偶尔听她们聊起过。
　　在门口碰的面，纪浅到的时候，程和静已经在外面等了。
　　程和静今天穿了一件针织衫，搭着长裤。
　　纪浅就有点要风度不要温度了。
　　现在天气还没完全转暖，只是初春的苗子，偶尔会有点气温回升的日子，今天恰好就是这么个日子。
　　俗话说春捂秋冻，大部分人在这个时候都不会马上换上很薄的衣服。
　　但是纪浅会。
　　好不容易今天天气热乎一点，她赶紧换了条短裙，搭了一双膝下的袜子。
　　膝盖那一截，是完全露出来的。
　　“阿静！”纪浅跑过去，“我还以为你今天也要穿裙子呢！！”
　　在纪浅的认知里。
　　生日就是要穿裙子的！
　　“天气还冷着呢。”程和静说她，“你这就开始穿短裙啦？”
　　“嘻嘻，我不冷。”纪浅挽上她，“而且今天你生日，一会儿我们要拍好看的照片发动态，让别人羡慕死我们！当然要穿好看！”
　　她可是认真挑了好久裙子。
　　纪深路过她房间门口看到她在房间里疯狂翻衣柜，还说了她两句。
　　急着约会呢，挑这么久。
　　纪浅完全忘了昨天才跟自己的“好哥哥”道了歉，马上翻了个白眼说：“见姐妹更重要好不？你懂个P——”
　　纪深觉得自己的确不懂，真的就是路过一下，直接下楼了。
　　“那我们先进去，店里应该很热乎的。”程和静说，“走啦。”
　　“好！”纪浅应着，“我这条裙子你觉得怎么样，喜欢的话我回头给你买一条！我们穿闺蜜款！”
　　程和静摆了摆手：“有同款长裤可以，你知道我不爱穿裙子的。”
　　“也是噢，可惜。”
　　程和静的确很少穿短裙，只要学校不要求，她一定都是穿长裤，喜欢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
　　两个人刚进去，走到前台准备点个单。
　　还没抬头，倒是声音先进入耳朵里。
　　“你好，欢迎光临，要点些什么？”
　　这个声音太耳熟，纪浅猛地抬头，和程和静同时注意到，前台这边站着的是一个熟人。
　　也不算很熟吧。
　　因为是喻眠。
　　纪浅愣了会儿，没出声，倒是喻眠先认出她。
　　“啊。”喻眠不知道她叫什么，“小学妹？”
　　“学…学姐。”纪浅不知道说什么，在乱寒暄，“你在这里兼职呀？”
　　“是哦。”喻眠笑了笑，声音很温和，“要吃什么，今天都有，随便点就好了。”
　　纪浅碰了碰程和静：“阿静要什么？”
　　“我都可以…”程和静也选不出来，“我很少来这种店。”
　　两个人都很纠结。
　　喻眠熟练地从旁边抽出一张单子，“那两个人可以点这个双人套餐哦，搭配好的，饮品和甜点都有。”
　　纪浅接过来：“谢谢学姐。”
　　“不客气。”喻眠说，“只要没有忌口或者不爱吃的，这个挺好的，性价比也很高，而且拍照也很好看。”
　　程和静看着纪浅：“那要不就这个啦？我都可以的。”
　　纪浅点头：“好~”
　　“好哦，那给你们俩下单双人套餐。”喻眠熟练地进行着操作，“有提前预约吗？”
　　“有的！”纪浅拿出订单给她看。
　　“好~那先上去吧，双人包间，二楼204预留的，一会儿会有人给你们送过来。”
　　“嗯。”
　　“谢谢学姐！”
　　喻眠一直都是温和地笑着，跟她们说不客气。
　　纪浅她们转身去找位置，她听到身后传来喻眠熟练地说：“你好，欢迎光临……”
　　难怪…
　　昨晚打电话预约的时候就觉得声音有点耳熟。
　　上楼的时候，纪浅忽然拉了拉程和静：“阿静，我觉得喻眠学姐好厉害哦。”
　　“啊？怎么突然这么说呀？”程和静问。
　　“嗯…我记得她学习成绩很好，反正做什么都很优秀，竟然周末还在甜品店兼职。”
　　但纪浅觉得不止这些。
　　她还有别的理由。
　　纪浅觉得自己好像在羡慕喻眠那种洒脱的感觉，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很要面子的年纪，就是很爱面子。
　　要是她需要兼职，还被认识的人看见了，肯定会觉得很丢人。
　　但是喻眠完全没有。
　　她完全坦坦荡荡。
　　“啊。”一边往前走，程和静一边应着，“那是很厉害了耶。”
　　程和静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朋友，在面对喻眠的时候会有一种比较的感觉，平时元气又张狂的小姑娘，竟然在这个时刻会觉得——
　　啊，那喻眠学姐这么优秀，谁会不喜欢呢？
　　如果，她说如果。
　　如果喻眠也喜欢程予的话，她好像哪儿哪儿都是比不过的。
　　这边纪浅刚夸完，程和静还在附和，结果她们俩刚在位置上坐下没一会儿，就听到隔壁包间传来了一些刻薄的声音。
　　“哎呀，笑死我了，喻眠竟然在这里打工欸？”
　　“啧，平时不是很清高吗？？”
　　有人试图用这样的话，把喻眠拉下神坛，但是在纪浅心中，她会在这里，才更是光芒加身。
　　那些话一字不落地落在她们俩的耳朵里。
　　“对呀，不过据说喻眠家境就是不好，看来传言里都是真的。”
　　“哈哈哈我之前还听过一个八卦，说喻眠可能是喜欢程予的，但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太自卑了…”
　　“啧啧，这要是我，我也自卑啊。”
　　“也是，不得是各方面都优秀的人才配得上程予吗？她喻眠配程予还是差了点吧？”
　　纪浅喝了两口柠檬水，实在是压不住火气，她噌一下站起来。
　　“对不起啊，阿静，我实在是太生气了。”纪浅说。
　　程和静大概知道她要干什么，点了点头表示支持。
　　纪浅深呼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把自己的声贝提得更高。
　　“哟，是谁在旁边嚼舌根啊？”
　　“我刚喝的那杯柠檬水都没那么酸！”
　　旁边安静了一下。
　　日式甜品店，隔音很不好的。
　　纪浅一口气堵住，缓缓道——
　　“如果喻眠这个条件都配不上程予的话，你们连程予看一眼都不配！！”
　　她是真的。
　　真的觉得，喻眠是她目前见过的，跟程予最般配的人了。


第22章 22.   “他是我继父。”
　　有的人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只有在见不到的地方能够叽叽喳喳地叫上几声, 但只要有人发现他们，就会马上逃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纪浅这么两句，隔壁马上就不说话了。
　　安静地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纪浅站着没坐下，又狠狠地顺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随后拿起桌上的杯子猛灌了半杯水。
　　隔壁已经安静下来。
　　“什么玩意儿。”纪浅还是有点不爽, 她坐下以后, 还跟程和静继续吐槽, “刚才说那么大声, 我还以为很有能耐呢。”
　　就只会在背后嚼舌根。
　　隔壁没继续，纪浅也没打算咄咄逼人下去。
　　反正听起来，大概也是同校的。
　　过了会儿，有人上来给她们送餐，门打开, 竟然是喻眠上来的。
　　日式榻榻米的装修风格，在送餐的时候很难放下, 送餐的人需要跪在台子上或者弯腰很深，喻眠刚打算弯腰, 纪浅忽然站了起来。
　　“我来拿吧。”纪浅伸手去接。
　　“啊, 没事。”喻眠说，“你坐着就好, 我来。”
　　纪浅没说话，只是自己从喻眠手上的餐盘里把东西端到了桌上, 随后她小声问了句：“怎么学姐你亲自来呀…？”
　　“店里忙不过来，正好这会儿前台没什么事，我来帮帮忙。”
　　“噢噢。”纪浅应着，“辛苦啦。”
　　“我的工作, 是应该做的。”喻眠对她微笑了一下。
　　她完全是不卑不亢，遇到熟人也没有很尴尬的样子，纪浅看她这么自然坦荡荡地去面对自己在这里兼职打工这件事，又想到刚才隔壁那些人。
　　纪浅舔舔唇，在喻眠收拾掉桌上用过的纸巾的时候，她轻轻拉了一下喻眠的衣服。
　　“嗯？”喻眠顿了顿，“怎么了吗？”
　　纪浅犹豫了下，随后凑近，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学姐，要是别人说你什么不好，你都不要听！”
　　喻眠听她说完，稍微愣了一下。
　　“谢谢。”喻眠忽然伸手，帮她理了一下在旁边的碎发，“我不会在意那些的。”
　　喻眠说完，对她笑了笑：“用餐愉快。”
　　等到喻眠下楼以后，纪浅才重新坐回位置上，冷不丁地突然开了口。
　　“你说喻眠学姐真的会喜欢程予哥嘛？”她声音小小的。
　　程和静愣了一下，“我…可能？”
　　纪浅戳了一下面前的蛋糕，只是一声叹息：“好啦，就算是那我又不能阻止别人喜欢呀。”
　　如果因为只是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就把对方当做自己的敌人，那也太不讲道理了。
　　按理来说，应该会觉得有一种同类感才是。
　　因为欣赏和审美是一样的！
　　喻眠推荐的这个双人套餐性价比确实更好，本来这家店算是南溪市的网红店，这个价格这么多，的确不算很贵了。
　　本来程和静觉得自己生日要请客的。
　　本来印象中，就是生日的人约朋友出来，请朋友玩儿，但是在纪浅这儿就变成了——
　　生日就是要当被人宠爱的公主呀，哪儿有公主给钱的道理！
　　公主就是要好好享受！
　　就是要别人来给钱。
　　程和静怎么都拗不过纪浅，最后还是纪浅付了钱。
　　她们俩没有再多说关于喻眠和程予的话题，聊了些其他的事情，又认真拍了会儿照片，还是在甜品店逗留了好几个小时才离开。
　　纪浅本以为中午没有一起吃饭，晚上总是要一起吃的。
　　结果晚饭时间，程和静就说需要回家吃晚饭，她家里人会来接她，这事儿纪浅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应着说好。
　　能够一起出来玩就很开心了！
　　纪浅陪着程和静一起在门口等人来接，过了十分钟左右，一辆小轿车停在路边。
　　男人放下车窗。
　　“小静。”他唤了一声，随后朝着程和静勾了勾手。
　　纪浅看到这个叔叔还是会有点不舒服，她对程和静爸爸的印象不好，也不知道这种人到底是怎么配当父亲的…
　　总之，纪浅的认知里，爸爸不应该对女儿说那么扫兴的话的！
　　但是她不能把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纪浅还是陪着程和静往前走了两步，随后礼貌打招呼：“叔叔好。”
　　“你好你好。”男人点了点头，“你就是小静的好朋友吧？”
　　“啊，是的。”纪浅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之前他们也算是见过一次，新年的时候还说了那些让人不开心的话，这会儿又问她是不是…
　　就像是完全不知道她一样。
　　“嗯，谢谢你陪小静过生日。”他礼貌地笑了笑，随后跟程和静说，“上车吧。”
　　程和静跟纪浅牵着手，刚打算松手。
　　“对了。”男人忽然开口，“你妈妈突然有个病人不舒服，现在紧急去医院了，今晚就爸爸跟你一起吃饭，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纪浅听着，本来觉得没什么事。
　　但是程和静的手竟然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纪浅感觉十分明显，眼皮猛地一跳。
　　沉默了好几秒，没有人回答。
　　男人忽然开口：“嗯？”
　　语气其实是温柔的，跟上次纪浅碰到他好像不是一个人，上次程和静爸爸给她的感觉就是刻薄尖锐，又不怎么理解小孩子。
　　今天反而是非常善解人意的样子，还问程和静想吃什么，带她去。
　　但是程和静的状态很不对。
　　感受到的力道越来越重，纪浅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她不由想到之前哥哥跟自己说过的一些话…
　　“爸爸…”程和静小声开口，纪浅仔细分辨下，觉得她的声音稍微有些轻颤，“我朋友也没吃饭，要不要一起呀…？”
　　她刚问完。
　　纪浅忽然感觉到一阵冷冷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
　　男人刚才还很温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冷了起来。
　　他显然是不希望纪浅跟着去的。
　　按照平日里的思路，纪浅会觉得这个叔叔也太小气了，怎么多一张嘴吃饭都舍不得！
　　但是现在纪浅觉得不对，他不想让纪浅跟着去，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纪浅不是个厚脸皮要蹭吃蹭喝的人。
　　但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一定要跟着去的！
　　因为她觉得自己收到了来自自己朋友的，一种微弱的求救信号。
　　“啊，是的。”纪浅突然说，“我以为今晚要和阿静一起吃饭的，跟家里说今天不回去了，那要不要一起吃饭呀？人多热闹嘛。”
　　“嗯！”程和静毫不犹豫，马上应答了。
　　纪浅被那冷冰冰的眼神给扫了好几眼，她其实有那么一点害怕的，平时在学校遇到什么事都是学校的事情。
　　那些人，再怎么凶都是同龄人，最多就是动动巴掌拳头的。
　　而且更多时候都是只动嘴不动手。
　　在学校的时候遇到有人威胁她，她虽然是气势在那儿，但其实还是会有点害怕。
　　今天更不一样了。
　　这种成年男人带来的压迫感，让纪浅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
　　至少在家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在这样的气压下生活过，纪升荣也是很懂孩子们的好父亲，纪浅从小都几乎没挨过骂。
　　但是她感受到的，程和静一直在努力抓紧她的手。
　　纪浅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站在她前面，不能逃走。
　　哥哥说，如果有什么，你可能能救她。
　　她这个人有时候是有点英雄主义，总是想要保护别人，如果她只是光想不做，那纪浅觉得自己这样也没什么意思。
　　她就是想最大可能地帮到阿静。
　　“可是我们今晚，是打算一家人一起过的。”他拒绝了。
　　“啊…”纪浅一下子有点噎住，但还是继续装作不要脸，“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啦，我和阿静是这么好的朋友，叔叔应该不介意一起吃顿饭吧？我在家生日的时候，我爸爸都会让我叫很多朋友来呢。”
　　程和静马上跟着帮腔：“是呀，而且本来也是准备三个人吃的，现在妈妈不在，就带上浅浅吧。”
　　男人被她们俩一唱一和搞得没有话继续说。
　　最后只能答应。
　　准备上车，程和静和纪浅一起往后排坐，男人脱口而出：“小静，怎么不坐前面？”
　　“啊？我跟朋友坐后面呀。”程和静说。
　　纪浅从后视镜里看到男人的目光落过来，但是神情很难去分辨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觉得很微妙很不对劲。
　　“行，我还以为你现在不喜欢坐副驾驶了。”男人低声说了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同学不在，还是会坐旁边的吧？”
　　纪浅被这句话吓得打了个寒颤。
　　这种诡异的氛围，让她浑身上下像是有蚂蚁在爬。
　　即便如此，纪浅还是紧紧地牵着程和静的手。
　　到了饭店，停好车以后，纪浅坐在外侧先下了车，她站在旁边想等程和静下来，两个小姑娘还没牵着手，纪浅忽然感觉自己被挤开了。
　　前面的男人是跟她一起下的车，这会儿也已经绕到她们跟前来了。
　　纪浅感觉，他好像很不喜欢自己跟程和静黏在一起。
　　他直接站在中间把她俩隔开，单手揽着程和静的肩膀，而纪浅就在挤兑在旁边，只能跟着走。
　　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和问题。
　　如果是以前的纪浅，她也觉得不会有任何问题，毕竟人家是父女，人家关系好一起走，你一个外人到一边儿去是正常的。
　　但是纪浅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哥哥提醒她的话。
　　所以她什么都往很极端的方向去想。
　　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猜测。
　　纪浅走在后面，摸出手机赶紧给纪深发信息。
　　纪浅：【哥，我在跟阿静和她爸爸一起，我觉得她爸爸很不对劲，刚才本来说接阿静去吃饭，我感觉阿静不愿意跟他独处…】
　　程和静的反应明显是不愿意独处。
　　她肯定觉得独处会有什么事情。
　　纪浅：【所以我强行跟过来了，但是我不知道到底会有什么事情，你能来吗？】
　　在这个时候，她三言两语说不清一些细节，但还是要向哥哥发出求救信号。
　　纪深秒回的，他没有打电话过来，也是回的文字。
　　纪深：【在哪儿？】
　　纪深：【定位发我。】
　　纪浅点开定位信息，给纪深发了个。
　　纪深：【OK，这个地方离程予叔叔家近，他今天刚好在他叔叔家，我问他能不能过去。】
　　纪浅：【好，如果有情况我就给你打电话。】
　　给纪深发消息的这么一小会儿，前面两个人已经走远了一点，纪浅赶紧小跑跟上去。
　　成年男人步伐快，他也没说要等一下，就搂着程和静一直往前走。
　　要不是知道他是程和静的爸爸，纪浅甚至会觉得这人是不是在拐卖人口，但程和静就走得有点艰难了，而且还感觉她有点故意在放慢脚步。
　　纪浅赶紧跟上去，趁着进电梯的时候，她挤到两个人中间，又跟程和静站在了一起。
　　她一经明显感觉到程和静爸爸对自己的不爽，那种不满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
　　座位其实是提前预定好的。
　　明明是程和静的生日，但是桌上却摆了玫瑰花，纪浅看着总觉得有点不舒服，皱了皱眉。
　　玫瑰花是这个时候送的吗？
　　但是她持续装傻，过去以后直接抽了一支出来，说：“哇，好好看的花，是我们这桌的吗？”
　　“你这小孩儿！”程和静爸爸有点发火了，“放下。”
　　纪浅：“噢…我就是看看…”
　　“好了，看在你是小静朋友的面子上，我也不想跟你计较。”男人嘁了一声。
　　纪浅也是讪讪地把东西放回去，随后坐在程和静旁边，两人的手在桌下再次相遇。
　　她轻轻拍了一下程和静的手，让她不要担心。
　　——不要害怕。
　　——我这儿不是在吗？
　　纪浅还是对桌上的玫瑰花“很感兴趣”，时不时伸手拨弄一下花瓣，她开口问：“欸，为什么阿静生日要送玫瑰花呀？”
　　男人睨了她一眼。
　　“送什么花不重要，我给我女儿送的，就是一片心意。”他说。
　　就这句话，话音落下，纪浅明显感觉到程和静僵了一下。
　　纪浅的思路好像一下子通畅了。
　　一片心意…
　　玫瑰花…
　　很刻意避开外人的独处。
　　甚至在说“你妈妈今晚来不了”这句话的时候，是比平日里更加温柔和愉快的语调。
　　纪浅几乎是猜到了什么，忽然袭来一阵生理性的反胃感。
　　但她强压着。
　　“啊，挺漂亮的！”纪浅笑着说，“我跟我爸说我下次也要，毕竟没有女生不喜欢这么漂亮的花嘛。”
　　她没有强行拆穿，依旧很天真地在接话。
　　男人轻哼了一声，开始低头看菜单，但是点菜的过程中也没有问过纪浅喜欢吃什么，要不要什么。
　　他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点单，偶尔嘴里念叨“嗯，我们小静是喜欢吃这个的。”
　　纪浅愈发不适，最后只是说：“啊，我想去洗个手，阿静一起去嘛？”
　　程和静马上应着：“好。”
　　一起起身的时候，程和静还跟对面的男人打了个招呼：“爸，我们去趟洗手间。”
　　“行，去吧。”男人点了点头。
　　两人迈出去的步伐看似轻盈，但其实是沉重的，刚开始还是慢慢走，但当她们俩走到拐角，就开始像逃命一样往前跑。
　　纪浅直接把程和静拉到安全通道无人的角落。
　　她一边喘气一边问：“阿静，怎么回事？我觉得你爸爸好像…”
　　好像对你的感情，不像是对女儿的正常表现。
　　程和静几乎已经快哭了，她用力拽着自己的衣角，第一次，把这个憋了数年的秘密说出口。
　　“浅浅…”
　　“我害怕…”
　　她一边抽泣一边说着。
　　“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在很多年前就生病去世了。”
　　“他是我继父。”


第23章 23.   在任何一个时刻都相信程予。（……
　　程和静是带着哭腔跟纪浅讲完的。
　　她说, 这个男人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的继父，是一个很有伪装性的男人, 在不同人面前有不同的人设。
　　所有人都被他骗得团团转，也包括一开始的程和静。
　　她的亲生父亲是一个真正的，很温和的人, 程和静从小在他的教育下也是非常乖巧听话, 所有人都会说程和静很听话。
　　不过, 有时候太过于听话也不是什么好事。
　　在程和静的性格养成阶段, 她一直觉得大人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小孩子就是要乖乖的，很多事情都不能去反抗。
　　父亲因病去世以后，程和静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听话”。
　　她太过于懂事, 害怕自己会给妈妈添麻烦，本来妈妈也是难过的, 所以她一定要很乖很乖。
　　再后来，程和静的妈妈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现在的丈夫。
　　第一任丈夫离世, 她也还没有到四十岁, 再婚好像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女儿也还小, 以后的成长也需要人照顾。
　　母亲的工作很忙，在医院当护士, 经常遇到什么事情就需要紧急加班或者值夜班，很少能照顾到程和静。
　　程和静当时也面临着要上初中，初高中的课程会更加紧张，再婚后, 继父也能照应一些。
　　但是谁都想不到，特别是程和静自己，怎么也想不到…
　　“我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是初三的时候…”程和静说，“那天妈妈上夜班不在家，我本来也早早地睡了，但是那天晚上我发现有人悄悄进我房间……”
　　说到这里，程和静停顿了很久很久。
　　她一开口就感觉嗓间酸涩，那种难以压下去的恶心和难过，把她的声音全部堵住了。
　　“我发现那个男人…他进我房间摸我…”程和静压低了声音。
　　等她说到这里，纪浅就直接冲过去抱住她。
　　“没关系，觉得难受就不要说了。”纪浅伸手轻轻拍了拍程和静的后背。
　　虽然此时此刻，纪浅也觉得很恶心。
　　她的确是从小被保护着长大的，没有见过这个世界上太多的污秽或者肮脏面，偶尔在新闻上看到这些，纪浅都觉得这些东西离自己很远很远。
　　但是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这些事情都是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
　　就这么真实的，发生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
　　纪浅觉得很难过。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过着这样的日子。
　　“没关系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纪浅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了，“会有办法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只能这样给自己的朋友承诺。
　　她一定要带着阿静逃离，这噩梦般的人生。
　　虽然现在的纪浅，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解决，但是她还是会抱紧她的。
　　“我们现在就不要回去了！”纪浅坚定地说，“我们直接跑吧！”
　　“去哪儿？”程和静好像是绝望的，“我不知道能去哪儿，我只要回到家，就一定会面对他的。”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反抗。
　　但是…
　　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向自己的母亲开口，也不知道自己能逃去哪儿。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只要忍忍就过去了，就当做是人在梦游，晚上会进去她的房间，可是后来她锁了门，也会有人用钥匙打开。
　　在她耳边，像恶魔一般低语。
　　“你是逃不掉的，小静，我们是一家人。”
　　“你妈妈让我照顾好你，我这不是在好好照顾你吗？”
　　“乖女孩儿，不要锁门哦，爸爸又不会对你做什么，爸爸只是来哄你睡觉，只是对你好。”
　　“不过，这件事你告诉妈妈也没用，毕竟，你手上没有证据，不是吗？”
　　男人很谨慎，他知道自己做事的程度在哪里，他不会做到会有实质。
　　但是他会在生活中…
　　跟她散步的时候搂着她的腰，跟她牵着手，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溜进她的房间。
　　但绝对不会在程和静这里留下任何证据。
　　她无时无刻都觉得自己处于噩梦之中。
　　程和静只有在学校的夜晚是睡得好的，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安心睡觉。
　　她睡在纪浅的下铺，有时候纪浅会往下探出个脑袋，问她有没有睡，只有这个时刻，她觉得睡觉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程和静也想过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可她总是在某些时刻很难开口。
　　经常想要开口的时候，妈妈都在忙自己的工作。
　　妈妈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这边有病人需要照顾，小静自己乖乖在家哦，有什么事情可以跟爸爸说。”
　　她其实一直都不愿意叫这个男人爸爸的。
　　但妈妈好像也默认了，他就是爸爸。
　　如果，如果妈妈能更多关心自己一点，而不是只关心自己的病人，如果妈妈能够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更敏感一点。
　　她不至于现在会这样。
　　像被圈在无法逃离的牢笼之中，因为她最后一定是会回家的，一定是会被那个男人逮住的。
　　所以她更不敢反抗，反抗只会遭到更严重的情况。
　　所以她只能“听话”，当所有人眼里优秀乖巧的好孩子。
　　本来程和静也几乎绝望地以为自己是逃不开了，但是她突然收到了一封信，是纪浅写给她的，作为生日礼物的一部分。
　　纪浅说。
　　【不管我们阿静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我一定都会尽全力帮你的，如果哦，我说如果，有一天阿静深陷泥潭，我也会把你拉出来的。】
　　【我们阿静要平平安安，快乐地继续长大。】
　　【你有我，我有哥哥，也就是阿静也有可以保护你的哥哥！】
　　她从朋友这里感受到了真心，也是她第一次终于想要反抗，想要逃离，想要…
　　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所以今天她向纪浅发出了微弱的求救信号。
　　而纪浅，敏锐地察觉到了。
　　-
　　两个小姑娘并没有想出任何的后续对策，只是纪浅当机立断，直接把程和静的手机给关机了，马上带着人溜了。
　　刚刚下楼，纪浅初步计划是打车回家，但是现在天色晚了，她们俩小女孩儿打车回去也不安全。
　　犹豫之间，纪浅这边来了通电话。
　　“小浅，是我。”少年的嗓音有些低哑，情绪焦急，“你们还在店里吗？”
　　“程予哥…”纪浅应着，“我现在带着阿静在楼下，我怕一会儿那个人发现不对劲追下来了，不敢在这里呆着。”
　　“嗯，你出门过马路，然后顺着大路走，往锦山广场那边。”程予虽然有些急，但又是冷静的，“我现在在过来，离你们很近了，等你们走到锦山广场，我差不多刚好到。”
　　“好！”纪浅赶紧答应，回头跟程和静说，“走，先去锦山广场。”
　　程和静自己人还在发懵，刚刚哭过一阵，现在只能被纪浅牵着往那边走。
　　两个人像是连夜出逃在私奔，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一下有没有人跟上来，两个女孩儿手牵着手往前面一路奔跑。
　　虽然不知道这次奔跑的尽头到底是哪里。
　　但是她们坚定地在逃离这里。
　　刚刚跑到锦山广场，纪浅已经有点喘不上气了，她本来在跑步这一项就不是很厉害，在学校跑个八百米的体测都要死要活的。
　　现在拉着程和静一路飞奔。
　　站在路灯下，纪浅缓了好一会儿，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松开手，一边喘气一边紧紧地拉着她的手。
　　“阿静，我们在这里等一下，程予哥应该快过来了…”纪浅说，“你别害怕，我们都在，大家都会保护你的！”
　　程和静人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
　　她眼尾还有些红。
　　程和静忍住了，没有哭出来，但是一直隐约有些眼泪含在眼里。
　　纪浅觉得她大概真的忍了很久很久。
　　她既然之间有些猜到，为什么以前一到周末就约不出来阿静，为什么很难见到她，为什么阿静会突然把夏季的T恤校服换成不太穿的白衬衫。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每一个微妙的点，以前纪浅从来没有认真地去思考过，每次好像都会被别的一些事情给打断。
　　程和静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过了几秒才握紧了纪浅的手。
　　“谢谢…”程和静脑子嗡嗡的，“真的…”
　　如果不是某一瞬间，纪浅的一句话让她产生了想要反抗，想要去为了自己搏一搏的想法，或许今天也是跟往常一样，不会有任何区别。
　　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因为有纪浅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应该早点注意到的。”纪浅伸手抱了抱她，“如果我再感觉敏锐一点就好了…”
　　以前的纪浅自然是很难去察觉到这些事情的，她以为这种事离自己的生活很远，这些都是在新闻上看到的内容。
　　所以她不会怀疑。
　　两个人没有说太多话，朋友之间的感应在这个时候格外剧烈，纪浅只是轻轻地抱着她。
　　过了没到两分钟，身后就传来急切的呼唤声。
　　“纪浅！”
　　“程和静！”
　　程予的声音传过来，纪浅和程和静马上回头，看到他是骑车过来的，这会儿把车放旁边随便一摆，上锁后赶紧跑了过来。
　　“没事儿吧？”程予一路小跑，“有没有哪里受伤？或者有什么哪儿觉得不舒服？有没有吃什么别的东西？”
　　纪浅第一次见程予这样，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
　　印象中，他是平静又温和的。
　　“没有。”纪浅说，“程予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她的确没有任何办法，也没考虑过后果，脑子里只有一个要救阿静的念头。
　　程予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跟她们说。
　　“阿静的手机呢？”他问。
　　“我刚才怕手机万一…万一有什么定位追踪，或者那个人打电话过来，我直接把她手机关机了。”纪浅说。
　　程予说：“好，现在没问题，你们先跟我走吧。”
　　在路上的时候纪深大概跟程予说了一些。
　　虽然他们俩没在现场，纪深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收到纪浅消息的时候大概就猜到了。
　　“这件事，你跟你的妈妈说过吗？”程予转头问。
　　程和静摇了摇头：“没有…”
　　原以为会被问，你为什么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妈妈？这样不是很多事情都能够顺利解决吗？
　　这就是程和静一直所担心的事情。
　　她也无数次地走到警察局，想问警察能不能帮忙，但是她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这些事情是处理不了的。
　　可能在别人眼里，也就是一件家务事。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不敢、不肯开口告诉妈妈，她也有很多乱七八糟的顾虑和原因。
　　她害怕把这件事摆在台面上，害怕告诉别人。
　　人和人之间是很难有很深刻的共情的，或许别人听了这件事也只会觉得——
　　啊，那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为什么不找别的大人寻求帮助？
　　你直接让你妈妈离婚不就好了吗？
　　这些种种。
　　程和静说了没有以后，程予都稍微沉默了几秒，于是她又开始担心，手开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不肯放手。
　　越来越用力，都快把自己的衣角都给捏皱了。
　　还没有等到回应，程予忽然说了句：“等一下。”
　　程和静稍微一愣。
　　随后程予反手把背在身后的书包拿下来，从包里拿了口罩和帽子出来，他递给程和静。
　　“你先戴着。”他说，“你妈妈不知道这件事的话，可能有点难办，不过没关系，我们会帮你解决好的。”
　　“谢…谢谢。”程和静顿顿的，从程予手上接过东西。
　　他好像知道，她现在想要把自己藏起来那种心情。
　　纪浅还转过来帮她理了一下帽子和口罩的边缘，轻声跟她说：“相信程予哥！”
　　在纪浅的世界中，程予就是无所不能的，他一定所有的难题都可以去解决。
　　程和静乖乖地点了点头。
　　程予微微弯腰，跟程和静说：“你是小浅的朋友，我和阿深也会把你当妹妹一样的。”
　　她一晚上都没掉过眼泪。
　　但是在这么一瞬间，程和静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一直在羡慕纪浅有纪深这样的哥哥，也羡慕程予也像对待妹妹一样对待她。
　　因为她感觉自己真的很需要，很需要一个像哥哥一样的人来保护自己。
　　“先去我叔叔那边吧。”程予说，“外面冷，我们打个车回去。”
　　纪浅和程和静两个人的情绪都稍微平复了一些，这会儿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刚刚梦醒了。
　　真希望梦醒了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程予叔叔家就在这儿附近，不过现在他并不在家。
　　程予直接带着她们俩上楼了。
　　给她们俩倒了杯热水以后，程予靠在沙发那边，开口说：“阿深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你们先休息。”
　　“嗯。”纪浅应着。
　　程和静没太说话，她本来平时就比较话少，这会儿应该很难受，所以更安静了。
　　“我有点详细的内容想问一下小浅。”程予看向程和静，“阿静，我可以知晓吗？”
　　程和静的手轻颤，但是她说：“可…可以的。”
　　程予给纪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自己来一趟外面。
　　阳台那边还是有点冷的，程予叔叔他们这个小区格外冷，一阵风吹过来还让人有人打颤。
　　纪浅手上还捧着杯子，水温没有刚开始那么热了。
　　她倒是没觉得多冷，只是一阵风吹过来下意识地颤了一下，纪浅刚打算开口，忽然感觉眼前晃了晃。
　　衣角挡住她视线里的光，随后一阵温暖覆盖下来。
　　程予脱了外套搭在她身上，什么都没说，就只是默默帮她拉了下衣服。
　　过了会儿，他才问：“阿静那边，具体什么情况？”
　　纪浅自己再次复述的时候都觉得很难以开口，很难想象程和静作为当事人是怎么样过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跟程予说了一遍刚才程和静说的话。
　　程予眉头紧皱。
　　他之所以让纪浅来说，就是怕对程和静的心理状态进行再一次的施压。
　　让当事人复述一遍，简直就是揭伤疤。
　　“目前的情况就是可能证据不太足够。”程予叹了口气，“我不建议直接报警处理。”
　　纪浅愣了下，“啊？”
　　她本来是觉得，这个时候好像只有报警处理比较好，但是程予竟然跟她说，不要报警。
　　“证据不足不予立案，我们当然是相信她，站在她这边的，但是警察不会。”程予说。
　　“那…怎么办？”
　　“先收集好证据，再报警，有足够的证据可以直接处理。”程予跟她说着，另一边，家门忽然被敲响了。
　　程予正打算去开门，人还没从阳台上走出去，在客厅的程和静主动去开了门。
　　纪深站在门口，也在微喘。
　　跟程予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一样，他问：“没事儿吧？”
　　程和静站在门口，点头：“没…没事。”
　　“行。”纪深进来，这会儿纪浅和程予从阳台出去。
　　“我跟小浅有点事先说。”程予给纪深使了个眼色，让他去陪一下在那边的程和静。
　　纪深看了纪浅一眼，确定纪浅这边没什么问题，才过去。
　　门一关，纪浅也不知道外面纪深有没有跟程和静说什么，她问程予：“我哥真的行吗…要不我出去…”
　　“我还有点事儿跟你说。”程予伸手拦了她一下，“在这件事里，你很重要。”
　　纪浅的脚步顿住，没出去。
　　程予叹了口气，“放心，你哥也不是那种不会看情况的人，不然一开始会跟你说要多注意吗？”
　　纪浅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的确是要相信程予的。
　　她点了头，随后说：“那好吧…那程予哥，你说我很重要是为什么？”
　　程予敛了敛眸，跟她说。
　　“目前的情况来看，阿静大概是因为你的影响才选择反抗的，这件事已经这么两年的时间，她现在才开始第一次反抗…”
　　“所以后续的一些沟通，也很需要你。”
　　“阿静很信任你，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这件事肯定必须联系到阿静的妈妈，至于要做些什么沟通……”程予顿了顿。
　　纪浅忽然懂了，她说：“我大概知道了！我会跟她妈妈沟通的！”
　　“嗯。”程予应声，“一会儿我给我叔打个电话。”
　　“嗯？”
　　“我叔叔是警察。”程予看纪浅一脸懵，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我们会想办法的，你哄好阿静就行。”
　　本来还很慌乱手足无措，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怎么去解决。
　　但是程予来了以后，好像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了。
　　程予跟纪浅说完，叫她一起出去。
　　纪浅在后面轻轻拉了一下程予的衣角。
　　“谢谢程予哥…”她小声说，“我刚才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程予忽然松了口气，转过来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
　　“但是我们小浅，有别人没有的勇敢和果断。”
　　她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办，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的朋友拉出来。
　　两个人才到客厅那边去，随后程予又把纪深叫到一边，把客厅那边留给两个小姑娘。
　　纪浅伸手握着程和静的手。
　　“阿静，这件事，我们还是必须告诉你妈妈的…”纪浅小声说，“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件事就交给我！”
　　到了这个地步，程和静自然知道，她不管怎么样都无法再避免把这件事告诉妈妈了。
　　“好…”她声音颤巍巍的，“我给你我妈妈的号码…”
　　她的手机依旧是没有开机的。
　　“妈妈永远会是妈妈的。”纪浅哄着她，“所以我相信，其实你妈妈了解到情况一定是会保护你的。”
　　程和静嗯了一声，有些抽泣。
　　“我只是…只是觉得，当年爸爸去世以后，妈妈也很辛苦很难过，我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我并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怎么告诉一直辛苦的母亲，她现在在家里在被这个是自己继父的男人猥亵。
　　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她总是懦弱地想，没关系，就不要去破坏妈妈现在的美好。
　　程和静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担心身边的人会觉得自己软弱又无能，已经这样了竟然还选择忍气吞声。
　　“我知道…”纪浅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我知道阿静是很为别人考虑，是为了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她俩说着，纪深和程予还是担心，过来看情况。
　　就刚好听到这句。
　　纪深睨了一眼在沙发上坐着的小女孩儿。
　　印象中就是妹妹身边很乖巧的朋友，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
　　纪深这人不会说什么话，但他开口，其实是会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的。
　　纪深靠在一边，看着神情懒散，缓缓开口。
　　“别怕麻烦人。”
　　“我们让你麻烦。”
　　纪浅赶紧接话，“是呀，我的哥哥就是你的哥哥嘛，你看，你身边还有我们好多人！所以不要担心不要犹豫，也不要害怕。”
　　他们每个人都会保护好她的。
　　“不是亲生哥哥也没关系。”纪浅也不知道自己为了安慰程和静，为了给她信心，到底在说什么了，“你看程予哥，对我也很好，像亲妹妹一样。”
　　程和静这样的性格和纪浅的自来熟不一样，她没有那么能把别人的哥哥当做自己的哥哥去麻烦。
　　说着，程予也走过来，往她俩面前又续上两杯热水。
　　在这个天气下，还腾升着热气，纪浅看着前面的烟雾寥寥。
　　程予往她身边一坐，隔着衣服，纪浅感觉到身旁人身上的温度，这会儿才想起程予把外套脱给她了。
　　纪浅坐在他身侧，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自己脸上。
　　少年侧面的线条流畅，高挺的鼻梁在眼前晃了晃。
　　而纪深靠在不远处，语气依旧是那随意的吊儿郎当味儿，但又很认真。
　　“你和程予都姓程。”
　　“那让程予给你当哥，以后你也得有人护着。”
　　程予侧目看过去，虽然没说话，但他似乎是应了。
　　阿静羡慕她有哥哥，那以后阿静也有哥哥就好啦！如果是程予的话——
　　纪浅微微侧目看着他。
　　突然在想，她真的真的，会在任何一个时刻都相信程予。


第24章 24.   你在拯救她的世界。
　　他们把程和静的情绪安抚好以后, 纪浅拨通了程和静给她的那串电话号码。
　　纪浅从来没有哪一次打电话的时候这么紧张，比自己在学校闯祸了要打电话给爸妈来学校还紧张。
　　因为阿静妈妈对这件事的态度很重要，起着最关键的作用。
　　纪浅是慌张的, 但是她感觉到后背有一些力道传来，余光扫到程予轻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
　　嘟嘟嘟地响了好几声。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接起电话，女人的声音略显疲惫。
　　“喂？你好, 哪位？”她似乎也还没缓过气来。
　　刚才听程和静说了, 妈妈在中心医院当护士, 每天工作都很忙, 现在大概是刚刚处理完一些事情在休息。
　　“阿姨你好…”纪浅缓缓开口，“我是纪浅，阿静的朋友。”
　　“啊。”女人应了一声，“我知道你的，阿静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虽然那个男人好像不是很了解纪浅, 但是程和静是有把自己朋友的事情告诉妈妈的，她还是很信任自己的母亲, 想给她分享自己的生活和朋友。
　　“我现在有一个很严重的事情要跟您说。”纪浅深呼吸了一口气。
　　纪浅听到那边有些衣物摩擦的窸窣声音，她想, 大概是程和静的妈妈听了以后调整了姿势。
　　“什么？”她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甚至闪过几丝慌张，“是阿静有什么事情吗？”
　　“嗯…”纪浅应着, 不自觉地起了身。
　　总觉得这个时候稍微有些坐不住，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缓了两秒, 纪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但是她看向程和静的眼神也还是安慰和坚定，让她不要紧张和害怕。
　　纪浅这个时候自己也还处在震惊之中，很难去接受一些事情，但是她还是会安慰好自己的朋友。
　　深呼吸后, 纪浅才缓缓开口。
　　“或许您知道，您现在的丈夫，也就是阿静的继父，其实一直在做一些猥亵她的事情吗…？”
　　那边女人的呼吸收紧，声音都变得尖锐，疲惫一扫而光：“什么意思？”
　　“你说，阿静在被他猥亵？”她很难相信的语气，“这是认真的吗？？？”
　　“是的阿姨。”纪浅尽量让自己保持发言的理智，“我今天感觉到阿静不想跟他独处，明显感觉到一些气氛的不对劲才发觉的。”
　　那边噎住了。
　　“阿姨，你觉得正常的父亲，会因为可以跟女儿独处就十分开心，恨不得你完全不在场吗？”
　　“你觉得女儿生日，作为父亲会送玫瑰花吗？”
　　他那个变态行为，更多时候好像在意淫一个恋人。
　　纪浅只说了几句，那边好像声音都有些轻颤了，女人开口问她：“小静她…现在状态还好吗？”
　　纪浅回头看了一眼程和静，给她递了递眼神。
　　“我带她离开了那边，现在和我哥哥他们在一起，目前是安全的，这一点阿姨您不用担心。”纪浅说，“那，您要跟阿静说说话吗？”
　　“嗯，你让小静接一下吧…麻烦你了。”
　　纪浅这才走回去把手机递给程和静。
　　她一接过来，什么都没有说，一些事件的始末和细节都没有告知，只是嗓子哑着，叫了一声。
　　“妈妈…”
　　她真的很害怕，在这么多个日夜里面对着这样的人，但是她也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不想去破坏妈妈现在的生活。
　　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又怎么可以去破坏现在的和平和安宁呢？
　　纪浅坐在程和静旁边，伸手抱着她，旁边的程予递了卫生纸给纪浅，示意她一会儿帮忙。
　　隐隐约约的。
　　纪浅听到电话那头的女人也有些抽泣了，她什么都没问，就只是听了纪浅这几句简单的话。
　　没有问题细节是怎么回事，没有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她只是说。
　　“对不起…对不起小静，妈妈不知道…”
　　“妈妈只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有人陪着你长大…”
　　“是妈妈工作太忙了没有注意到这些，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
　　程和静一直没有太掉眼泪，但是这会儿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没有办法再给自己的母亲解释任何事情。
　　电话是程予接过去的。
　　他跟纪深到一边跟程和静的母亲说后续的处理应该怎么办。
　　纪浅偶尔会听到一些程予他们那边的动静。
　　在这件事上，纪浅感觉程予和纪深比她更冷静，更知道这一切应该怎么去处理。
　　二十分钟后，他们那边结束了交流，程和静这边也缓过来。
　　程予去旁边给他叔叔打电话说这事儿，纪深先过来跟她们俩说明情况。
　　“阿姨那边的情绪我们也安抚了一下，阿静你也不用担心。”纪深说，“你妈妈是个成熟的大人，她很爱你。”
　　很爱你，她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你。
　　程和静忽然感觉自己的世界，又多了一堵墙。
　　纪浅其实第一次觉得纪深这么温柔，是真的，会表现在外面的温柔。
　　他这人挺不会说话的，经常说个什么把纪浅气得半死。
　　但是这个时候，纪深真的是非常可靠的哥哥。
　　“不用做那么多担心，你不是孤立无援的，至少我们还有你妈妈，甚至你家里其他人，应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大家都在支持和帮助你。”
　　“我们还是觉得暂时不报警，程予对这些流程比较熟悉，首先我们需要一些证据，他毕竟现在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这对于阿静来说是好事，但是在搜证这方面就比较困难。”
　　“根据我和程予的分析，这个男人心理上肯定是有点问题的，那么我们很有可能在他的电脑或者手机上查到一些什么相关的东西。”
　　“这个需要阿静妈妈的配合，这一点刚才我们也跟她妈妈聊过了。”
　　“现在就是不要打草惊蛇，最好是维持原装来收集证据，等到证据清晰以后再报警立案，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拘留。”
　　“但是我们会担心阿静再回去会不会再次受到什么伤害。”
　　纪深说到这里的时候，纪浅和程和静两个人呼吸都收紧了一瞬。
　　还没等到纪深说下一句话，纪浅赶紧反驳：“那不行！就算是为了收集证据！我好不容易带阿静逃离，我不想她再回去了…”
　　回去不仅仅是危险。
　　或许这次回去没有那么危险，毕竟大家是知情的，更多可能是一种，诱饵。
　　但是纪浅不愿意。
　　不管怎么说，阿静现在也跟她同龄，才刚刚十六岁。
　　回到那样压抑的状态下，没有人能受得了，那不是让阿静的心理上更受折磨吗？
　　纪浅十分抗拒，但是程和静没有说话，她知道，如果真的要程和静回去配合，程和静是会答应的。
　　纪浅看着纪深，准备继续反驳的时候，纪深忽然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还没说完。”纪深说，“你是我妹妹，我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纪浅：“？”
　　“所以这个情况我们考虑过，我和程予商量以后，也觉得不要让阿静回去，这段时间就让她住在我们家里。”
　　纪深顿了顿，“这事儿我出门之前就跟爸妈说过了。”
　　纪浅讷讷的，眨了眨眼。
　　这个情况转变得太快，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至于那边，我们已经让阿姨配合了，我们会说是因为纪浅身体突然不舒服，阿静直接联系了阿姨，把她送到医院，所以这几个小时才会突然消失联系不上。”
　　“至于后面的说法，我们也会想好办法的。”
　　毕竟程和静会一段时间都不在家。
　　纪深继续说，“阿静就安心住在我们家里，纪浅你多照应一下，别的事情不要担心，我和程予和一直跟着的。”
　　等纪深把所有的事情都给他们交代完，程予那边基本也好了，他挂了电话以后走到客厅这边。
　　“好了，我跟我叔说好了这事儿。”程予说，“总之，你们俩不用担心，现在正常生活和学习就行。”
　　纪浅没有哪一个时刻，跟现在一样，会这么明显的感觉到有两个哥哥在前面的安心感。
　　…
　　收拾好以后，程予跟着他们一起回去的，人多在路上才好有个照应。
　　胡婉和纪升荣知道这件事以后，也早就把家里收了一下，把纪浅房间里的床上的用品换了一套新的，又给两个小姑娘加了被子。
　　这两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纪浅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走完了一部电影。
　　在自己脑海里不断地闪过。
　　她想，如果没有纪深和程予的话，她大概会直接带着程和静冲进警局，最后不知道怎么办，两个人可能会站在路上发呆。
　　可能那个男人也会报警，说两个小女孩联系不上失踪了。
　　或许她这么无知的冲动，反而会把程和静推向更深的深渊。
　　在别人赶来之前，在她得到拯救之前，就已经没有挽救的地步。
　　回到家以后，胡婉在厨房做饭，听到动静赶紧出来。
　　虽然是第一次见程和静，但是她很温柔熟悉地开口：“浅浅，你先带朋友去洗个澡，一会儿下楼吃饭，妈妈做了好吃的。”
　　纪升荣看着程予和纪深，等他们俩进来就赶紧问：“能解决好吗？”
　　程予点头：“叔叔放心，这个情况我们也能处理。”
　　纪深也应着：“程予在这方面还算是挺专业的，我们已经想好了对策。”
　　“行，我刚才也联系了马叔叔，回头你随时给他发信息。”纪升荣说着，“辛苦你们几个小孩儿了。”
　　马叔叔是纪升荣的一个高中同学，关系一直很好，现在是南溪市很知名的律师。
　　他的委托是很难约的，但既然是朋友开的口，这事儿肯定得跟。
　　纪深是出门之前跟他们俩说的。
　　也是没有说太清楚明白，毕竟纪浅还没跟他详细说，但这本来就是纪深发现的端倪，他一开始隐约猜测，但是不能确定，所以只是提醒纪浅一定要注意。
　　今天收到纪浅的消息，纪深就几乎确定了是什么事。
　　“好，我和程予会随时跟着的。”纪深说，“应该没事儿，小姑娘现在没受到别的伤害就行。”
　　还好还好，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
　　纪浅跟程和静一起去洗澡，两个人一起窝在了她家的大浴缸里。
　　她还扔了一颗浴球在里面。
　　纪浅伸手捧起来一点彩色的泡泡，跟程和静说：“从一会儿开始，就是全新的开始了哦。”
　　程和静屈着膝盖。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跟朋友一起洗澡，这种十分坦诚相待的感觉有些奇妙，本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是她还是选择了一起。
　　本来…
　　她们俩是可以分开各自洗的。
　　拉赫
　　古人就喜欢说洗澡是要洗去污秽，在很多宗教中也有这样的说法。
　　这的确是崭新的开始。
　　程和静沉默了会儿，随后点了点头，跟她说：“好。”
　　纪浅笑了笑，又按了加热键。
　　不知道在浴缸里泡了多久，她们俩才一起出去，纪浅给程和静拿了自己的衣服。
　　她衣柜里几乎都是很明艳的颜色，而且大多数都是裙子。
　　纪浅是喜欢春夏秋冬四个季节都穿裙子的，冬天大不了就穿厚一点的袜子和外套，但是裙子是一定要穿的。
　　她打开衣柜，问程和静：“你喜欢哪条？都可以！”
　　“我…”程和静顿了顿，“我已经好久没有穿过裙子了。”
　　她害怕一些奇怪的目光审视，但是其实还想穿的，她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敢穿。
　　纪浅握着她的手，目光十分坚定。
　　“没关系哦，以后我们阿静，想穿什么样的裙子就穿什么样的裙子。”
　　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纪浅在自己衣柜里给程和静挑了一条自己很喜欢的裙子：“这条是我去年生日，哥哥送给我的，你别看我哥一天到晚都是那个臭脸样子…”
　　程和静接过：“其实他是很疼妹妹的吧。”
　　“嗯！”纪浅应着，“去年我哥哥送我的这条，我去这家官网了解了一下设计师的设计理念。”
　　程和静看着她。
　　纪浅说：“设计师说，希望收到这条裙子的小姑娘，永远都是被人保护着的公主。”
　　那以后，阿静也会是。
　　永远被人保护着的公主。
　　她们俩收拾好以后出去吃饭，胡婉做了很多菜，甚至还在中间摆了个小蛋糕。
　　“生日快乐。”胡婉给她推过去，“我们没有什么别的能为你做的，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们所有人都会陪伴在你身边的。”
　　纪升荣点了点头，没什么话，只是说：“吃饭吧，在这儿安心住下就行。”
　　程和静这才慢慢意识到，纪浅为什么可以成长着这样一个元气、可爱又正直的人。
　　她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好像有很多不幸运的地方，前面的很多年里把自己埋在阴霾之中，但是这一年的生日，她好像真的会迎来新的一岁。
　　忽然觉得，到目前为止，其实她是幸运的吧。
　　至少在事情发展到让自己彻底崩溃之前，她忽然被这样的一群人给拯救了。
　　晚饭以后，程予叔叔那边来电话，让他先回家一趟当面聊，程予吃过晚饭就准备回去。
　　纪浅叫程和静先上去休息，她想去送一下程予。
　　纪深在帮忙洗碗，是纪浅一个人过去的。
　　站在家门口等车，稍微有一点点冷，程予侧目看她：“回家记得加点衣服。”
　　纪浅吸了吸鼻子，说：“就一会儿，穿太多了感觉自己被束缚，根本动不了。”
　　程予忽然笑了，几乎是气音，说：“就等着我脱外套给你啊？”
　　纪浅：“？？？”
　　程予挑了下眉：“在我那儿，你不是一直穿着我的外套吗？”
　　纪浅：…………。
　　其实她还是怕麻烦的，如果是哥哥脱给她的外套，她肯定会马上还给哥哥的。
　　但是是程予的。
　　就算是件麻烦的事情，她还是会想要多一会儿。
　　但是这会儿纪浅还是嘴硬了。
　　“那我是因为怕你觉得没面子！”纪浅轻哼，“你主动脱给我，那我直接给你扔回去多不好！”
　　程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
　　他稍微顿了顿。
　　“那下次我还是直接给你穿我的外套，你没办法拒绝，就知道要保暖了。”
　　纪浅：“……”
　　她翻了个白眼，低下头，但是嘴角却微微弯起来。
　　“真无语。”她说着，又认真跟程予说，“程予哥，今天谢谢你啊，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的。”
　　“你做得很好。”程予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
　　纪浅被他揉得头发乱糟糟，伸手稍微捋了那么一下。
　　“要不是你及时赶到跟我说，我大概就会直接报警了。”纪浅现在想着还有点后怕，“这件事我肯定不能处理好的。”
　　纪浅真的觉得自己在这件事里，唯一的作用就是作为朋友，她迈出了第一步，但是后面的事情，都是程予和哥哥做得很好。
　　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
　　第一步也应该是哥哥，如果不是哥哥说，她这个神经可能也没注意到。
　　过了两秒，程予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来，屈膝蹲下了一些，跟纪浅平视着，眼神在这黑夜里却是发亮的，少年的睫毛在眼前忽闪。
　　纪浅的呼吸稍微一滞。
　　程予缓缓开口。
　　“这件事，是你做出了最重要的决定，你是第一个拿起那根要把她从深渊拽上来的绳子的人，我们只是在后面帮了忙。”
　　“不要怀疑自己的重要性。”
　　“至少在我的眼里，你真诚又勇敢。”
　　纪浅傻乎乎地愣了好一会儿，只是啊了一声。
　　程予对她说，“你在拯救她的世界，也是在拯救某个世界。”
　　纪浅总是觉得自己是要拯救世界的人，但是拯救世界实在是太难啦，虽然她现在也偶尔保持着这样中二的想法，但年纪越大，越会觉得这只是自己一个美好梦幻的想法。
　　她其实已经开始渐渐放弃这个要拯救世界的想法了。
　　但是程予说，你也是在拯救某个世界。
　　心里那小小的火苗，忽然又被一阵风轻轻吹，重新燎原了。
　　没有人知道。
　　她这小小的英雄主义，在这一刻开始，重新生了根。
　　“嗯…”纪浅应着，胡乱接了一句，“真好呀，以后程予哥也是我们阿静的哥哥了，这样你也会像保护我一样保护我们阿静啦！”
　　路那边的车开过来，灯光刚好打在程予的侧脸。
　　光影明明暗暗。
　　一边明亮一边融入黑暗之中。
　　“程予哥，你车来啦！”纪浅下意识说了句。
　　程予嗯了一声，在迈步准备走的时候，忽然脚步一顿，冷不丁地开口。
　　不知道是回答哪一句。
　　他说，
　　“不一样的。”


第25章 25.   她没关系。
　　这一天, 纪浅跟程和静一起窝在她的床上，感受着朋友在身边的安心，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她们相信。
　　这一觉醒来, 天亮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纪深已经出门了, 胡婉说是他去程予那儿了, 还约了程和静的妈妈见面。
　　纪浅看了下手机上的消息, 还有哥哥给她的留言。
　　【你让她就当做是家里有事没人, 在我家借住一段时间，别的事儿，我们都会看着办的。】
　　纪浅递给程和静看了。
　　“我们每天开心一点就好啦！”纪浅说，“别担心，一切都有哥哥！”
　　程和静点了点头, 握了一下她的手。
　　“嗯！”她对纪浅笑了笑，“我知道了。”
　　她以为自己怎么都走不出来的, 但就是这么过了一夜，在迎来十六岁以后, 一切都好起来了。
　　身边有很值得信任的朋友…有说要成为哥哥保护自己的人…
　　还有…
　　其实一直都在爱着她的妈妈。
　　这会儿程和静才真切地意识到, 原来在妈妈的眼里，她真的比一切都要重要。
　　她其实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
　　程和静就这么在纪浅家里住下了, 平时两个人都住校，其实也就是周末会一起回家。
　　纪升荣和胡婉把程和静当自己亲闺女一样对待。
　　事情过去一周后, 虽然纪浅和程和静被交代不用跟进这件事，但是纪浅心里还是一直想着的。
　　她不想给阿静添麻烦。
　　最近的周日晚上，班上都在集体排练运动会方阵，程和静被推选当她们班方阵的领队。
　　本来一开始老师想让纪浅来, 但是选的男生个子高，纪浅站在旁边稍微有点不协调，综合考虑之下，还是程和静最合适。
　　她本来也很漂亮，五官比较淡颜，但是很耐看，身材又很高挑。
　　本来就很适合去当领队。
　　刚开学的时候，学校礼仪队也对程和静发出过邀请，那会儿纪浅还问她怎么不去，程和静说是因为要忙学习，不想在这些地方花时间。
　　因为领队要先单独去排练，吃过晚饭以后，程和静就先去操场那边了。
　　纪浅趁机溜到高二那边去。
　　刚刚走到高二那个大平台，就一眼看到程予和喻眠在那边对稿子，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手上各自拿着自己的台本。
　　喻眠好像本来就是学校广播站的。
　　程予这次是被学校老师钦点的，让他运动会和五四晚会搭配喻眠进行一下活动的主持。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只是在对台本。
　　她上次已经发觉过了，但是每次看到他们俩站在一起的时候，纪浅心里还是会闪过那么一瞬间的…
　　啊，他们真的好般配。
　　不管从哪方面看，都觉得好般配。
　　纪浅从另一头走过去，脚步不自觉稍微放慢了一点，奇怪的情绪又开始蔓延了。
　　也不知道这个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用正常的心态来面对！
　　好像反而是喻眠先看到她。
　　纪浅看到她抬了抬手，用手边的台本轻轻碰了程予一下，挑眉，说了些什么。
　　随后程予转过来。
　　纪浅抬手，冲他挥了挥。
　　她还没走过去，程予忽然放下手上的东西，往她这边小跑过来。
　　程予开口就问：“来找我？”
　　纪浅：“…………。”
　　虽然被你说中了，但是！但是！怎么能自己这样问出口啊！
　　“那我可能只是路过。”纪浅说。
　　程予顿了顿，就回了她一个单字：“哦。”
　　就像在跟她闹什么小脾气似的。
　　沉默了几秒，纪浅也不想耽误时间，她轻咳了两声，说：“好吧，其实我就是来找你的。”
　　“嗯？”程予眉梢微微一扬。
　　“我想问问阿静的事…”纪浅压着声音，“最近怎么样？有进展吗？”
　　两个人默契地往旁边走了点，离那边的人稍微远了一些。
　　程予这才跟她说。
　　“一直在悄悄收集证据，目前阿姨那边好像是找到了一些照片，但我们希望还有别的一些图像资料。”
　　“最近也提醒阿姨了生活上要小心，给了她一些微型摄像机和录音设备装在家里。”
　　“总之我叔叔一直在跟进，我这边也在经常关注。”
　　“阿深也有帮忙。”
　　纪浅大概听懂几句，“那顺利的话…大概多久可以正式报警？”
　　“如果顺利，半个月内收集好充足的证据就可以立案了，律师那边，你哥也联系好了那位叔叔。”
　　纪浅点了点头，“那还是麻烦你们啦…”
　　程予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跟我们客气呢？”
　　“那总要说谢谢的！”纪浅抬起头说，“这么重要的事！”
　　两人说着，身后喻眠忽然唤了一声：“程予。”
　　程予回头：“嗯。”
　　“我手上还有别的事情，那今天先到这里吧，你跟学妹有什么事情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喻眠冲纪浅点了点头。
　　“行。”程予应着，“应该没问题，回头抽空隙时间再对对就成。”
　　“那我先走了。”喻眠说着，刚打算转身的时候却忽然顿了顿，从衣兜里摸出几块牛轧糖，忽然递给纪浅，“喏。”
　　纪浅讷讷地接过来：“啊…？什么？”
　　“店里的新品。”喻眠微微低头看着纪浅，“那天看你们应该挺喜欢我们店里的吃的，出了小零食新品，给你啦。”
　　“谢谢学姐…”纪浅收到喻眠给她的糖，乖乖地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喻眠笑了笑，竟然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
　　“不客气。”喻眠说，“下次有什么新的好吃的，我让程予带给你。”
　　程予站在旁边，轻嘁了一声：“哦，我是跑腿的。”
　　“给你妹跑跑腿怎么了？”喻眠睨了他一眼，不屑，“这点事儿都不做？”
　　程予没应答，但是低着头笑了笑。
　　其实纪浅倒没有别的什么要跟程予说，喻眠走了以后，两个人还沉默了几秒，她的手揣在衣兜里，触碰着那几颗牛轧糖。
　　在衣兜里发出很细碎的声响。
　　又有点像是气泡水的咕噜声。
　　喻眠学姐觉得她喜欢吃就给她塞了糖，如果喻眠学姐喜欢程予哥的话…
　　那也挺好的。
　　她的确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啦。
　　过了会儿，程予开口问她：“去训练？”
　　纪浅有些许沉默，点了点头：“嗯。”
　　就突然觉得…如果的话…
　　两个很好的人是应该在一起的。
　　她没关系。
　　嗯，应该没关系。
　　-
　　周五放学，本来应该直接回家的，但是纪浅忽然想到喻眠说的店里的新品。
　　她想去买点回家给爸妈也尝尝，下周五学校还能再带点。
　　喻眠给她塞的那些的确挺好吃的。
　　“哥，我想去那个甜品店买东西。”纪浅往前支身，戳了纪深两下，“绕路过去一下啦！不远！我买了就出来！”
　　“……”纪深看了她一眼，“你也是挺想一出是一出的。”
　　“可是喻眠学姐送我的那个真的很好吃！！阿静也吃了！”纪浅拉了拉程和静，“对吧？”
　　程和静点了点头：“嗯，是挺好吃的。”
　　“你看嘛，反正我们都要吃，而且我要给爸妈带的。”纪浅开始使用自己的必杀技。
　　本来以为纪深要么堵她一句，要么直接答应了。
　　但纪深问了她一句：“喻眠？”
　　“啊…”纪浅愣了半晌，“啊，怎么了？”
　　“你怎么跟她认识？”纪深继续问。
　　纪浅轻哼了一声：“我谁不认识？我知名交际花！”
　　纪深：“……”
　　纪浅舔了舔唇，认真给他说：“就是去找程予哥，偶然认识的，他俩不是一个班吗？”
　　“嗯？”纪深好像对她这个说法表示怀疑，“这样认识关系有好到要给你糖吃？”
　　喻眠的确不是那么自来熟的人。
　　纪浅也隐约听说过一些，说她人喜欢独来独往，在学校好像没什么朋友，很多人还爱说她清高得很。
　　但纪浅是觉得喻眠很好相处的。
　　“哎呀。”纪浅摆了摆手，“喻眠学姐在那家店兼职呀，我和小静去的时候碰到了，那她肯定会给我试新品嘛！”
　　纪深微不可察地眉头微微一皱，“她在那儿兼职？”
　　“对啊，怎么了？”纪浅问，“哥，你不会也是那种看不起身边同学在外面兼职打工的那种人吧？？”
　　纪浅觉得她不能接受。
　　她知道很多人的确是那种，因为自己的原生家庭条件不错就看不起别人，觉得自己打工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但是在纪浅眼里这就是很厉害！
　　纪深直接嘁了一声，“别他妈乱猜啊。”
　　纪浅：“哦…”
　　被哥哥“凶”了，纪浅乖乖坐到位置上，侧头跟程和静说：“我哥真凶，无语。”
　　程和静只是轻笑了一声，说：“还好啦…”
　　她在纪浅家里借住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觉得纪深是个很凶的哥哥。
　　他其实…
　　挺细心的。
　　周末的早上会给妹妹留早餐，知道她俩都不吃蛋黄，煎蛋的时候会打碎，让家里煎成蛋饼。
　　都是一些很细节的东西。
　　大概纪浅跟他一起生活久了，这些东西自然而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但是在程和静眼里不一样。
　　她对这些细节每一个都记在心里。
　　因为的确是很久很久，没有人在意过她这些细小的习惯了。
　　突然被人照顾，就会格外铭记。
　　车停外面的大路上，周五这个时间有些堵，司机没有拐进来这条小巷子。
　　纪浅和程和静下去买东西，纪深在车上等她。
　　纪浅几乎是直接闭眼拿，每一个口味都要了点，装了满满的一大口袋。
　　“下周可以带去学校吃！是周四运动会对吧？”纪浅侧过去问。
　　程和静应答着：“嗯。”
　　“那就运动会多带点零食！一边看比赛一边吃好吃的！”纪浅规划得明明白白。
　　她们俩说着话往外走，纪浅接到个纪深打来的电话，说是那边有交警在指挥，不让停在路边了，他们往前开了一段，让她俩从背后那个巷子钻出来到另外一边上车。
　　这边的小巷附近都是老旧的居民楼，小时候纪浅也经常在这些巷子里穿来穿去的。
　　后来就不了。
　　前几年治安不是很好，这边老是有那种小混混，虽然不会见人就伤，但看着还是怪吓人的。
　　纪浅那会儿年纪又小，看到那些烫头抽烟纹身的街头混混带着个打人用的棍子，她觉得那一棒子下去，她可能真的会死。
　　所以纪浅很多年都没有往这些地方走过了。
　　走在这边，纪浅就有些以前的回忆涌上来，她小声跟程和静说：“阿静，我跟你说…这边真的经常遇到…”
　　纪浅的话还没说完。
　　拐角处就传来棍棒落地以后的咣当声响。
　　她们俩同时愣了一下，随后听到那边传来女声的带着一些哭腔的尖叫。
　　“对不起对不起…”
　　纪浅竟然觉得这个声音有几分耳熟，她皱着眉，先是下意识地把程和静往自己身后拉。
　　“我们…还要过去吗？”程和静问她。
　　“我不知道。”纪浅顿了顿。
　　其实，她还是有点害怕的，在这个时候遇到这样的人，那边听着动静有点大。
　　在犹豫的时候，那边又传来了一道女声。
　　“别老是柔柔弱弱的对不起，我真受不了你这幅样子，恶心。”
　　“做什么事儿都做不成，真废物，要你有什么用啊？”
　　“现在想找帮手想反抗了？你觉得这事儿你真能解决啊？这儿是在外面，不是在学校。”
　　“而且你也知道，我也不爱用暴力手段的。”
　　纪浅的瞳孔一下子颤了颤，回头跟程和静说：“好像是杨莉…”
　　是杨莉的声音。
　　另外一个女生也是她们学校的…？
　　这欺负人都欺负到学校外了，真的有点无法无天了！
　　程和静感觉到纪浅想往前走，她下意识地拉了她一下，因为感觉前面真的很危险…
　　“小浅…”程和静小声说，“你…”
　　纪浅其实肩膀是在发抖的，但是她眼神却很坚定。
　　“杨莉这种人真的要收拾一下，她现在欺负同校的同学都欺负到校外了！”纪浅说，“她现在不骚扰我们是因为我们这边有程予哥和我哥在…”
　　但是别的同学呢？别的女生呢？
　　程和静感觉自己帮不上忙，只能着急：“可是，真的很危险…”
　　“我不会冲动的。”纪浅拍了拍她的手，“从上次之后我就知道很多事情，是要讲证据的。”
　　如果是以前的纪浅，大概会一股脑上头直接冲上去，问到底怎么回事。
　　但是现在不会了。
　　她被污蔑作弊深陷舆论的时候，阿静被猥亵却因为没有证据要延缓报警的时候，纪浅开始知道，她需要一些确切的证据。
　　纪浅把手中的口袋塞给程和静：“你在这儿等等我！”
　　她自己猫着脚步往那边走，点开手机相机，背靠着墙，用摄像头开始记录那边发生的一切。
　　“我没有…”女生还在哭着解释，“真的没有…莉姐…”
　　纪浅终于听出来。
　　这个声音是当时污蔑她作弊的那个女孩子…
　　这件事过去了那么久，她本来已经快忘记了，平时在学校也没有跟这个女生遇到过。
　　但是这一刻所有的事情又串起来了。
　　她是觉得杨莉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而且那个女生本来就是乖乖的，无冤无仇为什么会做那种事情！她的说法，一开始纪浅也觉得奇怪，但是又找不到别的情况，只能这么过了。
　　纪浅屏住呼吸。
　　虽然她在学校跟杨莉会硬碰硬，但是在外面，还是很危险的。
　　杨莉一声轻嘁。
　　“哦，那你找谁求助呢？你觉得你在这个学校的情况，真能有人护着你啊？”
　　“让你做个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干什么用的？”
　　“之前叫你搞个纪浅那种白痴都能搞不过。”
　　纪浅听到自己的名字，太阳穴突突跳了一下，回眸睨了程和静一眼，她现在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在手机上疯狂给人发信息。
　　程和静时不时地给纪浅递一个眼神。
　　纪浅点了点头，继续偷偷用手机拍视频，本来准备拿到证据就收，但是那边突然出现尖叫声。
　　“啊——”女生的声音已经有些惨了。
　　纪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那边一看，就看到杨莉正扯着人头发，一巴掌都快呼下去了。
　　那个女生身上还穿着校服，这会儿被扯得歪歪扭扭。
　　旁边果然站了两个社会大哥。
　　纪浅愣了下，但还是喊出口：“你干什么呢？？怎么欺负人？”
　　杨莉好像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会儿回头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人自投罗网，忽然低头笑了。
　　“哦？纪浅啊？”杨莉弯腰蹲下，“你可真是会挑时间来呢——”
　　纪浅都明显感觉到自己是在害怕的。
　　啊！！这情况谁不害怕啊！！
　　但是她强装镇定，“带着一群人欺负一小姑娘？你都不会觉得害臊的哈！”
　　杨莉笑了：“欸，我不仅欺负她，我还能欺负你呢。”
　　她转过去，给身后那两人使了个眼色：“这小妹妹，也教训一下吧，知道怎么搞定的吧？”
　　看起来的确都是熟练的老手了。
　　两人点了点头，拿起棍子，慢慢朝着纪浅这边过来。
　　纪浅没挪步子，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表现得越害怕，越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第一次和这种童年噩梦的小混混正面碰撞，纪浅很理智的先把手机放进了衣兜里，拍不到画面，还能有录音。
　　一步步靠近。
　　纪浅还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听到他们手上的铁棍碰撞的声音，都差点要大喊救命了。
　　她的余光扫到另外一头闪过一个影子。
　　好像是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
　　纪浅还没呼救，那边的人似乎就是专门来的，手上的东西往这边一砸，扔到两个混混身上。
　　人往墙边一靠，语气很平，带着些冷意。
　　“你们，干什么呢？”


第26章 26.    “我比较喜欢笨蛋。”……
　　那人缓缓走过来。
　　个子高, 穿着一双短款的马丁靴，手揣在衣兜里，往他们这边走的时候, 伸手把帽子拉了下来。
　　纪浅看过去，跟人对上了眼神。
　　竟然是——
　　喻眠。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不爽，走过来的时候踩了一下旁边碎了一半的砖块。
　　“干什么？整天在这儿欺负小姑娘是？”喻眠扬了扬下巴, 目光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来回流转了一下, 最后看着杨莉, “你是我们学校的是吧？”
　　喻眠并不认识杨莉。
　　但是杨莉不可能不认识喻眠。
　　“喻…喻眠？”杨莉一副很难相信的样子, “你…？”
　　喻眠嘁了一声，打了个哈欠过去，直接越过杨莉，把跌坐在旁边的女生给拉了起来。
　　纪浅赶紧跑过去，把那女生挽着到旁边。
　　“你先过来…”纪浅说, “离远点。”
　　女生愣着，人都还在哭, 这会儿脸上的灰尘都还没有擦干净，头发和衣服都被拽得乱糟糟的。
　　“啊…嗯, 好…”她应着, “谢谢你…”
　　纪浅这会儿没什么时间跟她解释，把她往旁边带, 程和静还在那边，纪浅赶紧给程和静挥了挥手。
　　程和静看到情况, 赶紧也过来。
　　“阿静，拜托你照顾她一下。”纪浅急着过去。
　　喻眠突然出现是化解了她刚才的情况，但是现在她也不知道喻眠一个人到底能不能解决，现在看来是准备硬碰硬了。
　　“嗯…我刚才给纪深哥和程予哥都发了消息！”
　　“好。”纪浅应着, 赶紧转身回去。
　　等她跑到半路，就听到那棍子落在地上咣当咣当的声音，纪浅心里一紧，怕喻眠出事。
　　但随后她听到喻眠的声音。
　　“啊，你们不会不知道，我这人是不怕死的吧？”喻眠轻笑了一声，“哦对了，不会有人觉得带了东西，就能打得过我？”
　　纪浅：……？
　　这…？
　　怎么回事？
　　她一开始觉得喻眠是个比较难接近的学姐，后来觉得她人挺好的，蛮温柔。
　　但是怎么感觉这学姐好像是个疯批啊！！！
　　温柔学姐黑化了！！
　　纪浅转过去，看到的不是那两个小混混手上拿着棍子，而是喻眠不知道怎么就给拿到手上了，在她手上慢悠悠地晃了两下。
　　“平时懒得跟你们计较。”喻眠一眼扫过去，“这会儿在我家门口欺负我学妹是什么意思啊？”
　　纪浅：……
　　完蛋了。
　　她好帅啊呜呜呜呜。
　　喻眠学姐好帅啊！！！
　　“还有你，真的差不多就行了。”喻眠直接用棍子轻轻戳了一下杨莉，“把校园暴力发展成校外暴力？是想从学校处分变成进监狱吗？”
　　杨莉本来是很嚣张的，这会儿还气不过。
　　“你拽什么？！”杨莉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两个小跟班，“给她收拾了！”
　　那根铁棍被那两个混混拿着的时候，纪浅觉得很恐怖，但是被喻眠拿到手上就好像变成了什么玩具。
　　她转悠了两圈。
　　“行，得给你们都收拾一顿才老实？”喻眠忽然笑了一声。
　　纪浅在这边直接出神。
　　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边两个小混混想两个一起上，被喻眠轻盈地躲过，好像有一个人刚才已经被她拧了一下，刚才还在捂着自己的手腕。
　　这会儿皱眉咬牙朝着喻眠冲过去的。
　　喻眠直接一棍子敲在他膝盖上，力道刚好让人跪倒在地，另一个人手上还有铁棍，但在他打到喻眠之前，就被喻眠一下敲到手腕，吃痛松手。
　　两个人都一瞬间在地上鬼嚎。
　　“草啊啊啊，好痛…”
　　喻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这儿下手算轻的，想进医院的话，要试试吗？”
　　杨莉看到，发疯一般地朝着喻眠冲了过来。
　　这次纪浅反应快，她直接过去一把按着杨莉，把她往墙那边推了一下。
　　“你干什么！”纪浅也凶，“是不是疯了啊？”
　　纪浅刚才那一下下意识地护着喻眠，稍微用了些力，把杨莉狠狠地推了一下，她人没站稳，直接跌坐在地上，显得十分狼狈。
　　“纪浅。”喻眠回头，“你离远点，万一被误伤了。”
　　“我…”纪浅应着，“我总不能让你一打三…”
　　“啊，我还真能一打三。”喻眠的语气轻狂，“这些都是些只会用蛮力的，一看就没练过，就别跟我闹腾了。”
　　“嗯…？”
　　她们说着，巷子那边传来了程和静的声音，还有一道男声。
　　“浅浅——”程和静叫着。
　　“纪浅！”这是纪深的声音。
　　纪深来得其实算是挺快，但现在的情况已经被喻眠全盘掌控了。
　　纪深跑过来的时候，皱着眉，还在喘气。
　　他顿了会儿，看向喻眠：“你解决了？”
　　“解决了。”喻眠语气淡淡的，“都是一群废物。”
　　以至于，她不就是，一人给了一下吗？
　　这会儿就已经疼得在地上起不来了。
　　纪深直接弯腰，捡起来旁边掉落的另外一根棍子，往那边地上的人身上一戳：“对我妹动手了吗？”
　　“……没，没啊。”有个人应着，“真没。”
　　另外一个人也赶紧说：“我们其实也就是恐吓一下…没打算动手的…”
　　两个人疯狂点头，起身，往后退了退。
　　纪浅站在喻眠和纪深后面，忽然一阵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她看着他们俩的背影。
　　两个人站在前面。
　　“哦？那今天这事儿，如果你们没动手，我就不计较了，但如果你们敢碰这儿哪个姑娘一下。”纪深懒洋洋的，眉梢微微一扬。
　　他一向是这样，看着什么事儿都很游刃有余。
　　但无形之中就会给别人很大的压力。
　　那两个小混混赶紧哈腰点头的，都开始从衣兜里摸烟出来给纪深递过去。
　　纪深没接。
　　他本来也不抽烟。
　　“懂的懂的，她们女孩子的事情自己解决，我们肯定是不管的，就是来这边看看。”话倒是说得很好听。
　　当小混混的，多少有点欺软怕硬。
　　没人来的时候拽得很，这会儿纪深和喻眠往人面前一站，就不说话了。
　　被纪深和喻眠两个人的气场堵得大气不敢出。
　　“女生之间的事情女生自己解决，我本来也没打算插手。”纪深往杨莉那边走了两步。
　　杨莉刚才自己摔倒在一边，现在还没起身。
　　纪深蹲下来跟她说话。
　　“所以你之前天天找我妹麻烦这事儿，我觉得程予帮忙解决了就算了。”
　　前几次杨莉找她麻烦，都是程予解决的。
　　第一次，纪浅被人堵的那天，是因为有人听说了杨莉要堵高一那个叫纪浅的小妹妹，程予和段时誉刚好听到。
　　段时誉就跟程予说了句：“纪深的妹妹，你不去救场啊？”
　　程予亲自把人给带走了，本来以为到这儿结束，没想到后面还有后续，好在程予在，很多事就过去了。
　　纪深不是那种喜欢把事情闹大的性格。
　　能过就过。
　　他是真的怕麻烦，很多时候甚至感觉能和解就和解，他能不出面就不出面。
　　纪深忽然笑了一声。
　　“怎么，我平时不盯着我妹，真就让你这种人给欺负啊？”纪深偏了下头，“那就在这儿，我跟你说清楚。”
　　纪浅明显感觉到纪深在生气，有点发火了。
　　“你要是敢再找我妹一次麻烦，那我就不是算了。”纪深拍了拍手，起身，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转回去，“对了，旁边那姑娘也是。”
　　杨莉也是喜欢找软柿子捏的。
　　她这人又记仇，觉得什么事都得自己赢。
　　回头的确是不找纪浅麻烦了，找机会找程和静麻烦，那也不行。
　　杨莉低着头，没回答，但是也没反驳。
　　她还是很骄傲，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错的。
　　但是杨莉微微颤着的狼狈模样已经说明了所有。
　　说完以后，他们没有再多在这儿停。
　　纪深回头看了眼那边的两个小混混，就给了他们俩一个眼神，随后转身。
　　“走了。”纪深跟纪浅说，“没什么事儿？”
　　纪浅点头：“没…刚才喻眠学姐来得太及时了。”
　　她的脑子里到现在都还是！喻眠学姐！好帅啊！啊！啊啊啊！！
　　纪深点了点头，竟然回头跟喻眠说了句：“谢了。”
　　喻眠往旁边一靠，神情懒散：“顺便路过，救一下小学妹，应该的。”
　　纪深笑了声，准备叫她们走。
　　几个人走出这个巷子回到大路上以后，纪浅才回头看了眼那个被欺负的女生。
　　“你之前诬陷我，也是被杨莉威胁的吧？”纪浅倒不是生气，就是无奈，“你真是…”
　　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女生低着头，“我真的对你很抱歉…”
　　“算啦，不要给我道歉。”纪浅说，“这么说可能有点圣母，但至少最后我的结果是好的，你呢？”
　　她自己呢？
　　被杨莉欺负，被杨莉威胁，最后还自己落了个污蔑同学作弊的罪名。
　　女生没有说话。
　　喻眠在旁边，轻轻拍了下她的头，说：“被欺负就反抗，你越弱她越喜欢欺负你。”
　　讨好这种人是没有用的，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艰难。
　　纪深就站在旁边等她们几个女生说话，自己退到旁边去了，他时不时得看过来一眼。
　　目光偶尔落在喻眠身上。
　　这么能打？
　　“我也没生气，我当时就是觉得有点委屈。”纪浅说，“要说你没错是不可能的，毕竟你还是听话了，但是我更多还是觉得你很可怜…”
　　纪浅的性格是不会允许她懦弱的。
　　她一定要反抗。
　　就算没有胜算，她也不会听话的。
　　纪浅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只能耸了耸肩，说：“反正刚才的我已经录像了，下周到学校我会交给学校，杨莉这样的人我不会随便就算了。”
　　杨莉只会以后去欺负更多的人。
　　所以她必须必须得到惩罚。
　　“如果情节严重的话，她应该会被劝退，不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但是你再这样下去的话，真的是枉费我们今天冒着这样的危险救你。”纪浅说。
　　女生还在哭个不停，只能点头。
　　“好啦。”纪浅叉着腰，“就到这里，散了吧！我手机号你记一下，一会儿到家给我发个信息说你安全到了哦。”
　　“嗯…”
　　等到她上了车以后，纪浅才终于放了些心，她站在路边，看了看喻眠，忽然开口：“学姐，一起吃个晚饭嘛？”
　　喻眠：“什么？”
　　“你刚才可是对我出手相救啦！！”纪浅说，“如果不是你及时来的话，我们就危险了，所以…”
　　喻眠啊了一声。
　　“你有空一起吃个饭嘛？”纪浅完全期待的眼神。
　　喻眠想了想，问她：“去哪儿？我这边晚上还有点事，可能没有太多时间。”
　　“那就附近好啦。”纪浅说着，“我记得附近有一家日料店好吃的。”
　　“嗯，那可以。”喻眠答应得倒是很爽快。
　　纪浅马上转过去叫纪深：“哥！哥！我要跟喻眠学姐一起吃晚饭！”
　　纪深：“？”
　　“你要是不吃，就自己先回家吧！”纪浅说，“刚才喻眠学姐来救我，我得请她吃饭！”
　　纪深气笑了：“哦，都是学姐救的，跟我没关系。”
　　“啊…你的确来不来都没什么影响吧…”纪浅说。
　　这会儿程和静在旁边圆了圆，说：“纪深哥在还是很有用的。”
　　“一起去，免得你们一会儿又遇到什么事儿。”纪深说。
　　纪浅点头，“那好吧，但是你的部分你自己给哦。”
　　纪深：“……”
　　-
　　他们人还没到店里，走到半路，纪浅就接到程予的电话。
　　“小浅——”他人在喘，听得纪浅愣了下，“没事吗？”
　　“啊…没…”纪浅讷讷的，大概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来的电话，“没事没事，我们已经解决啦。”
　　本来以为程予打个电话过来关心就算了。
　　结果他还问她：“现在在哪儿？”
　　“嗯，我们打算和喻眠学姐一起去吃日料，就是东街天桥过去那家。”纪浅说。
　　“行，那我也过来。”程予说，“恰好在附近训练，我马上去。”
　　“啊，好的。”
　　…
　　莫名其妙的，本来应该是三个人回家吃晚饭，突然变成了五个人一起去日料店吃饭。
　　吃饭的时候，程予问了一下刚才的情况。
　　“又是杨莉？”程予皱了下眉。
　　“啊，她在这方面的确有点锲而不舍。”纪浅说，“不过不会给她下次机会了！”
　　程予：“嗯，我一会儿跟我叔打个电话。”
　　“怎么？”纪浅忘了之前那事儿。
　　“她爸跟我叔是同学，这事儿可能得从家庭教育上下点功夫。”程予说。
　　快吃完饭的时候，纪浅趁着大家不注意先去把钱给付了，然后给她哥发了个账单。
　　纪浅：【记得给我钱！】
　　纪深坐在那边，抬眸看了纪浅一眼：“你不一起请了？”
　　“我就不请你。”纪浅轻哼，“反正大家的我都给了，你的必须你自己给。”
　　纪深：“？”
　　纪深睨了她一眼，说：“喻眠的你给了，因为你说要谢谢学姐，小静的你给了，毕竟是你小姐妹，那程予…？”
　　纪浅没马上回答，内心的呼喊倒是很大声。
　　我请我喜欢的人吃饭怎么了！怎么了！
　　纪浅直了直腰，“那程予哥千里迢迢赶过来，专程跟我们吃饭，还关心我们的情况，虽然他今天是没有参与，但程予哥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
　　纪深轻嘁：“千里迢迢？”
　　程予倒是不要脸，点了点头：“的确挺远的。”
　　“你刚说你在隔壁训练。”纪深无情拆穿。
　　程予没说话，只是笑了一声。
　　本来不是什么会让人留意的对话，但只有纪浅自己留意到了。
　　她会想。
　　或许其实是真的，他真的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
　　说着，纪浅抬眸看了一眼喻眠。
　　程予是为了喻眠学姐过来的吗？虽然那一切都没有什么证据，但是纪浅这段时间愈发觉得，可能是真的。
　　她正在低头回消息，又忽然抬头，刚好跟纪浅对上眼神，喻眠说：“对了，加个微信？”
　　纪浅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给她。
　　刚加上好友，喻眠一言不发地直接给她转了账，随后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
　　“啊，不用不用。”纪浅赶紧说，“我是要请客的！”
　　“不用你请客啦，不是多大的事，这钱还是得给你。”喻眠起身，“记得收。”
　　她起身以后，看了一眼时间。
　　“我晚上有事，得先走了。”喻眠说，“你们玩开心。”
　　纪浅稍微反应了下，“啊好的，那学姐路上注意安全！”
　　“学姐再见！”程和静赶紧说，“路上小心！”
　　纪深补上一句：“到了说一声。”
　　喻眠点了点头，应着，随后就先走了。
　　他们几个也没在店里呆上太久就出去了，虽然刚吃完饭，但是纪浅突然想吃路边买的那个钵仔糕。
　　刚出去就看到那边有摊，很多年没吃了！
　　“啊！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纪浅两眼发光，“你们要吗？”
　　程和静摇了摇头：“我就不啦，还很撑。”
　　纪深无情：“刚吃完饭就吃，你可真是个猪比。”
　　“吃这个东西又不占胃的！”纪浅轻哼了两声，转过去看程予，“程予哥吃吗？”
　　“我不吃”他说完，纪浅的眸光暗淡了一下，随后程予又接上，“我陪你过去买？”
　　“好耶。”
　　他们俩去前面的小摊买钵仔糕，因为要过街，还挺麻烦，程和静和纪深就在对面等他俩。
　　等红绿灯的时候，没说话，纪浅忽然开始有些手足无措。
　　她以前随便怎么样都能和程予自然相处，现在却怎么都感觉不自然，她有点出神，连绿灯亮起了都没注意到。
　　身边的人已经开始往前走，她还没动。
　　程予注意到，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怎么了？”
　　“啊？”纪浅回神，“没…没事。”
　　她这才迈步往前走，过了马路以后，程予站在她旁边，忽然直接问：“你最近好像有心事？”
　　程予甚至还听纪深提过，说觉得妹妹最近状态不对劲，有时候像是早恋了。
　　但又实在不知道是谁。
　　完全看不出来。
　　“没有呀。”纪浅说，“怎么问这个？”
　　“老发呆。”程予垂眸，“而且你最近，也没之前那么爱跟我说话啊——”
　　他尾音拖得很长。
　　“我有嘛？”纪浅下意识地反驳。
　　“嗯，有的哦，之前小浅不是挺爱跟我说些乱七八糟的？最近都没说。”
　　纪浅觉得一定是错觉，因为她觉得程予的语气听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阵哀怨。
　　“我…”纪浅顿了顿，“那好吧，我想想说点什么。”
　　程予笑出声，“怎么好像我逼着你找话题啊。”
　　纪浅舔了舔唇。
　　她倒是想说！但是有时候会担心，啊，她说这个程予哥会不会不喜欢？会不会不感兴趣？
　　会不会…
　　让他觉得自己很幼稚啊？
　　但是这会儿，她脑子一热，伸手去拿东西的时候。
　　她就脱口而出：“程予哥，你是不是喜欢喻眠学姐啊？”
　　程予本来在帮她挑，忽然手一僵。
　　沉默的那么两秒里，纪浅觉得世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不应该问的。
　　万一他说是。
　　纪浅趁着他没回答，赶紧拿了几个递给老板：“这几个我都要！帮我一起装一下吧~”
　　“好的，全部哈。”
　　纪浅嗯了一声，假装刚才没问过，从老板那边接过口袋的时候。
　　忽然听到程予笑了一声。
　　他好像也是想了好一会儿，现在在笑，说：“问得我愣了好久，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啊？就是觉得你们俩挺般配的，各方面吧。”纪浅强装镇定，“也没什么，我就是瞎问。”
　　“的确是瞎问。”程予笑，“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子是怎么想到那儿的。”
　　纪浅瘪了瘪嘴。
　　那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自然就会…
　　就会觉得你身边出现的所有，关系还不错的女生，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会觉得好像有问题。
　　会担心你喜欢别人。
　　“那喻眠学姐这么优秀，你喜欢她不是很正常吗？”纪浅随便找了个理由。
　　“哦，意思是这个人很优秀，我就一定会喜欢她？”程予顿了顿，很意味深长，“那我也太滥情了——”
　　纪浅：“……”
　　“这世界上优秀的人那么多，那我见一个爱一个？”程予骂自己，“那我可真是个渣男。”
　　纪浅本来心情还有点微妙，这会儿突然被程予逗笑了。
　　“行行行，你不喜欢优秀的。”纪浅说。
　　程予嗯了一声，跟她一起转身准备回去，又是等红绿灯的时刻。
　　纪浅听到身旁一声很轻的叹息。
　　程予的语气认真，又无奈。
　　“怎么办呢？”
　　“我比较喜欢笨蛋。”


第27章 27.   这是！！太坏了！！
　　绿灯再次亮起, 纪浅一口钵仔糕塞进嘴里，差点把自己业噎到了。
　　程予先迈步，跟她错开了半个身子的位置。
　　纪浅抬眸看着他, 愣了好久，最后脑子里竟然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那么，要如何去成为一个笨蛋？？？
　　程予哥说喜欢笨一点的, 那怎么才能显得自己不太聪明的样子？？
　　纪浅觉得自己还是挺聪明的。
　　但是, 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人喜欢笨笨的类型哦。
　　一路走过去, 纪浅一边思考程予说的话, 一边慢悠悠地吃着手上刚买的钵仔糕。
　　刚走过去，纪深瞄了一眼她的口袋。
　　“你一个人买这么多？”纪浅一脸鄙夷。
　　“啊，这才多少啊，这东西又！不占位置！”纪浅依旧理直气壮。
　　“你这发言跟段时誉差不多。”纪深轻嘁了一声，“应该让你们俩一起出门, 一路从街头吃到街尾。”
　　纪浅：？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啊，我还以为段时誉被你们孤立了, 最近也没怎么在学校看到他呀。”纪浅忽然说，“原来没有？”
　　纪深用一种看笨比的眼神看着纪浅, 好像不是很愿意理她。
　　程予在旁边笑出声, 问她：“怎么会这样想啊？”
　　“这…”纪浅顿了顿，“因为你们最近都没带段时誉一起玩呀, 我偶尔去你们那边也没见到过他，还以为他自己自闭了。”
　　虽然段时誉跟程予还有纪深比起来更像是个大忙人, 不知道他一整天到底是在忙些什么，反正就是见不到人，但是之前明明还是偶尔会碰到。
　　最近在学校碰到段时誉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而且也没见纪深和程予跟他一起。
　　以前都是三个人一起的。
　　程予继续笑着, 说：“段时誉忙，最近去青宜那边的电子竞技俱乐部试训了。”
　　纪浅手上的钵仔糕都差点吓掉了。
　　“啊？”她呆了下，“什么意思？”
　　“就是，可能会去成为职业电竞选手的意思。”程予说。
　　纪浅哦了一声，她不是很能听懂那是什么意思，不明白什么叫做职业电竞选手，但是就觉得听起来很牛逼的样子。
　　“是要玩游戏很厉害的人才能去的吧？”纪浅问。
　　“嗯。”程予回答，“是要全国，甚至全世界都出挑顶尖的玩家才能去的。”
　　纪浅半知半懂，讷讷地问了句：“那他跟程予哥比起来谁厉害啊？”
　　程予：“？”
　　纪深：“？”
　　这好像不用脑子就能想出来吧。
　　一个都去电竞俱乐部试训了，一个还在这儿陪他买钵仔糕。
　　那要是程予在这方面比段时誉厉害，现在去打职业的可能就是程予了。
　　沉默了会儿。
　　纪浅也感觉到自己好像是问得有点不对，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比如程予哥射击也很厉害，也有在省队，那段时誉这个情况…”
　　程予听懂她的意思，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叹气：“那还是段时誉厉害点，他在玩游戏这方面，的确是天赋过人。”
　　程予顿了顿，笑了一声，紧接着说。
　　“不过，我也挺厉害的。”
　　纪浅：“？”
　　纪深：“？”
　　怎么有人在这边自夸啊？？
　　他们吃完饭也没有马上回去，下周就要运动会了，打算一起去逛个超市买点七七八八的东西，正巧最近家里也没零食吃了。
　　虽然今天是去甜品店买了点糖和小零食，但总觉得不够。
　　程予跟他们一起去的。
　　纪浅在超市买东西经常掉队，她动不动就自己倒出乱钻，逛着逛着人就不见了。
　　去拿薯片的时候，纪浅抱了一堆，正打算去扔进购物车里，回头发现大家都不在周围，只能自己笨笨地抱着一大堆薯片出去找他们。
　　纪深本来就不喜欢等她，腿长，人直接就走。
　　主要是纪浅每次溜进某个巷道都不会跟纪深说，觉得自己拿好就出去，但是纪深就走得很快。
　　正在往前走，纪浅忽然感觉自己手上一轻，视野开阔了。
　　虽然本来…
　　就没多重。
　　旁边传来一声轻叹：“啊，怎么有人笨到连逛超市都能跟大家走散啊？”
　　“我不笨！”纪浅下意识地否认，“就是因为你们不等我！”
　　程予顿了顿，说她：“我等了。”
　　“噢。”纪浅应了一声，“那跟我笨不笨没关系！”
　　程予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随后叫了她：“纪浅。”
　　纪浅：“啊？”
　　“笨蛋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是笨蛋的。”
　　纪浅：“……？”
　　-
　　他们俩一直没找到程和静和纪深逛到那儿去了，发了个消息，最后决定双人成行，一会儿在收银台汇合。
　　走到卖糖的货架。
　　程予问她，“小浅，要买糖吗？”
　　纪浅摇了摇头：“在喻眠学姐那边的店里买了很多！已经可以了！”
　　“好。”程予从这边转身。
　　提到喻眠，纪浅忽然又回忆起来，两眼发光。
　　“程予哥，喻眠学姐真的好帅好帅好帅！！”纪浅说，“她今天出现救我的时候，太帅了呜呜呜，我感觉我当场恋爱了！”
　　“嗯？”程予顿了顿，“恋爱了？”
　　“这么帅的姐姐！谁不可以！”纪浅笑嘻嘻的，“回头就跟喻眠学姐说，性别这方面别卡得太死…”
　　“你认真的？”程予听她这语气，感觉不太对劲。
　　“嗯…？”纪浅停顿了一下，反问他，“不行嘛？”
　　程予沉吟片刻，“那你情敌可能有点不好对付。”
　　纪浅：“？”
　　喜欢喻眠学姐的人多，不好对付，那也是正常的。
　　但是啊啊啊啊，她也没打算真的…
　　再次抬头的时候，她不小心就对上了程予的眼神，少年敛着眸看她，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看不出来。”程予默了一下，“你喜欢英雄救美那套的啊？”
　　“？”纪浅傻了，“什么意思？”
　　“喻眠救了你一次，就在我这儿说你恋爱了，怎么哥哥救你那么多次，也没见你有点表示？”
　　程予说这句话的时候十分自然。
　　以至于刚开始纪浅都没反应过来，她的脑子没反应过来，倒是身体某种激素先动了，直接爆炸。
　　是！是！
　　救了那么多次！
　　我那可是！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你！
　　纪浅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开始倒流一样，都要冲上大脑了，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突然脸红。
　　纪浅赶紧低着头往前走，试图把程予给甩掉。
　　得给自己降降温。
　　纪浅突然飞快地转身，往回走，程予扫到她一眼，似乎是隐约看到一些绯红，但是这会儿天气还没完全回暖，纪浅今天还带了围巾。
　　好像又不是那么看得清。
　　但是纪浅突然往回跑，程予不得不追上去，跟上去以后，他问：“怎么掉头回去？”
　　“我突然想起有个东西没买，回头再拿一下…”纪浅随便找了个理由。
　　其实她就是急着逃离现场而已！！
　　程予没再问，他们回到刚才已经路过过的货架上，纪浅看似熟练地拿了一样东西，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是自己随便拿的。
　　他们俩在这儿来回折腾，再加上纪浅这人本来就磨蹭。
　　等他们准备过去的时候，纪深已经打电话过来催了。
　　“你们俩是在后面看人家每个产品的编号背诵吗？”纪深毫不客气，“全部背了都要不了那么久。”
　　程予笑了声：“啊，来了来了。”
　　电话挂了以后，程予才跟纪浅说：“你哥催我们了。”
　　纪浅翻了个白眼：“谁理他，管他呢，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催这儿催那儿的。”
　　纪浅觉得自己可能是那种叛逆心，她干脆直接放慢了脚步开始慢悠悠地走，时不时还看一下旁边的货架上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搜刮的。
　　路上，程予突然问到她今下午遇到的事。
　　“要是下午喻眠没赶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纪浅想了想，说：“其实我不太知道，我当时人是有点懵了的…但是但是！我肯定要冲在前面保护大家呀！！”
　　程予嘁了一声，“你什么都不会，怎么保护大家？”
　　力气也不大。
　　纪浅被他问到了，强撑着，说了句：“……气，气场？”
　　程予再次笑出声：“就你那点气场啊？人前装凶，其实怕得不行。”
　　每次她都害怕得不行，还在自己一个人去逞英雄。
　　完完全全的对峙全靠自己那一身正气。
　　“还是有点用的吧…？”纪浅说，“至少！他们会觉得！我还是挺牛逼的！”
　　“是是是。”程予无奈，“但要是真出事儿了，谁能来？”
　　“那不是每次都有你们在嘛。”纪浅笑嘻嘻的，“大家都在保护我，我没什么好害怕的。”
　　纪浅这个歪道理多得很，怎么都说不通。
　　程予直接用篮子里的薯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随后说：“虽然哥哥说了，会一直护着你，但是啊——”
　　“嗯？”
　　“我也没有哆啦A梦的传送门。”程予说，“总不能每一次都在第一时间赶过来。”
　　“喔……”
　　“所以你得在一些时候保护好自己，能不冒险就不冒险。”程予耐心地说着。
　　“我知道啦！”纪浅还是听话，“我这次都没有直接上！我都是在旁边偷偷录像！但是他们突然对那个女生动手，我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
　　她以前完全就是硬头娃，只知道往前冲的。
　　现在稍微好点了，知道很多事情要去冷静一点处理。
　　纪浅嘀咕了一下，又说：“但是我又做不到跟你一样那么冷静嘛！”
　　程予接了一句：“我也不是所有时候都冷静。”
　　“啊？”纪浅脑子宕机了一下。
　　实在是想不到程予哥不冷静的时刻是怎么样的。
　　等他们俩走到收银台附近，可以看到纪深和程和静在那边等他们的时候，程予又跟纪浅说。
　　“回头我教你点简单的防身术。”程予弹了下她的额头，“不然你这个小笨蛋，每次都控制不住自己。”
　　纪浅轻哼了两声，应着好，内心在欢呼雀跃。
　　程予哥要教她防身术欸！！
　　另一边在收银台等了好一会儿的纪深，看到程予和纪浅还慢悠悠的，甚至两人还在聊天，皱了下眉。
　　“有那么多话说不完？”纪深说了句。
　　程和静站在旁边，抿了抿唇，偷偷转过去看了纪深一眼。
　　好像…
　　纪深完全不知道自己妹妹喜欢自己好兄弟这件事？
　　不过也挺正常的。
　　肯定是纪浅根本就没跟纪深说过，这件事在他们几个之间依旧是个秘密。
　　那她更要帮纪浅守护好这个秘密了！
　　“啊，可能刚好有点什么事吧。”程和静随便说了一句，“而且浅浅这个性格，跟谁都能聊起来的。”
　　“哦？”纪深嗤了声，“跟我倒是没什么话说。”
　　程和静：……。
　　可能，正是因为是亲哥才不想说吧。
　　程和静一下子不知道接什么话，但随后，纪深往她那边侧了些身。
　　“你最近。”他稍微顿了顿，“有跟你妈妈联系过吗？”
　　程和静稍微愣了那么半秒，随后低头微微颔首：“嗯，有的。”
　　“行，要是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们说就成。”纪深手揣在衣兜里，看似随意。
　　“谢谢。”程和静乖乖地应答。
　　“没事就行，总之呢——”纪深说着，“你别怕麻烦我们。”
　　程和静以前是很怕麻烦别人的，觉得欠了别人人情，她总是小心翼翼。
　　初中的时候身边的朋友如果付出了什么让她回应不了的事情，对方会责怪她，说以后再也不要对她这么好了。
　　所以到现在，她偶尔希望别人不要对自己那么好。
　　可是最近程和静又开始渴望朋友对自己的好…虽然，很多事情她现在无法去回报，但是以后，她一定会努力去对他们所有人好的。
　　她在朋友这里，获得了新生的力量。
　　“知道啦。”程和静笑了笑，“谢谢纪深哥。”
　　纪深嗯了一声，垂眸看了眼购物车，挺突然的：“我记得之前小浅说你俩都挺爱喝那个气泡水。”
　　“啊…？”程和静没反应过来。
　　购物车里没有放那个气泡水，刚才路过的时候，其实她还是有点想买的，但是她觉得，再怎么也不能随便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麻烦朋友是麻烦朋友，完全当做自己家了有点过分。
　　他们每次出来买东西，都是纪浅和纪深把钱给付了，其实妈妈给她转了很多钱，但是程和静一次都没用出去过。
　　一直被他们俩强行请客。
　　所以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时候，她稍微克制了一下。
　　程和静还在想怎么说，纪深就已经迈步过去，从那边近处的货架上拿了好几瓶，随后过来扔进去。
　　“给你拿几瓶。”纪深说。
　　恰巧纪浅跟程予也走过来。
　　纪浅看到纪深把几瓶饮料扔进去，说：“哇！！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这个！！”
　　纪深睨了她一眼：“不是给你拿的。”
　　纪浅：“？”
　　纪深：“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儿只有你一个人喜欢喝这个？”
　　纪浅：“……？”
　　她沉默了会儿，转头看向程予，开始求助：“程予哥，你看我哥！！又！！欺负我！！”
　　结果程予在旁边笑，连肩膀都在轻颤，手搭在鼻梁上，掩住嘴角。
　　他每次都是这样，如果纪浅在跟纪深拌嘴，那他一定会在旁边偷笑。
　　这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纪浅觉得程予是不是靠看他们兄妹俩拌嘴为乐的？？
　　程予笑了会儿，应了声：“嗯。”
　　纪浅见他这个反应，不知道程予到底是什么意思，急得直跺脚，哼唧了好几声。
　　“啊啊啊啊！！你们几个是不是合着一起欺负我！！”纪浅赶紧往程和静怀里钻，“你看，男的果然一个都靠不住，我哥连瓶饮料都不给我买，抠死了。”
　　程和静笑着拍了拍纪浅的后背。
　　也不知道要怎么跟纪浅解释，好像纪深拿的这个饮料…是给她拿的？
　　结账出去以后，纪浅人还在哼哼唧唧的。
　　“回去就给妈妈说，哥哥连请妹妹喝个饮料都不愿意，什么什么呀。”
　　“还有程予哥也是，越来越坏了，就跟着我哥学，天天欺负我。”
　　她倒不是真的在意这么两瓶饮料，就是想说他们俩两句。
　　果然这兄弟俩就是穿同一条裤子的！
　　等到要分道扬镳，站在路边打车的时候，纪浅他们的车先到，她转头过去给程予挥手道别。
　　“学校再见啦！”纪浅说，“程予哥记得要早点教我那个！”
　　程予笑笑：“行。”
　　正打算过去上车，程予忽然叫住了她：“小浅。”
　　“啊？怎么啦？”纪浅回头。
　　目光落过去，纪浅才看到程予从身后拿出个口袋，递给她。
　　变魔术似的。
　　纪浅刚才完全没注意到程予手上还拿了东西，结完账以后她就自己闷头往前走，程予刚才走到最后，没有能注意到。
　　结果这会儿才拿出来。
　　“有点重。”程予说着，在哄她似的，“小怪兽别生气了啊。”
　　纪浅小声：“我本来就没…”
　　没生气的啦！
　　闹着玩儿而已！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接过来的时候感觉到那沉甸甸的重量，就着路灯打开看了一眼。
　　是她喜欢喝的那个气泡水。
　　刚才程予没跟上，也仅仅是因为再一次回了头，去给小姑娘买了东西。
　　很微妙很微妙。
　　纪浅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变成了棉花做的，一整个软乎乎。
　　路灯下，程予站在那儿，眉眼微弯，缓缓开口。
　　“我可不欺负你的啊。”
　　纪浅愣神，听到他问自己——
　　“也没那么坏吧？”
　　纪浅的心跳咚咚。
　　她想。
　　这哪儿是没那么坏！！这是！！太坏了！！


第28章 28.   她真的有那么笨吗？
　　第二周去学校, 纪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教务处找主任。
　　“老师您好。”纪浅在外面轻轻敲了一下门。
　　这个时间点本来应该去上晚课，门外没有什么人来往，主任似乎也没想到这会儿会有学生来。
　　“进来吧。”他回头看了纪浅一眼, “这个时候不去上晚自习，有什么事？”
　　纪浅从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主任还愣了下。
　　他们学校自然是不允许学生在上课的时间内使用手机的，就算带来了, 也会让每个班的班主任在周日把手机收起来。
　　当然, 是有很多学生是不会上交的。
　　要么就拿个什么别的备用手机交上去, 要么就是说自己压根没带。
　　有时候不想给他们管得过于严格,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种直接把手机摸出来在教导主任面前的行为，还是…
　　胆子挺大的。
　　“咳。”教导主任轻咳了一声，“一会儿记得把手机交给班主任，没什么事就去上课哈。”
　　纪浅凝了凝神，说：“老师, 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嗯？”他拧开手上的茶杯，也想不到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你说吧。”
　　纪浅点开手机上的视频，递给他。
　　“我发现高二十一班的杨莉, 不仅在学校用各种言语威胁校园暴力同学, 甚至还在校外带着外面的混混欺负同校的同学。”
　　“这些是我上周周五路过碰到的时候录下的视频。”
　　“这应该是可以当做很明确的证据吧？”
　　“希望学校可以处理这件事，杨莉这样的行为应该受到处罚, 不然学校这种校园暴力的风气会更加疯涨。”
　　本来在喝茶的老师手上动作忽然一顿，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看看。”他接过去, 开始认真看纪浅的这段视频。
　　前面的画面就是杨莉带着两个混混把女生堵在那里，开始动手，连他一个大人看着都触目惊心。
　　这一棍子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本校的学生要是在学校外出事…
　　后面纪浅人冲过去以后, 手机放在包里，没有画面，只有隐约的一些跟着她人在动，镜头晃动的感觉。
　　一长段录音。
　　有争吵，还有一些别的声音。
　　他是没想到自己在里面还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是…喻眠？”教导主任皱眉。
　　“是的。”纪浅点头，“当时我差点被打了，是喻眠学姐突然出现救了我们。”
　　“哦…这样。”他点了点头。
　　没想到喻眠这女生成绩好，还有这个本事。
　　越看越觉得呼吸收紧，他说：“好的，你把这个视频传我一份吧，我们等下开个会，会尽快跟别的老师一起处理的。”
　　“好的，谢谢老师！”
　　纪浅把手机上的视频给他传过去，这个视频有点长，传了好一会儿。
　　最后教导主任还问了她一些别的细节。
　　比如杨莉在学校里对同学做了些什么事，还麻烦纪浅去问问有没有别的同学被她欺负了。
　　还有…
　　学校还有没有类似的校园暴力行为。
　　既然学校出现了这样一个情况，那可能还有类似的情况在的，一定不仅仅是只有杨莉这一个人。
　　最后聊到下课铃声都响起了。
　　教导主任叹了口气，说：“好，辛苦你了，你现在回去休息吧，之后有什么事情我会问你的，可能这件事还需要你帮点忙。”
　　“好的，老师您尽管跟我提就行！”纪浅忽然有一种很骄傲的使命感。
　　“虽然知道同龄同学之间可能会出现一些矛盾，但是的确是没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他皱眉，发现反而是学生时代，更不会把握分寸。
　　他们好像更把打架厉害，在学校是校霸，全校同学都是他们的小跟班，会乖乖听话。
　　这样的事情当做是帅气和骄傲。
　　这本来就是一种扭曲的认知。
　　不过之前很多事时候都觉得这是学生过家家的小游戏，等到心智成熟了，自己回忆起来都会觉得羞耻。
　　看来还是需要加以管控。
　　“可能我们老师很难了解到学生群体。”他说，“这事儿，你能盯着就帮帮忙？我觉得你是个挺机灵的小姑娘。”
　　纪浅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一直点头：“好的好的！”
　　“不过你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哈，不要跟他们硬干。”
　　“好的。”纪浅笑了笑，“没关系，我哥和程予都有帮我的。”
　　“嗯…”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连老师都莫名安心起来，“他俩的确是可以信任的。”
　　说完以后，纪浅才回到教室。
　　她从教务楼回去的时候，第二节 晚课都有要上课了，纪浅刚刚进去，班上有个男生看到她。
　　“欸，你上节课怎么没来啊？”男生靠在那边，本来是去接水，这会儿都顿住了。
　　“有点重要的大事去做。”纪浅认真说。
　　但是她没有说自己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做，总之，的确是很重要就是了。
　　“哦哦，那行。”男生点头，“还以为你生病了，没生病就好。”
　　纪浅收到关心，抬手给他来了个敬礼的手势，说：“谢谢大兄弟关心！我没事儿！”
　　纪浅现在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真的很重。
　　她转身往座位上走，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也没注意到身后的男生一直看着她走过去，等到她坐下，再次抬头，差点对上眼神的时候才挪开自己的眼神。
　　…
　　学校办事的确挺快的，纪浅周一就被悄悄叫过去了，同时被叫过去的还有…
　　纪深、程予和喻眠。
　　他们三个一开始好像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站在门口说话。
　　纪浅过去就听到。
　　纪深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什么事儿能让我跟你俩一起被叫到教务处？”
　　喻眠抬眸看了纪深一眼，淡淡开口：“的确，如果是表彰，你这个成绩不应该在这里的。”
　　纪深：“？”
　　程予在旁边笑：“啊，的确，毕竟你现在跟年级并列第一的两人站在一起。”
　　纪深侧过去嘁了一声，还没还嘴，就看到纪浅从那边过来了。
　　“那我妹过来干什么？”纪深问。
　　他这么一问，程予转过头来也看到了纪浅，稍微凝了凝神。
　　“纪深，你是不是犯什么事了？”程予侧目睨了纪深一眼。
　　纪深：“？”
　　“那怎么把你家属全叫来了啊。”
　　纪深一时噎住，还没说话，程予点了点头，说：“毕竟你是我亲爱的儿子。”
　　纪深：“毛病。”
　　他们三言两语说这话，纪浅刚好走到他们跟前。
　　“怎么大家都在呀。”纪浅问，“也是教导主任叫你们来的吗？”
　　纪深显然这会儿是不想理人的，他没回答。
　　“嗯。”程予应着，“你知道是什么事儿？”
　　“知道。”纪浅点头，“就是我昨天给主任看了杨莉的那个视频，估计是想让我们几个一起处理一下这件事吧…”
　　喻眠站在旁边，忽然问了句：“杨莉是谁？”
　　纪浅：“……？”
　　原来你给人家下马威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吗？
　　不过也可以理解，喻眠学姐看起来确实是谁都不放在眼里，那不认识好像也正常。
　　“就是那天那个。”纪深这会儿回答了，“你给人两个根本都打了一顿那个。”
　　喻眠：“哦。”
　　很冷淡的回答。
　　虽然纪浅那天已经见识过了，但是现在看到喻眠的反应，她还是要感叹——
　　怎么能有人把这么大的事情说得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说着话，办公室的门开了，里面似乎刚开完了会，主任看到他们几个：“都到了啊，那进来吧，跟你们说说这事儿。”
　　一起进去以后，纪浅感觉自己旁边三座大山。
　　他们三个个子都挺高的，特别是喻眠也是165以上，她站在旁边好像有点格格不入。
　　“这件事，首先还是表扬纪浅同学，很冷静，也知道正确的处理方式。”主任说，“我也跟校长那边通过话了，我们肯定是严肃处理的。”
　　纪浅又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摆了摆手。
　　“没…这些小技巧都是程予学长教我的。”纪浅说，“以前我也是很莽撞的！”
　　“哈哈，那挺好，互帮互助嘛。”主任说。
　　接下来说的内容，就跟他和纪浅说的内容差不多，因为这次学校格外重视，就把他们几个核心的关键人物都叫过来谈话了。
　　等到说完出去以后。
　　喻眠说自己那边忙，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要先回教室。
　　“有几道题没搞定，我先上去了。”喻眠说着，又看向纪浅，“学妹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随时直接来找我就成。”
　　程予挑了下眉：“那好像直接叫我更快点。”
　　毕竟他俩一个班，找喻眠跟找程予的路程都是一样的。
　　喻眠点了点头，直接说：“哦，抢着给学妹当保镖，你别是对我们小学妹有点别的想法。”
　　第一次有人说得这么直接，把他们三个人都给搞愣了。
　　纪浅直接结巴：“啊…就…没没没…”
　　程予哥只是因为是哥哥的朋友比较照顾她而已！！
　　纪深反应也快，“哦？他敢？”
　　要是自己身边这朋友敢对自己妹妹有什么想法——
　　当亲哥的一定第一个重拳出击。
　　作为当事人的程予反而是最没有什么反应的那个，他只是垂眸看了纪浅一眼，随后随意地笑了笑。
　　程予说，“不是很明显吗？”
　　“的确很明显。”纪深轻嗤，“大家都没觉得有这事儿。”
　　“嗯。”喻眠没反驳，“那我先走了，之后有事再联系我吧。”
　　“好的，学姐再见呀！”纪浅说。
　　纪浅觉得喻眠好像真的很忙，好像每一次都是喻眠说自己有事情要先走。
　　优秀的人大概，真的很自律。
　　本来打算三个人一起走的，还没走，段时誉人从教学楼冲出来，手上还拿着个篮球。
　　“喂，纪深。”他站在那边台阶上，“体育课，你还打算回教室干嘛啊？”
　　纪浅：“……？”
　　这人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段时誉这人真的挺奇怪的，纪浅觉得每次见到他，好像都像是认识了好多年，就是哥哥身边那种说话欠欠的朋友。
　　等段时誉走过来，纪浅顿了顿，说：“你这么快就被淘汰了，吗？”
　　“说什么呢？”段时誉皱了下眉，“你这小姑娘好久没见了，说话功夫没见长。”
　　“不是，他们说你去青宜的电子竞技俱乐部试训了啊，怎么今天又在这儿突然诈尸了？？？”纪浅疑惑。
　　“哦。”段时誉应着，“不好意思啊，我太猛了，去了两天给那几个队全打烂了。”
　　纪浅：“……？”
　　“哦，意思是我们天才AD，看不起那几个队是吧？”程予说。
　　“也不是。”段时誉说，“就只是因为比我预想顺利，结束得快，再回来上会儿课呗。”
　　纪浅打量了段时誉好一会儿。
　　“我看你是舍不得这周的运动会，下周的春游，还有五月初的五四晚会！”纪浅说，“难道你还要说你热爱学习？”
　　段时誉睨了纪浅一眼。
　　“小妹妹。”他微微弯腰，“你不知道我年级前十啊？”
　　纪浅：？？？？？？
　　不是？？
　　她可以接受程予成绩好，但是她不能接受段时誉这个游戏少年怎么成绩也好啊！
　　他真的在学习吗！真的有学过吗！
　　纪浅在长时间的震惊之中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段时誉和纪深已经上课去了，就只有程予还在旁边站着。
　　“接受不了？”程予问她。
　　“我这肯定接受不了啊！！”纪浅还是没能理解，“他天天玩游戏怎么可能成绩那么好！”
　　“嗯…”程予沉思了一会儿，“可能他比较聪明…？”
　　这个回答好像是没错的，但是纪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脑子里一直是——
　　啊啊啊啊我不能理解不能接受！
　　怎么可以段时誉的成绩也那么好啊！！
　　一直走到她们班教室的楼层，准备拐进去的时候，她的脚步忽然停住，转头看着程予。
　　很震惊。
　　“等下，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
　　“嗯？”程予垂着眼，“说什么？”
　　“意思是我太笨了…？？”纪浅在方面的理解能力一直是可以的。
　　意思是段时誉天天玩游戏，因为人聪明所以年级前十。
　　她天天这么努力，现在也才三百出头？？
　　在南溪高中能考到前十，那可是全国顶级院校的水平。
　　程予稍微愣了下，过了两秒笑出声，拖着尾音：“啊，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纪浅：？
　　啊？
　　人在双重打击下的脑子不怎么清醒，她呆呆地看着程予几秒。
　　“噢。”纪浅忽然泄气，“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可能是有一些天赋上的因素。”
　　这不是努力就可以去达到的。
　　“没有。”程予想要安慰她，“你就是有点偏科，等到高二分文理了，选文科应该会好很多。”
　　纪浅没听进去，继续叹气。
　　“难怪我哥成绩也稀碎，原来智商不太高真的是一家人会传染的啊！”
　　程予：？
　　表面骂自己，实则骂哥哥。
　　上课铃声骤然响起，纪浅赶紧跟程予说了拜拜转身回教室，回去坐好的时候，她还在想…
　　她真的有那么笨吗？
　　没有吧？
　　只能说不太聪明但是绝对算不上是笨蛋吧？
　　-
　　周四。
　　迎来了南溪高中一年一度的春季运动会。
　　平时早上起不来，今天大家却全体亢奋得很早就行了，本来学校还说他们可以睡个懒觉，八点半到操场集合，但很多人比平时要上课还醒得早。
　　程和静作为领队本来就要早点去，纪浅也索性很早就去操场了。
　　她们过去的时候，程予和喻眠正在台上试话筒，纪浅站在台下给他俩打了个招呼，随后说要陪阿静去训练就跑开了。
　　纪浅找了个比较远的地方坐着。
　　偶尔抬头看一下主席台那边，他们都在忙，广播站的其他同学也已经做好准备，今天要念一天的稿件。
　　阿静在旁边训练，但纪浅会出神看着那边。
　　在一个距离程予很远的地方，在这边属于她自己的小角落里看着他。
　　奇怪，明明都是那么熟悉的关系了。
　　她最近却经常偏偏不敢看程予的眼睛，经常故意把自己的眼神挪开，或者，视线放在下面一点的地方，不会跟他眼神对视。
　　人的大脑真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有好多个自己。
　　近距离的时候，明明是最清晰，最有机会的时候。
　　但是现在隔得远，她才感觉自己一开始的那种坦荡荡回来了，突然有点明白以前学的那一句“可远观不可亵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就像是。
　　月亮很漂亮，但是要远远地看月亮。
　　登月或许就没有那么有意思啦。
　　她自己悄悄的享受着自己这在肆意生长的少女心事，偶尔也觉得，挺好的，因为喜欢一个人会让她变得很容易满足。
　　比如喜欢的人只是对自己笑了一下。
　　再比如，他陪自己去买东西，或者说，遇到麻烦的时候，他会出手相助。
　　一些小小的，原本没有那么值得雀跃的事情，都会被喜欢这种感情放大无限倍。
　　她在这边欣赏自己的月亮。
　　那边开始集体集合，纪浅站起身，低头拍了拍自己身上沾上的塑料草，再一次抬头的时候。
　　恍恍惚惚，就像是错觉。
　　她觉得自己好像跟程予对上了眼神，明明不是第一次对视，但是这一瞬间的心潮格外澎湃。
　　或许是因为。
　　在这样混乱的人群中，程予竟然看到了她。
　　感觉就像是，所有人都在看月亮，但是今晚漂亮的月，只是为了一个人亮起的。
　　纪浅觉得这不太可能，是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了，所以很快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但是她突然想到自己前段时间在网络上看到的一句话。
　　——【或许，我不能去得到月亮，但至少有一刻，月亮的光的确是照到了我身上。】
　　她是有被注意到，被温暖，被治愈的。
　　开幕式结束以后，运动会正式开始，大部分的项目都是集中在下午，上午的最后一个项目是跳高。
　　纪浅没什么项目，她就参加了点益智类的集体项目。
　　纪浅本来在听程予报项目，结果说到跳高的时候，就没有程予的声音了，正想侧过去看一眼，结果就听到旁边隔壁班的在说。
　　“走走走！跳高项目有程予！！”
　　“啊？真的吗？？”
　　难怪…
　　纪浅坐直了一下身子，程和静戳了戳她，说：“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肯定好多人…”纪浅往那边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有黑压压的人往那边挤过去了。
　　跳高项目的场地本来就小，纪浅觉得自己这个身高过去，可能真就只能看到那杵在旁边的两根杆儿。
　　“还是算了吧。”纪浅说。
　　她刚说完，结果班主任就站在下面。
　　“纪浅、程和静！”班主任叫了她俩，“我们班的赖峻这会儿在跳高，你们过去给他加个油？”
　　纪浅：“……？”
　　结果还是避不开。
　　她俩过去的时候，正好是高一年级比赛的时候，纪浅和程和静拼命往人堆里挤。
　　人还没挤进去，纪浅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小浅？”程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啊，程予哥。”纪浅乖乖应着，顺便问，“现在是高一的吧？”
　　“嗯，刚二轮。”程予垂眸看着她，“来给哥哥加油？”
　　纪浅正在人群中搜寻赖峻的身影，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没回答。
　　这会儿要给同学加油的集体荣誉感十分强烈。
　　过了几秒，纪浅看到人，赶紧喊了一声：“赖峻！”
　　那边的男生回过头来，看到纪浅以后眼神微微一亮，冲着她这边笑了笑。
　　程予站在一旁，眯了下眼。
　　随后纪浅一边跟人挥手，一边回头跟程予说——
　　“我是来给我同学加油的！”


第29章 29.   我背你过去。
　　纪浅跟赖峻的关系还算是不错。
　　赖峻个子高, 在班上比较出挑，所以经常有些事情需要拜托他去做，纪浅又是个很爱很有集体荣誉感, 很习惯管一些班上的事情的人。
　　之前班上要是没水了，送水的叔叔有又刚好不在，纪浅就会让赖峻去帮忙。
　　一开始赖峻也不愿意, 觉得自己被使唤了, 还有点大少爷心性。
　　结果被纪浅一顿说, 后来就老实了, 还经常主动榜班上做些事情，虽然成绩不好，但是在班级集体荣誉感这件事上还是很有参与度的。
　　这次运动会，赖峻也是班上报了最多项目的人。
　　看来是真的铁了心要给班集体争光！
　　纪浅说完以后，没注意程予的表情, 跟他说：“那我先过去给我同学加油啦！程予哥一会儿也加油！”
　　程予嗯了一声，听着总让人觉得有点兴致不高。
　　“那你去吧, 人多，注意安全。”程予说, “别被挤到了。”
　　“好哒！”纪浅应着, 蹦蹦跳跳地过去了。
　　看着，人好像有点开心。
　　纪浅和程和静往赖峻那边走, 程和静小声问她：“你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不知道欸。”纪浅稍微回忆了一下，又笑了笑, “可能是因为来看别人的比赛恰好碰到他吧…”
　　不然的确很难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为何如此雀跃。
　　本来以为程予这会儿跳高比赛那多人来看，她就看不到他了，或者根本就不会碰面。
　　她有时候希望程予看见自己，有时候又希望程予看不见自己。
　　程和静笑了两声, 说：“喜欢真的会这么容易满足嘛？”
　　纪浅：“等你有喜欢的人就知道啦！”
　　这是一种很难去跟别人描述的心情，但是她自己去经历以后，一定就会马上懂得的。
　　高二年级的比赛还没开始，裁判老师见旁边已经围了很多人，赶紧吹了吹哨子维护秩序。
　　“现在是高一年级啊，高一年级的比赛。”他说，“别的年级的同学可以暂时站远一点，给高一年级的同学留足够的空间观看比赛和加油。”
　　“还有你们有的女生啊，给程予加油的，别挤到一块儿去。”
　　旁边传来一阵阵的议论声。
　　“哦~~”
　　“咦，老师也知道大家都是来给程予加油的啊…？”
　　还有高二的别的参赛选手在一边等，这会儿在小声讨论。
　　“靠，运动会只要有程予和纪深那几个人的项目，真的要挤死了，这些女生也太疯狂了，以前我们高一的时候还好点，现在高二了，小学妹也挤过来看。”
　　“都不用问程予参加了哪些项目，只要某个地方突然人变多了，就知道肯定是他们几个的项目。”
　　“也行，毕竟他们几个参加的地方，女孩子特别多，指不定人来看程予就看上我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思路清奇。
　　两个男生说着，人群里又传来一道女声。
　　“啧啧，你们真够了啊，说得好像喻眠有项目的时候，你们这些男生不去看一样？？去年是谁在喻眠跑八百的时候一直守在旁边儿啊？”
　　纪浅侧耳听了一会儿。
　　结果那边裁判就说：“下一个，赖峻。”
　　纪浅马上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开始：“赖峻加油啊啊啊啊啊啊！！！”
　　在运动会上给同学加油这件事，纪浅的参与度一直都挺高的，毕竟关系到班集体荣誉的事。
　　看到是同班同学上场，纪浅直接在旁边声嘶力竭地加油，试图用自己的声音盖过旁边的人。
　　“啊啊啊啊啊！！！赖峻！！！加油！！高一四班加油！！”
　　“你可以的！！！”
　　她差点都要“妈妈爱你”了。
　　这一轮的高度赖峻顺利通过，纪浅在旁边和程和静手拉手：“啊啊啊啊！！牛逼！！！”
　　班上这会儿没项目的女生基本都分到各个项目去给男孩子加油了，
　　纪浅和程和静在这里给赖峻加油喊得嗓子都哑了，就她们两个人被叫过来，而且今天赖峻发挥又很好，每一次轮到他，她们都要在这边高声呼喊几次。
　　到最后结束的时候，赖峻顺利进入决赛，晚点还要进行一次比赛。
　　纪浅觉得自己嗓子都要哑了。
　　高一年级比赛结束以后，赖峻气喘吁吁地过来，跑到纪浅面前，忽然一笑：“我还可以吧？”
　　纪浅伸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真不错啊，真不会是爸爸的好大儿。”
　　赖峻没反驳，只是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力道不算很轻。
　　“行了啊。”赖峻说，“怎么天天想当爹啊？”
　　“这是班级地位。”纪浅不让着他，看到那边高二的参赛选手在准备热身了，“好了，你快去休息吧！”
　　“你不回去？”赖峻问她。
　　这会儿纪浅的眼神已经在找程予的所在地方了，稍微有些分神。
　　“嗯…我想再看一下。”纪浅说着，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觉得这个还挺有意思的呀，我一直蛮喜欢看这个项目的！”
　　“不累吗？刚才在旁边加了那么久油。”赖峻说，“听你嗓子都哑了。”
　　“没事儿啦，嗓子不舒服又不是腿断了。”纪浅摆了摆手，“我就站这儿看下。”
　　赖峻似乎是说不过她，看着纪浅又很坚定要在这儿呆着的样子，他只能讪讪说了句好吧，随后就道了个别，往班上位置那边跑。
　　程和静看人走远了点。
　　“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跳高了啊？”程和静故意这么问她，还挤眉弄眼的，“咳…”
　　纪浅的目光刚好找到程予，他在那边热身。
　　她忽然脸一红，说程和静：“你能看破不说破吗…！！”
　　“我不太能。”程和静说，“你喜欢程予这事儿，在我们俩之间又不是秘密。”
　　纪浅瞪了她一眼，“等你有喜欢的人了，我也要洗涮你。”
　　谁在陷入感情里的时候不是个笨蛋呢。
　　大家都是一样的。
　　程和静笑了笑，没回答她。
　　高二年级的比赛一开始，这边比赛场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刚开始高一比赛的时候老师赶走了一部分围观群众，结果现在高二的比赛一开始。
　　人就已经慢慢涌过来了。
　　纪浅和程和静被人群往前推了好几次，有一两次都差点摔倒。
　　纪浅这个火一下就上来了。
　　“干嘛啊，不要推行吗？”她转过去看了后面一眼，“推推搡搡的，前面的人不是人吗？”
　　有个个子高的女生垂眸看了纪浅一眼，语气有点刻薄。
　　“哦，不好意思啊。”她说，“你们太矮了，不太看得见。”
　　其实也没差多少。
　　程和静也不矮，也就纪浅稍微小只一点，没到一米六。
　　纪浅：？
　　“那你真是瞎得不行。”纪浅一声冷笑，“这么近都看不到，要不直接去医院啊？”
　　“你什么意思？”那人不服气。
　　“我能有什么意思？”纪浅冷哼，“我就是字面意思。”
　　“你有没有素质啊？？？怎么张口就直接这样说话的？？”
　　“到底是谁先张口不说人话？你先推人不道歉，说话还那么欠，现在开始说我没素质了啊？”
　　“我就这么说话怎么了？”那女生不依不饶。
　　纪浅这脾气马上就一下子又火烧天灵盖，直接：“那可行，我就是没素质，你再往前推一次我骂你一次！”
　　程和静虽然跟纪浅认识这么久了，还是有点不习惯她吵架起来那气势。
　　她伸手拉了拉纪浅的衣服；“好啦。”
　　纪浅转过来，轻哼了两声，那女生旁边的朋友也说了几句话，让她不要在跟纪浅争吵。
　　两个人的争吵忽然停下来。
　　但是那人还在小声嘀咕，不过等到比赛正式开始以后，也好了起来。
　　后面一直没什么动静，纪浅想着就这么算了，她认真看着，等到裁判老师吹哨，说着：“下一个，程予！”
　　程予人就在那边，声音清朗坚定：“到！”
　　竟然有人回答这么一个字都如此，让人心颤颤的。
　　程予出列，开始准备跳高，这个高度对他来说似乎是过于轻松，几乎没有犹豫，一阵很短的助跑，轻轻一跃就过了。
　　纪浅正在认真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后面那人忽然又推了自己一下。
　　她人没注意，这就直接往前猛得一踉跄，直接把她人推到在地。
　　纪浅穿得是校服短裙，虽然配了连裤袜，但不算很厚，最近天气回暖，气温偏高。
　　她穿得不多。
　　往地上依跪，一阵明显的痛感。
　　她人摔在假草坪上的小石子上，手撑着前面，下意识抬手看的时候，纪浅看到自己的手上都有点轻微的划痕。
　　带着一些很微小的血痕。
　　手上都完全没觉得疼，但是还是受伤了。
　　她被人推到，身后那人却在叫程予的名字。
　　“程予加油！！！！”
　　纪浅这次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倒是身边一直很安静乖巧的程和静出了声。
　　“你干什么啊？为什么推人？？”程和静很生气，又蹲下来把纪浅拉起来，赶紧关心她，“没事吧？？”
　　纪浅吸了口凉气，“有点疼…”
　　是真的有点疼。
　　程和静把纪浅拉起来以后，直接转过去发火了：“你什么意思？直接推人？？”
　　“我没推她啊。”那女生耸了耸肩，“是后面在挤我。”
　　程和静不太会说人，发火的时候脸都憋红了，她这个时候恨不得自己嘴巴和纪浅一样能说，不然朋友被欺负了还只能干着急。
　　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老师注意到她们这边的情况，赶紧吹哨：“让开让开！比赛暂停！你们这边在干什么！！？？”
　　那边在比赛的人全部停下，看向她们那边。
　　程和静看到老师靠近，赶紧提高了声贝：“老师！后面的同学故意把我朋友推倒在地…”
　　“我都说了我没…”那女生试图狡辩。
　　实际上后面的所有人都一脸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话还没说完，一道人影飞快从那边窜过来，最先到的不是裁判老师，而是刚刚才稳稳落在垫子上的程予。
　　他跑过来，没等程和静解释。
　　纪浅本来搭着程和静，她人还在隐约的痛感中没反应过来，忽然感觉换了一道力。
　　比程和静更有力的力道。
　　程予直接从程和静手上接过纪浅。
　　他问，“摔哪儿了？”
　　纪浅讷讷的，“就…就往前摔了一下。”
　　“去医务室看看。”程予皱着眉。
　　这个姿势也不好带着纪浅走，人群围在这边，但是程予过来以后就让开了一个位置。
　　程予走到纪浅前面，忽然蹲下。
　　“上来，我背你过去。”


第30章 30.   孤独又盛大的暗恋。
　　少年背上的温度滚烫。
　　纪浅感觉现在完全没有任何心思思考自己摔到的伤有没有很严重, 或者疼不疼。
　　现在只能感觉到一些热烈的温度。
　　今天天气好，有光线刚好落在程予的耳背和后面那一截皮肤上，他皮肤白, 这会儿看着更是。
　　纪浅甚至想把自己身子支起来一点。
　　因为她心跳实在是太快了，怕被发现，也不知道人的后背能不能感觉到趴在自己身上那个人的心跳。
　　程予的步子快, 不远的距离, 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医务室这会儿人意外地有点多, 程予把她放下来, 纪浅先坐在一边，程和静过去看医生在忙什么。
　　“老师！”程和静拐过去，“我这边有同学摔伤了…”
　　结果这会儿医务室的老师正在忙着弄氧气瓶，有身体不好的同学刚才不小心没缓过来，现在人需要一些氧气。
　　“摔伤吗？情况严重吗？”老师没回头直接问她。
　　“还好…可能是一些皮外伤。”程和静说。
　　“你直接在桌上那碘伏和酒精, 桌上就有纱布和医用胶带，很轻微的擦伤稍微消一下毒就好, 如果稍微严重一点就用纱布稍微包一下防止感染。”
　　这会儿实在是忙不过来，擦伤这种情况能让学生自己处理一下就让她们自己管一管。
　　“好的好的。”程和静点着头, 赶紧在桌上去拿东西。
　　她拿着一堆东西出去, 程予还站在那边，垂眸跟纪浅说话。
　　“怎么摔的？”他问。
　　“被推了一下。”纪浅小声说, 还故意调侃，“那怎么办嘛, 程予哥你的粉丝实在是太疯狂了！”
　　她故意放松了语气，开玩笑似的。
　　但是程予完全没笑，眉头皱着，他说：“就刚才在你后面那个女生吗？”
　　“啊？”纪浅讷讷的。
　　她还没回答, 程和静走过来，叫了一声：“程予哥！你能帮忙弄一下吗…”
　　虽然是很简单的操作，但是程和静还是不太会搞这个。
　　刚才那个问题突然戛然而止。
　　程予转过来，“嗯，怎么了？”
　　“老师忙不过来，让我们这边自己处理一下，我把东西都拿过来了。”程和静说。
　　“好。”程予点了点头，伸手，“先给我碘伏。”
　　她的伤口不算严重，但是摔下去总还是有一些颗粒附着，需要先用碘伏清理一下伤口的那些不干净的杂质。
　　程予接过来以后在纪浅面前蹲下。
　　“别动。”他说，“可能还是会有点疼，等会儿还要用酒精消毒。”
　　纪浅哦了一声，说：“没事儿，这点小伤，我不怕疼的！”
　　小时候猴得慌，经常摔这儿摔那儿的，纪深没少给她涂药，纪深下手可重，没少让纪浅吃苦头。
　　反正纪深觉得，只有让纪浅知道摔倒会疼了，下次才会老实点。
　　但是纪浅是典型的，知道错了，知道疼了，但是我下次还敢。
　　程予的动作很轻，沾着碘伏轻轻点上去的时候基本没有什么感觉，换了酒精以后，才稍微有些刺激感。
　　但整体下来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以至于，程予帮她贴好纱布以后，纪浅还抬了抬腿，有些诧异：“啊？这就完了啊？”
　　程予掀了掀眼皮看着她，没有说话，但是眼神里写满了：你在说什么？
　　纪浅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嗯…？”人还傻乎乎的继续说，“感觉一点都不疼呢？就这样就好了啊？”
　　程予一下子被她气笑了，起身，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几乎是气音：“你还…”
　　还就这样？？
　　膝盖都摔破了，刚才他那是很小心给她上药，想着总会有点疼。
　　纪浅竟然还啊了一声，随后说：“好像真的不怎么疼！”
　　程予很无奈：“……你还得意起来了？”
　　纪浅跟他嘻嘻了两声，随后起身，说：“好啦，谢谢程予哥！那现在回去比赛嘛？”
　　“你比我还关心比赛啊。”程予说，“好像比赛的是你，不是我。”
　　“我…”纪浅忽然噎住，“我就是想看跳高比赛…”
　　其实其实。
　　其实她是不想程予因为她耽误正常的比赛时间，她也没什么事，肯定是不能让他耽误了…
　　“行。”程予应着，“我背你回去？”
　　纪浅下意识地赶紧摆手拒绝：“啊？啊…不用了！！！”
　　她刚才已经很！！觉得心跳都要被人发现了！
　　程予还没接话。
　　纪浅继续说，“真的没事，一个小小的擦伤而已！能自己走路的！你先回去比赛吧！”
　　程予稍微沉默了那么几秒，随后才说：“好，那我回去比赛。”
　　他回头看了一眼程和静，跟她说：“你们俩慢慢来吧，等下过去了就在观赛台上休息。”
　　程和静十分听指令：“好。”
　　纪浅噎住一下，又没马上说出口，程予转身准备走，她这才突然开口。
　　“啊，程予哥！”
　　程予脚步顿了顿，“嗯？”
　　“比赛加油哇——”纪浅说着，手背在身后，小动作不断。
　　给他加油的那么一瞬间，竟然心跳那么快，这一句加油原来也有那么难说出口。
　　就像是在说我喜欢你一样困难。
　　因为女生是是会在这个时候偷偷给喜欢的男孩子加油的。
　　虽然是个最适合当做借口的时机，但是只要所有话都成为喜欢的借口，所有话都像是在说“我喜欢你”。
　　程予垂眸看着她，两秒。
　　纪浅觉得自己头顶都被人看得发烫了，当然，也只是因为她自己人在发懵。
　　随后程予笑了笑。
　　“啊——”他拖着尾音，“会的。”
　　说完以后，程予就道别转身先往操场那边去了，他是一路小跑着回去的。
　　纪浅和程和静站在原地一会儿。
　　程和静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说：“真的不疼嘛？能正常走路的吧…？”
　　“当然可以！！”纪浅说，“擦伤罢了！”
　　她说完，目光忽然一凝，有开口：“但是刚才推我那个人啊，我觉得得教育一下的。”
　　根本不需要程和静担心，因为纪浅准备去算账，这会儿就已经气势轩昂地走了出去。
　　程和静：……。
　　如果有什么事情能让纪浅掀棺而起，那一定是一颗复仇之心。
　　回到操场以后，本来纪浅想去跳高比赛那边看看人还在不在，结果走到一半就被赖峻给拦截了。
　　他听说纪浅刚才摔了，这会儿正在往医务室赶。
　　“纪浅！”他气喘吁吁的，“你没事儿吧？”
　　纪浅脑子里还在想自己的教育计划，忽然愣了下：“啊？没事，小伤！”
　　“那就好。”赖峻松了口气，“我扶你回去休息？”
　　纪浅：“……？”
　　纪浅直接来了个白眼，嘁声道：“不是，我就一个擦伤，你们不要搞得我好像高位截肢了好吧？”
　　赖峻一时噎住，小小声的：“这不是担心嘛…”
　　纪浅没听到，拉着程和静：“走啦。”
　　赖峻：“你们回班上那边休息吗？”
　　“嗯。”纪浅点头，“你也要一起？”
　　“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现在肯定要一起回去。”赖峻说。
　　纪浅点了头，“那好吧。”
　　他们三个这才一起往观赛台那边走，纪浅挑了个比较高的位置，站在那儿试图看到程予。
　　但远远的只能看到那边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刚才让你去的时候你还不想去看呢。”程和静碰了她一下，“怎么现在又这么想看啦？”
　　“我…”纪浅顿了顿，“我刚才那不是不好意思去！”
　　“怎么现在好意思了？”
　　“那不是去看赖峻比赛…顺便看程予哥，就…”纪浅顿了顿，“就觉得我真的很想看…”
　　脑海里还是刚才程予那轻松的一跃。
　　但是她们现在过去也挤不进去了，是要早点去才能在前面一些看的，纪浅这个身高可能只能看前面同学的脑壳。
　　不得不放弃。
　　她们俩说这话，赖峻忽然拿着一瓶气泡水迈上来她们这一阶，伸手递给纪浅。
　　“喏。”
　　纪浅看着他，“啊？给我？”
　　“是啊，刚才比赛完了去小卖部给你买的。”赖峻挠了挠头，“结果人刚回来就听说你摔倒去医务室了。”
　　那是纪浅和程和静喜欢喝的那种气泡水。
　　“哦哦。”纪浅应了声，“谢谢啊，不过不用啦，这个我之前买了很多。”
　　家里的真的都有点喝不完了。
　　当时纪深拿了很多瓶，后来出来，程予还给她买了好多。
　　“专门给你买的，你不要的话谁喝啊？”赖峻笑了笑，继续往纪浅那儿递，“拿着吧。”
　　纪浅依然没接：“你自己喝嘛，这个还挺好喝的！”
　　“就当是我给你，你来加油付的报酬，刚才嗓子都哑了，我总不能不关心同学。”
　　纪浅隐约觉得这个理由有点蹩脚。
　　“阿静也去了呀。”纪浅说，“大家一个班的，老师叫咱俩去的，总不能不去，你喝吧你喝吧。”
　　纪浅一直拒绝，赖峻也没什么办法，最后只能讪讪拿着刚买的水离开，去下面自己坐着，也不跟旁边的人说话。
　　等人下去以后，程和静看了一眼，压着声音。
　　“这人是不是有点喜欢你啊？”程和静说。
　　纪浅小声嗯了一声，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是吧？”
　　“是真的。”
　　“哎，所以更不能要。”纪浅说，“他送这些东西给我，我都感觉到了，总不能收下，会让他产生某种幻觉。”
　　程和静噗嗤笑出声。
　　“我还以为你真是笨蛋呢，没想到对别人的喜欢还是这么敏感的啊？”程和静弯了弯眉眼，“原来你是知道的啊。”
　　“当然知道！”纪浅转过去捏了捏程和静的脸，“再怎么说，我也是从小被人表白到大的！经验丰富！”
　　“那我们浅浅一直都是受欢迎的没错啦。”
　　“嗯哼，所以这种小心思，是逃不过我的法眼的！！”
　　程和静笑了几声，没有应答，沉默了好几秒，她看着前面，又跟着纪浅的视线去搜寻了一转，随后才缓缓开口——
　　“那程予呢？”
　　那你能感受到程予应该也是喜欢你的这件事吗？
　　***
　　纪浅直接被问懵了。
　　“什么？”她看向程和静，耳根突然开始发烫了。
　　纪浅当然是知道程和静在问什么的。
　　“就是啊——”程和静凑近了点，“你觉得程予哥喜欢你吗？”
　　纪浅直接结巴了：“这…怎…怎么…怎么可能！”
　　“哈哈哈你不是说你挺敏锐的嘛，这点你都看不出来哦？”程和静说，“反正我觉得程予哥有时候比赖峻还明显好吧？？”
　　她作为一个旁观者。
　　几乎是用眼睛记录了所有纪浅和程予有关的一切，要是可以按录像回放功能的话，她这个时候绝对把每一个细节都一帧一帧给纪浅放出来。
　　“哪有…”纪浅小声嘀咕，“程予哥对我就是正常的，我作为好兄弟的妹妹，要多照顾，嗯。”
　　“哦？”
　　“我哥又是个傻逼——”纪浅开始重拳出击，“那程予作为老父亲，是要帮儿子收拾烂摊子的。”
　　纪深怎么都没想到。
　　他跟程予之间的父子之争，最后竟然是被自己亲妹妹给卖了。
　　程和静知道纪浅这人认定了一个观点就是说不服的性子，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啊，行行行。”
　　“本来就是嘛…”纪浅说。
　　“对别人一点示好的意思就敏锐得不行，知道要拒绝对方的好意，怎么一到自己喜欢的人这儿，就傻乎乎的啊？”
　　纪浅没回答，匆忙之间挪开眼神，跳高比赛那边的人群忽然散开。
　　似乎是结束了。
　　在那黑压压的一片人里，她竟然十分精准地看到了程予。
　　明明在一个比较远的位置。
　　但是纪浅一眼就捕捉到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喜欢的人在人群里就是会发光的，他身边的其他人都是漆黑，融入黑夜之中。
　　而他，一定是最明亮的那一颗星星。
　　纪浅看到有女生马上跟上去，有给程予递水的，也有给程予递纸巾的，还有趁机给他情书的。
　　但程予一个都没接，礼貌地抬手挡了挡，直接走了。
　　他迈步走的方向是朝着她这边，纪浅的心跳再次快速腾升，刚才被阿静问的时候红起来的耳根还没消下去。
　　那么短短的十秒里，纪浅在想。
　　他真的是朝着自己这边在走吗？可是程予哥为什么会比赛结束第一时间就来她这边呢？
　　所以程予哥比赛一结束，第一时间就要来，关心她吗？
　　他真的真的…
　　会是喜欢自己的吗？
　　脑海里也闪过这样的想法。
　　其实，她在此之前偶尔自己也会捕捉到这样的痕迹，偶尔也会这样想。
　　但纪浅很快会否认自己这个观点。
　　她会用自己的“理智”去分析，分析这个情况的可能性。
　　每次分析到最后的结果都是脑子一团糟，最后自暴自弃，因为她都会得到一个答案——
　　她只是享受着，因为是他好朋友的妹妹的优待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纪深，大概她跟程予之间都不会有什么关系，就像那些被他拒绝的女孩子一样，会保持着距离。
　　但是今天被程和静突然问的时候，她还是愣了好久。
　　直到现在都还在出神。
　　等稍微回神一点的时候，就看到程予往她们这边走过来，已经迈步上台阶，很明显就是纪浅这里就是目的地。
　　——“那程予呢？”
　　明明此时此刻，程予已经看似很坚定地朝着她走过来了，如果是别人，她大概已经敏锐地嗅到了对方喜欢自己的味道。
　　但是是程予，是她喜欢的人。
　　奇怪的就是，明明别人一点痕迹她都能敏锐察觉，但是是喜欢的人，她反而会去说服自己，否认一切。
　　程予三两步迈上来，直接在她俩旁边坐下了。
　　纪浅感觉到很多道目光都落过来。
　　……可能跟学校男明星待在一起就是会这样吧！
　　“好点了吗？”程予歇着，在问她。
　　“程予哥，我只是擦伤不是截肢。”纪浅说，“这不成还能掀开看看有没有愈合啊！”
　　程予默了半秒，忽然自己笑了声：“啊，我这问题好像是有点蠢啊。”
　　“你离我哥远点吧。”纪浅说了句。
　　程予：“？”
　　“感觉你这脑子有点被我哥影响了。”纪浅转过去，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以前的程予哥是不会问出这么傻逼的问题的！！！”
　　程予被骂了，但是毫无生气的感觉，挑了下眉：“哦，意思是我最近变笨了。”
　　“是的。”
　　程予沉思了一下，“好像是有点。”
　　聊了几句，他们班上有人回来，程予坐着别人的位置也不方便，再加上他还要去上面看广播站那边的情况。
　　“行，你没事就行，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跟我们说。”程予起身，准备离开，忽然又说，“我比赛完，怎么有人连瓶水都不送？”
　　纪浅：“？”
　　“不会真的有小白眼狼吧。”程予叹了口气，敛下眸，“我相信她不会的。”
　　纪浅：…………………………？
　　“你不会是在说我吧？”纪浅眨了眨眼。
　　“哦？”程予尾音勾着，“你觉得我是在说谁呢？”
　　“那应该不是我吧。”既然他不点明，那就不应。
　　“嗯，我只是在说一个，平时照应着，但比赛不来给我加油，刚才还背她去医务室，结果比赛完了也没关心我一下的，小妹妹。”
　　纪浅：…………。
　　行。
　　不报她名字，建议直接报她身份证号码得了！！
　　“刚才那么多人给你送！你又不要！！！”纪浅气鼓鼓的，“干嘛现在要来找我要！”
　　程予：“我怕别人给我投毒。”
　　纪浅大受震撼，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甚至抽了一下，她对程予此刻的厚脸皮叹为观止。
　　纪浅转过去，从自己包里摸了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扔给他。
　　“我注鹤顶红了，你喝吧。”她说。
　　程予哦了一声。
　　纪浅：“你这怎么就不怕喝毒了？？”
　　程予笑笑：“没事儿。”
　　纪浅：“？”
　　他说，“你是小骗子。”
　　所以说，那肯定是没有的。
　　纪浅：……算了。
　　算了，沉默是我此刻的所有语言。
　　…
　　程予回到主席台，他一只脚刚刚迈上去，那边正在念稿件。
　　“这封稿件来自于高一四班的赖峻同学。”
　　“很高兴纪浅同学能来给我加油，我感觉自己真的受到了很强的士气鼓舞，在比赛中发挥得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感谢之余，希望纪浅同学下次还能继续在！”
　　“我觉得纪浅同学真的给我带来了很多，不仅仅是在帮助我和同学们更加和谐相处上，在今天的比赛中，她虽然没有参赛，但是她的加油很重要！”
　　念完以后，广播站的同学在感慨。
　　“啊~所以，这也是一种双向奔赴吧哈哈哈，之前收到的都是加油的同学给班上参加项目的同学写的，竟然还有参赛的给加油的同学写的耶！”
　　“哦对了，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念啊！这个同学在后面还写了一句——”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加油！”
　　差不多都要直接说是我喜欢你了。
　　程予走过去站在后面，等他们把这个稿子念完，随后伸手过去摁了一下，示意他们稍微停停。
　　广播员回头看到程予，发现这人脸色有点不好看。
　　程予顿了顿，跟他们说：“这种类似于擦边表白的内容，也不要趁着运动会老师不太管就直接念了。”
　　虽然学校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青春嘛，总是在这个时候会有些小心思。
　　“这种大庭观众之下的告白并不浪漫。”程予敛眸，“反而会给当事人造成心理负担，有些道德绑架。”
　　“哦哦，好的…”广播员马上理解到，“这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了。”
　　程予嗯了一声，说：“我用一下话筒，有个事情需要说，刚才已经跟老师沟通了。”
　　“好。”有人起身让出位置。
　　程予坐回去。
　　他理了一下话筒的位置，修长的手指搭在话筒上，随后开口。
　　“各位同学，我是程予。”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在这里跟大家说明一下。”
　　“方才在跳高比赛的时候，有同学因为来给我加油发生了推搡前面同学的事情，首先，我很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能来给我加油。”
　　“但是，无论如何都请在保证自己的安全，以及其他人的安全的情况下再加油。”
　　“也请大家尊重秩序，不要因为要给我加油做出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
　　“我希望大家的加油真的是加油，而不是会让我增加更多的担心。”
　　“以上只是我自己的情况，也适用于所有的情况，麻烦大家都和平观赛。”
　　“谢谢。”
　　他简短说完，也没有点名说是谁，说完就重新让位移交了话筒。
　　纪浅在那边听得清清楚楚。
　　本来前面广播站播了赖峻那一条以后，她是真的有点尴尬的，因为谁都能听出来是变相表白，班上还有些同学已经开始转过头来起哄了。
　　就在她想逃离现场的时候，音响里传来了程予的声音。
　　程予说话的时候，大家都很安静，竟然都在认真听。
　　纪浅忽然就没有脑子思考其他了。
　　她觉得。
　　榜样和标杆，大概就是为程予这样人量身定做的吧。
　　他太有分寸感了，是同龄很多人都够不到的位置，在他们这个年纪，程予绝对是最出挑的。
　　所以，大家都会沉溺。
　　等程予说完，好像也没人在在意刚才赖峻那条稿子，大家都在关心是谁受伤了，谁是那个推人的人。
　　在一片混乱嘈杂中，没有人注意到，纪浅忽然看向远一点的地方，伸直了腿，突然深呼吸了一口气。
　　“阿静。”她开口。
　　“嗯？”程和静应着、
　　纪浅说，“我突然觉得，我还可以再喜欢他久一点。”
　　不用告诉他，悄悄喜欢久一点。
　　“怎么？”
　　“突然不关心，他到底会不会喜欢我啦。”纪浅转过去看着程和静。
　　一阵微风吹过来，把她的发丝撩到脸上，黏糊糊的，还有些痒。
　　“我就是觉得——”
　　她拖着尾音。
　　“光是喜欢他这件事，就已经很幸福啦。”
　　程和静半知半解，只是嗯了一声。
　　也就只有纪浅很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青春大概还有很长，只要还在喜欢他。
　　就一直是现在这样，热烈的青春。
　　突然开始不那么奢望，也不去幻想程予会不会喜欢她呢，不再去犹豫和徘徊或者患得患失。
　　她能喜欢着这样一个优秀的人。
　　就弥足珍贵。
　　纪浅突然想把这段回忆好好保存，不想唐突去破坏。
　　她想安静的享受自己这一场暗恋。
　　像是一个人在偌大的场馆里，听了一场十分动听的演唱会。
　　孤独又盛大的暗恋。


第31章 31.   “也只是我一个哥哥而已！”……
　　到最后纪浅也没去跟人再算账, 她觉得程予说的那些已经足够。
　　下午的集体项目都是按年级进行的。
　　纪浅参加了两个集体项目，她比赛的时候意外发现——
　　怎么全！来！给她！加油了！
　　纪深在，程予在, 就连平时不怎么出现的段时誉都在。
　　纪浅在学校都时常会忘记自己还有纪深这样一个哥哥，因为在学校跟纪深碰面的次数太少了，纪深本来觉得如果太护着纪浅, 这妹妹会翘尾巴。
　　但今天大家突然都在, 纪浅有点受宠若惊。
　　……这个阵容来给她加油啊？
　　那她今天的确是整个赛场上最闪烁的星了！
　　平时没觉得他们几个这么热情, 特别是纪深和段时誉, 等她休息的时候还要递水给她，甚至是——
　　拧好了盖子，给她递过来。
　　纪浅第一次接过的时候，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小心翼翼：“没下毒吧？”
　　纪深：“？”
　　段时誉：“啊？害你还需要下毒？”
　　意思是花在她身上都觉得有点浪费。
　　程予在旁边笑了好一会儿, 说：“怎么会呢，大家不都是妹妹的哥哥吗？”
　　纪浅咽了咽口水：“我真是谢谢你们。”
　　纪深一个眼神睨过来, “客气了妹妹。”
　　纪浅：“。”
　　他们几个没吃错药吧？？
　　纪浅十分嫌弃地接过了那瓶水，虽然旁边好像时不时投来一些羡慕的目光。
　　是啦——
　　被三个学校男神级别的帅哥投喂。
　　但是纪浅现在只想说,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这两个项目纪浅简直觉得度日如年, 等到结束以后，她才松了口气, 转身想直接溜。
　　“谢谢我的好哥哥们来给我加油！”纪浅一阵虚伪的笑，“我真的好感动, 但是下次别来了。”
　　段时誉在拧着一瓶水，现在纪浅看到他拧水就心慌。
　　段时誉挑了下眉，“哦哦，不欢迎我们给你加油？”
　　纪浅：“？”
　　不必要直接揭穿。
　　段时誉继续：“那看来某人说你是个小白眼狼是真的。”
　　纪浅瞪了他一眼：“别造谣啊！我知恩图报第一名！！”
　　段时誉又哦了一声, 随后说：“我这是放弃了研究最近LOL新装备套路的时间来给你加油的，损失很大，你看着报恩吧。”
　　“………”
　　“没研究好这个装备那可能我今晚上分不顺利，我上分不顺利就可能会被看好的电竞俱乐部给除名，以后人家觉得我菜就不考虑我了，我的职业生涯你得…”
　　纪浅听他一阵分析，直接从旁边抓了个面包，跳起来往段时誉嘴里塞。
　　“你可闭嘴吧！！！段时誉！！！”纪浅说，“你个菜逼！！”
　　段时誉：“……？”
　　第一次被骂菜逼。
　　解决好段时誉以后，纪浅又转头看向另外两个。
　　纪浅说对着纪深说：“大郎，今天没吃药吗？”
　　纪深：“？”
　　“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有点接受不了。”纪浅十分认真，“要是你被鬼附身了记得跟我说，作为你的亲妹妹愿意花钱给你驱鬼哒！”
　　纪深嘁了一声，“那我第一个害你。”
　　“你现在已经在害我了！！”纪浅给他一个眼神，“是不是你带着段时誉一起过来的？”
　　段时誉在旁边一副“如果不是纪深让我来，我一定在玩游戏”的表情。
　　肯定是受人指使。
　　他这种网瘾选手怎么可能主动来给他加油，百分百是因为纪深脑子不对劲。
　　“你比赛完了，回去歇着吧。”纪深开始赶她走。
　　纪浅轻哼了一声，又不搭理纪深了，目标再次转移，她看着程予，憋了好久。
　　“程予哥，你不能跟他们俩同流合污啊。”她说。
　　合理怀疑是不是故意的！
　　程予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微微敛着眸，沉吟了许久，随后应着她。
　　“那不能是我真的想来给你加油啊？”
　　纪浅：“……。”
　　竟然说不出一句“不能”。
　　她对程予这一类完全没有任何还嘴的能力。
　　…
　　运动会就这么落下帷幕。
　　一起散会去吃吃晚饭，纪浅跟程和静慢悠悠地走，也不急，走在路上忽然感觉有人靠近。
　　纪浅用余光扫了一眼，下意识地加快了一点脚步。
　　跟上来的是赖峻。
　　本来他们关系一直不错，也经常兄弟相称，但是纪浅的确没打算跟这人有什么感情上的交集。
　　今天的这几出实在太过于明显，纪浅觉得自己有必要刻意跟他保持一下距离，步子加快以后，赖峻也没叫住她。
　　只是隐约听到后面男生的交谈。
　　“欸，人走了，你不赶紧追啊？”
　　“嗯…”
　　“要不还是跟她好好说说？”
　　纪浅听到，又拉了拉程和静，给她一些小动作示意，程和静赶紧跟上纪浅的步子。
　　“他要是直接跟你表白怎么办啊？”走远了一些，程和静小声问。
　　“那只能拒绝呀。”纪浅说，“不过可能还是会有点尴尬，不过下学期就分班啦！说起来，阿静你打算选什么？”
　　南溪市现在还是要到高二才分文理科。
　　“我应该是选文科。”程和静说，“我一直都是文科好嘛，理科稍微差一点。”
　　“那挺好的！”纪浅说，“发挥自己的优势！”
　　这才是文理分科的意义所在。
　　“我应该也是文科吧。”纪浅笑了笑，“说不定之后又是一个班！开心！”
　　程和静顿了顿，忽然说：“没在一个班也可以一直在一起的。”
　　“是哦。”
　　她们俩继续往前走，感觉到身后赖峻他们的声音竟然再一次靠近了些，甚至传来一声——
　　“纪——”
　　不过这一声没有顺利传到她们俩的耳朵里，而是另外一道叫着“纪浅”的声音先到达。
　　竟然是段时誉的声音。
　　一转过去，就看到他本来在旁边点，这会儿往她俩这边靠。
　　“这个世界真是颠倒啊…”纪浅感叹了一声，“今天段时誉的出场率怎么这么高？？”
　　“不知道欸。”程和静说。
　　不过因为段时誉过来，赖峻他们也就没有再跟上来。
　　段时誉往后面看了眼，微微低头：“啊，后面那个男生不会就是传闻中喜欢你的同学？”
　　纪浅：“？？？”
　　纪浅：“虽然你每天沉迷玩自己的游戏，但是八卦消息倒是了解得很快。”
　　段时誉嘁了一声：“那还不是他俩跟我说的？”
　　“哪俩？”纪浅下意识问。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的好哥哥，纪深和程予。”
　　“……”
　　“小妹妹还挺受欢迎的。”
　　“……”
　　纪浅翻了个白眼，说：“怎么怎么，好歹我也隔三差五会收到情书或者别人想要我联系方式！！”
　　“难怪你哥叫我去给你加油。”段时誉打了个哈欠，“这压力还是得给到啊。”
　　“？”纪浅没懂。
　　“不然你觉得我们去干嘛？”段时誉看了她一眼，“不就是为了让你的追求者，了解，一下，情况。”
　　程和静在旁边，皱了皱眉，忽然说：“嗯？所以你们不会是想…”
　　纪浅还是很懵。
　　程和静反应过来了，说：“让他们觉得，浅浅身边可是你们这样的哥哥，如果要追浅浅，自己看着办？”
　　多掂量掂量，自己这个水平到底能不能入纪浅的眼。
　　毕竟她是被这三个人环绕的小公主。
　　段时誉嘁了一声，“没想到纪深那个鸟样，还是会担心自己妹妹会不会被不行的人给盯上。”
　　纪浅毫无感动的想法，就觉得——
　　啊！纪深也有这么幼稚的行为啊！！！
　　好好笑哦！！
　　她要回家狠狠嘲笑纪深！！
　　“难怪，那肯定是我哥收买的你。”纪浅点头，“我就说你这人怎么会来给我加油呢？”
　　“对了一半吧。”段时誉说，“程予也收买我了。”
　　纪浅沉默了好一会儿，程和静在身后悄悄勾了勾纪浅的掌心。
　　——咦，程予哥也收买了哦！！！
　　过了会儿，纪浅才开口：“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
　　“我刚才有点事儿，让他们先走了。”段时誉打了个哈欠，话还没说完，“算了，不想参与他们俩在对妹妹保护方式上的讨论。”
　　“？”纪浅想给段时誉一脚，“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俩人都是妹控，我没这特殊爱好啊。”
　　“？”
　　“我下午问你哥，喜欢你那男生好像还不错啊，长得也挺好看的，还给你买水，运动会拿了奖，也就成绩稍微差点。”
　　“……然后呢？”纪浅被他说得还有点兴趣了。
　　“然后你哥直接看了眼程予。”段时誉轻咳了一声，“说，程予长得也还行，也会给我妹买水，不仅在运动会拿奖，还能在全国比赛里拿奖，人成绩还好。”
　　“啊？”纪浅愣住。
　　这个是什么走向？？？纪深的脑回路果然一如既往的，让她这个当妹妹的都感慨。
　　“那如果要追你，至少啊，他说至少——”段时誉拖着尾音，笑，“得是程予这个条件的。”
　　纪浅：“……”
　　她的脑子已经开始有点乱了。
　　听到这个内容的时候有点无法认真思考和冷静下来。
　　但段时誉毫无察觉样，还在继续补充说明，吊儿郎当的，跟她开着玩笑。
　　他顿了顿，说：“我要是纪深，我直接说干脆让程予给你当男朋友得了，就不用挑了。”
　　纪浅听段时誉说这话脑子嗡嗡的，感觉自己血液往上翻涌，脸好像又要泛红了。
　　她赶紧制止段时誉继续往下说。
　　纪浅语气有些急切，着急着解释，声音都提高了点。
　　段时誉就看到纪浅急得脸都憋红了。
　　她极力否认——
　　“你别瞎说啊！！”
　　“程予哥就只是…”
　　“也只是我一个哥哥而已！”


第32章 32.   “现在你在我眼前。”
　　这件事传到程予耳朵里的时候, 他们正在一起吃饭。
　　段时誉来得晚，去坐下的时候纪深瞄了他一眼。
　　“你腿断了？”纪深开口，“今天走这么慢？”
　　程予跟了一句：“一个人偷偷去打了一把？”
　　段时誉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来回了好几下, 随后停在程予身上，但回答的又是纪深的话。
　　“我刚才在路上碰到纪浅了，跟她一路走的。”段时誉说。
　　纪深：“……”
　　纪深嘁了一声：“难怪走得那么慢。”
　　就纪浅那个小短腿, 的确也就是这个行走速度了。
　　“好像碰到了那个, 就喜欢你妹那人啊。”段时誉的尾音稍微勾了勾。
　　纪深的筷子顿了顿：“还没放弃？”
　　“可能？我哪儿能知道, 你妹的事儿, 你当哥哥的不得知道？”段时誉又把问题扔给纪深。
　　纪深刚开始没说话，过了会儿，说：“最好是识趣点。”
　　要追纪浅，肯定是要通过他们几个人的同步考核的。
　　程予在旁边一直听着，倒是没怎么说话, 等纪深和段时誉说完之后，段时誉忽然看向程予。
　　“哦对了啊, 你也上点心呢。”段时誉挑眉。
　　“嗯？”
　　“刚才我问人小妹妹。”段时誉顿了顿，“她很认真地说, 把你当哥哥呢。”
　　程予本来一直没参与他们俩的对话, 这会儿突然停住，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我跟她开玩笑说让你给她当男朋友, 结果给纪浅急得脸都憋红了，说——”
　　段时誉叹了口气。
　　“也只是给你当哥哥。”
　　这顿饭吃完, 程予起身：“我们有点事儿，要找一下射击部的老师，段时誉你自己滚吧。”
　　段时誉：“？”
　　段时誉往后一靠，人依在旁边儿的柱子上：“哦, 孤立我，有事儿，不带我？”
　　程予倒是直接：“嗯。”
　　纪深：“傻逼。”
　　两个人说完，直接端着盘子走了，段时誉在这边坐了会儿。
　　他刚才惹到这俩人了？
　　难怪纪浅时常怀疑他是不是被程予和纪深孤立了，看来是真的。
　　-
　　运动会以后，本来学校以为这些同学都很难收心，一开始很担心，周五当天还让每个班的班主任都在班上强调了一遍。
　　“虽然今天周五，马上就要放周末，昨天又是运动会，但是大家还是要收心！不然下次学校就不给大家那么多活动了！”
　　强调了一堆，各班班主任的说辞都差不多。
　　感觉说得口干舌燥。
　　结果班上的小孩儿都听听话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其实大家都是期待着，下一周的春游，马上又有可以玩的了，一下子就充满了学习的动力！！！！
　　这一周内，纪浅有被教导主任找过去一次。
　　“我们这边对杨莉的处罚决定已经下来了，肯定是要劝退的，想不到，这位同学成绩一直不错，在老师面前也挺乖的，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杨莉的成绩在年级排名也是前一百，本来属于是学校会重点培养的学生。
　　去调查了老师对她的认知和看法，都说是上课很认真的学生，也比较活泼，回答问题很踊跃。
　　不过想起来，她这个人有时候好像会有点极端的，喜欢出风头。
　　“还是给她一些改正的机会吧，如果是直接开除可能会让她之后都没有学校可以去。”主任叹了口气。
　　劝退的话，是让杨莉那边主动申请退学。
　　这个时候，还是不希望把这件事做得太绝。
　　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在善恶和正确与否这一点上，还不能特别好地去分辨。
　　是一个很容易误入歧途的年纪。
　　也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学校决定之后多开展一个心理教育的课堂，现在已经申请下来，大概下学期就会正式实施。
　　德智体美的全面发展，不能只是说说而已。
　　纪浅也同意学校的做法，没有什么异议，她本来也不极端，没有到那种地步，或许有时候是应该留一线的。
　　一周的时间一晃而过。
　　周四晚上，全校同学都因为第二天有春游的活动十分亢奋，不过还算听话，大家都认真上完了课。
　　晚上回宿舍以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带的小零食，还有要跟朋友一起玩的东西。
　　他们今年的春游是要去一个大型的历史性博物馆，记录着以前的很多历史。
　　所有人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杨莉也在收拾。
　　不过她收拾的不一样，她收拾的是自己在学校的一切东西，在学校处决下来之前，杨莉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
　　虽然，那天被她们碰到以后，稍微有一些心有余悸，但杨莉一直觉得，这些事儿怎么会被老师知道呢？
　　她在学校的表现那么好，这种事根本不可能被老师怀疑。
　　杨莉一直有很强的侥幸心理，她觉得自己能逃过一劫，就能逃过两次、三次，无数次。
　　所以她现在做的事情才越来越猖狂，越来越不受约束和控制。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但就在今天下午，体育课下课以后，她突然被老师叫去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而她的父母也在。
　　杨莉在家长面前也一直都是听话的乖小孩儿，她的父母一直都是因为她感到骄傲的。
　　这也是杨莉第一次看到自己爸妈，如此复杂的神情。
　　好像有些恨铁不成钢，也有些愧对老师，还有些…
　　被老师教导、数落以后的微妙。
　　“怎…怎么了？”杨莉往里走了几步。
　　“你过去吧。”平时和蔼的班主任在这个时候也格外冷漠。
　　杨莉这才过去。
　　“来了？”教导主任开口，“今天叫你和你父母过来，就是为了说一件事。”
　　杨莉不知道是什么事，她完全没往那儿想，她觉得自己没问题。
　　直到教导主任跟她说——
　　“我们在了解了你校园暴力同学的事情后，决定对你进行劝退。”
　　晚上，别的同学都在准备第二天出去玩的东西，只有她在打包行李要回家，要离开这个学校。
　　杨莉默不作声的收拾着东西，她妈妈在帮她收最后的床铺。
　　她忽然目光一冷，还是装作很乖的样子说：“我有个东西忘在教室了，我过去拿一下。”
　　“嗯。”
　　杨莉马上出去，到门口宿管阿姨那里，她笑着：“阿姨，高一四班的纪浅在哪个寝室呀？”
　　“怎么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阿姨不太知道杨莉的事情，对她的印象还是那个热情会打招呼的小姑娘。
　　“啊~我之前借了个东西给她，但是忘记问她在哪个宿舍了，我今天必须要带回家一下，有点急，想去找她拿。”
　　“哦哦。”阿姨点了点头，“你今天要回去啊？”
　　刚才的确是看到她妈妈跟她一起进去了，好像在收拾东西，还觉得挺奇怪的呢。
　　“是的，明天不是春游吗？我就不去了。”杨莉说，“家里有点事。”
　　“嗯嗯，也行，回家注意安全，我去帮你看一下哈。”阿姨走过去，开始翻小册子，“高一四班，纪浅？”
　　“对的。”
　　阿姨在本子上翻了一会儿，跟她说：“她在308，你快去快回哈。”
　　杨莉笑着：“好！谢谢阿姨！”
　　回答完，她就直接转身上楼去了，快步跑上去找到308，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她们里面很热闹。
　　“阿静阿静！！我带了塔罗牌！明天可以直接一起玩了！！”
　　“好~”
　　其他人也印着。
　　“给我也算算哈哈哈！快算算我喜欢的人对我感觉怎么样呜呜呜呜！！”
　　“啧，就知道谈恋爱，太肤浅了，还是看看我什么时候能暴富吧？？”
　　紧接着纪浅应声：“这个不用算，你过年拿压岁钱就可以。”
　　她们几个在里面有说有笑的。
　　杨莉突然推门而入。
　　里面的人回过头来，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纪浅的床位最远，在靠近卫生间那边，她在自己的位置上，这会儿离杨莉最远。
　　程和静这会儿竟然下意识地往纪浅面前挡了一下。
　　以前从来都是纪浅第一个冲出来，站在程和静面前的，但是现在她也会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朋友。
　　纪浅注意到她，把自己手上的东西放下。
　　“杨莉…？”纪浅愣了愣，但随后马上往前走了，“你来干什么？”
　　杨莉这次没有马上发疯，而是脸上带着笑：“我当然是来感谢你啊。”
　　程和静拉了拉纪浅，小声：“浅浅…”
　　纪浅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儿。”
　　“你放心吧，我不至于敢对你做什么。”杨莉说，“除非我想把处分从劝退变成开除。”
　　这点分寸，她还是有数。
　　旁边的其他人听到这句话，瞳孔都颤了颤。
　　她们当然是不知道杨莉被处分的事情的，只知道这人学校知名拽姐，很喜欢欺压一些小学妹，就算不混学校这个乱七八糟的圈子，也会听说过一些杨莉的事情。
　　而且杨莉之前还跟纪浅和程和静起过冲突，她们多少是知道一些。
　　但被处分这事…
　　还是刚刚才听说的。
　　纪浅往杨莉那边走，皱着眉：“别打扰其他人，出去吧。”
　　她其实隐约有点感觉杨莉会找自己“算账”，但是纪浅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找到她宿舍来。
　　程和静有点担心，说：“就在这儿吧？”
　　“放心啦。”纪浅说，“我觉得她不敢再做什么的。”
　　在宿舍这种地方，如果有什么情况，纪浅可以马上呼救，而且…
　　虽然不算很多，但是她已经在程予那里学到了一些保护自己的小技巧。
　　“那好吧…”程和静应着，“但是，我也要去！”
　　杨莉冷笑：“可以啊，既然你们这么信不过，一起都来都行。”
　　纪浅本来不想让程和静一起去，但是这会儿她竟然拗不过她，只能让程和静一起去了。
　　每层楼有一个晾衣服的平台，就在洗衣房旁边。
　　她们三个直接去了那边。
　　打开门出去，四月的晚上还有一些微冷，刚才在宿舍比较暖和，纪浅也没穿外套，她搓了搓手。
　　“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我没什么时间跟你浪费。”纪浅她们跟她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杨莉一直往旁边靠，走了好几步。
　　“这件事，你的确做得很完美啊。”杨莉笑，“跟谁学的？程予吗？”
　　纪浅没回答，站在那边。
　　“是程予吧？”杨莉继续笑，笑得纪浅都觉得有点瘆人，“也是，程予在这方面，肯定还是有一定的天赋的。”
　　纪浅：“……”
　　程和静只是拉着纪浅的衣服，也没说话。
　　“你们觉得自己在声张正义，在用完美的方法解决这件事，对吧？这就是，你们心中的正确。”
　　纪浅皱着眉，终于开了口：“你别想偷换概念甩锅，从头到尾做错事情的都不是我们，本来就是你，这就是你应该是受到的惩罚！”
　　纪浅觉得杨莉人可能已经疯了，跟平时表现出来的不一样。
　　“但我也有办法让舆论扭转啊。”杨莉扬了扬下巴，“我要是从这种高台上跳下去，摔死了，你觉得罪魁祸首会是谁呢？”
　　纪浅忽然呼吸收紧：“你想干什么？？”
　　杨莉沉默了会儿，人往那边，把纪浅吓得不清，但她还是什么都没做，反而是忽然快步朝着纪浅她们这边来了。
　　“但是你放心——”杨莉压着声音，“我不会这么想不开的，要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你们希望我死吗？希望吧？这样坏人就得到惩罚了。”
　　纪浅一时间说不出话。
　　她实在是猜不透杨莉的想法，她只觉得…
　　自己的内心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在改变，大概是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在因为这一系列的事件改变。
　　“哦~坏人就是要受到惩罚是吗？”杨莉眯了眯眼，“好人就应该长命百岁，应该得到神的庇佑。”
　　“如果坏人不会受到惩罚，那这个世界就没有秩序了，好坏的区别就是为了用来分辨惩罚和奖励。”纪浅说。
　　程和静也说了一句：“坏人不被惩罚，难道是好人被惩罚吗？？”
　　真是奇怪的思路。
　　纪浅和程和静，在现在还不能理解。
　　杨莉突然发疯似的笑，听着还有点瘆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是这样吗？好人就是一直被庇佑，就永远不会出事是吗？”
　　纪浅完全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那你觉得谁是好人？程予吗？程予就是你们心中，最正确的吗？”
　　杨莉慢慢靠近，就凑在她们俩耳旁。
　　“那你们知道吗？不知道吧？”
　　“你们的程予学长，你们心中绝对的好人，他怎么就没有被庇佑呢？”
　　“不然，他那个当警察的爸爸，怎么会死呢？”
　　-
　　直到杨莉从她们身边离开，纪浅都没能消化好那几句话。
　　本来是一个很愉悦的晚上，但纪浅这一晚翻来覆去地做了很多噩梦，每一个都不受她的控制。
　　她很早就从梦中惊醒。
　　外面的天蒙蒙亮了一些，纪浅在这个季节出了一身汗，突然从床上坐起来，门缝那边灌进来一阵很冷的风。
　　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会有一些可能会感冒的预兆。
　　但是纪浅再也睡不着了。
　　回忆起来，她的确是一点都不了解程予家里的情况，也就是在今年新年的时候有在视频里看到他妈妈。
　　印象中，是个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阿姨。
　　那天她还说了…
　　也祝叔叔新年快乐。
　　纪浅收了收腿，把自己的脸埋住，一片漆黑。
　　她当时没有认真注意，现在回忆起来，好像的确…
　　程予哥的确在那一秒迟疑了那么一下。
　　他现在跟着叔叔在南溪上高中，叔叔是警察，纪浅本来以为他会的很多东西，比如一些武术，一些很准的枪法，包括他知道一件事怎么去报警，是需要怎么样的流程，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冷静处理。
　　她以为这些都是他跟着叔叔一起的缘故。
　　但现在忽然发现，好像不是，这些是因为程予从小在这样的警官家庭长大，大概他的父亲，也是很优秀的警察。
　　纪浅以前并没有对家庭影响有太大的感觉。
　　她的世界好像很单纯。
　　但是最近很多想法都在慢慢改变，比如阿静的有时候的安静、沉默，不敢反抗，是因为她很小就没有了父亲，继父又是那样一个人，所以她会考虑妈妈。
　　不敢反抗，不敢改变自己。
　　那么程予哥…
　　他那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冷静，在各方面都很高的造诣，比同龄人突出的许多优点。
　　都是因为他在经历着这样的人生。
　　在这一瞬间，纪浅觉得自己心里翻涌上一股酸意，她忽然开始有点明白大人们口中常说的“成长的代价”是什么。
　　一直被保护的人会一直幼稚。
　　从小没有人保护的人可能会很早独立，比同龄人都坚强。
　　天开始渐渐亮起，宿舍统一开了顶灯，今天舍友比往常起床都要快，平时还要磨磨蹭蹭赖床，今天反而是很积极。
　　纪浅却半天没动。
　　程和静下来看到她表情不对，赶紧过来：“浅浅…”
　　“啊？”纪浅反应了下。
　　“没事吗？”程和静小声问，“是不是因为昨天杨莉…”
　　纪浅顿了顿，翻身打算下床，说：“没事，我就是可能，需要消化一下。”
　　她的世界观在受到改变。
　　需要一些过渡。
　　程和静虽然当时也很震惊，但她反而有些习以为常，听到身边谁的死亡，或者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
　　纪浅一直都是被保护着的小公主，在接受这些的时候，可能是会慢一些。
　　程和静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她伸手抱了抱纪浅，小声说：“没关系啦，可能程予哥自己都没有那么在意，嗯？”
　　就像现在说起她父亲的离开，她的内心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了。
　　不是遗忘，而是无能改变以后只能接受。
　　过去的事情只能让它过去，还是要调整好自己去面对更好的生活。
　　纪浅嗯了一声，不想让阿静担心，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随后说：“好！总之还是要开开心心的！”
　　“嗯！”程和静应着，“而且今天肯定也会跟他们碰到啦！期待起来！！”
　　这句话对纪浅来说的确算得上是灵丹妙药。
　　她点了点头，随后下去洗漱。
　　每天的快乐其实很简单，就是会期待跟程予见面，有时候觉得无聊或者疲惫了，但是一想到可以去见到他，跟他说上话，就一下子充满了动力。
　　…
　　春游出发，以班集体为单位乘车。
　　纪浅跟程和静坐在一排，在后面听歌，纪浅最近听了一些好听的歌，她分了一半耳机给程和静。
　　路上难免有些无聊，班主任开始带动气氛，让文艺委员带着大家唱会儿歌。
　　前面正巧还有话筒。
　　他们玩得嗨，班上好多平时感觉不怎么出挑的同学今天都勇敢地去前面唱了歌。
　　纪浅和程和静也摘了耳机认真听。
　　刚好是一个女生在唱，纪浅感叹：“她唱歌好好听啊！！”
　　是一个平时很乖，很斯文的小女生。
　　个子不高，各方面都不算是出挑。
　　但是今天突然发现她唱歌好好听，所以每个人，都一定有属于自己的天赋吧！
　　校园时期，最让大家印象深刻的人一般都是成绩特别好或者特别差的，要么是长得特别好看的。
　　别的平凡普通，成绩普通，长相普通，所有一切都是中规中矩的同学，好像是很难在青春记忆里留下什么闪光点。
　　这是以前纪浅听人说的。
　　可是她现在觉得哦…
　　哪里需要出挑呢，哪里需要一定不“平凡”呢，人生哪儿有那么多会被定义的东西呢。
　　他们每一个人在这段时间里留下的记忆，以后回想起来，都一定是会闪闪发光的青春吧。
　　唱着歌，前面一个时间很长的红绿灯拦住了他们。
　　他们班的车刚好没能经过，司机感叹了一句：“哦哟，这可是最长的红绿灯，这个路口太大了，红灯有一百多秒呢！”
　　大家在后面笑。
　　“没事儿，唱半首歌时间就过去了！”
　　“就是就是！再来一首！！”
　　唱歌的女生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低着头应了：“那我看看我的伴奏还有哪些…我再选选？”
　　大家都在耐心等待，也没有人急躁。
　　他们这儿突然安静，但因为没关窗，听到隔壁车上也传来声响，都是同时出发的，碰到别的班也正常。
　　大家侧过去一看，发现竟然是程予他们班的。
　　纪浅侧目看向那边，跟窗边正巧看过来的程予对上了眼神，他的唇微微的动了一下，叫她：“小浅。”
　　“啊…？”纪浅应了一声。
　　距离很近，是可以直接坐在车上聊天的程度。
　　“你们班也在唱歌呢？”程予问她。
　　“嗯，路上无聊嘛。”
　　程予笑了声，“那挺好的。”
　　纪浅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又想跟他说话，脑子一热，直接问他：“程予哥你怎么不去前面唱呀？”
　　话说出来纪浅就后悔了。
　　旁边车上的程予右手撑在窗口边，下巴放在自己的手腕处，侧过来看她，一阵风轻轻带过他的发梢。
　　像是抚来了熟悉的那股青橘香。
　　少年倏然一笑，眉梢微扬，拖着尾音问她。
　　“你想听啊——”
　　纪浅眨了眨眼，模棱两可回答：“你要是唱的话，可以听听？”
　　“可以啊，支持点歌，想听什么？”
　　纪浅一时半会儿选不出来，低头看了眼刚才自己的歌单停住的曲目，脱口而出：“我想听，偏爱！”
　　程予应了一声，“好。”
　　随后起了身。
　　纪浅看到他出去，往车前面走，随后接过上一个人手上递来的话筒。
　　两辆车恰巧并排着在这个路口等红绿灯，都没有关窗户，像是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
　　那边轻咳了一声。
　　“咳——”
　　“这首，给隔壁车，高一四班的同学。”
　　随后大家开始起哄，程予他们班的先开口。
　　“哦哟哟！！程予，你不给我们唱，倒是给学弟学妹唱啊？”
　　“好那个啊，你是不是想拉学弟学妹们的票啊？”
　　“好了好了！学弟学妹们快认真听哦——”
　　这会儿高一四班也沸腾了。
　　“啊啊啊谢谢学长！！期待！！”
　　“哇——”
　　本来只是一个恰巧的擦肩而过，程予却突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唱歌给他们。
　　别人都在欢呼，只有纪浅一个人在后排听自己的心跳。
　　还有那边缓缓流进来的声音。
　　程予是清唱的。
　　——“把昨天都作废。”
　　——“现在你在我眼前。”
　　——“我想爱，请给我机会。”
　　…
　　这首歌还没能唱到副歌，绿灯就亮起了，但双方的司机好像知道些什么，两辆车又在这宽阔的道路上并排前行了好一会儿。
　　直到程予唱完这首歌。
　　车上音箱的音质不好，还隔着距离，伴着风，和一些别的嘈杂的声音。
　　但纪浅觉得…
　　她真的太喜欢这首歌了。


第33章 33.   “专救你这种笨小孩儿。”……
　　春游上午的时间都是随队看一些场馆的展览。
　　这里讲战争, 那些烈士是怎么在维护和平，还有一些战争遗物。
　　纪浅看得挺认真的，偶尔听到前面有人在抱怨。
　　“无聊死了, 每次都是看这些，有什么意思嘛。”
　　“快点自由活动吧！！”
　　“哎，还要看多少个馆啊…”
　　纪浅小声跟程和静吐槽：“我觉得挺好的, 真的有那么无聊吗？”
　　“可能他们不感兴趣吧。”程和静说。
　　纪浅一边看一边跟程和静说：“虽然现在是和平年代, 但也不是完全和平吧, 也有很多人在维护这个世界的和平。”
　　只是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
　　所以纪浅每次看这些都会想很多。
　　还有些场馆讲以前的封建社会, 女人要被迫裹小脚。
　　“真的好恐怖，压榨女性压榨得太狠了…”纪浅继续感叹。
　　程和静嗯了一声，随后说：“其实现在也…会有类似的压迫出现。”
　　比如她自己。
　　曾经。
　　在遇到他们这群人之前，在被他们从那里拽出来之前。
　　“好希望这些事情以后都消失干净！”纪浅说。
　　“那就要我们每个人都努力呀。”程和静忽然一笑，“所以学校春游选择这样的内容, 一定是有意义的。”
　　可能别人感受不到，但也会有人感受得到。
　　纪浅和程和静就能感觉到。
　　她们会想很多, 会因为这些想到现在，想到未来。
　　对她们而言, 是存在教育警示意义的。
　　等到集体的场馆都逛完了, 午饭时间，就解散开始自由活动, 下午的时间也是学生自由安排。
　　吃完午饭以后，纪浅想去旁边的一些馆再逛一逛, 她和程和静没有跟其他人一起闲聊，而是直接去逛了。
　　远一点的，竟然还有个地震纪念馆。
　　去的人寥寥无几，几乎没碰到什么人, 因为现在是大家的休息时间，上午逛了那么多，大多数人都累了。
　　倒是进去的时候碰到了几个另一个学校的人。
　　随便问了问，竟然是隔壁江成市来的。
　　校服上写着，江成市一中。
　　人不多，逛着逛着，恰好下午两点半有一场地震模拟，她俩就跟江成一中的人一起进去了。
　　进去之前，纪浅还挺紧张的。
　　南溪市几乎是没有地震的，她从小到大对地震的了解都是从新闻上得知，只知道这是一种很严重的天灾。
　　本来以为进去以后马上就会开始，或者倒数三二一开始晃荡。
　　结果进去以后，里面还别有一番天地，是另外一个展览，像是藏在这里的桃花源。
　　艺术展。
　　头顶上是很漂亮的星空，前面还有超大超清晰的LED显示屏，在循环播放各地的美景。
　　就像是…
　　就在这里看世界一样。
　　纪浅看到漂亮的风景就挪不开眼神。
　　“呜呜呜我好喜欢海边！！”纪浅看到有海边的画面，赶紧拉了拉程和静，“我们以后毕业旅行去海边吧！”
　　就要毕业旅行！一定要有毕业旅行！毕业旅行就是最浪漫的！
　　“好呀。”程和静应着他。
　　旁边有人擦肩而过，纪浅听到他们在聊天。
　　少年的嗓音懒洋洋的：“喂，桑桃，你喜欢海边吗？”
　　“干嘛？”女生应着。
　　“以后带你去呗。”
　　纪浅笑了一声，跟程和静对了一下眼神，侧头过去看了一眼那两人。
　　啧啧，有人趁着春游偷偷谈恋爱！！！！
　　虽然不是他们学校的，竟然偶然撞见了江成一中的人恋爱！！
　　纪浅看了眼，小声跟程和静说：“看美女和帅哥恋爱就是好香，就是应该两个都好看的人在一起！”
　　程和静笑她：“你真是…”
　　话还没说完。
　　世界突然开始震动，天旋地转，纪浅直接一下子没站稳，人跪在地上，还有点疼。
　　但不是很疼。
　　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的地板踩上去软乎乎的。
　　程和静本来是抓稳了旁边的，但她发现纪浅摔了，在不断晃荡的世界里，她松手，一定要去拉着她。
　　纪浅的余光扫到，似乎刚才经过的那两个人。
　　男生也直接抱住了旁边的女孩子。
　　音响里甚至传来落石和什么东西倒塌的东西，连屏幕里的世界都在倒塌，刚刚看过的漂亮风景，全部被这强烈的地震给震到轰然倒塌。
　　纪浅人已经摔倒在地，但地面的倾斜还是会让她往旁边滚。
　　短短的十秒，却像是经历了一生。
　　她甚至下意识地抓着程和静的手，却喊出了程予的名字。
　　十秒过后，终于重归宁静。
　　头顶的星空消失了，画面里的风景也没有恢复如初。
　　所有人都起身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这会儿还心有余悸，纪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吓死我了…这也太恐怖了…”纪浅说，“怎么这么突然啊！”
　　程和静也在旁边喘气，问她：“没事吧？”
　　“没…这里好像特殊处理过。”纪浅又踩了踩自己脚下的地，软乎乎，赶紧看程和静，“你呢？没摔到哪儿吧？”
　　“嗯，我没事。”
　　刚才程和静下意识地就想跟她一起，明明自己一开始是站稳的，但是还是会奔向纪浅。
　　就算受伤也要一起受伤。
　　“那就好那就好…”纪浅叹气，看向那边的大屏幕。
　　过了会儿，才有引导员出来。
　　“刚才进行了一场地震模拟。”引导员说，“地震就是这样的，突如其来，不会给大家任何的准备措施和反应时间。”
　　“短短的一秒之类，就会让整个世界都变化。”
　　她回身用激光笔指了指后面的废墟场景：“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地震之后，很多人文、自然的景观，可能都没有办法得到修复。”
　　“所以刚才你们最后看到的，就已经是过去了。”
　　“我们这个场馆进行过特殊化的处理，保证各位同学不会因此受伤，但若是真正的地震来袭，可能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
　　纪浅第一次深深地感觉到…
　　原来这些灾害，在自己面临的时候，竟然是这般恐惧。
　　谁都无力回天。
　　“所以大家一定要引起重视，等会儿呢，大家再跟我去一趟旁边的房间，我们再进行一些各个场景下逃生的演习。”
　　“放心啦，这次会有预警的。”
　　刚才那一下谁都没想到，真的都已经被吓到。
　　她们继续往前走，纪浅小声跟程和静说：“刚才真的好恐怖啊啊啊，有一种我快死了的感觉！！”
　　“嗯，所以你这个关头，就会叫程予哦。”程和静碰了碰她，故意说，“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叫你的程予哥。”
　　“……这。”纪浅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下意识叫了程予。
　　“我拉着你，你可是一直拉着我的手叫他呢！”
　　纪浅有点不好意思，嘻嘻两声，随后问：“那你刚才有没有想到谁嘛？？就是你一遇到危险！就会想的！”
　　程和静竟然沉默了几秒，随后才说：“那应该是你们吧。”
　　每次都会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在前面的，他们。
　　…
　　她们从这个馆出去以后，已经三点多了，听到旁边江成一中的同学说隔壁还有个小古镇。
　　“我们要不要也去逛一圈？来都来了！”纪浅问程和静。
　　“好呀，不过好像在博物馆外面，要出去。”
　　“就在隔壁，从后门出去就可以了，我们早点回来！”
　　“嗯！”
　　两个人转悠，又跑到隔壁古镇去玩，这个古镇不大，她俩拍了会儿照就往回走。
　　“对了阿静。”纪浅说，“我刚才突然觉得自己又升华了，悟出了一个道理！”
　　“嗯？”
　　“就是啊，你说像地震这样的意外情况，谁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来，就很有可能因为一些意外，所有的东西都变了。”
　　“嗯，所以你…得到了什么道理啊？”程和静笑。
　　“就是，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一定要马上去做！”纪浅说得很有气势，“因为现在不做的话，可能以后就没有了！想去看的风景一定要马上去看！”
　　程和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
　　两个人沉默半秒。
　　程和静突然迈了一步，挡在她前面：“那！突袭检查！”
　　纪浅：“啊？”
　　“那现在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就现在！”
　　纪浅真的一下子被程和静给问懵了。
　　她能想什么呢？
　　她现在空闲下来的所有，都在想程予。
　　纪浅讷讷的，“想…想见程予。”
　　程和静噗嗤一笑：“那现在就见。”
　　“嗯？”
　　“你给他打电话呀。”程和静挑眉，“让程予来接你，就说——”
　　程和静顿了顿，给她出主意，说：“说我们出去逛古镇，迷路了，找不到怎么回去了。”
　　纪浅没想到程和静这个小点子还…
　　挺多的？？？
　　但是她一下子沉默，觉得自己有点说不出口。
　　程和静看着她，说：“可是你自己说的哦，想做什么就马上去做，你现在想不想程予来接你？”
　　纪浅：“我当然！！想！！”
　　程和静嘴角微微一弯，就看着她。
　　纪浅想了会儿，“那，那我打了！”
　　“嗯。”
　　纪浅没想到自己撒谎竟然是为了让程予来接她呜呜呜呜呜。
　　她打开手机，找到程予的手机号。
　　又是好几秒的犹豫。
　　啊，这么笨，会不会被程予哥给识破啊？还是说——
　　正好他喜欢笨一点的，那她就装作是会迷路的笨蛋！
　　内心还在犹豫，但是按拨出键的手倒是很诚实，她自己人还有点没组织好语言，听筒里就已经响起了他的声音。
　　“喂？”
　　纪浅愣了好一会儿，没说上话。
　　程予那边也顿了顿，随后问她：“是出什么事了吗？”
　　“啊…？”纪浅傻乎乎的，脑子直接不运转，“也…也没什么。”
　　“嗯？”程予很有耐心。
　　现在就是子弹上膛不得不发，纪浅直接硬着头皮一口气说完：“就是我和阿静去逛隔壁的古镇，结果回来找不到路了，你能来接我们一下吗？”
　　“好。”程予几乎没有犹豫，也没问她别的话。
　　随后纪浅听到他那边一些窸窣的声音。
　　“我有点事儿，你帮我接一下这局。”程予说。
　　“不是，你今天这狂赢，什么事那么急要走啊？”
　　程予叹了口气，却又像是在笑：“妹妹迷路了啊。”
　　随后旁边有纪深的声音传来——
　　“纪浅啊？”
　　“这么大了还能迷路，跟你闹着玩儿呢。”
　　程予没回答，只是跟电话这边的纪浅说了句：“你就在古镇入口等我吧，我知道那边，马上过来。”
　　纪浅嗯了一声，随后电话挂断。
　　她听到电话那边嘟嘟嘟响后才放下手机，转头：“程予哥说好。”
　　“我就知道他肯定会来的哈哈哈。”
　　两个人在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也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就看到那边一道身影。
　　程予是跑过来的。
　　头发有些被吹乱，衣角撩动，他跑到她俩面前。
　　“怎么迷路了？”程予微喘着，问她。
　　“啊，就是，出来忘记看路了。”纪浅随便找了个理由。
　　就这点路的确不至于找不到。
　　“行。”程予笑了声，“笨的。”
　　纪浅一下子鼓着脸，“哪儿有！”
　　“有的。”
　　“没有！”
　　“有的。”
　　程予接到她们，带路往回走，路上还在跟纪浅进行这种无聊幼稚的拌嘴。
　　“那这个地方，我又没来过！我找不到不是很正常吗！”纪浅继续狡辩。
　　“嗯，正常。”对于笨蛋来说，是挺正常的。
　　程予看似是肯定了她的说法，紧接着纪浅打了个喷嚏，她抬眸看了眼程予：“你是不是在内心说我坏话了？”
　　“嘁。”程予被她说笑了，“我没有啊——”
　　“那谁骂我？”
　　程予几乎想都没想：“纪深。”
　　纪浅：“嗯，有道理。”
　　回去的路不算远，大概十几分钟就走到。
　　走在路上，纪浅低头，踢了一块在地上的碎石子，小石头往前面滚了滚。
　　“程予哥。”她顿了一下，在组织语言，“就是…”
　　“怎么了？”程予侧过来。
　　“就是我有时候觉得呀。”纪浅说，“你这么厉害，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又冷静，而且还…”
　　“还？”
　　“很有正义感！”
　　程予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着，敛眸：“所以？”
　　“所以你…”纪浅本来想问他。
　　是不是会想当警察，或者说，是不是想做这类事情，是不是从小就被这样教育的？
　　但是纪浅一下子说不出来，她又想到当时杨莉说的话了。
　　她停了几秒，冷不丁接了一句：“以后也要乐于助人。”
　　程予：“？”
　　纪浅看程予没反应，赶紧解释：“就是就是…意思就是，要为社会多做贡献！不要浪费资源！！”
　　纪浅觉得自己的解释有点说不通。
　　啊啊啊啊啊！！应该想清楚再说话的！！
　　怎么直接就说出口了，现在根本说不清了qwq
　　纪浅忽然沉默。
　　程予在旁边走着，他忽然说：“好，不会浪费的。”
　　纪浅这会儿已经被自己搅糊涂了，她也没说话，但是程予忽然说——
　　“以后就当警察。”
　　“专救你这种笨小孩儿。”
　　纪浅：……？
　　她现在的重点有点抓不住，不知道到底该问…
　　为什么想当警察，真的要当警察吗？
　　还是…
　　她哪儿是笨小孩儿！！！！
　　一下子噎住了。
　　她竟然脱口而出一句：“真的啊？”
　　她看到程予垂眸，鸦羽般的睫毛跟着颤动了几下，不太能看清他眼里是否有什么神情。
　　但她觉得程予此时的眉眼和神态是轻松的，但又坚定。
　　“是啊。”程予说，“我是要当警察的。”
　　“可是当警察也很危险！”纪浅说，“很容易受伤！”
　　程予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说：“可是，如果警察不受伤，不站在前面保护大家，就会有更多其他人受伤，嗯？”
　　“也是哦…”
　　“就像我不保护你的话，你自己都受了多少伤了？”程予问她。
　　纪浅小声：“还…还好吧？”
　　“哪儿还好了？”程予无奈，“哪次不是我救你？”
　　“行吧。”纪浅瘪了瘪嘴，“那我以后，就当医生，要是你受伤了就来找我！”
　　“嗯？”
　　“这样就是我救你了！”纪浅轻哼了一声。
　　像是玩笑话。
　　程予也只给她当成了玩笑，小姑娘为了跟他争个输赢而已。
　　包括在旁边的程和静，此时也以为他们只是说说。
　　只有纪浅自己。
　　她在想，有人一定会为了保护别人而受伤，她不想一直成为这个被保护着的“别人”。
　　她想成为可以为他疗伤的人。
　　…
　　他们一起回到休息区，那边很热闹，基本上所有人都是聚在那一块。
　　男生大多都在玩纸牌，女生七七八八的一些小活动，还有在旁边沉浸式看小说的。
　　他们一过去，纪深那桌的人就抬头。
　　“接妹妹回来了？”有人挑眉，“怎么跟带孩子一样啊，到点了就去接。”
　　程予没说话，倒是走过去轻搡了一下那人的肩。
　　“你懂个屁。”程予说他。
　　“那我确实不懂，我没有妹妹。”他嬉皮笑脸的，“你继续？我让你？”
　　程予摇了摇头：“算了，我休息会儿。”
　　“那行吧。”
　　程予在旁边站着，也不再参与。
　　纪浅和程和静回来以后，就去找同宿舍的女生一起玩了，她们正在分小零食。
　　“你们俩终于肯回来啦？”
　　“纪浅！我记得你带了塔罗嘛？刚才就跟她们说你算塔罗超准的。”
　　纪浅拉了拉背包，准备取下来：“对呀，你们现在要算吗？”
　　“要要要！！快来！”
　　大家都开始给她让位置，还把零食都挪了挪，纪浅这才把包里的塔罗牌拿出来。
　　“那我先洗个牌吧。”纪浅说，“你们一个一个来，每个人就算一组哦，想好问题跟我说。”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也没别的什么想算的，大部分都在悄悄找纪浅算感情牌。
　　“小浅，快给我算算，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呀，我们每天都聊天的。”室友悄悄靠过来。
　　“好哦，我洗牌，你一会儿抽三张。”
　　纪浅开始认真洗牌，默念刚才她问的问题。
　　第一组牌摆出来。
　　翻出来以后纪浅就皱眉了。
　　室友还很期待地看着纪浅：“怎么样？”
　　“嗯…”纪浅沉默了会儿，“宝贝，你这组牌，目前看不是很好耶，你要听解析吗？”
　　她和那个男生的关系，其实她们寝室的人都是知道的。
　　现在是很好的朋友，两个人每天都会聊很多天，关系十分暧昧，之前她们还都说，他肯定是喜欢她的。
　　但是这组牌不好。
　　平时倒是能哄哄，但是算塔罗的时候，纪浅都是牌面给什么就说什么。
　　她这会儿只能又补上；“不过不一定准！都是说着玩的！我也不专业！这个东西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虽然有点扫兴，但是室友还是说：“那…解一下？我想听听…”
　　“嗯…”纪浅应着，“你这组呢，就是…”
　　“牌面显示双方都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但是你看这个，就是代表你的角色，你身后是没有其他的东西的。”
　　“也就是说你在这段感情里比较纯粹，可能只想到他一个人，但是他身后退路往后走，还有很多花花草草…”
　　典型，被养鱼了。
　　“然后第二张的意思呢，是如果你主动去打破了这个平衡，可能结果是不好的，如果你想跟他有什么结果，是需要等待男生主动的！”
　　“最后一张意见牌，一张正位，这张的意思是，也不要觉得难过，过了这次，可能需要等一段时间，你会遇到很合适的对象的！比你现在喜欢的人更优秀！”
　　纪浅认真看了看，又说：“你以后男朋友挺帅的。”
　　大家听完都若有所思。
　　室友点了点头，说：“哎，也行，以后男朋友帅就行，忽然觉得又开心了！”
　　“其实这组牌不算差啦！只是说现在这个人不行而已！”纪浅说。
　　“好的好的！”
　　她们在这边算得热闹，大家听纪浅解析这些牌解析得头头是道，都围过来要她帮忙看看。
　　人群围起来忽然热闹。
　　周围都是女生的声音，纪浅正在给一个人摆牌，听到人群里传来一道男声。
　　“好像很有趣。”
　　纪浅洗牌的手顿了顿，抬头：“……程，程予哥？”
　　“嗯？”程予挑了挑眉，“没发现你还会这个。”
　　“我们闹着玩儿的。”纪浅回答，“你怎么过来啦？”
　　“听着热闹，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在这里当小神婆。”
　　纪浅笑了两声，随便寒暄了句；“那你要不要也算算？”
　　没想到程予竟然直接应了：“可以。”
　　纪浅：“？”
　　她没反应过来，程予又问：“你们一般会算什么？”
　　纪浅的唇微微动了一下。
　　其他人赶紧起哄。
　　“学长！我们一般都算感情牌哦——”
　　“就是你喜欢的人怎么想的，你们到底合不合适，或者下一次恋爱是什么时候，这类的。”
　　“哇，程予学长要算吗？？那你先！你先！”
　　这可是！！大八卦！！如果程予要算感情牌！！谁能不感兴趣！！！
　　纪浅：……。
　　“那个，也能算别的！”纪浅赶紧打断她们，“最近的运势呀，之类的，学习？比赛？程予哥你不是暑假有比赛嘛！可以帮你算这个！”
　　但大家现在都被“想听程予的八卦”这事儿给猪油糊心了。
　　甚至直接让开，把面对纪浅那个位置给程予让了出来，让他先坐下。
　　纪浅试图把话题挪开，她抬头看着程予，看到他微微皱眉，似是也在思考。
　　程予在那儿站了会儿，说：“那我总不能不合群。”
　　纪浅：“？”
　　人傻了。
　　他说——
　　“我也算个感情牌吧。”


第34章 34.   你会有很好的结局的。（修了细……
　　纪浅第一次抽牌这么紧张。
　　算塔罗这个东西, 是需要一些感知力和天赋的，不是每个人随便学学就能学会。
　　她小学的时候第一次摸到塔罗牌就觉得有一种神秘的感应。
　　从小学到现在，这么多年几乎是没有失手过的, 大家都说她算得很准，甚至之前爸妈投资的时候，觉得两个都好, 纪浅开玩笑问要不要帮忙摆一下牌。
　　爸妈本来觉得纪浅是开玩笑的, 原本谁也没当真, 但是还是要配合女儿的小游戏。
　　他们答应让纪浅帮忙摆一个牌, 纪浅当时就摆了一个做选择的牌面，出来的结果跟他们说了以后，爸妈也认真商量了了一会儿。
　　其实理智分析，这个的确是稍微好一点的。
　　最后真的选了那一个，后来也真的一路红, 没有出过什么问题，那个项目到现在都还是他们家的一个核心项目。
　　纪浅在这种地方一直很准。
　　但是现在这一刻, 她自己竟然有点希望自己在摆牌的时候不要那么准就好了。
　　她不想看到程予的结果。
　　还是三张牌的组合，程予看似随意地选了三张, 挑完以后还问她：“这样就可以了？”
　　“嗯。”纪浅应着。
　　她一张张翻开, 轻轻抿着唇，看了好一会儿, 按照纪浅的经验，她分明一眼就可以看到结果, 看出这组牌是什么意思。
　　但是纪浅忽然沉默了。
　　所有人好像都在期待着这一组的答案。
　　纪浅现在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的，其实这张牌很好解析，她一看就知道大概是什么意思。
　　程予抽出来的这一组，是她今天翻到的最好分析的一组。
　　简单又直接。
　　她就是不愿意说。
　　程予见她在发呆, 纪浅还微微皱着眉，以为小姑娘这是被难住了，他笑了一声，过了几秒才问她。
　　“怎么样？”程予轻声开口，带着调侃，“我的感情线很复杂？”
　　“咦？”后面有人出声，“不会是那种会有很复杂的感情纠葛的线吧哈哈哈哈？？不会是什么年度狗血……”
　　这么一说，大家都开始嘁声，议论纷纷的。
　　“嗯？要是太复杂了，简单说说就成。”程予挑眉，声音很轻，像是要给纪浅解围。
　　只有程和静大概能猜到几分，她从身后悄悄碰了纪浅一下。
　　纪浅这才在一阵哄闹中猛然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抽身出来，
　　她猛然应声，“啊？不是的！”
　　“嗯？”程予接着。
　　“程予哥这套牌很简单。”纪浅一边说着，一边听到自己的心跳往下坠落的声音，“就是很简单！所以没想好怎么说，说太少了不就显得我很不专业的样子？”
　　程予这套牌给出来的，是让她完全猜不到的情况，现在看着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
　　其实对于程予来说，结果是好的。
　　只是她看着这组牌面，感觉不到一点点跟自己有关的痕迹和气息。
　　突然的失落，就像是表白被拒绝。
　　虽然她目前没有一点打算，也觉得只是喜欢着就很好，不过还是会难受。
　　“就是太简单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纪浅说。
　　“嗯？”
　　纪浅顿了顿，只是跟他说：“总之，你会有很好的结局的，和一开始就喜欢的那个人。”
　　其他人听了也只是跟着若有所思地“哦”了几声，只知道程予这牌是好的。
　　程予听完，看似是认真思考了两秒，随后起身，他伸手碰了碰纪浅面前的牌，忽然笑了。
　　“好啊，那借小浅吉言。”程予也不打扰她们其他小姑娘在这边玩，往旁边让出位置，“对了，要收什么报酬吗？”
　　“嗯，随便给我个东西就行。”纪浅说，“但是这个是必须给的哦！实在没有，给我五毛钱！”
　　程予笑出声，“好。”
　　纪浅继续给其他人摆她们想算的牌，后面有很多更复杂的牌组，有几个解得纪浅头疼。
　　但是她还是觉得…
　　今天最简单的那组，对她来说才是最困难的一组。
　　-
　　春游结束后，马上经历了一次期中考试。
　　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整个学校的氛围都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因为临近五六月，意味着高三就要毕业。
　　高三的前辈马上面临高考。
　　“高二的也不要觉得自己还早，等四十天以后现在高三的一毕业，你们就是高三了。”
　　“而本学期结束以后，还是小学弟小学妹的高一年级，你们马上也要成为新生的学长学姐了！”
　　忙着考试的间隙，偶尔还有五四的节目需要排练，虽然中间放了个三天的劳动节假，但大家都跟没放一样，马上又投入了校园生活。
　　五四活动当天，按年级坐在台下，给每个人发了节目单。
　　纪浅认真看下来，完全没看到程予的名字。
　　虽然她有问过程予他们这次有没有节目，程予跟她说忙不过来就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总带着一些会在上面看到他名字的想法。
　　“看来是真的很忙…”纪浅小声嘀咕。
　　程和静坐在她旁边，靠过来：“程予哥啊？”
　　“嗯。”纪浅应着。
　　也是没想到，春游之后竟然没有怎么碰到程予，旁敲侧击问了下纪深，说是程予最近忙训练，这次连期中考试都没参加。
　　暑假那次的比赛很重要，是全国性的比赛，作为省队的中流砥柱，程予被叫回去紧急集训，学校不会这个时候不放人。
　　据说，段时誉在这次五四晚会结束以后也打算打包走人了。
　　他要去之前通过审核的电竞俱乐部报道。
　　程予不在，纪浅觉得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变得寡淡了起来。
　　其实运动会、春游、五四晚会这样的活动，说有趣也是有趣的，但其实是因为喜欢的人也在学校，才会觉得更有意义。
　　正式开始之前，还可以稍微去别的班串一下门。
　　纪浅拉着程和静，“阿静，我去找一下我哥，你去不去？”
　　程和静愣了下：“嗯…可以呀。”
　　她俩随后就起身往高二那边钻，过去的时候，纪深正在跟段时誉聊天，两个人坐在后排，纪浅她们是从前面过去的。
　　先是在前面没看到纪深，但是他们班的同学已经认出来人了。
　　“纪浅啊？来找你哥？”
　　“咦，妹妹来了。”
　　“是不是走错了啊，今天是来找纪深的？平时不都直接去程予班上嘛？”
　　“对对，程予他们班就在隔壁。”
　　他们也就是随口调侃，但差点把纪浅说脸红，她说：“那我肯定是来找我哥的啊！”
　　“啊哈哈哈对，忘了，今天程予不在来着。”
　　“难怪今天找纪深，他好像跟段时誉在后面，给你让个位置过去啊。”
　　纪浅这才拉着程和静，逃跑似的离开前面，走过去就听到纪深和段时誉说话的声音，他们俩听到有人过来，头都没抬一下。
　　“你家里怎么说？”纪深问。
　　段时誉懒洋洋地啊了一声，说：“虽然这会儿就不上学了怪可惜的，但我妈那性格，你不知道？风风火火的，觉得想做什么就去做呗。”
　　段时誉这个成绩，要是上大学也应该是最好的大学。
　　“阿姨的确。”纪深笑了一声，“那你好好打吧，拿不到冠军就别回来见你爹我。”
　　“……？”段时誉嘁声，“我肯定出道就拿冠军啊，你不知道训练赛我给现在的选手对线全压爆了？”
　　纪浅都听得在旁边笑。
　　段时誉的字典里！！是绝对没有谦虚这两个字的！！
　　怎么能这么拽啊！！
　　“等着给你爹磕头吧。”段时誉说，“玩游戏，你们输了我多少父子局？”
　　纪深好像懒得理他，抬了下眸，结果看到纪浅站在那儿。
　　“怎么过来了？”纪深微微皱眉，“什么事儿？”
　　“我过来看望一下各位。”纪浅说，“这不是，段时誉马上就要走了吗？？我舍不得啊！！！”
　　段时誉：“滚，跟你哥学的恶心人？”
　　纪浅嬉皮笑脸的，在他们旁边抽了个小凳子坐下，说：“真的真的，你走了还是会少很多有趣的事情的，不过你打职业还要休学啊？”
　　“啊。”段时誉很无所谓的样子，“电竞选手，青春饭，这学习和打电竞不能兼得，大不了以后退役了再学。”
　　“……”纪浅不是很理解。
　　现在在她的认知里，学习依旧是最好的出路！
　　跟他们俩在这边聊了会儿天，纪浅跟段时誉开始斗嘴。
　　“你这种猪B，连游戏规则都没搞明白，更不知道要什么实力才能成为电竞选手。”段时誉直接睨了她一眼。
　　“？”纪浅哼唧一声，“我街头霸王很猛的。”
　　段时誉半信半疑：“啊？”
　　纪深这会儿补了句：“哦，她玩那玩意儿不按章法出拳，乱打，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要出手，所以确实挺能赢的。”
　　纪浅：“……那！那也是赢！！！”
　　他们一般都是有一套自己熟悉的连招和打法，但是纪浅没有打法就是最猛的。
　　段时誉哦了一声：“懂了，丐帮打狗棍法这是。”
　　纪浅：“？”
　　纪深：“？”
　　怎么有人一次骂两个？
　　现在纪深已经懒得跟纪浅斗嘴了，程予平时也不“欺负”妹妹，倒是现在段时誉跟纪浅斗嘴比较多。
　　纪深直接往旁边一挪，远离他们俩的纷争。
　　幼稚死了。
　　程和静在旁边也不怎么说话，安静地呆着，每次都是纪浅一个人哔哔哔个不停。
　　纪深挪过去以后，问她：“不跟他们俩一起闹腾？”
　　程和静摇了摇头，“不啦，他们玩挺开心的，我不想进去搅合。”
　　“行，应该让我妹学学你，十七岁了还一点都不稳重。”纪深嗤了一道。
　　他和程和静在旁边聊了会儿天。
　　“程予最近忙比赛，你家里的事情我在跟进。”纪深敛眸，翻了一下手机上的信息，“前些日子我妈没什么事儿，也帮忙看了看。”
　　程和静的心绪微微动了下，这种被人照顾着的奇妙感觉。
　　她和纪深的交流不算很多，虽然最近都是借住在他们家里，但纪深很少会直接参与她们俩的聊天，基本都是偶尔怼纪浅两句。
　　别的时候。
　　她好像并没有觉得纪深是纪浅口中那个狂妄又自大的哥哥。
　　纪深偶尔会无意之间随口说：“这个小静不是喜欢吃吗？可以买点。”
　　也会跟她说一些很简单的话。
　　“最近开心吗？”
　　“要是有什么事儿，就找我们。”
　　“你在我家住着，那肯定得照应好的。”
　　有机会单独说话的时候，纪深基本都会跟她说一下最近的一些情况，虽然说让纪浅和程和静在这件事上不要操心。
　　但是她自己是当事人，进度怎么样，还是需要了解。
　　纪深不会说太多，但每次都会让她放心。
　　“嗯。”程和静轻声应着。
　　“你妈妈那边，我妈有去接触，她最大的担心就是怕你不开心，所以你开心点就好。”
　　“知道啦。”程和静说，“我觉得现在还挺开心的。”
　　虽然没有和妈妈住在一起。
　　但是周末还是会跟妈妈见面，偶尔妈妈工作不忙的时候，还会特地送一些小零食过来。
　　纪深继续说。
　　“嗯，现在的进度是，我们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马上就会移交给警方，不过对方肯定会不服，去申请律师，他肯定有所察觉的。”
　　“律师你知道，我们早就联系好了，之前也跟叔叔一起吃过饭。”
　　“我们不会把这件事闹大的，双方律师会先私下见面。”
　　如果公开了，对程和静来说，就是二次凌辱，是对她心理上的施压。
　　很多人还是没有什么明辨是非的能力，喜欢用一些受害者言论去揣测，这对程和静很不好。
　　“总之，你就在我家呆着，你家之前那个房子，你妈妈好像打算卖掉，买新的。”
　　程和静：“嗯…妈妈的确问过我，新家的话，想搬到哪儿。”
　　让她的世界全部都重新来过，全部换成新的。
　　包括她以前的一些衣服，全部都换掉，给她换成了她真正会喜欢的，一些小裙子。
　　“好。”纪深说着，看了眼还在斗嘴的两个幼稚鬼。
　　纪浅转过来瞪了纪深一眼：“哥！！！！你怎么不帮我！！”
　　纪深神情冷淡：“谁是你哥？”
　　纪浅：“？”
　　纪浅直接冷笑：“哦哦哦，你不是我哥，你是狗变的！但是！程予哥在的话一定会帮我的！”
　　“程予哥程予哥。”段时誉垂眸看了眼纪浅，“啊，你程予哥不在的时候你怎么办啊？”
　　纪浅：“……”
　　她沉默了。
　　虽然是个段时誉随口的玩笑，但是纪浅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就捕捉到这句话了。
　　要是程予哥不在的时候，怎么办？
　　这一年里，她遇到什么事，大大小小的，程予好像都在，就算他当时不在，之后也会在。
　　纪浅下意识地嘀咕：“那他就一直在嘛。”
　　段时誉随口：“那可不一定，你得学会自己长大啊——”
　　她想不到，也不愿意去想。
　　台上的主持人开始热场，叫同学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纪浅这才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角。
　　“算了，不想跟你一般见识！”纪浅说，“阿静，走啦~”
　　程和静也起身：“来了来了。”
　　她们俩回去的时候，纪浅跟程和静吐槽：“我哥真是，每次都不帮着我，哎，这个哥哥不要了，我送给你？”
　　程和静笑，眉眼弯弯：“深哥人挺好的呀。”
　　“我哥那是区别对待了！！！”纪浅说，“他对你是挺好的，对我就是恶霸！”
　　程和静又笑了几声，只是说：“跟你关系好才欺负你嘛，一般比较礼貌是因为有距离感。”
　　纪浅轻哼，也没再说什么。
　　天色渐渐暗下来，五四晚会也正式开始，前面的一些节目看得纪浅昏昏欲睡，人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靠在旁边程和静身上。
　　隔壁还有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
　　在这漆黑的天色下，两个人的手在校服之交叠重合。
　　纪浅偶然瞥到一眼。
　　平时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想法，她也不是一个会去羡慕别人恋爱的人，只是今天偶然有那么一瞬间。
　　她想，要是程予哥在就好了。
　　“好困哦。”纪浅又打了个哈欠，“诗朗诵我真的不行呜呜呜——”
　　程和静轻轻拍了拍她，说：“那你靠着我睡会儿？”
　　“好吧。”纪浅应着，就靠在程和静肩膀上，“你要是觉得肩膀麻了，就叫醒我呀。”
　　“嗯。”
　　纪浅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因为午觉没睡好，还是这会儿的节目真的太催眠了，她竟然在这么吵闹，身边还有尖叫声的情况下睡着了。
　　刚开始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边有人走动。
　　这会儿晚会正式开始以后，人员的流动性也大，有人要起身去卫生间，有人要起身去准备上台自己的节目。
　　老师这会儿也不管他们，这么暗，也看不清是不是自己班的同学坐在位置上了。
　　但是纪浅竟然比自己预想中还睡得熟。拉赫
　　她本来就觉得自己是眯一会儿，但是没想到是真的直接睡着了，睡到人在做梦。
　　后来有些恍惚之间，好像是听到有些耳熟的男声，不过声音很小很小，被舞台上的声音和旁边聊天的声音给盖过去了。
　　纪浅根本没听进去，所有声音都是梦境里匆忙飘散走的雾。
　　——“程…”
　　——“嗯？睡着了？”
　　——“嗯，她说很困。”
　　——“行，你肩膀酸吗？”
　　——“有一点点，但是浅浅睡得好香，我不太忍心叫醒她。”
　　——“没事儿，让她靠着我吧。”
　　纪浅缓缓醒过来的时候，五官最先苏醒的竟然是嗅觉，空气中很淡的一股青橘香，但又跟平时不一样。
　　平时闻到这股香气，是很清冽的，像是洗过橘子的清水，混合入小溪流，从自己身边缓缓流淌。
　　今天更浓烈，更像是有人用青橘子熬了热汤。
　　带着热气。
　　她人慢慢地反应过来，因为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她自己的脖子也有点僵了，连带着手指都有些微微发麻。
　　节目不知道是进行到哪一个。
　　台上的音乐忽然变得大声，伴奏里都是夏日海边的气息。
　　“下过雨的夏天傍晚——”
　　“我都会期待——”
　　听觉也苏醒了。
　　上方一阵温热的呼吸落下来，像是会拐弯，往她心口里钻。
　　触觉也是。
　　纪浅忽然一下子反应过来，猛地眨了好几下眼，连呼吸都不敢轻易，一口气屏住，一动不敢动。
　　却没想到她醒来以后这般故意的静止反而不大自然，会被人察觉到。
　　在这样，两个人有肢体接触的情况下，很容易被识破。
　　纪浅下意识地闭了下眼，人像被魔法定住，却听到耳畔，很近很近的位置。
　　他就这么问她。
　　“嗯？醒了？”


第35章 35.   藏匿着无边的秘密。
　　“就是这样回忆起来, 第一次告白。”
　　有背景的音乐声钻进耳朵里，这会儿舞台上正热闹着，还有烟火随着音乐律动。
　　纪浅竟然第一时间没回答上来这么一个, 甚至不用去回答的问题。
　　过了好几秒，纪浅没说话。
　　但是她慢慢地挪了下位置，抬起头, 伸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程予微微侧头, 敛眸看着她：“这么吵也能睡着啊？”
　　纪浅没转过去看他, 只是转悠着自己的脖子, 手指在上面捏了好几下，随后只是啊了一声，随口应答：“困了…前面的节目比较无聊。”
　　啊！！
　　明明睡觉之前是靠着阿静的！怎么睡醒变成了程予啊啊啊啊！！
　　虽然都姓程。
　　但是这换人是不是换得太离谱了一点？
　　她完全没感觉到…
　　纪浅人还在思考，整个人像是刚睡醒带着朦胧的梦境。
　　程予坐在她旁边，抬头看着舞台上面。
　　这首歌过了一半的时间, 纪浅恍恍惚惚才开始清醒一点，开始意识到…
　　刚才…
　　刚才是不是程予接替阿静的时候, 有用手掌支撑着她的脑袋，好像还帮她换了个位置。
　　但是她在睡梦中, 并没有太明显的感觉。
　　现在人醒了, 有些细节和感受竟然开始浮现，止不住的, 她心跳猛然加速，此刻的呼吸之间都还能闻到身旁少年身上的淡淡青橘香。
　　开始回顾到那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纪浅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开始直线上升，耳根发烫。
　　整个人都要被这感觉给融化了。
　　心跳的动静甚至快要从嗓子眼中溢出。
　　纪浅忽然之间，有那么一点点庆幸，还好现在天色黑, 还好他看不见。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暗恋会是一种让人想藏匿在漆黑小角落里的情绪，为什么即便见不到光也独自享受着这份爱恋。
　　只有在这漆黑的环境之下，才能把自己的心事藏好，或许想被看见，但又不敢被看见。
　　没有人知道他若是清晰看见，会不会选择走远。
　　暗恋就像是漫漫黑夜，藏匿着无边的秘密。
　　-
　　这首歌结束，中间主持人串场，环境声音安静了许多。
　　纪浅这才后知后觉：“欸？阿静呢？”
　　“嗯，本来在后面的，刚才去卫生间了。”程予说，
　　“噢…我还以为…”纪浅随便开口。
　　“以为她看你睡着了去找别人玩了？”程予往她那边靠了点。
　　纪浅：“！！！”
　　纪浅睨了程予一眼：“你怎么知道！你把你监控拆了！”
　　“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啊？”程予笑了。
　　纪浅：“……”
　　你知道个屁。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
　　纪浅瘪了瘪嘴，没继续回答，下一个节目是学校管弦乐队带来的合奏，算是中途的调剂。
　　“对了，程予哥，你不是在训练嘛？”纪浅问，“怎么突然出现了？你是不是真的背着我们偷偷有多啦A梦的传送门？？”
　　程予微愣了下，随后笑出声：“啊，或许？”
　　“什么时候给我也用用？”纪浅看着还挺认真问他的。
　　“嗯，下次你有事找我的时候，我给你用？”
　　“？”纪浅微微皱眉，“只能找你的时候用？别的时候不行嘛？”
　　程予往后仰了一下，在笑，纪浅侧目过去，看到他的喉结微微滚了滚，竟然让她有几分说不出来味道的心动感。
　　他笑了好一会儿，纪浅轻哼。
　　“干嘛不回答我？”她小声嘀咕。
　　程予笑得不行，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就戳到程予的笑点了，他缓了缓，过了几秒才清了清嗓。
　　“咳——”程予顿了顿，尾音微扬，“那我也不能这样做慈善啊。”
　　“啊？”
　　“你要用我的秘密传送门，而且还是去找别人，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啊？”程予这么说她。
　　说着，纪浅没回答，眸子敛了下。
　　随后有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脸上，再次掀起眼皮，她看到程予往自己这边靠，声音懒洋洋的，温柔缱绻。
　　就是调侃她，逗小姑娘。
　　因为纪浅没回答，他直接凑近，又：“嗯？”
　　像是在逼问她。
　　所以是不是？
　　纪浅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偶尔还是会几分…
　　让人难以捉摸的侵略性。
　　但是突然收紧的距离，纪浅的呼吸也收紧了，她可能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纪浅憋出一句：“我才不过分！到底是谁过分！怎么有人欺负妹妹！！！！”
　　是程予过分！！一定是程予过分！！
　　他靠这么近还不过分吗！！！
　　“给妹妹白嫖一下传送门怎么了！！”
　　“做人不能这么抠门的！！！”
　　纪浅一顿胡乱输出。
　　程予不反驳，不跟她拌嘴，在旁边笑。
　　身后有人走近，站在他们俩后面。
　　程予和纪浅都没发现。
　　纪深打了个哈欠，看纪浅又像被拎起来的小河豚，人气鼓鼓的，程予一点反应都没。
　　纪深和段时誉站在后面，就跟在看俩小学鸡一样。
　　这个距离，在现在的吵闹程度下，纪深和段时誉说话，前面两个人都听不到。
　　段时誉啧了一声，“不是，这个姓程的怎么自己偷偷溜回来，也不说先来找我们？”
　　纪深：“哦，可能是不待见你。”
　　“放你妈的屁，老子看他是想溜回来泡你妹。”
　　“？”纪深看了段时誉一眼，“嘴不想要了？”
　　“嘴可以不要，手留着就行。”段时誉倒是坦荡荡的，“不过真的，你看他这样，你说他对你妹没点意思？”
　　纪深：“。”
　　“不过也是，你们俩兄弟穿一条裤子的，如果程予给纪浅当男朋友，你肯定愿意。”
　　纪深嘁了一声：“你可他妈闭嘴吧。”
　　他俩在后面说着说着，纪浅打了个喷嚏，小姑娘揉了揉鼻尖，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
　　就看到站在后面的纪深和段时誉。
　　“……我就知道！！！！”纪浅看着他俩，“一定有人在后面说我坏话！！！！”
　　纪深懒洋洋的，“哦。”
　　段时誉笑了一声，说：“哪儿有人说人坏话靠这么近的？我们这是，光、明、正、大。”
　　纪浅：“？”
　　那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段时誉一出现，纪浅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总要跟着人吵两句。
　　说着说着，段时誉忽然说：“哦，你不是说，要是你程予哥在，就有人帮你了吗？”
　　程予在旁边，跟纪深说事情，忽然被提到。
　　“嗯？”程予应了一声，“怎么了？”
　　段时誉挑眉：“有人说我欺负她，但是你一定会帮她的。”
　　程予嘁了一声，随后说：“是啊。”
　　“看嘛！！我就说还是程予哥好！”纪浅哼唧了两声。
　　“行行，你程予哥好。”段时誉笑，“也没见你这小姑娘有尊敬地叫过我一声哥啊。”
　　纪浅毫不客气：“滚。”
　　人类的尊重是相互的！！！段时誉这个狗东西！！！她是不会叫他哥的！！！！
　　他们没有呆太久，等到程和静回来以后，也打算回到高二年级的区域去。
　　临走之前，程予忽然停住。
　　“等会儿，差点忘了正事。”程予说，“本来是来给妹妹付报酬的，结果有人睡着了，还当了会儿枕头。”
　　纪浅：“……。”
　　那，那又不是她让程予给她当枕头的…
　　夜色浓浓。
　　程予伸手从衣服包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到纪浅手上：“上次算塔罗，你说要收的。”
　　“嗯？”
　　纪浅讷讷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但是还是收下了。
　　……她差点都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程予还记得。
　　虽然提起塔罗这件事，她还是会心里还会觉得有一块小石头堵着。
　　“很重要，所以要收好。”程予还特地叮嘱她，“好好保管哦。”
　　他们人走了以后，纪浅还捏着那个盒子。
　　不算很精致，但好像也是精心挑选过的，上面还绑了小姑娘会喜欢的彩色丝带。
　　程和静是看到程予把这给她的，这会儿看到纪浅一直拿在手上没拆开。
　　“怎么不看呀？”程和静问她。
　　“看不清…太黑了，我想回去再看。”纪浅说。
　　总觉得程予送的礼物，她是要去很明亮的地方认真看的。
　　“哈哈哈哈那好吧。”程和静说，“我刚才去卫生间路上碰到的深哥他俩，就问我怎么没跟你一起…”
　　“嗯？”纪浅回头。
　　“然后我就说你睡着了，这会儿程予哥在旁边看着你呢。”程和静笑着，有些在调侃她的感觉。
　　纪浅隐约感觉到了，但还没说话。
　　“你说…”程和静顿了顿，“像不像你和程予哥偷偷恋爱被抓？”
　　纪浅一下子脸爆红。
　　“啊？什么！！你别乱说！”
　　她推了推程和静，让她转回去认真看节目，自己却抿了抿唇，有一些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嗯…
　　到底在开心什么！！
　　五四晚会一直进行到晚上十点才结束，大家既疲惫又兴奋，久久缓不过来，回宿舍以后都还在讨论今晚的事情。
　　纪浅早早地洗漱完了，爬到床上，打开自己桌上的小台灯，把程予送她的小盒子摆在自己的小桌板上。
　　就像是要进行专业的鉴定。
　　她甚至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打开，打开以后纪浅人就傻了。
　　本来以为是手链或者项链，再不济也是个挂饰。
　　结果躺在那盒子里的是——
　　一枚硬币？？？
　　明晃晃的，一枚一块钱的硬币。
　　但是程予说，要收好。
　　纪浅非常呆滞，不知道这一枚硬币到底是有什么特殊的价值吗？？
　　算了，算了。
　　程予哥送的，就算是一块硬币，她也一定会好好收藏的…
　　这一定是！有意义的一块钱！


第36章 36.   也是鬼迷心窍。
　　纪浅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 那一枚一块钱的硬币到底代表着什么。
　　她又不好意思问别人。
　　总觉得要是跟别人说，程予哥送了自己一枚一块钱的硬币。
　　这个礼物说起来贵重好像也不是，但是你说随便吧, 程予还很认真地包装过…
　　于是纪浅就只是把这个盒子和自己别的首饰盒一起放在抽屉里，很久都没有解析出来它的存在意义。
　　春天似乎很短暂。
　　不知不觉，校园里开着的花谢了。
　　下半学期排得十分紧张的活动过了以后, 一晃而过, 就到了期末考试。
　　六月底, 南溪高中迎来了本学期的期末考。
　　这次期末考结束以后, 没有马上宣布放假，高一年级的同学都回到班上，等班主任来开班会。
　　班主任一如既往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咚咚声响起。
　　教室里忽然安静。
　　他们很少这么“听话”，这一年里其实还是经常让老师操心，但是今天大家都乖乖没说话了。
　　“今天怎么这么乖啊？”班主任进来就开始笑, “好了啊，看来你们还是知道, 最后一次班会不要让老师生气，我很欣慰。”
　　至少这一年里对这群孩子的教育, 再怎么说是合格的。
　　他们很团结、友好、上进。
　　刚开始班上有几个不太听话的同学, 现在也都挺好的，虽然可能成绩还没有完全上去, 这毕竟不能强求。
　　“那还是先说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大家文理分科要选什么, 想好了吗？”她手上拿着意愿表，“我先发下来，你们可以先想想，等会儿开完班会再收起来哈。”
　　意愿表传下来, 纪浅接过的时候手还顿了顿。
　　她拿了两张随后继续往后传。
　　班主任在前面继续说着。
　　“选文理科的很重要的有一点，是你想学什么科目？对科目的兴趣很重要！如果偏科很严重的同学呢，老师当然是建议你选自己比较拿手的学科。”
　　“现在综合成绩不太好的同学呢，也不用担心太多，不要怀疑自己，升到高二年级以后，分了文理，可能突然对自己学的东西开窍了，会有一个质的飞跃的。”
　　“我觉得这应该是大家这十几年里，人生面临的第一个很重要的选择。”
　　“文理分科不仅仅是决定你们后两年要学什么，这可能决定了你这一生会做什么，大学选专业，一部分专业只面对文科，或者只面对理科。”
　　“如果想的远的同学，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的同学，可以多考虑一下这方面。”
　　这个问题，其实最近纪浅也有认真想，回家还跟爸妈说了好多次。
　　程和静几乎是没有犹豫的。
　　她直接填了文科。
　　班主任说完选文理的注意事项以后，开始跟他们拉家常。
　　“我知道啊，很多老师都很爱开玩笑，说什么，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其实我觉得高一四班，你们是我到现在带过最可爱的一届学生。”
　　“我以前是不觉得一两个人就会很影响班级氛围的，我现在发现，啊，原来是真的会。”
　　“我感觉纪浅同学在我们班，就是大家的小太阳，会带动整个班的氛围~所以我们班真的让人感觉很积极向上，很阳光！大家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我担心。”
　　“其他科任老师也跟我说啊，咱们班同学特古灵精怪的，小点子特别多，虽然有时候让人摸不着头脑啊，但是是可爱的！”
　　…
　　纪浅一直在听，但也在一直犹豫。
　　程和静见她久久没下笔，倒是笔尖在表上来来回回点了好几下。
　　程和静直接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一下纪浅以后，伸手把纪浅的表格给拿到自己面前了。
　　完全不像是程和静以前会做的事情。
　　她很果断的，在纪浅的意愿表上，帮她勾选了理科。
　　“喏，既然你自己做不了决定，那我帮你选了！”程和静轻哼，“嗯？”
　　纪浅：“啊？你帮我选了…理？”
　　“嗯。”程和静说，“我知道你是想选这个的啦，在这个时候就不要去违背自己内心的想法~”
　　纪浅沉默了一下。
　　程和静继续说，“你看，就像是掷骰子做决定，其实人一定是会有答案的，没有那么五五分的摇摆不定，总有一个要略胜一筹。”
　　纪浅接过程和静递回来的意愿表。
　　她还没签名字。
　　其实还做更改，当然是还可以做更改的，她完全可以要一张新的。
　　只要没有签完字交上去，就不算作数。
　　“所以，我在写下这个答案的时候，你是不是虽然会想，啊，我其实是有点想选文科的，但选理科，我也愿意签字。”
　　“但如果我给选了文科呢？你会不会想要重新换一张，重新选？”
　　程和静只是帮她掷了骰子。
　　掷骰子其实并不是为了得到结果，因为骰子扔出去还没有显示结果的那一刻，你的内心就已经有了选择。
　　它只是让你去聆听你的内心，到底想要什么？
　　纪浅沉默了好一会儿，在班主任说完话准备收表的时候，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直接在右下角签了自己的名字。
　　——纪浅。
　　——选择理科。
　　因为她想学医，她想当医生，她想真正地去做一个，可以在这方面帮助到别人的人。
　　表格交上去，班会结束。
　　大家开始收拾东西，教室里瞬间乱哄哄的，开始道别，还有同学拿着自己给老师买的礼物冲到办公室去。
　　“又不是不能见啦，也不是毕业了！分个文理科嘛~”老师们也挺惊讶的。
　　“不管不管，就是要送！！以后的礼物以后再送呀！”
　　“就是！这一年也辛苦啦！！”
　　纪浅和程和静当然也买了好多东西准备给老师，但是她们俩打算等会儿人少点再去。
　　她们俩现在在教室呆着。
　　程和静最近心情不错，上个月她继父已经被警察局拘留，妈妈也选好了新房子，带着她去家具城选了新的家具。
　　最近她家里正忙着搞这些东西，大概最近就可以搬进新家。
　　一切都是从新开始。
　　“阿静呜呜呜。”纪浅忽然抱住她，脑袋搭在程和静肩膀上，她声音轻轻的，“谢谢你啊。”
　　“不就是帮你掷了个骰子！”程和静笑，轻声哄她，“你对我做的事情，我才应该多说谢谢你嘛。”
　　纪浅对她的帮助，不仅仅是在那些，发生在她身上不好的事情上。
　　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她受到纪浅和纪深，以及他们家人的诸多照顾，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比以前更加坚定，这是一种从内心充盈起来的力量感。
　　她决定，以后不再去当那个懦弱、胆小、犹豫不决的自己啦。
　　所以在纪浅犹豫的时候，她要果断。
　　就像以前，纪浅毫不犹豫的，会果断带她逃离那样。
　　外面的太阳正在落山。
　　落日晕开一大片云层，染上落日的余晖，像是调色盘上的色彩融合。
　　从教室偌大的窗口望出去，阳光冲破云层，细碎落在窗口，落在讲桌、黑板、课桌上。
　　窗帘被风吹得摇曳。
　　忽然之间有一种恍惚的梦境感。
　　今天就要离开这个跟大家一起呆过的教室啦！
　　虽然看似每个教室都一样。
　　但其实都不一样。
　　每一个教室，都装载着他们相同却又不相同的青春。
　　后面的黑板报很久没有更换过，还是期末加油的主题，上面贴着五颜六色的便利贴，贴纸上写着他们每个人对未来的期待。
　　纪浅收好东西，把背包带子一拉。
　　“好啦！我们现在去楼上给老师送礼物？”纪浅问程和静。
　　“好呀。”程和静应着，“其他人都差不多了，该轮到我们俩了吧？”
　　她们俩背上自己的包，这会儿还要牵着手一起往外面走。
　　踩着那落在地板上，星星点点的阳光。
　　“可恶，以后就不能和阿静一起上课了！”纪浅说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是上下课要一起！去吃饭也要一起！”程和静说。
　　纪浅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着，有人在楼道跟朋友挥手道别，也有很多跟她们俩一样的好朋友，这会儿抱在一起感叹。
　　以后不能一起上课啦。
　　迈步走出这间教室，好像就没有什么再回来的机会，新学期开学，又会有新的同学在这里开始他们的校园生活。
　　但是纪浅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嘛。
　　不是实际意义上的“一起”，但却有一种更为坚定的力量。
　　那就是——
　　她们都在努力的朝着自己的方向努力。
　　她们依旧并肩。
　　只是像那调色盘会挑出不同的颜色，要每一种色彩都存在的世界，才是最美的绚烂色彩。
　　是彩色的，是缤纷的。
　　去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一缕色彩。
　　-
　　纪浅和程和静刚上楼，办公室门口还聚集着很多人，这会儿还有点挤不进去。
　　在门口靠了会儿。
　　“啊，希望我们买的礼物实用哈哈，不会让老师家里放不下吧？”纪浅在外面跟程和静调侃着说。
　　“嗯…我发现，送保温杯的是最多的！我们这个是消耗品！”
　　“那就好！”纪浅笑。
　　她们俩是买了香薰蜡烛，觉得老师晚上阅卷可以点一点，保持心情愉悦嘛！
　　两个小姑娘在门口聊着天。
　　办公室忽然有人出来，跟别的直接离开的人不一样，他是在她们俩面前停下了脚步。
　　“嗯？”他轻声开口，“你们来办公室送礼物吗？”
　　纪浅抬头，跟程予对上眼神。
　　他这会儿迎着光，瞳孔被阳光照着，瞳色看起来更浅了些，额头上的碎发被映照着，竟有些金灿灿的光。
　　“啊，是的。”纪浅点头。
　　“这会儿人多，等下再进去吧。”程予说着，往她身边一靠。
　　就跟纪浅她俩一起靠在外面等人散开。
　　人潮来往，过往的人几乎也没有停过脚步。
　　挺突然的。
　　程予忽然敛眸，看着纪浅，阳光落在小姑娘的后颈上，让人觉得…
　　毛茸茸的。
　　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这阵感觉。
　　程予也是鬼迷心窍。
　　突然伸手，往纪浅后颈上——
　　就，这么捏了一下。


第37章 37.   你别欺负妹妹了。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纪浅懵了。
　　程予也懵了。
　　只有程和静在旁边, 感觉自己像是什么嗑CP现场的…
　　vvvvip坐席。
　　这两人…？
　　嗯？
　　怎么感觉有些微妙的粉红色泡泡在飘啊！！
　　纪浅感觉到男生指尖的温度落在自己的后颈肌肤上，本来她穿着夏季的衬衫，背靠着太阳, 人被晒得暖呼呼的。
　　但是程予手指触上来的温度。
　　好像会发烫。
　　不对劲啊啊啊啊啊啊——
　　她不对劲！！！
　　感觉自己人差不多快要疯了，纪浅明显感觉到自己人都要开始发烫了，上次这么要脸红的感觉, 还是晚会那晚。
　　但那天是晚上。
　　她可以藏好。
　　现在好像开始有点很难去藏好了, 但是在纪浅找到办法之前, 程予忽然先开了口。
　　“我班上还有点事儿。”程予轻咳了一声, 顿了顿，“那，不陪你们等了。”
　　“嗯…好的！”纪浅赶紧答应，抬手捂着自己的后颈，仿佛是要压着自己的血液不往上涌一样, “程予哥拜拜！下学期见！”
　　“好。”程予说，“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两个人匆忙寒暄了几句, 随后程予小跑着，往他自己的教室那边去了。
　　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口, 空气中仿佛还留着一些淡淡的余韵, 纪浅看着那边出神好久。
　　……啊。
　　本来是想跟他好好说说话的。
　　她和程予的联系，大部分都在学校里, 偶尔的碰面，其他时候, 只要不在学校就很少联系。
　　上次寒假，程予回去以后，纪浅就几乎没有跟他聊过天。
　　偶尔都是她自己强行找的话题。
　　离开了学校和哥哥的关系，他们俩的联系就只是微信朋友圈的点赞评论关系。
　　虽然纪浅每天都很想分享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他, 比如她今天吃到了什么好吃的，或者有看到、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但她怕自己在打扰程予，所以什么都没给他发过。
　　只是每次都发动态，希望他能看见。
　　所以纪浅很清楚，今天放假以后，她这次要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不太能跟程予联系了，刚才在教室门口碰到他还挺惊喜的。
　　没想到什么都没说成呜呜呜呜。
　　…
　　没过太久，办公室里的人群散开，纪浅和程和静终于找到机会进去把礼物送给老师。
　　“纪浅选了什么啊？”历史老师转过来问她。
　　她还挺喜欢纪浅的，感觉这小姑娘特别有灵气，主要是人机灵讨人喜欢。
　　是遇到以后会让人很开心的学生。
　　纪浅笑了笑，说：“我选理科啦。”
　　“欸？”历史老师愣了下，“你竟然选理科呀…好可惜哦，还想着下学期能继续带你就好了！”
　　“嗯…我想学的专业以后文科不能上。”纪浅老实回答。
　　“哈哈哈，现在已经决定好大学要学什么了吗？”
　　“嗯，我想学医！”纪浅很坚定。
　　这个想法自从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以后，好像真的没有被动摇过，小时候呢…
　　被问到长大以后想做什么，以前的回答总是很多的，她有时候想当画家，有时候想当空姐，有时候还想当老师…
　　总之就是很多职业，她其实都有想过的，那个时候就是小孩子随便想想，随口说说。
　　但是她现在觉得自己很坚定。
　　“哦~学医挺辛苦的，那加油呀，以后我要是生病了就去找你哈哈。”
　　纪浅赶紧说：“老师肯定会健健康康的啦！！那我要是当医生了，肯定是不希望见到你们的！”
　　办公室的老师都笑了几声。
　　隔壁理科办公室来串门的化学老师听到，端着杯子，敲了敲办公桌上的挡风板。
　　“纪浅啊，你理科不算很好，如果要当医生，高二以后得努力哦。”
　　纪浅点头：“我知道啦！”
　　她知道现在自己离自己的目标还很远，所以纪浅知道自己必须努力，既然做了决定，就一定要去做到！
　　“程和静呢？总得是文科了吧？”历史老师又看着程和静那边。
　　“是的！”程和静回答，“我是坚定的文科生~”
　　“那以后你们俩小姐妹就要分开啦。”历史老师笑笑，开玩笑，“还以为你们俩一定会一起呢。”
　　纪浅以前也这么认为。
　　但其实，大家各自去努力奔赴自己的人生，才是最优解。
　　在办公室跟老师们聊了会儿天，刚开始本来还挺欢快的，不知道怎么的，等到说到最后，她们准备离开办公室。
　　“没想到上周那节课竟然是最后一次给你上课了。”历史老师忽然感叹。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纪浅就这么突然的觉得…
　　怎么有点难过呢？
　　她们跟老师聊完天，本来也没打算在办公室久留的，道完别，后面的老师们还在聊天。
　　“虽然说啊，我们当老师的，每年都是这样，带完一批学生带下一批学生，可能有的孩子会觉得，铁打的老师流水的学生…”
　　“但其实，我有时候想跟他们说，就算是流水的学生，他们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每一滴水。”
　　“跟学生说这些太矫情了，哎——”
　　“哈哈哈，是，也挺好的，现在的孩子也越来越懂事啦！”
　　纪浅和程和静是听着这些离开办公室的，两个人慢悠悠往学校外面走，纪浅在外面等纪深一起回家，程和静是她妈妈来接的。
　　因为阿姨晚上医院还要加班，过来也只能跟纪浅打几声招呼就得赶着走。
　　纪浅站在路边，回味着回味着…
　　突然眼睛发烫。
　　她不算在放声大哭，就是突然情绪感往上涌，自己偷偷摸摸掉了会儿眼泪。
　　等到纪深出来，她瓮声瓮气地叫了声“哥”，随后就直接上车了。
　　纪深明显感觉到纪浅不对劲，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发现纪浅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
　　纪深：？
　　纪浅真的很少很少哭，她不是一个很经常会有这种情绪的人。
　　纪深愣住好一会儿，自己却不知道作何反应，手僵在半空中，也开不了口问她是不是哭了。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了好几下。
　　最后十分艰难的…
　　纪浅选了给程予发信息。
　　不得不承认，程予在哄纪浅这件事上，的确是有很深的造诣的。
　　【纪深】：？
　　【纪深】：？我他妈发现我妹好像刚才哭过？？
　　【纪深】：在？
　　养儿千日用儿一时！！还不赶紧出来给你爹想想办法！！！
　　程予回得其实也挺快。
　　【程予】：？
　　【程予】：…哭了？
　　【纪深】：妈的，老子真不确定，感觉她刚才情绪好像不对，我看了眼，觉得她眼睛有点红。
　　【纪深】：不对吧？什么事儿能让她哭啊？
　　【纪深】：。
　　【纪深】：不会是他妈什么眼睛发炎了？
　　【程予】：…………
　　【程予】：我去问问。
　　【纪深】：你注意点，别说是我发现了。
　　【程予】：知道。
　　坐在后排的纪浅，这会儿正垂眸无聊地翻着手机，回家的路上，还看到有班上的同学发动态，说舍不得。
　　高一就这么结束啦，跟大家一起留下了很多快乐的回忆。
　　舍不得分开。
　　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纪浅越看越觉得，后知后觉的竟然感觉有这么舍不得，她也跟着发了个动态，是刚才走之前拍的教室。
　　空荡荡的，大家都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搬走了。
　　她只是配字说了句：“走啦~下次见！”
　　等她切出来，发现程予给自己发了消息。
　　【程予】：小浅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纪浅讷讷的，回复他：【不知道欸，我觉得都可以。】
　　【程予】：我也提前送你套五三吧。
　　【纪浅】：？
　　【纪浅】：那你还不如把你的笔记送给我！
　　她更需要那个东西！！
　　【程予】：也不是不行。
　　纪浅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回，这会儿情绪有点低，竟然连跟程予聊天的心情都不太高涨。
　　过了几分钟没回。
　　【程予】：？
　　【程予】：啊，小浅现在连我消息都不回了，妹妹长大了果然是留不住的。
　　纪浅：？？？？？？
　　【程予】：哎。
　　【纪浅】：不！是！
　　【纪浅】：我只是！在发呆！
　　【程予】：哦，小笨蛋发呆，发呆想什么？
　　【纪浅】：……我就是，突然觉得有点难过，呜呜呜，刚才在办公室，听到老师也说很舍不得我们，我一下子就觉得——
　　哇，好难过哦。
　　【纪浅】：我刚才还哭了！！！啊啊啊！！
　　纪浅开始给程予发一长段消息，跟他说怎么回事，跟人说完以后，忽然感觉疏通了许多。
　　但她突然反应过来。
　　【纪浅】：。。。你不会觉得我好幼稚吧？？程予哥，你别给我哥说啊，他会狠狠嘲笑我的！！！
　　【程予】：不会。
　　不会觉得幼稚，也不会跟纪深说。
　　纪浅忽然安心，松了口气，抬头，从后视镜上跟纪深对上了眼神。
　　……嗯？纪深真的不知道吗？
　　她怎么有一种觉得他已经要笑自己了的感觉？？
　　不会被发现，她其实哭过了吧？？
　　纪浅沉思了许久，垂眸瞄到程予发来的一条。
　　【人和人的分别其实才是常态，但是分别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更好，分别偶尔其实是一件好事，开心一点。】
　　纪浅顿了顿，回了一个单字：【嗯。】
　　…
　　程予答应了纪浅不会告知纪深，但毕竟他这也算是受到纪深的委托。
　　想了会儿。
　　他给纪深回了句：【哦，没事。】
　　【纪深】：？
　　【程予】：放暑假了，妹妹这是舍不得我，怕在家被你欺负了还不了手，小姑娘觉得委屈了。
　　【纪深】：？
　　接连几个问号发过来，程予就跟没看见似的。
　　【程予】：所以你别欺负妹妹了。
　　纪深这次没有很快回，连个问号都没打，过了好几分钟，程予手机上弹出来两条，明晃晃的，十分显眼。
　　——【傻逼。】
　　——【我把你杀了。】


第38章 38.   开学给你摸一下？
　　暑假来临。
　　刚刚放假就迎来纪浅的生日。
　　刚放暑假两周。
　　纪浅的生日在, 七月十三号。
　　胡婉和纪升荣因为工作原因，最近又忙起来，近来的一段时间又会不在家, 连生日都没能陪伴。
　　但纪浅懂事，也没吵闹什么。
　　今年生日很简单，叫煮饭阿姨多做了几个菜, 他们在家吃的, 纪浅也就只叫了程和静来家里。
　　生日蛋糕的蜡烛上插着“17”这个数字。
　　程和静坐在她对面, 轻声说：“浅浅, 要认真许愿哦。”
　　“嗯！”纪浅应着。
　　她以前的愿望是什么呢，好像是希望可以出去玩之类的，但是今年的愿望十分明显——
　　希望她下学期开学一定不要掉队啊啊啊。
　　理科很难的！但是希望可以学好！一定要学好！
　　第一次这么认真为了自己的学习许愿。
　　她每年都在收各种生日礼物，其实很多东西都有了，没有那么需要, 所以现在大家反而会送一些更有实用性的东西给她。
　　程和静给她买了一套手账本和胶带贴纸，还偷偷跟她说。
　　“要是不记手账, 还可以当做是日记本？”
　　日记本会用来记录什么呢。
　　大概是，少女的爱恋吧。
　　纪深倒是一如既往, 又给她买了个八音盒, 纪深给她买的八音盒已经可以堆满家里的一个柜子了，但他一直都是送八音盒。
　　因为每一年, 其实都是纪深特别定制的。
　　每一个八音盒里的音乐都不一样。
　　纪浅还收到了程予和段时誉寄来的生日礼物。
　　段时誉人已经到青宜了，注册成为职业选手, 官宣了MG电子竞技俱乐部。
　　拆礼物的时候。
　　纪浅发现段时誉给自己寄了一套外设…
　　游戏外设…
　　还特别傻逼地给她寄了张定妆照，右下角有他很大的签名。
　　——“Fire。”
　　纪浅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怎么有这种傻逼啊啊啊啊啊啊！！！给别人生日礼物送自己的签名照啊啊啊啊！！！
　　傻逼段时誉！！！
　　这个Fire他签得很潇洒。
　　纪浅连夜发微信骂段时誉。
　　【纪浅】：呵呵。
　　【段时誉】：别叫。
　　【段时誉】：懂不懂什么叫无价之宝啊？
　　【纪浅】：就这啊？
　　【段时誉】：等等啊，等我夺冠了, 你就知道这玩意儿的含金量了。
　　纪浅：“……”
　　没见过有人送生日礼物送养成系生日礼物的。
　　程予寄来的礼物，很大一个箱子，那个是纪浅最后拆的，明明放假之前程予还在问她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但拆开以后，她忽然觉得——
　　其实程予早就想好了要送她什么吧。
　　躺在那个大纸箱里，被保护得很好，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拆开，发现是弓。
　　这件事她都快忘记了。
　　忘记以前程予说，我下次给你挑一个。
　　纪浅当时对那句话的认知是——
　　程予帮她挑一个，就只是挑一个，他们一起去店里，程予帮她选一个她用着顺手的。
　　但没有想到，程予的意思是。
　　我选一个送给你。
　　纪浅蹲在地上轻抚了很久，随后站起来试了试弦和手感，的确…
　　很合适。
　　她没有马上给程予发信息。
　　而是等到晚上睡觉之前，躺在自己的床上，半张脸捂在被子里。
　　【纪浅】：程予哥，收到你送的生日礼物啦，谢谢！
　　等了好久，竟然没等到回复。
　　这是纪浅第一次没有很快等到程予的回复，她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原来已经十二点多。
　　可能…睡了吧？
　　再次收到程予的回复已经是第二天。
　　她这一晚睡得不好，迷迷糊糊之间总觉得万一程予回她了呢，每次半夜醒来都会看一下手机，看一下他到底有没有回。
　　不知道醒来多少次。
　　早上天都亮了，纪浅才收到回复。
　　她看到程予消息发来的时候，马上就清醒了，甚至下意识直接坐了起来，还理了理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明明只是隔着屏幕回个消息。
　　【程予】：嗯，你喜欢就好，试手感了吗？
　　【纪浅】：试过啦！！很合适！
　　【程予】：好。
　　【程予】：本来想过来的，但最近事情有点多，只能这样祝你生日快乐了。
　　【纪浅】：哈哈哈没事！我还要过好多次生日呢！又不是只有这一次生日了！！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虽然感觉今年生日没有程予在，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可惜，但是没办法嘛。
　　【程予】：那明年。
　　【程予】：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纪浅：……。
　　等你消息等得一晚上迷迷糊糊的。
　　这会儿也不困，没什么睡意。
　　【纪浅】：啊，我想早点起来学习。
　　【程予】：哈哈哈哈好，回头开学了给你笔记，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纪浅】：嗯！！
　　【程予】：起床记得吃早饭。
　　两个人聊了几句，程予也有点事情，没再继续说下去，纪浅直接起床去楼下厨房。
　　虽然是有点厨房杀手。
　　但是煮个酒酿丸子当早餐还是会的。
　　她路过纪深房间的时候稍微停了那么一下，发现里面是真的一点动静没有，纪浅也没叫他。
　　但是做早饭的时候还是给纪深也煮了，吃完早饭纪浅就回房间开始学习，两个小时后，纪深才醒来。
　　纪深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敲纪浅的房门。
　　“起床。”他声音懒懒的，“这都几点了？”
　　纪浅听到，直接应声：“我！起！了！你开门吧！”
　　纪深嘁了一声，打开门，本来以为纪浅肯定只是在床上玩手机，结果一开门，她房间里的光线晃得他眼睛一阵疼。
　　纪浅坐在书桌前，手上还拿着笔，回头看了他一眼。
　　“哥，我煮了早饭，在锅里，你开火热一下就行。”纪浅说，“我继续啦！”
　　纪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站在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
　　……？
　　错觉吗？
　　怎么感觉纪浅一下子跟以前不一样了？
　　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妹妹，有一天突然像是换人了。
　　纪深没说什么，下楼去吃早饭，纪浅甚至十分贴心地把碗筷都给他摆在旁边了。
　　这么多年，爸妈工作一直很忙，一直是他在照顾妹妹。
　　各方面。
　　但是突然之间？
　　……被妹妹照顾了。
　　纪深吃完早饭，觉得可能今天纪浅是心情好，新的一岁觉得自己要做出什么新的改变吧。
　　三分钟热度，过去就正常了。
　　但是没想到，纪浅这不是三分钟热度，她整整两个月的假期，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上进。
　　…
　　今年夏天格外热。
　　每天起床甚至都能看到外面的热浪在翻涌。
　　纪浅几乎一个假期没有怎么出过门，她最多也就偶尔和程和静约在甜品店，或者两个人出去逛会儿。
　　以往的假期，这个时候她一定会抓紧假期出去旅游。
　　以前也想过，高一结束的时候正好没什么作业，因为要分科了，少了很多作业，以前是觉得要出去玩的。
　　但她这次完全没有出门的打算。
　　纪浅很清楚自己在理科这三个学科上还是差了很多的，所以放假就主动跟爸妈说了，想上点补习班。
　　本来叮嘱纪深照顾好妹妹，没想到纪浅非常自觉地申请了假期补习，但考虑到天气炎热，纪深也快要升入高三，高三年级会提前开学，更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照顾纪浅，他们直接给纪浅请了家教老师上门。
　　每一天的课程安排都很满满当当的。
　　纪浅唯一一次跟家教老师请假，说今天申请休息不上课，还是因为那天有程予的比赛。
　　比赛是在很远的沈州市，他们不可能去现场。
　　这次的比赛是国家级的比赛，全国性质的，前面的入围赛没有直播，但是现在已经进入到决赛阶段。
　　全国男子十米□□大赛，青少年组。
　　纪浅早早地就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开始等待，纪深自然也在，不过他只是懒洋洋地扫了一眼电视屏幕。
　　“程予今天要是不夺冠，可以不用回来见我们了。”
　　纪浅：“？”
　　“我看了赛前选手分析数据。”纪深说。
　　电视里的解说正在说。
　　“这次进入决赛的这几位选手啊，好几名选手的夺冠呼声都是挺高的。”
　　“是的，大家都知道的，郭成周这名选手，是去年这项赛事的冠军，记忆中他应该是拿到过这一项三次冠军吧？”
　　“对的，所以郭成周还是目前大家比较看好的选手。”
　　“哈哈哈哈，这次竞争的确激烈，还有一路杀上来的罗龙啊，也算是此次比赛的黑马。”
　　纪浅听着分析。
　　……嗯？？纪深为什么这么自信觉得程予一定要会冠军啊啊啊！
　　她都要紧张死了…
　　明明其他选手都很厉害嘛，有卫冕冠军，还有大家都看好的黑马。
　　听了好久选手分析，纪浅才终于听到程予的名字。
　　“哦对，还有这次的程予选手，其实我个人是很看好他的，他整个给我的感觉就是，非常稳定。”
　　“你这么一说，是的，青少年组，我觉得程予选手的个人特点很突出的一个点就是，他太稳定了，总觉得啊，他特别特别冷静。”
　　在这种赛事面前，是谁都会紧张。
　　纪浅可以想到是什么样的，因为程予的确一直都给人很冷静坚定的感觉，就会让人觉得很安心。
　　听着解说分析，比赛正式开始。
　　纪浅紧张地连自己手上的零食都忘记吃，就只会看着画面里的人架着枪，扣动扳机，再看环数。
　　男子十米□□一共六十发。
　　到了决赛的成绩会直接记录到小数点后。
　　解说的声音持续传来。
　　“前五发是要求在二百五十秒内全部完毕的，那么我们看到，第一个开枪的是在六号位的程予。”
　　“漂亮！第一枪就打出了10.5！”
　　“第二个是一号位的郭成周，第一枪直接打出了10.8！！”
　　纪浅看得紧张得不行，纪深在旁边睨了她一眼。
　　“你怎么比程予还紧张啊？”纪深说她。
　　“……呵，我要是不紧张，现在在那儿比赛的就是我了。”
　　纪深上下打量了纪浅几眼；“哦，你是男的？”
　　纪浅：“？？？”
　　“你是傻逼！”纪浅抓了几根薯条，差点想直接往纪深脸上怼。
　　第一组的五发子弹结束。
　　程予奇怪的稳定…
　　他每一发都稳定打到10.5，没有失手过，连解说看了都在笑。
　　……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在精准控分！
　　第一轮结束以后，程予52.5分暂列第一。
　　跟赛前解说分析的一样，程予和罗龙还有郭成周三个人，分数咬得很紧，几轮下来，开始进入淘汰时间。
　　到最后场上只剩下程予和郭成周。
　　两个人一来一回，分数咬得非常紧，每一发的成绩都有可能会影响到最终成绩。
　　“好！现在就是最关键的最后一发！！到了最紧张的时刻了——”
　　“郭成周先扣动！”
　　“10.6！”
　　“嗯，这一发其实还不错，郭成周在这一组之前稍微有点积分优势，所以其实压力还是在程予这边的！”
　　“最后五秒，程予依旧没有扣动最后一发。”
　　“是的，因为郭成周稍微有一些领先，程予必须打到10.8及以上的成绩才行，10.8的话好像也是需要加赛的？”
　　“对，因为郭成周在最后一发之前是领先0.2。”
　　会有人因为这个时刻的压力错过扣动扳机的时刻的，解说在倒数时间。
　　“最后三秒。”
　　纪浅心跳很快，直接紧张得闭上了眼。
　　“最后一秒！”
　　“程予最后一发的成绩是——”
　　“10.9！！！”
　　“10.9！！”
　　“在最后一发还能稳定发挥到最高分数！”
　　“那么，恭喜程予——”
　　以0.1分的优势，拿下了这次全国比赛的冠军。
　　纪浅是听到解说说“恭喜程予”的时候才缓缓睁开眼的，她第一时间差点跳起来，但是这会儿她竟然僵住了，自己松了一口气。
　　纪深缓缓起身，拿起桌上的杯子。
　　他懒洋洋的，“啊，意料之内。”
　　“你还不去学习？”纪深看了她一眼。
　　纪浅讷讷的，“那要看颁奖礼的呀，我看完再去！！”
　　“那你自己看吧。”纪深说，“先走了。”
　　纪浅敷衍地嗯了两声，又紧盯着电视屏幕，程予把手上的□□放下，往后面走的时候，表情依旧淡淡的，郭成周最后一枪被反超，这会儿有些许懊恼自己的最后一发。
　　不过的确是对手太厉害，他过来拍了拍程予，两人一起往后走。
　　比赛结束，纪浅感觉自己的心跳久久压不下去。
　　给程予发了消息。
　　【纪浅】：程予哥太厉害啦！！！！！！
　　颁奖礼要稍微准备一下，选手先回到后台，纪浅刚刚看到程予从电视画面里离开一会儿。
　　她就收到了程予的回复。
　　感觉非常奇妙。
　　明明刚刚还在电视直播上看他的比赛。
　　他说——
　　【开学给你摸一下？】


第39章 39.   他一直是我的骄傲和榜样。
　　纪浅自然知道程予说的是奖牌, 但是她还是……
　　捏着手机僵了好一会儿。
　　程予给她发：【那，九月见。】
　　他们约好九月开学见，但没想到, 九月竟未能如约。
　　…
　　九月初，新学期开学，纪浅早早地就准备好了给程予的生日礼物。
　　去年刚认识的时候恰好错过了程予的生日。
　　纪浅想, 那今年一定！
　　而且程予今年高三, 明年上大学, 她还在学校, 那肯定明年是不能给程予哥当面庆生的。
　　只能抓紧这一次的机会啦！他每年生日都在刚开学的时候，要是以后他们不在一个大学…
　　嗯，大概率不在一个大学吧。
　　毕竟程予哥的水平，是她再怎么努力都够不到的。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也去那个城市的学校！嘻嘻——
　　总之，今年是最好给程予庆生的一年。
　　但是开学以后, 她没有见到程予，刚开始以为没碰见, 开学的几天纪浅没什么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了解，新学期开学, 新的班级, 新的同学，新的宿舍。
　　南溪高中是以理科为主的, 全年级十五个班，前十二个都是理科班, 纪浅在高二十班，程和静分到十四班，
　　只是隔了一个走廊，教室是刚好对着的。
　　她们俩下课以后会在走廊碰面, 在一起去吃饭，一起回宿舍，一般早上程和静回来她的宿舍找她一起走。
　　过了几天依旧没见着程予，甚至他都没出现在纪深旁边。
　　纪浅终于按捺不住，周五放学的时候问了纪深。
　　“哥，你跟程予哥闹掰了？”纪浅小心翼翼的，“绝交了啊？直接都不一起走了！”
　　总觉得自己直接问程予哥怎么没来有些明显，绕着弯子跟他说话。
　　纪深回头看了纪浅一眼，“你好像很期待？”
　　纪浅：“？”
　　她怎么会期待？？期待什么？？
　　期待纪深和程予闹掰吗？？
　　纪浅本来只是想关心一下程予的消息，但是既然纪深都这么说了，她憋了一口气，说：“啊！那程予哥摆脱你你这个拖油瓶可真是！太好了！”
　　纪深敷衍地嗯了一声，“行。”
　　看着还不爽她一样。
　　“那你们俩不一起玩了，肯定是因为程予哥觉得你成绩太差了呗。”纪浅轻哼，“人家年级前几，高三了，别影响别人学习。”
　　“……”纪深嗤之以鼻，“嗯嗯，那你这个脑子，是不是得先解决你啊？”
　　“？”纪浅皱眉，“我成绩！好着呢！”
　　虽然之前的确有点一般，但是她这个暑假狠狠恶补了两个月，可不是随便补的。
　　纪浅甚至已经在期待开学测验了。
　　去年刚开学的自己还在害怕测验，出了成绩还不敢告诉纪深，怕他说自己。
　　现在倒也不是觉得自己一定能考得好，她就是觉得参加测验的确是可以找到自己哪里不足，才能更好地去提升自己。
　　纪深没搭理她，转过去回消息。
　　纪浅人就趴在副驾驶的靠背上，本来想收回去坐着，她敛眸就扫到一眼，纪深那边的聊天框上的名字是——
　　程予。
　　纪浅顿住。
　　“这不是没…”她小声说。
　　不是故意想看，但是纪浅还是注意到，基本上他们俩聊的内容，好像都是纪深在给程予发消息。
　　程予回复很少。
　　就像是…？
　　单方面的挽留。
　　等到下车以后，纪浅才追上纪深那边，还是没忍住：“哥！”
　　“说。”纪深的回答永远简短。
　　“程予哥生日你打算送什么？”
　　“不送。”
　　“啊？”
　　“他来不了学校，懒得给了。”
　　纪浅听到这句话，感觉自己的心情往下掉了好久，随后才开口：“为什么不来啊…”
　　难道是还有别的比赛？拿了冠军之后被国家队看上了直接去国家队训练吗？？？
　　纪浅只能这么猜。
　　纪深垂眸，好似随意地说了句：“他妈妈生病了，走不开，这学期暂时不来学校。”
　　“啊？阿姨没事吧？”纪浅问。
　　“倒是没什么事，就是程予人走不掉而已。”
　　“什么意思…？”
　　纪深没回答，显然是懒得跟她说的样子，明摆着就是跟纪浅说了也没用，直接转身往家里走。
　　“你知道他最近都来不了就行了。”纪深说。
　　纪浅低低地哦了一声，就再也没有追问。
　　会严重到…
　　程予哥都来不了学校。
　　那肯定是很严重的情况。
　　其实纪深倒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会跟她说的人，如果纪深不愿意说，那只是因为他觉得情况很复杂，不太好跟她解释，而且这是程予的事情。
　　晚上躺在床上，纪浅犹豫了很久，点开和程予的对话框，反反复复输入了好几次消息，但最后都没发出去。
　　——【程予哥，我听我哥说了，阿姨身体还好吗？】
　　他连纪深的消息都没怎么回，她这样发过去会不会太麻烦他啊…？
　　——【程予哥！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哦！一定一定要来找我拿qwq而且我还没摸到你的奖牌呢！】
　　但是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合时宜？
　　其他的更问不出口。
　　虽然很想关心，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关心，甚至怕给他增加更多的麻烦。
　　纪浅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久，最后还是想说一些什么。
　　犹豫之后，她只是给程予发了一句。
　　——【晚安。】
　　很无厘头的，突然说了一句晚安，上次聊天已经是半个月以前的事情。
　　是她给程予选的生日礼物到了，她让程予开学了来拿。
　　程予回了她“好哦”。
　　纪浅往上翻了一下，才发现其实那天他俩的聊天也是匆匆结束的，程予虽然都有回复，没有在敷衍她，但是…
　　很明显，跟之前不一样。
　　他好像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多的精力跟她说太多的内容，以往的聊天，程予总会主动跟她说几个话题。
　　但是上次没有，他只是回复了，仅仅是回复了。
　　纪浅发完这条消息，就感觉自己困得不行，手机一放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程予半夜回了她。
　　回复她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多。
　　纪浅愣了下。
　　【纪浅】：这么晚还不睡呀？要早点休息！
　　这次程予刚好在，很快回了。
　　【程予】：嗯，有点事，睡得晚，你自己也要早点睡。
　　【纪浅】：我睡得可早了！跟你说了晚安我就睡啦！
　　【程予】：长身体，睡好，多吃点。
　　【纪浅】：……吃了！
　　【程予】：好。
　　纪浅本来想再说两句，结果就又收到程予的消息。
　　【程予】：有点事，我先去忙。
　　【程予】：记得起床吃早饭。
　　纪浅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也才早上八点，程予现在就已经在回她信息了。
　　那他昨晚…
　　到底有没有睡觉？
　　纪浅得不到答案，但这天一整天都没有彻底静下心来过，本来以为只是上午状态不好，结果下午午觉睡醒依旧如此。
　　她坐在桌前发了好久呆。
　　纪浅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最后有点破罐子破摔，去百度上搜了程予的名字。
　　出来的第一条是——
　　“苏省省队的程予选手，这次在全国男子十米□□里摘得金牌…”
　　纪浅看到最后，发现还有一句：“更多的采访内容会在苏省日报中刊登。”
　　她马上起身，冲出房间。
　　纪深没关房门，听到纪浅开门的声音，转头看到她在往外面走。
　　“去哪儿？”纪深手上的东西一放，马上跟着出房门，结果纪浅人都跑到楼梯口了。
　　“我去一趟书店！”纪浅拿着钥匙，“很快就回来！”
　　“你一个人？”
　　“嗯。”她回答，“我直接打出过去，买了书就回来，你就不用跟我一起啦，自己忙吧。”
　　纪深皱了皱眉，不知道纪浅到底是想干什么，只是应了声：“那行。”
　　估计是突然想买什么教辅了，纪深也没在意。
　　纪浅直接打车去了老城区的一家书屋，这家店是一个老爷爷开的，很久以前纪浅逛到过，发现老爷爷会攒着每一期报纸。
　　这期报纸已经过了好几期了，是当时七月第四周的周报，其他地方肯定已经买不到了，刚才纪浅一下就想到这家书屋。
　　她觉得…
　　这个报纸上或许会有什么。
　　就算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去了解到什么，她也想去。
　　打车过去以后，老爷爷正打算关门，周末的时候会下班很早，老爷爷都在拉卷帘了，纪浅跑过去。
　　“欸——”
　　“爷爷——”
　　“稍等一下！”
　　她喘着气，缓了一下，直接切入主题：“爷爷，您这里还有七月第四周的周报吗？我想买一份。”
　　“啊…”他点了点头，“是那个，程予拿金牌以后，有他采访的那一期吧？”
　　“是的！”
　　“那你可算是找对人咯！”他忽然一笑，“现在买纸质报纸的人越来越少了，其他期我基本不会留太多，卖不出去，但是我想着这一期，这小伙子不是为我们省争光吗？总得有人来找我买的，瞧瞧，这不是就等来了？”
　　纪浅还在缓着，冲爷爷笑了笑。
　　如果不是她在网上搜到…
　　也不知道还有这一期报纸。
　　网络发达的时代，纸媒的发展太受限制了，就连以前路上基本人手一份的报纸，都没人买了。
　　更别说别的杂志和书刊。
　　爷爷钻进店里，去给她拿了报纸：“这个，彩页的哈，五块。”
　　“好，谢谢爷爷！”纪浅扫码付了钱，从他手中接过了报纸。
　　“好勒，今天关门之前竟然卖了份报纸，不容易啊，现在基本没人买咯。”
　　纪浅点了点头，跟他说了再见，爷爷就关上了门，她在路边拦了个车，打算回去。
　　她坐在后排。
　　路边的风景一晃而过，车上还有些晃荡，并不能看得很清晰，要等到红绿灯停下的时候，才能认真看。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纪浅竟然在看报纸。
　　他忽然感叹了句：“哎哟，小姑娘竟然在看报纸啊，我都好多年没买过了…”
　　“嗯。”纪浅应着，“有想看的内容。”
　　“哈哈哈，还挺难得见的。”
　　纪浅没接话，开了些车窗，继续看着手中那个版面，前面大篇幅的都是描写，她翻到最后才看到还有采访，纪浅直接看了采访。
　　【记者】：成为射击选手，有什么契机吗？
　　【程予】：没有太多，我出生在警察家庭，我的父亲是一名缉毒警察，所以从小在这方面比较有天赋。
　　【记者】：那么程予选手，这次夺得金牌以后，有打算加入国家队吗？你一定收到了国家队的邀请吧？有没有想要站上更高的舞台呢？
　　【程予】：虽然是会希望有这个机会，但国家队需要更多的训练，成为专业的运动员，会耽误现在的学业。
　　【记者】：嗯嗯，所以现在还是以学业为主，那么我们也了解到，你今年高三了，有什么目标的方向吗？
　　【程予】：我会报警校。
　　【记者】：那你的家人会很为你骄傲吧，你的父亲有没有说要给你什么奖励呢？
　　【程予】：他在五年前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纪浅的目光忽然顿住，绿灯亮起，她开着车窗，报纸被风吹得窸窣作响，差点被风给吸走。
　　最后看了一眼。
　　下一个问题。
　　——【啊，很抱歉提起这件事，你父亲是个伟大的奉献者。】
　　——【是，他一直是我的骄傲和榜样。】
　　——【那你还是想成为一名警察，去继续你父亲的事业，你母亲支持吗？】
　　车开始渐渐起了速，她的头发被吹动，在脸上胡乱地拍。
　　模模糊糊的，但纪浅努力看清了程予的回答。
　　——【她目前不支持，但我会努力。】


第40章 40.   “谁说我听不到啊？”……
　　纪浅回家以后, 把自己手上的报纸折了一下，往身后放，害怕被纪深看到追问。
　　但是纪浅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纪深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回来, 纪浅飞速上了楼以后，先溜进自己的房间去把这份报纸藏了起来。
　　她把这一份卡在自己的书架最里层。
　　那里已经是她很多年前的书了，是初中的时候班上统一订购的一些报纸, 她有几份很喜欢的, 一直都没有扔, 放在书架里, 她现在就把这份报纸一起给放进去了。
　　和自己之前珍藏的那些一起。
　　藏好以后，纪浅才猫着脚步从房间里出去，她悄悄走到纪深房间门口，发现纪深房间门并没有关严。
　　房间门开着一个小小的缝隙。
　　大概是因为纪深没有关严。
　　纪浅本来只是因为不放心，怕纪深听到动静或者有没有看到她在这边鬼鬼祟祟的才过来看, 结果走过来就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一些声音。
　　“嗯，程予妈妈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他在青宜的医院照顾阿姨, 现在人有点走不开，有些事情需要我们帮他搞定。”
　　“知道。”
　　“他要是有什么事儿, 我肯定得第一个出力啊——”
　　纪浅的脚步顿住, 她靠在门口的墙上，第一次偷听, 偷听纪深说程予的事情。
　　“问过了，他不想放弃, 在他父亲出事之前，他就一直是这个想法了。”
　　“虽然…”
　　“虽然叔叔的牺牲对他们有很多影响，程予这人，看着是挺好说话挺温和的, 但是他认定了一件事就是认定了。”
　　纪浅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有点难过。
　　她感觉程予好像经历着很困难的事情。
　　就像当时第一次听到杨莉说，他爸爸去世的事情，她觉得好难过，会因为心疼他而心酸。
　　现在更难过了。
　　一阵翻涌的感觉从胃里往上冒。
　　纪浅忽然不想继续往下听，她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大概能感觉到…
　　继续往下听，她觉得自己只会更难过。
　　而且，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
　　纪浅回到房间，小声把自己门关上，怕纪深突然开门进来，还顺手把门给上锁了。
　　她趴在床上，抱着自己旁边的玩偶。
　　纪浅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
　　她从小就被说是小公主，有一段时间纪浅觉得小公主是不是贬义词，因为有时候被骂公主病，好像不是什么好的意思。
　　所以她也有一段时间渴望长大。
　　但是长大是什么呢。
　　是认清现实以后更多的难过，是抱着玩偶也不能再安心入睡，是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是无奈和如此的无力感。
　　小时候只要抱着自己的玩偶就不会做噩梦，现在抱着玩偶却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但纪浅就这么趴在床上，最后还是睡着了。
　　她的梦境很浅，和现实中的一切交叠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浅听到有人敲门，她才从梦境中醒来，听到纪深在叫她。
　　“纪浅？”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
　　纪浅缓过来，从床上蹭起来：“啊？”
　　“你在干什么？门锁了？”
　　“哦。”纪浅应了一声，“我在写试卷呢，我怕你打扰我学习，带了耳塞没听到。”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行，出来吃晚饭。”
　　纪浅收拾整理了一下自己，出去之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藏在书柜角里的报纸。
　　程予说“她目前不支持，但我会努力。”
　　她想，自己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去做到——
　　纪浅也会努力。
　　如果他一定要冒险去成为一名警察，一定要去从事这么危险的职业。
　　那她也会跟他一起踏进去。
　　成为那个在旁边守护他的人。
　　年少的喜欢能有多喜欢。
　　不过是匆匆一眼留下的关于青春的记忆，不过是装在玻璃瓶里的彩色泡泡。
　　是只能放在柜子里欣赏的易碎品。
　　可只有纪浅自己知道，她的喜欢一定不止这样。
　　…
　　九月匆匆就到了底。
　　九月二十日这天，对于大家来说都是很平常的一天，只是对纪浅来说不太寻常。
　　刚好是周五。
　　本来原计划里没什么事情，纪浅打算直接回家的，结果下午快放学那会儿，程和静突然来找她。
　　“浅浅，我们下午一起去吃个甜品吧？”
　　纪浅愣了会儿，先答应：“好呀，我跟我哥说一声就行，怎么这么突然？”
　　“嗯！今天很重要嘛！”程和静朝他眨了眨眼。
　　纪浅稍微顿了顿，随后笑，有些无奈叹气：“是啊，很重要的。”
　　是程予的生日，当然是重要的。
　　早在开学之前她就已经想了好多，程予哥生日要去哪家店给他定蛋糕，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也已经包装好放在家里好久。
　　比期盼自己的生日更加期盼。
　　除了纪浅自己，最了解这一切的就是程和静了，所以今天本来是应该去给程予庆生的，就算程予现在没来学校，也应该开开心心的。
　　放学以后，她们俩直接去了甜品店。
　　吃来吃去，还是之前喻眠兼职那家店最合她俩的心意。
　　今天竟然正巧也是喻眠在值班，她们俩刚到店里的时候，在门口就碰到了喻眠。
　　“学姐！”纪浅下意识地叫她，“你今天也兼职呀？”
　　“嗯。”喻眠应着，已经很熟练，“还是给你们选之前那个套餐？还是说你们今天想换点什么？”
　　纪浅想了想，进去看到店里最新上的小蛋糕。
　　“今天加个小蛋糕吧！”纪浅指了指那个，“就这个。”
　　“好。”喻眠看了看她俩，“你们俩谁生日吗？我给你们拿蜡烛。”
　　“不是不是。”纪浅说，“不过，有蜡烛吗？”
　　“有的哦。”
　　“那，我要个十八岁的蜡烛！”纪浅跟她说。
　　喻眠稍微停了那么一下，随后答应：“好，那你们先去二楼吧，我一会儿给你们拿上来。”
　　“好！谢谢学姐！”
　　纪浅和程和静已经对这家店很熟悉了，她们找到位置坐下，连后来送上来的餐点都是很熟悉的。
　　蛋糕送上来以后，程和静把旁边的窗帘拉上，又把桌上的小台灯给关掉了。
　　纪浅跟她对上眼神，把“18”的数字蜡烛插上去。
　　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认真替自己过生日，不知道他自己在青宜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但是即便他现在不在，她也要认真庆祝他的生日。
　　希望——
　　希望程予可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希望程予可以早日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希望，程予的十八岁能开心，程予的未来都能开心。
　　他一定会成为很好的人的。
　　在程予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在很远的地方，有人偷偷替他许了愿。
　　星星也闪了一下。
　　像是听到了这个愿望。
　　-
　　白驹过隙般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来临得快的秋天。
　　十一月。
　　一场秋风袭来，仿佛一夜之间就入了秋。
　　下课铃声响起。
　　“好了，考试结束，收卷。”
　　纪浅把面前的笔扔进笔袋里，伸了个懒腰以后才起身，从考场出去，有一片叶子被风卷起来，就这么吹到她脚边。
　　她把手放外套里揣了一下。
　　欸，不知不觉已经秋天了啊，不知不觉，这学期的期中考试都已经结束了。
　　从希望程予早点回学校，已经等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期待了。
　　等到叶子都开始变黄。
　　纪浅叹了口气，回教室把笔袋放着，就去中间的走廊等程和静一起去吃饭了。
　　程和静一路小跑过来。
　　“浅浅！”她挥了挥手。
　　纪浅笑了笑，等她过来：“你考得怎么样？”
　　“还行。”程和静说，“但是我立体几何真的好烂，这次还是觉得立体几何最难，果然我理科就会稍微差点哈哈。”
　　“文科数学的几何解法太麻烦了。”纪浅说，“如果想不出来就真的想不出来，我教你用坐标轴的方法解吧！会简单很多的！”
　　“好呀。”程和静挽着她的手臂，“竟然有你教我学习的一天哈哈！”
　　“哼，我现在成绩可好了。”纪浅轻嘁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这学期我每次月考都稳定进步的，这学期期末考到前两百没问题！”
　　在南溪高中理科生里考到前两百，基本就已经是中游重点大学随便选的程度。
　　“两百呀？那么厉害！”程和静说。
　　纪浅对自己的规划很清晰，她在路上就跟程和静分析。
　　“我这学期考到前两百，下学期考到前一百，高三一年努力稳定到七八十，要是能前五十就更好了！”
　　程和静笑，“那想好学校了吗？”
　　“可能，青宜医科大。”纪浅说，“根据我的成绩和条件，这个学校是最适合我的！”
　　“好哦。”
　　“那你呢？”纪浅突然想起来，没有听她说过。
　　程和静的脚步忽然放慢。
　　“那个人的案子开始审了。”程和静缓缓开口，“果然请了辩护律师，之前深哥带我去见了马叔叔，叔叔也跟我说了很多，让我放心，这个案子肯定是可以处理好的。”
　　“总之，我觉得大家都给我带来了很多力量和安定感。”程和静说。
　　纪浅嗯了一声。
　　她作为程和静的好朋友，当然知道程和静的状态变化，看到她现在这么积极努力，跟以前不一样，不再那么沉默，也开始学会去争取自己的权益和想要的东西。
　　不再是以前那个程和静了。
　　程和静忽然一笑，“那天和深哥从律所出来，我就跟他说，我以后也想当律师。”
　　“嗯？”
　　“还有很多人没有被拯救吧，还有很多小姑娘在过这样的日子吧，我啊…”程和静哽了一下，“因为我格外知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也知道迈出那一步有多困难，所以我想用我的力量去帮助他们。”
　　纪浅的心绪被微微触动。
　　“好哦。”她小声说，“我们都要去成为帮助别人的，有用的人！”
　　“嗯，我这里的这一份，也有你们力量。”
　　两个人聊着未来，越来越坚定，要怎么样去努力，怎么样去实现。
　　忙于学习。
　　纪浅也果然做到，到期末的时候靠近了年级前两百，而且比她预想中还要好很多，本来觉得擦边进前两百就会差不多了，结果她期末考了全年级理科的135名。
　　寒假也没有松懈，纪浅又主动上了补习班。
　　新年那会儿胡婉和纪升荣回来了一下，感觉自己女儿也就那一小段时间没见而已，就一下子成长了很多，还在感叹——
　　果然人只要半年不见面，再见面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今年南溪市也下雪了，但纪浅没有堆雪人，她只是给程予发了一条消息。
　　【程予哥，南溪下雪啦。】
　　程予忙完以后回她。
　　【嗯，青宜也是。】
　　【纪浅】：新年快乐，出去玩了吗？
　　【程予】：小浅新年快乐，你今年堆雪人了吗？
　　【纪浅】：没！有！我一会儿要上楼去刷题，感觉不能浪费时间哈哈，等你回来！就会发现我已经超级棒了哦哦哦哦哦！！
　　【程予】：本来。
　　纪浅没一下子看懂这两个字，愣了好久，问他：【什么？】
　　但是这次程予没有回复。
　　他还是很忙，虽然其实是会回复信息的，但是就是忙，有时候顾不上。
　　纪浅恍恍惚惚才意识到，自己跟程予原来一学期没有见过了，没想到上次暑假的放假，等到新学期都又放寒假了，还没能见上面。
　　程予自己在青宜也有在认真学习。
　　他们那种尖子班的进度本来就比较快，一升到高三就开始复习，程予本身成绩好、自觉性强，因特殊情况跟学校申请了休学。
　　纪浅知道他自己有在复习。
　　偶尔也会关心一下他的近况。
　　但是人和人的关系，隔着屏幕，就总会有那种不再那么有联系感的感觉。
　　像是身上的线被拉长了，被拉得越来越薄。
　　缥缈，抓不住。
　　二月底，南溪高中新学期开学，高三年级开始高考倒数，冲刺高考百日的誓师大会正在筹备中。
　　新学期的开学典礼。
　　纪浅站在下面一边背单词，一边昏昏欲睡。
　　本来假期的作息还没调整过来，又因为现在天气冷，一旦人聚集在一起就有很多热气，熏得人坤坤的。
　　纪浅摇头晃脑。
　　教导主任在主席台上讲话。
　　“下学期了啊，同学们紧张起来！高三的同学，马上就要进行高考倒计时一百天了！都紧张起来！”
　　“高二的同学也不要掉以轻心，马上就轮到你们了哈。”
　　“高中三年不要看着真的有三年，但其实很短，一晃就过了，现在不努力，不要等到高三最后一个月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要高考了，那会儿临时抱佛脚可是没用的。”
　　“临时抱佛脚，佛会给你一脚！”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台下的学生哄堂大笑，好像是觉得这个梗稍微有点太烂了。
　　主任轻咳了一声，“咳咳，都认真听！”
　　又是融入学生失败的一天。
　　其实他还是很想融入学生群体的，但是呢…
　　现在智能手机年代，这些年轻人在网上冲浪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某些热门梗，也是一下子热门一下子过时。
　　他的确是跟不上咯。
　　“本学期，我们正式开始新增，心理教育的课堂，第一课，如何正确应对校园暴力，校园暴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
　　“大家都知道的哈，本校曾经的学生，杨莉，就是因为校园暴力同学被劝退了。”
　　“这个心理课堂我们也是筹备了很久，找心理老师，一起制定详细的课程计划，现在正式上线开展。”
　　“和体育课一样，每个年级都是每周一节，高三也包括在内。”
　　教导主任继续说着这件事，纪浅本来人在打瞌睡背单词，但是她一下子清醒了，因为感觉有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种被目光簇拥的感觉。
　　纪浅愣了好一会儿。
　　听到台上的教导主任竟然开口提到了她。
　　“我们注意到这件事，以及现在顺利开展工作，还要特别感谢高二十班的纪浅同学，在此特别提出表扬！”
　　“高二十班的纪浅同学，现在可以上来一下吗？”
　　纪浅愣了好久，手上的单词本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放哪儿。
　　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叫上去！！
　　“快去呀。”后面的同学轻轻推了她一下，“叫你呢叫你呢。”
　　她的班主任也从后面靠过来，看着她，挑了挑眉：“去吧。”
　　“啊，好的！”纪浅赶紧应着，把单词本揣进自己的校服外套口袋里，一路小跑着过去。
　　路过人群的时候，偶尔会听到一些他们的聊天内容。
　　——“她真的好牛逼，你知道杨莉吧？没被劝退的时候在学校为非作歹的…”
　　——“之前那个作弊事件，好像那个诬陷她的女生也是被杨莉威胁的，纪浅竟然还帮了那女生欸。”
　　——“妈的，不说了！我女神好吧！”
　　——“太狠了，我之前回宿舍碰到杨莉，她瞪我一眼我直接往后退，你们不知道她天天一副要打人的样子，真的很吓人的！！”
　　——“啊，纪浅成绩好，人又好，还很勇敢，好羡慕呜呜呜呜。”
　　上次被这样的讨论声包围的时候，她还是那个笨笨的，莽撞的，高一年级新生。
　　是被程予保护的小妹妹。
　　当时她觉得所有的脏水都是泼在自己身上，所有不好的话都是在说自己。
　　不过是短短一年多。
　　她再一次被讨论声包围，她已经是别人眼中的榜样了。
　　就像当初，他们看程予一样。
　　纪浅一路小跑上去，到主席台上接过话筒的时候，头发都有点乱糟糟的。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缓解。
　　伸手随便理了一下头发。
　　“大家好，我是高二十班的纪浅。”她缓缓开口，“有点突然被叫上来，没准备什么话……”
　　纪浅稍微停了一下，台下忽然笑。
　　近一点的班级里传来几声——
　　“没事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就是乐意听你说话！”
　　“对对对！没有提前准备才好！”
　　这大概是他们南溪高中，氛围最轻松的一次发言，连教导主任都不维护秩序了，只是微微低头。
　　“哎呀，突然叫你上来不好意思，但是我相信你能发挥好的，说点吧。”
　　纪浅点头。
　　她没有提前准备，就真的是随便说了说。
　　“校园暴力在现在的很多校园里，都还是很普遍的现象，就连我们南溪高中都存在，我想，在别的学校可能会更严重。”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每个人好像都有成为校园霸凌那个霸凌者的危险行为。”
　　“任何的偏见，孤立，小团体，可能都是一种霸凌行为。”
　　“所以不仅仅是像以前的杨莉那样的行为，毕竟她只是一个典型，但还有很多，大家自以为不是的行为，其实我们都在助长那种风气。”
　　“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事情，我只是在有同学被欺负的时候伸出了援手。”
　　“我借此机会在这里呼吁，希望我们不仅不是霸凌者，我希望我们是拯救者，只需要做一点点小事，就可以。”
　　她说完这几句，台下陷入很长时间的安静。
　　大家的表情各自不一样。
　　有人低着头，沉迷不语，肩膀颤抖。
　　有人愣神，微微皱眉，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
　　也有人轻蔑，看不起纪浅这么有正义感的发言，觉得她多管闲事，过于圣母。
　　纪浅说完这些，本来觉得就到这里了，但是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很远的一个队伍里。
　　那是程予的班级。
　　她什么都看不清。
　　在台上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
　　纪浅忽然想到那会儿，程予越过人群落在她那里的目光，虽然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目光到底是不是落在她身上。
　　那她自私贪心地以为是落在自己身上了吧。
　　现在换她站在这个位置，才发现根本看不清，不可能在人群里看清人，但是她隐隐约约的，仿佛收到了神的指引，看了过去。
　　台上的少女沉默了许久以后，忽然再一次缓声开口，这次的声音更加轻柔。
　　像是初春时刻，那好似有些躁动的风。
　　会吹动万物的苏醒。
　　“虽然他不在学校，也听不到我说这些话。”
　　“但是——”
　　“大家应该知道，曾经我也是个什么都不懂，就靠着自己一腔热血和一根筋脑子去做事情的笨蛋。”
　　“所以我要在这里感谢程予学长，教会我的一切。”
　　不管，他能不能知晓。
　　不管他能不能听到。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程予连这学期都不会再来学校的准备了。
　　那也没关系啦，她再努力一些日子，就可以主动去找他。
　　…
　　开学典礼结束以后，纪浅要去一趟办公室，她自己过去教务处。
　　走在路上，她正在背那个单词。
　　“rescuer”
　　拯救者。
　　隐约听到落叶一阵窸窣的，被人踩过的声音。
　　纪浅的余光扫到，男生裸露在空气中漂亮的脚踝。
　　他似乎在清扫落叶，微微抬腿，把那落叶卷起来，在他脚边盘旋了好一阵。
　　但是她还是没有抬头，嘴里念念叨叨的继续背单词。
　　“rescuer。”
　　“R-E-S…”
　　纪浅的嘴里正在念念有词，她微微敛着眸，步子走得偏快，一只脚刚刚踩上台阶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衣领被人拉了一下。
　　差点摔了。
　　但那人用手掌撑住了她的后背，隔着很厚的衣物，几分温暖。
　　对方就跟拎小鸡仔一样。
　　纪浅：……？
　　被人给捏住了？
　　她还没回头，一道声音落入耳里，男生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笑。
　　“谁说我听不到啊？”


第41章 41.   我对你的父爱有点变质。
　　他说他听得见。
　　纪浅猛地回头, 本来就没站稳，这会儿更是差点跌倒，人晃了好几下, 最后才勉勉强强站稳。
　　手上的单词本落到地上。
　　还翻着刚才她背单词的那一页。
　　被早就已经枯萎的落叶覆盖了一半的边角。
　　她回头过去对上男生浅色的瞳孔，程予眉眼微微弯着，垂着眼看她, 睫毛轻颤。
　　他依旧在笑, 跟以前一样。
　　其实也就半年的时间没有见, 但纪浅感觉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程予的突然出现，恍如梦境。
　　上学期一直在等他回学校的时候，纪浅经常梦到程予回来，各种场景，各种情形。
　　在梦里有时候甚至会觉得, 他本来就是一直在的。
　　但是每次梦醒了以后，她都知道那不过是自己的梦境, 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突然的，没有任何章法的。
　　就像程予当时没有来学校, 他们短暂的离别没有任何预兆。
　　这次他突然再次出现, 也没有任何预兆。
　　纪浅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程予好几秒，随后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敲了一下, 程予的手指弯着，用关节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半年没见, 怎么还这么笨啊？”
　　纪浅：…………？
　　怎么有人！！一见面就说她笨啊！！
　　心里呐喊得再大声，等到纪浅开口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竟然脱口而出，跟程予说了一句。
　　“生日快乐。”
　　程予：“？”
　　空气就这么安静了好一会儿, 只剩下了风扫过落叶的窸窣声音，很轻，但又很清晰。
　　纪浅自己反应过来以后，恨不得现在直接在落叶堆里把自己给埋了。
　　啊！！！
　　啊？？
　　就让她成为尘土吧！！跟伟大的土地母亲融为一体吧！！
　　反正就是，不想当人了呜呜呜。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跟他说生日快乐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程予好像没有觉得很奇怪，只是稍微反应了一下，随后轻笑了一声。
　　“啊，好。”程予竟然还应了，“谢谢妹妹。”
　　“……你太客气了。”纪浅感觉自己是硬着头皮说的。
　　她只想这个话题赶紧过去，还好程予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要上课了怎么不去教室？”程予问她。
　　“我要去一下教务办公室，老师找我有事。”
　　“开课的事情吧。”程予顿了顿，“刚才在台下听到你讲话了，怎么半年没见，小浅都变这么厉害了？”
　　纪浅小声嘀咕：“那你刚才还说我笨…”
　　她对这个可是很记仇的！明明！已经在很努力地去进步和成长了！为什么程予见到她就说她笨啊！
　　而且每次程予说她，她又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说着说着，好像自己在程予面前真的会变成一个笨蛋，就怪他，就像是在给自己洗脑一样！
　　程予的声音带着笑，跟她一起往前走：“是啊。”
　　“？”
　　“说你是笨蛋，和你变厉害了又不冲突。”程予说得很认真，还垂眸反问她，“对吧？”
　　纪浅：……
　　“我反正觉得不对。”
　　程予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纪浅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叹什么气。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觉得现在程予在这里，就很开心。
　　以前她觉得，高中的生活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虽然他们要高一个年级，但是也有整整两年的时间。
　　两年，说起来是很长的时间。
　　但竟然这么快就要到了头。
　　六月初高考，现在也不过就是百日。
　　别人的百日倒数是倒数高考的日子，她的百日倒数，是倒数能和程予一起并肩走在这个校园的日子。
　　只有最后三个月了。
　　她希望这是值得和平的、快乐的三个月。
　　…
　　纪浅去了一趟教务办公室，出来以后四周看了下，看到程予这会儿在三楼外面的走廊，和一名老师说话。
　　好像是招生办的主任…
　　他们俩人说得正认真，纪浅也只是出来的时候，站在外面抬着头，看了那么几秒。
　　随后就回教室继续上课了。
　　这学期开学以后，整个校园的气氛都变得不一样，虽然这学期依旧有春游、运动会和五四晚会的环节。
　　但纪浅开始觉得这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更像是提前进入了高三。
　　仅仅是过了一年，就已经和去年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纪浅回到教室，还没正式开始上课，班上闹哄哄的，有个男生忽然过来给她道歉。
　　“抱歉啊。”他突然开口，给纪浅都搞懵了。
　　“怎么了…？”纪浅有点没明白。
　　“就是，去年那会儿，高一的时候。”男生说着，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挠了挠自己的头发，“高一的时候，我是三班的。”
　　就是隔壁班，那会儿两个班很不对付。
　　但是纪浅对他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也感觉没怎么见过。
　　纪浅皱了下眉，回忆，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好像有一点点印象，咋啦？”
　　“就…”他顿了下，“就那会儿，说你考试作弊那事儿，咱们班上都很不爽，虽然当时只有李贺一个人跟你直接吵起来了，但其实我也在背后说了几句。”
　　纪浅愣了下。
　　“那会儿不是，咱们班上都觉得是你的问题嘛，还觉得学校包庇你来着。”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虽然是纪浅在这段校园生活里印象很深刻的一段，但她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今天突然收到道歉。
　　“啊？哈哈哈没事啦，我觉得那会儿大家立场不一样，正常的。”纪浅说，“后面解释清楚了，不也没什么事了！而且你们也道歉了，都过去啦！”
　　“那不行。”他这会儿倒是坚定的，看着好像还有点执拗，“明明我当时也传播了这件事，跟身边的人到处说，但是道歉只是李贺一个人出头了，所以他道了歉，我今儿觉得我也得跟你认真道个歉。”
　　“我就是觉得我当时做得不对，今天听你在台上讲那些，忽然就意识到了，可能我自己以前觉得没什么的事情，这不是正常的？”
　　“但我现在觉得要道歉的！”
　　“认真地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他觉得自己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对这件事进行了传播。
　　但没想过，自己这样的行为其实就是不对的。
　　纪浅觉得自己只是在开学典礼上随便说了两句话，但是没想到自己说的话，在别人那里原来真的会有很深刻的指引。
　　也有人，把她说过的话当做是引导。
　　从这天开始，南溪高中掀起了一股“道歉”风潮。
　　…
　　四月初。
　　高三依旧在紧张的复习进程中，月考变成周考。
　　高一高二年级依旧在进行正常的活动。
　　四月运动会，纪浅依旧是报了那几个熟悉的集体项目，她的这几个项目都是下午，有些刚好在上体育课的高三学生，这会儿也趁机来偷个闲。
　　这个时候刚好排到体育课，就等于直接给一节课放假自由活动。
　　纪浅正在进行项目。
　　程和静在一边给她加油，她们两个班现在没对上，不在一批，她就可以先给纪浅加油。
　　感觉在旁边喊得嗓子都快哑了。
　　运动会最废的不是运动员，而是拉拉队员，主要是废嗓子。
　　前面的人有点挡着，就程和静的身高都需要稍微垫脚：“纪浅加油呀！！！”
　　这一项其实最重要的是记忆力，益智类团体项目考的更多就是团体合作，纪浅在那边认真地翻着牌子。
　　看得程和静很紧张，他们这会儿和隔壁班的分数咬得很紧。
　　正在认真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男声。
　　“嗯？小浅的比赛吗？”程予的声音忽然落进耳里。
　　她吓了一跳，转过去：“程予哥？”
　　“嗯？”
　　“你怎么过来啦…？”
　　“我体育课，歇一下，过来看看她比赛。”
　　“哈哈哈哈，好的。”程和静说，“快结束了，你来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本来是很普通的一句话，程予竟然稍微愣了下，随后啊了一声。
　　过了那么两秒，纪浅正在转身往回跑，她尽力跑得最快，虽然在跑步这一项上，她并不厉害。
　　这是个室内项目，场馆内没有风。
　　但是突然朝他们这边奔跑过来的少女，身边好似有风吹起来，吹拂着她耳边的碎发，被撩动起来全部落在她身后。
　　她微微闭着眼，拼命奔跑。
　　等到跑到终点的时候才猛然抬头，睁眼，把手上东西递给同学，一个抬眸，恰巧与几米远处的观众席对上。
　　小姑娘的眼神忽然落到了他那里。
　　她还在喘气，缓了好几秒，唇似是微微动了动，但什么都没说，转回去继续比赛了。
　　程予一直没说话，安静地等待这场比赛结束。
　　程和静依旧在加油，结束以后，纪浅马上脱下身上的号码牌，放在旁边以后往观众席走，准备休息一下。
　　程和静往前走了两步，打算给纪浅递水，隐隐约约的在这么吵闹的环境中，程和静听到有人声音很轻，很低。
　　稍微有些停顿。
　　“啊，我也，挺开心的。”
　　程和静没听清，更没来得及反应，纪浅走到面前，她的水递出去。
　　“小浅！太棒啦！！”纪浅那一环太关键了。
　　纪浅笑了笑，接过程和静递过来的水，转过去看着程予。
　　“程予哥怎么在呀？逃课是吧？”
　　程予笑，“嗯，逃课来看你比赛。”
　　“……”纪浅沉默，好像还当真了，“那不行啊，你得好好学习，上不上大学了！”
　　“就一节，没事儿。”程予还配合她继续演下去，“不影响。”
　　纪浅直接推着他往外走，“那不行啊，不行，你自己回去上课。”
　　踉踉跄跄的，推着程予往外面走。
　　他们出去以后，纪浅听到旁边远一些的地方传来一声：“程予。”
　　是纪深的声音。
　　过了几秒，纪深也过来，纪浅回头看到他：“你也逃课啊？”
　　纪深：“？”
　　“不是，人程予哥那个水平，稍微逃课一节也没关系，你这么烂还逃课？”
　　纪深直接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啊，我前十了。”
　　“？”纪浅感觉自己不能接受，“你作弊了？你抄喻眠学姐的了？”
　　纪深懒得解释，一句给她怼上来：“只有你是傻逼。”
　　纪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拉了一下程予的衣角，不过程予也没来得及说话。
　　“等下？什么逃课？”纪深垂眸看着纪浅，“怎么就逃课了？造谣？”
　　纪浅：“……？”
　　“我们他妈的这节体育课，光明正大来的。”纪深说。
　　他话音落下，程予轻笑着啊了一声，随后低声说：“被戳穿了。”
　　纪浅：？
　　合着，你也骗着我玩儿呢！！
　　纪浅直接往程予后背上锤了一下，小姑娘气呼呼的，直接转身走了。
　　“我回去准备比赛了！”
　　等她人回到场馆以后，纪深嘁了一声，本来准备叫程予走的，他走了两步忽然顿住，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怎么你也开始逗我妹玩儿了啊？你真不是个东西啊程予。”
　　自己逗妹妹随便逗着玩，但是就是不许别人随便欺负妹妹。
　　这就是亲哥。
　　纪深后知后觉，感觉有点不对劲。
　　程予不是一向是在纪浅这儿扮演着温柔哥哥的角色吗？
　　怎么也开始欺负妹妹了？
　　“没什么。”程予轻声说，“就想逗逗她。”
　　就，逗小姑娘玩儿，还挺有意思的。
　　他有时候真的恶劣。
　　就想欺负她啊。
　　…
　　运动会结束以后，依旧是第二周就要去春游，纪浅和程和静约好去超市采购买点东西。
　　程予回来学校以后好像一切都回归了之前的生活。
　　周末的时候家里经常四个人一起，程和静和程予都会来他们家里玩儿，好像他们四个人一起度过周末才是完整的。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纪浅出门之前，恰好程予刚到，他肩膀上落了一片落叶，纪浅微微垫脚给他指了指。
　　“程予哥，有叶子。”
　　程予看着她，没有马上自己伸手去弄掉，而是问她：“那你帮我拿下来一下？”
　　纪浅：“……？”
　　她有点讷讷的，但还是往前靠近他，心跳剧烈加速，强装镇定，伸手帮他把肩膀上的落叶拍了下来。
　　纪浅连呼吸都放得很浅，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打扰到他。
　　从他身上传来似有若无的香味。
　　萦绕在呼吸之间。
　　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小动作，纪浅都觉得自己快爆炸了。
　　短短两秒，仿佛过了两个世纪。
　　落叶悄悄往下落，落在地上悄无声息，但是却像是会落在心上。
　　轻轻的重量，重重的一击。
　　“好啦。”纪浅轻声回答。
　　“谢谢小浅。”程予垂眸看她，眉眼微微弯着在笑。
　　“那我走了！”
　　“嗯。”
　　纪浅拉了拉自己的背包带子，往门口一路小跑，程予回头看了一眼，少女的马尾稍微晃了一下。
　　有什么别的东西也跟着晃了一下。
　　程予熟练地上楼，几乎已经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有时候比自己家还要熟悉。
　　他一直借住在叔叔家里，本来是亲属，但奇怪的是，每次走进这儿，才觉得好像是在回家。
　　这种感觉很微妙。
　　刚上楼，纪深房间门没关，他在倒腾手柄。
　　“买了个新的游戏光盘，先打两把再解决作业？”纪深头都没回，知道是程予。
　　“行。”程予坐下，“回头发给段时誉看看。”
　　他现在在认真打职业，不过段时誉是真的挺牛的，刚出道就拿冠军，现在天天忙着训练，偶尔跟他们说。
　　有时间来青宜的基地玩。
　　那也是高中毕业以后才能说的事情。
　　程予从纪深手里接过手柄，背靠着墙壁边上的靠枕。
　　“对了，刚才我妹出去，你碰到她了没？”纪深问。
　　“嗯。”
　　“行，你那毛病治好了没啊？”纪深转过来。
　　“哪个毛病？”
　　“就你最近老爱逗我妹玩儿那毛病呗，别刚才又偷偷欺负我妹啊。”
　　程予笑了一声，竟然没有否认。
　　嗯…
　　刚才那个应该不算欺负吧？
　　就是故意让妹妹帮了个忙。
　　但是纪深这么一说，他忽然感觉得跟他说点什么。
　　于是，程予把手上的手柄一扔，人往后靠。
　　“儿子。”
　　“我觉得我对你的父爱有点变质。”


第42章 42.   “你能先当舔狗吗？”……
　　程予这句话说得懒洋洋的。
　　纪深一开始没有在意, 只是倒腾好游戏以后，拿起手边的手柄，也往后靠, 坐在程予旁边。
　　两个人都一直腿屈着膝，另外一只腿随意放着。
　　“你说什么？”纪深坐过来以后，睨了程予一眼, “什么东西？”
　　程予轻咳了一声, 这回倒是认真。
　　他本来就是认真在说, 只是对于纪深来说可能会有点突然, 但程予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是蓄谋已久。
　　只是到了最近。
　　突然觉得万一，万一哪天他忍不住跟小姑娘坦白了。
　　这事儿得提前给纪深打个预防针。
　　毕竟他这是在做一些拐别人妹妹的事情。
　　“我说，我觉得我对你的父爱有点变质。”
　　纪深：“？”
　　父爱变质？
　　程予这个变质太意味深长了，搞得纪深一下子都忘了反驳谁才是爹，看到程予认真的表情。
　　纪深下意识人往旁边挪了点。
　　“你他妈变Gay了？”纪深甚至已经准备好, 直接当场给程予一拳。
　　怎么他妈的，有人半年没见面, 兄弟变……啊？
　　纪深一脸震惊。
　　程予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语气悠悠的。
　　“我想当你妹夫。”
　　话音落下, 空气就开始沉默，甚至在这天气里, 让人觉得在迅速结冰。
　　纪深眯了眯眼，坐直了身子：“你再说一遍呢？”
　　程予没有重复, 而是换了个更直接的说法。
　　“我说我喜欢纪浅。”
　　纪深：“……”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房间里再次沉默了很久，其实本来就不需要再次重复，但纪深在反复跟程予确认这件事。
　　事实上，不管他重复多少次, 程予都一定是同一个答案。
　　纪深眉头皱着，好像人有点被气笑了。
　　“你什么意思？”纪深问。
　　程予转过去，“我就是真的喜欢。”
　　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不是，你怎么就喜欢上我妹了？”纪深好像开始有点接受了，倒是适应得挺快的，“你在家这半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啊，以前没见你这样。”
　　“是吗？”程予顿了半秒，“你没发现而已。”
　　“……”纪深又嘁了一声，用气音说，“什么时候的事儿？”
　　“挺久了。”要让他自己回忆的话，可能一下子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时候。
　　“行，我让你照顾一下我妹，你就给人往你怀里照顾？”
　　“？”
　　“在我眼皮子底下想把我妹偷偷拐走？”
　　“？”
　　“不愧是程予啊，胆子是挺大的。”
　　“？”
　　纪深一番输出，程予一句话没应，只是人背靠着靠枕，过了会儿。
　　“我认真的啊——”程予尾音拖着，“这事儿先跟你说一声，解释一下，不是偷偷拐的，我光明正大拐的。”
　　纪深：“？”
　　那这么说来，他胆子更大了。
　　程予的指尖在游戏手柄上点了好几下：“那，照顾出感情来了，怎么办啊？”
　　“你不会想跟我妹表白吧？”纪深这会儿倒是一口一个我妹。
　　有事我妹，没事猪比。
　　“有点想法。”程予说。
　　纪深：“算了吧，她能看得上你？”
　　“应该看得上。”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游戏已经开始了，纪深一边调整着游戏内的设置选项，认真思考了会儿。
　　“说实话，要是纪浅跟你谈恋爱，我倒是没什么想说的。”纪深开口，“我对你放心是挺放心的，不过呢…”
　　“嗯？”
　　“你考虑清楚吧。”纪深也很认真，“别影响她学习啊。”
　　他们的关系太敏感了，不是表白就算失败也还能正常相处的关系，因为对纪浅来说，程予是很亲近的“哥哥”。
　　“之前段时誉说那事儿，忘了？”
　　程予笑了一声，“记得呢。”
　　那会儿纪浅说，程予哥也只是一个很照顾他的哥哥而已。
　　“行，你知道就行。”纪深忽然叹气，给程予想了个法子，“要不这样吧？在我妹毕业之前，你忍一忍。”
　　程予：“嗯？”
　　“喜欢她就对她好啊，这就行了。”纪深
　　纪深说了一堆，最后还十分诚恳地拍了下程予的肩膀。
　　“你能先当舔狗吗？”
　　-
　　纪浅和程和静下午从超市回来，拎着一堆零食。
　　纪深他们在楼上听到两个人回来的动静，程予很快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角。
　　“走了。”程予说了句。
　　纪深：“？”
　　“这不是急着去给妹妹当舔狗吗？”程予说着，走到桌边，伸手拿了笔记本，晃了一下，“给妹妹讲题去了。”
　　“……？”纪深抬眸看着程予，随后一声嗤笑。
　　倒是接受得挺快的。
　　程予这人的分寸感很好，他自己是很清楚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虽然刚才他们俩的聊天好像没有说什么，但其实程予什么都懂。
　　听进去了。
　　这点纪深倒是不担心。
　　他们俩从房间出去，恰好纪浅和程和静在一起上楼，他们四个的眼神对上以后，程予侧目看了纪深一眼。
　　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
　　——不是说让我当舔狗吗？
　　——那总要给我创造一点机会？
　　那，当舔狗也要有个好的环境啊。
　　纪深低头笑了一声，随后开口：“小静，你等会儿有什么事吗？”
　　程和静突然被叫，愣了下，说：“啊？没有，本来我是和浅浅约好写作业的…”
　　她们俩虽然现在没有学同样的学科，一个理科一个文科，作业完全不一样，但是还是会一起写作业。
　　“行。”纪深点了点头，“我有点事儿找你，那你跟我来一下？”
　　程和静讷讷的，“嗯…好。”
　　她没有问纪深是什么事情，直接答应下来了，倒是纪浅下意识的，往自己朋友面前站了一下。
　　“什么呀？”纪浅说，“你把我们阿静单独叫走干嘛？你是不是…？啊？？”
　　纪浅话没有说完，并没有说清，但是大家都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一整个就是怀疑纪深是不是对自己小姐妹有想法的表情。
　　纪深睨了她一眼，“你那个脑子能想点别的吗？就这点东西了？”
　　“？”纪浅皱眉，“那你叫她干什么？”
　　“反正是你的脑子做不了的事情，你自己滚一边儿去吧。”纪深说。
　　纪浅正要跟纪深继续闹腾，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程和静拉了一下，程和静小声说。
　　“哎呀，肯定没什么事情的，不要跟深哥吵架啦！”
　　他们俩的吵架的内容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本来就是两兄妹平时闹腾着玩的内容，再说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大家都习惯了。
　　以前没有一起玩的时候，纪浅和纪深吵架根本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但是现在程和静和程予在，就会经常管着他们俩。
　　没什么好吵架的，别吵了。
　　纪浅轻哼了几声，上楼，跟纪深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在小声嘀咕。
　　“看看人家程予哥！从来都不会欺负妹妹！”纪浅说，“人家程予哥跟阿静怎么就不吵架呀？”
　　他们俩虽然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那件事过后，好像有些默认他们俩是亲兄妹了。
　　就像纪浅和纪深一样。
　　他们几个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连胡婉和纪升荣两个人提起来都是说，程家的俩兄妹。
　　纪深和程和静一起往楼下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
　　但其实，纪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把程和静叫走也以后，他才在想，到底要用个什么样的理由给程予这小子创造空间啊？
　　草。
　　他到底一天到晚在做些什么事情？
　　为什么自己妹妹都要被别的男人给拐走了，他自己还在旁边帮忙？
　　纪深自己嘲讽了自己一阵。
　　…
　　纪浅先回到房间，刚刚坐下，就听到有人轻轻敲了门。
　　“嗯？”纪浅回头，“程予哥？”
　　“之前不是说要借我的笔记？”程予笑了一声，“你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的确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毕竟程予半年都没来学校上课，之前偶然说到的话，她不是记不清，是觉得，程予大概是不会在意的。
　　毕竟那个时候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但他竟然还记得。
　　“嗯…”纪浅应着，“是呀，不过我现在自己学得也很好啦！！不用你担心的！”
　　程予笑了一声，迈步进去。
　　“但还是得兑现承诺呢。”程予说，“给你。”
　　纪浅转身接过来他递过来的本子，想要伸手去接，但是程予竟然没有马上松手，有些奇怪，他竟然捏着那个本子，没有松手。
　　感觉就像是，故意的。
　　“嗯？”纪浅有些疑惑，小声。
　　她没有敢用力，缓缓抬眸却对上了程予的眼神，他垂眸看着自己。
　　……干嘛！！
　　干嘛看她啊啊！！
　　纪浅绝对想不到，递一下笔记本而已，竟然会让她有这么一瞬间觉得心跳加速。
　　程予似乎是故意的，尾音拖着：“啊，你不先谢谢我？小浅怎么现在不跟哥哥说谢谢了？”
　　她以前可乖了，会第一时间说谢谢。
　　“谢谢程予哥！！！”
　　纪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又说不上来具体的是哪里，再一次，指尖往里拉了一下，却不小心触碰到了另外的指尖。
　　程予忽然低头，呼吸落在她脸上。
　　“这笔记，我整理了好久。”
　　“只说一句谢谢，总觉得有点不够。”


第43章 43.   暂时保存在你这里。
　　指尖相触。
　　分明只有一小部分肌肤的接触, 却像是一簇火苗，会蔓延至全身。
　　惊得纪浅直接往后一退，手都从本子上松开了。
　　纪浅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很知恩图报的人, 之前每次受到程予的帮助，她都会认真感谢的。
　　也没有说这次不感谢的意思。
　　但是！！怎么有人自己要报酬啊！！
　　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而且刚才突然的那么一点点微妙的接触，让纪浅有点手足无措,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程予又接了这么句话, 更是给纪浅本来就有点迟钝的脑子雪上加霜。
　　她往后退的那么半步, 踉踉跄跄的, “那我不要了。”
　　程予：“？”
　　“怎么有人自己要报酬啊？”纪浅顿了顿，感觉自己底气很足，“我可是知道，像你和我哥这种不要脸的人，要是自己提要求了！就是想压榨我这种可怜的群众！”
　　感觉程予这半年没回来, 回来以后有时候会有点不一样。
　　具体的有点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很微妙。
　　“嗯？”程予挑了下眉, 为自己辩解，“我怎么就是那种人了？”
　　“难道你不是吗？”
　　“我不是。”
　　纪浅一时噎住, 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最后飞快认输。
　　“好吧，那你先跟我说说, 要什么报酬，我考虑一下看值不值价。”她说。
　　程予竟然沉思了一会儿。
　　搞得纪浅更紧张了。
　　笔记嘛, 肯定是想要的，于情于理都是想要的，程予成绩好，肯定比她自己在外面买的辅导书好多了！
　　以前高一程予给她补习那次, 她也是靠着程予的笔记一直苟活的。
　　她最最最馋程予的，有一个东西就是笔记本，这玩意儿她的确是一直心心念念的。
　　要是…
　　要是要求不过分的话，她可以考虑一下。
　　程予认真想了好几秒，纪浅在这几秒内疯狂头脑风暴，想着要是程予真的提出了很过分的要求，她要怎么去把这个笔记本骗到手。
　　他思考得越久，纪浅越觉得他会提出的要求会很过分。
　　但十几秒后，程予忽然开口，竟然是问她：“我上次送你的硬币还在吗？”
　　“在…啊？”纪浅没想到程予会提到这个硬币。
　　他送的东西，她都有好好保存的。
　　更何况当时程予还跟她说了，把这个硬币好好收藏。
　　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硬币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存在意义。
　　程予轻笑了一声，“那，再借我用用？”
　　“嗯？”纪浅应着，“不会有人给我一块钱还要要回去吧！！”
　　这！！这也太！！那个了！！
　　“我就用用。”程予敛了下眸，“不会要回去的。”
　　纪浅小小地哦了一声，随后：“我就说…要是一块钱都要要回去，那也太夸张了…”
　　程予只是笑笑，还没解释。
　　纪浅转身回去，把那个装着硬币的小盒子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来，她转身的时候，余光倏然扫到自己的书架。
　　…是藏着当时有程予采访的那个报纸的位置。
　　其实只要不去翻，就不会找出来。
　　但是她还是有一瞬间心慌意乱，很怕被人撞破秘密，纪浅转身，把手上的盒子递给程予。
　　“看，我乖乖地收好了吧？”她笑着，等待着被表扬的样子。
　　程予伸手接过，“嗯，小浅乖的。”
　　他接过那个盒子以后，缓缓打开，动作很轻，就像是里面装的是一个易碎品。
　　纪浅往他那边走了两步。
　　停在程予身侧的时候，他忽然开了口。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会送你这个？”
　　纪浅顿了下，随后：“嗯…”
　　正常人谁会送一块钱的硬币啊！
　　“而且，还是一块已经有些陈旧的一元硬币。”程予从盒子拿出来那枚硬币，捏在指间。
　　纪浅没说话，安静下来。
　　她忽然缓缓地意识到，这一枚硬币一定是有意义的。
　　“这枚硬币我以前一直用来占卜。”程予说，“正面做什么，反面做什么，自己做不了决定的时候，就用这枚硬币来做决定。”
　　“嗯。”纪浅听着。
　　“我从小学的时候就是用这枚硬币来做决定，一直用了好多年。”程予忽然轻笑，“我觉得它跟你很有缘，所以就送给你当占卜的报酬了。”
　　“那…”纪浅顿了顿，“这枚硬币对你来说其实很重要吧？”
　　程予叹了口气，手指微微一弹，硬币被他抛在空中，最后又落在手上。
　　他捏在掌心之中。
　　“是啊。”程予说，“每次有难题的时候，都靠它解决。”
　　原来程予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曾经她也以为程予是无所不能的，他好像什么事情都能做到，以前也是，所有纪浅自己做不了决定的事情，程予都可以帮她做好。
　　但原来，他也有。
　　人不可能是没有任何弱点的。
　　程予再次摊开掌心，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硬币扔出来的花色，他又还给纪浅。
　　“我掷好了。”
　　纪浅踮了踮脚，看了眼：“所以这次也是要做选择吗？”
　　“嗯。”
　　纪浅没有问他是要做什么选择，他既然没有主动说，那她也不会去问。
　　“那…报酬给完啦？”纪浅指了指那枚硬币，指尖悬在半空，差一点就要戳到程予的掌心，“你要拿走吗？”
　　刚才纪浅还觉得程予就给了个这个还要拿走也太过分了，现在又很愿意还给他。
　　礼物这种东西，有时候不是这个物品本身的价值，而是这个东西对人的意义，程予把对他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
　　要是他要拿回去也好，因为对她来说，可能也没有在程予手上那么有意义。
　　程予垂眸看着掌心的花色，看了会儿，他抬手，又放进了盒子里，盒子合上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递给她，微微弯着腰，低头跟她说——
　　“我不拿走。”
　　“我重要的选择，暂时保存在你这里。”
　　-
　　程予的笔记本顺利到手。
　　纪浅后知后觉的，发现程和静和纪深还没回来。
　　“我哥把阿静叫走干嘛啊？”纪浅手上的笔在草稿纸上点了好几下，“他不会真的想对我朋友下手吧？”
　　纪深平时也不会做这种事儿，单独把人叫出去？
　　程予站在纪浅身后，挑了下眉：“嗯？”
　　纪浅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别的事情都不进脑子了，开始分析纪深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程予偷着笑了声，垂眸看到手机上还有消息。
　　【纪深】：？
　　【纪深】：说完了没啊？
　　【纪深】：老子他妈好像也有病，我自己妹妹，我干什么给你创造机会？
　　【纪深】：你真的能行吗？
　　【纪深】：纪浅绝对不会上你那个傻逼当。
　　纪深发了一堆过来，程予看了一眼，又摁熄了屏幕。
　　倒是…
　　没做什么。
　　就是和纪浅单独相处一会儿，送她的小礼物，对他来说的确是很重要，这事儿就他俩知道就行了。
　　纪浅还在这边分析。
　　“你说，真的会有人喜欢自己妹妹的朋友吗？？”纪浅说，“我不能理解啊，这，大家不就是很熟悉的，跟家人一样的关系吗？”
　　程予：“……？”
　　嗯？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按照纪浅这个逻辑，那他俩这状态好像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行，得给纪浅这个想法更正一下。
　　“怎么不会？”程予轻咳了一声，抽开了旁边的凳子，“那这也是自由选择。”
　　“怎么就自由选择了！！我不允许！！”纪浅咬牙切齿，“我说啊，我觉得阿静就是给我哥当普通哥哥的，要是我哥有什么想法，我绝对把他杀了——”
　　程予：“？”
　　“那肯定是不行的！绝对绝对不行！”纪浅疯狂摇头。
　　她就揪着这个点不放了。
　　本来只是想给纪浅解释一下，这不是不可能，这要是真的发生了，就顺其自然，但没想到纪浅直接当了真。
　　……小姑娘的脑回路真是一如既往。
　　“能追到就说明人家两情相悦。”程予也开始跟她认真说，“这好像也没必要棒打鸳鸯？”
　　纪浅：“……”
　　纪浅：“不是呀，程予哥，为什么你这话说出来感觉我像个坏人！”
　　程予轻笑：“那，我可没有这么说。”
　　“啊啊啊啊啊，不管了，反正我是不会允许我哥对阿静下手的，不行不行不行！”纪浅说着，人还急了，直接起身，“我出去看看，万一呢？”
　　程予：“嗯？那万一真的碰到什么，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这是去把阿静从这段苦海中解救出来！”纪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十分自信。
　　她坚定，自己一定是去拯救自己小姐妹的！一定是纪深图谋不轨！
　　程和静的性格，她这人又稍微有点不知道拒绝…
　　要是真的。
　　哎…
　　纪浅在想着的时候，程予趁机又睨了一眼聊天框。
　　【纪深】：……
　　【纪深】：老子瞒不下去了。
　　【纪深】：这事儿能跟她说吗？
　　【纪深】：好像不能。
　　【纪深】：真他妈服了，跟女生聊天能说些什么啊？找不到话题了，草。
　　程予看他这个内容，就知道纪深现在的确是有点太痛苦了，而他妹妹竟然还在怀疑他是不是要对她朋友下手。
　　啧。
　　兄弟有点可怜。
　　“那我们一起去？”程予也起身，“要是纪深真干什么，我得帮你啊。”
　　纪浅点头：“嗯！还是程予哥比较靠谱！！”
　　两个人一起下楼，纪浅精准找到纪深会去哪儿，作为妹妹还是太了解哥哥了，一下楼就找到了他人在哪儿。
　　“哥——”纪浅直接推开花园的门。
　　她一副要抓作案现场的样子，冲过去，但那边的人并没听到。
　　他们俩打开那边门出去的时候，纪深和程和静正站在亭子下面，纪深的神态懒散，手揣在裤兜里，程和静看起来有些局促。
　　气氛的确有些微妙。
　　纪浅都要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成真了，她在迈步往那边走的时候，突然被人拉住手臂。
　　呼吸之间瞬间充盈着男生身上干净的青橘香。
　　“等等。”
　　她的背靠在了他的手臂上，纪浅心怦怦直跳，也有点忘了自己在干什么，直接：“啊…？”
　　“看起来。”程予顿了顿，“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纪浅自己讷讷的。
　　“你怀疑你哥是不是想对你小姐妹下手那样。”程予把她往旁边拉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
　　纪浅还是没反应过来。
　　但程和静和纪深的状态看起来…
　　好像的确不是？
　　可还是让人觉得有点问题！
　　纪浅皱眉，头顶上方传来男声。
　　“或许，阿静有没有跟你提过——”
　　“她喜欢纪深？”


第44章 44.   但是喜欢有什么错呢。
　　告白哪儿需要挑什么日子呢。
　　告白就是在那一瞬间突然想说, 就说出口了。
　　程和静脱口而出那一句喜欢以后，自己愣愣地站了许久，再次抬眸的时候, 发现纪深只是垂眸看着她。
　　“我…”程和静试图再次开口。
　　却不知道说什么。
　　是怎么说到这个的呢？是纪深把她单独叫出来以后，她本来就有些紧张。
　　平日里大家一起相处，倒是不会觉得有什么, 虽然也会有些小瞬间, 她会悄悄顺着大家的目光一起去看他。
　　自己一个人不好放过去的眼神, 跟大家一起就无妨。
　　纪深只是随便跟她聊了几句, 大概问了问关于学习的问题，问了问关于家里的事情，顺便跟她说了一下案子的处理进度。
　　她就突然想到走之前，纪浅在那边无厘头地说什么，是不是…
　　有谁当真了呢？
　　是她自己当真了。
　　其实倒也不是当真, 是因为只是随便玩笑说了几句，只有她认真听进去了, 并且一直卡在这儿。
　　像一根鱼刺，好像没办法消化。
　　只能取出来。
　　所以突然没有忍住。
　　这一年多来, 是她这么多年里最轻松的时刻了。
　　原以为要逃离那一切不仅仅是需要勇气, 是需要后来持续很久的战争，但这件事都被纪深和程予处理得很好。
　　她开始被保护, 被关心。
　　被当做小公主。
　　有人记得她喜欢喝什么，喜欢吃什么, 平时里有什么样的习惯。
　　在纪浅家里借住的大半学期。
　　程和静第一次知道，有人细心在身边照顾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
　　妈妈是爱她的，是知道她所有的习惯的，但是妈妈工作忙, 她之前时常顾不上她，程和静也觉得自己要懂事，不能给妈妈添麻烦。
　　所以一直以来，有什么事情都是她自己扛。
　　没关系的，她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是懂事的小孩儿了。
　　但是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小孩儿，人就算到了几十岁，也会想要被人重视，被人好好对待。
　　纪深真的对她…
　　很好。
　　虽然纪浅经常在她面前吐槽这个哥哥，但是不一样的事，纪深跟纪浅会互怼，但是对她是客气礼貌的。
　　程和静自然知道，纪深对自己的礼貌和温柔不是因为他会喜欢自己。
　　仅仅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妹妹，不是能去随便“欺负”的关系，所以他的教养还是会让他礼貌待人。
　　知道是知道。
　　但喜欢还是会喜欢。
　　无法拒绝，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此时此刻，程和静只能低着头，局促不安，余光扫到纪深手揣在裤兜里，看起来姿态散漫。
　　过了好久。
　　她的手放在身后，自己的手指交错，死死扣着自己的手。
　　“啊——”纪深忽然长长地吐了口气，“你说，喜欢我？”
　　突然又直接被人提起，程和静愣了下，脸开始泛红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头：“嗯。”
　　“喜欢我什么啊？”纪深又问了句。
　　程和静默了两秒，没有说上来具体的，她猛地抬头，看着他。
　　纪深依旧是靠在一旁，神态懒洋洋的，看似随意，但他是认真问的，程和静知道他一定是认真问的。
　　她曾经撞见过纪深被表白。
　　他经常直接略过，让人觉得没什么礼貌，不然就是直接拒绝，他不会多问。
　　喜欢是一种很难去具象化的东西。
　　所以程和静和说：“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觉得，如果每个人都有一个守护她的神明…”
　　那纪深是她的神明。
　　她需要背保护的时候，纪深好像都在，他毕竟是第一个发现她是需要被保护的人。
　　所以，第一束光是纪深凿开的口子才照进来的。
　　她停顿了一下，随后才说：“那你就是。”
　　纪深稍微愣了下，听到程和静这个说法竟然没有去反驳或者说什么，他只是缓了缓，随后说。
　　“抱歉啊——”
　　“那我是个很有私心的神，除了她，我就不想庇佑别人了。”
　　程和静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是谁，但是她没有问纪深。
　　直到此时，纪深在她心中是个温柔又礼貌的人，这个人设依旧是没有倒塌的。
　　虽然他的温柔跟别人不一样。
　　“总之，谢谢你喜欢我，但我的确给不了你想要的回应。”
　　“以后，你能找到只会庇佑你一个人的神的。”
　　他不会说她这个比喻幼稚，也不会说她这个想法过于夸张，只是一场喜欢…
　　她却用这样的描述。
　　程和静自己说完以后都觉得，这样会不会太中二了，但纪深认真听了，认真用她的方式拒绝了。
　　她总不能强求纪深喜欢她。
　　“我知道啦。”程和静吸了吸鼻子。
　　但还是会难过的。
　　因为从她自己说出口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她以后不再能占这个是“妹妹的朋友”的便宜了。
　　纪深自然知道，如果小姑娘喜欢他，要怎么去保持距离。
　　“嗯，好了，那回去吧，外面还挺冷的。”纪深垂眸看她。
　　略微有些微妙的气氛。
　　程和静嗯了一声，随后笑了笑，转身，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她迈出去的步子，明显顿了顿，跟之前有些不一样。
　　两人是一前一后进去的。
　　进屋以后，各自上楼，奇怪的是，纪浅和程予竟然都没在，不知道两个人突然跑到哪儿去了。
　　…
　　前院。
　　纪浅在那儿来回踱步了几圈，皱眉：“什么呀？阿静喜欢我哥吗？”
　　“应该是。”程予说，“刚才那氛围，一看就不是你哥想做什么吧，你哥什么样我还不了解？”
　　“……？”
　　“你哥谈恋爱。”程予顿了顿，“啧。”
　　“怎么？”
　　“总之不是这样，你哥喜欢一女孩子，做事挺奇怪的。”
　　“……。”
　　完全想象不到。
　　但程予说得没错，他们俩刚才那个气氛，一看就不是在正常聊天，程和静的神态…
　　纪浅当然懂，她怎么不懂。
　　就像看到自己面对程予一样。
　　原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这种感觉。
　　“那等会儿进去怎么办，我要直接问阿静吗？”纪浅低着头，只能问程予。
　　要不是刚才程予拦着她，她人直接冲过去了，直接大家全部社死瞬间。
　　被程予问了那么一句以后，她人就懵了。
　　阿静没说过，但当时的气氛，他们俩的确不过去比较好，于是两个人又小心翼翼地出去了，直接溜到前院。
　　“就当做不知道吧。”程予说。
　　这种事，也不知道当事人想不想说，这事儿放在别的情况下还好，但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就显得会有些尴尬。
　　“好吧…”纪浅只能接受，“希望没什么影响…”
　　但开口注定着某种平衡被打破。
　　就算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这段关系改变。
　　*
　　五月初。
　　劳动节假期是高三学生最后的假期，虽然也只有两天，但好歹算是放假。
　　纪升荣和胡婉也跟着放了个假。
　　抽空回来几天。
　　不过最近还是要再忙一下，只能尽量在纪深高考之前把手上的工作做完，总得回来陪陪孩子。
　　虽然纪深说——
　　“倒也不用，就考个试，你们在不在其实都一样，毕竟我自己上考场。”
　　“你们回来又不能帮我考试。”
　　“自己忙去吧，反正也一直这样，我无所谓，习惯了。”
　　他是真的习惯了，不是嘴硬。
　　纪浅当时也在旁边，手上还拿着试卷在翻，每周末两兄妹都会一起给爸妈打个视频电话。
　　汇报一下最近在干什么，在家有没有乖乖的。
　　其他人都说他俩心大，从小就把纪深和纪浅俩孩子扔在家里，孩子还很听话，从来都不闹腾。
　　但他们俩还是会觉得对孩子有亏欠的。
　　特别是…
　　现在是高考季。
　　别的人家里，甚至有人直接休息回家陪考，毕竟高考这么重要的事情，是人生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
　　纪浅嘴里念叨：“我哥说得对。”
　　他们俩经常在电话里都还在吵架闹腾的，但是最近纪浅也不跟纪深吵架了，乖乖的…
　　胡婉和纪升荣这才缓缓意识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的小妹妹也成长成会去照顾别人的人了。
　　“前两个月程予哥周末来家里，做饭的时候我偷偷学了几手！现在也是厨艺大师了！”纪浅说着，还捋了捋自己的袖子。
　　“就你？”纪深直接开始嘲讽，“连程予点边角都没学好。”
　　“……”纪浅瞪了他一眼，“那你让程予哥来！让程予哥来家里做饭！！”
　　纪深：“你这人怎么就会麻烦别人啊？”
　　纪浅哼唧几声：“那程予哥又不是别人啊，我们可是…”
　　“是什么？”纪深反问。
　　纪浅一下子不说话了。
　　是，是关系很好，但是好像的确不能说是家人。
　　差了那么一点点。
　　而且，她自己的私心的确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总觉得如果和程予是家人的话，她还喜欢着他，就让人觉得很奇怪。
　　胡婉见他们俩兄妹又开始了，赶紧说。
　　“行了行了，你们俩也是一天到晚麻烦人家程予。”胡婉叹气，“劳动节，我和你们爸爸会回来，你们问问程予和小静想吃什么，叫他们俩兄妹也来家里吃饭啊。”
　　“嗷，好。”纪浅应着。
　　纪深的手顿了顿，说：“行。”
　　其实，阿静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来了。
　　从那次以后，他们就很少四个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件事。
　　纪浅也没有问过纪深和程和静。
　　她装作不知道，所以今天也答应得很爽快，最后还起来伸了个懒腰。
　　“啊，阿静最近都好忙哦，这次必须叫她来啦。”纪浅说着，还看了一眼纪深的表情。
　　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只是掀了掀眼皮，回头看她：“还不去写作业？”
　　纪浅瘪了下嘴：“你才是！！好好学习！！不准偷懒！！”
　　哎，家里有个高三的学生，真是让人操心。
　　有点提前操心家里孩子内味儿了。
　　纪浅转身上楼，也不想跟纪深多耽误时间，他们俩都要各自学习。
　　看来人到了高三，是真的会学习意识觉醒。
　　她觉得纪深最近的确是挺努力的。
　　纪浅叹了口气，回房间去了。
　　在楼下的纪深忽然打了个喷嚏，丝毫想不到在那儿骂自己的人其实是自己的亲妹妹。
　　…
　　劳动节放假前，周五。
　　“阿静！”纪浅直接去了程和静班门口。
　　她经常过来，班上的人都认识纪浅了，知道她过来就是找程和静的。
　　“程和静——”
　　“纪浅找你！”
　　有人开玩笑说她俩跟连体婴一样，就算没在一个班了还是黏糊糊的，高二一整年还是一直都在一起。
　　虽然到新的班级会有别的新朋友，但她们俩永远是对方最好的朋友。
　　就没跟别的人这么亲密过。
　　程和静收拾好东西出来，往包里装了一大堆发下来需要背的材料。
　　学文科就是要背诵的东西太多了。
　　她出来以后，纪浅就马上拉着她：“阿静，你这几天没什么别安排吧？”
　　“嗯，没有呢。”程和静应着。
　　“那！明晚来我家吃饭？”纪浅冲她眨了眨眼，还拉着她的手晃悠。
　　撒娇似的。
　　“嗯？”程和静稍微愣了下，“去你家…吃饭…吗？”
　　好像只是随便一问。
　　但其实程和静之前是不会问的，她一定会很爽快地答应，会主动提，会自然而然地跟她一起回家。
　　但是那天之后，程和静不再会主动提起，甚至在纪浅发出邀请的时候，几乎每次都会有点事情要去忙。
　　她已经半个月没去过了。
　　虽然只是半个月，但因为太敏感，纪浅每次都记得很清晰。
　　“对呀。”纪浅还是装作不知道，“我爸妈这周回家，说明晚给我们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叔叔阿姨回来啦？”程和静眼神也闪了下，“我还是不挑，跟之前一样就行啦~”
　　“嗯！！那就这么定了！你明天中午吃完午饭就过来嘛，我们先下午可以一起写作业！”
　　“好哦。”
　　程和静已经好久没有答应得这么爽快了，纪浅跟她道别以后才回教室去拿自己的东西，她一边收拾，一边叹了口气。
　　啊…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纪浅收拾好东西，背上包出去，这就像是一个很难守住的，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只能跟程予说。
　　到外面上车之前，纪浅给程予发信息。
　　【纪浅】：程予哥，其实我有点想跟阿静坦白…
　　【程予】：嗯？
　　【纪浅】：我觉得这样好奇怪啊。
　　她觉得，她和阿静之间是应该没有秘密的，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很…
　　很不舒服。
　　程予还没回，纪浅一股脑地跟程予发消息，她现在只能把这件事告诉程予。
　　以前有什么事情，她可以选择跟阿静分享，可以选择跟哥哥分享，但是当这件事出在阿静和哥哥之间，她只能跟程予分享。
　　【纪浅】：阿静是不是怕我觉得不好啊…
　　【纪浅】：就是喜欢我哥这件事？
　　【纪浅】：还是说，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跟我哥见面啊qwq
　　【纪浅】：其实我想帮她分担这个问题，我最近观察过我哥，我觉得我哥好像觉得无所谓的，他脸皮厚嘛！
　　【纪浅】：但是女生会不好意思的吧…？
　　纪浅在这边疯狂输出，发了一堆消息给程予。
　　过了好一会儿。
　　她收到一条程予的消息。
　　他问：【那，如果是你呢？】
　　纪浅的手一下子停住，没回复。
　　如果是她…
　　或许，她也会和阿静一样吧。
　　为什么在这样的关系下更不敢坦白自己的喜欢呢？
　　这件事之后，其实纪浅有认真想过，但她的大脑好像一直在自己装傻，因为她不想让这一切改变，她只想他们还是他们。
　　永远都不要改变。
　　但其实是在自己骗自己的。
　　她想了想，如果是自己没忍住，跟程予哥说了喜欢，而他只是把自己当做妹妹对待。
　　那她也会悄悄远离的。
　　像他们这样的关系。
　　别人以为她们是占了便宜，因为可以站在他们身侧，可以跟他们很靠近，可以受到照顾。
　　可，也仅仅是如此。
　　如果要往前走那一步，比别人更艰难。
　　其他人可以随便表白，反正如果失败了到最后也不会影响什么，但是她们的代价却是，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样的关系和状态了。
　　纪浅捏着手机，一直没有回复。
　　想着想着，竟然就忘了回。
　　纪浅几乎没有不回他消息的时候，特别是面对这样的问句，但她这次没回。
　　很明显。
　　她不希望再改变了。
　　第二天，程和静下午早一些的时候过来的，本来程予也说早点过来，好像是临时有点什么事，就说晚一些再来。
　　不过程和静来了以后，她们俩就是在房间呆着。
　　偶尔胡婉过来给她们送吃的。
　　纪浅偶尔问，“我哥呢？”
　　胡婉：“认真复习呢，你哥最近变乖了很多啊。”
　　“是啊。”纪浅说，“我上次听到他给谁打电话来着，还问人家哪道题怎么做…”
　　电话那边是女声，隐约是有点熟悉。
　　“哈哈哈那好，有你盯着他，我跟爸爸也放心。”胡婉拍了拍纪浅，又轻轻抚了一下程和静，“小静，今天做了你爱吃的，晚上多吃点啊，瞧你最近好像都瘦了。”
　　“那没有啦。”程和静笑了声，“最近又长肉的！”
　　“多吃点，你们都太瘦了！”胡婉说，“要是我天天在家，一定给你们这群小孩儿都喂胖哈哈哈。”
　　胡婉说了两句以后出去了，纪浅和程和静继续一起自己写自己的。
　　过了一会儿，纪浅正卡在某道题上。
　　程和静的动作忽然停住，毫无征兆地问她：“啊，是问了喻眠学姐吗？”
　　纪浅愣神：“什么？”
　　程和静自己好像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否认：“嗯？没事儿，你快继续写啦。”
　　但是没有人能继续装作没事。
　　纪浅更不能。
　　“阿静…”纪浅往她那边靠了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她也不说自己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程和静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笔尖在本子上划拉了好几下。
　　纪浅轻声说着：“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会替你分担的，不要不开心…”
　　程和静低着头，忽然眼眶就有点温热感冒上来。
　　“没…我没什么。”她还在继续否认，但纪浅只是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点了点。
　　如果她真的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纪浅真的没有继续追问，两个人又开始各自写作业，直到胡婉上楼叫她们，可以下楼吃饭了。
　　她们俩起身开门的时候，正巧纪深出来，从纪浅房间门口路过。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好像是跟程和静对上了一下眼神。
　　纪浅不确定。
　　纪深顿了顿，但也没做什么，只是跟她们说：“程予也快到了，你们抓紧下楼吧。”
　　“好。”纪浅应着。
　　她没有马上迈步，而是等纪深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松了口气，程和静一直站在她后面，隐约感觉到了纪浅或许是在帮她回避什么。
　　再次迈步之前，程和静拉了一下纪浅的衣角。
　　“浅浅。”程和静小声开口。
　　“嗯？”纪浅回头，“怎么啦？”
　　“就…”程和静咬了咬唇，抬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上次来的时候，跟深哥表白了。”
　　没等纪浅回答。
　　她继续解释，“对不起…我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变得这么僵硬的，但是我现在的确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并没有什么错，但是开口以后没办法改变，现在的我处理不好这样的关系…”
　　“对不起。”
　　程和静低着头给她道歉。
　　纪浅忽然鼻尖一酸，转过去一把抱住她。
　　“笨蛋阿静，干嘛给我道歉，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她只是喜欢了一个不喜欢她的人而已。
　　只是刚好那个人是自己朋友的哥哥而已。
　　但是喜欢有什么错呢，喜欢没有错。
　　纪浅轻轻抱着她，顺手还把房间门关上了，她拍了拍程和静的背。
　　纪浅轻声说。
　　“不用后悔，更不要觉得抱歉。”
　　“你很勇敢。”
　　他们之间，其实也不会真的因为这样的事情彻底改变，或许以后，程和静不喜欢纪深了，他们几个依旧是很好的朋友。
　　只是现在而已，只有现在而已。
　　但是没关系，大不了不和哥哥玩。
　　程和静是勇敢的，至少，她知道会这样，但还是开了口，还是跟喜欢的人说了喜欢。
　　至少，她勇敢去表达了，以后也不会因此后悔。
　　回忆起来最多也只是感叹“啊，他不喜欢我”，而不是“如果当时我开口了就好”的可惜。
　　在这一点上，纪浅觉得她比自己勇敢多了。
　　程和静看起来安静，但她勇敢说喜欢。
　　她看似很勇敢，什么事都冲在前面，但纪浅问自己——
　　你真的可以做到吗？
　　可以选择放弃程予现在对你的好，去冒险吗？
　　她不能。
　　所以她只能偷偷的，偷偷享受着他对自己的好。
　　至少现在，她还做不到要跟程予坦白这一切。
　　就让她再多藏一些时间吧。
　　在他们毕业之前。


第45章 45.   这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恋。……
　　程予来得稍微晚一些, 但也是在晚饭之前到的。
　　纪浅和程和静稍微耽误了一会儿，在楼上调整好情绪，过了几分钟才下去, 她们俩下午的时候，程予在厨房帮忙，纪深一如既往地摆着碗筷。
　　“来啦？”胡婉看着她们俩, 又特别跟纪浅说, “怎么这么慢, 不是早就叫你了？”
　　“哎呀, 我们女孩子做事情是比较磨磨蹭蹭的！”纪浅说。
　　胡婉嘁了一声，随后说：“你也是，人家这都快高考了，你还让哥哥天天忙东忙西的，还有程予哦, 虽然来得晚，但还是来帮忙……”
　　相比之下纪浅就显得太懒惰。
　　程予回过头来, 这会儿还不忘帮纪浅说话：“没事儿，让她们休息着吧。”
　　他做这些事情倒是做得挺习惯的。
　　刚开始那几次, 程予要帮忙, 胡婉都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关系再怎么好, 不管怎么说，程予都是客人, 总不能让客人上手帮忙。
　　但多来了几次，这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了。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但这顿饭就吃出了一些在给他们高考践行的感觉。
　　“都想好准备考哪个大学了吗？”纪升荣先问。
　　程予嗯了一声，随后很自然地回答道：“嗯, 打算报考青宜本地的警校。”
　　纪升荣和胡婉同时愣了下。
　　胡婉：“啊？你以后想当警察的呀？”
　　纪升荣没说话，倒是筷子停顿了许久。
　　“是的。”程予在这里毫无遮掩。
　　他在这个选择上，一向是坚定的。
　　纪浅在旁边听着，也不说话，默默地往自己的碗里夹菜。
　　“那会很辛苦的。”纪升荣叹了口气，“不过我对你的了解啊，也不是随便说说吧？”
　　“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程予回答。
　　纪升荣慢悠悠地哦了一声，多问了句：“小小年纪就有这想法，挺不容易的，没有犹豫过吗？”
　　程予的手停顿了下。
　　“偶尔。”程予敛着眸，“但不是自己不想去，是一些别的原因，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去。”
　　纪浅觉得她隐隐约约能猜到几分。
　　纪升荣和胡婉听到程予这么说以后，好似也知道了情况，纪浅想到之前自己路过纪深的房间，他正在跟爸妈打电话说程予的事情。
　　他们应该也知道一些事情。
　　其实只有她一个人是没有被告知的，要不是她自己偷偷去了解，她根本不会知道。
　　到现在所有的情况，也是她根据自己的了解在拼凑。
　　可能…
　　应该是因为妈妈不支持吧。
　　纪浅一直没有说话，等他们交流完以后，才讷讷地抬头，还是跟以前一样。
　　看着笨笨的，问他们：“什么呀什么呀？怎么感觉你们有什么事儿没跟我说？”
　　“哪有。”胡婉用手肘碰了纪浅一下，“认真吃你的饭。”
　　纪浅哦了一声，假装之前都不知道，她抬眸看向程予。
　　“程予哥果然要当警察呀。”纪浅说，“我就觉得你最适合当警察了！”
　　“嗯？”程予眯了眯眼。
　　“反正就是很适合你！”纪浅说。
　　程予低头笑了笑，“那就当做是夸奖收下了。”
　　又随便聊了几句，这个话题很快过去，只有纪浅一个人的半边思绪还放在其中。
　　她是真的一直觉得，程予就是这样的存在。
　　“rescuer”
　　这个词就是她从程予身上摘下来的。
　　晚饭以后，家里人想留程予和程和静多呆会儿，但程予这边好像还有点别的事情，吃完晚饭以后就电话不断。
　　一直在往外面走去接电话。
　　最后大家也无可奈何，只能说——
　　“程予，要是家里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胡婉说，“没什么大事吧？需要叔叔阿姨帮忙吗？”
　　“没事儿，一些家事。”程予点了点头，也表示有点抱歉，“麻烦叔叔阿姨了，那今天我就先…”
　　“走吧走吧，之后有的是机会，等你们高考完了，有的是时间呢。”胡婉说。
　　“是，青宜离南溪也不算远。”纪升荣接了句，“大学有空了，常来玩就是，反正这儿你们当做自己家。”
　　程予倒是不客气，“的确是当自己家里了呢。”
　　他说完，目光还往纪浅身上落了一下。
　　纪浅手上正拿着一块苹果，还是程予削的兔子耳朵苹果，她看了程予一眼。
　　“程予哥！你一定要再来啊！！”纪浅冷不丁地来了句。
　　程予：“？”
　　程予笑出声：“干嘛啊，搞得好像我以后不来了一样。”
　　“呜呜呜反正你一定要来！”纪浅十分坚定。
　　纪深垂眸看纪浅，说了句：“你还舍不得他啊？”
　　“我是真的舍不得——”纪浅的尾音拖得很长，还故意拿了一块苹果，“舍不得程予哥不在，那谁给我削兔耳朵苹果啊？”
　　程予：“……？”
　　纪深：“……”
　　纪深沉默的那两秒，过了会儿竟然笑出声了。
　　纪浅低头去拿兔耳朵苹果。
　　看起来，好像她真的在可惜以后万一没人削兔耳朵苹果了。
　　纪深和程予对视了一眼，微微挑眉。
　　啊，都跟你说了我妹看不上你，别以为我妹真的会舍不得你。
　　你，不过是个削苹果的工具人罢了。
　　说完以后，程予问：“小静走吗？我先送你。”
　　他们俩每次来的时候，程予都会顺个路提前把程和静给送回去，小姑娘一个人走夜路实在是不安全。
　　程和静顿了顿，随后点头：“那我也一起走啦~”
　　“要不小静今晚就住我们这儿嘛。”胡婉说，“明天白天再回去也行，现在多晚啦。”
　　“没事，我和程予哥一起。”程和静开始拿包，“今天回去好点，妈妈晚点夜班下班了，我也多陪她~”
　　“那好吧。”胡婉也不强求，“你们俩路上小心。”
　　程予和程和静一起嗯了一声，随后就道别离开了。
　　他们俩上车以后，程予才突然从衣兜里抽出一个信封，他递给程和静。
　　程和静愣了许久，没反应过来。
　　那个信封很素，素到就是邮政局用的那种牛皮纸颜色的信封，上面也没贴邮票，只是单单写了个她的名字。
　　程予递过去。
　　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封信。
　　他见程和静一直没有应答，又往她那边推了推。
　　“是纪深给你的。”
　　程和静愣神，讷讷地接过：“深哥给的吗…”
　　“嗯。”程予应声，没继续往下说。
　　他们都知道，但谁都没说。
　　她一路上一直沉默，把程和静送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回头：“程予哥。”
　　“嗯？”程予应着。
　　“我说如果，如果的话…”程和静说，“如果你喜欢上了朋友的…”
　　“嗯。”
　　“朋友的姐姐或者妹妹。”程和静低头，“那你会表白吗？”
　　“很难说。”程予说。
　　“嗯…。”
　　“怎么了？”程予明知道，但还是问她了。
　　程和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告诉程予，她匆忙摇头：“啊，没事儿，程予哥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我先进去啦！”
　　“好。”程予没追问。
　　只是在程和静转身进去以后，他敛了敛眸，眼眸中的光亮一闪而过，又瞬间暗下去。
　　程予给纪深发了个消息。
　　【程予】：给她了。
　　【程予】：所以你给人家小姑娘递信什么意思啊？
　　【程予】：嗯？不会真的跟小浅说的一样吧？
　　【纪深】：？
　　【纪深】：你以为谁都是你这样当畜生的玩意儿？
　　【纪深】：有点别的事，你别管。
　　程予发了个表情过去，像是在敷衍，再次抬眸，看到程和静往里面走，她微微垂着头，明显有几分丧气的样子。
　　纪深到最后还是没跟他说。
　　他一直守着这个秘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程和静跟他表白了这件事。
　　就这样，都让程和静如此难堪了，程予转身，抬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如果是你呢。”
　　会不会觉得难堪，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情况处理不了。
　　看来，在情况把握好之前，他想表白这事儿，还是得算了。
　　不然她应该更接受不了。
　　…
　　程和静回家以后，没有马上去洗澡，她直接回到房间关上门拆开信封。
　　里面也就只有一张信纸。
　　写的内容也很短，短短几句话而已。
　　纪深的笔迹，她能认出来。
　　但也就是这么几句话，她看完以后开始痛哭，开着水，在浴室里洗了一个小时的澡。
　　在被纪深拒绝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过，准确地说不是难过。
　　大概是感动。
　　感动他们在跟她几乎是不相识的情况下就对她伸出的援手，感谢他们让她也有了“哥哥”。
　　感谢…
　　她的青春里，是在喜欢这样的人。
　　虽然跟大多数人一样，这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恋。
　　可她认真表达了，也收到了对方真诚回应的拒绝，纪深的确是不擅长写这些，但每一句话，都能看出来，他已经尽力了。
　　——“本来有想过要不要通过纪浅来告知，但又觉得这样的事，不需要被别人知道，你什么时候愿意告诉他们了，再说吧。”
　　——“我这人的确是想不到什么认真回答的方式。”
　　——“可能手写显得比较有诚意。”
　　——“谢谢你对我表达的喜欢，希望我的拒绝不会对你产生影响，我也希望，你和纪浅之间不会有什么改变。”
　　——“另外，如果还是跟之前一样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我们还有程予，都还是会是你的后盾。”
　　——“不要因为我不喜欢你这件事就看轻自己，喜欢这种事，不是因为你优不优秀，而是一种感觉。”
　　——“程和静。”
　　——“你已经很棒了。”


第46章 46.   “我也管不住怎么办？”
　　五月的气温有些开始回升, 天气忽冷忽热，纪浅永远是那批最早穿短裙的人。
　　劳动节假期之后，有人提前穿上了夏装, 也有人还在穿厚重的外套。
　　“春捂秋冻！”程和静看到纪浅穿这么少，也忍不住数落她，“要是阿姨看到了肯定会狠狠教育你的！”
　　胡婉和纪升荣最近太忙, 的确就只是劳动节回来了一下。
　　这段时间项目还没收尾, 还需要花一些时间, 他们说会尽量在高考附近的时间回来陪纪深参加考试。
　　话是说着高考是自己的事情, 又不是家长帮忙考试，但是他们依旧觉得，能回来陪着就回来陪着，这么重要的事情，总不能不在。
　　“那不是看不到嘛。”纪浅笑了两声, 倒是没怎么在意，“我都习惯了！每年都是劳动节之后开始穿裙子的！”
　　程和静嘁了一声, 也是拿纪浅没什么办法，最后只能叹口气。
　　“总之你自己注意一点, 别给自己折腾感冒了, 这个季节感冒半天都好不了。”程和静语重心长的。
　　虽然管不了，但是说还是要说的。
　　纪浅这人有个特质, 就是她这人会让人特别想照顾，看到她就忍不住想多操心, 明明大家都是同龄人，但是看到纪浅就是会忍不住，把她当做家里的小公主宠爱。
　　有的人就是天生公主命。
　　“知道啦知道啦，要是降温了, 我自己知道乖乖加衣服的！”纪浅说，“我也没有那么笨！”
　　“嗯…”程和静半信半疑，“你最好是自己乖乖的哦。”
　　但降温这事儿，的确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盛夏来临之前，一场雨落下就会把所有的热度全部冲刷掉。
　　周四那天，上午一直天气阴沉沉的，临近吃午饭的时候下了一场雨。
　　很快就结束了，并没有下太久。
　　颇有一些夏天突然来了一场暴雨的味道。
　　夏季的暴雨，除了让空气变得潮湿，好像并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降温的作用。
　　纪浅是这么觉得的，她一如既往地穿着自己单薄的夏装，一上午一直在教室里呆着也没觉得哪里冷。
　　直到中午出去吃饭，从教室门迈出去的时候，一阵风吹过来，直接从衣服下摆里吹进去，整个人都被这阵冷风包围。
　　纪浅：……。
　　好冷啊啊啊啊啊！！
　　她不是对这些温度没有一点把握，但的确是前几年没有怎么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也有可能是…
　　她今年的确是非常迫切的，想要穿上夏装了。
　　夏天可以穿短裙，好像更可爱一点。
　　想尽可能地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可爱，不知道会不会让他更有可能多喜欢自己一点，虽然穿了也不一定能碰到。
　　但万一碰到了呢！
　　纪浅和程和静一路快步往前走，她抱着自己的手臂，还跟程和静撒娇：“呜呜呜，好像真的有点冷啊…怎么今天降温这么猛的？”
　　“你是不是…”程和静叹气，“怎么有笨蛋不看天气预报的？”
　　“我觉得天气预报又不准，就不想看了。”纪浅冷得跺脚，“怎么这次降温这么恐怖？”
　　“所以我跟你说了呀，叫你自己注意点的！”程和静更无奈了。
　　但是又凶不了她。
　　“这次知道冷了吧？”她伸手拍了一下纪浅的头。
　　纪浅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可怜巴巴的：“错了错了，我知道错了…”
　　“噢。”程和静应着，“真错了…？”
　　“真错了。”纪浅说得十分真诚，“但是我下次还敢！”
　　程和静：“……”
　　那拿纪浅有什么办法，除了惯着她还有什么办法？
　　两个人快步往食堂那边走，等到了人多的室内就会暖和许多，走到食堂门口过道，这里是风口，一阵阵风吹过来，前面人多，又有些拥堵。
　　每个人都走得很慢。
　　纪浅只能在原地跳跳跳。
　　前面稍微让出来一点位置，纪浅正要往前走的时候，忽然一道男声钻入耳里。
　　“怎么有人吃个饭这么开心的？”
　　纪浅愣了下，所有的动作都停下，也忘了要回答。
　　他直接从后面走到她身侧。
　　“穿这么少？”程予敛眸看她。
　　纪浅这会儿冻得嘴唇都有点乌了，结果她还下意识地逞能：“没…！没有！我又不冷！”
　　程予笑了，挑眉：“嗯？”
　　纪浅：“……”
　　好像确实有点睁眼说瞎话。
　　纪浅不说话了，知道自己绝对一眼被程予看透，程和静在旁边，告状似的。
　　“是呀，程予哥，你管管她。”程和静说，“我前几天跟她说了这几天还是得多穿点的，你看今天不就降温了吗？”
　　程予没怎么接话，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后纪浅听到隐约窸窣的衣物摩擦的声音，还有拉链碰撞下叮叮的响声。
　　随后很快，一道温度就盖在了自己身上。
　　程予直接把外套脱给了她。
　　纪浅的呼吸之间瞬间都充盈着他外套上的气息，干净温暖的味道，她每次被这样的气息包围的时候都觉得格外安心。
　　就像是被太阳懒懒地照着。
　　程予把外套给她以后，转过去跟程和静说话。
　　“我也管不住怎么办？”程予轻嘁了一声，“谁能管得住小浅啊。”
　　谁能管得住呢。
　　程予倒是说得没错。
　　纪浅敛了下眸，在心里小声嘀咕…
　　她平时的确是管不住，那是因为别人主动管她，她就偏要叛逆不听话，但是他不一样啊…
　　主要他说一句，她心甘情愿乖乖听话的。
　　纪浅还是小声反驳了一句：“我哪儿有。”
　　“嗯？”程予跟她们一起往上走，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没有吗？”
　　“没有！”
　　“哦？小静和你哥他们，没让你好好穿衣服啊？”程予说。
　　纪浅：……
　　说了。
　　她没反驳出口，就是默认。
　　“那你还是穿这么少。”程予叹气，“每次都要我脱给你，所以呢——”
　　少年的尾音勾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顿了顿，最后说——
　　“所以呢，要是你害我感冒了，我可就缠着你了。”
　　纪浅：……？
　　那她可以说自己求之不得被缠上吗？？？
　　纪浅顿了顿，说：“那你也不能感冒！我回去拿了外套就还你！”
　　程予笑：“要是不想还也可以不还，反正我也快毕业了，用不上校服。”
　　“那不行！有借就有还！”纪浅很坚持。
　　程予笑了两声，只得应着：“好。”
　　虽然只有最后的二十天了，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但她要给自己保留机会。
　　还了就可以借很多次。
　　不还就只有这最后一次了。
　　…
　　纪浅周末回家以后，就把程予的外套洗干净晒在阳台上了。
　　她自己的外套最近没穿过，也拿出来洗了一遍，跟程予的那件一起挂在外面，两件不一样的尺码。
　　她自己的那件明显还要新一点。
　　周日收拾衣服去学校，纪深过来看到，还问了她一句：“你怎么晒两件校服外套？”
　　“有一件是程予哥的。”纪浅说，“上周借我的，我洗干净还他。”
　　纪深睨了一眼，“行，我带给他。”
　　纪浅：“？”
　　纪深说着，还已经开始准备收起来了。
　　纪浅一个眼疾手快，直接从纪深手里抢了过去，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手速没这么快过，快到纪深都没反应过来。
　　纪深皱了下眉。
　　“干什么？”纪深问她。
　　“我自己还！”纪浅一点都不让步。
　　“……？”纪深没懂她，“我顺手给你带过去，你干什么要自己还？”
　　“自己借的自己还呗，我可是很讲礼貌的！”纪浅说，还不忘塞纪深一句，“你以为谁跟你一样！没素质！不知道感谢！”
　　纪深：“？”
　　纪深点了点头，嘁声：“行，我没素质，可以的。”
　　纪浅不跟他说，赶紧抱着程予的外套溜了。
　　虽然这次是她帮忙洗的，是跟她的其他衣服一起洗的，但是好像他的外套上，更多的还是他自己的味道。
　　都说衣服上的留香是来自洗衣粉和沐浴露这一类。
　　按理来说，这次他外套上的味道应该跟她的一样，她还用了同款的留香珠。
　　但是，还是隐约觉得，上面的气息就是程予自己的，怎么都无法彻底融合。
　　校园的高考气氛越来越浓，低年级都几乎不去高年级所在的区域晃悠了，生怕打扰了他们复习，紧张的气氛在高三年级蔓延开，整个校园只有高一的学弟学妹没有什么感觉。
　　纪浅是把校服给程予送到教室的。
　　高三的晚课上课时间比较早，纪浅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自习了，纪浅抱着个外套在他们班门口徘徊被他们班主任逮到个正着。
　　“找谁？”他上下打量了纪浅好一会儿，“纪深？”
　　有点印象，好像是纪深的妹妹。
　　纪浅毕竟也是校园红人。
　　在老师圈子里也挺吃得开的。
　　“不是…我找程予。”纪浅硬着头皮说，“我还他校服。”
　　“行，这会儿在做试卷，你先给我吧，我给你拿进去。”老师说。
　　纪浅点了点头：“那麻烦您啦。”
　　“没事。”
　　纪浅递给他以后，从窗口往里看了一眼，一眼看到好几个熟悉的身影。
　　升到高三以后，纪深和程予还有喻眠分到一个班。
　　纪深和喻眠竟然是同桌…
　　这两人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本来想还衣服的时候在跟他单独说几句话的，就算不说什么特别的，也可以跟他说几句话。
　　但这次并没有成功。
　　再次单独见到程予，已经是又过了一周以后了。
　　距离高考最后两周。
　　纪浅被班主任叫去校门口拿个东西，是之前班上一起定的杂志，差了几本遗落了没送到，让她去门口拿一下。
　　她一路小跑着过去，不想耽误太多的时间。
　　快到的时候，纪浅就看到那边有很熟悉的背影，隔得很远纪浅就认出来是程予了，她对程予的一切都很熟悉。
　　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本来还在小跑着，纪浅忽然放慢了脚步，缓了好一会儿，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还担心自己跑过来发型乱了，赶紧拿出身上的小镜子整理了一下。
　　然而其实她什么乱糟糟的发型程予都见过了。
　　纪浅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假装没看到他，直接到那边，从程予身边经过。
　　纪浅说：“你好，我来拿杂志。”
　　他们之间本来就隔了有那么一点距离的，不算很近，但隐约能听到旁边有人说话。
　　“好的好的，这七本是你们班的，不好意思啊，上次漏了。”
　　纪浅应着：“没事，那我拿走啦。”
　　“好的，辛苦你了。”
　　直接一个简单的交接工作，纪浅拿好以后，故意站在原地清点了一下手上的书本。
　　和程予说话的女声突然声贝提高，猝不及防。
　　“反正不行！这婚我肯定要离的！现在你弟弟也上初中了！以前那么多年里，我都忍下去了，这次我生病，他还是没回来！”
　　“别说了，反正这事儿就是我跟你叔叔之间的事情！”
　　“你看他现在，我都说要离婚了，他人还没回来，竟然还把我们俩的事情交给你一个要高考的高三学生去调解！”
　　“你也快高考了！算了！我今天也不打扰你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
　　“程予，不是我说什么，你可能不知道，要当警察军人的家属，真的太难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纪浅回头过去，脚步不自觉地往那边靠了点。
　　她的脚步放得很慢，没有跟程予打招呼，依旧是假装没认出来是谁，但是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是听到程予低声的回答。
　　他说。
　　“我知道。”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作为警察和军人的家属是什么样的感觉。
　　纪浅走得很慢。
　　那边不知道聊得怎么样，但纪浅刚才听说，好像女人是打算直接离开的。
　　纪浅一路都走得很慢，她想着万一，万一等会儿程予步子快，就追上自己了呢？
　　走到教学楼，她拐角准备上楼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纪浅的呼吸收紧。
　　她的脚步踩到楼梯，身后的人就开口了。
　　“小浅？”
　　纪浅假装愣了下，随后回头，讷讷的：“啊？这么巧…”
　　“嗯。”程予说，“怎么这会儿没在上课？”
　　“我去校门口拿了个书。”纪浅低头给他示意，“上次定的杂志，少给我们拿了几本。”
　　“校门口吗？”程予顿了顿，“我刚才也在。”
　　“嗯？我没注意耶。”纪浅说。
　　程予也只是嗯了一声，两个人继续往上走，纪浅没有追问，她觉得这是程予自己的私事，她根本不好去询问。
　　拐上去的时候。
　　没想到程予主动开了口。
　　“我婶婶过来找我。”他顿了顿，“跟我说打算跟我叔叔离婚的事。”
　　“啊…？”纪浅愣住，“就是那个当警察的叔叔嘛。”
　　“是。”
　　纪浅对程予叔叔的了解不多。
　　她只知道…
　　程予这几年在南溪读书，一直都是住在他叔叔家里的，叔叔是个警察，程予倒是经常提起他，毕竟现在也算是程予的监护人。
　　他毕竟住在那儿。
　　但的确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个叔叔，倒是见过一次他弟弟。
　　可以看出来叔叔的确是很忙，经常不在家。
　　纪浅嗯了一声。
　　“叔叔最近在执行公务，有个外出的任务，前些日子婶婶大病了一场，一个人去做的手术。”
　　“啊…”纪浅小声说，“那的确是会有点辛苦的…”
　　连生病都没人照顾的话…
　　好可怜。
　　“婶婶这些年来一直一个人照顾孩子，家里有什么事情，叔叔也顾不上。”
　　“嗯，那也没办法嘛，如果叔叔有公务，的确走不开。”纪浅说。
　　没有深入说太多，走到了纪浅要拐角的楼层。
　　“是，所以我也理解她。”
　　程予轻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再说，纪浅回头抬眸，看到他垂着眸。
　　听起来随意的话，但他的神态微动。
　　纪浅总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
　　她脱口而出了一句：“那以后也会辛苦你了…”
　　“嗯？”程予愣了一下。
　　“就是…”纪浅说，“你要加油！”
　　明明是鼓励他的话，但是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有点微妙，她自然知道程予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会想什么。
　　他毕竟是从小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
　　纪浅觉得自己想说的话这个时候很不合时宜，她想说——
　　没关系，如果他觉得辛苦的话。
　　她会陪着他的。
　　但是最后不知道说什么，除了跟他说加油，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
　　没有人知道他们俩的对话中是否蕴藏着一些别的意思。
　　程予愣了许久，最后笑出声——
　　“好啊，你也是。”


第47章 47.    程予就是她的神明。
　　高考的日子转眼就逼近。
　　高考前夕, 是高三晚课下课最早的一天，高三的学生这天很早就下课。
　　其他年级也沾了点光。
　　学校怕低年级的晚上下课吵闹，于是让大家都早早地下课回宿舍了。
　　胡婉和纪升荣是前几天回来的, 他们做了一些夜宵送到学校来，本来是给纪深做的，顺便就给程予他们几个都做了。
　　纪浅和程和静刚在回宿舍的路上就收到了纪深发来的消息。
　　【纪深】：来操场。
　　【纪浅】：？
　　【纪深】：爸妈送了夜宵过来, 有你的份。
　　【纪浅】：哇！！！！
　　【纪深】：对了, 把小静也叫上。
　　纪浅看着手机屏幕, 手稍微顿了顿, 也不知道他们俩现在的关系怎么样，劳动节在家里聚餐以后这件事就很少被提起来了。
　　程和静最近的状态看起来也挺正常的，就像是纪浅最开始希望的那样，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纪深突然这么说，纪浅还是想了想, 随后回头问程和静：“小静，我爸妈送了夜宵来, 我哥叫我们过去操场，一起嘛？”
　　程和静虽然稍微愣了那么一小下, 但还是很快爽快答应：“可以呀。”
　　纪浅下意识地缓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明显, 其实程和静马上就发现了，程和静拍了拍她的肩膀：“干嘛啦。”
　　“嗯？”纪浅应声, 但是没回答。
　　“我看出来了哦——”程和静笑，“你还松了口气, 是不是担心我不去啊？”
　　纪浅一下子被戳破，只能承认：“那怎么办嘛，我肯定会担心的呀，之前你没跟我说你和我哥的事情的时候, 是不是自己故意回避我们了！”
　　“我的我的，我的错。”程和静赶紧自己背锅，“但是现在没事啦。”
　　“嗯？”纪浅看着她。
　　“就是…”程和静顿了顿，“就像你很久之前跟我说，你喜欢程予哥这件事，你觉得只是喜欢着他就已经很幸福了，对吧。”
　　“嗯。”纪浅到现在都还是这么认为的。
　　喜欢一定要奢求结果吗？
　　当然是每个人都想有个好结果，但这概率太低了，如果每一段喜欢都要去追求结果，那对自己来说也有点辛苦。
　　没必要给自己找一些不痛快。
　　虽然还是会难过，但如果能喜欢一个优秀的人，就很开心了。
　　“所以，我也理解你说的那句话了。”程和静说，“而且我现在觉得，我认真表达了我的喜欢，也收到了认真的回应，虽然这个回应对我来说不算好结果。”
　　但是她的青春，就算只是这样也不留遗憾了。
　　他知道她的喜欢，他认真回答了她的喜欢。
　　所以不再去奢求那万分之一的“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这样的可能性。
　　纪浅认真听着，跟她一起往操场那边走。
　　程和静的神态很放松，前面有些阶梯，她三两步地跳上去，走在纪浅前面。
　　纪浅看到她的马尾晃了晃。
　　程和静绝对算得上是清秀漂亮的，纪浅一直觉得她的眼睛特别好看。
　　她迈上去，随后转过来。
　　少女的发落在颈侧，她眉眼弯弯的，语气温柔，又坚定。
　　“那你呢？”
　　“打算什么时候跟程予说你喜欢他呀？”
　　纪浅其实不是完全没有这个打算的。
　　暗恋是什么。
　　暗恋之所以被称为暗恋，就是因为它一直藏在暗处。
　　是一种，明知道不坦白不说明就没有任何意义的情愫。
　　明知道好像没有意义，却控制不住自己不去隐藏的感情。
　　在别的事情上，纪浅觉得自己都挺果敢的，但是在要不要表白这件事上，就比程和静犹豫得多。
　　但这个想法，也有一些的。
　　纪浅三两步走上去，走到程和静旁边，轻轻叹了口气。
　　“那就等高考后吧。”纪浅小声说，“如果那个时候我觉得能说出口的话，就那个时候吧！”
　　再给自己注入那么一点点勇气。
　　她们去操场的时候，程予和纪深正在篮球场那边等他们。
　　旁边的座位零零散散地坐了一些人。
　　甚至还有几对很明显的小情侣，这个时候学校几乎也不管了，毕竟这两天半的考试结束以后，他们就已经管不到这些孩子了。
　　纪升荣和胡婉也只是把夜宵送了过来，让他们自己去吃点。
　　是熟悉的，妈妈做的夜宵的味道。
　　吃完夜宵以后，几个人还靠在旁边聊了几分钟，当然也没说什么别的有意义的话，纪浅只是特别关注了一下程和静和纪深的状态。
　　好像，真的挺自然的。
　　那看来，表白以后就算被拒绝了，也不是那么尴尬的事情嘛！
　　好！纪浅！
　　你可以的！
　　等到毕业，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吧，反正以后…
　　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
　　为期两天的高考紧张地进行，六月八号的下午，高考的队伍凯旋。
　　低年级的学生被安排在两边迎接。
　　纪浅看到程予他们班的队伍走过，和旁边的人一起挥动着旗子，她还没开口，就听到附近也有人在呐喊。
　　叫了纪深和程予的名字。
　　纪浅在旁边稍微愣了一下，没有很大声，只是跟着大家一起，轻轻呼唤了几声。
　　她忽然觉得…
　　他们，也不仅仅是她和程和静的青春。
　　纪深和程予这样的人，注定是很多人的青春，大家的青春和暗恋，好像都注定会变得无疾而终。
　　但这样就足够了。
　　在这个年纪，喜欢了一个这样的人。
　　晚上，高三的谢师宴结束以后，高三年级的就要离开学校，这一晚对于低年级的学生来说也是狂欢。
　　因为高三离校并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他们会留下自己的课本和笔记，本来是学校过几天就一起处理的，但是又觉得有些东西还能再利用一下。
　　所以南溪高中一直都有一种传统，高三毕业离开学校这一晚，高二的学生可以去高三的教室搜刮一些东西。
　　去拿自己觉得有用的东西。
　　本来是留给大家找笔记或者辅导书的，毕竟是前辈们提前做过重点的，或许对复习也有点用。
　　但是这项传统里，也常常隐藏着一些女孩儿们的小心思。
　　想去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的座位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有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去留下来的东西。
　　最常见的就是留下了他的笔记本，看到他的笔迹就会觉得开心。
　　最开心的，当然是拿到他的校牌。
　　纪浅知道程予的校牌肯定是拿不到的，所以她提前拦截了。
　　晚饭后，纪浅去帮纪深收拾东西，直接去了他们班。
　　纪浅先开口问了句：“喻眠学姐怎么不在啊？”
　　纪深没理她。
　　纪浅也根本没在意纪深没理她这件事，往程予那边挪了挪，她的目光锁定在程予收拾东西的手上。
　　她先开口寒暄关心：“考得怎么样呀？”
　　程予顿了顿，用手上的书本轻轻敲了一下纪浅的脑袋：“知道高考之后有个原则吗？”
　　“嗯？”
　　“我不问你就不说，我不说你就不问。”程予说，“高考和平共处原则。”
　　纪浅：“……”
　　她哦了一声，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本来就只是找个话题开口。
　　纪浅正打算再次开口。
　　程予竟然莫名其妙又接上了她的问题：“还不错，应该能顺利上我想上的学校。”
　　“啊，警校嘛。”纪浅接话。
　　“嗯。”
　　他还是如此坚定，要去选择成为一名警察，不管身边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都没有改变。
　　纪浅喜欢他这样的坚定。
　　程予一直都在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许看起来有些不考虑别的情况，但他好像有一种使命感。
　　一定要去做这件事。
　　“那挺好的。”纪浅敛了下眸，许多话都吞了下去，最后之化作一句，“虽然会有点辛苦，但是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啦。”
　　在程予的眼里会是什么样的呢？
　　纪浅经常会去想。
　　他从小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大，父亲是缉毒警察，因为公务任务牺牲，叔叔也是警察，婶婶也因为这个跟他离婚。
　　程予是最清楚这个工作是有多危险和孤独的。
　　可他义如反顾。
　　程予顿了顿，随后笑了一声，问她：“怎么这会儿过来，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纪浅：“？”
　　一下子被人戳中了心事，而且还是当事人直接戳穿的。
　　她赶紧磕磕巴巴地胡乱解释。
　　“不是！我肯定是过来找你要东西的啊！”纪浅说，“那不然我过来干嘛？肯定是为了抢先一步！”
　　程予挑眉，尾音耐人寻味地勾起：“嗯？”
　　“那可是程予！学霸的东西！谁不想要呢！我怕一会儿晚点就抢不过了！”纪浅感觉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程予垂眸看了她两秒，随后无奈笑笑。
　　“好，你想要什么？”程予看了眼自己的桌子。
　　纪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程予的课桌绝对算得上整洁，很有条理的，一眼就能看到上面有哪些东西。
　　其实程予的笔记本她也不是那么需要，她现在的笔记，都是程予帮她整理的，可以算是为了她量身定制的。
　　“我…”纪浅一下子噎住。
　　其实她的目的是很明确的，但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嗯？”程予继续问，“要什么啊？我这儿什么东西，值得你亲自过来拿？”
　　程予的语气慢悠悠的，倒是不慌不忙。
　　但正是这种随意的姿态，更让纪浅有一种自己是不是被拿捏了，被人看透了的感觉。
　　她开始慌乱和无措。
　　她情急之下，脑子一热就直接说出了口，还挺凶的：“把你校牌给我！”
　　程予被她说得愣了下：“啊，你命令我。”
　　纪浅：“对！我就是命令你！你要反抗吗？”
　　“我不反抗。”程予的唇角微弯，“我怎么敢反抗？”
　　他说完，在抽屉里给纪浅拿了校牌，看似是乖乖听话了，但是在纪浅抬手准备接过来的前一刻，他给举高了一点。
　　纪浅没能成功拿到。
　　小姑娘甚至还踉跄了一下，往前扑了扑。
　　……她感觉自己这会儿肯定特别像个扑棱蛾子。
　　程予这会儿竟然还在笑，故意问她：“要这个干什么啊？”
　　看似听话，其实没有听话。
　　拿喜欢的人的校牌作为纪念这件事，好像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虽然是小女生的心思，但男生其实也没有那么迟钝。
　　纪浅听他故意问，以为自己被看穿。
　　于是…
　　开始狡辩！！！
　　纪浅直了直腰，说——
　　“那不是因为，你考试厉害吗？”
　　“我以后就把你的照片放在前面供起来，让考神保佑我！”
　　程予听完，稍微沉默了几秒，眉头微皱。
　　“别人拜佛你拜我？”他问。
　　其实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程予就是她的神明。
　　“对啊。”纪浅依旧理直气壮，“这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很合理呀，还是说…”
　　程予：“什么？”
　　“还是说你觉得，既然你是有这个作用，也要像祭拜神佛一样祭拜你呀？”
　　纪浅踮了踮脚，凑近了他一点。
　　她说，“那好吧，我给你放零食，给你摆花！”
　　程予：“…………？”
　　他自己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感觉场面变得诡异了起来。
　　“你确定…这是求考神？”程予说。
　　怎么感觉像是…？
　　在…？
　　算了，说出来有点不吉利。
　　纪浅突然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从程予手里抢到了校牌。
　　“那！那那那…”她说，“那小零食和花都不摆了！要是考得好！我投喂程予本人好吧？”
　　程予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敛眸看着纪浅。
　　沉默两秒。
　　他应着，“好啊。”
　　那最好是她每次都能考得好。
　　嗯。


第48章 48.   “别让我妹出事儿。”
　　六月九日。
　　上午有半天的英语口试考试。
　　这一场考试结束以后其实才算是真正的结束, 很多住校的学生会在这个白天回到学校来把自己的东西拿走。
　　这才算是正式的毕业日。
　　中午午休的时候，纪浅给纪深发了个消息。
　　【纪浅】：你们考得怎么样？下午要回来吗？
　　【纪深】：回啊。
　　【纪深】：人太多了，排队呢。
　　【纪浅】：那好吧, 你们回来记得叫我！
　　【纪深】：？
　　【纪深】：叫你干什么？你不上课了？
　　【纪浅】：反正！你就是得叫我！！！
　　她回完纪深这条就没消息了，直接翻了个身开始午休，中午一觉睡醒, 迷迷糊糊地去上课, 她人刚到教室, 就有人围过来在她位置这边。
　　“纪浅纪浅！”
　　纪浅啊了一声, 一边拿着书：“怎么了啊？”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看就是中午完全没看贴吧！！”
　　纪浅迷惑：“没事儿看贴吧干嘛？”
　　她是几乎不去看学校贴吧的，除了高一刚开始会看看，后来就渐渐不玩了，但是总有那么一群人是喜欢泡在贴吧的。
　　学校各类资讯都不错过。
　　贴吧简直就是各种小八卦的合集。
　　“就今天中午有个很热的帖子，说你呢。”同学压着声音。
　　“什么事儿啊？”纪浅皱了皱眉, 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就有人提到，高三毕业以后会有什么改变, 本来帖子里还好多人在觉得难受，以后就不能在学校看到程予和纪深了欸, 结果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 那个楼就歪了。”
　　“嗯？”纪浅继续听。
　　“楼歪了，有个人说什么, 以前跟你的事情还没算账呢…这会儿纪深和程予毕业了，你也没人护着了。”
　　“啊？”纪浅笑了, “她认真的吗？”
　　她早就不是那个需要被护着的人了呀。
　　这点事儿，还能处理不好的？
　　“好像是，我为了关注这件事中午都没睡觉呢呜呜呜。”
　　纪浅敲了她一下，“笨死了, 怎么因为这个事情不休息！还是要好好睡觉！”
　　“就，她一直在楼里说你坏话啊。”她小声嘀咕，“说什么只是在我们班门口看了下照片，就被你追着骂，还说就这，你就这还天天宣传反校园暴力呢。”
　　“啊…”纪浅回忆了一下这事儿，“那我建议她直接来找我，我能跟她好好说一说的。”
　　纪浅一说起这件事火气又上来了，她轻嘁了一声，开始数落。
　　“就那人啊？什么叫就在我们班门口看了下照片？我那天中午有点题没做完，就到最后没走，一出来就碰到她人在我们班教室门口指指点点——”
　　“说这个人哪儿哪儿长得不好看，谁的手链又不好看，又是谁的发型像狗啃的。”
　　“这叫，就看了一下照片啊？”
　　“我跟她擦肩而过直接伸腿给她绊倒是不是也能上说成我只是路过一下？咱俩只是擦肩而过？”
　　“不是，她怎么能装得好像是我欺负她一样？”
　　“这事儿我不想跟她计较，就当时说了她两句，我当时可能是说得有点过分，气头上，但确实是她自己先开始的啊。”
　　纪浅一顿输出玩，旁边的女生愣了好久。
　　“啊？你骂她什么了？”
　　纪浅顿了顿，回顾了一下：“我骂她…”
　　她说，
　　“指手画脚妈入土。”
　　其他人：“……”
　　嗯，一贯的纪浅风格！
　　开始上课以后，大家都散开，今天下午的课上着都很累，纪浅感觉自己都没什么时间喘息。
　　结果班上的同学还在下课十分钟抓紧时间，在贴吧跟人战斗。
　　跟那人对线了好一会儿，说她不要给纪浅泼脏水。
　　事情传着传着，这事儿好像又有点闹腾起来了。
　　下午些的时候，纪浅正靠在自己的书堆里发呆，门口忽然有人叫她。
　　“纪浅！有人找你！！”
　　纪浅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只觉得外面有点吵闹，但也看不清是谁，刚好被挡住。
　　她疲惫地起身，“啊？好，来了。”
　　同桌不清楚状况，但是今天下午也是看了全程情况，听到现在外面吵闹就觉得是不是有人过来找麻烦了。
　　“不会是那个，贴吧的那个吧？”同桌小声问了问。
　　“欸？”纪浅应着，“应该不会吧，总不能想把事情闹大？”
　　但是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她不是不想处理，更不会退缩，只是觉得——
　　啊！好累啊！！
　　都是准高三了！高三的都正式毕业了！
　　就不能好好学习吗！怎么还在跟低年级一样玩这种无聊白痴的游戏啊！！
　　纪浅开始有点知道以前的前辈看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她慢悠悠地出去，外面还在吵闹。
　　脑子里想着这件事，纪浅出去，头都没抬，直接开口：“好啦，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我们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这事儿就算了。
　　她话还没说完，耳里一道轻嘁声。
　　再抬眸，定神。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惹事啊。”纪深看了她一眼，“真行啊纪浅。”
　　纪浅：“……”
　　不是说回来了叫她吗！
　　果然，纪深是完全信不过的！
　　“不是，我没惹事。”纪浅说，“但是确实是有点事，你看我这不是都打算和平解决了吗？”
　　但贴吧说得也有点没错。
　　她这人做事有些高调，的确经常沾染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本身又觉得自己有一种正义感，什么浑水都要去搅一下。
　　她在学校这两年，的确是有些因为程予和纪深才算了的。
　　拽得二五八万的还是因为有底气。
　　她的底气就是——
　　我上面有人！
　　有纪深和程予两个哥哥！你最好想清楚再对我下手啊！不要觉得我纪浅是什么很好欺负的小妹妹！
　　嗯…
　　如果他俩毕业了，的确还挺麻烦的。
　　纪深理都懒得理她，直接甩了个白眼，说她：“这下上面没人了，还狂呢？”
　　纪浅：……。
　　不狂了不狂了不狂了。
　　以后做人一定更低调！
　　她没回答纪深，刚打算想办法问问他程予的事情，却忽然听到角落里有熟悉的男声传来。
　　纪浅转身，目光落过去。
　　声音不算很响，但她这个位置刚好可以听见他们俩的对话。
　　刚才她的注意力都在纪深身上，没注意到程予已经叫了人去一边。
　　程予靠在旁边，神态慵懒，但敛眸认真地说着——
　　“我毕业了，帮个忙。”
　　“别让我妹出事儿。”
　　就说是他妹妹，是得想办法护着的。
　　纪浅愣了好一会儿。
　　突然觉得，好像无论何时，无论他们俩距离多远。
　　其实程予都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她。
　　一直一直，从未改变。
　　-
　　大概是真的得到“考神”的庇佑。
　　纪浅这次期末考试考得很顺利，期末考试那几天，正巧是六月底，高考出成绩。
　　纪深考得还挺好的。
　　以前纪浅对纪深的成绩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只知道纪深也就是个中等的成绩，这学期不知道怎么进步那么大，纪浅还挺意外的。
　　结果纪深的高考成绩下来，分数纪浅都看得瞳孔地震。
　　接到家里电话跟她说纪深的高考成绩的时候，纪浅还惊讶地问：“我哥平时是不是隐藏实力了？怎么成绩这么好啊？”
　　“你哥说…”胡婉顿了顿，还学着纪深那副样子，“他本来就这实力。”
　　“……”纪浅沉默，“哦，那行吧，我觉得我这次也能考好的。”
　　“哈哈哈，行，等你放暑假，要是想去青宜的话，可以跟你哥一起去玩一趟。”胡婉说。
　　纪浅嗯了一声，应了下来。
　　纪深肯定是要去青宜的，就他跟程予那个关系，肯定要过去晃悠一圈，而且现在段时誉也在青宜那边打职业，段阿姨最近也在青宜的时间比较多。
　　段时誉估计以后也是定居在青宜的。
　　六月底期末考结束。
　　老师说这次期末考的成绩会在七月十二日这天发，纪浅看到这个消息就啧了一声，还跟程和静吐槽。
　　“在我生日前一天放期末考试的成绩！！”纪浅说，“这是准备决定我这个生日到底能不能过好是吧？”
　　程和静笑了几声。
　　“你还笑呢，呜呜呜，你变了。”纪浅开始装，“怎么现在阿静也是天天笑我啊。”
　　“我哪儿有。”程和静说。
　　“你就是有嘛！”
　　程和静无奈：“好，好，我有，但是…你不是感觉自己考得挺好的？”
　　“嘻嘻。”纪浅也偷着笑了会儿。
　　她这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考试之前复习得比较全面，没有什么感觉非常不对的地方，而且还把程予给自己写的笔记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这次考完试纪浅就十分自信地提前对了一下答案，跟她预想中差不多，有把握会对的地方基本都对了。
　　有些的确是不会的，稍微丢了一些分，这些也没办法，是知识储备和技能上的空缺，短时间内提升不起来，需要高三再花点时间把那些地方弄好。
　　“那你考得好，还不是相当于生日礼物啦？”程和静说。
　　纪浅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去：“对啦，阿静，你回头陪我去逛街买点礼物！”
　　“嗯？”
　　纪浅：“我之前跟程予哥说，要是我考得好的话就投喂他！”
　　“投喂？”程和静愣了下，“怎么个投喂法啊？”
　　“嗯…本来是说给他送花和小零食的。”纪浅顿了顿，“但是我想给他买礼物嘛。”
　　“你就是找个理由送他礼物。”程和静睨了她一眼。
　　早就把纪浅的小心思给看透了。
　　程和静以前知道是知道，但是不会这么轻易地戳中纪浅的这些心思，但后来…
　　就像纪浅说的那句，有喜欢的人就懂了。
　　她开始喜欢别人的时候就懂了。
　　原来大家都一样，会习惯把自己的喜欢藏匿在各种表面上看起来“理所应当”和自然的事情里。
　　其实也只是骗自己，这是一件自然的事情。
　　能看出来的人，大概早就看出来了。
　　纪浅一下子被程和静说中，但是这会儿也没脸红，她在阿静面前脸皮还是很厚的，甚至还能满嘴跑火车。
　　“就是故意就是故意。”纪浅说，“我给喜欢的人送点礼物怎么了！我巴不得天天给他送！”
　　“啊，那你送。”程和静凑近了点，开始调侃她，“程予哥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纪浅：“……？”
　　“你天天给他送礼物，然后程予哥就会问你。”程和静顿了顿，还轻咳了两声，“小浅，对我那么好，是不是喜欢我啊？”
　　纪浅：“………”
　　啊啊啊啊啊！！
　　“你闭嘴。”纪浅冷漠回答。
　　程和静走在前面，还在笑她：“哈哈哈，就不，怎么，我跟你提前演练一下你都不好意思了？那要是程予真的这么问你呢？”
　　“……他应该不会问我吧。”纪浅自己给自己洗脑，“不会的不会的。”
　　程予是个矜持的人。
　　嗯！
　　他肯定不会这样问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着，但是纪浅的脑子里还是出现了刚才程和静说的那句话，而且还是……
　　程予的语气。
　　她完全可以脑补出来。
　　纪浅这次直接沉默了，自己想着想着给自己搞得开始脑子发烫。
　　程和静在她旁边一眼就看出来，也没有继续追着纪浅问，到了校门口要道别的时候，纪浅站在门口等车。
　　高考结束以后，就是她自己回家了，以前都是跟纪深一起回家的。
　　哥哥毕业以后，总会有这种微妙的改变。
　　其实以前不会，因为哥哥一直都比她高一个年级，但是一直都是在同一个学校。
　　纪深上初中，纪浅上六年级，纪深上高中，她上初三。
　　那会儿都因为她年级还小，纪深一般放学以后会去接她，只是需要纪浅在学校稍微等他一下。
　　但这次很不一样。
　　这次是，纪深毕业以后，纪浅就要自己独自回家了，毕竟也是快十八岁的人了，现在已经不需要哥哥照顾了。
　　等到车来了，程和静才轻咳了一声。拉赫
　　“你想想哦，我觉得如果要表白的话，要不就你生日那天吧？”
　　纪浅愣了一下，随口回答着：“啊？嗯…那拜拜！路上小心！”
　　她也不算是答应，但是顺口接上的话好像是同意了程和静的说法一样。
　　生日吗…
　　好像，这的确是她最好最好的机会。
　　去年许了很多愿，愿望里都有希望程予平平安安，希望程予一切顺利。
　　虽然生日还有半个月才到，但是生日愿望已经开始萌芽了。
　　今年的愿望就是很贪心了。
　　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奢望。
　　她好希望——
　　好希望把这个人变成自己的生日愿望哦。
　　就是，那个…
　　想要某个人属于她的愿望。


第49章 49.   停在那一页。
　　纪浅为自己的生日提前做了很多遍演练。
　　十八岁的生日, 明明一切流程都是熟悉的，每年生日好像都是一样的过，但今年很不一样, 她每天都在给自己演练…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说出口啊！！！
　　纪浅无数次羡慕程和静，虽然被拒绝了，但是她会一股脑地就直接说出来。
　　这句喜欢真是太难说出口。
　　纪浅在自己心里提前演练了整整半个月, 最后决定用一招——
　　以进为退。
　　嗯。
　　直接反问, 把问题丢给程予, 这样就不是她主动开口了！
　　决定找个机会, 直接问程予。
　　你对我这么好，特别的好，是不是喜欢我？
　　纪浅在内心预演的方案里，只有这个方案是最顺畅的，就算最后程予没应答, 也可以当做一个玩笑话就直接过去了。
　　谁也不会当真。
　　这样，他们之间应该还是不会有很大的改变吧？
　　她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现在程予对自己的好，缺乏那个和阿静一样舍弃一切去拼搏的勇气。
　　七月第一周, 纪深说自己有点事要去一趟青宜, 他直接去了，也没有跟纪浅提前说过这件事。
　　纪浅是那天发现纪深在收拾行李才问出来的。
　　“你去青宜干嘛呀？”纪浅靠在门边, “是去找程予哥吗？”
　　段时誉应该是没空的吧，这会儿忙着打比赛呢, 纪深应该不会去找他，如果有什么事的话，纪深应该是去找程予的。
　　纪深没有回答，只是合上箱子：“你自己复习去, 明年考不考大学了？怎么一点高三学生的自觉性都没有？”
　　纪浅：……
　　“我就问问！”
　　纪深飞快地收拾好东西，随后准备往车站走，只是跟纪浅说了句：“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去姨妈家里住几天？”
　　“不用！”纪浅信誓旦旦，“我都快十八岁了！成年人了！”
　　“这不是还没到。”纪深说。
　　“就只有一周了！就是下周了！！”纪浅说，“也就一周，也可以算是到十八岁了，啊对了，哥，你这次去记得提醒他们来南溪参加我的生日会！”
　　“知道了。”纪深应着，微微皱了下眉。
　　纪浅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并没有太去注意到纪深的表情，只觉得他这次走得急匆匆的。
　　但是纪深没跟她说是什么事情，纪浅一如既往的没有追问的习惯。
　　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她在纪深走出门的时候，还在提醒纪深：“哥！或者你问程予哥要不要等你回来时候一起嘛，你这次就去几天吧？他可以提前过来南溪玩的嘛，反正住我家。”
　　“再说吧。”纪深回答着，压在嗓子里有半句话说不出口。
　　最后什么也没说。
　　“对了啊，还有段时誉，要是你见到他，就帮我揍他一顿！傻逼啊啊啊！今年要是再给我寄什么签名照，我就冲去青宜把他杀了！”
　　纪浅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纪深也只是随口应着。
　　她也习惯了，反正纪深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对她不咸不淡的，虽然是亲哥，但是的确很多时候都是随便回答，不怎么搭理她的感觉。
　　纪深这次去了好几天。
　　纪浅在家等了三四天，还是没收到任何纪深要回来的消息，眼看着她的生日都只有那么几天了。
　　她给纪深发消息，他会回，但有点含糊其辞。
　　……到底干嘛去了？
　　搞得好像人是去青宜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挺奇怪的。
　　纪浅都忍不住给爸妈打电话抱怨，说纪深是不是偷偷摸摸跑到青宜去犯/罪了？
　　胡婉和纪升荣在电话那边听得笑。
　　“没有。”胡婉说，“阿深这次去青宜的确是有点事情要处理，我和你爸爸也是知道的。”
　　“什么事啊？”纪浅问，“怎么就我不知道？”
　　纪升荣叹气，“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复杂，跟你说怕影响你学习，高三了嘛。”
　　胡婉继续接话：“是啊，你就想好，怎么开心地过好这次生日，高三怎么认真学习，之后考大学的事情吧，这边呢，反正你哥哥能处理，他处理不了，也会找我跟你爸的。”
　　纪浅感觉大家都不是很愿意告诉自己，她倒是没什么小情绪。
　　家里人不是那种喜欢故意瞒着她什么事情的，不然现在也不会说的确是有些事情在处理。
　　她知道，他们肯定是考虑过情况，实在是不方便告诉她，免得她跑去担心。
　　纪深是临近她生日的前两天才回的南溪。
　　他回来的时候，好像十分疲惫，放下东西以后就跟纪浅说自己洗澡去了。
　　“哥？”纪浅跟在后面走了两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纪深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没事。”
　　“怎么去了一趟青宜这么累？你去跟人打群架了？”
　　纪深嘁了一声：“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纪浅：“…………？”
　　不会吧？
　　“那程予哥呢？他跟你一起的？”纪浅赶紧顺着关心。
　　她一向如此。
　　因为纪深和程予的关系好，她每次都会顺着纪深的话就问到程予身上了。
　　今天也一样，纪浅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纪深的脚步忽然顿住了，他沉默了几秒，转过来，敛眸看着她，冷不丁地问了她一句。
　　“你这么关心程予？”纪深问。
　　“啊…？”纪浅也讷讷的，“不是…我平时不是…”
　　纪深人靠在一边，就像是识破了什么似的，他抬手，戳了一下纪浅的额头。
　　“啧，你不会喜欢程予吧？”
　　纪深突然这么说出来，纪浅直接呆滞，虽然她喜欢程予这件事应该挺明显的，但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纪深直接问。
　　“…不，不是！”纪浅下意识地开始否认，“程予哥对我这么好！我关心一下别人不行吗！”
　　“不行。”纪深说，“倒是没见你关心你亲哥一下。”
　　纪浅嘀咕：“亲哥都做些什么事情…”
　　“嗯？”纪深皱眉，“我怎么就做些什么事情了？合着，你觉得什么事都是你程予哥给你解决的？”
　　本来好好的对话，纪浅被纪深这个语气惹得有点恼了。
　　“随便你怎么说吧。”纪浅直接转身，“奇奇怪怪的。”
　　纪浅直接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关门的力道比平时要重很多，显然是有点跟纪深闹脾气的意思。
　　纪深本来打算直接去洗澡，这会儿看着自己妹妹紧闭的房门。
　　他站在原地许久。
　　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偶尔，就连纪深也会觉得无力。
　　他也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一切事情，很多问题摆在面前都不能算是问题。
　　但是最近面对的问题，给他上了成年后很重要的一课。
　　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
　　纪浅房间里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不知道她是在做什么，纪深默了许久才转身进自己房间，去洗澡之前，给她发了条微信消息。
　　【后天你生日，还是在江域酒店吃饭，位置我已经定好了，你要叫哪些同学，记得跟他们提前说一下时间和位置。】
　　纪浅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本来的确是有点在跟纪深赌气的。
　　但收到以后，很快就消气了。
　　算了算了，纪深也就是说话难听点，但是还是个好哥哥的！
　　…
　　七月十二日，生日前夕。
　　纪浅在房间里给朋友们发消息，毕竟成人礼，还是会多叫点朋友的。
　　她想最后问程予。
　　因为把其他人的事情都确定好以后，才能把时间全部留给他。
　　不然一直忙着回消息，可能就不能及时回复程予了！
　　【纪浅】：程予哥！我哥给你发了时间和地方了吧？你明天什么时候过来呀？
　　程予最近好像很忙，纪浅估计他在忙招生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去打扰他。
　　前段时间给程予发消息的时候，他总是回得很慢。
　　而且最近都没有看到程予怎么更新动态，纪浅隐约感觉到他很忙，大概也有点累。
　　程予过了会儿才回。
　　【程予】：嗯，纪深跟我说过了。
　　【纪浅】：好耶！那你要准时来哦！！
　　【纪浅】：本来我跟哥哥说，你们一起回南溪，早点过来嘛，但是好像你最近很忙的样子，没事啦！你明天来就好啦！
　　可以见面了。
　　感觉已经好久没跟他见面了。
　　一个多月了…
　　虽然之前也有过半年都没见面的情况，但是纪浅觉得这一个多月更难熬过。
　　她一直握着手机，等着回复。
　　对话框里一直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但是输入了好久，都没有回音。
　　纪浅正等着，微信里忽然弹出来一条：【纪浅，你帮我把我桌上的那个招生的书，给我拿到地下室来一下？】
　　是纪深发来的。
　　纪浅：【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你的跑腿工人呗。】
　　纪深吃完晚饭人就遁到地下室去了，也没上来，房间在二楼。
　　纪浅打开房门进去，纪深说的那本书就摆在桌上、
　　“哎，怎么有人这么懒，自己多爬几楼不行吗？就知道使唤妹妹，有妹妹真好，啧啧。”纪浅一边嘀咕，一边过去拿。
　　她拿书的时候，碰到了旁边的鼠标。
　　待机中的电脑屏幕忽然亮了。
　　纪浅抬眸瞥了一眼，本来也没打算认真看，却一眼看到纪深登录着电脑微信没关，而聊天界面还是和程予的微信聊天界面。
　　电脑屏幕上的对话框十分清晰。
　　只是匆匆一眼，她就算不刻意看，也会注意到的聊天记录。
　　她手上拿书的力道突然一松。
　　厚重的书本落在地上，砸到脚也像是丝毫不觉得痛。
　　纪深和程予的对话，停在的那一页。
　　【纪深】：要是，我妹喜欢你怎么办啊？我真觉得不对劲，她好像…
　　【程予】：……
　　【纪深】：你看着办吧。
　　【程予】：嗯。
　　【纪深】：考虑好了吗？明天的事？
　　【程予】：嗯。
　　纪浅甚至没有往下翻，因为那句话就停在这一页上，是她目光所及，一眼可以看到的话。
　　程予说。
　　——【总不能让她喜欢上我。】


第50章 50.   是她不能喜欢程予。
　　纪浅第一时间竟然在想, 如果故事就停在上一页就好了。
　　停在，这里没有翻页的那一页。
　　纪浅没有往下翻。
　　她没有翻别人聊天记录的习惯。
　　而且…
　　其实本来也没打算看的。
　　过了好一会儿。
　　纪浅弯腰，蹲下来, 把落在地上的本子捡起来，刚才砸到了脚都好像没有任何痛觉，她拍了拍被摔出褶皱的书本边角。
　　出去的时候, 她轻轻地带上了房间门, 听到门锁咔哒一声关上的声音, 才终于转身离开。
　　门上锁, 不会再往里走了。
　　就当做…
　　什么都没看到吧。
　　她站在楼梯口，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迈步下去，跑得很快，急匆匆的，踩得楼梯咚咚响。
　　到地下室的时候, 纪浅一眼看到纪深人窝在那边的沙发上，看起来好像在跟别人发信息, 微微敛着眸，但也看不出具体的表情。
　　纪浅直接把书给他扔过去, 一下就砸到纪深身上了。
　　“真的是懒得要死！！”纪浅还在数落他, “自己上来拿一下怎么了？”
　　纪深嘁了一声，一如既往地懒得理她, 只是伸手拿的时候，还是倒吸了一口气, 纪浅这么一下子扔过来，刚好砸到了那边手的小拇指。
　　现在还觉得隐约有些麻。
　　但纪浅也是一向如此，她本来就有点喜欢跟他“对着干”，纪深习惯了, 也不是很想说她。
　　纪浅看他没反应，稍微留神多看了两眼，纪深的眉头依旧没有完全舒展开，明显是刚皱过眉的样子。
　　这么回忆起来，纪深好像最近的确经常皱眉。
　　“下次不给你拿了！”纪浅装作气呼呼的，“你下次再这样，我就跟爸妈告状说你欺负我！”
　　“你去啊——”纪深说，“你都十八岁了，怎么，还把自己当小孩儿啊？”
　　纪浅：“……”
　　她和平常一样，战术性沉默，随后轻哼了一声。
　　两兄妹还是跟平常一样的相处模式。
　　纪浅说不上来纪深到底是哪里让自己觉得有些微妙的不对劲，纪深也没发现纪浅明显有些情绪失常。
　　“对啊，我就是把自己当小孩儿。”纪浅理直气壮地回答，“反正不管我多少岁！你都比我大！你就是哥哥！”
　　不管她是不是个大人了，但是哥哥一定是哥哥。
　　纪深被她这个说法说得无言反驳，最后竟然是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行了，先上去吧，今天早点休息。”纪深顿了顿，看向她的目光竟然放柔和了许多，“明天生日，不是要出去玩？”
　　纪浅这人是真的吃软不吃硬的典范。
　　纪深给她一点点关心，她就感动得不行，觉得自己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纪浅嗯了一声，本来打算转身走的，但是脚步忽然停了停。
　　“对了，程予哥什么时候过来呀？”纪浅忽然问他。
　　纪深啊了一声，“程予吗？”
　　“嗯。”纪浅假装无事，“他没跟我说什么时候过来呀，我问的时候，他也只是说你跟他说了。”
　　纪深收了收手机，忽然起身：“嗯，我是给他发了。”
　　“感觉程予哥最近好忙的样子…”纪浅小声说，“跟你怎么这么不一样呢？你现在毕业了就是天天玩儿，没见你有什么事做？？”
　　纪深：“？”
　　这他妈也能炮轰到他身上的？
　　“是挺忙。”纪深说，“毕竟程予国家栋梁，跟我这种废物是不一样的。”
　　纪浅点头：“嗯，你还知道你是废物啊。”
　　“……”纪深沉默几秒，“你胳膊肘往外拐一直可以的。”
　　“那不是因为！程予哥对我比你对我好吗！”纪浅说着，看到纪深脸黑了一下，赶紧压低了些声音，“就，表面上…？”
　　在内心深处。
　　纪浅也还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哥哥是不是对自己不好的。
　　但是女生喜欢的是什么呢，就是摆在明处的好，就是明目张胆的喜欢。
　　知道是知道，但是感受到的，看到的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她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私心的，的确是觉得程予比纪深对她好点。
　　纪深嘁了一声，起身以后往楼下花园那边走了两步，随后长叹：“他最近大忙人，可能明天再说吧。”
　　纪深的话说得很保守，给自己说的话留足了空间。
　　以前纪浅是绝对听不出来这种语境里到底藏着些什么的，但是现在她能听出来了——
　　她知道。
　　纪深的意思是，程予很忙，他的情况不能确定，他可能早点来也有可能晚点来，他甚至有可能…
　　不来。
　　但她现在依旧在假装，假装听不动。
　　仿佛是在给自己洗脑，纪浅说：“反正明天总会来的嘛。”
　　总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
　　给纪深送完书，纪浅上楼以后，站在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目光落在旁边纪深的房门，刚才走的时候，她关了门。
　　听到了响声，但是其实并没有锁上，她只是轻轻地带上了门。
　　现在，如果…
　　如果她想继续往下看，也可以继续。
　　刚才纪深的反应也很奇怪，明显是有些什么事情的。
　　但她不想看。
　　纪浅一直都不会当逃兵，但是在这一刻，她第一次逃离了。
　　以往的这一晚，纪浅总会睡得很好，等到十二点一过就可以收到大家陆续发来的生日祝福。
　　但是今天收到很多消息以后，纪浅依旧无法安心下来，她把聊天框翻来覆去好几次，也没收到程予发来的一句生日快乐。
　　她以前总是要等到晚上聚会结束才会发动态，但是今天早早地就发了。
　　其实也只是发给程予一个人看。
　　想看到他说…
　　生日快乐。
　　也想看到他说“今天见”，或者跟她说“妹妹要什么生日礼物？”
　　但一条都没能等到。
　　夜色越来越浓，纪浅的困意也越来越深，她抱着手机，感觉自己的眼皮都在上下耷拉。
　　说好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说好的要自己骗自己，却无法不在意他有没有跟以前一样对自己关心。
　　所以为什么呢？
　　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她感觉程予突然之间离她好远好远。
　　困顿之间，纪浅往上滑了一下聊天记录。
　　恍惚之间才意识到——
　　好像…
　　其实程予最近都没有怎么回复她的信息，从一周前的某一天开始，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的一天，但就是从哪天开始，程予的回复就变短了。
　　虽然是回复了，但是他的回复越来越短，越来越简单，经常都只是回她一个字。
　　——“嗯。”
　　——“好。”
　　其实早就有迹可循，只是她自己一直都在蒙蔽自己而已。
　　她只是不相信。
　　只是过了一个月而已，他们也刚刚毕业一个月而已，难道她就已经快追不上了吗？
　　纪浅早就知道高考毕业以后很多事情都会改变，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微妙，再要好的关系都有可能因为高考毕业而改变。
　　因为从高中毕业即将步入大学这一阶段里，充满了太多在他们这个年纪还有些承受不住的变数。
　　但她从未想过改变会来得如此之快。
　　快到她完全跟不上这步调，好像也无能为力去改变。
　　…
　　晚上七点，几乎所有人都到了包厢，纪浅被围推到最中心的位置，头上还戴着小皇冠。
　　有朋友还给她买了花。
　　“我们小浅永远十八岁呀！！”
　　“十八岁收到花，以后都会很好的！！”
　　纪浅笑着应，瞄到在角落里堆砌着的生日礼物，大家都很认真包装了，甚至今年段时誉寄过来的礼物好像都挺正常的。
　　所有人都认真准备了。
　　“人都到了嘛？那我们要不要先唱生日歌呀？”有人提议。
　　“好呀好呀~浅浅，都到了嘛？”
　　他们这儿是正式吃饭之前先唱生日歌，先分蛋糕，先许愿的。
　　纪浅愣了好久，唇动了动：“啊…？”
　　“嗯？人没到齐吗？”朋友一脸懵，也不知道具体有哪些人。
　　她也不认识程予，自然不知道纪浅还在等谁。
　　本来约定好的时间是六点半到，现在七点，大家陆陆续续都到了，纪浅看着门口，却感觉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回答不上来，目光对上纪深。
　　纪深当然知道她想开口问什么，但他只是侧过去，回答了一下刚才那个人的问题。
　　“嗯，都到了。”纪深说。
　　纪浅一下子急了，“不是呀，程予哥不是还没来？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欸，程予哥有跟你说什么吗？”
　　“程予？”纪深顿了顿，“不用等了。”
　　“啊？”纪浅应声，“为什么？”
　　“他不会来了，不用等。”纪深说着，看到纪浅的表情马上沉下去的样子，故作轻松的语气，“怎么了？去年不是也没来吗？”
　　纪浅：……
　　“嗯。”她最后只是应了这么一声。
　　如果，如果她什么都没看到的话，现在的确是可以觉得什么都没有，的确是可以说没关系。
　　但是她看到了。
　　她看到程予说“总不能让她喜欢上我”这句话了。
　　也感受到了他最近明显的冷落，明显没有再对她那么好…
　　这句话的意思，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在装傻，假装不知道，也想假装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这句话。
　　纪浅看到那一句话就知道他的意思的。
　　意思不过就是，不要再对她那么好了，因为对她好，她会喜欢上他的。
　　所以程予为了让她不喜欢上他。
　　冷漠到，不像以前一样给她发生日祝福，也会故意不来她的生日聚会。
　　她早就猜到程予今天不会来了，在昨天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可她偏不相信，偏要自己骗自己，偏要为他点着那最后的蜡烛，让光不熄灭。
　　旁边的朋友开始欢呼——
　　“好！那开始点蜡烛啦！！”
　　包厢里的灯光熄灭，蛋糕上的数字“18”十分明亮，中间还有一根在闪烁的仙女棒。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身旁传来朋友们的歌声。
　　她恍恍惚惚地听大家唱完，等到快需要许愿的时候，忽然愣神。
　　所以，今年要许什么愿呢？
　　她的愿望已经提前被熄灭了。
　　她的愿望真的好简单，如果不能和程予在一起的话，就继续这样开开心心地喜欢程予吧。
　　就只是，喜欢他而已。
　　她明明从一开始就没有奢求别的东西，但她没想到。
　　她连喜欢的权利都被人亲自剥夺了。
　　——不能让她喜欢上我。
　　——不能。
　　是她不能喜欢程予。
　　“快许愿呀浅浅~”
　　“嗯嗯！许愿啦！”
　　纪浅笑了笑，说了声：“好。”
　　随后她闭上眼，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愿望都没许，只是闭了几秒眼，随后睁开。
　　看着这两簇在眼前晃悠的烛火。
　　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最后…
　　还是自己吹灭了蜡烛。


第51章 51.   他明明答应过我会来的。
　　这场生日聚会。
　　除了纪浅本人, 其他人都觉得是完美的。
　　晚上散伙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很累了，纪深作为哥哥，还是要帮她看着人。
　　其他朋友走的时候, 都是纪深在外面送他们。
　　程和静今晚不回去，她会陪着纪浅完整地度过这个生日。
　　其他人都已经走了，纪深还没回来, 纪浅和程和静还在包厢里等纪深进来叫她们。
　　纪深出去以后, 她们俩一起窝在沙发上。
　　“所以你看嘛, 我说他其实骨子里是温柔的吧。”程和静坐在她旁边, 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纪浅愣了下，“嗯？”
　　“因为外面冷，所以他自己去了呀。”程和静叹了口气。
　　纪深一直都是这样的。
　　虽然刚才语气不是很好，他这人典型有点嘴巴不用可以捐献给有需要的人。
　　纪深出去的时候，原话说的是——
　　“别出来添麻烦, 不想带拖油瓶。”
　　这句话在纪浅耳里很难跟温柔搭上边，但是在程和静的耳里就格外。
　　“所以这是喜欢的滤镜吧。”纪浅轻笑了一声, “不过真的没事吧，你和我哥…”
　　“没事啦。”程和静说, “已经没关系了, 过去那么久了，被拒绝以后其实就是一个信号, 会慢慢不喜欢的，我以后…”
　　她顿了顿, 侧头过来看着纪浅：“以后也会遇到别的喜欢的人的。”
　　人这一生，很难只会喜欢一个人吧。
　　纪浅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敛了下眸, 继续安静地等待。
　　程和静没有转回头，继续看了她一会儿，包厢里很安静，偶尔会听到外面有人路过，隐约会有些稀碎的谈话声落进来。
　　安静了整整两分钟。
　　程和静忽然叹气，开口：“小浅。”
　　“嗯？”纪浅马上应声。
　　程和静的唇动了动，手搭在纪浅的手背上，只是轻声说了句：“我也想成为你会依靠的人…”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成长和改变，也能感觉到纪浅的成长和改变。
　　她们一直都在互相影响着成长。
　　纪浅是一个不爱问的人，那她也不想逼问，虽然能猜到纪浅是在因为什么样的事情不开心。
　　在她跟纪深表白被拒绝以后，纪浅也一直没问她。
　　所以她现在也要等到纪浅主动开口。
　　纪浅抬眸起来看着她，眼眶竟然有一丝泛红，有几分哽咽，她应了一声。
　　“好。”
　　…
　　晚上回家以后，纪深一边换着拖鞋一边跟她们俩说。
　　“上楼早点休息，我有点事也先回房间了。”他说，“有什么事直接发信息。”
　　纪浅哦了一声，顺口接话：“懂了，意思是不要打扰你。”
　　“你知道就行。”纪深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确认什么东西。
　　在看到纪浅好像没有什么异样以后，他先迈步上楼了。
　　两个小姑娘比较磨蹭，要去冰箱里拿罐头和饮料，还抱了一堆零食以后才上去。
　　上楼以后，纪浅还扫了一眼纪深的房间门。
　　紧闭着。
　　家里隔音还是挺好的，关上门就是各自的世界了。
　　她们直接回到房间。
　　纪浅开始慢悠悠地和程和静一起拆大家送的礼物，最上面的就是纪深送的。
　　“哈哈，不会深哥今年又是送你八音盒吧？”程和静看了一眼。
　　“我哥的世界里送礼物可能只会送八音盒吧，但是每年的八音盒都还是有点区别的，里面的音乐不一样！”
　　“没看出来深哥还有点音乐细胞。”
　　“人嘛，总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兴趣爱好的。”纪浅笑了笑，先放在一边，“其实我比较好奇段时誉今年给我送了些什么鬼东西，我知道不是签名照和键盘这些了，但是好好奇。”
　　“哈哈哈哈哈哈哈去年那个签名照真的好好笑，不过说真的，他的签名照真的挺值价。”
　　段时誉去打职业这两年，发展真的挺好。
　　他出道就被称为天才少年，虽然大家都说谁出道的时候不是个天才呢，但段时誉的势头猛，就跟他的游戏ID一样。
　　——“Fire”
　　一团火簇。
　　出道就拿了国内赛事冠军的天才AD选手。
　　她们俩聊着，本来就在笑，程和静脱口而出就问了句：“那程予哥呢？”
　　纪浅拆礼物的手一下就顿住。
　　“……啊。”她顿住，“我不知道…”
　　程予是让纪深带了礼物过来的，就摆在旁边，纪浅觉得自己没有很想拆。
　　程和静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她本来不想提程予，今天生日聚会程予没来就很奇怪了，她隐约能猜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但没有问。
　　刚才不下心就说出口了，因为习惯。
　　习惯…
　　从她们高一开始，程予好像就一直在，所有重要的事情，都有他参与的。
　　虽然去年也因为忙碌没有来，但他很认真地给纪浅送了生日礼物，也很认真地给她说了生日快乐。
　　纪浅忽然整个人有点泄了气，也没有继续拆礼物。
　　程和静有些慌乱，凑过去伸手抱着她：“对不起…但是…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到底是什么事情，她想知道。
　　但为了保护朋友，她不会问。
　　纪浅趴在她的肩膀上，沉默了几秒，忽然有些抽泣，肩膀都在颤抖，强压着自己，最后才开口。
　　“他说过会来的…”
　　“他明明答应过我会来的…”
　　去年生日，程予说抱歉来不了，但明年一定，所以她格外期盼今年，格外期盼这个十八岁。
　　别人祝福她永远十八岁，可她应该再也不想去回忆十八岁的生日了。
　　程和静听着，没说话，只是把她搂在怀里，很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好像在告诉她——
　　没关系，有我在的。
　　就像是储水的水库，忽然开闸泄洪。
　　纪浅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再也忍不住自己想哭的情绪。
　　“他不来也可以的，但是以前他明明会跟我解释，会主动跟我说。”
　　“可是现在就算我去问，他也不会回答我了。”
　　“就因为我喜欢他…”
　　“就因为他知道我可能会喜欢上他。”
　　“他就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打算对我好了。”
　　为了防止她喜欢他这件事发生，程予真的很刻意地保持了距离。
　　她以前以为自己在程予身边的特例是格外优待，但现在觉得，这样是他朋友妹妹的身份，好像反而让她迈不开脚步。
　　到现在也一句“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你了”也说不出口。
　　她想了很久，那就结束吧，这样荒唐匆忙地结束了自己这两年的暗恋。
　　又是两个小姑娘抱团取暖的一天。
　　第一次是纪浅轻哄着程和静，说这一晚过去什么都好了，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
　　这一次是程和静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关系啊。”
　　“以后，我们一定还会喜欢别人的。”
　　“一定会喜欢一个，舍不得我们难过的人的。”
　　哭过以后总觉得疲惫，她这几天本来又休息得不好，这一晚没等到十二点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纪浅才看到程予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
　　也只是寥寥四个字。
　　【生日快乐】
　　发送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这一天已经快要结束他才发过来。
　　纪浅犹豫片刻，回复：【谢谢程予哥！】
　　看样子，他应该是不会再回复的。
　　虽然发了祝福，但纪浅觉得他整个信息里透露出来的不过是这两年里的一点点余温，疏远又客气。
　　换做是以前，他早就解释为什么没来了。
　　她长大了。
　　也开始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是人和人之间无法逃离的魔咒，是到了一定程度以后的分割线，要么是登顶，要么就是断崖。
　　就算是她和程予。
　　也无法逃过这个逐渐生疏的魔咒。
　　程予不再解释，她自知如何，不会再问。
　　她本来也是骄傲的小公主。
　　她也有自己的傲骨。
　　不可能这个时候还要卑微地低声下气，不可能抓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不放。
　　每个人的十八岁都是一个新的开始，而她的十八岁是从努力不再喜欢程予开始的。
　　…
　　但是高三并没有给她什么喘息的机会和时间。
　　只是短暂地放了不到一个月的假学校就提前开学了。
　　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真正的高三学生了，回到教室的时候甚至感觉放在课桌上的东西都还没有积灰。
　　仿佛就离开了那么一下。
　　在教室收拾着东西，从书本上咣当掉落一声有些清脆的响，纪浅愣了下，还没弯腰去捡的时候就有路过的同学看到。
　　帮她捡了起来。
　　“欸？你怎么拿着程予的校牌啊？”同学冲她挤眉弄眼的，有些八卦的眼神，“他毕业的时候你去教室捡来的啊？”
　　“啊？不是。”纪浅说，“之前他给我的。”
　　是以前她自己想要的。
　　“哦哈哈哈，差点忘了，你跟程予关系那么好！！”
　　纪浅笑了笑，伸手接过那个校牌，她的手顿了顿，随后塞进了自己抽屉的最里面。
　　就像她的喜欢一样。
　　还没有扔掉，但是放在里面，就连自己也不会去碰了。
　　开学典礼要等到九月其他年级来了一起开，但高三学生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了。
　　九月，陆陆续续的，低年级也快开学，开学典礼上，依旧是那些熟悉的流程。
　　“新学期开学，从现在开始，以前高一高二的同学也升入高二高三，正式高了一个年级。”
　　“在这里很开心地告诉大家，上一届，也就是我们2016级的学生，在上一届高考中表现十分优异，创造了升学率的新高。”
　　“部分录取情况已经张贴在公告栏。”
　　开学典礼结束以后，高三的一窝蜂挤到旁边的公告展览栏那边去，看看上一届的前辈们考上了哪里的学校。
　　纪浅本来打算直接上楼，结果一把被身后的女生拉住。
　　“纪浅！去看看嘛？”她说，“一起一起！正好我也想了解一下！万一就看到喜欢的学校了呢？”
　　纪浅是很早就想好自己要考什么学校的，但其实大部分的人在这个时候都没有想好。
　　“嗯？”纪浅应着，“现在人太多啦。”
　　“就是要人多的时候去凑热闹嘛。”她又拉了拉纪浅，“陪我去嘛？”
　　纪浅拗不过她，最后只能应下来。
　　刚靠过去就觉得那边有些闹哄哄的，大家都围在一起议论。
　　“完全想不到！！纪深竟然是选的这个专业？”
　　“是啊，好意外哦。”
　　“哈哈哈哈哈哈所以真的人都有很多面哦？”
　　就算他们已经毕业了，在这些后辈的嘴里，依旧是会被经常提起来的人，永远是大家讨论的中心。
　　这会儿挤不进去。
　　旁边的同学又好奇，问她：“欸？你哥选了什么专业呀？”
　　搞得大家这么惊讶。
　　纪浅叹了口气，说：“心理学。”
　　“啊？”身边的同学也很惊讶，“纪深啊？”
　　“嗯？”纪浅应了一声，“不然我还有哪个哥哥？”
　　“哈哈哈哈可能程予吧。”她说，“程予不也是你哥哥嘛？要是说他学心理学，我觉得我还好理解一点。”
　　纪浅稍微顿了顿：“嗯。”
　　程予，的确也是她的一个哥哥。
　　至少程予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她们等到前面的人渐渐散开才走过去，刚才在纪深这边停留的人很多，因为他选了心理学这件事让大家都很诧异。
　　纪浅大概看了几眼，也对别的人没有什么兴趣。
　　她稍微留意了一下青宜医科大，发现去年只有两个人报考了，而且学的专业还不是她想学的那个。
　　往后走，她还注意到喻眠。
　　喻眠选了江大的生物制药专业。
　　看到这个专业的名字，纪浅就已经想到喻眠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做实验的样子了。
　　嗯，很帅，很适合喻眠学姐！
　　到末尾的时候，人群再次围堵了起来。
　　“前面怎么又不动啦？”同学在后面看了看，“不过都差不多了，就最后一块没看了，那我们不看了？”
　　“嗯。”纪浅应着。
　　但是迈步的时候，她的脚步还是稍微顿了顿。
　　最后一块展板上大概是有程予。
　　她在这里隐约有听到一些前面的声音，而且…
　　的确是前面的那部分都没有看到程予。
　　转身走的时候，也就听到一些零碎的信息，大概是说——
　　程予上了青宜的警校。
　　他最后还是这个选择，纪浅竟然松了口气。
　　那挺好的，至少他到最后也做到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上高三以后，纪浅就自己乖乖上交了手机，平时都不用，等到周末放假老师发下来才开机。
　　周末放假，纪浅打开手机以后点开了微信。
　　手在屏幕上停了停。
　　最后还是点开了跟程予的对话框。
　　上次聊天的时间停在了七月十四，她生日的第二天。
　　她给程予发了一条。
　　【看到学校的贴的告示啦，恭喜你！】
　　程予回复地很快。
　　【嗯。】
　　【谢谢小浅。】
　　纪浅敛眸看了会儿，最后也只是自己扯了扯嘴角，没有再回复下一句。
　　他们的关系，可能以后也是这样了。
　　保持联络，但就只是在这样需要祝福对方的时候才会发一条寒暄。
　　学校的展览不是没有作用的，很多人看了上一届学长学姐的志愿学校以后都开始有了目标。
　　纪浅的目标倒是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程和静之前问过她，会不会因为程予的事情改变自己的志愿。
　　因为一开始她是因为程予才想当医生的，但是现在没有程予了，或许她会因为这个变故改变自己的想法。
　　但是纪浅说不会。
　　无论如何，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难过是难过的，但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改变自己的人生规划。
　　说到底。
　　也不能为了一场不太美好的喜欢就影响自己的生活。
　　她依旧还是她。
　　不会有任何改变。


第52章 52.   但她一开始还是见到了光。……
　　+
　　日升又日落, 高三的时间转瞬即逝。
　　只是一个转眼就看到教室墙上挂上了一百日倒计时的日历，每天撕下来一页，从三位数到两位数, 最后到一位数。
　　高三学生除了学习，脑子里的确是装不下什么别的东西。
　　纪浅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她想上青宜医科大, 刚开始以她的成绩来说还有些差距, 甚至后来定目标大学的时候, 老师还找纪浅聊过天。
　　关于目标大学的设定, 是为了让他们有目标有方向地去努力。
　　这样会更有动力。
　　纪浅都没有犹豫，她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青宜医科大，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过。
　　“要不要多选几个学校作为目标去努力？你现在选青宜医科大…”
　　纪浅摇了摇头：“我肯定可以的，我知道我现在的一些问题出在哪儿，而且, 反正也只是目标嘛，就算没考上, 我也可以填别的学校，目标定高一点, 也好更努力去接近呀。”
　　老师最后也被纪浅给说服, 只是笑笑：“行，那你要好好加油啊, 对了，上一届的程予跟你关系还挺好的吧？”
　　他们关系好这件事, 已经是全校人尽皆知。
　　纪浅的手下意识攥紧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哈哈哈哈哈我就觉得有时候你跟程予还挺像的。”
　　“嗯？”
　　“就是在坚持自己这件事上，还有说话的风格。”老师笑了笑，“我以前也带过程予, 问他差不多的问题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纪浅的嘴角微微动了动。
　　大概…
　　大概是因为其实她的处事方式和一些说话风格，都是受了程予的影响吧，如果不是程予的话，很多事情她到现在也不明白。
　　“程予学长也是我很尊敬的前辈。”纪浅最后只是这么说，“有从他那里学到很多。”
　　“挺好的。”
　　临近高考的最后一个月，学校还收到了学校学生委员会传来的视频。
　　这是南溪高中一向的传统。
　　在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倒计时的时候，会有上一届的前辈们给现在即将高考的后辈做一个“等你在每一所大学”的视频。
　　晚饭后的德育课时间，纪浅正埋着头解一道物理题。
　　这道题还比较简单，其实是高一学的内容，她做到这道题的时候手还稍微停顿了那么一下，一只手搭在旁边的笔记本上。
　　同桌转过来问她，“不至于吧？这么简单你都做不来啦？”
　　纪浅笑了笑：“没有，我就是想到点事情，突然想看一眼笔记本了。”
　　这部分的内容，她一开始学的时候觉得很难，但是其实这只是入门，她只是还没学会物理，如果会了，就会是像打通任督二脉。
　　这一部分内容…
　　是程予教会她的。
　　纪浅的手在笔记本上放了放，最后又收回来。
　　“干嘛啦，我会做的！”纪浅看着同桌那诧异的眼神，好像她真的不会做一样，“我马上解——”
　　纪浅话音刚落，班主任忽然走进来。
　　“好了，大家手上的事情都放一下，今天来看视频。”他忽然打断大家在做的事。
　　纪浅解题的思路再次被打断。
　　“刚才收到了学生委员会发来的视频，现在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了嘛，按照惯例，今天给大家看这个视频。”
　　他说完，就点开了视频。
　　高三的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他连别的话都没说。
　　纪浅放下了笔，和大家一起开始认真看视频。
　　——“大家好，我是16届学生会的会长丁为，在这里，预祝各位学弟学妹也能考上自己心意的学校。”
　　——“努力拼搏，不要为自己留下遗憾。”
　　——“那么，现在我们就开始一起构想未来吧。”
　　——“希望未来的我们，能够在大学的校园再次相遇。”
　　…
　　“我是那苑博，我在南溪理工大学等你。”
　　“我们是计尧、彭吉、贺智渊，我们在岷山外国语大学等你。”
　　“大家好，我是何悦！我在沧州飞行学院等你！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们去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所以我，一定会成为很优秀的女飞行员的，我在这片蓝天之上等你。”
　　跟着配角，好像有很多鼓点敲在心上，人只会越来越热血。
　　像是一簇簇的烟花在天空之上炸裂开来。
　　越来越多的火簇和被燃烧的信念。
　　高考，不仅仅是为了高考，不仅仅是为了那个冰冷的数字，不只是为了一个成绩。
　　是他们每个人在朝着自己理想的人生奋力奔跑。
　　有些熟悉的人一闪而过。
　　——“我是纪深，在人民大学等你。”
　　——“学弟学妹们好，我是喻眠，我在江城大学等你。”
　　——“我在青宜市警察学院等你，我是程予，我等你来，跟我一起成为大家的守护者。”
　　纪浅本来在草稿纸随意地写着一些内容。
　　大概记下来了一些学校，都是胡乱写的。
　　等到程予说完，其实也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轮到下一批人。
　　纪浅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草稿纸，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字迹，教室里关了灯，只有投影的灯光落下来。
　　她在听到程予的时候，乱糟糟地写下了两个字：“守护。”
　　纪浅忽然笑了。
　　她以前也曾经天真地以为，程予的守护是给她的特殊对待。
　　后来才发现，或许是他这个人天生的奉献吧，可能…
　　不是她的话，他也会一样对待。
　　只是刚好，刚好她是朋友的妹妹，所以要照顾一下。
　　就像这一闪而过的视频，即便是在程予的画面到来的时候大家会格外大声地欢呼，会格外为他停留。
　　但最后，也只是匆匆一眼。
　　她也一样，即便是她曾经那么喜欢他，在自己的青春里留下了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到最后对她来说，也就是匆匆过去。
　　视频放完，教室里甚至响起了一些小小的抽泣声。
　　有人感动地热泪盈眶。
　　“呜呜呜呜只有最后一个月了，希望我能考上自己想去的学校。”
　　“啊，我真的好想当老师啊，如果考不上师范的话，感觉自己的人生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太燃了啊啊啊啊，我也要去飞行学院！”
　　“我觉得程予以后应该也是很优秀的警察吧。”
　　纪浅敛着眸，灯打开以后，她眼前还是那道自己没解答的题。
　　同桌靠过来，压着声音：“你看你看！你这不是还没做出来嘛？”
　　故意数落了一下纪浅。
　　纪浅叹了口气，抬手用笔敲了她一下，说：“我只是被打断了，我怎么会解不出来！”
　　她只是被打断了一下。
　　所有的一切都是。
　　…
　　一个月后，高考正式来临。
　　纪深大学还没放假，到了大学以后，他好像反而比高中的时候还要忙了，但是爸妈还是回来陪了纪浅。
　　跟去年纪深高考一样的待遇。
　　不过唯一少了的环节，就是家里来好多人一起吃饭。
　　高考前的周末在家里吃了一次饭，也就只有纪浅和程和静两个人，胡婉做了好多他们都爱吃的，一边端上桌，一边还絮絮叨叨地说着。
　　“哎呀，孩子上大学了果然管不住，你看你哥这一年基本都没怎么回来过。”
　　“以前不管怎么，我们回家的时候至少他还是在家呢。”
　　纪浅笑了笑，为自己哥哥辩解：“那没办法嘛，上大学是这样的，大家上大学都很忙，没时间照顾家里和其他人不是正常的嘛？”
　　纪升荣点了点头，还夸纪浅：“哎哟，感觉我们家小妹妹也长大了，现在还要帮哥哥说话了。”
　　胡婉也笑：“是啊，以前我和你爸一回来，你可就是跟我们告状说哥哥欺负你呢。”
　　纪浅夹了个菜，说：“距离产生美。”
　　还真别说，纪深大学以后因为很忙不怎么回家，她有时候是会有点想他的，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也这么大了。
　　不能那么黏哥哥！
　　“哈哈哈哈行，你们俩兄妹不吵架就行。”纪升荣说。
　　纪浅小声：“现在不吵架啦！”
　　胡婉无奈，给纪浅和程和静夹了菜，随后说：“哎，还是有点怀念以前纪深和程予那孩子都在的时候，还有段时誉啊，没去打职业比赛的时候，还会来我们家蹭饭吃。”
　　她继续说。
　　“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多热闹啊。”
　　“以后小浅和阿静，你们都各自上大学了，我们家里就更难聚起来了吧？”
　　程和静点了点头，说：“没事啦，放假总要回南溪的，我和小浅肯定会一直保持联络的。”
　　“那就好，以后也要经常来玩哦。”胡婉说。
　　“嗯。”
　　吃过晚饭以后，她们俩就收拾着复习去了。
　　胡婉和纪升荣一起收拾着碗筷，她还一边跟纪升荣说着话，连连感叹着。
　　“孩子们都大了，以后还得是我们俩呢。”胡婉笑着叹息，“以前啊，程予这孩子总是在厨房给我打下手，吃完饭纪深就帮忙收拾东西，后来他们高三了，就由两个妹妹来帮忙。”
　　现在妹妹们高三了，哥哥们却已经离开了家。
　　他们都有各自更为广阔的天空了。
　　这是成长过程中，无法去改变的离别，或许…
　　其实算不上离别。
　　***
　　一个月后，高考志愿的填报和录取也接近尾声，纪浅超常发挥，稳定地报了青宜医科大。
　　而程和静，选了人民大学的法律系。
　　她跟纪浅说自己选了人民大学以后，纪浅还愣了下。
　　毕竟纪深就在人大。
　　不过程和静跟她解释：“放心啦，不是因为他，不过呢，要说…其实还是有点深哥的原因吧？”
　　“嗯？”纪浅顿了顿，“怎么说？”
　　“就是当时，我只确定了自己要学法律，我想去帮助更多女孩子，但是没有想好学校，看了等你在每一所大学的视频以后，我突然感觉自己被戳到了，就觉得人民大学是自己理想中的学校。”
　　“那也挺好的，说明喜欢我哥也不算是什么坏事。”纪浅笑了几声，“虽然不再喜欢了，但毕竟有一瞬间，是属于自己的光吧？”
　　程和静点头：“是啊，即便不喜欢了，但以前喜欢他的一些东西，还是会化作灯塔指引的。”
　　“嗯。”纪浅看着前面的路，“对了，阿静，我想去一趟青宜。”
　　这次换程和静愣住，她说：“啊？”
　　“就是，想去一趟。”纪浅说，“大概是给自己的念想一个彻底的结果吧，考完试，就觉得有些执念往外冒。”
　　“什么执念？”
　　“以前喜欢程予哥的时候就一直想去青宜，现在总觉得，虽然不再去喜欢他了，但还是想去一趟青宜。”
　　“嗯…”
　　说到底，其实有点想给曾经的自己道个别。
　　程和静跟她并肩往前走着。
　　其实她们俩今天出来瞎逛，也没想过目的地是哪里，就是两个人都收到了录取信息以后，就说出来逛逛。
　　七月，正值盛夏。
　　“其实我这一年里，想了很多。”纪浅忽然开口，“我刚开始知道他为了让我不喜欢上他就刻意疏远的时候，真的蛮难过的。”
　　虽然现在说起来，好像也会有点难过。
　　因为她不奢求结果，她只是偷偷享受着这喜欢他的感觉。
　　但程予亲手剥夺了她喜欢的权利。
　　纪浅顿了顿，时不时踩过一些叶子。
　　即便是枝繁叶茂的夏天，也有叶子落下来。
　　她继续跟程和静说。
　　“但我现在又想明白了，我不想怪他，他也只是不喜欢我而已，他可能只是不想大家都不好做吧。”
　　“而且啊，不管怎么说——”
　　“你看，我现在能成长成这样的人，一个勇敢又果断，冷静有条理，知道一些事情要如何正确去处理…”
　　“甚至我后来的学习，也是受了程予的帮助。”
　　“所以，其实我有因为他变优秀吧。”
　　“那这样就好了。”
　　“虽然他给我带来了一些感情上的痛点，但他在我其他方面的帮助，难道不也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我不能因为这一点，就抹去了其他的他对我好的痕迹。”
　　纪浅说完以后，脚步忽然停住。
　　程和静抬眸看着她，看到纪浅站在她前面。
　　南溪的夏季无风，她顶着灼灼烈日，叶子的阴影落了一些在她的肩上，纪浅脚下踩着细碎的阳光。
　　手背在身后。
　　脸上也看不出一丝不开心和难过的情绪。
　　那天平静无风，确实程和静这么多年里心中的风卷动最为猛烈的一天。
　　最后程和静缓缓开口，问了句：“所以，你要去青宜找程予吗？”
　　“嗯？”纪浅挑眉，忽然低头笑了，“不会啊——”
　　纪浅往前迈了两步。
　　“我就是去一趟青宜，跟过去的自己彻底道个别吧。”
　　因为要这样去一次青宜，是她喜欢程予的时候的执念，这次去了，就会放下所有的执念了。
　　虽然以后她也会去青宜上大学，但以后去青宜。
　　就只是为了她自己而已。
　　纪浅此次去青宜，并没有要程和静一起，因为她想一个人去。
　　站在青宜市动车站的时候，她愣了好久。
　　最后竟然打车去了MG电子竞技俱乐部…
　　直接去探监一下在电竞战队坐牢的段时誉。
　　万万没想到！自己来青宜竟然是！去看了段时誉！
　　据说他春季赛日子过得很惨，因为自家辅助有问题，现在夏季赛，换了个可爱的新辅助，就挺好的。
　　啧，那就去段时誉那里搞点八卦。
　　去人家俱乐部叨扰了一段时间，临走之前段时誉也单独找她谈过话。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往我这儿跑？”段时誉靠在墙上，“不找你的程予哥？”
　　“你别跟他说我来过啊！”纪浅说，“誉哥世界第一好！”
　　“……”段时誉沉默，“你真的有点恶心人的，跟你哥学的？”
　　纪浅：“？”
　　“你他妈以前就叫我段时誉段时誉，时不时还骂我是傻逼，怎么这次来就誉哥了？？”
　　纪浅：“我长大了，我现在懂事，我知道还是得叫您哥。”
　　段时誉冷笑了一声，“你这次来青宜，总不是为了来找我的吧？”
　　她知道自己糊弄不过去，但段时誉这人，就是知道但是不说的类型，所以她才选来找段时誉的。
　　“确实，我是来找你家小辅助的，和可爱妹妹贴贴。”
　　段时誉：“……？”
　　“你干什么，那我对象。”段时誉嘁了一声。
　　哎，段时誉这人怎么还是这么欠揍啊！
　　纪浅敲了他一下，说：“行了，你以为你对象怎么来的？还不是我一番发言——”
　　“啊？”段时誉睨了她一眼。
　　“算了，你不会懂的。”纪浅说，“我走了啊，你加油比赛，这次一定要重回巅峰！”
　　“路上注意点，到家了说声。”
　　“知道啦。”
　　她这次来基地，玩得还挺开心的，平时他们白天训练没比赛的时候，她不能打扰他们，就会出去逛几圈。
　　也算是把青宜逛了好几圈。
　　甚至还约了几个家在青宜的同学出来玩，去了好多大学校园。
　　唯独就是没有给程予打电话，也没有给程予发信息。
　　也没有去程予的学校。
　　准备返程的时候，她站在车站广场前，抬头看着那巨大的两个字——
　　“青宜。”
　　就这么两个字，她看了许久。
　　青宜。
　　会是青葱宜居的意思吗？
　　她的思绪开始有些胡乱地飘散，闭上眼会想到小树苗长大成参天大树的样子。
　　曾经，她曾经喜欢的人，是青宜人。
　　但好像也不怎么宜居嘛，就是，他的心里，她住不进去的。
　　少女的暗恋偷偷播种，在无数个夜里肆意生长，后来萌芽生长，以为这份感情会长成茁壮的小树苗。
　　她播下的种子，最终还是因为缺水枯萎了，变成了脆弱的枝丫。
　　但她一开始还是见到了光。
　　至少，那些光有一瞬间是落在她身上的。
　　纪浅拉了拉行李箱，忽然轻笑。
　　“那…”
　　“拜拜啦。”
　　她这次说拜拜，不是再也不见的意思。
　　如果以后有机会，他们一定还会相见的，但以后，就是“程予哥”。
　　她的唇微微动了动，最后轻声呢喃了一个名字。
　　“程予。”
　　就再也不是她自己心心念念的程予。
　　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哥哥而已。


第53章 53.   记忆中的熟悉感。【修过/记得……
　　盛夏时节。
　　青宜市第一人民医院。
　　“小纪——”有护士匆匆忙忙跑过去, “你在吗？”
　　办公室里的女生抬了抬眸，手上还拿着病历本，眉眼温柔, 皮肤很白，手上还贴着个可爱的小创口贴。
　　医院里最近新来的一批见习生，就属纪浅被叫得最多。
　　“嗯？”纪浅看着她, “怎么啦？这么急？白医生现在不在呢。”
　　最近在医院见习, 今天带她的医生刚好出去了, 纪浅这会儿帮忙值个班看看, 不太重要的事情她可以帮忙处理一下。
　　“倒是不需要麻烦白医生，就是四十八号病房的三号床位的那个小孩儿一直闹腾，我们几个都哄不住…”护士很无奈，“他已经吵到别的病床的小朋友休息了。”
　　“颜盛吗？”纪浅直接背出了名字，“他好像下午就要做手术, 这会儿应该情绪很不稳定，你们也别对他太狠啦…”
　　“但是…”护士叹气, “别的家长已经不满意了，你能去帮忙看看吗?”
　　纪浅之所以忙碌。
　　还有个原因就是她是个“孩子王”, 有个特殊任务就是——
　　得帮忙哄小病人。
　　“知道啦, 别担心。”纪浅起身，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去哄哄小朋友。”
　　“麻烦你啦小纪。”
　　其实这个病房并不是她们科室的管辖范围，这个颜盛也不是她们的病人, 认识也只是机缘巧合。
　　跟着带她的老师去查病房的时候，颜盛自己跑出来走错了楼层，结果就开始黏着纪浅不放，说自己也要这么温柔漂亮的姐姐当主治医师。
　　是一个需要纪浅去哄才会乖乖听话的顽皮小孩儿。
　　临近交班的时间点, 老师也快回来了，纪浅关了办公室的门以后，直接去了三楼的那间病房，她刚刚走到走廊就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颜盛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我不要看医生！！！”
　　还有别的一些声音。
　　“管好你家小孩儿吧，太吵了！一直这么吵！别的小朋友都不休息了？”
　　“对啊，要是这么吵的话，你们家就多花点去VIP病房啊，这样就不会影响到别人了，这儿毕竟也算是公共场合。”
　　“抱歉啊抱歉，已经在哄了。”
　　“到底能不能行啊？这么久了，吵死了。”
　　“真的不好意思…”
　　纪浅叹了口气，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她开了门以后没有马上进去，而是伸手进去，手上还抓着几个棒棒糖。
　　里面小孩儿哭闹的声音忽然就止住了。
　　“欸？糖…棒棒糖…”这是颜盛的声音。
　　纪浅在外面没进去，小声说：“只有不吵闹的小朋友才有糖吃哦，是哪个小朋友不听话？”
　　她一出声就被病房里的小朋友听出来了。
　　“纪浅姐姐！”颜盛马上冲了过来，扒拉着门。
　　纪浅开了门，侧身进去。
　　“今天不乖哦。”纪浅用手上的棒棒糖敲了一下颜盛的脑袋，“所以暂时不能给你棒棒糖啦！”
　　颜盛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了下去，但是他意外的没有闹腾。
　　因为是纪浅。
　　他不会不听纪浅姐姐的话的。
　　纪浅给病房里其他小朋友都发了糖，顺便安抚了一下其他的病人家属：“都辛苦了。”
　　家长们点了点头，这么多次来，他们也是很欣赏纪浅。
　　“辛苦了纪医生，每次都麻烦你。”
　　“只有你治得住这群小孩儿了，哎。”
　　纪浅笑了笑：“也是我应该做的。”
　　虽然不是她的专业领域科室，但她是医生，本来就应该去帮助大家的。
　　她跟家长们说完以后，这才转身去看颜盛。
　　颜盛站在角落里，低着头，委屈巴巴的，终于有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的样子，等到纪浅转头回来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
　　“纪浅姐姐…”颜盛嘴巴嘟得很高。
　　“嗯？”纪浅走过去，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小朋友怎么不乖啦？知道自己刚才没听话吧？”
　　颜盛没说话，继续嘴巴嘟嘟。
　　纪浅笑了一声，回头跟他的家长打了个招呼，拉着小朋友的手。
　　“那你跟姐姐来这边，我要悄悄教训你。”纪浅小声说。
　　“啊…”颜盛虽然有点不开心，但还是情愿跟着走了。
　　小朋友是坚信这么温柔的姐姐不会凶人的。
　　不得不说，小孩儿的直觉还是很准的，纪浅是没有打算凶他，因为颜盛马上就有手术了，这会儿心情不好，对他不好。
　　出去以后，纪浅让他站在旁边，她自己蹲下来。
　　“颜盛小朋友。”纪浅开口，目光定了定。
　　颜盛有些讷讷的，但是乖乖应着：“到！”
　　“今天为什么在病房里吵闹呀？”
　　“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就是突然觉得不开心了，所以想吵吵闹闹的？”
　　“嗯…”
　　“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难受呢？”纪浅抬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
　　“嗯…”
　　“我知道颜盛小朋友是很乖的小朋友，你看，你自己会因为心情不好觉得很难受，也不想让别的小朋友也跟你一样难受吧？”
　　颜盛顿了顿，紧抠着自己的手指：“嗯…”
　　“要是别的小朋友难受，那姐姐就还要哄别的小朋友，那些棒棒糖还要分给别的小朋友，要是只有我们颜盛难受的话，姐姐就只哄你一个哦。”
　　对于小朋友来说，这种关心被分走还是挺难受的。
　　小朋友嘛，就是喜欢吃醋。
　　“那…那我不想纪浅姐姐分给别人的！”
　　纪浅笑了一声：“所以你要乖乖的才行！”
　　“好…”虽然有些半知半解的，但是颜盛还是感觉到，这种行为是不好的。
　　反正对自己和对别人都不好。
　　所以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纪浅说完，又直起身来，“好了，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颜盛却一把抓着她的衣角：“纪浅姐姐…那…我今天是不是没有棒棒糖了？”
　　因为他今天不是乖宝宝。
　　虽然知道这是不听话的惩罚，但是拿不到还是会难过的。
　　纪浅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哦，要给颜盛的还是会给的啦，但是…”纪浅眉眼垂着，“姐姐先帮你保管一下，等你勇敢地做完手术，我再来给你哦？”
　　现在哄好了，他做手术的时候还是会害怕。
　　要给小孩儿一点信念感。
　　让他觉得——
　　现在乖乖的，等自己好好听话以后，还能见到喜欢的医生姐姐的！
　　…
　　纪浅哄完这边的小孩儿才走。
　　她坐了个地铁回家。
　　之前已经值班了好长时间，今天交班的时间早，带她的老师回来以后，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医院很多医生都很喜欢她，本来她刚大三暑假，按理来说还没到实习的阶段。
　　她现在也就只能短短实习这个暑假而已，开学了还得回学校上课。
　　到家以后，她一边给花浇水一边给爸妈打视频。
　　“今天下班这么早？”胡婉问，“今天休息吗？”
　　“嗯呢，今天休息一下，明天我也休息，明下午我们科室有团建呢，老师们叫我一起去。”纪浅说着，还活动了一下身体。
　　“行行行，你自己在青宜多注意点，我和你爸也照应不了你。”
　　“哈哈没关系啦。”纪浅笑了声，“我就算在南溪的医院工作，现在也没人照应啊——”
　　她毕业以后可以选几个医院工作。
　　但毕竟是青宜医科大，首选的就是青宜市第一人民医院。
　　本来也有考虑过要不要回南溪，但是纪深在江城上完大学以后，也留在了江城实习和工作，现在倒也是很少回南溪一趟。
　　爸妈也常年不在家，大家各自有工作。
　　权衡之下，纪浅觉得自己干脆以后就留在青宜工作好了，在哪儿工作都是一样的。
　　大三这个暑假她就没回家，在这边提前找了个医院实习，也是好不容易才进去的。
　　“哎，也是，孩子大咯。”胡婉说，“留不住你们俩兄妹的。”
　　“哪儿有，你和爸爸一句话，我和我哥马上回南溪。”
　　纪升荣摆了摆手，“算了，也别打扰我和你妈的二人世界，你们自己按照自己的人生规划走就行了。”
　　纪浅时常觉得自己很幸福，从小到大都是。
　　小时候被家里护着宠着，现在大了，家里人也不会要求他们回归家庭。
　　她也见过太多的人，因为家里要求回归家庭而放弃了自己原本的事业，回去家乡发展，但再也找不到那么好的机会。
　　但胡婉和纪升荣对他们一直是放手的。
　　他们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人生规划走，根本不用顾虑别的问题。
　　“知道啦，爸爸。”纪浅笑，“那我去洗澡了，你们平时注意身体，有问题打电话给我。”
　　“嗯。”
　　电话挂断之前，胡婉还不忘说一句——
　　“对了，有合适的对象可以看看啊！你看段时誉都要结婚了…你们干什么呢？”
　　纪浅笑：“那他老婆，当时让他追到还有我的功劳呢！”
　　“虽然我和你爸也无所谓，但要是遇到喜欢的，试试也行？”胡婉说。
　　“不是说了嘛！我这人死脑筋，一直喜欢高中喜欢的人呢！！”纪浅轻咳了一声，“他出国了，不会回来了。”
　　“啧，行了，快洗澡去吧！”胡婉也懒得跟纪浅说了。
　　纪浅每次被催就是这一套，说自己高中的时候有个很喜欢的人，他现在出国不回来了，人留在澳洲发展，但是她继承了家里的优良传统——
　　是个情种？
　　就认定了这人，怎么都忘不掉。
　　现在也不想喜欢别的人。
　　虽然是她编的，但这一套确实很好用。
　　哎，只能先用着了。
　　…
　　纪浅第二天睡到中午才慢悠悠起床吃了个午饭。
　　要不是因为下午有活动，她感觉自己也能在床上赖一整天的，完全不想动。
　　人前年轻有为，人后瘫痪咸鱼。
　　她吃完饭，在群里看大家发出来的定位。
　　【这里哈，今天搞点新花样玩儿！我之前跟男朋友去玩了几次，这家是他给我推荐的，青宜现在最好的射击馆~~】
　　【定位：西郊文化中心，射击馆。】
　　【哇？射箭啊？这么帅——】
　　【卧槽，我玩fps类的游戏巨猛，这不是我的回合吗？】
　　【是吗？张医生，那今天看你表演了哈！】
　　【哈哈，一定，有人要学吗？我现场教学！】
　　【@纪浅】
　　【啧，你干嘛呢？】
　　纪浅看了一眼，没有马上回复，没打算这个时候插话。
　　不仅是他们科室，大概是大半个医院都知道他们科室的张阳曜喜欢纪浅。
　　但张阳曜本人从来没有明确表达过，纪浅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般都在避嫌，但又是同事，有时候确实避不开。
　　等他表白了再正式拒绝吧。
　　纪浅过了会儿才冒出来。
　　【收到，一定准时到！】
　　射击啊…
　　真是有点久违了。
　　家里那把弓还在，但已经积灰。
　　纪浅下午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其实她是准时来的，但是纪浅是踩点来的，别的人早早就来了。
　　这会儿已经在开始拿着弓玩。
　　邢艺看到纪浅，赶紧打招呼：“纪浅！来啦？”
　　“嗯。”纪浅放下包，“你们好早哦。”
　　提出来这里的就是邢艺，她最近跟男朋友一起玩这个，有点沉迷。
　　看到纪浅到，她伸手把手上的弓递给她：“喏，来一发？”
　　纪浅没接，抬了抬手：“嗯，你自己先用着，我去挑一下弓。”
　　“嗯？”邢艺愣了下，“用我的就好了呀。”
　　“要挑个顺手的嘛。”纪浅说着，往那边走。
　　邢艺跟在她身后，说：“你还会挑？有点专业的啊…”
　　“大概？”纪浅顿了顿，“我稍微会一点点。”
　　不算是没基础。
　　“牛逼，不愧是我们纪医生，深藏不露，什么都会点。”邢艺竖起大拇指，还是陪着纪浅过去挑弓。
　　纪浅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埋头挑。
　　邢艺说着：“对了，张医生喜欢你这事儿也太明显了，你怎么想的啊？”
　　“还能怎么想。”纪浅伸手，“用脑子——”
　　用脑子想呗。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停住。
　　一双好看的手跟她同时搭在了同一把弓上，两个人都准备拿这个。
　　男人的手，上面还隐约有些青筋，手背上隐约还能见到伤口。
　　但莫名的让人觉得很性感。
　　邢艺没意识到，还在继续说：“我听人说他好像打算跟你表白了，你还是得想好啊，不能再拖下去了。”
　　纪浅的目光落在那双手上，视线稍微上移，看到他手腕上有一条很简单的红绳。
　　大概是戴了很多年，显得有些陈旧。
　　没抬头，纪浅却把自己的手挪开，准备跟这人避让开来。
　　耳边还是邢艺在说跟自己有关的事。
　　“其实吧，张医生条件还是不错的，我们院里好多小姑娘喜欢他呢，他都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就是你嘛，谁能不知道？”
　　“我觉得他对你是认真的，要是你觉得可以，也能考虑一下啦。”
　　“别再喜欢你那个什么已经出国的白月光了！”
　　“十六七岁喜欢的人，能有什么好结果？”
　　纪浅无奈叹气，“知道啦，我自己解决。”
　　隐约之间，她听到不远处有一道男声传来。
　　——“程哥！选好了吗？”
　　纪浅的手忽然停住，猛地抬头，还没能看清他的脸，已经听到他平静又随意地开了口。
　　有些陌生了，但也有记忆中的熟悉感。
　　那人跟她说了句。
　　“小浅，好久不见。”


第54章 54.    星探来了都得挖走。【修过/……
　　场馆里好似有一阵风灌进来, 风里有一些熟悉的味道。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两个人都已经对对方感到几分陌生，纪浅感觉程予这些年好像又长高了，他高中的时候还算是白净清瘦, 现在皮肤颜色也深了两个度，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更为明显。
　　已经从少年成长为了男人。
　　但还是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还是回到了十七岁的夏天。
　　微风阵阵, 萦绕开少年身上的青橘香。
　　她以前总是不用抬头就能认出来是他, 也不用听到声音, 她只需要闻到那么一丝的味道。
　　但现在, 这股气息已经有些变了。
　　纪浅愣了许久，唇微微动了动，却没在第一时间叫他。
　　直到身边的人开口打断这突然的气氛。
　　“欸？小纪，认识？你熟人呀？”邢艺吸了口气，有点震惊。
　　好啊, 难怪纪浅平时看人眼光那么高，身边认识的异性都是这个质量的吗？
　　那看不上张医生也可以理解了！
　　这会儿程予那边的人也靠过来了, 小跑过来，那人不知道情况, 还自顾自地跟程予说话。
　　“程哥, 你帮我也挑一把呗？”
　　程予嗯了一声，眼神却始终停在纪浅身上,
　　“啊，好巧。”她下意识回答, “好久不见。”
　　程予继续跟她寒暄：“跟朋友过来玩？”
　　“啊，在医院实习呢，今天团建。”纪浅说。
　　程予嗯了一声，又说：“挺好的, 玩开心。”
　　说着话，纪浅这会儿终于缓过来一些，随后笑了一声，没抬头，低着头继续挑弓，跟他说：“程予哥，你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让着我啊？”
　　确实很多年没见了。
　　她觉得自己很有骨气，既然程予都不想跟她走太近，那他们就不要见面好了。
　　她也不见！
　　程予还没说话，纪浅也不等他回答了。
　　她点了点刚才他们俩一起拿的那把，“我想用这把，你能让给我嘛？”
　　“行。”程予点头，随后才说，“这把不错的，眼光没变啊。”
　　纪浅轻叹了一口气：“是不错吧？我一来就看上了。”
　　她准备拿走这把，在手上掂量了一下。
　　“那我先过去了哦？”纪浅微微挑眉，“你们也玩开心！”
　　“行。”程予点头。
　　纪浅和邢艺转身走，两个人说笑着离开，走远了一些后，邢艺还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男人，看到程予站在原地，他正垂眸挑着弓。
　　邢艺这才开始好奇地问：“谁啊谁啊？好帅啊我靠——”
　　“不是，你怎么认识这种极品帅哥啊？”邢艺啧了一声，“这品质也太…”
　　太顶了。
　　星探来了都得挖走。
　　“干嘛啦，你不是有男朋友？”纪浅扫了她一眼。
　　“那也得了解一下，万一以后我身边哪个小姐妹有需求，我也能推荐啊。”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纪浅顿了顿，“应该有吧。”
　　“应该？”
　　“嗯，我和他很多年没联系了，不太清楚他现在的情况。”纪浅走到位置，拉了一下弓，“唯一确定的事情只有…”
　　“只有？”邢艺好奇。
　　“他肯定是当了警察。”
　　只有这一点，就算不联系，纪浅也深信不疑。
　　纪浅调整好位置以后，准备开始，邢艺还在旁边问她关于程予的事情，查户口似的。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我高中学长，跟我哥哥是朋友，以前挺照顾我的。”
　　以前。
　　“哦哦哦，那他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女生追啊？”
　　“是啊，很多女孩子的青春呢。”
　　也是她的。
　　“那你们怎么这么多年没联系？看起来也太久了…”
　　“没什么机会，而且本来也不是什么必须联系的关系，高中毕业以后各奔东西，这不是很正常嘛。”
　　因为他当时，故意避开了跟她的联系。
　　“他是哪儿的人啊？跟你一样，南溪的？”
　　“嗯？他是青宜本地人。”
　　被邢艺盘问了一圈，纪浅定了定神，没再理她，一发箭就这么出去。
　　稳稳地中了个十环。
　　邢艺本来还在对那边的帅哥感到好奇，这会儿看到纪浅直接一发十环，人都傻了。
　　“卧槽？十环？？”
　　纪浅啊了一声：“小场面，别那么激动。”
　　“你真练过啊？”邢艺整个震惊，“刚才不是运气成分吧？”
　　“嗯？”纪浅挑眉，“那我再来一支？”
　　邢艺站在旁边，这次不问问题了，就专注看纪浅射箭。
　　就看到她动作熟练流畅，一支箭飞出去，精准落位，第二支也是九环。
　　“……”邢艺这次是服了，“牛逼。”
　　纪浅轻笑，谦虚了一下：“还行。”
　　“啧，我看之前张医生还说今天露一手，想靠今天教你射箭提升一下两个人之间的荷尔蒙冲击呢，就他那水平…哎…”
　　邢艺说着，目光往那边瞥了一下。
　　张阳曜跟几个男同事在旁边点，这会儿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估计也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技术还拿不出手，不好意思来纪浅这边炫耀。
　　邢艺本来觉得张阳曜是很不错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纪浅认识刚才那个人以后，就觉得不行了。
　　叹息之间，邢艺看到那边的男人。
　　他的动作也十分熟练，随意懒散地一支箭射出去，稳稳中了最中间的红心。
　　一看就是超越十环的水平。
　　“卧槽！牛逼！神箭手！”邢艺再次发出感叹，“我说，纪浅，要不你跟他在一起吧？？我觉得你们俩好配？”
　　纪浅：“？”
　　被这突如其来的拉郎配秀了一脸。
　　“我现在一看，我觉得你们俩很配啊，我觉得只有这个男人配得上你！”
　　“？”
　　“要不，我去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剩下的你自己来？”
　　“？”
　　纪浅抬手，狠狠地敲了一下邢艺的头：“说些什么？那是我哥——”
　　“怎么就你哥了！这不是你哥的兄弟吗！哥哥的兄弟不拿来泡拿来干嘛啊？”邢艺瞪了瞪眼，满脸可惜，“草，难道这CP我还没开始嗑就已经没了？”
　　纪浅顿了顿：“确实。”
　　总之，不能往那儿想的。
　　纪浅和邢艺在这边玩了会儿，其他人才过来，张阳曜过来的时候，人故意往纪浅这边站，纪浅往旁边挪了几步。
　　她挪一步，张阳曜靠过来一点。
　　最主要的还是在这个时候，科室的其他同时还准备撮合他们俩，专门给他们俩让出了位置，也没想过纪浅是不是愿意。
　　职场上总是有很多这种，同事自认为在做好事的事情，纪浅叹了口气，只能自己悄悄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我跟你们说啊，我们纪医生真的很专业。”邢艺还在夸她。
　　“真的？我刚看了一眼，好像是有点厉害啊，背着我们偷偷练过的？”
　　“纪浅你这样属于是满级大佬屠杀我们新手村啊，我们业余乱玩，你在这儿做专业练习呢？”
　　纪浅伸了个懒腰，摆手否认：“没有啊，我就只是高中的时候练过一年而已。”
　　“高中的时候？”有人问。
　　“嗯，那会儿参加社团，练过一年，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这几年没怎么碰，我也手生。”纪浅说。
　　说起来还是程予教的。
　　他们正聊着天，科长慢悠悠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聊天，后面还跟着人。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科长笑了笑，“给大家介绍点新朋友啊。”
　　他说完，转过去指了指后面的人。
　　“特警队的。”科长说，“今天竟然碰到他们几个也在这儿玩，晚饭一起吃大家不介意吧？”
　　“怎么会介意呢？”
　　“哈哈哈人多更热闹嘛，挺好的。”
　　“科长，你怎么连特警队的都认识啊？”
　　科长扫了他们一眼，“我们当医生的认识警察很奇怪吗？我们医生就是警察坚实的后盾啊！”
　　“哈哈也是。”
　　纪浅站在后面点位置，这会儿还没插上话。
　　“好了，那我挨个给你们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机动大队特勤中队的狙击手，程予。”科长点了点头，“青年才俊啊。”
　　在他这个年级就有这个功勋，的确是很厉害了。
　　“哟，跟我们纪医生一样啊。”邢艺故意提到纪浅。
　　大家顺着说了几句，科长又继续介绍人，一个一个的介绍。
　　“这是邢艺。”
　　“这是张阳曜。”
　　“这是陈磊。”
　　程予每一个都很礼貌地伸手：“你好。”
　　轮到纪浅的时候，科长正在说：“这就是刚才提到的…”
　　毕竟是青宜第一人民医院这次来的最优秀的实习生，逢人必夸。
　　他话还没说完，纪浅忽然笑了一声，跟科长说：“不用介绍啦，我们老熟人了。”
　　“啊？”科长愣神，“你们俩还认识啊？”
　　“认识呀。”纪浅说，“可熟了。”
　　“怎么，他难道还是你们的病人？”
　　纪浅笑了一声，眉眼弯着：“不是啦，程予哥是我学长，是我哥哥的好朋友，要说的话，应该也算是我的哥哥。”
　　其他人：“…………？？”
　　“刚才碰到我还约晚点聊呢，那一起吃饭更好了。”纪浅说。
　　科长也跟着笑：“果然啊，优秀的人是互相认识的！”
　　介绍完人以后，大家又一起说起刚才的话题，张阳曜见纪浅好像有点要跟程予去聊天的意思，赶紧说——
　　“纪浅，你射箭这么厉害，也教教我？”他说。
　　“啊？”纪浅顿了顿，“我自己也就那样。”
　　不好直接拒绝，只能用成年人之间默认的委婉。
　　但张阳曜没放弃，又说：“总比我好，我连弓都拿不好呢，跟考试一个理，又不是你一百分才能教人，你九十分，我五十分，这不是也能教的吗？”
　　纪浅：“……”
　　这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是她不想教。
　　正在犹豫怎么拒绝的时候，面前忽然有人挡了过来：“不如我来？”
　　程予三两步迈步，拿起了旁边的弓，在手上掂量了一下。
　　“毕竟，她也是我教的。”他说。
　　纪浅愣神，也没阻止程予，就只是一瞬间恍惚——
　　以前他也是这样，习惯性地挡在她前面。
　　在她会觉得为难的时候。
　　几年过去，他还是一如既往，纪浅忽然觉得有些发笑，脑子里闪过一瞬他当年说的那句话。
　　都说了不要让她喜欢上他，所以就不要对她好。
　　怎么过了这么久，这人还是不长记性的？
　　人当然是希望自己是被保护的。
　　十七岁的纪浅会乖乖站在程予身后，心动于他对自己的保护。
　　但现在的纪浅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了。
　　而且还是程予。
　　再被保护，那可是会再次心动的。
　　虽然见面的那一刻，也没觉得自己忘得多干净。
　　张阳曜还没回答，纪浅忽然迈步，绕过去，伸手去拿程予手上的弓。
　　她语气平静又温和。
　　“不用麻烦啦。”
　　“我自己来就行。”
　　纪浅抬眸，还不忘客气生疏地跟他说——
　　“谢谢程予哥。”


第55章 55.   “如果我不是程予。”【修过/……
　　最后还是纪浅亲自教的张阳曜。
　　虽然她觉得自己这个水平也就那样, 在程予面前肯定是相形见绌，毕竟她现在这点水平都是程予带出来的。
　　射箭的时候难免会有些轻微的肢体接触。
　　程予一直在他们俩旁边的位置，偶尔听到一些对话。
　　“你拿弓的姿势是错的, 还有这里，需要再抬起来一点。”
　　“纪医生，你真的好厉害, 哈哈哈, 我今天还想着在你面前秀秀, 结果变成你教我了。”
　　“没有, 我也是自己随便玩玩。”
　　程予的眼神瞥过去，看到纪浅低了下头。
　　小姑娘已经长这么大了。
　　已经自己独当一面了。
　　纪浅在那边教了张阳耀一会儿以后，侧目恰好跟程予对上了眼神，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顿。
　　“我跟程予哥说点事情，你自己练会儿吧。”
　　“好勒, 等你回来我就出师了！”张阳耀说。
　　如果是以前的程予直接帮她把这事挡下来，她自然欣然接受了, 但现在她不那么想和程予有这种人情上的亏欠。
　　所以，她决定自己来。
　　不过说到底, 教张阳耀这事, 纪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是那么舒服，于是赶紧找了个借口溜到一边儿去了。
　　“程予哥？”纪浅三两步迈过去, “你要休息会儿嘛？”
　　“好。”
　　其他人还在那边玩，他们俩在旁边找了个凳子坐下。
　　程予去了旁边的自动售卖机, 纪浅低着头，先是给纪深发了条微信：【哥，我碰到程予哥了。】
　　过了一小会儿，视线里一双手伸过来, 他这次是用右手递来的，手腕干净，什么都没有。
　　纪浅愣了下：“嗯？谢谢。”
　　她伸手接过，拧开瓶盖以后仰头喝了一口，刚刚放下水瓶，程予就已经开了口。
　　“好多年没见了吧？”他问。
　　“是啊。”纪浅轻嘁了一声，“是好久了呢。”
　　从程予高中毕业以后，就没见过了。
　　后来她自己在这边上大学，也没跟程予见过。
　　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当然不是没有机会见面的，只是大概两个人都在回避这件事。
　　一开始程予刻意保持了距离，在她生日的时候没来，后来也很长时间没到过南溪。
　　其实也不完全是程予避开她，她自己也躲着程予，觉得没必要见。
　　怕自己难过，怕自己喜欢他。
　　后来程予每次去南溪，有时候也会去她家，也会问到她的事情，但纪浅都会找很多乱七八糟的理由说自己回不去。
　　她觉得程予既然不想让自己喜欢上他。
　　那就不要见面吧。
　　反正自己已经跟程予说过再见了，那就再见。
　　两个人都不想相见的话，的确可以完全规避。
　　除了今天这种偶然。
　　突然到纪浅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好像是一桩平常事，也就是偶尔想起自己的十七岁，还是会觉得唏嘘。
　　十七岁的纪浅，到底有多喜欢程予啊。
　　喜欢到，为了不再喜欢他，跟他道别后就再也不见面了。
　　因为一见面就会觉得喜欢。
　　不要跟他见面和接触这件事，好像已经刻进了她的DNA，是一件会下意识去做的事情。
　　不过他们俩也不是完全没有联系，只是没见面而已。
　　甚至每年生日，她还是会收到程予寄来的生日礼物，他每一年都会跟她说生日快乐。
　　她也一样。
　　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礼尚往来的关系。
　　因为太久没见面，连关心和话题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你现在是在特勤中队呀？”最后纪浅缓缓开口，“是你一开始就想做的事情欸，挺好的。”
　　“嗯。”程予喝了口水。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看着有几分难以开口的样子，最后说：“你也是，还是学医了。”
　　“对呀，那就很好，现在都有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阿静现在也开始在律所实习啦。”
　　“嗯，我知道。”
　　程和静和程予也还是有联络的，纪浅知道这事。
　　大概是大一大二的时候，她某一次突然问程和静的，程和静说一直有联系，程予偶尔还会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但他们俩之间好像反而没太多寒暄。
　　“阿姨身体好吗？”纪浅侧过去，“我们太久没见面啦，更是好久没听说阿姨的事情了。”
　　“嗯？”程予顿了一下。
　　纪浅以为是自己太唐突，赶紧解释：“哈哈，医生的职业病，总看到人就想问问，我爸妈现在也说我好啰嗦，天天问东问西。”
　　“没事。”程予应着，“我妈最近也挺好的。”
　　“那就好。”
　　两个人聊起天来都尴尬又僵硬，根本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问，只说了几句话，纪浅拼命找话题。
　　“对了，程予哥，谈恋爱了嘛？”纪浅又问他，随后挑了挑眉，给他眼神示意，“刚才我同事问我呢，不过不是她啊，她现在有对象的。”
　　程予摇了摇头。
　　纪浅啧声：“你这是一直没谈过还是目前没谈的意思？”
　　“一直没有。”程予说。
　　“怎么这个年纪了还没谈恋爱？”纪浅都笑他，“你的好兄弟们都要结婚了，你可长点心吧！”
　　“没这个想法。”
　　“还是眼光太高了。”纪浅说着，起了身，“去活动会儿？”
　　程予随后才跟着起来。
　　“行。”
　　纪浅稍微等了他一下，脚步微顿，还跟他说：“赶紧找个女朋友呢，我觉得我哥肯定都催了你好几次，小心被我哥嘲讽啊。”
　　程予啊了一声，“暂时没打算。”
　　纪浅摆了摆手：“算啦，我就随便说说，你自己看着办嘛。”
　　两人往那边走，程予的眸子往下敛，看着她挺直的后背，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就只是这一刻。
　　他想过会不会再见，也想过后来。
　　却没想到，再次相见，她会如此疏远陌生。
　　纪浅大概是真的完全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了，或许曾经有那么一点苗头，也是他自己亲手抹杀的。
　　…
　　在这边射箭场玩了一下午，晚上科长拉着程予他们几个一起去晚饭。
　　因为纪浅和程予本来就认识，索性就安排他们俩坐在一起，感觉这样比较好有个照应。
　　除了要开车的人，其他人都小喝了几杯。
　　喝了几杯酒，难免话变多起来，科长看到程予就开始替他着急感情上的事情，每次看到程予这个条件和状况，真的很难不想给他介绍对象。
　　科长感叹：“所以程队怎么还单身呢？这么优质的好男人，可不能浪费了啊！”
　　其他人接话。
　　“哈哈哈，那不知道要便宜哪个小姑娘咯。”
　　“程队喜欢什么类型啊？说说看呗，说不定我们还真有办法。”
　　“就你这个条件，还能愁找不到对象的？”
　　大家一人一句的，就这么聊了起来，程予都只是淡淡回绝，手上夹了个菜，放在纪浅碗里。
　　纪浅还稍微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太久没人给她夹菜了，她的确有点不习惯。
　　而且这个人竟然还是程予。
　　不过他夹的这个，的确是她喜欢吃的，是她以前就喜欢吃的。
　　程予没回答，反而是他旁边的“小跟班”帮忙搭了腔。
　　“好了好了，说这些是没用的，我们队长根本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他叹气，“这事儿，我们队里也没少说他啊。”
　　他们一直都在一起，当然是最了解程予的人。
　　“怎么呢？”科长皱了皱眉，“是觉得一定要碰到很喜欢的吗？”
　　还没回答，科长叹气，又说：“哎哟，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就是这样的，觉得要碰到很喜欢的人才行，其实哪儿有那么轻易能碰到那么喜欢的人啊。”
　　也就是凑合凑合，能过就过了。
　　“那倒不是。”小跟班继续说，“我们队长那是，就算有喜欢的都不谈，就算是很喜欢的人也会去避开的！越喜欢跑得越快！”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更不理解了。
　　“啊？”
　　“喜欢还要避开？”
　　小跟班轻咳了两声，坐直身子：“毕竟我们这个工作就是很危…”
　　他话还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了。
　　坐在对面的程予从桌下给了他一脚让他闭嘴。
　　“啊？这是不能说的吗…”小跟班懵懵的。
　　程予的声音冷冷的，有些压着：“吃你的饭。”
　　他说着话的时候，还顺手下意识给纪浅夹了菜，过了多年也依旧熟练的动作。
　　纪浅却忽然凝了神。
　　她皱了皱眉。
　　总觉得有几分微妙。
　　视线范围内，男人手上发旧的红绳却依旧显眼，虽然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份红色，却还是很明显。
　　谁都没再继续问下去，小跟班的话也没说完。
　　吃完饭散会，纪浅站在门口等车，旁边靠近了个人，她站在那儿，也没回头。
　　“程予哥。”纪浅忽然开口。
　　“嗯。”他应着。
　　纪浅又稍稍沉默两秒，随后轻声开口：“你手上那根红绳，是我以前买给你的吗？”
　　程予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问，如此简单的问题竟然让他一时没回答上来。
　　纪浅又补了句：“看起来挺像的。”
　　她感觉到程予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却没抬头跟他对视，也只是看着路边来往的行人，继续看自己打的车是不是到了。
　　也是过了好久，她的车到了，纪浅准备跟他道别，步子都往前迈了一步。
　　终于听到程予缓缓应了句。
　　“是。”
　　是她以前买给他的那条。
　　她不能否认，自己的心还是微颤了一下。
　　他一直都戴着，为什么还戴着呢？
　　她告诉自己不能多想。
　　纪浅回过头，对他笑了笑：“那质量还挺好的啊，我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不过是一些道别的客套话。
　　他们都心知肚明，只要不是像今天这样的偶遇，他们可能也不会再主动约见。
　　但程予应了声。
　　“好。”
　　纪浅刚刚上车不久，车辆走远，程予忽然接到纪深打来的电话，那边平日里懒散的男声今天倒多了几分严肃气。
　　“你和我妹见面了？”纪深问。
　　“嗯，跟队友出去玩碰到了。”程予往路边走，顺手摸了支烟，“你消息挺快。”
　　“她跟我说了。”
　　程予点火的手顿了一下，没能点燃：“说什么？”
　　也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些什么，或许是期待她在意。
　　“能有什么。”纪深嗤声，“就只是说跟你碰到了，没了。”
　　“……”
　　“看来我妹对你还真是什么都没。”纪深说着，忽然反问他，“那你呢？”
　　还喜欢她吗？还记得…
　　当时的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程予无奈，却只能回答：“都还记着呢。”
　　“……”这次换纪深沉默，“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忘呢。”
　　“是啊。”
　　“既然忘不了，当初把自己逼那么狠做什么？”纪深说他。
　　手上的烟终于点燃。
　　他很久没抽了。
　　烟雾缭绕，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被雾住了一般，他的回答仿佛没在纪深的问题上。
　　“如果我不是程予。”
　　如果我不是程予，那就可以不顾一切地去爱一个人。
　　可是程予不能。


第56章 56.   偏偏是这一天。
　　纪浅晚上回家以后, 在床上躺着放空了好一会儿都没动。
　　闭上眼的思路有些凌乱。
　　她叫醒家里的音箱精灵：“放首歌吧。”
　　“好的主人。”角落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要听什么？”
　　“随便。”
　　“好的，给您推荐梁咏琪的错过。”精灵的女声说。
　　明明旁边没人, 纪浅却自己嗯了一声，安静的房间里开始流淌起来音乐声。
　　——“以为只看小说，就能看到爱的颜色, 这算是什么生活。”
　　——“我们留在自己的沙漠, 开始魂不守舍, 等待时间流过。”
　　——“如果你像天气, 总对我不冷也不热，我不能选择沉默。”
　　纪浅翻了个身，干脆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觉得什么事情可惜。
　　可能是…？
　　她以前这么喜欢的人,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竟然一下子不知道那种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说起来已经很多年没有喜欢过人了。
　　身边的人经常说, 十六七岁喜欢的人会有什么好结果呢？
　　实际上，到了二十几岁以后, 反而有点搞不明白“喜欢”和“爱”这样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心动感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少了。
　　她听完这首歌就去洗澡了, 从浴室出来以后发现手机上有未接来电，是程和静打来的。
　　纪浅马上回拨过去。
　　“阿静？怎么啦？”纪浅擦着头发, 听到窸窣摩擦的声音在耳边。
　　“我看到你的消息了，你说你和程予哥碰面了？”
　　“是啊。”纪浅叹了口气。
　　也有那么一瞬间, 以为回到了十七岁的夏天呢。
　　角落的音箱轮放到一首梁静茹的《接受》，伴着程和静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一阵恍惚的感觉。
　　——“仿佛上一分钟，你还陪在我左右。”
　　——“回忆在夜里闹得很凶, 我想我可以明白你所有的痛。”
　　——“我们都接受，一定是彼此不够成熟，在爱情里分不了轻重。”
　　程和静沉默半晌，最后精准问她：“这么多年没见，你什么感觉？”
　　只有在这样了解自己的朋友面前，才能袒露自己的所有。
　　有些事情，是自己一个人都感受不出来的。
　　“什么感觉…”纪浅低念了一声，“我不知道。”
　　“那你以后还会想跟他见面吗？”
　　纪浅突然被这个问题问到了，端着杯子去接了一杯冷水压住自己。
　　最后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说：“或许吧。”
　　他们没有再见面，本身就有她自己在规避的因素在的，其实她高考毕业那年本身也能跟程予见面的，但她觉得不见为好。
　　只有不见面，才能渐渐忘记对方，才能不再喜欢。
　　纪浅都觉得，如果程予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一定会心动的，所以索性不要相见好了。
　　因为喜欢就是喜欢。
　　会喜欢上的人，后来应该也还会喜欢上。
　　如果说暗恋是一种埋下种子生根发芽的情愫，那它冲破土壤见到光的那天，就会有更好的生长。
　　但若是努力往上冲破的时候，被植树人发现了这颗种子是坏掉的，就会被扔掉。
　　那像她这样的故事呢。
　　是小种子感觉自己没有被浇水，自己躲到一边儿去了。
　　这么几年里，她偶尔也会想一些关于程予的事情。
　　是十八岁陷入自己伤心难过的纪浅想不到的，十八岁的纪浅只会觉得自己的喜欢好像被人彻底抹杀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才开始渐渐明白这些道理。
　　其实她当时也还有机会表白的，也还有机会去了解原因，但她害怕，害怕自己这段感情最后得到的结果会是被他拒绝到深埋黑暗角落。
　　是不是当年如果自己表白了，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或许，他会温柔聆听自己的喜欢。
　　可是她小心翼翼暗恋，她最后还是说不出口。
　　是不是她看到那一行字，不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而是勇敢地去问程予为什么。
　　或许，她也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不是自己独自跟这段暗恋告了别。
　　但是她已经决定告别了，那就是十七八岁的纪浅的决定，和不敢表白害怕关系改变一样，她也依旧不敢问程予为什么。
　　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
　　她的喜欢，她的难过，她的疑虑。
　　因为自己的小心翼翼，每一样都没能说出口，也是因为她没有那么勇敢吧。
　　她不敢面对问题。
　　再后来，只觉得过去的就过去了，就像歌词里写的彼此不够成熟，过去的事情，就无法改变了。
　　她也长大了。
　　本来以为到这里绝对不会再翻开新的一页，可这次重逢，故事又开始被翻开。
　　毕竟她和程予的分别并不是她主动表白后被拒绝，如果是这样的话，大概那个时候故事就会画上句号，就不会再喜欢了。
　　可是她和程予的分别是…
　　她从头到尾都没能上说出那句喜欢，她那所谓暗恋结束的过往，大概也是她自己独自暗恋，又独自结束。
　　因为看到程予说的那一句话，她当年也没问过一句解释，突然戛然而止。
　　这更像是一个长长的破折号。
　　像是故事书的某一张纸，折叠到了现在，突然又展开新的一页。
　　但是这新的一页，她依旧有点不敢翻开。
　　程和静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的，浅浅——”程和静说，“我一直都觉得喜欢一定要勇敢，无论怎么喜欢，如果没有跟对方表达过，到最后也只是感动了我们自己呀。”
　　“但是他当时说不能让我喜欢他啊。”纪浅嘟囔了一句，“那我还有什么说的必要？”
　　算了，这个命题再聊下去，好像又会有很多弯弯绕绕。
　　“我去吹头发。”纪浅打断了聊天，“再不吹会头疼了。”
　　“嗯，你去吧。”程和静应着，“但是！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要跟我沟通！知道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你这个信息收集叮嘱，不愧是我们程律师。”
　　“哈哈哈快去啦。”
　　…
　　在喜欢程予这件事上，她大概是回避型。
　　一周后，诊室来了一位有些面熟的病人，纪浅在心电图室看前面病人的图。
　　“老师，我这个情况还行吧？”有人凑近问纪浅。
　　“没什么问题，最近是经常觉得心口不舒服吗？”纪浅一边翻页一边说，“你先把报告拿着，一会儿问问医生哦，不过不用担心，可能只是感冒引发的。”
　　“好好。”女人拿了图纸以后，转身离开。
　　“好了，下一位。”外面在叫人，“可以进来了。”
　　纪浅正在看着，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纪浅，你去帮忙弄一下，我上个洗手间。”
　　“好。”纪浅点头，起身转过去。
　　“直接躺下就好啦。”纪浅低着头说，“下面有垫子，垫着哦，当心着凉。”
　　“好。”中年女人应着声，忽然顿了顿，“小姑娘，我怎么觉得你好眼熟？”
　　“啊？”纪浅愣了下，抬眸，跟这位阿姨对上眼神。
　　记忆稍微重叠了一下，但她有点不敢认。
　　阿姨还在跟她对视，看了好几眼，最后吸了口气：“你是不是…认识我儿子？我感觉他有个朋友…”
　　“嗯？”纪浅一边弄着仪器，“哈哈，会这么巧吗？阿姨你儿子叫什么？”
　　“程予。”她回答，“以前在南溪上的高中，现在是警察。”
　　纪浅的手忽然停顿：“啊，那的确。”
　　她刚才恍惚间有些认出来，但毕竟也就是那年视频里匆匆看了一眼，画质也不够清晰，没能看清。
　　而且纪浅感觉这才过了几年，阿姨竟然明显老了很多。
　　所以并没有敢马上确定。
　　“哈哈是吧，我就觉得你好眼熟的。”她还在努力回忆，“你是不是那个…那个…纪深的妹妹？”
　　纪浅点头：“是的。”
　　在程予家人的眼里，她也只是纪深的妹妹而已吧。
　　“经常听我家阿予提起你！纪浅是吧？”阿姨说着说着，竟然还挺开心的，“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你在这里实习？”
　　“是的，阿姨先不要说话哦，我帮你测一下。”纪浅垂着眼，睫毛却是轻轻颤了一下。
　　“好。”
　　经常提起。
　　她哪儿能是程予经常会提起的人呢？
　　测完以后要等待一会儿才能进来拿结果，纪浅在那边继续忙活，等到轮到她进来取的时候。
　　纪浅微微侧头，递过去：“阿姨今天一个人过来的吗？”
　　“是啊。”她笑笑，“阿予工作忙，总不能让他来。”
　　纪浅稍微停顿，“那您一个人多小心，我一会儿帮你看看，要是有什么，我就给程予哥发信息。”
　　“好，谢谢你啊。”
　　“不客气。”
　　一个人来医院看病，是一件极其孤独的事情。
　　丈夫早年因为工作任务牺牲，现在儿子又子承父业，工作依旧照顾不了她。
　　纪浅的心绪稍微动了动，又说：“阿姨要是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就行了，我基本都在这边。”
　　因为是在工作场合，这简单的对话也没有持续太久。
　　只是阿姨道完谢以后就先离开了，走之前纪浅还特地叮嘱了好几遍让她注意安全。
　　接下来的一周内，阿姨偶尔还是会来医院，每次都是她一个人来的。
　　纪浅偶尔看了也心疼，这周末本来不该她值班，好不容易要休息了，阿姨又来了医院，她实在不忍心，最后主动留下来陪她去科室做复诊。
　　“哎，真是麻烦你了。”阿姨很不好意思，“其实我自己来就可以的。”
　　“没事，我正巧今天休息。”
　　“那我更不好意思了！你们当医生的本来就辛苦，好不容易今天休息，还来陪我。”
　　“真的没事啦，我肯定能帮忙就帮忙的。”
　　阿姨实在是推托不了纪浅的热情，最后只得应下来让纪浅跟她一起。
　　等到复诊检查完以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从医院出去，纪浅侧头：“阿姨怎么回去呀？打车吗？”
　　“嗯。”她应着，“今天辛苦你了小纪，你现在是一个人在青宜对吧？”
　　“是的。”
　　“哎，以前我们家程予也是受你们照顾，那会儿他自己在南溪上学。”阿姨叹气，又说，“那你今晚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去我家吃个饭吧？”
　　“嗯…？”纪浅愣了下。
　　这个邀请有点突然，她的确没什么准备。
　　“不要跟阿姨客气啊，本来你跟我家阿予也是朋友，请你吃晚饭应该的。”
　　就像阿姨推托不掉纪浅的热情一样，纪浅也推不掉阿姨的热情，最后被一阵软磨硬泡，只得答应。
　　上车以后，纪浅收到群聊消息。
　　【明天又是我们小浅的生日了，生日礼物直接给你寄到青宜了哈。】
　　【明天休假吧？记得跟朋友出去吃点好的。】
　　【女儿又要长大一岁咯。】
　　还有纪深的一句：【哦，刚好有空，我明天过来一趟吧。】
　　纪浅：……
　　这么多年了，怎么纪深这口嫌体正直的毛病还没改掉呢？？
　　纪深这明显是自己把工作挪了，专门过来给妹妹庆生的，纪浅对这点可太清楚了，因为纪深每年都是这样的。
　　要么就说刚好有事过来，要么就说刚好有空。
　　就是死都不承认自己就是专程来的。
　　阿姨坐在旁边，自己看着手机碎碎念：“明天我家阿予按理来说会休假，如果没什么特殊的事情，他会申请明天休假的，我问问他今晚回不回来吃饭。”
　　“嗯？”纪浅有点讷讷的，“怎么…？”
　　“每年七月十三号，他都会休息的。”
　　“……？”
　　“不知道他的，可能是担心我每年这个时候会出什么问题吧。”阿姨自己调侃着，笑了好几声。
　　笑完了以后自己接连着又长长叹了口气。
　　“我想想啊，好像是四五年前吧——”阿姨回忆着。
　　纪浅忽然愣了神，感觉有些奇怪。
　　阿姨皱了皱眉，想起来什么样以后，开始跟纪浅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也完全没把纪浅当外人。
　　很信任她。
　　“他高三毕业的那年，我知道他报考了警官学院，情绪崩溃到住院了，好像…”
　　“好像就是七月十三号这天吧。”
　　“所以这孩子过了这么多年，是不是还觉得我在这天会格外脆弱啊？”
　　“不过其实现在我病好了，也没什么问题，他还是每年都回来。”
　　“你说，他这是不是还挺奇怪的？”
　　纪浅的手停在准备回复的手机屏幕上，竟然觉得有些五味陈杂，最后只是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嗯…”
　　“是挺奇怪的。”
　　就是。
　　所有的一切都很奇怪。
　　因为偏偏是，这一天。
　　她生日这天。


第57章 57.   当年程予给她的那枚。
　　她十七岁和十八岁生日, 程予都没能来。
　　四五年前，恰巧是她十七岁和十八岁的年纪。
　　纪浅愣了好一会儿，虽然不愿意承认, 但她还是好奇了，虽然对于现在的纪浅来说，好像那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因为他们俩都做了选择。
　　在分岔路口做决定的时候, 他们都选择了跟对方背道而驰的那条路。
　　所以现在才会越走越远。
　　阿姨说到这个的时候, 纪浅犹豫了很久, 最后还是问出口了。
　　“是…当时有什么事情吗？”
　　阿姨叹了口气, 还挺感慨的：“是啊——”
　　“如果您觉得介意的话是不用跟我说的。”纪浅先说。
　　“哎没事儿，我知道你们跟我家阿予关系很好，就跟家人一样，那阿姨也要把你们当成家人才行啊，而且之前的治疗, 也有拖你哥哥和家里人的福。”
　　“啊？”纪浅愣神，“我爸妈和我哥…？”
　　“嗯。”阿姨顿了顿, 开始跟她说一些过往的事情。
　　…
　　五年前的夏天。
　　每年盛夏的温度都是烫人的，在阳光底下站一会儿都觉得自己会被融化。
　　彼时, 程予参加了全国□□比赛夺冠, 作为母亲的文代曼在观众席上看到了儿子极其完美的发挥，身旁还传来别人的祝福声。
　　“你儿子也太厉害了, 平时都没在训练，忙着学业呢, 竟然在这种比赛里还能夺冠，这就是天赋吧？”
　　“那以后可以报考体育大学，这肯定是要当专业运动员为国争光的啊。”
　　“哎呀，人家程予那个成绩, 学什么都可以的，这不学个什么金融法律之类的热门专业啊？”
　　文代曼听着，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跟大家寒暄了一会儿，最后温柔道谢。
　　“程予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文代曼笑笑，“他一直都挺懂事的。”
　　“哈哈那也挺好的。”
　　程予正在后台接受记者的采访，文代曼过去的时候，正巧听到记者问他。
　　“以后打算做什么呢？有没有打算去继续当专业的运动员？”
　　程予的目光坚定，看着前面，他还没看到文代曼已经过来了，他跟记者说：“我以后是打算当警察的。”
　　文代曼本来手上拿着水瓶，却突然手收紧了。
　　隐约之间，听到自己儿子说。
　　“虽然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工作，但如果以后能成为缉毒警察，我也会义无反顾的。”
　　“因为我的父亲，也是一名优秀的缉毒警察。”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去面对这份危险，那所有人都会处于危险之中，总要有那么一些人要去成为大家的守护者的。”
　　“我很愿意成为这个守护者。”
　　文代曼站在角落，看到程予在灯光之下，眼神坚定，从未变过。
　　他和父亲是长得很像的。
　　特别是现在，少年成长成大人的年纪，他愈发像他的父亲了。
　　连这份坚定也是。
　　当年她和程予的父亲相遇，也是在这个年纪。
　　文代曼站在阴影处，却忽然垂下了眼眸，感觉到一阵莫名燥郁感翻涌了上来。
　　她作为缉毒警察的家人，是最能深刻体会到这个职业的危险的，过程有多辛苦，更不用多说，所以她一直都不是很支持程予去子承父业。
　　从此刻埋下的小小的种子，彼时还不太明了，谁都想不到这一刻的烦躁竟然会引起后患。
　　正是新学期要开学的时候，文代曼突然之间开始觉得身体不舒服，时常感觉到人晕眩，吃饭也吃不下，短短半个月就瘦了大几斤。
　　晚上睡不好觉，每晚入梦都是反复折磨着她的那段记忆。
　　是某天，家门突然被敲响。
　　原以为是在外驻守的丈夫终于回家，打开门以后，却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只有别人手上抱着的骨灰盒。
　　“抱歉，嫂子。”
　　她在梦里也没哭，因为当年看到的时候，也强忍了泪水。
　　“没关系。”文代曼看似十分坚强地接过来，“不用道歉，这是他的使命。”
　　这就是缉毒警察的人生。
　　随时都在最危险的地方，随时都在跟死神擦肩而过。
　　他们仿佛在跟死神玩游戏，谁也不知道哪一次会突然被收了性命。
　　而她作为缉毒警察的家属，了解这一切，接受这一切，好像也是她的人生。
　　她要随时做好准备，不知道下次回家的还是丈夫本人还是只是丈夫的骨灰盒，甚至…
　　很多人连骨灰盒都见不到。
　　好像所谓的“死留全尸”对他们的家属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文代曼这一次却是反反复复一直梦到，像是梦魇一样萦绕在身边。
　　于是，在程予准备去学校那天。
　　她突然想把自己的儿子留在自己身边。
　　“程予，这学期就暂时不去学校了吧。”
　　程予很意外：“嗯？”
　　他今年高三，对他来说很重要。
　　“妈妈觉得最近身体和心里都很不舒服…”文代曼说着说着，竟然已经开始流泪了。
　　等到程予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早就已经是泪流满面。
　　“程予，你不要也离开妈妈…”
　　文代曼几乎没有什么别的朋友，丈夫的职业太危险了，她怕自己说漏嘴，或者别人沾染点“黑”，对他们一家人来说都不安全。
　　而她是自己远嫁到青宜的，家里人都在老家，没人可以照顾她。
　　只有程予留下来才可以。
　　于是到最后，程予高三上学期整整一学期，都没有回到南溪，都没有去过学校。
　　…
　　纪浅听完这一段，人已经哑住了。
　　虽然阿姨说的语气是很轻松的，因为现在她的心理健康已经完全回复，说起以前的事情只是叹气。
　　人在心理亚健康的状态下，是很容易情绪崩溃的。
　　造成心理亚健康的原因有很多，这有可能是阶段性的毛病，也有可能是某一段时间里，特定会发生的事情。
　　是一种可能会突发的情况。
　　纪深每天都在面对各种这样的病人，纪浅偶尔也会听说。
　　以前纪深还在实习的时候，她偶然去了一次诊室，看到过精神状态失常的病人是怎么经历崩溃的。
　　“程予哥当时的确是一学期都没来学校。”纪浅微微颔首，“我那会儿还担心了挺久的。”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阿姨还是叹气，“阿予就在家里照顾了我一学期的时间，我那个时候状态反反复复，他自己在这边复习，后来到了高三下学期…”
　　“嗯？”
　　“到了高三下学期，他叔叔说再怎么都不能再耽误着最后最重要的一百天，强硬地把程予给接回南溪去了。”
　　不然程予可能会直接消失，那会儿就再也来不了学校。
　　纪浅认真听着，却不知觉地把自己的指甲摁进了手心之中。
　　阿姨继续回忆着。
　　“我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抱歉，耽误了我们阿予好多事情，不过那会儿，你们家里真的帮了很多忙。”
　　“我那时候精神恍惚，顾不上那么多，也是这一年里精神状态恢复了，才知道以前阿予帮我找的医生，都是你爸妈帮忙联系的。”
　　“这几年来，真的辛苦我家阿予了。”
　　阿姨说到这儿的时候，竟然还有点哽咽。
　　“四年前那次，我甚至撕了他的体检报告…”
　　五年前那次纪浅还是知道的，那会儿暑假程予就明显很忙，他们就没有怎么联系，后来开学，程予就没来。
　　但是四年前…
　　她的内心太在意那一次了。
　　很想知道，但却觉得不能再给对方压力，阿姨说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她自己回忆起来已经有点难受了。
　　纪浅马上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关系啦，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还是要坚定地看未来才行呢。”纪浅轻声说，“你看现在就挺好的呀，开开心心的。”
　　“是啊，现在挺好的，我也想通了。”文代曼说，“我无法改变阿予，他有自己的人生目标，有自己的想法，他是个大人了，我不干涉他的人生了。”
　　“偶尔的担心肯定是正常的。”纪浅笑了笑，“总之阿姨，你自己保持心情愉快，开心地度过每一天就好了。”
　　她以前不是那么理解。
　　现在其实挺理解的。
　　因为她现在的工作，其实爸妈也会有点担心，毕竟医生也是个挺高危的职业。
　　“也就是辛苦他自己了。”文代曼说着，还伸手摸了摸纪浅的手，“换位思考了以后，你们年轻人也辛苦，你们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已经够多了，如果我是真的爱他，就不应该再给他更多的压力吧。”
　　“嗯！”
　　人和人之间最简单的道理，互相理解，互相站在对方的位置上去思考。
　　但这很难去做到。
　　看似简单的道理，做起来却很难，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纪浅一直都是很敬佩的。
　　“像我们阿予…其实也会担心自己能不能给家人安定，其实他也不是自私，他只是…”
　　纪浅顿了顿，下意识地接上了两句。
　　“只是，我爱你，爱我的家人，但我同样爱这个世界。”
　　“并且，我肩负着去拯救别人的重任。”
　　她自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脑子恍惚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种微妙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突然车到了站。
　　司机问：“您好，是这里吧？”
　　文代曼点头：“是的，麻烦你了。”
　　“不客气。”
　　纪浅跟着下车，文代曼走在前面，说：“我先带你回去，你坐着休息会儿，我去买个菜。”
　　“嗯？我们一起去呀。”纪浅说，“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哈哈你是客人嘛，你回去休息就好了。”文代曼摆了摆手。
　　纪浅直接轻哼了一声，拉着文代曼的衣袖：“不嘛，一起去~”
　　这种时候——
　　没有一个大人能扛得住撒娇的。
　　虽然她纪浅现在是二十二岁不是十八岁，但是撒娇人设这一套一直都没有换过的。
　　文代曼果然扛不住，哎哟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可爱，晕倒。”
　　“哈哈哈哈那一起去啦。”纪浅说，“正好，我也去帮忙挑菜。”
　　两个人没有进小区，转身直接去了隔壁的菜市场，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小浅，这么叫你不介意吧？”文代曼侧目问。
　　“当然可以呀。”
　　“你平时在家自己做饭吗？”
　　“嗯…一般不会，我大多数时候都在医院，就在医院食堂吃饭了，偶尔周末就随便吃点什么，自己一个人住也不方便做饭。”
　　“也是，我经常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做点什么吃的好，做多了也吃不完，有时候索性不搞了。”
　　“是啊，而且我那个做饭的技术吧…只能说吃了死不了人。”纪浅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厨艺这东西可能真的需要一些天生的成分在里面的。
　　“没事，以后要是想吃什么，跟阿姨说，你过来吃就行。”
　　“谢谢阿姨！”
　　她们俩有说有笑的，菜摊上的阿姨看了都觉得惊讶，连着问她。
　　“呀，文姐，什么时候搞了个闺女啊？”
　　菜摊阿姨还挤眉弄眼的：“怎么回事？不会是你儿子的对象吧？儿媳妇？”
　　文代曼摆手：“说什么呢。”
　　“哈哈哈你家程予那么优秀，是该找个对象了！”
　　“他自己不愿意呢。”
　　被人认错是儿媳，倒也是正常的，纪浅也只是笑笑摇头摆手，反驳的情绪不算激动，毕竟阿姨也在解释。
　　但…
　　但要是换做以前，她肯定开心死了。
　　十七岁的纪浅会怎么想呢？
　　会觉得——
　　反正以后跟程予哥谈恋爱的话！就是要见她妈妈的！提前搞好婆媳关系！她不亏的！
　　不过这个谈恋爱的话题一旦打开就有点止不住。
　　买完菜回去的时候纪浅都还在被问。
　　“对了，小浅现在也没打算谈恋爱吗？”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纪浅说，“而且也没遇到什么喜欢的人。”
　　“那要多接触一点人，多认识人，说不定就遇到喜欢的了。”文代曼看着都打算说媒了。
　　纪浅赶紧下意识拿出自己应付大家那套。
　　“其实吧，我以前有个很喜欢的人，但是那个哥哥出国了，我这人可能也有点死脑筋，认定了这个人就不想变了。”
　　“所以我觉得我现在这个年龄也不急，可以再等等？当时没能表白，我想等他回国再说吧。”
　　文代曼意味深长地：“哦~这样啊——”
　　那确实挺难办的。
　　只是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是个情种啊…
　　到了家里以后，纪浅直接去厨房帮忙备菜，文代曼忙前忙后的，还想让纪浅先休息会儿。
　　“我来就行，做饭我还是熟的！你去客厅玩会儿呗？外面书架上很多阿予以前的奖状和照片呢，你去看看也行，他小时候可好笑了。”
　　纪浅整个人就是被推着出去的。
　　拗不过就是拗不过。
　　外面旁边有个书架，他们家是典型的老式小区，房子不大，但还挺温馨的。
　　书架就放在客厅。
　　上面的确有很多奖状，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还有程予小时候的照片。
　　本来纪浅觉得没有什么好留意的，直到某一张奖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张奖状上写着——
　　“程予同学：在此次校园作文大赛中的作品《掷硬币》表现优异，被评为特等奖，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而这张奖状的旁边，就摆着一张照片，那张照片被好好地框了起来。
　　一看就知道很珍贵。
　　纪浅对那张照片里的东西很熟悉。
　　因为，是一枚用精致小盒子装着的一块钱硬币。
　　纪浅是从小盒子上看出来的。
　　那是…
　　当年程予给她的那枚一块钱硬币。


第58章 58.   是不是其实是喜欢的。
　　记忆恍惚之间回到曾经的那个季节。
　　微风徐徐的春末夏初, 空气中弥散着清甜的想起，她收到程予认真交给她的礼物。
　　当年纪浅也想过这个硬币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对于程予来说一定很重要。
　　因为他不是那种会用一块钱硬币来敷衍她的人，并且还被程予认真叮嘱了, 后来他说是他用来做决定用的，本来想还给他。
　　但程予说暂时保管在她那里。
　　这枚硬币现在在哪里呢…
　　或许还在南溪家里的抽屉里。
　　程予送她的东西，除了那个校牌, 其他的她大概都还收藏着, 没有扔掉。
　　就像她当时跟程和静所说的那样——
　　不能因为那一件事就抹杀了程予当初对她所有的好。
　　所以她也不会到要把程予给她的东西都扔掉的程度, 只是后来被她尘封起来, 再也没有主动去开启过。
　　文代曼在炖汤，材料都放进去以后，她出来客厅看纪浅。
　　此时纪浅的目光还落在那张硬币的照片上，文代曼凑过来：“嗯？在看什么呀？”
　　纪浅抬了抬手：“硬币…”
　　她在思考这枚硬币有关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开始有些发呆了。
　　“啊, 这个硬币。”文代曼回忆道，“说起来很久没见阿予用过了…”
　　“嗯？”总觉得好像是有点什么事情。
　　“大概是他也长大了, 再也不需要有什么决定要用它了，现在可以自己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文代曼把照片拿下来, 感叹, “他爸爸知道了肯定会很欣慰的。”
　　纪浅愣了几秒。
　　只听着文代曼跟她解释。
　　纪浅是知道这枚硬币是程予用来做决定的时候用的，但具体的一些更深次的内容, 她从未听说过。
　　“这硬币是阿予八岁的时候他爸爸送他的生日礼物。”文代曼说着开始笑，“已经是之前的老版硬币了,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也不是这版。”
　　“生日礼物…？”纪浅问。
　　“哈哈，的确生日送这个是有点奇怪啊。”文代曼说，“不过呢，当时他爸爸送给他这枚硬币是很有含义的——”
　　文代曼回想起曾经的往事, 现在竟觉得有几分好笑，她跟纪浅说。
　　“小朋友嘛，总是会在很多事情上拿不定注意，本来是最需要父亲陪伴的年纪，他却没有父亲的陪伴。”
　　“所以就给了他这枚硬币，需要父亲帮忙参考做决定的时刻，就掷硬币，这样就代表了爸爸给他的指引。”
　　别人家的孩子在人生的重要时刻无法做决定，可以去咨询自己的父母，特别是爸爸，可以给到很多建议。
　　但是程予不能。
　　程予甚至都不太能跟自己的父亲见面。
　　所以他遇到问题和困难，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的时候，只能选择掷硬币，就好像父亲就在身边。
　　纪浅感觉自己的肩膀有点微微颤抖。
　　但是她强忍着。
　　再次抬手从文代曼手中接过照片的时候，指尖轻轻点上去，垂着眸轻声问了句。
　　“那…那这枚硬币对他来说，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吧。”
　　“哈哈，对于以前的阿予来说，大概能算得上是精神支柱的一类小物品吧。”文代曼轻松回答，随后感觉时间差不多，“我去看下火！你继续看着吧！”
　　纪浅应了一声“好”，却有些复杂的情绪开始往上冒。
　　对他这么重要为什么要给她呢？如果不喜欢她的话……
　　文代曼转身走，刚要进厨房，又探出头来。
　　“啊对了，今晚阿予应该也回来吃晚饭，我还没跟他说你在呢，要不你跟他说说？”
　　阿姨自然是不知晓他们俩这些年关系中的微妙变化，也只当纪浅和自己儿子还是很要好，纪浅也不好多嘴说些什么，只得点开微信，准备给程予发信息。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点开过这个对话框了。
　　后来她也想过要不要点开，但断舍离这件事，如果一开始不够狠心，就会一直断不掉。
　　纪浅觉得自己还是挺狠心的。
　　她删掉了跟程予的对话框，连同着以前的聊天记录也一并删除了。
　　后来他们俩的聊天内容都很短。
　　一些节日的互相祝福，生日的时候的生日快乐，偶尔会附上一两句寒暄，但再也没有过任何一次的“过度关心”。
　　纪浅这会儿看着聊天框愣神很久。
　　酝酿许久才打出去一句：【程予哥。】
　　她以前给他的备注就是“程予”，现在变成了“程予哥”，加上这个称呼，提醒自己不要越界。
　　警示效果的确挺好的。
　　【程予哥】：在的。
　　【纪浅】：今晚要回家吃饭的吧？
　　前因后果说起来感觉太麻烦，最后省去内容就只剩下了这一句，这句话打出去以后纪浅才觉得好像有点…
　　有点奇怪啊？
　　果然，她马上收到程予发来的一个字符：【？】
　　【纪浅】：啊，就是阿姨来医院检查，我碰到了帮了点忙，今天阿姨邀请我过来吃饭，她让我跟你说一声。
　　过了会儿，那边才回。
　　【程予】：你在我家？
　　【纪浅】：对…
　　这条回过去以后，程予没有回复，纪浅也觉得自己不会再收到回复，就如同之前一样，他们俩的对话，早就是可以随便在某个地方中止。
　　没有人在意最后是谁说到了结尾。
　　不会再为了跟对方聊天甚至去发一堆毫无意义的表情包。
　　点到为止，说的就是他们俩现在的关系。
　　程予没回，纪浅也没盯着手机等回复，她又转悠了一会儿，随后去厨房问阿姨需不需要帮忙。
　　但文代曼的态度依旧是——
　　“哎哟不用，你坐着休息就成，厨房人多了也挤得很。”
　　“我平时自己一个人也是这么折腾，这么几十年了，现在也反而不习惯别人在旁边帮忙。”
　　纪浅只能无奈回答：“那好吧，那我去客厅坐会儿哦。”
　　“去吧去吧。”
　　…
　　纪浅在客厅磨磨蹭蹭了一小时，在别人家总觉得有些坐不住，就一会儿去厨房看一眼，一会儿又去看看书架。
　　厨房那边还在继续炖汤，已经有香味飘散了出来。
　　纪浅闻到香味的时候，正坐在客厅发呆，犹豫要不要给阿静发个信息，这个时间点，一般程和静都在忙，她这几天也在和律师一起跟一个案子。
　　这个案子…
　　跟以前她自己的情况也有点相似，不过这个比较麻烦的就是，这个小姑娘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在手。
　　前几天聊到这事，程和静还说当年要不是程予经验老道，知道这些事情怎么处理。
　　对于他们一群十七八岁，法律意识这些都很薄弱的小孩儿来说，可能会把事情逼到死胡同里。
　　说着说着，又感慨起来。
　　程予在那几年里对她们的帮助是实打实的，无论如何都会觉得感谢的内容。
　　厨房里飘散来香味，纪浅过去扒着门：“阿姨，怎么样呀？”
　　“快好啦，阿予应该也快到家了吧。”文代曼尝了一口汤，“这汤是阿予小时候最喜欢喝的，前些年他在外面，都很少炖了。”
　　“好香哦，难怪程予哥喜欢。”纪浅眉眼弯弯的。
　　小姑娘说话声音又甜，文代曼听了都觉得心花怒放。
　　纪浅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文代曼时不时还说：“以前阿予很小的时候也喜欢这样站在门口看，再大一点就闹着要来厨房帮忙…”
　　一个家里总不能只是一个人在支撑。
　　丈夫因为工作顾不上家，就只能儿子懂事点了。
　　纪浅最近心情算不上好，还有点疲惫，但是跟阿姨说话的时候，意外地很放松。
　　就想回到自己家里了一样。
　　她们正说着话，门忽然响了，有钥匙插.进来咣当咣当的动静，身后响起皮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纪浅下意识回头。
　　匆忙地对上了程予的目光。
　　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一闪而过，含义却完全不一样的慌乱。
　　纪浅扫了他一眼，竟然看到他脸侧还有一小块黑黢黢的，像是沾了灰，头发也是，有几根头发好像不受控制一样，还在胡乱地飞。
　　纪浅：……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这样的吗？
　　记忆中的程予还是那个穿着干净衬衫的少年，怎么几年没见人都开始变得不修边幅起来了…？
　　纪浅的眼神飘飘忽忽，最后像相机镜头一般，锁定了他，在视线这个画面里。
　　男人的手抬了抬，他把手上的背包放在沙发上，好似松了口气，对着这边说了句——
　　“我回来了。”
　　没有加任何的称呼后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厨房里炖着汤的烟雾缭绕到外面，朦朦胧胧的，梦境一样。
　　纪浅小小声的，木讷回答：“啊…嗯…好…”
　　那要说欢迎回家吗？
　　感觉很奇怪。
　　她没能想好要回答什么，文代曼就拿着锅铲出来，对程予“指指点点”。
　　“哦！回来了还不赶紧来厨房帮忙！愣着干什么呢！”文代曼挑眉，“快点快点，你妈一个人都忙死了！”
　　程予赶紧过来，“来了，辛苦了妈。”
　　“哼。”文代曼说完，又换了个脸对着纪浅，“小浅，你休息就好。”
　　“好的…”
　　所以阿姨说的什么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忙活都是骗人的！！她怎么没想到呢！！
　　纪浅十分后悔刚才没有态度强硬一点。
　　她现在挺奇怪的，在别人家里蹭吃蹭喝，连帮个忙都帮不上。
　　而这个“别人”，还是他们互相避开了四年的程予。
　　-
　　纪浅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这样的家常菜了。
　　有时候就算想吃炒菜，去外面的餐馆吃，也是餐馆的味道，跟家里做的是两回事。
　　“怎么样？小浅还吃得惯吗？”文代曼关心道。
　　“挺好吃的。”纪浅笑了笑，但不忘提醒，“对了，阿姨平时自己做饭的时候，油盐最好都少放一点，虽然可能一开始吃不太习惯…”
　　油盐重了对身体不好，特别是他们这个年龄的，日常生活如果口味重，慢慢的很多毛病就出来了。
　　“哈哈哈阿姨知道了。”文代曼应着，“不愧是医生！”
　　纪浅有点不好意思：“……职业病犯了。”
　　“没事没事，都是为我好的嘛。”文代曼说。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吃晚饭，程予偶尔帮她夹个菜，动作娴熟自然。
　　程予：“我妈做的这个挺好吃的。”
　　文代曼轻轻点一下碗的边缘：“意思是你妈做别的不好吃？”
　　“我哪儿敢啊。”程予赶紧说，“对了，小浅妈妈做饭也很好吃的。”
　　纪浅的手顿了顿。
　　忽然提起以前的事，也会思绪突然回到那个时候。
　　“也好久没吃我妈做的饭了。”纪浅接话，“下次回南溪的时候问问他们有没有时间回家。”
　　“嗯？”程予说，“打算回南溪吗？”
　　纪浅微微皱眉：“以后不太确定，目前是在青宜实习，反正家里没人，其实我在哪儿都一样的。”
　　文代曼这时候说：“其实要是愿意的话，留在青宜也好的，在这边我们也能照应照应你。”
　　纪浅轻笑了两声，没回答这句。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程予忽然开口：“那，你明天生日…”
　　纪浅刚吃了口饭，含糊不清地：“啊？”
　　程予默了两秒，敛着眸问她：“打算怎么过。”
　　纪浅以前生日都是要跟朋友一起过的，高中的时候会在家里跟哥哥一起，会叫上朋友，后来大学时期，暑假她也回家，程予会看到她的朋友圈。
　　今年稍微有点不一样，提前实习，假期并没有回家。
　　“嗯…”纪浅沉吟，“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无所谓了，现在觉得生日过不过都无所谓了。”
　　这个年纪了，也没以前那种仪式感，就是身份证年龄大了一岁而已，没别的什么意义。
　　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文代曼才知道这事。
　　“明天生日呀？”文代曼问，“那过生日肯定要好好庆祝一下的！明天也休假？”
　　“休的。”纪浅说。
　　“那巧了，阿予明天也休假。”文代曼看向程予，“你陪小浅去过生呗？反正你在家呆着也没什么事，别天天把你妈盯着。”
　　程予：“……”
　　“嗯…？”程予尾音稍微有些勾着，好像没反应过来。
　　“怎么，陪妹妹过生都不愿意啊？”文代曼说着就拍了程予一下，“得亏人家一家人以前那么照顾我，怎么这么不懂知恩图报？”
　　程予应着声：“知道了。”
　　“好，最近我看隔壁朱阿姨的女儿在说什么，好像新城那边新开了个游乐园，你们明天可以一起去，好像现在刚开园，晚上还有烟花秀呢。”
　　文代曼已经开始出谋划策，帮他们俩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核心主旨就是，纪浅生日不能不过，小姑娘的生日是得好好庆祝的，不能因为人在青宜不在家里这生日就给算了。
　　而这个要尽地主之谊、还人情债的就是——
　　程予。
　　晚饭之后，阿姨又留纪浅在家里坐了会儿，她安排程予去切水果，自己就在外面跟纪浅聊天。
　　“有你这样的女儿肯定很幸福，跟小太阳一样。”
　　纪浅被夸得还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没有啦，我还挺小公主的。”
　　“这么可爱就是要当公主啊！谁能忍得住不宠着？”
　　说着话，程予端着水果出来。
　　他切了西瓜，还切了几个苹果，放下来的时候，纪浅的目光凝了凝。
　　因为程予把这些苹果切成了小兔子苹果。
　　“怎么今天切得这么可爱？”文代曼看了都笑，“突然搞这套啊？”
　　程予放盘子的手停了一下，微微抬眸，声音很低：“小浅喜欢兔耳朵的。”
　　文代曼：“那你多切点。”
　　程予：“？”
　　她以前喜欢兔耳朵苹果，很喜欢。
　　一方面是因为兔耳朵苹果真的很可爱，另外一方面其实是因为这个苹果是程予切的而已。
　　纪浅拿起来，咬了一口。
　　倒是挺甜的。
　　好久没见到这样的兔耳朵了，可可爱爱的有点幼稚，就像以前的她一样。
　　她现在再来吃这个苹果，总觉得有些微妙。
　　又在他家逗留了一会儿，时间不早了，纪浅也打算回家，刚起身程予就跟着起了身。
　　“我送你。”他说。
　　纪浅讷讷的：“啊，好。”
　　迈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就只有他们俩并肩了，纪浅舔了舔唇，有些问题想问，却又没问。
　　以前的纪浅没问出口，现在也有些问不出口。
　　她分明是想知道的。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你为什么没有来呢？”
　　——“今天听阿姨说了些事情，你当年是不是事有什么没告诉我？”
　　——“如果是因为不喜欢我所以保持距离的话，为什么要把爸爸送给你的，那么重要的东西送给我？”
　　——“所以，所以，你当年，是不是其实是喜欢我的。”
　　但是她问不出口，这种感觉很奇怪。
　　如果得到了程予肯定的回答，他如果跟自己承认那过往的一切都只是个误会的话，那他们这几年怎么回事啊。
　　原来只是她自己看到一条消息以后，把自己的想法禁锢在了那个怪圈里。
　　其实…
　　她高一结束那年暑假，程予也是忙碌着没有怎么回复过她信息。
　　但那时候她知道程予是家里有点事情，她只是乖乖的自己在努力成长，等他回来。
　　后来那次，她看到了聊天记录以后，就觉得程予的冷漠是远离自己，完完全全，没有考虑过别的原因。
　　像是不愿意去面对过去的错误一样。
　　她已经开始渐渐意识到，或许是个误会，虽然现在还不是很确定，但已经初见雏形。
　　…
　　程予是直接把她送到家的。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下车来目送她。
　　时隔数年，隔着那些没有展开的秘密过往，纪浅没想到自己还能从程予嘴里听到那句话。
　　男人垂着眸，灯光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说——
　　“明天见。”


第59章 59.   就只是回头再看她一眼。……
　　夜色渐深。
　　程予回到家中的时候, 文代曼已经准备睡觉了，睡前还在整理家里角落的箱子，纸箱碰撞着响。
　　他站在后面, 轻声唤道：“妈。”
　　“回来了？”文代曼回头，“送得还挺快的，她住得不远吧？”
　　“嗯, 开车十几分钟。”
　　文代曼点头：“好, 那还挺近的, 比你那个在打职业的朋友近多了。”
　　段时誉之前来过家里, 文代曼对他自然是有点印象的，不过因为实在太远，段时誉他们训练也忙，几乎是不来的。
　　除非偶尔程予不在家，需要一些帮忙的时候, 那边可能会抽空过来。
　　程予嗯了一声，随后过去帮忙搭了把手, 看似随意地开口问：“今天怎么突然跟小浅…”
　　“啊。”文代曼应着，“我去医院检查, 碰到她在心电图那个测量室呢, 这一周过去复诊都经常碰到她，小姑娘还挺热情的。”
　　程予竟然接了句：“是啊。”
　　是挺热情的。
　　“医生怎么说？没什么问题吧。”程予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一下, 都在纸箱上留下了一些轻微的折痕。
　　“没什么事，医生让我多运动, 多出去晒太阳，我准备回头约隔壁阿姨天天下午出去逛公园，有太阳就出去晒晒。”
　　“没事就好。”程予说，“要是有什么, 及时打电话给我。”
　　“你自己忙自己的事就行，我这边自己知道看着办，你那么忙，哪儿能随叫随到？”文代曼说着说着笑了，轻嘁一声，“经常都联系不上人呢。”
　　不是抱怨，但是落在程予耳里还是稍微有些沉重。
　　“抱歉。”他低声说，“我当初这么倔强一定要当警察，现在根本没什么时间照顾你了…”
　　其实程予是会觉得抱歉的。
　　高三那年母亲的心理状态一直不算稳定，其实他也有过很犹豫的时刻，并不是大家所认为的一直都那么坚定。
　　说到底，他在面对自己的家人的时候依旧是个普通人。
　　他的母亲也需要他的照顾。
　　但另外一边是他从小就坚持的目标，是他觉得此生必须去完成的事业。
　　在这种两难的时候，他在纪浅那里又拿了一次硬币，硬币的答案告诉他——
　　还是选择一开始就想完成的事业吧。
　　文代曼的嘴角勾了勾，最后无奈地笑。
　　“没关系，我永远为你们感到骄傲。”她顿了顿，“你父亲是，你也是。”
　　要去成为这样的警察，对家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很艰难的事情，文代曼以前也希望自己的儿子稍微再自私一点。
　　可他做不到自私。
　　那就坚持这样走下去吧，这一定是一条光明的道路。
　　她这些年里，经历了丈夫牺牲的痛楚，又经历了儿子毅然决然要去继承父亲的事业。
　　现在她才像是完全重生，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你也不要担心自己现在坚持的事情会不会对自己爱的人产生影响，因为我爱你们，也接受你们要去奉献的一切。”
　　“我爱的人都这么无私，那我不能自私啊，我肯定要向你们看齐的。”
　　“无私”这两个字写起来也就十一个笔画，但却是很多人十一年都无法去渗透的，轮到自己的时候，人终究是自私的。
　　所以一说到无私的人，大家一定会肃然起敬。
　　程予松了口气，连肩膀都放松下来，他敛着眸，说：“这么多年，辛苦了。”
　　“我辛苦习惯咯。”文代曼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顾虑了，想要去爱的人，也要去爱她。”
　　程予的手突然愣了一下：“嗯？”
　　文代曼突然提到这件事，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说到这一点，他的思绪的确是混乱复杂的。
　　他总不能让她爱的人也和自己的母亲一样，这样辛苦。
　　毕竟他是从小看到自己母亲是怎么过来的。
　　他甚至目睹了以前温柔知性的母亲，在陷入那样境地后，是如何变得疯狂的。
　　文代曼也是突然感慨起来这件事，也没注意到程予有什么不对劲。
　　她只是忽然说到：“也有人问过我后不后悔，后不后悔嫁给你爸，自己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他也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所以后悔吗？”程予微微侧目。
　　“没什么后悔的。”文代曼的眼神也很坚定，“虽然前几年经历了一次精神的崩溃，但我还是觉得，能爱你们我就很幸福了，和你们成为家人，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你不要跟妈妈说抱歉。”
　　这是她为自己选择的人生。
　　沉默了许久，角落的纸箱子全部收拾好。
　　里面其实都是以前程予父亲留下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他去世以后，这些东西都还保存完好。
　　程予沉默了许久，最后应了一声：“好。”
　　“行了，大半夜的说这么伤感的话题。”文代曼起身，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灰，“明天好好带人家小浅去玩一下。”
　　“嗯。”
　　“啊，这么说起来，她生日这个时候的话…她前几年生日，你都没给人庆生吧？”
　　“嗯…”
　　“怎么不去？人家以前这么照顾你，结果小姑娘庆生你都不去。”
　　“我…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小浅看起来又不是那种会嫌你麻烦的人。”
　　“不是…”
　　程予一时没想到怎么解释。
　　文代曼后知后觉：“四年前那时候…你因为我生病没去吗？”
　　程予赶紧错开话题：“不早了，去休息吧，我也早点休息。”
　　“哎，算了。”文代曼摆了摆手，“对了，你明天找机会跟小浅说说那什么…”
　　“什么？”
　　“就说她高中喜欢的那个男生，她跟我说出国了，现在还在等，我觉得这小姑娘是真的不错，各方面条件也好，我跟她有代沟不好说，你们关系好，你劝劝她，也别再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程予：“……”
　　“高中喜欢的男生？”程予皱了皱眉，“出国了？”
　　“对啊，说是喜欢了好多年，从高中到现在吧，这少说也得有个五六年了。”文代曼说，“那个男生既然不回国，估计也没对她有什么想法，这时候还是不要耗着自己好啊。”
　　程予没说话，眉头微蹙。
　　在自己记忆里搜索了一圈，也没找到这个人的存在。
　　文代曼还在那边絮絮叨叨地说这事，毕竟她不好在纪浅面前说，就只能在自己儿子面前多嘴了。
　　“多好的一姑娘，干嘛就这辈子只喜欢一个人了啊？是我我就马上移情别恋。”
　　“人都出国了还在等，没必要。”
　　“我还挺喜欢这小姑娘的性格的，长得也乖，白白净净的，又可爱，怎么就喜欢一个这样的人啊。”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反正肯定不行。”
　　“现在的男的也不是傻的，难道看不出来女孩子喜欢自己啊？先不管那个男生帅不帅，他这不回国都不回应肯定不行啊。”
　　程予：“………………”
　　谁啊？
　　文代曼叨念个不停，程予垂着眸，思绪乱糟糟的。
　　还有点烦躁。
　　他强迫着自己去遗忘，遗忘那种喜欢她的感觉。
　　但是这次突然遇见，只是看到她在垂眸拿弓，所有的记忆和感觉全部都像浪潮一般，直接涌了过来。
　　对上她的眼神就像看到太阳。
　　那一缕光在告诉他——
　　程予，天亮了。
　　夜晚结束了。
　　没等文代曼说完，程予下意识地低声呢喃了一句：“她那会儿不是有喜欢我的痕迹吗…？”
　　他以为只是自己的内心戏，没想到直接就脱口而出了。
　　文代曼：“？”
　　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程予，随后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儿子，醒醒。”
　　“……？”程予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就觉得人家小姑娘喜欢你啊？”文代曼笑了，“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程予：“……”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
　　那会儿，纪浅还是个看到他就会有些脸红的小姑娘。
　　不过在那个时候，他是希望纪浅不喜欢自己的，因为自己不能给她什么稳定的未来，他此后的一生都会都像在海上漂泊，无法靠岸。
　　所以他希望纪浅不喜欢他。
　　不喜欢就不会被伤害。
　　纪浅要永远快乐平安。
　　但是这一刻很奇怪，时隔数年后，分明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依旧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却在听到纪浅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在想——
　　那个时候，难道不是他吗？
　　人果然是矛盾的。
　　他十八岁的时候以为自己绝对是理智的，现在却发现，人类真的会被剧烈的情感狠狠吞噬。
　　就像手腕上一直带着的那根红绳，数年后，看似褪色，却依旧存在。
　　他又喜欢了她四年。
　　这四年里，自己深埋着的喜欢并未消失，而是像陈酒一样，越藏越浓，夹杂着无边的思念。
　　在跟她重逢的一瞬间。
　　全部散开了。
　　文代曼笑了程予一会儿，打了个哈欠，忽然转过来，盯着自己儿子左看右看，才忽然恍然大悟——
　　“哦？”
　　“那，原来是你喜欢她啊？”
　　程予没正面回答，第一次如此慌乱匆忙，直接往房间去。
　　“晚安。”他说。
　　门一关上，他背靠在门口，喘着气，胸口微微起伏。
　　程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红色。
　　不断地问自己。
　　程予，你怎么办呢。
　　你尝试过了，但是你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她。
　　你甚至更喜欢她了。
　　在无人知晓的时间里，在她完全背道而驰的日子里，你实际上并没有迈出任何一步。
　　大概未来也是。
　　那…
　　要不要回头一次试试？
　　不奢求别的，就只是回头再看她一眼。


第60章 60.   “你掷硬币吗？”
　　纪浅回家以后, 洗了个澡就靠在床上回大家的信息。
　　距离十二点还有两个小时，但是大家已经在为她的生日开始做预热了。
　　纪浅看信息的时候才意识到，好像纪深是说过…
　　他明天要来？
　　但是她又跟程予约了明天一起去庆生。
　　虽然有点突然, 但阿姨热情开口，好像明天程予要是不陪着她，家门都别想进了。
　　纪浅本来也以为程予不会答应, 他们只当做听到了, 但是不会去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但程予又跟她说了句明天见。
　　这件事对于以前的他们来说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到了现在反而多了几分奇妙在里面。
　　纪浅给纪深回信息。
　　【纪浅】：明天什么时候过来？晚上吗？
　　纪深有时候工作还是挺忙的，白天不一定有空，而且江成市到青宜也不是那么近，开车都要好几个小时。
　　【纪深】：？
　　【纪深】：白天有个病人。
　　【纪浅】：哦哦。
　　【纪浅】：不是说你没事吗？
　　【纪深】：……
　　就偏要以戳穿他的伪装为乐的。
　　他再也没回一条，直到十二点整的时候才掐着点给纪浅发了一句生日快乐, 甚至打了括号说——
　　（不用回复）
　　纪浅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收到很多祝福的，挨着回也真的很累, 在纪深这里看来，纪浅回不回复他都没什么影响。
　　所以干脆跟她说不用回了。
　　纪浅每次在这类似的情况下就会觉得纪深是个贴心的好哥哥。
　　其他时候随便。
　　纪浅挨着把其他人的信息回了, 没想到程予的留到了最后, 她拉了拉他们俩的聊天框。
　　聊天内容单薄到只有简单的问候，后来这么久都没有什么别的内容可说。
　　突然之间的旧人重逢本来就微妙。
　　而且还是她和程予, 还是她以前那么喜欢，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程予哥】：生日快乐小浅。
　　纪浅犹豫了很久, 最后还是按照往常的回复了一句：“谢谢程予哥。”
　　只是回复完以后，她就再也睡不着了，最后又点开和程和静的聊天框。
　　-【阿静！宝贝！你在忙吗？】
　　-【刚洗完澡，怎么啦？】
　　-【有点事儿很纠结…】
　　-【嗯？】
　　这些犹豫, 只会说给自己最好的朋友，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我今天去程予家里吃饭了。】
　　只有在面对阿静的时候，纪浅会把那个“哥哥”的称呼给摘掉。
　　-【啊，然后呢？发生什么事了？】
　　-【听程予的妈妈说了一些事情，我觉得…好像…我和程予之间有点误会。】
　　-【是当年的事情吗？】
　　-【嗯。】
　　程和静稍微顿了顿，没有马上回复，她过了会儿给纪浅发了很长的语音信息。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和程予哥之间一定是有误会的，我那会儿就觉得他肯定喜欢你呀，喜欢的眼神和下意识的动作是骗不了人的。”
　　“如果只是出于对妹妹的保护，他也没有像对你一样对我呀。”
　　“你生日那次跟我说看到了程予哥和深哥的聊天记录，其实我是觉得这样太片面了，只是看了冰山一角而已，真相还藏在很深的地方。”
　　“不过…我这么说也不是说你做得不对，浅浅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对的！”
　　“但我觉得，程予哥大概是有一些自己的顾虑吧。”
　　“后来没有再怎么提起过，也是因为你一直都在回避这个问题，没有去直面面对过。”
　　“所以，我觉得你需要勇敢地去沟通，把所有没说完的话全部说出来。”
　　纪浅听完以后还愣了很久，而后给程和静回了一个单字：【嗯。】
　　之所以觉得她和程予之间的故事未完待续，大概就是，他们都从来没有正面地去表达过吧。
　　喜欢是需要去表达的。
　　…
　　纪浅这一夜做了个很长的梦。
　　不过每次这梦的最后都是她站在某个路口，让她做选择。
　　到底要不要问。
　　十八岁的纪浅问不出口，总不能二十二岁了还问不出口吧？
　　恰好，又是七月十三号这天。
　　一觉醒来，因为做的梦有些冗长，她像是拖着身体在收拾，动作慢悠悠的，到了约定的时间，她都还在家里折腾。
　　程予给她发了信息说他先在楼下等，让她不要着急慢慢来，纪浅垂眸看着信息，把最后一只耳环戴上。
　　【纪浅】：我马上就来。
　　【纪浅】：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约好了时间，她自己磨磨蹭蹭半天没赶上，怎么说，确实有点不太好。
　　【程予哥】：没事。
　　【程予哥】：我等着就行。
　　纪浅抿了抿唇，飞快地拿起包就准备出门，在门口穿鞋的时候，视线微微一瞥，看到鞋柜上有一枚崭新的一元硬币。
　　是她前几天在便利店买饭团的时候，身上刚好有现金就给了，便利店找零的一块硬币。
　　回家顺手就放在了鞋柜上。
　　纪浅的动作停了停，随后把这枚硬币拿起来放进了包，她一路小跑着下去，头发有些紊乱。
　　跑到程予车跟前的时候，她轻轻敲了一下车窗。
　　人还在微微喘气：“抱歉啊，让你等我了。”
　　程予笑笑：“反正以前不是经常等？”
　　“……”纪浅拉开车门钻上去，“也是啊。”
　　以前。
　　也是以前了。
　　“你之前去过那边吗？”程予侧目过来看她，“小姑娘应该挺爱去游乐场的。”
　　“没有，工作太忙了，在医院实习根本没时间休息。”纪浅叹了口气，“今天是恰好轮到我休息，不然也没机会出来。”
　　“嗯，跟我们差不多。”
　　车厢里又沉默了那么一会儿，纪浅小声嘀咕了一句：“说不定是未来好多年里，最后一次生日的时候休息了…”
　　她现在大三，现在这份在医院实习的工作还是托家里的关系找到医院，说能不能让她实习一下。
　　但也就是一个暑假，等到开学还要回学校去继续上课，等到大四之后学校才会统一安排实习，学校安排的实习和之后正式的工作只会更忙。
　　她现在就已经忙得感觉没什么时间休息了，以后更是。
　　估计以后生日还真…
　　算了。
　　程予忽然轻笑，随口就接上一句：“那这次生日，我陪你过，还挺荣幸的。”
　　纪浅手上的纸口袋捏着，有些窸窣地作响，两个人都沉默了几秒，各自心怀鬼胎。
　　一个当事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口而出这句话的，下意识…
　　果然，只要跟她在一起就会忍不住。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对她好。
　　所以他之前觉得，那就强忍着，最好…
　　最好控制住。
　　虽然心里有点别扭，但想到文代曼说的，纪浅有个很喜欢的人，现在在国外。
　　他上高中的时候那么照顾纪浅，都没让她喜欢上自己，那现在就一点点，应该不会…给她造成什么困扰吧。
　　另外一个当事人内心更复杂。
　　当年不是说“不能让她喜欢上我”吗？那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到底意思是，他也不是那个意思，还是他现在反悔了？？
　　各自胡思乱想了一会儿。
　　纪浅有些磕巴地开口：“吃…吃点早餐吗？”
　　“可以。”程予点头。
　　“我带了三明治。”纪浅说，“昨晚回来在楼下便利店买的，我还挺喜欢在楼下那家店买东西的，他家的饭团、面包和还有三明治都很好吃欸。”
　　她说起好吃的，还是那样。
　　程予轻笑了一声，尾音拖着：“所以——”
　　“嗯？”纪浅应着，把三明治拿出来，给他放在旁边。
　　“我现在都还在刷你的卡啊？”
　　突然又提起以前的事情，纪浅想到十六七岁中二的自己，耳根子一热：“怎么还记得这事儿啊？”
　　“一直记得。”程予应着。
　　所有事情都还记得。
　　开车到游乐场那边不算远，今天也没有很堵车，那边新开业，最近还挺热闹的。
　　程予先过去买票，纪浅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手在自己的包里摸了一圈，手指触及到一阵冰凉。
　　是她刚才顺手带着的那枚硬币。
　　她觉得自己是无法想出来结果了，所谓的勇气也总是少了那么一截，所以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也问不出口。
　　明明知道，他们之间只需要几个问题就能解开误会。
　　反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问问也没关系吧…
　　也就是那两个答案。
　　如果是喜欢她，那她之前的误会到底是因为什么？
　　如果本来就不喜欢她，那也无所谓了，她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纪浅微微敛着眸，视线的余光扫到有人朝自己走过来，最后停在她面前。
　　阳光被他的身形挡住，给她留下了一片阴凉。
　　他帮她把晒人的太阳挡住了。
　　某种记忆中淡淡的味道钻进鼻尖，一瞬间像是回到十八岁的夏天。
　　纪浅一直没动。
　　男人垂着眸，轻声开口：“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她摇头说没有，但又缓了会儿，最后憋了许久才深呼吸，而后舔了舔唇。
　　还是没直接问出口自己想问的问题。
　　她冷不丁地问了程予一句——
　　“程予哥。”
　　“你掷硬币吗？”


第61章 61.   我就喜欢这么危险刺激的内容。……
　　如果掷硬币可以选出结果的话。
　　那她也掷硬币好了。
　　纪浅抬头看着他, 神色稍微有些颤动，很轻很轻，空气中的味道也很轻。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二十三岁的程予。
　　而她要问的是十九岁的程予, 当初为什么会做那样的决定，或者…
　　他是不是故意隐瞒了什么？
　　时隔了四年的问题，现在问, 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到底有没有意义, 可无论过了多久, 有些疑问还是想要去解答。
　　程予站在她面前愣了很久, 连想给她递东西的手都收回。
　　男人敛着眸，他眼皮耷拉看着她，神色流转。
　　少年已经成长成了成熟的男人，他现在的眉眼轮廓比以前都更为清晰了，一眼看过去, 是会让人记忆更深刻的一张脸。
　　以前程予皮肤很白，现在却明显黑了许多, 手上还要一些伤，甚至有一些看着还挺新的。
　　纪浅又舔了舔唇。
　　这是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的小动作, 现在的紧张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还要说跟以前一样喜欢是不可能的。
　　她可是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去遗忘, 去告诉自己程予不再值得自己喜欢。
　　但是现在的心跳加速大概是一种快要面临真相之前的慌乱。
　　所有的事情，越接近真相越让人紧张。
　　程予沉默了许久, 最后轻声开口：“嗯？掷硬币？”
　　“嗯。”纪浅从自己的包里把出门前拿的那枚硬币拿出来，抬手, 准备递给他。
　　程予虽然有点没搞清状况，但还是伸出了手。
　　他摊开手面对着她的时候，纪浅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因为他掌心处的小伤口明显还没好, 之前都没注意到。
　　指关节和指尖处，似乎是有一些轻微的薄茧。
　　随后，纪浅小心翼翼地抬手，把手上的硬币轻轻放在他的手心，指尖不小心跟他的手心相触，有些微妙的触觉。
　　程予没问为什么，只是垂着眼：“要扔几次？”
　　“一次就行。”纪浅回答。
　　“好。”他应着。
　　纪浅看到他把那枚硬币放在指尖把玩，稍微转了转，随后抛向空中，她抬头看过去，不太能看得清。
　　小小的硬币在空中旋转了好几圈，随后被程予稳稳抓住。
　　他轻笑了一声，说：“怎么了？要猜正反吗？”
　　正面的话就是现在马上问，反面的话就是…
　　再说。
　　“啊？”纪浅有些讷讷的，“那猜一猜吧。”
　　程予：“正还是反？”
　　“正面。”
　　本来不是来猜的，本来就是来获得答案的，但是她脱口而出说正面。
　　她的内心是渴望正面的。
　　“确定了？”程予又问。
　　“嗯，确定。”纪浅这会儿没有犹豫。
　　程予点点头，随后摊开手心，展开以后，是一个大大的数字“1”。
　　是正面。
　　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也是奢求这个答案的，但是真正看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总还是有那么几分犹豫。
　　两个人之间再次沉默了一会儿。
　　程予轻声：“嗯？猜对了，是正面。”
　　“是正面…”纪浅轻声接了一句。
　　纪浅，你已经小心翼翼这么多年了，总要有一次有勇气和冲动一下的。
　　在一场喜欢里，最难的是说出口。
　　想了一万次，给自己加了一万次油，但到了这一刻，就总是会差那临门一脚。
　　程予又跟上一句：“是。”
　　纪浅深呼吸了一口气，再也没想别的，直接脱口而出：“程予哥，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她看着程予的眼睛：“为什么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你没有来，你是故意没来还是因为有别的事情没来？”
　　程予的手忽然停在半空中，眼皮微微一抬，神情难辨。
　　纪浅见他不回答，继续问他：“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难的不是这个问题。
　　难的是他现在此刻的选择。
　　他的确是因为有些别的事情才走不开的，本来他第二天是要去纪浅的生日的，已经做好了准备出门。
　　但是文代曼在家里看到他的志愿填报情况和体检报告。
　　纪浅生日的前一天，对他来说，是这些年人生选择的的转折点，本来是要去给小姑娘庆生的…
　　-
　　四年前的七月十二日。
　　程予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一边还在给纪深发信息说准备下午的时候过来。
　　他看着手边的拍立得照片。
　　【纪深】：我妹明天成年了，虽然成年了不算早恋，但是我不会允许你影响我妹的学习的。
　　【程予】：？
　　【纪深】：啧，但是万一防不胜防，我妹给你表白怎么办啊？
　　【程予】：那挺好的。
　　【程予】：我直接当你妹夫。
　　【纪深】：？
　　【纪深】：我直接当你爹。
　　两个人开着玩笑，一人一句，程予隐约听到门外有些声音，等他准备出门去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打不开。
　　心下一阵慌乱。
　　“妈？”他试着唤了一声。
　　文代曼近期的状态其实是挺正常的，所以程予也算是比较放心，但是这突然一下，他有些慌张。
　　外面过了很久才传来声音。
　　“程予…”文代曼的声音在轻颤，“你答应妈妈，你不会离开的…”
　　“你不会的对吧？”
　　隔着一扇门，程予亲耳听到自己母亲是怎么慢慢走向崩溃的。
　　“你要去哪里？你为什么在收拾行李？”
　　“你果然要去很远的地方对不对？你也想跟你爸爸一样…出去以后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对不对？”
　　“可是我也是普通人，我也会生病，也会需要自己的家人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时刻啊！”
　　程予知道文代曼的情绪不对劲以后赶紧轻哄，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去一趟南溪，参加小浅的生日会。”
　　“小浅你知道的吧，之前新年视频还有跟你拜过年。”
　　“很可爱的女孩子。”
　　但那会儿文代曼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她并不能用理智来思考自己的儿子跟自己说了些什么。
　　“小浅？”
　　“生日？”
　　文代曼在门外崩溃大哭，发疯般的，最后来质问他。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孩儿？是吗？”
　　“你觉得妈妈现在这个样子，你既然决定了要去成就你爸爸的道路和事业，你既然要这样…”
　　“你怎么去爱一个人？”
　　“程予，你能给她什么未来吗？你如果真的喜欢她，你就应该离她远远的，不要让她受到伤害了，知道吗？”
　　“不仅仅是我，难道之前你叔叔和婶婶离婚的事情，你也一点不在乎吗？”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程予！如果你真的爱我们！你就答应妈妈，不会去当警察好不好…？”
　　-
　　阳光灼灼，烈日当空。
　　太阳就这么直直地照射下来，程予却未动丝毫，仿佛是没有感受到那阳光的灼热。
　　直到纪浅轻声开口，又唤了他一声。
　　“程予哥。”
　　程予这才终于从自己的回忆中抽身出来，他的手指微微弯了一下，随后自己像松了口气。
　　“嗯？”程予应着，“抱歉啊，想到点事，刚才走神了。”
　　“没事。”纪浅抬眸看着他，“如果你觉得很难说就算了，暂时不用告诉我，你想好了再说吧。”
　　纪浅说完，也没伸手去拿他手上的硬币。
　　结果已经有了，她也没有打算再拿起来这枚硬币。
　　对她来说，这枚硬币的意义就只是仅仅在这一次而已。
　　纪浅忽然转身就走，程予随后才马上跟上去，叫她：“小浅！”
　　纪浅没有马上应声，就跟在赌气似的。
　　她好不容易豁出去了，第一次这样勇敢地去面对，结果程予直接发呆，没有给她任何回答…
　　搞得好像是她在逼程予一样。
　　有点生气。
　　不说就算了！
　　但是男人的步子走得很快，三两步就可以追上她。
　　程予一直在后面轻声唤她：“小浅。”
　　叫了几声以后，纪浅都没应答，但是程予一直都在叫她，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不下，一直到进了乐园里面，站在分叉路口。
　　一边是去比较刺激的项目区域，一边是去比较温和的适合小姑娘的项目区域。
　　没有再纠结刚才的问题，倒也不是问题就解决了，只是两个人都默契地回避开来，恰好又找到机会。
　　既然进了游乐园就认真玩，不要说些不开心的事情。
　　程予下意识地想带着她往右边，但纪浅的脚步却去往了过山车那边的区域。
　　“那边…”程予顿了顿，“都是过山车这类的，比较危险。”
　　“危险？”纪浅挑了挑眉，“那不是正合我意吗？”
　　程予：“？”
　　明明两个人说的是娱乐项目，但是纪浅的下巴抬了抬，神色还有几分认真。
　　像是在说别的事情。
　　“但是你从来没问过我害不害怕，介不介意。”
　　“我知道你可能是为了我好，觉得我可能喜欢温和一点的，适合小姑娘一点的。”
　　“但你这次猜错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会怎么样呢？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接受什么样的事情，是我自己来定义的，不是你来帮我决定的。”
　　纪浅回头，给他指了指在背后的过山车。
　　——“我就喜欢这么危险刺激的内容。”


第62章 62.   “那现在我能追你吗？”
　　纪浅先进去就把左手边那些项目玩了个遍。
　　今天来的很多人的确都是家长带着小孩儿, 或者小情侣来约会，右边那些项目明显比左边的要火爆许多。
　　纪浅把那边最热门的两个过山车玩完下来以后，缓了一口气。
　　她看着另外一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去试试这个？”纪浅问, “我之前看宣传这个的时候就很感兴趣。”
　　程予轻叹了口气：“你也是真的胆子挺大的。”
　　“一直都挺大的。”纪浅说着，直了直腰，“这一点你不知道吗？”
　　程予稍微愣了一下, 随后：“嗯。”
　　他的确是知道的。
　　纪浅这小姑娘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虽然做事情稍微有点冲动, 但是她很勇敢。
　　有些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果断和勇敢，可能很多事情都不会有好的结果。
　　如果当年不是纪浅带着程和静逃离，阿静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在经历什么样的人生，如果当时杨莉在校外欺负其他人的时候，不是纪浅果断地冲了出去。
　　他们也不知道那个女生会不会受伤。
　　程予轻轻叹着气, 走在她身侧往前走，本来只是内心活动, 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说出了口。
　　“所以有时候没有那么多顾虑大概也是件好事。”程予说着。
　　纪浅听到以后脚步微微顿住：“什么？”
　　程予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没事，就是夸夸你。”
　　“嗯？”纪浅挑眉, “以前不是很爱说我笨吗？”
　　“你有没有想过。”程予说, “笨不一定是贬义词？”
　　“哦。”纪浅没什么反应，“是这样吗？”
　　继续往前走着,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但两个人又有着各自乱七八糟的想法。
　　纪浅一直在想程予话里的意思。
　　她能感觉到程予这些年的变化, 其实挺明显的，以前的程予，她更觉得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气，他就像是太阳本身, 永远都是炙热闪耀的。
　　其实现在的程予，应该比当年要优秀。
　　因为上次的偶遇，后来回到医院的时候，偶尔会听到科室里的医生聊起他。
　　说程予现在是支队最优秀的人才，高中的时候就在□□比赛中夺得金牌，虽然现在刚刚来到支队，但是他凭借着超乎常人的心态和射击水平，现在已经是狙击手后备了。
　　但纪浅依旧觉得程予身上少了些东西。
　　不是因为两个人这么多年没见的成长，而是…
　　他明显因为这些年经历的事情改变了。
　　说得好听一些是沉稳，说难听一点就是顾虑太多。
　　所以程予才会说出没有那么多顾虑也是好事这句话吧。
　　新开的过山车有一段几乎是九十度垂直下落的轨道，并且就在刚开始的地方。
　　坐上去以后，纪浅轻轻抓着旁边的扶手。
　　程予侧过来，轻声问她：“害怕吗？”
　　“我怎么会害怕。”纪浅轻哼，“这可是我自己要求来玩的！”
　　“有点担心。”程予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毕竟这坐起来可比看起来恐怖多了。”
　　“但是到最后觉得到底怎么样的还是我自己呀。”纪浅敛了下眸，“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说大话了！要试试才知道！”
　　程予尾音勾着：“嗯？”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而且是我自己要坐的，就算真的吓到了也是我自己负责！跟你没有关系啦！你只为你自己考虑就可以了！”
　　旁边的工作人员在最后检查安全带有没有系好。
　　工作人员在对讲机里说了句：“好了，都准备好了。”
　　毫无准备的，就直接开始缓缓加速，短短几秒的时间就到达最高点，甚至在最高的地方停留了好一会儿。
　　仿佛是为了给游客做好心理建设。
　　虽然纪浅说了自己不害怕，但是紧张还是有点紧张的，她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手。
　　这么高！！她觉得自己多半还是有点忍不住想要尖叫的——
　　这很难不尖叫吧？
　　过山车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在上面最恐怖的时分，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感觉。
　　但是下来以后就会觉得自己重获新生。
　　纪浅深呼吸了一口气，正在准备接受洗礼的时候，过山车忽然飞速下坠，前后座的人都开始尖叫，震耳欲聋。
　　其实俯冲下去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
　　大脑却像是自动按了放缓键，所有的信息都全部变得更为清晰。
　　像是下意识的，纪浅开口：“程予…”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小小的，不会被人察觉到，随后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覆盖住。
　　“在。”男人的声音沉稳，伴随着这剧烈的风一起钻进自己的耳朵里。
　　“一直在的。”
　　…
　　从这个项目下来以后，纪浅缓了好久，站在旁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程予倒是没什么反应，淡定自若，仿佛完全没有上去过。
　　纪浅刚才就发现了，他怎么坐什么项目都没反应啊！
　　人都是要逼自己一把的！
　　上一次下意识在这种时候叫出程予的名字还是在高中的时候，去春游和阿静一起体验地震袭来。
　　她其实也是想测试一下，自己在那种临近死亡一般的失重状态下，会下意识地叫谁。
　　原来她还是会叫程予。
　　因为无论如何改变，她的少女时代是被程予保护着成长的。
　　程予是她的拯救者，这一点不会改变。
　　但是程予怎么吓不到啊啊啊啊啊！！！这就是警察的体能和胆量吗！！
　　她在旁边的椅子坐着休息，程予过去给她买水了。
　　纪浅稍微缓过来一点，虽然心跳依旧很快，她悠悠抬眸看着程予那边。
　　男人的身姿挺拔，礼貌地接过店员递过来的水，旁边有小朋友似乎是拿不到上面的糖，拉了拉程予的衣服，拜托他帮忙。
　　他笑了笑，还是帮小朋友拿了。
　　她定定地看着程予走过来，就等他走到面前，停在她面前的那一刻，纪浅把提前准备好的问题直接问出口。
　　“你刚才就一点都不怕的？”纪浅问，“一点都不紧张？”
　　程予把水拧开后才递给她，回答：“嗯？没有。”
　　“那你抓我抓那么紧干嘛？”纪浅直直地看着他。
　　程予：“……”
　　男人的眉眼往下敛了一下，明显有些情绪展露，他大概也是没想到纪浅会这么问。
　　纪浅给出这个问题，他无法回避。
　　“与其说是我害怕。”程予顿了顿，“不如说是我害怕你害怕…？”
　　纪浅没应声，仰着头把手上那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有些水珠落在唇边，她舔了舔唇。
　　七月的阳光晒着让人觉得有些发烫。
　　程予挡在她前面，依旧是帮她挡着那晒人的阳光。
　　无论何时，下意识要照顾她这件事，好像是无法去改变的。
　　纪浅再次抬眸，眯了眯眼。
　　她这次开口叫他：“程予。”
　　“嗯？”程予应着。
　　“你以前和现在都对我这么好。”她稍停了一下，“就不怕我喜欢上你吗？”
　　纪浅直接抛出了问题。
　　她不是说我会喜欢你，她是说你不怕吗？
　　她在试探程予对这件事可行性的想法。
　　毕竟当年她对程予的误会，也是从这里开始的，如果需要解除误会，那就从这里解除。
　　程予的神色微动。
　　他自然知道不能装傻或者糊弄过去。
　　从今天纪浅一开始问他那个问题的时候，就有些事情隐隐约约浮上来了，她一定是知晓了什么。
　　所以他必须解释。
　　从头解释。
　　不然他什么都抓不住。
　　程予看了她许久，鸦羽般的睫毛轻颤，连声音都不那么淡然：“我怕。”
　　纪浅听到这句就想之前起身走的。
　　差点没忍住把手上那瓶水泼到程予脸上。
　　这是什么渣男发言！她给的机会和暗示还不够多吗！所以现在还是这样说的话——
　　那她的青春确确实实是喂了狗。
　　纪浅刚起身，人还没迈步，忽然被程予一把拉住了手腕。
　　他捏得很紧。
　　怎么都没松手的意思。
　　纪浅垂眸，又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红绳，这些年一直带着的红绳。
　　“但是我的害怕是因为…”程予掀起眼皮，认真看着她，“因为我亲眼见到了身边所有军人、警察家属的辛苦。”
　　她们大多数人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她们还要忍受着别人的绯言绯语。
　　她们要去辛苦做很多事情。
　　她们连生病都没有人陪伴，一个人孤独地守着这个家，却不知道下次回来的是自己的丈夫还是丈夫的骨灰盒。
　　亦或者，最后连个骨灰都见不到。
　　甚至…
　　可能会变成自己母亲那样，谁也不知道在哪一个时刻，她所有的压力全部爆发，人也彻底崩溃。
　　纪浅感觉到自己手腕处有些发紧。
　　程予的嗓子有些微哑，“小浅，我害怕你也成为她们。”
　　他见过太多了。
　　从小就是。
　　程予一直觉得这些事情很难，但他从未想过后来自己也会有这样的顾虑，在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走向崩溃的时候，他开始顾虑了。
　　自己喜欢的这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女孩子以后会不会也这么辛苦，会不会也慢慢走向这样的一步。
　　所以，如果她不喜欢自己就好了。
　　她值得更好的，更能一直照顾她的人在身边。
　　因为他无论如何都要去完成这个事业，如果只是牺牲他一个人的话，那没关系的。
　　所以，小浅最好是不要喜欢他。
　　所以，在听到纪深说她有点苗头的时候，他自己就狠心掐断了。
　　总不能等到小姑娘真的喜欢上他，真的很喜欢他以后，他再做这么狠心的事情。
　　可能，他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但这样纪浅就不得不跟他一起冒险，一起进入这片危险的世界了。
　　十九岁的程予是这么想的。
　　现在的他，大概也还有这想法，本来最近还在犹豫要怎么办，这样的重逢，是很难忍得住爱意的。
　　但最近文代曼和纪浅的一番话，有些把他唤醒了。
　　她们人生的抉择在她们自己手上，要不要去做这件事，是她们自己考虑的范畴，其实本来就不需要他去替她考虑那么多。
　　所以，无论如何。
　　他决定给自己一次坦白的机会。
　　程予说那两句话的时候，纪浅就已经低头了，他的声音很轻，耐心解释。
　　就像十六七岁的时候，他会耐心告诉她哪道题应该怎么解一样。
　　“你十八岁生日那次，我本来是要来的，但是我妈妈突然状态失常，彻底崩溃，一方面我不可能放下她直接过来，另一方面…”
　　纪浅手指却微微收紧了一些，还是没抬头：“那你为什么当时不跟我解释。”
　　“我妈生病以后，我一边忙着要准备大学的事情，一边要照顾她，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也想过要不要给你解释，但若是我解释了，你会心疼我吧。”
　　一定会的吧。
　　像她这样的人。
　　她一定会心疼他，虽然可能不知道做些什么好，但是她会很认真，眼睛闪闪的。
　　跟他说——
　　程予哥，加油呀！
　　虽然纪浅经常说他在保护她，但其实他一直觉得，一直都是她在保护他才对。
　　在每一个没有那么坚定的时刻，纪浅反而是最坚定的那个。
　　纪浅会跟他说，那你要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当时的我，很害怕这种温柔。”程予说着，手上的动作稍微轻了一点。
　　纪浅也没打算走了。
　　他说，“如果接收到了你的温柔，但我无法对这段感情负责，那就是我擅自把你带入这样的泥潭之中。”
　　十九岁的程予能保证什么呢？
　　他的父亲因为工作任务牺牲，母亲也因为家里的事情彻底崩溃到住院治疗，叔叔和婶婶也因为工作原因离婚。
　　他甚至更像是孤身一人，在倔强地坚持着。
　　他唯一能保证的不过是“喜欢”。
　　可他不能让纪浅也陪着他走这段暴雪路。
　　“所以，我想就算你会误会什么，或许会觉得我怎么突然不理你了，但…”
　　“你不要喜欢上我就好了。”
　　等他说完，纪浅的肩膀都在颤抖。
　　虽然大概能猜到一些当年或许是有阿姨生病的原因，但是程予亲口告诉她，感觉又完全不一样了。
　　纪浅抬眸，虽然还是忍住没哭，但已经是眼睛通红。
　　她嗓间也觉得酸意往上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这是不可能平静的。
　　“可是…”
　　“可是我当年那个时候本来就是喜欢你的。”
　　“我那时候已经喜欢了你好久好久。”
　　“我只是没有来得及表白…”
　　如果当年程予没有那么多顾虑，如果她自己有更多的勇气，是不是就不会有这四年了？
　　纪浅现在回忆起来，其实也还觉得，可能到最后，程予就算来了，她那句喜欢也不一定能说出口。
　　原来喜欢是真的要去及时勇敢表达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到后来会是什么样的。
　　隔了四年才知道，原来当初的他们是互相喜欢着对方的。
　　程予也没料想到，身形忽然僵住，过了几秒：“你说…你以前就在喜欢我？”
　　“你以前对我那么好，很难不喜欢啊…”纪浅回答。
　　程予再次沉默。
　　两个人的想法都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其实说是复杂倒也不是，就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现在的情况对于他们来说才应该是简单的。
　　再也不用去互相猜忌了。
　　但纪浅还是没跟程予说她当年看到了那段聊天记录…
　　这件事，她从未找程予要过解释。
　　现在想起来，也有她自己的问题在的。
　　沉默之间，纪浅的手机铃声骤响，她看着来电提示上写着纪深的名字，犹豫了会儿，还是接起来了。
　　纪深接通电话就是一句：“喂？在哪儿？”
　　“啊？”纪浅没反应过来。
　　他不是说晚上才过来吃晚饭吗？？
　　“工作提前结束了，改了一半班次早点过来。”纪深打了个哈欠，“我直接过来找你，不然没事儿做。”
　　纪浅：“……”
　　纪深：“怎么不说话？不想我来是吧？在青宜找到新欢了？是不是背着我们全家人谈了个恋爱，白天准备跟对象一起过啊？”
　　纪浅本来刚才还有点难过加上心情复杂，这会儿被纪深扰乱得思路全无。
　　“我跟程予哥在一起。”纪浅索性老实回答，“我们在这边新开的那个游乐园。”
　　纪深：“？”
　　电话那边默了会儿，随后纪深说：“你怎么现在又跟程予这玩意儿玩到一起了啊？之前几年也没见你们俩联系啊。”
　　“……”纪浅沉默，“巧合。”
　　的确，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巧合，她不会跟程予相遇，她还是觉得程予剥夺了她喜欢的权利，她也不会去想他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程予呢，程予也永远带着自己的顾虑和想法，觉得自己趁着纪浅喜欢自己之前让她不要喜欢自己是对的。
　　巧合。
　　是为了让相爱的人，不要再错过了。
　　上天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成长成了能改变曾经那些误解的大人，那就成全他们的爱情。
　　如果不能，那就再次错过。
　　人无论何时都是逃不开成长的。
　　“巧合？”纪深轻嘁了一声，“那你们俩都瞒着我，偷偷约会是吧？什么意思啊？”
　　纪浅；“？”
　　“我还是觉得，你要是嘴巴不会说话，可以捐献，或者我给你封起来。”纪浅冷漠地怼回去，“这一点一直没改变，而且我现在可以亲自给你动手术。”
　　纪深：“？”
　　“行啊。”纪深在那边咬牙切齿的，“学医以后说话都挺有底气的。”
　　“我们医学生会的东西太多了，你的确得小心一点。”纪浅点头。
　　“……”纪深失语，“别废话了，在哪儿？我过来找你们。”
　　一直没聊完，但程予隐约听到一些，在旁边开口：“我给他发个定位？”
　　纪浅给了程予一个眼神，“没必要，让他随便找个地方等着，晚点我们就去吃饭了。”
　　纪深这个时间点过来也没意思。
　　“而且，他不是最不喜欢来游乐场了吗？”纪浅轻哼，跟纪深说，“你在市中心那边找个咖啡店坐坐吧，我们玩够了就来。”
　　纪深：“…………？”
　　纪浅：“就这样，拜拜。”
　　随后纪浅就很冷漠无情地直接挂断了电话，都没给纪深一点反驳的机会。
　　程予轻笑了一声：“小浅现在对你哥这么凶啊？比以前厉害了。”
　　“那当然啊，过去四年了，难道还能被我哥继续欺负？”纪浅说着，冷不丁补上一句，“我现在都敢承认我以前喜欢你这件事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纪浅其实胆子一直都挺大的。
　　刺激的项目也喜欢玩，鬼屋这类的也敢去，现在流行的真人NPC追逐的密室她也是胆子最大的一个。
　　但是胆子最小最小的时刻…
　　唯独就是在感情方面，怎么都说不出口那一句喜欢。
　　在感情上，她的确是个胆小鬼啦。
　　不过今天还好，勇敢了一次，终于勇敢了一次。
　　这样，就算今天听到的程予说的是完全否定的答案，也不算是后悔了，因为这样才算是给她的青春画上了句号。
　　她和程予之间的故事，本来就是未完待续。
　　刚才的气氛被纪深的一个电话给打断，现在两个人都缓过来，反而显得轻松了许多。
　　纪浅又喝了一口水，侧目问他：“我们要不要去一下那边的鬼屋？”
　　“这个也不害怕？”程予垂眸看着她。
　　“不怕。”纪浅说，“我能有什么害怕的，我什么都不怕。”
　　程予点了点头，笑了几声以后，跟她一起往那边走。
　　到鬼屋门口排队的时候，程予靠在旁边的围栏上，看着纪浅给人回信息，等到她回完抬头对上他的眼神。
　　纪浅；“……？”
　　虽然以前的误会解开了，但放在现在此刻来看，还是差了点什么。
　　程予的唇微微动了动，这次换他主动问：“那，现在呢？”
　　“嗯？”
　　这个问题简单，却又有点艰难，程予舔了舔唇：“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纪浅手上的动作稍微停了一下。
　　“怎么，现在不顾虑不担心了吗？”她反问他。
　　她能感觉到，程予跟她说这些话的意义是，他现在还是喜欢她的。
　　现在对感情的敏感度，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笨蛋啦！
　　“也会有点。”程予看向一旁，叹了口气，又想到昨晚文代曼说的那些话，“但就像你说的一样，这些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有时候其实只需要考虑我自己。”
　　他考虑自己，考虑到的就是喜不喜欢。
　　顾虑是应该顾虑，但他以前从未问过纪浅本人的想法，所以…
　　他独自的担心，独自给她下的定义是多余的。
　　纪浅微微颔首，很认真：“首先，千万不要觉得你在带我走向危险，因为我的工作本身就很危险，而且我那时候就觉得，如果你的工作是危险的，那我就做你身后的守护者。”
　　他来守护这个世界，她来守护他。
　　程予的神色微动。
　　“但是…”纪浅捏了捏手上的水瓶，有些窸窣地声响，“毕竟已经过去了四年，这四年里，我一直都在告诉自己要如何不去喜欢你。”
　　程予没说话，就等着纪浅继续说。
　　她说，“不得不说这个方法是有效的，我毕竟花了四年的时间去淡化我对你的感情，所以现在…”
　　纪浅稍微停顿了一下，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其实是有点紧张的。
　　“就是…好像还是有点喜欢你，但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了，没有强烈的心动的感觉了。”
　　但又无法去否认，她的确是还喜欢程予的，虽然程度减轻。
　　她说完这些，程予竟然松了口气。
　　“有一点喜欢。”程予忽然对她笑了一下。
　　身后的阳光刺眼，穿过走廊落在他的肩膀上，忽然之间像是回到十七岁，程予对她的笑容。
　　他说。
　　“那现在我能追你吗？”
　　纪浅：？
　　嗯？？
　　程予还是看着她，在说——
　　“我只是觉得如果是误会，那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在错过上了。”
　　“可以吗？”


第63章 63.   “我还是决定爱你。”……
　　纪浅被程予这个突然的问题问懵了, 她是没想到这个走向突然变成这样的…、
　　“啊？”纪浅讷讷的。
　　“如果你现在只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话，那我努力让你再重新多喜欢我一点。”
　　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可…可以吧？”
　　就，这样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鬼屋纪浅本来也是不害怕的, 要是害怕这些东西，也不会学医了。
　　学医的人不能胆小的。
　　他们到最后也没有怎么去玩那些比较温和的项目，只是到最后准备走的时候, 程予问她要不要去坐摩天轮。
　　不管怎么样, 来游乐场是一定要坐摩天轮的, 这个摩天轮的规模很大。
　　他们俩上去的时候, 刚好太阳有些被挡住。
　　下午时分，太阳已经不那么晒人了，他们俩面对面坐着，挤在拥挤狭小的空间里，难免会觉得更局促一点。
　　难怪摩天轮是情侣表白圣地。
　　把他们俩关到一个小空间以后, 纪浅就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香味，和以前稍微有些不一样, 但又熟悉。
　　她跟程予重逢那天，好像是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什么味道的。
　　纪浅想到之前看到有人说过, 是因为喜欢才会对对方身上的所有气味感觉明显和敏感, 重逢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心动的感觉很微弱。
　　对他的想法大概只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么一丝一毫。
　　但发现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以后，她感觉程予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气又变得浓烈了起来。
　　就像是一个生病需要去痊愈的过程。
　　他们俩一直没怎么说话, 等到摩天轮慢悠悠地到了顶端，纪浅突然转过去。
　　“程予哥。”她轻声开口。
　　“嗯？”
　　“如果, 我说如果…”纪浅顿了顿，“如果我十七岁的时候就跟你表白了，你会答应我吗？”
　　程予几乎没有犹豫：“我会。”
　　纪浅的心绪颤动了一下。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她蒙着眼一直在原地踏步，后来摘掉眼罩, 看到天边的光很微弱，只有那么一点点亮光。
　　她便以为那就是黑夜的来临。
　　于是她想，既然天黑了那就再睡一觉吧，所以又闭上了眼。
　　但其实，那点光亮昭示着天光大亮。
　　纪浅听到这个回答，忽然笑了，有些唏嘘，最后又叹了口气：“不是说担心吗？”
　　程予看着她：“你在第一位。”
　　“什么？”纪浅讷讷的。
　　程予微微往前倾了一些，看着她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
　　纪浅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程予轻声说着——
　　“你是第一顺位的考虑，如果十七岁的纪浅跟我表白，我会告诉她，我也喜欢你。”
　　“至于那些顾虑和担心，我后来也会告诉她。”
　　但如果早一点的话，就是他们一起去面对那些问题了。
　　至于后来会怎么样，也没有人知道。
　　因为阴差阳错，他们选择的不是这条路，人生总会在各个环节给你出岔子，让你做选择。
　　每个选择都会有改变人生的轨迹。
　　纪浅瘪了瘪嘴，小声：“但我当时说不出口啊…”
　　现在倒是无所谓了，刚才突然说出来以后，现在觉得什么都能说了，但是迈出那一步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程予才会误会，才会觉得当时她没有在喜欢他。
　　他才想在那之前掐断。
　　说到这个，纪浅也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缺乏的勇气也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摩天轮缓缓往下，还晃了好几下。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手背上一股温度，是程予手心上传来的。
　　时隔数年，好像是什么都变了。
　　但是没变的是，程予总是会在这种时候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就像阳光一样。
　　无论何时，好像程予的存在，本身就是光一样的。
　　他甚至现在都还能轻易地看出纪浅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选择。
　　“相信你自己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一定有它存在的意义，这是上天为你写好的人生剧本。”
　　“你一定会在这件事上学会一些东西，不是吗？”
　　“没有对与错，我们都是在这个过程中成长的。”
　　人不是生来就懂得一些道理的，就算懂得，没有自己去经历的话就不会深刻。
　　看别人的道理都会简单，但自己做起来却异常艰难。
　　程予说完，纪浅明显感觉到心里软乎乎的。
　　其实刚才的想法很混乱，还觉得很遗憾，脑子里一直都在想，要是以前怎么怎么做会不会…
　　但他说得没错。
　　这大概就是人生必须有的旅程。
　　她在这段浪费了四年时间的感情里，学会了什么呢？
　　学会了勇敢和坦诚。
　　如果不勇敢、不坦诚，只是用自己的想法去认为的话，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那你呢。”纪浅撑着下巴，微微偏头看着他，“在这些年里感觉自己学会了什么？”
　　程予说，“少一些顾虑，少一些想法，多问问对方的想法。”
　　如果害怕花枯萎就不去种花的话，那就见不到花的美丽了。
　　摩天轮转了一圈到达底部，程予先下去，随后转身。
　　纪浅看到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准备牵她，稍微愣了那么半秒，再不下就要再转一圈了。
　　她马上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稳稳落地了。
　　纪浅忽然在想——
　　她和程予是不是也像这摩天轮一样转啊转，最后还是会回到终点。
　　终点亦是起点。
　　兜兜转转一圈以后，还是停在对方面前。
　　最后还是他伸出手，让她稳稳落地。
　　…
　　从游乐园出去以后，旁边有个卖花的小摊，程予看到的第一眼就侧目跟她说。
　　“稍等我一下。”他说。
　　“嗯？”纪浅虽然猜到一点，但还是疑惑地出声。
　　她站在原地，就看到程予小跑过去，认真选了一捧花。
　　是特地买给她的。
　　空气中还散发着花束的香气，微风拂过的时候花香更为明显，花粉挠得人鼻痒痒的。
　　他低头写了些什么，随后她看到程予抱着花朝着她小跑过来。
　　纪浅一瞬间恍惚。
　　她以前想，程予是太阳、是月亮、是星星，是世间一切美好的化身。
　　但是是她触碰不到的部分。
　　但是现在，她以前仰望的人，朝着她奔跑而来了。
　　那句“我喜欢你”和“我想和你恋爱”，也不用她去说明。
　　她被她的幻想主动拥抱了。
　　程予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垂着眸，睫毛颤了颤，语气平稳，完全没有刚才才跑过的痕迹。
　　“第一步，是要给喜欢的女孩子送花的。”
　　纪浅被一大捧鲜花给塞了个满怀，连前面的视线都有些挡住了，过往的路人偶尔转头过来看他们，还传来羡慕的声音。
　　纪浅嗯了一声，闷着头往前走：“那…那我先收着了。”
　　程予轻笑，跟着她一起往停车场那边走。
　　“晚上吃饭的地方我也订好了。”程予系好安全带，转过来，“给纪深发个定位？”
　　“好。”纪浅坐在后座。
　　她不习惯坐副驾驶，那个位置总觉得拘谨得很。
　　纪浅点开和纪深的聊天框，搜索了点名发给纪深，还加了一句：【这儿，你自己过来吧。】
　　【纪深】：？
　　【纪深】：可以的。
　　看不出纪深这个语气到底是几个意思，但是纪浅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的语气。
　　程予提前预定了位置，他们一到就被服务员领着进去。
　　他倒是很有先知地订了个四人座。
　　好像就知道晚上一定会加人。
　　纪深也没有很久后才来，他到的时候，纪浅才刚刚喝了一杯水，程予点了单交给服务员。
　　本来以为是进来确认菜品，结果来的人开门后就是一声轻嗤。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不屑的声音一听就是纪深。
　　“哥。”纪浅回头，“来得挺快。”
　　纪深在程予旁边的位置坐下，懒洋洋的：“哦？意思是我应该晚点来。”
　　纪浅：“……”
　　纪浅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要过度解读啊？”
　　纪深：“？”
　　“算了，你今天生日，懒得跟你计较。”纪深一副他很大人有大量的样子。
　　程予听到他们兄妹俩又开始了，轻笑了一声，随后用手肘碰了一下纪深。
　　“怎么你一来就欺负妹妹啊？”程予说。
　　纪深睨了他一眼，“那你不赶紧保护一下？”
　　以前纪深每次欺负纪浅，纪浅都是第一个寻求程予的帮助，她一定会躲在他身后。
　　纪浅喝了口水，放下水杯咚地一声：“那倒不用，我现在对付你还是有一套的。”
　　“？”纪深皱了下眉，“我发现你最近说话真的很拽。”
　　“确实。”纪浅直接承认。
　　两个人之间的战火看着又要蔓延开了，程予靠在旁边儿，缓缓开口：“好了，看看你要加点什么菜？”
　　纪深：“我平时吃什么你不知道？”
　　“真不熟。”程予挑了下眉，“不太清楚，你还是自己点。”
　　纪深：“？”拉赫
　　很难不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但他懒得说，自己要了菜单过来随便加了两个菜。
　　“你们俩怎么突然一起？”纪深端起水杯，眼神在他们俩中间来回了一下。
　　这几年里，他们俩可以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但是两个人都在回避，特别是纪浅，之前也故意没有跟程予见面。
　　不知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不奇怪吧。”纪浅敛眸，“刚好碰到了而已，青宜就这么大，而且刚好我生日，不能一起吗？”
　　纪深：“……”
　　确实没什么好反驳的，说得还挺在理。
　　“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啊。”纪浅还不忘横插纪深一刀，“毕业大家忙着不怎么联系了，就干脆算了。”
　　“什么玩意儿？”纪深皱眉。
　　“按照我们的关系，我和程予哥一起玩不是很正常吗？”纪浅问。
　　纪深点了点头，有点懒得理他们俩了，怎么感觉这两个人串通一气来堵自己？
　　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他猜这可能就是做朋友吧。
　　挺好的。
　　对他们俩而言，就简简单单的兄妹关系就是最好的。
　　纪浅依旧是跟纪深呆在一起就斗嘴，两个人都二十几岁了这个毛病还是改不了，程予在旁边“看戏”，偶尔帮纪浅补一刀。
　　吃完饭以后，纪深放下筷子。
　　“哦，这么多年没一起，该怎么帮我妹挡刀和帮我妹补刀这事儿，你还是挺熟练的。”纪深看了程予一眼。
　　“是吗？”程予反问。
　　纪深：“别什么玩意儿都往DNA里刻，谁才是你兄弟？”
　　程予低头笑了笑，没回答。
　　那总不能不帮小浅啊。
　　吵吵闹闹地吃完这顿饭，仿佛和当年一模一样，他们几个之间也没什么改变，出门的时候还聊到阿静。
　　“前些日子小静联系我，问我可不可以帮她的客户做一下心理诊断和咨询。”纪深说，“就是那个小妹妹。”
　　纪浅也知道这件事，“嗯…那个妹妹的情况比阿静当时要严重，的确需要一些心理咨询。”
　　阿静的幸运就在于，她的人生里出现了他们几个人。
　　恰恰好，一个发现端倪的纪深，一个勇敢果断的纪浅，一个沉着冷静的程予。
　　少一个人都不行，少一个人这件事都不会这么顺利。
　　但那个小女孩几乎是自己一个人在战斗，直到遇到了程和静。
　　她甚至被身边的人不理解，说她在撒谎，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出现的，现在已经出现了比较严重的心理疾病。
　　“嗯。”纪深叹了口气，“我回头过去她那边看看。”
　　“阿静最近太忙了，不然她今天也要过来的。”纪浅说。
　　程予开口：“等小静忙完了，我们再找时间也没关系。”
　　现在四个人都很忙，没有什么时间聚会，各自有自己的事业，不像学生时代一样，放不放假都能腻在一起。
　　“那有机会的话再说吧。”纪浅轻轻踢了一下路上的落叶，“希望可以。”
　　因为他们四个人在一起聚会的时候。
　　好像才是完整的。
　　她的青春就是写满了这几个人的名字。
　　在街上散了会儿步，最后他们一起回到纪浅家里，打算回去再吃蛋糕的。
　　要藏起来偷偷许愿。
　　今天程予和纪深都给她定了蛋糕。
　　难以取舍，最后就两个一起点了，但不同的是，两个蛋糕插上的蜡烛数量是不一样的。
　　纪深那边是二十二支蜡烛，是她今年的岁数。
　　另外一边是十八支。
　　程予数到十八的时候停下来，把那些蜡烛全部整齐插上去以后，他垂眸看着那些蜡烛。
　　男人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着。
　　眼皮微微一动，睫毛就跟着颤。
　　“补一个。”程予说，“现在给小浅补一个十八岁的生日愿望。”
　　“嗯？”纪浅有些愣神。
　　“如果我可以帮你实现的话。”程予轻声说，“也算是弥补一下你十八岁生日我没能到场的遗憾？”
　　“那…”纪浅顿了一下，“那不是因为阿姨状况不好，没事的。”
　　以前很在意，现在觉得没关系。
　　肯定是照顾自己妈妈的情况比较重要啦。
　　她很理解的！
　　“那就祝小浅永远十八岁。”程予眉眼弯弯的。
　　纪浅笑了一声：“也行。”
　　两个蛋糕同时点燃以后，按照顺序，她大概要先给十八岁的纪浅补一个愿望。
　　十八岁的纪浅的确是有一个没有完成的愿望。
　　她当时给自己想好的生日愿望是——
　　如果能让程予属于自己就好了。
　　那现在这个愿望。
　　“如果可以的话，就弥补上十八岁的遗憾吧。”
　　“希望，我们的故事能够有一个完整的结局。”
　　不管这个结局到时候到底是怎么样的，不要再有误解，而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结局。
　　她先吹灭了这边的蜡烛。
　　随后又转到隔壁纪深买的那个蛋糕面前许愿。
　　是谁生日许好多好多愿啊？
　　是纪浅！
　　“今年的愿望也很简单，希望家里人和朋友都健康平安，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就好。”
　　“也希望，大家的喜欢都能得偿所愿。”
　　现在许愿跟以前许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小时候的愿望比较乱七八糟的，现在每年的愿望其实都一样，就希望大家能平安喜乐，能被好好爱着。
　　简单的愿望许完，纪浅把这边的蜡烛也吹灭。
　　屋内很快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外面的路灯落了一些零散的光进来，人被照得影影倬倬，她抬眸看着眼前。
　　程予的眼神似乎一直放在她这里。
　　在黑夜中，有被无限放大的心跳声。
　　纪浅自己下意识地抬手捂了捂，最后听到衣物摩擦窸窣的声音，是纪深起了身。
　　“都不去开灯？”纪深一边说，一边去开了灯。
　　灯忽然亮起来。
　　缭绕在眼前的还有朦朦胧胧的烟雾。
　　纪深回过头来，睨了他们俩一眼，靠在一边说：“正常人谁生日吃两个生日蛋糕？”
　　“我啊。”纪浅轻哼，“那我有两个哥哥，我不该吃两个蛋糕吗？”
　　“行，该你吃。”纪深说着，还给她示意，“今年的生日礼物给你放在鞋柜上了。”
　　“好。”纪浅看都没看，她太清楚纪深会给她送什么了。
　　纪深就是八音盒之王！！！
　　上辈子肯定是开八音盒工厂的！！
　　这礼物怎么送到二十几岁都还在送啊！
　　而且纪深还十分坚定地没打算改。
　　程予的生日礼物，他一起放在了花束里，纪浅看到是一个首饰小盒子，但是还没拆开看。
　　上次收到程予送这种小盒子给她，打开是一枚硬币。
　　现在不知道。
　　蛋糕的确是稍微有些多，三个人分了半天，最后还分了一些给邻居吃。
　　纪深和程予在她这儿玩了会儿游戏，纪浅坐在沙发上看他们俩玩，抱着一袋小零食，一边给程和静聊天。
　　阿静虽然在忙，但是送生日祝福这件事还是不能少的。
　　聊着聊着时间也过去了。
　　程予和纪深是过了零点才走的，说是要陪纪浅完完整整地把这个生日给过完。
　　纪浅现在住的地方是套一的小公寓，没什么地方收留他们俩，而且程予是青宜人，也可以直接回家。
　　至于纪深去哪儿。
　　纪浅只说了一句：“照顾好你自己。”
　　纪深轻嗤：“哦，原来还是记得要关心一下我这个亲哥的。”
　　纪浅嗯嗯敷衍了两下，就跟他们俩说路上小心，随后就关门准备去洗漱躺床上了。
　　两个人刚出去，程予难免被纪深一顿问。
　　“你跟我妹到底什么情况？”纪深说，“我觉得你们俩看着挺不对劲的。”
　　“哪儿不对经？”程予反问，“这不是挺正常的兄妹之间的交流聚会吗？”
　　“……？”
　　“难道，我还做了什么别的？”
　　纪深摇头：“确实没有。”
　　他的确是没看出什么。
　　程予轻笑了两声，继续往前走：“你也不用担心，妹妹在这边，我能照顾好她的。”
　　“嗯？”纪深也迈步，跟他并肩，“怎么现在不说那句话了啊。”
　　那句，总不能让她喜欢自己的话。
　　“我照顾妹妹那么久，你看她像喜欢我的样子吗？”程予侧目。
　　“不像。”纪深回答，“我妹要是喜欢你，总得表白的吧？她做事情一直都挺冲动的，这不可能给她憋着了。”
　　所以，纪浅应该是真的不喜欢程予。
　　“那我能做什么事？”程予笑，“不放心啊？”
　　“还行。”交给程予还是挺放心的。
　　程予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解释，他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告诉纪深他和纪浅的事情，在这段感情里，是他们俩自己的问题。
　　暂时就不要把纪深拖进来比较好。
　　…
　　纪浅去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瞄到自己放在那边柜子的一大捧花。
　　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拆程予给自己的礼物。
　　藏在花里。
　　倒还真是挺浪漫的。
　　没有一个女生能拒绝漂亮的鲜花，这句话倒是没错。
　　她看到里面有个小小的首饰盒，小心翼翼地伸手，生怕碰落了旁边的花瓣。
　　拿出来以后，纪浅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是一条手工编织的手链，下面还压着一张贺卡。
　　程予的字迹没变。
　　“生日快乐，小浅。”
　　其实跟她前几年收到的程予寄来的生日礼物一样，他总会放一张贺卡在里面的，永远都只是简短的这么几个字。
　　但今天看起来，就跟前几年看起来感受完全不同了。
　　纪浅微微弯了一下唇角，“嗯，生日快乐。”
　　她打开首饰盒的时候才看到盒子内侧有店铺商标名，之前听人提起过，是一家要顾客自己去挑选绳子自己挑挂饰的编织店铺。
　　程予给她挂了个小小的挂坠。
　　上面刻着字。
　　——“rescuer”
　　他没有忘记的，关于“拯救”。
　　所以程予送她这条手链的意思就是说——
　　她是拯救者。
　　看到这个的时候愣了许久，毕竟以前她觉得程予是这样的人，没想到对于他来说，她才是。
　　她没有马上戴上这条手链，而是合上了盖子以后，放在了一旁的抽屉里。
　　这个词对她来说是分量很沉，很严肃的一个词语。
　　目前来说，纪浅觉得自己还有点担不起，她想等到自己能担得起的时候再戴。
　　她刚打算收拾起这束花，却忽然又瞄到另外一边竟然还有一张贺卡一样的东西，比刚才那张要大一些。
　　……是什么？
　　怎么会有人写两张贺卡啊！
　　纪浅有些疑惑，伸手去拿出来，展开以后，笔迹看起来都还是很新的。
　　刚写不久的一张。
　　忽然想到下午他买花的时候好像是低头写了些什么，其实也只是短短几句话，但又像是说了无数万千句话。
　　——“我时常问自己。”
　　——“程予，你既然可以不顾一切地去做一切，为什么不能不顾一切地去爱她一次。”
　　——“我还是决定爱你。”
　　顾虑永远都在，但决定权在于纪浅，而他唯一要做的决定就只是能不能说服自己放下那沉重的包袱。
　　人，总要纯粹地去表达一次自己的爱意。
　　就只是爱她。
　　仅此而已。


第64章 64.   很难不心跳乱加速吧？【二更】……
　　八月初, 暑假时期，医院急诊科的病人数量急剧增加，纪浅作为实习生被调动到急诊去帮忙。
　　本来原计划是打算回一趟南溪, 最近也忙得根本没时间回去。
　　她只能在这边忙完这个假期，等到开学直接回学校。
　　其实她和程予还是没什么太多的机会见面，她在医院忙得走不开, 程予在支队里的工作量也大, 只是每天早晚都一定会收到他的信息。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 就只是日常的问候和汇报一下他自己的情况, 还有一些生活里琐碎的小事。
　　急诊室人来人往。
　　纪浅抽空去了一趟卫生间，把手机放在旁边的台子上，看程和静发来的信息。
　　【阿静】：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有一份资料落在餐厅忘记带了，折回去找，结果有个小哥帮我捡了吗？
　　纪浅还记得这事。
　　也就是她生日过后没几天, 程和静跟她打着电话突然一阵惊呼：“啊，完了！”
　　“怎么？”纪浅当时问她。
　　“我刚才吃饭的时候看资料, 拿出来放在旁边的板凳上忘记拿了…”
　　“吃饭的时候就认真吃饭啦！”纪浅说，“干嘛还要看资料。”
　　“那个案子很急, 我想快点…”
　　程和静很急, 就跟她说：“先挂了啊，我回去找找。”
　　过了一个多小时, 程和静给她发信息说找到了，那边有个很绅士的男士帮她收起来了。
　　纪浅洗完手, 手上都还有水珠没干。
　　她伸手去回复程和静消息：【嗯？怎么了？】
　　【阿静】：我上次为了道谢就加了他的微信，没想到聊着聊着，两个人还挺合拍的。
　　【阿静】：一来二往的，他明天约我出去看电影欸！！！！
　　【纪浅】：？
　　【纪浅】：啧, 是爱情的味道。
　　【阿静】：好像是有点欸，相处下来，我觉得我还蛮喜欢他的！
　　【纪浅】：嗯哼，不枉费我生日许愿带上你了啊。
　　【阿静】：爱您。
　　【阿静】：那这么说来，你最近怎么样？
　　纪浅一看就知道程和静问的是感情方面的事情，她也没什么隐瞒。
　　【纪浅】：和程予哥聊了聊，解除了一些误会，现在呢，他在追我。
　　【阿静】：？？
　　【阿静】：怎么追的？展开说说？
　　【纪浅】：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阿静】：那你还喜欢他吗？还想跟他在一起吗？
　　两个问题直接问到点上。
　　纪浅的手顿了顿，往急诊室那边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纪浅~去哪儿了呀？快过来帮忙一下。”
　　“来了！”纪浅赶紧摁熄屏幕，没时间回复程和静这一条。
　　还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但就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要不要在一起…总感觉好奇怪啊，要谈恋爱的话，其实以前就算喜欢，她也没有想象过自己会跟程予谈恋爱。
　　没想过会是什么样的。
　　纪浅刚跑过去，感觉这会儿人又变多了，医院里挤成一锅粥。
　　“你去那边查一下心跳图。”医生给她指了指隔壁的小房间。
　　“好~”纪浅应着。
　　这本来就是她的专业领域，之前也是在心血管内科，但是楼上科室更拥挤，而且最近病人多，简单查心电图这种工作就挪到急诊这边了。
　　她刚开门进去，就扫到几个人，都穿着统一的制服，裤腿扎进靴子之中，在这炎热的夏天依旧穿得严严实实的。
　　“小纪，来了啊？你帮他们几个查一下心电图，马上就出哈，快一点。”那边的医生起身。
　　“好的。”纪浅赶紧点头。
　　她应着的时候，那边的人转头过来，跟她对上眼神。
　　纪浅的唇微微的动了一下，程予两个字还没叫出口，倒是旁边有个人先开了口。
　　“欸，欸，这不是那个那个…”
　　“纪医生嘛！”
　　是上次跟子啊程予旁边的小跟班。
　　“这么巧？”纪浅绕过去，做着准备工作，“怎么今天你们一起过来测心电？”
　　“说起来比较复杂。”程予解释道，“总是结论是，我们需要一份今天的心电图报告。”
　　“行。”纪浅不是很能搞得懂他们的要求，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纪浅工作的时候就像是个机器人，只是默默地走着工序。
　　她跟每个人都说：“平躺好，衣服要掀开。”
　　小跟班还跟纪浅皮了一下：“我害羞，可以换个男医生吗？”
　　纪浅：“？”
　　纪浅还没什么动作，程予轻轻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别给医生的工作添麻烦。”
　　本来最近就很忙了，他还要提点乱七八糟的要求的话，的确是给人的工作添麻烦。
　　纪浅被他们俩给逗笑了，但还在继续认真工作。
　　前面的测量完，他们几个都提前出去，程予是最后一个要测量的。
　　纪浅依旧是机械化的工作发言：“平躺，衣服往上掀开。”
　　程予愣了下。
　　纪浅抬眸：“你也害羞？”
　　“那倒没有。”程予回答了一声，转过去坐在病床上准备躺下，“但可能还是会有点麻烦…”
　　“嗯？”
　　“现在还能换医生吗？”程予问她。
　　纪浅：“？”
　　纪浅一下子被他说的话无语笑了，往侧边偏了下头：“刚才说让人家不要打扰我工作，怎么现在你自己给我添麻烦呀？”
　　说别人的时候倒是很正直，怎么到自己了要求奇奇怪怪的？
　　程予低头，往床上躺了一下，衣服往上一撩：“那先试试。”
　　纪浅转过去，准备放测量仪器，比看别人的时候多瞄了两眼。
　　啧，这整整齐齐的腹肌和人鱼线。
　　看得她感觉心跳都加快了一点点，明明看别人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对于她们这种医学生来说，看到什么样的人体都不会有反应的。
　　只觉得就是个物品。
　　纪浅转过去看着那边的心电图，看着看着眉头就皱起来了。
　　“你这个心跳的速度是不是太不正常了？”纪浅马上暂停，把仪器从他身上摘下来，“怎么回事？”
　　程予也挺无奈的，翻身起来，把衣服理了理。
　　“抱歉啊，给你工作添麻烦了。”他声音轻轻的，在叹气，“但是这样对着喜欢的女孩儿，很难不心跳乱加速吧？”
　　纪浅：“…………”
　　当心动心跳加速这个事情以图像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感觉很微妙。
　　就像是…
　　心动被具象化了。
　　又试了一次，程予那个心跳速度还是压不下去，最后纪浅不得不出去找别的医生求助。
　　……理由确实有点难以启齿，但又找不到什么别的借口。
　　只能应着头皮说那么一句：“不好意思老师，他见到我就心跳不正常，我得离开一下。”
　　等到程予他们几个测完这个心电图。
　　差不多半个医院的人都开始陆续知道——
　　那个支队新来的很帅的特警，在追他们医院的实习生。
　　接连一周里，纪浅都时不时被问起。
　　“怎么回事呀小纪？”
　　“不喜欢？不打算谈啊？”
　　“我看人家真的挺喜欢你的，考虑考虑呗。”
　　大家都在她耳边念叨念叨的，纪浅也总是笑笑就过去了，某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被同事们端着餐盘过来挨着她坐来了个夹击。
　　就像CP粉恨不得直接把两个人绑在一起扔床上的渴望一样。
　　“怎么了，是觉得警察这个工作太危险了吗？”有人问到，最后叹了口气，“不过也是，跟警察谈恋爱也是很辛苦的，我们自己本来就辛苦。”
　　“是啊，别人最不想选的，不就是跟警察和医生恋爱嘛？”
　　两个最危险又最忙碌的职业，几乎可以算是完全顾不上家里的事情。
　　“哈哈哈我倒是觉得干脆就警察配医生，反正都忙，看谁比谁忙呗，谁都别有怨言了。”
　　他们一人一句地聊着，忽然有个人问纪浅：“对了小纪，你对他是完全不喜欢吗？”
　　纪浅愣了下，赶紧否认：“啊，不是的。”
　　“那就是想多考察一下他的为人处世？多相处相处？”
　　“也不是…”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程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那是担心什么呀？”那人叹了口气。
　　这医生差不多四十来岁，人很温柔，是带这次纪浅实习带她的老师。
　　除了学习方面，别的方面她亦是老师。
　　纪浅低着头，“可能感觉…好像我没以前那么那么喜欢他了？”
　　“心动值是会慢慢降低的。”老师轻声开口，“是可能渐渐没有十几岁那么心潮澎湃，但你要慢慢感受，现在的心动是什么样的感觉。”
　　纪浅小声应着：“嗯。”
　　吃完饭，其他人散开地快，倒是带她的老师多留了几步，纪浅在面对她的时候，很愿意去袒露一些事情。
　　“情况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吧？”老师跟她并肩走，“你可以跟我说说。”
　　纪浅稍微犹豫了那么一会儿，但还是跟她说明了情况。
　　一路说过去，虽然已经很简化了，但还是到了诊室那边才说完。
　　老师叹了口气，说：“其实你们俩现在误会解开就是好的，不过人呢，其实是需要换位思考的，你作为当局者，肯定参透不了这个信息。”
　　“嗯？”纪浅讷讷的。
　　“有一个问题，你可以思考一下。”老师看着她，“你现在即将面临一份很危险的工作，比如有地方发生了严重的疫/情，你过去随时都有感染的风险，你会去吗？”
　　“我会。”纪浅在这一点上没有犹豫，“这是我们做医生的基本职责。”
　　做医生就是要救人的。
　　“但是你的家人呢？”老师问，“他们怎么办？”
　　纪浅舔了舔唇，觉得心情很复杂，最后还是说：“可这是我的责任。”
　　“那么现在摆在你面前的问题是，你有一个跟喜欢的人表白的机会，可你马上就要去参加这个危险的工作，并且…你觉得他现在暂时没有喜欢上你。”
　　纪浅刚才有些懵，但现在反应过来。
　　老师是把她换到了程予的位置上。
　　“那你现在会怎么做？”
　　纪浅愣了许久，站在诊室外发愣。
　　她好像…
　　好像也无法不顾一切地去爱一个人。
　　她也会担心和顾虑。
　　老师见她没回答上来，就知道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她拍了拍纪浅的肩膀。
　　跟她慢慢说——
　　“你觉得自己对他的喜欢变少了，其实是因为你之前一直认为他不喜欢你，这个想法在你的脑子里生根发芽了四年，所以现在一时不能改回来是正常的。”
　　“就算现在知道了他喜欢你，但潜意识里还是会有些怀疑他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
　　“其实，他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喜欢。”
　　“只要你慢慢去接受这个讯息，你就会感受到自己真正的内心。”
　　“你要知道，不是因为他喜欢你你才喜欢他，而是因为是他，你才喜欢。”
　　她喜欢他，是因为他是程予。
　　是那个永远会在她困于困境之时就会挡在她面前的程予。
　　是会答应她所有无理要求还在对她“偏爱”的程予。
　　而她，只是在误会之时，慢慢蒙蔽了自己真实内心。
　　那个——
　　其实不管过了多久，她其实还是会那样喜欢他的这个内心。


第65章 65.   一发子弹的机会。
　　纪浅又收到了程予送来的花, 连带着，他还给了几盒药膏给她。
　　最近工作忙，一直久站, 她前几天发了个动态说“年纪轻轻大学还没毕业就已经先腰疼了QAQ我的人生完蛋了！！”
　　结果没过两天就收到了程予送来的东西。
　　他抽休息时间来了一趟，纪浅那会儿正在诊室忙，程予信息发过来的时候, 她看了一眼。
　　给程予回了一条微信语音。
　　“我现在没什么时间出去, 你放在门卫我晚点来拿就好啦。”
　　总不能让程予在那儿等。
　　她自然是知道他的工作有多忙的, 如果没错的话, 下午还有体能训练。
　　他们科室跟程予他们队里还挺有来往的，不得不说确实医生和警察之间的联系是紧密的，偶尔会听到科室其他医生和老师聊起来。
　　“你们知道的吧，上次见到的那个程予，这才多大, 已经是队里的狙击手了。”
　　“天才也不过如此啧啧啧。”
　　“不过他们队里的体能训练真的挺夸张的，我上次看了下视频, 还真不是普通人都受得住的。”
　　纪浅忙完以后才去门卫那边拿东西，刚刚过去就被门卫大爷看到, 跟她热情地打招呼。
　　“小纪！”大爷热情挥手, “忙完啦？”
　　“嗯！”纪浅小跑过去，还有些微微喘气。
　　最近总觉得疲惫, 这一个多真的忙得她感觉自己的生活除了在医院还是在医院了，晚上休息做梦都在看病人。
　　“累了吧？”大爷关心道, “比在学校的时候累吧？”
　　“嗯…”纪浅应着声，还是笑了笑，“我来拿个东西，刚才有个…”
　　有个什么…呢？
　　要怎么去形容和描述程予呢？
　　纪浅稍微顿了顿, 门卫大爷自然不知道纪浅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想着跟她寒暄一会儿。
　　纪浅在医院人缘好，跟谁都聊得来，连有的人觉得性格怪癖的门卫大爷都忍不住多跟她闲聊。
　　“也是辛苦了，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小纪，你的实习期也快到了吧？”他继续说。
　　纪浅点头：“是的，我八月底收拾准备返校，九月上课啦，不过下学期还会有学校统一的实习，如果分到这边还会再见的！”
　　学校统一的实习也就是在青宜这几个大医院里随机选。
　　“好，好…”
　　“那我先拿好东西回去忙啦。”纪浅弯了弯腰，在那堆东西里准备找找看，“是一个个子很高，皮肤是小麦色，很帅，大概是穿着警服的二十三四岁的男生送来的。”
　　大爷马上哈哈一笑，说：“这儿呢，给你送了花。”
　　“嗯？”纪浅愣了下。
　　刚才程予的原话是——
　　【最近不是腰疼？我给你带了点药膏来。】
　　也没说要送花啊？
　　大爷把那捧花给她抱起来递给她，还有一个小口袋，装着他给的药，花簇里面的卡片写着她的名字。
　　“TO小浅：注意休息。”
　　一看笔迹就是程予亲手写的，还是那么简短的，程予式的关心问候。
　　她接过来，迎面而来的花香，微风轻轻一扫，全部钻进鼻间，她垂眸看着那些花。
　　打算拿了东西继续去忙的，纪浅跟大爷告别。
　　“你男朋友真贴心。”大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纪浅稍微愣了一下，但也没解释这不是她男朋友，有时候误会就误会吧，不是什么情况都要解释的。
　　解释起来就更麻烦了。
　　“谢谢呀，那我先走了。”纪浅说完，转身回去。
　　回去以后，纪浅只能先把程予送的花放在老师的办公室里，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给他发信息。
　　单手没什么操作的空间，只能发语音。
　　“收到啦，谢谢程予哥。”
　　“但是…怎么又，又给我送花啊？”
　　她发信息的时候程予恰好有空，很快就回了，纪浅把手机拿起来一些，点了播放。
　　听到手机里传来他的声音。
　　“给喜欢的女孩子送花，总不能只送一次，就像…”
　　他顿了顿，接的下一条：“又不是只喜欢一次。”
　　所以每次有机会，一定要送花给她的。
　　纪浅听完，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肩膀，手上的花都差点掉下去。
　　那人帮她扶了一下，“啊，抱歉。”
　　“没事。”纪浅应着，余光扫到那人的神色有些慌张，眼神乱飘。
　　她下意识微微皱眉，但最后又抱着花继续走。
　　纪浅进去放花的时候，恰巧老师也在，她看到纪浅抱着一大捧花回来，笑了笑。
　　“又是程予送的啊？”
　　纪浅点头：“嗯。”
　　“我们群众都急死了，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啊？”
　　纪浅把花放在桌上，理了理程予送来的药膏，给老师拿了一盒出来：“程予哥给的，说是腰疼很管用。”
　　老师无奈摇了摇头：“好啦，谢了，那你放在那儿吧。”
　　“我去忙啦。”纪浅说。
　　“去吧，我也马上要开始工作了。”
　　纪浅带上门以后，脑子里都还在想老师说的那句，什么时候在一起啊？
　　她最近都没什么脑子想这个。
　　两个人现在还互相喜欢着，也足够互相了解。
　　一开始纪浅也觉得怎么都要让程予多追追自己才会喜欢他吧，但就像老师说的那样，她是因为他是程予才喜欢的。
　　她本身就是喜欢的。
　　被喜欢的人打直球，没有人能受得住。
　　最近的聊天内容都是——
　　她在路边看了个可爱的小玩意儿，下意识发给程予看，说好可爱。
　　他会说：“你也是。”
　　有时候她犯傻，生活上有些事情笨手笨脚的。
　　他会说：“小笨蛋还是笨蛋。”
　　“但是我就喜欢笨蛋。”
　　纪浅有几次回他这句说：“哦，意思是笨的都行？”
　　程予：“不行，我只喜欢叫纪浅的小笨蛋。”
　　每次每次，都被这些直球狠狠击中。
　　说起来，她现在跟程予的相处也还是挺开心的，其实是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了。
　　但是…
　　总觉得还需要一个契机。
　　大概，她在等程予再次问她愿不愿意吧。
　　虽然在认真表达喜欢了，但是需要程予再问一句。
　　…
　　接连几天，纪浅经常在医院看到同一个人，那天撞到她的那个人。
　　纪浅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人的行为有点诡异，但又说不上来。
　　每次碰到他，都是手上没有任何东西，没有报告没有单子，就在大厅和走廊里来回。
　　因为撞到过一次，纪浅上次觉得这人奇怪，现在就多留意了，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她留意之前就这么奇怪。
　　明天恰逢周末，纪浅最近又值了好长时间班，老师说让她周末回去休息一下。
　　她靠在急诊室外面，垂眸回着信息。
　　【程予】：我也调休，明晚可以一起看个电影，我买好票。
　　【纪浅】：……喔，好。
　　【程予】：嗯，那我早点过来接你。
　　【纪浅】：又不远，我自己过去就行，这样你不用绕路。
　　【程予】：不行。
　　【程予】：我必须来的。
　　纪浅笑了笑，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包里，刚转身就听到身后有东西落在地上的清脆响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年轻男子低着头，弯腰道歉：“啊，抱歉。”
　　纪浅在看清人以后就眉头紧蹙，怎么又是他？
　　她在原地看了那会儿，一直没走，那人转过来，偶然跟纪浅对上了一下眼神，但很快会避开就走了。
　　“小浅，怎么啦？”有同龄的实习生看到纪浅在外面没动，过来询问，“咳…不会是在偷偷跟对象聊天吧？”
　　她们这个年纪，是应该正好恋爱的，但是工作忙，只能偷偷抽空谈个恋爱。
　　纪浅睨了她一眼：“还没答应呢！”
　　“你什么时候答应？”女生碰了碰她，“觉得可以就好啦，互相喜欢就不要拖着，不要浪费双方的感情基础！”
　　“明晚一起看电影。”纪浅说了这么一句。
　　女生马上就懂了：“哦~”
　　她给纪浅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看到纪浅的目光一直在跟随着某个人。
　　“所以你到底看什么呢？”她跟着看过去。
　　“你知道那个病人是哪个诊室的吗？”纪浅问，吸了口气，“很奇怪，连续几天在医院看到他了，但是没看到他拿任何单子和报告。”
　　“嗯？”
　　“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目的要去哪个诊室，还经常瞎晃就撞到人了。”
　　女生听纪浅这么说，点了点头：“是挺奇怪的，不过别想了，医院里人多，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习惯就好了。”
　　纪浅想了想，虽然还是觉得奇怪，但还是跟着她一起先进去了，里面都还有病人需要照顾。
　　这一天忙完医院晚饭时间都过了手上的工作才结束，下班高峰期，外面的车流量剧增。
　　纪浅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老师过来拍了拍她：“好了，下班休息吧，明天去不去约会？”
　　纪浅点了点头。
　　“我提前说恭喜。”老师说。
　　他俩也就差那临门一脚了。
　　“那我先下班啦！”
　　纪浅说着，开始收拾东西，背着包往外走，她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六点半，正是拥堵的时候。
　　这会儿车流和人流量都挺大的，感觉走在路上寸步难行。
　　医院又在老城区，这边的主干道就只有双车道，路边还栽种着那些百年老树。
　　她刚从门诊大厅出来，低着头理衣服，和一个人擦肩而过，纪浅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嗯…？
　　是那个很奇怪的男人。
　　他怎么又在？而且看着脚步很快，直接往急诊那边去了。
　　这人平时都是低着头走路的，所以容易撞到人，但是今天直接抬起头来走得很有气势。
　　纪浅感觉不对劲，猛地一回头。
　　她拉了拉自己的包带，又跟着那个人身后，出声道：“你好？”
　　那人似是没听到。
　　纪浅又唤了一声：“请您稍等一下。”
　　他的脚步才微微停了片刻，侧身，语气有些颤：“你好。”
　　“刚才跟您擦肩而过的时候，您有东西落了，我帮你捡起来了。”纪浅偏头看着他。
　　“我没有掉东西。”男人的声音冷漠。
　　“可是这是您经过的时候落下的呀。”纪浅从衣兜里摸出一枚硬币。
　　……还好，上次程予掷完硬币还是还给她了。
　　男人没回答，纪浅又问了一次：“这一块硬币不是你的吗？”
　　他的手一直揣在裤兜里不肯拿出来。
　　纪浅看着他，明显感觉他的神色开始有些慌乱了。
　　“不是。”男人回答，“我先走了。”
　　“但的确是您路过掉的，可能你忘记啦。”纪浅挑了挑眉，“要不还是你拿着吧？”
　　纪浅说完，又跟他对视了好几秒，余光扫到男人的手有些颤着，却始终不愿意拿出来。
　　但他也有些耐不住纪浅这样的眼神注视。
　　过了整整十几秒，僵持不下。
　　“那我拿着吧…”男人终于松了口，伸出了左手，但右手依旧死死地揣在裤兜里。
　　他接过纪浅递来的一块钱硬币。
　　纪浅眯了眯眼，心跳也很快，但她还是告诉自己要镇定：“不好意思先生，您是右手这边不太舒服吗？挂号的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就已经急眼了。
　　冲着她大吼：“你有完没完！你们医院都是你这种神经病一样的医生吗？”
　　“先生，请你情绪这么不要激动…”纪浅说，“我只是觉得您可能不太舒服，礼貌询问，如果打扰您了很抱歉。”
　　“我哪儿不舒服！？我哪儿哪儿都好得很！”
　　男人情绪一激动，右手也抽了出来，跟随着掉落的东西再地上咣当作响。
　　是一把□□。
　　但他的动作很快，马上捡起来就准备往外面跑。
　　“小心！”纪浅朝着人群大喊，“他有刀！”
　　那人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的计划会被识破，跑得踉踉跄跄的，但还是在人来人往的门诊室挥着自己手上的□□。
　　“都别过来啊！谁过来我杀谁！”
　　“都是你们这群医生逼的！本来只用死一个医生，偏要多出个多管闲事的！”
　　其他人都已经吓得在旁边四处逃散，保安也第一时间到不了现场，如果这人真的打算动手，一定会有人受伤。
　　纪浅毫不犹豫直接追了上去。
　　男子还在胡乱地挥舞着自己手上的刀具。
　　她当下立断。
　　抢是不可能直接抢的，他手上有刀，她自己也很危险，只能先想办法把他的刀给打掉。
　　根本没有时间犹豫，纪浅看到一个扫把，直接拿了起来，在混乱的人群中冲向持刀的男子，用扫把尾部的木棍打在他的手肘上。
　　还好…
　　学过一点防身术。
　　是遇到街头小混混的时候程予教她的，学了好长一段时间。
　　如果正确地应对对方有刀的情况，也是程予教她的。
　　一片混乱之下，男子手上的刀再次落在地上，这次纪浅没有给他捡起来的机会，直接用扫把打开。
　　但是那人反应也快，见到自己的刀被纪浅弄开以后，他选择直接逃跑而不是再逗留。
　　事情已经败露了，现在不逃跑就是被抓。
　　保安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在跑了。
　　“那边！快追！”
　　“分头找！”
　　“他现在手上没东西的！”
　　纪浅喘着气，赶紧跟他们说：“深蓝色条纹上衣，灰绿色的工装裤，头发是寸头，戴了帽子！”
　　保安马上追出去。
　　旁边也有人立刻报了警。
　　但下班高峰期的人群和车辆，阻拦了他们继续追上去的路，那人对这一段很熟悉，一看就是最近经常来医院附近考察。
　　指不定把医院内部都给摸透了。
　　混乱的人群很久才疏散开，警察到了现场以后维护了一下秩序，并暂时关闭了门诊大厅的接待。
　　纪浅被叫去警局做口供。
　　她刚坐下，有警官给她倒了一杯水，说：“刚才是你跟歹徒有过搏斗吗？”
　　“是的。”纪浅说，“我能提供一些证据，大概是外貌特征，衣着特点还有走路的姿势之类的。”
　　“观察很细致啊！”警官感叹，“你这样会为我们办案省去很多麻烦。”
　　“我觉得他很奇怪，所以一直在留意看。”
　　“以前学过相关知识？”警官一边记笔录一边问她，“小姑娘胆子也挺大的，经常敢直接跟带着刀的人对峙。”
　　纪浅舔了舔唇：“学过一点。”
　　这些都是跟程予学的…
　　还是高中的时候就学会的内容。
　　要沉着要冷静，不要意气用事，整理思路怎么去做。
　　这都是程予教给她的。
　　…
　　从警察局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感觉自己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天。
　　但是作为医生，随时都有可能面临这样的危险，医患关系不是那么好沟通的事情，那其他人呢…
　　像警察这样的…
　　他们才是每天都在面对更危险的事情吧。
　　选择这个职业，他们就注定和别的人生活的方式不一样，会更加危险，更加提心吊胆。
　　她回家去泡澡，也没有心思再回复大家给她发来的微信信息，刚才警察局已经把她的脑子全部给榨干了。
　　纪浅也就单单发了一条朋友圈。
　　“本人平安安好，已经配合警察工作做完调查，大家的关心都有收到，就不一一回复啦！”
　　看起来简单的一段话，无法去描述她下午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
　　人溺在水里都快要睡着，恍恍惚惚地靠在浴缸边缘还做了个梦，这种梦境总是一半现实一半梦，醒来的时候真实感就极为浓烈。
　　挺奇怪的，梦到了一些高中的事情。
　　她梦到…
　　梦到自己高中的时候就跟程予表白了。
　　他温柔地笑笑，“谢谢，我也喜欢你，但是我要自己去面对危险，小浅不要去。”
　　十七岁的纪浅倔强坚持：“不要！我就要去！”
　　“很危险的，你乖乖在家呆着就好。”
　　还梦到自己几年后跟程予赌气，就是不喜欢他。
　　但程予欣然接受了。
　　还梦到今天跟歹徒打架没打过，她到死都憋着一口气——
　　没和喜欢的人谈恋爱。
　　醒来以后水都凉了，纪浅给自己气得不轻。
　　怎么怎么不管怎么样！！在梦里她和程予都是BE啊！这恋爱能不能谈了！
　　好气啊——
　　怎么梦到自己到最后都没跟程予在一起啊。
　　醒来觉得很遗憾。
　　但是说到底，纪浅又感觉他们俩好像无论如何都要去经历这件事——
　　程予一定会因为顾虑她而心口不一。
　　所以程予需要成长，也需要被治愈，他也需要被人坚定地选择。
　　而她一定会因为不够勇敢不去问程予的真实想法，就带着误解一个人逃离了。
　　所以她需要成长，需要勇气，需要和那些产生的误会和解。
　　她洗完澡出来，时隔这么久，第一次主动给程予发了个信息。
　　【纪浅】：那我们下午要不要出去逛会儿？
　　程予没回，大概是在忙。
　　纪浅等着他回复，也没想到这么一等就是等到第二天晚上，和程予约定一起去看电影的时间。
　　这条信息都一直没得到回复。
　　他人就跟消失了一样。
　　再不出门就要迟到，纪浅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要不要出门，她只知道今天是大概率被鸽了。
　　但是看电影被鸽了应该何去何从…
　　纪浅觉得自己的心情意外的平静，如果换做是以前，她可能直接给程予来一套拉黑流程。
　　这就是你追人的态度吗QAQ
　　纪浅正在犹豫怎么办。
　　微博突然给她推送了一条提示——
　　“突发！南门商场发生一起劫持人质案，各方部署已到位，狙击手也已经已就位。”
　　纪浅的眼皮一跳，马上打开了电视地方台的新闻。
　　“据了解，此人昨日曾在青宜市第一人民医院带着刀具，有持刀伤人的意向，但被当日值班的实习医生给制止。”
　　“不过当时正值下班高峰期，让此人逃之夭夭，今日警方正在全力追捕中，特警队也于昨晚紧急召开会议，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在逃离警察的追捕过程中，此人目前冲进了南门商场，劫持了一名人质。”
　　现场的情况正在实时报道中，画面里只能看到很小的人影，纪浅都还能认得出那人，他甚至连昨天穿的那件衣服都没换。
　　现在他的刀就架在一个女生脖子上。
　　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不知道这场僵持要多久，这对狙击手来说绝对是最为严峻的考验，歹徒随时可能动手，也随时可能换位置。
　　而狙击手只有那么一瞬间，一发子弹的机会。


第66章 66.   至少要勇敢的爱一次。【二更】……
　　纪浅往下看, 才知道情况其实已经到了有人受伤的地步。
　　这是一场持续了很久的对峙。
　　电影早就开场，但他们也无人去问。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这样的情况下更加不适合去制服歹徒, 纪浅在家看的直播画面，她感觉自己连呼吸都不敢随便呼吸。
　　眼睛眨一下，随时都有可能宣布结束。
　　上一次看这样类似的紧张画面…
　　好像还是程予那年参加□□的比赛。
　　大家都不知道今天的狙击手是谁, 但他们只要相信这个人, 一定可以精准命中。
　　纪浅看了看手机信息。
　　依旧没收到程予的回复, 她感觉…
　　今天那个架着枪的人或许就是程予, 不然他也一定跟自己的队友站在一起。
　　商场已经完全封起来，只有劫匪一直劫持这这名女孩，他没有动手，画面实在太远，无法看清女孩到底长什么样。
　　但看起来年龄还很小, 她的包被扔在一边，看起来也就约莫是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
　　所有人的呼吸紧张。
　　等待着天神一般的子弹降临。
　　纪浅本来这两天犯困, 昨晚也没睡好，这时候也完全不敢放松。
　　她本来在犹豫, 忽然听到电视里传来一句：“刚才混乱中受伤的病人已经送往了青宜市第一人民医院进行救治。”
　　纪浅马上打了个电话给老师。
　　没人接应。
　　又播了几个电话给科室别的医生, 大家都没接。
　　她心下一慌，马上穿好鞋直接打了个车去医院, 纪浅到了以后马上换上工作服，恰好碰到出来的刑艺。
　　“缺AB型血…”刑艺话还没说完, 看到纪浅，“小浅？你怎么来了？”
　　“看到新闻了。”纪浅挽了挽袖子，“现在急诊人手肯定不够，我没什么事, 过来帮忙。”
　　“今天不是有约会吗？”
　　“没去成。”纪浅简单回答，“这情况就算去了，我们中途也得返回来救人。”
　　刑艺也没继续问，两个人直接去加紧帮忙去了，这会儿医院比较混乱，人手确实缺乏，纪浅来了以后稍微帮他们分担了一些工作。
　　昏天黑地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刻。
　　等到稳定好所有的伤者情况，从急诊室里出来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不过光还很微弱。
　　“大家都辛苦了，小纪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会跟大家一起的。”纪浅说，“一会儿还有事情就叫我，我去外面透会儿气。”
　　大家觉得纪浅是实习生，就没叫上她，想着昨晚那个人手应该也是够的。
　　但纪浅自己来也来得很快。
　　跟着他们所有人战斗了一整夜。
　　纪浅累得感觉自己心跳的声音都在脑子里震动，她靠在走廊上的板凳上，感觉很困，闭了一下眼休息。
　　睡前在想…
　　歹徒应该已经击毙了吧，毕竟得相信狙击手和其他警察。
　　不然现在肯定更混乱。
　　不过她一整夜没拿过手机，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只要结局是好的，那他们的辛苦就不算白费。
　　靠在外面，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毕竟一晚上都没合过眼，迷迷糊糊的梦境之中，仿佛回到十七岁那年，她在家看程予的□□的比赛。
　　说起来过去了五年，但好像也就是在昨天而已。
　　她靠在长椅上，隐约感觉有一道带着温度的重量搭在自己身上，天也亮了，阳光落在她身上，纪浅觉得自己是被太阳照醒的。
　　视线里一道人影。
　　纪浅一阵恍惚，没能缓过神来。
　　她这次醒来花了很长的时间，慢悠悠的，终于看清眼前的人，他看着也很疲惫，一夜未眠的感觉。
　　现在都还穿着制服。
　　明明昨天休假…
　　一看就知道这人被抓去临时任务了。
　　纪浅先下意识问了句：“击毙了吧？”
　　“嗯。”程予回答，“我是狙击手。”
　　说得轻描淡写的，但她能想到是什么样的紧张情况，但她也要忙着救人，没能看着。
　　纪浅松了口气：“不愧是你。”
　　程予身边还洒着细碎的光，一如当年他站在主席台上那些阳光落在他身上的模样。
　　心潮浮动。
　　那时候…
　　她小心翼翼地藏着喜欢，她觉得程予是光，她觉得自己是被藏于阴影中的存在。
　　纪浅眯着眼，忽然抬了抬手，阳光从指缝中穿过，也落在她的指尖，落在她的身上。
　　她缓缓开口，用了个他们俩都会陌生的称呼。
　　“程予…”她顿了顿，嗓子有些哑，没怎么喝水，“学长。”
　　程予愣了下。
　　“嗯？”他尾音微微勾着。
　　像是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看到程予还穿着南溪高中的校服站在自己面前。
　　纪浅其实现在彻底醒了，垂眸睨到搭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外套上还有熟悉的青橘香。
　　是……
　　她喜欢的人身上的味道。
　　“这次抓到你啦。”她看着自己手指上细碎的光。
　　这也算是抓到光了吧。
　　“嗯？要再睡会儿吗？”程予以为她还没醒，又帮她理了理衣角。
　　两个人倒是很默契，都没有问对方为什么在这里，因为她知道程予一定会在第一线，而程予也知道，她一定会在医院帮忙一整夜。
　　“我醒了。”纪浅说。
　　程予看着她几秒，忽然在她旁边蹲下，声音很轻：“抱歉啊，来晚了点。”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来晚。
　　纪浅随便应了一句：“电影没关系啦，错过了可以再买下一场。”
　　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会错过这场电影。
　　但程予说的显然不是这个。
　　他顿了顿，叫她：“纪浅同学。”
　　“嗯？”纪浅转过去看他。
　　他的声音很轻，就这样飘飘忽忽地落进她耳里，但一字一句清晰。
　　程予说——
　　“我喜欢你。”
　　纪浅又应了一声：“嗯？”
　　“我喜欢你。”他又重复了一次。
　　这次没等到纪浅回答，他先接上话：“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的确是一句，感觉好像稍微来迟了一点的“我喜欢你”，但纪浅还是直接扑进了程予怀里，因为他蹲在旁边，纪浅差点把他人给扑倒。
　　不过真的扑倒还是不可能的。
　　但又有什么区别呢？
　　十七岁的纪浅喜欢程予，喜欢程予的冷静又果断，喜欢程予永远像太阳一样炙热灿烂，喜欢程予会保护她，喜欢程予会站在她身侧。
　　喜欢程予的温柔耐心，也喜欢程予对自己未来的坚定信念。
　　现在的程予和十八岁的程予有什么区别吗？
　　他依旧会保护她，会站在她身侧，会耐心又温柔，也永远坚定自己的信念。
　　而且，现在的程予还会跟她说“我喜欢你。”
　　他也会坚定地跟她表达喜欢了。
　　她以前会看程予瞄准目标物，为他自己拿下荣誉的金牌，现在和未来呢，也会看到程予瞄准目标，是为了拯救别人。
　　他们有一样坚定的，要为了别人奉献的信念。
　　就算隔了四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自己和他都变得更优秀了而已。
　　其实她这句喜欢也来得有点迟了，但是她说——
　　“我也喜欢你。”
　　至少要勇敢的爱一次。
　　就现在。


第67章 67.   要去见喜欢的女孩子。……
　　她没看到过程, 也没有在他身边，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着。
　　但没看到不代表程予并没有做那件事。
　　他是作为狙击手，完美地完成了任务。
　　所以…
　　就算这几年里, 程予跟她也没有在一个地方，也是各自努力着，但同样的。
　　她没看到, 她误解了。
　　不代表程予没有在喜欢她。
　　这事儿其实纪浅也想了挺久的, 想来想去, 发现自己有勇气迈出第一步的以后, 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感情的确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但实际上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们不过是因为一些事情误解了对方的意思而已。
　　纪浅人扑在程予怀里，这会儿还是困困的，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起身发现这个姿势根本起不来。
　　“……程予哥。”纪浅小声开口, “你能…”
　　话还没说完，程予先轻声接了句：“嗯？”
　　“你能抱我起来吗…”她埋着头, “我动不了。”
　　耳边传来一声很轻的笑，就附在耳边, 男人的呼吸落在她的颈间, 往下乱窜，意外的挠得她感觉耳朵痒痒的, 心跳加速，耳根不小心就有点烧起来了。
　　怎么有人在耳边说话啊啊啊！！
　　纪浅竟然还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随后就感觉到一道力，程予很轻松的就把她抱起来了。
　　他本来蹲着，还被纪浅压着一半身子。
　　但是还是很轻松。
　　甚至，纪浅感觉到自己的脚跟都离地了。
　　“可以了…！”纪浅赶紧说。
　　“嗯？”他顿了顿, “好。”
　　倒是很听话，马上把她放了下来，纪浅拍了拍自己的衣角，抬眸，问他：“昨晚休息了吗？”
　　“没有。”程予诚实回答，“任务完了以后也要集合，刚刚才结束不久。”
　　明显是一结束就直接来医院了。
　　纪浅叹了口气，垫脚想拍拍他的脑袋，结果就是摸了一下程予的头发，说：“辛苦啦！”
　　“不怪我昨天突然消失了吗？”
　　“怪你干嘛？”纪浅轻嘁，“肯定是任务要紧啊，你要是不去，谁来制服歹徒啊，要是他再发疯，我们医院都要忙不过来了。”
　　所以果然，医生和警察本来就是命运共同体。
　　“你前天不也差点把他逮住了？”程予也知道这个情况。
　　“那还不是差了一点点…”纪浅说，“要是我抓到了就好了，这样你们也不会辛苦后来的事情…”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程予说，“所以我们才会紧急集合待命，随时准备出发，这次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现场。”
　　纪浅的细心帮他们敲响了警钟。
　　纪浅点了点头，朝着太阳那边的方向伸了个懒腰，刚好，他们俩说着话的时候，天开始亮了，现在太阳刚好升起来。
　　照着人的眼睛都有些微微刺痛。
　　纪浅看了那么两秒，阳光洋洋洒洒地全部落在她脸上，她整个人都被灼眼的阳光环绕着。
　　发丝被穿透成几分明亮的棕黄色，懒洋洋的像一只出来晒太阳的小猫咪，她忽然转头，微微侧目，跟自己身侧的人说——
　　“天亮了。”
　　所有的一切。
　　她原以为再也见不到光的喜欢，那份深藏在地底的暗恋，天光大亮。
　　程予站在她身侧，一如四年前一样。
　　唯一变的只是，他们不再穿着高中时期的校服，个子也高了。
　　十七岁的纪浅会说，虽然他听不到，但她还是要感谢程予教会她的一切。
　　二十三的纪浅也会说，她永远感谢程予教会她的一切。
　　他依旧是那个她喜欢的程予。
　　依旧，是她所有的骄傲和期盼的终点。
　　-
　　医院这边还有些收尾的工作，但工作量已经很小了。
　　科长让他们几个都可以先回去休息了，特别是纪浅，几乎是被大家轰出来的。
　　“该休息就休息，该约会就约会，该恋爱就恋爱，总之，现在医院这边已经忙差不多了。”
　　纪浅被推搡着出了办公室。
　　程予站在外面等她，看到她出来，眉梢微微一扬：“怎么样？”
　　“都让我回去休息…”纪浅说着，还挺不舍的，“那也只能回去啦。”
　　程予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是应该休息一下，好好谈个恋爱的。”
　　纪浅：“？”
　　“啊…？”纪浅这会儿自己忽然懵了，说话磕磕巴巴，“什么啊！”
　　程予垂着头，笑了，随后又抬眸看她，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我…”她噎住，“我知道啦！！”
　　明明听到他说这句话是很开心的，但是每次听到都觉得有点害羞是什么意思QAQ
　　程予朝着她那边走了两步，随后弯腰，在她耳边小声说：“你说，你也喜欢我。”
　　“……。”
　　“所以，这不算在恋爱吗？”程予的尾音勾着。
　　纪浅被他这一句扰得心神都乱了。
　　所以！过了四年！还是会被程予说话的语气给搞得脸红！
　　“算算算…！”她多少有点敷衍，转身就走，“那赶紧走啦，抓紧时间休息。”
　　“来了。”程予快步跟上来。
　　外面卖早点的小摊已经推着车在路边吆喝了，一如往常的美好平静，虽然偶尔街角还是回传来一些夫妻俩的拌嘴吵架声。
　　但，一切都是好的。
　　大家也只是在新闻上看着，那一页文字描述的事件过程。
　　看到说案发前一天有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发现了他的端倪，并阻止了惨案的发生，案发的当天，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特警队很快到达现场。
　　最后由一名年轻的狙击手将犯人当场击毙。
　　他们坐上车回家的时候，车上的广播还在谈论此事，纪浅刚才还觉得自己精神得很，能再在医院战斗一整天，结果一上车就困得要死，马上开始昏昏欲睡。
　　车上的广播里传来主播的声音。
　　“据了解，本次案件的狙击手本来是申请了休假，收到命令以后马上归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本台记者准备采访这次的狙击手的时候，被他回绝了采访，说大家不用记得他的名字，也不用知道他是谁。”
　　“但是有危险的时候，他一定都在。”
　　纪浅虽然一半的大脑已经入睡了，但耳朵里还能听到那些话，她听着，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挺好的。
　　她喜欢的人就是这样的。
　　都快要伴着这些声音睡着了，纪浅本来是手肘撑在窗沿，枕着睡的，突然听到一阵很细碎的声音，感受到有气息的缓缓靠近。
　　旁边的人动作很轻，把她人挪过来，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
　　程予的呼吸就这样落在她的头顶上方。
　　纪浅一时间差点屏住呼吸，随后又告诉自己要冷静，这就是恋爱的正常肢体接触而已！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不准害羞！
　　不要给纪家丢人！
　　但是她还是心跳加快，稍微清醒了几分，随后听到广播里的声音。
　　“我们本来是想采访的，就算不告知姓名也想问问别的，但是他好像有些别的重要的事情要做。”
　　“其实队里是给他放了假的，任务完成以后，也让他重新休息。”
　　“记者就问了一下这会儿是不是要回去休息，然而他告诉我们——”
　　“他是要去见喜欢的女孩子，因为让她等了太久了。”
　　纪浅听到这句话，背部稍微僵了那么一小下，就一个小小的动作，也是会程予察觉到的。
　　她没睁开眼，却感觉程予应该是垂眸看着她。
　　因为她听到程予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
　　“见到了。”
　　而且她说我也喜欢你。
　　…
　　早高峰还是略微有些拥堵的，纪浅最后还是撑不住睡意，回家的路上就睡了一觉。
　　但毕竟在车上，也不算睡得熟，到了以后，听到程予礼貌地说：“谢谢。”
　　随后有开门的声音。
　　她马上抬头，一只手捂着自己发酸的脖子，人还懵懵的：“到啦？”
　　“嗯。”程予应着，“醒了？下车了。”
　　“来了。”纪浅急匆匆的，但还是回头跟司机说，“谢谢师傅，辛苦啦。”
　　下车以后，她因为人刚醒差点没站稳摇摇晃晃的，就被程予一把拉住。
　　纪浅：“……”
　　纪浅：“我觉得我现在很像那种在酒吧喝酒喝到天亮，现在酒还没醒的酒鬼。”
　　程予听到她这个比喻，笑出声：“能说点自己好的吗？”
　　“比喻！”纪浅强调，“只是像！”
　　“怎么脑回路还是这么奇怪？”程予轻笑，声音压了压，“还是那么可爱。”
　　“什么？”纪浅其实听清了，但下意识地问了。
　　就像…
　　想再听一遍一样。
　　谁能拒绝喜欢的人天天说自己可爱呢！
　　“我说。”程予看着她，“你还是那么可爱。”
　　纪浅本来还想装一装，但是完全就止不住地想笑，她感觉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眉眼就这么弯弯的。
　　虽然嘴上还很冷漠地说：“哦，好。”
　　其实内心早就在狂欢了——
　　呜呜呜他说我可爱欸。
　　他说！还是！那么可爱！说明！他一直都觉得我可爱！
　　纪浅感觉自己被这种喜悦糊住了心，等到回家换好鞋准备直接去睡觉的时候，她刚把包挂在衣架上，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她回头看着程予：“等等，为什么你跟我一起回来了？”
　　程予：“嗯？有什么问题？”
　　“你自己没有家吗！”
　　程予挑眉：“我得送你回来。”
　　“那…”纪浅刚刚开口。
　　倒是她还没组织好说什么，就被程予抢先了，他说：“我送女朋友回家没什么问题吧？”
　　纪浅摇头：“没有。”
　　“以前不也是这样正常跟你一起回家的吗？”程予问。
　　“嗯…”纪浅点头。
　　他们以前的确会经常一起回家，因为程予很多时候都在他们家里呆着，偶尔还会留宿过夜。
　　确实是挺习惯的。
　　而且那时候她就是巴不得程予跟她一起回家，最好是就这么一直住下了。
　　这样每天起床都能看到他了，还能每天在门口说晚安。
　　但现在感觉有点微妙。
　　纪浅说不上来具体的，倒是脱口而出一句：“但是！那不一样！那时候大家都是未成年！”
　　程予：“？”
　　未成年和成年人的区别。
　　是什么区别？
　　他虽然没回答，就站在那边看着她，眉眼含着笑，好几秒的沉默以后，他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程予微微低头，手搭在鼻梁上，又不想笑得太过明显。
　　纪浅：“……”
　　救命啊，救命啊，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十七岁和二十三岁最大的区别原来是，原来是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还是个清纯的少女暗恋，二十三岁了一开口就是成年人的理解方式吗？
　　简单来说——
　　脑子不单纯了。
　　本来这会儿气氛已经变得有点奇怪了，程予还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你放心，没那么快。”
　　纪浅：“…………！！！”
　　啊！！啊！！
　　说得这么正经，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正经话啊！
　　纪浅直接“恼羞成怒”冲进房间，准备反手关上门，但没有马上关，她探出脑袋：“想什么呢？你反思一下！”
　　程予啊了一声，尾音拖着：“我也没说什么。”
　　“你睡沙发！”纪浅说，“沙发上也有个小被子，你直接盖就行了。”
　　“好。”程予应着。
　　“那晚安！”
　　她和程予隔着那么几米的走廊，太阳隔着窗帘懒洋洋的，他传来的声音也是这样的温度。
　　程予说：“晚安。”
　　本来到这里就结束的对话，纪浅还敛了敛眸，声音很轻，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莫名其妙的突然好开心。
　　就是…
　　隔了这么久听到程予跟她说晚安。
　　好像还是以前那样，一点都没变。
　　所以很开心。
　　-
　　纪浅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但醒来的时候却看到自己不过就睡了三个小时。
　　她还是不太习惯白天睡觉。
　　这会儿心跳稍微有点快，是熬夜之后的正常情况。
　　她之前虽然经常值班没什么时间休息，但是因为她实习有被照顾，并没有上过什么夜班，都是正常白天工作晚上休息的。
　　白天迷迷糊糊的，好像睡了很久，但并不久。
　　倒是这燥热的夏天，睡一觉就闷了一身汗，她直接爬起来洗了个澡，洗完澡悄声开门出去看了一眼，发现程予还睡得挺熟的。
　　她以前也偶然撞见过一次程予睡觉的样子。
　　本来就在她家，午觉以后，她想给程予拿点水果吃，就去了他临时住的那个房间，开门就看到他还没醒。
　　平时这会儿是醒了的。
　　但那天程予感冒了，中午吃了药。
　　她那时候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没敢进去，毕竟偷看人睡觉是一件很容易暴露喜欢的事情。
　　悄悄的站在门口，隔得很远看喜欢的人睡觉。
　　但现在！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纪浅直接在他旁边蹲下，开始认真观察。
　　他睫毛的很长，看得人还挺嫉妒的。
　　程予睡觉的时候很乖，都不会随便翻身，呼吸也很平稳，不会突然变化。
　　他的手搭在旁边，纪浅侧过去一眼就看到他手腕上的红绳。
　　凑近看，不仅颜色都褪色了。
　　因为戴了太多年，连那细绳上的线都变得有点毛毛躁躁的，一看就知道是很久了。
　　纪浅小声嘀咕。
　　“怎么一直戴着…”她垂眸，“其实也没那么灵的。”
　　她自己的那根好像已经弄丢了，阿静的她也给买了新的手链，虽然她让阿静换的时候，阿静还很舍不得。
　　说这是她幸运的开始。
　　“那是那时候的幸运，现在的幸运让现在的纪浅给你加持！”纪浅那会儿轻哼。
　　至于纪深。
　　她某次看到纪深还在戴的时候，就跟他说可以扔了，纪深倒是很爽快，看起来很早就想扔了。
　　求之不得呢。
　　总之，她当时买的那些，也只有程予手上这根还在了。
　　程予一直没醒，纪浅也没想到看人睡觉这么有意思，她手机都没拿出来，就一直蹲在旁边看他睡觉。
　　不知道看了多久。
　　大概是在沉睡中的程予感受到了有人的目光，忽然醒了，猝不及防，没有任何征兆。
　　他也不翻身，也不伸懒腰，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就这么醒了。
　　纪浅也就低头看了他的手两秒，再抬眸的时候就跟程予的眼神对上了。
　　纪浅：“……？”
　　程予：“？”
　　两个人四目相对，刚开始什么都没说出来，随后纪浅才开口：“你…醒啦？”
　　“嗯。”程予的声音很稳，虽然有些刚醒来的哑，“怎么了？”
　　“没什么。”纪浅回答。
　　他侧过来一些，被子滑落了一点，看着她：“看我睡觉？”
　　“……”怎么一眼看穿？
　　“好看吗？”
　　“……还可以。”
　　“再多看会儿？”
　　“那倒不用了！你太客气了！”
　　纪浅马上拒绝。
　　程予随后嗯了一声，说：“其实我也睡醒了，再要看只能装睡了。”
　　“？”纪浅一阵失语，“装睡？”
　　“啊，女朋友想看的话，难道不装一下吗？”他轻笑了一声，支起身。
　　但纪浅还是蹲在原地没动。
　　……她发现程予真的进入角色很快，男人都这样的吗？
　　这才答应了他多久，怎么怎么就一口一个女朋友挂在嘴边了！
　　但是他说的确实又是事实，根本没办法反驳…
　　程予都起身，纪浅却还是维持着原状态没动，他垂眸，觉得有什么情况，问她：“怎么了？”
　　纪浅：“…………”
　　“嗯？”程予又接了一声。
　　随后纪浅低着头，差点都要把自己脑袋埋进腿里了，她沉默了会儿，声音几分委屈，还有点尴尬。
　　“我腿麻了…”起不来了。
　　怎么会有人因为看男朋友睡觉，蹲在旁边把腿给蹲麻了啊！
　　虽然很可怜，但程予依旧没忍住笑出了声：“怎么这么笨啊？”
　　他从沙发上下来，弯腰揽着她就把她抱了起来。
　　纪浅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样也能被抱起来的。
　　又吓了一跳，甚至还发出了一声土拨鼠尖叫——
　　“啊！”
　　为什么程予每次抱她就跟拎小鸡崽似的，这么轻松啊？
　　一阵天旋地转的，她只能下意识往程予肩膀上靠，抓着他的衣服，感觉很容易摔倒，她急着说：“快放我下来！！”
　　程予的确把她放下来了，但是纪浅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小皮球，被人扔到沙发上的。
　　腿麻的感觉还没完全消散，她穿着夏天的短款睡衣，感觉到一双手贴在自己的小腿处，帮她捏了捏后面的经络。
　　他的指尖温度感觉是烫人的。
　　从腿窝捏到脚踝。
　　她蹲太久，稍微捏一下就疼，吸了好几口气。
　　但就算是又酸疼又麻还是挡不住被人触碰过的肌肤会发烫的感觉，纪浅觉得自己耳根都烧起来了，脸开始发烫。
　　她往后靠，随手抓起旁边的被子往自己脸上拉，盖住了她的大部分脸。
　　终于好了以后，程予抬头看到她的动作，笑了：“你把自己盖在里面干什么？”
　　“太疼了…！！”
　　“那你脸红什么？”还是被他看到了。
　　“……”纪浅噎住，“我觉得丢人！！”
　　她就露出来一双眼睛，瞪了程予两眼：“你去洗澡吧，之前我哥来的时候有衣服落家里了，我把他的衣服拿给出来了，就放台子上的。”
　　程予啧了一声，有点嫌弃的意思：“不想穿他的。”
　　纪浅：“……”
　　“你们俩不是好到穿一条裤子吗？”她说，“还嫌弃呢？”
　　“多少有点。”程予点头。
　　“那没得选的，你只能穿他的！”纪浅脑子一热，“那不然呢！你难道想穿我的！？你想女装你直说——”
　　程予：“？”
　　“我下次拿点我的过来。”程予倒是说得自然，“万一住你这儿，不方便。”
　　纪浅再次感叹。
　　他真的进入角色太快了啊…
　　她马上说：“没有下次了！”
　　“嗯？”
　　“快开学了，这边也要退掉了，我本来就是实习短租。”纪浅说。
　　程予问：“什么时候？”
　　“九月初开学，我想开学前回一趟南溪。”纪浅看了眼桌上的日历，“大概就下周吧，我这几天跟医院那边商量一下。”
　　“好。”程予应着，随口问了句，“开学后忙吗？”
　　“医学生什么时候不忙？”纪浅反问。
　　“也是。”
　　纪浅翻了一下日历，说：“不过…你生日刚好是周末欸，我应该可以抽空回来给你过生日！”
　　程予稍微愣了下，跟她说：“但是，我不一定。”
　　他说这话的时候，听着有些微妙。
　　也不是想休息就可以休息的工作，就算是生日，也不一定。
　　以后也是，什么事都一样。
　　但纪浅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随意：“我知道呀。”
　　“嗯？”
　　“又没说你本人一定要到场。”纪浅说，“我和阿姨吃饭就行了！就算不你在，我也会认真庆祝的！”
　　程予看着她，过了许久才松了口气，跟她说：“好。”
　　她对于他的一切是绝对的接受，而他只用跟她表达爱意，所以程予又补上了一句：“小浅，我好喜欢你。”
　　纪浅一下子脸红，催他去洗澡：“知道啦知道啦，你快去！”
　　等到程予进去，门关上。
　　纪浅看着那边，自己窝在沙发上偷笑。
　　说起程予不在还要帮他过生日这件事啊…
　　反正以前又不是没有做过自己偷偷买蛋糕帮他过生日这种事，当时还帮他许了愿，而且还很灵验，她帮程予许的愿都实现了。
　　她希望程予顺利，希望程予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希望程予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她的快乐来源呢，就是程予能喜乐。
　　现在其实也一样。
　　那天她觉得星星闪了一下，像是听到了这个愿望，以前的纪浅只是埋头许愿，而现在她能证明——
　　星星真的听见了。


第68章 68.   来接女朋友下课。
　　九月初, 开学季。
　　纪浅收拾了东西准备返校，学校离市区稍微有些远，在外面实习, 她带出来的东西不多。
　　虽然一个人回学校，但还算是轻松。
　　本来程予说送她回去，但又是因为工作忙抽不开身的一天, 纪浅也无所谓, 其实读大学这几年, 还学会了挺多的。
　　知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要怎么照顾自己。
　　就算是从小照顾她的哥哥, 也会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工作，爸妈也一样。
　　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最重要的还是要知道，首先要自己一个人好好地生活，不依附依靠任何人都可以好好的。
　　不过呢, 最后也没能在开学之前回南溪一趟。
　　开学第一天，纪浅在宿舍收拾东西, 一边跟胡婉通着电话。
　　“嗯，已经在学校了, 下次再抽空回家吧, 或者等你和爸爸忙完了回家的时候我再回来。”纪浅说着，把衣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
　　“也行, 你先忙自己的事情吧，你现在回南溪也没什么事, 其实也没必要一定要回去。”
　　纪浅应着声，继续收拾衣服。
　　忽然从外套里滑落了一个小袋子，她看了好一会儿，有点懵。
　　“嗯…”纪浅还在通话, “也是。”
　　她是有点执着于想回南溪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想回去，其实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的。
　　来回一趟还麻烦。
　　“在收拾东西吗？”胡婉问她。
　　“嗯。”
　　“好，回头降温了自己多穿点啊。”
　　“还早呢妈，这才九月份。”
　　“一场秋雨一场寒，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降温了。”
　　“知道啦，那我先继续收了哦。”
　　聊了几句她们就结束了通话，胡婉也问了问，这个假期有没有碰到什么新的人。
　　意思很明显，看看自家女儿实习期有没有喜欢上别的人，别天天叨念着她那什么出国多年的高中同学了。
　　纪浅犹豫了会儿，也没跟胡婉说自己碰到了程予，而且还跟程予在一起了这件事。
　　总觉得很微妙。
　　毕竟胡婉和纪升荣看程予和段时誉他们几个，就跟觉得像自己的干儿子一样，除了没看着长大，别的还是没得差的。
　　突然…
　　其中一个把自己女儿拐跑了？
　　而且她和程予刚开始谈恋爱没多久，也不是很想这么快就昭告天下。
　　纪浅跟胡婉通完电话才去看。
　　是从她的衣服外套里滑出来的，肯定是她的吧…？
　　她皱了皱眉，只能想到程予。
　　因为程予说开学这天不能送她，前几天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晚上过来了一趟，帮她收了东西。
　　大概是那个时候塞进来的？
　　纪浅打开口袋，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包装袋，里面装着一条项链。
　　一如既往的有个小卡片。
　　程予写：“我一直在。”
　　纪浅愣了下，随后低头笑出声，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程予说，他会一直保护她的。
　　果然呢，他说话不会骗人的。
　　她先放在桌上，打算衣服放好再说，刚好室友回来，一开门就看到她在往桌上放项链。
　　“欸？你竟然买项链了？”室友有点震惊。
　　“嗯…？”
　　“感觉你不爱买项链和手链啊。”室友说着，凑过来看了一眼，“还挺好看的！震惊！纪浅竟然买项链了！”
　　纪浅也没太多解释，只是说：“别人送的。”
　　“哦哦哦。”室友也不追问，随后她们就开始自己收拾自己的东西。
　　纪浅收拾完了以后才认真去看，程予给她选了个有小星球挂坠的项链，突然给她塞进衣兜里，也是不怕她路上给弄丢了，或者根本就没有检查包包里有没有东西。
　　纪浅马上发了个信息过去谴责程予。
　　她发过去的时候，程予没有动静，看着就是在忙，她也不慌，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程予是等到晚饭的时间点才回她的，距离她的消息发出去已经过了五个小时。
　　【程予哥】：嗯？
　　【程予哥】：就是要给小姑娘衣兜里塞满东西，才算是惊喜。
　　纪浅的脑子里一下子出现送礼物的小精灵，就等小朋友衣兜里塞满糖果，对于小朋友来说，能在衣兜里摸出糖果就是最开心的事情。
　　就像身无分文的时候从衣兜里摸出以前随手揣在兜里的钱。
　　她还在笑着，又看了两眼消息，目光停在【衣兜里…塞满东西？】这句话上。
　　纪浅马上翻身下了床，打开衣柜，把自己所有外套的口袋都摸了一遍。
　　……还真的每一件外套都有。
　　难怪那天他说：“我帮你收挂着的外套。”
　　当时纪浅只觉得他是随口一说，两个人合理分工，没想到他是在给她塞东西。
　　最后她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堆东西。
　　有项链有耳环有小发夹这类装饰品，还有看起来他这个直男绝对不会买的口红，纪浅看了一眼…
　　嗯，也算是网络热门不踩雷的色号。
　　他还放了眼罩。
　　因为前些日子她偶然一次说过学校什么都挺好的，就是有时候觉得太亮，偶尔会睡不好，不过也无所谓。
　　纪浅觉得这点问题不需要解决，忍忍就过去了，反正也不是每天都这样。
　　但程予记得。
　　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她自己都不曾在意的小细节。
　　从衣柜里零零散散摸出那么多东西，都很明显是新的，而且很多都是纪浅自己不会买的。
　　室友在上面支出个脑袋，看了一眼，随后挑眉：“老实说吧，是不是背着我们谈恋爱了？”
　　纪浅：“啊？”
　　本来还想糊弄一下，结果根本瞒不过去。
　　“好了好了，我们又不说说出去啦，你知道如果恋爱了会很明显吗？”
　　“嗯？”纪浅还是不解。
　　“就是整个人都会散发粉色泡泡。”室友啧了一声，“不然谁没事儿往你衣服里塞那么多小玩意儿？”
　　“这是只有男朋友才会做而且才能做到的事哦。”另外一个女生也接了一句。
　　纪浅笑了笑，无奈叹气：“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别生我气哦，等会儿请你们吃饭？”
　　结果她们也只是轻哼。
　　竟然拒绝了，说——
　　“才不要你花钱呢！”
　　“肯定是等你男朋友来学校请我们吃饭嘛，哪儿有你请我们的道理。”
　　纪浅整理着桌上摆着的东西，低着头笑。
　　她遇到的女孩子大多数都好好哦，除了青春期像杨莉那样走歪了的人，剩下认识的所有女生都是很好很温暖的人。
　　“也是，还是要让他出钱的。”纪浅应着。
　　“这么突然恋爱了，能这么快追到我们小浅，不会是你以前那个白月光回国了吧？”
　　纪浅：“……？”
　　怎么说呢。
　　她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回答：“嗯！”
　　虽然出国这件事是假的，是她自己捏造的，但是从高中喜欢到现在一直没有变，还是她心中白月光的，的确是程予啊。
　　这倒是没错。
　　她又贪图便宜省去了中间的解释，反正应该也没有什么影响：D
　　…
　　刚开学，学校的课程就安排得很满。
　　上大学填报志愿的时候就有人说什么“劝人学医天打雷破，劝人学法千刀万剐。”这种话，可见医学生和法学院的学生是有多惨。
　　所以纪浅和程和静两个人现在也算是叱咤双雄了。
　　两个人一个学医一个学法。
　　七月的上半月一晃而过，正要迎来第三个周末的某一天，纪浅抱着课本从大教室出来，听到外面有点闹哄哄的。
　　“卧槽！这么帅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穿的是警服吗？难道是有人要在我们学校拍戏？没听说过啊…”
　　“如果是明星，这张脸很难不出名吧…但是也没见过那个男明星长这样啊？”
　　“不会吧？娱乐圈这也太卷了，这张脸难道还能是个糊咖？”
　　大家都趴在那儿看，纪浅也来劲了，她也是典型的看热闹积极分子，哪儿热闹就要往哪儿凑一下的。
　　“什么什么？”纪浅围过去，但是听得迷迷糊糊的抓着一半就开始发言，“什么男明星？能签名吗？谁呀？”
　　“不知道欸，没见过。”前面的同学也回答得很认真。
　　“但是这么帅不可能是素人吧？”有人说着，转头看向纪浅，“要不你看看，能认出来是哪一个不？”
　　“我…我也不了解娱乐圈啊…”纪浅有点讷讷的。
　　“你眼神好！”
　　纪浅：“？”
　　这个理由？
　　行吧。
　　她被推到前面去，趴在二楼往下看。
　　他人站在那儿，腿长出众，靠着一楼那边的墙边，看着是挺懒懒散散的样子，但又身材笔挺，就算是依着，也没有任何颓气。
　　纪浅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晃眼了。
　　果然应该在听到穿警服这几个字就警觉起来的！
　　又多看了两眼。
　　后面的女生靠过来，“认识吗？”
　　纪浅：“这…我还没看清。”
　　只能说的确是很像很像程予，百分之九十的高度相似，她在这个角度还是不能直接确定地说这就是程予。
　　就像当初。
　　其实要说她完全感受不到程予的偏爱吗？那当然不可能。
　　就是她感受到了那百分之九十，但最后的百分之十不太确定，所以不能确定。
　　除非她百分百确定他给了她独一无二的偏爱和喜欢。
　　也就是从他嘴里听到“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所以现在也不确定。
　　在这儿站着，后面的女生说：“刚刚他还抬头看我们这儿了呢，怎么现在不抬头了！”
　　说着话，已经有一楼下课的胆子大的女生过去要联系方式了。
　　但他只是摇头，摆摆手礼貌回绝。
　　“啊！果然帅哥是百分百会被要微信的！！”
　　“你们觉得他今天会给谁吗？”
　　后面聊着聊着，纪浅感觉这危险的目光又锁定到了自己，果然，她感觉她们戳了她一下。
　　“纪浅，你去试试？”
　　“刚才我看到隔壁班的那个谁都去了，我记得她之前刚开学军训的时候就跟你可不对付了。”
　　纪浅：“……是吗？”
　　忘了。
　　有可能是她不喜欢自己。
　　“你可是我们医学院之光！冲！把这个帅哥上了！”她们还给纪浅打气。
　　纪浅：“？？？”
　　纪浅：“我就不了吧…”
　　她刚说完，余光扫到那边有男生过去了，纪浅整个人更是脑袋上大大的问号。
　　这，男人也吸的吗？
　　不知道那男生跟他说了些什么，两个人还聊得挺多的，总是要比刚才跟女生说话内容多。
　　纪浅瘪了瘪嘴，刚打算确认一下这人是不是程予，如果是的话——
　　她可能要让他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男女生都吸的？
　　这个想法刚刚萌生，忽然看到刚才跟程予说话那个男生从书包里摸出了一个…
　　扩音喇叭…
　　怎么会有人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还处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的时候，令人更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男生拿着喇叭，对着她们这个方向喊了一句。
　　“散了散了，这位帅哥说已经有女朋友了，那么请问一下，是谁的男朋友走丢了？”
　　纪浅：“……”
　　救命啊！
　　她之所以突然沉默，是因为程予抬头了，他好像也挺震惊的，没想到这人直接掏出了喇叭。
　　等女朋友等成社死现场，也是挺让人失语的。
　　身边传来大家的议论声：“啊，可惜，原来已经有女朋友了！”
　　“那算了，纪浅，咱们还是不去了，不能被人说是小三啊。”
　　“果然帅哥不可能没有对象！”
　　纪浅沉默了会儿，忽然转身：“我…我下去一下。”
　　“啊？”同学震惊，“他有女朋友啦！！”
　　纪浅回了下头：“我知道的啦！”
　　因为！她就是这个女朋友！
　　她此时此刻真的只想带着程予逃离现场！！
　　纪浅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楼下，话都没顾得上说一句，直接上去拉着程予的手就往其他地方走。
　　程予是看到她下来的，虽然在人群里，但还是一眼认出了纪浅。
　　本来下意识的想抱她一下，结果没抱到，被纪浅拽走了。
　　——谁的男朋友？
　　——纪浅的。
　　虽然是觉得挺社死的，但是纪浅还是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温度。
　　果然还是要和男朋友牵着手走比较开心！
　　小姑娘嘴里碎碎念：“救命啊，为什么这个人会用小喇叭？”
　　她步子走得很快，但程予三两步就跟上来了。
　　“还是我带你跑吧。”他笑了一声，从身边越过她，加快了一些步伐，“如果能直接给你拎走就好了。”
　　纪浅：“那我们上学校论坛首页的速度会更快。”
　　今天这一出是绝对会在学校传开的。
　　虽然后面一堆人看着，但大家不可能追上来，很快就被他们俩给甩开很远。
　　刚停下来，程予就帮她拿了手上的书。
　　“抱歉啊。”程予垂眸，“他过来问我怎么一个微信都不给，是不是在等女朋友下课，我说是。”
　　纪浅挑眉，等他继续说。
　　“没想到他会随身带喇叭。”程予倒是说得很诚恳。
　　“嗯…”纪浅沉思了会儿，忽然意识到核心问题，“你怎么在这儿？”
　　程予回答得很自然：“来接女朋友下课。”
　　“……？”纪浅给了他一个眼神。
　　但是这会儿见到他还是挺开心的，虽然距离上次见面也就过了半个多月。
　　“嗯，今天休假。”程予说，“至于教室…之前偶然看到过一次你的课表。”
　　“……”纪浅沉默了会儿，“这就是警察男朋友吗？侦查能力挺强的。”
　　程予笑了一声：“想吃什么？对了，给你带了我妈做的甜点，你上次不是挺喜欢的？”
　　她那次去程予家吃饭，阿姨饭后还放了些糕点在桌上，她本来想着随便拿两块吃，结果…
　　太好吃了。
　　没忍住多吃了几口。
　　连这事儿都还被他记得。
　　“不知道欸，先随便逛逛好了。”纪浅说着，又说，“感觉全世界都要知道今天这事儿了…”
　　本来呢。
　　学校突然出现一个帅哥，而且还是来接在学校的女朋友，这事儿本来就有点惹人关注了。
　　竟然还搞出个这种搞笑事件。
　　行，她的谐星人设不倒。
　　“还行，其实挺好的。”程予的脚步放慢了点。
　　纪浅转过去看着他：“啊？”
　　“就。”他顿住，“也想让别人知道，我喜欢你，你是我女朋友这件事。”
　　纪浅没应声，却偷着开心了会儿。
　　她以前喜欢程予的方式是藏起来，自己一个人偷偷喜欢，但程予喜欢她的方式不一样，程予喜欢她，就是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这件事确实传得很快。
　　他们俩刚到校门口，室友的消息就来了。
　　【等一下！！】
　　【你男朋友来了？真的？】
　　【我们都听说了，草，笑死了，就跟小朋友走丢一样，还要用广播找那种。】
　　【哈哈哈哈不过据说你男朋友巨帅！！】
　　【来都来了，不带给姐妹们见见？】
　　【还欠我们一顿饭呢…】
　　请吃饭这事其实纪浅早就跟程予说了，当天商量好就马上给他打了报告，他也说下次来绝对请客。
　　今天这是意外频发，纪浅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垂眸回信息，程予站在她旁边，忽然主动提起：“对了，上次不是说请你室友吃饭来着？”
　　“嗯…”纪浅回答，“正在说呢。”
　　程予：“现在就行。”
　　“好哦，那我叫她们了。”纪浅回复过去。
　　她们俩倒是来得挺快的，平时慢悠悠散步都要走二十分钟的人，从宿舍到校门口只花了十分钟。
　　果然是蹭饭积极！
　　到了以后自然是先介绍人，纪浅拉着程予：“我男朋友，程予。”
　　职业是警察，这都不用介绍，人还穿着警服就来了。
　　“久仰久仰。”室友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室友二人很惊讶地出声——
　　“欸？”
　　“刚回国就当上警察啦，这么厉害？”
　　程予：“？”
　　纪浅：…………
　　等等。
　　她有个事情好像忘记解释了…。


第69章 69.   太阳是不会消失的。
　　纪浅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会留下后患。
　　室友刚问完这句话, 几个人的眼神交汇，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哪里不对，赶紧拐弯解释：“啊, 不好意思！我记错人了！”
　　纪浅：“……”
　　是她这个喜欢了出国白月光N年的人设过于深刻了。
　　程予也只是笑笑，“嗯，没事, 你们想吃什么？”
　　但纪浅觉得程予这反应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 那就是最大的问题。
　　他们几个最后就选了家学校附近的餐厅。
　　室友吃完饭就十分识趣地先回去了, 留着他们俩在路边压马路。
　　学校这边还挺安静的，除了医科大的学生和教职工，基本是没有太多别的人，他们俩在路边走得慢悠悠的。
　　“你今天休息的话…”纪浅提起，“那过几天你生日…”
　　“嗯。”程予点了下头, “我们有个外出的任务，我要去一趟外地, 估计十天左右回来。”
　　纪浅只是小声应着：“哦…”
　　就是这么巧，刚好把他自己的生日给卡在中间略过了。
　　虽然之前就打过预防针, 知道程予很有可能不会有时间, 但现在听他这么肯定的说法，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这么说来的话, 其实她从来没有和程予一起帮他庆过生，这么多年里。
　　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生日刚好过了, 第二年的时候程予有事没来学校，再后来…
　　就一直到现在了。
　　今年她生日程予来了，但是程予的生日，他自己去到不了场。
　　想着想着, 纪浅又无奈耸了耸肩：“那好吧，但是你自己在外面注意安全哦，不要惹一身伤！”
　　“我这不是有纪医生吗？”程予低声轻笑，还挺骄傲的。
　　“也是啦。”纪浅应着，“我本来一开始就是因为你才想学医的，现在学了一身，不用在你身上用在谁身上？”
　　她以为这件事已经不是个秘密，却忘了自己跟程予坦白的只有一件事——
　　她只跟程予说过，她以前就喜欢他。
　　但并没有说过自己偷偷喜欢他许久，想为了他努力去成为什么样的人，想站在他身边，成为守护他的人。
　　也没有说过自己还会傻乎乎地帮他许生日愿望，更没有说过她对学医的坚持是因为他对成为警察的坚持。
　　虽然不能说成她是为了程予，但她的想法和成长的确是受了程予的影响。
　　程予忽然愣了一下，脚步微顿，牵着她手的力道都收紧了几分。
　　“嗯？”他又确认了一遍。
　　纪浅没反应过来，还傻乎乎地跟他说：“怎么啦？难道不是吗？你当警察我当医生，你的工作很危险，很容易受伤，所以我要学会怎么保护你。”
　　总不能一直都是他保护她，她也有自己想要去保护他的方式。
　　“我女朋友这么贴心这么可爱。”程予侧目过去，“亲一下？”
　　纪浅：“？”
　　她没反应过来，程予就低头亲了她一下，不过也真的就是亲了一下，转瞬之间，就是突然偷亲了她一口。
　　等她的脑子慢慢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开始慢慢发烫，纪浅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比学校外面的火锅店冒得烟还多。
　　就只是…
　　只是碰了一下而已啊！！
　　这就脸红了！你丢不丢人！纪浅！你就说你能不能支棱起来！
　　还好夜色漆黑。
　　又是让人看不到的时刻。
　　她跟程予牵着手，从街边走回学校，程予说晚点再走，陪她多一会儿时间，最后选了去湖边散步。
　　这个点也没什么人。
　　纪浅脸上的温度好不容易散下来，感受到自己手指之间的温度，似乎还能清晰地感受到程予的脉搏心跳。
　　偶尔程予还是会问她这些年的事情。
　　比如现在。
　　纪浅跟他说着说着，随后抬手指着那边的那栋楼：“那是我大一刚入学的时候上课主要会去的教学楼，离宿舍好远的，每天走好远。”
　　“嗯。”程予应着。
　　“我也是那时候才感觉到大学和高中真的很不一样。”纪浅微微低头，说话间又去踢路上的小石子，“同班同学之间联系好像没有高中那么紧密的感觉，上课也很远，就像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感。”
　　虽然还是有几个玩得比较好的，但还是会觉得大学认识的很多人总带着一股淡淡疏远的气息。
　　“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可能高中的时候对人生还没有那么清晰的认知吧，唯一的目标就是好好上课，别的小心思就可以放在好多地方呢。”纪浅说。
　　程予听着，顿了顿：“别的小心思？”
　　“嗯…就什么，追星啊，八卦呀，什么动漫电视剧小说好看呀，”纪浅掰着手指细数，声音变小了点，“还有…喜欢谁。”
　　最近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丧失喜欢的感觉了。
　　就只是生活中事情太多了，没时间想。
　　说这话的间隙，其实他们已经走到那个教学楼当面，和程予一直走到教学楼的感觉还是挺微妙的。
　　她会更多地想到高中时候的事情。
　　“哦？”程予尾音微微上扬，“喜欢谁？”
　　“……”纪浅翻了个白眼，“明知故问？”
　　“我就是想听。”
　　纪浅直接转移话题：“还有人在上晚课呢，我们就不进去逛了吧。”
　　“好。”程予答应着，忽然话锋一转，“那找个没人的地儿。”
　　“啊…？”
　　他的目光落下来：“我想亲你。”
　　“……？！”
　　“别人看到了不好。”程予说得一脸认真。
　　纪浅只能感慨，果然男人恋爱后就会变得不要脸：D
　　不过在学校哪儿能找到什么没人的角落，到处都是可能有人会经过的，如果只是像刚才那样轻轻亲一下倒无所谓，周围没人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就行。
　　但程予懒洋洋的，在她耳边跟她说：“那不行，因为我要亲好久。”
　　纪浅被他挠得痒痒的，把他人推开：“那你还是回去吧！在学校肯定不行！”
　　程予的理解能力一直不错，点头：“嗯，在家就可以。”
　　纪浅：“？”
　　不过他们俩最后还是一起在学校里逛了好一会儿，晚点的时候，还是纪浅催着程予走的。
　　“程予哥，我还有个报告没交。”纪浅抬头，“给你女朋友留点个人的学习时间吧？”
　　程予：“？”
　　他好不容易休假来看一次女朋友，结果就直接被她赶走了。
　　因为女朋友要学习。
　　程予是开车过来的，纪浅还十分“大发慈悲”地把他送到了停车场。
　　“我报告已经写不完啦，这次谈恋爱花费了我整整四个小时宝贵的时间！我还送你来停车场！”
　　程予点了点头：“好，下次奖励。”
　　“奖励什么？”
　　“多亲几下？”他挑眉道。
　　纪浅：“……？”
　　好的。
　　她在心里偷着乐，但还是表面上跟程予说：“路上小心，到家发信息。”
　　“好。”程予应着。
　　她就站在这儿看他走。
　　就跟以前她喜欢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往前走一样。
　　曾经以为追不上的距离，也不用追了。
　　车影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纪浅缓缓吐了口气，哼着歌转头往回走，她不过是刚刚转身，就看到手机上弹来了程予的消息。
　　【想你了。】
　　不过就分开了几十秒而已。
　　纪浅轻声笑着，回他：【现在这么说，也没见你之前说这四年没见面的时候想我。】
　　甚至刚刚重逢的时候，只是跟她很自然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都感觉不到有没有带有别的感情味道，就像只是个普通的，很久没见面的朋友而已。
　　程予回得很快，只有两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他说：【想了】
　　纪浅稍微愣了一下。
　　想…了？
　　这两个字的意思她没有参透，一路小跑着回宿舍赶作业去了。
　　她赶完报告已经很晚了，纪浅很久没有这么晚睡了，室友还调侃她这是爱情的甜蜜烦恼，本来已经很困，洗漱完倒床就睡，结果这一晚的梦境。
　　都怪程予说的那些话。
　　她晚上梦到程予凑近自己，她的呼吸之间都是他的气息。
　　那股淡淡的香气一直萦绕在身侧。
　　梦到他在吻她。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根，是烫的。
　　……怎么有人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纯情小笨蛋呜呜呜。
　　这个人不会是她自己吧！！
　　好像还真是她自己。
　　就，虽然已经不是十七岁了，但还是跟十七岁初恋的感觉一个味道。
　　说起来，其实她好像也想跟他牵手拥抱和亲吻吧。
　　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当年喜欢他都说不出口，现在恋爱了很多亲密行为，她还是觉得难以承认和难以启齿。
　　不过，看起来程予挺主动的。
　　那就行。
　　就只是可惜昨晚没有成功，其实有点小失落呢。
　　她起床准备去上课，程予给她发了信息，说：【我妈说周末给你做好吃的。】
　　【纪浅】：知道啦！
　　虽然程予这次又不在，但她还是要跟以前一样给他庆生呢，而且这次是跟他妈妈一起！
　　有全世界最爱他的两个女人替他许愿，这次的愿望也一定会被听见的。
　　-
　　九月二十日。
　　纪浅下课以后就直接收拾东西去了市区，她提前订了花和蛋糕，花订了两束。
　　一束给阿姨，一束是给程予带的。
　　生日这天来说，不仅仅是对这个人本人是出生日，对他的母亲来说也是个很勇敢伟大的日子。
　　文代曼知道纪浅要来，提前了几天就开始想要做些什么，不想跟上次做重复的，又担心小姑娘挑食，会不会有什么不爱吃的。
　　程予还说她，“小浅来的时候，妈总是偏心啊。”
　　文代曼觉得纪浅这姑娘性格好，确实有些偏心她的成分在，自己儿子嘛，有时候真的会产生那种他随便的想法。
　　纪浅到的时候文代曼正在煲汤。
　　她抱着两束花过来敲门，文代曼一开门就看到她被花簇淹没，有些惊讶：“哎哟，买这么多花啊？”
　　“这个是给阿姨的。”纪浅递给她一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种花欸。”
　　“喜欢的喜欢的。”文代曼拿着花就笑，果然女人不管到了什么年纪，也都是会喜欢花的，“怎么会不喜欢呢？快进来吧！”
　　纪浅点点头，迈步进来。
　　文代曼这次还提前给纪浅在家里买了一双新的拖鞋。
　　她招呼着纪浅；“就把这儿当做自己家就好了，以前我们家阿予在你家也是吧？”
　　纪浅笑了笑，没否认：“嗯。”
　　程予是最经常出现在她家的人，之前还有一段时间在帮她补习。
　　所以她家里不仅有程予单独的拖鞋，还有他日常会用上的很多东西，都是程予专属的。
　　“所以你在我们这儿也一样！”文代曼说。
　　“好。”纪浅应着，也是真的不太客气，“阿姨，有多的花瓶吗？我帮你们把花插上吧。”
　　在外面买的花拿回来是需要拿回家来自己整理一下的，减掉多余的部分插在花瓶里好好地养，不然就很容易枯萎掉。
　　买花就是要呵护。
　　尽力把它养到最漂亮。
　　“有呀，不过好久没用了，我正好这会儿打算收拾整理一下阿予那屋。”文代曼说，“我记得之前有几个花瓶是放在他那儿了。”
　　“那我帮你一起收好啦。”纪浅说着就起身，跟着她一起过去。
　　“欸，这事儿怎么好麻烦你，我自己来就行。”
　　纪浅嘟了嘟嘴，拉着文代曼的袖子撒娇：“阿姨，都说了当做自己家，我在自己家不做家务啊？”
　　她这个道理，给文代曼说得毫无反驳之力。
　　文代曼只得无奈叹气：“好啦，那我们一起，晚上多吃点！”
　　“嗯！”
　　程予的房间门推开，房间不大，但是收拾得很整齐，阳光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他窗前的台沿和书桌上。
　　纪浅眯了眯眼。
　　似乎能看到程予坐在那儿认真的样子。
　　以前印象中，程予是对什么事情都有绝对判断力的哥哥，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好的人。
　　是她无法去触碰到的遥不可及。
　　她以前把程予想得太过于完美，总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总觉得他不会遇到难题，她以为程予无所不能。
　　其实…
　　其实他只是这繁华人间中的一员而已。
　　也会受伤，也会顾虑，也会徘徊，会做不了决定。
　　仿佛听到有一枚硬币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的声响，程予会弯腰去捡起来，然后得到答案。
　　文代曼先迈步进去，还在说：“阿予现在也搬出去住了，他屋里的东西的确该收拾一下。”
　　纪浅等到她说话回过神，赶紧跟上去：“要收些什么呀？”
　　“我找找这个柜子里有没有花瓶。”文代曼抽了个凳子过去，“这比较麻烦，就我来吧。”
　　“嗯！”纪浅应着，回头刚好看到旁边的书桌和书柜，“这边要收拾吗？”
　　虽然挺整齐的，但是东西也是真的蛮多的。
　　程予怎么毕业这么多年还这么多东西？而且她还看到几本高中的时候用的教辅。
　　“要的，我是打算帮他收一下这些东西的，那就麻烦你了！”文代曼说。
　　“好哦，那我把能放到书柜里的都放进去。”纪浅一边说，一边开始动手，嘴里碎碎念，“怎么程予哥留了那么多高中的时候的东西。”
　　“不知道他的呢…”文代曼收拾着，还在应答她，“阿予也不是那种什么东西都要留的人，他一般都只留觉得比较有意义的东西。”
　　“对呀，我对程予哥的了解也是呢…”
　　有的人就是断舍离很难，家里堆了一堆没用的东西就是舍不得扔，但是程予不是那种人，他绝对是实用主义者。
　　没有用的东西一定会被他定期清理掉的，在收拾东西这一项上，纪浅还是很了解他的习惯的。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小小的一起住过一段时间。
　　纪浅和文代曼一人收拾着一块区域，文代曼从柜子上面找到了花瓶，小心翼翼地拿下来去卫生间清洗干净。
　　这会儿锅里还煲着汤。
　　纪浅这边还没搞定，文代曼跟她说：“小浅，我先去厨房看看，要不你休息着吧？”
　　“没事儿。”纪浅摇头，“我还挺喜欢收这些的。”
　　因为看到一些熟悉的东西，她也会想到自己那会儿的一些记忆，收拾旧物就是会有这样的感觉，一边收拾一边享受乐趣。
　　还挺有意思的。
　　“好，那我一会儿叫你。”文代曼说。
　　纪浅站在书桌前，太阳的位置稍微挪了挪，她垂眸看到阳光的指引，落到了旁边的一个收纳盒上。
　　她抽开看了一眼。
　　想着里面如果有些东西要分类就帮他分一分。
　　因为程予搬走了自己住，现在的东西都没怎么归类，估计是想拿到新家去再说的。
　　但她今天既然在，就帮他分了吧。
　　抽屉一拉开，纪浅以为自己看错了，手定在半空中好一会儿。
　　目光落在那儿。
　　那是南溪高中的校牌，她再熟悉不过了。
　　而且是两个。
　　程予的校牌，她是拿走了的。
　　虽然后来因为不想再喜欢他了，把自己的喜欢连同这个校牌一起，塞进了自己课桌的最深处角落，但她还是会记得程予的那一份，是她要走的。
　　为什么会留着以前高中时候的校牌呢？难道他之前丢过，补办了好几次？
　　但因为南溪高中的校牌上有芯片，绑定了个人的账户，在食堂吃饭和去小卖部买东西都是要刷的，上面有个人信息，所以校牌补办以后，之前的就再也没用了。
　　大家都不会再留着以前的，以免拿混了。
　　而且程予也不像是那种会把这东西收起来的人。
　　纪浅一瞬间想了很多，但最后还是伸手把那两个校牌拿了出来，这会儿是背面，她翻过来的时候，因为刚好有阳光，还晃了一下眼睛。
　　过了那么半秒才定下神。
　　翻过来的那一页。
　　有一个是程予的校牌没错，校牌上的照片，少年肆意，十八岁的白皙脸庞，眼神坚定又温柔。
　　似乎是在对她笑。
　　而另外一张。
　　是十八岁的纪浅。
　　信息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她的信息：高三十班，纪浅。
　　她不知道程予的书桌上的收纳盒里为什么会有这两张校牌，明明两张都是被她丢掉的。
　　明明…
　　她把程予的那个塞进了角落。
　　她自己的那张，毕业以后也没有在意，大概也是一起丢在了某个角落里吧。
　　她只知道，程予把这两份都好好珍藏起来了。
　　放在里面，对他来说是宝贵的东西。
　　纪浅忽然有些哽咽，心情也变得更复杂起来，她还低着头整理桌面上的东西，忽然想到什么，随后把刚才收起来的那几本五三又拿过来翻开。
　　扉页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了。
　　因为过了很久。
　　——“希望程予哥好好写完这本五三，以后成绩就会变好！”
　　——“by大魔王纪浅。”
　　是高一的时候，她很幼稚很愚笨，觉得程予肯定成绩很差，给他买了好多本五三，还在扉页上给他写了“祝福语”，连署名都是中二气息很足的大魔王。
　　还在旁边画了个鬼脸。
　　她的肩膀有些轻轻发颤，随后翻开那一页页的。
　　程予竟然真的全部写完了。
　　在这本书的最后一页。
　　男生的自己苍劲有力，洋洋洒洒落了几个字：“写完了。”
　　署名他落的是——
　　“by大魔王的小跟班。”
　　她的所有幼稚行为，他都在后面陪着她。
　　在她看不到的，书的最后一页。
　　纪浅拿着那本书很久没回神，过了很久才打开手机，又看了一眼自己前几天晚上跟程予的聊天记录。
　　——“也没见你之前说这四年没见面的时候想我。”
　　——“想了”
　　程予从来不撒谎的。
　　至少，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他唯一欺骗的，大概是他自己，但在对纪浅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他从未食言。
　　纪浅突然意识到。
　　就连她误会程予不允许她喜欢他这件事，她也只是从程予跟纪深说的话里看到的那么一小段，但程予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其实程予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她在这四年的时间努力去遗忘，告诉自己她不再喜欢程予了。
　　但程予这四年的时间里，一直都在偷偷喜欢着她。
　　一直一直，从未改变。
　　她以为自己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原来只有她自己按下了暂停键，只有她在想去慢慢遗忘。
　　而她喜欢的这个人，其实一直也在暗恋她。
　　在很多她自己看不到的角落，她遗忘的角落里，其实程予一直站在那里，从未动摇过。
　　就像她说，因为程予本身就是光。
　　她后来没有再见到阳光，只是因为她自己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而太阳，是不会消失的。


第70章 70.   从十六岁开始。
　　虽然程予不在, 只有纪浅和文代曼两个人，但文代曼还是做了很丰盛的菜。
　　纪浅还帮文代曼拍了一张抱着花的照片，晚上发朋友圈的时候, 好多人在下面夸，说这花好看。
　　文代曼回复说是小姑娘买给她的。
　　这次依旧有很多人问“哪儿去搞了个漂亮女儿呀”“不会是儿媳吧？”
　　上次她是否认回答的，这次的回复。
　　文代曼说：【谢谢大家的关心, 是我们家阿予的女朋友哦！/玫瑰】
　　纪浅也是前几天因为要过来给程予庆生才找他要的阿姨的微信, 今天还是第一次在文代曼的朋友圈下面点赞。
　　吃完饭以后, 她在家里多呆了一会儿, 跟文代曼闲聊。
　　两个人还聊到了文代曼之前的病情。
　　文代曼说那段时间身边事情比较多，可能有程予叔叔和婶婶一直闹着要离婚的影响。
　　丈夫去世以后，其实她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好，虽然早在嫁给他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是她自己做的选择, 这是她作为缉毒警察的家人需要面临的一切。
　　但是那时候程予还小，她也不能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 也就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压力和心思越攒越多。
　　到了程予该上高中的时候, 他叔叔提出要让他去南溪上高中。
　　虽然青宜的学校也不差, 但是叔叔的意思是，让他去南溪那边, 他们一家人也好照应着程予一点。
　　那个时候文代曼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健康已经有点不正常的，她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身体不是很好, 经常吃不下饭，也觉得自己这个状态，确实是照顾不好程予。
　　最后就答应了把程予送到南溪去上高中这件事。
　　没想到后来她的身体越来越差，自己一个人在家呆着, 没有儿子陪伴的时候…
　　竟然心理状态也愈发差劲了。
　　再后来，程予叔叔和婶婶的婚姻也出现了问题，他婶婶经常找到她，跟她说一些事情。
　　这些对文代曼的状态影响也很大，更是加剧了她当时的病情。
　　久而久之，她终于还是彻底崩溃了。
　　后来住院了一段时间，断断续续的接受了两年的治疗，中间药物也没有断过。
　　也是近一年多以来状态才渐渐正常起来的。
　　不过这次好起来以后，她觉得自己对这些事情的认知就更为通透了，也想得更明白了。
　　如果儿子也因为这些事情牺牲了。
　　难过一定会难过的。
　　但她永远为他们骄傲。
　　人的一生是短暂的，大家都说昙花一现只有一夜的绽放，花期很短所以让人觉得格外珍贵和美丽。
　　其实人的一生又何尝不短暂呢，不过就是多了那么些次数的天亮与天黑。
　　但其实也只有一次活着的机会。
　　那就也要活得漂亮。
　　晚点的时候，她们聊完稍微消化了点，纪浅和文代曼一起给程予点了生日蜡烛。
　　文代曼只数了前面的十八支蜡烛，后面的几支，文代曼给了纪浅，她看着面前的蛋糕，对纪浅说。
　　“前面的十八支，就代表我和阿予的爸爸一起，把他养育成了一个值得我们骄傲的成年人。”
　　“后面的就由你来了。”
　　纪浅拿着蜡烛的手忽然顿了顿，但她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这个蜡烛递给她，就像是把程予的未来交给她一样。
　　她会坚定的选择程予的。
　　随时都是。
　　以前的纪浅会因为想要陪在他身边而努力，现在的纪浅已经可以站在程予身侧，那么她一定会坚持自己年少的坚持，一如既往地陪着他。
　　这也是纪浅为自己选择的人生。
　　她不会后悔。
　　因为程予是是纪浅十六岁开始，就坚定和为之努力的方向。
　　许完愿望，蛋糕分完。
　　纪浅也是吃完蛋糕才收拾着回学校的，因为学校宿舍还是有门禁的时间，她并没有呆到很晚。
　　回到学校洗漱完以后，已经十一点半了，她刚刚躺上床，看到朋友圈有消息提示的小红点。
　　点进去看到是程予回复了。
　　他在文代曼发的那条朋友圈下面回复问：“那我的呢？”
　　她送了他妈妈话。
　　那他的呢。
　　纪浅笑了一声，退出去点开他们俩的私聊框，给程予发了一张照片。
　　【纪浅】：好啦，你的花我已经帮你好好修剪过养在花瓶里了。
　　【纪浅】：可以坚持到你任务结束回来。
　　【纪浅】：回去的时候记得去拿。
　　她还在家里给他留了礼物。
　　…
　　程予是十天后回的青宜，刚好是国庆节，他本来的确想直接去找纪浅的，但是纪浅这次国庆放假直接回南溪了。
　　说是上次没回去，国庆节这么长的假期就回去一下。
　　所以最后程予还是直接回了家里。
　　本来以为文代曼肯定要做很多菜迎接他，之前一向如此，但这次，文代曼就随便做了两个菜。
　　她说，“哎，上次小浅来嘛，做了好多，结果两个人吃不完，我又吃了好几天，这几天腻得不行，最近在刮油，你也随便吃吃。”
　　程予：“？”
　　虽然他吃什么都行，但是怎么感觉…
　　程予笑了一声，去厨房拿了碗筷，一边转过来跟文代曼说：“妈，你现在这个胳膊肘是真的直接往外拐，都不在我面前掩饰一下的。”
　　“怎么，我现在偏心小浅，你不开心了？”
　　程予说：“那倒没有。”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因为我也偏心小浅。”
　　文代曼没说话，就是低头笑了一声，随后坐下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她跟程予说：“对了，前几天小浅来的时候，我跟她说一起收拾一下你房间，她还帮了忙呢，回头记得带人家多去吃点好吃的。”
　　程予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说：“好。”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房间里都是有些什么的，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是…
　　不知道她看到没。
　　晚饭结束后，程予今天打算就住在这边，也可以多陪陪母亲，不过东西是要搬到自己那边去的。
　　这次回来，先慢慢带一部分过去。
　　程予回到房间准备把那些东西收起来，好拿到车上去先放着。
　　刚进房间就闻到一股花香味，窗户没关，通着风倒也不算闷，一丝一缕地被风吹过来的香气，像烟雾一般飘来。
　　他定了定神，看到了纪浅跟他说的养好的花，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进去。
　　虽然已经好几天，但还是开得很好，很漂亮。
　　程予迈步进去才看到桌面上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一些课本和教辅，放在正上面的，是他之前收起来的两张校牌。
　　放在正上面，没有任何的遮掩。
　　程予的目光忽然顿住，伸手去拿起来。
　　他知道，纪浅一定知道。
　　其实本来就不应该在他这里，这两张校牌是纪浅毕业那年，他拖学校的一个学弟帮他去找到的。
　　当时也没有抱有什么希望。
　　他只是跟那个人说：“如果可以的话，等这一年高三的学生毕业了，可以帮我找一下高三十班纪浅同学的校牌吗？”
　　这些所谓的小女生才会收集起来的小心思。
　　其实男生一样有。
　　学弟高一的时候就一直觉得程予学长很厉害，所以程予提的什么要求他都答应。
　　虽然当时程予只是跟他说如果可以，但学弟是真的尽了全力，直接把这张给他抢到手。
　　程予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那会儿学弟拍照给他看，他看到上面竟然是两张，压在下面的那张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看着要更陈旧一些。
　　程予还没想明白，学弟的消息就来了。
　　——“程予学长！这里竟然还有一张你的欸！”
　　——“要一起给你寄过去吗？”
　　【程予】：？
　　——【纪浅学姐的抽屉里翻出来的，我在抽屉的角落里竟然发现了一张学长你的欸。】
　　他看到这一行文字，也就是低头嘲弄的笑笑。
　　可能，对纪浅来说，这张校牌的作用也真的只是拜拜考神，高中毕业也不用再考试，他对她来说，可能也是再无任何的作用。
　　不过他还是跟学弟说：【嗯，一起寄过来吧。】
　　这两张校牌，被他收起来当做宝物一般，现在也还认真地收藏着。
　　回忆到以前的事情，程予忽然又笑了一声，只觉得以前的他们其实都挺幼稚的，各自有着各自的想法，又从来不跟对方说。
　　不过现在还好。
　　他笑了笑，把校牌放在一旁，去翻了翻下面那本五三。
　　也是纪浅送给他的。
　　其实这种试题他刷了不止一套，根本数不清做了多少题目，但唯一一套留下的就只有纪浅送给他的这套。
　　想翻开扉页再看一眼以前纪浅给他写的句子，翻开以后却发现扉页里卡了一张便签纸。
　　字迹仿佛是昨天留下的。
　　——【TO程予哥：其实我也还有很多喜欢没有告诉你，但现在无从说起。
　　我只能告诉你，我看到了也知道了。
　　现在很开心的是，虽然错过了那么几年，但我青春里留下的故事，一定是圆满的。
　　也要告诉你，其实纪浅的青春故事里，满满的一页，一定都是写着程予的姓名。】
　　…
　　所以，她一定要回一趟南溪。
　　之前纪浅自己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回一趟南溪，在看到程予留下的那些关于他们俩故事的痕迹的时候，她忽然明白了。
　　因为她和程予的故事是从南溪开始的，她在那边还留着很多关于他们的记忆痕迹。
　　她也想回去，再把那些喜欢，那些曾经被她埋葬起来的东西。
　　再剖开一次给他看看。
　　这一次，要清晰坦荡地告诉他——
　　我真的很喜欢你。
　　从十六岁开始，就很喜欢你。


第71章 71.   “你叫我什么呢？”
　　十月的南溪, 一如既往的气温高居不下。
　　纪浅回家以后整理收拾了很多东西，家里很久没人回来了，她回去的时候还觉得有一股淡淡的烟尘味。
　　一个人在家实在有些无聊。
　　但还好程和静这次也回南溪了, 她们俩也是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本来没在一个城市上大学就很难见面，今年的暑假她们俩又都去实习了, 更是没时间见。
　　好在现在国庆, 倒也没什么别的事情。
　　于是两个人就约着一起玩, 程和静直接带了几件衣服过来, 在她家住了两天，后几天程和静还有点事就不能住了，不过两个人出去逛了会儿街。
　　意外发现，她们以前喜欢去的那家甜品店竟然还开着。
　　那条老街上的很多店都关门了，倒是这家店一直开着, 生意肯定是大不如从前，时隔这么多年, 也不是当年的“网红店”了，装修风格肯定也已经落时。
　　但纪浅和程和静还是选了这家。
　　刚迈步进去, 那边的前台就问：“你好, 二位要点什么？”
　　纪浅几乎是下意识：“以前的那个双人套餐还有吗？”
　　程和静笑了一声，接话：“都好多好多年了, 早就换新菜单了吧。”
　　就算还有双人套餐，肯定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们俩说着, 前台点了点屏幕，说：“是杨枝甘露，芒果小丸子和千层蛋糕还有…”
　　前台给她们报了一下。
　　“是这个双人套餐吗？”前台问。
　　纪浅还愣了下，随后点头：“是欸…”
　　本来她也觉得, 这么多年过去肯定早就换了新的菜单，特别是甜品店这种，本来更替就快，肯定是要研发新的菜品。
　　没想到他们竟然没有换过。
　　纪浅直接跟前台点了这个，随后就和程和静一起转身上楼了，她们俩都没商量过，就很默契地一起走进了同一个包厢。
　　都进去坐下以后，才相视而笑。
　　“还是这间啊。”纪浅说。
　　程和静也笑着说：“对啊，熟练地就跟回家一样。”
　　“哈哈哈差不多啦。”纪浅看了看周围，“我们以前来每次都是直接选这间，这么久没来了，来他们家店还是以前那种感觉欸！”
　　“其实就是什么都没变。”程和静说。
　　纪浅和程予的事情，她自然跟阿静说过，在决定答应程予之前，在跟程予重逢以后，其实她基本每天晚上都会跟阿静聊天。
　　那会儿程和静工作正忙，每天晚上跟她打电话的时候都还在翻文件。
　　纪浅就一边听着程和静那边翻页的声音，觉得她好像就陪在自己身边，虽然各自忙碌，虽然她们俩也隔得很远，但随时都在朋友需要的会尽力陪着她。
　　那些日子，程和静也跟她说了很多。
　　大概就是告诉她——
　　“我一直都觉得程予哥是喜欢你的。”
　　“我也相信你后来会理解他的难言之隐的。”
　　“你们的故事其实一直都是未完待续。”
　　高中的时候，阿静经常说是因为遇到纪浅，是因为遇到他们，她才开始被拯救的，纪浅帮她找到了重新开始的钥匙。
　　她说也希望自己成为能对纪浅有帮助的朋友。
　　后来的后来，她真的成为了，可以去保护她的朋友。
　　在感情这方面，其实阿静比她要直接通透许多，纪浅也觉得自己心里的弯弯绕绕实在是太多。
　　如果不是这些弯弯绕绕，她大概也不会经历这样的一场暗恋。
　　大概会直接勇敢地，在第一时间就说喜欢。
　　不过绕来绕去，现在好像也没差。
　　所以阿静说其实都没变。
　　纪浅撑着脑袋，认真看着她，笑了一声：“变了啊！我们阿静又变漂亮啦！！”
　　她给程和静逗得笑。
　　聊了会儿天，服务员上来送东西，开门的时候，门口一道身影一闪而过，纪浅也只是余光扫到，但竟然觉得很眼熟。
　　她又往那边看了一眼，说：“我可能真的出现幻觉了。”
　　程和静：“嗯？”
　　纪浅叹了口气：“可能因为我最近老是想到以前的事情？我一来这家店就想到以前我们来的时候经常碰到喻眠学姐…”
　　“嗯，怎么啦？”程和静又问。
　　“我刚才恍恍惚惚的觉得好像看到了喻眠学姐。”那边的人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
　　“啊？”程和静笑笑，“那的确有可能是看错了？”
　　毕竟，她们高中毕业以后也再也没有见过喻眠。
　　她们本来跟喻眠就不是一个圈子的，高中时期的一些偶然联系也只是偶然，只是在高中校园里会碰到的关系。
　　高中毕业见到她最后一次，没想到真的是最后一次。
　　其实纪浅有时候也会想起来她。
　　喻眠学姐在她心中也是个神一般的存在，虽然算不上熟悉，但是还是会经常想起来。
　　如果有机会能见面，那她这次一定会留下学姐的联系方式的！
　　…
　　吃着甜品闲聊，程和静晚上要和她妈妈吃饭，她们俩也就没有再久留。
　　纪浅在门口陪程和静等车。
　　“阿姨最近还是很忙吗？”纪浅问。
　　程和静拉了拉包带，说：“是啊，还是很忙呢，你以后也这样。”
　　“那完了，我和程予以后要是有小孩儿了，谁照顾啊…”纪浅随口说了句。
　　“哈哈哈哈我倒是不担心，你们俩要是有孩子了，再忙都能养好的。”程和静挑眉，“大不了就扔给我帮你带带，扔给你哥帮忙带带？”
　　“……那还是算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养。”
　　她们俩说笑着，身后门的铃铛叮叮叮响了几声。
　　纪浅听到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女生的声线清冷，又带着几分温柔，她说话的语调很平静。
　　“啊，我这次回江成以后再约纪深吃饭吧。”她说，“最近忙不过来，没时间搭理他。”
　　纪浅和程和静都听到，一起愣了下，随后回头过去。
　　门口出来的女生手上拿着手机，个子很高，穿着修身的长裤，黑长发随意地挽起，还有些细碎的头发落在白皙的脖子上。
　　纪浅有些讷讷的，小声：“喻眠…学姐？”
　　所以，其实她没有看错的。
　　程和静也没反应过来。
　　她们都太久没有见到过喻眠了，记忆中每次看到喻眠，她都穿得很素，大多数时候都是看到她穿那套有些颜色发白的校服。
　　喻眠竟然好像又高了那么一点。
　　她今天穿了双有些跟的鞋，显得腿更长了。
　　两个人定定看了会儿，喻眠打着电话，眼神也瞥了过来，就这么匆匆一眼，跟她们俩对上视线。
　　“纪…”喻眠的唇动了动，但没完全叫出来，随后跟电话那边的人说，“有点事，晚点打给你，先挂了啊。”
　　喻眠很快就挂了电话，朝着她们俩走过来。
　　“纪浅？”喻眠垂眸，又看向阿静，“程和静？”
　　她们俩异口同声：“喻眠学姐，好久不见。”
　　虽然的确是很多年，但在见到喻眠的时候，两个人对喻眠莫名的还是会有点崇拜和敬畏…
　　呜呜呜本来以为自己现在也是个大人了，怎么在喻眠学姐面前感觉自己还是个被保护的小姑娘。
　　纪浅觉得，还是当年喻眠一身连帽卫衣从街角走出来，给那几个混混一顿揍的画面太有冲击感了，所以直到现在看到喻眠都还是——
　　她好帅啊。
　　她是超人呜呜呜。
　　喻眠看着她们，笑了声；“怎么在这儿呀？不会是来这间店吃甜品吧？”
　　“嗯。”纪浅点头，“和阿静逛街，看到还在开就进来了。”
　　“哈哈我也挺意外的，老板也没换人，我刚才还跟老板聊了会儿。”喻眠转过去看，“味道还是没怎么变。”
　　“是呀，希望他们以后生意还是能更好点哈哈，千万不要倒闭了，以后我们每年回来都吃。”纪浅说。
　　喻眠：“你们俩也是挺长情的。”
　　程和静笑了笑，说：“刚才浅浅还说好像看到喻眠学姐了，我还说她肯定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学姐！”
　　“嗯？”喻眠挑了下眉。
　　“觉得这么多年，肯定变化很大的。” 程和静说，“所以才觉得她看错了。”
　　其实喻眠还是变了挺多的，但好像又像是没变。
　　说着话，程和静的车快到了，她看了一眼，跟纪浅说：“快到啦，还有三百米。”
　　“嗯！”纪浅应着。
　　三个人忽然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喻眠吸了口气，转头看着纪浅；“对了，可以留个微信吗？”
　　“啊？”纪浅忽然心跳加速。
　　救命！她心跳加速什么啊！
　　这种被梦中美女主动要微信的感觉…
　　怎么搞得比她当时被程予说喜欢还紧张？
　　“你跟你哥最近联系吗？”喻眠忽然这么问。
　　“偶尔吧。”纪浅说着，点开微信准备给她扫，“我哥工作挺忙的。”
　　“的确，都约不出来。”喻眠说。
　　纪浅；“……？”
　　喻眠扫了一下，又跟程和静说：“小静学妹也加一下？下次请你们吃饭。”
　　“好。”程和静说着，也跟喻眠加了个微信。
　　纪浅还在想刚才喻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恰好程和静的车来了，她准备跟她们道别。
　　喻眠的语气随意，就这么平静地说了句：“是这样的。”
　　她顿了顿，又说——
　　“我最近在追你哥。”
　　-
　　在纪浅心中。
　　纪深是必须给喻眠学姐当舔狗的。
　　怎么会！！让喻眠学姐倒追他呢！！此时此刻纪浅只想给纪深发个微信说——
　　你拽什么拽？你最好放下你的身段？
　　拜托，那可是喻眠！
　　那可是喻眠！！！
　　这种高质量大美女，人漂亮不说，学习成绩又好，脾气也好，打架还厉害，干什么都是一流的，竟然主动追纪深那个狗东西？
　　她哥也配？
　　但喻眠说得还挺认真的，纪浅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程和静听了也愣了下，上车前也就跟喻眠说了一句。
　　“啊…深哥是挺难追的，学姐加油！”
　　随后程和静就匆匆上了车，喻眠好像也有别的安排，只是跟纪浅说了两句，她的车也到了。
　　留下纪浅一个人站在路边发了好一会儿呆。
　　最后，她给程予打了个电话。
　　一般来说，她是不会给程予打电话的，因为他工作忙，不一定能接，他们俩基本都是微信文字沟通，连别的小情侣那种晚上打电话腻歪都很少。
　　但这两天程予在休假，应该…
　　会接她的电话的吧？
　　电话响了一会儿，程予那边才接起来，他那边有些稀稀拉拉的水声。
　　纪浅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语气开口，她现在大受震撼，并且想直接冲到江成把纪深拎出来质问一顿。
　　因为思绪太复杂，她开口的语气竟然显得有点委屈：“程予哥…”
　　程予那边顿了下，“怎么了？”
　　纪浅还是没组织好语言，又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程予哥…”
　　电话那边的水声骤然断掉。
　　“发生什么事了？”程予的语气有些急。
　　纪浅一直沉默，沉默了许久，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句要解释的话。
　　碰到喻眠学姐了！喻眠学姐说她在追纪深！这合理吗？！
　　但就这么一句话她竟然迟迟说不出口。
　　程予听着，也只觉得纪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的事情，跟她说：“我过来。”
　　“嗯…？”纪浅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答，“什么？”
　　“你别急，我来南溪找你。”
　　纪浅：……？
　　什么？
　　其实倒也不用来南溪的！
　　她的解释还没开口，程予那边又说：“在洗澡，我穿好衣服就过来，一会儿打给你。”
　　“啊？”纪浅人还是呆呆的。
　　就在她发呆的那么几秒，程予就挂断了电话。
　　她本来打算明天一早就回青宜的，所以程予这两天休假，她也没让程予来南溪，来回跑还是挺麻烦的，反正她明天就回去了。
　　但程予这会儿突然说他过来…？
　　也不知道他过来发现也就是这么一件小事以后，会不会当场把她给埋了：D
　　纪浅赶紧给程予发信息：【啊！没什么事，我就是刚才太震惊了！】
　　【纪浅】：我就是想问你，跟我哥联系了吗？我哥有跟你说，喻眠学姐在追他这件事吗？
　　【纪浅】：我明天就回来了，不用特地过来的！
　　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过了十几分钟程予才回复。
　　——【已经系好安全带了。】
　　纪浅：……
　　-
　　青宜到南溪开车大概三四个小时。
　　程予到的时候，纪浅刚刚吃过晚饭洗完澡窝在自己房间里看电影，看得有点入迷，差点都忘了自己男朋友要来。
　　以至于程予到了，在楼下按门铃的时候纪浅以为自己幻听了，想了很久才意识到是程予到了。
　　她赶紧踩着拖鞋下去给程予开门。
　　男人站在门外，一阵穿堂风吹过来，把他身上的所有气息都带到她身边围绕。
　　纪浅觉得自己被一股淡淡的香气给包围了。
　　和她身上的香味混合。
　　“……刚洗过澡吗？”纪浅问了句。
　　“嗯。”程予点了点头，侧身准备进来。
　　这一套动作倒是挺熟练的，毕竟以前也做过千百次，纪浅不知道自己脑子那根筋没搭对，竟然下意识地往他面前挡了挡。
　　程予：“？”
　　她自己也愣了下，最后赶紧挪开，轻咳了一声：“啊…没事。”
　　“怎么？”程予忽然笑了，眉梢微微一扬，“你上次挡住我不让我进来还是在…”
　　他在认真回忆的样子，纪浅偏头：“在？”
　　“在我第一次来你家。”程予说，“你转过去跟纪深说，仇人追杀到家里来了。”
　　纪浅：“………………”
　　说实话，这么丢人的过往，真的不用记得的。
　　怎么到现在程予还鞭尸啊！
　　纪浅没说话，程予就垂眸看着她，轻声，尾音勾起：“嗯？”
　　故意逗着她玩儿。
　　提起以前中二又丢人的事情，纪浅也要感叹自己的脑回路的确是可以卸下来检查一下线路的水平，但这件事毕竟确实是她做的。
　　现在还是觉得好尴尬好丢人啊呜呜呜，社死了这么多年竟然现在还在死。
　　她的脸稍微发烫了一下，赶紧拉了一下程予的手，把他往家里拽。
　　“怎么把我往家里拽啊——”他笑着。
　　纪浅：“干嘛？不进来是吧？那你出去吧。”
　　“那不行的。”程予应着，还是进门了，在她身侧的时候，那股淡淡的香味更明显了。
　　“怎么感觉你就像刚洗完澡？”纪浅还是问了。
　　“嗯，的确是刚洗完。”他说，“本来在洗澡，突然接到你电话了，听你语气那么委屈，直接出来了。”
　　人在洗澡，突然接到女朋友电话，都顾不上继续洗了。
　　纪浅哦了一声，毫无感动之意，只是说：“不会连泡泡都没洗干净就来了吧？”
　　“哦？”程予笑出声，“那我再在这儿洗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挺普通的一句话被程予今天说出来就挺奇怪的。
　　总让人觉得有些许暧昧。
　　或许是因为男女朋友这个身份摆在这里，所有事情都变得暧昧了起来。
　　他们一起上了楼，纪浅问他：“所以我跟你说那件事，我哥到底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嘛？”
　　“没有。”程予说，“你说喻眠在追他？”
　　“对啊。”纪浅点头，瞳孔都收缩了一下，“喻眠学姐能看上我哥？我不信！”
　　程予瞥了纪浅一眼，发现自己女朋友对喻眠有点特别的滤镜。
　　他听着纪浅继续说。
　　“要说我哥喜欢喻眠学姐我倒是觉得有可能，但是喻眠学姐肯定是看不上我哥的。”纪浅很肯定。
　　程予听到纪浅这完全偏向喻眠的说法，想了会儿，就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纪浅问。
　　他们俩一起回到房间，在说话，纪浅都没意识到，程予是跟她一起回到了她的房间，然后很自然地坐下了。
　　虽然的确也不是第一次来她的房间。
　　程予掀了掀眼皮，轻声开口：“你不知道吗？”
　　“什么啊？”纪浅觉得好像是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其实不知道是正常的，虽然是兄妹，好像是什么都会分享，但是感情生活这类的，就算是亲兄妹他们也不会沟通。
　　这些事情只跟自己最好的朋友说。
　　就像她喜欢程予那么久，纪深也完全不知道，只有程和静知道一样。
　　所以纪浅对纪深的感情生活也是完全不知道。
　　程予顿了顿，看着她，表情有些心疼她的意思，缓缓开口：“你不知道，高三的时候，你哥跟喻眠谈过恋爱吗？”
　　纪浅：“…………？？”
　　？？？
　　啊？
　　纪浅直接呆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过了许久，她咽了咽口水：“真的？”
　　程予十分认真：“真的。”
　　纪浅：“……”
　　程予继续说；“不过上大学不久就分手了，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纪深也只是跟我说了句他们分手了。”
　　纪浅已经脑补了纪深说这句话那轻描淡写的语气。
　　草！
　　渣男！
　　就算是她亲哥哥！也不能当渣男啊！而且他渣的还是喻眠学姐？？
　　纪浅瞬间脑补了许多内容。
　　感觉应该是高中时期的恋爱，大学后纪深倦了，提出分手，结果现在重逢后还要喻眠学姐重新追他？
　　真不是个东西！
　　纪浅恨得牙痒痒。
　　“气死了，虽然是我哥，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纪浅轻哼了几声，开始寻找队友，“你觉得呢，程予哥？”
　　程予的手顿了顿，轻轻皱眉，应着：“嗯？”
　　“我觉得我哥是渣…”
　　纪浅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人摁住了手腕，他的呼吸清晰地落在她的脸上，刚才还在愤愤然的气氛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绵延的心跳和暧昧。
　　程予压着她的手，俯身贴在她耳畔，像是带着回响的低沉，问她——
　　“女朋友。”
　　“你叫我什么呢？”


第72章 72.   “该叫我什么啊？”
　　都说女人记仇, 以前的事情到后来每次都能给你累积起来总和的。
　　但是现在，纪浅发现其实男人好像更记仇：D
　　他们的记仇方式甚至是，在当时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完全不给任何的反应, 让人以为他们根本不在意，以此来迷惑敌人的视线和认知。
　　纪浅真的以为程予早就把那件事给忘了。
　　此时此刻才发现原来程予根本就没忘，实际上他好像一直都在等待机会“收拾”她。
　　他的呼吸越来越近。
　　纪浅的手被压住以后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有点无法动弹了,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一下, 却发现怎么都没有办法挪开身体。
　　程予的眉梢一扬, 声音很轻, 又问了她一遍：“叫什么？”
　　纪浅人有点讷讷的：“程…程予哥。”
　　“嗯？”他尾音勾起来，就抓着这个事情不放了。
　　其实纪浅一直都是这么叫他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虽然刚认识的时候也很虚伪地叫过两次学长。
　　但基本上跟他认识熟悉以后都是叫的“程予哥”。
　　程予以前还坏心眼说要叫“程予哥哥”，但这件事纪浅从来没有答应过。
　　再后来一些, 她喜欢程予那会儿，会表面上继续叫他哥, 但是实际上私下已经偷偷改掉了备注和对他的称呼。
　　本来…
　　就不想只是一个哥哥而已。
　　之前那段时间，又给自己拧回来了, 于是程予哥这三个字就再也没有变化。
　　谁能想到！现在会变成自己男朋友啊！
　　因为程予的呼吸靠得太近, 她的脸有些微微发烫，说话也变得稍微有些磕巴：“干…干嘛呀？”
　　程予笑了一声：“也算是谈了一段时间恋爱了, 怎么还叫我程予哥呢？”
　　他特地把那个字咬得很重。
　　“那不然叫什么？”纪浅还挺理直气壮的，“我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叫你的吗？”
　　程予敛了下眸, 问她：“以后也打算继续这么叫？”
　　“啊。”纪浅应着，“这么多年了，顺口。”
　　程予没说话，笑了一声, 过了会儿才意味深长的：“哦——”
　　的确是顺口，所以给了她很多时间慢慢改，但这会儿还叫哥的确是有点问题的。
　　纪浅轻哼了两声，也没觉得自己已经危险了。
　　这会儿纪浅还觉得她肯定用自己的道理说服了程予！他肯定没办法反驳的！
　　刚刚嘚瑟完，骄傲不过两秒。
　　纪浅忽然感觉到男人的手搭在自己的后颈上，痒酥酥的，指尖在她的后颈上轻点了几下，顺着往上摸了摸。
　　程予轻轻摁着她的后脑勺。
　　他的声音很轻，一如当年的温柔少年气，缓缓开口：“啊，那我只能采取点强制措施了。”
　　纪浅：“？”
　　她人没反应过来，就只感觉到自己被人带过去，动作不算重，但她很轻松地就被他带了过去。
　　忽然放大的呼吸，温热的吐息。
　　时间好像在这一瞬间静止。
　　在她熟悉的房间里，她被程予吻了。
　　他一只手勾着她，另外一只手压住她的手腕，微微低头，就这么突然亲了上来。
　　就这么轻轻碰一下，她都觉得有点烫人。
　　房间里的电影还在播放，但谁都没心思继续看，纪浅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她人还稀里糊涂的。
　　下一秒，他用舌尖抵了抵她的唇，示意她放轻松一些。
　　纪浅这会儿确实有点紧张。
　　被程予亲能不紧张吗…
　　程予明显没打算就碰一下，他舔了舔她的唇，虽不急躁，动作慢悠悠的，但还是轻轻抵着她的唇，有点让她张嘴的意思。
　　虽然纪浅没能很清晰地明白，但身体自己反应，她的唇微微张开。
　　很轻易地就被他捕捉。
　　程予碰着她的齿关，又往里面抵了一下。
　　纪浅完全是稀里糊涂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往自己口腔里钻，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她仿佛听到程予吸了口气的声音。
　　咬得还真不轻。
　　程予放开她那么一下，手往她腰上放，单手卡着她的腰。
　　夏天穿的衣服单薄，纪浅在家里只穿了一件很清透的居家服，她本来就瘦，程予单手就能卡住她。
　　手放在她腰上的时候，有种格外微妙的感觉。
　　又痒又烫人的。
　　隔着衣物似乎都能感觉到他指尖上的薄茧，触碰到肌肤上，会觉得有些许磨人。
　　但感觉更让人觉得战栗了。
　　程予扶着她，低笑了一声，说了句：“别咬。”
　　纪浅下意识，含糊不清地应答了一句：“啊…？好的。”
　　就记得不能咬他了。
　　所以这次她很乖，在程予的舌尖抵住她的时候，纪浅都没有咬他，脑子里就记得这是不能咬的。
　　试探过一次，这次程予倒是开始轻车熟路起来。
　　轻易地抵住她的齿，用舌尖撬开。
　　就这么开始肆意妄为起来。
　　纪浅是都被程予亲到有点呼吸不畅了脑子才稍微有点迷迷糊糊的意识到——
　　她是不是太听话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被程予亲到人有点发软，现在完全没有任何能反抗的能力，只觉得自己现在人从头到尾都是软乎乎的，像个棉花糖，手都没什么力抬起来。
　　……救命啊！她也太不行了！
　　哪儿有亲亲就这样的啊！
　　但纪浅还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被喜欢了这么多年，以前奉为神明一般存在的人这样吻的话，会发软是正常现象。
　　嗯。
　　所以啊，她这种凡人有点受不了是正常的。
　　纪浅刚给自己找到理由，完全忘了程予一开始是因为什么，于是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她忽然被程予抱了起来。
　　一如既往，轻松地像是在拎一只小鸡崽。
　　她人傻了。
　　程予抱着她，直接把她人压在门后，单只腿死死地压住了她，纪浅动弹不得，背靠着房间门。
　　“……？”纪浅慢悠悠抬了下头。
　　她就发现程予垂眸看着她，男人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没说话。
　　随后，她的下巴被人挠了挠，痒酥酥的，搞得纪浅差点想直接缩在地上，实际上她真的还是挺怕痒的。
　　“你…”纪浅尝试着开口。
　　话没说完，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还在努力组织语言。
　　程予开口了。
　　他挑了挑眉，声音压着：“宝贝，你该叫我什么啊？”
　　纪浅第一次听程予这么叫她。
　　人突然像触电，从腰间一路酥麻到头顶，脸也开始疯狂升温，她感觉自己耳根子都被烧烂了。
　　要是她是个可燃物，现在已经整个人就是一团烟花火球了吧。
　　“叫…叫…？”纪浅傻乎乎，“叫什么？”
　　程予啊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拖着声音：“总之，不应该叫程予哥——”
　　不叫程予哥叫什么？
　　纪浅试探了一下：“程予…？”
　　“有点生疏。”他看起来不太满意的样子。
　　“那你就是不想让我叫你哥，我就把那个字去掉有什么问题嘛。”纪浅再次理直气壮。
　　“好。”程予竟然点了头。
　　纪浅心中狂喜，窃喜之间，忽然又被人捏着下巴吻住了。
　　刚才坐在床上感觉还好，只要程予低头就行，但现在这样她人被摁在门后，接吻的时候她不得不抬头去迎合。
　　脖子酸…
　　但程予这次更没有要轻易放过的感觉。
　　纪浅整个人除了软乎乎就是头晕，以及喘不过气。
　　等这一轮结束以后，纪浅正打算说些什么，她忽然感觉一阵微风般的感觉落在自己的颈间，和夏季的风一样燥热。
　　是程予的呼吸。
　　他低头埋过来，说话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很近的地方。
　　“哦，程予。”他说，“忽然想起来了，你之前说那个白月光，嗯？”
　　程予是记得的。
　　也没忘过。
　　从文代曼嘴里听说了一次出国的白月光，又从她室友那边听了一次，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嗯…？”纪浅只能感觉到落在自己颈间的呼吸了。
　　根本没有脑子思考啊啊啊啊！！
　　她不做解释的结果就是——
　　纪浅被程予咬了一口。
　　他咬了一下她的脖子，虽然很轻，但让人感觉十分微妙，甚至这人还舔了一下。
　　纪浅：“……”
　　呜呜呜呜呜。
　　纪浅憋红着脸，气息弱了点：“我…我一直喜欢你呀…”
　　“我怎么不知道我出过国？”
　　“……”
　　“而且还是出国就不打算回来了？”
　　“……”
　　“那怎么突然想通了又回来了？”
　　“……”
　　程予问了几段，纪浅一个没回答上，他又接上一声：“嗯？”
　　男人的报复是什么？
　　是，他如果没有从她的嘴里听到满意的回答。
　　就会这样压着她，一边咬一边问。
　　这么来回逼问几次，纪浅被他挠得痒，最后人都带着几分哭腔了——
　　“呜呜呜你干嘛欺负我。”纪浅说着，“你…你不是知道我就是喜欢你！那肯定是编的啊！”
　　那么明显编的内容，程予会不知道吗！他会看不出来吗！
　　他就是找个理由找个借口欺负她！
　　程予倒是挺大言不惭，说：“就是想听你解释。”
　　…解释！怎么解释！本来就是她自己无中生有的事情怎么解释！
　　纪浅也急了，“到底要怎么样嘛…”
　　她抬眸，看到程予垂着眸，他看着还挺委屈的。
　　也不知道他委屈什么。
　　到底是谁才应该委屈！
　　程予默了会儿，开口就说了两个字——
　　“哄我。”
　　男朋友也要哄。
　　虽然纪浅没谈过恋爱，但大概知道些什么。
　　她当机立断，伸手抱着他，纪浅把脑袋搭在程予的肩膀上，声音也放得很轻。
　　呼吸在他的耳边扫了一圈。
　　她也是想了很久应该叫什么，最亲近程予的人叫他什么呢，那她也叫那个好了。
　　纪浅缓缓开口。
　　“阿予。”
　　“我好喜欢你。”
　　“我也一直只喜欢你。”
　　…
　　第二天一起回青宜的时候，纪浅退了本来提前定好的动车票，在车上的时候，她问程予为什么一定要过来。
　　纪浅已经开始合理怀疑程予这次是不是专程来“收拾”她的了。
　　不然为什么一定要来！
　　完全没有必要来的！
　　她问的问题，本来就是电话里就可以说清楚的。
　　程予笑了一声，转过去，侧身检查了一下她的安全带有没有系好。
　　“嗯？所以为什么一定要过来，多麻烦…”纪浅又问了一遍。
　　随着年龄的增长，最怕的其实就是麻烦，以前觉得做什么都可以，三四个小时为了去见他一面也没关系，现在…
　　如果想见他的话，其实也会，不过明天就能见面的情况可以不用。
　　多麻烦，来回跑。
　　纪浅话还没说完，又突然被程予亲了一下，虽然这次真的只是亲一下，没有往里面钻。
　　程予笑了一声：“那当然要亲自来接我们小怪兽回家。”
　　纪浅愣了下，随后笑出声：“小怪兽啊…”
　　“嗯？”
　　“好久没听到了。”纪浅小声说，“还有点怀念。”
　　程予是唯一一个会这么叫她的人。
　　纪浅对自己的称呼是很多的，什么小怪兽、大魔王、小巫女…
　　她每个时期都会给自己想个称号。
　　但只有程予喜欢这么叫她。
　　程予也笑：“现在不相信光了？”
　　“当然相信啊！”纪浅下意识地就应声了。
　　程予点了点头，点燃了火，车开始往前行驶，他们俩还说着话。
　　程予说，“嗯，最近更新的奥特曼还挺好看的…”
　　纪浅侧头看着他，没接这句话，只是忽然又偷偷笑了。
　　刚好从停车场出去，外面的阳光正好。
　　虽然她以前问程予相信光吗，是在问奥特曼的内容，但其实后来，从那个时刻开始。
　　她世界的光。
　　就是程予。
　　-
　　人只要在恋爱，其实就很容易被看穿，因为整个人都会散发着一股甜甜的气息。
　　十一月。
　　纪浅和程予在一起两个月的那天，这次终于恰好程予有空，他们俩决定去吃个饭，最后选了一家烤肉。
　　纪浅惯例在吃饭之前拍了照发在家里的群里。
　　【胡婉】：吃得挺好呀~多吃点~
　　【纪升荣】：不错！
　　纪深很久都没反应，过了大概半小时。
　　程予刚烤好，给纪浅夹了一块肉，纪浅也刚夹起来准备吃，筷子在半空中的时候，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纪深】：纪浅。
　　【纪深】：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纪浅吓得手上那块肉掉下去。
　　程予抬眸：“怎么了？”
　　【纪深】：你觉得你能瞒得过我？
　　【纪深】：谈恋爱都不跟我们说了是吧？
　　纪浅：……
　　她没抬头，跟程予说：“我哥发微信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纪浅的确暂时没打算说。
　　其实要是别人都稍微好说一点，但她对象是程予…
　　纪浅正在犹豫，缓缓抬头，准备向程予求助的时候，她看到他也敛眸看了眼手机。
　　“纪深也给我发微信了。”程予突然说。
　　纪浅：“？”
　　程予掀了掀眼皮，摁熄手机屏幕，说——
　　“他也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第73章 73.   程予一定会替她浪漫。
　　纪浅已经回忆不起来上次这么紧张是在什么时候了, 她此时此刻竟然有一种自己早恋被抓包的错觉。
　　刚才那块肉掉在桌上，纪浅也没往垃圾盘里挪，人有点呆呆的。
　　她看着程予, 问：“不会真被我哥发现了吧？”
　　程予：“嗯？”
　　“我哥真的有这么聪明吗？”纪浅轻轻咬了一下筷子，“看起来不像是那么聪明的样子啊…”
　　“可能他自己谈过恋爱，比较清楚。”程予认真回答。
　　纪浅：“？”
　　一想到他以前恋爱的对象是喻眠学姐, 纪浅就更觉得微妙了。
　　气死了, 有一种自己的仙女姐姐被人玷污了的感觉：D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目前当务之急还是商量出来对策, 纪浅认真想着，问程予：“那到底要不要跟我哥说啊？”
　　程予看到她刚才那块肉掉了，又给她夹了一块：“你不想说？”
　　“感觉不是很想。”纪浅小声应着，把那块肉包进生菜里，“有点早恋被抓的感觉。”
　　程予听到这个说法笑出声, 他说：“那不能因为我们十几岁的时候互相喜欢着，就觉得现在也是早恋啊。”
　　早就是成年人了。
　　纪浅低着头, 说：“我在家里永远是小孩儿。”
　　程予被她这个说法给说服了，应着：“好的, 那就不跟他说, 不然说我拐他家小孩儿，我也应付不了。”
　　其实纪深还是很好糊弄的。
　　他们俩统一的糊弄方式很简单, 就是不回。
　　反正不回纪深的消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们俩索性一起没回。
　　纪深自己的事也多，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后来纪浅还提心吊胆的几天, 生怕纪深追着自己问，每天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看看手机上有没有信息来，搞得室友都问她。
　　“怎么了？现在热恋期一会儿没看到男朋友消息就急？”
　　“想查岗了？”
　　“等男朋友汇报工作吗？”
　　纪浅摇头否认：“不是，我在等我哥的信息。”
　　结果这一周里, 她再也没有收到过纪深的消息，两个人的聊天内容就那么停在那一句话。
　　纪浅开始参悟——
　　哦，其实嘛，纪深本来就没那么关心她的。
　　很正常。
　　也不要把纪深想得太关心她了！她对自己的定位要清晰一点！
　　本来她这个哥哥，有时候还是有点塑料的。
　　后来再也没有被问过。
　　纪浅安稳地度过了这么几个月，跟程予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想起过这回事。
　　一学期的时间一晃而过。
　　跨年前，纪浅给程予发了信息问他跨年那天有没有什么工作。
　　下次见面的话，可能就有点久了。
　　他们俩本来就很少见面，虽然两个人都在青宜，但是经常搞得像异地恋一样，十天半个月不见一次面，一边是程予本来工作多，一边是纪浅事情也多。
　　她现在大四，课程也基本在收尾，下学期又要正式进入学校安排的实习期，根本无暇分心去谈恋爱。
　　恋爱这件事对他们俩来说，有时候就像是闲暇时刻的娱乐消遣。
　　不过跨年这种时刻，纪浅还是挺想跟程予一起过的。
　　一月是学校的考试周，她打算直接泡在图书馆复习，考完试又要回南溪，程予肯定是在青宜的，他们俩又一段时间不能见。
　　下学期实习的话…
　　那更难了。
　　幸运的是，今年的跨年夜程予有空。
　　纪浅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什么出去玩的计划了，现在竟然还觉得有点生疏，她觉得要是换在前几年高中的时候，肯定是十二月一到就在计划跨年。
　　老一辈喜欢农历新年，年轻人反而更喜欢公历新年这天。
　　所以对于以前的她来说，十二月三十一日是一年中很重要的日子，仅次于——
　　自己和程予的生日！
　　三个重要的日子。
　　今年她的生日有程予一起，程予的生日他自己没能到场，那跨年总要在一起嘛！
　　最后想来想去也没定下来，纪浅这边也因为学校事情多给忙完了，都等到放假那天，她在宿舍收拾东西，室友忽然转过来问她。
　　“你今年跟男朋友怎么安排啊？打算怎么玩？”
　　“咳咳，不会有人跨年是在床上下不来吧？”
　　纪浅：“……？！”
　　“你们在想什么！”纪浅看了她们一眼，脸都憋红了点。
　　“想点正常的成年人该想的内容。”室友一本正经，“我对你们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不要搞出小孩儿就行。”
　　另外一个女生接了一句：“祝你有美好的一天，不过要适度，还要回学校考试的！”
　　“……”纪浅沉默。
　　不过，她好像的确忘记安排跨年的计划了。
　　程予跟她提前约好，说今天会来学校接她，纪浅让他不用进校园，就在门口等就行。
　　上次那个大喇叭事件的确是发酵了。
　　现在学校里大部分人都知道——
　　纪浅有个巨帅的警察男朋友，而且男朋友还在楼下等她下课，拿着个大喇叭宣布自己是有女朋友的。
　　虽然其实那个喇叭根本就不是程予的，但这事儿越传越歪。
　　当时的跟帖，大家说：【虽然这事有点好笑，但本质上！好男人！用最洪亮的方式挡住了别的桃花！】
　　【我宣布纪浅的男朋友是男德学院的优秀毕业生！】
　　但想着还是挺社死的，纪浅就再也不允许程予进学校，因为他只要进来，仿佛学校所有的广播音箱都响了，就全校三百六十度播放。
　　“纪浅的男朋友来啦，纪浅的男朋友又来接她啦！”
　　她丢不起这个人呜呜呜呜。
　　纪浅出去以后，看到程予的车，飞速钻进去，系好安全带，动作一气呵成。
　　“好了，走吧。”纪浅拉着安全带，“逃离！”
　　程予笑：“怎么了啊？还觉得之前那事尴尬呢？”
　　“当然啊！”纪浅侧目看他，“我脸皮很薄的…”
　　程予敛眸，表情忽然委屈巴巴的，哦了一声，随后说：“原来现在你觉得跟我谈恋爱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啊。”
　　纪浅：“？”
　　这是什么理解方式？
　　“难怪也不愿意把我们俩在恋爱的事情跟纪深说。”
　　纪浅：“？”
　　嗯？她又不是因为这个不说的！
　　就只是，当时还没想好怎么说。
　　这么说起来，她现在跟程予在一起也好三个月多了，一个季度的时间，都够叶子从翠绿变枯黄，都够季节一阵变化了。
　　后来纪深再也没问过，他们自然不会突然主动说，这事就搁置了。
　　纪浅还没来得及反驳，程予继续说：“我只是个见不得人的男朋友罢了。”
　　她一口气噎住，伸手过去捏了一下程予的脸：“还想说什么？你继续说。”
　　程予侧目，睨了她一眼：“没了。”
　　“那走吧。”纪浅不理他，“我哥那边，总有机会说的。”
　　程予轻笑，没说话，启动着车。
　　“想好今晚吃什么了吗？”程予突然问她。
　　这个话题问出来，纪浅才缓缓回忆起来，她很早之前就在期待这个跨年夜，但最后因为忙碌什么都没定的事情。
　　…嗯。
　　是有点尴尬。
　　毕竟当时是程予很忙，她说自己很期待这天，很想跟他一起度过，程予这儿才抽出时间的。
　　结果她什么都没准备。
　　人啊，真的会被生活压垮呜呜呜呜，再也没有十几岁的时候的耐心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以前那么浪漫了，连这么重要的日子，她自己都觉得好像是可以被遗忘的了。
　　纪浅想着，觉得不太好说。
　　但是又无法回避。
　　“其实…”纪浅缓缓开口，没想好怎么解释。
　　“嗯？”程予应着，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其实，你忘了准备，忘了定今晚要在哪儿吃饭，也忘了安排今天要怎么过。”
　　他的声音很平静，说的是陈述句。
　　仿佛早就猜到了一切。
　　纪浅：“嗯……”
　　她看着他，睫毛颤了颤，小声说：“对不起啊…那你想吃什么？”
　　他们只能现在临时做计划了。
　　车遇到红灯停下来，程予侧目看她，忽然笑了：“早就猜到了，小笨蛋。”
　　“嗯？”纪浅有点愣神。
　　因为她感觉程予好像还挺…
　　挺开心的？
　　完全没有因为她什么都没准备失望或者有什么情绪的样子。
　　如果是她的话，现在肯定已经在发脾气了！
　　“知道你忙，肯定会忘。”程予无奈叹气，“要是你提前想好了，肯定会提前告诉我的。”
　　纪浅有点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唇，听他继续说。
　　“今天回家吃饭吧。”程予说，“我白天去买了你喜欢吃的，一会儿做给你吃，还会你喜欢的兔耳朵苹果。”
　　“那是我以前喜欢的啦！”纪浅说，“多幼稚…”
　　“怎么，以前喜欢，现在就不能喜欢了啊？”程予看她，“你以前喜欢我，现在不也还喜欢我吗？”
　　“……”纪浅无法反驳，但是怎么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程予的眉眼一弯，“好了，跟我的小笨蛋一起跨年，我怎么会什么都不准备？”
　　也没有人说，这些东西一定要女生来准备。
　　他挑了挑眉：“转过去看看？”
　　她刚才上车太急了，什么都没看，脑子里只有赶紧逃离学校这个是非之地。
　　是觉得上车以后隐约有点淡淡的花香，但纪浅也只觉得是车上香氛的味道，没太在意。
　　直到这会儿程予叫她回头。
　　纪浅猛地意识到什么，转头过去，看到后桌上摆着的鲜花和玩偶。
　　花簇拥抱着玩偶。
　　她愣了很久，忽然在笑。
　　她也可以变得不浪漫，因为程予一定会替她浪漫。
　　因为，不仅仅是她喜欢他而已。
　　他也爱她。


第74章 74.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是纪浅第一次去程予的住处。
　　倒是去过他家, 不过去的都是之前和父母住在一起的那个家里。
　　这是第一次去他自己家里。
　　进门的时候，程予跟她说：“你的东西都准备了，有什么缺的跟我说就行。”
　　他回头知道买上。
　　程予很了解纪浅平时会用上些什么东西, 大部分的日用品他都有买。
　　纪浅换好拖鞋进去，倒是挺自然的，她伸了个懒腰：“也没必要备那么全吧？”
　　程予回头看了她一眼：“嗯？”
　　纪浅微微挑眉, 没说话。
　　程予过来, 捏了一下她的脸, 敛着眸说：“你之后总要跟我住一起的吧？”
　　“……？”纪浅眨了眨眼。
　　虽然好像以后一定会。
　　毕竟感情稳定的小情侣, 没什么问题的话的确没必要分居，而且他们俩现在也都在青宜。
　　“下学期又要实习了。”程予说，“你还打算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
　　纪浅啊了一声，没反驳，但也没说什么。
　　“你一个人住外面, 我也不放心。”程予叹气，“住我这儿不就好了？”
　　很自然的, 给她发出了…
　　同居邀请？
　　而且纪浅感觉这个对话，好像还不是问她, 仿佛就是他们早就已经约好了, 她只要下学期出来就直接住在他家就好。
　　纪浅点了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我先去做饭，你休息会儿。”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能帮忙！”纪浅往前迈了一步, “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了！现在至少在厨房打下手还是很熟练的！”
　　“哦？”她以前还挺厨房杀手的。
　　总之，他们在南溪的那段时间里, 纪浅在家几乎是不被允许进厨房干活的，其实也不是完全不会，大多数时候都因为…
　　所有人都把纪浅当作小公主。
　　最后纪浅还是跟着程予一起进了厨房，硬要去帮他做点什么。
　　两个人在厨房捣腾了半天, 差不多有一小时没有看过手机，等到从厨房出去再拿手机的时候，他们俩都发现自己被微信轰炸了。
　　消息来自同一个人。
　　全是纪深发来的。
　　纪深给纪浅发的信息稍微少一点，就随便问了两句。
　　【在学校？】
　　【我今天在青宜，出来一起吃个饭。】
　　但给程予发的就不是两句了。
　　【你别跟我说你跨年也有安排了，你能有什么安排？不是万年老光棍儿？】
　　【上次说你谈恋爱的事情当我放屁。】
　　【你谈个屁的恋爱，这样的工作哪家姑娘看得上你？】
　　【出来吃饭。】
　　【问了下段时誉，在这边订了个味道还不错的餐厅。】
　　【哦，对了，跟我一起抓一下，我妹被哪儿来的狗玩意儿给拐走了？】
　　纪浅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又看了看程予的手机。
　　她说：“我哥真的好爱你？”
　　怎么给程予发消息能这么多话啊！就算程予一条都没回！他也是！真能发！
　　这人是找不到人发消息了吗？
　　真的有这么无聊吗？
　　“当爹是这样的。”程予淡淡地说，“儿子有什么事情是得找爹的。”
　　“……？”纪浅感觉有点奇怪，一时没想起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过了两秒，她慢悠悠反应过来，指了指程予：“你是他爹的话，我是谁…？”
　　她总不能逾越…
　　说她给纪深当妈吧…
　　纪浅摇了摇头：“不行，这辈分乱了乱了。”
　　程予也反应过来，笑出声：“那，跟着你，降点辈分也行。”
　　纪浅应着：“嗯？”
　　“虽然不想给他占便宜啊，但女朋友说不行那就听女朋友的。”程予说。
　　男生之间的无聊小游戏，绝对有一项会是互相给对方当爹。
　　本来程予和纪深之间到现在也没分出胜负，各自都觉得自己是对方的爹，但现在程予因为拐走了人家的妹妹，不得不给自己降降辈分。
　　纪浅轻嘁了一声：“你还挺听话的。”
　　“嗯。”
　　“那我们要去吗？”纪浅点了点手机屏幕，微微皱眉，“我哥也是，他凭什么觉得别人都没有安排啊？他倒是给大家安排得挺明白的。”
　　纪深这人是这样的。
　　虽然他们俩饭菜都做得差不多了，但是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觉得还是必须要去一趟。
　　程予问她：“你要去吗？”
　　“我觉得去吧。”纪浅说，“大不了我们假装吃吃，晚上回来吃夜宵？”
　　程予没否认：“也行，那穿衣服出门吧。”
　　“好！”
　　在这件事上倒是雷厉风行，两个人马上换好衣服出门。
　　刚在在路上还在说，要不要跟纪深说他们俩在恋爱这件事，正想找机会，结果这会儿机会就来了。
　　…
　　他们到纪深定的饭店的时候，在门口跟服务员说是姓纪的先生定的。
　　三位。
　　服务员看了好一会儿。
　　“是有一位姓纪的先生订过座，不过他订的是两个人的位置。”
　　纪浅愣了下：“啊？两个人？”
　　“是的，是两位。”服务员说着，看了看他们俩，“你们这边不是正好两位吗？”
　　“不是。”程予开口，顿了下，“订餐的不是我们，是另外一个朋友，加上他一共三位。”
　　……也不知道纪深到底是没算谁。
　　“稍等一下。”程予跟前台服务员说。
　　他们俩走到侧边。
　　“我给纪深打个电话。”程予说。
　　“好。”纪浅应着，“你说我哥这是没算你还是没算我啊？感觉都有可能…”
　　不算她的话估计是觉得她在学校不会出来，反正的确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不愿意出来的，纪深可能预判了她会用期末要复习的理由拒绝。
　　或者预判了，她会跟男朋友一起跨年？
　　如果是没算程予的话好像也有可能，毕竟程予这么忙，也有可能不去。
　　纪浅在这边盘算着，那边纪深的电话也通了。
　　程予靠在旁边，敛眸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他压着声音问纪深：“怎么？”
　　纪深那边一声轻嘁：“到了？”
　　“嗯。”
　　“直接进去，我的名字，两位。”纪深说。
　　“我跟你？”程予假装不知道他叫了纪浅，“两个单身大老爷们一起跨年？”
　　“谁单身？”纪深呛了他一句。
　　“……？”程予愣了下，“哦，你这就被喻眠追到了？”
　　纪深天天说自己难追。
　　被女生追的次数不少，但他是很难被追到的。
　　基本表白就马上拒绝，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留的，纪深的机会一向都只给一个人留。
　　但就算留了机会，也只是机会而已，他天天说自己难追得很。
　　结果这才几个月，被拿下了？
　　“放你妈的屁——”纪深直接开骂。
　　程予眉梢一扬：“哦？”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语气还挺凶的，结果纪深出口一句：“是老子追的她。”
　　程予：“？”
　　啧。
　　纪浅那边听喻眠说的是喻眠在追他，怎么到纪深这儿就变成他追的喻眠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
　　“所以呢。”程予说，“你抛下你女朋友过来，跟我一起跨年，就为了让我帮你逮一下…”
　　逮一下到底是谁把他妹妹给拐走了？
　　可是这个人是他啊。
　　程予舔了舔唇，正在想怎么跟纪深开口坦白，忽然听到他那边说。
　　“你这是被社会毒打，脑子都退化了？”纪深说，“算了，你本来也没见得多聪明。”
　　程予不慌不忙地回了句：“是吗？那你高中从来没考过第一。”
　　“我女朋友考过。”纪深说，“怎么，就你考过是吗？”
　　“……”程予一时噎住，“行，所以，你妹妹的男朋友。”
　　程予看了一眼站在那边陷入沉思的纪浅，她一脸认真思考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在想纪深是没算谁。
　　“其实…”程予刚开口，他忽然被纪深打断了。
　　纪深的声音格外平静，“你带我妹进去吧。”
　　程予：“？”
　　“怎么，你们俩真觉得是把我当傻子耍了？”纪深笑了一声，“我是懒得跟你们装了，我也累了。”
　　程予：“？”
　　纪深：“两个人的位置。”
　　那边，纪浅皱着眉小声说：“我感觉我哥应该是没算我吧，不然怎么可能定两个人的？如果我来，肯定是会男朋友一起来的，他怎么也要多算一个人才对啊，怎么会少算一个？”
　　电话这边。
　　纪深说：“是给你和纪浅定的。”
　　…
　　程予挂断电话以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敛眸看着纪浅。
　　小姑娘抬头：“怎么样？我哥怎么说？是不是没算我？”
　　“嗯？”程予低声应着。
　　“肯定是！”纪浅很确定，“我太了解我哥了，他就是这样的…！”
　　程予忽然轻笑问她：“你觉得，要是纪深知道我们俩在谈恋爱，什么反应啊？”
　　纪浅抹了抹脖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且他们俩还瞒着纪深这么久没说，本来…
　　他们俩搞在一起就感觉纪深一定会生气的。
　　“我们是太不了解你哥了。”程予迈步，忽然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走吧，进去吃饭。”
　　“啊？”纪浅懵了。
　　“纪深没算的那个人——”程予顿了顿，有些感慨。
　　因为他也以为纪深一定不会支持他和纪浅在一起，之前也的确有点这个顾虑，但他好像完全没有。
　　他垂着眸，跟纪浅说。
　　“是他自己。”


第75章 75.   永远是我的小女孩儿啊。……
　　纪深难得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纪浅一整个没反应过来, 被程予牵着进去坐下以后，缓了缓，最后才问：“所以…？我哥这是给我们俩定了个跨年的餐厅？他自己不来？”
　　“嗯。”程予肯定地点头。
　　纪浅愣了一下, 随后说：“我就说，怎么会有人跨年没有安排，突然给我发个信息说让我出去？”
　　刚才就挺奇怪的。
　　其实纪浅已经准备好等会儿见到纪深给他一顿炮轰的。
　　怎么, 你没有其他朋友吗？你没有对象吗？你约不到喜欢的人吃饭吗？怎么偏偏要这个时候叫我们出来吃饭？
　　结果…
　　纪深根本就没打算来？
　　这是把他们当小丑耍了一圈吗！！！
　　“那他什么意思, 叫我们俩单独出来吃饭的话, 是想撮合我们俩吗？”纪浅眨了眨眼。
　　程予反应了一下纪浅说的意思, 随后笑出声。
　　纪浅吸了口气，还在说：“但是我哥明明知道我在恋爱的，他想让你当男小三！！！”
　　男小三啊…
　　程予当男小三的话…
　　这个设定好像还挺刺激的哦。
　　纪浅想了想，自己傻乎乎地在那儿笑，她自己还在想着, 忽然被程予敲了一下脑袋。
　　“你有没有想过。”程予顿了顿，“他知道, 你是在跟我谈恋爱？”
　　纪浅：“？”
　　她瞪了瞪眼睛，有点惊讶：“纪深真的有这么聪明吗？”
　　吓得她都直接叫他的名字了。
　　“对于纪深来说, 的确是有点聪明过头了。”程予点头说。
　　“是吧！！！”纪浅义正严词, “我哥这个傻逼！怎么会看得出来！我们俩在谈恋爱呢！”
　　“嗯。”不过，不管怎么说, 的确是被看出来了。
　　家里还有一堆做好的饭菜，结果现在两个人在这里吃着纪深给他们订好的餐厅。
　　吃过晚饭以后, 他们也没有马上回去。
　　就想着反正已经出来了，那就在外面再逛一会儿再回去，没必要赶着回去。
　　在路上散步的时候，程予那儿竟然接到了段时誉的一个视频电话。
　　而且拿手机的还是段时誉的女朋友。
　　是他在这边打职业找到的对象。
　　名叫时笛, 她是段时誉的辅助。
　　“段时誉！你刚才说，我们要给小浅说你新年快乐来着？”时笛说，“快点快点快点，别研究你那b新装备了，最近菜得我都没眼看。”
　　段时誉转过来：“怎么说自己AD菜啊？我贼强ok？”
　　“行行行，赶紧滚过来。”
　　纪浅戴着一只耳机，跟时笛打招呼：“笛笛！是我！你最近怎么样呀？”
　　“挺好的，就是希望段时誉别继续菜下去了。”时笛说得一脸认真，“这就是我的新年愿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誉哥别再菜了！”纪浅笑出声，“听到没啊？以前不是说自己天下第一吗？怎么现在被女朋友说好菜啊。”
　　段时誉人终于从镜头里出现，睨了他们一眼：“我女朋友说我两句怎么了？”
　　纪浅：“……”
　　嗯。
　　所以人再怎么拽，最后都是老婆奴，都是老婆是天老婆是地。
　　段时誉那边敲了两下键盘，忽然起身，凑过来：“怎么回事啊？怎么我给程予打电话，都是纪浅在说话啊？”
　　“怎么了？”程予出声，“我也听我女朋友的。”
　　纪浅：“？”
　　怕老婆大赛是吗？
　　明明是程予和段时誉的视频，最后变成了纪浅和时笛在叙旧。
　　“小浅是不是大四啦？”时笛说，“那下学期应该是要实习…啊，有空的话记得来玩！来看比赛！”
　　“好哦，好久没看了！不过我实习肯定挺忙的…”
　　“没事儿，你有空随时过来就行。”时笛笑了一声，“抓紧啊，我们职业选手的青春很短暂的。”
　　段时誉和时笛这个年纪，在电竞场上也算是有点小大龄的选手了。
　　电竞选手的青春的确短暂。
　　但他们俩算得上是幸运，在这个赛场上也打出了自己想要的成绩，没有辜负过自己的梦想。
　　纪浅笑了几声，忽然想到段时誉高中那会儿，成绩挺好的，但是突然就说要去打职业，就再也没有在学校里见过他。
　　这人是真的说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的。
　　也挺好。
　　她现在有时候也觉得，人活着就这么一辈子，是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
　　不要留遗憾，也不要让自己陷于平凡。
　　聊完以后，因为段时誉和时笛晚上还有训练赛，打了个招呼，互相说了新年快乐以后就挂断了。
　　纪浅和程予也准备回去。
　　回到车上，程予侧身帮她检查安全带，又一如既往地亲了她一下，随后突然皱眉。
　　“怎么…了？”纪浅有点没懂。
　　怎么，是觉得这样亲一下不够？
　　“不是，我突然想到…你什么时候开始叫段时誉，誉哥了？”程予扬了扬眉。
　　他们几个里面，纪浅跟段时誉有时候更像是两个小屁孩儿打打闹闹的，所以纪浅叫段时誉从来都是直呼大名。
　　段时誉还经常说她，怎么不知道尊重人啊，纪浅说段时誉不配当哥哥，所以不想叫哥！
　　小学鸡斗嘴也不过如此。
　　毕竟纪浅跟纪深相处，虽然会斗嘴，但是纪深很多时候会懒得跟纪浅说，至于程予，是不会跟纪浅怎么发生争吵的。
　　他是几个人里最护着她的，所以也是纪浅最喜欢的一个。
　　“嗯？”纪浅忽然松了口气，“没什么啊，就是突然长大了。”
　　“长大了？”程予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点，“怎么说？”
　　纪浅看着前面，开始给程予解释。
　　“以前没大没小的呗，但高三毕业以后，感觉自己长大了吧，很多事情就跟以前的想法不一样了。”
　　“那年去青宜，我下意识地去了他们基地，那会儿就觉得，其实段时誉在我这儿，也是跟哥哥一样的存在吧。”
　　“虽然他不是我哥那样，可能随时都在，也不像你，说要一直保护我。”
　　“段时誉仿佛经常不在线，但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段时誉也一定会站在我前面，他看待我，也是看待妹妹一样呀。”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决定叫他誉哥了！”
　　程予听完，虽然只有几句话，但觉得信息量有点多，他先说：“嗯，段时誉的确。”
　　“是吧？”纪浅以为是自己说服了程予。
　　结果程予顿了顿，忽然回忆道：“你第一次被杨莉堵在操场那次，是段时誉跟我说好像纪深的妹妹被欺负了，叫我去看看。”
　　“啊？”纪浅愣住。
　　“阿深的妹妹被欺负了，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程予说，“不过去的时候，段时誉半路被老师给gank了，所以最后是我一个人来的。”
　　“啊…是那次。”纪浅也回忆起来。
　　是程予第一次那样出现在她的世界里，猝不及防，在某个黑夜，他站在灯之下。
　　少年忽然带着光出现。
　　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在。”
　　后来，他跟她说的最多的话也是那句“我在”。
　　程予永远在她身边。
　　她想起来以后，程予忽然微微侧目，又问她：“所以，高三毕业怎么会跑到段时誉他们基地那边去？”
　　刚才就感觉，怎么纪浅跟段时誉的女朋友那么熟悉呢？
　　他本来是觉得，大概是大学这几年里认识了，但听到她刚才说高三毕业的事，程予觉得他有点在意。
　　“嗯…”纪浅舔了舔唇，“是高三毕业的时候，来了一趟青宜，感觉没地方去，就去找了段时誉。”
　　那会儿也开始意识到。
　　还好啦，她的人生也没有那么苦痛，就算是失去了一个喜欢的人，她也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也还有很多人会保护她。
　　程予的声音压了压，竟然问她：“怎么不来找我？”
　　虽然那个时候的程予，估计也很难去见纪浅一面，但他还是没忍住问了。
　　“我找你干嘛呀？”纪浅轻笑，“本来就是去给你道别的，那会儿你自己都说了什么，不能让我喜欢上你。”
　　程予忽然沉默。
　　“那不是你自己说的嘛？”纪浅还转过去继续说，“是！你！自己说的！”
　　“是。”程予点头，顿了顿，“但是你怎么知道？”
　　他记得很清楚。
　　那是他跟纪深说的，是纪深问他的时候…
　　那会儿。
　　是他没有任何可以再选择的，不想伤害小浅，他觉得这条路可能真的只能他一个人走。
　　所以他说不能让她喜欢上他，喜欢上了，他不会逃的，但这样小浅一定会有一段很辛苦的路要走。
　　从头到尾，他并没有跟纪浅说过这样拒绝的话。
　　所以后来没有见面，程予也只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是因为纪浅学习太忙了，小姑娘长大了就跟以前的人距离远了，都是正常的。
　　但程予从来没想过，有一个可能是因为——
　　她知道了，所以主动回避。
　　程予这么问了以后，纪浅才愣了会儿，手僵在半空中。
　　“啊，就…就…”纪浅说，“就是知道。”
　　“你哥跟你说的？”程予问。
　　“不是！”纪浅赶紧摇头，这会儿还是知道维护哥哥，“我哥不是那种会出卖兄弟的人！”
　　要是是纪深跟她说，那就会变得很奇怪。
　　“的确，我也没觉得他会告诉你。”程予轻笑，继续问她，“所以？”
　　纪浅刚才没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这种事情是很容易说漏嘴的，毕竟误会解开了，她也没什么需要再隐瞒的。
　　这会儿发现回避不开。
　　她小声：“我进我哥房间帮他拿东西，自己在电脑上不小心看到的。”
　　程予没应声，但是似乎是人愣了下。
　　“但我只看了那一句！”纪浅说，“不过也是因为只看了那一句！我就误会了！”
　　“误会成什么了？”程予有点无奈。
　　“误会你完全不喜欢我，还不让我喜欢你。”纪浅说，“因为我就看到你说那一句！前面的内容也没看到到！后面的更不知道！”
　　程予听到，长长叹气。
　　大概能猜到纪浅以前误会了些什么。
　　“是…的确是我有点断章取义啦！”纪浅还在解释，“直接去了头尾，偏偏就看到那一句…”
　　程予看着前面，他在认真开车。
　　“都怪我。”程予说，“我要是当时跟你哥聊天说清楚，一次发一段，把前因后果全部讲完，你就不会只看到这一句了。”
　　纪浅：“嗯？”
　　“那我们小浅就不会因为误会受苦了。”前面红灯，程予停下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辛苦了，让你自己胡思乱想了四年。”
　　纪浅人讷讷的，没说话。
　　就突然一瞬间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
　　她觉得那段误会，她和程予多少都因为不够成熟，不够理智，不够勇敢…各自都有点错。
　　年少的爱恋是很容易经历这些的，至少他们还有现在和未来，这样就足够了。
　　她自己也经常反思自己的问题。
　　可是程予会很认真地帮她抗下所有，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他自己身上。
　　明明是她自己断章取义误会了，但程予给她道歉，说让她辛苦了。
　　纪浅之前经常问自己，你难道没有错吗？
　　她是有错的。
　　但这个世界上绝对有一个人会说纪浅是没有错的。
　　绿灯重新亮起，纪浅转过去，声音竟然有几分哽着：“我还以为自己长大了。”
　　“嗯？”程予应声。
　　“结果其实我还是小女孩儿啊。”纪浅自己说着，还笑出声了。
　　程予也轻笑：“是啊，你永远是我的小女孩儿啊。”
　　她以为自己长大了，可以承担自己的过错。
　　但在程予这儿，她就是个可以随便任性的小孩儿。
　　继续往前行驶着，一段距离后。
　　程予忽然开口，冷不丁地跟她说——
　　“对了，其实当时说不能让你喜欢上我这句话。”
　　“不是说你不配的意思。”
　　他顿住，喉结微滚。
　　“是我不配。”


第76章 76.   校园恋爱也太纯情了。
　　窗外的风透过缝隙钻进车内。
　　车窗关得不严实, 总有些风趁机就溜了进来。
　　纪浅因为程予这一句话，最后三个字，忽然感觉空气和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可那落进来的风又在提醒着她, 一切都还在往前，包括这滴滴答答走过的时间，她在和身侧的人一起感受着时间的变化。
　　纪浅愣了很久, 侧目看过去, 男人的下颚线流畅, 喉结微微滚动。
　　似乎有些紧绷。
　　“程予。”纪浅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程予看着前面, 应声：“嗯。”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纪浅偏了下头。
　　其实她都知道，知道程予在顾虑一些什么，这些日子里，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了。
　　虽然现在的程予已经没有这样想了，但是想到它以前是这样的想法, 纪浅还是会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
　　一股从胃里翻涌上来的痛感。
　　因为是程予，是她少女时代的全部渴望, 她如此喜欢的人，她曾经觉得是神明的人。
　　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程予忽然轻笑了一声, 说：“大概是因为年纪还有点小。”
　　“是嘛？”气氛忽然变得轻松了点, 纪浅耸了耸肩，“可是我一直都觉得你是成熟懂事的哥哥呢。”
　　程予：“哦, 所以那会儿跟段时誉说只是把我当哥哥？”
　　“什么？”纪浅回忆，“我那不是在欲盖弥彰吗？”
　　“挺厉害的。”程予感叹道, “的确把我盖住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程予都可以确定，但唯独她是不是喜欢他这件事无法确定。
　　两个人就着这个话题聊了会儿。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这会儿他们自己回忆起来，偶尔也会觉得有点戏剧化的东西在的。
　　青春嘛, 好像总是在过错中错过。
　　回到家里以后，程予去冰箱里给她拿了苏打水，纪浅坐在沙发上等着他过来，冰箱打开以后里面的光刚好落在他的脸上。
　　等到程予回头。
　　纪浅还是下意识叫他：“程予哥。”
　　“嗯？”
　　程予对这个称呼其实本来就不是真的排斥，说要改口是不可能真的改成功的，她后来每次脱口而出的时候都在担心自己时不时又会被程予教训。
　　结果没有。
　　后来某次问程予的时候，他只是挑了下眉，说：“没有一定要改的意思，你怎么顺口怎么叫。”
　　纪浅当时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上一个缓缓的问号。
　　程予跟她解释是说，“就是找个理由欺负你。”
　　所以现在她现在还是习惯叫程予哥。
　　“农历新年的时候。”纪浅眨了眨眼，“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突然提出这样的邀请，差不多就是见见家长的意思，他们俩见家长可能跟别人有点不一样。
　　毕竟也不是没见过。
　　跟青梅竹马唯一的区别就是，没人家平时在一起的时间那么长，但其实也八九不离十。
　　双方也挺了解对方的家庭的。
　　甚至，胡婉和纪升荣了解程予的家庭比纪浅还要早很多。
　　程予帮她拉开易拉罐的拉环，滋啦一声响，他把苏打水放在桌上，推了推：“我用什么身份去？”
　　他去倒是能去。
　　叔叔阿姨肯定是很欢迎他的。
　　但是是用纪深朋友的身份去是会欢迎的，另外的就不一定了。
　　纪浅舔了舔唇：“我男朋友的身份去。”
　　“嗯？”程予坐过来，凑得很近，“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纪浅说，“想了好久呢，又不是突然一下子心血来潮。”
　　都算不上是梦想。
　　她十六七岁对于未来里有程予的故事，纪浅觉得可以算得上是幻想。
　　梦想是觉得可以实现的未来。
　　幻想是自己都看不到任何未来的想象而已。
　　那会儿虽然她喜欢着程予，也觉得程予对自己很好，但是跟程予有关的一切，纪浅都觉得好像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以后，她应该回到现实生活中的。
　　所以后来要道别的时候她才会那么坚决，因为本质上，她就是没觉得自己会跟程予在一起。
　　不过在幻想里。
　　她当然是想过的。
　　也曾幻想过，如果以后程予作为她的男朋友跟她回家会是什么样的，想过他们俩如果恋爱会是什么样的。
　　“想了很久？”程予轻笑，“怎么想的啊？”
　　或许是因为他们俩以前都不够坦诚，现在在一起以后，反而就很喜欢听对方说这些细碎的小事。
　　聊一下自己是怎么喜欢对方的，听一下对方是怎么喜欢自己的。
　　“就是想了，跟你在一起的话，会是什么样的。”纪浅说。
　　“嗯？”程予挑眉，看着有点意味深长的。
　　纪浅拿起面前刚才程予放过来的苏打水，仰头喝了一口，还能感觉到咕叽咕叽的气泡感。
　　她顿了顿，轻咳了一声，开始掰着手指跟他细数。
　　“没什么啊，就是想到…”
　　“或许我们俩可以一起上课下课，你会在口袋里装很多小零食给我，走在路上，我把手揣进你的衣兜里，都可以摸到你给我买的好多小零食！”
　　“会偷偷牵手一起去吃饭！”
　　“你们高年级下课晚，我还可以买了夜宵在教室门口等你下课。”
　　“期末考的时候一起去图书馆复习，一起散步回家，到我家去吃个热腾腾的晚饭。”
　　“运动会的时候我也可以最大声给你加油，肆无忌惮地写给程予加油的小纸条。”
　　“春游的时候还可以偷偷约会！那就是跟男朋友约会，不是跟小姐妹一起去了！”
　　其实，都是他们以前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不过稍微有些不一样。
　　她说的这些事情，都是她跟阿静一起做的。
　　但也会想，如果是程予就好了。
　　如果能跟程予在学校谈一段甜甜的校园恋爱就好了。
　　不过这些都只是她想象中的画面而已。
　　程予认真听完，纪浅侧头看他，发现他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身子有些斜靠在沙发上，手搭在她身后，有些半搂着她的姿势。
　　程予听完忽然掩着唇角笑，笑了好一会儿。
　　“干嘛啦！！”纪浅嘟了嘟嘴，“你笑什么？”
　　“没笑你啊——”程予尾音拖着，“我只是想象了一下，发现真的挺甜的。”
　　“嗯？”纪浅有点讷讷的。
　　“我也想过。”程予说，“你想的这些。”
　　“你也想过？”纪浅忽然来了精神，往他那边凑了凑，没发现自己人都要贴在他身上了。
　　挺好奇的。
　　毕竟她现在说起来，有时候也还是会觉得——
　　啊，纪浅你真的好幼稚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已经谈了一段时间恋爱了，但是跟程予说起这些的时候竟然还是会觉得有点小羞耻。
　　但是听到他说他也是，这，纪浅就来劲了。
　　“也想过如果跟你谈校园恋爱是什么样的。”程予伸手，拿了刚才纪浅喝过的那瓶水。
　　他没有马上喝，而是拿在手上晃悠了一会儿，小姑娘浓密的睫毛在眼前晃了好几下。
　　“嗯嗯，怎么样的？”纪浅还在好奇。
　　“跟你想的差不多。”程予说，“也想过，下课以后跟你牵手去操场吹风，偷偷的，躲开老师的侦查。”
　　“哦，好学生也有早恋被抓的烦恼。”
　　“你本来也一直都是我的烦恼。”程予喝了一口水，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会想，怎么对她这么好，这小白眼狼无动于衷啊？”
　　纪浅：“？”
　　“还给你唱偏爱了，难道不够明显吗？”程予问她。
　　“那…”纪浅小声，“那我总不能自己往那儿想。”
　　“可以想。”程予说。
　　“知道啦，现在开始知道了！以后就往那儿想！”
　　纪浅应着声，抬头发现程予唇边有点刚才留下的水渍，他的唇色本来比较淡，这会儿沾着水珠。
　　有点想亲。
　　之前每次都是程予亲她，有时候她也要主动一点才行！
　　纪浅想着，忽然俯身吻了上去，也没做什么，就是伸舌头舔了舔他唇上留下的水珠，还是微微泛着甜的。
　　程予似乎也没反应过来，还稍微愣了下。
　　不过很快，他就摁住了她的腰，把她人往自己怀里带。
　　“以后往那儿想？”程予忽然轻声开口，把这句话品了又品的感觉，“那不行的。”
　　“怎么又不行啦？”纪浅的声音里带着笑，听着好像还有点娇的意味。
　　男人的呼吸不均匀地落在她的颈间。
　　就这么往下滑落。
　　纪浅后知后觉才感觉到，程予的指尖把自己的睡衣下摆撩起来，捏着她腰上软乎乎的一点点肉。
　　痒痒的。
　　但又不是那种痒。
　　“现在当然不行。”程予低下头，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校园恋爱也太纯情了。”
　　纪浅：“……？”
　　“现在总得想点，成年人该想的事？”
　　纪浅现在的脑子已经开始乱七八糟了。
　　被男朋友这样搂着，还能想什么啊！！
　　程予明明知道，却还是假装不知道，就像以前引导她解题一样，现在也引导着她的想法。
　　他轻声问——
　　“想到了吗？”
　　“现在的恋爱是要做点什么？”


第77章 77.   等待她的发现。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 纪浅的手忽然停住。
　　她人讷讷的。
　　感觉到那双手动作慢慢悠悠，像一阵风，往自己衣服里钻, 从下往上，掠过去。
　　她下意识地脸红。
　　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开始蔓延。
　　纪浅微微低了一下头，感觉到程予还在轻轻咬她的耳朵, 舌尖抵着她的耳背, 附在耳边几乎是用气音说话。
　　她被挠得整个人都觉得痒。
　　最后只能蜷缩了一下, 像是下意识条件反射。
　　程予在她耳边轻笑, 问：“要不要做？”
　　他问得很认真，虽然声音里是带着几分笑，但又是真的很认真的样子。
　　这种问题被他认真问出来，纪浅还是觉得有点难以开口回应，只能低声轻哼了两道, 也算是回应。
　　程予似乎是猜到。
　　在这种时刻，她如果没有推开他, 没有拒绝，其实就算是说可以的意思。
　　男人的指尖带着温度, 他勾着她的脖子, 手指在她的后颈上触着。
　　纪浅感觉就这样，她就颤了一下。
　　随后被人放倒在沙发上, 抬头看着他，她伸手勾着程予的脖子, 呼吸有些上下起伏。
　　程予又问了她一遍，“想清楚了吗？”
　　就跟刚才问她，有没有想清楚要带他回家那件事一样的问法。
　　纪浅这次的回应也依旧是：“早就想好了。”
　　这是恋爱必不可少的环节，早该想过, 程予说得倒是也没错。
　　校园恋爱是纯情的。
　　但成年人的恋爱就不是了。
　　程予垂眸看着她，笑了几声，捏了捏她的小耳朵：“那你别紧张啊。”
　　纪浅别开头。
　　“嗯…”她小声应着，“我尽量不紧张…”
　　但是怎么可能不紧张！
　　程予看出来，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就是低下头吻她，熟练地咬了咬她，随后用舌尖抵了抵她的唇瓣，纪浅也很熟练地直接微微张嘴。
　　他的舌尖抵在她的齿关。
　　一直吻到纪浅人都有点发懵，喘不过气的时候，程予轻声问她：“要关灯吗？”
　　“嗯。”纪浅应着。
　　头顶上的灯光的确有点晃眼，程予帮她挡了一部分光线，但他稍微侧开，凑在她耳边的时候那些光就还是会在落在眼睛上。
　　而且，开了灯总觉得不太舒服。
　　程予应了声好，随后过去把灯关了，但也不是完全关掉，他还去了旁边开了一盏落地灯。
　　暖黄色的灯光铺满了整个房间，连人影都开始变得模糊，纪浅的手抓着自己放在旁边的小抱枕。
　　还是好紧张啊啊啊啊！
　　好在程予很有耐心，虽然早就征求了她的同意，但还是慢悠悠的，一点点试探下来。
　　每一步都会问她，“可以吗？”
　　她本来就害羞，结果被程予这几个问题问得更加面红耳赤的，只能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一边点头轻声应答说可以。
　　十二月底的暖风吹得人很干燥。
　　新的一年就要来临，下一个夏天应该也一如以前一般炙热。
　　此时此刻，分明是十二月底的严冬，屋里虽开了暖气，平日里只是如春天般细润，今天却像是夏天般，潮湿又滚烫。
　　程予的手垫在她的后背上，还能摸到她突出的蝴蝶骨。
　　“太瘦了，多吃点。”他轻声说。
　　在这个时候还不忘叮嘱她两句，纪浅点头应着声，但是人已经有点昏昏沉沉的的了。
　　她很难去形容那种感觉。
　　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浮浮沉沉的感觉。
　　像是被浸透在温泉水里，有水分充盈，被温热的水包围的感觉，也有起身时突然剥离的冷和空洞。
　　她平时会习惯性地叫他程予哥，但此时此刻不是，她伸手抱着他，也只能轻声低念着他的名字：“程…程予…”
　　就算是程予平日温柔，也很难在这种时刻把握好最合适的分寸。
　　像是不小心被小刀撕拉开的口子，隐隐约约难以捉摸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她的腰被人用东西垫起来。
　　忽如一阵暖风吹过，是带着火炉的温度，有些许灼人。
　　程予拉着她的手，分明是询问却更像是诱惑：“试试这儿？”
　　就如以往会引导她做别的事情一样，现在也会悉心引导她。
　　所有的一切。
　　纪浅从前从未感受过如此这般的温度，甚至感觉像是握了个烫手山芋，不知道该往哪儿扔，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程予低头看着小姑娘绯红的脸颊，接连几声轻笑，还带着一些细碎交织的呼吸声，连同着一切钻进耳朵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昏暗，五官之一的视觉稍有些弱，但其他的感官就更为明显了。
　　特别是能感觉到的，来自指尖的温度。
　　十分明显。
　　仿佛只是一场虚无的梦境，醒来以后会全盘忘记，只剩下一些余温的回味。
　　…
　　但第二天从床上醒来的时候，还没彻底消失掉的丁点痛觉提醒着她。
　　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她醒来的时候有些恍惚，因为不是自己很熟悉的床，平时纪浅睡觉是有些挑床的，今天醒得也算早。
　　纪浅睡醒以后恍恍惚惚，伸手摸了一下手机没摸到，又伸手想去摸别的东西。
　　其他的没摸到，倒是摸到个人，身上还传来阵阵温度，她的手下意识地收走了一下，却突然又被人握住了手腕。
　　对方仿佛只是轻轻一握，就把她人轻松地禁锢住了。
　　随后男人翻了个身，压着她的手腕，垂眸：“醒了？”
　　“嗯。”纪浅点了点头。
　　她还以为自己第二天醒来会不好意思，结果好像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
　　该不好意思的，昨天已经不好意思过了。
　　“再睡会儿？”程予问她。
　　“不睡了。”纪浅侧过去，凑近，主动亲了他一下，“有点认床，在别人的床上醒来就睡不了回笼觉了。”
　　她自己在家的时候倒是很喜欢睡回笼觉，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睡回笼觉比前面还要舒服些。
　　程予愣了愣，抬手轻轻帮她捋了捋头发。
　　“别人的床上？”他挑了挑眉，“你之后搬过来，多睡几次就不认了。”
　　纪浅有点被他这个理由给说服，伸手环着他的腰，说：“多睡几次什么？”
　　多睡几次床还是多睡几次人啊？
　　她这个问题问出来，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后耳根还是很不争气地红了。
　　程予也反应了会儿，笑了好几声，也只是回答她：“都行。”
　　纪浅：“……”
　　嗯。
　　被他这么回答以后，更加奇怪了。
　　“我都听小笨蛋的。”程予说得还很正经，“你想睡什么睡什么，想睡哪儿都行。”
　　纪浅：“……”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晚可能是…
　　沙发？
　　她后来的确是有点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人是怎么到卧室的。
　　这的确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后来去洗澡的时候人都半梦半醒了。
　　她仿佛一直都在梦境和现实中交替。
　　每一次回想起来都觉得，好像是他的对于别人来说的一面和对另外一面隐藏起来，只有在她面前展现的，所以格外觉得像是梦境。
　　纪浅翻了个身，被他从后面抱着。
　　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只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起伏，纪浅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自己的颈间。
　　过了会儿突然聊起回家的事情。
　　“我原来以为纪深可能不会同意。”程予忽然开口，“已经做好抢了他最心疼的妹妹，跟他打一架的准备了。”
　　纪浅听了笑，“最心疼的妹妹？”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
　　纪浅又嘁声，接了一句：“我哥才不这样呢，但我的确也觉得他可能不会答应，我已经想好怎么保护你了！”
　　“嗯？”程予眉梢一扬。
　　“不管怎么说，自己好兄弟跟自己亲妹妹搞在一起这事儿，的确让人有点难以接受，我觉得他可能是想把咱俩一起暴打一顿的。”纪浅分析得很认真。
　　她又开始了自己的认真分析法，全然忘了昨晚吃饭分析了一堆，觉得纪深没有算她，结果是他没有算他自己。
　　现在又开始给纪深找罪行。
　　程予听了笑，“他能舍得暴打你啊？”
　　“怎么！舍不得！”纪浅刚说完，皱了下眉，“这么说来，好像的确没有…”
　　好像的确从小纪深对她的凶狠都是嘴上说说，要说动手那可真的是一次也没有过，纪浅忽然哑住。
　　程予一直听着她说，也一直在笑。
　　这会儿忽然叹了口气，他环着纪浅腰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小浅，其实你对纪深可能也有点误解。”程予说，“可能你们兄妹俩碍于面子和关系不太交流，但他对你绝对是最好的。”
　　“比你都好啊？”纪浅问。
　　“作为亲哥哥，他肯定是最好的。”程予捏了捏她的脸，“我当然是作为男朋友最好的。”
　　纪浅：“？”
　　纪浅：“你怎么也臭不要脸？”
　　男人果然都逃离不开这个不要脸的命运啊——
　　“寒假放假回南溪吗？”程予突然转而问她。
　　“嗯，你要跟我那会儿就一起回去？”
　　“我等新年了再来造访吧。”程予说，他又微微叹气，“以前纪深送你的八音盒，都有听过吗？”
　　“嗯？”纪浅眨了眨眼，“大部分听过，就是曲子不一样，怎么了？”
　　她一直都想说纪深每年都送八音盒这个行为也挺奇怪的！
　　八音盒这种东西！真的需要那么多吗！
　　而且她本身也没有什么收集八音盒的爱好，后来的几年就有点，哥哥送的礼物收到了，心领了，但是里面是些什么东西，她是不可能打开去听的。
　　纪浅回答以后，程予翻身，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就知道你没听。”
　　“啊？”纪浅愣了下。
　　程予跟她说，“去听听吧，其实那些八音盒里，也不仅仅是一些不同曲目而已。”
　　其实那是某个人作为哥哥，觉得自己能送给妹妹最好的礼物了。
　　因为不善言辞，只能把对妹妹的爱藏进那些小盒子里。
　　等待她的发现。


第78章 78.   是我的男朋友。
　　新年第一天, 程予手上没什么工作，他们俩去市中心闲逛了会儿，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俩才有时间跟别的小情侣一样约约会。
　　晚上的时候程予送她回去, 纪浅今天要直接回学校，她打算再复习一下，过两天期末考了。
　　程予把她送到学校门口, 下车跟她拥抱。
　　“回头放假了来接你？”程予问, 他最近的确还算是假期多。
　　“来学校？”纪浅等着他拿行李, “最近挺有空的啊。”
　　“还行。”程予笑, “珍惜一下，这很难得的。”
　　纪浅点了点头，只是说：“你的确应该珍惜一下，我二月过完年就去实习了。”
　　“女朋友太忙了。”程予说，“看来是没时间陪我了。”
　　纪浅都懒得说他, 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好了，我进去了！”纪浅拉了一下背包的带子, “下次见啦！”
　　程予伸手握着她的手，挠了挠她的手心：“好。”
　　纪浅基本都没什么停留, 收拾好东西就拿着转身走了, 程予一直等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准备走。
　　甚至还在原地站了会儿。
　　他刚刚转身，听到旁边有一声略微几分熟悉的声音：“欸？欸？？欸！？”
　　程予愣了下, 本来也没觉得那个人在叫自己，但那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纪浅的男朋友！”那人还挺惊讶的, “好久不见！！”
　　程予：“？”
　　这人…
　　好像是他第一次来学校接纪浅的时候，带这个喇叭冲出来的那个同学。
　　挺自来熟的。
　　社交牛逼这一块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最近都没看到你跟纪浅在一起，怎么不来等女朋友下课啦？”他问。
　　程予稍微顿了顿，轻笑了一声, 只能说：“嗯？”
　　“还以为你们俩分手了呢，学校好多帖子里说你们俩是不是分手了！”
　　“？”
　　“说你第一次那么高调来接对象，最近都不来了，纪浅在学校那么受欢迎，你这不盯紧点还挺危险的。”
　　“？”
　　“这么久没来！肯定是分手了！”
　　那人说得很笃定，搞得程予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样的反应了，他只是低头无声地笑了笑，手搭在车门把手上。
　　“这么危险啊？”程予低声琢磨了一下。
　　这么想来好像的确是挺危险的，毕竟他女朋友的确是可爱又招人喜欢。
　　他在跟纪浅在一起之前，是没有想过自己其实本质上是个醋王的，以前当然也觉得自己很理智，很多情况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现在，有点什么小事，他还挺醋的。
　　那男生点了点头，很神秘跟程予说：“要不要我帮你看着点？有情况随时跟你汇报…”
　　程予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能跟自己这么自来熟的，看着好像都快要跟他称兄道弟了，但是想到这人之前做的事，还是觉得不能相信他。
　　就算能相信，也做不出什么要盯着纪浅的事儿。
　　“谢谢。”程予微微点头，“不过不需要，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说完，拉开车门上车准备离开。
　　男生好像还有点不愿意放过的样子往前跟了两步，似乎是在外面叫他。
　　程予：“……”
　　这学校里奇妙的人还挺多的。
　　他上车以后，因为刚才聊天耽误了会儿，现在纪浅刚好回到宿舍，给他发了信息说已经到了。
　　程予还没走远，他在学校门口的红绿灯等待。
　　这个时间点返校的人意外有点多，在这个红绿灯有些被堵住的迹象。
　　程予直接给纪浅播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纪浅接起来，人正在宿舍里收拾东西，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听着有点倦怠。
　　“怎么，还有点不舒服吗？”程予忽然问她。
　　“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纪浅小声嘀咕，“啧。”
　　程予笑了一声，“听你声音没什么精神就问问。”
　　“喔…”纪浅应着，“还好，现在挺好的。”
　　“那就行。”
　　电话那边传来一些窸窣的声响，纪浅那边已经开始翻书本了。
　　“小浅现在真的很努力啊。”程予轻声叹气，“比以前还要用功很多。”
　　“既然选择当医生那肯定要做到最好呀，这是我选择的职业，肯定是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做的！”纪浅说得很认真。
　　程予嗯了一声，说：“你现在已经很优秀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纪浅顿住，没反应过来程予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夸她。
　　虽然程予一直都挺爱夸她的，但很少这么突然提起这样的内容，感觉稍微一点奇怪，能猜到大概是有些什么事情才会这样的。
　　“昨晚你跟我说…”程予停顿了一下，“你可能不太记得了。”
　　“嗯？”纪浅的确是迷迷糊糊的。
　　她现在确实不太记得了，因为昨晚发生的一切好像是梦境一样，每次清醒之时都会觉得有点恍惚，只有去认真回味才会想起来。
　　“昨晚做完的时候，我抱你进房间，你大概是太困了，含糊不清地跟我说话。”
　　纪浅：“……？”
　　她的确是不记得了！
　　是说了些什么话啊！！这样说起来的话，好像她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比做了这件事的本身还要让她觉得有点羞耻。
　　“你说。”程予顿住，电话那边他的声音竟然有几分不自然，“说自己的整个少女时代一直都在仰望我。”
　　纪浅没说话，也没否认，这会儿自己忽然哑住了。
　　因为程予说的这个内容是没错的，虽然她自己有点不记得了，但因为这件事是事实，她没有办法去否认。
　　“说自己做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是你的所有追求。”程予又说。
　　这次纪浅应了一声，但也只是很淡很淡地应答了一句：“嗯…”
　　“刚才我在学校碰到你学校的同学。”程予的话题冷不丁地转变，看起来好像是没有任何关系。
　　纪浅认真听着。
　　电话那边，他似乎是开了窗，还能隐约听到一些风声灌入，还能听到旁边的自行车经过叮叮当当的铃铛响。
　　“他对我的称呼是——”
　　“纪浅的男朋友。”
　　“所以啊。”
　　“虽然我知道现在的纪浅不会这么想，但我还是想告诉十七岁的纪浅。”
　　纪浅听着，舔了舔唇，并没有说话。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酸酸的，虽然现在程予什么都还没有说，但她已经提前开始觉得有点鼻酸了。
　　总觉得，这人又要说什么让她觉得有点感动的话。
　　就算没有，她也提前开始感慨上了。
　　因为现在的纪浅，已经得到了现在的程予的喜欢，得到了回应，她觉得自己所有的遗憾其实都已经圆满。
　　过去的那几年好似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是程予回一次次地回应，回应给十七岁的纪浅，那个她都觉得不需要再回应的纪浅。
　　虽然好像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程予还是会去做这件事。
　　给每一个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纪浅回应这件事。
　　纪浅顿着，她的手捏着一支笔，手下还垫着一个草稿本，垂眸随便一翻，上面全是自己复习时的内容，一点别的都没有。
　　可以前，程予的名字一定是写在她草稿纸上的每一页。
　　电话那边的程予说着话，她忽然开始一笔一划地重新在本子上写下程予的名字。
　　他一边说着，她一边写。
　　“想告诉十七岁的纪浅…”
　　“恭喜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很优秀独立的大人，就算不仰望和依靠任何人，也是很厉害的人。”
　　“没有变的是，她永远善良、热血，永远会去拯救和保护很多人。”
　　“也想告诉十七岁的纪浅，不要把任何人当作所有，就算这个人是我。”
　　“你可以去依靠你自己。”
　　“或许十七岁的纪浅想听到自己的称呼是——”
　　“程予的女朋友。”
　　纪浅的手忽然顿了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在本子上也写下了这几个字。
　　没错，她以前的幻想里，的确会想，自己能不能成为程予的女朋友。
　　她好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程予身边的那个人。
　　希望那个位置是留给她的。
　　纪浅呼了口气，听到电话那边的程予跟她说。
　　“现在，程予是纪浅的男朋友。”
　　她身边的这个位置，也一样让人想要去争取，也一样夺目。
　　“你还记得吗？”程予忽然笑了，“很久以前，阿静那件事，我说你在拯救她的世界。”
　　纪浅愣了愣，应了声：“嗯。”
　　怎么会不记得呢？
　　她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并不能为阿静做什么，还挺难受的，但是程予说她在拯救阿静的世界。
　　这一句话她一直铭记，没有忘记过。
　　她后来每一个类似的时刻都会想，或许她的确是没做什么，但对别人来说，大概这就是拯救。
　　电话那边的程予沉默了几秒，笑着轻叹：“你也在拯救我的世界。”
　　从一开始，他的世界就是被纪浅拯救的。
　　像小太阳一般的存在。
　　所以后来她提起误会，说是因为自己不够勇敢的时候，程予都想替她否认。
　　所以纪浅说，十七岁的她觉得程予就是一切，程予就是她所有光芒的时候，程予也想反对她这个观点。
　　因为纪浅就是纪浅，纪浅不是因为是某个人的女朋友才开始闪光的。
　　纪浅的闪光是因为她就是纪浅。
　　这一切，都来自于她本身。
　　…
　　电话挂断以后，纪浅愣了很久，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了一堆，低头看的时候发现自己果然又写了很多次程予的名字。
　　但这种感觉真的跟以前很不一样。
　　不再是胆怯懦弱地藏起来，不愿意被人看到的暗恋。
　　暗恋这种东西，是明知道没有结果但完全克制不住的，就像是写在草稿纸上的这些胡乱涂画的内容。
　　明知道没有任何用，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甚至上不了台面，根本不会被人看见和发觉，最后只有自己用完这些草稿后，再默默扔进垃圾桶。
　　但还是会忍不住在上面写下的内容。
　　可是现在感觉不一样，纪浅垂眸看着自己写下的这些名字，忽然笑了。
　　在右下角的一块空白小地方写了一句。
　　——“是我的男朋友。”


第79章 79.   至少要在落日之前。
　　一月的考试月忙得纪浅根本没时间做别的事情。
　　考试结束那天, 程予真的来接了她，但纪浅自己早就提前买好了动车票，让程予直接送到车站就行了。
　　下车以后, 她弯着腰冲程予挥手：“男朋友，新年见呀。”
　　“嗯。”程予笑，“是不是要先回去给叔叔阿姨做一下思想工作啊？”
　　“那肯定是要的。”
　　虽然纪深这一关是过了, 但是爸妈那边是真的不好说, 看起来爸妈是好说话的, 但父母在这些事情上的看法肯定是很不一样的。
　　程予点了点头：“那到家记得给我发信息。”
　　“好~”
　　她跟程予道别, 转身去等动车，坐在外面等车的时候，纪浅跟程和静聊了会儿天。
　　阿静学校放假还要稍微再晚一点，现在还在期末周。
　　【阿静】：啊啊啊啊啊好羡慕你啊，这就已经解脱了呜呜呜, 我最近背东西真的背得头秃。
　　【纪浅】：祝福.jpg
　　【纪浅】：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阿静】：……
　　这是她们俩期末考试周最经常对对方说的一句话。
　　考试复习这个东西真的很玄学, 经常复习了很多，发现自己复习的一个都没考, 考的一个都没复习。
　　【阿静】：算了, 我们的友谊好像开始变了。
　　【纪浅】：哈哈哈哈，哪儿有啊！
　　【阿静】：除非你给我讲点八卦, 安抚一下我最近复习得脑子都快要爆炸了的心情。
　　【纪浅】：我能有什么八卦啊？
　　【阿静】：嗯…
　　【阿静】：你跟程予哥的进展我也不想问了，因为我只能送上祝福。
　　【阿静】：别的能有什么说的啊…
　　【阿静】：要不, 聊聊你哥和喻眠学姐？上次我走得急都没问。
　　纪浅的手稍微顿了顿。
　　她其实上次就有些微妙地看了一眼阿静。
　　对于程和静来说其实已经没什么了，她在跟纪深表白被拒绝以后，后来早就想得通透。
　　谁的青春里没有喜欢过一个根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人呢？
　　的确是命里有时终须有。
　　但可能是因为过了这么多年，她原来以为已经结束的青春又重新续上篇章, 所以又相识回到了曾经，偶尔就会想起那些过往来。
　　程和静见纪浅没回，又给她发了信息。
　　【阿静】：怎么啦怎么啦？
　　【阿静】：难道你还觉得我现在还在喜欢深哥啊？怎么可能啦！！
　　不愧是这么多年的闺蜜，很多事情都根本不用说，双方对对方的了解过于透彻，能够轻易洞悉和看穿。
　　【纪浅】：啊，其实倒也不是，更多的可能是感慨吧。
　　【阿静】：哈哈哈哈，那我先跟你讲个关于你哥的八卦？
　　【阿静】：嗯，其实我还挺意外的，喻眠学姐说她在追深哥。
　　【阿静】：因为以前高中的时候就能明显感觉到深哥是喜欢喻眠学姐的，我相信你哥肯定不是渣男！
　　【纪浅】：？
　　【纪浅】：什么渣男？
　　【阿静】：咳咳，现在说起来会觉得有点中二啊——
　　【阿静】：但是当时深哥拒绝我的话有这么一句。
　　【阿静】：他说，如果我觉得他是什么神明，那很抱歉，他是个自私的神明，他的私心只能庇护一个人。
　　【纪浅】：………………
　　【纪浅】：嗯。
　　【纪浅】：他真恶心。
　　【阿静】：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要骂他！
　　【阿静】：但其实也没错。
　　【阿静】：大概意思就是，只会喜欢那一个人吧？
　　【纪浅】：嗯。
　　【阿静】：那个人一定是喻眠学姐。
　　【纪浅】：。
　　事情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了。
　　她一开始知道喻眠学姐在追纪深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有点接受不了，结果后来程予跟她说什么，纪深说是他在追喻眠。
　　而且两个人竟然在高中的时候在一起过？
　　这是在上演什么扑朔迷离的戏码？
　　其实就纪浅对自己亲哥的了解，虽然他们俩的确是有点待在一起太久了，相看两相厌，但是她在这一点上还是相信亲哥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亲哥哥。
　　那纪深既然说过只喜欢那一个人，现在喻眠学姐追他，他不答应是什么意思？
　　小情侣打情骂俏的破镜重圆剧本？
　　纪浅实在是有点想不明白，感觉自己脑子也有点晕乎乎的，最后只能跟程和静说。
　　【等等，等我最近回家打探一下最新近况！】
　　【阿静】：那靠你了！
　　-
　　纪浅回家的时候，纪深还没回来。
　　他工作还没结束，说是要等到接近过新年，要等到农历的二十□□才回来。
　　这次倒是爸妈可能会稍微早一点。
　　纪浅回家以后，收拾了一堆东西，忽然瞥到旁边自己摆着的一堆八音盒。
　　从十八岁的开始，她好像就没听过了。
　　十八岁那年，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去听这些，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因为程予的事情，有点把自己的亲哥都连坐了。
　　所以纪浅就把东西放在那里，后来再也没有动过。
　　她看着那些八音盒，忽然想到之前程予跟自己说的那些话，纪浅皱了皱眉，倒也不是不相信程予，只是忽然想不到…
　　会有什么呢？
　　不仅仅是音乐的话，会是一些什么呢？
　　纪深还能在里面加入什么东西？
　　她起身去拿，被她放在柜子最上层的那几个八音盒，这几个就是纪深在十八岁以后送给她的。
　　这么几年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变过。
　　拿下来的时候甚至已经感觉到有些落了灰。
　　她坐在床上，把纪深在她十八岁时候送的那一个翻过来，打开开关。
　　房间里很安静，也就只有她手上的八音盒的声音。
　　前面依旧是一段音乐，是她没听过的。
　　当然没听过，因为每一年的音乐其实都是不一样的。
　　不然纪深也不会傻乎乎的每年送连曲目都是一样的八音盒，那的确是太敷衍她了！一定会被全家人一起赶出去的！
　　她听着听着，音乐声忽然有点断掉，戛然而止的感觉，突然顿住的感觉，纪浅还以为是这个八音盒放太久陈旧坏掉了。
　　正打算看看情况的时候。
　　八音盒里突然传来了一道人声，虽然不太流畅，但的确是人声，纪浅愣了一下。
　　“纪浅。”
　　“十八岁生日快乐。”
　　“如果你听了，啧。”他顿住，“虽然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听。”
　　纪浅：……嗯。
　　她的确没听。
　　“但作为你半个亲爹的我。”纪深的声音依旧轻蔑，“你的亲哥，还是得说——”
　　“生日快乐。”
　　他又说了一遍这个。
　　纪浅忽然听得笑，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十八岁以后，就不要再当傻乎乎的小姑娘了。”
　　“别上当。”
　　“我的确不可能一辈子护着你。”
　　“但也不是不行。”
　　纪浅：……。
　　怎么还是这么拽拽的。
　　现在听起来还觉得有点奇妙，她的十八岁，那纪深也才十九岁，现在听十九岁的纪深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你也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当然，我知道你的目标是保护别人。”
　　“都说十八岁开始要认真过日子了啊，你也稍微注意点，别自己走歪了。”
　　纪浅听着，小声嘀咕：“谁走歪了啊，现在看看歪吗？哼。”
　　而且要说这个，以前会比较怀疑的是他吧！纪深才是那个容易走歪的人吧！
　　啧啧，结果还是他来说教她！
　　纪浅刚吐槽完，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语气变得稍微严肃认真了许多。
　　“没时间跟你扯了，这录不了那么久。”
　　“总之，未来不管你是什么选择，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永远是纪浅，我永远是纪深。”
　　最后一道细碎的电流声，宣布这个录音到这里为止，纪浅反应了一会儿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她是纪深的妹妹，怎么会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
　　不管怎么改变，也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她选择什么。
　　她永远都是他的妹妹。
　　纪浅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自己笑了：“干嘛啊…”
　　搞得这么矫情。
　　怎么会做这么笨的事情？
　　她笑着笑着，就开始鼻酸。
　　真的是好奇怪，明明这几年都不爱哭了，早就不爱哭了，高中的时候纪浅就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那会儿就觉得自己很厉害。
　　是不会哭的小怪兽。
　　现在二十几岁了，反而好像有点容易哭。
　　会突然一下子被感动的情绪给包围。
　　人的确是越长大越坚强，但也是越长大越能理解什么是爱和被爱，当人在爱里被包围的时候，总是会被感动的。
　　纪浅听完这个，又打开听了一遍。
　　忽然意识到，中间戛然而止的音乐大概就是因为后面还有他的录音。
　　这已经不能算是八音盒了。
　　其实是录音的小盒子。
　　纪浅把这个放回去以后，又打开了后来的那几个。
　　无一例外都是前面一段不会重复的音乐，到中间开始播放录音，都有些时候了，好像声音变得不那么清晰。
　　但是时隔数年，还是好好地传达到了她这里。
　　后来的那些内容里，纪深也说了很多，每次都是用那种很欠揍的语气开场，后面又突然像被“绑架”了一样认真发言。
　　——“不管怎么说，又长大了一岁了啊，挺好的，今年的长大也很顺利。”
　　——“谢谢你终于不给我闯祸了啊。”
　　——“所以跟你说，别什么事都想着依靠别人，虽然咱家谁都行，但我真的怕自己先被你气死，以后活不到那么久。”
　　——“还是得先充实自己再说，不要依赖。”
　　感觉还挺割裂的。
　　但纪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表面上是个浪荡懒散的公子哥，什么事都不上心，成绩也很混的样子，对自己亲妹妹被欺负了都无动于衷，甚至对她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
　　但其实呢。
　　背地里偷偷当了心理医生，给大家排忧解难。
　　其实呢，背地里偷偷给妹妹录音，给她每年都一个人生建议或者给她竖起一道坚实的防护墙，告诉她。
　　没事儿，要真有什么事还有哥哥呢。
　　纪浅认真听完那些录音，转过头去才发现天都开始有些黑了，太阳正在落山，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抽了几张消毒的湿纸巾，把那些全部擦了一遍。
　　把上面落的灰全部认真擦掉以后再重新好好地放了回去。
　　她转头看着外面正在落山的太阳。
　　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忽然就在想——
　　至少要在落日之前。
　　人为什么会喜欢太阳呢？
　　因为有阳光的白天，灿烂、夺目，天光大亮。
　　所以至少在落日之前，她有些话想说。
　　但纪浅的第一条消息不是发给纪深的，这会儿下意识地找了男朋友。
　　【纪浅】：我听完了。
　　【纪浅】：我哥录的那些东西。
　　程予今天回得很快：【嗯？】
　　【纪浅】：程予哥。
　　【纪浅】：谢谢你。
　　程予回了她一个捏脸的小表情，说：【这谢我干什么？】
　　对啊，谢他干什么。
　　这些话也不是程予说的，程予也没有给纪深出过主意，但是…
　　纪浅垂着眸打字。
　　——【因为不是你的话，我根本不会去看这些，我根本不会去听，不会发现其实我哥还做了这些事情。】
　　——【虽然有点矫情啊，但…】
　　——【但我看了真的很开心，觉得自己有被所有人好好爱着，我是被爱簇拥的小孩儿。】
　　就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就在她身边，但是她自己没有太认真地去看到，自己身在迷雾之中，总会有些看不清的东西。
　　但程予会拨开所有的迷雾，让她看到前面开满的所有鲜花。
　　她多幸运啊。
　　不仅仅被一个人爱着。
　　她被很多人爱着。
　　【程予】：真是小笨蛋。
　　纪浅笑了笑，没回他。
　　反正现在不回他也没关系，程予也不会生气。
　　纪浅调过去，准备给纪深发信息，看了一下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定格在上次纪深叫她出来吃饭。
　　……那天她还觉得纪深好凶呢！！
　　怎么会有这种哥哥！
　　虽然这些就是纪深一贯的作风，但是她还是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了。
　　后来他们俩再也没聊过天，连朋友圈点赞的情谊都没有，家人的存在总之这么奇妙，平时可能根本不联系，也可能根本不会有什么太多的互动。
　　但他们永远都是家人，也不会因为不联系就改变。
　　纪浅编辑了很久，脑子里闪过自己刚才跟程予说的，虽然很矫情但是很感动，然而切到跟纪深的对话框里的时候。
　　她就矫情不起来了，感觉打字的手在拉警报。
　　结果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发出去的文字完全口是心非。
　　她给纪深发了两段话。
　　【回家收拾东西，发现家里好多你之前送的八音盒，怎么每年都送八音盒啊？我全收拾出来了！】
　　【总之就是说，别送这玩意儿了。】
　　纪浅消息发出去其实还是有点后悔，但她吸了吸气，想着…
　　嗯，纪深应该能懂吧？
　　能懂她的意思其实是，她已经全部听了一遍，也能懂她的意思不是真的嫌弃，不是真的让他别送了吧？
　　她正在想着，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纪浅收到来自纪深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纪深风格，十分简短。
　　纪深就回了两个字。
　　——【傻逼。】


第80章 80.   但你也不是单恋。
　　新年来临。
　　农历新年的气氛浓重。
　　纪浅在胡婉他们回来之前先把家里大致收拾打扫了一遍, 胡婉和纪升荣一到家就乐开了花。
　　“哦呀，我们家小浅也知道在爸妈回来之前先收拾好啦？”胡婉放下包，“给你带了点你喜欢吃的。”
　　“谢谢妈妈！”纪浅冲过去抱着她。
　　纪升荣还在放车钥匙, 他也跟着笑：“小浅现在是越来越懂事了。”
　　“你哥什么时候回来？”胡婉问，“他跟你说了吗？”
　　纪浅回答：“我哥说大概农历二十八。”
　　这么说起来，其实她还是最了解跟哥哥有关事情的人。
　　“这么晚才回啊…”胡婉皱了皱眉, “你哥现在也是个大忙人, 一点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纪浅点头, 说：“我其实觉得我哥有可能是因为不想回来打扫卫生。”
　　“哈哈哈哈哈。”胡婉笑, “很有可能哦。”
　　纪升荣路过，听到她们俩在说这个，冷不丁地接了一句：“那就让阿深回来打扫春节的卫生吧。”
　　“好！”纪浅赶紧竖大拇指表示支持。
　　其实纪升荣是很少参与她们俩这会儿的话题的，但是每次都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补上一刀。
　　不愧是爸爸，爸爸还是厉害的。
　　等到纪深回来那天, 胡婉本来在厨房里做晚饭，她直接开门出来给纪升荣递了个眼神。
　　纪深刚去楼上放了行李, 下来客厅，就发现亲爹看了他一眼。
　　“回都回来了, 把阁楼那边卫生打扫了吧。”纪升荣说得十分平静。
　　纪深站在那边, 动作都稍微停了一下。
　　“？”纪深困惑，“阁楼？”
　　他家阁楼已经很久没打扫过了, 这不知道是多少年的陈年老灰和乱七八糟。
　　“怎么突然叫打扫阁楼？”纪深继续迈步，下楼, 语气有点嘲讽，“是不是又是纪浅想搞什么玩意儿了？”
　　纪升荣睨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纪深：“？”
　　纪升荣：“你妹妹可是在你回来之前，里里外外地把家里全部收拾了一遍，人那么早回来给家里收得整整齐齐的, 就只是给你留了个阁楼没打扫而已。”
　　“哦？她还有这闲情逸致？”
　　纪浅这会儿恰好从房间出来，就听到纪深在那儿叽叽歪歪的，她冲着楼下大喊：“纪深！！你又在说我坏话！！”
　　纪深：“那没有的。”
　　“哦，那你去打扫阁楼吧。”纪浅笑嘻嘻，“赶紧收起来，在新年之前搞定哦——”
　　纪深：“………………”
　　胡婉也从厨房出来，开始补：“就只有一个阁楼！你总不能什么事儿都让妹妹给做完了吧？”
　　纪深：“…………”
　　行。
　　那他能怎么办？能离家出走吗？
　　接下来的两天，纪深基本一有空就是人泡到阁楼去收东西，家里的阁楼现在已经被他们用来堆砌旧物，的确是很多东西没有收拾过。
　　虽说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辞旧迎新，但今年确实是被他们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格外有迎接新的一年的感觉。
　　纪深甚至还从那个阁楼里翻出一些他们小时候的玩具，还有纪浅小时候学画画的时候的课后作业。
　　下面都还有老师给她评的分数。
　　那幅画画得不算好，毕竟是小时候画的，但那次她的分数很高。
　　画了他们一家人。
　　纪深找出来那张的时候还在笑，下意识拍了个照，发给程予。
　　【纪深】：看看你女朋友的精彩作品。
　　【程予】：不愧是我女朋友，什么都这么厉害。
　　【纪深】：？
　　【纪深】：滚。
　　他是发给程予一起笑的，不是发给他夸纪浅的。
　　什么小学生画作？
　　【程予】：啊，哥哥急了？对不起啊，忘了哥哥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纪深】：……
　　真恶心啊，沾着他妹的光，跟着一起喊哥哥。
　　恶心兄弟还是得看他的。
　　【程予】：哥哥什么时候带嫂子回家啊？
　　【纪深】：可以。
　　【纪深】：老子先把你人杀了。
　　【纪深】：傻逼玩意儿。
　　纪深直接收了手机，懒得回复程予。
　　他还是在大年三十之前把东西全部给收拾完了，三十那天晚上，胡婉和纪升荣在楼下厨房忙活，纪深收好了阁楼。
　　而纪浅则是搬了一些东西放到阁楼上去。
　　这个阁楼说起来，其实都是她和纪深成长的痕迹和记忆，她想，以后也要用来储藏这些。
　　…
　　晚上吃年夜饭，纪浅时不时低头回程予信息。
　　【纪浅】：所以你过两天是有时间过来的嘛？
　　【程予】：嗯，我时间是留出来的，公主殿下随叫随到。
　　【纪浅】：知道啦！我等下就跟爸妈说！
　　她吃饭吃着吃着一直很信息，看起来会让人觉得她有点心不在焉，胡婉给她夹了个菜，问她。
　　“怎么了？”胡婉开口，“是在忙工作还是什么？”
　　“啊…”纪浅讷讷的。
　　随后旁边响起一道轻嘁声，纪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嘲讽：“很明显，回男朋友消息呢。”
　　胡婉和纪升荣的筷子都停在半空中了。
　　……虽然之前就感觉自己闺女好像看起来有点不对，毕竟恋爱中的人真的会看着手机傻笑。
　　但是这句话被纪深这么轻描淡写地直接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什…”胡婉都顿住。
　　倒是纪升荣的回答只是一声：“嗯。”
　　虽然嘴上催着两个孩子说是可以谈恋爱了，但听到说这话的时候还是…
　　啊，有种女儿被抢走了的感觉。
　　他们的催也不是催着结婚，就是觉得这个年纪，也是可以谈谈恋爱的。
　　饭桌上忽然沉默了会儿。
　　纪浅：“……嗯？你们不问吗？”
　　胡婉说：“问什么？”
　　“问我男朋友的事情。”纪浅戳了戳碗里的菜，小心翼翼抬眸。
　　纪升荣轻咳了一声：“我们能问什么？”
　　“问问跟他有关的事情，做什么的，哪里人…？”纪浅眨了眨眼。
　　怎么会！她要说自己恋爱了！做了这么久的思想准备！爸妈完全不问的吗？
　　怎么到这个话题还需要她自己来说话题流程的。
　　胡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忽然正襟危坐：“行，那你说吧。”
　　纪浅：“？”
　　这一刻的氛围好像比刚才还要微妙。
　　她竟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纪深。
　　纪深一脸：看我干什么？
　　纪浅：要不是你突然提出来！现在也不可能直接变成这样！
　　纪深默默吃饭，抬眸睨了她一眼：我不说？你哪儿能找到机会开口？还不说谢谢？
　　纪浅：……
　　其实的确是这个道理。
　　纪浅顿了顿，深呼吸了一口气，现在除了好好说明，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而且，她本来就是打算跟家里好好坦白的。
　　纪浅知道自己爸妈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和不善解人意的人，他们家里一向开明，也一向是什么事情都打开天窗说亮话。
　　所以她要认真去表达。
　　纪浅也坐直，她看向胡婉和纪升荣，缓缓开口。
　　“其实。”
　　“我在跟程予哥谈恋爱。”
　　“已经在一起好几个月了，之前没说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打算等到新年，直接让程予哥来家里…”
　　晚上做饭的时候胡婉其实还提到程予。
　　问了问他们程予的近况，最近跟他们有没有联系，还提到说感觉程予很久没过来吃饭了，如果后几天有时间，倒是可以来一下的。
　　对程予进行了一番盛情邀请。
　　但那只是因为程予是纪深的朋友，因为他们高中的时候关系密切。
　　但是如果是纪浅男朋友这个身份，纪浅不确定他们还会不会这样想…
　　她就说了这么几句话。
　　短短的几句。
　　饭桌上再次陷入沉默，过了半分钟，胡婉才说：“是程予吗？”
　　“是。”纪浅回答得很坚定。
　　“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程予吧？”胡婉好像还有点怀疑，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纪深往后靠了下，吊儿郎当的：“当然是那个程予，不然还能是哪个？搞替身恋爱呢？”
　　纪升荣看了纪深一眼，眉头也紧皱着。
　　“他…”胡婉叹了口气，“这孩子是挺好的。”
　　程予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当然很清楚，也不需要再去问过多的事情，也不需要做更多的了解。
　　纪浅嗯了一声，跟胡婉对视着。
　　胡婉和纪升荣这会儿的表情很难说具体的，算不上生气，也算不上开心，看起来好像不会反对…
　　但也不像是会支持的样子。
　　过去的几年里，他们对程予的家庭情况，对他母亲的情况的了解，可是比纪浅还要多。
　　他们是因为太清楚程予是什么样的人，所以现在才无法轻易下定论。
　　气氛忽然变得严肃。
　　纪浅舔了舔唇，小声说：“其实我也想过你们可能会不太支持，毕竟你们肯定也会担心，会觉得我跟他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困难的地方…”
　　包括他的职业，他以后会做的选择，还有他的家庭。
　　“但我还是想认真告诉你们。”
　　“即便我在开口之前，觉得你们甚至可能想让我们分开。”
　　“但是你们是最爱我的家人。”
　　纪浅抬眸，看着对面的纪升荣和胡婉，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自己说着这句话竟然还哽了一下。
　　“我只是想表达——”
　　“他是我会很坚定也很难去改变的选择。”
　　“你们所担心的一切，他自己其实也担心过，但我觉得没关系，我自己并不介意。”
　　“因为我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他。”
　　“从以前，从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喜欢他了…”
　　胡婉和纪升荣也不知道这会儿要说什么，胡婉只是放下筷子，叹气，听着有些疲惫。
　　她揉了揉太阳穴。
　　“我们知道了。”胡婉说，“我跟你爸再好好想想吧，我们也要给你认真的答复，得花些时间。”
　　“嗯。”纪浅应着。
　　“好了，现在还是认真吃饭吧？”胡婉又抬手，给她夹了个菜。
　　但气氛不管怎么说都有些许微妙。
　　胡婉给她夹的菜刚刚放到碗里，旁边忽然有人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玩意儿？”纪深开口。
　　他看了纪浅一眼，皱眉：“十六七岁？”
　　纪浅：……？
　　这句话怎么了吗？
　　纪深顿了顿，轻嗤了一声，往前靠了靠：“等下，你这是不是稍微有点早恋了啊？”
　　纪浅：“？”
　　纪浅恨不得把筷子给他砸过去，说：“早恋什么早恋！我跟他以前又没恋！我那是单恋！单恋了好几年！怎么，还不准十几岁就有喜欢的人？”
　　那也太过分了！
　　可以不让恋爱，但是直接阻止喜欢就反人类了吧！
　　俩兄妹莫名其妙又因为这个事情吵闹起来，胡婉和纪升荣也只能无奈摇头。
　　等到他们俩吵完。
　　纪浅坐在纪深旁边，听到他声音压着，不算大声，只有她能听到。
　　纪深又说了句。
　　“但你也不是单恋。”


第81章 81.   他们要相信纪浅。
　　纪浅吃着饭, 本来在认真跟纪深斗嘴的，手突然停了一下。
　　她突然笑出声。
　　不是因为纪深那一句话说不是单恋而笑的，她其实就是在笑纪深。
　　笑自己这个心口不一, 却又总是在帮她的哥哥。
　　吃完饭去洗碗，纪浅垂眸看着自己手心的泡泡，她往纪深那边吹了一下, 落在了纪深的袖口上, 纪深啧了声。
　　“干什么？”纪深说。
　　“哥。”纪浅忽然开口叫他, “你知道我跟程予哥在恋爱的时候, 会有跟爸妈一样的顾虑吗？”
　　“那是你自己选的。”纪深头都没抬，语气也是淡淡的，听着依旧吊儿郎当。
　　“嗯？”
　　“我为什么要管你做什么选择？”纪深嗤笑，“关我屁事。”
　　纪浅：“……”
　　说点好话吧纪深。
　　“你这样真的很难有女朋友。”纪浅说，“不是说你最近在追喻眠学姐吗？说话这么难听真的能追到？”
　　纪深：“多关心你自己的事情。”
　　“噢。”纪浅倒是没继续说, 她把话题转回来，“说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我？”纪深挑眉，轻笑, “跨年那天叫你们俩出去吃饭的时候。”
　　“？”
　　“哦, 我本来只是猜测，就把你们俩约出去了, 假装知道而已。”
　　“？”
　　妈的，被套路了？？
　　纪深还有这么聪明的时候吗？
　　“那你…当时没别的什么想法？”纪浅又问。
　　“我能有什么想法？”纪深反问她, “我能让程予滚还是让你滚？”
　　一个是好兄弟一个是亲妹妹。
　　“那你跟爸妈也……”纪浅眨了眨眼。
　　这个时候还是很需要哥哥的，需要哥哥帮忙给爸妈做点思想工作！这就是！有哥哥的好处！
　　纪深继续轻嗤，只是睨了她一眼。
　　“你们俩谈恋爱还是我谈恋爱？”纪深问。
　　纪浅没说话，只是把手擦干以后, 点开手机，给他看了一眼跟喻眠的对话框。
　　她跟纪深说——
　　“我有喻眠学姐微信。”
　　“你帮我跟爸妈说说，我帮你追喻眠学姐。”
　　纪深：“……”
　　纪深：“别他妈跟喻眠乱说什么话。”
　　纪浅挑眉：“看你表现咯。”
　　“……”纪深皱眉。
　　纪浅把碗筷叠好放着，“那我走啦，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记得把碗放进去哦！”
　　从小洗碗就是这样的。
　　因为小时候纪浅个子小，她洗完碗没办法放到柜子里，所以都是纪深来放，以前纪深每次放个碗筷都要嘲笑她太矮了。
　　其实现在纪浅也能放上去。
　　但是洗完碗要哥哥来放东西这件事仿佛已经刻进了DNA，再也改不了。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被大家爱着。
　　这也不需要改。
　　就算纪浅年龄大了，个子长高了，但她永远不会变的是——
　　她永远是被大家爱着的小公主。
　　洗完碗以后，纪深真的去跟爸妈做思想工作了。
　　纪浅也不知道纪深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晚点的时候，就收到纪深的微信信息。
　　【让程予这几天来一趟吧。】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纪浅还是愣了一下，总有点小紧张。
　　这句话被纪深说出来感觉！！就很像是！！你叫你家长这两天来一下！
　　但纪浅在这个时候还是选择相信他的。
　　…
　　程予是大年初二那天来的。
　　他来的时候还给胡婉和纪升荣带了很多东西来，下车都拿不住，叫纪深出去帮忙搬了很多东西。
　　纪浅站在旁边看，也听着他们俩聊天。
　　“还是得叫你爹出来帮忙。”纪深说。
　　“哦？”程予抬眸，“不是哥哥吗？”
　　纪深：“……”
　　纪深皱眉：“滚。”
　　听到这个称呼就烦，纯属恶心人的。
　　虽然之前听了很多次，但是听到程予直接这么叫，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好兄弟变妹夫，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恶心谁。
　　按照往常，这个时候程予都跟纪深互相称爹了，但是这次来毕竟也算是“有求于人”，程予没说什么。
　　胡婉和纪升荣两个人在客厅坐着，没出来。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纪浅压着声音小声跟程予说：“要是我爸妈说什么，你别太紧张啊…”
　　“嗯，不会的。”程予说，“叔叔阿姨都是很好的人，我相信他们。”
　　纪深这会儿还来拍了一下程予的后背：“你爹我，都帮你把事情搞定得差不多了。”
　　“那谢谢你啊。”程予笑。
　　以往程予每次来的时候，胡婉和纪升荣还挺欢迎他的，还会凶纪深，让他赶紧去给程予帮忙。
　　但这次没来。
　　程予也理解，毕竟他现在来的身份不一样了，人家爸妈不愿意出来再招呼，这才是正常的。
　　他们迈步进去，看到胡婉和纪升荣还在说什么悄悄话。
　　胡婉在纪升荣旁边小声说什么，两个人皱着眉，表情看着不是很好，但他们三个拐过去，胡婉和纪升荣看到以后，马上坐直了身子。
　　最后是纪升荣先开了口：“小程啊，好久不见。”
　　“叔叔阿姨好，好久不见。”程予打了个招呼，把东西拿过去放着，“给你们带了点东西。”
　　“哈哈哈哈，客气。”胡婉忽然开口，听着还挺开心。
　　纪升荣轻咳了一声，胡婉马上变脸，换上有些严肃的表情：“啊，先放着吧，喝点什么？”
　　“都行的。”程予点头，“麻烦阿姨了。”
　　胡婉也嗯了一声，随后起身准备去给他们拿水，走到一半的时候，她没忍住回头又看了程予和纪浅一眼。
　　这会儿程予和纪浅正十指相扣着。
　　两个人靠得很近。
　　一看就让人觉得，他们俩就是很难去分开的。
　　胡婉轻轻叹了一口气，去拿了水以后，让他们都先坐着聊会儿天。
　　或许也是因为很长时间没见，刚开始开口的时候还不知道话题要从哪里开始，但是聊着聊着就渐入佳境。
　　刚开始胡婉和纪升荣还很严肃，聊着聊着，仿佛就回到了以前一样的时刻。
　　纪升荣喝了口茶，说：“所以现在的确是在当警察吧？”
　　“是的。”
　　“其实也挺好。”纪升荣说，“毕竟是你一开始就想做的事情，现在能实现，也是付出了很多努力。”
　　“人可是狙击手。”纪深挑眉，“上次青宜那个绑匪劫持人质的事情，狙击手就是程予。”
　　胡婉和纪升荣同时愣了下，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
　　“这么年轻就已经在担这样的重任了啊。”纪升荣说，“挺厉害的。”
　　在这一点上，的确没什么可以否认的。
　　“一开始是不是想当缉毒警察来着？”胡婉忽然问，“我记得以前是这样的。”
　　“是。”程予说，“但是后来发现，我的特长项和条件更适合当狙击手，所以没有去做缉毒警察。”
　　“哦~”胡婉若有所思。
　　“这一点的确没必要一定坚持。”纪升荣也接了一句。
　　“对的。”程予应着，“虽然很想去做父亲没有完成的事业，但对于我们来说，这项事业最终的目的是希望能够维持秩序。”
　　不是一定要成为缉毒警察。
　　他的信念感，其实本质上也不是一定要成为警察。
　　而是要去做一个，对这个世界有贡献的人。
　　纪升荣沉默了会儿没说话，过了会儿，突然感叹：“其实像小程你这样的人啊，就算不当警察，当看到别人有危险的时候也一定会挺身而出吧。”
　　程予还没说话。
　　纪浅突然接了一句：“那当然啊！如果有人遇到危险，我们肯定都会…”
　　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
　　程予这才嗯了一声。
　　纪升荣没说什么，只是笑笑，随后继续跟他们聊天。
　　气氛比纪浅想得要轻松许多。
　　晚点的时候，胡婉叫纪浅一起去厨房洗个水果，站在水池前面，听着窸窣的水流声。
　　胡婉突然说：“其实刚才你们进来之前，我跟你爸在商量，今天还是稍微严肃一点，这事我跟你爸好好想过，也讨论过了。”
　　“嗯。”纪浅点头。
　　“有的话还是要跟小程说说。”胡婉说，“但是这孩子一过来啊…”
　　胡婉顿了顿，自己也挺无奈的，她叹气，跟纪浅说着。
　　“这孩子一过来，一开口，就还是那种很亲切的感觉，就跟以前经常在我们家吃饭，经常照顾你的那个样子一样。”
　　“有什么变化呢？”
　　“就算现在，他的确是选择了一份危险的职业，可能的确，我跟你爸也还是会有很多担心。”
　　“不说是完全同意吧。”
　　胡婉看向客厅那边，程予跟纪升荣正聊得好，几个人还时不时笑一笑。
　　“但妈妈突然觉得，程予还是程予，不管他现在在做什么，他还是那个程予。”
　　他们是很了解程予的。
　　因为那些年里，他们的确也帮程予和程予的母亲做了很多事情。
　　程予现在有什么改变吗？
　　只是变得更成熟，更有担当了而已。
　　这个人，身上有着一种永远热烈的少年感。
　　“你也别担心了。”胡婉给她递了个苹果，“我跟你爸不会刁难他的，我们不是那种人。”
　　“那…”纪浅舔了舔唇，“你跟爸爸同意我们吗…”
　　“这是你们俩之前的事情。”胡婉说，“其实我跟你爸是没什么资格插手的，从小到大，小浅你自己做的决定，我和你爸爸都没有干预过。”
　　包括她说要当医生。
　　胡婉叹气：“所以，哪儿来的我们俩同不同意啊。”
　　纪浅小声地嗯了一声。
　　“你哥说得没错。”胡婉看过去，“你是个聪明勇敢的孩子，程予也是，我们也知道程予是个什么样的人，与其去重新了解一个不知晓的人，还不如是程予。”
　　程予是一个绝对会让人放心的存在。
　　她们俩在这边说着，就几个水果而已洗了好一会儿。
　　客厅那边的纪升荣给纪深递了个眼神，纪深起身：“我去房间拿个东西。”
　　他人走了以后。
　　纪升荣放下手中的杯子，抬头：“小程，我觉得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需要去隐瞒什么的，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告诉叔叔。”
　　程予自然不是不会看情况的，纪深走的意图那么明显。
　　他坐直身子，看着纪升荣。
　　“我理解叔叔阿姨的一切想法和决定，因为我也曾经这样觉得，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保护好她，没有办法给她那么安稳的陪伴。”
　　纪升荣重新端起水杯，低念了一句：“没办法给她陪伴和保护…”
　　“嗯。”程予应着，“但我一定会尽全力。”
　　毫无保留，把自己所有能做到的，都给她。
　　纪升荣沉默了那么几秒，看着很严肃，程予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那么点紧张。
　　面前的中年男人忽然停顿，喝了口茶，纪升荣忽然说。
　　“先谈着吧。”
　　“我们不干预。”
　　程予愣了下。
　　纪升荣继续说——
　　“虽然小浅是我们家里的小公主。”
　　“但在保护自己这件事上，她自己也能做到。”
　　纪深说了些什么呢。
　　纪深说。
　　妹妹其实也没有大家想的那么脆弱。
　　他们要相信纪浅。


第82章 终章   十七岁的纪浅许了两个愿。【正文……
　　这一晚程予也留宿了。
　　不过也没有跟纪浅住在一起, 胡婉一如既往地给程予收拾了以前他住的那个房间。
　　聊到后面气氛完全变得轻松自然，偶尔拉拉家常，问问程予母亲最近的情况。
　　纪浅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给程予发信息。
　　【纪浅】：睡了吗？
　　【程予】：嗯？
　　【纪浅】：那要不要去楼上透会儿气？
　　【程予】：好。
　　他们今天还没有什么独处的机会呢。
　　纪浅穿好睡衣外套，蹑手蹑脚地小声出去，悄声阖上了门。
　　她到顶楼的时候, 程予已经在了, 他站在那边, 听到开门声, 转身过来看着她，很自然地张开双臂等她过来拥抱。
　　黑夜中，莹莹一点的光亮。
　　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的身影。
　　纪浅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想到刚认识程予那会儿, 他们三个一起去超市，纪深去便利店给她买吃的, 程予站在路灯下等她。
　　那会儿她在发呆，在看影子。
　　程予站在光源下方, 影子落在脚下, 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团，都看不清。
　　只有离光远影子才会被拉长。
　　靠近光源和融入黑暗中, 都看不见被拉长的影子。
　　她和程予或许现在没有站在光里。
　　但其实是一样的，他们没有在明亮的地方, 没有在光里，站在黑夜之中。
　　他们也一定是在守护别人的英雄。
　　纪浅笑了一声，突然迈步小跑过去，扑进了程予的怀抱, 伸手抱着他的腰。
　　男人身上传来熟悉的气味，就这样安静地拥抱了很久。
　　纪浅抱着他，声音瓮声瓮气的：“好想你。”
　　程予轻轻挠了一下她的下巴，把小姑娘从自己怀抱里拉出来，捏着她的下巴吻上去，轻轻咬了一口她的唇。
　　“嗯。”程予应着，“我也想你。”
　　只能在这个时候偷偷相见。
　　“我爸刚才没说什么吧？”纪浅还是忍不住关心，“我妈说…他们不会干预我们的恋爱的。”
　　虽然还是会有点顾虑和担心，虽然不能算是完完全全的支持。
　　但他们知道程予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程予其实是值得托付的，至少不会阻止他们恋爱。
　　而作为父母，他们能做到的就是让自己用平常心来对待这一切。
　　外面还是有些许冷的。
　　纪浅和程予在外面站了会儿还是觉得冷，没有太久就各自回去房间准备休息。
　　第二天睡醒以后，胡婉已经做好了早餐，叫他们几个下来吃饭，纪浅和纪深还在自己的房间里洗漱收拾。
　　程予起得早，本来准备去厨房帮忙，但被胡婉叫去休息了。
　　“这么想帮忙的话，去阁楼帮我拿个东西吧？”胡婉挑眉说。
　　“好。”程予应着。
　　他对他们家里倒是挺熟悉的。
　　今天天气好，有阳光刚好落在阁楼的小桌子上，程予走过去拿桌上的东西，听到一阵窸窣的纸张摩擦声，是风吹动报纸纸张的响声。
　　程予抬眸看过去。
　　看到那份报纸竟然落了一些边角出来，跟旁边收拾整齐的书本比起来说，看起来要更凌乱几分。
　　程予笑了一声，叹气。
　　肯定是纪浅收拾的时候没有理好，那就再帮她重新整理一下。
　　他伸手抽出来，本来没打算看，但摊开来那一页，程予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
　　因为那张照片是他。
　　十八岁的程予，手上端着□□，瞄准着前面的靶。
　　那一年，他在全国大赛上夺得了冠军。
　　也接受了…
　　报社记者的采访。
　　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段采访，因为早就过了报纸普及和每个人都会买来读的时代了，报纸已经开始渐渐被取缔。
　　可这里有这份报纸。
　　程予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轻颤了一下，他翻开下一页。
　　在最后那一页他接受采访的地方。
　　他回答说：【是，他一直是我的骄傲和榜样。】
　　纪浅在下面写了一行小小的字：【你也是我的骄傲和榜样。】
　　——【她目前不支持，但我会努力。】
　　——【我也会努力的！努力成为优秀的人跟程予哥并肩！】
　　从很早很早。
　　她早就把他当做了骄傲。
　　虽然有的话，纪浅跟他说过，但看到这一行行的小字，那曾经的字迹和记忆，在纸张上被记录下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充满了温度。
　　程予敛眸，忽然轻笑。
　　就像纪浅会在他的书页上回信，他也要回信给纪浅。
　　程予在旁边拿了一支笔，落在右下角一段。
　　——【我也一直在追逐你的脚步。】
　　随后他再次叠好这张报纸，放回了这里书架上，放在了阳光能照到的，显眼的地方。
　　曾经被纪浅当做秘密藏起来，生怕被别人发现的东西，现在也能收到回信后被放在阳光最为充盈的那一角。
　　以后，一定还会被另外的人看见。
　　-
　　开春后，纪浅被学校实习分配回到了青宜市第一人民医院。
　　回去那天，科室的老师还约着一起请纪浅吃了饭，说是欢迎她再次回来，顺便问了问她，实习结束以后有没有打算留在青宜。
　　“欸，小纪留在青宜呗，你男朋友也是青宜人呀。”
　　纪浅笑笑，说：“这个嘛…以后再看！”
　　说不定以前说笑着的那句，是不是真的准备嫁到青宜去，会成为真的。
　　她开学实习，这次是直接搬到程予那边去了，两个人一起住着感觉生活也方便许多，程予虽然很忙，但生活还是很有条理的。
　　纪浅之前经常忙得自己忘记吃饭或者没时间照应别的事情。
　　跟程予住在一起以后，这些毛病很快就被解决了。
　　五六月，天气渐渐有些回暖，大家都开始换上短袖。
　　纪浅喜欢在夏天戴手链和项链，在家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出来之前程予送她的那条手链。
　　上面写着“rescuer”的那条手链。
　　她觉得自己还配不上这个称号，所以一直没有戴。
　　这次依旧是拿起来看了很久，但纪浅还是没有戴上，她只是拿了出来，放在梳妆台很显眼的地方。
　　程予看到，问了她原因。
　　纪浅乖乖如实回答。
　　男人的唇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讲，但最后还是给咽了下去，只是应答了她一句：“好。”
　　半个月后，纪浅忽然接到一个突发的工作任务。
　　隔壁省某个地方突发状况，需要一批医生和警察的支援，医院开会让报名。
　　“我去。”纪浅直接举手，“我现在就可以出发。”
　　这个时候愿意离开的医生其实不算多，本来医院这边的人手就有些紧缺，而且主治医生手下可能还有自己需要照顾的病人。
　　抽不开身的情况下，也只有纪浅这种实习生是支援的最好选择。
　　纪浅十分坚定果断地报了名，马上回家开始收拾行李，她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手链。
　　如果，她想…
　　如果这次能做到的话，回来就戴上它吧。
　　因为出发有些太紧急，纪浅其实也有点怕程予担心，她打算直接先斩后奏，出发了以后再告诉他。
　　到集合现场的时候，她站在那边，垂眸，考虑要不要这个时候给程予发个信息。
　　发呆的这个时刻，纪浅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拿着个喇叭在叫她。
　　——“纪浅医生，纪浅医生在吗？”
　　纪浅愣了下，瞬间反应过来，赶紧转身举手：“在的！”
　　“纪浅医生麻烦到大厅来一下！”
　　纪浅赶紧收了手机往那边跑，刚穿过人群，明明很远，也还没看到人，她却觉得空气中有一股很淡的，熟悉的香味。
　　是青橘的味道。
　　她抬眸，看到那边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男人倏然回头，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程…”纪浅讷讷地开口。
　　她的话还没说完，程予已经迈步朝着她这边走来，每一步都很坚定。
　　纪浅：“……”
　　程予很快过来，站在她面前，两个人四目相对。
　　纪浅瘪了瘪嘴：“你也要去？”
　　“嗯。”
　　“怎么没提前跟我说？”纪浅问。
　　“你也没说。”程予轻笑。
　　沉默了会儿，纪浅也只能无奈点头，唇微动，和程予一起开了口，两个人异口同声：“照顾好自己。”
　　纪浅这次先笑出声：“知道啦！”
　　她侧头，看了一眼程予的身后，说：“刚才有人叫我，我去一下。”
　　“是我叫你。”程予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纪浅：“……？”
　　她看了一眼旁边大家的眼神，一副——
　　哇，程予用小喇叭叫女朋友欸。
　　好，这次好像没有那么社死了，应该不算社死吧？他们俩这是！要一起去进行紧急的救援任务！正当正常的呼叫！
　　“那叫我干嘛呀…”纪浅问他。
　　程予敛着眸，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条手链，在他的手上碰撞，咣当咣当响。
　　“戴着吧。”程予的声音很温柔，尾音微微勾着，“我们小怪兽，到现在还觉得自己不是拯救别人的人啊？”
　　她怎么不是呢？
　　她明明其实，一直都是。
　　纪浅抬了抬手，触碰到一片冰凉的温度，她问了程予一句：“现在已经可以是了吗？我觉得我还做得不够好欸。”
　　“你已经够好了，而且也不是你要具体做到什么。”程予轻声笑，“是你有这样的信念。”
　　去成为一个这样的人。
　　纪浅没应声，程予继续说：“以前不是会问我，你相信光吗？”
　　“我当然相信啊。”纪浅说。
　　“那戴上吧。”程予递过去，示意她抬手，“现在就足够。”
　　纪浅垂了下眼，终于还是抬了手。
　　是程予亲手帮她戴上去的。
　　她想——
　　去成为这个拯救者吧。
　　还是会很中二热血地去想。
　　或许只能做到分毫，看似微乎其微，也要去拯救这个世界。
　　这个，她和程予一起热爱着的，有你们存在的世界。
　　手链在手腕上晃了两下，碰撞出的声响仿佛是落在许愿池里的硬币叮叮当当。
　　十七岁的纪浅许了两个愿。
　　一个是要努力去成为拯救者，另一个是程予。
　　现在，她的两个愿望都实现了。
　　——【正文完】/酥皮泡芙
　　2022.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