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好了吗》 作者:芒厘 一句话简介:追妻的一百零八种姿势 第1章 开文大吉 他们的故事,开始于春天。……   「他们的故事,开始于春天。或许也是因此,才与“萌芽”和“复苏”两个词紧密相联。」   申城的冬天刚过,到处的冰都在融化。   春天将至,申大的学生比冬天活络了许多。   起码四处都能看见人了。   南迦和室友何浅浅都窝了一个冬天没怎么出门,趁着天气回暖,她们商量着想去采风,就在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的时候,班长一则通知打碎了她们的计划:「学校礼堂,下午两点的讲座,全班都要到,会点名,没到的扣学分!!@全体成员」   南迦和何浅浅齐齐噎住。   看了眼时间,一点三十五。   南迦气了会儿,只能认命地叫醒几个睡午觉的室友,愤愤放下手里的事情,一齐前往礼堂。   几个室友匆匆起床,妆也没化,衣服也没仔细搭,怨声连连。   “哪有这样的啊?敢不敢再晚一点通知?”   “我就不信全班都能看到那个通知,肯定有人没来。”   “现在的通知都是‘即时通知’吗?”   何浅浅抱着南迦的胳膊,也很不乐意:“我和迦迦本来打算去采风的。一个多月没去了,难得有点空,班长真讨厌。”   南迦也不知道是什么讲座,但是手机里突然收到的一条短信,让她心里有了些底——   他:「待会见。」   南迦抿抿唇,有一种转身改道的冲动。是班长那句“会点名,没到的扣学分”死死压住了她的冲动。   算了,都快毕业了,她不想搞得太麻烦。   南迦默默算了算他们这次吵架吵了多久……好像,也有一个月了?   这个月她一直待在宿舍,没有去过他那里,他们也就已经一个月没见了。   她对这次吵架的期间没有底,可能是几个月,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永远。但是没想到仅一个月,他就主动出现在了她的世界之中。这算不算低头呢?   其她人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以为她是在为了没能去采风而难受,何浅浅搂着她安慰:“没事,我们明天再去,明天肯定能去成。”   南迦默默在心里叹气。既然他今天出现了,那她觉得她明天八成是去不了了,甚至可能今晚都回不了宿舍。   说实话,这一个月于她而言倒也不是全无收获,比如,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在这段感情中,她好像,真的太包容了。   礼堂里坐满了人,只有南迦他们班那边还有座位是专门给她们的。   班长叫乔炜,就坐在南迦旁边,和她们解释这么热闹的原因:“今天来开讲座的是知名企业家,Aim你们知道吗?就是Aim的创始人顾识洲顾总,除了我们和旁边两个班是被强制要求来的,其他人都是听了风声赶过来的。要不是系主任要求我们班来所以给我们留了位置,你们现在来肯定没位置坐了。”   南迦整个寝室:“……”   那可真是谢谢了。   Aim是科技公司,隶属申城最大的企业顾氏集团,专攻无人技术,这两年在国际上屡屡拿奖,被国内数次提名,一时间可以说是风头无两。   南迦看了看周围一圈激动到手舞足蹈的人群,默默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那就听听吧,看这个姓顾的准备说点啥。   她找到和他的微信聊天页面,还停留在一个月前她发的那条:[那我走了。]   然后她就把他屏蔽了。   他的助理倒是还给她发了不少消息,但是她一条也没看。   何浅浅这人,极其容易被身边的人感染,百度了下顾识洲后,跟着其他人兴奋起来,“怎么办,我们座位在第一排,待会会不会被提问呀?”   南迦:“……”   她也不知道——不知道顾识洲会不会这么狗。   她们刚坐下不到五分钟,讲座就开始了。学校几个领导和顾识洲一起出现,他穿着黑色西装,被簇拥在中心,宛若众星拱月。   南迦默默垂下目光,玩着手机。   他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是月亮,她则是无数星辰中的一粒极不起眼的小星子。   乔炜见南迦百无聊赖的模样,主动与她搭话:“南迦,你毕业后还留在申城吗?”   南迦犹豫了。迟疑了下,她轻声说:“应该会。”   乔炜有点高兴,因为他家就是申城的,他毕业后肯定是要留在申城。他忍不住嘴角一扬。   南迦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难道是因为大学同学多一个留在申城,以后好照应?   顾识洲抬眸看过去时看到的就是她和一个男的相谈甚欢。   他恹恹地收回眸光,听着身边人介绍申大这两年来的斐然成绩。   他的到来,引起了场内一阵又一阵的骚动。   在他坐下,直面台下,整张脸都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场内的振奋程度直接拉满。   在一阵阵激动的喊声中,南迦的注意力被迫拉回。她和乔炜歉意地笑笑,示意讲座要开始了,乔炜了然,识趣地把身体靠回自己的椅背。   何浅浅注意到了两人的动静,拉过南迦耳语:“班长还没放弃呀?”   南迦不解:“放弃什么?”   何浅浅瞪大眼,用一种“你是不是在逗我”的震惊表情看着她:“你不知道吗?他在追你呀!”   怕被乔炜听到,她拼命压低声音。   南迦也震惊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呀。没有吧?”   “怎么会没有?我们全班都知道的事情,合着女主角还不知道?”   南迦眨眨眼,她是真的不知道。乔炜在她的认知里,就是一个比其他男同学热情点的……男同学。   何浅浅惋惜道:“那他可真是白追了。”   南迦:“……”   她心虚地摸摸耳垂。   她在感情上,一直很慢热很温吞。   何浅浅拍拍她肩:“还好,你在毕业前知道了这个事。趁着还没毕业,你可以感受一下,看看自己喜不喜欢他。喜欢的话得抓紧机会呀。”   南迦轻轻摇摇头。   算了,没有机会了,机会都被顾识洲堵死了。   她的摇头被何浅浅理解为:不喜欢。   何浅浅理解地点点头:“没事,不喜欢就不喜欢。反正就,浅处一下呗。”   南迦转移话题:“讲座快开始了。”   何浅浅的注意力是最好转移的,她立马为台上的人激动起来:“为什么没人告诉我Aim的创始人这么年轻?还这么帅!救命,还请什么代言人呀?他自己站那儿咔咔拍两张就好了!就是可惜,听说他很低调,从不接受采访,更别提是做宣传了。”   听着何浅浅夸他,南迦的表情有些许不自然。她轻咳一声,逼着自己装作很自然地和众人一起看向台上。   不曾想,一下子对上了他的目光,很平静,还带点冷意和倦意,仿佛他只是随意一瞥台下,正好看到了她。四目相对,南迦微愣。   他这双眼,虽是桃花眼,给人的感觉却是薄情冷淡。   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认识开始,她就很喜欢。   可能是因为,桃花眼天生勾人?还不是普通的勾人,一勾就是勾住心。   南迦微微垂眼,长睫如蝶翼般轻颤,美得惊人。她今天穿的一条白色长裙,半旗袍的设计,更给人沉静温婉之觉。   乔炜脸红的同时,心跳也在疯狂加速,咚咚作响,他下意识按住心脏的位置,像是怕心跳声被她听到。她真的很漂亮,整个美院都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女生。   他心跳太快,不得不把视线移开,试图转移注意力。这一移,他就移到了台上,不曾想,却是对上台上之人冰冷的目光,他瞬间愣住,这目光,像是、像是还带着警告?——不可能,一定是他看错了,一定是他的错觉。这位可是顾识洲啊,他和顾识洲素昧平生,没事警告他什么。   乔炜松口气,不过被这么一吓,他的心跳也平复下来了,他勾了勾唇,有点回味自己刚刚的心动。   全程,南迦都只低头玩手机,时不时和何浅浅耳语几句。她在等这个讲座结束就走。   可没想到,讲座刚一结束,系主任就朝她招招手:“南迦!你过来一下——”   她的脚步骤然一顿。   何浅浅不解:“系主任叫你干嘛呀?”   台上一堆领导,簇拥着顾识洲,今天这场面怎么看都和南迦扯不上关系呀。   南迦无奈,“我过去一下。”   她硬着头皮小步跑上去,在心里又骂了一遍顾识洲。   系主任却是不知内情,他把南迦叫过来,纯粹是因为南迦这孩子太优秀了,入学以来垄断了所有的专业第一,奖学金和助学金都是她的囊中之物,后来可能条件好了些,没有再申请助学金,但是她仍然是毫无疑问的奖学金的获得者。   整个美院都找不出第二个像这样优秀的孩子,她无疑是各个老师的宠儿,什么大场面都想带她掺和一下。   他朝着跑过来的南迦招招手:“快过来。”   系主任笑眯眯地和顾识洲介绍:“这是我们美院常年的专业第一,南迦。”   顾识洲很给面子:“南同学很优秀。”   南迦心里对他这敷衍的话很不屑,但面上还是谦虚地和他寒暄了下。本来还在想为什么这么多专业第一只叫了她一个,很快她就得到了原因。   系主任笑着说:“这次顾总对美院的捐款给了我们很大的财政支持与帮助,真是太感谢您了!”   ……哦,捐款啊。那怪不得这些领导这么热情了。   只见男人轻一颔首:“应该的。”   南迦不明白这人想搞什么鬼,悄悄瞥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有点刺激,在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认识的情况下,谁能想到他们会是情侣。这种隐晦的爱意,充满了刺激感。   系主任聊天中没有掩饰自己对南迦这个学生的欣赏,顾识洲就那样毫无破绽地应和着,似乎很认同。   太虚假了。   南迦快看不过去了。   学校准备请他吃顿饭,顾识洲委婉谢绝,准备离开,刚说完要走,他顿了下,南迦心里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他看向她:“我不太认得去停车场的路,可以劳烦南同学帮忙带个路么?”   南迦:“……”   系主任:“当然可以!要不我们陪您走过去吧?”   顾识洲婉拒道:“不用,这样未免太兴师动众。”   系主任作出一副秒懂的模样,赶紧道:“好的好的,明白。南迦,你带顾总去下停车场。”   南迦暗暗咬了咬牙。   终于是在无数羡慕的目光中,极不情愿地引着他离开:“您这边请——” 第2章 哄你 我还没有消气!   一到了无人处,南迦立刻往前快走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她指了指前面:“你车在那,自己过去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女孩的裙摆在空中旋出小小的弧度,干脆利落,毫无眷恋。   却被顾识洲一把握住手腕,阻拦离开。   南迦的唇慢慢抿紧,等着他开口。   三秒钟后。   “迦迦——”   像是一声无奈又宠溺的低唤,带着些妥协。   女人很容易在他的这种温柔中沦陷。哪怕只是罕见的温柔,也足以让人前仆后继。   南迦也不例外。   但是她的妥协比别人多了一个原因:她欠他太多了。   从地位的角度讲,他们就是不平等的,这种不平等促进了她的妥协。   她生了一个月的气,而他不过是百忙之中稍微抽出些空闲来哄了一下,她的气就消了许多,就妥协地自愿结束这次的吵架。   南迦其实有意识到问题,但是现在的她似乎并没有办法做什么,好像……只能听之任之。   司机在前面开车,自觉地升起挡板。   南迦回复着何浅浅发来的消息。   何浅浅:「宝贝儿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南迦:「临时有点事情,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别等我,我可能得明天~」   她想起她今天还在想明天不一定能去采风,没想到一语成谶,可能还真去不了了。   她有点遗憾。   刚回完消息,他突然罩过来,直接亲住她。   南迦:“唔……顾识洲……”   她声音有些弱,颤巍巍的,还有些娇。   他们刚在一起时,顾识洲在申大旁边的棠园买了套房,方便她过去,他没有出差的日子也都住在那边。两年过去,那边渐渐给南迦一些难得的归属感,倒也像是个家了。   司机常来接她,轻车熟路地开进棠园。   或许是顾及地方不远,他在车上多少控制了动作和欲念,就只是亲她。   这是两人这一个月以来的首次亲近。   从他动作的稍微失控中,她自己解读着——他或许也是想她的吧。   毕竟,顾识洲是多冷静自控的一个人,“失控”这两个字,出现在他身上的几率低到令人发指。   如此一想,南迦稍有安慰。   起码,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在为这段感情伤神,这就够了。   车子停下,他抱着南迦回去。南迦踢踢小腿,想下来自己走,他却是没让。既如此,她也不挣扎了,随了他去。   她一个月没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   他们不知道的是,暗处有人拍下了这还算恩爱的一幕。   一回到家,南迦就从他怀里蹦了下来,“你…安分一点,我还没有消气。”   顾识洲立时就笑了,笑声和他的性格很像,低低沉沉的,收敛着肆意。南迦常觉得用“腹黑”来形容他最准确不过。   顾识洲是真的想笑。   安分?   从来没有人用这个词警告他。   在南迦逐渐嫌弃的表情中,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锦盒,“过来。”   南迦:“干什么?”   顾识洲:“哄你。”   南迦:“……”   她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男人。   不愧是顾识洲,即使是哄人,身段也没有折去分毫。   顾识洲轻笑了一声,打开锦盒,显然刚才只是故意在逗她。锦盒里是一条项链,他取出来后走到她身后,帮她戴上。   南迦感受得到他的动作,撩起她的头发,熟练地戴上。   她心软地帮忙控制住头发。   他送她第一条项链的时候,给她戴上的动作很生疏,还卡到了她的头发,他们在一起的这两年,他真的学会了很多。不过这可都是南迦一点点调.教出来的,这一个月里她一想到他们可能会分手,她教他的这些以后会被别人享受,她就觉得很亏。   他很快给她戴好,“去巴黎出差的时候看到的,我觉得很适合你。”   哟。   还去出了个差?   南迦不爽道:“看来这个月你过得很逍遥?”   顾识洲笑了下,“倒也没有,只是有个合同不得不去签一下。”   他转过她身,低声哄着:“消消气,好不好?”   南迦还没有消气。   一个月过去了,她感觉好像更生气了。一直持续到今天他出现。   一个月前是他们在一起两年的纪念日,她提前准备了好久好久,她觉得他应该也是记得的,因为那段时间她感觉到他好像有瞒着她在做什么。   纪念日当天,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推掉,早早的就在棠园准备晚餐。她知道他比较喜欢西方的菜,于是那一晚她准备了很多很多他喜欢吃的。   可是整整一晚他都没回来。   南迦硬是忍住没给他打电话,总想着下一秒他就会出现,可是她等了一秒又一秒,一夜过去,他也没出现。   第二天,她从桌上睡醒,爬起来看了眼外面雪皑皑的天,隐约看到他的车进来。   她看了眼手机,没有一条解释,又回头看了眼她做好的满桌西式餐点,油然而生一股委屈和火气。她什么也没拿,转身就出门回了学校。   这个混蛋——   坐上出租车后,她越想越气,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一直到今天,这是他们一个月来的首次见面。   看到他费尽心机地出现在申大,又冠冕堂皇地当众把她拐走,弯下身段主动哄她,她的气才勉强算是散了一点。   她低头看看,可是看不到,于是她去找了个镜子看。   顾识洲弯了弯唇,任由她去。手机响了很久,他这才有空接。他走到窗边,压低声音问:“什么事?”   徐特助声音有些着急:“顾总,刚刚您和南小姐被拍了,照片还传出去了。就是您抱着南小姐的照片……”   顾识洲沉吟一瞬,声音很冷淡:“是谁?”   南迦总觉得他很冷,殊不知,在面对她时,他所表现出来的已是极温情的一面。   “是司家那边,准确来说,是司越。”   司越,顾识洲最强劲的对手。   司家和顾家已经打了几十年,一直决不出胜负,有几年这家压过那家,可是有几年那家又反超。   到了顾识洲这一代,司家出了个不求上进的独生子,就在所有人以为司家终于还是败了的时候,四年前司家突然宣布司董在外有个私生子,并且高调接回了他。这个私生子,就是司越。   司太太很愤怒,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实在太过不争气,连司老爷子都支持司越回来,她不得不被迫接受。   司越比顾识洲小一岁,在完成学业后就进入司氏最核心的位置,继承司家和顾家处处较劲的传统,继续较劲。   顾识洲向来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这还是第一次,司越在他眼里有了存在感。   “压下去。”他冷声吩咐,“不许再传。”   “明白,已经在处理了,就是世家圈多少有人知道了。其他地方倒是可以控住,因为还没有流传太广。”   南迦拿着镜子照完了,这项链真的踩在她的心头好上了,散落的星辰,连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她很喜欢。   顾识洲看到她照完回来,没有再多说,“我知道了。你处理就好。”   微信响了几下,是他的几个发小发来消息调侃他。   他粗略扫了一眼。   [老顾啊,玩得很花啊?]   [顾识洲我好像不认识你了,居然会公主抱一个女孩?居然还有这么温(禽)柔(兽)的一面?]   [这次玩真的啊?]   [你还挺宠你的小情人,看不出来哈]   这些调侃他都无视了,只有一条,他目光一顿——[洲哥,你和倪初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顾识洲握紧手机。   在她走过来时,他若无其事地关掉手机,问她:“喜欢吗?”   “还可以吧。”   顾识洲看出她的口是心非,勾了下嘴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怎么这么不诚实。”   南迦控制不住地莞尔。   他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喜欢的话,能不能抵消一下你的气,嗯?”他不待她回答就去亲她,轻咬了一下她的唇。   殊不知,另一边已经吵翻了天。   他这边有多风平浪静,那边就有多不平静。   南迦的存在首次这样光明正大地显露。   之前世家圈里有风声传道顾识洲包.养了只金丝雀,但是一直没有证据。不是没人去拍,是没人敢拍。   这下好了,证据确凿。   顾家和倪家原有联姻的意向,这下子,倪家也不知该有多震动。   倪家原是不如顾家有底蕴的,和世家相比,倪家倒不如说是暴发户。空有钱财,没什么底蕴。但是顾家如果要和司家对抗,最需要的就是倪家的支持。   再加上,顾老爷子和倪老爷子早年是战友,一起出生入死,感情铁得像是钢。多了这层关系,顾识洲和倪初然的联姻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谁知道在这时候,会曝出来顾识洲有个小情儿?   整个世家圈都轰动了。   徐特助的动作很快,流传出去的照片都被销毁得干干净净,流传在外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十分钟。   但是世家圈的记忆不是鱼的记忆。   他们就算碍于顾识洲而不敢多言,脑子里的记忆也清除不掉。   徐特助在看到他们对南迦的称呼时,着急得不行,这称呼,不管是被顾识洲还是被南迦听着,他都完了。   他难以想象那个画面。   这个司越,也真是太敢了。   但是徐特助也不敢再去打扰顾识洲。顾总和南小姐刚和好,这第一个晚上在做什么他想都不用想,再打扰一下,他直接就能宣布他的职业生涯完了。 第3章 模特 怎么赔?   南迦果然没能和何浅浅去采风。   一想到顾识洲毁了她两次采风,她就忍不住在他颈间咬了一口。   他还没醒,睡得正熟,脖子上也没有衣物布料的遮挡,她咬起来特别容易,一口咬下去就红了。   他常说她皮肤嫩,经不起折腾,一用力就红,可是他的好像也是哎。半斤八两,还好意思说她呢。   她再一抬头,就对上了他幽深的黑眸。   里面似乎隐隐含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南迦很会感知风险,迅速后撤,可是来不及了,被他一把拽回。   他刚睡醒,声音写满慵懒:“怎么还咬人呢。”   顾识洲把人拉回来,咬了回去。准确来说也不是咬,只是吮了一下,一颗红莓乍现。   南迦小声惊呼了下,赶紧退开。这个混蛋,又给她种草莓。   他见她这样避之不及,倒是笑了出来,朝她招招手:“抱会。”   南迦才不,她要起床。   她一边找衣服一边吐槽他:“我昨天本来要去采风的,被你打断了,今天本来打算继续昨天的行动,可是又被你搞砸了。你赔我。”   他饶有兴致地靠在床头:“怎么赔?”   其实南迦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还真想赔。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   她真的很认真地回忆了下她曾经想过的而因为各种理由而没有让他做的事情。其中她最不敢想的是——   “要不,你给我当模特吧?”   南迦说这话的事情,眼前一亮,猝然回头看他,等他的答复。期待值满到快溢出来。   顾识洲挑眉,很有兴趣地问:“什么模特?”   这辈子,还没人敢让他做什么模特,他不由觉得有些新鲜。   南迦顿了顿,凑到他耳边说了两个字,声音充满了怕被他拒绝的小心翼翼。   顾识洲:“?”   他被气笑了。   让他做模特他觉得已经是件稀罕事了,还做……他都没想过这辈子还会有人跟他提这个要求。   这个词在脑子里过了两遍,他还是无法接受。不是无法接受这个,是无法接受她居然会跟他开这个口。   他到底是给了南迦多好脾气的…错觉?   南迦看着他被气笑,嘴角又一点点地拉直,直到面无表情,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可是有些话,本来没有勇气说,说出来后就什么也不怕了,她贼心不死,反而愈战愈勇,衣服也不找了,快步跑回床边,扑在他身上撒娇:“好嘛好嘛,我真的想画,忍了好久了。其实这是三个月前的想法,我忍到了今天呢。你看看,要是让你忍三个月,你能忍得住?”   顾识洲:“……”   他一手搂着她腰不让她掉下去,一手掐她脸:“你的歪理好多。这能一样?”   “怎么不能?不都是欲望吗?”   他认真地想了想,皱了下眉,“为什么我感觉被你说的很像…禽兽?”   南迦回答得很快:“反正我不是禽兽。”   “那我是?”   “你不是?”   顾识洲又一次噎住。   她可真是越来越会气人了。   他故意掐得用力了些,也就一秒钟,她脸上立时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顾识洲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算了,捏红了,她还没喊疼,他就先心疼上了。   南迦拍开他手,小姑娘还挺执着:“当不当嘛?”   顾识洲一时没回,等着看她还有什么花招。   有些事儿不能细想,越想越是想要。南迦硬是磨了他一下午,从天亮磨到了天黑,还答应了好几个“丧权辱国”的条件,终于是把顾识洲磨得点了头。   虽然那个点头很不情愿,但是在结果面前就显得很不值一提。   这个要求算是把她被搅黄的两次采风的损失给翻倍补回来了。   从他点头以后,南迦就处于极大的喜悦和兴奋之中。   顾识洲一度想后悔,可是想想她答应的要求,又舍不得。几经反复,他终究还是没有反悔。   这个矜贵高冷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想了很久,终是只化作一声深叹。   罢了。   不就是个……模特。   南迦是美术方面的天才,他就当是为艺术献身了。   -   顾识洲很忙,南迦一直都知道。   当晚就走了,据说要飞洛杉矶谈生意。   南迦觉得无聊,想打车回学校住。   刚点开打车软件,她妈冯春琴的电话就来了。   南迦眸色黯淡了许多。   电话铃响了好几秒,她才接起。   她不知道冯春琴是要做什么,但肯定是有事情的,当然,也肯定不是关心。   她从上大学以来,家里从来没有关心过她,更没有给过钱,打电话都是寥寥。   接起的那一刻,她其实也好奇冯春琴想做什么。   冯春琴的声音是寻常乡野妇女的粗鲁,甚至比她们的还要粗犷蛮横。扯着大嗓门说:“丫头啊,你快毕业了吧?工作找到没有?”   南迦还有半个学期才毕业,据说毕业季的大部分压力都是来自学校,没想到学校还没给压力,她妈倒是先出现了。   她抿抿唇,轻启唇道:“没有…”   冯春琴急了:“你个死丫头片子,脑子被门挤了吗?还是被你周围的荣华富贵蒙了眼?毕业自己都不知道找工作?!我们辛辛苦苦养你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你毕业出来了,难不成还得继续供着你?你做梦吧!我告诉你,赶紧的去找工作,家里还欠着钱,等着你寄钱回来还哩!”   南迦捕捉到了重点:“为什么会欠钱?”   冯春琴突然一哑。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理直气壮起来:“买房子不要钱啊?你忘了你有个弟啊?不买房以后他娶不到老婆怎么办?我们把老房子卖了,买了个大点的。”   “多大的?”   “两室一厅啊。我跟你爸一间,你弟一间。你弟原来住的阁楼太小了,以后娶老婆怎么办?”   “所以,我还是没地方住,然后你还要我掏钱?”   南迦的这声质问充满讽刺和荒唐。   冯春琴撇撇嘴,“那又咋了哇?不然养你干什么用的?养你养到这么大,你不该回报点啥啊?”   南迦冷冷一笑,一句一句地和她掰扯清楚:“请你搞清楚,从高中开始我就是靠着村里的赞助和助学金、好心人的资助读的书,高一到现在,没花过你们一分钱。”   在这样的情况下,正常读书都困难,更别提她还是学的美术,走的艺术生的路。这条路有多难走,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次,她就在放弃的边缘了。   尤其是大二结束的那一年,如果没有遇到顾识洲,她的现在早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景了。   南迦不知道为什么冯春琴还好意思和她说要钱的话,用“养她”为借口,振振有词。   她试图唤醒一下冯春琴的记忆。当然,她也没敢妄想冯春琴会有类似于愧疚的情绪。   而事实证明,冯春琴不是不记得,只是不在乎,觉得无所谓。南迦的那些过往,在冯春琴眼里都不值一提。   她嚷嚷着:“别人家的孩子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怎么就你惨得要死啊?人家小芳读个大学还有什么奖学金往家里寄呢,人家养的这女儿才叫好,哪里像你似的,活脱脱一个吸血鬼!只进不出,还好意思嫌我们!”   冯春琴从来就不喜欢南迦,打她出生就不喜欢。至于原因,可能是因为性别,生了个女娃害她在村里丢脸丢惨了,也可能是因为天生不对付,没那个缘分吧。   南迦心寒至极。   “那你怎么不说小芳妈妈每个月都给不少生活费呢?而且也不用她操心学费!”她反问。   “你还犟嘴?你再顶一句试试!我是你妈!你个赔钱货!白眼狼!”   南迦受不了她一句接一句的侮辱性脏话,直接挂断了电话,随后像是怕她再打过来似的,迅速地找拉黑的地方,手慌得都在颤抖。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痛苦地闭上眼。   她常常想,如果她有一个正常的家庭,给予她基本的学费生活费,不至于她被这些费用压得喘不过气,那她和顾识洲之间会不会平等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两个极端的地位,她也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会一持续就是这么长时间。直到现在,她也没能改变什么。   南迦痛苦,却又无力挣扎。   平复了将近一小时的情绪,她复打开手机,突然忘了自己刚才是要做什么。想了会才重新点进打车软件。   也是这时,一条银行卡的短信闯进她的视线。   到账五十万。   是顾识洲打的。   也可能是他让徐特助打的。   反正是他的钱。   这个卡号,她太熟悉太熟悉了,因为……她看了将近两年。   一种由自心底的自卑,再次出现。   南迦握紧了手机,抿紧了唇,打开备忘录,在其中一条备忘录里的末端,记下五十万。   其实顾识洲在有些时候的体贴是连她都佩服的。   她知道,顾识洲平时送的礼物都价值不菲,随便都是几百几千万。五十万这样的数字,实在不是顾识洲给得出的小钱。   但是从她第一次只要了五十万,他就知道这是她所能接受的最大额度,所以此后每一次他打的金额都是五十万。   也没有固定多久打一次,可能他觉得她手上没钱了就会打,不会等她开口,因为他知道她除了第 一回,永远也不会再跟他开口。   南迦的确再也没有开过口,他再久没打,她也不会去开口。在她的眼里,她固执地认为自己和那些女人还是不一样的。她坚持着自己的最后的底线和原则,不想把自己和那些女人相提并论。   反正,她从小花的钱就不多,除了学费和生活费,她没有什么多余的花销,他打的钱完全绰绰有余,还足够她过得很富裕。比如她以前从来没有打过车,现在却是都以打车出行。   而他打钱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和他推来推去。毕竟推来推去的,所磨灭消耗的,最终还是她的自尊。   她只默默记下每一次他打的钱,暗自下决心以后还给他。   任是谁知道了顾识洲的这种做法,也只会感慨一句顾识洲竟然还有这样的体贴,他怕是把心底里的独一份温柔全都给了她了吧。   可是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这背后隐藏着的,是她深刻而又浓烈的,紧紧包裹住她,让她挣扎不脱的自卑。   她不是不感激他,她只是太爱他了,爱到祈求拥有一个平等的爱情。   南迦深呼吸,平复了下乱七八糟的心情,打车回了学校。   明天是没什么事了,或许还能和何浅浅去采风。她想,经过两天的失败,第三天总该成功去了。 第4章 联姻 这婚你结不结?!   在南迦的日历里,这次顾识洲走了一周。   她不知道的是,顾识洲只出差了五天,第六天就回国了。只是家里的事情让他忙了两天,两天后他才抽出空隙去找她。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还是因为和倪家的联姻。   顾家和倪家的两位老爷子在很多年前就提过想要亲上加亲,让孩子结个婚,拉近两家的关系。这么多年,时迁事移,他们却还是记得当初的话的。   当然,他们可能不只是简单的想亲上加亲,主要还是想强强联合。   顾母担忧地看了眼丈夫,她怕儿子不愿意。顾父朝着她轻轻摇头。   此刻顾家所有人围坐在一起,顾识洲撩起眼皮看了眼,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怎么看着,这么像是审讯?   不过虽不是审讯,但也差不离了。   老爷子压着他,只要一个话——这婚,你结是不结?!   已经僵持五个小时了。   天亮到天黑,保姆做好了一桌子饭,愣是不敢过来叫他们,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顾老爷子一生独断专横,从未有人敢忤逆他,看这样子,他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顾识洲把他的脾气遗传得那叫一个好,一模一样的,这不,一个下午了,也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只急坏了旁人,生怕这两人就这样僵持下去。别的先不说,就怕影响了身体。这不吃不喝的怎么行呢?而且老爷子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气。   “初然有什么不好?你倒是跟我说出个一二三四来!”老爷子气得直摇头,见他实在油盐不进,不自觉放了狠话:“顾识洲,你从小到大享用的顾家给你提供的最顶级的资源,不然你能有今天吗?你能有那个什么Aim吗?现在是你该回报的时候!”   顾母听得都生了气,她想说什么,却被丈夫拉住。顾父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嘴,今天眼看要结束了了,再生风波又不知得到何时。   顾母愤愤地忍住,没有多生动作。   她其实不太喜欢倪家那个女孩儿,总觉得眼神里藏满了心机。太复杂了,她的儿子本来就沉闷,她还是希望儿子找一个纯真一点的,互补一下。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没有任何要求,她也希望那个女孩是儿子喜欢的,她喜欢他的婚姻至少是幸福的。   可这明显,两条啥也不沾。   顾母心里越想越是堵得慌。   在和顾老爷子对抗了将近十个小时后,顾识洲拿起外套就走,临走时,在老爷子的暴怒之前,他只丢下一句:“随便吧。”   顾老爷子的怒火发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惊愕地看着孙子离开的背影。   顾识洲去开车,准备回棠园,可是启动车子的时候,却犹豫了。   他收回动作,半晌,看了下发小群后,最终选择了去酒吧“97”。   圈里是没有秘密的。   他前脚答应了和倪初然的婚事,十几分钟后抵达97时,他们已经在谈论。   贺子燃看到他来了,饶有兴致地挑眉:“你动作够快的啊,这就过来了?”   陆池问他:“真同意了?我听说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替你辩解,说你肯定不会答应的,不过我似乎被打脸了?”   靳淮予:“你同意的话,你那精心养着的雀儿怎么办?”   顾识洲被调侃着,不发一言,找了个位置坐下,端起一杯酒就饮尽。直到靳淮予开口,他才扫他一眼,反驳:“她不是金丝雀。”   靳淮予懒得跟他争,“行行行,是你养在笼中的鸟,行了吧?”   顾识洲皱了下眉,仍是不认同这个形容。他总觉得这些词来形容她,过于低级庸俗。   可是转念一想,他好像才是最庸俗的那个人。   又凭什么去对她做出任何评价。   ——无论好坏。   陆池几人对视一眼,纷纷叹气。   也不知道他这是何苦。   靳淮予作为过来人,劝他:“你要是真喜欢南迦,你就拒了倪家的事儿吧。”   陆池赞同:“不然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南迦跟了他两年,他们都是认识的,对这姑娘的性子多多少少也有点了解。要是知道他要和别人结婚,她肯定是无法接受的。   无法接受,然后呢?   只有贺子燃,什么也没说。因为他太清楚了,这种事情哪里是他们想拒就能拒得掉的?享受了家族的福利二十几年,该还的时候跑不掉。   顾识洲哪里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酒杯空了,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是一口饮尽。   他六天没见她了。   他有点想她。   可是现在他喝了酒,状态不好,不能去棠园。   再忍忍,给他一天的时间,让他能够更好地掩饰情绪。   那天晚上,顾识洲喝得还挺放肆。   -   南迦在顾识洲不在的这几天里,她成功和何浅浅出去采风。   她画出了一幅她很喜欢的郊外图。就是这次采风她有些心不在焉,老是忍不住去想他答应给她做裸模的事情。   只是想想,就已经开始激动了。   她连画完以后怎么处置、放在哪里都想好了。   顾识洲微信跟她说明天到,正好没课,她准备去棠园。   路上,想起什么,又让司机改道去另一条路。那条路有家花店她很喜欢,常常在那里买花。   花店很多,棠园在市中心,周边就有好几家花店,她却总是绕路去这一家。司机起先很疑惑,这家店到底是有多好?花更新鲜还是花的种类更多?   后来有一次顾识洲让他去买束玫瑰哄南小姐,他特意去的这家买,以为南小姐更喜欢这家的花。可进去了才知道南小姐喜欢这家店不是花的原因,这家的花和别家的都是一样的,原因可能是在店主身上——这家花店的主人是一对聋哑夫妻……   怎么说呢,反正司机那一刻对南迦肃然起敬。原先多少有些漠然,毕竟这只是顾识洲身边一个没名没份的女人而已,豪门里多的是,他工作多年,见得太多了,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所以他没必要付出什么真情实感,喜欢或者厌恶都不必有,只需要冷漠地给予最基本的尊重、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但那一刻连他的心都被打动了。这位南小姐,心肠还怪好的。   打那以后司机对这个小女孩还是挺有好感的,一想到哪天她可能就会和顾先生分开,他就觉得很可惜。   不过司机没想到的是,一晃眼,南小姐竟然在顾先生身边待上两年之久了,而且两人关系看上去还挺好的,没有丝毫要分开的迹象。这么久的关系,倒是难得了。   司机把车停在花店门口,请她下车。   南迦在思考今天买什么花好呢,走到门口准备进去时,不经意地看了眼旁边,没想到却是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身影走过。街上车水马龙,再一眨眼,就看不见了。   顾识洲?   是他吗?   南迦疑惑地蹙了下眉。   真的很像。她不会认不出来他的,也不会认错他的……可是他现在还在国外呢。   南迦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她真认错了?   再看了一会,却再也没看到人。南迦抿抿唇,可能是错觉?太过想他产生的错觉?   她没再多想,推开门进了花店。   门口有风铃,推开门时,风铃叮铃作响,似在迎接远客。   店主似有所觉地抬头看来,看到她,咧嘴一笑,指指满地的花,意思是让她随便看看。   南迦熟稔地自己找自己想要的花,几朵几朵拿在手里,等挑好了,再交给店主包扎。   包扎的包装纸也是让她随便选,这很像是一家自助花店。   店主包好后,在一张便利贴上写下字:[送给心上人的花]   他把便利贴贴在花上。   南迦看了一下,弯唇一笑,道谢后收下。她付了钱后就离开了。   只是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去看那张便利贴。   好露骨的情话,一点都不像她。   可是又很甜。   甜到让人只是默读一遍,嘴角就上扬。   南迦步伐都轻快起来,她给他发微信:[明天几点到呀?]   发出去的一瞬间,她又忍不住想起刚才看到的熟悉的身影。   顾识洲那边过了两分钟就回复了,给了她一个确切的时间。   有时有分。   南迦的疑虑又被打消。   她无奈地摇摇头,只道自己太敏感。   她一直都很没有安全感,她知道的。   以后得改改。   她顺便看了下手机里其他软件,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条来自家里的消息。   正常来说,就算有个人被她拉黑,其他人也会不停想办法找她、骚扰她,可是这次居然没有?   南迦不知道的是,她家因为一件事儿正陷入着急忙慌的焦虑之中,此时倒是无暇顾及她。   没有消息正好,能让她稍微喘口气。   南迦今晚没回学校,她在棠园住,想在家里等他出差回来。   她没有出差过,但是设想了一下,如果她外出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有人在等她,为她亮着一盏灯,那她一定会很开心的。那种归属感和幸福感,会强烈到爆棚的吧?   她想给顾识洲这种感觉。 第5章 笼中雀 失恋会很难受的   次日清早,南迦还在梦里,但有一只手在扰她清梦。   她睡得正香,但睡衣里就是钻进了一只不该出现的手。她咕哝了声,翻过身来,迷蒙地睁眼,“顾识洲……”   她下意识就能叫出捣乱的人的名字,就像是刻在她骨子里的DNA。   可能是这个人做了太多次坏事,在她这里甚至都已成习惯了吧。   顾识洲勾了勾嘴角,应了一声,应完后就亲她,在她身上不停捣乱。   南迦终于忍无可忍,像初醒的猫儿一样,伸出爪子想挠他一下。   顾识洲一下一下地亲着人,愣是把她的起床气给亲没了。   南迦还没醒,就被他弄醒了。   他今天还算是温柔,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红痕。   她以前生活在乡野,沙尘很大,风吹日晒,皮肤不免有些粗糙。在这里被他当成笼中雀一样地精心养了两年,皮肤好了很多很多,如同重获新生,细腻得一用力就红。   他笑言过,她大抵天生底子好,只是原先被糟蹋了好皮肤。   她倒是无从得知他这话对不对。   毕竟她从一出生,就是那样的环境。   一通折腾,南迦又熟睡了过去。   他也没起,拥着她一起睡。   这下,一睡就到了下午。   南迦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黄昏的余晕透进屋中,稍显几分落寞的寂寥。   她左右看看,他已经不在床上,便下床去找他。赤脚踩在地毯上,脚背白皙细腻,似雪一般,倒真像是精心捧在手心里的雀儿,娇养着,浑身上下都是精致到没有瑕疵的细腻完美。   他在客厅打电话,她脚尖轻点地,悄悄走到他身后,环住他的腰。   顾识洲身体一僵,意识到是她后才复又轻松下来。他摸了摸她环在他腰间的手,交代着电话那头的助理:“饭菜可以送来了。”   徐特助没有再说别的,话止于刚才。   电话挂断,他回身把她搂进怀里:“饿不饿?”   “饿。”   呼吸交缠,他又俯下身来。她像是他的瘾,他怎么都觉得吃不够。   她的呼吸要被他吃尽,呜咽了声,把他推开,“你还没吃饱吗?我要吃了!再不吃,你撑死,我饿死。”她乜他一眼,但就这一眼,也是盈满风情。   饭菜像是随时预备着的,不过她洗漱的功夫,五分钟左右吧,门铃就响了。   她却是见惯不惯,毕竟也这么吃了两年。只一边拿着碗筷一边说:“要是能吃一次你做的饭就好了。”   顾识洲挑眉,“这饭菜不好吃么?”   南迦默默吐槽了下这男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这是好不好吃的问题么?这是我想吃你做的饭的问题好不好。”   顾识洲笑了下,“我做的肯定不如这个,说不定都不能入口。”   “那也想试一下。我还没见过你做饭,不知道你做饭是什么样子耶。”   顾识洲没把这话放心上,只拿了个碗盛了饭给她:“不是饿了?尝尝。”   他不是每次都叫同一个厨子做饭菜送来,时不时会换一个,所以南迦倒也吃不腻。   况且,别说是这样的雕了花的精致菜肴,就算只是家常便饭,她其实也喜欢吃的。   她吃着吃着,发现顾识洲好像有心事。   最近他事情好像很多,心事好像也很多。   她把一道菜里的玫瑰雕花夹到他面前,“送你朵花,好好吃饭。”   厨师手艺很好,雕花手艺也是一绝,玫瑰花雕得栩栩如生。她猜测,怕不是被他从哪家五星级酒店挖来的人?   顾识洲看着眼前的花失笑,欣然应允,“好。”   他最近被老爷子搞得焦头烂额,满脑子都是倪家的事。随着老爷子越逼越紧,他也越来越烦躁。   看来这关是过不去了。   他不得不预想,如果一定要娶倪初然,那她怎么办?   或者,他去找倪初然说定,婚后各过各的,谁也不管谁的事,保她无虞,也保她不会知道他已婚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保她不会离开他。   无数种法子都已经被顾识洲想遍了,他试图择出一个成功率最高的,也最稳妥的。   这道题太难答,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判出局,顾识洲不敢不小心对待。   饭后,南迦煮了杯咖啡喝,问他要不要。   ——这还是他教她的技能,以前的她是不会做这些的。   以前她还在温饱线上挣扎,没有财力支撑她任何兴趣与爱好,更别提是这种悠闲的乐事。   顾识洲:“要。”   南迦:“OK,等一下哦。”   她心情不错,煮完一杯后抽出空看了眼微信未读消息。   何浅浅给她发了几条——   [宝!跟你说个大事情!学委和曲婧要结婚了!]   [挨个宿舍发喜糖,我的天,太突然了,听说他们前两天还在闹分手呢,这不是分手季么,我还以为他们挨不过去了,没想到啊,一转头竟然要结婚了!]   [他们也给了你一份,我放你桌上了哈,包装得好好看,你回来再拆。]   这是好事,南迦只是看着,嘴角就不自觉地弯起了。   “毕业季”和“分手”两个词看似无关,但偏偏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多少情侣撑不过毕业季的分手诅咒?这一对终成眷属,她很替他们高兴。   说到结婚……   南迦忍不住心中一动。   她和顾识洲在一起两年了,已经两年了,说长不长,可是说短也不短了,但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想过结婚的事情呢?是因为这两个字距离他们太遥远了么?   仔细想想,他们其实也都到了适婚年龄。距离遥远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家世差得有点大,家世的悬殊让他们二人“结婚”的可能性被无限缩小,压低至零。   南迦抿抿唇,眸色暗淡了许多。   家世是没办法改变的,她所能做的,只有改变她自己。   她得付出比别人更多更多的努力,一飞冲天,直到与他并肩。这样她才算是勉强拥有了一张配以和他结婚的“资格券”。   再给她一点时间吧。   南迦明知不可能,却又忍不住去想,他有想过结婚的事情么?   她对他们的未来充满希冀,但她不知道他是怎样的想法。   他哪怕只是想过……她也满足了的。   可是好像,又是一个无从得知的答案。   ——除非她开口问他。   可是她的自尊心又不允许她问,她害怕得到一些……答案。   南迦懊恼了下。   她知道她的自尊心很重,太过骄傲,太过自矜,有时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可是从乡野里凭借一己之力闯出来的小姑娘,又哪有软糯好说话的呢?那不早就被那些恶人吃了个干净么。   南迦在想,她是不是得改变改变自己?毕竟环境不同了,她现在有他了。   犹豫片刻,她下了个艰难的决定——为了他,她可以试着改变一下。   只是,就算真要改,她也需要点时间和过程就是了。   咖啡煮好,她端去给他,后又折回来,把自己准备好的饼干拿出来,当做一场下午茶一样吃。   准备好后,她熟稔地窝进他怀里,拿起遥控器翻找着电影。他一边把她圈在怀里,一边回复着信息。   在一起两年,他们形成了很多肢体和行为默契,这很能提高相处时的舒适度和幸福感。   偶尔,南迦也会想,如果他们分开了,那她会很不习惯的吧?可能,很难很难,再找到一个这样契合的人,也很难很难,再重新培养起这些默契。第二次和另一个人培养,会比第一次难千万倍,因为总会觉得身边还是那个旧人。   所以,她觉得,还是不要分开了的好。明明都这样喜欢对方,也这样适应彼此,那又为什么要分开呢?   失恋会很难受的。   她室友失恋过,她只是一个旁观者,看着都觉得心疼不已。   她翻了部爱情片,征询他的意见:“看这个?”   “都行。”他不怎么看,主要是陪她。   两人难得有个夜晚能窝在一起,她想做什么都随她。因为待会就要她随他了,就当是提前补偿一下她。   顾识洲觉得还是待在这里舒服,在顾宅,只有压抑感和压迫感。   说不定现在,他们还在吵。   他没猜错。   顾宅里,顾母还在和顾父吵。   ——倒也不算是吵,更多的还是对顾老爷子的抱怨。   顾母知道儿子不乐意,儿子不乐意,那她就不乐意。看儿子被逼成那样,试问有哪个母亲会好受?   她戳着顾父胸膛问:“你说说,倪家有那么好吗?好到你爸就非倪家不可?好到别的家族都比不上不成?”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已来的第无数次对话。   顾父头疼心累,叫苦不迭。   他叹气道:“这不是很多人家的孩子都有对象了么?要么就是没有合适年龄的。真和识洲年龄相仿又单身的女孩,是真不多。再加上我们这情况,那还得找个资金充足的,岂不是就更少了。”   顾母兀自坐在一边,气恼地开始分析:“就算不多,那也是有的。申城不行,那就扩大范围呗,我就不信还非就只能倪家。”   顾父沉默了下:“你儿子也不是只不喜欢这一个。其她人他也不一定喜欢。”   “这不是增加可能性么。”顾母嘀咕,“我记得明家不是有个女儿么?应该和阿洲差不多年岁。明家不比倪家好?那才是真正的豪门世家。”   顾父觉得她可能是糊涂了,“明家那女儿,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什么?”   “去年那么大一场车祸后,不是传出来明姣不是亲生的么?明家满世界地找孩子,你不知道?!”   “是有这事。不过一年了也没找到,我觉得是找不到了。全国那么大,哪有那么好找?要是找不到的话,明姣的地位就还在那里。”   顾父看得很清楚,他摇摇头,“不会一样的。真要一样的话,明家不至于过了这么久还那么执着。”   顾母觑他几眼,撇撇嘴,没有再说明家的事儿,“就算不是明姣,我也不希望是倪初然。你看看阿洲反对的样子,就算逼着他答应下来,又能怎么样呢。”   她气恼老爷子的执着,更气恼自己拗不过他。   眼看着,这场联姻就要板上钉钉了。   顾父抽了根烟,忽然问:“前两天那事儿,真的假的?阿洲外面那女人?”   顾母沉默。   她也不知道。   一直以来她对儿子都是很放心的,也很放手,没有管过他这方面的事情。   但要是……真的是真的,那不是更麻烦了么? 第6章 听话 美色误国啊   南迦见顾识洲最近似乎挺有空的,就是发呆的次数好像有点多,不过这不要紧,趁着机会,她赶紧把让他当裸模的事情给安排上了。   顾识洲一直都很忙,他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南迦从和他在一起以来,他很少有空闲,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出差。   无人技术在国内刚刚萌芽,顾识洲要做的几乎是从无到有,压力和难度可想而知,忙碌也是相应的。她大抵是知道他的野心的,所以也能理解他的忙碌。   只是有些时候,也会很想他很想他就是了。   好不容易他这几天有空,南迦连学校都没怎么回去,一直待在棠园。   找了个阳光不错的下午,她把他拉到客厅让他坐好,   顾识洲虽然觉得这件事实在是荒唐,但当她亮晶晶的、发着光的眼睛看着他时……他还是忍不住照做。   罢了。   他想。   就这么一次。   南迦做好一切的准备后,只等着他脱衣服了。   她微抿着唇,看上去有点激动。   他顿了下,不知在想什么,抬眸问:“来真的?”   她的回答迅速而果断:“当然。”   认真而又一本正经的回答,似乎是个心无旁骛的工作者。   顾识洲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的觉悟还是不太够——为艺术献身的觉悟。   他轻咳一声,解开衬衫扣子。   衣物一件件解开。   南迦眼里的炽热越来越强烈。顾识洲的身材是真的很好,他喜欢健身,所以身材一直很不错,体力也很不错,后者她是身体力行地验证过的。   身材好的人,身材给人的视觉冲击绝对是种绝对意义上的享受。南迦感觉她在欣赏一场绝无仅有的视觉盛宴。   她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炽热,顾识洲不得不出声提醒一下她,他觉得再不出声,她能把正事完全抛至脑后。   他咳了一声。   又咳了一声。   南迦终于,堪堪回神。   她脸颊上迅速晕开一片红,忙低头找笔。   美色误国啊。   时间一点点流逝,顾识洲仍觉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荒唐极了。他坐在那里不能动,也就顺便怀疑一下人生。   南迦的专业素养是在的,注意力很快就投入到画作中,巴掌大的小脸上神情一丝不苟。   渐渐地,只听得到呼吸声,还有画笔在纸上的沙沙声。   从太阳高照到日暮西沉,再到霓虹灯起。   光线的暗淡召回了南迦倾注在画作上的注意力,她揉揉脖子,去开灯。赤脚踩在地上,顾识洲一边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一边喊她:“把鞋穿上。”   他觉得他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虽然他不知道他的角色是怎么转变成这副样子的。   “知道啦。”南迦虽应,不听,开了灯又跑回来,“再坚持一下,十分钟就好。乖。”   顾识洲:“……”   他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南迦双手合十:“你听话嘛。”   顾识洲抿了下唇,默默恢复刚才的坐姿。   事实证明,创作者口中的十分钟和现实世界的十分钟,用的不是同一个表。   约莫又过了半小时,南迦终于意犹未尽地收住了手,她看着自己刚完成的画作,只觉刚才的创作过程虽意犹未尽,但更多的还是酣畅淋漓。   顾识洲许是羞耻感还没过去,只是扫了一眼这幅画,没有太认真地细看。   他有洁癖,刚才丢在地上的衣服被他扔进脏衣篓,重新去衣帽间拿了一套家居服换上。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所以倒也不觉得冷。他就那样,不着一缕地走过去。   南迦的视线也就那样,粘得死死地跟随着。   完蛋,她沦陷了。   顾识洲的身材怎么可以这么好?!她这两年只顾着用,根本没把他身材的美挖掘到极致,没有多看,也没有多摸。——她这是错过了多少?   顾识洲换好衣服走出来,似笑非笑地靠在门边看她,“没看够?”   南迦下意识点头。   顾识洲轻哼一声,“那也不给看,我的贡献结束了,接下来该轮到你实现承诺了。”   南迦脸上的笑意,就那样戛然而止。   她显然是忘了自己为了让他做这个裸模,是答应了他怎样的条件。   几乎是想起来的那刻,她就有一种立马逃离的冲动。要不还是回学校吧?她想学校的床了……   顾识洲一眼就能看破她在想什么,幽幽道:“别想了,你躲不掉的。”   南迦哀怨地看着他。   看得出来他的激动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她这才激动了多久,这就轮到他激动了?   顾识洲坐了一天,感觉腰酸背痛,一边打电话叫餐一边去健身房准备运动下,“一起么?”   “不,你自己去吧,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顾识洲想起什么,叮嘱道:“你…收好。”   “我当然会收好的。”南迦信誓旦旦道。   顾识洲觉得她可能没听懂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让她藏好,别被别人看到了,可是想了想,又觉得画都画了,再说这话未免显得太过小气。   算了。   他闭了嘴,转而问她有没有想吃的。   “你随便叫就好啦。”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画作,心情好,吃什么都好。   顾识洲皱了下眉。   ——行吧。   看她这样高兴,他刚刚“献身”的不对劲感都消逝了许多,嘴角也轻轻勾起。   他对她的专业和热爱了解得不多,但他有在试图了解得多一点、再多一点。他想参与她的世界。   -   顾识洲叫的餐要半小时,他正好去健身房运动一下,松松筋骨。   这里有个专门用来健身的大房间,但她很少进,基本上都是他在用。   在棠园这里有了和她的小房子,他工作之余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了这里。   不想还不觉得,真想了一下,他倒也觉得难得。   这个地方竟然是他这两年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最初他也没当成个家,可是现在却真的很像是一个家。   ——有她在的一个家。   在外面出差,想回家时想的就是这里。   顾识洲不是个恋家的人,从小到大都不是,但近些时日却有些变了。   他那天本来可以随便编纂个时间,不论早晚,反正也没有bug。但是他还是跟她说了一个很早的时间,归心似箭的想看到她。   或许,在这里再生活几年,再把生活气息添得浓厚些,这里就能真正成为他的家了。   也可以换个地方,换个大点的房子,这里现在住着是挺宽敞,但若是有了孩子,还是会显得窄小。   总之有她在就行,其他因素都是可变的,只有她是不可变的。   刚进健身房,手机里就来了新消息。   他随意扫了一眼,看到发件人后,目光却严肃了起来。   倪初然:「识洲哥,家里跟我说了很多,我心里乱乱的。我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可以出来谈谈吗?」   顾识洲对倪初然其实并不是很熟,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初一到高三,追了他六年。   她对他可能挺熟,但他对她真不熟,也没有兴趣去了解。   说起来,这姑娘的毅力的确是不可小觑,那六年他再没有放在心上,也感觉到了困扰。好在后来他出国了,隔绝了和她的联系,也避开了她的追求。   他出国两年后,她也出国了,但去的是另一个国家,两人依旧没有联系。   他修完学业回国后,她还没回来,据说前几天才刚刚回国。他倒是低估了她,一回国就能搅动这样的风云。他可不蠢,老爷子对倪家这样坚定,其中肯定少不了倪老爷子的动作,背后更少不了她的撺掇。   顾识洲一点不好奇她为什么会有他手机号码。   可他仍然对她没有任何兴趣。   更不打算和她谈谈。   他不认为他们有什么好谈的。   顾识洲简单回复了下:「有事和顾老爷子说。」   他没有多管,在跑步机上简单跑了会。   二十分钟后,去冲了个澡。   他不允许自己一身汗味地和她坐在一起吃饭,那可能会被南小姐用嫌弃的眼神对待。   倪初然看到他回复,没看到内容的时候很激动,看到内容后,就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他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啊。   倪初然有些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倪大小姐,多少人捧着的存在?偏偏在他眼里,连见一面都不肯!   倪老爷子来喊她吃饭,倪初然满心的苦楚正无处发泄,看到爷爷,她眼圈直接就红了,径直扑进他怀里哭,哭得好惨好惨,“爷爷……他要是不肯娶我怎么办?”   倪老爷子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哭给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哄着孙女,“然然啊,哭什么啊?这有什么好哭的?”   他气得吹胡子,“咱就非他不可吗?”   倪初然重重点头。   是,非他不可。   从前是,如今也是。   顾识洲这个人,她势在必得。   倪老爷子最疼的就是这个孙女,即使她犯傻,他也忍不住纵着她犯傻,帮着她圆满心愿。   他心疼地揉着她的头,“由不得他不娶,你顾爷爷和我拍胸脯保证了,这婚事啊,板上钉钉!”   倪老爷子眼里划过狠厉,不就是个婚事么,顾识洲的翅膀倒也没有那么硬!   倪初然眼里刚暗淡下去的光芒,重新亮起,她看着倪老爷子的眼睛里,好像在发着光。   太好了。   有这话,那她就放心了。   “可是,然然,前几天传出他在外面有女人,你真的不介意吗?”倪老爷子问。   倪初然不以为意:“外面有女人而已,在我们这个圈子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我爸外面不也有吗?都是玩玩而已,我才不会因为这个而不和他结婚。现在还没结婚,他想玩就玩咯,等结婚以后,我会把那个女人撵走的,爷爷你放心好了。”   倪初然说话时信誓旦旦,神采飞扬,眉眼间都是傲气,显然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倪老爷子又是欣慰她的这份自信,觉得不愧是他们倪家人,又是止不住的担忧——这能行吗?   婚姻还没开始就是这个样子,让他选的话,他是真看不上这个顾识洲。可惜啊,他这孙女,早就一头栽进去了!   他也就只庆幸,目前除了明家,谁也没法比得上倪家所能给顾家的帮助。而明家向来置身事外,不会插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顾家的这婚事,他才能这样有把握能拿下。 第7章 治她 再不治,得上房揭瓦了   明家是申城的大家族之一,和顾家旗鼓相当,只是格外低调,几乎不露面的低调。   这一辈,有长子明祈,长女明姣,幼子明栩。   原本一家和乐,日子过得挺好,可偏偏一年前明太太和女儿外出时遭遇了一场大型车祸。   他们的车和一辆卡车相撞,现场状况非常惨烈,所有车上的人直接送往医院。   好事是,就连伤势最重的卡车司机也抢救回来了,坏事是,明姣的血型,好像不对。   一开始明太太怀疑是自己多想,以防万一,还是请人做了亲子鉴定。不成想,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她们竟然真的不是亲母女。   整个明家都炸开了锅。   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于是又让明姣父亲和明姣做了一次亲子鉴定,结果却不如人意,仍然不是。   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明家人不信。   他们震惊之余,只觉荒唐。   明家这一辈只有明姣一个女孩,从她出生开始就精心捧在手心疼爱,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全家上下都疼极了她。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她竟然不是明家的孩子?!   那明家的孩子呢?   如果明姣不是,那谁是?!   明老爷子大怒,下令彻查此事。从源头查起,务必把原因给查出来。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了才发现,两个孩子好像从出生开始就抱错了。   从车祸开始,整个明家就失去了平静。   明家从查出来孩子抱错了以后就一直在找另一个孩子的消息,但是由于当年信息度不完整,所以找得很艰难。   首先是当年同一天出生的孩子多,他们只能一家一家地排除。其次是有几家条件比较差的生完孩子就走了,根本没留下什么信息,这些年搬来搬去的,他们连人都很难找到。   经过整整一年的努力,他们终于找到了条件最符合的一户人家。   他们刚刚搬家,为了找到新住址,又是费了一番功夫。   明中宪和明太太江如因亲自来了这家,小区外刚在做路,到处是泥土,江如因走得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到了这户人家,敲门后,一道不耐烦的男声响起。   不是想象中的女孩子的声音,江如因有些失落。   明中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户人家姓南,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叫南霖,女儿叫南迦。   这一年里,在他们的一一排除下,基本上只剩下这户人家,所以江如因很重视这家。在得知他们只有两个孩子后,她是有点庆幸的,只有一个女儿,多少也得是疼爱的吧?   不管是不是,她都希望这个孩子过得好。   来开门的就是南霖,他爸妈打工去了。这房子刚换的,掏空了家底换来,房贷每个月压力很重,他爸妈只能早出晚归地干活挣钱。   不过南迦快毕业了,很快他爸妈就不用这么累了。   他看到来人时,微微一愣。实在是这两人真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也不像是他们家会认识的人。   南霖皱了下眉,怕不是找错了人家?   “你们……找谁?”   南霖上下打量着他们,看起来就和这里格格不入,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   这里是整个申城房价最低的小区之一,周边设施都不完善,这种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明中宪问道:“我们是来找你父母的,想问一下你父母在吗?”   南霖眉心皱得更深,确定没找错人吗?   他把门摊开,自己往里走:“进来吧。他们不在,赚钱去了,六点回来。”   明中宪和江如因就在这里等着,从下午三点等到了六点。南霖自己忙着打游戏,有时他们问他几句问题,他就随口回答,也没过脑子。   他没注意到,他们问的好像都和他姐有关。   比如——   “你姐姐在家吗?”   “你姐姐平时都不回家吗?”   “她在哪里读书呀?多久回来一次呀?”   等南有强和冯春琴回来的时候,面对这两人,也是一脸懵的状态。   他们问南霖:“这谁呀?”   南霖哪里知道,他还以为他们知道呢。   明中宪忙表明来意。   江如因静静的没有说话,她看着这对夫妻,这对可能是自己女儿喊了二十一年爸妈的夫妻,上下不住地打量。   怎么会这样呢……   -   南迦还以为冯春琴会喋喋不休地纠缠,没想到那天一通电话之后就没什么消息了。   没有正好,她落了个清净。   这几天她除了去学校忙点事情都待在家里,很久没在棠园住这么久了,倒也难得。   南迦把顾识洲当模特的那幅画收拾好以后,陆陆续续也有画几幅。这边安静,这样的氛围和环境很适合创作。   他也没时间天天待在家里,他去工作的时候她就画画。   顾识洲果然还是顾识洲,又忙起来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她泡咖啡的时候,一边问顾识洲今天什么时候回来,一边回何浅浅的消息。   何浅浅给她发了几张图,问她更喜欢哪个。   都是口红,南迦如果不是美术生,对颜色有天生的敏感度,她可能很难分辨出来其中区别。   她突发奇想地把几张图转发给顾识洲,问他哪个好看。发完后又切回和何浅浅的聊天,问她怎么突然给她发这个。   何浅浅:「你看哪个好看?我准备送给你当生日礼物~」   生日?   南迦看了下日历,才恍然反应过来她的生日快到了。   家庭条件使然,她对生活的仪式感一直都不太强,尤其是生日。   毕竟从小到大都没被父母提起过,更没被父母重视过。记忆里,童年只在小时候、还在奶奶家的时候过过生日,奶奶会给煮一碗长寿面,给两块钱零花钱。其它的记忆……就再没有过了。   南迦一直觉得自己的仪式感很糟糕。这两年有在努力改变,但是没什么效果。这不,她又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   她挑了支自己比较喜欢的颜色。   何浅浅:「好滴!你这么白,涂这个肯定更好看!」   南迦跟她插科打诨地聊了起来。不免聊到前几天发喜糖的两个同学。   何浅浅:「他们打算都留在申城了,证领了,过两天还准备请客吃饭。因为大家快毕业了,毕业后很难聚在一起,他们就想着毕业前得到一下大家的祝福。」   何浅浅:「到时候你去吗?」   爱情从即将熄灭到重新复燃原来只需要一点点时间。   南迦笑了笑:「一定得去。」   何浅浅:「是啊,一定得去。到时候我喊你。」   南迦:「好。」   -   从知道自己生日快到了以后,南迦就开始期待起今年顾识洲会怎么给她过生日。   和顾识洲在一起后,她过的第一个生日,他带她去法国玩了一圈庆生。   那一次让她对“生日”两个字有了重新的定义。起码不是那么空白无趣了。   今年他记得吗?   南迦真怕他和自己一样忘了。毕竟纪念日他都没出现。   她刚才给他发的消息,他都还没回,应该是又在忙。   等到了晚饭时间,顾识洲才回到家。   下午他回了趟老宅,被老爷子强制性拉住商讨联姻细节。各种合同摆在面前,他算是知道老爷子有多迫切要他结这个婚了。   在这之前,他甚至都还没有和倪初然见过面。   简直荒唐。   折腾了一天,一直到踏进这里,他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不必再紧着弦想着应付什么,也不必再去虚与委蛇。   顾识洲想在资金上彻底摆脱顾老爷子的桎梏,他已经想了很多法子。只要能够顺利摆脱,倪家就与他无关了。   有求于人,便受制于人。这个道理他再清楚不过。   南迦在洗水果,见他回来,头也没回地说:“你吃饭没有呀?”   顾识洲想起什么,看了眼手机,果然,她发了好几条微信。他有些内疚地走过去圈住她,“刚才在忙,没看手机。”   “那你吃过没有嘛?”   “吃过了。你呢?”   “我吃点水果就好,中午吃太多啦。徐特助越来越会买水果了,这次买的圣女果和车厘子都很甜。”   顾识洲不是很赞同,但也没说什么,饿了晚点再吃吧。听她夸别的男人,他硬是把功劳捞过来:“那是我派的次数多了,他有了经验。”   南迦都懒得争辩。   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顾识洲在看她发给他的微信,看到几张口红色号图时,他看着看着,不自觉就皱紧了眉。   “这是什么?”   南迦差点忘了。她洗好水果,擦擦手,颇感兴趣地盯着他,等他答案:“口红色号图,你看哪个色好看?”   哪个色好看?   这有区别吗?   顾识洲险些要以为她是发错了,或者故意逗他。——如果不是她正一脸认真和期待的话。   他沉吟片刻,手指在这几张图里来回滑动。   南迦就看着他凝眉神思,仿佛在面对着天大的难题的样子,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么难吗?哈哈哈哈哈哈。”   顾识洲颇为头疼,这不都是红色么,差距小到肉眼难辨。   他放弃选择,“都买吧。”   南迦笑得缓不过气,不愧是顾识洲,果然是顾识洲。   “笨蛋顾识洲。”她伸手去捏他的两只耳朵。   顾识洲皱了下眉,直接把她抱起来。南迦猝不及防被抱起来,双腿下意识环住他腰,小心肝颤了颤,埋怨道:“你干嘛呀。”   “长本事了,南迦。”他勾了下唇,“再不治治,得上房揭瓦了。”   他往房间走去。突然脚步顿了一下,“要不换个地方玩?”   南迦原本还在晃着的小腿骤然一停,“不要!”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她才不要呢。这人太会玩,她认输,她认输。   他被她慌乱的声音哄得心情颇好,笑了一声,不再逗她,回了房间。   一整天下来,只有这个时候,他的心情是最好的。 第8章 威胁 识洲哥在外面怕是有心爱之人吧?……   顾识洲还是和倪初然约了第一次见面。   即使他不想,但是不可能真的不见。一次面都没见就结婚,那简直是荒唐中的离谱。   他们上次见面是好多年前了,如果不是这次非要联姻,顾识洲压根没准备和她再有什么交集。   顾识洲定的是一家高级会所的包厢,他提前到了,等着倪初然出现。   发小群里热闹极了,最近全在看他的热闹,看他怎么解决好这次的事情。   最主要的,还是看南迦最后会怎么办。   谁说只有女人喜欢八卦?男人八卦起来完全不输给女人。   贺子燃:「听说已经在看黄历了?」   陆池:「这速度是真的可以」   贺子燃:「劝你早点坦白,坦白从宽」   靳淮予:「你让他跟谁坦白?南迦还是倪初然?」   陆池:「问得好!」   顾识洲捏了捏眉心,按掉手机。   坦白?说得容易罢了。   他轻叹一口气,也是这时,倪初然来了。   倪初然精心打扮了很久,从收到他消息就开始打扮,打扮到了现在。她特地提前来了,没想到他比她还早,这是不是说明他对他们的婚姻也很上心?   顾识洲这种主动感,让倪初然仿佛看到了希望。她更加激动了,拿着包的手都有些激动得颤抖。   倪初然敲了敲门,表示自己来了。在顾识洲抬眸看来时,她莞尔一笑:“识洲哥。”   顾识洲抿了下唇。   南迦都没这样喊过他,一直是嚣张地喊他全名,撒娇的时候喊他“阿洲”。当然,后者是极少数的情况。   他站了起来,礼貌性地和她握了下手,“你好。”   他这样疏远的态度,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是这又怎样呢?   倪初然才不管这些。   他愿意找她,不就是代表他妥协了么?   只要他妥协了,其它的事情她相信都会顺其自然的。   倪初然笑着问:“识洲哥,你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呀?”   顾识洲忍下对她称呼的反感,与她商议了下联姻的事情。   “你对联姻…有什么意见么?”   倪初然笑得更盛:“没有呀。”   甚至这件事还是她一手撺掇的,她怎么会有意见呢。   顾识洲:“……”   他道:“如果真的要联姻,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得在联姻前说清楚些。”   倪初然不解,“说什么?”   “实不相瞒,我家老爷子用资金威胁,我不得已才答应的这件事。如果你介意,随时可以提出解除,你的话才有用。   “要是你也需要这场联姻,那我可能得先和你说好,婚后我们互不干涉,我不会干涉你,你也不必干涉我,你随时想离都行,我这边没有意见。   “真结了的话,我大概一年就能脱离老爷子的桎梏,一年后你没提出离婚,我这边也是要提出的。”   这场买卖,怎么看,对她都是不划算的。   他需要,她就结,不仅不能管他,一年后他还会提出离婚。他得到了资金的缓冲,她却什么都得不到。   虽然他没有对她有任何束缚,她全身心的自由,可是……她如果只是想要自由,又何必在这里折腾。她现在不就挺自由的?   倪初然看出来了,顾识洲这是在让她知难而退,想让她主动打退堂鼓。   所有的条件列得清清楚楚,却没有一条是能吸引到人,让人有结婚的欲望的。   她有些玩味地看着他,“你的要求我都同意。不管怎样,这婚结了再说,不过结了后能不能离,我想,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我同意,我家也不会同意的,这点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入了她的套,可别想再翻出去。   顾识洲没想到即使这样她也没有意见。他的确是小看了倪初然。   半晌后,他颔首:“如果其它条件你都同意的话,那就这样。”   一纸结婚证,对他们双方的约束力度都不大,这个婚姻最终也只是形同虚设。   顾识洲只是觉得亏欠南迦,如果这样的话,那他这一生都无法给她一个婚姻。   他们这一生都得不到法律的承认。   顾识洲忽然觉得有些难受。本就向她难以启齿,如今更是无法开口。   他回忆了下——可是,他们在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给她一个婚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想法?   倪初然欣然应允,见他似乎心不在此,笑道:“听这条件,识洲哥在外面怕是有心爱之人吧?”   顾识洲冷冷扫她一眼,“这就与你无关了。同样,你也可以有,我没有任何意见。”   既然已经谈拢,他也没有多留的意思,起身离开。   倪初然没走,看着手里的茶发呆。   所以,前段时间那个曝出来的顾识洲的小情儿,是真的咯。   她刚刚说“心爱之人”,他也没有反驳,他可是顾识洲啊,他怎么就没有反驳呢?   倪初然抿紧了唇。   没有反驳,也就是默认了。   顾识洲这样的人,得爱到什么份上,才会默认呢?   倪初然眼底划过厉色。   她跟他结婚,怎么可能只是为了要一个婚姻的空壳子?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她要他的人,还要他的心。   外面的女人,她不可能留着的。   倪初然好恨。咬紧了牙,仍无法缓解半分恨意。   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他又怎么可以喜欢上别的女人呢?   -   南迦今天闲着无事,约着何浅浅去了趟商场。   她们想给学委他们买个新婚礼物。   毕竟走到婚姻的殿堂,也实在不容易。   毕业季闹分手的时候,他们全班都觉得很可惜,没想到他们熬过来了。   学委说了,就是请大家吃个饭,谁都不用随份子。既然不让随份子,南迦和何浅浅想着那就买个小礼物吧。   只是她们实在不太会买这个礼物,逛了半天,都逛到男士区了,也没挑到什么。正准备折回去重新逛一遍的时候,南迦突然被人叫住。   “南迦?”   是一道男声。   听起来并不熟悉。   南迦回头看去,发现这个人她也不认识。高高大大的,很干净的大男孩。穿着西装,浑身上下都是精英的气息。   她周围全是还没出学校的同学,不然就是顾识洲和徐特助。她的圈子中是没有这个人的,她的记忆中也没有。   南迦略有些疑惑,看了三秒,也没认出这是谁。她不好意思地问:“请问你是?”   男人听她认了她是南迦,高兴地走过来,“我是阿越,你还记得吗?在流溪村的那个阿越。”   只是这样一句,南迦就知道他是谁了。   她小时候自己在奶奶家住,身边的小伙伴不多,阿越就是其中一个。后来她爸妈嫌外面的生活压力太大,回来住了段时间,再后来,阿越突然就不见了,冯春琴说他是被他有钱的亲生爸妈带走了。   南迦很舍不得,哭了很久,原本想去问问他到底是去哪里了,可是冯春琴他们准备外出打工了,这下顺便把她也捎上了,之后她便很少很少有机会回村,于是他们便彻底失去了联系。   一晃眼,都十几年了,物是人非,他变化大到难以想象,南迦自然认不出他。不过他只是提了个名字,属于他的那些回忆,便重新涌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南迦恍惚地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多年前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面前。   “是你啊……”说完这句,她好像也找不到话了。   毕竟十几年没见了,碰见得这样突然,一时间找不到话题。   司越却并不在意这样的冷寂,笑道:“好巧啊,你也来买东西吗?”   何浅浅突然见着这么大个帅哥,偷偷笑了下,戳戳南迦,示意她别发呆,赶紧回答一下人家。   南迦有些紧张,轻轻点点头。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在紧张个什么,可能还是觉得很奇怪、很莫名吧。   当年司越走得太突然了,如今出现得也很突然,突然到她有些手足无措。   司越眸色微暗,但还是强打着笑容说:“南迦,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我都在申城,以后我们……就是,可以方便联络一下。”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怕她拒绝,甚至脑子里已经开始想,如果被她拒绝,下一步该怎么办。   南迦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还是拿出手机,扫了他递过来的二维码。   司越还想和她多说什么,但是觉得还是得给她一点缓冲的时间,于是便礼貌地告辞先走了。临走时,他晃了晃手机,“那我们回头联系?”   南迦抿抿唇,犹豫了下,点头,“嗯,回头联系。”   司越一走,何浅浅压抑着的八卦分子瞬间启动:“我的天,这是谁呀?迦迦,他好帅!又高又帅!这得有186吧?”   南迦不解,怎么还能精确到186这样的数字。   何浅浅指了下眼睛:“我的眼睛就是尺,嘿嘿。”   南迦不听她瞎扯。可能是看顾识洲看多了,她现在看别的男人,竟然都不觉得帅了。因为,好像没有人能帅得过顾识洲。……也有可能是她免疫了吧。   何浅浅问这个人是谁,南迦看了眼司越离开的方向,喃喃:“一个,儿时的玩伴而已。”   她明显口不对心。   当初阿越走的时候,冯春琴说她从小到大都没哭得这么惨过。   何浅浅“噢”了一声,拖长尾音,含满暧昧,“好咯,玩伴嘛。”   南迦推推她,“走了,接着逛逛。”   司越躲在转角,远远地看着她们。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是他还是想多看看她。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是光明正大地重新站在她面前,和她打招呼了。   等她们走远,他才松口气,离开这里。   他不是来买东西的,就只是知道她今天出来购物,特地赶过来见她的。 第9章 好哄 虚假得像个笑话   从遇到阿越开始,南迦就一直心事重重。   她和何浅浅买了一对情侣手表后她就回去了。   南迦掏出手机打车的时候,她又想到了阿越。当年的南迦是个灰姑娘,穿得丑丑的,每天都丑丑的,今天他是怎么认得出来的呢?   南迦想不通。   不过她觉得加微信应该也只是个摆设,两人没有太多的话题,最多打个招呼就没了。当年他消失的时候她才八岁,现在她都已经二十一了,这么多年过去,就算当年他们再熟悉,现在也完全只是陌生人。   南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也没再多想,去花店买了一束花后就回家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回家以后,她刚把花插进花瓶里,阿越的消息就来了。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司越[笑脸]你应该不知道我全名[呲牙]】   【阿迦,今天见的有点突然,都没好好叙叙旧。下次有机会出来吃个饭,好吗?】   当年大家都“阿越”“阿越”地喊他,南迦也是跟着喊,的确是不知道他全名的。她看到消息后,顺手给他改了备注。   至于吃饭……   社恐患者纠结地皱起了眉。   面对多年不见的朋友的邀约,只有一个烦恼……到时候说什么呢?   没有话题,会冷场的吧……冷场的话,会尴尬的吧?   南迦握着手机纠结了半晌,也没下决定。拒绝的话,怎么拒绝好?答应的话,她又怕到时候会太尴尬。   真是令人为难。   司越可能感受到了她的为难,主动缓和着气氛说:【就简单吃顿饭,太久没见了,感觉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有好多话要和她说?   既然他有话说,那到时候应该不会冷场了吧?应该……不会太尴尬吧?   南迦踟躇片刻,还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见状,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司越很高兴,进一步确定了时间:【你明天有空吗?】   南迦:【有的。】   司越:【择日不如撞日,那不如明天晚上出来?】   这人一点拖延症都没有,刚刚才说要吃饭,竟然这么迅速就要履约了,南迦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突然的,就这么又多了个行程。   她怕自己忘记,在手机上记了下。   司越:【需要我来接你吗?】   南迦忙道:【不用的,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司越:【好,那我看一下哪家好吃,把地址发你,明天晚上六点见,可以吗?】   南迦:【好的。】   ……终于结束了。   南迦松了口气,揉揉太阳穴。   是真的很久没见了呀。   当年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又为什么,说出现就出现了呢?仿佛从天而降一般。   不过她倒是没太多除了陌生以外的感觉,可能是真的太久没见了吧。   她不知道,另一方的司越在得到她的回复后,高兴得眉眼舒展。   他极难得有觉得舒心畅快的时候,这会子是感受到了。   他原先挺害怕她不搭理他,或是因为不熟悉,或是因为还在生他突然离开的气,或是因为他不重要,不值得搭理……他做了很多种设想,所以在发出去第一条微信等待回复的过程中,他一直很紧张。   好在她都有回复,还答应了和他见面,甚至答应了和他吃饭。   司越沉沉舒了口气。   他看着和她的聊天框,舍不得关掉。看了好久,甚至把她的头像都看了许久。她头像是一副油画,厚重而又浓烈的色彩。想了想,他想起什么似的,点进她的头像。   ——她没有给他设置[仅聊天],他竟是可以看她的朋友圈。   一瞬间,他颇有些受宠若惊。   只不过她只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而最近三天,她还没发过。   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   一个不声不响,一走就是十三年的人,还能有这待遇,他哪里还敢奢求更多。   司越很少这样盯着手机盯这么久,甚至这么久过去了他仍舍不得放下。他勾了勾唇,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笑自己,终于舍得把手机放下了。   他还有一桌子的公务等着他处理。   整个司家的权,刚刚被他拿到手中。权势意味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再没有人可以监视他,但也意味着繁忙。   不过没关系,他心甘情愿。毕竟是渴求了这么多年的权利,也是渴求了这么多年的自由。   要是没有这份自由,他连找她的资格都没有。   -   南迦把买好的礼物收好,自己点外卖吃。   他不在,她都懒得叫餐,叫来一大桌子丰盛至极的餐品,她吃不完,还会增加孤独感。她一个人,叫点外卖就好了。   南迦时常觉得,他在的话,才是家,他不在,她就又成了一个孤零零的人。   不过今晚他说过有事情要在外面吃,回来肯定是不可能的。   南迦看了半天,点了一份黄焖鸡米饭。   又看了半天,点了一杯西瓜汁。   都点完后,她百无聊赖地找电影看。   有时候她会觉得,她是不是像菟丝花一样,过于依赖顾识洲了?为什么顾识洲不在,她做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呢?是太爱了,还是太依赖了?   或许,她该有一个独立的人格。   南迦吃完饭,坐在地毯上喝着果汁玩着手机,刷到一条朋友圈,是一个同班同学发的:【考验路漫漫,从今天开始[苦涩]】   她刚看了一眼,就删除了,十几秒后重新出现:【考研路漫漫,从今天开始[苦涩]】   ——嗯,改了个错别字。   她弯了弯唇,属实是有被可爱到。   可是转念,她注意到了这条朋友圈的内容。   她倒是没想过读研,家庭条件摆在那里,她从初中开始就没敢想太多,只觉得能把本科读完就已是万幸,继续的深造于她而言太过奢侈遥远。这个意识在她脑海里从来没有过存在的痕迹,是以即使后来和顾识洲在一起,她也没想过这件事。   南迦无意识地扣了下手指。   也是这时,传来开门的声音。——顾识洲回来了。   她眼前一亮,抬眸看向门口,“顾识洲?”   顾识洲换了鞋后才走进来,“在干嘛呢?”   他手上拿着一束玫瑰,不是很大的花束,就十来朵,并不隆重,就像是下班时随手给妻子买了一束花的丈夫,很有生活的味道。还有一袋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他像是带着礼物回家的圣诞老人一样,满载惊喜而归。   南迦肉眼可见的高兴,她问:“你买了什么呀?”   他把花递给她,“去你喜欢的那家花店买的。”   南迦今天自己买了一束香水百合,但是不妨碍她收到花时的高兴。这是他买的,而且……他竟然记得她喜欢的店哎。   她接过花,闻了一下花香,笑意璀璨如星光。   他手里还有一个大袋子,他说:“你猜猜是什么?”   “吃的吗?还是用的?”   “吃的。”   好吃的东西太多,她属实猜不出来,猜了四五个都被他摇头否掉。不过他在屋里站了这么一会,香味慢慢溢出来,她吸吸鼻子,眼前一亮:“糖炒栗子?”   顾识洲勾了勾唇,“嗯。”他把袋子递给她,“还有烤红薯什么的。就在花店旁边,我买完花就进去顺便买了些。”   南迦惊喜极了,香味四溢,唤起了她本来没什么欲望的食欲。   她拖着他一块坐地毯上,把糖炒栗子的纸袋子递给他:“你给我剥吧。”   顾识洲:“?”   他眯了眯眼,伸手捏了下她的脸,才折起袖子准备剥。   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南迦看得想笑,又不能笑,死死地忍住了。   她的笑容明媚,有一瞬间,他竟是没有勇气直视,算是狼狈地低下头,佯装认真剥栗子。   她其实这样好哄,不过一束花,一袋吃的,她就已经很开心。   真的,很好哄。   好哄到,他惭愧不已,感觉无颜直面她。   今天和倪初然谈完,联姻的事情是没问题了,可是他仍然是满心的难受。彷徨、不安充斥在他心里,他甚至连回来的勇气都在逐渐消失。   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游走了会,不知道怎么就开到了她常去的那家花店。他把车停在路边,进去买了一束花,想着她收到花时应该会很开心。离开花店后,他的难受只稍微减退些许,他垂眸看着鲜艳欲滴的花,心里仍是堵得慌。看到旁边有卖糖炒栗子,他抬步就进去了,把小店里卖的东西每样都来了点。   这种行为,就是自我安慰式的弥补。   他满心歉疚,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而他又不能告诉她,他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弥补,买买这个买买那个,试图让她高兴一点。可是,她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并不知道他在弥补,更不知道他是在弥补着什么,他的所谓弥补也根本起不到他真实想起的弥补的作用。   这一切就像是在一个圆圈里转着、循环着,很虚假,虚假得就像个笑话。   顾识洲脑子里复杂又迷乱,只像个机器人一样逼着自己什么都不想地剥好一个栗子,递到她嘴边。他低眸看她的侧脸,眼神忽然柔和,嘴角也微微翘着。这一切很美好,美好到他不忍心亲手撕碎毁坏。   南迦微愣,属实有些没想到,下一秒才反应过来似的张嘴咬下。   咦,今天顾识洲,未免也太好了些吧?   体贴周到又温柔,像个邻家小奶狗,这不像是他呀,根本不符合他的人设。他明明,应该是条大狼狗。   南迦弯着眼享受着顾识洲的“伺候”,他进门前她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早已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他不在的时候,她会很理智地思考一些事情,比如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如相处之法,比如以后和未来。   可是他一在,她就想单纯地谈个恋爱,什么都不想地与他相爱就好。很像一个恋爱脑,傻傻的,单纯得过度的。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顾识洲很难得有这样的空闲,没有去忙工作,没有接数不清的电话,就只是在一个寻常的夜晚,陪她看着电影,给她剥着栗子。   他们和万千寻常的情侣一样,度过了一个好似寻常的夜晚。   一个静谧的、祥和的夜晚。 第10章 情人 你那个朋友,男的女的?   不知道为什么,顾识洲第二天没有出门。   南迦在他怀里醒来时,还有些迷茫。她懵了一会儿,抬眸看看他,开始在他怀里乱动,伸双手抱他,趴好后还蹭了蹭。像是猫儿在寻找舒服的姿势。   顾识洲还没睡醒,无意识地揉揉她的头,像是在安抚,他想接着睡,但她动了会,他身体就起反应了。   顾识洲睁开眼,低眸去瞧她。   某人浑然不知自己惹了什么事,正因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而一脸满足地窝着。   他的手往下挪了挪,在她腰间动了动。   南迦抬头看他的眼睛,“你醒啦?”   他声音有些哑,“嗯。早安。”   “早安哦。不过你是不是忘了订闹钟?已经九点多了。”   正常来说,这个自律到苛刻的男人,最迟七点就起了,做一小时运动,十分钟冲澡,二十分钟吃早餐,最后半小时出发去公司。   基本上每天如此。   她就不一样了,她懒得动,她所有的运动都是床上运动。   她醒来的时候,一般他都已经去上班了,今天可真是难得,他居然还和她一起躺在床上睡觉?   顾识洲笑出声,“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南迦撇嘴,“你太自大了。”   顾识洲来了兴趣,挑眉道:“是吗?……那好吧,我收回上句话。”   南迦往他怀里扑:“逗你的啦,你怎么会自大呢?你只是自信。”   顾识洲是天之骄子,不管做什么都那样优秀,好像生来就带着所有的光芒,他自信是应该的。他也没有理由不自信。   他的自信,无比耀眼,无比吸引人,比如她就被吸引了。   顾识洲本想饶她一马,可是耐不住她一直往他怀里扑腾。他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声音嘶哑:“我给过你机会。”   “啊?”   “是你自己不把握。”   “嗯?”   他没再多说,话音一落就覆了上来。   南迦躲之不及,被覆了个严严实实。美好的清晨,最终还是从运动开始。   -   南迦本来也没和他说遇到了个发小的事情,因为以为他今天会去工作,等她吃完饭回来,他可能都还没到家。   不过今天他完全没有出去的意思,她一边觉得难得,一边也没有多问。只是到了约定的时间,她准备出门时,才和他说了一声:“我出去和朋友吃个饭哦,晚上你自己吃。”   顾识洲挑眉:“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昨天碰见的一个发小。……倒也不算发小,就一个小时候的朋友。”   顾识洲本来想在家陪她一天,没想到她倒是要中途离开。他有些舍不得放人,“真走?”   “对呀。”   她已经去衣帽间找衣服了。   棠园的衣帽间里,不管她在不在这住,不管她穿不穿,每一季度都会送来她比较喜欢的几个大品牌最新出的服装,会有专门的人进行筛选,清洗后放进衣帽间。衣帽间原来的衣物,如果没有她特别交代,就会全部送走,即使她回来的少,穿的少,绝大部分动都没动过,也是会被进行更换的。   这种像是只有电视剧才会出现的事儿,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   她在这之前,衣服少得可怜,可以说是整个美院最俭朴的女生,没有之一。也不止是大学,她从小到大甚至都没穿过几件新衣服,大部分都是冯春琴给她要来的别人不要的衣服。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她心境倒也平和,对外在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和欲望,只要衣服没破、洗得干净就好了。   当这样的奢侈生活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时,一开始,她如坠云中,脚踩着云,没有任何真实感。   不过后来,她倒也慢慢习惯。由俭入奢,的确是极容易的事情。   南迦在里面挑了件深红色的裙子,又拿了件白色的大衣。   红白相交,衬得她肤色更白了,白得像是在发光。   她还是很喜欢搭配的,有条件以后,没有女生是不爱漂亮的。而且美院的女生都很会打扮,大学四年,她学到了很多,审美迅速成长。   选完衣服,她化了个淡妆,又开始挑首饰。   顾识洲抱着手看了一会,突然警惕地问:“你那个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呀。”   回答得还挺理直气壮?   顾识洲眯了眯眼,这回是真不想放人了。   他装作不在意地问:“能不去么?”   “不能,我都答应人家了。吃个饭就回来哦,很快的。”   顾识洲走过去帮她挑,在一众漂亮的首饰中,精准挑出最丑的,并且给她来了个大红配大绿。   南迦:“……”   她沉默了下,把人推出去,不让他捣乱了。   顾识洲撇撇嘴,极不情愿。   他很想追根究底地问那个发小的情况,可又觉得和她的坦荡相比,多问一句都显得小气。   他拧着眉,显然很介怀。   另一边,倪初然在查到顾识洲在棠园待了一天一夜后,算是彻底知道他在棠园包了个小情儿了。   地点有了,人也有了,证据确凿。   棠园还在申城大学旁边,那个女人八成就是申大的学生!   好好一个女大学生,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别人的情人!   倪初然掌握了顾识洲在外面的这个窝后,接下去要怎么做其实她纠结过。毕竟顾识洲提出的一个条件就是各过各的,各不相理。   可是她发现她好像真的无法容下这个女人。   倪初然咬咬牙,换了衣服叫司机,准备去趟顾家。   倪初然在外面读书读了好几年,在国内的时间不多,但她每次回国都会和爷爷一起来拜访老友,她也经常自己来,替爷爷送点礼物什么的,或者就是单纯的来看看顾老爷子。   来顾家,她轻车熟路。   她不蠢,没打算一出手就来个大的打草惊蛇,只准备偷偷泄露些消息给顾老爷子。他是顾识洲爷爷,是男方长辈,总得做出些动作,方能给女方一个交代。   倪初然在心里想着说辞,一遍遍地模拟待会的场景。只是,她倒是没想到今天顾家这么热闹,明家竟然也在。   顾老爷子这两天身体不好,明姣跟着爷爷来探望。她一眼就看到了倪初然,笑意微敛。   都是申城豪门名媛圈的风云人物,她们打小就认识,也打小就是竞争关系。不是你压我一头就是我压你一头,好几次都暗戳戳地差点咬碎贝齿。后来倪初然出国去了,她们的明争暗斗才稍微消停。   明姣笑道:“这不是初然吗?”   倪初然顿了下,才跟着扬起笑:“好巧呀,姣姣也在呀?”   姣姣。   呵。   明姣微微一笑:“是呀,我来看看顾爷爷。你也是来看顾爷爷的吗?”   倪初然颔首:“对。”   明姣在心里撇撇嘴,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个女人。   倪初然警惕地扫她一眼,上前去把礼物放下,“顾爷爷好,明爷爷好。”   她想等明老爷子和明姣都走了以后再说她的事情。她可不想被明姣看笑话。说来……不是说明姣不是亲生的么?怎么明老爷子还带着她拜访老友?   倪初然看笑话般看了明姣一眼。   明姣:“……”   想也知道这个女人心里都在想什么,指不定在怎么笑她呢。   说来也是很烦躁,爸妈出去好几天,说是有事要忙,可是真在忙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肯定又是在找他们亲生的女儿。这一年来,他们一直在找,她知道的。明姣这一年在家里生活得无比忐忑,以往有多张扬肆意,现在就有多小心翼翼。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整整一年过去,她也从刚开始的害怕到现在的泰然,毕竟这么久都没找到,可能是真找不到了。   也不知道这次他们找得怎么样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明姣总感觉今天倪初然突然来是有什么事情,不过嘛,倪初然比谁都精,可能是看他们在,她迟迟不开口,就只是陪着两位老人坐着闲聊。   这就有意思了。   明姣故意的,就不提告辞,就这样跟她耗。   -   南迦和司越的见面其实很稀松平常,他早早的到了,见到她来,如见老友般熟稔:“来啦?”   倒是显得她的紧张和局促多余。   南迦笑了笑,让自己不要想太多,可能他真的只是太久没见她,想和她一起吃顿饭而已。   司越把菜单递过去,“看看想吃什么?”   很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他和顾识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顾识洲会给人霸道和压迫感,他则完全相反,他的身上只有柔和和平和,让人感觉很舒服。   南迦本意也不是真想来吃饭,准确的说,她更像是完成一项任务,完成就走。   她随意点了两样,就把菜单推回去,“你也点两样吧,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   司越的变化太大了,从一个小孩子变成了一个充满绅士气息的男人,如果不是他主动认她,她真的不可能认得出来他。在记忆里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突然就自动重合成了一个,这给南迦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她觉得她可能是脑壳昏掉了,为什么要同意出来吃饭呀?他们以前关系再亲近,现在也跟陌生人无疑了呀。气氛逐渐冷却,她已经开始尴尬了。   南迦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   司越自是察觉到了她的感受,他抿抿唇,随意点了几样就把菜单给服务员。他等了这么久的和她见面,他不希望是令她觉得煎熬的一次回忆。   “迦迦,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声抱歉。很对不起,当年我突然被带走,没有时间和你告别,后来也没有机会回去,没想到一晃眼就是这么多年。真的很对不起。”   司越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诚恳至极。   他当年是被强行带走的,他只是一个私生子,没人会把他放在眼里,也没人会重视他。他被带走得太快,根本没人会顾得上他的感受,更没人会给他时间让他和她道别。以至于一声道别都没有,他就被带走了。   这么多年,司越一直活在监视和监管之中,他没有去找她的能力和权利,以至于一耽误就是这么多年。   也是前阵子,他把权势收揽收割,那个司太太和她生的宝贝儿子权利全被他架空,他才得以寻找她。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和顾识洲在一起,而且已经在一起两年了。   思及此,司越眼神一暗。   他不知道这些年她是经历了什么,情况是有多窘迫,才会甘心折下傲骨,去被人包养。   他好像出现得太晚了,如果他能再早两年,那她就不用……   司越悔得难以自抑。   不过没关系,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地步。   南迦听他说了很多,从他小时候开始说,一直说到了现在。   听着听着,她当年的埋怨无形中好似消散了很多。   他一个私生子,在别人家里,指不定生活得有多艰难。   她犹豫了下,问:“当年我妈跟我说,你是和亲生父母回家了。你妈妈呢?她有没有保护你?”   司越顿了下,“她不在了。”   南迦蹙了下眉,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忙抱歉道:“对不起啊,我……”   司越摆摆手:“没事,都是事实。而且我没见过她,跟她也没什么感情。”   怎么会这样……   南迦感觉他身上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这些年,他好像经历了很多很多。或许他经历的一点也不比她少。   吃完饭后,南迦得告辞了,她叫了辆车。   她今天没有让司机接送。   司越想送她,她也婉拒了。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没有强迫,“那好吧,那我们下次再约?”   南·社恐·迦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她只先点了头。   送她上了出租车,司越目送着她离开。   她应该是要回去顾识洲那里了。   不知不觉,身侧拳头已然攥紧。   他会让他们分开的。   一定会。 第11章 奇怪的老板 热情超乎想象   南迦没有直接回家,她在点评上找了家高级烘焙馆,想买点东西回去。   不过她找地方的时候发现这家可能是有钱人家的富太太开来玩的吧?地点在申城最寸土寸金的地方,看价格却并不是很贵。   这样下去,赔本都不够赔的。   她更起了兴趣。   南迦推门进去时,里面有两个太太在喝咖啡吃甜品。   听到声音,她们齐齐看了过来。   南迦:“……”   有一瞬间,她差点夺门而跑。   过多的注意让她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不自在感,很有想要逃离的冲动和迫切。可是这时候走掉,就更奇怪了。   ……南迦握紧门把手,小声问:“还在营业吗?”   其中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愣了下,赶紧回答:“在的,快请进。”   她起身迎她进去:“想买点什么?什么都有,快进来。”   南迦迟疑地想,现在实体店已经这么艰难了吗?老板甚至都这样热情。   她进门后看了看菜单,发现这家店卖的东西好多。   老板看上去好像很紧张,把菜单给她后,说:“要不要坐下慢慢点?那边可以坐的,喝咖啡吗?我给你煮一杯好不好?”   现在商家的推销手段实在是太高超了。   南迦愕然,赶紧摆手:“不不不用,我自己看一下就好,谢谢。”   她没注意到,另一个还坐着的女人见老板这样,也是作吃惊状。   南迦看了一遍菜单,点了一份草莓千层和一份芋泥麻薯盒子,就把菜单推回去:“这样就可以,谢谢。”   顾识洲不吃甜品,偶尔她吃的时候他会跟着吃几口,所以这两个就够了。   老板说了声“好”,一边让服务员去打包一边跟她说话。   南迦:“……”失策了,本以为点完单就结束了,没想到老板是让别人去打包,自己跟她继续说话。   这家店是江如因闲来无事为了兴趣开的,偶尔做做私房蛋糕什么的,不为盈利,就为兴趣。因为甜品做得不错,所以网上评价一直不错,渐渐的甚至还有了一批固定的顾客。她也没太在意,毕竟再怎么挣钱肯定也是亏本的,她也就是玩玩而已,还多个地方能和闺蜜们喝喝茶聊聊天。   可她再怎么也没想到,她还会把南迦吸引过来。   南迦推门进来那一刻,她惊讶得差点失态。   江如因已经和明中宪找完那对夫妻了,可是他们并不配合他们,永远只有一句话——他们是不可能抱错的。   坚持不肯给他们任何孩子的信息,也不肯让他们见那个孩子。   对他们的所有请求都持排斥态度。   明中宪和江如因只能自己找,以他们的能力,找到南迦并非难事。可是找到以后,他们发现了更多的事情,比如南迦和顾识洲之间并不寻常的关系。   这制止了他们进一步的脚步。毕竟她和顾识洲的关系实在是尴尬,他们和顾家又是世代交好的,以至于他们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更好地妥善处理这件事。   他们还在想着法子,很难决定事情该怎么办,刚刚江如因还在和闺蜜说这个事,没想到下一秒南迦自己上门来了。   经过多方查证,基本已经可以肯定,他们就是和南家抱错了孩子,南迦百分之九十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是以,江如因在看着南迦的时候,心情格外复杂,也格外的激动。   南迦等东西的时候喜欢自己玩手机,没有和陌生人聊天的习惯,她自己本身就有点社恐,性子很内向。随便就能和别人说上两句,她很难很难做到。   然而,今天她被迫做到了。   这个老板的热情超乎了她的想象。   “坐下等会吧?我们这里的东西都是很新鲜的,有的还是现烤的呢,所以等的要久一点。”   已经打包好东西的服务员:“……”   她默默地绑着带子,假装没做好地进后厨忙碌去了。   南迦也很沉默,早知道要等很久,她就换一家了……   现在走,好像不太好?   她纠结地等待着。   “喜欢喝咖啡吗?我给你煮一杯怎么样?”江如因想起什么,加了一句:“不收费的。”   南迦硬着头皮婉拒:“……谢谢,不用了。”   她从来不喜欢占人便宜,即使是最贫穷的时候也不喜欢。   她时常觉得她是一个矛盾体,明明贫穷,却又骄傲;骨子里明明那样傲气,在他面前却又那样卑微。   江如因有些遗憾,但没有强求,想了想,想到什么,她去端出来一盘蔓越莓曲奇,她下午刚做的,就一小盘,量少,刚才和她聊天的陈今书说想吃她都小气地没给。   江如因就跟献宝似的端出来放南迦面前:“这是我自己做的曲奇,姑娘,你尝尝?”   陈今书:“???”   呵,到底还是错付了。   江如因和南迦坐在另外一桌,陈今书偷偷观察着,试图看明白这是怎么个情况。她们认识好多年了,在她的记忆里,江如因这辈子都没这么殷勤过好吗!   南迦还想拒绝,但是拒绝了太多次,已经拒绝到她都不好意思拒绝的程度。   她拿起一小块,还没吃呢,只顾着道谢了。   江如因觉得这孩子长得是真好看,眉眼精致,还很柔和,是那种越看越舒服的类型,漂亮却不扎人,明媚却不刺眼。   依稀间,能找出和她相似的地方,也能找出和她老公相似的地方。   姣姣虽然生的也好,但是她从小到大很少被人说长得像他们夫妻,如果是南迦,应该会被很多人说像他们的吧?   明明只是初次见面,江如因心里却软软的。   这个时候,她们很陌生,是第一次见面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对这个女孩所有的了解都只来源于纸上。可是江如因相信,假以时日,她们一定会是最亲近的人。   南迦没有她心里活动那么丰富,她咬了口曲奇,觉得好像真的很好吃。这家店手艺很不错的样子,要是老板不要这么热情,也不用等这么久就更好了。   话说她也没有看到评价抱怨需要等待,难道是好吃到大家都可以忍受等待的煎熬了吗?   恰在这时,顾识洲电话来了。   南迦不知道现在店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她接起电话:“怎么啦?”   “什么时候回来?”   顾识洲声音听不出异样,可是南迦好像就是能感觉到他的不高兴。   她在心里暗笑着,哄道:“马上就回来了,我在买甜品。”   落入江如因耳里,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她皱紧眉,没想到南迦只是出来买个东西也要和他报备,只是出来一会他的电话就追来了。南迦和他在一起生活,得多累呀?南迦的地位竟然低到这种程度吗?   江如因简直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的同时,她的怒火逐渐点燃。江如因好生气呀,南迦还没生气,但她已经替南迦生气上了,即使这很越俎代庖,即使这很自我感动,可她控制不住。   南迦挂断电话后又问了下进度:“不好意思,还要多久呀?我可能有点赶时间。”   她纯粹是想走了。   落到江如因眼里,就是她怕顾识洲生气而急着回家。   江如因快心疼死了,她咬紧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失态,“你稍等一下,我去看看好了没有。”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地失态,快步离开,单从背影看,有几分落荒而逃。   陈今书看得更加狐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趁着江如因去后厨,陈今书主动和南迦搭话:“姑娘,你还是学生吧?还是已经工作了?”   又一个突如其来的搭讪。   南迦属实是不明白这家店的人为什么对她有这样多的好奇心。   她斟酌着回答:“还是学生,快毕业了。”   陈今书这就更迷茫了,江如因和一个大学生,怎么着也想不到会有什么关联呀。应该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可是没关系的话她那么热情做什么?   陈今书只好从另一个角度帮忙:“这家店的卫生做得很好,东西也好吃,喜欢的话可以常来哦。”   “好的,谢谢。”南迦硬着头皮道。可没人知道她现在只想着赶紧离开,怎么还会有下次?下次压着她来她也不肯了。没办法,老板太太太热情了。   陈今书看着这孩子,心里也生出些喜欢。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娇娇软软的,没有人会不喜欢。   她起身走过来坐她对面,热情地问:“你住得远不远?这么冷的天,出来一趟可冷了,我看啊,待会你加个老板微信,想吃的时候让她送货上门就好咯。”   江如因拿着东西出来时就听到这话,立时像是被馅饼砸中了脑袋似的,惊喜不已,赶紧掏手机:“对对对,我们免费外送的,没有起送价,姑娘来,加个微信吧。”   她没想到闺蜜这么给力,三两句话就给她制造了这么大的惊喜。   南迦:“……”   怎么还,发展到要加微信的地步了呢?   她恍惚中更加怀疑人生。   江如因已经热情地把二维码摆出来了,南迦只能点开扫,然后加好友。   这一切的一切对她来说,都跟踩在云端上一样,太不切实际了。   等加完好友,南迦也没仔细看,接过蛋糕就走了。她出门后,江如因还在看着她,看她走到路边拦出租车。   要不是怕人吓跑了,她甚至还想拿着车钥匙追出去:“我送你回去吧!”   南迦走了,陈今书把江如因一拉,迫不及待地问:“交代交代,什么情况啊这是?”   陈今书已经好奇很久了,从南迦进门开始她就一肚子疑惑,现在终于终于可以得到解答了。   江如因还在看着南迦,等她打到车了才顾得上回答陈今书:“这就是……这可能就是我亲生女儿……”   陈今书大惊,回头去看,但却已经看不到人。   怪不得、怪不得……   刚才到现在的所有问题都得到解答了。   “她叫什么?你什么时候找到的?终于找到了啊——”   陈今书充满感慨,又充满了新的疑惑。她不解地看着江如因:“既然找到了,那为什么不去认她呢?”   刚刚南迦进来的时候陈今书和江如因正在说这个事。她们好久没见,前脚刚坐下聊天,后脚南迦就进来了,所以江如因都还没和她说完。   江如因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她们认识多年,关系亲密,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有一条——   陈今书,是顾识洲的妈妈。 第12章 睡觉 他们之间可能要结束了   南迦到家后就看到顾识洲一个人坐在窗边办公。   竟然有几分凄凉。   南迦走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他,“顾识洲……”   顾识洲扣住她手腕,把她带到跟前来,“玩得开心吗?”   南迦坐他腿上,浑然不觉其中深意:“还好。就是叙个旧而已。倒是我去这家甜品店,老板好热情呀。”   她开始拆手里的甜品。   顾识洲眸色微深。   他一直让人在盯着司越,所以他们俩一见面,他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可她说是发小……也就是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了。   顾识洲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觉得,很大可能是司越动的手脚。他一时间有些看不清司越到底是想做什么。   南迦拆甜品拆得认真,没注意到顾识洲在走神。只听顾识洲说:“你和你发小这么多年没见了,还认得出吗?”   南迦听到这个问题,有些迟疑了。她显然是认不出的。   顾识洲看出她的犹豫,问道:“认不出是吗?”   南迦点头承认:“我认不出他,是他认出的我。”   顾识洲大抵是看出什么了,他说:“那会不会是他并不是你记忆中的人?是认错了,或者假冒的?”   “这倒不至于,他所说的都对得上号,他就是那个人。而且我身上又没什么值得他假冒的东西,这没什么好假冒的。”南迦说,“况且,这么多年没见,其实很陌生的。相处起来也有点点尴尬,今天一起吃一顿饭后,可能以后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了啦。”   有她这样说,他心安了很多。他清楚她这边的态度,司越就不再是什么威胁。他一个人,没有她的配合,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顾识洲不愿生意上乱七八糟的事污了她的耳朵,惹了她的清净,所以没有和她说这些事,就此闭口,绕过那个话题。   南迦发现这家店除了老板太热情还真是没有别的缺点了,包装得极好,里面的甜品也极其精致。她用勺子切了一小块喂到他嘴边,“你尝尝。”   顾识洲愣了下,随即张口吃掉。   “好吃吗?”   “嗯。”   南迦自己也吃了几口,发现……好像真的很好吃。   她开始陷入纠结,要不要为了这么好吃的甜品忍受一下那家老板的热情?   刚才还下决定再也不进那家店的人瞬间打翻了自己的决定。   顾识洲见她小脸皱成一团的纠结,好笑道:“怎么了?”   南迦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下。   顾识洲听她说完,也觉得奇怪,他看了眼包装,上面没有店名,这倒是稀奇。他问:“还记得那家店叫什么吗?”   是一串法文。   南迦从手机里找出来给他看。   熟料,顾识洲看到名字后,脸色微微一变。   他认得这家店,明家太太开的,他妈就常过去。   南迦见他脸色不对,摇摇他的手:“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顾识洲忍下情绪,“没有,这家……我也听说过,好像是挺高端,评价都不错。”   南迦狐疑:“是吗?”   只是这样吗?   “嗯。吃吧,这么多,吃得完吗?”他装作不在意地转移话题。   “这不是准备跟你一起吃嘛。”她又舀了一勺喂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瞒着她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多了。   以前虽然也能感觉到有一些,但是没有最近这样频繁,他的心情也没有最近这样沉重。   最近他总给她一种感觉,他们之间,可能快要结束了。   明明是一段看似很轻松的恋爱,但是好像就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南迦好似不知道原因,又好似,什么都再清楚不过。   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她舍不得顾识洲。她不甘心他们之间只有这短短的两年。   这一辈子太长了,他只参与了她人生中的两年,那剩下的日子,得有多无聊啊……   南迦眼眶有点热,鼻子也有点酸。还好她买的甜品很甜,中和了这些酸。   这两份甜品,她原来以为她吃不完的,但是也不知道是太好吃了,还是她心里太苦了,竟然很快就被她消灭了。南迦闷闷地收了起来,拿去垃圾桶丢掉,又去厨房弄东西喝。   顾识洲趁她不在,给陈今书发微信:[妈,你今天见到她了对吗?]   陈今书莫名其妙的:[我见到谁了?]   刚才江如因也是,莫名其妙的,明明好像有话想说,却又全都吞回去了似的。明明找到女儿却不认,还让她帮忙保密,不要声张。现在她刚回到家,儿子又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顾识洲一时间并不知道她这话真不真实。她真的不知道吗?那又怎么会这么巧?而且刚才南迦说了,老板对她很热情,要不是知道的话,她和明太太怎么会那么热情?热情的背后,她们打算对她做什么?   顾识洲最后只道:[我希望你们不要对她做什么,不管是你,还是爸爸,还是爷爷。如果让我知道,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这是他最后的警告。   在联姻的事情上,他再怎么妥协,也不意味着在南迦的事情上,他愿意妥协。   陈今书很崩溃:[“她”到底是谁?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是不是查错消息了儿子?]   一时间,顾识洲分不清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他没有再多说,这段时间和老爷子的斗智斗勇已经耗尽他全部的精力。   他不确定父母是站在哪边的,这时候的他对什么都持警惕和防备之态。   陈今书想了想,还是有点心疼,她说:[如果你真的觉得很痛苦,这婚,咱们就不跟倪家结了,好不好?]   这段时间老爷子各种手段的威逼利诱,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明明是他的妈妈,可她没有办法阻止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怪只怪在,老爷子太精明,到这个年纪了还掌控着所有的权利,没有让权分毫,而他们也没有能力摆脱他的掌控。   顾识洲疲惫不已,没有再多说,退出了对话框。他揉了揉眉心,靠在椅背上休息。   时间一点点逼近,他快被逼得退无可退。理智告诉他,应该和南迦说清一切,无论她去留,都是她的选择。可是一想到她会走,他就无法开口,坦白成了一件艰难无比的事情,坦白的日期被他主观往后延。   延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也没有答案。   南迦是可以看得到他的,她弄果汁的时候不经意间抬头,看到的就是他凝眉深思的模样,眉宇间盈满了忧愁。   她抿紧了唇,动作也缓慢了下来。一个错眼,果汁竟然被倒出了杯子。南迦蹙眉,忙住了手,去拿抹布擦。   她不傻,相反,她活得挺通透的。顾识洲这样烦忧是为什么,她多少猜到了。应该是要和她分手了吧。她想等他开口,又不敢等他开口。   她爱他,她舍不得跟他就这么结束。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可以和别人一样,比如学委和曲婧,像他们一样走进婚姻的殿堂。   她以前奢望过的,但是他现在的种种反应,好像就是在昭告着她的美梦破碎。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她的心已经开始疼了。   南迦做了两杯百香果汁,给了他一杯。果汁里加了冰块,顾识洲盯着杯子两秒,把两杯都接过去了。南迦瞪他:“你干嘛呀?一人一杯。”   “快到生理期了,别喝冰的。”   南迦气鼓鼓的,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生理期。她瘪了瘪嘴,“好吧。”   她又折回去重做一杯。等她做完回来,她发现他已经喝完了一杯,兴冲冲地问:“怎么样?好喝吗?”   “嗯。”   话真少。   南迦撇撇嘴,窝他旁边看手机。   她一打开微信,没想到的是甜品店老板给她发了不少信息。   [姑娘,甜品好吃吗?]   [今天吃的话口感是最好的,没吃完的话放冰箱也可以的。]   ——就这里来看,还是挺正常的。   [姑娘,你在哪上学?平时要是喜欢吃你就下单,我给你送过去,我给你发个菜单哈。]   [喜欢喝咖啡吗?我们家咖啡都是现磨的,很不错的,下次我送一杯给你。]   ——这里开始就有点过分热情了。   南迦小心地回了一句:[谢谢,回头我去店里买就好了。]   她好像不是很让人喜欢的性子,冯春琴从小就不太喜欢她,所以她和长辈相处起来都会很小心。   记得小时候有人问冯春琴,怎么对闺女那么凶呢?冯春琴回了一句:“谁让她长得就一脸丧气样?整天笑都不带笑一下的,搁谁家谁家喜欢得起来?”   当时南迦很难过,可是她没有办法,生活中就是没有值得她开心的事情呀,又凭什么要求她笑呢?   为了讨好冯春琴,她有努力让自己在他们面前多笑笑,可是换来的依旧是冯春琴的嫌弃:“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可放过我眼睛吧!死一边儿去,别在这里碍眼!”   从那以后南迦就放弃讨好她了,继续自己无趣且沉寂的生活。虽然有人和她说,人与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可能就是你和你妈刚好没那个缘分而已,但她总还是忍不住想,可能她真的不讨人喜欢吧,长辈的确不容易喜欢她吧。   拥有这种思想拥有久了,她也不太喜欢和长辈相处,觉得太压抑,也会很不自在,时刻担心被他们不喜。   简单回复完,她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对方秒回。   [没关系的呀,很方便的呀,想吃的话随时说,我还能给你打个八折!]   南迦嘴角一抽。   ——真的很不对劲啊!   虽然说现在实体店竞争的确挺残酷,但是哪有殷勤到这种份上的店家?南迦心里开始狐疑,怕对方有阴谋,这只是阴谋即将展开的铺垫。   她再次委婉地谢绝了对方的好意后就没有再看微信。   如果可以,她希望所有的相处都停留在一个双方舒适的距离,不过远,也不过近。   偶然想起多日不曾出现的冯春琴,南迦好奇最近她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只是是非不找她,她也不想找是非,没出现就没出现吧。   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南迦踢踢他,力度很轻的踢,说是踢,倒不如说是勾引诱惑。   “睡觉不?”   顾识洲抬起眼觑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杯子,声音丁点不带犹豫,倒还带着点笑意。   “——睡。”   他把她打横抱起,公主抱她回房间。   瞧他兴奋的样子,南迦晃晃小腿,泼他冷水:“我说的是字面意义上的睡觉。”   “可惜了。”   “我不是。” 第13章 秘密 老爷子要见她   南迦心里有了一点点猜测,但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想静静地等着她最不期待到来的那天到来。   可没想到,她还没等到顾识洲和她说什么,倒是等到了另一个人找她。   ——是顾识洲的爷爷。   顾识洲去上班了,她起床后想做个三明治吃,刚走到厨房就接到了电话。   看了眼时间,早上十点半。   南迦其实是想过会有这一天的,只是当真的发生的时候,她仍是不免觉得意外。   在对方自报家门后,她这边安静了足有三秒。   南迦轻轻开口:“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很娇软,像是邻家小女孩,从容温和,他们好像是在进行正常的聊天。   顾老爷子并没有凶她,也没有用压迫感十足的语气给她增添心理压力,只是温和道:“丫头,别害怕,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来家里吃个饭,你看——方不方便?”   其实哪里是真给什么选项呢。   南迦温软道:“方便的。时间地点您跟我说一下?”   都还不知道时间,就方便了。   老爷子不是个硬心肠的人,在心里默默地道了一声:这是个好孩子,就是可惜了。   “今天中午吧,你看行不行?可以的话我让司机过去,你下楼就行。”   他的声音并不强硬,倒还有点温和。   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是这样。   南迦心里一凉。   他竟然清楚地掌握着她的所在地……   意思似乎很明显了,威胁也很明显了。   “可以,那您让司机过来吧。”她没有推脱,也没有拒绝。   大抵是觉得拒绝没用,迟早都要面对的吧。   南迦不是很勇敢的人,在面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比如昨天那个老板,她其实是怯懦的、试图逃避的、能不面对就不面对的。可是,这时候她却很勇敢地站了出来,没有丝毫退避。   因为和他有关。   她想为了他,尝试勇敢一次。   虽不知此去面临的是什么,但总要面对一次。   如果可以,她不想和他分开。她还没有爱够他,恋爱还没有和他谈够呢。   甚至于,她还想和他结婚呢。   南迦如临大敌,在衣帽间站了好久,只为挑一身适合见家长的衣服。她很重视这次去见他爷爷,也很怕他爷爷不喜欢她。   紧张到心跳加速,南迦深呼吸着,平复心跳。   她挑完衣服,扎好头发,还化了个淡妆。   就在准备出门时,冯春琴电话来了。   这么久没出现,一出现就卡在关键时刻。   南迦怕跟她说几句话影响了心情,加剧了紧张,索性挂断,加入黑名单,想着等待会回来后再把她拉出黑名单、回个电话也就是了。   主要是冯春琴日常也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无非就是打电话来骂她、嫌弃她而已。她本来就不想听。   南迦拿了包出门,车子已经等在楼下。   她想过要不要和顾识洲先说一声,可是说了以后又能怎么样呢?该她面对的她还是得面对的。老爷子这一看就是瞒着他的,他知道以后过来,说不定还会引起争吵。南迦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她先过去看看顾老爷子是想做什么,如果她实在应付不过来再求助他。   如果可以,她是不愿意引起他的家庭矛盾的。   当然,她也会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刚才和他爷爷沟通,老爷子不像是会动武的人。   这个司机显然和她常用的那个司机不同,满脸冷峻之色,没有半点近人的温情。全程无话,全然一个只负责把她送到地点的工具人。   南迦心里有些慌,还是忍不住给何浅浅先发了个消息:[如果下午四点我没有给你发消息,你帮我报个警。]   何浅浅不清楚顾识洲的情况,与其让她和顾识洲沟通,还不如报警来得安全且快捷。   何浅浅乍然看到这条消息,魂都要吓飞了。   [什么情况??怎么就报警了???你咋了宝贝??]   南迦:[没事,要去见一个我很害怕的长辈,别担心,应该是没事。]   何浅浅松口气:[那就好。四点,我记住啦!等你消息!别怕,他又不会吃了你,他要是骂你,你就骂回去!]   南迦:“……”   她不敢啊QAQ   交代好何浅浅,南迦总算安心前往。   她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但鸿门宴又如何,她还是得赴宴的。   车子驶进一栋巨大的宅院,南迦抿紧了唇。   这里就是顾宅了吧。   她想过见家长的场景,幻想过、期待过,但没有想到真正见家长的这一天,会是这样的心情沉重、严阵以待。所有梦想中的情形,到底是全部破灭了。   南迦原以为今天他的爷爷会把其他人清走,单独和她见面,可没想到,来到这里,她一下车就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穿着大红色裙子,大卷的长发披在肩上,笑容明艳张扬,很漂亮肆意的一个女人。   南迦不明她身份,一时间也没有轻易开口,只是轻轻颔首,以作招呼。   女人第一次见到她真人,却像是期待已久。她笑道:“你就是南迦吗?欢迎你。”   “你好,请问你是?”   “我叫倪初然,你叫我初然就好。”   从倪初然大方的笑中,其实不太能分辨她是否善意。   南迦回以一笑:“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跟我来吧,顾爷爷在里面等你。”   南迦实在不清楚倪初然的身份。这种一切未知的感觉充满危险,让她不由更加小心翼翼。   倪初然看上去却很坦然,拉住她的手,带她往里走去,还会与她搭话:“你还是学生吗?你在哪里读书呀?”   “申大。”   “什么专业?”   “学美术的。”   “哇,怪不得,你身上的气质就很文艺,果然是学艺术的。”   南迦讪讪一笑。她倒是不觉得她身上有什么文艺的气质。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稍微放下了些警惕。   虽然她觉得,这应该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毕竟,老爷子说要见她,而这里,只有倪初然一个人作陪。能有这样的地位的人,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呢?   她的些许淡漠并没有拂去倪初然的热情。   倪初然:“你的项链好好看呀,这是哪家的呀?”   南迦其实也不知道……   在顾识洲大手笔的带动下,她对比较大的品牌基本有点了解,毕竟他买的多,一股脑的全塞在她衣帽间,多得像是不要钱。她轮流戴着,想着至少都戴一遍,毕竟就算没戴也要被清走,没想到倒是引起了同学的注意和羡慕。她们说得多了,她也会去查查,查多了也就了解了。   但是冷门一点的品牌,或者独立设计师设计的,她就不行了。   她今天尽量往低调走,找的就是个她根本没见过的牌子,但是设计很独特。   倪初然这样一问,她还真是答不出来。   南迦不好意思道:“我也不太懂,是独立设计师的品牌。”   倪初然知道这个牌子,她只是找话题和南迦说话而已。闻言,她轻轻笑了笑,没有再问这个,只是说:“这样啊,看起来好漂亮。”   老爷子就在里面等他们,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南迦,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个女孩很漂亮,长得很舒服,温婉柔和,很像江南地区那边养出来的,自带水墨江南的味道。   “顾爷爷,您好。”南迦微微鞠了下躬。   他站起来迎接她,笑容和善,“不好意思,腿脚不好,没得出去接你,才让初然去的。快来坐,姑娘。”   南迦真的不知今日老爷子请她过来,到底是何用意。是敌是友,直到此刻仍未分明。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着他开口。   她心里猜测,或许一句话就能听出他叫她来是要做什么,可是没想到他很沉得住气,和她想象中的直接赶她走的场景完全不同,甚至还在泡着茶,给她端了一杯:“来,尝尝这茶怎么样。”   南迦刚才准备来的时候挺紧张,这时候反而释然了。   关关难过关关过,且先看着吧。   倪初然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坐姿和动作看上去都很随意,应该是来惯了这里的,南迦兀自猜着她的身份。   顾老爷子也给倪初然递了一杯。   倪初然慢慢品完,笑着说:“今天是来对了,竟然有这样的福气喝顾爷爷的好茶。”   顾老爷子被哄得笑意连连,“你这孩子,嘴最甜了,不能信不能信。”   老爷子看向南迦:“南迦,你也喝。”   南迦笑了笑,茶水很烫,她小口小口地喝完,但她给出的评价注定不像倪初然那样甜美:“很好喝。”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老爷子和倪初然,在她面前刻意地表演亲昵。如果没有血缘关系,那她可真是看不透了。   喝完茶,顾老爷子又招呼她吃饭。   “我让他们准备了些吃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来,我们去吃饭吧,都这个点了,是我耽误你吃饭了,就当作是我赔礼了。”   南迦受宠若惊,并不敢应,“您太客气了,怎么能说怪罪。我是小辈,这些都是应该的。”   老爷子摆摆手,“是我太唐突了。其实吧,也是着急,不然怎么也得提前几天跟你说,让你有个准备,这么匆忙,是我们的过失。”   着急什么?   匆忙什么?   南迦听不懂,便没有再应,只是微微笑着。   随着老爷子走去餐厅,足足走了五六分钟。这里太大了,像是古代大户人家的宅子一样,很大,却又不失其中精致繁琐。她一边走,一边像是把这里逛了一边,感受着这户人家的底蕴。   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免是震撼的。   同时也感受到了她和这个家庭的格格不入,她家和闻家之间巨大的鸿沟。   差距太大了,大到,她难以用苍白贫乏的语言去形容。   她脸色微有些苍白,隐约是明白了顾老爷子此举的用意。   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一路,倪初然亲昵地挽着她的手,与她说着话,说着那些像是闺蜜间才会说的、女孩子间的私房话。   “你的皮肤好好哦,你都用的什么护肤品?平时有去做美容吗?”   “我知道一家下午茶店很不错,那里的咖啡我很喜欢,就在你们学校出来…”   “我最近在追一部电视剧,就那个绯绯主演的,你追剧吗?追的话可以看看这个,我感觉好甜。”   南迦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热情。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感觉这一切都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把她紧紧围在网中,挣扎不得,只能任由自己深陷陷阱。   他们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果然是豪门的游戏吗?   所以她这样的平凡人,根本玩不明白,更别想玩得过他们。   有一瞬间,她觉得这里简直难以呼吸。   终于到了餐厅,南迦的目光在触及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时,微微一停。   几十道菜,每一道都精美无比,道道堪比宫廷菜肴。   普通人家,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怕只是一见,就会局促得坐立难安吧?   她没有猜错,今天这的确是一场鸿门宴。   只是,设这场鸿门宴的人,到现在也没有明牌。   “坐下吃吧,就当是在家里,别拘束。来,坐坐坐。”老爷子笑道。   倪初然拉拉她的手,像主人一样,“快坐。”   南迦忽然觉得有些厌倦。这样每一步都费尽心机让人去猜来猜去的,实在没劲透了。   好在,动筷之后,老爷子没有秉持什么大世家的规矩“食不言”,一边吃一边与她闲聊着。   南迦心想,该明牌了吧?   果不其然。   很快,老爷子突然脸色正经了些,脸上那些和蔼的笑意随之褪了些,“南迦啊,好孩子,其实我是真挺喜欢你,乖乖巧巧的,一看就可人疼。”   转折要来了。   重点也要来了。   南迦低眸,心中有数。   她弯了弯唇:“顾爷爷,我知道您有话要跟我说,您直说就好了。”   顾老爷子笑道:“我就乐意听这声爷爷,如果可以,以后我就把你当孙女疼,你看怎么样?”   是“孙女”,不是“孙媳妇”。   南迦静静地等他继续说。   只见老爷子指了指倪初然:“你看,这是识洲的未婚妻。他们啊,马上就要订婚了,你们年龄差不多,以后可以多走动走动。”   南迦猝然抬眸,眼底皆是震惊。   她努力地想控制住自己的神态,保持住淡定,不要露怯,更不要失态。她秉持的人生理念就是,可以失意,但不能失态。——尤其是在不喜欢自己的人面前。   但是这个时候,她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控制。耳中全是“嗡嗡声”,她再听不到他说什么。   ——这是识洲的未婚妻。   ——他们啊,马上就要订婚了。   这两句话在她的脑海里不停翻滚,滚了无数遍,像一个小雪团往下滚,越滚越大,滚成了大雪球,大雪球冰住了她的思想,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以至于她无法再进行任何的思考与动作。   见她这个反应,老爷子和倪初然对视一眼,心里明白顾识洲这是什么都不曾跟她提起,她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意料之外,但也……意料之中吧。   不然他们今天也没必要叫她来了。   如果可以,顾老爷子希望她可以自己知难而退。她的这个反应,就是他想要的。   他活了大半辈子,对付一个小丫头,简直易如反掌,还有无数的手段没使出来呢。只是吧,他也的确是不忍心,到此为止,也够了。   倪初然看到南迦这个反应,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不过转瞬,她笑了笑,试图缓解僵硬的氛围,伸手想去挽她,“南迦,我……”   不曾想,南迦侧开身,没有让她再碰自己。   她起身,平静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您和…这位女士也不用再辛苦伪装善意了。我先走了,您继续吃吧,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用餐。”   南迦转身离开,顺着来时的路回去,背脊挺直,背影坚定而无半点被摧残的脆弱。   她不愿在不喜她的人面前失意,不愿有半分脆弱在他们面前流露。   那会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第14章 小三+入V公告 她成了小三?   南迦自己回的家。   她打了车,但车没那么快到,她也不在顾宅等,自己往出走了一段。等到车来,她才上车。   自有人把这些都禀报给老爷子,老爷子听了,只道:“也是个骨子里就很傲的孩子。”   倪初然唇角抿起细微的弧度,继续吃着东西,没有对此做出太多回应。   她拿公筷给老爷子夹了一块鱼排,“爷爷,您尝尝这个。”   顾老爷子笑着颔首:“好。”   这是他精挑细选的孙媳妇,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从家世到个人,无疑都很符合他对孙媳的要求。顾家是个老牌世家,决计不能像之前的司家那样走下坡路,而一个家族若想更好发展,最重要的就是女主人的选择。顾老爷子相信倪初然可以担得起这份重任。   至于南迦——   可惜了。   是个挺好的孩子,就是不太适合他们家。   如果她选择离开,他不介意给她一笔补偿,算是……感激她的成全与退让吧。   南迦不太想回棠园,想了想,她去了那家甜品店。   倒也不是想吃甜品,只是觉得无处可去,想找个地方坐坐。   她觉得很荒唐,还很可笑。   原来这段时间他的不对劲是来源于此……猜测了这么久,她总算是真真切切地知道了。   她没猜错,他们是要分手了。可是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和她说?   他难道不打算跟她说了吗?那她怎么办呀?……她不就成了,他在外面包养的小三了吗?   “小三”两个字直接刺痛了她的心脏。   南迦抿紧了唇,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刚才发生的一切震撼住了她所有的理智,她直到现在也无法接受。   她和他在一起了那么久,她才不是小三,外来入侵者分明是倪初然。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顾识洲没有和倪初然结婚。只要他们结了,那小三就是她。   在婚姻之外的,就是情人。   南迦从来没想过这个词还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她现在脑子一片浆糊,她想听顾识洲亲口和她说。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和她说呢?他甚至一点要和她说的意思都没有。   刚才发生的一切显得那么可笑,顾老爷子似乎很和善,可和善的背后是倨傲和虚伪。倪初然看似真诚友善,可这背后又藏着多少的轻视,也不得而知。   南迦只觉得心里一片发凉。   她不想质问顾识洲,她只想看看顾识洲什么时候会跟她主动说明这一切。   分手也好,什么都好,反正,她等着他说。   到了甜品店,还好店是开着的。   老板今天没在,南迦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只默默去点了一杯咖啡。   老板不是说好喝么,那她就试试好了。   午后很安静,她坐在窗边,有阳光洒进来,静谧而又美好。   南迦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很想哭。   店员认得她,偷偷给江如因发了信息,问江如因来不来。   江如因:[咋了?]   店员:[也没啥事,就是姐你上次很喜欢的那个小姐姐来了。]   江如因不以为意。她哪有什么很喜欢的小姐姐,她只喜欢她女儿,她女儿又不喜欢她。   突然,江如因猛地想起什么,忙问道:[是那个女孩吗?]   店员:[是的。]   她挠挠头,她们这是在说什么……   江如因什么都顾不上,手里拿着个手机就往外走,“司机,司机呢?”   明祈正好经过,他手里端着咖啡,见江如因好像挺着急,便问:“妈,你要去哪里吗?我送你吧。”   江如因愣了下,几经犹豫,还是点头:“那,那你送我去店里。”   不就是去店里?怎么这么着急?   明祈颔首:“好,走吧。”   正好他今天赋闲在家,没什么事做。   江如因还没有把她遇到南迦的事情和别人说,家里除了明中宪,别人都不知道南迦。   江如因有些紧张,不知该不该和他们说。   明祈是长子,从小被他们寄予厚望,也从小就成熟。他其实是可以信任的,说不定还能给她出出主意。   江如因思索许久,终于是开口:“祈祈呀,妈妈跟你说件事昂。”   车子刚启动。   明祈目前还很平静,浑然不知母亲要和他说什么大事:“您说。”   “你知道妈妈要去见谁吗?”   他笑了下,“我怎么会知道。”   江如因:“要去见你妹妹的。”   “姣姣不是在家吗?”   “是亲妹妹。”   车子瞬间停下,停得突然,轮胎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明祈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江如因不可控制地往前甩去,还好有安全带护着。她没想到明祈的反应这么大。   明祈难以置信地问:“您说什么?”   -   南迦一个人喝完了一杯美式。   很苦,平时她不常喝,可是今天点单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它。   明明应该很苦的,但是喝起来,她却没什么感觉。可能是,它的苦终究还是没能比得过她心里的苦吧。   她沉默地喝完,又点了一杯。   喝得很猛,比喝水都猛。   她喝的时候也没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可是旁人看着,就是能从她身上看出无尽的忧伤。因为她浑身都散发着忧伤的气息,那是一种极尽的、哀默的、带着焚化一切的忧伤。   店员看得心惊,她看得出来,这位小姐姐的内心正处在极大的痛苦之中。   南迦手机的消息不停地响。   她刚才给何浅浅报平安后,何浅浅提醒她记得晚上去参加学委和曲婧的宴请;顾识洲问她在做什么;南有强质问她为什么把冯春琴拉黑……   诸多繁琐,烦不胜烦。   她不耐于再去应付,再去和这个世界虚与委蛇,索性把手机关机,什么都不看。她现在就只想一个人静静。   店员给她上了咖啡,忍不住出声安慰:“其实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要是心里难过,吃块甜品,吃个饼干,说不定能好受些。都会过去的,别太难过了。”   南迦“嗯”了声,抽不出太多的情绪去道谢,只沉闷地接受了来自他人的善意。   她在心里想,这家店生意肯定不会差的,毕竟从老板到员工,都这么会推销店里的东西。她这不就被安利了咖啡么。   南迦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试图理清楚她脑海里纷乱的一切。   靠街的玻璃是透明的。   明祈的车停在外面,看着坐在那里的女孩,问江如因:“就是她吗?”   江如因:“是。八九不离十,就是她。”   她也在看着南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南迦今天的心情是不是很糟糕?   见她刚上的咖啡,两口就喝完了,又一次抬手,江如因担心不已:“这是怎么了,哪能这么个喝法。跟喝酒似的。”   明祈问:“妈,既然找到她了,为什么不认?为什么不把她带回家呢?”   江如因张了张嘴,又沉默地闭上。她也想啊,但是她有她的无奈之处。   明祈不解其因,又是不解又是生气。他看着那个女孩,的确,眉眼和他们家人很像。   明祈解开安全带,想下车进店里去。   江如因拉住他,怕他乱说话,不得已之下,只得坦明一切:“南迦她,她是顾识洲的人,她和顾识洲在一起两年了。”   江如因没舍得把话说得太明白,明祈却是听懂了。   南迦是顾识洲在外面的女人,因为顾忌着顾识洲,也顾忌着南迦不好公开的身份,所以江如因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情人的身份,总是不好听的,也是不方便说的。   “怎么会这样?!”明祈难以置信。   个中原因,江如因早就打听得差不多了:“她,她家庭条件不好,就她那养父母,很多年没有给过她钱了。她还是个学生,还是学美术这个烧钱的专业的,她为钱为难,恰好顾识洲出现,他们就在一起了。”   那天,她和明中宪在南家大发脾气,质问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却被冯春琴一一怼回:“我们家的孩子,我们想怎么养就这么养!一个丫头片子罢了,让她读到现在,你们有什么好怪我们的?”   江如因很生气,可是她的家教和素养注定了她没办法和冯春琴那个泼妇当场对骂,她根本不是冯春琴对骂的对手,她骂不过冯春琴。   明祈从出生起,就没有为钱苦恼过,从来没有。以至于他听到这话的时候,除了难以置信,还是难以置信。   他难以想象世界上会有那么恶毒狠心的父母。   女儿这么小年纪就不给学费生活费,他们是指望她靠什么赚钱?!   明祈满腔愤怒,恨不得揍他们几拳以泄愤!   江如因心里太苦了,她在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怒意并不比明祈少。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她做什么都挽救不了。   明祈说:“不管怎样,我们肯定是要认回她的。顾识洲怎么了?和顾识洲在一起又怎么了?妈,她先是我们家的女儿,再是顾识洲的……女友。”   明祈几经踟蹰,总算找了一个词语出来。他们到底是舍不得把世俗里的、不好听的词语往她身上安。   江如因不住地摇头:“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只是需要好好谋划,不能太突兀。明祈,你别冲动,待会不要乱说话。”   明祈紧抿着唇,面色严肃,看不出心里所想。   南迦给学委他们的新婚礼物还在棠园,她却不想回去了,打电话给家里打扫卫生的阿姨,让她叫个同城急送送过来甜品店。   她晚一点还要去参加他们的宴会。   说来也是可笑,在知道他们要结婚的时候,她还在幻想着她什么时候能和顾识洲结婚。她那时候多天真呐,哪里知道顾识洲是不可能跟她结婚的,顾识洲早就有了最合适结婚的对象呢。   南迦的眼眶不知不觉的已经红了一片。她的皮肤白,所以眼睛红的时候尤为明显,也尤为惹人心疼。   她只是一想到,他们要分开了,他们不会结婚了,她的心就痛得快要窒息。更心痛的是,他对她隐瞒了所有的一切。   南迦的情绪濒临崩溃,她趴在桌上,试图遮掩自己的痛苦,也遮掩自己的脆弱。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一切的一切,只有她自己承受。   顾识洲来电话了。   南迦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看着来电显示。   三秒钟后。   她仰头,试图逼回泪水。   十秒钟后。   她接起电话。   南迦没有直接把去了趟他家以及所有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她想等他亲口和她说。   她努力维持平静,确保自己的情绪不会外泄后才开口:“喂?”   温温软软的声音,却把所有的苦全都咽了下去。   店员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太坚强了,也太让人心疼了。   顾识洲给她发微信她没回,在两个会的空隙,他抽了点时间给她打电话。   “在做什么呢?”   “在……晚上有个同学聚餐,在准备过去。”   “还早呢,这么早就去?很重要吗?”   “……嗯。”   顾识洲发现今天她的话很少,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他笑道:“怎么了?有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南迦抿抿唇,忍下情绪,故作正常道:“没有。我晚上在外面吃,你呢?晚上有什么安排?”   “有个应酬,应该不会太晚。”不是什么应酬,是倪初然说有事情要和他说,约他出去一趟。思及此,顾识洲眉心一折。   “好吧。我还有事呢,先挂了,你忙你的去。”再说下去,她怕她失控。   江如因在外面看着,心都要碎了,心疼不已,她打开车门要进去,却被明祈一把拉住,“妈,我希望你和爸可以决定一下到底要怎么做。没有决定好的话,还是不要打扰她比较好。”   江如因震惊地看着他,她的手还放在车门上,明祈却阻止了她下车,直接把门锁了。   “你们是她的亲生父母,那你们就认回她,好好照顾她。如果你们不认,那就请别伤害。”他很理智,很清醒。   明祈把车开走了,江如因最终也没能下车。   -   急送很快,南迦收到东西后就离开了甜品店。   她在甜品店待了一个下午,情绪说不上发泄,但是她自认为可以隐藏得住了。   说起来容易,其实挺难的,这一个下午,她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时候不早了,她和何浅浅会和一下就直接去宴请的地方。   班级的人都来了,班长来得比其他人都早,因为他和学委关系好,就站在门口帮忙引领同学。   南迦出现的时候,学委戳戳乔炜:“喏,去吧去吧,你帮忙把南迦和何浅浅带进去吧,然后就不用再出来了哈。”   乔炜对南迦的喜欢,全班都知道,只有南迦一个人不知道。   乔炜轻咳一声,也没拒绝他的好意,“那我去了哈。”   学委朝他暧昧地挤挤眼睛:“去去去。”   学委和曲婧家境都不错,这次是选在申城最贵的酒店宴请同学们。   何浅浅一进这里就喜欢上了,她偷偷和南迦咬耳朵:“在这里办酒应该挺贵的。唔,不知道我结婚的时候能不能在这里办,怎么办,已经开始期待了——”   南迦心里苦笑。以前的她或许还会和何浅浅一样对婚礼充满憧憬,但是现在的她再没了那个勇气。因为事实告诉她,她不配去想,也没有资格去想,她的所有憧憬,都只是笑话而已,她是不可能和他结婚的,他会有新娘,但新娘不会是她。   只是想想,胸口就已经疼得厉害。   她对婚姻的所有期待值,在这一刻,被强迫性地拉至最低点。   乔炜走过来迎她们:“你们来啦?跟我来,在里面呢,到了好多人了。”   乔炜是阳光型的,咧嘴笑的时候,能驱散不少心中的阴霾。   南迦也笑了笑:“好。”   在走到门口时,南迦把礼物亲手送给学委和曲婧,她笑道:“恭喜哦,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我们班就出了你们这一对,你们好好的啊,不然我们可不答应的。”   南迦很羡慕他们。   在祝福的时候,她努力做到心无旁骛,不去想那些难过的事情,真诚地祝福着。   学委意有所指道:“哎,话别说的这么死,还没结束呢,有几对可还说不准。”   何浅浅怕尴尬,赶紧插科打诨道:“婧婧今天太漂亮了,待会我们多拍几张!”   南迦也装作没听懂地笑了笑,和何浅浅一起进去。   乔炜有些丧气,看来南迦是真没看上他。   不过也不打击,他越挫越勇,快步跟上去,“来来来,咱们在这个厅,跟我来——”   南迦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对面对面吃饭的人。   好巧不巧,这两人,她都还认识。   一个是她今天刚认识的、她男朋友的未婚妻。   一个是她说要去应酬的、男朋友。   倪初然看到她时,动作僵住,笑容也僵住了。   等顾识洲意识到不对劲抬眸时,他脸色倏然大变。   ——“迦迦?” 第15章 三章合一 哄不回来   顾识洲是个极淡定的人。   从认识他开始, 倪初然就没有从他脸上看到过什么慌乱。   可这一刻,他脸上的慌乱尽显无遗。   倪初然薄唇微抿,唇边的笑意,是彻底散了。她没有作声, 像个无辜的旁观者, 旁观着一切。   南迦整颗心都在往下坠。   隐瞒、欺骗……这两个词成了她现在眼里的顾识洲。   她的心里经历了一遍万念俱灰, 体验了一遍哀莫大于心死。   她没有吵, 没有闹, 只是对乔炜说:“哪个厅?走吧。”   她眼底浓烈的失望, 刺痛了顾识洲, 几乎要把他灼伤。他拉开椅子, 快步上前去拦住她,只是他还没开口,就被她冷声打断了, “请别打扰我们聚会, 谢谢。”   南迦不想让同学知道这些事。   这些乱七八糟,费脑糟心的破事。   何浅浅甚至连她有男朋友都不知道,以为她只是单纯在外住, 不喜欢住校而已。   他是她男朋友的时候她都没和他们说, 更别提现在他是不是她男朋友还两说了。   乔炜认出顾识洲是那天开讲座的人, 他惊讶极了,“你们……?”   南迦淡淡解释:“他是我一个亲戚。我们走吧,不打扰他了。”   顾识洲眉心一拧,他想说什么,却又看出她不愿在同学面前说这些,便只好后退。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进去,她身边是那个殷勤至极的男同学。   顾识洲拿出手机给她发微信解释。   就这样放任不管肯定是不可能的。   [迦迦, 这是倪初然,我和她出来谈事情的,不是约会。]   他又把刚才倪初然约他谈事情的聊天截图下来发给她。   [你别生气,也别多想。我没有骗你,你想听什么我都能解释。]   不知道为什么,顾识洲一想到她刚才的表情,脸上的震惊和巨大的失落,他就一阵心慌。   他从来没有和别人解释过这么多,慌张而又急切地解释着。   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不对劲,只有倪初然旁观者清。   顾识洲盯着手机,但南迦迟迟没有回复。   她可能没有看手机。   顾识洲眉心折起,不知该如何是好。   倪初然把这一切都收进眼底,看得刺眼。她站起来,走到他身旁,故作轻松地问:“她这么重要吗?”   重要到你这么紧张,这么着急地去和她解释?重要到你在知道她误会后大惊失色,淡定全无。   倪初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识洲,从她刚认识他到现在,从来没有。   他这样的反应,很显然,那个女人在他心里是很重要的。比她想象的还要重要。   倪初然心都凉了一片,她只是在勉力维持着平静。   顾识洲凉凉地扫了她一眼,继续盯着手机,想再敲点儿什么,没顾上理她。   ——是的,是该是这样的,顾识洲对别人的态度,合该是这么冷的。而不该是像刚才面对南迦时的紧张。   倪初然苦笑了下,“那我就先回去了,婚前合同拟好了叫我,我带律师过去。”   “婚前合同”几个字,刺着顾识洲的耳。   在见到南迦后,他的有些想法无形中都在变化。可能是怕后悔,也可能是害怕别的。   顾识洲掌心收紧,握紧了手机,“嗯,回吧。”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浆糊。   他没有看她。   倪初然自嘲地勾了勾唇,拿起包走了。   明知是坑,还非要往里跳,满满的信心会把这个坑填平,这样的傻子应该也只有她了。   -   南迦本身不是很喜欢社交的人,但是今天都是自己的同班同学,气氛就还好,不至于让她觉得太冷趣。   只是话说着说着,学委就忍不住牵到她和乔炜身上。   他问南迦:“南迦,你毕业后留这儿吧?”   南迦此时还没有觉得不对劲,“应该是的。”   学委笑道:“那可太好了,乔炜也是哎,他也在申城。”   南迦:“……”   南迦:“哈哈是吗。”   何浅浅拉过她,“迦迦你这个项链好漂亮呀,我看看我看看。”   南迦配合地转过去。   学委摸摸鼻子,只能先走开了。   乔炜和她们坐一桌的,他有些失落,看来南迦是真没这意思。可他还是不死心,快毕业了,他再没有动作就没机会了。   南迦和何浅浅说着话,想着吃得差不多就走吧,待会他们还要去KTV什么的,她们就不去了。   南迦手机来着消息,屏幕数度亮起。她只是看了眼,就把手机反扣。   她不想看。   她现在和顾识洲应该怎么办,她心里还没底,脑子里乱糟糟的。   如果结束的话,那她要去哪里呢?   她好像一浮萍,无枝可依。   南迦心里都是事,胸口堵得很,她舒了口气,想让自己暂时忘掉那些。   班级难得出了一对走到最后的情侣,这是好事。   她自己没办法和他结婚,但是看着别人结婚,心里也高兴。恋爱这种事,还是看别人谈才有意思嘛,结婚也是。   南迦喝完杯中的果汁,浅笑着吞下了满心的苦涩。   顾识洲没有离开,他就在他们所在的厅外等着南迦。他怕他一走,南迦也走了,再也不回棠园了,他在棠园等到死都等不到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里面好像很热闹。只看得到服务员进进出出,却等不到里面有人出来。   顾识洲蹙着眉靠着墙,不停给她发微信解释,可是她一条也没回,也不知道她看了没有。   他叹了口气,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巧。   倪初然约他出来说事情,随便找的地方,这都能撞见。   他说是应酬,只是怕她多想。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悄无声息地把这些事情处理完,不用打扰到她,更不用她难过。   但他失败了。   不仅失败,还让她这样生气。   顾识洲又给她发完一条,就切出聊天,给徐特助发消息:[处理得怎么样了?]   他终究还是不愿意妥协,不愿意娶倪初然。他挣扎了很久很久,仍是试图从这缠住全身的桎梏中抽身。一想到这辈子都无法给她一个婚姻,他就觉得舍不得。   他可以结婚,但结婚的对象得是南迦,不能是倪初然。   即使他答应倪初然不会离婚只是缓兵之计,即使结了这个婚,他也一定会蓄力挣脱老爷子的桎梏,然后和倪初然离婚,即使他以后一定会好好弥补南迦……他发现他还是做不到。   ——至于利用倪初然,过河拆桥,对不对得起倪初然,这个他就没去想了。本来就是倪初然构建的陷阱,她不仁,又怎能怪他不义的利用。   现在所有的问题只在于资金。   顾识洲想着,如果他可以在联姻之前解决这个事情,那老爷子就再没办法对他进行任何的控制和命令。如果他可以在联姻之前解决一切,那这一切也不用让南迦知道后难过,他可以悄无声息地结束掉这一切,继续和南迦在一起。   他想过了,等这件事顺利结束,他就和南迦求婚。   离开顾家也无所谓,他还有Aim可以养她。   顾识洲这几天根本没有闲着,他一直在想办法挣脱这一切,让徐特助去北城找闻氏总裁,带着他给的指令和对方商议注资。   申城在南方,北城在北方,南方这边世家纵横,多少看着点老爷子的面子,他想说动并不容易。但北方那边,闻氏有足够的资金和实力,和老爷子更是扯不上半点关系,是个很好的合作者。   他自己是没办法去的,因为他知道老爷子早就派人盯死了他,便只能面上假装配合,私底下让徐特助前往北城,秘密实施他的计划。   这些都萦绕在他自己心里,除了计划内的人,谁也不知道。顾识洲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但他一个人扛就够了,没必要拉着她一起。   他把所有的后果都想好了,如果成功,他就继续和她生活,如果失败,那他就和她坦白这一切,告诉她他得去结个婚,问她愿不愿意等他,最多只要等他三年。她留的话,他会藏好她、护好她,她走的话,最多三年,他也一定会去找回她。   而现在,还没到出结果的时候,也没到一定要她选择的时候,联不联这个姻,还两说呢。   可谁能想到,在这关头,会发生这事。他跟她说他去应酬,结果却和一个女人面对面坐在这吃饭。原本实施得很好的计划,突生波澜。顾识洲想着,可能得提前告诉她这一切了,比他既定的计划,要提前了许多。   顾识洲太阳穴隐隐发疼,等着徐特助回消息。   徐特助已经离开三天了,也不知进展如何。为防泄露,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联系徐特助。   徐特助还没回,顾识洲眼尾的目光瞥到有个服务员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走来,准备进去。   他和他身边的女服务员笑着在说话。   女服务员:“是今晚办宴会的男士送给女士的吗?这也太浪漫了吧,听说他们要结婚了。”   男服务员:“不是啦,是另一个男生要送的,借着机会告白吧。”   顾识洲原本已经收回目光,忽然又抬眸看去。   女服务员:“是吗?这么浪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白呢?我看看女主角名儿。”   花里插着一张小卡片,女服务员探头去看,“南迦?真好听哎。”   顾识洲眸色一冷。   呵。   告白?   还挺有闲情雅致的,当着一堆同学的面告白呢。   顾识洲算是尝了一遍什么叫酸不溜秋。他很想抢走那束花,搅乱那个男人的狼子野心。   换做寻常,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他的女人,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惦记?可是吧,今天他还真不敢动手。不是怕那个男的,是怕在她的怒火上再浇上一笔,到时候把她推得更远,真哄不回来,他就惨了。   ——这时候的顾识洲还不知道老爷子把南迦叫去,把一切都告诉了她的事情。他还单纯的以为她生气的点只在于他骗她说去应酬,却在这里和一个女人单独相处。他觉得解释起来应该不难,毕竟他和倪初然的确是在谈事情,他不是在和倪初然谈情说爱。南迦的怒火,在他现在的眼里有一定的值,他对着这个值心里有数该怎么做。   -   厅里,吃到尾声,就在南迦想和何浅浅商量一下先走的时候,场面突然变了。   一个服务员送了束花进来,她起初还以为是学委要送给曲婧的,还以为这是今天最后的重头戏,弯着唇看着这一幕。却没想到,服务员把花送到乔炜面前。   南迦笑意微顿,心里瞬间有了数。   本想今天安安静静地结束,却不曾想,临了了,还有这么一出。   何浅浅也猜到了,她捂脸,难以想象待会会有多尴尬。这个乔炜,这么这么执着呢?南迦的拒绝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呀,非要让迦迦亲口说出来才罢休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南迦感觉如芒在背,浑身都有刺在扎。   她最不习惯的就是目光,最不喜欢的就是成为焦点,因为那会让她很不适应,浑身都难受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乔炜抱着花,起身,准备在南迦面前单膝下跪。   却在他起身的那一刹那,所有的灯光都灭了   一片黑漆漆,意外来得太突然,不少女生下意识轻呼出声。   混乱之下,南迦紧张的心跳稍微平息,她松了口气,拉了拉何浅浅的手,“停电了,浅浅,要不我们先走吧?”   一片混乱。但乔炜还是听到了南迦和何浅浅的对话,他的心彻底凉了。谁都看出来他想做什么,南迦这是不想让他继续下去,才准备离开。如果她愿意,她肯定不会在这时候走的。   乔炜握紧了拳头,几度松开,又几度攥起。   终于是,放弃了。   他扯了下嘴角,在黑暗中,把花放在地上,坐回他的位置,假装一切不曾发生。   学委着急地找酒店的人问责,五分钟后,电回来了。   南迦准备逃离,没想到灯一亮起,却发现乔炜坐回去了,她愕然挑眉,好似……明白了乔炜的意思。   她没想到一直以来,不知是看不懂她的意思还是故意看不懂的乔炜,在最后关头,终于当了回清醒的人。   其他人也没想到,他们面面相觑了会,见好像真结束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他们便也只好收回目光。   学委不明所以,他这都好不容易给乔炜创造了这么好的告白条件,这家伙准备了这么久,紧张、期待、担忧了这么久,怎么到这关头放弃了?他皱眉,走过来和乔炜低语:“你干嘛呢?上啊。”   乔炜苦笑着摇了摇头,暗示他别再说了。   学委看着他的眼神都流露出了恨铁不成钢。   南迦却是松了口气。还好。止步于此,不至于日后他们为避免太过尴尬,连联系都要断了。停在这里,以后还方便做朋友。   不经意间,对上乔炜的目光,南迦微微一笑。   乔炜一愣,旋即,也回以一笑。   这事儿,就这样掀过去了。   又坐了半小时,其他人说要去KTV,南迦和何浅浅就势提出离开。还有几个人也准备走,是以班里的人就这样兵分两路。   南迦没想好去哪,反正她不想回棠园。   ……那就回学校吧。   还好她还没毕业,还有宿舍可以住。   南迦和何浅浅说:“我也回学校。”   何浅浅:“好啊,那我打车。”   何浅浅低头摆弄打车软件,一边往外走一边弄。走到门口,南迦一眼就看到了顾识洲。   ——他竟然还没走?   这倒是南迦没想到的,她以为他早就走了。他们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他竟然就在这里干等着么?   南迦抿紧了唇,没有与他直视,移走了目光。   顾识洲拧紧眉,刚要走过来,南迦就拉着何浅浅走去另一边了,“走吧,回去。”   她在排斥他。   何浅浅刚好打到车,两人出了酒店就上了出租车。   顾识洲怕被她同学发觉,惹她更生气,便没敢轻举妄动,愣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再一看手机,他发的几十条消息,她一条回复都没有。   徐特助那边倒是终于发来了消息:[顾总,我已经见到人了,您放心。]   -   南迦到宿舍后洗了个澡就打算睡觉,顾识洲不在的时候她都住宿舍,所以这里什么都有。   何浅浅说:“迦迦,你看看你手机,电话一直响,我不知道是谁,就没动。”   只是一听,南迦就知道是谁了。   看了眼手机,果然,都是顾识洲的来电。   她想也没想就给拉进了黑名单。   顾识洲那边又打了两次,都在通话中,他很快意识到被拉黑了。眉心紧蹙,看来这次她是真的气的不轻。   顾识洲和一个经过的同学借了电话,打给她,南迦一猜就知道是他,所以也是挂掉没接。   他没了办法,把手机还给人家后,继续在楼下等。还好微信没被她拉黑,他给她继续发着微信。   [我在楼下等你,我们说说话好不好?你听一下我解释好不好?]   南迦拒绝听。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不知道他们就算说话又有什么意义。   她把他发的微信一条一条地看了,看完以后反扣手机。   他对他说要去应酬却和一个女人出现在酒店做出了完整的解释和回应,可他不知道,她生气的根本不是这个,她在意的也不是这个。   顾识洲还不知道她认识倪初然,更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南迦扯了扯唇,一时有些无言。   他重点歪了,如果她在意的是这个的话,那她根本不会这么生气,他的解释也完全足够了。   可是她在意的不是这个。   顾识洲应该很莫名她现在为什么这么生气,根本不听他解释吧?   她想,她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也要好好地考虑一下他们的未来了。   她所逃避着的一切,现实不允许她再逃避分毫。   可是她该怎么办……   何去何从,她再没了底。   原本她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算,毕业后和他继续在一起,可能住在棠园,也可能换个地方住,她找一份工作,安安静静地过着小日子。   她的规划里全是他。   可是如今,却是迫不得已地要把他从规划中剔除。   没了他,她的规划也轰然失败,再不成立,不再是个规划。   她曾经以为,她有了归宿,浮萍找到了可以依靠之处,可是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她仍然是无根的浮萍,仍然是只身一人。   有来处,却无去处。   多可怜呐。   南迦有时候想想,都会觉得自己分外可怜。   又可怜,又可笑。   她在等他说,可是他解释了很多很多,就是没有说起她想听的。   南迦体验了一次什么叫做心灰意冷。   她心里些微的希望,也一点点地熄灭了。   -   明祈把江如因带回家后,就给家里其他人都发了消息,让他们早点回来,他和妈妈有事情要说。   江如因迟疑地问:“要让姣姣知道吗?”   明祈颔首:“她该知道的。这没有什么,本来就该是这样。她应该平静地接受现实,如果不肯接受,那也没办法。”   江如因有很多的顾虑,相比之下,明祈想得简单很多,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不要想太多,该说的就说。他们想太多了,明姣才会跟着想太多。   而且事实就是事实,明姣迟早得知道,没必要因为顾虑隐瞒着,到时候她不小心知道了,那才会多想。   明祈就想着,很平静地把这件事跟他们说了,大家一起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做,这样就好。   当务之急是南迦,明姣的事情可以往后延。等南迦回家,明姣走与不走再另外商议。   他们家不是养不起两个人,而且她们都已经成年了,在家的时间也不会很多,走与不走差别不大。   明祈脑子里很快有了整件事情的轮廓,现在就只等着一家人到齐。   在等待的过程中,明祈问母亲:“有她的联系方式吗?能不能约她做一次亲子鉴定?没有鉴定结果,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就是她。”   江如因摇头:“我只见过她一次……”   上次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她无措又紧张,怕她反感,想跟她多接触接触也不敢。   一见到南迦,她就觉得心疼,觉得亏欠,换位一想,她如果是南迦,所谓的家人找来,她应该会很怨恨的吧。恨他们为何抱错,恨他们为何来得让她吃了这么多苦,她太怕这种恨了。   江如因说:“回头,我们一起去找她,找个机会提一下这个好了。”   想了想,她又说:“其实基本已经确定了,就是她。”   明祈有些沉默地想着这事儿。   “她养父母不同意我们见她,也一点没有要把孩子换回来的意思。她所有的资料都是我和你爸爸亲自查的。”江如因咬牙,“可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她自己的孩子在我们家被我们疼着宠着,我们的孩子流落在外面吃苦受罪,我们又不是傻子,天底下的好事都叫他们给占全了!”   江如因说起来就很生气,直到现在,南家那边对他们的主动沟通一直是持排斥态度,坚决不配合,就好像,完全不在意是不是抱错了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爱南迦呢!   江如因帮别人娇养女儿这么多年,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以后,她心里那叫一个不平衡。毕竟她自己的女儿在别人家被这样苛待,吃了这么多的苦,和明姣的生活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心疼啊!   等明中宪和明栩回来,明祈把明姣叫下来,一家子一起在客厅里说事。   明姣不知为何要叫她,她疑惑地坐在妈妈身边。   江如因看了她一眼,穿着碎花吊带裙,长发披着,化着淡妆,整个人都是说不出的优雅和气质,明媚而又阳光,自信而又耀眼。这是他们精心养出来的女孩儿,她敢说,在申城名媛圈里,绝对是顶尖的。他们一直以她为傲,觉得她这样的性格很好,认为他们把她培养得很成功。   一想到南迦的难受和痛苦,难过和沉静,江如因整颗心就疼得都在颤。南迦和明姣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南迦很内向,很安静,整个人的气质都是沉静的。明姣是在爱中成长的,南迦是在漠视中成长的。   南迦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在踽踽独行,除了画画,她没有别的爱好,甚至,她连画画都是艰难地维持。她从小乡村中走出来,静静地走着属于她自己的路。   属于明姣的词,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这是一个糙养大的孩子,被放养着走到今天的孩子。   她成绩很好,但在这个社会,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   她没有人重视她,也没有人培养她,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她也不重视任何人,对这个社会,她秉持着漠然退避的态度。   江如因心里太苦了,酸酸涩涩的,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   明中宪不解明祈把他们叫回来是要做什么。   明祈把今天江如因和他说的事情一一道出。   明栩和父兄长得很像,但脸上更带着点不可一世的张扬,不服拘束的肆意。   听明祈说完,他提出疑问:“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见到人了?”   一年多了,他还以为没希望了。   可他说出口后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就他一个人好奇?左右看看,看着他们的神色,他大抵明白了——很好,合着就他还不知道呗?   明中宪是和江如因一起去找的人,他自然知道是谁,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见着了面。   明姣则是猜出来的。从母亲这两天的魂不守舍中猜出来的。   明栩这样一问,他们都沉默了。   明姣绞着手指,有些无措,想了想,问道:“那,那现在呢?现在要做什么吗?”   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把她也一起叫来,还以为他们会避着她。   突然被叫来一起说这事,明姣很讶然,又不知原因。   明祈说:“南家那边完全瞒着她,她还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家里亲生的孩子,更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南家父母,应该就是她的亲生父母了。明姣听哥哥说着,心里幻想了下他们的样子,但是没有什么结果,她没见过他们,对他们也想象不出来。   明栩问:“他们很疼她吗?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他们是不是舍不得她?”   知情的人更加沉默。   事实原应如此。   然而并不是。   甚至完全相反。   江如因叹口气,“那家人完全不管她的,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好几年了,过年都没回去。至于为什么不让她知道,我们也不清楚了。”   可能是为了让亲生女儿继续在他们家里受宠享福吧,所以不愿意让南迦回来。   江如因咽下没说,但她心里多少是清楚的。   明栩挠挠头,不再出声,只静静围观着,看父母准备做什么。   他给看迷惑了,越问越晕。   明祈说:“我们去找她吧。跟她把这事说了,然后带她回来。”   南家那一家子,有跟没有一样,南迦活得像个孤儿。如果她愿意,明祈还是想带她回来的。   而且他相信,他爸妈比他还想。   江如因看向明中宪,等他拿主意。   她想的,但是她不知该怎么做。   明中宪想的比他们更多。他所顾虑的,还有顾家。南迦和顾识洲的关系摆在那里,他总得顾虑着些。   明家和顾家世代相交,这事儿一个没处理好,两家的关系就会破灭。他倒不是怕破灭,只是怕两家千丝万缕的诸多合作受到影响。那些合作,对明家的资金链起着决定性的影响,一旦出现问题,整个明家都会陷入危机。   听说,顾识洲要和倪初然结婚了,那南迦现在又是个什么身份地位?   明中宪这段日子并不好过,内心的纠结和挣扎,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是一个人啊,明家这么大的家族,无数族人都指着他担着,肩上的责任重如泰山,不容半点闪失。   江如因拉了拉他,“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但是我等不及了,我想认她。她在外面受了太多委屈了,我舍不得。”   明姣和明栩静静的,没敢吭声打扰。明姣低下头,沉默地绞着手。   她也很迷茫,不知现在该怎么做,也不知道爸妈是准备让她何去何从。她还能留在家里吗?她不想离开这里,更不愿意去那对素未谋面的所谓亲生父母身边。   明中宪深深叹了口气,终于是,握住江如因的手,“好,那我们去找她,把事情告诉她,看看她愿不愿意回家。”   明祈颔首:“这是最好的。要是可以做个鉴定,就更稳妥一点。”   明中宪道:“好了,这些事你们不用管了,都回去休息吧,我和你们妈妈会处理好的。”   不过时间不早了,有什么想做的都得挪到明天。   明姣见到了最后也没被叫到,她抿抿唇,也没敢主动提,回屋去了。   明栩跟在她后面,“姐,周末出海玩,去不去?”   明祈留下,和父亲有事情商量。   他早就进入明氏,接手了不少事情,如今也是父亲的左右手,能撑起一片天了。   他和明中宪商量着扩展海外市场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话,他们是得准备去Y国的。   明氏对海外市场的扩展准备了足足有两年,如今形势越来越好,得见曙光,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对明氏来说非常重要。   只是现在很多事情发生得都太突然,走与不走,得好好商议。   江如因没管这对父子,她和阿姨一起上楼再看看给南迦准备的房间。   家里朝向好的、大的房间都在住,一时间也不好改,剩下的几个房间好是好,但都有缺点,半年前她从里面挑了个最好的出来。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女儿,但总得先备下。好在是备下了,现在找到迦迦了,迦迦要是愿意回来,直接就能住。   房间是有缺点,不过现在只要孩子愿意回来,这都不是问题,等回头他们换个房子就是。   江如因对这个很上心,既然时间晚了不能去找南迦,那她就把功夫用在准备迎接南迦回来的事情上。该加的东西再加点,方方面面都不能出差错。   明家这样的家境,即使不是主要的房间,房间也是极大的,装修什么的都是最好的,但江如因现在一看,还是觉得不够,她蹙了蹙眉,心想还是早点看房去吧,换套房子比较重要。   阿姨安慰她道:“太太,您也别太焦虑了,一切都会好的。”   江如因叹了口气。   希望吧。   这场风波,持续了一年多,要是已经到了平息的时候。   -   顾识洲在南迦宿舍楼下待了很久很久。   他不停给她发微信,可她都不理。   一直到凌晨,他才驱车离去。   不过棠园就在学校边,距离她倒也不远。   顾识洲其实想不明白,南迦这么生气的原因是什么。她不是一个不理智的人,也不是一个脾气很大的人,就算当时看到的时候误会了,他给出各种证据的解释也该让她消火了才是。   这回,他属实是有点手足无措。她不接电话、不回微信,他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还能做什么。   回忆了下和她在一起的这两年,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哄得最艰难的一次就是前几天去申大开讲座,可是这次,看起来好像难度系数更大。   顾识洲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他一夜没怎么睡,失眠到了凌晨三点多。   起床走到阳台,抽了根烟,烟雾缭绕,整个世界都是静寂的,能让脑子更清明地去思考些事儿。   她这么生气,肯定是有原因的。   两根烟抽完,他无奈地叹口气,拿起手机在发小群发了条消息。   只有陆池回了他,其他两个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可能是睡了,也可能还在玩。   顾识洲问他:[要是你女人生气了怎么办?]   陆池已经喝得半醉,敲键盘都有点艰难。他眯着眼打字:[简单,那就换一个。]   陆池是出了名的花,百花丛中过,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换。这个生气了,那就换一个。   顾识洲:“……”   换一个?   他才舍不得。   他跟陆池可不一样,几年过去,他身边一直就这一个,换是不可能换的。   算了,问这人也是白问。   顾识洲接着给南迦发微信。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去?]   [别生气了,要不,我再给你当一回那什么模?]   [都是我的错好不好?我不该瞒着你单独和别的女人吃饭,即使我们是在谈事情,下回我也一定一五一十跟你报备清楚了,好不?]   [别不回我,你随便吱一声也行]   [我看明天天气不错,想去哪里采风不?我陪你去?]   谁见过顾大公子这样卑微地哄过人?   卑微地哄着,好像只要她愿意回一句,他献身卖艺都行。   虽然知道这个点她八成已经睡了好久了,但是顾识洲还是等了会。五分钟后,他拧着眉回了屋。   这都不行的话,他是真没辙了。   顾识洲开始后悔起来,今天应该提前和她说清楚的,可能女人都比较在意这一点。   他不知道的是,南迦根本没有睡。   她早早地上了床,也没动手机,却是怎么也无法入睡。   她失眠了。   他的消息停了几个小时,她以为会就这样停下来,没想到凌晨三点,又开始了。   好几条,一条接一条的。   等到没动静了,她才拿起来看。   只是,看完后,她也没有回复的意思。 第16章 解释 心痛得失去知觉   南迦一晚上没有睡着。   天刚蒙蒙亮, 她才艰难入睡。   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她拿起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手机里有数个未接电话。   有一部分是顾识洲,还有几个微信电话, 是……   南迦定睛一看, 确定自己没看错。是甜品店老板?   南迦不解地发过去一个[?]   她先起床洗漱, 想着先去吃顿饭吧, 她胃不太好, 不敢太过折腾。   打开柜子挑衣服的时候, 她动作忽然顿住。   全是顾识洲让人买的, 每一件都是。因为他让人买的衣服太多, 她穿都穿不过来,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自己买过衣服了。   也不止是衣服,她的吃穿住行都有人安排得很好, 她什么都不用操心, 只需要好好画画,只需要好好和他谈恋爱就够了。   南迦抿紧唇,想找一件自己买的, 却愣是找不出来。当年刚和他在一起时, 她只有两件替换的衣服, 洗得发白,领口都松了,后来,也忘了是什么时候,她随手就丢了。   她再次强烈地意识到,在这段感情里,她有多么像菟丝花。   攀附着他而活, 她的世界里到处是他的色彩。   她好像,快失去了自我。   这是她想要的吗?   这是她想成为的自己吗?   ——显然不是。   南迦一个晚上想了很多很多,她在回忆着以前的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回忆着自己的初心。   这一路,她走得是所有同学里最难的,但即使是最难,她也做到了最好,每一场考试她都刷下去好多人。咬着牙走到今天,说没有执念是不可能的。   她想变得更好,走向更广阔的世界。没有人推她,她就自己推着自己走。   她想在画画这一行真正做出一番成绩,利用好她的天赋,拥抱她所热爱的一切,拥有属于她的成就。   她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南迦”这个名字,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她这么一个人。   她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她还没有毕业,她的未来,充满无限的可能。   她的定义,不该是“菟丝花”……   她那么辛苦地走到今天,不是为了依附顾识洲而活,更不是仅仅只是为了和他在一起。   她应该闯出一片天地的,属于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两年里,顾识洲给予的安逸,把她困在温室之中,让她失去了往上挣扎的野心。直到如今,她面临着要失去他的险境,面临着要和他分开的场面,她才终于如梦初醒,从安逸中猝然醒悟。   好像,每个人心境的成长都是痛苦的,在痛苦的状态下,人才会清醒,从迷雾中走出。   她亦如此。   昨天一整天,直到现在,她的心都是痛的。现在早已痛得失去知觉,感知不到痛了。   南迦随便拿了件衣服套上,准备去外面觅食。   冯春琴是不会管她的一日三餐的,从小到大都不会。她吃与不吃,会不会饿死,并没有人管。   她高中的时候,手头太过拮据,所以能不吃饭就不吃饭,有段时间她为了省钱,晚饭都没吃,没想到饿得太狠,把胃给熬伤了。   养了两年,好不容易稍微好点了,她不敢乱折腾。   不然她现在是真没有心情吃东西。   江如因那边从一大早就在找她,但是找不到。万不得已之下也顾不得会不会打扰到她,只能给她打了微信电话。——但她也没接。   她没有南迦别的联系方式了,查是可以查到,但那样太冒犯人了,她不敢这样。   于是她和明中宪就只能等着,等南迦回消息。   南迦回的时候,她立马就看到了,招来明中宪让他看时,她激动得手都在轻微颤抖。本来要做什么她心里都有数,可真到了要回消息时,她却是犹豫不敢动了,问着明中宪:“怎么办?该怎么说?”   明中宪握住她手,“别紧张,就约她出来就好。”   怎么能不紧张呢?   江如因手心都是汗。   她小心翼翼地给南迦发了一条:[南迦,你好,希望没有打扰到你。我和我丈夫有些事情和你说,和你家里有关系的,不知道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出来坐一下,我们一起喝杯咖啡?]   南迦看得莫名其妙,和她家里有关系?一个甜品店老板,能和她家里有什么关系?还是和她丈夫?   要不是那家甜品店从地段到装修都透露着高级,那老板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优雅,她可能会以为收到诈骗短信。   可是她家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这老板有任何关系。   她很怀疑人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其实她们真不熟,感觉这老板是在硬凹她们很熟。   正好她走到楼下,以为顾识洲早就不在了,却不曾想,他就在宿舍楼下等她。   一夜过去了,现在是下午三点半。   他为什么会还在这里?   顾识洲穿着很低调,黑衣黑裤,只身一人站在旁边树下。只在看到她时,眼底才有波澜。他大步走来,却因站得太久,腿麻了,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他顿了顿,再次朝她走来,直接扣住她手腕,眼底晦暗不明。   “迦迦,你一晚上没回我了。”他声音低低,说这话时,倒不是愤怒,只带着可怜兮兮的味道,陈述着个事实,“你在气什么,你先跟我说好不好?所有的证据我都发给你了,我跟倪初然出去真就是谈事情,不是约会。”   “顾识洲。”她叫他,打断了他的话。   听她喊他名字,他眉心舒展,应了声:“在呢,你说。”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了,如果你哪天要和别人在一起了,你就告诉我,我自己会离开。”   她说这话时很平静,平静到脸上的神色丝毫看不出情绪。   顾识洲拧眉,心骤然往下沉去。   “昨天早上,我接到了个电话,是你爷爷打给我的,他邀请我去顾宅,和他一起共进午餐。”   话止于此,顾识洲心里一片了然。发生了什么,他心里全明白了。   原来如此——   困惑了他一整晚的问题,在此刻全解开了。   他就说,他把他和倪初然为什么吃饭的原因全给她看了,她不可能还这么生气。现在,他总算是明白她真正生气的原因了。   他不知道老爷子在背后还能有这么多动作。他已经答应了联姻,原以为这样就能安抚好老爷子,让他消停下来,却不曾想,小老头儿在背后留了一手,在这里等着他。   这是准备砍断他所有的路啊,逼得他只剩下和倪初然在一起这条路可以走。瞒着他就要把他和南迦给断了,让他好好和倪初然在一起。   顾识洲快被气笑了。他现在都不知道老爷子到底是他爷爷,还是倪初然的爷爷。   倪老爷子怕是救了他十条命,才值得他一遍遍地逼他的亲孙子吧?   他也的确是蠢,才会以为他答应联姻以后老爷子就会安心罢手,根本没防住老爷子这一手。   顾识洲满肺怒火,眼底藏着腥色,但那都是对顾老爷子和倪初然的狠意。面对着她,他暂时强行压下所有的愤怒,想解释,但一时无言,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南迦低眸,目光落在手腕上。他沉默是沉默了,却还紧紧扣住她的手,生怕她走掉似的。   她声音温吞吞的:“其实不用兜这么大的圈子,你直接跟我说,我就会走的。这样只会让我觉得难堪。…也可能,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吧。”   “不是,老头的想法跟我不一样,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完全不知道他去找你了,不然我不可能让你去的,你听我说,这件事很复杂,现在Aim的......”   “好了,顾识洲,我不想听那么多了,我听得已经足够多,不想再听了。就这样吧......我找时间去搬东西。”   南迦想撇开他的手离开,可是顾识洲根本没有要放的意思,听她这话,是准备直接分开了。她这样决绝,像是意料之中,也像是意料之外,但不管怎样,他从来没想过让她走。   “南迦──”   “你放开!”   “我答应他们只是缓兵之计,最多两个月我就能把这件事的局势扭转过来,我已经让人去找资金注入了,你给我点时间。我从来没打算就这样妥协,答应他们都只是表面上答应,所以才没告诉你让你多加担忧。当然,我也没打算这样骗着你,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本来就想着结果一出来就和你说的。”   他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迫切、着急,没有再去顾虑,也没有再去衡量。许是他看出了她坚决要离开的心思吧。   可南迦却不想听了。   她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豪门的水太深了,她只是站在边侧,就已经快被他们扯进去,徒留给她一个万劫不复,她哪里还敢继续往里走呢?   他们一人一个说辞,她又怎么样才能知道他们哪个人说的是真,哪个人说的是假?   一天一夜,她被折磨得心神俱乱,现在整个脑子都在痛,没有多余的理智再去思考。   他们在这边僵持,吸引了不少目光,这些目光让本就不舒服的南迦更加难受。   “顾识洲……我想冷静一下,我现在很饿,我要去吃饭。你放开我。”她勉力平静道。   她说别的,他都会和她僵持在这里,或者把她带走。   可是她说她饿了,她要去吃饭──   顾识洲紧紧抿着唇,松开了她的手。   她皮肤嫩,手腕上有点红,可她浑然不在意,转身就走。   干脆利落,潇洒如斯。   顾识洲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簇簇地疼。 第17章 认亲 他们很像骗子   顾识洲想跟着, 南迦没让,兀自甩开他走了。   她也不知道吃什么,下午三点,食堂是肯定没东西的, 其他东西她也不是很想吃。她想了想, 索性去校外转转。   江如因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她回道:[有什么事您在微信上跟我说就好了。]   要真有什么要紧的, 一句话就能说明白, 没有见面的必要。   南迦现在没有心思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但愿这个甜品店老板是在胡说。   在等她回消息的时候, 明中宪和江如因已经开车前往申大。   他们想去找她。   这事情肯定是要当面说清楚的, 隔着网络说不明白。   其实江如因能理解南迦拒绝,她警惕心强,于她而言, 他们现在和陌生人无异。   南迦走到校外时, 明中宪和江如因也到了申大。   江如因:[孩子,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光明正大的, 我们也不会伤害你的, 就有事得跟你见一面, 当面和你说,我们现在在申城大学,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和我们见一下?]   南迦刚好走进一家麻辣烫店,既如此,她把店名给了他们:[校门口右边的麻辣烫,我在这里,你们过来吧。]   她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她倒是想看看他们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她说。   南迦挑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其实也不多,而且以素菜为主,主要是她现在真的没有食欲。简单挑完后就递给老板,扫码付钱。   明中宪和江如因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乖乖地低头看手机付钱的模样,他和她对视一眼,主动走过去。   南迦看眼他们,指指旁边的位置:“坐这吧。”   她和老板交代:“一点点辣就好,麻烦了。哦对了,我再拿三瓶水,一起结账。”   她想来点口味重点的,但是现在胃隐隐有动静,她不敢太放肆。   老板笑着说好,看了眼那对刚进来的夫妻,又看看这小姑娘。看着真不是一路的人。那对夫妻看起来甚至都不像是会走进他们这种路边小店的人物。   南迦拿着水,给了他们两瓶,自己在他们对面坐下。   只见他们受宠若惊地接过水,明中宪很不好意思,该是他们请她吃东西才对,没想到还喝了她的水。   南迦却觉得没什么,谈事情嘛,请他们喝杯水是应该的礼仪。她想快点结束这件事,“有什么事你们说吧,大概五到八分钟吧,我的麻辣烫就上了。我也不认识你们,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事要说,也不用说太久吧?我们简单点就好。”   虽然她不觉得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事要说,但既然他们这么坚持地找过来,那要说就说咯。   她也不怕他们说她没礼貌。他们素昧平生,她不在意他们对她的看法和评价。   以前她在意的太多了,所以很累。现在她不想这么累了。   明中宪看着她,其实很感慨,因为这孩子眉眼间都有和他相似的地方。他们一起走出去,别人可能不用问就知道他们是父女了。父亲对女儿心里总是独存一份柔情的,他也是,看到她的时候,他再铁石一样的心也软乎了些。   这孩子性子一看就是静的,沉静如兰,自有一股属于她的气质。这样的小女孩,很让人心疼,也很难让人不喜欢。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亲爹眼。   江如因和他对视一眼,各自都在心里想了无数遍应该怎么开这个口。   还是明中宪道:“南迦,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可能需要你用一点耐心听一下。”   南迦的好奇心纯纯是被勾了起来。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很长的故事?   “我和我妻子生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日子原本平静无波,但是一年前我妻子和女儿遭遇了一场大型车祸,送进医院抢走时,我们发现了女儿的血型是不对的,我和我妻子不可能生出这个血型的孩子。于是我们进行了深入的调查,这才发现可能是孩子出生时医院方的失误,导致我们抱错了。”   南迦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压压惊。   也不知他们要接着说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我们查了整整一年,排查也好,调查也罢,什么手段都用尽了,才终于算是找到了最符合要求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姓南。”   南迦拿着水瓶的手一顿。   她好像听到了极为荒唐的事情。   “你们不会是想说那户人家就是我家吧?”   明中宪眼神复杂地颔首,他看出来她不信,这事儿一开始他们也是不信的,但是DNA鉴定结果告诉他们这就是事实,明姣的确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女儿另有其人。   “孩子,是这样的,种种调查结果都显示,你就是我们的女儿。”江如因说道,她情绪激动起来,很容易上头,脸上有些红。   南迦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   几瞬迟疑之后。   她轻声问:“那我爸妈知道吗?”   “知道的,我们早就去找过他们了,但是他们不同意给我们你的信息,不愿意我们去找你,也不愿意我们做鉴定,把事情搞个明白,再把孩子归还原位。”江如因一想起冯春琴的那副嘴脸,就是一阵气不过。   要是说他们有多疼爱孩子,舍不得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而排斥他们也就算了,可现实根本不是如此!而且还恰恰相反啊。   明中宪和她有想过找回孩子以后明姣的去留。这个难题他们为难过很久——他们要不要把明姣也送回她的亲生父母那里?   可是事实是对方连南迦都不愿意还,更对明姣没有丝毫兴趣,问都不曾问过一句,只想着把他们赶走,他们又何谈把明姣还回去?   现在他们进退维谷,面临着不仅没法认回亲生女儿的困难,而且还对明姣的去留束手无策的境地。去也难,留也难,怎样都是个难题。   南迦觉得连手指都有些僵住。   在此之前,并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她对这些一无所知。   既然南有强和冯春琴知道了,那为什么不告诉她?   一句话,一条短信,一条微信就能告诉她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说?   她的目光里有些许迷茫。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不会又碰上了这些豪门的游戏吧?比如假装认亲,实际上却是看中了她的某个合适移植的器官?准备等她放松警惕后把她带走,挖了她的器官?   最近各种恶□□件频发,她被搅入其中,以至于她对今天突然出现的这件事情也开始存疑。   不过昨天冯春琴是有事情要和她说来着,但她正准备出门去见顾老爷子,也就没理会。后来事情发生得太多,她彻底把冯春琴忘到了脑后,愣是没想起来给回个电话问问有什么事。   难道冯春琴要说的就是这个事么?   “孩子,我们知道你不相信,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去做个亲子鉴定,鉴定结果一出来,什么事实都明朗了。费用我们这边都会出的,你放心,我们真的不是骗子,或者你可以百度搜一下我老公,我老公带了身份证的。”   南迦:“……”   不说就算了,一说还更像骗子了。   她慢吞吞的又喝了口水,尽力让自己冷静一点、理智一点地去看待这件事情。   麻辣烫是这时候上来的,老板小心翼翼地端来,怕打扰他们谈事情。   南迦:“那个、我要吃饭了,你们说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她谈不上接不接受,主要是现在根本不相信这个事情是真的。   没想到的是,她话一说完就发现不对了,为什么这两人有留下来看她吃饭的意思?她抿紧唇,这里是公共场所,她也不大可能开口赶人……   果然——   江如因:“你吃你吃,是我们不好,耽误你吃饭了,饿了吧?快吃吧,等你吃完我们再说。”   可是你们看着,我怎么吃呢……   南迦犹豫了下,还是礼貌地问了句:“你们吃吗?”   “不吃不吃的,我们不饿,你快吃吧孩子。”   也不止是不饿的原因,主要是他们从来也没有吃过这种东西,连怎么点餐都不会。   南迦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始吃她的麻辣烫。   虽然她在和顾识洲在一起时,只要说一声,就会有人送来精致无比的菜肴,但她自己一个人的话,更多的还是吃一些好吃的、她喜欢吃的、相对来说并不精致的这些东西。她从小到大,吃习惯了素面冷饭,后来上大学了,跟着何浅浅解锁了很多便宜还好吃的东西,从那以后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即使和顾识洲在一起了也没减少对它们的喜爱。   江如因只是看着她吃饭就很满足了。   他们能离她这么近,已经是一件很难得且很幸福的事情了。   其实他们看得出来她不相信,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南迦能和他们去做一次亲子鉴定。真相大白以后,她自然就会信的,有了鉴定报告,一切事情也就都尘埃落定了。   被人看着吃饭,南迦一万个不适应,她原本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会玩玩手机,吃饭的速度也不会很快。但今天有这对夫妻在对面坐着,她如芒在背,愣是迅速地干完了一碗麻辣烫。   她其实觉得他们已经可以走了,她回去后会好好想想的,但是他们又不走,就留在这里等着她吃完,这属实是让她为难,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她在心里又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擦了下嘴,犹豫地问:“你们……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第18章 算账 方便远走高飞   江如因知道自己的到来很冒昧, 提出的要求也很冒昧,但是她不得不提啊,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没有了。南迦不会每次都愿意见他们的, 她现在对每一次见面都无比重视, 试图解决好问题。   她小心翼翼道:“迦迦, 你今天有空吗?如果可以的话, 我们现在可不可以去做个亲子鉴定呀?”   她这话一出来, 她自己都紧张到手心冒汗。   她知道唐突的, 但还是很希望被答应。   明中宪温声道:“旁边就有家医院, 采血很快, 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南迦,我们找女儿找了一年多,在几乎没有线索的情况下, 我们一边绝望一边找, 真的很希望可以找回我们的亲生女儿,你现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们真的很希望你可以答应帮忙, 如果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提, 我们都会满足。”   南迦没有什么需求……   她不至于抽个血就要人家给东西。   只是她也不想平白无故就去抽血。   她叹口气, 提出疑惑:“你们真的确定是我吗?主要是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生活完全没有交集,怎么看也不可能会是我。”   见她完全没有相信的意思,江如因有些着急:“确定的,八九不离十的确定。”   听到“八九不离十”,南迦挑了下眉。已经这么确定了吗?这倒是她没想到的,她还以为她只是数个可能中的一个,这倒好, 她是唯一一个了?   本就不大相信,现在她更是觉得荒谬,根本不信了。   南迦笑了笑,稍微放松警惕,因为她觉得完全不可能。   “好吧,那就去一下好了,不需要你们给我什么,就当我献血做好事了。”   看来这孩子是一点没信啊。   江如因有些无奈地想。   不过只要她答应去就好了,等结果出来就好了,不管她信是不信,结果会告诉她一切的。   南迦吃完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事要做,也就和他们去医院做所谓的鉴定了。   她还真没想到她会有做这个的一天,从来也没想过这种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们开了车来的,顾识洲也有一辆这个,南迦记得,好像是一千多万。能开得起这种车的,应该也不至于把她带到别的地方卖她的器官吧?要是卖器官的,那得卖多少个才买得起这车?……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实在不像这种坏人。   说她没有防备心也好,说她愚蠢也罢,她还是决定相信他们一次。   南迦坐上了这辆车。   明中宪开的车。   车子刚启动,江如因电话就响了。   是明栩。   江如因接了一下,“什么事呀?”   “妈,你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呢,晚一些。”   明栩:“想吃你做的炸小排,阿姨准备好食材了,你回来做给我们吃好不好?”   明姣在旁边喊着:“我要炸酥肉妈妈!”   江如因不知道明姣也在,在静谧的空间下,这俩孩子的声音尤为明显,她急着挂断,随口应了声,“好好,我还有事情,先挂了。”   说完她生怕那边再说什么,赶紧挂了电话。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怕南迦心里不舒服。换位想想,如果她是南迦,看着另一个抱错的孩子对着本应是自己妈妈的妈妈这样撒娇,心里会很难受的吧。   南迦还真没注意这个,现在对她来说,这两个还只是陌生人。何浅浅一大早就出去了,在问她吃饭没有,她和何浅浅发着信息。   申大旁边就有家医院,的确很近,转眼的功夫就到了,都不到五分钟。   南迦跟着他们进去,他们带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很快就做好了,她准备离开。   江如因忙拉住她,“你要回学校吗?我们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别别,这是应该的,我们送你吧,很方便的,顺路的。”   既如此,南迦也没再拒绝,由着他们送。   抽完血,她有点虚,想着晚上吃点什么好好补补。   微信里,顾识洲还在不停给她发消息,她浅看了眼。   他说他还在申大,她想见他了他随时在,还问她今天要不要回棠园,那边安静,比较好休息。   平日里的大忙人,这时候好似没了事情的闲人,竟然还在申大等她。   南迦觉得很累,折腾了一通,又是到校外吃东西又是去医院做鉴定加起来都没有面对和他的事情累。她关掉手机,闭目养神。   ——反正是,也没有要和这对夫妻说话聊天的意思。在她的认知里,做完鉴定,这件事就结束了,他们之间的交集止步于此,不会再有然后了,所以都没在他们身上花什么注意力。   江如因和她并排坐在一起,注意力却是全在她身上。见她闭上眼,忧心地蹙了下眉,抽了那么多血,应该很累吧?还伤身体。要是可以的话,她好想做点补血的饭菜或者炖汤给她补补。女孩子本来就容易贫血,抽了血就更应该补补了。   江如因叹了口气,可是她也知道南迦不会接受的。起码目前不会。   到了申大,江如因忙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大袋吃的递给她,“孩子,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些吃的,你带着吃,低血糖的时候吃一点,或者饿了的时候也可以吃。”   南迦想拒绝,但江如因很热情,直接塞在她手里,“自己做的,不值钱的,你收着收着。”   既如此,南迦也没再推:“那就谢谢了,再见,我先走了。”   她干脆利落地下车、关车门,丝毫没有犹豫和留恋地走了。   走到宿舍楼下……顾识洲的确是还在。   南迦抿紧唇,目不斜视地进去了。   隐约间好像有听到他在后面喊她,但她也没理。   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偏弱的形象,像是柔弱的菟丝花。可她其实很倔,倔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倔。如果不倔,当年不会抵抗得过不想让她继续读书的父母,自己跑去找学校领导、找村领导,死也要接着读下去。如果不倔,她早就屈服于命运,堕落于乡野,可能早已嫁人生子,听冯春琴的安排,嫁个她不喜欢的人草草一生。   她在他面前是柔的,只是因为她爱他。没了这份爱,他什么都不会是。   南迦咬紧了牙,不允许自己心软。她再回过头去,还不知道要听他多少花言巧语的哄骗。她现在只需要自己理智地判断与选择…就够了。   可难题是,从小被老师夸聪慧睿智的她,这次好像失去了理智的判断力,她好像,做不出判断了。她不知道谁的话是真的,谁的话是假的。所有的事情,一旦牵扯上爱情,就会变得迷雾重重,将她困于其中,扰乱她的判断。   回到宿舍,何浅浅也回来了,看她提着一大袋东西,好奇:“你去哪里啦?这是什么呀?”   “出去了一趟。没什么,就一些吃的,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拿去吃。”   “嗯嗯。迦迦,你今天去外面住不?”何浅浅多关心了一句。南迦很少在宿舍住,上次住了一个月,这次不知道会不会再住一个月。虽然她不知道原因,但是多问问,南迦要是在宿舍住那她就多了个饭友。   “不去,以后可能……都不去了吧。”   “啊?为什么啊?退租了吗?”   南迦犹豫了下,点头。嗯,差不多是这意思。   何浅浅:“这么早就退呀,我们还有段时间才毕业呢。不过太好啦,我可以天天和你窝在一起了,快毕业了,我巴不得呢呜呜呜,快说,你是不是为了毕业前多和我在一块才退的?”   南迦被她逗得一笑,顺着她的话应道:“是是是,就是为了你,早点回来多陪你段时间!”   何浅浅心花怒放,咯咯笑着,笑了半天才问了个实际的问题:“那你那里的东西呢?寄回家了吗?”   这也是个难题。   现在她还有宿舍,毕业后……她就彻底没有地方去了。别说棠园的东西,就连宿舍的东西她都不知道放哪里。   她没有家的,南有强和冯春琴的房子不是她的家,从来没有她的房间。就在她快把棠园当成家的时候,棠园也不是了。和顾识洲分开后,她会彻底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家寡人。   说起来,其实也挺搞笑的。   是啊,放哪里呢?她刚才还跟他说她有时间去拿走她的东西,竟是忘了这一层。   南迦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老天爷可真无情啊,她活到这么大,都不曾有过一个家。   毕业后,她连去处都没了。   也不知脑子里想了多少事情,南迦忽然一笑:“都不要了。”   反正,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棠园里很多东西都是顾识洲的,她的那些不要了也就不要了吧。孤家寡人,更应轻省行李,才方便,远走高飞……   何浅浅不知原因,只觉得可惜,“怎么不寄回去呀?”   “没事,反正也用了好久了,以后需要的话再买吧。”   南迦像个小丑,辛苦地遮住自己丑陋不堪的伤疤,尽量不让伤口露于人前,只为挽留自己最后的、仅存的些许尊严。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没有家的人,不想接收到丝毫怜悯的目光。即使她知道这是她的朋友,她仍然没有面对那些怜悯目光的勇气。   冯春琴的电话来得极巧,恰好她这时候有点空。   她刚才回到宿舍后就把冯春琴拉出黑名单了,就是在等她电话,好问问那对夫妇说的事情。   她和何浅浅指了指电话,就走去阳台接。   冯春琴也就随便打打,没想到这次倒是打通了,她愣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好你个南迦啊,翅膀硬了啊,敢给我拉黑啊你!老娘果然是养出个白眼狼来,还敢给我拉黑掉!”   南迦蹙了下眉,即使从小听到大,但上大学后听得少了,她也还是不适应。   一是环境影响,她现在身边都是高素质的申大学生,二是她主观排斥,不再逆来顺受地去听。   南迦打断她道:“你再骂我,我就不听了。”   冯春琴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狠狠拧了下眉,“真是给你活出息了!当初就不该让你接着上这个学,现在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南迦抿抿唇,“你本来也没让,是我自己找的人资助我上,你管过什么。”   她声线又轻又软的,听不出脾气,一句满是怨言的话,从她口中说出,也不过是句微不足道的抱怨,甚至可以说是委屈的撒娇。   然而这还是点燃了冯春琴的怒火,她听不得南迦的半句责怪,根本没有觉得自己有错,更不允许南迦谴责。   “我供你吃喝穿,养你到那么大,我还有罪了是吗?你个丫头,让你读到初中你还想怎么样?村里哪个女娃像你读的那么多?人家那个年纪都在说亲了,把彩礼钱给老子娘,这才是女娃子应该的。可你呢?你还想接着读!不让你读,你就拿村长校长来压我,非读不可,你多厉害啊?愣是读到了现在哩。老娘说不过你,顶不过你,可你这个白眼狼到头来竟然还想怪我?”   “你在城里待了那么多年,又何必做出一副被村里耳濡目染的样子呢?读书的女孩子很多,不止我一个,而且未成年人是不允许结婚的,你那时候让我说亲,拿走彩礼,和卖了我有什么区别?我从来没想要过什么,我只是想读书,我有什么错呢?”想到了什么,南迦忽然说:“妈,为什么你不能像爱南霖一样爱我呢?哪怕只是十分之一的爱,我也满足的呀。”   冯春琴听了前段,刚想和她接着辩驳,没理也要把理扒拉到她这边来。她就是这样的人,不管有理没理,在子女面前,她就一定得是有理的那方。可是听了最后一句,她却是顿住了。   南霖在她旁边呢,话筒里的声音传出来,他退出游戏,看了他妈一眼。   他原先是躺在沙发上的,坐没坐相,这会子坐直起来,注意力放在他妈的手机里。   南迦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一直没有开口,或是怕答案是她不敢听的、不想听的,也或是她不想自取其辱。   今天也是借着机会问,正好,能从冯春琴的反应中稍微地查探一下那对夫妇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冯春琴那边沉默了有五秒之久,再度开口,声音已然没了刚才那气焰,张牙舞爪的恨不得吃了她似的。这会子语气温和多了:“他是男娃,你是女娃,和他比什么呢?妈这辈子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我十八岁就嫁给你爸了,十九岁就生了你,那时候懂什么啊?去医院的时候别人都是一大家子,我们家就你爸一个人跑前跑后照管着。我这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你那么要强做什么哩?女孩子家的,找个人家嫁了,比什么都好。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咋的?你要是乖乖听我的话,早就过上安稳日子了。”   “可是那种一眼就看得到头的日子,我不想要。你什么都决定了,唯独没有问过我,我想读书,我想走得更远些,人这辈子只有一次,我不想到处都是遗憾。”   冯春琴也不知是想了什么,她梗着脖子道:“你这不是也读到现在了吗?不也是没听我的吗?那还怪我啥?现在知足了吧?顺了你的意了,以后你就多听点话!”   问题好似又回到了起点。   她是读到了现在,可是和冯春琴又有什么关系呢?凭什么就得乖乖的给他们无私地贡献呢?   冯春琴还是冯春琴,没有人能够扭转她的价值观,改变她的想法。她骨子里的偏心和自私,一如既往。   不过没关系,南迦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打动她。只是,冯春琴的话听不出来丝毫端倪,南迦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既如此,便只能直接开口问了。   南迦先铺垫了下:“妈,最近家里还好吗?”   “挺好的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今天有一对很奇怪的夫妻来找我……”   冯春琴脸色一变。   只这一句,她就知道是谁了。   没想到她这边把他们赶出去,他们却是直接找到了南迦!   真是没完没了的一对癞皮狗!   她没控制住声音,声音有些因为激动而显得尖锐:“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南迦见她这么大反应,便知道那个老板说的是真的了。他们的确是去找过她家里的人了。   只是,冯春琴为什么要这么激动?   南迦思忖了下,试着说:“他们说,他们很多年前好像抱错了孩子。”   “嘁,你听他们胡咧咧!这年头谁找上门说自己抱错了都行呗?听他们红口白牙的扯!你是我怀胎十个月生下的,那还能有假吗?我的孩子是不是我亲生的我还能不清楚?这些人指不定抱着什么脏心思!死丫头,你可别信了他们的鬼话,他们前两天来过,被我赶出去了,这是还不死心哩,才去找的你,你别理他们,听到没有?”   南迦问:“那万一是真的呢?”   “好啊,你个死丫头,嫌贫爱富啊,巴不得找个有钱人家摆脱我们是不是?死了那条心吧!我告诉你,你就是我生的,这辈子你是摆脱不掉我了!怎么可能是真的?别人说什么你就信,哪天被卖掉了还在帮别人数钱!这是你的命啊,你得认!”   见状,南迦也没有再和她争,“好,我知道了,那我不理他们。”   冯春琴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这就对了,别整天做白日梦。”   “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就你忙!大忙人!去吧去吧,真是。”她不耐烦地挂掉了。   南霖确认她挂掉了才问她:“妈,你这两天不是一直在给她打电话吗?没事找她?”   “我这不就是为了这个事吗?她主动问,我还省得说。谅她也不敢听他们的。”冯春琴哼了声,“儿子,饿了没有?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南霖又躺了回去,接着打游戏,“随便,有肉就行。”   冯春琴听了,得意道:“那肯定有,我今天特地给你买的。等着啊,妈现在去做,很快就好。”   她又哪里知道,现在的南迦早已不是当年任由她掌控的小女孩了。也不知是说她太自大,对自己太自信好,还是说她对南迦太不了解好。   不过也是,南迦已经很久很久没回过家了,通过电话,冯春琴又哪里能知道现在的南迦有什么变化。她的思想还停留在当初南迦乖乖听她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孩子的眼界、智力、勇气、逻辑性都在增长。   电话挂断,南迦还在思考。   刚才的冯春琴,反应很大,态度很激烈,她但凡再质疑一句,冯春琴可能都要当场跳脚。   虽然冯春琴平时脾气就很暴躁,但这反应显然还是不对劲。   很像是心虚。   南迦也不知道真相,一切都只是猜测。   也或许冯春琴说的就是真的。   -   顾老爷子那边叫顾识洲回一趟顾宅,他叫了倪初然来吃饭。   可是顾识洲连他的电话都没接。   老爷子拧着眉,和身边的管家骂着:“也不知道又在耍什么臭脾气!”   管家只忧心:“您瞒着他把南小姐叫来,也不怕他知道了跟您急?”   “我怕什么?我还能怕他不成?”老爷子哼了一声,满腔的火气压不下去,喝了一大口茶,“就是太纵着他了,才会变成今天这幅局面。”   管家叹了口气,“大少爷已经很好了,他创办的Aim您是不知道啊……”   “行了,别说了,说起这个我就堵得慌。非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能有什么出息?他娶初然,我给他注资,已经便宜了他了。就他还不知道念我的好。”   顾老爷子吩咐道:“你让人去找他,无论如何今晚上让他回来。”   这爷孙俩的关系每况愈下,逐渐恶劣,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外人可以随意干涉的程度了。   他也不赞成老爷子这样封建武断的做法,但是谁又能怎么办呢?   管家摇摇头,依言去了。   查顾识洲在哪还是很容易的,很快他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大少爷在申大。”他说。   想也知道大少爷现在是和谁在一起,他也不想说,但是不能不说。   果然,老爷子一听,脾气就上来了:“他──他在申大,还不接我电话?反了他了?”   老爷子身体并不好,各种毛病都找上门了,管家连忙给他顺着心气。   老爷子问:“我那天跟南迦说得够明白的了吧?她为什么还没走?”   管家苦涩不敢应。   这他哪里知道?更不敢妄言。   爷孙俩为了这事都要战起来了,谁敢掺和进去?   老爷子面色凝重。他原以为南迦是个挺骄傲的姑娘,在知道这些事后就会离开,所以他的出手也只限于把她叫来告知了她那些事,之后没有再动作。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没分开?还是说,顾识洲现在在挽留她?   这不太可能吧?顾识洲哪里是个会低下身段哄人的主儿?反正他是没见过。   老爷子决定再观察观察,先按兵不动了。   “你接着去联系,让他给我回来。待会客人来了,他却不在,这像什么话?”   管家又赶紧去了。   他哪里是没打过,只是太子爷一看到是老宅的电话,接都不带接的好么?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个家,怕是要面临一场大战。   一旦顾识洲知道老爷子叫来了南迦,他怎么可能会罢休?   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真是愁人。   管家不停地打,顾识洲终于不耐地接起:“什么事?”   声音极冷,彻骨严寒不过若此。   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在很不好的边缘。   管家擦了擦冷汗,传达了老爷子的话,除此之外并不敢多言,不敢劝,也不敢说别的。   顾识洲闻言,好像听了什么极其荒诞的话,“他请的人,要我去陪?我什么时候沦落到得陪客了?”   他的声音里,不怒自威。   “陪客”这两个字一出,管家后背冷汗都浸透了。   这位爷也真是敢说,什么叫陪客?这两个字谁敢安在他头上啊?这罪名,他可担不起。   管家连忙道:“不是不是,老爷子就是让您回来吃顿饭。他喊了倪小姐来,您不在,他不好交代。”   “你告诉他,适可而止。”说罢,顾识洲挂了电话。   他抬眼看了下南迦的宿舍楼,看来今天是没有见到她的可能了。他公司里还堆满了事情,压得他焦头烂额,他只得先行离开。   老爷子也挺会做梦,这笔账他还没空算,一扭头还想叫他回去陪倪初然吃饭?真当把他拿捏死了么? 第19章 一更 哄得怎么样了?-不怎么样。……   顾识洲在等徐特助那边的消息, 因为资金被控制,也因为老爷子年纪确实是大了,经不起气,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后退, 却不曾想得到的是老爷子的变本加厉。   他根本没有再纵着的意思, 挂断电话后, 管家打的所有电话他都没有再接。   管家叹着气, 只能如实告诉了老爷子。   天色已晚, 倪初然快到了。   在这时候顾识洲却掉链子, 顾老爷子在顾宅大发脾气, “真是反了他了!谁给他的胆子啊?请他吃个饭, 比让他登天都难?!”   没人敢应他。   等倪初然来了,顾老爷子依然没能联系上顾识洲。他只能按捺下怒气,去接待客人。   而倪初然没看见顾识洲, 好似是意料之中, 她笑了笑,提着裙摆下车。   顾老爷子很抱歉,她却只是笑着说:“没事的爷爷, 识洲哥忙, 我知道的, 让他忙他的吧。”   顾老爷子觉得这孩子不愧是大家出来的,就是深明大义,很有顾家长媳的风范。他欣慰道:“你是个懂事孩子,我知道的,就是委屈你了。”   “不会啦,爷爷,我没事的。我们进去吧。”倪初然扶着老爷子进去。   顾宅这边被倪初然三两句话就安抚了下来, 管家跟在身后松了一大口气。   他就怕老爷子情绪安抚不下来,待会事情闹得更大。   顾识洲完全没去理会顾宅,他回到Aim处理事情,再次给徐特助发去消息问进程。   为保证隐蔽,他这边能不联系徐特助就不联系,可是这两天他频频发去消息,足以见得现在他的迫切。   徐特助过了很久才回复:[我已经在和闻总对接了,您放心。只是项目要启动合作和资金运作,还需要点时间。]   顾识洲捏了捏眉心,放下手机。   他是真的很着急。   现在南迦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可他又拿不出任何证明。有一些私密性文件可以证明,但这些只要稍微流露出去,整件事就前功尽弃,他不能轻举妄动。   顾识洲现在属实是焦头烂额。   他给她发的所有消息她现在已经都不回了。   他心里隐隐有些慌,总觉得这还只是个开始。   发小群里,陆池他们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贺子燃:[南迦知道了吧?]   陆池:[哄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顾识洲支着下巴,让人送杯咖啡进来。   靳淮予:[建议你先搞明白她现在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要说内行,还得是靳淮予。   这家伙追老婆追得很有经验。   顾识洲拧眉想了想,他这两天脑子一片浆糊,根本没心思去分析什么。   她生气的原因?   应该是,气他这边快要结婚了却瞒着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他却要成为…别人的未婚夫了。   可是他已经解释了,他没告诉她是怕她担心,他已经在处理,压根就没打算结这个婚。可是她不信。   顾识洲拧紧眉,决定抽出时间再去一趟。   他女人生气了,怎么着也得哄回来。   -   南迦在宿舍待了会就去了画室,临近毕业,要处理的事情很多。等处理完了,也就真的毕业了。   一直到晚上,她才从画室回宿舍。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孤独,会想他,可是现在反而心静了许多。   她一个人沿着路灯走回去,心态很平静。   电话响起的声音格外突兀。   是个陌生号码,她以为又是顾识洲。?想了想,又怕不是。   南迦接起。   ──是道女声。   “南迦,还记得我吗?我是倪初然。”   怎么会不记得呢?   虽然隔着个手机,但南迦仍是一下子认出了她的声音。   她咬紧唇,不知道为什么倪初然又出现了。   她并不喜欢见到倪初然,更不愿意和倪初然有任何接触。即使第一次见面时倪初然挺友好的,但她就是不喜欢。   在倪初然面前,她的地位好像自然而然的就低了下去,不知不觉就是矮了一截。   她现在本来内心就很挣扎,不知谁对谁错,不知谁真谁假,倪初然这时候出现,无异于在她身后追着赶着,逼着她一般,压得她更加喘不过气。   南迦平静了下心情,“嗯”了声。   应完之后再无答话。显而易见的并不欢迎这个来电。   倪初然是个心思再通透不过的人,却好似看不出来,主动地说着话。   南迦不知道她的目的,但能确定,来者不善。   这种低人一头的感觉太难受了,她很想摆脱,很想挂断这个电话,但她暂时忍住了。   倪初然笑着说:“南迦,你和识洲哥现在还好吗?”   南迦抿紧了唇。“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的。”   倪初然笑道:“今天顾爷爷请我来家里吃饭,本来也叫了识洲哥,但是他没有来耶。我就是好奇,他是和你在一起吗?”   南迦扯了扯唇:“你是用什么身份来问我的呢?”   “当然是,顾家未来女主人的身份呀。”倪初然笑得很欢,声音轻轻柔柔的,听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可是她说的话,却是夹枪带棒,像极了利刃出鞘,满是攻击。   南迦冷声说:“他没有和我在一起。既然你是顾家未来女主人,那就请你,自己去问他,不要再来骚扰我。”   倪初然一愣,没想到南迦看着软软糯糯的,却是突然硬气了起来。她刚想说什么,南迦又说了最后一句:“你们对我的骚扰我觉得已经够了,请别再联系我,我拒绝你们的联系,谢谢。”   南迦挂断了电话。   倪初然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的的确确是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后,她气笑了。   倒还挺有脾气!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硬气!在这里信誓旦旦地回堵她的话,还敢挂断她?!   她说得难道还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死皮赖脸的不知好歹?!   倪初然简直难以置信。本以为这是个心气高的,好拿捏的,这样一来,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南迦挂断以后,终于觉得能够呼吸了。   刚才在通话过程中,她感觉她整个人都处在窒息的边缘。   说完那些话后,她整个人也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无力得垂下了手。   一共才一天时间,他们为什么要把她逼得这么紧?   不去逼顾识洲,只逼她,不就是吃准了她好欺负么。像个面团子一样好捏?有本事,你们去找顾识洲呀……找她做什么呢?   她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可是他们仍然步步紧逼,压根不给她留余地。   南迦闭了闭眼,有些痛苦。   又走了一段,她遇到两个同学。同班的,一起做过几次小组作业,关系还不错。   她们和她打招呼:“南迦!回宿舍吗?”   遇到她们,就好像是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圈子一般。   南迦的心情稍微提上来了些。   她笑了笑,“是呀。”   两个女生一个染着黄头发,一个染着粉头发。充满了青春的气息,也极容易认出是学美术的。   黄头发女生问她:“南迦,你毕业后做什么呀?想好了吗?”   粉头发问:“考研吗?还是工作?”   南迦以前没有想过继续读,不过最近继续深造的想法开始在她脑子里萌生。   她摇摇头:“还没决定好。你们呢?”   “我去年备考了,没考上,准备二战。希望能考上吧。”   “我要工作啦,回我家当小学老师,教画画。”   南迦笑了笑:“都很好的呀。”   她们对未来都已有了规划,规划清楚,充满希望。   南迦心生羡慕,又不免茫然。   毕业的临界点,做出的选择,一不小心影响的就是一生。   她抬头看了看月亮。 第20章 二更 鉴定结果出来   南迦回宿舍后, 室友们都在。   何浅浅洗了些草莓,过来她这边玩,给她递着草莓吃。   “迦,毕业后留这里吧?我舍不得你。”   时间逼近, 眼看着大家要各奔东西, 何浅浅越发舍不得南迦。   她家里条件好, 毕业后不担心工作的事情, 唯一的烦恼就是舍不得南迦。   南迦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她现在很想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   她苦笑了下, 并不能给予保证。   “我……还不确定。浅浅, 你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她眼泪有些绷不住, 别开脸, 藏住红红的眼睛。   何浅浅一听就知道她以后不打算留在申城。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以前不是说留的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呀……”   因为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所有既定的一切都突然发生了改变, 命运的齿轮被强行扭转。   事情一下子铺天盖地地朝她扑来, 把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所有的决定也都随之改变。南迦自己都还处在懵神中,理都理不清楚这些事情。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现在, 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何浅浅觉得她的笑容极苦, 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心疼。南迦生得好,漂亮得即使是在美女扎堆的美院也是顶尖的存在,如此一笑,更是让人心疼得心都揪了起来。   何浅浅把手里的碟子放下,俯身抱她,紧紧抱着,“有我帮得上的, 尽管开口,知不知道?”   “知道啦。”南迦扯了扯唇,在心里叹了无数遍气。   本来稍微平静下来的心情,随着今天倪初然的那通电话,再次起了澎湃。   不得不说,倪初然的目的达到了。   即使她现在和顾识洲稍微有了和缓,也会因为这通电话再次陷入僵局。   -   南迦心情不好,更愿意待在画室,整个人沉浸在画画中,能暂时忘却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她起得很早,吃了早餐直奔画室,准备待上一天。   她在画室里,为了避免手机消息提醒的声音吵到别人,一直开的免打扰。下午忙完去吃饭的时候,拿出手机,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她最近的电话特别多,顾识洲、顾老爷子、倪初然、江如因……她以前除了外卖,好多天都不会有一个电话,和现在形成了挺鲜明的对比。   她如果不接一个电话,那个人可能会换个手机号接着打。所以她并不知道这又会是谁。   回拨过去后,她等了半分钟,那边电话才接起。   “你好,请问你是?”是一道很明艳的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不是倪初然,也不是她认识的人。   南迦心稍微放下,问道:“刚才你给我打电话的。有什么事吗?”   女孩儿说:“不好意思,这是我妈妈手机,她在洗手间,等她出来我问一下好吗?”   南迦:“嗯,好。那、再见。”   “再见哦。”   江如因上了个厕所,她出来后明姣赶紧把她的手机递过去:“妈妈,刚才有个女孩儿打电话来,我叫你你没应,我就接了下。她说你有给她打电话?你快看看是谁。”   江如因原本扬着的笑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什么?我看看。”   她连忙接过手机,果然是南迦。   江如因紧张坏了,忙问:“你说什么了没?”   “没有呀,我说你出来后我问一下。”明姣奇怪于她的紧张,“怎么了呀妈妈,是谁呀?”   妈妈在她眼里是优雅雍容的,最典型的贵太太,从来都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她还没见过妈妈这么紧张的模样。   江如因顾不上和她说话:“我先回一下哈。”她一边拨过去一边去书房找明中宪。   她等这个电话等很久了,但南迦就是没有接。没想到刚放下手机去了趟洗手间,电话就来了。她本来没有南迦的手机号,是做鉴定的时候南迦在信息表上留下的,她赶紧给记了下来。   南迦在食堂点了份饭吃,一边等饭一边接电话。   “你好?”   “嗨,南迦,是我是我,甜品店的老板,我们一起去做鉴定的,记得吗?”   南迦忘性倒也没有那么大,“记得,有事吗?”   鉴于冯春琴对这对夫妻的评价实在不算好,这对夫妻也是,对冯春琴的评价也不好,她现在也不知道谁的话是真的。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这是她遇到的第二个让她分不清真假的事情。   以往二十年加起来都没有这段时间迷茫。   “你在哪里呀?你在学校吗?南迦,我们想见你一面,很抱歉这么打扰你,但我们真的很激动,鉴定结果出来了南迦,你真的是我们的孩子。”   南迦:“……”   她眼里更加迷茫。   她……她就是去做着玩的,从来没想过那个鉴定结果出来能是真的。她也从未想过她不是南有强和冯春琴亲生的孩子。   江如因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是,怎么就会……是真的呢?   食堂的窗口饭做好了,叫着她的号数让她去端,她却愣是愣在当场,失去反应。   半晌,阿姨叫着她,由于这个点太晚了没什么人,南迦才终于反应过来,快步去端来饭食。   她蹙了蹙眉,仍是觉得不敢置信。   这太荒谬了呀。   的的确确的荒谬得有些过头了。   江如因也不敢再出声,只等着她回应。这么一会子过去,她才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孩子,那个,我们可以过去找你吗?”   南迦拿了筷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现在……还处在震惊之中,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久之前,冯春琴还在信誓旦旦的和她说她就是他们生的,是冯春琴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不可能有错,让她别听这对夫妇满口胡说。   转眼,江如因就来跟她说她是他们亲生的,鉴定结果显示他们就是亲生的关系。   两个人,两种说辞。一个抚育她多年,虽然是没费什么功夫,但她这么多年的大部分日子的确是和他们一块生活的。一个突然出现,手持最科学权威的DNA鉴定证明,有着科学的证据。   这要是让他们面对面坐下来辩论,怕是能吵上三天三夜也吵不出个结果来。   南迦是真搞不明白这件事了。   昨天他们去的是申大旁边的医院,也或许,是他们买通医院在鉴定结果上做了手脚?也或许他们直接给她一份假的鉴定证明她也看不出来的。   这两对夫妻,谁都可能是在说谎。   南迦理不清事情,得不到真相。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快把她的脑细胞杀光了。   她叹口气:“我先吃个饭吧,待会再说。”   她发现,怎么他们找她的时候她一直是在吃饭?   明明她这两天食欲大减,根本没吃多少……   江如因忙说:“那你快吃吧。待会你看看你在哪里,我们过来找你好不好?”   “嗯……我想我需要冷静一下。我现在觉得这个事情真的不像是真的。”   江如因闻言有些着急:“怎么会不是真的呢?孩子,鉴定结果是最权威的呀,而且我们调查了这么久,各种资料也都指明你就是我们的女儿。”   南迦忍不住想,如果她还和顾识洲在一起,她就可以求助顾识洲,让他分辨这件事的真假。   可转念一想,她也是该独立了,该学会离开他,没有他也过好自己的日子。   南迦再次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棘手的事。   行吧。   来就来吧。   “我微信发你位置,你们来吧。我先吃饭,挂了哈。”   她给了个校外咖啡店的位置,给江如因发过去,然后接着吃自己的饭。   她点了份黄焖鸡,这也是她从大一吃到大四的东西了。大一的时候没这么贵,她一路见证了它的涨价。   什么都会变的,物是人非,物甚至都在变,更遑论是人。   南迦还没吃完,就收到江如因发的微信。她拍了张咖啡店的照,问她是不是这里。   南迦没想到他们到的这么快,就好像他们住在学校里似的。   南迦:[对,是这里。你们先坐会,我马上过来。]   她三两口吃完剩下的,就匆匆去找他们。   她原本以为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前二十年风平浪静,除了钱,她都没为什么事情发过愁,那时候在她眼里,钱就是最大的事情,她觉得世界上应该没有任何事情比没有钱更痛苦。   可是这段时间里各种事情的发生,在告诉着她,这世上,痛苦的事情太多了。钱算什么呢?愁钱,只是最基础的愁,在这之上,还有无数能折磨人的事情。而最折磨人的,离不开一个“情”字。   她的风平浪静被打破了,一个又一个人出现,轮着打破她的生活,把她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南迦咬紧牙,希望手机别再响起。最近电话是很多,可是每来一个电话,她就要多一分痛苦。   赶到校外咖啡店时,明中宪和江如因也没有进去,就现在门口望着,等她来。   不可否认,这很增加好感度。   这样诚恳的等人,其实在默默增加南迦对他们的信任度。   最近事情发生得太多,南迦难免有些草木皆兵,什么都不敢去相信。但是这对夫妇,其实到现在为止还不太能看得出有什么恶意,他们身上释放着的,都是善意。   ——起码,到现在为止。   南迦在面对他们时,也没了太多的紧张,开始有些自如。   她快步跑过去,指着里面道:“进去吧,一边坐一边说。” 第21章 败露 这个婚她结定了   刚坐下, 明中宪和江如因就把鉴定报告拿出来给南迦看。   “这是医院出具的,你可以放心的。”江如因说。   南迦接过来看了看,果真如他们所说。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是真是假她也说不定, 她把报告放在一边, 认认真真地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找上我的, 其实我身上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如果你们有什么想要的, 可以直接说。”   明中宪和江如因面面相觑。   怎么会这么问?   这反应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激动、生气, 他们都想象过, 唯独没想到是她漠然地和他们说出这番话。   “不是, 我们没有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也没有想要什么……我们只是……”江如因被她给整懵了,也不知该说什么话, 她又紧张又着急。   南迦说:“你们和我妈的说辞完全不一样, 我现在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又是冯春琴!   江如因受了冯春琴好多气,见又是她搞的鬼,一时间气到不行, “你不能信她说的呀,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排斥, 事实都摆在这里,我们有证据的呀。”   江如因真的觉得冯春琴不安好心,心里指不定打的是什么算盘呢。   “你们每个人都说得很有道理,我没有办法选择相信谁。也不想去相信谁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吧,等我有时间了我会搞清楚的。我还有很多事情,我要忙毕业,忙毕业后的事情, 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等等,别走别走,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提供我们的样本,你自己去找人鉴定,这样可以吗?你可以百度一下我们,我们真的不是骗子。你毕业后想做什么呀?你可以和我们说说,或许我们可以帮忙?”   “不用了。”南迦把鉴定书推回去,“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南迦拿了手机准备走,想到什么,又说:“就算是真的,也不重要了,你们好好过日子吧。”   她自己无所谓了。   她记得刚才那个女声,很甜,很好听,一听就是无忧无虑的女孩儿。那个女孩应该就是和她有这些命运纠葛的人吧?如果抱错,那对象就是她们俩吧?   如果他们生活得很好,那这个事情是不是真的其实也无所谓,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并不是非换不可,反正,她也不打算留在这里了。   “什么叫好好过日子呢?孩子,你别着急走,我们找你的心是真的啊。如果是真的,我们希望你可以回家来,我知道你现在的爸妈对你其实并不好,我们想对你好的。这很重要,非常重要!”   被她如此阻拦,南迦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意思:“实不相瞒,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会离这里很远很远,这个亲你们认不认,其实意义不大。”   闻言,明中宪和江如因的脸色齐齐一变。   什么叫就要离开这里了?   明中宪结合了最近听闻的消息,他兀自猜测着,是不是因为顾家和倪家要联姻的事情?   他小心问道:“那,你有想好去哪里吗?”   南迦摇头,“我还在考虑。”   这么一会的功夫,明中宪心里已经百转千回。他主动提出道:“没事的,或者你可以考虑一下Y国?我们准备在那边扩展版图,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过去。你可以读研,可以工作,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而且离这里也很远。”   南迦心中一动。   这无疑是一个充满诱惑的选项。   他给出的选择,像是一个对她未来极好的规划,符合了她所有的要求和幻想。   那是一个艺术发达的国度,如果能去,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她从未想过去那里,是因为她没有这个条件。和顾识洲在一起之前,她没有钱,和他在一起之后,她没有独自离开求学的权利。   明中宪看得出来她心动了,他乘胜追击道:“你可以好好考虑的,我们随时等你,你想去随时都能去。我们一家人去那里好好生活。当然,你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南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觉得这人可真厉害,三两句话就拿捏了她的心理,成功让她心动。   她这下比刚才迟疑多了,“谢谢……我会好好考虑的。”   -   南迦回宿舍后,百度了下这两个人。   看完百度百科,还有他们的几个采访,她才发现她对这两个人的认识还是不够。   骗子是肯定不可能的了。   她身上得有什么东西才值得这种身家的人纡尊降贵来骗她?   冯春琴说的话,和他们说的话一比,冯春琴的话好像的确没有可信度了。   去Y国?   南迦把这个选项纳入了选择范围。   只不过,她还需要去和冯春琴求证一下,再解决一下这里的事情。才能开始思考走与不走,走去哪里。   倪初然打电话的时候,南迦把号码备注了她的名字。   这会子,她又打了过来。   是挑衅还是示威,不得而知。   南迦不胜其烦,毫不犹豫地挂断。   她久违地给顾识洲回了条消息:[请你的未婚妻,不要再来骚扰我!]   这条消息往上,全是顾识洲的解释,她看了一些,也有一些没看。即使火气即将被熄灭,也随着倪初然的出现再次被点燃。   倪初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她是个可耻的存在,她应该离开。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   况且她现在一个人住在学校,没有回棠园,也没有见顾识洲,但倪初然远远不知足。   倪初然是想让她消失。   南迦最正确的做法是无视倪初然。她向来理智,可这一次,不知为何,就是理智不起来。   圣人遇到一个“情”字,也会乱了阵脚,更何况是她。   倪初然没打通电话,她咬牙,这个南迦,居然挂断了她的电话?   现在顾识洲根本不见她,她在他身上没办法,就只能在南迦身上使力气。   她看准了南迦的性格,加上那什么都没有的家世,可不就是任她拿捏么?   倒是没想到,这个死女人还硬气起来了。   倪初然没想到的是,顾识洲的电话紧随而来。   她吃了一惊,许是心虚,竟然有一丝犹豫不敢接。不过这可是顾识洲的电话啊,倪初然还是狠不下心真不接。   她接起,柔声打着招呼:“识洲哥,找我有事吗?”   顾识洲没想到她还能找到南迦头上,他冷笑道:“倪初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不许去找她?说好的各不相干,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倪初然心里一咯噔。   她没想到南迦会和顾识洲说。只是,也不知道南迦说了多少。   倪初然有些慌,“不是,我只是……”   “我不管你想说什么,我警告你,没有下次。南迦是我的底线,请你明白。”   倪初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南迦是底线?   顾识洲的底线,谁也探不明白。没想到有朝一日,却是他亲口承认了。   南迦怎么配?!   而且南迦是底线,那她又是什么?她是个笑话么?   “顾识洲!以后我才是你的妻子,你能不能……我们倪家也是要面子的,你能不能稍微顾虑着些,不要一上来就让我们颜面尽失?你和她分手好不好?我会努力做好一个好妻子的。”   距离结婚,还有段日子。这婚,也不一定能结成。   可这话是底牌,他不能说。   顾识洲不知道她这是哪来的勇气和底气开的这个口。   “不可能。如果你介意,你大可以提出结束这次合作,我没有意见,也会进行经济上的补偿。”   “补偿?我们倪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你死了这条心吧。”倪初然暗恨,笑容发苦。   这个婚,她结定了。她暗恋这么多年的人,和她就要喜结连理了,她的暗恋就要成真了,她又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放弃呢?   “那我也告诉你,你再找她一次,我会让整个倪氏后悔。”顾识洲说罢,挂断了电话。   这个局面,彻底被搅得一团乱。   他放下手机,捏了捏眉心。   徐特助的消息传来时,他刚结束一个会。   他原以为会是个好消息,然而并不是。   这次让徐特助去北城,他有一半的把握能成功,可是偏偏,就是没能成。   徐特助:[顾总,合作暂时停滞了,这边的董事会掺手了。]   顾识洲的心猛的往下沉去。   这是唯一的机会,一定得握住的机会。   徐特助补充说:[好像是老爷子那边动了手脚,我觉得我这次行程应该是败露了。] 第22章 二更 得以窥见希望   顾识洲千防万防, 还是没能防得住老爷子的手。   既然被他知道,那这件事的确也没有成功的可能。   顾识洲冷笑,老爷子也是厉害,恨不得把他所有的路全部堵死才好。   就只给他剩一条路:乖乖结婚, 好好过日子。   这次老爷子甚至都没跟他打招呼就直接插手, 又何尝不是一种警告?   徐特助说:[北城这边闻总对您提出的项目很感兴趣, 如果不是老爷子, 这个事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顾识洲靠在椅背上, 久久没有回复。   半晌, 他让徐特助先回来。   徐特助:[那就这样放弃了吗?]   顾识洲:[嗯。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 老爷子已经盯上你了。]   这话倒也是。   徐特助叹口气。   知道的知道他们是亲爷孙,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什么仇人,有什么血海深仇。   徐特助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顾识洲站在落地窗前, 沉默了很久。   ——就这样放弃?   Aim本来没有那么严重的资金危机, 要不是司越在身后逼得紧,局势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他倒是挺好奇,司越怕不是和倪家有什么关系, 两家才这样一起逼着他?   可是上次司越和南迦出去吃饭, 又让他拿不准司越的性质了。   最近司越逼得可不比老爷子少。   他冷笑。   这一个个的, 牛鬼蛇神。   -   顾老爷子那边在得知徐特助回申城的消息后,满意地笑了笑。   “早就说了,挣扎没用,他不信。”他逗着鸟玩,看上去心情极好。   没有人敢附和他。   老爷子这么赶尽杀绝,手段雷霆,把亲孙子当做仇敌一样对付着, 又有谁敢附和半句?   “既然让徐特助回来,那他也该死心了。我就安心等着喝孙媳妇茶了。”他回了屋,颇为心满意足。   管家默默叹了口气。   这可怎么好。   -   南迦的确是在忙毕业的事情,时间逼近,很快他们都要准备离校了。   从那次聊完后,江如因就经常在微信上和她聊天。时不时关心一下,时不时分享一下生活。   时间好像也没有过去很久,但在她心里,好像已经过去了许久。   顾识洲应该是出差了,几天没再来这边,但微信消息也是不断。   倪初然没有再出现,南迦松了口气,没了这个人搅和,她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她和何浅浅找了个阳光少一点的午后,穿着学士服,想去学校的各个地方拍些照片。   顾识洲的消息来的很及时。   他:[迦迦,吃饭没有?]   他:[别生气了好不好?再给我几天,我把这些事全部处理完就去接你回家?]   南迦不知道他要怎么处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处理得完。   她按掉手机,没有回复,拿出自己买的花,和何浅浅分了分,准备拍照。   每一束花都盛开着,像极了她们的青春。   她们尚在一个热烈盛开的年纪,不该被那些烦心事所累,少了脸上的笑容。   南迦和何浅浅拍完,挑了几张发朋友圈。   她心情难得不错。   没想到的是,司越是第一个点赞的。   他来私聊她:[南迦,要毕业啦?]   南迦笑了笑,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他们好像,真的只是童年的伙伴。偶尔碰见,吃个饭,仅此而已,没什么下文了。   这样保持着距离的相处,她很喜欢。   南迦:[是啊,在办手续了,要准备走了。]   她对这个学校,充满了不舍。   这是她曾经拼了命考上的地方,咬紧了牙求学至此,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这里承载了她的青春,她的梦想,她对未来的所有期望。   这四年里,她从一只乡野山村来的丑小鸭蜕变成了白天鹅,全仰仗在这里学到的知识和这里的环境对她的影响。   她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学校,考上的那天她其实还不是很高兴,因为这不是最难的一步。直到筹到费用,她得以来上学的那天,她才是真正的欣喜若狂。   后来,在这里她遇到了很多很多人,何浅浅、顾识洲……   她的命运在这里一点点地发生了变化。   毕业之际,万千感慨。   司越:[恭喜毕业!]   司越:[回头出来坐坐!]   司越:[工作找好了吗?以后有什么打算?]   南迦还没有想好,她笑着回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现在,有点相信顾识洲了。   不确定她对于未来的规划里有没有他。   何浅浅朝她挥手,“迦迦来这里!”   南迦暂时放下手机跑过去,接着摆姿势。   她不知道的是,江如因看到她朋友圈后,笑得眉眼弯弯,一一保存下来,随后就去改成了各种壁纸。   明姣经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好奇道:“妈妈,这是谁呀?”   “是南迦。”   说到这两个字时,江如因满满的温柔。   原来这就是南迦。   明姣认认真真看了许久,她长得可真好看,白得像是在发光,五官精致极了,单独把哪个拎出来都很漂亮,合在一起更是不必说。   江如因见她这样好奇,看了这么久,好笑道:“看什么呢?”   “她长得真好看。”明姣笑了笑,如实道,“她毕业了吗?”   “应该是,这两天的事情吧。”   江如因天天和南迦发微信,但南迦基本上只是回着她,很少主动分享自己的事情。她这也是看到照片了才知道的。   明姣端着花茶在她旁边坐下,“妈妈,那我们去不去Y国呀?”   “看南迦。她去我们就去,她不去,就让你爸爸你大哥自己去。”   主要要去的人是明中宪和明祈,其他人去不去影响不大。如果南迦不去的话,江如因就在这里陪女儿,南迦去哪里她就去哪里,偶尔去看看丈夫就是了,反正他们过几年就回来了。南迦要是去的话,那她肯定是要去的了。   江如因想到什么,又和她说:“你呢?你想不想去?你要想去你就跟着去。”   对这些孩子,她都是放心的,他们完全可以自己生活。   “我啊……不着急做决定,我要跟着妈妈。”明姣很依赖她。   江如因笑了笑,“这么大的姑娘了,还黏我呢。”   “再大不也是孩子嘛。”明姣随口道,拿起手机玩。   她平日里倒没什么事,去哪里都行。   江如因却是有些担忧。   这事儿搞得。   要说南家人,也真是又怪又气人,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就一点都不好奇的么?不说要回去了,哪怕表现出一丁点的好奇也好呐,偏偏就是漠不关心。   他们对南迦也是这样。可能这户人家就是重男轻女,对女孩子不在意?   他们之前还在想呢,以后明姣要不要还回去,可是看这样子,就算硬塞都塞不回去。   她这辈子都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家。   血脉亲情啊,这世间顶顶重要的东西,他们愣是不在乎!   南迦那条朋友圈只屏蔽了她家里人,所以南有强他们是看不到的。他们还在等着她毕业回去找个工作帮忙还房贷。   但在南迦的计划表里,有好几个毕业后的计划,唯独没有这一个。   顾识洲也给她点赞了,还跟她说她这边看看什么时候有空,要搬东西的话可以叫徐特助带人过来,搬回棠园。   南迦没理。   宿舍里的东西可是她最后的家当了,不能乱来。现在搬去棠园,万一她哪天后悔了,那可真是什么都没了。   顾识洲在她卡上又打了五十万。毕业后有挺多东西要置办,他怕她手上钱不够。   虽然她还没回他,也没回过棠园,但他并不觉得他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他现在明面上是在Aim加班,实际上已经秘密赶往北城,准备亲自见见闻氏总裁,争取注资。   老爷子那边见徐特助回了申城,就罢了手,但还派人在盯着他这边。他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暗着来。   南迦在备忘录上又加了一笔五十万。   其实他打的钱她花的不多,真要还的花,也不难。   她默默在心底盘算了下赚到这笔钱需要的时间。如果找一份薪酬还不错的工作,那应该很快就能还完。   还不还钱和他们还有没有在一起没关系,不管分没分手,她本来就打算把他打的钱都还给他。   当年年少少年穷,囊中羞涩,寸步难行。说实话,没有顾识洲,她没办法这么舒服地走到今天。即使能走到,也不知得有多狼狈。她不是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她知道顾识洲对她有恩。钱即使还完了,情也没还完。如果以后有机会,她会好好感谢他的。   他们从一开始在一起,直到现在,在地位上一直都是不平等的。经济基础决定的地位,她无力改变。即使再不喜欢这种不平等,她也没办法。她一直渴望平等,而第一步就是经济上再没有这些瓜葛,先把钱还给他再说吧。   南迦期待毕业,其实也期待很久了。因为只有毕业了,她才有能力去改变从前无力改变的一切。   她想谈一场平等的恋爱,经济平等、人格平等。爱情的基础,应该是平等。不平等的爱情,注定是畸形的。   申大毕业的学生,要是想在申城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其实不难。   南迦默默开始盘算着。   她的未来,在这一刻,稍微得以窥见希望。   -   南迦犹豫了很久,也不知该把家当搬去哪里。   可能是怕她不好意思开口吧,徐特助主动联系她,问她什么时候有空,他随时候命。   东西肯定是得搬走的,宿管那边在催了。   南迦正在犹豫该怎么回徐特助的时候,她不想面对的人又出现了。   可能是知道她不想接电话,怕她不接,对方直接发了短信来。 第23章 订婚 顾识洲和倪初然的订婚宴   南迦原以为和顾识洲说过之后, 倪初然不会再出现,然而并没有。   一段时间过去,就在她快要从顾家给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倪初然再次出现, 把她拽回那片阴影之中。   她脸上原先轻松的笑意荡然无存。   倪初然直接给了时间和地址。   南迦犹豫了半晌, 不知该不该去。   她不欠倪初然的, 她才是和顾识洲先在一起的人。要错, 也是顾识洲的错, 也是顾家的错, 与她无关。   相反, 是倪初然闯进了她的生活, 扰乱她的平静,抢她的男朋友。   她没有错。   倪初然凭什么每次都这样理所当然地趾高气扬呢?   她累极了,不愿去面对倪初然的挑衅示威。   南迦选择没看到这条短信。   可是倪初然很快就追来了电话。   “南迦, 我们见一面好吗?我真的有话要跟你说。”   南迦不明白她的执着。“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最后一次, 我保证!”   -   倪初然就在申大旁边的咖啡馆等她。她很有把握南迦会来,从她来这开始就没想过被爽约。   等南迦来的途中,她慢悠悠地喝着咖啡, 闲情逸致满满, 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南迦一进来她就看到了, 看到南迦,她勾了勾唇,终于得逞一般地笑了笑。   还是来了,不是吗?   倪初然起身迎接她,笑容灿烂地招了招手:“南迦,这里。”   南迦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有什么事,你说吧。”   她其实心里清楚倪初然不安好心,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来了。   可能就只是,想让自己彻底死心吧。   不让自己彻底心死,到底还是留了几分残存的希望在心底,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倪初然微微一笑,和她的着急截然相反,“别着急,坐下喝杯咖啡吧。”   她看起来优雅从容,好像从南迦一开始认识她,她就是这个样子的。从来没有暴躁过,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微微笑着就瓦解了她的围墙,不费什么力气就打退了她。   她这样,南迦更加无力。好像她在倪初然面前,只是很容易碾死的一只蝼蚁。   不过今天她倒还真是生起了些好奇,想看看倪初然到底是想做什么。   南迦叫来服务员,点了杯咖啡,慢慢放平了心态,让自己平和一些,再平和一些。即使是要被打败,她也不愿意再是以狼狈的姿态。可以失意,但她不愿意再在倪初然面前失态。   倪初然以聊天的口吻,轻松道:“我不常过来申大这边,但好像还不错。”   南迦挑了下眉,没应。   倪初然笑了笑,试着去握她的手:“其实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们应该可以成为朋友。我好喜欢你呀,长得漂亮,性子又静如水。”   是啊。   原本是静如水,被你一点点地搅乱掉,一点点地毁了这一波水。   要不怎么说,他们这些上流圈子的人都是刽子手,轻易就能杀人于无形?他们有无数的手段,普通人完全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不可能的。”南迦把手收回来,拒绝她碰,不留情面地说,“我们是两种不一样的人。真诚和虚假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她在说倪初然虚假。   脸上的笑,假极了。   原本她们在表面上还维持着平静,即使虚假,但也平静。可这一刻,算是捅破了,直接见刃。   倪初然微微一顿,笑容微敛,没想到她会说这番话。   这倒是,真不给留情面了。   倪初然抿了下唇,端起咖啡喝了口,压了压心头的不悦。   这个女人,的确是个厉害的,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那可真遗憾。”她装作没听懂南迦的话中深意,只淡淡道,“我还在想,要是我们能当朋友,以后还能一起出来吃吃东西,聚一聚。”   南迦没应。   她在等,等倪初然干脆一点挑明来意。   倪初然也不再绕弯,她从包里拿出来一张烫金请帖,递了过去。   “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想和你做朋友的。喏,我诚心邀请你来我的订婚宴。订婚宴是两家人特地挑的好日子,订婚后二十五天我们就要结婚啦,到时候我再来给你送请帖呀。”   一道惊雷劈下。   南迦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明明顾识洲都说了这一切是不可能的,可为什么?   倪初然却很满意她的反应,笑容更大,手仍停留在半空中,等着她接过请帖。   大红色烫金,喜庆极了,还很有分量。   南迦终于是接过来,打开看。   顾识洲和倪初然。   两个名字写在一起,是那样的刺眼。   倪初然笑着说:“这是顾爷爷亲自写的,好看吗?我一直觉得他的字很好看,特地拜托他写请帖呢。顾爷爷疼我,竟是真应了。”   南迦看了好几秒,明明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东西,她看了好几眼,反复确认,不敢置信。   她仍是不明白,这怎么会是真的。   倪初然在她耳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她在说老爷子疼她,而这份疼,怕是南迦这辈子都难以体会的,因为她看得出来老爷子不喜欢她,不然又何至于亲自动手把她赶走?   南迦冷冷一笑。   倒也真是,太费他们的功夫了,这样用尽心计地对付她,把她赶走。她何德何能呢?   倪初然许是看出她的震惊,悠悠道:“我大概是知道识洲哥跟你说了什么的,他是不是跟你说,这一切都是权宜之计,等他想到办法就会和我断掉关系,然后你们继续和和美美的在一起?是不是跟你说,他会去找北城的闻氏帮忙,摆脱我们家的束缚啊之类的?”   全部正确。   顾识洲和她说,这些都是私密性很强的事儿,可是倪初然竟然全部知道,还能把顾识洲和她说过的解释和打算一一说出……   南迦惊讶地捏紧了手心。   倪初然微微一笑:“南迦,我就问你,你信吗?”   ……差点就信了。如果今天倪初然没有出现,她真的已经在相信的边缘徘徊。只要顾识洲能给她带来成功的消息,她就信了。   倪初然笑得更加肆意:“那你猜猜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男人呐,我再清楚不过了,左不过就是这样子的,没什么好研究的,也没什么好稀罕的。这些套路,我可真是太明白了,我看我爸玩了几十年,哪还有什么不懂的?我爸也是这样哄着他外面的女人的,把那些女人啊,哄得服服帖帖,一个比一个的乖,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边,没名没份地生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等年老色衰了,又被我爸一个一个地抛弃,啧。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爸在外面有再多的女人,我妈也依旧是正室,她年老色衰,也不可能会被抛弃,这就是正室和外面的女人的区别。”   倪初然说的每一句话,都狠狠扎在南迦心上。   她想反驳,我不是外面的女人。   可是这一刻,她难受得根本说不出话。   倪初然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咖啡,接着道:“你不觉得,顾识洲跟你说的话,就是那些臭男人拿来哄女人常见的套路么?别傻了,顾家需要我们家的资金,我们两家的这个婚,肯定是结定了的,没有人能够制止。顾识洲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人,还能拧得过他老谋深算的爷爷?他随口哄着你,也就是想脚踏两条船罢了,我啊,是真喜欢你,真心疼你,知道你性子傲,要是被这么蒙在鼓里,指不定多绝望呢,这也就好心过来和你说上一嘴。男人的话,有时候听听就完了,真信了,你就输了。”   南迦抿紧了唇,她把请帖还了回去。   倪初然很大方地说:“这本来就是给你的,你看上面的名字。不用还给我,一人一份的哦,到时候欢迎你来。我和识洲哥的订婚宴,上上下下我都会亲自布置的,我很期待你来看看我们的订婚宴有多好看。”   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既如此。   南迦也没再推拒,她问:“那,还有事吗?”   “没有啦。”倪初然笑得灿烂。   南迦起身,“那我先走了,我还有事。”   倪初然客气地挽留了下:“不多坐会吗?他们家的咖啡很好喝的,你看,你都没喝。”   哪里还喝的下去呢。   南迦摇头:“不了,谢谢。哦对了,咖啡钱。”   她没有力气再去收银台结账,拿出一张一百的纸币放在桌上。   “你看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呢?我请客就好了呀。”倪初然故作嗔道。   南迦没有再和这个女人过多纠缠,她离开了这里。   她才不愿意喝倪初然买的咖啡,不愿意让倪初然请。即使,她根本没喝,她也不想和这个女人再有半点纠葛。   走出咖啡店时,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南迦才觉得闷得难受的胸腔里稍微有了些缓解。   她从刚才倪初然开口,就开始难受,越来越难受越来越难受,直到最后,根本喘不上气。   她忍不住自嘲地一勾唇,她也是贱,明知来者不善,还非要上赶着来,把自己的心送到倪初然面前让倪初然往里扎。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南迦难受地抬头望天,把眼里的泪水逼了回去。   她很想哭。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绝望和彷徨。   刚才倪初然说了很多很多,她没有每一句都记住,但是这不重要,她听到重点了。   顾识洲和倪初然订婚宴的请帖,还在她手里呢。   南迦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就像个笑话一样存在着这里。 第24章 二更 去Y国那件事   上次徐特助去北城寻求外援被顾老爷子发现, 顾识洲猜测或许是因为他中途有联系过的原因。所以这次他孤身前往,期间不再联系任何人。   这次出行其实不需要多久,所以他也没在意,只做好准备快去快回。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一步。   所谓的困住都是一时的, 他没打算就那么被困于其中, 任他们摆布。   徐特助这边得了他交代, 分外关注南迦这边。他给南迦发消息, 南迦没回, 他着急死了, 后续又给她发了几条。   他知道这两天在清校, 要不是顾总去了北城, 肯定就亲自过来了。顾总不在,他得把这些事顾好才是。   他挺喜欢南小姐的,要是她和顾总能继续在一起就好了。   总比倪家那位好啊。   除了家世, 倪家那位是真不如南小姐, 也配不上顾总。   当然,这话他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并不敢说, 他哪有置喙的权利。   南迦那边久久没回。   很久以后。   她只回了一句:[不用了, 还有, 棠园里我的东西你有空帮我丢了吧,谢谢你。]   南迦好像,彻底死心了。   她一遍遍地看着顾识洲给她发过的消息,一遍遍的试图找出反驳倪初然的事实,然而她失败了。   全都如倪初然所说,无一例外。   手上的请帖,就是铁打的事实。   南迦累了。   她突然, 不想再和他们抵抗下去了。   谁赢谁输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想再蹚这趟浑水,她只想远离这里,远离这些她并不喜欢的是非。   徐特助吓坏了,怎么个意思?不用了是什么意思?丢了是什么意思?   他赶紧说:[南小姐,您别冲动,您是不是还在气头上呢?您别生气啊,顾总他真的很爱您,您再给他个机会吧。]   再等两天,就会有结果了!   徐特助不敢说太多,他现在被监视得很严重,每一条消息都有外泄的可能。   南迦没有再回。   手机没电了,她也没想着充电,就这样任它暗下。   她只想找个地方静静。   走回学校后,经过湖边,她就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会。   也不做什么,就静静地看着湖面发呆出神。   江如因原本给她发消息,她都会回的,即使回得慢,最多也是等两个小时。可是今天她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南迦的回复。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慌。   试着给南迦打电话,但也没打通。江如因更不放心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南迦。   明中宪刚回到家就撞见她要出门,问明缘由,他跟着一起去。车钥匙还在手里,车才刚刚停下,再次启动。   江如因坐上车,和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跳的很慌。”   “别担心,不会有事。明天带你去体检一下,查查心脏。”   江如因只能暂时压下了紧张。   一路上,她还有在给南迦打电话,但是对方就是关机。   如果是别的孩子,比如明姣,江如因还能打电话给她的朋友、室友,可是这是南迦,江如因并不认识南迦身边的人。   她有些懊恼,再次觉得自己无比失职。又是懊恼又是后悔,早知道,应该早些多了解她些。   可她又清楚知道,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了。南迦还有些排斥他们,她不断地主动和南迦接触沟通,一点点亲近,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关系。   到了申大,他们想去她宿舍找她,但明中宪是男的,宿管不让进,江如因和宿管说了是南迦的妈妈后,就按着宿管给的门牌号一个人进去找。   然而她舍友说她并没有回来。   江如因急了,“她能去哪里呢?手机也关机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实在是担心。   何浅浅看了眼手机,的确,今天南迦都没给她发过消息。她皱了下眉,跟着担心起来,“那我们去找找?我今天还没见过她,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对了,您是?”   江如因不知该不该承认自己是南迦父母。她倒是想承认,就是怕南迦生气他们在同学面前乱认。   另一个室友在收拾东西,闻言,插了句嘴说:“迦迦会不会是去找地方放东西了呀?宿管不是在催了吗?”   江如因问:“催什么?放什么东西?”   室友:“我们要毕业了呀,宿舍的东西得搬走。”   江如因对这些倒是不清楚,她这么一说,江如因才回过神。   她看看周围,“哪个是迦迦的床位呀?什么时候截止呢?我们明天来搬行吗?”   室友热心地给她一指,“就那里。可以呀,还有几天呢,很多人都没动,放心吧。”   江如因一看,就是很简约的小女孩的地方。东西不太多……何止不太多,简直太少太少了。她贪心地看着,舍不得停下。   何浅浅都不认识她,不放心让她在这待太久,可是看她着急的样子,又觉得她应该不是坏人。应该是迦迦的亲戚?   江如因对南迦有很多的好奇,很想探知她更多更多,了解得更深入些,但这显然不是好时候。她求助何浅浅,一起出去找南迦。   到了楼下,她带上明中宪一起。   明中宪在楼下等了会,也是着急,看到她就问:“在宿舍吗?”   “不在,我们赶紧出去找找。手机还关机着呢。”   申大很大,还好有何浅浅在,她给他们指了几个南迦常去的地方,无非就是画室图书馆教室,然后就和他们分开找人了。   江如因和何浅浅加了微信,随时保持联络。   他们找了很久,一边导航一边问人,把何浅浅说的地方都找完了,但是也没看到南迦。   江如因有些泄气,到底去哪儿了呢?   明中宪安抚着她,仍是不死心地边走边看。   他们在这偌大的校园里走着,好像没有终点。   江如因快急哭了,“要不我们报警吧?让更多人来找──老公,你看那里?”她突然指着一处地方。   黑漆漆的,这里只有一盏不甚明亮的路灯。   湖边的长椅上,有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   江如因定睛看了看,确认是南迦,明中宪也认出来了。   这么晚了,南迦一个人在这湖边,只是一想,他们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下。   两人慌忙跑过去,也不敢远远的就出声,跑到她身边了,才小心翼翼地唤她:“南迦?”   江如因把手机给明中宪,让他给那个小姑娘报个平安,自己坐在南迦身边,“孩子,你怎么在这儿呀?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吗?”   她只字不提自己这一天的担忧,以及刚才找不到她都快急哭了,怕给南迦太大的压力。她就只扶住她肩膀,轻轻拍了拍,像哄孩子那样。   南迦抬眸看她一眼,又看了看明中宪:“你们怎么来了?”   她在这里坐了大半天,吹着风,虽然燥热,还有很多蚊子,但她的身体就像是感觉不到外界的影响似的,默默承受着忍受着,反正就是不愿意离开。   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她的心静了点儿,脑子也清楚了点儿。混乱不堪的整件事,总算是稍微被她理清楚了点儿,可又好像,还是乱的。   很多事情,其实该做出取舍的时候就得做出取舍。让自己那么痛苦的感情,不要了,也就不要了吧。   这么长的时间,她其实没想到过明家人,一直只想着自己今后该去哪里,想的都是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可是看到他们俩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她想到了他们和她说过的去Y国的事情。   听到江如因的问话,南迦慢慢的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出来。她讷讷半晌,开口后,只问了一句:“你们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么?”   江如因微微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明中宪忙说:“算,算数,任何一句话都算。你具体指哪句呢?”   “就是,去Y国那句。”   明中宪和江如因都有些惊讶。   “算,当然算!”江如因抢着说。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南迦有了这意思,她是最支持的。如果南迦愿意去,那他们一家人就可以团圆了。   她搂住南迦的手,有些凉,她就把南迦的两只手握在一起,轻轻搓了搓,试图传递点热度。她有些心疼,怜爱地抱过她,贴了贴她的脸颊,“你的决定最重要,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   南迦眨了眨眼,想了一天的诸多选择被她一一推翻,她有了一个新的决定。   说来可能很多人都不信,原来做一个决定,只需要萌生这个决定的几秒钟。 第25章 Y国 重获新生   明中宪和江如因心里明白, 这孩子是受了情伤,才想离开这里。他们动用权势,想以最快的速度带她离开。   其他琐事,自会有人料理, 不用去操心。   江如因很心疼, 南迦原本性子就静, 如今竟是比刚认识她时更加安静了, 脸上也几乎没了笑意。   她知道女儿心里有伤, 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并不敢去触碰她的伤口。   一些手续再快也需要时间, 刚开始他们先把南迦带回了家, 对外封锁了消息,不让人查得到她,后来手续办下来后, 马上带她去了Y国。   刚到Y国的时候, 南迦其实不是很适应。她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从乡下到申城。更别提,她不仅远行,还加入了一个新的、完全陌生的家庭。   但是她更多的时间是自己生活着, 忙自己的事情, 与他们不熟, 也没有主动结交之意,所以倒也还好。   她先是游历了一遍这个国家,偶尔要去另一个城市,就外出两个。后来,她开始研究求学的事情。   忙碌起来,一些让人伤心的事情,也就逐渐淡化了。   在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 的确很容易让人放下过往。   抛却一切不谈,南迦挺感谢明中宪和江如因的,并不是说因为有血缘关系一切就都是理所当然。在她眼里,即使他们是亲人,他们也没有义务对她这么好。   对她好,她就该感恩的。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理所应当,即使是父母和子女之间。   如果没有他们,她一定没办法从那个环境中彻底抽离,重新开始崭新的人生。来到一个新的国度,也没办法生活得这么惬意舒心,不用去顾虑任何事情。   他们从来没有对她提出任何要求,比如让她一定要和他们其他的孩子相处得好之类的。一切都以她开心为上,她怎么舒服怎么来。   南迦慢慢的在适应这个家庭。   离开申城,那些糟心事也都远离了她,她慢慢的找回以前的自己。她在画画方面的天赋是肯定的,热爱也是肯定的,重新投入其中、全身心地去投入,真的挺开心。   她好像,重获了新生。   这天,她起的有些晚,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发现明姣也在。   南迦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和明姣隔了两个位置坐下。   她喝着白粥,吃着面前的菜,静静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存在感,也没有要出声的意思。动作从容,看上去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明姣从她出现开始注意力就在她身上,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就只小心翼翼地觑着,一边吃一边瞄。见南迦不理自己,她有些上赶着,主动旋转桌上的转盘,把一道菜转到南迦面前:“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南迦顿了下,明显是愣住,随后点头:“好。”   她接着吃,但只夹了一下,就把转盘旋回去了,把那道菜旋到明姣跟前。她喜欢吃,那就给她吃吧。   一碗白粥而已,南迦很快吃完,擦了下嘴角,想着今天去哪里写生好。好不容易偷得半日空闲,她想好好利用。   这是她近日和明姣为数不多的一次接触。   其实一开始明姣挺害怕南迦排斥她,那样她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尴尬,不知是去是留好。关键是,她也没地方去。   好在南迦没有排斥她。当然,也没有表现出接受她,南迦很淡漠地和他们相处,没有特别在意,就寻常地生活着、淡淡地相处着。   明姣的确是松了一口气的。她的生活好像没有很大的变化。   她很开心,这对她来说真的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刚和明姣接触完,走到楼梯边,就碰上了下楼的明栩。   明栩看到她,下意识挠头,跟她颔首,以作打招呼。   南迦也轻轻颔首,便走开了。   江如因在客厅里,朝南迦招手:“迦迦快来——”   江如因给她买了几条小裙子,这回的裙子都是很精致的宫廷风。   南迦看到就忍不住笑了,这不是她会穿的风格,她从来没有穿过这种风格的裙子。   江如因还很期待地问:“给你买的,要试试吗?”   南迦笑着摇头。   江如因有些遗憾:“不要吗?我觉得很好看的哎。那我下回换种风格。迦迦,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下午要去见老师。”   “这样呀,那是好事,我待会做些甜点,你可以送些给老师,怎么样?”   “嗯,好。”   看似很正常的早上,然而下午,南迦一出门,明栩就被江如因拎去教训了。   江如因插着腰,气势汹汹:“早上碰见你姐姐怎么不喊人呢?”   明栩愣住了,没想到又挨了教训,他辩解:“不是,我不知道喊什么呀。”   “喊姐姐呀,她是你姐姐,你不喊姐姐喊什么?”   “那,那我这不是有两个吗?”   “那就都喊!”   明栩瞪眼。   江如因瞪回去。   明栩只能投降,“……哦,知道了。”   他倒不是排斥,就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不太熟悉。   他们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一转头,明栩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南迦。   明栩整张脸爆红。   南迦也有些不好意思看见了明栩被教训的一面,讪讪道:“我忘了拿甜点……”   江如因不觉得有什么,拍拍额头:“对哦,是我忘了,我去拿我去拿。”   她一走,只剩下姐弟俩,本就尴尬的气氛更加尴尬。明栩挠挠头,还是默默走开了。   南迦也觉得属实有些尴尬。她不是故意听的,只是打开门要进来的时候他们刚好说到,那些话自己就钻进了她耳朵里。   江如因拿着一个很漂亮的袋子出来递给她,“在这呢,差点忘了它,还好你记得。”   南迦说了谢谢,就匆匆出门了。   江如因看着她离去,笑了笑。   几个月前,和女儿一起生活还是一种奢望,不曾想,竟还有成真的一天。   这段时间,一家子来到这里,她真的觉得很幸福。   要是迦迦可以再快乐一点就好了。   她现在都感觉不到迦迦的快乐了。   那个男人,是真的把她伤得很深。有一次半夜她去给迦迦盖被子,看到她脸上有泪痕,手里拿着一张请帖,竟是哭着入睡的。那时候她就知道,这孩子远远没有表面上这么洒脱,她根本没放下。──其实也是,爱情哪里是什么容易放得下的东西?   这段时间,她大抵也知道,国内天翻地覆的,那几户人家,可不太平。   原先是顾家和倪家在吵,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司家也加入了进去。三个大家族,搅作一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们现在离得远着呢。她和明中宪给南迦的身份动了些手脚,又隔得这么远,顾识洲根本别想找得到。   -   南迦在Y国的生活从大体上来说挺平静的。   以前的路有多难走,现在的路就有多好走。   她渐渐明白,在成年人的世界里,钱权势的重要性。   有明家在身后支撑,她所行之路再艰难,也都化作了坦途。   她可以不顾一切地去追逐自己的梦想,朝着自己的热爱奔跑。   从前她觉得没有顾识洲的日子会很无趣,可是现在真的过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难捱的日子,捱一捱就过去了。过去了以后,生活也还是照常在过。   只是,时不时的,看到一些事物的时候,她也还是会想起他。   还有时候,明明在做别的事情,也会突然发呆,就那么突然地想起他。   毕竟那是,她爱了两年的人呀。   那两年里,她越来越爱他,却在爱意达到顶峰的时候骤然被人拽下。   内心的空虚和茫然,很快都转化为了刀刃,把她的心割得血淋淋的。   她也很想忘记他,只是相处的时间太多,一起做的事情太多,她现在才总会动不动就触景伤情。   “忘记”两个字,谈何容易呢?   要想把他从生命中彻底抹去,她想,她还有一段路要走。   她更多的还是投身于学业,从前不敢想的很多事情,现在都有了机会和条件,她抓住机会,颇有几分如饥似渴,经常觉得时间不大够用。   她初来乍到,很多东西不懂,但有江如因在,她会帮她问,给她找专业的人带领她走,所以问题都不存在。   大多时候她是自己打车去上学,或者司机送她,只是有时候会遇到明中宪,明中宪就会自告奋勇地送她去。   明中宪也就罢了,有时候她还会遇到明祈。   明祈送她的话,那才叫真的尴尬。   主要是没有话题。他们真的不熟,甚至还比不上她和乔炜熟。   她没有主动认识他们,所以和他们之间还都很陌生。   今天她下课以后依旧是打车回了家,到路口的时候,她让司机把她放下,她想自己走一段回去。   夕阳正好,她想散散步。   不曾想,明祈刚好从外面回来,他的车停在她身边,“怎么走路?”   南迦差点没反应过来是谁,因为明祈又换了一辆车。她解释:“啊,我想走一段。”   明祈想了想,“那我先把车开回去。”   “哦……好啊。”   南迦还没搞懂他这句“先把车开回去”的意思,那“后”呢?你想干嘛?   很快就见明祈从家里朝她跑来。   他跑到她身边,“我陪你。”   南迦:“……?”   倒也不用的其实。   她硬着头皮继续走,早知道就不走这段路了。   明祈倒是挺自然的,问她:“最近怎么样?学习还顺利吗?有没有跟不上的?”   南迦摇头。   给她上课的老师好几次惊叹于她的领悟力,只道她的天赋属实是没被好好挖掘。   她自己也觉得她学起来好像不是很困难,很轻易就能掌握。   “都挺顺利的。”她回答。   面前是一个斜坡,斜坡边种满了鲜花,只是看着心情就会很好,所以南迦才喜欢在这边散步。   “你每天上完课就回家,要不要出去玩玩?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不了吧……?”   “这边好玩的很多的,要是一直两点一线,没多久你就会厌烦的,走,我带你去逛逛,等我下,我去开车。”   南迦:“?”   明祈跑来跑去的,江如因都听到了,她出来问:“你干嘛呢?不是刚到家吗?怎么又要出去?”   “我带南迦去逛逛。”   “啊?迦迦在哪呢?她还没回来啊。”   明姣闻声出来,“大哥大哥,我可以去吗?我也想去!”   明祈一挥手:“可以啊,这么多位置,又不是坐不下。”   江如因快晕厥,这几个孩子怎么回事,心怎么越来越大了?她试图阻止,但明祈动作飞快,开了车就跑。   江如因只得给南迦发微信:[迦,不想去就跟妈妈说,我去骂他,让他把你带回来。]   不怪江如因现在这么小心,她和明中宪对南迦就跟对瓷娃娃一样,在他们眼里,她太脆弱了,太容易受到伤害了,他们怕一个不小心她就被伤到了。   那次在湖边见到她,她浑身上下毫无生气。他们可害怕她直接跳进那个湖里,不给他们一点机会。   南迦面对明祈停在身边的车,硬着头皮上车。   怎么就,这么热情呢。   这次来Y国,其实只有南迦对这里是陌生的,其他人都是经常过来出差,或者经常世界各地旅游的,对他们来说来这里简直习以为常。   明祈想多照顾着点她,带她在这边生活得更开心一点。   明姣和南迦一起坐在后座,她闷在家里好几天,突然被带出去,可兴奋了,和南迦说着话。   “明天晚上有个大提琴演奏,我去搞两张票,我们一起去听好不好?”明姣对她发出邀请。   南迦对音乐没什么兴趣,她试图拒绝。   明姣接着介绍,眉飞色舞地介绍了好多好多。   南迦听罢,也就默默答应了。   那就去吧。   他们好像觉得她的两点一线很无聊,但她其实挺乐在其中,她很喜欢这种没有什么琐事的日子,也没有出去玩的欲望。大概她的属性就是宅吧。   明祈带两个妹妹在外面玩了一圈才回去,江如因一直着急地在客厅等,好不容易等回来他们,她赶紧上前去,嗔骂着明祈:“你这孩子,说出去就出去,莽莽撞撞的!”   她赶紧拉过南迦,“去哪儿玩了呀?玩得怎么样?哥哥有没有欺负你?”   护崽极了,生怕南迦被明祈吃了。   好像,三个孩子还是小孩儿似的担心。   南迦摇头:“没有,我们逛了一圈,看了很多夜景。”   明祈紧紧皱着眉,他亲妈可真是把他当欺负小孩的校霸了。可是,他好像也是亲生的吧??   明姣吐吐舌头,决定明天先带南迦去玩,回来再报备,不然看这阵仗,可能出不去了。   南迦也没提,看上去像是没放心上。她今天学了不少东西,回屋去整理了下。   她整理完准备休息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   “请进——”   话音一落,就看见明姣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瞧。   “南迦,我可以进来吗?”   虽然南迦说了请进,但她怕南迦不欢迎她来,露了面后还是问了一下。   “可以。”南迦洗着画笔,“有事吗?”   “啊,没什么事,就是那什么,我搞到票了,想问下你明天去吗?”   明姣的关系网挺广的,朋友也很多。加上舍得出钱,没什么票搞不来。她笃定她能拿到,但是怕南迦刚才只是随口答应,明天不想去,所以再来问一遍。   南迦抬头看她。   看得出来明姣很小心翼翼地在对待她。   她轻轻点头:“好啊。” 第26章 明姣 你在做什么!   南迦不常出去玩, 这次既然答应了明姣,那她自然是要好好准备。   第二天刚吃完晚餐,她看了眼明姣,眼神询问她是不是要出门了。   明姣点点头。   这两人就像是在打着什么哑谜。   江如因好奇问:“你们在说什么呀?”   明姣到这时候了才吐露说:“我们要去音乐会, 妈妈。”   “你们俩吗?”   “嗯嗯。”   江如因忙去看南迦。   南迦点点头:“正好出去走走。”   江如因有点不放心, 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不放心。她只能叮嘱说:“那你们听完早点回来。”   她觉得她也是心大, 会让明姣和南迦一起出去。   南迦颔首说好。   她对这个本来也没什么兴趣, 不过是顺便出门走走而已, 玩完了自然会回来。   而且她和明姣还能去哪呢。   明姣开车带南迦去, 风徐徐送入, 南迦觉得有些惬意, 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   “南迦……”明姣突然唤她。   “嗯?”她偏过头来。   明姣其实也是想找个机会和南迦说说话,今天才特意邀她出来。她们在家里是能说话,但到处有人, 明姣没法掏心窝子地说。   她有些犹豫, 但还是开口道:“其实,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说话的,从你回来开始, 但是都没找到机会。”   “是吗?要说什么吗?”   南迦坦坦荡荡的看过来, 明姣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捏捏耳垂, 抿紧唇,两颊微红。“南迦,爸爸妈妈刚找到你的时候我很害怕我会被送走,可是,可是我亲生爸妈,也就是你养父母,压根没想要我, 也没问过我,我这才侥幸留了下来。我以为你会排斥我的,会不理我,会讨厌我,但是你好像没有……”   南迦撑着下巴,随口“嗯”了声。其实她只是懒得去做这些麻烦事。明家又不是养不起,既然都待得好好的,那就接着待着好了,懒得折腾。   而且,她对明家还没什么归属感,对明中宪和江如因目前也还没有那种“这是我爸妈,不是你爸妈,你走开,不许和我抢”的占有欲。   一切都只是刚刚熟悉而已。   “我在明家生活惯了,不管是生活还是什么,我都习惯了这里,如果真的让我走,我可能会疯掉。”   其实也还好,没到要疯的程度。   南迦想。   因为最难熬的时间已经被她熬完了,明姣就算回去,也能不管他们,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   “我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是什么打算和安排,但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南迦,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和你好好做朋友,可以吗?”   “嗯……就这样相处就好了,我不喜欢交朋友。”南迦淡淡地拨回她抛出的橄榄枝。   明姣嘟嘟嘴,有些遗憾。   怎么这个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哎。   从认识南迦开始,南迦给人的感觉就很清冷。即使她掏心窝子地说了一大番话,南迦也没有太被触动的意思,只是轻轻笑了笑,依旧清冷不近人。   明姣起了更多和她深交的心思。那大概是一种,越挫越勇的心态吧。   不过嘛,这就算有机会,也得从长计议,慢慢来,急不得。   南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看穿她的想法,头转回窗外,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生活很充实,但是只要一停下来,还是难免觉得──   没意思极了。   如果顾识洲在这里,会不会有意思一点?她没见过他听过什么音乐会,当然,演唱会什么的更不会。她常去的画展他也不感兴趣。也不知他喜欢什么,或者说,他有喜欢的东西吗?   他又不是圣人,有肯定是有的,只是她不了解罢了。   南迦撇撇嘴,不再去想他。   今天要不是明姣说了,她也不知道明姣看着静静的,心里想的还挺多。不过她是真没在乎,起码目前没有。只要明姣不作妖,别的什么事都好说,她反正是懒得收拾这个对付那个的。   明姣的话好像还没说完,她还在旁边说着。   “以前家里有两个男孩,其实很没意思的,他们喜欢一起玩,可是他们喜欢的东西我又不喜欢。现在有了你一起,我觉得应该会好玩很多?”   南迦:“不,你想多了,我喜欢的东西你也不会喜欢的。”   明姣:“……”   她摸了摸鼻子。   好嘛。   终于到了地方,明姣停好车,带她下车。   ?南迦有些新奇,跟着她去了。   明姣看来是真喜欢,介绍起来滔滔不绝,一转眼介绍了好多好多。南迦在这方面单纯是个门外汉,听得倒也津津有味。   明姣觉得她和南迦说了好多掏心掏肺的话,两人的关系更亲近了。但南迦没这意思,于是外人看来多少有点一头热,好在这两人身处其中并不自知。   听音乐会途中,南迦有些犯困,但她忍住了。   回家途中,晚风吹过,她实在没忍住睡着了。   明姣发现她睡着后,心思一动。等好不容易开回了家里的车库?后,她也没有叫醒南迦,更没有下车。   明祈听见了声音,下来寻她们。   不曾想,他一入目,看到的则是明姣凑在南迦身前,拨动她长长的睫毛,还盯着南迦的脸颊瞧个不停,眼睛仿佛在发光。   明祈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瞪大眼,叫住明姣:“明姣!”   这是在做什么?!   他再晚来一步,这丫头是不是打算亲下去?!   明祈原先还在想,这两人倒也难得能这么和睦,但他没想到原来是这个原因!   明姣愣了神,南迦也被吵醒了,她一睁开眼就对上了近在咫尺的明姣。   南迦:“?”   南迦:“!”   明姣慌忙往后退去。   她见明祈一副抓住了奸情的样子,生无可恋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只是看她睫毛很长,皮肤也很好,这不是……”平时没机会看,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赶紧凑近多看两眼吗!   明祈压根没给她解释完的机会,肃声道:“还不赶紧下来!”   明姣:“……”   她一脸便了秘的表情,偏偏现在明祈用一种“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行为”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干了什么天大的坏事,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明姣无语望天。   南迦眨了下眼,大概猜出面前的情况,好笑不已。明祈想多了,今天有个长得很帅的男生在演奏的时候,明姣抓住她的手狂叫,恨不得冲上台去。   但明祈压根没有给明姣辩解的意思,抓住她手腕痛心疾首地忘记带。眼看又是一出闹剧。   南迦打了个哈欠,是真的很困。   她算是明白了,人还是别太为难自己,去看不喜欢的东西,附和不喜欢的事物。让她听音乐会,让明姣看画展,两人都能困死。   多看点喜欢的享受享受不好么。   明栩听见声音出来,手上还端着杯热牛奶。见南迦困得不行的样子,随手一递。   南迦接过,本来想去看看热闹,这会儿干脆转了脚步回屋睡觉去了。   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儿,她相信明姣可以的。   的确。   本来是挺好解释的事儿。   但是明姣碰上的是明祈啊。   这个大哥,一着急起来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早就已经把帽子扣在她头上了。   一脸痛心疾首,甚至惊动了明中宪和江如因。   明中宪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明祈把自己刚才看到的一一说出。   江如因瞪大了眼,“姣姣!你──!”   他们也是没想到。原来两个女儿表面上和平的另一幕竟然是这个!   明姣双手迅速摆动否认:“不是不是,我刚才只是想看看她而已。”   明祈:“那你没事看她干什么?说实话!你什么时候动的心思?真是几天没管着你,你还起了这样的心思!”   明姣:“……”   话都快被你说完了,帽子都已经扣到她头上了,她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吗……   明姣有些绝望地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解释不清楚。人家压根就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好吗???   江如因也很痛心,她着急道:“你这孩子怎么能有这种意思呢?真是太纵容你了!”   一时间场面直接陷入难以控制的局面。   南迦并不知道这件小事能让明姣被压着审问了一整个晚上。   她因为太困,睡得还挺香,第二天早起吃早餐,却发现除了明栩一个人都没有。   南迦好奇地问阿姨:“他们都还没起吗?”   阿姨脸色复杂地说:“天亮的时候他们刚把姣姣教训完,现在还不知道睡着没有。今天八成得等到晚上才起来了。”   南迦:“?”   怎么这么严重?   明栩忍不住笑出来。   他昨天懒得看戏回屋去了,没想到这出戏唱了这么久。   他问南迦:“你待会去哪不?”   南迦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自己,简单回答:“去上课。”   “我正好经过,那我送你吧。”   一家子全倒下了,只能他站出来撑撑场面照顾照顾人了。   南迦:“不用啊,我打车去就好了,司机也在,或者我让司机送。”   明栩摸摸鼻子。   他就是想送她一回,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了个借口提出来了,没想到被这么果断地拒绝了。   接近她可真不容易。   打车?司机?那跟他送能一样吗?   明栩还想挣扎一下,但是脸皮薄,也就没再开口,只闷闷地“哦”了声,就接着吃东西了。   南迦不觉有他,只在明栩吃完走后,阿姨笑着和她说:“明栩这是想和你这个姐姐亲近亲近呢。”   这么被点破,南迦才恍然。   她看了眼明栩离开的方向,突然有少许愧疚。 第27章 回国 蒙尘的明珠彻底发光。   南迦以前对弟弟是没什么感觉的。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弟弟, 可是这个角色在她生命中,是她所不喜欢的一个存在。   她一出生就在奶奶家,南霖一出生就在爸妈身边。有段时间他们回来了,南迦的生活就多了个任务——照顾好他。   他饿了, 她得做饭, 他哭了, 她得哄着。   明明都是小孩儿, 但是她这个大小孩就是得照顾好更小的, 一个没照顾好, 就得挨骂。   在那个落后的地方, 男孩就是比女孩重要, 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女孩子不是在干活,就是背上背着个弟弟妹妹在哄孩子。   南迦想去玩, 但是玩耍似乎成了一种罪过。   南霖从小就是在大人们的偏爱中长大的, 长大后,他就开始有恃无恐地欺负起她来。   小时候南迦没有反抗的权利,便就只能任他欺负着, 任他差遣。有时候南霖做错事, 把锅甩给她, 她也不得不背。小时候挨打挨骂都是常事。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长大,能够制服南霖了,情况才好了些。   也有一个原因是后来她忙于学业,不是在去上学的路上就是在去画画的路上,几乎没什么空闲时间在家里,南霖就算还想欺负她,也见不到人。   南霖是被偏爱的, 南迦是被收拾的。   别人常说有弟弟有多好,可以跑腿可以使唤,南迦却没什么感觉。她不被他使唤就不错了。   她记忆里关于“弟弟”的印象实在谈不上是有多好。   也不觉得“弟弟”有什么用。   从小被伤到大,她在亲情方面挺淡漠的。   现在爱情也受了伤,她好像只剩下友情了。   然而她为数不多的朋友都在国内,隔了那么远,她好像也没有友情了。   南迦揉了揉眉心。   虽然明栩是好心,但她和明栩不熟,还是不要他送了,不过一路上无话可聊多尴尬。   南迦拿了要带的东西就找司机去了。   在客厅等她叫自己的明栩到底是没等到。   他有些气闷地上楼去了。   他本来也没什么事要出门,顺路也是他硬凹出来的。   保姆好像看明白了这回事,她笑着摇摇头。   小少爷嘴是最硬的,也是最不会表达感情的一个。   -   南迦上完课回来,家里的矛盾好像已经解除了。   明姣颇为疲惫地在喝着燕窝粥。   谁也不知道这一晚上她经历了什么。她很想把手机里一堆男人的照片丢出来自证清白,但是想了想那些照片的尺度,她还是放弃了。   算了,宁愿比窦娥还冤,也不能让这些照片流露出来分毫!   好不容易让他们信了她对南迦真没有非分之想,她这才能坐下来喝点东西。   见南迦回来,她刚想说话,江如因的目光就扫过来了。看着吧,信了但是没全信,还在质疑中。   明姣:“……”   她默默闭上了嘴。   江如因迎上去给南迦接包,“累不累宝贝?来喝点燕窝粥先垫垫,马上就吃饭了。”   南迦看了眼明姣,见她蔫蔫的,有些好笑。   她坐在旁边默默喝粥。   在江如因的照顾下,她即使仍在失恋的痛楚中,但面色还算红润。   在这里,时间一日一日过去,她的心情逐渐转晴。   -   虽然明祈、明姣、明栩都很好玩,但南迦太忙了,她拼命地让自己忙起来,也确实是做到了忙得脚不沾地。相处时间不多,加上她的性子就是这样,所以他们倒也谈不上特别热络。熟悉有余,亲近不足。   她从来到Y国开始就在学习,后来在这里读了研。   毕业后,她仍在这个她所热爱的行业,时不时会去个附近的城市采采风,生活悠闲惬意。她导师很喜欢她,她毕业后仍带着她,给她搭了不少路。   她无疑是出色且优秀的,在这边的小圈子里渐渐有了名气。   一晃三年过去。   这三年里,她抓住机会快速成长,忙于自己的事情,至于国内,她全然不曾去打听过消息。   明姣常回国,两三个月就会回去一次,她却一次都没有。更不曾问她申城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那就像是个不可触碰的伤疤,她避之不及,碰也不敢碰。似乎只要一碰,就会出血化脓,痛彻心扉。   明家在这边的任务已然完成,他们得准备回国了。   明氏的根终究是在国内。   江如因来问南迦,她愿不愿意回去。如果不愿意,她会陪她在这里继续生活。   其实江如因是希望南迦回去的。   这三年里,南迦变化很大,成长了很多,现在的她和当年的她,简直像是两个人。   她精心呵护了整整三年,加上南迦自身的阅历和见识越来越丰富,所处的世界越来越大,她就像是蒙尘的明珠被擦去了尘土,彻底发光。   江如因知道申城是女儿不敢碰的伤口,可是她相信,现在的南迦一定可以坚强地去直视过往,面对那些曾经不想面对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样,南迦才能真正地这里面走出来,而不是被永远地困在其中。   江如因不想逼女儿,但她想引导着女儿走出阴影。   南迦听了她讲完,知道他们准备回国了,笑了笑:“那就一起回去吧。”   江如因一愣。   她不敢相信南迦竟然竟然应得这样爽快。   反复确认道:“真的吗?妈妈还以为,你不愿意回去呢。”   “不会,总不能待在国外一辈子的。我要回去为国效力的。”她看得出来江如因的心在紧绷着,试图让氛围轻松些,“我也想回去了,毕竟那是我的家乡呀。”   南迦从来就没想过要在这里待一辈子。   她很喜欢这里,这里的艺术气息、风土人情、城市风光她都很喜欢,在这里疗伤的几年,她过得很舒服。但她终究是要离开的,终究是要回去自己的祖国。如果以后有机会,她还会来这里走走玩玩。   南迦这样想,江如因很高兴。   这样就对了。   她很怕南迦走不出来,更怕她不愿意走出来。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把南迦搂进怀里,感叹道:“我们迦迦这么好,以后我们擦亮眼睛,一定可以找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来疼你爱你。”   她的女儿,值得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江如因眼光可挑了,她觉得,到时候给女儿挑女婿,她的眼光会更挑,直到挑出个最最好的。   南迦扯了扯唇。她现在不大爱去想那些,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画两幅画。   等江如因出去了,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无声地出着神。   她离开了三年,整整三年。   她其实很想申城,想那家花店,想申大,想常喝的奶茶,想那里的一切事物。   她还想了很多很多。   比如,她没法违心地承认她完全的不爱他了,彻底地忘记他了。   多少有些残余的情愫。   但是有情不必终老,即使今后再无交集,只要曾经爱过就好了。   不是每段爱情都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她已经想开了,也不再执着了。   或许,今后她会遇见另一个男人,让她陷入新的爱情之中,从而彻底地把他忘记吧。   如果回国后碰见了他,她希望她可以淡然面对,微微一笑,然后平静地转身离开。   不要再纠缠了。   这辈子都不要了。   三年了,他和那个……叫什么……哦,倪初然,应该已经结婚很久了吧?说不定,都已经有孩子了。   南迦恍惚了下,下意识猜测是男孩还是女孩。   不由得,也想起了她当年对孩子的期待。她当年想得可远了,连以后想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她说想生两个,但他说一个就好。她问为什么,他说因为太疼了,疼一次就够了,不然她老是疼哭,他受不了。   记忆被扯远,南迦想起了好多。她笑着摇摇头,把那些记忆抛出脑外。男孩也好,女孩也罢,她见都不想见,她讨厌倪初然,也不会喜欢倪初然的孩子的。嗯,她就是这么小气。   在这里几年,她变得比以前敢爱敢恨了许多。或是国外的环境影响,或是家里的环境影响……但无论如何,她喜欢这样有勇气的自己。   希望回国以后,她仍然可以保持这样的勇气去面对每一件事情。   南迦开始收拾东西。东西太多了,提前开始收拾会好一点,省得到时候太匆忙。   收拾画作的时候,她难免想起了她以前的画。学校没有地方放,所以她都放在棠园。可惜了。   尤其是那副──   南迦垂下眸,仔细包装着,没有再想。   就当作,都扔了吧。   只是心疼自己的心血罢了。 第28章 三年 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三年里, 申城发生的变化巨大。   顾家,司家,倪家,这三家打了一整年。   不知为何, 司家对顾家步步紧逼, 而在这节骨眼上, 原本顾家和倪家联姻就能解决的困境, 顾识洲却突然提出解除婚约, 无论如何也不肯娶倪初然。   这样一来, 顾家不仅没了倪家帮衬, 还与倪家反目成仇, 那一年,可谓是如履薄冰。   顾识洲和家里的关系也砸了,他带着Aim离开, 失去了顾家的资金支持, 顾老爷子以为Aim支撑不了多久,却不曾想,顾识洲私底下还在和闻氏联系。在最艰难的时候, 得了北城闻氏的资金注入, 重现生机。   这三年, 国家扶持无人技术的发展,顾识洲抓住机会,带着Aim不断创新,在申城崭露头角,拿下越来越大的市场。很多老牌企业后知后觉地企图转型,却抢不过已经被他拿下的饼干。   三年时间,申城风云变转, 天翻地覆。   明家当初也是占据一方鳌头的,但及时抽身,扩展海外市场,没有去和他们抢有限的一块饼干,反而拿下了更大的饼干,如今看来,确实是明智之举。   明家回国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申城听见了动静,都不免感慨。也不知道在这场斗争中,到底谁才是最大的赢家。   顾识洲手里的Aim如今的价值比起当初早已不知是翻了多少倍,在申城是炙手可热的新贵。见他和倪家关系闹崩了,和倪初然反正是不可能了,也有别的人惦记起他,不少人直接把女人往他家里送。但也没见他碰过,渐渐的,还有不近女色的传闻流出。   只有和他关系亲近些的人知道其中蹊跷。   哪里是不近女色,是喜欢的人不见了,别的花开得再艳丽,也入不了他的眼。   当年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只知道南迦不见了。   顾识洲去了趟北城找闻总商量注资的事情,回来的时候南迦就不见了。   徐特助联系不到南迦,顾识洲还没回来的时候他就慌了,找遍了人,学校那边只说,南迦领完毕业证,办完手续就走了,班级聚餐都没参加。徐特助压根就没见到南迦,不知道南迦去了哪里,他不敢耽搁,一边给顾识洲发消息一边自己默默地找,但是就是找不到人。   顾识洲在北城的那段时间为防止意外,什么消息都没收,直到回了申城才知道她走了。   资金的事情得到解决,他原本是打算回来把这好事告诉她,跟她说,他不用和倪初然结婚了,他还想着应该怎么和南迦求婚,但是回来以后他却连她的人都见不到了。   晴天霹雳,莫过于此。   她没有带走半点棠园的东西,甚至连棠园都没有再回去过一次。   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拉黑了,后来借了手机打过去,那边已经是空号。   ——她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一个大活人,在他离开的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消失得没有踪迹。   起初顾识洲并不相信,他派了很多人去找,但是无一例外,没有人找得到她。   按理来说,只要人还在这个世上,肯定是会留下些踪迹的,但她的踪迹就像是被人有心地掩藏住了一般,一片朦胧,什么都查不到。   他倒是查出了点别的东西,比如倪初然去见过她。   甚至于,她们那天所在的那家咖啡馆的监控录像都被他拿了过来查看。   在听到倪初然对她说的话后,徐特助从来没有见过顾识洲的脸色那么难看过。在倪初然把请帖给南迦后,南迦翻看时,顾识洲的拳头紧攥,如果不是倪初然不在面前,徐特助毫不怀疑这个拳头可能会落到倪初然脸上去。   录像里,南迦离开了,她在门口站了一会。背影萧瑟索然,单薄又脆弱,让人心疼不已。   顾识洲原本只顾着找南迦,还没有去处理和倪家的事情。倪初然此举却无疑是点燃了他的怒火,他直接问责倪家,亲自解除婚约。   顾识洲还有怀疑到倪初然头上,怀疑是不是倪初然送走了她。但是转念一想,倪初然并没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够把所有的踪迹隐藏,甚至把他也瞒过。   倪家掀起了轩然大波。   倪老爷子大怒,要他把顾老爷子叫过来,亲口和他说这婚他们不结了。   顾识洲冷笑:“要我结婚,这婚结与不结,自该由我做主。我说作罢就是作罢!”   好一个狂妄小儿!   倪老爷子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的手指指着顾识洲,颤抖不已,“还轮不到你来做决定!”   倪初然在旁边扶着老爷子,恳求地看着顾识洲,求他别再说话了,她爷爷身体不好,不能被这么气。   然而顾识洲丝毫不看她的颜面,甚至对她说:“我告诉过你,别去找她,你为什么去给她送请帖?我都还没点头,哪来的请帖送?!”   倪初然没想到他居然会知道这个事,一时间脸上血色全无。她原以为、原以为南迦在生气,只会和他分手,不会和他去对质这些,也就自然而然地觉得他不会知晓。   顾识洲冷笑:“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任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倪初然流着泪,不停摇着头。   顾识洲看着她,眼底是无情淡漠的冰冷,还带着愤怒。他不欲再待下去,转身离开,只留给她一句:“我不会善罢甘休。”   倪初然泪水流进嘴角,苦涩得像是世间最苦的毒药。   老爷子怎么允许顾识洲为了一个外面的女人这么跟他孙女说话?当即就要人去找顾老爷子来给这事做做主。   “不就是个外面的女人?我还没指责他在外面有人,他倒是敢为了那个女人来指责你?真是反了他了!”   倪初然哭得快晕过去。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事实上,即使顾老爷子知道了也没有用。   顾识洲已经去顾家闹了一通,把他的决定全部说清。老爷子还没威胁他呢,他就主动提出他会带着Aim离开。   顾识洲说完就走,不再受老爷子桎梏威胁。   他已经受够了,忍了又忍,忍得南迦也受了一肚子委屈,如今他连人都没了,还忍什么忍?!   倪家那边,倪老爷子被气坏了。   顾家这边亦然。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叫了救护车。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只道顾识洲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顾识洲没有制止舆论传播,甚至还希望她在听到他做的事情后会原谅他,回来找他。   然而并没有。   日复一日过去,他并没有见到她的人影。   他让人去找,他也找,可是不管怎么找,他都找不到她了。   他问遍了她身边所有的人,根本没有人有她的下落。   司越原本还在作壁上观,只逼着顾家和倪家联姻,其他什么事都没做。   却不曾想,他乍然听说南迦不见了。   逼着逼着,原本只是想让顾识洲和南迦分手,可现在却是造成了一个他想都没想过的后果。   司越难以置信,他亲自来找了一趟顾识洲,确认这件事的真假。   顾识洲冷笑,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猜测全部成真。   他质问道:“都是你亲手促成的吧?我原本就在想,司家没事不赚自己的钱,来挡什么路。以前是有挡路,但从来没这么不要脸过。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司越沉沉地看着他,“告诉我,她在哪里?”   顾识洲自己还想知道呢。   两个人独处一室,火气轰然点燃,他撸起袖子就砸了过去。   司越咬着牙,两人竟就这么打了起来。   那天,这两个在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愣是在顾识洲的办公室里打了一架。   那天是徐特助带着人拉架的,四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两人拉开。但即使拉开,他们依然是用愤恨的目光在瞪着对方,恩怨并没有结束。   司越狠狠啐了口,吐了口血水出来,“我根本没想让她走!是你连人都管不住,把她逼走了!”   顾识洲:“要不是你在背后动手脚,根本不会有一个倪初然出现。还在这里装什么假好人?”   他倒是不明白司越对南迦又是哪来的执着,不就是一个小时候的玩伴而已?   可是司马昭之心,他反正是给看明白了。   司越被拆穿了,不否认不反驳,算是默认了自己做的事。   顾识洲和司越不和的传闻,就此传出。   不过几日之间,申城的大事就一件接一件地冒出来,只叫不少看热闹的人吃瓜都快吃不完了。 第29章 二更 还挺守男德   这三年里, 顾识洲冷静下来后回头看过当年的局势。   跳出那个局,其实不难看出司越在其中的角色。   甚至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是他布的局。   司越初初掌权,就逼着顾家而来, 暗地里拦下了顾家一批货, 困住一大笔资金, 又在这时推出倪家。   顾识洲的Aim又倚着顾氏, 也就是说, 顾氏别的不说, 缺口就是两笔钱。   老爷子当机立断, 和本就交好的倪家达成了协议。他本来也是看好这两个孩子的, 这也算是一箭双雕。   这个婚也就落到了顾识洲头上。   从一开始,司越没出场,但整个局就是他所布。目的就是要让他和南迦分手。   顾识洲知道, 顾家其实没到非要联姻的程度, 不过是老爷子见状如此,顺水推舟。   可司越又哪里无辜?   于是这几年里,申城人人皆知顾识洲和司越不对付, 除了真的动过一次手, 平日里也是明枪暗箭。   申城这几年可谓不太平。   也是近来, 市场瓜分结束,局势才渐趋稳定。   顾识洲那几个发小常叫他出去,他偶尔会应约。   不过其他人玩得热闹,他更乐意一个人待旁边喝酒,顺便听听他们闲聊。   这两年他喝的酒多了很多。烦闷时喝,睡不着时喝,无聊时也喝。   以前倒是喜欢回家, 可现在他一个人住,家里没有她,他回不回家也没什么区别,也没了回家的欲望。   贺子燃端着杯酒,慢悠悠喝着,朝热闹的人群抬抬下巴:“一块玩啊,你待这儿不嫌闷?”   顾识洲瞥他一眼,懒得开口。   “给你介绍个人怎么样?长得可漂亮了……”   “不需要。”顾识洲面色清冷,把杯子放回桌上。和玻璃一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只是在嘈杂中,不值一提。   贺子燃“啧”了声,“还挺守男德。”   不过他也习惯了,只是随口逗一下罢了。   陆池拉了他们打麻将去。加上靳淮予,四个人正好一桌。   真当自己是和尚了?坐这儿清心寡欲的做什么呢。   顾识洲散漫地坐着,从他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出他的牌好不好。   靳淮予皱眉,“啧,家大业大了,不在乎这点小钱了。你说你,能不能来点胜负心?没劲没劲。”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饶有兴致地摸起牌来。趁虚而入,赢顾识洲一辆车甚至一套房不香么,反正他也不缺这点钱。   顾识洲倦倦地耷着眼皮,看上去属实对什么都没兴致。   贺子燃问:“还想着她呢?”   陆池踢他一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识洲:“踢错了,踢到我了。”   陆池:“……”   他找补:“就是腿麻了,伸展了下。”   顾识洲没说什么,陆池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靳淮予摇摇头,他当年怎么说来着,苦口婆心地劝,就是没人听,现在后悔了吧。他那些都是过来人的经验,多听一听,总是没错的。   南迦如他所猜,真的走了,还走得这么干脆利落,一点踪迹都没留下。   顾识洲收拾了一大批人,可是又有什么用,南迦走了就是走了,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听说陈阿姨开始给你介绍对象了?”靳淮予问。   顾识洲:“没去。”   “啧,陈阿姨多开明的人呐,连她都开始绷不住了,看来是真怕你孤独终老。你年纪也不小了,一直这副样子,不怪她担心。”   顾识洲看着牌,没搭话。   看来,心还没死,还是非南迦不可。   既如此,靳淮予也就问:“还没消息吗?”   果然,听着了和她有关的,他才应上一句:“没有。”   他不知道她是去了哪里,为什么他找了这么多地方,却丝毫没有她的踪迹。   他三年前查遍所有的渠道和途径,但就是没有她的信息。这三年里,他没有放弃过寻找,但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顾识洲笃定,有人动了手脚,刻意掩藏了她的行踪,而且手段高明,高明到他直到如今都无法破解。   到底是谁?   他拧了下眉。   其他三人纷纷对视。连顾识洲都查不到的消息,可以看出是真的有难度了。   也不知到底什么时候这才会是个头。看这样子,南迦不回来,这家伙就得孤独终老了。以前也没发现他这么痴情啊。   顾识洲就当没看见他们的表情似的,只看着手上的牌。过了会,“碰。”   其他人:“?”   不是,你不是正在为情伤神吗?原来有在用心打啊?   他们筹码可不小,输了这一局,纷纷撸起袖子认真起来。   没一会,贺子燃想起一事:“明家要回来了,到时候肯定办宴会,你们去不去?”   靳淮予:“去。我家老爷子和明家老爷子那么多年的关系了,哪能不去。”   其实这些世家之间,多多少少关系都是绕着的。尤其是老一辈,那大多都是深交。   贺子燃:“我也得去。老顾,你去不去?”   “算了。”   陆池劝道:“去走走吧,你整天待家里做什么?你家就你一个人,不嫌闷得慌?”   顾识洲:“……”   他的心上被扎了一刀。   靳淮予:“就是,你待家里能有什么事做,炕头都是冷的,一起去呗。”   老婆孩子热炕头。   没老婆没孩子,炕头可不就是冷的。   他们这是南方,没有炕头,这显然是靳淮予故意引用。   顾识洲拧了下眉,“去。”   他懒得听了。   再听下去都心绞痛了。   陆池满意颔首:“这就对了嘛。”   顾识洲面不改色:“胡了。”   “???”   不曾想,这还只是个开始。接下来,顾识洲轻而易举连赢三局。   三个人加起来已经输了一辆车了。   不巧,就是靳淮予刚想下手的那辆车的价钱。   靳淮予有点想摔桌,说好的为情所困无心别的呢?说好的提不起胜负欲呢?   这家伙是不是在报复他们嘴贱?   得,就不该欠。   他认认真真地打了起来。   最后,三人联手给顾识洲送了套市中心的高级公寓。   他们加起来赢的次数都达不到三分之一。   天亮了,顾识洲欣然离开。   他们也得回去了,总不能在这睡觉。靳淮予很怀疑人生:“他的牌技是不是变好了?”   陆池总结:“情商失意,总得有个找补的地方。”   贺子燃:“但这找补得也太过了吧?财神爷手把手带他打牌?”   靳淮予扶额:“刚才我们是不是说太多了?”   嘴欠的程度决定最后输的程度?   陆池:“有可能。”   顾识洲的心哪是他们想扎就扎的?   大意了。   这些人显然不是差这点钱的,也就是一时输狠了忍不住怀疑人生罢了。他们嘀咕完后就跟了上去。   靳淮予问顾识洲回哪。   顾识洲:“棠园。”   “还住那?那里离Aim那么远,你每天路上得多花多少功夫。”   顾识洲没应。   因为他和她在那里住了两年,那里到处都是她的气息,别的地方他怎么找也没办法找得到分毫的她的气息。   离开了那里,就没有了,所以他舍不得离开。   而且那里充满了他们的回忆,住在那里,他觉得心安,有时候酒醉之后,还会恍惚觉得她还在家里。   即使知道那是错觉,他也甘之如饴被禁锢于错觉之中,只为那星点幻境。   他们终于是没有再劝,再多的话在此时也都化作了一声轻叹。   从前他们并不知道顾识洲有如此深情,直到南迦走后,他们才知道他算是彻底栽在南迦身上了。从前他们不知,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   一场顿悟得太晚的爱情。   靳淮予捶了下他,“回去后别喝酒了,早点睡。”   顾识洲看着晨光微熹,扯了下嘴角:“是挺早。”   靳淮予笑着骂他。   顾识洲回到棠园后,打开了灯。   窗帘全部拉着,屋里没有一点光亮,只有灯光亮起,才看得见地方。   与她离开时相比,这里的总体布局没变,但有些装饰他改动了下。她有一些画在家里,他都给挂了出来,还有一些她的小东西,他也都从柜子里拿出来摆放在肉眼可见的位置。   这个家里,充满了她的气息,到处都有她的存在。   只有一幅画,他还珍藏着,没有摆出来,也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就是当初她给他画的那幅。   当初同意她画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个决定荒唐至极,几度生出悔意,如今却是庆幸当初他同意了,因为有这么一幅画,他与她也就多了一份回忆和值得封存在记忆深处的过往。而且,这幅画在他手里,他还能时不时拿出来看看,想一想她。 第30章 花店 到处是他的气息   明家回到申城之前, 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套新的房子。   之前的房子没有足够的大房间,不好分配,江如因早就想换了。   新家落成,加上他们刚刚回国, 江如因准备办场宴会热闹热闹, 正好可以把南迦介绍给更多人认识。   但是既然要办, 那就意味着要开始忙了。   江如因开始筹备着, 从拟名单开始。她也不避讳谁, 该请就请, 她女儿不怕谁的。   南迦他们刚回来, 在阿姨们的帮助下收拾着房间。   江如因把她的房间安排在他们的房间旁边, 处处不放心她,想更好地照顾她。她笑了笑,没有拒绝。   当初退宿的手续都是明中宪他们去办的, 她在申大宿舍的东西都被他们收了起来, 妥善存放,如今她回来住,那些东西也都拿了过来让她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看着这些三年前的东西, 南迦有些感慨。   这都是她的青春和回忆。   当初走得太急, 没有和同学朋友好好告个别, 一直是个遗憾。可是当初她浑身是伤,满身狼狈,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再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了。   三年过去,回望曾经,多少觉得释然。那些狼狈和彷徨,都成了过去。   南迦拾拣着东西, 挑了一些在房间摆放,还有一些没什么用的拿去扔了。   江如因跟过来看的时候,没忍住从那里面拿了个小玩意儿,“这个我拿回去我房间摆。”   南迦的东西她可重视了,每一个小东西都喜欢,恨不得多拿几个放在身边,这样就有一种女儿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感觉。   南迦随她拿,让阿姨们把衣服都弄好。   她衣服不多,整理起来很方便。   她自己不太买,要不是有江如因时不时帮她添添衣柜,她的衣服还会更少。   江如因不放心,跟过来一起收拾着,与她说话。   “这里风景好,阳台上视野好极了。平时没事在阳台看看书,画画画,多好。”   南迦颔首。是挺好。   “喜欢这里吗?要是有哪里不喜欢的记得和妈妈说,我让他们改。”   江如因一边说一边指挥着阿姨们摆放东西。   南迦倒是清闲了,她支着下巴,含笑看着。   等收拾完东西,江如因带她一起去弄宴请名单。   江如因本心是想让她多学点东西,如果嫁了人,对方也是大户人家,那这些东西都是用得上的。   南迦跟着她忙了半晌。   在看到宴请的名单上有顾家和倪家的时候,她目光微微一顿,但并没有说什么。   这次请了几百人,那两户人家属实不足为提,她不必太在意。   江如因想和她说一下自己的打算,但见她面色平静,于是也没多作解释。   除了这个,还有不少要学的东西。南迦跟着她学,觉得颇有意思,倒也没有排斥。   一直到了天黑,她们才一块去吃饭。   江如因是把大家闺秀该掌握的一些技能都教给她的。倒不是苛责,只是想着技多不压身。而且懂得多了,有时候在外行事也更有底气。   南迦一想到那个名单上的顾识洲就有些犹豫。   江如因说要把她介绍给大家,那就意味着他们这次肯定要见面了。可她还不想见他。   从离开开始,她就没打算再见他。   不成想,刚回来就要和他见面了。   真是孽缘。   ——要见面吗?   见面了以后,就再牵扯不清了吧?何况还有倪家,说不定她还会见到倪初然。   南迦很少讨厌一个人,但对倪初然,她是真的讨厌。   太多糟心事了。   她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可以平静点过日子。   可是回到这里,好像就意味着平静不了了。   晚上,她闲着无事,独自去外面逛逛。   曾经她常去的一些地方,变化都很大。很多她喜欢去吃东西的店也已经关门了。   倒是经过花店的时候,竟然还开着。   南迦一喜,开门进去。   风铃声作响,一如曾经。   满满的回忆扑面而来。   店里依然鲜花盛开,店主也依然在打理着花花草草。   南迦变化很大,从发型到穿衣风格都有变不说,整个人的气质也有很大的变化。   她头发更长了,及腰的长度,有微修,但没有剪,很精致地披着。穿衣风格有受江如因的影响,也有受国外环境的影响,多少和当初是不一样了。   店主看到她,一时间还有些认不出来。好一会儿,他才激动地比划着。激动劲儿过去,意识到南迦看不懂,他赶紧去写字。   很快,他拿着纸张回来。   上面写了很多字:「南小姐!好久没有见到你,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我好开心啊!」   南迦微微一笑,她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我离开了这里几年,很高兴你还在这里开着店。这几年还好吗?生活还顺利吗?」   店主不停点着头,表示自己非常好。可以看出来他见到南迦有多开心,整个人的肢体语言都在透露着他的开心。   南迦心里觉得好暖。这座城市,终究是给她留下过很多特别的记忆和特别的温暖的,给别人也是。她很高兴她当初的些许举动能让这位店主这样记忆深刻,而且能让这座城市多了一个记得她的人。   店主指了指几种花,示意她尽管挑,然后他接着回去写字。他好像还有话要说。   南迦挑了一束,想了想,又接着挑。现在的家里比以前住的棠园大很多,可以多买些花,反正都放得下。她房间一束,再给江如因他们一束,明祈明姣明栩都安排一下,而且客厅什么的也可以放的嘛。   如此考虑好,南迦接着挑了六七束。太久没来,她想多照顾照顾他生意。残疾人的生活本就艰难,如果可以的话,她能帮则帮,多帮一点总是好的。   等她挑完,店主的话也写完了。他把纸张递给南迦。   上面写了很多字。   「南小姐,你走了好久好久,但是你走的这段时间,一直有一位先生来这里买花。我记得他,就是以前和你一起来过的先生。他经常来,有一次我没忍住问了一下他你的去向,但是他只沉默摇头,看得出来他非常难过。我还以为你是出意外了,今天能再次看到你,我太开心了,想问一下,你没出什么事吧?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南迦看着这些字,不小心就怔住了。   顾识洲经常来吗?   他怎么会经常来这里?   店主写的这些字,在她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几经辗转,她只闷闷地在手机上打字,回答了他的问题:「谢谢,我过得很好,你放心。但是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如果他还有来的话,麻烦你帮我保密我有来过的事情。」   她不希望在这里见到顾识洲。   店主挠挠头,显然没想到是这个局面。   分手了啊?   看起来,很相爱的两个人啊,竟然分手了吗?   有南迦叮嘱,他自然义不容辞地答应了。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他会保密的。   得知此事,南迦的心情不复刚才轻松。   这里果然是到处都有他的气息的城市,他好像,占据了她的过去,以至于她稍稍涉足曾经,就会再次沾染到他。   明明,她只是来买花,只是来看看故人,都能听到和他有关的事情。   南迦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参加了她太多的过往了,以至于她的过往里到处都是他。   她把挑好的花给店主,让店主帮忙包装好,付完钱就离开了这里。   她以前和他来过,而且店主知道他是她的爱人。每次来买花,店主都会给他们写一句祝福语。 第31章 一更 真诚才能永久   南迦走后不久, 顾识洲也来了。   他照常要了一束比较简单的花。   店主没想到这么巧,这两人一前一后的来。顾识洲不是每天都来的,有时候两天来一次,有时候三天。他昨天刚来过, 没想到今天又来了。   想起南迦的叮嘱, 店主也就没有多言, 只是包装好花, 递给他。   顾识洲却没有马上接过, 他拿出手机提醒店主:[你忘了写小纸片。]   店主从前不知他和南迦已经分手, 所以他每次来买花, 店主都会像以前给南迦写一样给他写。   可现在不一样了呀, 店主已经知道他们分手了呀。他不是忘了给,是知道真想以后觉得不好再给。   没想到顾识洲居然会主动和他要。   店主心情很复杂,但还是接过来给他写了。   他想了想, 写了一句:[爱情不容虚伪, 真诚才能永久。]   店主重新把花递给他。   顾识洲看了一眼那句话,没说什么,付钱离开。   一束花不贵, 十来朵, 几十块钱。他每次会凑个整给转一百, 算是心意。   他离开后,店主一时间竟是不知该不该讨厌这个离开了南小姐的男人。他们都是好人。   就是可惜了,有缘无分。   顾识洲回到棠园后,把那束花放在花瓶里。店主写的小纸片,他拿在手里看了会,才搁在一边。   陈今书给他打电话,说起明家宴请的事情。   顾识洲随口应着:“知道, 会去。”   陈今书叮嘱着:“你别和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多说说话,多认识些朋友,知不知道?”   顾识洲这句没应。   他拧了下眉,准备冲杯咖啡。   陈今书知道了他的德性,没有非要一个答案不可。她说着:“明家刚找回来了女儿,这次宴会就是为了把她介绍给大家,顺便也是给明家接风洗尘。我和你江阿姨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可不许给我掉面子。”   陈今书知道儿子对当年的事仍在介怀,叹了口气,“识洲,你都二十九了,将近而立,妈妈希望你可以放下当年的事情,拥有一个新的未来。一直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这几年,顾识洲和顾老爷子闹得有多僵,申城众所周知。顾老爷子放话与他断绝关系,可是谁的儿子谁心疼,陈今书是不可能真跟他断绝关系的,老爷子爱断那就他自己断去,她才不断。   只是别的不说,有些事情该放下还是得放下。万一儿子永远都找不到那个女孩了,那该怎么办呢?   陈今书不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但是她想,能让儿子如此惦念的,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孩子。就是可惜了,当年老爷子横插一手,谁都抵不过他的意思,愣是叫他把一对有情人给拆散了。   顾识洲只听,不应。   等听完了,他才道:“您别操心了。”   操心也没什么用。   陈今书蹙了下眉,知道儿子不乐意提,换了个话题问:“你吃饭没有?”   “刚要吃。”   “别在这哄我,赶紧吃点。你去年胃病进医院的事儿别给我忘了。”   “嗯。”   匆匆应付了了下,顾识洲挂了电话。   咖啡冲好,他端去了书房。   书房的书桌上文件堆得很高,他在里面处理的时候,整个人就像完全埋在里面一般。   正常来说,接下去的一个晚上他都会在里面忙。   直到中途徐特助电话打来。   “顾总,这边在Y国查到了南小姐的消息。”   顾识洲微愣。   “什么?”他下意识站起身,“怎么会是Y国?”   徐特助:“我把刚传过来的消息发给您邮箱了,您看一下。”   顾识洲立即打开看,迅速浏览了一遍,见照片里的人真的是她,眉间一肃,吩咐道:“现在人还在那里吗?”   “不确定。从这张照片拍完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不好说南小姐是路过还是久居那里。顾总,我过去看看吧?”   顾识洲:“你把照片打出来给我。马上订机票过去,所有费用报销。一有她还在那里的消息,立即告诉我。”   “明白。”   顾识洲刚才还很平静的心情,此刻再也平静不下来。   她怎么会在Y国?   这些年他找的大部分地方都是国内,因为根本没有查到她出国的消息。不,更准确地说,是根本查不到她的消息。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了三年。   桌上的工作还堆积着,但他却再也无法投入精力。摘下眼镜随手搁在一边,捏了捏眉心。   顾家和倪家的关系不管是怎样,反正Aim和倪家关系恶劣。倪家试图进入无人技术市场,他丝毫不念情分横加阻挠,让他们败兴而归,什么好处都捞不着。   当初倪初然做的事情他知道以后一直把这笔账记着,这几年也并没有放下这件事。   他原先和南迦解释得好好的,倪初然却一点一点拆掉他的台,让南迦心灰意冷地离开,这三年里杳无音信。他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他打开照片,下载下来,放大去看她的身影。她穿着针织衫,怀里抱了几本书,静静地走在街头,看上去不谙世事,不惹世俗。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顾识洲的手在她脸上碰了碰,随后抿紧了唇收回。   你真的在Y国吗?还是,只是去旅游?   他知道肯定是有人隐藏了她的信息,但是又会是谁,一隐藏就是三年?以至于如今他仍是找不到她半点踪迹。他怀疑过司越,可是盯了三年,也没盯出过任何结果。   反正工作是工作不下去了,顾识洲拿了车钥匙,想去外面买点吃的。   以前家里有她在,他还在盯着她吃不吃饭,现在她走了,他对于吃不吃根本提不起兴趣,很少叫人送餐来,自己也很少弄吃的。   棠园最终还是变得没了人味儿。   其实以前顾识洲也不知道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那么重,他一直觉得和她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寻常。两年的时间过久了,和她就像是寻常夫妻在过日子一般,谈不上什么特别不特别的。有时候她生气了,他会哄她,但是他很确定她一定会被哄好,一定会回来。   直到这次她真的走了,归来无期,他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他才真的慌了神。   对她的感情,在这三年里,慢慢觉醒。   他发现,他好像离不开她了。   哪里是什么寻常的感情,那是深刻至入骨的情愫。   车子开着开着,就开到了申大附近,她以前带他来过的小吃街。   刚在一起时他来的比较多,后来工作忙了,他少来,她也少来了,更多的都是在棠园里等他回家。   这一处地方,他记忆很深。   她说过,她还没和他在一起时,她经常跟室友来这里吃。   对了,还有她室友。   那个和她关系很好的何浅浅。   他找过何浅浅,问她知不知道南迦的去向,何浅浅给他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无论如何只有一句话——不知道。   顾识洲和何浅浅解释了倪初然撒的慌,但是何浅浅根本无法理解。她很生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他说话,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很用力,也不知有没有听进他说的话。   他这辈子很少那样卑躬屈膝地求人,但他忍了又忍,只想听到一句半句她的下落。   何浅浅收拾完东西就走了,经过他时,冷哼道:“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迦迦都被你伤透了,连我都没有联系!你个死渣男,她对你多好啊?她多爱你啊?可是你呢?你真的爱她吗?!”   这话把顾识洲问得愣了一瞬,趁着他愣神,她上了出租车离开。 第32章 二更 他瘦了很多   毕业后, 何浅浅就留在申城工作,在父母的安排下,现在在一家大型美术机构当老师。工作稳定,生活也还不错。   何浅浅以前是不认识顾识洲的, 她并不太清楚南迦的私事, 南迦没主动说, 她也就没主动问。都是成年人了, 有点私事很正常, 即使是朋友也没必要追根究底的。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那天, 那对夫妻找到南迦后, 南迦有回来和她见了一面, 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简单都和她说了。南迦还说,她要离开这里了,以后她自己一个人, 要好好保重。   何浅浅这才知道闺蜜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心里是有多苦。   她也听明白了,南迦失恋了,所以要离开这里去疗伤。   南迦说走就走, 后来有人来收拾她的东西, 再之后, 她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南迦知道顾识洲会来找她的,所以走之前特地拜托何浅浅,别把遇到这对夫妻的事情说出去,也别透露她的行踪。   之后何浅浅就再也没见过南迦了。一晃眼,就是三年。   顾识洲知道何浅浅是南迦唯一的至交好友,即使那天她并不待见他,在这之后, 他也常去问她有没有南迦的消息。即使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没有,他也很坚持。   何浅浅讨厌这个人,就是因为他,自己的姐妹才要远走他乡,不然的话,说不定迦迦还在申城呢,还和她在一处呢。   时不时的她总会怼他:“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呢?当初你们就知道欺负人,把人欺负走了才知道后悔。活该!”   顾识洲任着她骂,也不曾还嘴。   他抱着侥幸地想,她不要他了,总不能也不要好友了,这才这么执着的试图从何浅浅这边寻求突破口。可是他明着问,暗着查,也没查出任何她们往来的蛛丝马迹。   后来何浅浅看着他都觉得烦了,来得这么频繁,都快来成朋友了是怎么回事?   时间一久,她也懒得怼他,有时候也会好声和他说几句。   倒不是她心软,而是何浅浅看得出来,问她问了三年都没有消息,为什么他还执着的来?不过是因为这座城市里,认识南迦的人不多,也就她心里还掂着。和她说话,顾识洲也就还能和人聊聊南迦。这应该是他心里为数不多的慰藉吧。   不然她才咬牙揍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好声和他说话?   顾识洲找了个位置停车,走进小吃街。找了家店,点菜落座。   这里很热闹,周围都是申大的学生,他这种一看就是社会人士的人倒是几乎没有。   顾识洲也不在意,点了碗面吃。   他想要什么样的美味都有,来这里也不是因为这里的味道有多好,单纯就是因为这里有她的气息。她常来这里,所以他也想来。每次来这里,都能觉得安心很多。   南迦在旁边买东西,要了些小吃,一一打包。司机在街口等她,也不着急,她特地回来逛逛的。经过了以前常去的一家面店,这家店她一直记得,她大一的时候身上钱不多,经常来这家店点一碗青菜面或者青菜粉吃,一份四块五,就能顶饱。来久了,这家店老板记得她,总会给她多加点青菜,偶尔会给她加个蛋,端给她时笑着跟她说,一直吃青菜,没营养。   后来身上钱多了,她也常来光顾老板的生意,但点的不再是素面,而是照着自己喜欢吃的点,她每次都会多付一点,算是感谢老板当初的善心。   上次来,还是她大四下开学不久,和何浅浅一起来的。   也不知道老板还记不记得她。   她刚要进去,目光突然触及最里面坐着的一个人。   即使那个人是背对着她的,她也能一眼认出来那是谁。   坐姿挺拔,如松一般。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坐在普通小店的人群之中,却掩不住格格不入的贵气。   只是这么一眼,就像是相隔了万年。   南迦愣在原地一会,猝然回神,匆忙转身离开。   她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他会和申大的学生一样坐在角落里简单地吃着东西。   这根本不像是他。   他瘦了很多,背影看起来都消瘦了不少。店里的风扇是挂在墙壁上的,风吹过去,衬衫鼓起来,衬得他越发瘦削。   南迦意识到自己刚刚不过匆匆一眼,就记住了每一帧细节的时候,终于垂下眸,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走。   明明迟早要见面。   明天就是明家的宴会,要是说到时候他们也见不到的话,那显然有点不大可能。   但她一碰见他,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离开,就是逃避、逃离,不愿面对。   或许,她内心深处还没有做好和他见面的准备吧。   能有多晚就多晚,能拖则拖。   她蹙了下眉,找到司机停车的地方,打开车门上车。   她刚才买了很多很多小吃,以前常吃的,还有新来的摊贩、她以前没吃过的,她都买了些,这些就够吃了。   回家的路上,司机开车,她坐在后座,开着车窗吹着风吃着东西。   她现在倒也没有花明家的钱,半年前她的画被老师拿去拍卖,拍卖成功,那笔薪酬在扣掉杂七杂八的费用后到了她的手中,换算成人民币,足有二十八万。三个月前还有一笔更多的,有三十三万之多。她花钱不多,这两笔就够她花上好久。   临要离开之际,她把不少画都放在老师那边委托他帮忙送去不久之后的一场画展。   南迦在遇到顾识洲之前,依靠的是国家的补助和好心人的资助,遇到顾识洲之后,依靠的是他,回到明家之后,依靠的是明家。现在她终于有能力不再依靠任何人,这对她来说意义匪浅。   其实明家并没有亏待她,更没有短过她手里的钱,明中宪和江如因都喜欢给她打钱,明祈也是,动不动就会打上一笔。他们给的那张卡里,早已不知有多少钱了。但是她一直以来所希望的,还是能够自己实现经济独立,不用依靠任何人就能够生活得很好。而她正在成为她所期待着的自己的模样。   这一路的成长,每一步她都谨记于心,如今也终于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想要的一个终点。   她还记得欠顾识洲的钱,一共有八百五十万。她相信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这笔钱全数还上。   南迦回国后有在关心国内相关行业的情况,等一切安顿好了,她会试着在国内一步步落地生根。   她出门一趟,逛了很多地方,也买了很多东西。回到家时,明栩跑出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南迦让司机打开后备箱,指使着明栩帮忙,“快来搬一下。”   明栩:“你怎么不问我等你干嘛?”   南迦:“那你等我干嘛?”   明栩瞪她,真没意思,可是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回答了:“给你留了点吃的。”   南迦弯唇:“不用,我吃了好多东西,已经吃饱了。”   明栩不乐意了,“你吃了什么?你怎么不带点回来?我给你留的不一样,那是我特地跑去郊外带的一份蛋糕,那家私房可好吃了。”   “有妈妈做的好吃吗?”   “那肯定是有的。”   明栩话音刚落,领子就被提了起来:“你个臭小子,怎么就比我做的好吃了?”   江如因刚想出来看看他们在这干什么,就听着了这么一句话,气得她拧了把明栩的耳朵,“待会拿出来给我尝尝到底是有多好吃。”   明栩挣扎着解释:“不是不是,那是家网红店,做法很新奇的,和您做的不一样啦,这没得比较。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胡说——”   江如因乜他一眼,轻哼一声,懒得理他,转头去看南迦都买了些什么。   探头一看,一入眼就看到了整个后备箱里的花。那一瞬间的视觉冲击,浪漫极了。   江如因的心情一下子好到了极点。   南迦买了很多种花,很多束花,后备箱满满当当的。她一手抱一束,解释说:“去了家以前我常去的花店,就多买了点。我们可以每人房间放一束,客厅餐厅也都有,怎么样妈妈?”   明栩:“太娘气了。”   他一边说一边挑。   南迦踢了他一脚。   明栩利落躲开,“哎,没踢到——”   南迦弯了下唇。   江如因明晃晃地嫌弃道:“你太讨厌了,不给你花了。”   “那不行,我姐买的,说好的一人一束。”明栩摸摸鼻子,不再逗南迦,抱着花就往里走,看起来颇有几分憨气。 第33章 一更 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家的很多地方都拿花瓶摆上了花。   只是看着, 心情就明媚起来。   明姣和明栩打了一架,抢走一束洋牡丹。   明栩先拿的,他控诉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南迦眼看他要来自己评理,悄悄后退, 回房间去了。   之前明家在申城的旧房子里给她安排的房间其实就已经很大了, 她住得挺好的, 也没有嫌弃, 只是江如因觉得不够, 还是得公平点, 孩子们的房间都一样大才行, 于是才有了这个新房子。   这个房间比之前棠园的整个房子面积都大。   倒不是棠园太小, 他们两人住其实已经绰绰有余,只是这里太大。   里面摆放好了三件精致繁复的礼裙,是江如因让人送来给她挑的, 到时候晚宴上穿。自家的晚宴, 自己人自然是要比较重视。   南迦没什么兴趣,依旧让它们摆放在那里,修剪了下花。   今天的偶遇, 还是在她脑海里留下了些比较深的痕迹。   他怎么会去那里吃饭呢?   怎么也不像是顾识洲做得出来的事情。   那里人多, 闷热, 东西肯定也比不上他家私厨做的好吃。他脑子但凡清楚些都不会喜欢去的呀。   南迦没有再去想他,找出何浅浅的联系方式,想约她见一面。   这几年里,她完全和这里割断了联系,不管是谁,她都没有联系过。一是主观地选择遗忘这里的一切,怕触之即疼, 二也是怕被他找到蛛丝马迹,寻踪而来,可她并不想见他。   她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当年的朋友也是联系不上她。   在顾识洲眼里,她是真的不顾一切地离开了,爱情、友情、亲情全部弃之。   何浅浅接到她电话的时候,还在上课:“喂?你好?”   南迦轻声唤她:“浅浅……”   何浅浅手机差点掉了。   等反应过来对面的人是谁,她惊叫出声:“南迦?!”   “浅浅,是我。”   -   南迦有些愧疚,她为了顾识洲什么都不要了,如今再面对何浅浅,多少是抱歉的。   她们本来准备一起留在申城,是她说话不算话,临到毕业却反悔了,选择去了Y国,还一别三年没有联系。   她和何浅浅迅速加了新的微信,约了个地方吃饭。   说来也巧,前脚他们刚约好,后脚顾识洲就问何浅浅,最近有没有南迦的消息。   上下两个消息框。   何浅浅以前没有就是真的没有,这下子却有些心虚。这也是真的巧,一前一后地发来消息。   何浅浅可没忘记她是哪边的人,一如既往地回了顾识洲没有,然后收拾收拾,准备下课,兴高采烈地去赴南迦的约。   她的宝贝,终于回来了!   南迦做了功课,约何浅浅去一家开了没多久,但评价很不错的餐厅。   何浅浅到了餐厅,在里面看了一圈,想找一下南迦。可是看了两圈她也没找到人,还是南迦看到了她,站起来朝她挥手,她才恍然惊觉,坐在窗边穿着长裙的女生是南迦。   她变化太大了,大到何浅浅完全认不出来。   何浅浅赶紧小跑过去,“迦迦?”   南迦走出座位,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抱她,又怕她在生气,被她拒绝。   何浅浅尖叫了声,直接扑了上去。   她们有多久没见了?   整整三年啊。   见何浅浅并没有生气,南迦松了口气。她轻声说:“对不起,浅浅。”   何浅浅摆摆手,眼眶都红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没怪过你。而且顾识洲一直在看着我这边的消息,你不和我联系是对的。”   何浅浅抹了把眼睛,“我也知道有一天你肯定会回来的,你才舍不得这辈子都不和我联系呢,我这不就等到了嘛。”   南迦:“是啊,我舍不得的。”   她舍得下顾识洲,却是不可能舍得下何浅浅的。   何浅浅拉着她转了一圈,“天呐,我快认不出你了,你变化太大了。”   南迦弯着眼睛:“是吗?我自己都没有觉得。”   何浅浅想了想,努力形容:“是的呀。就像是待开的话彻底盛放,盛放成了最好的模样。”   南迦浅浅一笑,柔和极了。   何浅浅是最了解她的,看得出来她的变化。现在静得像一池春水,优雅得像是春天化作的精灵。   她抱了抱南迦,心疼不已,“这三年,你过得好吗?”   她们坐一块,一如当年,无话不说。   何浅浅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点开顾识洲的微信,滑到最上面。   她和顾识洲的交集不多,聊天也不多,很快就滑到了第一条聊天记录。   她把手机递给南迦看:“当初你一走,顾识洲就来找我了,他以为我知道你去了哪里,威逼利诱让我交出你的去向。但我真的不知道,他眼看问不出什么,也没有放弃,和我加了微信,这几年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下问问有没有你的消息。”   南迦微愣。   她迟疑着不知该不该接过来看。   何浅浅直接推到了她的面前。   南迦滑动着,简单看了下。   不成想,顾识洲和何浅浅的聊天,完全没了高傲之感,一点高高在上的感觉都没有。除了礼貌,就是卑微。小心翼翼地询问何浅浅有没有她的消息,小心的模样,分外让人不敢相信这竟然会是顾识洲。   南迦心口处塞得慌,开始难受起来。她垂下眸,把手机推回去,“不好意思,让他打扰了你这么久。你别理他就好了。”   她突然觉得,这话有点狠心。   尤其是在和他的小心翼翼形成对比的情况下。   何浅浅挠挠头,她说:“其实,我一开始根生他的气,毕竟是他气走了你,如果不是他,你才不会走呢。但是这两年他的执着……其实说实话我有点被感动到,有点不忍心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份不忍心对不对。   连何浅浅都能感动,显然这几年他的的确确是做了些事情的,而且也的确是真诚的。   南迦摇摇头,不想再提他,“浅浅,不说他了,点菜吧。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会走出来的。”   她要开始属于她的,新的人生。   她能这么想,简直太好了。何浅浅高兴极了,“好呀好呀!算是补上一顿我们的毕业聚餐!来,点菜点菜。”   南迦浅浅笑开。   等吃完饭,她们一起去逛了逛。   这几年申城发展很大,到处都是变化,很多以前她们常去的地方都变了不少。   何浅浅带着她走,南迦像是来到了一个新的城市一般。   何浅浅是真的很开心,对好友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她问南迦:“回来后有打算做什么吗?”   南迦摇摇头:“有大体的想法,具体做什么还没想好。还得好好计划一下。”   “那也不错,不着急。对了,我在一家机构当老师,教小朋友画画,回头你可以来我这儿看看,有啥需要我帮忙的,你一定跟我说。”   南迦说好,她准备什么时候去她那里看看。   明明都是大人了,但是她们一块儿逛街,仍是忍不住拉着手晃着手,恍惚间,好似还是当年,她们还是没毕业的小姑娘。   南迦和她经过天桥的时候,何浅浅给她指了指远处的一栋大厦。   “那儿就是Aim总部,现在已经是申城的龙头企业了,无人技术几乎全被他们垄断,非常非常厉害的,申大以前不是请顾识洲去开过讲座吗?现在完全请不到了,地位一下子窜成了我们触不可及的高度。顾识洲现在在申城,简直无人不知了。”何浅浅感慨。   南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Aim”三个字母闪亮如斯。   那么大一栋大厦,全然是他的产业,而且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听着何浅浅讲着顾识洲现在有多厉害,南迦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知道他很厉害,但是在她不知道的这三年里,他成长飞速,变得更厉害了。厉害到很多人都只能仰望的程度。   隔着远远的,南迦看着那里,目不转睛。那栋大厦,灯火辉煌,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里面加班。   她知道他是有他的野心和抱负的,当年他不过只是刚刚起步,所做的一切都还只是个开始。   而如今,他一点一点地前进,朝着他的目标靠近,走在他所想走的路上,应该……已经实现了他的目标吧。   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走着自己想走的路,并在这条路上闯出了一定的成绩,这是好事。   看了好一会,南迦才收回视线,和何浅浅离开了这里,继续走着,准备去下一个地点。 第34章 二更 是想让她心疼?   南迦和何浅浅在外面待到很晚, 江如因不放心地打来电话,她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临走时,何浅浅突然抓住她手腕,犹豫许久, 仍是问道:“迦迦, 你以后不会再走了, 对吗?”   何浅浅很不放心地问。   她就怕哪天, 南迦又走了。   南迦安抚着她, “暂时没打算离开, 放心, 下回就算走, 也不会再一声不响。”   她对前途尚且没有做好万全的打算,不好说以后会不会一直留在申城,她不能给一个十足把握的回答。   以后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 可能会留在这里,也可能会去别的地方。她现在更向往的还是自由,对自己没了那么多的约束。   何浅浅点点头, 稍微安心。   南迦回家后, 百度了下顾识洲。   这几年她都没有去看和他有关的消息, 因为不在国内,所以身边也没有人和她提起他,她完完全全地断掉了和他的消息联系。   百度出来后,满屏的消息都是他。   第一条就是和他有关的介绍,还有不少采访。   南迦一条一条点进去看。   等看完以后,她才恍然知道,这短短的几年时间, 他是做出了一个怎样的成绩。   ——他创造出了一个属于他的商业帝国。   在这个帝国中,他是王者,是主宰。   他引领着无人技术开创着前人未曾走过的道路,从艰苦的开辟,到如今鲜花盛开,星光披身。   “顾识洲”三个字,不知道成了多少年轻人心中的神话,代表了多少人的梦想,成为了多少人的目标。   南迦看完了百度出来的第一页,就关掉了搜索栏。   江如因敲门问她可以进来吗。   南迦关掉电脑,“嗯嗯,进来吧妈妈。”   她是什么时候改口的呢?   记忆中,好像是第一年江如因过生日的时候,她在送上礼物的时候,想了又想,反复辗转,说了一声:“妈妈,生日快乐。”   当时全场都惊住了,静静地看着她们。明中宪眼里全是羡慕,还有明祈,明栩,巴巴地看着这边。   江如因惊呆了,她连伸手接礼物都忘了,就那样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南迦。   一直以来,他们对南迦什么要求都没有,包括改名、改称呼,万事都是南迦怎么舒服怎么来。虽然他们肯定是希望南迦改口叫他们一声爸妈的,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提过,不为难她。   却没想到南迦有一天会主动改口叫她“妈妈”。   江如因当时眼泪刷地就下来了,等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就伸手去抱住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明明刚才还在开心地收礼物,一句“妈妈”就让她哭得不能自已。   南迦心酸不已,回抱住了她。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个开始,接下去喊爸爸,喊哥哥,都不是什么难事。很快南迦就解锁了一系列新的称呼。   除了明姣和明栩,她还是喊着名字。一个是同龄,一个是小辈,自然喊名字就可以了。对此,明姣没有意见,但明栩颇有不满。   喊什么名字?他才不想听名字,他见南迦喊明祈“哥哥”,他也想要一句“弟弟”。但是他的意见被南迦自动忽略。   一晃眼,都已经喊了两年了,越来越熟稔,再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江如因端着牛奶进来,“宝贝,要睡了吗?我让人送来的礼服怎么样?有喜欢的吗?没有的话我明天再让他们送几件过来。”   南迦摇摇头:“不用,那件白色的就可以。很轻,也不会很繁琐。”   那件的亮点主要是设计、刺绣和钉珠,不会特别复杂,她觉得很好看。   南迦喜欢就好,江如因颔首:“那其他两件先放着做备用,到时候宴会结束了我再让他们拿走。”   “好。”   江如因把牛奶端给她:“早点睡哦,晚宴很累人的,明天妈妈带你去做个美容和按摩怎么样?”   南迦笑了笑,拒绝了,她不习惯做那些,做那些也很累。   江如因遗憾道:“好吧,那就只有我和姣姣去了。”   聊了几句,江如因就出去了,没有影响女儿睡觉。   南迦想到晚宴,却是有些睡不着了。   晚宴上,就要见面了。   她喝完牛奶,逼着自己不去想,她得早点休息的,明天这附近有个画展,她想去看看。   -   另一边,顾识洲让徐特助去了Y国,一时半会没有消息传回来。   等待消息的过程是最煎熬的。   即使是深夜,顾识洲也没有丝毫困意。   他甚至都懒得回家,就在Aim的办公室办公。   这几年他待得最多的地方,不是棠园就是办公室。   徐特助已经让人把照片打印出来给他了,他装进相框里,摆在桌上。   他不是个喜欢装饰品的人,整个办公室都是沉闷简约的色调,为数不多的装饰品都和南迦有关。不是她的照片,就是她曾经买了放在家中的装饰品。   她走得那样干脆,什么都没给他留。他当初从北城回来,她宿舍里的东西早就空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也就只有棠园里,她的东西没有带走。而他唯一可以用来想念她的东西,也只有那些。   能说她什么呢?   ——只能说她狠心,却又没有狠到极点。   时隔三年,这几张照片是他办公室里唯一多出来的新的和她有关的东西。   他倍感珍惜。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老是静不下心,总想看着窗外。   一大片落地窗,视野很广,能看到外面所有的一切。这座城市的大半风光,大有尽收眼底的感觉。低下眸,就连不远处的天桥都能纳入眼中。   顾识洲看完一份又一份的文件,眼睛有了疲劳的涩意,他才摘掉眼镜,随手搁一边,捏了捏眉心,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下。   这几年工作强度太大,以至于他身体的各个部分都在提出抗议,比如胃,得了很严重的胃病,也比如眼睛,轻微有些近视。身体在抗议,可是又何尝不是一种健康发出的提醒?只是他始终不以为意。   眼睛的度数不深,除了工作他不怎么戴这副金边眼镜。   他工作强度之高,一度被贺子燃他们叹为观止。他们也劝过,但根本劝不动这家伙。   那次顾识洲胃疼到进医院的时候,陆池在他病床前把他狠狠骂了一顿:“是要工作不要命,还是想不顾惜自己让她心疼?别想了,她根本不会知道的。”   但是有什么用?还没出院他就在处理工作了。   陈今书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   顾识洲随手接起,开了免提,准备一边应付着一边看下文件。   陈今书特地这个点打来试探一下。见他接的这么快,就知道他还在熬夜,甚至可能连家都没回,又在公司。   陈今书气不打一处来:“顾识洲,你是不是又在工作?”   顾识洲随口应了声:“嗯。”   “你要气死我吗?都几点了,赶紧收拾收拾准备休息!要么回家,要么进去你办公室的休息室里,躺下睡觉!听到没有?”   陈今书这几年为他头疼不已。真是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能这么犟,这么虐待自己的身体给谁看呢?   顾识洲无奈道:“有个案子要赶出来,再忙会就睡了。”   “我真是被你气得得少活几年。”陈今书叹口气,说起自己的要事,“明天那个明家的晚宴,你记得来知不知道?到时候我要是见不到你,我就亲自去逮你。”   陈今书充满威胁,显然是太清楚自家儿子的德性了。   顾识洲闻言轻笑了声,声音懒懒的:“嗯,知道了。” 第35章 晚宴 新寻回的明小姐容貌一绝,性格也……   中午的时候, 南迦就出发去画展了。   她得早点回来,准备晚上的宴会,所以出发得也早。   明姣喜欢音乐,常去听音乐会, 她则是每周都要去三四次画展, 这是她现在为数不多的爱好。   这次她要去的地方也不远, 就在明家旁边。   展馆已经有了很多人, 她从着人流进去。   南迦静静地看着她的画, 与周围的人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有几幅画她很喜欢, 驻足得也就有些久。   走过一个地方时, 南迦忽然停住脚步。   她看见了远处的顾识洲。   他驻足在一副画前, 认真地在想着什么。   两人距离约莫有三十米。   昨天看到的是他的背影,今天看到了他的侧影。   南迦垂下眼,默不作声地转身。   她绕过他所在的地方, 去别的地方继续看画。   南迦心中疑惑, 因为他不是个会看画展的人。以前她也常去,但他只偶尔陪她一起,看得出来兴趣缺缺, 反正她有很多同专业的同学朋友, 所以后来也不爱叫他。   怎么现在他倒是会自己一个人来?   没想到刚回国几天的时间, 就集齐了他的背影和侧脸。   南迦抿紧唇,有些心烦意乱。   不知他走了没有,反正之后是再没有碰见。   到下午三点,她就回家收拾妆容,准备晚宴。   -   顾识洲并没有太在意陈今书的威胁。   明家现如今走的路线和他不同,没有太多的交集。两家虽是世代交好,但主要是老爷子那辈和父亲那辈, 还有母亲和明太太,他和明祈倒是没有太多的往来。   不过如今明家发展势头很猛,不知多少人在等着和他们合作,即使不合作,也不敢得罪半分。这次晚宴明家邀请的都是来自各界的大人物,几百号人,随便拿出一个都举足轻重。去参加个晚宴,收获的绝对不会少。   他本来就打算去,用不上陈今书威胁。   况且,陈今书和明太太闺中就认识,感情都是真的,这回明太太出国这么久,时不时就能听陈今书一句念叨。这次晚宴他要是敢不去,他妈就能念他一年。   为免叨念,他也是必须得去。   贺子燃他们也是,一个不落。   工作中途被扰,他也没了继续赶的心,索性收拾了东西,去休息室睡下。这个点很晚了,但是这座城市依然热闹。只是再多的热闹,也是别人的,他只余孤寂。   他知道第二天附近有个画展,准备去看看。   南迦还没离开的时候,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从来也没关注过。但她走之后,他再找不到和她有关系的事情,想她,却也无从想起,只余空寂。渐渐的,便开始关注起这些来。有时候有空,他也会去看看她喜欢的这些东西。   刚开始只是单纯的想看看她喜欢的东西,后来慢慢的也有深入体会一些她的喜欢。他从一开始的简单看看,到后来开始有了些兴趣。   他想和她走得近一点,再近一点。   从前不甚了解的东西,这几年他都有在接触。   这只是一次寻常的画展。   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特殊。   没看多久,他就离开了,晚一点还有个会。   今天他本就是满满的会,早上开了一早上,下午还有。他的行程很满,只在中途稍微抽些时间出来喘口气,休息完了,还是得回去。   Aim的会议室早就准备好了,各个部门严阵以待准备向他汇报。   现在Aim上下都在筹备新款汽车方案的拟定,几个团队意见相左,在他跟前已经吵了好几天。   他头都开始疼,又和他们讨论了几个小时,眼看着到了点,才吩咐散会,明日再议。   简单收拾了下,换了身刚送来的西装他就开车去了明家。   果然热闹。   停车场像是大型豪车展览会。   贺子燃他们很快找到了他,感慨道:“今天人也太多了,不知道多少人是冲着跟明家的合作来的。”   “刚才看到门口拦了几个没有邀请函的,非要进来,在那磨了半天,啧。现在明家如日中天啊。”   这很正常。顾识洲早就猜到今天的盛况。   他一出现,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都有想过来交谈的意思。   只是顾识洲身边跟的人多,他们一时不好过来。   顾识洲现在在申城属实是炙手可热,那么大一块饼干,谁都想跟着分一口。但是哪里是想分就能分的?这一部分的市场现在几乎全控在顾识洲手里,要想跟着吃,不得先拿个Aim的入场券?   贺子燃看出了其他人的蠢蠢欲动,好笑道:“你现在就像个香饽饽。”   陆池:“我姑姑还在说想把我表妹介绍给你,好说歹说被我给拦下了,现在申城不知道多少户人家想找你联姻。”   别的都是虚的,要是能做顾识洲的岳丈、丈母娘,把女儿嫁给他,那才是实打实的关系。   顾识洲无趣地摇头,对此丝毫不感兴趣。   靳淮予看不过去他这副清心寡欲的样,提议说:“要不你看看明家?你家和明家世代交好,我知道你对明姣没兴趣,但是听说明家刚找回来亲生女儿,真正的掌上明珠,明董和明太太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宝贝得不行。你待会可以看看这位怎么样。你要是想娶,陈姨肯定一万个赞同。”   顾识洲觉得这很荒唐,打断道:“绝无可能。”   就算找回来十个八个,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靳淮予“啧”了声,懒懒地喝了口酒。   陆池觉得也是,“明姣和我们生长环境比较像,他连明姣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得上刚找回来的?也不知道明家是从哪里找回来的孩子,但反正和我们的差别会很大,生活习惯兴趣爱好什么的都不一样。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贺子燃捶他:“你是不是还想着把你表妹介绍给他?”   陆池:“我才没有,你别信口雌黄。”   顾识洲和他们找了个位置,百无聊赖地闲聊着。他自从她走后,性子清淡下来许多,对什么都提不太起兴趣,即使这场晚宴热闹非凡,他也好像个局外人一般。   贺子燃他们也不再逗他,转而说起生意上的事情。   最近Aim的新动作很多,市面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他们也很感兴趣,如果可以,合作一番也无妨。   聊了好半天,仍是意犹未尽。   他们走得近,主要还是志同道合。而志同道合者,说起话来,往往能滔滔不绝三天三夜。   陆池想到什么,说起另外一事:“你爷爷像是铁了心这辈子不认你,听说从老家那边带来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准备着手培养。”   顾家子嗣单薄,孩子不多,顾老爷子这也是被逼急了,铁了心才这么干。   顾识洲却并不在意:“随他去,反正也没什么好折腾的。”   他有Aim,并不输于顾氏,假以时日,定能超越。   当初大闹一场的时候他就没再想过继承顾氏的事情,说决裂就决裂,他没给自己留过什么回头路。   只是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会折腾,属实是他没想到的。   “你是随他去了,你家里可不太平了,怕是要吵翻天去。”   顾识洲:“放心,我有让人在盯着,他闹不出什么大事。”   有他这话,他们才叫安心。   周围的人都在谈论明家刚找回来的千金的事情,讨论的人多,声音也渐大。足以见得现在明家新千金在这圈里有多受重视。   明家现在如日中天,要是能娶得到明中宪的掌上明珠,那助力自不必说。因此觊觎的人有多少,其实也可见一斑。   靳淮予听着旁边一个男的在策划该怎么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明小姐留下最深刻的印象,认认真真听了半天,结果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出油腻的英雄救美的戏码而已。庸俗、常见,还油腻。   靳淮予听了半天,发现白听了,兴趣顿失地摇摇头,仍忍不住撺掇顾识洲:“你真不上?你看看,这么多人惦记着呢。你可别说我不厚道,我偷偷跟你说,我可是听说,这位新寻回的明小姐容貌一绝,性格也好。要不你争取一下?”   顾识洲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话还是那句话:“不可能。”   其他人爱上不上,与他有什么干系。   靳淮予颇为可惜地摇摇头。但也没想过顾识洲会答应,他不过是拿顾识洲打趣罢了。   晚宴的人越来越多,基本上都到了。时间差不多了,晚宴也要开场了,所有人都在等着明家人出现。尤其是那位备受关注的明家新千金。 第36章 二更 她不可能不是我的。   现场着实是热闹, 南迦在后面梳妆的时候就觉得吵哄哄的。   有化妆师他们在,她也没费神,只拿着手机和何浅浅聊天。   明中宪知道女孩儿化妆麻烦,也没催她, 掐着点儿才来看看, “迦迦, 好了吗?”   化妆师最后整理了下她的头发, “马上, 好了好了。”   南迦经过将近一个下午的精心打扮, 从头发丝到脚跟, 无一不精致, 她身上所有的优点都被放大,梦幻而又美好。   明中宪破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江如因拿着一串钻石项链匆匆而来,“迦迦, 你看, 这串好像更好看?”   在得到南迦的认可后,她帮女儿换上。   今晚是他们第一次带着南迦亮相于申城上流圈子,江如因无比重视, 她满意地看着打扮好的南迦, 只觉得实在是漂亮极了。   眉眼间, 和她很像,外人一看便知是亲母女。   她握住女儿的手,分外感慨,又怕她紧张,笑道:“今晚来的都是些朋友,爸爸妈妈就只是想把你介绍给我们的朋友认识认识。不要紧张,只叫叔叔阿姨就好。他们一定都会很喜欢你。”   南迦笑了笑, “不紧张,放心吧。”   这些都只是小事。   真正值得紧张的不是别人,只有他。   南迦挽着父亲的手出去,几乎全场的目光都落了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圈里早有传言,明家找回了女儿,但之前明家在国外,他们即便是想见也见不到,便只能疑惑了三年。一边疑惑一边好奇这明家藏了三年的宝贝女儿是什么模样,今日总算是给见着了。   这一面,众人都惊讶极了。   没想到的是,明家这位千金,气质如兰如竹,高贵静好,带着淡淡的疏离,根本不似寻常人物。   之前有人在猜是乡野小儿,难登大雅之堂,可如今一见,才知道那猜测有多离谱。这位,简直是把“雅”字刻在身上的。   一时间,本就蠢蠢欲动的某些人,心思更是搅动得活跃不已。   他们想和明家联姻,之前有人犹豫着,怕明小姐长得不好,怕她谈吐不行,怕这个怕那个,总之就是觉得她恐怕难登大雅之堂。   现在好了,毫无顾虑。不说别的,只这颜值,便不用担心自家儿子会反对,怕是同意都同意不过来呢。   现场的氛围瞬间更加火热了几分,周围的声音也更大了。   聊天聊得浑然忘记还有什么事的几个人还不知道明中宪他们来了,还是贺子燃抬头看了一眼,才突然停住声音。   贺子燃瞪大了眼──什么情况?!   那是南迦?   那是南迦吧?   他只见过南迦两三次,但是他肯定是能认得出来人的。   只是顾识洲找了整整三年,找的整个人都快疯了也没找到的人,突然就这么出现在了面前,贺子燃怎么也不敢相信。   他就那样直愣愣地盯着南迦,目光充满了不敢置信。   好半晌,贺子燃才反应过来,疯狂拉着顾识洲,“你看,明小姐──”   他激动得都有些说不出话。   顾识洲对这些损友无奈,重复:“我说过,不可能。”   贺子燃乜他一眼,从激动中慢慢缓过神,“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   顾识洲懒得理他。这有什么需要反悔的。   现场的音乐倏然转变,意味着宴会开始。   顾识洲慵懒抬眸,看向场中心的主人家。   站在明中宪身边的南迦,也就那么径直映入他的眼帘。那一刻,他瞳孔巨缩,几乎要将手中的杯子捏碎,整个人将近失控。   别人再怎么不确定,他也不会不确定。这就是南迦!   靳淮予和陆池也看到了,他们皆是一惊,再反应过来时,第一反应就是去拉住顾识洲。   靳淮予:“别冲动!这是在明家的地盘,不能砸场子!”   陆池:“控制控制!控制情绪很重要!”   贺子燃正等着他这反应呢。   他满意地看着他们仨的震惊,故意问顾识洲:“不可能?”   顾识洲捏紧双拳,手上青筋直冒,只抿紧唇,面无表情道:“她不可能不是我的。”   声音铿锵,无一丝犹豫,似乎这已经是既定事实。   贺子燃撇撇嘴,不要脸!   不过他也没再调侃下去,好奇道:“南迦怎么会在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顾识洲沉默不语,眼睛仍然一动不动地紧紧凝在南迦身上。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凡知道,他又怎会坐以待毙地等待?无休止地等啊等,等到他几乎都要绝望,完全不知她何时才会归来。   他要是知道,他早就去找她了,别说是在国外,她无论在哪他都会找过去。   明中宪将南迦介绍给了所有人——   “各位,这是明某遗失多年的掌上明珠,刚刚寻回家中,借此机会与大家介绍认识,还望今后对小女多多照顾。”   话说得谦虚,他眉目间都是喜悦,隐约有几分得意,显然是对自家明珠满意极了,一副“喏,我给你们看看我家宝贝,唉,给你们占了便宜了”的模样。   在场之人自是附和。   台下皆是恭喜之声。   他们都知道明中宪找女儿找了好久,费尽心力,可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如今终于给找到了,自然是得贺喜的。   交谈声渐渐大了,仔细一听,全是在议论这位明家千金的。   光华灼灼,耀眼如明珠。   这样的明珠,有谁家不想带回去?   明中宪与众人简单寒暄,便带她与几位迎过来的人说话。   人太多了,一一叫人,南迦认得眼花缭乱。   她注意到了有一道火热的目光。想也不用想,便能知道来自何人。   好久不见呀,顾识洲。   她微微垂眸,陪着父亲在与一对世家夫妇打招呼。   他们二位已经年过六十,伉俪情深,感情极好。简单谈话几句,都能看得出老先生对妻子的尊重和爱戴,妻子对丈夫的依赖和信任。   她很羡慕这样的爱情和婚姻。   父亲让她喊伯父伯母,她依言唤了人。   世家太太慈爱地看着她道:“是叫南迦,对吗?看着你,我便新生喜欢,觉得亲近极了。是学什么专业的呀?让我猜猜,是不是和艺术有关的?”   南迦抿着唇笑,“是。学画画的。”   世家太太笑得更深:“怪不得。我一看呀,就觉得你气质出众极了,指定是与艺术有点关联的。我也喜欢画,哪一日得了空,让我看看你的画好不好?”   南迦自是答应。   她也喜欢这位太太,热情又不突兀,充满善意,和蔼极了。   明中宪很高兴。南迦不知道,这是国内知名书画家,平日里眼光极高,很少有她看得上的年轻人。能得她这样夸奖与喜爱,已是难得,传出去,不知于名声有多大的助益。   今日来了太多人,还有不少相熟的世家都过来打着招呼,算是认着人。   南迦随着父亲,落落大方,言笑晏晏。   顾识洲远远瞅着,也知道她现在正忙得不得了。   身边包围满了与她有关的声音,一位太太正催着儿子去和明小姐打个招呼,混个脸熟也好,日后方便拉拉关系,走近一些。   声音太大,他想不听都不行。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觉得刺耳,人家原本不大的声音在他的耳中自然而然地被放大了──   “哎呀,我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傻?光在这看着有什么用?跟我去,和明小姐打个招呼,你平时不是很会说话吗?你待会看看能不能和明小姐加个微信什么的,方便聊天,知不知道?你平时怎么打闹我不管,你要是能把这位给我娶回家,我把你供起来都行!”   贺子燃调侃道:“这回,该上心了吧?该生气了吧?你瞅瞅,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呢,啧啧啧。”   刚才他们周围也有很多人在议论,但是顾识洲怕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现在好了,是不是觉得刺耳得很?   贺子燃幸灾乐祸的样子简直不要太猖狂。   顾识洲乜他一眼,他缩了缩脖子,终于稍微收敛了些。“行行行,我闭嘴!”   他想过去,穿过人群,和她……打个招呼也好。可是脚步又犹豫了,不知会不会把她吓跑。   她已经跑了整整三年,他竟是不敢轻易再试。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就在眼前的时候,他竟然有这么多的怯意。   顾识洲抿紧了唇,拿出手机给陈今书打电话。   不就是妈?   谁还没有了?   他自己过去是挺突兀,那就让他妈带着他过去。   靳淮予他们看着他的操作,不可谓不吃惊。   “顾总,你干嘛呢?”   顾识洲没回答。   还能干嘛?场内求助。   陆池笑得都快肚子疼。   刚才那个“浑然不在意,管你们干什么,反正与我无关”的顾识洲呢?!   陈今书今天自然也来了,只是场地太大太大了,上千平的地方,她压根没看到自己儿子,正和她的朋友在另一头说话。   他们都在为江如因好不容易找回了女儿感到高兴。   乍然接到儿子电话,陈今书有些莫名,这孩子给她打电话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溜?   可是以他的性子,想溜就溜了,什么时候还会给她打电话报备了?   陈今书觉得稀奇,难不成是被她给念叨怕了?   她接起电话,和友人聊天的笑意还没褪去呢,“儿子,干嘛呀?想走?我警告你啊,宴会不散,你就不许给我走的哈!”   顾识洲劈头盖脸被一顿威胁。他拧了下眉,没和她辩解,只问道:“你来了吗?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第37章 再遇 三年来他离她最近的一次   陈今书听到他要找自己, 挑了下眉:“你找我干嘛?”   不怪她多想,主要是她这儿子自小就没有找过她。从小到大再独立省心不过了,其她妈妈不知有多羡慕她。   但是她其实还挺想操心的,就是儿子没给她这个机会。   顾识洲看着远处南迦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简单扼要道:“你不想去见见江姨女儿?我陪你去。”   陈今书:“?”   陈今书:“!”   这还是她儿子吗?   主动跟她提起要去见江如因女儿?   关键不是江如因, 也不是她女儿, 关键是那是个女孩啊!   不是男孩, 不是别的, 是女孩啊!   陈今书丢下她的小姐妹, 立马找顾识洲去了。   她操心顾识洲的婚事很久了, 这都快三十了, 自打三年前那个女孩走了以后,他的身边就再也没有过女人,而且大有一副再也不找的架势, 可把她给操心坏了。   她想, 当年那个女孩应该是很好的吧,才能让儿子这样念念不忘。只可惜,她没有机会认识一下那个女孩, 和她相处相处。儿子这样喜欢, 她一定也会喜欢的。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那个女孩走了呀,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了,她的傻儿子找了三年都没找到,还能抱什么希望呢?   这几年她有试着给他介绍一些女孩儿,可是他一副清心寡欲谁也不要的样子,她都快操心死顾识洲的婚事了。难不成真要孤老终生?   这还是她头一回听顾识洲主动对别的女孩有兴趣,可不是把她给高兴坏了?   陈今书丢下旁边的人就去找顾识洲, “儿子!走走走,我们去见见你江姨的女儿!”   别看场地大,她儿子可是说要去认识一个女孩哎!就算这场地再扩大十倍,她都能从人群中找出来顾识洲。   顾识洲旁边的人都快笑岔气了。   关于顾识洲竟然找场内援助追老婆的二三事。   顾识洲被笑也顾不得搭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南迦。   他找了那么久的人,找到几乎绝望,以为此生都找不到了的人,现在就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他现在整个脑子一片空白,只想过去找她。   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顾虑到她会不会被他吓跑。   如果她再走,那他就真的找不到了。   陈今书过来后,顾识洲才算是放下点心。以陈今书和江如因的关系,说不定,她会给点面子说上几句话?   陈今书没想到儿子还能有这样的觉悟,带着他就上前去了。她原本想着今天江如因会很忙,所以特意没有去凑热闹,想等着之后闲下来了再去找她来着。   她对江如因认回来的女儿也好奇极了。自打三年前她们在江如因的店里见过一次以后,后续的事情她就都不知道了。江如因叮嘱她保密,她还以为是怕中途有什么变数,所以也没与旁人说过。如今一切可算是得了圆满。   南迦刚应付完一波人,一转眼就看见了顾识洲朝她走来。她眨了下眼,心里只想着,终于,还是逃不过。   不过今天她既然愿意出现,便是做好了他会见到她的准备,所以也算是早有了心理准备。   江如因笑着拉过陈今书的手,“怎么现在才来?”   陈今书:“这不是看你忙吗?咱们也不急于一时半会的。快和我介绍介绍,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江如因把女儿叫过来,笑着与她介绍:“叫南迦。”   南迦认出了陈今书,微微一愣。她没想到那次在甜品店遇到的阿姨会是顾识洲的妈妈。   这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那么和善、那么爱笑的阿姨,和顾识洲这座冰山一点都不像,她根本就没认出来。   南迦抿紧了唇,开始有些紧张。   南迦和顾识洲在一起的时候,陈今书并没有见过她。在甜品店是第一次,时隔三年,记忆已经褪去了颜色,如今是第二次。   她笑眯眯地看着南迦,喜欢极了,漂漂亮亮安安静静的小姑娘,怪讨人喜欢的,“好的呀好的呀,和你长得可真像。”   陈今书一把拉过顾识洲,介绍给她们:“这是我儿子,顾识洲,看你们差不多年纪,以后就做朋友相处。”   陈今书一时间倒也没想一步登天做什么,只是想着江如因的女儿刚回来,给他们介绍介绍,以后在外头顾识洲也好帮忙多顾着点。   这是这三年来,顾识洲离她最近的一次。   在她彻底离开之前,她就已经拒绝见他一段时间了,而且很抗拒他的接近。   他已经数不清他有多久没有碰过她了,哪怕只是简单的碰触。   他眼底的深处,藏着一丝难言的痛楚。   顾识洲克制住了所有的情愫,深深地看着她:“你好。”   明中宪和江如因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们仍是隐藏住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逼着自己平静一些,若无其事一些。   南迦淡淡一笑,算作打招呼。   他们之间隔着将近半米的距离,宛如银河天堑。   陈今书在问他们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南迦是学什么的,打算做什么。   江如因一一回答了。   听见她在Y国读完研究生,顾识洲强装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她竟然,真的在Y国待了三年么?   怪不得,他把国内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她,甚至没有丁点消息。   原来她根本不在国内。   他也有查出境的消息,可是什么都查不到,如今看来,怕不是被明家刻意抹去了踪迹?   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尽数了然了。   顾识洲整整三年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他突然觉得有点荒唐,整件事未免过于离谱。   她竟然是明家的亲生女儿?   她当年竟然是跟着明家走的?   他知道明家出国,但是并不知道她是跟着一起的。   这就相当于,参考答案就在他眼前,他却以为是废纸给扔了。   极大的荒唐感在他心里弥漫开来。   她为了离开他,为了不让他找到,她甚至都愿意出国吗?   他到底是做了多大的错事,才值得她这样的惩罚?   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很多很多的问题想问她。   ——如果这里没有这么多人的话。   顾识洲勾了下唇,看向她:“南迦,以后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南迦抿了下唇,轻轻点头,“谢谢。”   到底是曾经的情侣,好像做不出什么严重的撕破脸的事情。   如今面对面站着,多少有些情愫还在。   想要做到彻底和陌生人一般,她还需要努力。   陈今书从来没见儿子主动过,从来没见他在任何一个女孩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天呐,她觉得她儿子好像真的动了春心?   可是这才第一次见面啊,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陈今书觉得她好像从绝望中看到了希望。   她对南迦依然是满意的。   别说别的,就单指她儿子的态度,现在顾识洲不管喜欢谁她都没意见,举双手赞同。因为这起码意味着他从曾经的那段感情中走出来了,不是吗?   只要他愿意走出来,她什么意见都没有。   她不知道有多怕他就这样陷在那段感情中一辈子,再也不愿意出来。   陈今书积极地拉着线,想让两人留个联系方式。   顾识洲看着她。   南迦自然是不想的,她好不容易和他割断了联系和牵扯,如今再怎么她也不想死灰复燃,让一切都回到原来的起点。   她随口找了个理由,算是婉拒:“不好意思,陈姨,我刚回国,还没来得及办理国内的号码。”   顾识洲算是意料之中。   他知道肯定没那么容易拿到。   只是也没想到她还能想出这样的理由推拒了。到底是成长了,处事成熟了,不着痕迹地就拒绝了自己不想做的事。   南迦看也没看他。   她知道,他肯定知道她在找借口的。   陈今书倒是信了,遗憾道:“这样啊,那只能下次了,没事没事。”   顾识洲还想说什么,但是周围人太多了,还有很多人等着过来攀谈。   陈今书没有带着他在这里多逗留,只说道:“你们先忙着,我们改天再去你家说话。”   江如因笑着说好。   陈今书一把拉着儿子就先走了,走之前,不忘满意地看了眼南迦,和她说再见。   南迦微愣,回道:“嗯,陈姨再见。”   她以为顾识洲的母亲和顾识洲的爷爷应该会是一派的,很讨厌她。即使现在不知道她是曾经和顾识洲在一起的人,应该也不会对她喜欢到哪去。   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这样热情。   而且看上去,好像……并不讨厌她? 第38章 二更 她现在再也不是他的了   其实顾识洲并不愿意走, 但是好像不得不走。   他看了她一眼,还是转身离开。   不急于一时。   他走后,南迦悄悄松了口气。   总算是走了。   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有一种紧张感和不适感。   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面对面地说话, 总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垂下眼, 平复着情绪。   江如因不放心地握了握她的手, 她回以一笑, 表示自己没事。   江如因欣慰地笑了笑, 在南迦耳边轻声道:“我们迦迦最坚强了。你很棒, 表现得超级好, 一点纰漏和瑕疵都没有。”   闻言, 南迦心情轻松了许多。   只要表现得好,没有露出一丝半点的脆弱就好。   晚宴上,有许多适龄男人试图加她微信, 都被她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   等晚宴结束, 客人陆续离开,南迦回到了房间,在化妆师的帮助下, 她一个一个摘下了身上繁复的首饰, 褪去了礼服。   今晚总体而言她还是很开心的。就像只是参加了一场普通的宴会。   在这场宴会上, 她得到的全是夸奖和赞许,这无疑会让人心情很好。   她能感受到今晚全场的目光几乎都在她身上,以往的她并不喜欢这些目光,她不喜欢被过度关注,被注视的时候,难免紧张,生怕哪里没有表现好而被外人看到。   但现在她看开了很多, 不大去在意这些了。   况且,站得越高,收到的目光就越多,这一点无法避免。现在收到的目光这样多,又何尝不是一种对她的肯定呢?   南迦想泡个澡,收拾睡觉来着,没想到卸完妆的时候,明姣却来了。   她敲着门,请示着:“我能进来吗?”   南迦都没抬头:“进来呀。”   今晚有个明姣喜欢的男歌手的演唱会,明姣说什么也要去,据说是男歌手很久很久没开过演唱会了,好不容易开了,还是在申城,她肯定是要去的。   江如因也没勉强,去就去吧,去吧去吧。   他们本来也是在担心这样的场合会让明姣受到冷落,这样的话也好。   只是不知,是真的凑巧碰上这个演唱会,还是明姣刻意避开这个晚宴。   南迦抬头看她一眼,她应该是刚回到家。   南迦问:“有什么事吗?”   明姣把门带上,嘿嘿一笑,“南迦南迦,今晚怎么样?”   南迦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还好,就那样吧。”   “我跟你说,我今晚被我爱豆点名了,他跟我说话了嘿嘿嘿嘿。”   南迦挑眉,刚想夸一句,明姣接着说:“我在前排,然后我也没听清,我身边全是‘啊’,我也在‘啊’,我只回了一句:我爱你。”   南迦:“……”   她皱了皱眉,沉默地点了下头,表示认可。   起码临场反应不错,没有浪费这个机会。   “明天他要离开申城了,我想去送机,你要不要一起去?”   南迦连连摇头。   她跟着明姣追过几次,腿差点折了,小命也快折了,还是不要了吧。   明姣的爱好其实也很广泛,就是偏巧都是她不感兴趣的。   明姣遗憾道:“好吧。那你明天打算做什么?”   南迦想了想,“有一个拍卖会,可以去看一下。”   她以前接触不到这种东西,顾识洲对拍卖会也不感兴趣。是在Y国的时候明中宪带她去过几次,算是给她启了蒙,在去的时候,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后来她也就尝试着自己去了。去过几次后,越来越喜欢。   当然,她去的都是有她感兴趣的画作的拍卖会。   家里人都知道她为数不多的一些喜好,刚才明祈给她发了一个拍卖会的信息,问她想不想去,她立马答应了。   之前去的都是国外的,她还没去过国内的呢。而且看展品,有一幅画不错。   拍卖会啊?   明姣再一次遗憾地点点头。好吧,她不喜欢这个。   在南迦房间和她说了半天的话,一直到深夜,明姣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主要是太无聊了,想找人说说话,在家里的话,她和明祈明栩没啥话说,毕竟她说了他们也不懂,他们说的她又不想听。爸妈的话,更不适合说了,南迦是唯一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回到房间后,明姣拿起充电的手机开了机,发现竟然有不少消息。   刚才在演唱会上她疯狂拍照录视频,手机直接给干没电了,没电到关机,她回来后随手充上,也没管,就去了南迦房间。   消息最多的,竟然是——   明姣眨了眨眼。   沈敛之?   多久没联系了?他怎么会给她发这么多消息?   点开一看,才想起来,哦对了,他也有参加今晚的宴会。   他问她今晚怎么没看见她。   明明是个再无情不过的人,这次说话间却多少看得出小心。   明姣好笑。应该是知道明家找回了南迦,怕她现在在明家被排挤,猜测着连个晚宴她都不被允许参加吧?   他发了好几条,问她有没有什么事。   明姣这几年在Y国,和他没什么交集。今晚看到这么多消息,却不免有些感动。   看着是个粗糙的大男人,没想到心思也会这样细腻。   她回复了下他:[没什么事啦,不用担心,就是今晚有个苏铎的演唱会,我去看演唱会了,所以没参加。]   沈敛之等她的回复等了一晚。从今晚没看见她开始就给她发消息,过去了这么久,才终于等到她的回复。   只是这回复不是很顺心。   他拧了下眉。   苏铎?谁?又是她的新墙头?   上次她喜欢的明星不是姓周吗?   明姣也觉得不好意思,她解释了下刚才手机没电才没及时回复的事。   沈敛之叹了口气。   他问她现在在明家怎么样。   明姣:[放心啦,我没什么事,而且我都成年了,毕业这么久了,早就该独立了。]   既如此,沈敛之倒也安心了些。   就只怕她情绪不好,但现在看来,她的自我调节能力还不错。   也是,明家培养出来的女儿,怎么可能那么脆弱,怎么可能那么不堪一击。   -   陈今书带着顾识洲离开后,悄声问他:“儿子,看上了南迦吗?”   其实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顾识洲对南迦有意思,陈今书这个问题,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是肯定的陈述句,还带着点暧昧的味道。   顾识洲不大放心地瞥她一眼,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哎呀,我是你亲妈,我还能害你呀?你要是喜欢,我就帮你想法子追呀。怎么着我和你江姨的关系都摆在这,让你近水楼台得个月还不容易?随便聚聚餐呀什么的,那还是很简单的。”   顾识洲发现,他好像真的低估了陈女士。原本即将说出口的拒绝之语,默默吞回,只颔首道:“那,谢谢妈。”   陈今书的下巴都快掉没了。   眼前这人还是她儿子吗?!   这这这,也太假了,要不是长得和她儿子一模一样,她都要怀疑一下这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哎哟,看来这是中意得不得了呀,都肯在她面前低头请她帮忙了!   顾识洲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做过。   陈今书那种被需要的心里在此刻颇为满足。   她现在要求不高,儿子只要愿意开始新的恋情,忘记旧的恋情她就知足了,不管对方是谁,她都感激不已。   陈今书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交在我身上。你呀,到时候别老摆着张冰块脸,没有女孩子喜欢的,你多笑笑。咱们一起努力,把南迦追到手。”   顾识洲虽然对陈今书的能力有些微怀疑,但是陈今书和江如因几十年的闺蜜情摆在这里,他相信多少还是有用的。于是他便只乖乖点头答应,毫无意见。   陈今书都快高兴坏了,她从来没见过儿子这样乖顺的模样,看来是真喜欢得不行了。   眼看着顾识洲的几个好友还在,陈今书也没再打扰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回去找她老公去了。   靳淮予等她走远,才故意道:“怎么样,三年来说上的第一句话,感觉如何?”   顾识洲舒了口气。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提着个心在紧张着。   她变了很多。从表面上来看或许没什么变化,但只要是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身上细微的那些改变。   他的南迦,变成了更好的南迦,就好似,当初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如今彻底盛放。   盛放得妍丽无二,吸引去了全天下的目光。   不可否认,这样的她迷人无比,足以吸引走现场全部的目光。   顾识洲抿紧了唇。   可是,她现在再也不是他的了。   刚才她刻意的疏离,他看得出来。她根本没想承认曾经认识他。   那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陆池拍拍他肩:“好好追吧。”   靳淮予:“当初怎么跟你说来着?不听我话,现在就后悔着吧。”   的确。   当初靳淮予好心规劝,可是他没有听他的,一意孤行,以至于局面从一开始的失去控制,到后来彻底的无法挽回。   靳淮予是过来人,每一句话都是有道理的,他当初,为什么就没听呢?   顾识洲苦笑不已。   现在,他和南迦就像两条平行线,毫无交集。   贺子燃都看不过去了,好心安慰了句:“没事,起码现在人找着了,你起码有了努力的目标。不像之前,想追都找不到人是不?也算是个好的开始,你也别太悲观了。”   顾识洲从不觉得他们之间会就这样结束。   他颔首,“嗯,是个好的开始。”   起码,她回来了,不是吗?   其他三人对视一眼,看得出顾识洲压根就没打算放弃。   他们两个的故事,好像越来越好玩了。 第39章 偶遇 能不能推给我一下?   有顾识洲这意思显露着, 陈今书积极主动地联系着江如因。   第一就是试探了下南迦是不是单身。   嗯很好,是单身。   第二她就试图约一约了,大家一起吃顿饭什么的。   只是江如因说:[我跟你吃饭可以,但是我家迦迦忙, 没时间的啦。]   别说江如因避着顾识洲, 就算不避着, 也约不过来。晚宴结束之后, 她已经收到了几十个邀约, 现在还在不停增加中, 迦迦哪里去得过来?哪个都不好得罪, 索性一视同仁地全推了。   陈今书不无遗憾道:[哪天有时间了, 你也带出来让我好好见见,别藏在家里,小气!]   江如因:[你没女儿你不懂, 你要是有女儿, 你比我还小气,不肯让人看呢。]   陈今书感觉她有被扎了一下心。   她的确是没女儿,这些年不知道有多羡慕江如因。   陈今书不死心, 以后要是南迦嫁过来, 那也是她女儿。   她又和江如因抗争了许久。   -   其实南迦对顾识洲现在的情感状况并不清楚, 已婚未婚都不知道。   她也不想知道。   昨晚是不得不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迫不得已。   说不定,没有机会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南迦喝着粥,其他人陆陆续续下楼,江如因和明姣脸上都有几分倦意。   江如因被陈今书缠了半天,明姣的话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明姣坐在南迦旁边, 吐露了真相:“昨晚追了苏铎的电视剧,呜呜我激动到三点才睡着。”   南迦:“……”   苏铎是谁?   上次不还是季辰一吗?   明姣没说,其实主要是因为沈敛之突然出现了下,她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然后就一晚上没睡着。   何止到三点,她感觉天亮了她都没睡着,几乎睁眼到天明。   她回国的事儿圈里人都知道了,几个朋友说着要给她接风洗尘,正在商量着去哪里。   明姣好奇,沈敛之会不会来。   不过他很少凑这种热闹,应该不会。   南迦吃完饭,准备出门买些绘画用具。   何浅浅给她发了个地址,是何浅浅的工作地址,跟她说有时间可以过去玩。   南迦买完东西就想去。   司机问她想去哪个地方,南迦在手机上查了会,告诉他一个文具店的地址。   她好多东西都得补,所以得找一个大型点的文具店。   买完东西,她先给何浅浅发消息说要过去,才去了何浅浅那。   何浅浅在上课,刚好没看到这条消息。   更不知道顾识洲也在去找她的路上。   南迦回来了,但是他根本没有她的联系方式,陈今书那边也拿不到。昨晚他想了一整晚,突然想到了何浅浅。   他刚问过何浅浅没多久,有没有她的消息,何浅浅说没有。原本也没怀疑过,但现在却是觉得不对。   南迦会不联系他,但却不会不联系何浅浅。   何浅浅以前说没有或许是真的,但这次不一定。   顾识洲知道再发消息问结果也是一样,于是索性驱车前往。   他以前并不认识南迦的朋友,包括闺蜜。等发现找不到她了,想问问人,才发现他根本不认识什么人。他对她的世界,涉足太浅,了解不深。   后来的漫长岁月中,他有反思过,他这样是不是过于不称职?   仔细想想,他真的了解她吗?   她的朋友、圈子、兴趣、喜好,他了解多少?   他好像,根本没有想过去了解。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只在乎她。甚至,连她都在乎不好。   后来想回忆她的时候,才发现可回忆的事情是那样浅薄于表面。   也是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有多少地方没有做到位,但这个时候她已经走了。即使意识到了,好像也没有任何弥补的办法。?   如果还有一次机会……   他很想重头来过,重新去做好一些原本没有做好的事情。   他来过不少次何浅浅工作的地方。因为一开始他不相信南迦会和何浅浅真的断了联系,所以他试图从何浅浅这里找到些南迦的踪迹。   可是后来他盯了很久,还用了手段去查探,最终不得不承认,何浅浅好像真的联系不上南迦。   南迦那样狠心,为了不让他找到,她能断掉所有的联系,包括好友。   顾识洲轻车熟路地停好车,准备上去。   这里有很多班级,很多家长、很多小孩。有个爸爸抱着女儿经过他身边,爸爸哄着女儿在他脸上亲一下。   顾识洲素来是不大在意周围人的,周围的人发生了什么他都没有关注过。但这次他却是切实地投去了目光,目光的本质,是一丝羡慕。   他好似,也是幻想过有个女儿的。和她一起,有个女儿。只是这个幻想破碎了太久,以至于他都快将其遗落在角落。   那个女孩儿很白很漂亮,就像个小天使。   他忍不住从记忆深处找出了曾经有过的幻想,心想,如果他和她有个女儿,女儿会是什么样的?更像谁多一点?   ──但反正,一定是很好看的。他和她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漂亮。   那个女孩儿毫不吝啬地在父亲脸上亲了一大口,抱着爸爸的脖子,心满意足,满是依赖。   他们渐渐走远,顾识洲也收回了目光。   只是,他在朝前走的时候,目光倏然落在了新出现的她的身上。   ──是南迦。   南迦坐在教室外面的长椅上等着何浅浅下课。   对上他的目光时,她也是一愣。   原本觉得很久都不会再见面的人,没想到不过一会的功夫,这时候就又见到了。   缘分有时候巧得出奇,让人惊讶且震撼不已。   南迦一时间都有些回不过神。   顾识洲也是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果然,她和何浅浅是有联系的,何浅浅是在骗他。   他为自己的敏锐感知而感到庆幸。   他走到她面前,“迦迦……”   这是他们久违的、面对面的、单独相处。   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距离这样近,而且她没有躲。   他坐在她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十厘米。   小到忽略不计。   “在等何浅浅下课吗?”他轻声问。   南迦知道他和何浅浅有联系,问了何浅浅三年她有没有回来,所以她对此一点也不惊讶。   三年前并不相识的两人,他竟然会去主动接触认识,只为了探听一点她的消息。她刚知道的时候,也是不可思议的。   南迦点了下头,又觉得这样的氛围很奇怪,她如坐针毡。几瞬过后,她想起身离开。   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迦迦,当年倪初然给你的请柬是假的,我根本不知道有那个请柬的存在。”   南迦眸光闪烁了下,长睫如蝶翼般轻颤着。   乍然提起旧时往事,她的回忆猝然被掀起。   她淡定的表象被戳破了个窟窿,抿紧唇,摇了摇头:“我不想听这些,都过去了。现在,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这次她和妈妈在拟定名单的时候,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倪家。足以说明,倪家和明家的差别有多大。现在的倪家,地位直线下降,怕是都要跌出这个圈子,倪初然现在在她眼里,根本算不得是个人物。她该释然了,这一切都该放下了。   顾识洲握紧她的手腕,她挣扎了下,手腕纹丝不动。   顾识洲声音温沉,对这难得的机会顾惜不已,“我没有和她结婚,当年,我和你说过的计划,成功了。”   南迦心中大动。   她一度分不清这些话的真假。   直到他做到了,围在真话身边的虚假烟雾才悄然褪去。   可是这原本也不是重点。   他们分开的原因,远不止这一个。   南迦低眸,摇了摇头,“那些都是过去了,以后向前看吧。”   向前看?   顾识洲苦笑,她倒是说得轻松。   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何浅浅的班下课了。   门打开,里面的学生涌了出来,家长们在这边等着接自家的孩子,场面开始热闹纷杂,吵嚷不已。   他们俩也被人撞开了,小孩子们吵闹的声音掩盖了一切。   南迦也没被撞到,就只是被他握住的手腕被撞散了,正合她意。借着机会,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顾识洲曾经以为,她所介意的是他刚才所说的那些。   直到他解释完后,她只是稍微动容,面上仍平静无波,他才意识到,可能远不止这些。   顾识洲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他没有追上去。   只在心里懊悔,应该拿个联系方式的?   不管怎样,有个联系方式才方便说话,也方便哄人。   他从来没觉得他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是需要双方同意的,但是他们之间,当年是她单方面提出分手,他没有答应。   小孩子们散得很快,没多会就都跟着家长离开了。   何浅浅收拾好东西走出来,看到顾识洲在这,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整理好理直气壮的心情,她才问他:“你怎么来了?你找我有事?”   顾识洲回过神,看她一眼,用陈述的语气说:“她回来了。”   何浅浅还想装个傻,他接着说:“你知道。”   行吧。   何浅浅撇撇嘴,和这种高智商人类玩,她是玩不过的,她心里早就有数了,原本也没想过能瞒多久。   她破罐子破摔地承认:“嗯,对,我是知道她回来了。所以你找我干嘛?有事?”   顾识洲抿紧了唇,看了眼她手里拿着的手机,目光多少有点觊觎。   他只道:“你有她的联系方式。”   何浅浅气笑了,搁这跟她一句一句质问呢?   她抱着手,不客气地看着他:“对啊,所以?”   “能不能推给我一下?” 第40章 一更 精心筹划跟她见面   顾识洲的语气有点恳求的味道。   他很诚恳地在请求。   他但凡嚣张一点, 何浅浅都不会这么不好意思拒绝。   但是该拒绝的时候还是得拒绝。   何浅浅肯定不可能给他的,“除非迦迦同意,否则我不会给你的,你死了那条心吧。”   顾识洲皱了下眉。   何浅浅看他不爽很久了, 对他说话也是毫不客气, 反正他们两个专业互不相干, 她也不怕他给她穿小鞋。   她插着腰, 指责着他:“你要是真想追回她, 你就诚诚心心地去请求她原谅, 等她原谅你了再加你, 这才是最正确的。”   刚才何浅浅的班级是最后下课的, 又过了这么一会,周围的人都走空了。只有他们俩,倒也方便说话。   “我明明已经解释清楚了。”顾识洲有些迷茫地喃了一声, 像是在求救, “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那就说明你对你犯的错误的认知还没到位,你还没意识到她真正离开你的原因。”   何浅浅好心点拨了下,挥挥手走了, 不忘警告:“没事别来找我, 打扰我们约会了。待会她因为你来多了而不愿意来, 那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识洲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她前面说的话他倒是听进去了。   他没有再阻拦何浅浅离开,只靠在墙边,颇有种颓感。   何浅浅知道南迦有来过,赶紧追去了。   -   何浅浅见到南迦后,把刚才和顾识洲说的话说给南迦听,南迦默默的, 只是说:“他因为我一直来打扰你,真的很抱歉。以后你别理他了,不需要理他。”   何浅浅拍了她一下,“都说了别跟我这么客气。”   何浅浅见她情绪有些低,不免拉了拉她的手,“迦迦,你和他分手的原因是什么?真的是因为那个女人来找你吗?”   南迦摇头:“那只是个导火索。”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发现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太多了,她觉得她和他之间是不平等的,这一点在分手前她就意识到了。只是当时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该如何矫正,便没有任何举措。刚好碰上倪初然的事情,也就作为导火索分手了。   他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远不止于此。   这样啊。   这种感情问题何浅浅也不是很会处理的高手,索性丢开不提。   何浅浅知道有家酒店的下午茶很不错,带着她过去。   这家酒店还挺热闹的,大堂里人来人往。   服务员带着她们往喝下午茶的地方去。   刚要走,就听得门口一阵吵闹声。   服务员看了眼,解释说:“是我们总经理来了,今天他们来我们这里视察,抱歉,打扰到您了。”   南迦也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很多西装革履的人,看着是一群精英人士的聚集。   她本没有多在意,只是却被正中间的人吸引了目光。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是司越?   三年没见,她有些不大敢认,但也是可以认出来人的。   司越也看到她了,他和身边的人低语了什么,就朝她走来。   南迦:“……”   别啊,你过来做什么?   司越今天就是朝着她来的。装模作样地交代完了人,让他们自己去视察,自己就过来了。   昨晚明家的聚会原本是有邀请他的,但是他压根没兴趣去。后来看到新闻上明家新千金的照片,他从看到开始就不淡定了。   怎么会是南迦?   这时候再后悔没去也来不及了。   他这几年派了不少人去调查,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从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她竟然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司越从得知开始就坐立不安。   早知道南迦会出现在那个晚宴,他说什么都会去。尤其是在知道顾识洲去了以后,又被他捷足先登后,他更是悔不当初。   又被顾识洲抢了先!   顾识洲先见到南迦,还不知道这段时间又会发生什么。   他出现在南迦身边,好像每一次都晚了,每一次都被顾识洲捷足先登。   但是好在,这次他得知得早,只晚了一晚上。   司越精心筹划的跟她在这里见面,其他人都是逢场作戏的演员。   司越朝她们走去,何浅浅看到他,激动地抓住南迦的手。好帅,而且给人感觉是很温润的谦谦君子,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太符合现在的择偶条件了。   南迦安抚住她,也不得不和司越打招呼。   司越摆摆手让服务员去忙,“要去吃下午茶吗?我带你们去吧?”   南迦想拒绝,但是好像找不到什么拒绝的话。他已经很自来熟地带着她们往另一个地方走了。   便只能任由他带着。   司越绅士地跟在她身边,距离没有过近,不免关心地问:“我们是真的好久没见了,你最近都去哪里忙了?之前你那个微信是不是没有用了?”   南迦没想到他还有关注自己,颔首承认:“换了个号。我这几年去别的地方读书了,刚刚回来。”   “这样啊,那就好,我怕你出什么事,一直在惦记着。没事就好。这几年过得好吗?”   南迦不大习惯欠人什么,听他这样讲,有些愧疚,“还不错,你呢?”   司越笑了笑:“还是老样子。”   何浅浅觉得她有点像电灯泡。她认真思考着,要不她离开一下给他们腾点空间?   “前段时间我回了趟村里,那里变化很大。如果有时间,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南迦想起了很多,她看了看他,依稀回忆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他们关系真的很好,两小无猜,也不过如此。   她原本觉得和他这么多年没见了,很陌生,说话之间也不免觉得生疏。可是这会,她觉得她好像错了,这样对他,好像太残忍了。   南迦不忍地抿抿唇,心有些软了,情不自禁地答应了:“好,等过段时间我空一点。你现在有空吗?一起吃个下午茶吧?”   司越受宠若惊,连忙说好。   他感觉得到她对他的疏离,原以为还要努力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和她亲近起来,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邀请他一起吃下午茶。属实是让他又惊又喜。   司越带她们到一个包厢里,让人把比较有特色的甜点饮品都上来。   何浅浅如坐针毡,她要不还是走一下吧?不能当电灯泡啊。   她的小姐妹没了顾识洲,好不容易遇上个新的,而且看起来还不错的,她可不是得给点力?万一就成了呢?那岂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分手不要紧,担心的是分手后走不出来,难以开启一段新的感情,或者遇不到更好的人。她看这个男的其实挺不错的。   于是乎,何浅浅点了点手机,故作为难道:“我领导喊我回去加班……迦迦,我可能得先走了。”   南迦讶异:“这么突然?”   何浅浅很苦恼地说:“你不懂,这就是社畜的痛苦,就是得随叫随到,哪怕是休息时间。这年头都这样,混口饭吃不容易啊。”   南迦还没进入过社会,的确不大了解这种情况。她这么一说,南迦便赶紧让她去忙,“那下次我们再来。”   “好啊好啊,你们俩继续,我就先走了哈。”何浅浅拿了包就走,动作飞快。   等出了包厢,她偷偷给南迦发微信:[加油啊姐妹!拿下他!我觉得他也不错!]   南迦没时间看手机,恐怕得待会才能看到了。   何浅浅在心里默默给南迦加油打气,女人呐,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嘛,没了顾识洲,还有下一棵树等着!她家南迦从来不缺追求者,顾识洲算个球?   司越不知道何浅浅是不是真的有事,他无比感谢何浅浅,如果不是这时候不方便,他甚至想给何浅浅一个VIP会员,或者她尽管来这吃东西,他给她免单。   何浅浅一走,只剩他们两个人,的确是更方便说话了。   司越问她这几年读的什么专业。   闲来无事,他又感兴趣,南迦便和他浅浅介绍了一下。   司越听得很起劲,做好了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南迦浅浅笑着,介绍完了,说道:“其实也还好,就是求学而已。”   能在她感兴趣的领域继续学习,她一直觉得是件很幸运的事情。   “那现在回国了,有什么安排吗?”他问。   “还没想好,有很多想做的事,得好好计划一下。”南迦端起手边刚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问他:“你呢?还没来得及问,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这么一会的功夫,她感觉自在了不少,没有原先那么陌生了。 第41章 二更 或许不至于走到今天   司越这几年一直在和顾识洲斗智斗勇。   从前两家就打了许多年, 他也算是延续传统。   但他和顾识洲为难,并非因为祖辈原因,只是因为南迦。   当年,他不过是一个不留神, 南迦就被他气走了, 并且杳无音讯。   司越找遍了很多地方, 那个小山村也派人去找过了, 但是没有一点消息。   在知道是因为顾识洲后, 他又怎么可能不记恨?   这几年, 他压根没停手。   是替南迦出气, 也是替他自己出气。   只是顾识洲的实力摆在那里, 他也没讨到什么好,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   司越扯了扯唇,“还是那样, 勉勉强强, 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   南迦蹙了下眉,听着, 好像很可怜。   既然这么说, 那就是过得不好了。   仔细想想, 他在新的家里,没有妈妈,爸爸也不知道疼不疼,日子过得属实是不容易。   司越提起想加她新微信,南迦忙点出来二维码给他扫。之前她一声不吭地弃掉那个号,存了几分决绝的心思,这样做的确很容易走出来, 很容易成为一个新的自己,但现在想想,也是有弊端,比如以前的朋友也都联系不到她了。   南迦说:“短时间内我应该不会再离开这里了。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要是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你不要跟我客气。”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的出处是一样的。都是从那个地方走出来,走到今天,是一样的艰难。   而且,他们本不该这样生疏的。   南迦有些愧疚。   即使当初他不告而别,但是也是有苦衷的,她或许不该再介怀。   司越没想到她会和他说这样的话,他有些动容。除了她,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和他这样说了。   年少时的情谊,是最真的。   当初他家境属实不好,她明明也不好过,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还是能每天给他带点东西吃,怕他被饿死了。   有一次他生日,她不知怎么做到的,竟然给他带了个鸡蛋。他们家距离不远,那天晚上,他听得到从她家里传出的打骂声,一整夜都没停歇。那天,司越一夜无眠,一边听,一边咬紧了牙,眼底全是恨意和不甘。早知道,他就不吃那个鸡蛋了......   司越纠结了许久,只有一个请求:“南迦,在我心里,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我希望我们可以和真正的朋友一样相处,如果可以,以后你如果要走,能不能......和我说一声?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我永远会站在你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背叛你。”   南迦抿紧了唇,再次对三年前的一走了之感到抱歉。她重重点头:“好,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司越勾了下唇,下午茶点陆续上来,他给她推荐着。   这只是他名下的一家酒店,他自然不可能这么熟悉,这都是提前准备过的。   等吃完下午茶,他送她回家。   南迦本来想说她自己回去就行,打个车非常方便,但是对上他真诚的目光,她默默把话又吞了回去。   他的车也是很沉闷低调的,和他这个人很像。   问清她地址,他故作惊讶道:“你一个人住那边吗?”   南迦想起来她好像有什么没说。   于是顺便把她和明家的事和他说了。   他原来的家不是他真正的家,却不曾想,她的不是。   司越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调查她,于是并没有告诉她自己早就知道了,惊讶地听她说完,才说:“这也是好事。你原来的家里对你那么苛刻,还好你现在走出来了。话说,他们那么对你,是不是因为你不是亲生的?”   南迦也不知道。   她三年没有和他们联系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明中宪去处理的,处理得怎么样,她没有过问。   “可能是的。”她捏着安全带,当初和冯春琴的最后一次联系,冯春琴仍然否认了,但是她也有可能是在撒谎不是吗?   毕竟,她看得出来,冯春琴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她从来没有在冯春琴的眼中看到过喜爱、宠溺、疼爱,只看到过厌恶。   曾经以为是重男轻女,如今想想,也不一定。   她其实很想和他们说说话,好好问一问这件事。又怕他们像牛皮糖一样,只要沾上了,就再也丢不开。   司越问:“现在有谈恋爱吗?”   南迦摇头,“没有遇上对的人。”   几年游历,也不曾遇到过一个能让她心动的人。   司越没有太直接,怕吓着她,准备一步一步来。   他温润地笑笑,“不着急,你这样好,很容易遇到的。”   南迦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笑了笑,不言语。   把她送到家后,有佣人来给南迦开车门,南迦礼貌地问他要不要进去坐坐。   司越笑道:“这次来得匆忙,什么礼物都没带,还是下次吧。”   好友来家中做客,需要带什么礼物呢?又不是女婿上门。   南迦不敢多嘴,匆匆关上车门:“好吧,那你路上小心,开车慢点。”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司越对她,是有那个意思的。   回到家后,明姣在打电话,见到她进来,随口说:“那晚上见,不说了,挂了。”   明姣问她:“晚上有个趴,要不要一起去玩?在最新开的一家酒吧,连我都没有去过,听说超级棒的,我给你介绍几个人认识?”   南迦推推她:“不去不去。”   “去嘛,我保证,都是高质量男性,一米八是肯定的,颜值八分,腹肌八块,这三个八作为最低标准怎么样?”   南迦哭笑不得,这的确是很费心了,不过她还是不为所动,“你自己去。”   明姣嘟囔,“也不知道沈敛之来不来,他质量是最高的,把他介绍给你好了。”   南迦:“?”   她坚定地说不。   明姣见说不动她,这才不得不离开。   南迦去拆了下她今天买的东西,一一搬去画室。   家里给她单独安排了个画画的房间,很大很宽敞,任由她一个人在里面怎么画都行。   一到这里面,她好似又想起了曾经在画室里没日没夜地画画的场景。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用无数个日夜的拼搏换来的,她想走得更高一点、更远一点,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曾经她的世界里只有顾识洲,但现在,她已经有了更广阔的世界。   差不多到点了,南迦从画室出来,洗澡换衣服,准备去拍卖会。   今晚有好几幅画,或许她可以拍下一幅。   明中宪和明祈在客厅说事情,看见她要出门,明中宪想起今晚好像是有个拍卖会,他一边打扣子一边问:“爸爸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在商量什么大事情。   南迦才不打断他们呢,“你们继续说事情吧,我去看看,待会就回来啦。”   “有喜欢的就拍,爸爸给你报销。”   明祈愣是一点表现的机会都没有。他赶紧说:“我给你报销,要多少买多少。”   南迦无奈:“我又不是去进货的。放心放心。”   她的小金库里有太多钱了,不需要他们报销。   明祈不放心,“我跟你去吧。”   主要是昨晚到现在一直有人和他打听他这宝贝妹妹,那些人如狼似虎的,今晚怕是也有这些人要去拍卖会,待会他妹妹一个人去,还不得被人吃了?   明祈眼看着外套都穿好了,说走就要走。   南迦赶紧把他推回去:“你和爸爸说事情嘛。真的不用——”   她感觉她像温室里的花,被家里人保护得极好,一点苦难他们都舍不得她受,他们恨不得替她全部挡去。   这样的家人,和曾经完全不同。   她忍不住想,所以冯春琴,是真的知道她不是亲生女儿的吧?   不然怎么会忍心对自己的孩子这么残忍呢?   三年不曾联系,也不知道他们如今的境况如何了,不知道房贷还得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等到她毕业,她人却不见了,冯春琴找不到她的时候,可能气得不轻。   南迦弯了弯唇,坐上车,出发去拍卖会。   另一边,顾识洲也出门了。   他以前对这些不是很关注,但这几年,如果有一些好画,他倒是会去看看,陆陆续续也拍下了不少。   这几年,他真的变了很多,徐特助跟在他身边,看得最是清楚不过。   有时候他其实觉得他老板挺可怜的,自从南小姐走后,他老板好像就再也没有开心过了。顾识洲变化有多大,没有人比他还清楚了,而且老板完全是为了南小姐去改变的自己,和曾经相比,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果当初老板就是这样,或许他和南小姐不至于走到今天。 第42章 双更合一 追妻   今晚的拍卖会, 半个申城豪门的人都来了。   注定是一个繁华的夜晚。   顾识洲刚到就有人得了消息过来攀谈,很快身边就聚拢了一堆人。   原因很简单,顾识洲赚的是最先进的钱,他的Aim走在科技最前端, 他们想分一杯羹, 进入这个市场, 哪怕只是得点最先进的消息也是好的。   南迦的面孔在这个圈里还算是陌生的, 昨晚虽露了一面, 但大多数人都只能远远地看一眼, 连凑到前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她只要自己想安静, 倒还真能落个清净。她低低调调地来,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就随手翻着册子,等着拍卖会开始。   如果有机会, 她想把她的画在国内打开市场。现在也算是先了解了解, 做个前期调研。   只是,她还在惦记着放在棠园的画。尤其是那副顾识洲做模特的画,那是她那段时间发挥得最好的一幅作品, 别的东西没带走她都没觉得有什么, 只有没带走这幅画, 她一直觉得遗憾,并且一直惦念着。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丢掉。如果丢掉了,那真的是要可惜很久很久。   南迦想,要不和他联系一下,试着拿回她的画吧。好多幅画呢,不要了多可惜呀。   要是被他丢了,那她起码也能不再去想着惦着。   而且如果能卖出去, 她也好更早还清欠他的钱。   南迦打算是打算好了,可是又想起她现在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   然而,在她看到顾识洲的那一秒,她就觉得她白担心了。   即使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她好像也可以经常见到他,并不用担心无法联系。   南迦低下眸,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和他有什么牵扯,怕到时候他们有关系的事情被传得满城风雨。   顾识洲自是一眼就看到了她,他也不去原定的位置,让身边围着的人散了后,就在她旁边坐下。   南迦:“……”   她想换位置了。   这么多地方,就非得坐她身边吗?   他穿着高定西装,正式又严谨的样子,是她极少见的,以前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换上舒适的家居服。但是虽然说家居服减少了他给人的冷淡疏离感,但南迦还是可以感觉得到他们之间有一段距离。   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个,原不该有交集的人。   南迦试图把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但是顾识洲从坐下的那一刻起,就好像已经注定了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顾识洲压低了声音,与她私语:“迦迦,如果你一定要分手,那我同意。”   他虽没有看她,看起来目视前方,一本正经,但话却是对她说的。   南迦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的就同意了,原以为这是要纠缠一段时间的。   她垂下眸,静静的,也没有太大的什么反应,只点了下头。   不曾想,他还有话没说完。   “我重新追你,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   南迦:“……”   她好像白高兴了。   这个人,果然没有那么容易放手,更不会轻易答应分开。   她一时有些无言。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这是通知,不是什么询问。她答不答应并不重要,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决定。   南迦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道:“你追不到。”   她用的陈述句,笃定、确定、肯定。   顾识洲否定道:“那倒也不一定。”   南迦觉得很荒谬,“你追我,我说追不到就追不到,怎么会不一定?”   顾识洲:“……”   他抿紧了唇,按理来说,她说的话是对的,但是他不可能信。   见他终于没有反驳,南迦以为他信命了。她松了口气,趁机问道:“那个,棠园的东西,就是我放在棠园的画还在吗?”   顾识洲心思一动。   “嗯,在。”   南迦一喜,“那我能去拿走吗?”   顾识洲偏头看她,在她明显惊喜的目光中,犹豫了一下。   她想要的东西拿走以后,就打算再也不理他了吧?   他微微沉思,方道:“可以,但你一个人来就好,来几次都行,我不习惯别人来我家。”   东西那么多,一幅画就那么大,她一个人的话,得搬好几次,那就得多来好几次。   南迦的喜悦被浇了冷水,又冷静了下来。   他的确是不喜欢别人来的,以前他们连保姆都不是住家保姆,只让保姆尽量在他不在的时候来做做家务。   好吧,理由成立。   她答应了这个额外要求:“好,那我有时间就去。”   南迦有注意到他对棠园的称呼。   ——“我家”。   他已经把棠园当做家了吗?   那里竟是变成了他的家吗?   以前,她一直觉得棠园不过是他的一个临时住所而已,他的家不在那里。   南迦知道这很麻烦人,客客气气地道谢:“谢谢你。”   听了这声谢,当事人却不是很高兴,心里不对劲极了。   思索了下,他继续道:“我有时候在加班,如果你要来,可以先发个微信。那、我们加一下好友?”   南迦:“……”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面临加他好友的难题。   她想拒绝,又觉得没有拒绝的理由。是她要打扰人家去人家家里拿东西,留个联系方式是应该的,不然扑空了麻烦的也是她。扑空一次还好,扑空几次还是很浪费时间和精力的。   几经深思,南迦说:“去之前,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言外之意,加微信就不必了。   她没有意识到,她这话无意中透露了,她还记得他的手机号。   曾经深记于心的号码,她也的确是没有忘记。——如果他没有换号的话。   顾识洲意外的没有强求。   他只颔首:“好,手机号没有变。”   反正,只要她打一次,他就会知道她的手机号了。倒也是一样。   这三年来,他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像以前一样,安安静静的和她坐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他也知足。如今倒是成全了那个想法,即使周围有无数人,但也可以忽略不计。   他试着和她聊天:“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嗯。”   和司越,南迦会多反问一句,但和他,她没有那个想法,应完就没了声。   她的冷漠完全浮于表面,没有丝毫掩饰,再明显不过。   顾识洲看着她的侧颜,心中苦涩。   和曾经喜欢倒在他怀里不同,如今,她是真的不愿意理他了。   他们像是两个没有交集的陌生人,凑巧地坐在一处。   “如果他们对你不好,记得和我说。”   “如果想回来了,就回来。”   “我永远在原地。”   “我会一直追,追到你同意为止。”   拍卖会开始了。   南迦专注地看着台上。   只是薄唇,已经紧抿。因为抿得太紧而失了血色。   在顾识洲身上的目光太多,以至于坐在他身边的她也被注意到了。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她。   他们一边惊讶她怎么会在这里,一边总忍不住偷偷观察她。   不知不觉的,她已经进入申城的上流社会,并成为其中焦点。   一道又一道的展品出来,南迦兴趣缺缺,只是一个普通的围观者。   直到一幅画作出来,她才有了动作。   她举起牌,参与竞拍。   不曾想的是,身边一直安静的某人也跟着有了动作。   他也跟着竞拍。   南迦蹙了下眉。她不傻,看得出他这行为和她有关。   她又举了两次。   他果然跟着动作。   南迦被扫了兴,不再举牌。   顾识洲顺利拍下了今晚所有的画。   南迦从一开始举了两次之后,再没有动手。   在场的人愣是围观了全场,心里默默有了计较,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   南迦不是怕抢不过他才不抢的,只是觉得和他在这里抢来抢去的,没劲透了,不想去理他。他越是故意招惹,她越是不想搭理。   顾识洲意识到她的情绪的时候已经是处于无法挽回的境地。他拍完后,和她说:“待会我让他们送去你家里好不好?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送你礼物。”   今晚三幅画,价值一个多亿。不是很贵,但也算是一掷千金为博一笑。   南迦面无表情的,说话的声音也很平静:“我不需要。”   他小声问:“生气了?”   “没有。”她目视着前方,专注看着台上,“顾识洲,你好像,从来不会问别人愿不愿意,就把你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所以当年,你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没有告诉我,也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只准备把结果告诉我。我好像,都没有知道过程的权利。如果不是如此,我不会被倪初然羞辱得那么彻底。”   这话仿若一颗惊雷,在顾识洲心里炸开了锅。   他猛地转头看她,唇瓣嗫嚅几下,不知如何言语。   他没想到,在这样平平无奇的一个时候,她会突然吐露这样多的心声,更没有想到,这才是她的介怀之处。   他震惊在原地许久,只觉得脑子里的神经好像僵住了,迟迟动不了。   既然开了头,南迦索性把话说完。   “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存在很多问题,只不过它们都藏住了,并没有那么容易看出来。倪初然的到来,不过是让它们都现了身,让我看到了它们。顾识洲,你真的爱我吗?你对我的感情,真的是爱吗?如果是的话,那你对爱的定义正确吗?”   顾识洲怔然。   “你可能会觉得我们的分手很突然,但是我觉得不突然。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决定。我很感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救了我,但是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不希望我对你只是感激。之前你给我的钱,我会还给你的,不是用明家的钱,那笔钱我会自己挣,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言尽于此,拍卖会差不多结束,南迦也起身离开。   她说了很多话。   这么多话很难记住,但顾识洲每一句都记住了。   他眸色微沉。   他好像,真的忽略了很多。   眼看拍卖会结束,周围不少人想迎上来,却都被他冰冷的脸色吓退。   他们很不解,怎么拍到东西了还不高兴呢?   顾识洲默不作声地离开,把后续事宜交给助理处理。   助理问他东西要送去哪里,他思忖片刻,“放棠园吧。”   交代罢,他抬步离开。   原本是要给她的,他对这些又不感兴趣,喜欢它们的是她。但是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一个多亿的东西,他那么不在意,倒是惹了旁观的人唏嘘。   顾识洲换了身衣服,找了个地方喝酒。   他脑子很乱,好像有很多事情都没理清,一团乱麻搞在了一起。   他不断回想她说过的话,认认真真地去思考她话的意思。   他一直以为倪初然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现在看来,竟然不是么……?   他爱她吗?   如果不爱,又怎么会执着三年之久,把自己的心困于其中整整三年,难以从中走出来。   又怎么会,日思夜想,辗转难眠,想她念她,整整三年。   三年不是一个小数,那是一千多个日夜。   可是,在她离开之前,他也没想过他会想她这么久。   是在她离开之后,他才发现她早已深驻进心里,根本忘不掉。做什么,脑子里都有她的影子,从前和她在一起的点滴贯穿于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好像,有她才是正常的生活,没有她,生活便缺了一角。于是找她,便成了他所执着的一件事。   这一执着,就是三年。   他想,如果她没有回来,找她的时间还会无限延长,直到找到为止。   细究一下,他从前是爱而不自知,并不知道他对她的爱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深入骨髓。   这三年里反复研磨,才慢慢品出其中根本。   他是爱她的。   他确定。   ——那他对爱的定义正确么?   她的每一个问题,好像都很高深,高深到直击内心。   他觉得爱是个虚拟的、不存在的意识,它为什么还会有定义?   酒精之下,他的意识逐渐涣散。意识涣散后,他对这个问题更加迷茫。   定义?   什么定义?   他就只是爱她,没有定义。   ……   等靳淮予接到电话来接他的时候,顾识洲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靳淮予不知道他怎么就又喝醉了,而且喝得比以往都离谱。以往醉是醉了,但好歹还有意识,这次是连意识都没有了。   也就好在这家酒吧是他的,酒保认识他,也认识顾识洲,赶紧给他打了电话。   靳淮予头疼不已,不知道这祖宗今天是经历了什么,这么就喝成了这样。他带人把顾识洲带回棠园,拿着他手指开了锁。   他知道顾识洲住这,但是他们都没怎么来过。有段时间没来,没想到这里竟然被顾识洲布置得几乎到处都是南迦的痕迹。   他扶了扶额,这人真是栽了。   怕顾识洲一个人在这待着出什么事,靳淮予也没走,找了个地方睡了会。   第二天顾识洲醒来的时候,靳淮予正在他家里看电视。   他太阳穴疼到快炸开,出来倒杯水喝,端着蜂蜜水坐到靳淮予身边。   “你怎么在这?”   靳淮予:“不,你应该问你怎么在这。”   顾识洲回忆了下昨晚发生的事情,的确是有些回不过神来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等靳淮予解释。   “大哥,你昨晚喝醉在我那儿了,醉的不省人事,我给你扛回来的。”   靳淮予对他真是没办法了,“你到底是发生什么了?至于喝成这样?”   发生了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顾识洲沉默地坐在那喝着水,试图缓解头疼。好半晌,昨天的记忆回笼,他问靳淮予:“你觉得...我之前和南迦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你们觉得,她是我的什么人?”   “就你包养的......女人?”靳淮予脱口而出到一半,突然改口,“不是,你之前金屋藏娇似的,把她藏得严严实实的,谁也没见过。还是后来有个什么事,我们才见了她一面。大家都觉得她是你外面养的女人啊。”   得到这个答案,顾识洲更沉默了。   靳淮予意识到了什么,小心问他:“那,现在你们俩啥情况?”   顾识洲摇了摇头,沉默不语,看得出来整个人都散发着颓丧之感。   怎么会这样?   “我明明很爱她。”但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识洲在想,或许南迦说的都是对的。   他并没有把她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所以他身边的朋友也是如此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靳淮予拍了拍他肩膀:“你也别那么难过。你们俩的开始本来就不正常,她缺钱,你给她钱,这关系从一开始就是畸形的。而且你也没有打算和她步入婚姻吧?”   “为什么这么问?”顾识洲忽然抬头看他。   “没见你有结婚的想法啊。要不是倪初然逼婚,我以为结婚这两个字这辈子都跟你没什么关系。”   顾识洲拧了下眉。   “跟我说说呗,发生什么了,才让你在酒吧买醉。我从来没见你醉得那么死过。”靳淮予如在家中,去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喝。见他看过来,靳淮予“啧”了声,“别看了,你胃都快毁了,什么都没吃,没资格喝冰汽水,不然前脚刚喝后脚我就得叫救护车。”   顾识洲:“......”   他也没想喝。   只是觉得心里沉闷极了。   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在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一直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一开始就是那样,也没说清什么,就在一起了。她缺钱,他给钱,他们之间的确就是很世俗化的包养关系。她安安静静地住在棠园,他有空就过来,她像极了被他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他以前没有想过结婚的事,总觉得她还小,结婚不管是离他,还是离他们,都挺遥远的。   直到倪初然出现,婚姻两个字突然就变成了他人生中的重要话题。   顾识洲扯了下干涸的嘴角,“有酒吗?”   酒精能麻痹神经,也可以冷静下来,理智进行思考。   只是,他昨天想了一晚上,都喝醉了,也没想明白就是了。   靳淮予气得咬牙,“酒什么酒?你他妈才刚醒!”   他知道顾识洲现在在为和南迦的事情痛苦,劝道:“喝酒也没用,还不如好好想办法。你就问问你自己,她以前在你的生命里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你现在觉得她是什么角色,你又希望以后她在你的生命里会是什么角色。把这些事儿想明白了,比什么都强!”   靳淮予声音很大,震耳欲聋,发人深省。   他也是气急了,毕竟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颓废的顾识洲。他认识顾识洲二十几年了,这家伙遇到事情什么时候是靠着酒精堕落下去而使自己度过那段时光的?这是千八百年来头一回。   再光风霁月的顾大少爷,如今也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痴情儿罢了。   偏偏,顾识洲在感情方面也没太多经验,独自摸索得辛苦,又爱而不得,实在是可怜。   顾识洲拧了下眉,认真思索着他这些话。   靳淮予拍了拍他肩膀,也心疼他看起来这么可怜,便再次苦口婆心道:“我以前就和你提醒过,你没放在心上,现在活该受罪。男女之事,环环关关的,最是复杂。但是吧,现在也不晚,等你想明白了,你重新去追她,你们俩重新开始,一切都有可能。”   重新开始?   谈何容易。   仅仅四个字,却比登天还难。   顾识洲仰头喝完杯中的水,眼底恢复清明,只道一句:“谢了,兄弟。”   不容易也无妨。   至少不是不可能。 第43章 双更合一 幡然醒悟   南迦关于回国后要做什么其实想了很久, 但也不过是围绕着一个中心。   她筹备着先开个工作室,用更正式的途径接单作画,她的画可以更好地展示,别人想买也可以有一个渠道。   倒不至于很忙, 只是为了有个渠道和外界对接。   开个工作室不难, 她很快就找好了地方。装修什么的都是简约风, 于是她就用现成的了, 只需要准备一些家具就可以。   明姣过来看看, 问她工作室叫什么。   南迦早就想好了, 叫“追寻”。   明姣不明白这名字的意思, 好奇不已。   南迦笑了笑, 她追寻的东西太多了。   小时候追寻爱,后来追寻自由、平等、走得更远、更多的爱……太多了,人的这一生, 就是追寻的一生。   弄个工作室有不少需要注册的手续, 南迦都拜托给了明祈,他对这些很精通,弄起来不费什么事。   差不多收拾好了, 南迦拍了张照片, 发在了朋友圈。   明姣跟着发, 帮南迦打了个广告。发完后她就拉着南迦出去喝咖啡。   没想到沈敛之给她发微信:[被盗号了还是被胁迫了?]   明姣满头黑线。沈敛之是不是觉得她现在在明家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小心翼翼做事,动不动就被胁迫?   ——倒也没有那么凄惨。   说来沈敛之也真是转性,昨天居然会出现在酒吧和他们一起玩,明明是个沉默寡言的,今天居然还会因为一条朋友圈跟她私聊。   也不知道一段时间没见,变化这么这么大。   但是明姣还是有感觉到来自老友的关心的, 她有些感动道:[没有,就是友情打个广。]   明姣自己也想开个工作室,但是没想好开什么。反正朝九晚五的生活不适合她,她坐不住。   沈敛之:[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吃个饭。]   明姣才不想跟他吃饭呢,他们俩有什么饭好吃的,她婉拒了。   另一头,沈敛之皱眉看着微信上的拒绝的消息。   他看向和明姣的共同好友裘翔鸣,“你不是说她现在过得很可怜?”   裘翔鸣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翘着脚:“是很可怜啊,以前她名下多少股份啊,每个月分红什么的完全够她大手大脚地挥霍,现在全没了,我都不知道多久没见她晒新包了,还不可怜?”   沈敛之颔首,的确很可怜。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会,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裘翔鸣打着游戏,随口说:“你那么有钱,要不然你把她收了得了,供着明公主继续过着挥金如土的日子,也不是不行哈?”   他们这一圈都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了,说这些话,不仅没有恶意,可能还是认真的。   沈敛之面上没什么反应,无视裘翔鸣打游戏的声音,继续看他的文件。   刚才裘翔鸣说的话,他不置可否,裘翔鸣以为他没听进去,或者觉得自个在瞎扯,懒得搭理。   明姣手上原先是有一些股份的,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长辈们都更疼惜她一些,她的股份甚至比明栩还多。要是不出意外,这辈子她即使什么都不做,挥金如土地挥霍,也够她挥霍八辈子。   但是这不是出了意外么。   这段时间明家变故太大了,明姣名下所有的产业几乎都被收回,转移到了南迦名下。不仅如此,为了弥补对南迦的歉意,明中宪他们额外还给了南迦不少。   明姣名下只剩余零点三的股份,虽然明氏的零点三的股份也不容小觑,足够她生活富余,但和之前相比,肯定是远远不如。可是没有人能够说什么,毕竟他们还愿意留这些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已经是顾念旧情,仁义宽厚了。   明姣没权利指责与计较,没资格埋怨与不满。但好在她也没这么做,反正这不是还有一点吗?够她花的了,而且除此之外,其实妈妈私底下还给了她一套市中心的房和两间铺子,平时零花钱什么的也没有少给,她从小到大自己还攒了笔小金库,他们都没有拿走。这些加起来,是一笔很大的财富,普通人穷极一生可能都赚不到的东西。明姣其实挺满意了。   而且如果之后她要创业,爸爸妈妈肯定也是会帮忙的。她可以说是没有丝毫后顾之忧,她该知足。要是为了那些本不属于她的东西介怀,那她未免也太笨了。   当然,如裘翔鸣所说,现在的生活和以前相比肯定是不如了,但也没有必要去比嘛,有钱有有钱的活法,穷一点也有穷一点的活法。   少买些几十万上百万的包,日子又不是就不好了。   再说了,她真喜欢的话,和爸爸说一声,爸爸肯定会给买的呀,只是她现在觉得没有必要非要不可了而已。   要是觉得难过,可以看看南迦。南迦名下一夜之间多了无数资产,但她宠辱不惊,生活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一闷在画室就是一天,一去找老师也是一天,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过着再寻常不过的日子而已。那些钱,她这辈子再怎么都花不完,而且只要明氏还在,她就有源源不断的花不完的钱,但她这不还是在努力么,开工作室,画画,卖画,努力极了。   明姣没觉得她和南迦的生活有什么不一样,所以她只要好好生活就好了,不要去想太多的东西。况且她早已经成年了,早就该独立了,再依靠家里也不好。   她现在也想找点感兴趣的事情做,活了这么多年,总不能白活着不是?她会的东西也不少呢。   明姣哪里知道在她发小眼里她如今的生活凄惨无比?她和南迦找了附近的咖啡店喝咖啡,以后南迦就在这里工作了,她们正好挖掘挖掘周边的店,要是好喝的话以后可以经常点。   南迦的朋友圈也正热闹着,何浅浅知道她开了工作室,问她地点,说有时间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司越也是,他没想到南迦动作这么快,他问她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南迦觉得,有时候有个三两好友还是很重要的。   哪怕只是多慰问一句,也是暖心。   她这个号加的人不多,其他的就都是家里人的点赞了。   她把地址一一私发,邀请他们有时间可以来玩。   等喝完咖啡,她就忙着去给工作室买东西了。明姣闲来无事,跟着她跑,两人一直到天黑才算忙完。   打车回家的时候,因为最方便的一条路出车祸堵死了,所以司机师傅和她们解释后,带她们绕了个远路。虽然兜了个大圈子,但是没堵。   南迦没想到的是,这条路绕得这样远,竟然经过了冯春琴他们家。   就是那个要她还房贷,她却连什么时候买房子都不知道、房子里也没有她房间的家。   师傅是个老实人,知道绕了这么大圈子费钱,还在很抱歉地解释:“那边出了连环车祸,堵得死死的,要是不往这边走,指不定得堵上多久呢。这边的确是太远了,待会我给你们打个折。”   南迦笑了笑,与他道谢,却没打算占他便宜。该收多少收多少就是,车祸又不是他搞出来的。   她的目光仍不免落在车窗外,车子经过的地方。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还住不住在这里。   她倒不是心疼他们什么,只是心里一直有个问题藏着,也就一直惦念着。要是能问一下冯春琴,得一个真实的答案就好了,那她就没有遗憾了。   也不知是哪来的缘分,这个念头刚刚落下,她就看到了冯春琴和南霖。   他们不知是要去哪里,冯春琴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给他整理衣领。   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温柔如水,但也是充满温情,那是一种母亲对孩子特有的爱护。   南迦看在眼里,深深沉默。车子飞驰而过,她也再看不到他们,伤怀却是压不住。   那样的表情,她从小到大经常见。只不过从不是对她,她只是旁观着冯春琴那么对南霖。   冯春琴是有母爱的,只是吝啬于给她。   所以,冯春琴到底知不知道她不是亲生的?   南迦一时得不到答案,并且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得到。因为她并不想主动去找他们,徒惹一身腥。现在这样离得远远的,她能不被骚扰地过个太平日子,简直太难得了,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随意毁了这样的生活。   一旦他们见到她,那也就意味着她的麻烦来了,而且不会断了。   明姣拿着手机发消息,并没有察觉到南迦这短暂几瞬的异常。南迦偏头看了她一眼。冯春琴,是明姣的妈妈。   南有强、冯春琴、南霖,不是她的亲人,但是是明姣的亲人。   只是,他们好像,还没有见过面。   南迦真的疑惑,真的会有妈妈全然不在意女儿的吗?即使是重男轻女,对于亲生的女儿也连一面都没有想过要见吗?不想知道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过得如何吗?   当然,更别提母女相认,接回亲生女儿了。   南迦忽然好奇起明家当初和南家到底是怎么解决的这件事,商量好了什么。   很快到了家,南迦想着找个机会问问妈妈。   知道她们俩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家里都在等着她们回来再开饭。   明栩觉得很新奇,头一个冲出来问:“怎么样?累不累?如果你求我的话,我明天勉强可以去给你当个苦力。”   南迦:“你求我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参观我工作室的机会。”   明栩:“……”   他梗住几秒,方回嘴:“谁稀罕呐。”   南迦耸耸肩。   明姣“啧”了声。以她对明栩的了解,硬气不会超过半天。明天早上南迦准备出门的时候,明栩就会赖上去吵着要跟,把现在的所有硬气都抛至脑后。   江如因拍了下他后脑勺,去接宝贝女儿,“快来吃饭,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就等你们了。累了一天,来休息休息。”   南迦看见她脸上温柔的笑意,有些恍惚。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也是有妈妈疼爱的人,那些从小到大求而不得的冯春琴的温柔,江如因会给她。从前她对母爱求而不得,如今母爱正萦绕包裹着她。   冯春琴对南霖的悉心照顾与呵护,她现在也有了。而且她的妈妈,比冯春琴更好,好许多许多。冯春琴有的江如因都有,冯春琴没有的,江如因也有。   她不必再去羡慕了,她求得了曾经以为这辈子都求而不得的一切。   江如因见她发呆,不放心地摸摸她额头,是发烧了吗?还是累坏了,累得恍惚了?   南迦回过神来,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想起太多小时候的事情,今昔对比,感慨太多罢了。   随着母亲进去吃饭,桌上的饭菜和以前那个家的饭菜不一样。   以前桌上都会是南霖爱吃的,他喜欢吃肉,冯春琴就买一点,专门给他吃,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几口,更别提是给南迦。   现在的桌上,饭菜丰盛,有很多是她喜欢吃的,也有很多是他们喜欢吃的。他们把她的口味和喜好都放在了心上,她再也不是被忽视的对象,而是被放在心上重视的对象。   她把头发扎起来,去洗手准备吃饭。   这里慢慢的已经变成了她心目中的家,她回到这里时,身心会自然地放松,没有拘束感。   -   靳淮予陪顾识洲待了一天,充当顾识洲的人生导师。   ……主要还是怕他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死在家里。毕竟这家伙现在完全就是一身丧感,看不出半点生气。   三年前南迦刚走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原以为三年过去他多少忘掉了过去,振作起来了点,可没想到,全是假象。   靳淮予他们从来没想过他会栽在一个女人身上,还栽得这么狠。   反正他今天也没什么事,索性就在这里陪着这个失恋的男人了。   他也挺庆幸他留下来了,不然可能没多久他又要接到一个来自医院的电话。   好家伙,这家伙一整天完全没想过吃东西,就好像不用吃就能自动补充能量了。   靳淮予叫了吃的来,怕他胃受不了,给他叫了粥,压着他吃完。   这一整天,顾·工作狂·识洲难得地没有去工作。   他倒也没做什么,只是在静静地思考人生。   他想想清楚,他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从刚在一起的时候开始想。   还想想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她。   他想他的,靳淮予自己玩手机打游戏,他只保证顾识洲活着就行,别乱糟践身体就行。   顾识洲安安静静地坐那儿想,周遭没有别的声音打搅,难得一片净土得以深思。   这样的环境,的确是利于思考的,也更容易想明白一些事。   她说,他们之间存在很多问题。   ——可他从来没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但是她说有,那就是有的。所以有什么问题?   她还说了,他没有告诉她过程,只告诉了她结果。他没有问她的意愿……   他是没有告诉她……当时他是怕他处理不好,提前告诉她她会生气,她会不要他,索性全部瞒下来,只等处理好了再和她说。但他当时也是真的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成功。   瞒着她就只是怕她知道后生气离开。   可是他瞒了又有什么用?揭开之后,她仍然选择了生气离开,而且走得那样决绝,显然怒火中烧。   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是不让她生气,可是为什么结果还是如此?问题出在哪里?   他不是要把想法强加在她身上,他只是想简单一点解决那件事,不想让她烦恼。   但他好像,没有给她知晓和选择的权利。   她是有权利知道的,也有权利在知道后做出选择。是他剥夺了她的这些权利,只想在最后告诉她结果。   她真正在意的点,好像是在这里。   她不在意什么联姻,或许当时她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像后来这样生气。   他如果事先和她坦明一切,那倪初然就没有机会去找她撒这些谎,她也不用像监控里的那样,难堪至极。   他如果事先坦明,她或许怎么也不会像最后这样生气绝望,毅然决然地不要他了,他们或许可以一起商量着行事,他给她一个安心,让她给他点时间解决。   所以,当时他为什么没说呢?   是觉得不重要?   还是觉得和她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没有必要和她说?   她说,她会把钱还给他。   这说明她很在意他给她的那些钱。也可以说是介意。   所以,在她眼里,他给她钱、她欠他钱……她依赖着他……但是她要还钱,说明她并不喜欢这种关系……   所以,她是不是觉得,他们之间地位是不对等的?因为他养着她,她得靠他养,所以他不尊重她,觉得她的意见不重要、可有可无?   那他呢?   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顾识洲慢慢揭开了她藏在心底的心事,那些不为人知的、涩然的想法。直到这时,才明白她的真正介怀。   他苦笑。   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来没看出来这些。   他原以为,他们之间很好……   却不曾想,平静的表面下,竟藏着汹涌的暗浪。   他们之间无声无息的,就存了这么大的问题。   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申大。   她需要钱,他有钱,加上觉得对方不错,于是就那么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后来他觉得她住校内不方便见她,就买下了棠园这里的房子。   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但是跳出当局者的目光,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就是像极了金主和被包养的女人的关系?棠园这里,不就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   她需要钱,他就给她,两人之间的金钱关系就这样形成。一开始,也是简单的金钱关系,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才动了感情。   只是动了感情之后,他没有去改变一些东西,比如尊重和平等,他没有把她当女朋友看待。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们还是原来的只走肾的关系,没有随着走了心而做出改变。   他好像,真的错了。   当年的事,他怪罪倪初然,可是到头来,始作俑者又何尝不是他呢?他难道就没有错吗?他当初如果早就和她坦白,倪初然做的那些小动作还重要吗?   如果他和她之间没有问题,外人再怎么动作也不会对他们之间造成什么影响。   所以,问题是出在他身上。   这个认知让顾识洲沉默。   靳淮予打着游戏,还不敢外放,怕打扰了某人思考人生,他戴着耳机打。顾识洲叫他的时候,叫了三遍他也没反应。顾识洲走过去摘他耳机,靳淮予:“?”   顾识洲问他:“帮我想个办法。”   靳淮予:“什么办法?”   “我怎么样才能把她追回来。我知道错了,但是现在知道早就晚了。”   靳淮予:“......”   顾识洲:“我会反省。但是真的分开不可能,你帮我想想该怎么做。”   靳淮予:“......”   他僵硬地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很好,死了。   靳淮予丢了手机,盘腿而坐,“来真的?”   顾识洲颔首,表情凝重。   靳淮予开始回忆他刚才打了多久游戏?怎么感觉顾识洲像是过了一辈子?   不过见顾识洲终于想清楚了,他松了口气,起码有点生气了,不再像之前那样要死不活的了。   他说:“只要你想,追个人还不容易?”   顾识洲:“容易......吗?”   靳淮予:“......”   靳淮予没想到顾识洲这么废,别的事情做起来得心应手,分分钟挣上几个亿都不是问题,追个老婆却这么笨。   两人在一起想了很久,虽然有时候顾识洲怀疑靳淮予是不是狗头军师,但是提出的建议有的还是可以用的。   顾识洲想过了,既然以前有错,他们因为那些错误而走到了结束,那就重头来过,弥补错处,更好地在一起。   这个决定做起来太容易了,从认识完错误后,只花了一秒钟就做完了这个决定。因为从始至终,他压根就没想过和她分开。   之间即使有再多的不对,他也不会和她分开的。   做什么都行,放弃她不行。   靳淮予觉得吧,虽然顾识洲这样子多少有点白日做梦,但是起码对生活有了向往,和刚醒酒时的一潭死水的模样不同了。他放心了不少,陪着顾识洲做了会梦就回去了。   棠园这里有个房间专门放南迦的画,靳淮予走后,顾识洲进去看了看。   以前他没怎么进来过,可是他现在真的有在改变。   如果她愿意了解一下现在的他,就能知道他改变得有多大。   这几年,他变化很大的,只是她不知道。   这里的每一幅画他都看过了,不管是她认真完成的作品,还是随手画的素描,他都无一幅遗漏。   昨晚上拍卖的几幅画也放进来了,除了那几幅画,还有他之前陆陆续续拍下的,都保存得很好,等着作为礼物送给她。   他在等她回来。   等她回到他们的家,等她重新要他。   顾识洲折起衣袖,整理了下几幅画的位置,步伐又在她给他画的那幅画面前停住。   他驻足看了许久,当初她给他作画时的场景又历于眼前。   当前不觉如何,如今只道难能珍贵。   他是爱她的,可是他没有给她一个平等的地位,他没有真正地把她作为女朋友重视,所以也是他亲手拆散了他们。   他把她推得越来越远,直到她再也不要他了,远远地离开了他,他才幡然醒悟。 第44章 患难 步步为营   南迦的工作室招聘了几个员工, 宣传、策划、财务,还有和外界客人对接的助理。   她不喜欢太多人,工作量不大,也不需要太多人。   加上她, 一共五个。   各司其职, 五个人已经足够让一个工作室运转。   南迦没管太多事情, 主要是画画, 还有给她们发工资。   她给的待遇很好, 但是在她们面试的时候她就说的很清楚, 好好工作的话, 大家就一起进步, 工作室做大了以后她们到手的工资也会上调。没做好的话她会果断换人。   难听的话说在前面,剩下的事情就都方便。   南迦的助理跟她的接触是最多的,叫余渺。余渺的简历并不出彩, 但小姑娘说她也很喜欢画画, 来应聘这个工作,是想一边工作一边跟着她学点东西。这个理由说服了南迦,于是南迦录用了她。   南迦抽空把家里的画都搬过来了, 剩下的工作就是——把棠园的画也搬来。   棠园的画是她早期的作品, 大多没有现在出色, 但也都是她的心血,就算不出售,也有一定的意义和价值。   更何况,其他的不说,那幅她心心念念的顾识洲做模特的画,绝对是一幅优秀的作品,和现在她的水平相比, 丝毫不逊色。有时候创作是很讲究灵感的,技巧和技术有些时候远没有灵感重要,所以那幅作品,甚至可以称为她最满意的作品之一。   她迟疑了下,不知该不该给他打电话,思忖许久,还是没有行动。   正犹豫间,司越来了。   余渺刚好在门口,听司越是来找南迦的,就给司越带了路,带他进来。   司越手上抱了一大捧花,笑道:“来庆祝你开业。”   南迦抛下旁的事,连忙走过去接,“谢谢谢谢。”   余渺机灵地去泡咖啡来,司越看了看周围,问了问工作室的具体情况。   问完后,他颇感兴趣地问:“那现在可以买吗?”   南迦哑然。她没想过做熟人生意,因为那样多少有些是看在情分上的。她希望画是被喜欢画的人买走的,而不是因为别的元素。   南迦如实说了,司越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是真的需要一幅画。刚搬了新家,好多东西没添置呢,一点艺术感都没有。让我看看,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好吗?”   南迦这才应了,带他去看画。   司越从来没怀疑过南迦的天赋和能力。   这些画是按照她的完成时间摆放的,足以看出她其中进步的痕迹,简直惊人。   他有些难以抉择,因为他看上了不止一幅。在三幅画间为难许久,还是很不好意思地请求:“这三幅画,我可以都要吗?”   南迦抿着唇笑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看上了。   她欣然应允。   画作并不便宜,他那三幅加起来已经过了百万。   司越刷卡的时候眼睛都没眨。   他留个地址,工作室的工作人员会负责运送上门。   虽然开业不久,但是程序基本完善,南迦觉得很方便很省事。   司越专门带花来捧场,南迦主动请他吃顿饭。   司家最近小动作太多,顾识洲不放心司越,索性派了人盯着。可没想到传来的照片却是南迦和司越。   照片里,他们一起吃下午茶、一起吃饭,看起来关系很好。   顾识洲拧紧眉,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攥着几张照片,半晌,齐齐丢在桌上。   面色冷然,没有温度到极点,周边气压骤降。   他面前的电脑上,是“追寻”的网站。在几个员工的努力下,追寻出了网站,已经可以线上浏览并下单购买。   虽然价格昂贵很少有人会在网上下单,但是也分圈子,这种画作面对的圈子大多不会觉得这个价钱贵。就算有觉得贵的,网站上地址也写得很详细,有看中的话,可以到线下店中去详细地画和购买。   顾识洲把那个地址记在手机里。   胃部隐隐作痛,他捂着胃部,去接了杯热水。   可能是最近折腾狠了,它在抗议。   接完热水回来,他的目光又落在桌上的照片上。刺眼又扎心,只是看着就硬了拳头。   司越步步为营,为的就是这个时候吧?   一开始他也没看明白这个姓司的是在发什么疯,直到司越找他打了一架,他才想明白其中关窍。   可真是个工于心计的好手。   他们前脚分开,后脚他就趁虚而入。   顾识洲心里开始着急,可是他不能急,他们之间,再也急不得。只能一步一步来,徐徐图之。   徐特助敲门,请求进来。   “进。”   顾识洲收拾了那些照片,丢进垃圾桶。   徐特助拿着几个快递盒进来:“顾总,您的快递。”   他看得出来顾识洲心情不行,也是,又受了一波南小姐的暴击的人,是心情能好到哪去。他不敢多待,生怕自己被牵连,放下东西就赶紧出去了。   顾识洲动手把快递拆了。   是他在网上看了很久、精心挑选的一些东西。   大多是各式各样的信笺纸。   还有一些牛皮纸、火漆印章之类的。   既然东西都到了,他也就动起手来。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时间只能听到沙沙声。   快下班时,他把东西寄了出去。   -   南迦和司越是随便找的一家店,没想到东西意外的好吃。   没想到的是,在吃完准备离开时,不远处拿着抹布擦桌子的一个中年女人看到了她,眯着眼辨认了下,不过几秒的时间,女人认出了她,把抹布往桌上用力一甩,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   “好啊,南迦!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南迦他们已经走到门口,是背对着那个女人的。但她只是听到两个字,便知道来者何人了。   南迦拉住司越,小声和他说:“是我养母。”   司越并不一定知道冯春琴的名字,养母两个字,很简单就能解释来的人是谁。   转念想想,她和冯春琴之间,其实关系本来就很简单。   养母和养女,仅此而已。   司越回头看去,虽然很多年没见过,但他一眼就认出了冯春琴。冯春琴的刻薄和咒骂的嘴角,犹在眼前。   来者不善。   他感觉得到。   司越防备起来,把南迦往身后带了带。   南迦被他这下意识的动作弄得一愣。   他是知道冯春琴是个什么样的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先把她护住。   这种下意识的保护动作,有时候最是能戳中人内心最深处的柔软。   她刚才也是下意识揪住他衣袖。等冷静下来后,才松开了手。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她不用怕冯春琴。   南迦看向来人,目光不惧。   冯春琴来势汹汹,看起来就不是善茬。店里还有很多人,听见动静都不由看了过来。   冯春琴想去抓她,又被司越挡住,只能隔着距离指着南迦:“你这死丫头,白眼狼啊,我好不容易把你供出来了,你自己是过上好日子了,完全不顾家里的死活啊。三年了都不带回家看一眼的。”她瞥了眼司越,阴阳怪气道:“倒是在外面挺会勾搭男人!”   南迦许久不见她,许久没听她那些粗鄙的话,不曾想,几年不见,冯春琴的嘴却是越来越脏。   南迦脑子里轰然炸开,理智空白了一瞬,气急道:“你在胡说什么!”   冯春琴见她动了脾气,越发占了理般的得意,“我胡说?我哪句不真?咋就胡说了?咋的,攀上了有钱人,瞧不上我们了呗。我告诉你哦,做人可不能忘本的,不然是要遭天谴的。”   南迦觉得简直离谱,“该遭天谴的人是你,你坏事做尽,不是你遭是谁遭?”   冯春琴闻言就撸袖子想揍她,“你个死妮子我真是给你脸了,你说谁坏事做尽?你再给我说一遍?哪家闺女敢这么说妈的?我可真是白养你了!”   司越堵在南迦前面,不让冯春琴近她身。   南迦握紧拳,“可你明明不是我妈。我一直想问你,当年是不是你偷换的我和明姣?”   她咬着牙,死死凝视着冯春琴,试图从她脸上的表情变化找出破绽和线索。   冯春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突然跳起脚来,怒不可遏地吼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往我身上扣什么锅!自己日子好了,你你你就要把我送进笼子里去是吗!”   冯春琴的战斗力一下子被激发了,眼看着要如虎一般扑上来。   南迦目光锐利地看向看热闹的老板和员工:“我要是在你们店被打,我一定会追究你们的责任!请你们管好你们的员工!”   老板都傻了。   这一系列突发事件下来,他连反应都快要不会反应了。南迦的话直接敲响他脑子里的警钟,他脑子嗡嗡响,忙不迭地赶紧跑出来阻止。   好家伙,这不是她们的家事吗?怎么还打算扯到他头上?真在他店里出了事被闹大,那他生意还做不做了?   有了店里人的阻止,司越和南迦成功脱身。   南迦离开后,松了口气。   在这样毫无准备的环境下和冯春琴见面,显然不是个很好的选择,更别提冯春琴战斗力那么强,万一不管不顾地冲上来,他们受了伤,那更是得不偿失。   司越启动车子,试图快点离开这里。他感慨道:“这么多年没见,她应该认不出我了。但是还是一如既往的...凶。”   南迦失笑。   好委婉的形容。   冯春琴,一个“凶”字怎么可能形容得好。   刚才他们共患难的模样,像极了当年。当年也是他们一起做错了事,被冯春琴指着鼻子骂。   南迦叹口气:“不好意思啊,又连累你了。”   “太生分了吧?被骂而已,而且我都没能帮你扛点骂,你跟我不好意思什么?”司越勾了勾唇,看到路边有家奶茶店,心思一动,把车靠边停下,跟她说:“你等我会,我去买个东西。”   南迦:“好。”   她不知道他去买什么,一边在车上等着,一边翻看着手机。   有条快递到了的短信,南迦疑惑,她没买东西呀。   是有人给她寄了什么吗?   司越回来的很快,手里拎着两杯奶茶,像个毛头小子偷买了什么好吃的似的高兴,上车后递给她一杯。   南迦挑眉:“你去买奶茶?”   “对,怎么一脸不可思议?”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就是觉得,这不像是你会买的东西。”南迦如实道,但没有恶意,“就是觉得你比较成熟。”   司越耸肩,温润地笑笑:“其实我也没多大,不会那么成熟的。不信你相处看看。”   南迦把吸管插上,“好啊。”   那就相处看看。 第45章 二更 他想娶她,从未变过   南迦还要回工作室画画, 今天她还没动过笔。   司越把她送回去,跟她道别。   南迦捧着杯奶茶跟他挥了挥手。   余渺躲在门边,等司越走了才冒出来,跳到南迦身边:“迦迦姐, 你们这是在一起了吗?你们你们?”   南迦拍拍她脑袋, “只是朋友。怎么就看出来我们在一起了?”   余渺:“因为你们之间的氛围很不一样呀, 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刚刚你站在这里跟他挥手, 像极了女朋友送男朋友离开, 嘿嘿。”   南迦把她拉进去, “别天马行空地幻想, 你想太多了,我觉得你去当编剧肯定很有天赋。”   她暂时还没有重新踏进一段新的感情的打算。   爱情是毒药,她刚被毒透, 体内余毒未清, 又怎么会再次去尝毒。   余渺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算了算了, 我觉得我还是在画画方便天赋比较大。”   南迦问:“有我的快递吗?”   余渺“噢”了声:“还真有。工作室开业以来收到的第一个快递!包装得好好呀, 迦迦姐你买了什么呀?”   她动作麻利地翻出来那个快递递给南迦。   南迦一边说一边看快递信息:“我也不知道, 我没买东西......”   她的目光定在寄件信息上。   寄件人:「陌上」   寄件地址是本市的一家书店。   寄件电话也是她不认识的。   她回办公室拆快递,拆开普通的快递包装后,里面的东西就一点一点地露了出来。在看到牛皮纸的时候,她的动作有少许顿住,接着往下拆,很快她就看到了全貌。   是......一封信吗?   还是一封包装得无比精致的信。   南迦想也知道是谁送的。即使寄件信息完美无瑕,她也很容易猜到。看到的第一眼, 那个名字就浮现在心里了。   很考究,牛皮纸包裹,细麻绳包扎,夹着一枝干花。拆开牛皮纸,信封上有火漆印章,还有一串印章盖的英文字。简直考究到了极致。   别的她想到了,但是没有想到他这么用心地去搞这些他以前从来不会搞的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即使如此,南迦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更别提动容。她更是丝毫没有要拆开信封看一下里面写的是什么的意思,只是把信封拿起来,放进抽屉里,随后把抽屉关上。牛皮纸什么的被她丢进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再理会,收拾收拾准备工作。   她得尽快去趟棠园了。把东西拿回来后,就不用再有牵扯。   或许,她可以在他工作时间去,他没时间的话就会让徐助理来给她开门?这样就可以避免一次见面。   南迦在工作室待到很晚,明祈知道她还没回,下班后直接开车过来接她一起回去。   南迦洗着手上的颜料,对明祈的接驾有些受宠若惊:“你怎么还拐过来了,又不顺路。”   “顺路,有条路从南边过来,已经通了。”明祈随口说道,反正不顺路的话他也会特意开过来的。他看着画架上的画,“刚画完吗?”   “对。”她在纷乱的东西中扒拉出了手机,“走吧,回家。”   明祈还没看够,现在南迦的画总是很有意境,一眼两眼不足以体会其中深意。那么大一幅画,他得一块一块地看,细细去品才行。   他有些意犹未尽,问她:“饿不饿?要吃夜宵吗?”   明姣不吃夜宵,不是在减肥就是在保持身材,南迦倒是不会,她刚到国外那段时间,暴瘦了十几斤,体重掉到八十以下过,家里人只愁着怎么让她多吃一点,给她增肥。后来好了些,但现在体重也是在九十左右,想吃什么就吃,怕只怕她不吃。   南迦想了想,是有一点饿,她和明祈沿路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最后买了几碗面回去,加了很多好吃的。   明祈付钱的时候,南迦不免想到,因为加的东西多,所以一碗面将近四十元,如果她是和冯春琴一起来,冯春琴听到这个价钱,可能已经上手掐她了。即使是她自己付钱,她也会被掐被骂被嫌弃,因为她的钱理应是他们的,她不能乱花。四块钱的面冯春琴都会犹豫,更别提是四十块。   南迦努力让自己别去想,可是自从碰到冯春琴后,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冯春琴。那副嘴脸,时不时就浮于心头。   回到工作室后她其实有仔细研究过冯春琴在听到她的问题之后的反应,可是当时冯春琴的反应太大了,以至于她根本分辨不出是个什么答案。   明祈见她发呆,手在她跟前晃了晃,“还有没有想吃的?”   南迦回神,“没。”   明祈勾勾嘴角,“怎么别的女生都喜欢吃些炸的烤的,你和明姣倒是都不吃。”   一个是为了所谓的身材,一个是纯粹的清心寡欲。   前者倒也罢了,后者就委实难以理解了。   这才多大点年纪,怎么能做到这么清心寡欲的?   好几碗面,南迦去帮忙提,“就是不想嘛。走了走了。”   老板在后面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背影。   他难得看到颜值这么高的年轻人,一个又高又帅,一个又白又漂亮。   太养眼了。   他们到家后,时间刚到十点半。   家里人都还没睡,齐齐在客厅里。   明姣在玩手机,明栩在摆弄电脑,明中宪陪着江如因在看电视剧。   岁月静好的场面,颇为温暖。   明姣在和沈敛之发微信。这段时间他们的聊天信息比以往三年加起来都多。   一开始沈敛之以为她在明家饱受委屈,她解释了,好像没人信,她脑筋一转,索性承认下来,开始和这个姓沈的卖惨。   卖着卖着,她从中找到了乐趣。   南迦刚进门,她鹅叫一样的笑声突然响起。   南迦:“……”   明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哎呀,一点都不淑女哎。她赶紧捂住嘴。见他们带了东西回来,她和沈敛之最后发一句:【不行,到了熄灯时间了,我得先去休息啦。[可怜]】   发完她就跑上前去,“你们买了什么呀?好香,我也想吃……”   沈敛之紧紧蹙着眉,看着那个表情,久久无言。   她现在的生活,未免也太水深火热了些。   半晌,沈敛之给他父亲发信息:【您上次说的联姻的事情,我可以考虑。但是联姻对象,我得自己挑。】   沈父高兴坏了,他这儿子,三十岁的人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家里人都愁坏了,想在世家里给他挑个合适的凑一对先,总不能真让他当一辈子和尚。一能联姻,二能解决他终身大事,可谓一举两得。   没想到一直反对得跟什么似的沈敛之,今天竟然会点这个头。   如果是沈敛之知道沈父现在所想,第一件事就是反驳年龄问题。   他明明才二十七,凭什么每次都说他三十?过几年三十一,他们怕是就要开始造谣他四十了。   沈父连忙问他是看中了哪家的女孩。   沈敛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霓虹,声音温沉:“明家。”   “明家?好啊,你看中了明家刚找回来的孩子吗?”   “不是。是明姣。”   “……”   沈父突然沉默。   好一会后,他叹了口气,和儿子分析形势:“如果要娶,肯定是娶明中宪亲生女儿,利益才能最大。血缘关系很重要,他们会为了亲生女儿尽心尽力,但是不见得会为了养女付出太多。娶亲生的,于沈氏帮助远大于……”   沈敛之平静打断:“爸,我不需要这份帮助。”   沈敛之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属于王者的那份霸气和从容尽显,天之骄子的骄傲尽融其中。   ——他沈敛之看不上那份帮助。他想要的东西,他自己能夺得,还不至于需要依靠妻族。   沈父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久,他终于是叹口气,“行吧。那你看看接下来做什么?找个时间,我去见见明中宪?”   他还是选择妥协,当然,更准确地说,还是相信儿子的能力,相信儿子凭一己之力就能夺得所想要的一切。   沈敛之:“麻烦爸了。”   沈父稀奇地“啧”了声。难得从沈敛之口中听到一句客客气气的“麻烦”二字。看来,是真喜欢上了。   那也好,利益和喜欢,总得占一头吧。   挂断电话后,沈敛之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他在想很多很多。   从幼时刚认识明姣开始回忆,到后来两人越走越远,开始生疏,再到如今。   他想娶她。   唯独这点,从未变过。   -   明祈和南迦以为明姣不吃夜宵,所以少买了一份。   然而事实是明姣居然想吃。   明姣二话不说就占了明栩那份。明栩炸毛,伸手去抢,两人打作一团。   江如因无奈,“干嘛呢干嘛呢?不许动手啊。”   明栩瞪着明姣:“你不是不吃夜宵吗?”   明姣振振有词:“那突然想吃了嘛。这么想,勾引到我了。你个男孩子,少吃点知不知道?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明栩瞪大眼:“你还PUA?”   明姣:“我才没有。”她乐滋滋地抱着面准备吃。   明栩动手阻止,PUA回去:“你再吃你也找不到男朋友!小心嫁不出去,你这个坏女人!”   围观群众:“……”   好幼稚啊。   一个二十五,一个二十三,好歹都是大学毕业的人,怎么能这么幼稚的?   南迦伸手把明姣手上的那份面拿过来,再把手中的每份都打开,拿了碗筷来匀了匀。这么多份,匀一份出来还不容易?   江如因趁势开始教训两个幼稚鬼。   明祈无奈发笑,揉着太阳穴,笑得有些止不住。   明姣怒瞪了一眼明栩,才坐下吃面。   江如因快被这两个冤家乐死,小时候还诅咒着对方的玩具和裙子,怎么诅咒还带与时俱进的,现在已经诅咒起了找不到男女朋友?   她看着他们笑,又忽然怔住,联想起了南迦的小时候。   她转头去看南迦,心里忽然有些酸。   她都不知道南迦的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没有见过、没有参与过、不曾涉足分毫。   南迦把面匀好后,从明祈那碗夹走一个小鸡腿,在明祈忽然僵住的笑容中,心情非常愉悦地准备开吃。这时候,她注意到了江如因的视线,好奇回望,不解她为什么看着自己。   江如因却只是弯了弯唇,把她落下来的一绺碎发别到耳后,温柔道:“吃吧。多吃点,你看你,好像又瘦了。够吃吗?明栩那碗也有个鸡腿,夹去吃。”   刚开始动筷的明栩:“???”   他一头问号地看过去,表示抗议。 第46章 答案 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南迦见自己拿哥哥的鸡腿被发现, 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已经够吃了,没有再觊觎明栩鸡腿的意思,她摇摇头:“不用不用,我吃不下的。”   明栩看看她, 又看看她碗里的她和大哥的鸡腿。虽然自己的鸡腿保住了, 但竟然有些不大开心。   他总感觉南迦和明祈比较亲近。   江如因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没有注意到他突如其来的伤感, 和女儿坐一块吃面。   “这家味道不错哎, 挺好吃的。”   南迦认同这句话。她刚才在店里的时候就被香味吸引到了。   一边吃面, 她心里一边想着事情, 不知道该怎么问好。几经思忖, 她还是开了口:“妈妈,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问呀宝贝。”   整个桌子的人目光也都看了过去。   南迦轻声说:“我就想问一下,那个, 当初我们走的时候, 你们是怎么和我养父母他们说的?”   不说肯定是不可能的,要是被报警说失踪,会很麻烦。   明中宪和江如因对视一眼。他们自然是记得的。   当初和南家的拉扯, 至今记忆尤深。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 平日里他们很少接触那个阶层的人, 这家人是意外,而且因为太过奇葩,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当初南迦决定出国,他们特意去了趟南家,和他们说要带南迦走的事情。   他们多少清楚这家人的德性,开门见山给出五万块钱。   没有给多,因为江如因觉得他们不配。   冯春琴当时正为房贷焦头烂额, 每个月打点工钱全部贴里面了,他们自己过得紧巴巴的也就算了,可是儿子也跟着他们受苦,他们舍不得。这五万块一摆出来,她眼睛都直了。   他们要带走南迦,看在钱的份上,她开始心动。毕竟南迦就算毕业挣钱了,还不一定挣多少钱,更不一定会给她呢。现成的五万块,不比那虚无缥缈的不一定能到手的钱吸引人多了?   只是,冯春琴也没爽快答应,她也有顾虑。她问了问他们准备离开多久,要去哪里。   江如因只道:“告诉你可以,告诉你以后,这钱,得减少两万。”   冯春琴急了,赶紧抢先捂住钱,生怕被拿走,“凭啥啊?”   “我们准备和我们的女儿开始新的生活,当然是不希望被你们打扰。你要是知道了这些,难免会来找她,那我们和她的生活就会受到影响,这钱,自然也得少了。”江如因微微一笑道,说的话却半点不客气。   冯春琴拧紧眉。   明中宪适时道:“如果你没意见,这五万就是你的了。”   冯春琴还在犹豫:“可是,南迦能挣的,万一不止五万呢?不行,得加钱!”   明中宪:“加钱不可能。要么你收下,要么你别收,我们该走还是走,你拦不住。你考虑一下吧。”   这话倒是对的。   脚长在南迦身上,她想去哪就去哪,那妮子心野得很,自己早就管不住她了。   冯春琴看了眼南有强,南有强只顾看着钱,眼睛发直。   她一咬牙,索性答应了。   南迦和钱比起来,还是钱重要。   江如因还多问了一句:“那你们的女儿,你们认不认?不认的话,我们就直接走了。”   冯春琴想也没想:“不认,走吧走吧,都走!”   她把钱搂怀里,沾沾自喜着这天降之财。   江如因对此是意料之中,可又有些意料之外。没想到,在冯春琴心里,竟是没有半点女儿的位置。不论是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还是亲生的女儿,冯春琴一概不上心,眼里心里都只有她的宝贝儿子还有钱。   这样冷血,难免令人咂舌。   谈妥以后,明中宪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断绝关系书,让她签字。冯春琴不懂法,不知道什么赡养的事,这份协议意味着什么她也没什么概念,所以签的很爽快。反正五万块一口价买断,她觉得挺划算。   五万块在她眼里太大了,毕竟她只是一个乡下出来的女人,眼界就摆在那里,见过最广阔的世界,也不过一个申城。   她签完字,明中宪和江如因就离开了。   和南家人,算是把这件事谈妥。   当时南迦对这些事情并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注。   刚出国的那段时间,她情绪很低落,那种情况下的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和精力去关注别的事情。   没想到几年后,她复又问起。   江如因没打算瞒她,可是又怕冯春琴的无情会伤了孩子的心。她斟酌着言语,不知该怎么说。   但她不知道,南迦太清楚冯春琴的德性了,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温温笑道:“妈妈,你说吧,没事的。”   于是,江如因便只好如实道来。   把五万块,还有协议书都跟她说了。因为明姣还在这,她怕明姣听了伤心,所以没说冯春琴不要她的那一段。   江如因说罢,握住南迦的手,“你放心,以后你不必再和那家人有牵扯,我们已经买断了你们的关系。”   南迦蹙眉。可是冯春琴显然不是这么觉得的。冯春琴可能对那个协议所代表的含义一无所知。   但这还不是她想知道的。她疑惑的是,当年到底是不是冯春琴动的手脚?   这件事是单纯的意外,还是刻意的人为?   她把疑惑说出,但江如因也不知道,只叹了口气道:“我们查过,但是没有查到答案。”   真相如何,只有冯春琴心里清楚。   南迦抿紧了唇。她真的很想得到一个答案。就当做,是对自己二十多年生活的一个交代。   她倒也不是好奇什么阴谋,就只是想知道,冯春琴那么讨厌她,是因为她不是亲生的,还是……就是单纯的讨厌她而已。   但很显然,目前是得不到答案了。   不过在听到五万块就能让冯春琴放弃她后,南迦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不管怎么说,也是二十几年的母女情,竟然区区五万块就能让冯春琴不要她了么。虽然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没地位,但没想到已经没地位到了这个地步。   她其实,很能挣钱的,能挣很多个五万的。冯春琴怎么就那么不会算呢……   意识到她的失落,明栩嘴角动了动,垂眸看着碗里的东西,想了想,给她夹了个鹌鹑蛋。   南迦吸吸鼻子:“谢谢啊,但我不喜欢吃这个。”她又给夹了回去。   明栩:“……”怪不得他碗里有好几个。   多好吃的东西啊,真没口福。   江如因摸摸南迦的头:“别去想他们了,我们好好过我们的日子。能把你找回来,我们一家人能安安生生地过着太平日子,我不知有多知足,有多感恩。”   南迦想了想,也是的。   现在的生活,美好到像是梦境一样。   她应该珍惜当下,不要受冯春琴的影响。冯春琴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她不配做她的妈妈,而且她现在已经有一个全世界都羡慕的妈妈了。   南迦笑了笑,没有再说这个事,埋头吃面。再不吃面都要坨了。   明姣一边听一边吃,回过神时才发现都没吃几口。听她们说冯春琴,她若有所思。   那个女人,是她的亲生妈妈。那对她呢?都没有一点好奇,或者想认回的意思吗?她们甚至连面都还没见过。   还是有点难过的。   明姣低头咬了口鸡腿。   这么晚了还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真是造孽真是造孽。   -   南迦第二天早上去工作室的时候,刚进画室,余渺就进来叫她:“姐姐,有你的东西要你签收。”   南迦好奇地出去看,发现是一个快递员抱着一大束红玫瑰在等她签收。   怎么会有人给她送花?   快递员笑着让她帮忙签收一下。   南迦问:“可以知道一下寄件人是谁吗?”   快递员摇头:“寄件方要求的保密,不好意思啊。”   南迦更加狐疑。   能是谁呢?   她没有为难快递员,签收了花。   花束里有张卡片,她拿出来看,上面是一串法文。   南迦蹙眉,法文?   好在印刷很公正,她可以求助翻译。   翻译出来的意思是:永远心动,永远臣服。   只是一瞬间,南迦就想到了他的名字。   这花和昨天的信,怕不是同一个人送的?   她觉得她的怀疑很合理。   南迦抿紧了唇,和余渺说:“去下单几个花瓶,把这些花分开放在花瓶里,再给大家拿去,一人一个花瓶。我那边不用放。”   余渺还在稀罕地欣赏着花,手指去点花上面的露珠,闻言,目瞪口呆地愣住,“全部吗?姐姐你要不要先……留一会多看两眼,拍拍照什么的……或者留几朵在办公室?”   她觉得有点可惜。这么大一束新鲜的玫瑰花呢,多浪漫,多有心意呀。   南迦把花递给她让她抱住处理,“不了。”   她走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犹豫,更没有流露出对这花的一点点的不舍。   余渺挠挠头,依言去处理了。把花瓶给财务姐姐的时候,财务一喜:“哇,这么多玫瑰花呀?那儿来的呀?”   余渺猜测:“应该是南迦姐的追求者吧。”她想了想,补充:“不过是南迦姐不喜欢的追求者。”   财务笑了,这小丫头,年纪小小的,很会想象,可爱得紧。   南迦原本想快点去棠园拿东西,早点结束早点了断,但是这一样一样的东西过来,她反而不是那么急切地想去了。多少,有点逃避面对了起来。于是也就一直没有联系顾识洲那边,棠园的东西,暂且先搁着了。   -   下午,南迦又收到了一封信。   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拆开后,信封的包装也是一样,但是细麻绳下的干花不是同一种。   第二天一早,又是一束花。但不是玫瑰,是洋牡丹。   周而复始,过了一周。   每天早上收到的花都不一样,信封上的干花也不一样。   南迦抽屉里慢慢地积攒了一小叠信,余渺多了个换花的差事,工作室每个人桌上的花每天都会换,她们感觉她们的生活从来没有这么精致过,有些受宠若惊,对那个没有见过的老板的追求者,也更加好奇了起来。   南迦很平静地签收了一段时间,在觉得对方即使没有回应也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后,她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又是送信,又是送花……?   而且每束花上都会有卡片,只是除了第一次她好奇地拿起来看过后,后来她再也没有看过上面的字。卡片都和花一起叫余渺处理,应该全部躺在垃圾桶里了。   信她更是一封都没有拆开看过,拆了外包装,就丢抽屉了。要不是因为不拆包装会很占位置,她连包装都不想拆,就想直接放抽屉。   南迦捉摸不透这个男人,可她不想再收。   思忖许久,她终于是给那个本打算先不联系的号码打了过去。   那边接起得很快。   “迦迦?”顾识洲把手上的文件放在一边,示意徐特助先出去。   徐特助觉得有些稀奇,南小姐竟然会给顾总打电话?   但他并不敢留下多听,连忙出去了。   南迦开门见山地问:“花是你送的吗?”   顾识洲沉吟。他以为她第一次收到就会来问,没想到没有。第二次第三次......也都没有。没想到倒是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午后打电话来了。   他从一开始也没想瞒她东西是他寄的,因为即使寄件信息并不清楚,但他知道她一定能猜到是他。   顾识洲不知道她打这通电话是要做什么,一时间竟是不敢去应,生出了些怯意。   “你不要再送了。”南迦没有得到他回答,也并不妨碍她的交代。她知道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顾识洲很珍惜这么多天以来的唯一一个通话,他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轻声问:“是不喜欢吗?下次我换一种花好不好?”   那些信每一封都是他亲手写的,至于内容,或是简单的叙述思念,或是日常的一些分享,什么都有。   他很多年没有手写过信笺,也不是个多会表达分享情绪的人,一开始不大习惯,绞尽脑汁也只写了一张信纸的一半。   后来写习惯了,洋洋洒洒,竟也能两页有余。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打开看过,毕竟她那边对此没有半句回应反馈,他成了一个单方面分享的人。但是积极性却没有被打击,仍然乐此不疲地分出些时间去做这个事。   一开始不习惯,但后来也会沉浸其中,享受其中。给爱人写信,的确是一件很心安的事情,也是一件充满浪漫的事情。他每天事情很多,公务繁忙,处理到半夜都是常有的事,唯独下午抽出时间写信的那么一时半会,会是他觉得最宁静的时刻。   南迦蹙眉。他简直是在歪重点,顾左右而言他。   她哪里是不喜欢花,她分明是不喜欢他。   她把话说得委婉,想给彼此留些颜面,可是他却是故意装作听不懂。   她直白道:“你送这些没有意义。”   顾识洲微顿。   南迦:“你不要再送了,我们之间......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顾识洲皱眉,这还不够有距离的吗?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去找她。明明只有几日,但他觉得已经足够漫长,漫长到难捱。但他还是忍住了,既然她暂时不想见他,那他就给她留一份清净,只用信笺代替相思,去到她的身边。   可是她也说了的,她不需要。   心中苦涩,莫过于此。   顾识洲艰难开口:“我只是想追你。我不大会追人,但我会一点点学。”   另一头,南迦抿紧了唇。 第47章 双更合一 撬墙角   在所有人眼里, 顾识洲都是一个强势的存在。   南迦极少见到顾识洲露出弱意。   他就那样可以说得上是恳求地说他想追她。   南迦缓了一缓,才轻声说:“可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你知道的。”   “我不觉得不可能,从前的一切都过去了,南迦, 顾识洲变了, 变了很多, 如果你愿意认识一下的话, 你就会发现顾识洲现在和从前有多不一样。或许, 他已经变成了你喜欢的样子呢?”   南迦愕然。她没想到顾识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但没有用。   很快, 她就道:“我不愿意认识了。反正, 我也只是通知你一声, 以后再送花送信来,我都会拒收。还有就是——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拿下东西, 或者, 你让徐特助跟我去一趟也行。”   南迦把话已经说得很死,没有给他留半点退路。   她是真下了决心要和他分开,离他远远的, 再不想联系。   顾识洲那边半晌没有声音。   南迦也不急, 静静地等着他回复。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即使落地窗外的世界车水马龙。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边传来顾识洲沙哑的声音:“你什么时候想去,叫我一声就行。”   棠园的指纹和密码都没有变过,她自己随时想进就进。但他知道她的,既然已经分得这么清楚,那她肯定是不可能在他不在的情况下进去“他的家”。主客之别, 她区分得极清楚。   南迦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她今天还有一幅画要完成。她试着道:“明天可以吗?随你的时间,我都可以。”   顾识洲应了。   “那就明天早上,几点都行,我在家等你。”他还是更愿意将其称之为他们共同的家。   棠园是他买的,里面的东西却大多是她添置的。   那是一个由他们共同营造的家,那里就是他们的家。   南迦本以为他不会太爽快答应,没想到他却是如此爽然。   她抿紧唇,白皙明净的脸上有些释然,“好。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他的声音温温沉沉,已听不出太多情绪。   电话挂断,顾识洲脸上仅存的些许温情也全数消失。   他握紧了手机,又松开,复又握紧。几经反复,终于是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胃部一阵阵的抽疼,疼得开始抽动神经。   他拉开手边的抽屉,里面有数十种信纸,各式各样。这段时间他一有空就会上网搜一些好看的信纸,陆陆续续的买了不少。这几天根本用不上多少,这里还有很多很多。   顾识洲把抽屉关上,他在发小群里发消息,约他们喝酒。   倒也不是真要喝酒,他只是需要聚齐三个臭皮匠想办法。   约完后,他简单开了个会,就开车去了花店。   依然是那家。   他不知道她现在还会不会来这家店,但是他会一直来。这家店不管是去他公司还是回家都不顺路,但他一直坚持着,没有去过别家花店。   当初是因为她才知道的这家花店,如今坚持着,也是因为她。即使是衍生出的对花店店主的怜悯和照顾,也离不开她的原因。   今天花店的小夫妻都在,他们各自忙碌着各自的事情,但是彼此间的距离并不超过一米,颇有种如胶似漆的感觉。   顾识洲站在门口看了足有三秒钟,眼底的情愫说不清是羡慕还是渴望。   店主发现了他的到来,咧嘴笑着和他打招呼。   最近这位先生每天都会来,也不要他帮忙挑花,这位先生会亲自认认真真地挑一束,然后让他包装,买单。   三年前顾识洲不常来,店主和他也不熟,但是这三年里顾识洲来得多了,店主跟他也慢慢的熟悉了起来,现在已经是到了可以打个招呼的程度了。   顾识洲颔首,进店以后就开始看花,准备挑一束。   店主和妻子对视一眼,店主拿了张纸过来写字给顾识洲看:「您和南小姐还没有和好吗?」   南小姐从上次来了一次,买了个大单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店主知道他们两个都是好人,他还是很希望他们可以和好的。   顾识洲摇头,下意识拧了下眉。   店主看得出他正在为此苦恼。放下是肯定没放下的,他要是放下了,可能不会再踏足他们这家花店了。   就算还会来,也不可能天天守着买这一束花去送人。这不摆明了是送给南小姐的么。   老板娘也给他出主意:「别放弃,心诚则灵,坚持下去,肯定可以的。」   顾识洲觉得他们是真的很温暖。这里真是充满善意的一家店。   他打着字给他们看:「但是她好像,真的下定决心要和我分开了。」   老板娘:「只要你们还爱着对方,就不可能真的分开。既然这样,那你更要努力了呀!!」   顾识洲勾唇笑起,原本紧绷住的心情略有些松快了。他颔首应下,开始挑花。   挑完后他照旧把准备好的卡片放在花里。   他垂眸看了会,还是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老板娘好奇地问了下他今天怎么想起来拍照了。   他无奈轻笑:「这是一束可能会被拒收的花。拍照纪念一下。」   老板娘突然觉得他很可怜。她安慰道:「不要灰心呀。女孩子就是很难哄的,要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挽回她。她如果还生气,那一定是你努力还不够。」   顾识洲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他一一记下,与她道谢。   下单叫了快递员送花后,他才去了酒吧。   靳淮予开的,不是很吵闹,是个清吧,方便说话谈事。   顾识洲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喝着酒,听着歌,颇为惬意。相比之下,他实在过于可怜。   贺子燃手上拿着杯酒,实在有些忍不住幸灾乐祸,“哟,这是谁啊?怎么一副失恋的表情。”   陆池差点笑喷。   不过他怕顾识洲真被刺激到不行,好心地阻止了下:“别这么说。”   顾识洲在一旁坐下,轻飘飘地扫了贺子燃一眼。   贺子燃倏然一噤。   这一眼有点凉飕飕的啊。   顾识洲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表明来意。   虽然都不是什么情场高手,但他想着,三个臭皮匠或许能抵过个诸葛亮。   听到他是来求他们一起帮忙想办法的,贺子燃摇摇头:“看来你是真黔驴技穷了。”竟然都找到他们头上了,可不是没办法了么。   陆池踢了他一脚:“损你自己就行,别拉上我们一起。”   也是这时,快递员打电话来说南迦那边拒收花。   意料之中的事情。   顾识洲没有太多意外,稍作沉吟便道:“那麻烦你把花放在她们门口。”   靳淮予好奇觑他:“东西没送出去?”   顾识洲颔首。   靳淮予“啧”了一声,顾识洲的东西竟然还有送不出去的一天。也就是南迦了。   说来也是不容易,南迦没回来的时候顾识洲那副死样子,他们看在眼里,都在想着,等找到南迦就好了。   而事实却是,南迦回来了也没什么用。   难题依然在,顾识洲和南迦之间的问题丝毫没有解决。最多只是不用再担心这辈子都找不到她了而已。   她回来了,但她仍然不要他,所以顾识洲的病还在。   靳淮予多关心了下他的胃:“今天胃疼没有?”   他实在是陪他进医院陪怕了,每次都觉得顾识洲可能要死在胃病上。   顾识洲没吭声。   他没吭声就意味着疼了。   靳淮予想骂他:“你到底要不要你这条命了?!”   陆池跟着骂:“南迦不要你你就不要命是不是?”   顾识洲叹道:“没那么严重。”   “怎么没有?!”贺子燃睨他。   他们三个人——两个单身狗,一个好不容易把老婆追回来的,还真认认真真地给顾识洲出起了主意。   反正一句话,联系肯定是不能断的。   死皮赖脸地赖着那也得赖着。   南迦明明和他说过了不会收,但他还送。不过南迦在看到快递员的时候,一点惊讶都没有,似乎是早已料到。   她拒收,转眼余渺就来说了花被放门口了。   南迦只淡淡吩咐她丢掉。   外面就有一个大垃圾桶,扔掉倒是不费事的。余渺乖乖抱着花去丢,只是在丢之前,她还是照例拨拉了下花朵,把卡片抽出来。   南迦待在画室里画画,只是今天怎么也画不下去,脑子里一堆纷扰,不停涌出来的往事扰乱着她的思绪。   几瞬过后,她放弃一般地把笔放下,双手环膝,趴在膝上。   静了好一会,她才重新抬起头,不再作画,只是去外面走走。   余渺见她想出去,问她想去哪。   南迦想了想,“去买点喝的吧。”   余渺:“远吗?我电瓶车借你?骑电瓶去兜兜风放松一下?”   南迦接受了这个建议,“好。”   她大学的时候骑过共享的,所以也是会骑。   余渺热心地贡献了她的车钥匙,车就停在门口,她指给南迦看:“就那辆白色的。”   南迦:“好。你问问大家想喝什么,我请客。”   这段时间业务量好像不小,咨询的人很多,工作室还挺忙的。没有她们的话她没办法这么轻松,她一度觉得自己开工作室的决定无比正确,她可以安心画画,不用去管其余琐事。   余渺:“好耶,谢谢老板!”   南迦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小,但是很会做事,而且机灵又热心,为人极好。   听说家世也不好,她多少起了几分怜爱之心,因为这很像她的曾经。淋过雨的人,总想给别人也撑下伞。   有了电瓶车,南迦随意乱晃,找了一家她觉得还不错的店,点完单后在店里坐了会,等着店员做好出单。   也是这时,她身后忽然有人叫她,是一种不大确定的语气,喊着她的名字。   只是这么一声,南迦就听出来是谁了。   她玩着手机的手一顿。眼眸轻抬,却并未回头。   南霖跟同学出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南迦。   他有些迟疑,和同学说了一声后,还是走上前去。   对面的人影落下,南迦终于抬头。   她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有事?”   南霖皱眉,她就这么讨厌他?脸上就差写着“我不认识你”了。   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之前去哪里了?”   许是从小到大的习惯使然,他和南迦说话就是这个调调。谈不上什么对姐姐的尊重和礼貌,甚至还可以说是有一点的不尊重和颐指气使。   南迦早就习惯了,对此没有丝毫意外。她只是说:“干嘛要跟你报备。”   南霖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跟她说话:“你是个女孩子,去哪里能不能和家里说一声,我都以为你被拐卖了,现在拐卖妇女的新闻多了。”   南迦面无表情道:“你妈没告诉你吗?我亲生妈妈给了她五万块,买断了我和你们之间的关系了。”   南霖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什么亲生妈妈?”   他怔了怔,才补充说:“……我找了你一段时间,妈才跟我说你去外地了,说你有和她说过,让我不用找你。”   南迦嘲讽地勾了下嘴角:“看来她没告诉你啊。那可能是怕你觉得她这个妈妈太冷血了,怕你担心哪天把你也卖了吧。”   她正心烦着,说话也不带什么客气,冲冲的。反正她和南霖也冲惯了的。   南霖嘟囔:“妈怎么可能会卖我。”   南迦随便嗯嗯了两声,不想理他。   南霖撇撇嘴,“你就这么讨厌我啊。”   “是啊。有什么问题问你妈,我懒得和你解释一大堆。”   “……”   即使如此,南霖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问她:“那你,那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你那个新爸妈对你怎么样?”说起来他还是不免委屈,“你换微信号了也不说,换手机号了也不讲,我根本联系不上你。”   南迦觉得很奇怪,之前他们也不经常联系吧?联不联系得上,这重要吗?   怎么还给委屈上了?   她勾了勾唇,“再差,还能比你爸妈对我差吗?”   这话倒是真的。   南霖无言以对。   但看样子是过得还可以了,他换了个问题:“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死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的,也不会给你们钱。缺钱找你妈,我不是你妈。”   “……”   南霖脖子都气红了,“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啊?”   南迦:“不能。”   她的叫号器响了,示意她的奶茶做好了,她一点迟疑都没有就准备去拿奶茶离开。   南霖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等等啊,加个微信啊,别的不要,就加你个微信行不行?”   南迦觉得加这个微信没什么意义,指不定哪天冯春琴通过这个微信给她发消息,她就把南霖给删了。但是这家伙这么多年的肉还真不是白吃的,她被紧紧拽住不动,索性掏出手机给他加了。   加完后她不耐烦道:“可以松手了吧?”   南霖还是不大愿意。   “别删我,也别不回我。”他梗着脖子说了最后一句。   南迦依然是敷衍地嗯嗯了几声。   南霖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南迦拿着一大袋奶茶走了。   有点重,她一手一袋,也没有要南霖搭把手的意思。   南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   还真是,走得决绝,南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的?   明明小时候是那么好欺负的一个。   三年前,他本来以为她毕业了就会回家,可没想到,都到七月份了也没见个人影,他这才意识到人不见了,开始找起人来。他妈知道他在找后才跟他说南迦去了外地。南霖根本联系不上她,这才作了罢。   没想到她走的背后还有这么些故事。   南霖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不过他好像做不了什么。南迦从去上大学开始,好像就意味着和他们分开了,爸妈说的话在她那里都不是很重要了,更别提是他的话。   她好像变了很多,说不出来变了什么,就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好像还是那个不听话的、很倔强的、和村里别的女孩都不一样的南迦。   南迦今天遇到南霖属实是没想到,这座城市明明很大,大到能容下很多很多人,可是有时候又是那么小,不想遇到的人无意间都能给遇到。   她摇摇头,她和南家之间多少是有点奇奇怪怪的孽缘在的。   回了工作室,她让余渺把奶茶分下去,自己独自回了画画的地方。这两天她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司越给她发了几条微信她都没看到,也是这时候才有空回。   司越给她发了电影票的照片,问她今晚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看。   南迦也想静静,稍微犹豫,还是答应了。出去走走吧,或许心情能好一些。人类注定是群居动物,多和别人相处,更容易走出自己的情绪一些。   司越其实是抱着试着的心态发的,没想到她居然会答应,他喜出望外,拿了外套就回家。   他的助理看懵了,“司总,您这是要去哪?”   “哦对了,二十分钟的会推到明天吧,我回去挑挑衣服,晚上有个约。”   助理难得看他心情这么好,大着胆调侃道:“您这是要和喜欢的女孩约会吧?”   司越扫他一眼,眼尾带笑,也没有否认的意思,相当于是默认,快步走了。   助理啧啧两声,铁树开花啊。司总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之前有个宴会,一个女人往他身上倒他都能面无表情地侧开,当做没看到,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看到司总为了赴一个女人的约这么高兴还这么上心的样子。   要知道司总平日里可是加班狂,什么时候见他早退过。   司越在家挑了半□□服,愣是好好地拾掇了一番,看着快到时间了,才出门赴约。   这是他和南迦除了三年前那次吃饭后,第一次称得上是正式的约会,他很重视。   南迦吃过晚饭,看了会最近工作室的几个报表,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去收拾了一下头发。   画起画来,她常常不修边幅,头发有些乱。   她前脚刚整理好,后脚司越就到了,给她发微信说他在外面等她。   南迦其实也就当作是一次普通的看电影,但是当她看到西装革履的司越后就知道她错了。   ——这次的看电影之旅,一点都不普通。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随后庆幸还好她今天穿了条裙子。虽不是很正式的礼裙,但是配起西装好歹勉强能配,显得不是那么突兀。   她硬着头皮上前,觉得自己和司越对这个看电影的理解恐怕有些出入。   她答应的时候,真的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看个电影……   司越却觉得很好,朝她招招手,给她开车门。   “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这部是刚上映的文艺爱情片,这个点只有这个看起来还不错,我就定了这个。”   南迦:“都好的,我就是刚好想看个电影…休息一下。”   司越连连点头,关心道:“今天画画累了吧?”   “还好,没什么状态,就没怎么画。”   “上次我从你这里买的画,我一回去就挂上了,几个朋友去我家的时候看到了,都夸我品味好,问我要了你工作室的名字,说是要回去搜搜看,他们也想买。”   有时候广告就是这么打出去的。   南迦高兴道:“那可太好了,谢谢你帮忙打广告了。”   这意味着她的事业正在进步中,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有了个话头,很容易继续往下聊。   一起坐车的时候,气氛就不会显得太僵硬无聊。   司越暗喜着,珍惜着这难得的一刻。   只要他努力地多加联系,他们之间的距离一定会越来越近。   其实不难看出来他在追求她的……吧?   -   顾识洲那边,三个朋友,加上他,愣是讨论了一整晚的方案。他在为明天早上南迦来棠园做着准备,严阵以待。   他们现在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也越来越不易了,每一次见面都要珍惜好、利用好。   他看得出来,等她把那些画拿走以后,她可能就不会再来棠园了。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呢。   他属实是惨,比靳淮予还惨。   当初靳淮予都没他这么可怜。   但是四个人追人的能力摆在那里,一晚上过去,似乎也并没有拿出什么可行的方案。   最后,约莫是深夜,陆池崩溃地把本子一摔,破罐子破摔地绝望道:“你还不如让我给你挣十个亿来得快。” 第48章 拥抱 别找别的男人   事实证明, 要是贺子燃、陆池有用的话,他们就不会还是单身。如果靳淮予有用的话,他就不用追栾念追那么久了。   一晚上,什么都没讨论出来。   顾识洲放弃。   三个臭皮匠, 有时候倒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他有些焦虑。   徐特助把跟拍到的司越和南迦的照片发过来的时候, 他的焦虑加重, 眉心紧拧, 视线久久无法从照片上移开。   司越最近真的是会趁虚而入, 趁着他和她之间有缝隙的时候, 直接顺着那条缝隙插入, 毫不客气, 毫不留情。   危机感时刻萦绕在顾识洲身边。   顾识洲把照片揉作一团,再也没有多给一个眼神。   他没有让人跟过南迦,这样侵犯她隐私的事情他不会做, 她也不会喜欢。但他让人跟着司越了。所以每次他们有在一块, 他这边都会收到消息。   犹如剜心。   他只靠近沙发,开始想明天早上该做什么。   严肃得仿佛要面对的是上百亿的大案子。   然而毫无头绪。   以前和她在一起,更多的是她会去想他们今天要做点什么比较不会无聊, 他下班后只要选择要不要做就行。   回望一下, 之前在一起的两年里, 她付出的,是远比他多的。除了金钱,在经营这段感情的过程中,他付出的真的很少。   曾经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细细地去想了,才觉心惊。   他撑着太阳穴,有些头疼。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想像以前一样搂着她,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看会电影,他也知足。   从前稀疏寻常的日常他不晓得珍惜,如今再悔恨,已是悔之晚矣。   -   第二天一早,顾识洲让人送了一桌子饭菜来。明明是早上,标准却就差照着国宴来了。   他怕她急着来,没吃早餐,想着多做一些,她想吃什么就能挑一下吃。   他还叫花店外送了鲜花来,把花瓶里原先的花换掉,换上新鲜的。再放一些在各个地方,这样她看起来心情也好些。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是他能做的了。   他就像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人一样,只能默默地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切,等待命运的宣判。   顾识洲昨晚没睡几个小时,但一点困意都没有。想了想,他去放着她画的房间,把那幅具有特殊意义的画翻出来多看了几眼。这幅画,她要是带走的话,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看了会,但他仍是不舍,还是拿出了手机,把画拍了下来。   他想,就算以后他真的见不到了,多少也留点念想。这是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弥足珍贵的一点回忆。   可这想法不过刚起,又被顾识洲自己给推翻。   他和她不可能就止于此。   不论过程如何,结果都不会是这个。   他眼底属于上位者的狠决很坚定。   南迦如他所料,的确是恨不得早一点结束这件事的,很快,门铃就响了。   顾识洲深呼吸了下,才走去开门。   看似平静,然而并不。   这几年南迦的穿搭风格有些变化,逐渐有了自己的风格。   四目相对,她有些退避他的目光,“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   顾识洲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闻言,只是侧开身,“进来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竟然已经客气至此。   他不想与她这么客气,但是眼下,也只能从着她。   南迦只是刚走进来,就发现这里好像还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样,没有变化太多,只是……   她注意到了一些小细节。   南迦没有勇气再去多看,规规矩矩地收回了视线,目不斜视。   顾识洲没有急于带她去储藏室,问道:“吃早餐了吗?”   南迦忽然有些难过。他们之间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呢。   好像是有一只命运的手,无形中推着他们前进,一步一步的就走到了今天。   南迦看到桌上一大桌子吃的,好似明白了他想做什么,细声回答:“吃过了。那个,画都在哪里?”   她有带人来帮忙,只是都在外面等着。因为他不喜欢人进来,所以她准备一幅一幅往外搬,再让人搬走。   回忆了下,放在这里的,起码有二三十幅画,今天是个大工程。   她的整个大学生活,不是在学校,就是在这里。   顾识洲把储藏室打开,里面没有那种很久没打开才有的尘土味道,而且一尘不染,一看就是天天收拾打扫。每一幅画都安置得妥妥当当,南迦看得心里一动,有些柔软。   她以为,它们就算还在,也只是孤单地待在这里,偶尔有人进来打扰一下卫生就已经很好。没想到的是,它们还会被如此善待。   被善待到,她都觉得很感动的程度。   南迦抿紧唇,想控制一下情绪。   她垂下眸,开始动手。不是很重,她可以搬得动。   顾识洲突然伸手握住她手腕,“你做什么?”   南迦一愣,“搬画呀……”   他拧了下眉,“有带人来吗?让他们搬吧。”   南迦:“……”他不是说,不想让人进来么。   真是个善变的男人。   她没和他争,既然他同意了,那她就去叫人。   其实没有几个人,就两个,明祈给她找来的,应该是保镖,看上去很有力气。也不多话,就只是搬东西。   他们两人一起搬下去,一次搬两幅画。有电梯在,难度不大。   南迦不用动手了,但是和他单独站一块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保镖下去后,顾识洲扣住她手腕,把她拉进怀里。他埋首在她颈间,感受着她的气息。时隔三年多的时间,这是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   他算准了保镖这次下去需要多长时间,久久也没有松手。   南迦猝不及防地被拥住,回过神后伸手推他,却推不动。她蹙眉,“你干什么?”   “我很抱歉。你说的话,我回来后想了很久,反思了很多,以前,我真的伤害了你很多。很多时候,其实我都没有意识到那些问题的存在,无形中就已经错了。”顾识洲声音很沉,闷闷的,他把她紧紧搂在怀中,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南迦推他,“你放开我——”   顾识洲闭上眼,没有动。   好像知道只要一放开,就没有然后了。   南迦咬紧了唇,下唇几乎要被她咬出血来。   “顾识洲——”她的声音有些无力。久久,似有轻叹:“我也有错,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好很完美的人。……其实说到底,我们只是不合适,真正适合你的,是倪初然那样的人。”   这个名字在他们之间再被提起,总有一些不太寻常的味道。   顾识洲否决了她的话,“我和她并不合适。我和你才是最合适的,我们只是缺少磨合。”   南迦不承认这话。   她掰开他的手,“我跟你已经是过去式了,你不要再抓着我不放。以后,以后你会找到一个别的女人,一个更好更适合你的。”   “即使不爱吗?”   她微愣,“什么?”   “即使我爱的人是你,你也忍心我去娶一个很合适,但我并不爱的人吗?”   南迦险些被他绕进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识洲苦笑着扯动了下嘴角。她到底是狠心的不想管他了。   门口处传来声音,是两个保镖回来了。顾识洲带着她去了卧室,把门关上,动作迅速至极。   南迦蹙眉蹙得很紧,“顾识洲!”   “再待一会。等他们搬完,就让你走,好不好?”   “不好!”   顾识洲俯身吻住她的唇。   他闭上了眼,只想捉住和她在一块的最后的分寸时光。   “可我真的很爱你。”他唇间溢出的呢喃,让南迦整颗心都僵住。   他这段时间的告白,比以前两年加起来都要多。   依稀间她能听到外面的保镖在嘀咕:“小姐呢?”“不知道,那位先生也不见了。”   南迦的理智回笼,用力踩着他的脚,可是不管她怎么做,他愣是纹丝不动。   她用尽力气把他推开,眼尾泛红:“这样有意义吗?”   南迦用力擦了下嘴角,浑身上下都充满排斥。   “有。”他被迫松开她,说起另外一事,“那幅画,就是,我给你做模特的那幅画,能不能留给我?”   他平生第一次和别人要东西。   然而。   那幅画对南迦而言意义最重,也是她现在最喜欢的一幅画。她没想到他竟然也还记着。还以为,他早就忘了……   南迦抿紧唇,摇头,表示拒绝。   顾识洲皱了下眉,似乎早就料到这个回答了。他接着问,“那你,会把它保存住吗?”   南迦抬眸,与他直视,只硬着心狠着心,死咬着唇,面无表情道:“与你无关。”   她还没想好要做什么,但不管是做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顾识洲叹口气,“好歹,我也做了个模特。”   南迦一顿。   好像是的。   她问他:“那你想做什么?”   问到这个。   她以为顾识洲会提出什么要求,可他竟然只是轻轻摇头,带着点温柔,“也没想做什么。你处理吧,我就不多插手了。如果以后还需要模特,你找我就好。”   言外之意,别找别的男人。   南迦也看不出是听懂了没有,什么话都没说。   这里是他们曾经的卧室,她曾经也是住在这里的,虽然离开了几年,但是好像到处都还是她的气息。她没有多看,也没有多待,匆匆准备出去。   眼看着她要开门出去,他在她身后,最后说了一句。   “我会一直追你。也会一直爱你。” 第49章 双更合一 你猜猜有什么好消息!……   不管顾识洲说什么, 她心里好像都有一堵墙,把他隔绝在外,不听他说。   两个大哥东西搬得很快,一趟来回也没有五分钟。   在他们又一次出去后, 她后背有些僵直, 生怕他又做什么。   可是他没有再碰她, 只是端来一杯温热的豆浆递给她。   下意识抬眸看去, 他面色平静, 看不出太大的情绪。   南迦沉默地接过, 道谢。   “司越不是好人, 还是建议你离他远点。”他站在她身边, 声音低低。   他不知道她现在愿不愿意去听他讲太多司越的事情,于是只能先做如此提醒。   南迦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顾识洲:“......”   他就知道她听不进去。   他噎了噎,心情有些复杂:“你就那么看好他。”   南迦没再应声。   她也不知道。   但她和司越现在就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谈不上别的。   她暂时没有开启一段新恋情的想法。   何浅浅有问过她为什么, 但她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可能是之前爱得太猛,一时间难以释怀过去吧。   等大哥们搬完,南迦也要走了, 她站在门口有些迟疑, 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只与他说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顾识洲只温声道:“再见。”   他们还会再见。   南迦抬步离开,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他要是疯缠着,她或许还不会这么难受。   他越平静,她越是觉得好像有哪个地方不太舒服。   但不管怎样,画都拿到了,他们之间再不用有任何牵扯了。   回去的路上,南迦倚着车窗, 手撑着下巴,回忆刚才的事情。三年多没有踏进棠园了,好多设施都还和从前一样,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她的东西明显变多了,摆放在那个房子的边边角角,以至于那里到处都是她的气息。   其实她以前有很多东西都还在棠园,当初没搬走,也没想搬走,毕竟都是花他的钱买的,严格意义上,也算不得是她的东西。只是她以为那些东西早就丢了,就算没丢,应该也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没想到的是,它们都被妥妥当当地安放着,甚至很多原本收起来的小物件也都被找出来摆放在明面上。   从前他哪里管过这些小事情,所有的琐事都有别人为他做好,他除了工作,什么都不上心,也什么都不需要上心。她从来没想过他还会做这些。   南迦垂下眸,不再去想。   这些画她准备都先放在工作室,一部分会拿去出售,一部分收藏着就好。至于他也问了的那幅画……她还没决定好。但是她也舍不得卖。   那幅画早就不仅仅只是一幅画了。   刚才他问起,她只是不想和他说罢了。   有时候,没必要说那么多。   -   南迦把画放回工作室后就回家吃饭了,顺便把两位保镖大哥给明祈送回去。   刚下车,南霖又发来了微信。   从加上好友开始,他的消息就没有消停过。   南迦不耐烦,看都没有看,进门后随手把手机放桌上。   明栩听见了,他以为南迦没听到呢,还提醒着她:“有人给你发微信。”   南迦拿起小叉子叉水果吃,“没事,不用理。”   永远不要低估少年的好奇心。   明栩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他追问道:“是追你的人吗?”   “不是。”   “那是骚扰你的人吗?”   “......”南迦直言:“是我以前的弟弟。就是养母家的弟弟。”   明栩微微一愣。属实没想到这个人物。   南迦回来好几年,他们之间也一起相处了好几年,但是好像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以前那个家里的人,尤其是那个弟弟,以至于明栩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   乍然听见,他足足反应了一瞬,才问:“那,他找你有什么事吗?”   南迦没太上心:“管他呢。”她连接电话的意思都没有。   南霖想做什么她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明栩盯着那个手机瞅了会,对打来电话的那个人越发起了兴趣。   倒也不是别的兴趣,只是都是南迦的弟弟,他突然有点“攀比心”。   吃饭的时候,明栩也挨着南迦坐。今天他表现得格外热情,南迦多看了他好几眼,但是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明栩跟她窃窃私语:“今天的鱼不错,是爷爷去钓的,让人送过来了。”   南迦:“……好。”即使爷爷没有去钓,明家饭桌上也不可能有不新鲜的东西,每天都会有空运过来的食材。   连明祈都觉得不对劲,“明栩,你今天这么黏着她,是想做什么坏事?”   明栩喊冤:“没有啊,我没事能做什么。大哥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   明祈气笑了,他还成了小人之心?   他提醒着明栩:“别乱来。”   明栩嘀咕着:“我知道。我哪里是会乱来的人。”   他哪里不是?   家里最不靠谱的人就是他。   明祈没有多说,只是警惕地多看了他几眼。   明栩不乐意了,“是不是今天我坐在南迦身边你就不高兴了,才看我不爽。”   因为南迦一般都是坐在明祈旁边的,今天明祈的位置被他抢了。   明祈嗤了一声,“我哪有你那么幼稚。”   明栩表示不信,却突然接收到了来自明姣的嘲笑目光,他心里暗叫不好。   果然,下一秒江如因就拍了过来,“叫什么名字?你得叫姐姐。”   明栩:“知道知道……”   因为和南迦年龄相近,南迦又是在他成年了以后才回来,所以他就不是很习惯喊姐姐,平时很少喊。当然,为此也挨过不少“爆炒栗子”就是了。   南迦默默围观,都不带帮忙说话的。明栩撇撇嘴,只埋头扒饭,想待会吃完饭了去找她说说事情聊聊天。   明姣吃完饭准备出门,江如因叫住她:“要去哪里呀?”   明姣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了,她匆匆说:“和沈敛之有个约。”   明中宪问:“对了,沈敛之最近在做什么?他爸最近找我喝茶找得很频繁啊。”   明姣不解:“沈伯父找您吗?他找您做什么?”   最近……沈敛之的确也是找她找得很频繁。   明中宪顿了顿,到底没有和她详说,只是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就一条,还是少和他出去吧,出去也要注意安全,知道吗?待会要是太晚了就让你哥去接你。”   话里话外,就差说沈敛之是个流氓了。   但是明祈又认识沈敛之已久,太清楚他不可能是这种人了,是以他就有些迷茫,不知父亲此话何意。   明姣也听得懵懵懂懂,这样吗???   但最近沈敛之的确是有些不对劲,看着她的目光……反正以前是没有这么温柔的。   明姣开始反思,难不成她卖惨卖过头了?   那要不她稍微克制一下?   沈敛之发微信问:[出来了么?我到了。]   明姣急着出去,忙道:“爸爸,我记住了,我先出去了哈。”   她急急忙忙地跑走了。   等她一走,就方便说她的事情了,江如因问丈夫:“怎么回事?你刚刚怎么那么说?沈家是想做什么吗?”   明中宪看了眼孩子们,见明栩缠着南迦在说话,他们似乎没注意到这边,这才和妻子、长子说道:“沈家给我递的意思是,想求娶明姣。”   他又不傻,沈老头三番两次跟他打听明姣,沈家又只有沈敛之这么一个和明姣适龄的人,稍微一想,便很容易想明白其中关窍。   江如因和明祈齐齐震惊:“什么?!”   沈家在申城的地位绝对不低,更别提这两年沈敛之接手沈氏之后,带着沈氏在澳洲那边开拓了新的市场,现在的沈氏更是如日中天。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之前也没见沈敛之和明姣有什么接触,怎么突然沈敛之就想求娶明姣了?明姣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沈家有这个意思,难免让人多想。   以沈家如今的形势,应该是很迫切想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进行强强联合,再不济,沈父也会给沈敛之娶一个真正的名门闺秀,以让沈家风光之上再添风光,以保百年荣光。   可是说句不中听的,明姣不是明家的亲生女儿,亲生与非亲生到底是隔了一层,她现在在世家圈的地位大不如从前,对明家感兴趣的人大多不会再考虑她。在这样的情况下,沈敛之想娶,就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有什么别的坏心思。或者,是沈家有什么坏心思。   明姣虽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但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哪里是说不管就不管的,明中宪和江如因依旧是很关心她,更不可能看着她跳进火坑。即使这门婚事会对明家带来助益,这样的助益,他们也不要。   明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的表情顿时和父亲一样的严肃了起来,恨不得把明姣抓回来,把刚才明中宪说的话再跟她叮嘱一遍。   明祈默了半晌,和父亲说:“只是我瞧,沈敛之不是那样的人。”   他分得清君子与否,沈敛之素来光明磊落,应该不屑于做这些事。   “找我说的,是沈父,我也不好说这是谁的意思。而且,万一呢?这年头,利益是能变人心的。在小利益面前,很容易稳住心,但是在大利益面前,没几个人还能不心动。反正,这事儿我看着就不正常,我想不到他们真心想求娶的原因,所以,我不可能答应。下次他再来找我,我直接就回绝了。”   明祈颔首,细细深思之后,只觉得认同。   父亲看事情远比他成熟,大局观摆在那里,他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江如因忧心道:“这事儿闹的。别说是姣姣了,就是迦迦,你们都不知道最近有多少太太向我打听她有没有男朋友,拐弯抹角的想约着吃吃饭,都被我给拒了。不说别的,就今书,我们多少年的关系啊,我拒绝都拒绝到不好意思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不久之后,怕是门槛都要被踏破。   江如因的担忧不无道理。   但她和明中宪压根没打算利用南迦的婚事做什么,一切只依着她的喜欢就好。只一条,他们还是希望她可以多认识一些人的,这样更容易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更容易开心一点,而且,要是可以找到一个爱她的、她也爱的人,总比一直就这么一个人好。   两个女儿的婚事啊,都让人担忧极了。江如因扶额,有些头疼。   客厅太大了,他们在一角,南迦和明栩在另一角,她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忙着应付明栩。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一直黏着她。   明栩跟她靠在一起玩手机,装作恨不经意地问她:“你那个弟弟叫什么?”   “南霖,雨字头的霖。”   “那你喜欢他吗?”   南迦蹙了下眉,“我很正常的,没有恋弟情结。”   明栩一噎。他问的不是那个喜欢,就是……普通的、简单的喜欢。   他纠结地拧着眉,好像还有很多话想说,想了想,他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你现在是不是跟他都没什么联系了?”   南迦:“前几天碰见,加了个微信。”   明栩挑眉。这么巧?申城这么大,这也能碰见?   要是南迦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一定会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明栩有些不自然地抠了抠手,“那个,问你个问题。”   “问。”   “你觉得……他、他更好一点,还是我更好一点?”他很委婉地问,问完以后就抬眸盯着她,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她的回复。   南迦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把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到他身上,颇感兴趣地问:“这很重要吗?”   明栩:“……”他轻咳一声,耳根开始泛红,转走目光道:“也不是很重要。”   南迦总算是知道他今天的反常是为了什么。原来是因为这个……?   现在的男孩子怎么都这么有趣?而且他都已经二十二了,是个大男孩了,还这么有趣??   南迦很感兴趣地盯着他瞧。这就是吃醋吗?   上一个……南迦笑意忽顿。上一个她身边吃醋的人,还是顾识洲。   想到他,她忽然兴起的笑意全褪,轻轻呼吸了下,继续给司越回消息。他发来两张画展的票,问她想不想去。   南迦搜了一下,很快起了兴趣,想去看看。   她没想到司越还有这方面的爱好,而且还会主动来邀请她。   南迦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她看得出来,他是在追她,而且越来越明显了,窗户纸已经在被捅破的边缘。   只是她不大会处理男女关系,现在也不知和他之间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明栩见她不理自己了,撇撇嘴,心情开始有些不好。没有回答的话……那就是南霖比他好的吧?   在她心里,是不是更喜欢以前的弟弟?   ——也是,他对她又没有特别好,她的心肯定不会偏向他的。   明栩心里堵得慌。   他自己偷偷去查了南迦以前家里的住址,想着一有空就去那边看看,他倒是要会会这个南霖。   南迦在为和司越的事情苦恼,浑然不知明栩已经脑补了一大堆。   南霖那边给南迦打电话,可是她一个都没接,微信也不带回的。他抿紧唇,浑身上下都写着不高兴。   这个南迦,可真是翅膀硬了,当他是空气吗?   冯春琴洗完碗过来找他,见他在玩手机,突发奇想道:“儿子,我琢磨着,南迦现在八成是挺有出息的了,要不你在手机上查查她,看能不能找到她啥信息,咱们好去找她?”   南霖问:“找她做什么?”   他还没和冯春琴说他碰见了南迦的事情,冯春琴也不知道他加了南迦微信。   南霖说不上为什么不和她说,但就是,没想说。   冯春琴笑道:“你个傻小子,她现在出息了,意味着有钱了啊,我养了她那么多年,她不得回报我点什么?要是找得到,咱们家日子可就好过了!”   南霖不大想动。   冯春琴催着逼着,“赶紧的,就打开那个查的,快点。”   南霖拧不过她,只得依言做了。只是他不觉得百度上会有南迦的消息,查就查吧,就当做给自己落个清净了。   没想到的是,百度上……还真有南迦的消息。   南迦工作室的信息,随之映入眼帘。、   南霖瞪大眼,属实是没想到。   冯春琴一喜,“哟,这丫头现在这么出息呢?我就说嘛,她肯定是跟我在哭穷卖惨,背地里过得可风光哩!来,我把这地址记下来,回头我去见见!”   南霖下意识挡了挡,“还是别的吧?”   冯春琴瞪他一眼:“什么东西就别了?你这脑子可真是一根筋,财神爷放在跟前你都不拜,得受穷的!拿来——”   她抢过了南霖的手机。   其实她没说的是,她除了想去找南迦,还想看看能不能见一面明姣。   冯春琴抄着地址,心里的心思很重。   自己的孩子,哪能真的不想呢。   -   顾识洲让徐特助帮他多盯着点,申城只要有办画展就帮他弄张票。   其实徐特助都已经习惯了,这两年一有画展顾总就会去的,把既定的行程推掉也会去。以前从来没有涉足的地方,这几年涉足了很多。   他知道顾总最近失恋了,于是更加心疼起了顾总。   这三年顾总做了多少事他再清楚不过,但没想到就算做了那么多,还是躲不过被甩的命运啊。   怪叫人心疼的。   Aim的气压随着顾识洲的心情变化,这两天格外的低沉。   高层做事都小心翼翼了起来,生怕踩到什么雷点,引爆了顾总胸口蠢蠢欲炸的雷。   但最近Aim忙着新的无人驾驶汽车上市,事情太多,尤其是顾总,桌上的文件堆得都有小山高。徐特助想,这么多事情,或许还是能分散一下顾总失恋的痛楚的。   徐特助还是挺心疼顾总的,想给他出出主意,但是没办法,他自己每天都还在惹女朋友生气,在这方面实在是没有经验。   顾识洲开了一天的会,晚上还安排了去实验基地考察。   最近的工作量简直大到不可思议,完全是超负荷的状态,但是为了赶上九月的发售,所有人都在憋着一股劲。   只要这次成功,于Aim而言又是一次史诗级的胜利与进步。   下午的时候,他依旧是写了信寄出去。知道如果当面让她签收的话她依然会拒收,于是顾识洲特意交代了快递员,放在她工作室外面的信箱就可以。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去过她的工作室,在外面走了一圈又一圈。趁着夜色去的,没有惊动她,他也可以肆意地停留。那晚,他在那待了很久,不舍离去。   花照送,她不要,一大束鲜艳欲滴的鲜花就会放在“追寻”的门口。往往,余渺都会觉得暴殄天物,偷偷地拿进去,在她画室的花瓶里放上一支。   信也照送,她不要,那就先放在信箱,等信箱满了,或许她会来取。   顾识洲默默地做着这一切。有没有意义,说不太清,但他仍是坚持着,旁人也不知他这是在坚持什么。   在去实验基地前,徐特助大着胆子拦了拦,“顾总,先吃点东西吧,待会一去就是一晚上,您的胃怕受不住。”   徐特助完全是硬着头皮上的。可是他要是不劝,顾总又要忘了吃,就算人是铁人,胃也不是铁胃啊,哪能这么个造法。   顾识洲眸色淡淡,面上没什么表情,“那先叫点餐来,让他们准备一下,待会直接开始实验。”   徐特助一喜:“明白。”   他们倒是吃好了,只是顾总一直在忙,没顾得上吃,他自己可能也都没想起来。   徐特助心里苦啊,总忍不住想着要是以前就好了,以前南小姐还在的时候,顾总可不这么经常加班,除了出差,往往一到点就回去陪南小姐了。而且再怎么样,也不会不顾身体,现在这样子就好像他的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似的。   连他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觉得顾总的身体部位跟着他也真是遭罪。   您说,您在这折磨自己的身体又有什么用呢?南小姐又不知道,也不会心疼的,遭罪的不还是你自己么。   他现在可真是太怀念三年前的日子了,顾总和南小姐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的,他的日子可比现在好过。现在动不动就是低气压,整个办公室都没有半点温度的。   顾识洲简单吃了点饭,胃部还真的开始反抗了,还好徐特助有经验,除了饭菜还叫了粥来,他放下米饭,喝了点白粥。   吃完以后,他带着团队浩浩荡荡地前往实验基地。   这次的实验难度很大,但是经过多次反复的实验,成功的概率得往上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让他们耗了。   等忙完回到棠园,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日复一日的工作,顾识洲好似已经习惯,照常洗漱,准备休息。   在睡前他才抽空看了会消息。   陈今书女士发来好几条,从下午开始发的,但是他一直没有时间看手机,所以一直没回。   陈女士明显已经开始不乐意,发来的消息里,语气渐渐不耐烦。   [儿子,吃饭没有啊?有没有午休?]   [儿子,我为了你可真是付出良多啊,我缠着你江姨好久,你猜猜我得到了什么好消息!]   [喂,顾识洲,你敢不敢理我一下?我保证你不后悔。]   [……再给你三分钟,你再不理我试试?]   一直到半小时前,陈女士还在陆陆续续地发消息过来,得不到他回复,肉眼可见的火气变大。   顾识洲轻笑了下,给她回着:[在。] 第50章 双更合一 怎么变得这样狼狈?   顾识洲不知道陈今书想说什么, 她经常这么激动,所以他也没在意。   原本以为这个点她已经睡了,可没想到他一回复,她就出现了。   陈今书:[忙完了?]   顾识洲:[嗯。怎么还没睡?]   陈今书:[我心里揣着事儿没跟你说, 我睡不着。]   顾识洲试着猜测她要说的事是什么, 不过期待感实在不强。   顾识洲:[那你说。]   陈今书幽幽道:[你这副毫无期待的模样, 让我很没有告诉你的欲望。]   顾识洲:......   他面无表情地道:[不, 我很期待。说吧。]   陈今书这才勉勉强强地告诉了他:[我很努力地和江如因求了半天, 好不容易求得了个去明家吃饭的机会, 一起去不?]   陈今书不知道别的, 但是她看得出来儿子对南迦很有兴趣。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儿子可以试着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的。   虽然他们没有住在一起, 但是她还是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有多糟糕的。   顾识洲心下思忖,即使他去了,她也不一定愿意见他, 说不定还会多一分嫌恶。   而且他妈和江如因约好吃饭, 她不一定会作陪。   他还是拒绝了:[您去就好,和江姨好好玩。]   陈今书看到这回复,第一反应就是蹙眉。他竟然拒绝了?怎么会?   难道是她误会了?   不应该啊, 她看得出来他对南迦有意思的呀。   所以为什么要拒绝?太久没见面, 人家会连他是谁都忘了的。既然喜欢, 那就得乘胜追击呀。她也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的,要是他们可以在一起,她一定乐见其成。   陈今书还想再劝劝,但是顾识洲已经抢先道:[刚忙完,我准备睡了,您也早点睡。]   陈今书见他忙到了这个点才睡,有些心疼, 一时间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了,舍不得再打搅他休息。这孩子,忙起来是真的不顾身体的,不过也正是他这么拼,Aim才能这么迅速地发展,他也才能又快又彻底地摆脱顾老爷子的桎梏。   说起来,陈今书也有些无言。老爷子这几年可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一天天的,做的也不知是什么事。   这两天在扶持那个老家带来的男孩,叫什么顾觉的,竟然还带去了顾氏。陈今书想想就觉得头疼。   她惦记着这事儿,和顾识洲把这事儿提了提。   顾识洲心里都有数:[放心吧,我都知道。别为这事儿烦心,睡吧。]   陈今书这才安了心。   只要他说有数,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顾识洲放下手机,却没有什么睡意。   他很想她。   -   南迦和司越约好去画展。   她直接从家里出发的,明栩问她去哪儿,她一边换鞋一边说:“有个画展。”   明栩原先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一听这话,把怀里的抱枕一扔,殷勤地走来:“你一个人吗?我陪你去吧。”   南迦:“......不是一个人,你自己玩吧,乖。”   明栩好奇:“谁啊?”   “你最近好奇心有点重啊。”南迦换好鞋出门去了,没有回答他。   明栩在她背后,幽幽叹了口气。他今天也有事儿,他准备去会会那个南霖。   也没想做什么,就是想,见见她曾经的弟弟,看看到底是哪儿不如了。   司越来接的南迦,南迦上车的时候,明姣在阳台看到了。她挑眉,有情况?   沈敛之见她突然安静,好奇问道:“怎么了?”   明姣顿了顿,“没有。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今晚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吗?”   明姣想起了父亲的叮嘱,她犹豫地垂下眸,“为什么突然要吃饭呀?”   “这不是很久没一起吃饭了么。正好有点事情和你商量。”   明姣犹豫着,她想了一晚上她和沈敛之之间的事情,想得一晚上没睡好。她迟疑着开口,“你......是不是想做什么?”   “什么?”   明姣抿紧唇,实在不知该怎么问。算了,还是让爸爸处理吧。   她强自扯了扯唇,“没。就是我今晚有约了,不好意思啊,下回吧。”   沈敛之手里把玩着一个酒杯,闻言并没有什么意外,也没有什么失落,声音现场平静,“行。”   就在刚才,他收到了父亲的消息,明中宪直接拒绝了他的暗示。明中宪不同意这门婚事。   他眸色微沉。   明姣怕再说下去自己会绷不住,连忙找了个借口挂掉了。   最近他们通话的频率真的太高了。   她又不傻,爸爸那个话,她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原本心大没想那么多,现在反应过来以后,相处那叫一个尴尬。   不过——   明姣赶紧给南迦发微信:[你谈恋爱了???]   她的八卦简直要溢出屏幕。   南迦没注意看手机,她在回答司越的问题。他问她一些画展的问题。   其实南迦看得出来他对这什么都不懂,今天能邀请她一起去画展,也属实是难为他了。   她弯了弯唇,但没有点破。   顾识洲和她说离司越远一点,她不解其意。她看不出来司越对她有什么图谋,她身上也没有值得图谋的东西。   于是她也并没有太在意。只是朋友而已,没必要提防太多。   顾识洲在画展的外面就看到他们了,他没想到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甚至一起约着来看画展。   不知何时,身侧拳头已然攥紧。   他紧紧凝着司越的背影,眼底有说不明的情绪。   如果说这一切是司越的步步为营所希望看到的,那么,他成功了。   顾识洲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进去,没有出声,也没有表明自己的存在。   司越和南迦并没有发现他,南迦知道司越对这些并不懂,所以格外照顾他了些,不停与他讲解着。主要是,他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让她很有表达欲。   司越笑道:“什么时候可以参加一下你的画展。”   南迦微愣:“什么?”   司越说:“我很期待可以参加一次你举办的画展。”   南迦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炸开。或许是年少时的一些梦。   她怔然,忽而笑道:“怎么那么相信我可以办?”   “因为你是南迦。”   南迦的笑意止住,神情认真了些。   她轻声说:“会有那一天的,到时候,我送你票,你来看。”   司越笑着颔首。   顾识洲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能听得到他们说的话。他沉默异常。   他们就像是,真的要在一起了的恋人,之间氛围已经点燃得差不多了。   他忽然没有勇气再待下去。   他知道她在这方面的天赋和努力,但是他从前没有想过她的未来。甚至于,他也没有想过他们的未来。就好像,他们只要一直这么在一起就好了,日子只要一直这么过下去就好了。   顾识洲心中的苦涩蔓延开来。   徐特助的电话来了,顾识洲庆幸还好他开了静音。他也没有再待下去,趁机离开了这里。   以往还能看得进去几幅画,今天却是完全没有心情。   徐特助知道顾识洲今天是去看画展,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他不会打电话过来。   果然,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他焦急的声音:“顾总,今天实验基地出问题了,您快来一趟!”   顾识洲回眸看了眼里面,最终还是选择离开。   再等等。   -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也不是小问题——那就是今天的实验失败。   在成功率接近百分百准备进入市场的时候,突然出现失败,可以说是给了实验组命门一击。   最近顾识洲在跟进这个项目,Aim九月份的重点就是它,不容许差错。   现在项目组已经全部赶过去了,只等顾识洲。   南迦并不知道顾识洲有来,她和司越看完画展就回了工作室。   时间还早,她可以在工作室待一个下午。   最近她到了瓶颈期,卡一幅画已经卡了很久。她在想要不要在外面找个房子,单独在里面待一段时间,试图从瓶颈期走出来。   一到工作室她就钻进了画室里画画。   她怎么都画不出那个感觉,今天去画展原本是想着能不能找点灵感,但结果显然没有。   余渺知道她在忙,所以不会来打扰她。   一个下午过去,直到日落西沉,余渺突然跑来敲门:“迦迦姐,有有人找你。”   南迦从自己的世界中被挖了出来,稍愣几秒,才起身去开门。如果只是一般人,余渺根本不会来打扰她。余渺来找她,说明是余渺应付不过来的人。   南迦出去后,在看到冯春琴的时候,可以说是不无意外了。   余渺跟在她身边,压低声音说:“她刚才在这边大吵大闹,非要见你,有个顾客被吵到,转身走了。”   南迦蹙眉。追寻成立以来,口碑一直很好,这是第一次出现意外。   她看了眼冯春琴,冯春琴的脸上是□□裸的嚣张和肆无忌惮。她拢了拢裙摆,在一边坐下,“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南迦语气不善,看得出来很不欢迎。   冯春琴撇撇嘴,“你个死妮子,自己出息了就不管家里了呗。要不是今天我来,我还不知道你现在这么出息了哩,瞧瞧这里,多气派的地方呐。”   她刚才一进来,根本不相信这竟然是南迦那死丫头开的什么工作室。到处都看得出来档次,天呐,这得多少钱呐?而且竟然还请了人,这死妮子还是那么败家!   不过这也证明了她有钱不是么?   冯春琴从那天见到南迦开始心里就一直在惦记着,今天可算是叫她给找着了。   余渺不知该不该上茶,南迦拉了拉她的手:“没事,你先去忙吧。”   冯春琴脸上更加不屑,不过她还没亮明来意,还是先管住了自己的嘴,没有进一步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道:“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了都不去找我呢?你都不知道妈有多想你,这几年啊,动不动就梦到你,但是啊,又不知道你在哪里。”   南迦一时无言。   冯春琴会想她?   冯春琴继续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多久了?前两天那个,是你对象不?”   南迦无意与她说太多自己现在的生活。她听她说完,才道:“如果没什么,我要工作了。”   冯春琴又不傻,听得出来她这是在赶自己走。一时怒道:“我养了你这么多年,现在就连说几句话都不行了是吗!你现在人模人样的,谁知道你背地里这么丧良心?!”   她脸上的皱纹随着她怒气滔滔的话语和大幅度的手部动作而更加明显。   南迦并不理会,只平静道:“三年前,你收了五万块吧。”   冯春琴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这个事,突然愣住。   “你觉得这是一笔什么钱呢?人家平白无故为什么要给你钱呢?”见她不语,南迦自己给出回答,“当然是卖女儿的钱了。而你明知道是卖女儿的钱,你不也是收下了吗?到底是谁丧良心?”   冯春琴再次沉默。   南迦的每句话都踩在她的心虚点上,把她的狐狸尾巴抓得死死的,她哪里还有话可说?   “卖都卖了,你现在还来找什么?”南迦讽刺道。   冯春琴的战斗力向来是不可小觑的,她只愣了那么一会,就反应过来了,她撇嘴道:“不过就是五万块,我帮他们养了那么多年女儿,他们给我是应该的。再说了,我养你那么多年,你就是我女儿,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还得叫我一声妈!”   “他们不欠你的,你养了我,他们养了你的女儿,而且你穷养我,他们富养她。真是谁欠了谁,那可说不准。”   南迦以为把话说得这样明白,再没脸没皮的人也该收敛了。事实道理都摆在这里,由不得她狡辩。但她没想到的是,冯春琴说:“我才不管,现在两个孩子都在他们那,吃亏的是我。再说了,我又没认那个孩子,他们怎么能说是给我养?”   南迦沉默了,“……你真不打算认吗?”   她看冯春琴的样子,好像真的没有认的意思。   南迦彻底失了言语。   似乎是不敢相信,世间竟能有母亲狠心至此。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我告诉你,你现在日子好过了,就该贴补点家里,家里的日子还难过着呢!你要是不肯,那可别怪我天天来搅坏你生意!”   冯春琴撸起袖子,一脸蛮横。   南迦抿紧唇:“那我会报警。”   冯春琴气笑了,“出息了啊,现在可真是出息了啊!”   话音刚落,她准备上去揪住南迦,南迦躲之不及,差点被她扑到,也是这时,徐特助匆匆赶到,把冯春琴拦住挡开,“你要干什么?!”   冯春琴刚才一股猛劲往前冲去,徐特助出现得突然,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等好不容易站稳了,看到徐特助,她脸色一变:“你为什么——”   南迦也没想到徐特助会出现,但刚才太突然了,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徐特助护在南迦面前,咬牙道:“冯女士,你别以为没在那里工作就没事了。你家的小儿子今年可是还没毕业。”   冯春琴大骇,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脑子里嗡嗡的响。她不是个傻子,不会听不懂这话里的威胁。她咬紧了后槽牙,好半晌,许是经过了一万遍思考,终于是狠狠瞪了一眼南迦,因为顾忌着徐特助,所以她也没敢说什么,默默转身走了。   南迦看得出来她的不服气,也看得出来她的忌惮。她不由心生疑惑,他们认识吗?   徐特助见她走了,才松口气,还好来得及时。   南迦不是个不分是非的人,她和徐特助道谢,“多亏你在,不然刚才可能会被她扑到,今天还不知道要纠缠多久,谢谢。”   徐特助受宠若惊地摆摆手:“您太客气了,要谢还是谢顾总吧,我也是听命行事而已,顾总让我来的。他还在实验基地。今天实验出了问题,他没办法走开,就赶紧让我来了,您可别怪他啊。”   徐特助就好像不知道他们分手了一般,仍和以前一样说着话。   只有南迦觉得很别扭。   她哪里会怪他。现在他们就是很普通的陌生人的关系,哪里怪得着呢?   但解释太多好像也没有意义,她没有纠结于解释什么,只是好奇:“他怎么会知道……冯春琴来了我这里?还有,实验出什么问题了?”   南迦第一次觉得自己有数不清的问题等着问。   徐特助很明显地顿了顿,为难道:“这我就不方便说了,反正,我只能告诉您,顾总心里一直有您的,他比您想象的还要在乎您。不过您放心,没什么大问题的,顾总都会处理好的。”   他抬起手看了眼手表,突然着急道:“哎呀,怎么就七点了,不行,我得给顾总买个饭回去。您不知道,顾总这几年就跟不要命了一样拼,胃都给熬坏了,有时候吃米饭都会胃疼,医院都不知道进了多少次了,他自己不心疼,我们这些下属都要看不过去了。这个点他肯定又没吃,我去给他买点粥吧,不然晚一点,怕是又要给他送胃药了。其实很多次都疼到得进医院的地步,但是他吃个药就硬扛下来了,愣是不肯去。”   南迦:“……”   她一个字都还没说,就听徐特助讲了这么多顾识洲的事情。她本来就沉默,现在越发沉默,默默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天,也只能蹙着眉道:“那、那你去吧。”   徐特助憨憨地点点头,“南小姐,有事情您还是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帮您处理好的,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哦对了,我电话号码没变,不知道您有没有留着?或者我再给您一张名片吧。”他迅速掏出一张名片,上面就有他的手机号码。   他很热情地递过来,南迦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不过她怎么可能会去麻烦他?她现在就连顾识洲都不肯扯上关系,更何况是顾识洲手下的人。她只是笑着颔首,再次道谢。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好,请他等一下,她去里面拿了一袋零食来,“这些是我自己买的,你可以放在办公室里当个零食吃。今天麻烦你了。”   南迦不喜欢欠别人的,总觉得不好意思,可是今天没有准备,只有这一袋子昨天刚买的零食。   徐特助本来不敢接的,做事情是应该的,哪里好收南小姐东西。可他突然想到了自家可怜兮兮的boss,想法忽然就变了。他乖乖收下,到底是第一次收人东西,还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就收下了,谢谢您。”   “是我谢谢你才对。”   徐特助不敢再让她谢下去,道别离开了。   南迦送他到门口,目送他开车离开。   他刚才说的话,她还记得。也正是因为记得,所以难免有些心情沉重。   顾识洲让他来的?可是顾识洲怎么知道她在这里?怎么知道冯春琴来找她麻烦?怎么那么及时的就能让徐特助赶到?   这一切未免太过凑巧了些。   他私底下到底都偷偷做了什么?   南迦很不解,但是还得不到答案。除非她亲口去问他,除非他愿意告诉她。   她抿紧唇,转身回了工作室。   他胃都给熬坏了……经常进医院……又要给他送胃药了……他们这些下属都看不过去她……   徐特助一句又一句的话在她脑海里盘旋。她有些想不通,明明以前他身体很好的,怎么几年不见,他现在变得这样狼狈……?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的,她蹙起了眉。 第51章 深情 你的深情,藏得太过   南迦还在想着顾识洲的事情, 明姣就来了,她去逛街,经过这里,进来看看她。   南迦看见她, 心忽然一紧, 后怕着, 还好她现在才到。要是早一点, 可就撞上冯春琴了。   冯春琴总归不是个好人, 不见总是没错处的。   就冯春琴刚刚的话, 南迦都要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心。   明姣见她表情有异, 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南迦不想让他们担心, 于是也没有多说,“没,在想一幅画, 卡灵感了。”   明姣“噢”了一声, 音调延长,脸上带着戏谑的笑:“灵感嘛。或许可以谈谈恋爱,从恋爱中找找灵感?”   南迦脸颊上慢慢有了红晕, 是被调戏的:“别胡说。”   她想了想, 给出一个严谨的关系定义:“是从小认识的, 关系比较好的普通男性朋友。”   明姣差点笑出来。   这定义,未免也太精准了些。   不过见她的确没有那心思,她也没再调侃,只是说:“如果有感觉,还是可以尝试开启一段新的恋情。”   南迦笑了笑,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往下。   南迦不知道的是,冯春琴并没有离开, 她在外面找了个地方蹲着,想看看明姣会不会来这里。这是她唯一知道的可能见到明姣的地方,除此之外,再没有了。   即使在这里等有点漫无边际的意思,但冯春琴还是想试试。   其实她也不知道谁是明姣,明姣长什么样,而且这里总会有顾客进出,都是些衣着光鲜的人,很不好分辨。   如此看来,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也不知道她在坚持个什么。   等了没多久,就有一个女孩进去。   冯春琴盯了几秒,等她进去后看不见人了才收回目光。   没多久,南迦和那个女孩又一起出来。   南迦准备去开车,“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听妈妈说,有糖醋鱼和糖醋小排。”   “你不是在减肥吗?”   “目测已经到达目标,先不减了。”明姣心满意足地一笑。   冯春琴听着话,很像很像是……明姣。明家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南迦,还有就是她的女儿明姣。所以能和南迦这样说话的,应该只有明姣了。   冯春琴脑子转的飞快,连忙探出头去盯着那个女孩瞧。   可是又怕被发现,她就只能瞧几眼,就把头伸回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很平静,但是把头伸回来后,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模糊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根本不带停的。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的亲生女儿。   长得可真好啊,又白又高又漂亮,从头到脚都很精致,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孩子,气质都那么好。   ──长得跟她像吗?   冯春琴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可是却摸到了满脸的泪水。她哭着哭着就笑了。   明姣感觉很奇怪,好像有人在盯着她似的,可是回头看看,也没有什么。她摇摇头,应该是错觉吧。   回家以后,明中宪和明祈还在讨论她和沈敛之的事情。   明中宪说:“今天沈董又来找我喝茶了,拎着上好的茶叶来的,诚诚恳恳地和我说想和我结亲家。”   真的非常诚恳,要不然明中宪也不至于还放在心上。   明祈拧眉,“爸,找个时间我叫沈敛之出来喝一杯,说说这事儿吧,我倒是想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明中宪同意。   正好两个女儿回来了,他便不再提这事,招呼着开饭。   -   南迦吃完饭回房间,随手拿了画纸和铅笔,可是坐那儿好半晌也没动。   她脑子里还堆着今天的事情。   所以顾识洲为什么会让徐特助来?来得这么及时,不可能不引人深思。   只是稍微一想,便觉毛骨悚然。   南迦想给他打电话问问,又想起徐特助说的实验出事的事情。他现在应该很忙,忙得没空接电话。   于是她又作罢,没有直接给他打,而是先发了条信息:[有点事情找你,希望你有空的话可以回个电话。-南迦]   发完她就想放下手机了,觉得可能要好一会他才会回。可没想到的是,短信刚发送,没几秒他的电话就来了。   来得如此迅速,要不是徐特助说他在实验基地忙,她可能会觉得他很闲。   接起电话,他的声音直接传来,还是那道熟悉的声音,听得出来有几分疲惫,但仍是温柔低沉。   “迦迦?有什么事,你说。”   南迦不知该如何开头。她刚才在心里有打腹稿,但是一到这时候,那些腹稿又全被推翻。   许是知道她的纠结,他顿了下,轻松地笑了下,“没事,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南迦稍作思忖,问道:“今天你让徐特助来的吗?”   顾识洲承认的很快,“嗯,是我。”   磊落光明,无一丝犹豫。   南迦有犹豫过,但还是想问清楚,解决自己心中的疑惑。   “那,你是怎么知道她来了我这里?你是派人在盯着我,还是?”   顾识洲没想到她的问题是这个。他的回答依然迅速果断:“没有。”   “什么?”   “没有让人盯过你,从来没有。迦迦,我注重你的隐私,我不会对你做这种事。”   其实很多人说话是不容易让人信服的。   但是顾识洲不会。   也或许,是她对他不会。   他这样说完,南迦便信了。她没有再质疑。甚至,心里有被他的这话所打动。   她曾经以为他对她并没有那么多的尊重,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平等,可如今想想,或许也不尽然。   南迦甚至还有些愧疚,他这样磊落如君子,她却这样想他,她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顾识洲以为她不信,解释着:“真的,虽然有时候很担心你,但是也不会让人去跟着你。我尊重你的隐私。”   南迦“嗯”了声,“嗯,我信。”   顾识洲略松了口气,想起她刚刚的问题,虽然很好解释,但不知该不该和她说。毕竟,也是这么多年的事情了。   南迦猜测着:“那你是不是……让人去盯着冯春琴他们?”   这好像是,唯一的解释了。   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徐特助能出现得那么快。   顾识洲顿了顿,还是承认道:“对。”   他说过,他虽然没让人跟她,但是很担心她的安全。于是他便让人去盯着可能会伤害她的人。   而这个世界上,最能对她造成危险的,也只有冯春琴一家。   南迦总算是解答了心中的疑惑。原来如此。怪不得……   可是疑惑解清了,震撼却还在。   她浑然不知,他在她不知道的事情,会做这样的事情。   久违的一次通话。   哪怕对方没有声音,顾识洲也颇觉满足了。他浅浅勾着嘴角,问她:“在做什么?”   “在…画画。”只是画不出来。南迦下意识地蹙了下眉。   顾识洲和她闲聊着日常,也没有刻意地去说什么感情的事情。   “吃饭了吗?”   “嗯,刚吃完。”南迦想起了徐特助说的话,她抿紧唇,心里挣扎着,但还是没有忍住多了句嘴:“吃饭很重要,你别老是不吃饭。”   顾识洲微愣,很快意识到是不是徐特助和她说什么了。他斟酌道:“也还好,就是有时候太忙,没有顾上。”   “顾识洲,你以为折腾身体是件很好的事情吗?”她有些急,说话也有些凶。   顾识洲微怔。   “我知道,Aim现在很厉害,你在实现你当年的梦想,我很替你高兴。但是这如果是以你的健康为前提,你觉得值得吗?我从小就有胃病,这并不是一件多么舒服的事情。而且,你要是觉得糟蹋你的身体会让我心疼,那你想太多了,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不管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束的事实。”南迦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起了火气。许是从听见徐特助说他的事情开始就憋着一股火吧,现在一个没控制住就发泄了出来。越说越生气,到最后,她气得耳根都红了。   顾识洲张了张嘴,试图说什么。   南迦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逼着自己缓下来,梗着脖子道歉:“不好意思,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但是还是希望你保重身体吧。再见。”   她迅速地挂掉了电话,生怕对方说一句什么,怕他嫌弃她自作多情。   挂完电话,南迦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她刚才为什么那么激动那么生气,发完脾气后才想起来,他们早就没有关系了,她哪来的资格朝他生气。还好道歉得快。   南迦脸上的温度也升了起来。她揉揉脸,拿起笔,试图重新投入工作,可是脑子里却全是他的身影。   他刚才说的话,还历历在耳。   他其实,是有把她放在心上的吧?他也会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事情,去尊重她的吧?   而且,他竟然会让人去盯着冯春琴他们,这属实是她没想到的。也不知他让人盯了多久,怕不是……盯了这许多年吧?   南迦心里大为震动。   当年,他可能就已经在这么做了,所以,她和他在一起后,是因为这样才免于受冯春琴的骚扰么?所以,她才得以平平静静地度过她的大学生活么?……怪不得,当年冯春琴安分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她竟还傻傻地在庆幸着冯春琴改性了。   他从来没有与她提过,她也从来不知,背地里他还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他就只那么默默地做,从来不提,从来不邀功。哪怕是在分手的边缘,他也不会拿这些出来邀功以作挽留。   甚至于,他们都已经分手了,她把事情做得这样绝,断掉了和他之间所有的联系,他这样骄傲的人,竟然还可以继续让人盯着冯春琴他们,还可以在得知她有危险的时候不计前嫌地让徐特助过来帮她,若不是他走不开,她毫不怀疑他可能会亲自过来。他可是顾识洲啊,天之骄子,宛若天上玄月,她何德何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他的作为,简直能称得上一句卑微。   南迦眼眶有些红,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是过分。   今天那样子一看,很明显冯春琴是认得徐特助的,而且似乎还有些惧意,虽不知以前他们之间是不是有发生过什么,但也肯定了顾识洲说的话都是真的。   南迦根本画不下去,脑子里一团乱麻,比刚才没打电话的时候更乱。她抿紧唇,垂眸看着画纸,试图逼退那些情愫。   顾识洲啊顾识洲,你的深情,未免也藏得太过。深深地裹于雪中,埋藏于冬日的漫天飞雪之中,与天地融为一色,简直难寻。 第52章 二更 她没有拉黑他   顾识洲那边的问题比较大, 临要推出市场了才发生失败的案例,也就意味着成功率要重新去提。在安全这方面,一直是Aim严防死守的关卡。   顾识洲原本忙得焦头烂额,但是在看到她的短信的时候, 还是想也没想就出来接电话了, 其他人见他在基地忙了一天, 连口水都没喝, 却只是来了条信息就出去打电话, 纷纷好奇这个信息是谁发来的, 看上去在顾总心里的地位了不得啊。   他原本只是抽了个空隙接电话, 挂断电话后, 却没有立即返回,而是在原地静站了好一会。   半晌后,他微微勾起嘴角, 脸上难能可贵地浮现些许笑意。   她这也, 算是在关心他的吧?   顾识洲属实是有些受宠若惊。   这么久以来,他以为她不会再主动出现,没想到今天不仅收到她的消息, 和她通了话, 她在说完事情后还会关心他。   ……如在梦中。   好久之后, 顾识洲才缓缓从梦中醒过,把手机收起,重新回了基地里面,叫来徐特助,“再点份粥吧,刚才没怎么吃。”   他在实验基地待了一整天,完全顾不得吃饭, 在众人提醒下,也就三两口匆匆吃完。这样哪行呢?可是也没人能管他,徐特助所能做的就是把吃的买回来,催他吃点,仅此而已。徐特助都快愁坏了,直到这一刻听了这吩咐,他瞪大眼,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顾识洲接着吩咐:“看看大家还有谁没吃饱的,一起再叫餐,从我账上出。”   徐特助赶紧应声去了。   难得顾总想得起吃饭这件事!   刚才那个电话八成是南小姐打来的,不然顾总不会那么在意,他今天那些话果然没白说。在顾总面前,还是南小姐的话管用!   徐特助沾沾自喜着自己今天可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有多好?   年底能让顾总给他放一次带薪国外游费用全包的那种大好事。   其实Aim的员工向心力一直很好,凝聚力很强,因为各种福利在业内算是顶尖。顾识洲从来不搞压榨,该给就给,大大方方地给。员工出来工作为的不就是钱么?这种老板,可遇不可求。   所以Aim在市场上的竞争力也很强,从来不愁招不到人,只有别人愁着进不来。   这不,顾识洲动不动就叫东西吃,一叫就是所有人一起,想吃什么都行,连公司的账都不走,全部他出钱。他没把自己当高高在上的上司,没那个架子,就很亲民,很容易让员工对他死心塌地。   这次遇到难关,所有人都是自愿加班攻克难题的。当然,Aim的加班费也绝对不低。   等餐点到了,顾识洲很自觉地端过了粥喝。前几天胃病还没这么严重,严重到只能喝粥的地步。是这两天加班狠了,忽视过头了,才又严重了起来。   徐特助简直都要老泪纵横,又忍不住感慨,他劝了三年的事情,还没有南小姐一句话好使。   其实他跟了顾识洲这么久,对他们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但是在他看来,顾总其实远比南小姐想象的还要在乎她。南小姐觉得顾总没有那么爱她,对她的爱仅仅是浮于表面,她可有可无,只是他养着的一个女人而已,其实不是的,顾总是真把她放在心上了,哪里仅仅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女人?是是非非,他这个外人看得最清楚了。   要是他们这辈子就这样分开,他真的会很惋惜。明明是相爱的一对璧人啊。   顾识洲把一份粥都喝完,胃里暖了不少,刚准备重新投入工作,动作忽然一顿。他看了眼喝完的粥,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给刚才那个号码发了彩信过去。发完后,附字:[在好好吃饭。]   庆幸的是,她没有联系完就给他拉黑,消息还能发得出去。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后,整个团队重新进入紧张的工作状态。   南迦没想到会收到一条彩信。在智能手机普及之后,很少有人发彩信了,基本上都是通过各种软件发图片。   他就为了一张日常的照片,给她发来这条彩信。   不知道为什么,南迦忽然有些心酸。心酸他连自己的微信都没有,想分享张照片还得用这样算得上是复古的方式。   她看到他发来的照片了,也看到了那条短信。下意识撇撇嘴,吃不吃饭是他自己的事情,告诉她做什么。   可又忍不住有些高兴。这就说明刚才她说的话他没有生气吧?而且还听进去了吧?   不管怎么样,饭肯定是得好好吃的。她胃疼的时候,是真的很难受。再怎么想糟践身体,也不能这么胡来。   南迦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分手了,她还要操心这些。   最终,她没有回复。   她去问南霖,为什么冯春琴会知道她工作室的地址。   南迦不指望南霖对她比对冯春琴亲近,但是还是抱着点希望,能得到答案。   南霖就怕她给自己发消息问这个呢,他心虚死了,一整天都在担惊受怕的。其实原也没什么,是冯春琴去找的她,又不是他找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怕南迦觉得他是叛徒。   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她还是出现了。   南霖小心地说:[她自己查的,不关我的事,我又不知道你什么工作室。]   南迦没想到几年不见,冯春琴还挺与时俱进的。不过也是,在百度上本来就可以查到她的信息,在工作室成立之前就有了,介绍是“青年画家”。工作室成立之后,消息会关联。   这倒也没什么办法,她自己不想联系冯春琴,便只能通过南霖传话道:[那你告诉她,下次再来,我就报警,告她私闯民宅。]   南霖:“……”   这两人一对上,就是硝烟四起。他挠挠头,回复:[知道了。]   难得南迦肯理他,他趁机多发了点消息:[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以后就不认我们了呗?]   南迦:[我又不傻。]   我又不傻,为什么要认你们?   南霖一噎。   简单粗暴,偏偏又很有道理。也是,认他们做什么呢?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倒还会被他们反过来吸血而已。   他莫名有些难过,到底是叫了这么多年的姐姐,还是有感情在的,关系哪里是说断就断的。虽然说他从小就欺负她,但是也早就习惯了她在生命里的存在了,她乍然退出他的生活,他很不习惯,也很不适应。   现在这种情况,南霖其实挺难过的。   南迦:[你好好上学吧,不管怎么说,起码你有很爱你的爸妈。]   她的人生被错换了二十一年,被那对夫妇苛待了二十一年,如今一切走回正轨,她也可以像一个正常的二十几岁的女孩一样生活了。   她的人生,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南迦把该说的说完,就退出了聊天框。她仍然为今天冯春琴说的话感到不可思议。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不爱自己女儿的母亲么。   她哪里知道今天冯春琴蛰伏在暗处,悄悄瞧了明姣。   冯春琴在那哭了半天,等到她们离开后,才慢慢走回了家。   她舍不得打车钱,也不想等公交,索性就走回去了,路上经过一个菜市场,还能买点菜。   她哪里是真的不想认啊,不过是因为,不认的话,明姣就能留在明家,就能过得更好罢了。   明家是什么样的家庭啊,那么有钱,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阶层,要不是因为有这档子事,他们这辈子都接触不到这样的人家。明姣留在明家,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明姣留住这份福分。   瞧瞧,她在明家长大,养得多好啊。举手投足,一看就是千金大小姐。   他们这样的人家,亲生女儿再怎么养也养不成明姣现在这么好的。——南迦现在能那么好,完全是因为骨子里有明家的基因,基因在那里,怎么养也养歪不到哪里去。   南迦从小学习就是班里最好的,后来学画画,天赋更是不用说,教她的老师有一个夸一个。南霖在她面前完全不能看,很多邻居私底下都在嘀咕,他们家是祖上冒青烟,飞出了只金凤凰。邻居又哪里知道,南迦原本就是金凤凰,和他们家的祖坟冒不冒青烟没什么关系。   冯春琴一点也不后悔没有认回女儿,甚至还很庆幸她忍住了没认。   在明家那样的家里过着神仙日子,不比在他们家好啊?   就是可惜,这辈子母女缘浅。浅到孩子长这么大了,还都没见过她。原本不见也是可以的,就是她实在舍不得,总惦记着这事儿,忍不住琢磨孩子长什么样,跟她像不像?   她这回费尽心思找到南迦,别的不说,更多的还是想看明姣一眼。   今天看着了,也就满足了。   ——看不出像不像她,因为孩子实在太漂亮了,白得发光,她年轻的时候哪有这个条件,这辈子都是粗粗糙糙地过来的。但应该是像的吧?好歹也是她肚子里出来的。   冯春琴抹了把泪,整理了下心情,去菜市场捡菜叶。这个点有不少别人不要的菜叶,挑挑拣拣,她和南有强还能吃一顿。   回到家后,南霖在打着游戏,随口把南迦的话转告了。   冯春琴撇撇嘴,“给她出息的,还想告我?做她的白日梦去!”   她进了厨房,压根没把这警告放心上。   -   明姣最近经常被约出去玩。主要是她圈里的朋友。   都是一个圈子的,基本上差不多年龄的都认识,包括沈敛之。   以前沈敛之不大喜欢跟他们掺和,但意外的是,她这次回国以后参加的每个聚会,沈敛之竟然都在。   明姣能做什么呢?就只能默默的一起玩呗,又不能赶他走。开玩笑,就现在沈敛之的地位,只有他撵别人的份好吗?   不过她现在学聪明了,人多的话她就离他远一点呗,他在这头,那她就在那头。   听爸爸的,离这个男人远一点。   今晚上来的人更多,在酒吧呆了半天,开始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明姣和沈敛之之间隔着四个人,他看了她一眼,跟着一起玩。   明中宪已经明确地拒绝了沈父,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沈父都劝他要不还是算了吧。   沈敛之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出手。   只是在出手之前,得先和她透个气就是。   现场的气氛被炒得很高,明姣在玩游戏之前已经喝了两杯酒,两颊飞上了红云。但安全倒是不怕的,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人品都有保障。   她跟着裘翔鸣一起冲在游戏前锋,起着哄,炒着氛围。   但俗话说,冲的越前越容易死。   她迅速地迎来了她的第一次选择。   明姣:“……”运气没谁了。   她咬咬牙。不过她也不是玩不起的人,马上就开始思考该选哪个。   裘翔鸣兴致冲冲地问:“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挑一个来来来。”   她下意识闻声看过去,正好也看见了沈敛之。她微微一愣,沈敛之的黑眸里藏着笑,静静地等她选,神情莫名有几分温柔。   ——温柔?   明姣也没这么纠结,爽快道:“真心话吧。”   圈里的人都挺会玩的,问起别人真心话,能有不少可问的,随便一个问题都是一个大八卦。但她不一样,从小就规规矩矩的,没有其他人玩的那么花,所以还真没什么好玩的可以问。   其他人纷纷表示遗憾,她选真心话还真没有她选大冒险来的好玩,她选大冒险的话,他们还能好好想想让她做什么,趁机整蛊她一下。   沈敛之却不这么想。他对此很有兴趣。 第53章 双更合一 争夺-有结婚的计划么?……   最终问问题的机会就给了沈敛之。   众人的目光都围过去, 期待着他的问题。   沈敛之看着明姣,问:“有结婚的计划么?”   这问题没什么,就是在这时候问,一点刺激感都没有, 难免有人觉得无聊, 唏嘘了声。   明姣好似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她抿了抿唇, 爽朗的笑意微收, 摇了摇头, “还没有。”   裘翔鸣追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明姣拍他头:“这是第二个问题,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和裘翔鸣玩得多, 动作也更放肆些。   沈敛之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轻一颔首,便靠回椅背。   明姣都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哪里能想到, 她很快又变成待宰的羔羊。   裘翔鸣哈哈大笑:“你今天点也太背了吧!”   明姣:“……”   明姣被嘲笑了一番,偷偷伸手在他背后掐了一把,直到看他表情一变, 嗷嗷叫起来, 才满足一笑。   沈敛之只是看着, 没说话。   裘翔鸣这可就不客气了,龇牙咧嘴地继续刚才的问题:“还是那问题,准备啥时候结婚啊?——啧,兜兜转转你还是得回答小爷的问题,哼。”   其实他真的很好心,都没换成什么刁钻的问题。因为他这问题,可不是乱问的, 那可都是为了某人啊。裘翔鸣有意无意地瞥了眼还在那装模作样的沈敛之。   这问题还真挺需要好好思考的。   明姣认真想了想,还是没想出什么结果,只好含糊道:“遇到喜欢的,就结,没遇到,就不结。”   “你家里不管你啊?”裘翔鸣脱口而出,可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下意识拍了下自己的嘴,怪自己乱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姣却没介意,只耸肩道:“不管啊。”   她爸妈本来就很开明,即使是以前,也是不管的,他们一直秉持着她过得幸福快乐就好的原则。现在也是一样,从来没变过,这点她真的觉得很幸运,又很感激。   但这话落在旁人耳里,难免会多想。想她是不是因为不是亲生的,现在在家里地位太凄惨,所以得不到重视,家里才会不管她的婚事。   一时间有几道怜悯的目光投了过去。   包括裘翔鸣也是这么想的,沈敛之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沈敛之的目光并非怜悯。与其说是怜悯,倒不如说是心疼。   ——对,心疼。   裘翔鸣看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旋即反应过来,嚯,这是真上了心啊,竟然还心疼上了。   明姣不以为意,招呼着接着玩:“问也问完了,来来,继续继续。”   结婚?   这个词离她好像还很远,她从来没想过这个词。   没事,还早呢,她才几岁呀。   这一玩就玩到了深夜。   明姣看了眼时间,赶紧说:“不行,我得回去了,太晚了。”   大家都喝了酒,她打算打个车。   沈敛之却突然拿起外套,跟着起身:“我送你吧,我没喝酒。你一个人这么晚回去不安全。”   很正经的借口。   裘翔鸣差点就信了。   他也跟着说:“对对,你送她回去,小姑娘家家的,哪能一个人回。”   既如此,明姣也没再拒绝,就这么应了。   刚才喝了太多酒,现在有些上头,明姣两颊绯红明显。她想坐后座来着,可是这么多年养成的礼仪习惯不允许。——他开车,她坐后面,把他当司机?   明姣默默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一上车,她头就晕了。她把车窗全部打开,让风吹进来,随后手肘撑着车窗,手支着下巴,惬意地享受着夜风。   沈敛之见她有几分醉意,偏头看她一眼:“难受吗?”   明姣耳边都是风声,她没听清,笑着看向他:“嗯?”   沈敛之微怔。   他没喝酒,但忽然有了醉意。   沈敛之有些狼狈地收回视线,手虚握成券置于唇边,轻咳一声。   明姣惊讶地发现,这个人好像……害羞了?   这属实是新鲜了。   明姣没有忍住,在心底偷偷地笑了起来。   酒意上头,她现在头有点昏,便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的,也不闹腾。   但车里只有他们二人,还有些酒味,气氛难免有些旖旎。   车子开到半路,沈敛之才再次开口:“明姣,不知道明伯父有没有和你说,我父亲和他提起的,我想求娶你的事情。”   明姣脑子嗡嗡响,他居然就这么提出来了么。   她原本只是醉了,这会子却是傻了。   “其实我原先只是想着,你现在的身份在明家处境尴尬,我们又是一块长大的,情谊在那里,我肯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就这样过着日子。”   明姣的眼睛亮晶晶的,“所以你想救我于水火之中?”   沈敛之颔首,“我们可以先结婚,于你有益,于两家有益。之后你要是遇见了喜欢的人,我们再离婚也不迟。”   明姣听明白了。合着,他在这替她着想呢,想让她在明家的生活“不要那么难过”。   明姣弯了弯唇,忍不住想,完了,玩过头了。   可是,她又有疑惑:“那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会去做的吗?   沈敛之顿了顿,方道:“倒也不用非要有好处,举手之劳罢了。你小时候喊我一声哥,我还能见死不救不成。”   明姣开始怀疑自己,她有喊过他“哥”吗?为什么她不记得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场面越来越严峻,已经逐渐到了失去她控制的地步了。明姣讷讷,脑子里一团浆糊,只好先道:“你让我想想……我喝了酒,现在脑子不清楚……”   他说好。   声音温润,好听极了。   明姣忍不住偏头看过去,他的侧颜简直完美到没有瑕疵,流畅的下颌线似乎在引人遐想。明姣想,她可能真的醉了。车子刚好到了明家门口,她迟疑地解开安全带,却有些鬼使神差,莫名地,没有忍住地往前凑去。她吻住了他的下颌线,逐渐往上,吻住他的唇角。   她愿意将这一切称之为——酒后乱性。   沈敛之僵住了,黑眸中流泻出了不可思议,完全没意料到这一幕的发生。   -   南迦第二天看见明姣的时候,就觉得她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只是多看了几眼。   今天江如因和陈今书约了吃饭,江如因问南迦要不要一起去。   南迦知道陈今书是顾识洲的妈妈,也是江如因的闺蜜,她默默拒绝了,“你们去就好了,我去工作室一趟,今天有点忙。”   江如因颔首:“也好,陈今书一直跟我念叨想见见你,不过嘛,还是少见吧。”   她们约的中午的饭,江如因收拾收拾就准备去了,她说:“待会吃完还得早点回来,晚上沈家要来人拜访。”   沈家?   南迦不知道沈家要来做什么,不过她并不认识。   她也只是听听,便出发去工作室了。   现在圈里都传开了,沈家看上了明家的千金,准备着和明家联姻。至于对象是谁,他们倒不是很清楚,只是猜测着,应该是南迦吧?毕竟是明家亲生的孩子,沈家真要联姻的话,该找的也得是亲生的。不是亲生的没什么助益啊。   于是乎,消息越传越广。   就连沈家今晚要去明家商量婚事的消息都传出去了。   对此,南迦并不知道,毕竟她也不认识什么圈里的人。   但倒是有人专门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徐特助。   徐特助平时还是很忙的,就是因为来自各个渠道的、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但现在其他事情都没有南迦的事情重要,所有的事情一碰上南小姐,就得往后排。   他一听到这事儿,就赶紧告诉顾识洲去了。   ——沈敛之今晚要和沈董去明家,八成是为了求娶南小姐。   顾识洲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可随后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可能。   沈家现在正处于一个发展的关键时期,要是能有明家的帮助,那必定如虎添翼。两家联姻,就是强强结合。沈敛之可能看不上,但沈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被推着走,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了,沈敛之那家伙断情绝爱的,利用一下婚姻,又有何不可?   顾识洲拧了下眉,给陈今书打了个电话。   他想起陈今书说的要和江如因吃饭的事情,也不知道吃了没有。   陈今书刚在停车就接到儿子电话了,她笑着接起:“做什么呀?”   “妈,您和江姨,吃饭了没有?”   陈今书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儿子突然反悔了,想一起吃饭了呢。她摆着架子轻哼哼:“哟?怎么啦?后悔了啦?”   “有事儿,您快说。”   “这不是刚要去吃么。不过啊,你就不用惦记了,她和我说南迦今天工作去了,没一起来,就我们俩吃。我想,她不来,你应该也没有兴趣来了吧?”   这话的确是真的。   但顾识洲这通电话的目的还真不是这个。   他把刚才听说了的事情说给她听:“听说沈家要去明家谈沈敛之和南迦的事情,待会您帮我探探江姨的口风吧?看看明家对沈敛之是怎么个看法。”   陈今书忽然一阵紧张,哦?情敌啊?   怎么儿子还没上场,情敌都来了呢?   她蹙眉道:“我就跟你说了嘛,迦迦是个香饽饽,你要是喜欢你就赶紧追求,瞧,一家有女百家求,你不赶紧着,有你后悔药吃。”   顾识洲苦笑。他哪里是没追求,只是她现在刀枪不入,他只能徐徐图之,并不敢激进,以免适得其反。每一刻他都在想着办法,哪里是没追?   但这时候也没得说太多,他只先拜托好了人,又道:“不如待会您和江姨一起回去看看,我去接您吧。”   不怪顾识洲忽然小心起来,实在是,沈敛之着实称得上是一个值得上心的对手。   陈今书见儿子急了,一时间不知是该觉得安慰还是觉得感慨。她道:“放心吧,有我在呢,妈妈给你做回神助攻。”   顾识洲:“……”   为什么现在他妈冲浪这么快,连“神助攻”都知道了?   顾识洲交代好了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一直想去明家拜访一下,但是他心里清楚,明家知道他和南迦曾经的事情,对他一定是一万个排斥,所以他也只能先按兵不动。   可是这个徐徐图之,那个按兵不动,动作慢成这样,南迦都不知被多少人惦记上了。   他和整个团队在实验基地泡了这么久,几乎没怎么休息过,终于找到实验失败的关键点,准备让实验团队重新实验一次。至于他们,暂且算是得了些时间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顾识洲让他们都回去,他也回了棠园,准备换身衣服去明家。   为了防止他的眼光出现差错,他准备把靳淮予一起上帮忙参谋。靳淮予虽然也不怎么有用,但好歹已经见过了老丈人,多少是有点经验。   给靳淮予打电话的时候,靳淮予以防万一,先问了问事情。   他陪栾念在逛街,刚准备回家。   知道顾识洲要去明家后,栾念推了推他:“那你去吧。”   她是江南的姑娘,声音轻柔温婉。   顾识洲同意,栾念同意,但靳淮予不同意。   他试图拒绝顾识洲:“我在陪我老婆逛街呢。”   栾念瞪大眼,“谁是你老婆?”   靳淮予去牵她的手,她也躲开了。   靳淮予:“……”他咬了咬牙。   顾识洲趁机嘲笑:“行了,栾念都说不是你老婆了,你醒醒吧,你没老婆陪,赶紧来一趟。帮我跟栾念道个谢,回头请你们吃饭。”   栾念听到话筒里的声音了,她温吞吞地说:“不用客气,顾先生。”   靳淮予像是藏着什么宝贝一样,不想让他们过多对话,手搂在她腰上,“我送你回去,嗯?”   “不用,我去喝杯咖啡,先不回去。你去吧。”栾念说起让他走,一点眷念和不舍都没有。   靳淮予替自己感到些许心酸,试图找着存在感:“那你待会点完单给我拍个照,我看看你喝的什么,好不好?”   栾念敷衍地点点头。   靳淮予眯了眯眼,总感觉,她没有他爱她那么爱他?   顾忌着顾识洲还在听着,他不想接着丢脸,只说了一句:“来了,等着。”就挂了电话。   他先送栾念去咖啡馆,上车后,压着她就亲。   “念念,记得想我。”   -   顾识洲等了好半天才等来人,他简直怀疑他不是送栾念去喝咖啡,而是跟着喝了五杯咖啡,喝完才来的。   他嫌弃地扫了一眼靳淮予:“至于这么黏人?也不怕她嫌你烦。”   靳淮予自打和栾念和好后,每次他们打电话过去问他在做什么,永远都是在“陪老婆”。   靳淮予眼神不善地瞪他:“你以为我们是你们?我老婆怎么会嫌我烦?”   她只会用发红的眼睛似嗔似怨、好不可怜地看着他。那眼神,只是一想,欲念便动。   说起来,靳淮予的确是比顾识洲有哄人的经验,是以三年前给他的,句句都是经验之谈。可惜那些话没被重视,如今后悔药都没得吃。   往事不堪回首。   到底还有事求人,顾识洲没再呛他吗,抓紧时间把他带去衣帽间,一套接一套西装地拿出来,“帮我看看,哪套合适见家长?”   靳淮予颇感有趣,“你和沈敛之,什么情况?”   都是申城这个圈子的,互相都知道。真比较起来,沈敛之也是不可多得的人中龙凤。顾识洲和沈敛之抢人,谁输谁赢,那可真说不准。   顾识洲拧紧眉,“沈家下季度有个案子要启动,如果能和明家联手,肯定能稳赚一盘。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能联姻,那肯定再好不过。”   虽然和沈家没什么交际,但顾识洲对这些向来了如指掌。在商场上混,要是只知道自家的事情,那就是等着被吞噬。   靳淮予“啧”了声,“不过你也别担心,明董不是个会牺牲女儿的人。”   顾识洲都还没答一句,他接着说:“除非是他的女儿看上了沈敛之,自己愿意联姻哈哈哈哈哈。”   顾识洲:“……”   靳淮予在他没什么温度的眼神下,终于学会适可而止。轻咳一声,不再扎他心。他认认真真挑了起来,“哎,你这件肯定不行,黑不拉几的,是去谈判的还是去见家长的。”   顾识洲和靳淮予在棠园捣鼓了一下午,期间有接到陈今书发来的消息:[儿子,我成功赖上你江姨跟着她回家了,你待会准备好了就来接我,我们一起在这掺和掺和。沈家的事情我怕露馅也没多打听,但我打听到沈家今晚的确是要去明家拜访的,你加油啊!!]   顾识洲心情逐渐沉重起来。   原本这条路就不好走,中途多了个沈家,便更是难上加难。   南迦哪里知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私底下偷偷准备了那么多,她是知道沈家要来,但是也知道沈家要来和她没关系,是奔着明姣来的。   她在工作室画了一天的画,正开心着今天状态稍微好点了,一回家,还没进家门就看到了好多车。她的笑容缓缓僵住,有点怀疑人生,不是说沈家来人了么?这是来了一大家族的人么??   她有点想转身离开,要不她还是出去玩会吧……   明姣刚出来就看见了她,赶紧躲到她身边:“要命,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这个沈敛之——”   南迦等着她接着说,她却忽然话锋一转道:“里面简直是修罗场现场,顾家,沈家,全都在。”   南迦不明所以,怎么又多了个顾家?什么顾家?   明姣抿紧唇,拉住她的手,“我们今天可能是要共患难了。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不仅同年同月同日生,还能同年同月同日死。”   南迦:“……”   南迦:“?”   可是她并不想这么有缘。   她看了眼亮堂堂的屋里,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   她迟疑着问:“所以,顾识洲也在里面吗?”   明姣重重点头。   “好像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沈敛之和顾识洲之间硝烟弥漫。”   南迦:“?”   什么?   沈敛之和顾识洲有什么关系?   她听得一头雾水。   明姣问她:“你要进去吗?还是出去避避?”   出去避避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她并不想见到顾识洲。   可是听完明姣给出的消息,她却又犹豫了。   ——那就,还是进去看看吧。   南迦抿紧唇,拉着明姣一起进去了。   明姣一脸惊恐:“……你进去就好了,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跑掉的。”   但是绝望的是,她没能挣脱南迦拉住她的手。   于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明姣,再次进入修罗场。   南迦知道家里很热闹,但在看到里面有多热闹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撼。   首先是她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其次是陈今书和顾识洲,除此之外还有沈家一家——沈父、沈母、沈敛之。   这阵仗,属实是有些大了。   众人原本在说着什么,她一进来,顾识洲就看见了,他的目光柔和下来,看着她的方向。   其他人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也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南迦回来了。   由于明姣和南迦是站在一处的,所以沈敛之并不知道顾识洲看的是谁,可是顾识洲身上顷然柔和下来的变化却是分明至极。沈敛之眸色微深,眸中温度渐渐发冷。   现场氛围被顾识洲和沈敛之手动降温。   南迦一时失语。   这场面,的确是如明姣所说,怎么看怎么修罗,无形中竟是硝烟四起。 第54章 一更 都不是什么好人   其实明家人也没想到今天会这么热闹。   沈家要来是早就定好的, 但也没说一家子都来。   陈今书突然到来,也可以理解,但没想到随后顾识洲就以来接陈今书的名义也出现了。   所以明家人一个没反应过来,客厅里就站了这么多人。   南迦不明所以, 有些迷茫地看着一大群人。   明姣刚才试图挣脱她的手, 但没挣脱开, 被迫又回到了这里, 认命道:“你看, 我没骗你吧?就是修罗场本场。”   江如因拉过她的手, 给她介绍人。这些人明姣都认识, 但是南迦大部分都不认识, 不认人的话会很尴尬。   一一叫了一遍人,江如因才带着她和明姣坐在一边。   这两个闺女她都带着,一时间, 其实沈敛之是看不大出来有什么区别的, 也看不出传闻中的偏心和忽视。   但传闻摆在那里,更多的他还是想把明姣从明家带走。   他想做的其实也不多,就是娶她。   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有的他其实不大清楚, 只是在裘翔鸣说起以后, 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就扎了根。   沈敛之看向顾识洲的表情很不善, 充满敌意与恶意。   他不知道这个人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顾识洲与他的想法相差无几。   两人对上,什么话都还没说,其实就已经是硝烟味四起。   明中宪正看着他们,这两人很明显的看着不对付。   可是仔细想想,他有点迷茫。   沈家是为明姣而来,顾家则是为南迦而来。一家为一个,这有什么好不对付的?   不爽快的应该是他才对。他一共就这么俩闺女, 全叫人给惦记上了。他极不乐意地想,那就直接一家分配一个好了呗,他这边就什么也没有好了呗?   辛辛苦苦养的花,眼看着连盆都要给人端走了。明中宪脸色不由有些难看,肉眼看得出来的不欢迎。   他轻咳一声,想让南迦和明姣先去玩,他不大想让女儿们留在这里面对豺狼虎豹。但在他开口之前,沈父这只老狐狸先开了口。   沈父看着明中宪的两个闺女,有些羡慕,“中宪啊,你可真是好福气,女儿养得这样好。”   明中宪勉强地扯了扯唇。   是啊,养得可不是很好嘛,才叫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惦记上了。   既然话头已经开了,沈父趁势继续说下去:“中宪,我上回和你提的事情我都是认真的,我保证。你别着急拒绝,咱们两家可以好好商议,看看孩子的意思。”   顾识洲:“......”   谁还不是认真的了?   说这话也是挺可笑。   顾识洲嘲讽地轻一扯唇。   顾识洲道:“明伯父,我觉得还是得好好考虑,别被某些人说得漂亮的花言巧语轻易蒙蔽。”   沈敛之扫过去的眸光都快凝成冰了。   明中宪:“……”   倒也不用提醒,他本来就在好好考虑。而且这两个人,还真谈不上谁比谁好,哪个都不是好人。   南迦用眼神去询问明姣——这两人什么时候结的仇?   明姣默默摇头。她也不知道。   她总忍不住想起昨晚上,她“酒后失德”,把人给强吻了,可是某人压根就没有被强吻的愤怒,相反,还扣住她后脑,反客为主。   到了最后,险些乱性。   明姣低下头,不敢去看沈敛之。   她昨晚上可能是鬼迷心窍了吧。   明姣不自觉地咬紧了唇。如果可以回到昨晚,她一定不会选择上沈敛之的车。怪只怪在他生得太好,像个男妖精似的,看着看着,魂魄就被勾去了。   妖精乱心神。明姣也不知道她对他是个什么情愫。   南迦更加莫名,不过她不大想在这里陪坐,有点想走。   顾识洲见她注意力不大集中,有些许恍惚,总忍不住猜测,她是不是看上了沈敛之?   陈今书也急了,儿子这几年真的是不近女色的典范,要是错过这个,心理再被伤害一次,那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怕不是真的要和女人绝缘了吧?   她连忙道:“如因啊,有我在,你要是把女儿嫁给我家,那可真是不用担心婆媳关系了,你难不成还担心我会对你女儿不好?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呀,我保证当成亲闺女疼!”   沈母不乐意了,不甘示弱道:“咱们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谁还差了谁不成?我肯定是个好婆婆的,把闺女当心肝疼。”   明姣听得耳热,悄悄偏走目光。   怎么都还没谈婚论嫁,连婆媳关系都开始讨论起来了呢。   明中宪也扶额,他对沈父道:“我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么。”   多少是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了。   落入沈敛之耳中,这无疑是一种拒绝。但拒绝他的同时,意思不就是同意顾识洲么?   ——他压根不知道,明中宪是打算一个一个拒绝来着。   沈敛之敛了神色,严肃地与他对视,神情认真不已:“明伯父,我是真心向您求娶,我保证,我会对她好一辈子的。我真的只是很纯粹的想娶她,我发誓,不是为了任何利益。她的身世骤然发生这样大的变化,我只是想给她一片安稳,护她一世安宁,仅此而已。”   顾识洲快气笑了,她哪里不安稳?哪里不安宁?还需要他沈敛之来给?   顾识洲冷声道:“我也能做到。而且,沈敛之,你敢说你们沈家最近要开启的项目不需要明家的帮助?只要有利益纠葛,你就难保是为了利益求娶。倒不如是我,Aim和明家目前完全没有项目上的交集,我才是最纯粹的想求娶之人。”   南迦:“……”他在说什么?他们在说什么?   明姣亦是目瞪口呆。   南迦有些着急:“顾识洲,你别胡说!”   顾识洲抿紧了唇,神情中有一闪而逝的委屈。   南迦怔然。委屈什么?委屈她竟然站在沈敛之那边么?   她从来没见过他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有几分落寞,还有几分……惹人心疼。   就好像,他们原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她却突然倒戈站去了敌人那边。南迦被这个认知搞得有些愧疚,可明明,他们并不是战友的关系,而是前男女友的关系。   顾识洲却并没有就此与她硬碰硬起来,而是软了声说:“没有胡说。我是认真的。”   沈敛之拧紧了眉,他怎么说也是认识顾识洲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幅服软的模样。不过……他是和南迦服的软?   沈敛之好似想明白了什么关窍,忽然觉得好似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从刚才到现在,都是个笑话。他低头轻咳一声,坦然拂去了顾识洲对他的蓄意污蔑,解释道:“他说的不尽然,工作有交集不意味着就有私心。伯父,您可以等时间考验我对明姣是不是真心的。我想娶她,一直都想。”   顾识洲:“……”   他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忽然看向沈敛之。   ——明姣?   南迦算是看明白这场戏了,她默默捂住脸,试图逃离这里。   她戳戳明姣,“今天你才是主角,你跟沈敛之慢慢弄,顾识洲不会再捣乱了。”   她乜了眼那个捣乱的人,顾识洲握拳轻咳一声,没再出声。   回想一下,他好像的确是来捣乱的。   沈敛之娶个老婆本来就不容易,他在这横插一脚,可能直接给搅黄了。虽然,他娶个老婆也很不容易就是。   南迦刚才说的也没错,他刚刚涌上来的一阵的委屈骤然消散。   刚才她说的那一刻,他是真觉得委屈了。也真的觉得,她看上了沈敛之。   今天的主场还是沈敛之和明姣,制止了顾识洲后,南迦就想偷偷跑掉。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走,后脚顾识洲也走了,跟着她出去。   明中宪焦头烂额,索性先顾一头,暂且由着他去。   南迦刚走出去没多久,就被顾识洲追上了。他在后面喊她:“迦迦。”   南迦蹙眉,不大情愿地停下脚步,嘟囔着:“你跟出来做什么。”   顾识洲快走几步跟过去,“刚才……”   他还好意思提刚才?南迦抬眼瞥他。   他轻咳一声,“我没想逼你,是以为沈敛之要……一时着急,才这么做。我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刚才虽然有些误会,但是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南迦不想听,“说完了么?说完我先走了,我还有事。”   “加个微信好不好?比较方便联系。”他提出请求。   “不好。”   “那你别拉黑我,我给你发短信。”   卑微至极。像个纯真的毛头小子,赤赤诚诚地追着人。   南迦抿紧唇,没有与他直视,只脚步匆匆离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顾识洲猜测着,她这应该是同意的意思。那他就接着给她发短信,时不时带张照片。无论如何,只要还有联系,关系就不会彻底断裂。他心存侥幸着,企图着最后一丝希望,再从希望中挣扎出来。   准备回去时,他又想到了沈敛之,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这个沈敛之,一上来就准备谈婚论嫁,凭什么?前期步骤呢?全部省了?   他一时间,突然就对刚才的无意识的捣乱毫无愧疚之意了,甚至还想进去继续掺和一脚。   娶老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哪有那么简单?   顾识洲进去后,沈敛之还在和明中宪说着话。看着那坐得笔直的模样,怕不是后背已经紧张得全湿了。   他为什么知道?   因为他刚才也是这副样子。   他走进来,沈敛之下意识看了他一眼,眼神却没什么好气。   刚才这家伙莽莽撞撞的,差点搅黄了他的好事。 第55章 二更 南小姐又跑了吗?   顶着沈敛之不善的目光, 顾识洲坐回原处。   明祈显然看破了刚才的情况,投去似笑非笑的目光,好像在说——你顾识洲也有今天?   陈今书安慰地看了他一眼,原本以为儿子追老婆的事情有进展了, 没想到折腾来折腾去, 竟还是在原地。   她叹了口气, 坐到江如因身边和她探口风:“你觉得我家顾识洲怎么样?”   江如因正听着沈敛之说话呢, 眼看着一个女儿已经保不住要嫁出去了, 心情正不好着, 陈今书这时候过来说想要她另一个女儿。她没好气道:“不怎么样。”   她见陈今书至今对当年的事还蒙在鼓里, 决心找个机会与她挑明, 正好告诉她,顾识洲想娶南迦,那是不可能的。顾识洲当初伤她女儿那么深, 她又怎么可能会让女儿再入火坑?也不止是得让陈今书知道, 最重要的,是顾家那个冥顽不灵的老头子。   江如因做好盘算,眸中划过一道厉色。   沈敛之恳恳说了很多话, 顾识洲愣是没走, 别人在想他就不无聊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在为自己将来取经。   到了最后,明中宪看了眼明姣,还是松口:“只要明姣自己愿意,我们没意见。”   从各个方面而言,沈敛之的确是一个出色且难得的乘龙快婿。明中宪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唯一一点就是女儿的意思。   顾识洲挑眉——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么?他忽然看到了点曙光。   沈敛之故作稳重成熟地颔首:“多谢明伯父。”   他接收到了来自顾识洲的羡慕的目光,嘴角微挑。   今天这大事, 差点被这个姓顾的给搅和了,他也算是有惊无险。   回想了下刚才的场面,他还是有些忍不住想笑。   两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像两个傻子一样在那里牛头不对马嘴地抢人。   别说是沈敛之了,就连南迦都不愿回想刚才那个场面。只是想想,她就忍不住双手捂脸。   这个顾识洲……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至今难消退。他今天应该是特意打扮过的,一身正正经经的西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求婚的。   好半晌,南迦面无表情地接着忙手里的事情,拒绝去想。说得再诚恳也是没用的,她的心坚如磐石。   只是他说发短信的时候,她还是有一丝心软了,觉得他很可怜。他可是顾识洲啊,为了给她发消息,没微信也愿意发短信。在他面前,但凡换一个女人,都会巴巴地把自己的微信送上的吧?他那样高傲的人,不应该是愿意低头的人。   南迦轻叹了声。   ……没事,或许再过段时间,他就会放弃了。   一直到客人离开,南迦都没再出去,她自己待在房间,处理一些稿子。   顾识洲想着能不能再见她一面,但是没能见成。   离开明家后,靳淮予问他情况如何,顾识洲生平第一次觉得难以启齿。   ——今晚的乌龙,实属平时难见。   一直到刚才临走时,沈敛之都还在瞪他。不过今晚姓沈的属实是春风得意,瞪了几眼便收回目光。   啧。   他倒宁愿沈敛之继续瞪。   -   南迦以为冯春琴是不在乎什么威胁的,但没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没再见到冯春琴,就好像,她真的安分下来了似的。   她在国外的老师给她发消息,邀请她一起去一位画家举办的聚会。   南迦正好到了瓶颈期,于是很快应下,欣然前往。正好趁这个机会和老师探讨一下她的问题,还能在聚会上多认识些人,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除了家里人,她没和别人说她要离开。   顾识洲那边在实验基地泡了整整一周,总算是重新启动实验,并取得一次近乎完美的成功实验。   工作上的事情差不多忙完后,陈今书一边催他记得去好好追南迦,一边跟他说老爷子的八十大寿要到了,问他去不去。   顾识洲拒绝得很干脆,“这次就不去了,还有点事情处理。”   陈今书有些发愁:“原本你不来我也不说什么,但你不知道老爷子有多器重那个顾觉,整个寿宴都交给他办。我怕你再不掺和,那个顾觉会占去太多东西。”   顾识洲挑唇,“您放心。”   只这三字,陈今书安心不少。有时候她很愧疚,好像什么都帮不上儿子,老爷子还在一个劲地给他增添烦恼。孩子已经很忙很辛苦了,老爷子就不能消停点吗?   顾识洲虽然对顾氏没什么想法,但也不允许外界的什么人都想来吞下顾氏。这个顾觉,从来申城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安排人在盯着,顾觉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每个动作都像是透明一般地被顾识洲知晓着。   顾识洲这段时间要忙的东西太多,好不容易解决一件,他摘下眼镜,捏捏眉心。   要是顾觉安安分分的也就算了,可是这才多久,就已经开始动歪念了。   老爷子年轻时不是这样的,果断狠绝,做事雷霆,才能创大家业,只是没想到,随着年纪增长,现在也是老糊涂了。再不管管,家业都要被外人吞食。   顾识洲暂且先记下了顾老爷子八十大寿的事情。   吃过午餐,他依旧是给南迦发短信。短信的页面里一整排都是他发的消息,她没有回复过,但即使如此,他也乐此不疲。   照常写完信后,他今天想自己送过去,于是也没叫快递。   他知道她不收,追寻的信箱可能都不知堆了多少信了,可就是想见见她。   顾识洲自己开车去了追寻。   现在申城知道追寻的人越来越多,前几天靳淮予还跟他说,想给栾念送幅画,但是追寻网站上显示画都已售罄。   她如今,变成了所有人从来没见过的闪闪发光的样子,在她的世界里,肆意地放着光芒。   他从前,从来没想过她会站在这样的巅峰。   他带着Aim往前走,她也在她的领域里兀自前行。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在顶峰相见。   顾识洲在去之前,心情还很轻松。只是他没想到,这样的心情只维持了一小会的功夫。   到了追寻后,前台的小姑娘在整理文件,看到他,热情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我想找南迦。”   余渺说:“可是我们老板不在。”   “是出去了吗?我可以等她回来。”   “哦,不是,是出国了,等不到的。”   顾识洲脑子里有根神经好像突然崩断。   ——出国了。   ——等不到了。   这几个字在他脑海里突然炸开。   三年前的记忆忽然回笼。   他脸色突变,第一反应就是南迦又走了,并且和三年前一样,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余渺接着说:“您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跟我说,我会帮您转达的。”   顾识洲握紧拳,竭力控制着情绪,半晌才缓过情绪,只问道:“她还会回来吗?”   余渺有些不明所以,“当然会的。”   顾识洲失了声音。身侧拳头握了又紧,紧了又握,终于是颓然地耷下。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他身上散发出的巨大的低沉和沉寂,让余渺微怔,下意识多看了几眼。这个人好奇怪,老板只是出个差,他至于这样大的反应吗?反应大得就好像是……失去了挚爱。   顾识洲打电话给徐特助,叫他查一下南迦具体去了哪里,然后……帮他订票。   徐特助也惊讶:“顾总,南小姐……又跑了吗?”   顾识洲不知道。   刚才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即使知道追寻在这里,她的家人在这里,现在她不大可能再离开,但他还是止不住的心慌。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想追去看看。   他想去找她。   Aim的事情刚忙完,他现在正好有一小段时间的空闲,允许他放纵自己的选择。   顾识洲抿紧了唇,敛下眸,给她发短信:[你去哪里了?]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回。   -   在得到徐特助发来的消息时,顾识洲只道,她果然又去了Y国。   他简单收拾了行李便前往机场。   一直到他登机,她都没有回复。   南迦在聚会既定的日期前三天去的Y国,提前去,可以倒倒时差,还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在周围逛逛。他们已经离开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她经常想念这里。   她起得很早,去外面找好吃的餐厅,还看了一场新办的画展。   这里的天气很好,很适合休闲度假。   她没怎么看手机,等看到顾识洲发的消息时,已经是晚上。   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问,难不成是知道她不在国内了吗?   南迦不知该怎么回复。   他发的每一条短信她都有看,但是也都没有回复。她原以为久久不回,久而久之,他自己也会觉得无趣,然后不再发消息来。可没想到的是,他乐此不疲,一直在发,从未丧失热情。   比如他每一次吃完饭都会跟她说。这是很无聊的内容,但南迦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点进去看。   她没有拉黑他。   不知是懒得,还是因为舍不得,还是因为觉得那天他的恳求太过可怜。   南迦想了想,还是回了他:[出差。]   也算是出差吧。   南迦这次来,有很多事情要做。   这段时间,她其实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有很多的规划,但都只是想着,而没有去实施。想法太多,有时候反而会被困住。   这次她想把脑海中的东西付诸实践,一一践行。   工程量巨大,累是肯定的,而且于她而言其实是个很大的挑战,因为很多东西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但是,总得试试吧。   南迦回完顾识洲的消息后,点开微信,里面还躺着不少未读消息。   司越想约她吃饭,她把自己不在国内的事情说了,司越多问了问她去哪里了,一不小心,就聊了一个多小时。   南迦有些困,准备休息。   第二天她睡到自然醒,时间还很早,就想去散散步,吹吹风,再沿路看看有什么吃的。   她住的地方是之前明家在Y国的房子,也是从前住了三年的房子。   她刚走出门,靠着墙的顾识洲就映入了眼帘。   南迦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等看到是顾识洲,她才缓过气,“你怎么在这里?!”   顾识洲连夜坐飞机赶到,一下机就直奔她的住处。飞行时间不短,他原本可以在飞机上睡一觉,但他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都是她。   他想了很多很多,这三年他独自一人生活着,不停让人找她的场景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浮现。找不到她的绝望困拢着他,他只知道这样的绝望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他难以想象第二次找不到她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一下飞机,打开手机他就看到了她回复的短信,在看到的那一刻,他有松了口气。不是因为她第一次回复他,而是因为她起码还愿意回。只要她还愿意回消息,那就说明她不是真打算一走了之,和三年前一样再次切断和所有人的所有通讯方式。   出差?   她这样回答,那说明就只是出差。   可顾识洲在放下心后却没有打算回国。来都来了,他还是想见她。   这段时间他做了很多的事情,顶着不知多少压力在实验基地里推翻了一部分的数据,很多东西都重新来过。熬了一天又一天,终于迎来新的胜利。照这样下去,Aim能在既定的时间推出本准备推出的产品,一切都恢复了生机和希望。   胜利的同时,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她了,他想见她。 第56章 收留他 进步了一大台阶   南迦完全没想到顾识洲会突然出现在异国他乡。   他的那个短信, 她以为她回了以后就结束了,没想到,还能有后续?   她准备关门的动作就那么停在半路。   她下意识问出声:“顾识洲,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识洲也没打扰她睡觉, 就静静地在这里等。南迦见他眼下有片青黑, 左右看看, 迟疑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在这儿等我多久了?”   顾识洲终于见到她了, 嘴角缓缓勾起淡淡的笑, “终于找到你了, 我还怕我找错地儿呢。”   南迦慢慢抿紧了唇, “我不是和你说, 我在出差吗?”   “你回我的时候我已经在飞机上了。”   南迦愕然。   顾识洲怕她生气,解释道:“对不起,我就是有点着急, 我怕你又走了, 和三年前一样,我怕再也找不到你。”   闻言,南迦不由偏过了头, 有些不忍。心房最柔软的一处在被他用小木棍轻轻戳动着。   或许, 那三年, 于他而言,是一次并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回忆的过去吧。   南迦好像明白了一些他在其中的感情。   她低声说:“这回真的就只是出差。”   “嗯,我知道,下飞机后就看到你发的短信了,看到后就放心了,但都到这里了,还是没舍得回去, 想着很久没见你了,想见见你。”   很久了吗?   在南迦的日历里,好像也只有短短几日而已。   将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最终她没细数,也没细问。   顾识洲像是知道她不大想开口,于是便道:“见到了我就知足了,那你忙吧,我先去旁边找个地方住。”   南迦这人有个缺点,那就是心软。   她再次觉得这样的顾识洲……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哈皮狗,可怜兮兮地耷拉着准备离开。   她不该出声,也不该做什么的,但就是没有忍住地开口:“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我家暂时住一下?”   顾识洲欣然应允:“好啊。”   他扬唇,拉着行李朝她走来。   南迦:“……”   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你说你,还能有什么出息?   不该心软的。   但就是没有忍住。   看着他独自一人拉着行李准备去找个落脚点,背影孤寂狼狈,她就是觉得很可怜。   心软的女孩子,容易掉入男人的陷阱。   南迦原本已经准备出门了,既如此,她也就只能暂时改变一下计划,折回家中。   她带他进去,“你先住我哥的房间吧。很干净,每周都有人来打扫的。”   “好。”他当然没意见,别说是明祈的房间,就是客房也行。他没想到她不仅没生气,还能允许他住在她家里。这就像是天降的好事一般,砸得他都有些回不过神。   他今天没有选择回国果然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南迦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叮嘱:“你稍微落一下脚就回去吧。”   “好。”   他无有不应。   南迦更不好说什么了,毕竟他这样“乖”。   一边往里走,他一边好奇地问:“之前的三年你是不是都住在这里?”   南迦颔首。   顾识洲多看了周围几眼。   这里原来就是他找了整整三年的地方。   那三年里他一直在想,她能去哪儿呢?她住在什么地方呢?生活得好不好?过得怎么样?   ——原来这里就是他想了三年的她的所在地。   以明家的财力权利,住处自然是极好的。   和他曾经午夜梦回时想象的,她落魄地住在地下室之类的环境截然相反。   既如此,他倒也安心不少。至少离开了他,她那三年没有受苦。亲眼见到了,曾经的担忧,也可以随风散去。   其实分开三年,他没有希望她过得不好,然后后悔离开他,倒是希望她能好好生活,过得好一些,别吃太多苦。   毕竟是被他娇养了两年的人,重新回到不好的环境,怎么能受得住那份苦?   南迦一路沉默,直到把他带到明祈住的房间门口,打开门,“喏,就是这里。还是很宽敞的。”   顾识洲对条件自然是不挑剔,能和她共处在一个屋檐下,他已经是再满足不过。   南迦看着他眼下的青黑,问:“那你先睡一觉?”   顾识洲其实不想浪费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去睡觉,但他也猜到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定很憔悴。他应下,又不忘担忧她的去向:“你要出门吗?”   “嗯,出去走走,顺便买点吃的回来。”   “那你回来了叫我,好么?”   南迦觉得以他现在的状态,睡个十个小时不成问题。她来回一趟才一两个小时,怎么会叫他?但见他眼底的希冀,她也没直接拒绝,还是先应着:“好。你睡吧,我出去了。”   顾识洲这才安心地去放东西,收拾收拾,准备稍微睡一会。   他还是有点后悔在飞机上没好好睡一觉,要是飞机上睡了,现在就不用睡了。但是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他切切实实是不可能睡着的,满脑子都是可能找不到她的害怕。   -   被顾识洲打断了片刻,南迦终于重新出门,继续刚才要进行的事情。   她沿着路走了走,吃了顿饭,想了想,又去买了些食材,准备回去放冰箱。她根本没给他打包,因为没准备叫他,他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她刚才第一眼看到他时,他眼底全是沧桑,沧桑得让人心疼。不仅是因为没睡觉的疲倦,还有一种在等希望,希望却又渺茫的颓丧。   她记忆中的他,是意气风发的,是天之骄子,是集万千光芒于一身的上帝的宠儿。而不应该是这副模样。所以她没有忍住地心疼,也没有忍住地心软了。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她吗?是因为情吗?   “情”之一字,太牵扯人心,太摄人心魄,也太容易伤人。   从前是她为情所困、为情所伤,不曾想,有朝一日她从中走出后,被困被伤的人,竟是变成了他。   这样的转变,不免让人唏嘘感慨。   他们之间看似什么都没变,实则却变了个天翻地覆。   南迦把买的东西拿回家后,该放冰箱的放冰箱,准备待会去老师那里一趟。她想和老师说说话,聊聊这段时间她遇到的问题。   刚整理完冰箱,她一转身,却是直愣愣地碰上了顾识洲。   南迦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险些跌倒。   顾识洲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把她往怀里一带,“是我,别怕。”   南迦真是差点被这个神出鬼没的人吓坏。他不是应该在睡觉吗?她出去一趟,刚才到现在都不到两个小时,他怎么醒的这么快?   她站好后,从他怀里往后退,和他保持着距离,问:“你怎么醒了?”   顾识洲没有执着地纠缠,绅士地松开了手。他解释:“我猜你差不多这个点会回来,就定了个闹钟。”   南迦心里好像有一角塌陷了。   愣了足有三秒,她才反应过来,有些控制不住的火气:“顾识洲,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自己算算你多长时间没睡觉了?就睡一两个小时,你在我这猝死了算谁的?”   顾识洲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除却她生气,他更惊讶的是,她这好像是在关心他。   他有些受宠若惊,忙解释:“我只是舍不得你一个人待着。毕竟我好不容易才见你一次,才想多和你待在一起,要是这时候在睡觉,那未免有些浪费时间。”   南迦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卑微的话。每一句话,都在她的心上踩着,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怎么就能,卑微至此......?   南迦死死地控制着情绪,抿紧了唇,别过头去,“睡觉起码是为了活着,不是在浪费时间。你去睡吧,再多睡一会,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   顾识洲凝视着她,并不解其意。但他知道,他再不去,她又要生气了。他舍不得她为了他这样生气。   于是便低声哄道:“那你先忙,我再去睡会。”   南迦轻轻点头。   他明明眼睛都熬红了,却能为了和她多待会而硬是定了个闹钟爬起来。长时间没睡觉的人,一沾床很容易陷入昏睡,刚入睡一小时,基本上闹钟在旁边等同于摆设的,她不知道他得是有多强的信念和毅力才能爬得起来。   他又停了几秒,才转身回去。   南迦深深地叹了口气。   何必呢?顾识洲......   这样执着,有意义吗?   倒只是换来,她一次比一次更深的愧疚和内心的折磨。   顾识洲躺在床上,一时难以再次进入第二次睡眠。   他不想睡觉,他现在就只想着去和她待在一起,陪她走走逛逛,看看这个她曾经待过三年的城市。   他没有故意卖惨,他就是觉得这时候睡觉是在浪费时间。   不过看她刚才那样生气,就和当时说他不吃饭的时候一样生气,他到底还是没有坚持,而是坦然入睡。   她这个反应,是不是说明,她还是在乎他的?还是在担心他的?   现如今,他不敢求太多,只求他在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有点位置就好了。   起码不是,完全的相忘于江湖,他就已是庆幸。   他定了个八小时后的闹钟,规规矩矩的准备睡够八小时,不想惹她生气。   比起刚才的睡得不安稳,这回他明显安心许多。   -   南迦现在一点好心情都没有,还有点沉重。   都是他带给她的。   她感觉,她现在对他好像变了,没有那么坚定地绝情了。   这样怎么行呢。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他一醒来她就赶他离开,让他睡一觉已经很好了,他们的交集最多最多也只能这样了。   可是想到刚才的种种,她又觉得狠不下心来。   他那样卑微的姿态,天之骄子狠狠低下头来臣服于心爱的姑娘,她觉得......应该没有一个人能够狠得下心去摘下他的骄傲,将其踩于脚底。   内心几度纠结,南迦终于是放弃了。   算了,反正,她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等这几天过去,回国以后也就结束了。   就先,心软几天吧。   且当是做好事了。   她在家里待了会,见他安安分分的没再出现,才出发去了老师家里。   老师许久没见她,见到她很高兴,他们愣是聊了整整一个下午。   南迦还带了几幅她近期的作品来,请他评价。   再度回家,已是顶着夕阳。   她路过一家小店,买了两份吃食。   她也不知道他醒了没有,但是应该饿得很惨,毕竟这么久没吃饭了。   刚才她让他去睡觉的时候,完全忘了他没吃饭。不过就算记得,也没有饭给他吃就是了。   南迦忽然忍不住地笑出声。换作以前,他哪里会是这种待遇?相比起来,现在的他实在是可怜。   笑着笑着,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以前,他是她生活的重心,她几乎是围绕着他转的,他们一起生活得很好,她试图去安排好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是现在,完全变了,她变成了独立的自己,再也不是依附于他的菟丝花,他怎么样,好像都与她无关了,也不是她的重点了,她经常会忽视掉和他有关的事情,他的事情不再是天大的事情了。   她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起码,她学会了更爱自己,起码,她成为了一个她所喜欢的自己。   如果以后嫁人,她想,她也会坚持现在的自己,可以爱对方,可以照顾对方,但不能是完全没有自我地去爱对方。   南迦回到家时,他果然已经醒了,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着手机,时不时点点,应该是在处理工作或者回复消息。   看见她回来,他一喜,连忙迎上去接她手里的东西,“回来了?”   她没回来的时候,因为这里是别人家,他暂住一下已是很打扰,所以只是规规矩矩的把行动圈在一个范围里,不大好去乱动。   但还是没忍住走了一遍,参观了一下这个她住了三年的房子。   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他都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试图从中找到她生活的气息,融入她的生活。   他找了很久的地方,其实就在这里。   转念想想,仍是觉得神奇。   走了一遍后他就没有再动,乖乖坐在沙发上等她回来。   像是一个,望妻石。   这个词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想笑。   什么时候,他顾识洲竟然变成了如此模样?   Aim的大事解决了,但肯定还有不少日常事务需要他处理。他就那样一走了之,现在回想,还是很冲动鲁莽,颇有些不顾一切的架势。但是那个时候,他真的想不了太多,满脑子都是找她。   他从来没想到,他也有这一天。   算是彻底栽了。   她没回来的时候,他处理了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她一回来,他就搁下了手头的事情,像是什么事都没有的闲人,像是只等着妻子归家的丈夫。   南迦完全看不出来他有事要忙,这样也对于他留下这事儿更没有心理负担。   南迦换着鞋,说:“我买了两份饭,一人一份。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先看看,不想吃的话就去外面的餐馆吃,餐馆离这里不远就有一家。”   南迦承认,她在说谎。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改变喜好而已。   而顾识洲连看都没看就说:“你买的我很喜欢。”   南迦:“......”   她扫了他一眼,眼神里略有深意。   连包装都还没打开呢,你是靠鼻子闻的吗?   换好鞋,她扎起头发,走去餐厅。   顾识洲把饭菜打开,她买了两份,味道不一样。他只是一看,便能分出那份是她给她买的,哪份是她给他买的。   他心中微微一动。   她还是记得他喜欢吃什么的。   同样,他也记得她的喜好,从未忘过。   顾识洲不禁有些窃喜。   他在庆幸着,他在她心里,好像还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哪怕只是因为旧情而难得占有的一席之地,他也心满意足。起码,她没有把他完全忘记,不是么?   这是两人时隔很久很久以来的第一次同桌吃饭。   她抗拒了他那么久,排斥了他那么久,如果不是这次他追来,他们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不会有一起吃饭的机会。顾识洲太清楚这些了,他觉得他这次追来的行为,简直无比正确。他和她之间,经过这次,好像进步了一大台阶。   她问:“要喝东西吗?”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他很好说话的模样,完全顺着她来。   “噢。”南迦拿出了一瓶红酒。 第57章 双更合一 酒后   室内很静, 静得只有南迦的动作发出的细微声响。   顾识洲甚至能听得到他们彼此呼吸的声音。很宁静,很静好。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当年他们还好好的时候。   不知不觉,他已无比怀念当年。   在看到南迦拿出一瓶酒的时候, 他表情有些微的变化。   喝酒么?   南迦好像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 又好像没有, 只是单纯的想解释。   “我老师送我的酒, 听说还不错, 就想尝尝。”   他点点头, “我能蹭一杯吗?”   “我也没有那么小气, 你尽管喝就是了。”她嘟囔。   他听罢, 只弯了弯唇。   南迦撇嘴,她看起来有那么斤斤计较么?怎么说她也是被他养了两年的人,用了他不知道多少东西, 反过来, 他用她多少东西都是应该的。   她可以还给他一切,除了她这个人。   南迦轻车熟路地找出两个杯子,因为太久没用, 所以她又用清水洗了一遍, 才终于忙完过来坐下。   他很自然地就把酒拿过去开, 压根没有让她动手的意思。   南迦不知何时手上拿了张卡,她犹豫着,默默打腹稿,准备措辞。好一会,才终于开口道:“之前你给我的钱,我只花了一部分,其实用明家的钱还起来很容易, 但我还是想着我自己挣钱还你,这样比较好。因为我才刚开始挣钱不久,所以就拖延了一段时间。这里是九百万,正好现在还你。”   她把手中的卡推过去。   那一刻,她忽然轻松了很多。这么多年一直执着着想去做的事情,终于完成了。   那不仅仅是一张卡了,还是她这么多年的一个心愿。   顾识洲微愣。   他没想到她会私底下做着还给他钱的准备。   他其实没有算过给过她多少钱,给了也就给了,他还一直觉得给得太少。他倒是想给多一点,但是她不要。他每次给还都得找找名义,才能让她收下。   对比他认识的其他人来说,他给的真的不多。   而且在他眼里,他养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还可能去跟她要这个钱?无论是否分手,这个钱他都不可能去想着。   只是他没想到她想着,不仅想着,还偷偷地攒着钱还给他。   顾识洲迟迟没有动作,没有接过那张卡。   南迦又把卡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你快收下。”   顾识洲终于启唇道:“迦迦,这个钱给你就是你的,你没必要还我。如果刚好有富余,你可以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南迦摇头,她大抵是知道他的想法的,她知道他不在乎这点钱,也知道他不想收,可是她很坚持。毕竟这是她这么多年的执着,她不可能不坚持。   “顾识洲,其实以前和你在一起,我就一直在想着,等我毕业了,等我开始赚钱了,就把你给我的钱还给你。当时我没有想过分开,但我还是不想欠你的。我知道,在很多人眼里,我只是你包养的小情人,说我假清高也好,说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也罢,但我还是不想这么定义我自己。我承认,这笔钱对我的帮助很大,没有它,我没有办法如此安然舒适地度过我的大学生活。   “但我希望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单纯的谈恋爱而已,我们在一起只是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而已,不是因为别的。我不想占你便宜,而且,这笔钱的存在,总会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地位是不平等的。……虽然,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这倒也没错,但我还是不希望这份不平等会一直存续下去。我想和你扯平,这些身外之物总得先平一下。你收下吧,多出来的五十万算是利息……虽然你随便怎么投资利息都会比这个高,反正,还请你别嫌弃,就当是我买了我曾经失去的自尊心吧。”   南迦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每一句,都是她当年直到如今的肺腑之言,也都是她想说很久了,却又觉得难以启齿的。   她在小心翼翼地维护她的自尊心。   原本觉得很难开口,可没想到,真正说出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每个人都有自尊心,或是高傲,或是廉价,但是自尊心的存在并没有错,维护自尊心也并没有错。   她不说的话,顾识洲永远也不知道她内心的这些想法。也永远不会知道,她曾经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自尊心和他在一起。   他不知她的心结,所以也没有想办法去解掉。甚至,或许无形之中,他还加重了她的心结。   他直到现在才知道,和他在一起时,她心里独自承受了多少事情。   和他在一起时,她还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全部完美地隐藏住了。   ——他难以想象,她当初过得得有多辛苦?   顾识洲抬眼看她,眸色深邃如深潭,声音低哑:“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他不是发怒地质问,只是无力的一声喟叹。   或是带着无奈,或是带着愧疚。   南迦失语。   “我曾经以为我很了解你,可是事实好像不是如此。”他喃喃,“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我不了解你的地方越来越多。”   明明他们好像是在过着普通平凡的日子,但背地里她却并不是那么好过。她心里藏着很多事,她过得并不是完全的开心。   顾识洲忽然觉得苦涩:“你隐藏得太好了,以至于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不重要。”   “不,这很重要。南迦,你是我的爱人,不是我的情人。这些对我来说就是很重要。”   南迦因为他的这几句话而震在原地。她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是我的爱人,不是我的情人。   这句话在她心里激起波澜。   她头一回觉得,她对不起他。   “我很看重这些,南迦,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开。——我知道三年前的事情你很生气,但我真不是有意为之,我就是,想更好地解决那件事,可是没想到倒是搞得更糟糕了,把一切都搞得一团乱。或许,我要是知道你心里的这些想法,我会更妥善地处理一下那件事,减少对你的伤害。其实原本可以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对吗?”   “不对。这一步是迟早要走到的。你说我是你的爱人,但你并没有把我放在你的爱人的位置。或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是我意识到了。我在乎的不是别人,从始至终就只是你而已。你的态度是最重要的,但是你让我很失望。我们之间存在太多的问题了,那些问题会让我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到了最后,我们还是会分开的。”   顾识洲紧紧抿着唇,唇上血色尽失。   南迦也垂眸,久久无言语。他说的其实也没错,如果他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或许他会处理得更好。   在这段感情中,他们都有错,他们都称不上是完美,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都有责任。   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什么话都是藏在心里,她没有和别人倾诉的习惯,还会因为怕被别人发觉而将一些想法藏得更深。可是情侣之间,是需要沟通的,沟通才有解决问题的可能,一味地把问题藏起来,是没有用的。   可当初她才不过二十一岁而已,她在感情方面也没有经验,谈起恋爱,莽撞而生疏。磕磕绊绊地往前走,跌倒了也无所谓。后来,她才慢慢的意识到了这些问题。当初她把问题都归结于他的身上,可她自己,又何尝没有错呢?   他们都有错的。   这也是她在见到他的时候没有那么排斥,只是想把他当成陌生的路人的原因。她没有那么怨他了,他们只是不合适而已。   顾识洲声音很沉:“是我的错,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可我还是没能很好地爱你。可是我不相信我们就到这了,南迦,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不会的。”   “会的。”   她再怎么反驳,他也坚持。   南迦忽而失笑。那好吧,就让他坚持着吧,坚持久了,他看不到希望,自己就会放弃了。   他给她倒了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两杯相碰:“感谢收留。”   南迦只把手放在卡上,执着地想让他收下:“真感谢,你就收下。你不收,那我就不收留你了,你收拾下行李就出去找酒店吧。”   顾识洲:“……”   她真的是死死地拿捏住了他的命脉。   见他还在犹豫,她进一步说服:“收着吧,我很会赚钱的,你不要瞧不起我。”   “没有。”   “那你收下。”   见她如此执着,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接过了那张卡,“好,我收下。”   南迦心满意足,笑着说:“这就对了。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顾识洲一噎。他收下不意味着他想和她两清。她太会耍滑头了。   他反驳道:“两清是不可能的,南迦,你别想跟我两清。”   他说这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的。   南迦拿过酒杯喝酒,并不应答。   她在心里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   这是她从大二开始的执着,以此为目标,她努力了很多年。一直到今天,这份执着终于是可以放下了。   其实她还挺感谢这份执着的,因为有它,她才会一直研究着赚钱的方法,现在凭着追寻,也才能逐步实现财务自由。她以后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追寻只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步,但是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她想,以后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忘记追寻的奠基。   或许是做完了一件事情,她现在心情很轻松,即使是和顾识洲喝酒,脸上也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   就好像,他们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坐在这里吃饭品酒。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不会忘记这个她曾经深深爱过的人。她真的爱过他,真的炽热而真诚地爱过他。   青春时的爱情轰轰烈烈,赤诚坦荡,她把一腔孤勇都用在了爱他这件事上。   这样的爱即使没有结果也不遗憾,起码,老之将至,她也不会后悔了。   爱过,就足矣。   南迦很轻松,浑身轻松。   她举杯敬他,没有说话,却是在心里默默道:敬爱情,敬爱过,敬未来,敬自由。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没有走出来。江如因说,时常会见她看着什么东西就开始发呆,而且从来很少见她彻底的开怀,她心里好像一直藏着事情。她没有与江如因细说,但她自己再清楚不过,她心里那是藏着他。   或许,今天之后,她可以尝试着放下,从中走出,走向更广阔的天地。真真正正的,忘记他。   顾识洲被她的眼神刺得生疼,他好像看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最终,他也只是笑笑,和她碰杯。   他会永远爱她。   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那瓶酒,很快就见了底。   南迦两颊绯红若云霞,绚烂不已,染着她的笑,美极了。   她觉得喝不过瘾,还想再开一瓶。但她站起来的时候,看着眼前总有花影,就指使着顾识洲拿。   老师只给了一瓶,但家里还有别的藏酒,都是明中宪的私藏好酒,大部分带走了,但还有一些放在这里。   顾识洲酒量挺好的,但他想陪她醉一次。   这么久了,他们终于是再次太太平平的坐在一起了,静静地说会话,喝喝酒。他整个心难得的宁静。   他拿了两瓶出来,心想着,等回国后,找个时间去给未来老丈人送酒去,就当做是还了。   酒过三巡,顾识洲渐渐的也起了醉意。她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是失去了理智。   他见她准备在这睡,忙过去拉她,“乖,我们回房间睡,不然会着凉,睡得也不舒服。”   南迦盯着他几秒,好费劲地认着人,终于是被她给认出来了,她高兴道:“顾识洲?”   他不大理解她的高兴从何而来,应着:“嗯,对,是顾识洲。怎么了?”   “啊,顾识洲,你出差回来啦?唔,我好想你,你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你都不像我吗?”   顾识洲迷蒙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这唱的是哪出。   南迦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很欢喜地跳起来。见他没有反应,她委屈坏了,“你都不想我的吗?”   “怎么会不想你。”他低头吻住她的唇,一下一下的,轻轻吮着,圈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抱起来。   时隔多久不曾这样亲近,他早已经记不清。   醉意朦胧,很容易激发某些深藏的情愫。他亲着她,深深地吻着,勾住她的舌尖。   他闭上了眼,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愫,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一如往常,藏着对她无尽的爱意。   南迦的呼吸快被褫夺,她推着他。他也顺着她放开,等她说话。   “顾识洲,我好爱你。”说这话时,她的眼眶有些红了,应该是情绪忽然涌上来,一时没有控制住,“可是你不爱我。”   顾识洲心都疼了,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一般的疼。他连忙哄道:“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怎么会不爱你。”说罢,他低声喃喃,“我怎么舍得不爱你。”   他爱她快爱到了骨子里,相反,他怕她不爱他。   这一生,他没有恐惧过生死,没有恐惧过一切,唯独只恐惧过,她会不爱他。   只要她心里还有一点他,他就还能坚持下去追她哄她,不停地做着所有能让她开心的事情,他就还能坚定地相信有朝一日他们还能和好。   可要是她不爱他了,那又何异于万念俱灰?那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顾识洲不是圣人,他也会怕,他也有顾虑。   在她走后,他可谓是品尽了何为思念,何为深爱。相思之苦,苦入心扉。   他紧紧扣着她,“答应我,以后别走了,好不好?”   即使他知道喝醉酒的人不一定还能记得承诺,而且她这时候给出的承诺也做不得数,可是他也醉了,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只想让她“哄”他一次。   南迦觉得他的问题好奇怪。她点头:“答应你啊。这有什么呢?我怎么会走呢?我能走去哪里。”   顾识洲没有应答,只是抱着她。他心里却道,你当然会走,你还会很狠心地走。你能走的地方可多了,能走到一个我找了三年,却怎么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他找她找得都快绝望了。   还好,她在他濒临绝望的边缘回来了,才能让他重拾希望。   南迦赖在他怀里,好奇他为什么不亲亲她了?为什么只是抱抱她呢?他可是顾识洲哎,他每次出差回来都要折腾她很久的,哪有一次是放过她的?   南迦不乐意了,“你是不是出差的时候在外面有了新的女人?”   顾识洲皱眉:“怎么可能?”   他除了她,什么时候喜欢过别人。   “那你为什么这么安分?”   顾识洲一噎。   他心情很复杂,他也不想这么安分。可是他们现在的关系让他不得不这么安分。   南迦见他没有回答,更加生气了,“呜呜你个渣男,你就是在外面带回来一个别的女人了,你对我都没有兴趣了。我才二十岁,你就对我没有兴趣了,那等我三十岁了我是不是已经被你抛弃到不知哪里去了?”   顾识洲有些头疼。加上酒意上头,头疼愈演愈烈。顾识洲试图争辩一下,可又从她的质问中察觉到了她的慌张和恐惧。她其实,是这样没有安全感的一个小女孩儿。   而事实是,在一起那么久,他也没能给她营造一个很好的安全感。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他没有意识到的问题了。他平时很忙,忙这个忙那个,却很少分出精力用在她的身上。顾识洲忽然有些难过。他是真的没有做好——在很多很多方面。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哄着:“迦迦放心,我在外面永远不会有别的女人。我爱的人,有且只有你一个,我的女人,这辈子也都只会有你一个。我不会抛弃你的,别说是三十岁,就是九十岁也不会。”   “都年老色衰了,我才不信呢。”   “你老了,我也老了,两个老家伙,谁也别嫌弃谁,好不好?”   南迦好像被哄好了。他三言两语的,她就信了。   她复又开心起来,弯起嘴角,很是满意他说的话。   她挂在他身上,久久舍不得松开手,她什么都不知道,大脑里一片空白,她只知道她很想他,他这次出差太久了,她太久太久没见到他了,对他身上的气息都陌生了,可不是好想好想他吗?   南迦卧在他颈边,与他耳语着:“我好想你啊。”   顾识洲整颗心都被戳得稀巴烂。   商场上的人都道他手段雷霆,一颗心像是铁做的一样,从来没见他心软过,下手从不手软。   可又有谁知道,他在她面前,已经是心软得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出来给她看以示清白。   他唇边嗫嚅着,好半晌,才忍住情绪的激动和翻滚。他已经不知多久没听到这句话了,即使这是她酒后的算不得真、做不得数的话,他也听得心满意足,真的圆满了。   他垂眸看她,把她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声音像是在勾引人犯罪:“我也很想你。”   南迦弯唇笑得更开心。   “这段时间,我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迦迦,你不要用不爱我惩罚我,好不好?”他分不清是在对醉酒的南迦说话,还是在对没醉酒的南迦说话。   一时间,也不知是谁醉得更深。   南迦不假思索道:“好啊。不过,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第58章 双更合一 她身体都要散架了!   顾识洲听见南迦的话, 怔住了好一会。   她是那样毫不犹豫的,就说,她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的话,往往也是最真实的话。   更别提, 此刻的她还是在喝醉的状态下。   酒后吐真言, 不是没有道理的。   顾识洲怔住了半晌, 久久, 只觉心中大动。   所以, 她还是爱他的, 对吗?   这时候的话, 总是比她清醒的时候真实。   顾识洲不知道, 不确定,他只是看到了希望。他求的其实不多,只要她还爱他, 就够了。   他以前也从来没想过, 有一天他竟然会这样奢求一个女人的爱。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偏偏又是这样真实的事情。   可是有时候他也会想,他配得上她的爱吗?   他难以想象她是得有多么深爱,才会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后仍然选择爱他。   这份爱, 他难以还清, 唯一所能做的, 唯有更加爱她。他希望,他对她的爱可以超越她对他的。被爱的人,总归可以过得不用那么辛苦。   南迦等不到他说话,抬起眼睛看他。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底像是布了一层细碎的光,灿若银河。   曾经待在他身边,的确是折了她明明可以飞得更高的翅膀。离开了他的她, 飞得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远。她成为了一个更好的南迦,现在的她,也确实是他曾经所想象不到的。   可是他不可能放手,只要她愿意原谅他,只要她愿意重新开始,他会重新斟酌所有的事情,他会助她飞向顶峰。——如果她不愿意,他也会助。只因为这是她的梦想。   这三年,他属实是变了,很多心态都变化了。和她在一起,他学会了低下高昂的头颅,俯身去亲吻。   他亲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我也爱你。你要永远记住,顾识洲会永远爱你。无论何时何地,你只要你转身,就能看见我。”   这是他所给她的,最郑重的承诺。   无论今后她去哪里,无论她做什么,无论她还要不要他,他都会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无声地、永恒地爱着她。   南迦好像听到了最美的情话,她轻轻笑起来,闭上眼睛让他亲。   她笑起来,是极美的,美到足以让人沉醉。   顾识洲亲着她的眼睛,往下移,亲吻她的唇瓣。她搂紧他,给予着回应。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又水到渠成。   情到深处,各自情动。   他们其实有过很多次这样的生活,曾经是日常,好像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后来才知道,这样的“日常”有多难得。   他抱起她去了他的房间,因为他不知道她的房间是哪间。   可她不乐意了,“不行,要回我的房间。”   顾识洲好似在忍着什么,眸底深邃,像是一汪深潭,耐心地顺着她的指挥走。   在他的手指触上她的裙边的拉链时,他声音又低又哑,想跟她最后确认一遍,却被她握住手往下拉了。她如火一般的热情,两人彻底陷落在醉意之中,只由心而动,失去所有的理智。   平日里顾忌太多了,过得也太累了,只有这一刻,他们全身心地放松,肆意地陷入爱河之中。   他们相拥热吻的时候,整个宇宙的弧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这一刻,可以忘记时间,忘记纪元。   南迦什么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和她最爱的人在一起。   他进入她的时候,她轻呼出声。对于太久没有过的生活而言,前戏还不够充足。他的吻细碎地落在她的唇上,颊边,颈上,安抚着她,减缓了节奏。等他完全进入时,她早已适应,眼角眉梢是动情的风光。   -   次日醒来,晨光微熹,浅浅的阳光照进来,流泻在床上。   南迦浑身上下都快散架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感觉格外的累,头也疼。生物钟照常醒来的时候,她并没有起床,而是继续睡。   顾识洲有注意到她些微的动作,闭着的眼眸撩开看她,待她静下,复又敛眸安睡。   两人睡在一起,是那样平和静好,仿佛岁月无波。他……奢求已久,不过如此而已。   这一次,他们直接睡到了晌午。   天光大亮,一切都现在阳光下。   南迦感觉她重新活了一遍。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这样大的运动量,浑身酸痛。   ……不对,她运动什么了?   南迦吃吃地回想,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睡醒的缘故,昨晚的记忆是空的。头还在疼,强行回忆加剧了疼痛,她索性不再去想。   可她怎么说也是个经历过某些事情的女人,身体上的异样她很清楚是发生了什么。   南迦试图找到个这个空间里存在的第二个人。她回身去看,果不其然,径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说不上是意外还是意料之中。   其实怎么可能有别人呢?除了他还能是谁呢?从开始找的时候她心里基本上就确定是他了。   可是四目相对,她仍是有些失语,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顾识洲先开的口。他抬眼,带着初醒的慵懒,轻轻柔柔地揉了把她的头发,这样一来,就是一副把她搂在怀里的架势。   “醒了?饿吗?我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可以吃的,你先洗漱。”他说完就下了床。   南迦甚至都来不及开口。   他后背精瘦,流畅的线条,可以看得出身材很好。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能看见他的后背。   南迦僵硬地低头看看。   果然,她也没穿。   南迦把被子往头上一埋。   你都做了什么啊,南迦……   酒后乱性四个字,不是凭空出现的。   她懊恼不已,咬着唇,用力得几乎要咬出血来。   怎么就又是他呢?   纠纠葛葛,没完没了。   不过倒不至于说要死要活地想做什么,都是成年人了,性生活而已,很正常。   她就是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控制住。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南迦捶捶发疼的头,被折回来的顾识洲看到了,他脸色一变,快步走过来抓住她的手,“别打自己。”   他拧紧眉,以为她是因为不想和自己……才这样伤害自己,心脏处开始发疼,又是涩又是酸楚,声音也沉落:“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我。你打我也行。”   他没在乎她的那点力气,她想打就让她打好了。   南迦却是紧紧抿着唇,根本不动。她有那么无理取闹吗?没事打他做什么,他出力还要被打,多冤啊。   她刚刚,其实也没使多大的力气打自己……   顾识洲握紧她的手,低眸看她,“不许打自己,听到了么。”   出去一趟,他再回来已经是人模狗样的,穿上了衣裤,身上是熟悉的味道。他把她搂在怀里,大有耳鬓厮磨,缱绻温柔之感。   南迦嘟囔:“听到了。刚刚就只是碰了一下,不疼。”   “有这么后悔吗?”他脸色沉沉,眸色幽静而深邃,她都能感觉到他情绪的低沉。   “……倒也没有。”她喃喃。   如此一答,他的脸色才好看起来。   南迦抿着唇,推开他:“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倒也不是换,只是穿。这样说好听一点儿而已。   顾识洲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进来的目的,问道:“想吃什么?中式还是西式?”   南迦挑眉,她怎么不知道她家里储备这么丰富?还有中式西式之分?   “中式是什么?西式是什么?”   “中式是白粥,西式是三明治。”   “……”   南迦挺佩服他的,两个东西愣是被他说出两桌东西的感觉。   她犹豫了下,“那,三明治吧。”   可能是因为消耗了一晚的体力,她现在觉得好饿,白粥可能不够顶饱。   即使她不大想得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是经验而言,加上现在身体的酸痛程度,她大抵是能知道昨晚战况有多激烈的。激烈也就意味着她会很累。   南迦选完以后他就乖乖出去了,把地方留给她。   南迦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她的房间。好在她的房间就在隔壁,她抱着被子去隔壁拿衣服。   她的房间有很大一面全身镜,穿上衣服之前,她的身体全部映入眼帘。上面的痕迹多到离谱,可想而知昨晚他们都做了什么,做得有多狠。   她咬牙,他这是几百年没有开荤了吗?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南迦放下了原先拿的衣服,转而挑了件更能遮住身上痕迹的。   换好衣服后,她洗漱了下,才去吃早餐。   说起来,她好像还没有吃过他做的早餐。从来也没有过,刚刚做完的第二天早上,她安然收拾着自己,而他却跑去做早餐的事情。   大多是两人一起赖着,叫个餐过来。可她有时候会觉得这样太不生活化,而选择自己去做。他依着她,她想做就做,不想做就叫,但是他是不会做的。......他也的确是真不会。   换了个角色,变成他去做,这样的感觉很不一样。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做的?   ——不过他应该只会一个表面,所以刚才给她的选择只有白粥和三明治,这两个最简单最简单的东西。   南迦到餐厅的时候,桌上已经放着两个三明治,他还在摆弄着什么,她围过去看,发现是四个烤糊的面包。   南迦:“......”   所以即使是最简单的,他的成功率也只有一半?   她险些失笑。   好狼狈的顾识洲啊,像是从高岭跌落的高岭之花,在努力触碰人间。   是那样的笨拙,也是那样的令人怜惜。   他本不属于这一方小小的厨房,“人间烟火”四个字本应与他无关的。   南迦笑着笑着,便停住了。   其实昨晚完全是意外,而经过昨晚之后,她也应该重新考虑因为这个意外的发生而多少发生改变的他们之间的关系。   有过肌肤之亲的关系,只有白头偕老和分道扬镳。   她试图选择后者,却狼狈地中道崩殂......再度与他肌肤之亲。   她都不好意思承认这个事实,很想捂脸遁地。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的士气现在已经开始衰落了。   可是即使如此,也还是有士气在的。那就从头开始,再次尝试和他分道扬镳吧。   南迦心情很沉重,这回她一定要严防死守住,不能再失败了。   虽然经过昨晚的事情后,他们之间现在是有些尴尬。刚刚亲近过,还有过负距离接触,再想疏远,又能疏远到哪里呢?   她叹了口气。   任重而道远啊,一切好像又回到原点了。   顾识洲把烤糊的面包处理好,见她在原地发呆,不知在想什么,他试着猜测了一下她的想法,凑过去说:“别的可以商量,但是不能赶我走,我无处可去的。”   南迦:“......”   他那么多钱,怎么可能会无处可去?那么多酒店,他买下来都行,现场开一家都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还学会在她面前示弱卖惨了。   南迦撇撇嘴,“又没说要赶你走。”   这时候赶他走,那她成什么了?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性转版渣女?......既然留了他,那就不会中途反悔了,起码也是留到她要回国的那天。   顾识洲闻言,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赶他走就行。   好不容易突破了点进展,实属意外之喜。高兴是肯定高兴的,就怕高兴得太早,她一怒之下把他赶走,到时候得不偿失。他还想着趁着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这几天,多哄哄她,多少拉点进度条。——就算一点进展都没有,能和她一起相处几天,他也知足了。   这几年里,他一直在回忆着当初一起生活的时光,温馨而又美好。可惜当初他太忙了,经常出差,繁忙于工作,细算下来,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他一直在想,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会多加珍惜,多和她待在一起,多和她一起生活,然而整整三年,再也没有机会。这次的机会从天而降,如惊喜一般而落,砸得他晕头转向,几度难以相信是现实,他小心翼翼地把握着,时刻担心这样的美好会中断。   有她这话,他稍稍安心。   他没想到,她把事情还是分得很开的,一点也不会杂糅在一起计较。   他的南迦,怎么这么好呢?   顾识洲嘴角勾着浅浅的笑,继续收拾着桌面。   南迦看了眼乱七八糟的桌面,“你做个三明治怎么能折腾成这样的?”   她纯属疑惑。   顾识洲也觉得不太好,他找补道:“不太熟悉,以后做多了就好了。”   做多了就好了?   做给谁?   她不需要哦。   南迦乖乖坐到桌前开始吃。   不得不说,虽然现场很“惨烈”,不忍直视,但是可能他真的经过了一番好大的努力,做出来的东西还是能吃的。   其实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个点都应该吃午餐了,只是出去吃有点费时间,她太饿了,就先找个东西垫垫肚子。   吃完三明治后,她就想出去找吃的,只是在换鞋子时,她别扭了下,还是问他:“要出去吃饭吗?”   “好。”   下一秒,他就快步朝她走来。   看起来,他早就准备了,只等着她这句话了。   南迦摸摸耳垂,心里的感觉更加异样。他看起来,真的好卑微好可怜,完全不是顾识洲该有的样子。   他应该是什么样的?天之骄子,意气风发,站于巅峰,俯视众生。   他这样追求一个女人,恐怕是所有人都难以想象那个画面的。   而她,正身处于这个画面之中,竟是这个画面的女主角。   多不可思议啊。   南迦摇摇头,换好鞋就出门了。   她对这里太熟悉了,轻车熟路地带他去找吃的。   她现在腿间走路摩擦还有些疼。   唔。   南迦慢悠悠地走,他跟着她的节奏,不紧不慢,闲适安逸。   在这条路上走着,他问:“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走这条路?”   南迦颔首。   她家就在那里,这附近的路肯定是经常走的呀。   顾识洲左右看看,颇有些稀罕。目光停留不及,看起来,他像是要把这里记住。   他想多看看这个她待了三年的地方。   那三年,是他缺席的三年,是他渴望参与的三年,却也是他求而不得、不可能去参与的三年。   这次过来,能多看看、逛逛她待过的地方,他觉得弥足珍贵。   从她的家开始,再到这里,他都一一见过,却还不知足,总想着多看几眼、再看几眼。   南迦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她的路。   他跟着她走,时不时有些问题。   “这是什么花?”   “这家店你来过吗?”   “这里的东西好吃吗?”   “有在这里拍过照吗?”   她或答或懒得答,但是脾气好,没有不耐地发火。   她或许是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好奇。   他不是对这里好奇,是对她的那三年好奇,对她那三年的点点滴滴好奇。   如果可以给他一个时光机,他可能毫不犹豫地就坐上去,回到三年前,进入她的生活。   终于到了餐厅,她点了两个菜后就等他点。她说:“点吧,我请客。”   她这么说不是觉得她比他有钱,也不是故意装阔,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带钱包,有没有准备这里的货币而已。而且她在心里其实没有和他计较那么多,就算他一直吃她的也没有关系。   她仍然觉得她是欠他的。   不过,那九百万已经还给他了,她得开始转变自己的想法了。——从今往后,他们两不相欠了。   当然,偶尔请请客肯定是可以的。   顾识洲抬眸看她一眼,欣然颔首:“好。”   他丝毫不觉得介意,也点了两道菜和一道甜品。   如果是在国内,服务员听得懂他们说的话,怕是要朝他投来鄙夷的目光了,可能会在心里想,这个男的怎么还吃软饭?而且吃软饭还吃得那么开心?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再顾虑那些。   吃软饭就吃软饭,起码还能吃她的饭不是么?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好了,更别提,是同桌吃饭这样奢侈的事情。   顾识洲想得很开,和三年前相比,他觉得他的觉悟提高了很多,无形中也改变了很多。   点完菜,她玩着手机,等菜上来,并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   他主动问:“你下午和晚上有什么安排吗?会待在家里吗?”   虽然这么问,但他觉得她应该不会。   南迦头也不抬,随口回答:“要去看望一位老师。教过我一年,但是后来退休了的老教师。”   难得来一趟,她想多走走,多去看看一些老师和老朋友。毕竟下次回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很乐意听她说话,娓娓道着她的事情,讲述着她的曾经片段。   他有一个算得上是很大胆的想法,思忖片刻,他还是试着问:“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吗?”   南迦:“......”   她去见她的老师,他怎么会想一起去的?   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抬眼看他,顾识洲看不懂其中的意思,但是起码能看得出来她不乐意。   他进一步道:“我可以陪陪你,我保证不会多说话,或者你进去拜访,我可以在老师家外面等你出来。”   南迦再次被无语住。   不是......那是她老师,怎么他喊起“老师”来那么顺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也是他老师呢!   而且她进去拜访,他在外面等这样的话他也提得出来?她有那么过分吗?   南迦心情越发复杂,刚想拒绝,却对上他眼含期待的目光。   南迦:“......” 第59章 双更合一 他很爱你   面对顾识洲的眼神, 南迦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拒绝了。   眼神再真诚也没有用,不行就是不行。   她是去她的老师家,顾识洲要是这时候也跟着去了那算怎么回事?他好像在试图一点点地进入她的生活,而这不是南迦希望见到的场面。   正好这时候饭菜上来了, 南迦在准备夹菜的时候, 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点的好几样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口味, 包括甜品, 也是她喜欢吃的。   南迦垂眸, 吃着碗中的饭, 一时无声。   顾识洲被她拒绝也不丧气, 和她好好地吃完了饭。   吃着吃着,他还能给提提想法:“这道菜还不错。”   当然不错了,她在这里待了三年, 经常来的餐厅怎么会有错?   想着想着, 南迦忽然顿住。   他夸的明明是饭菜,她为什么像是在夸她似的这么高兴?   南迦轻咳一声,收住笑意。   饭后, 他们散步回去, 南迦拿了东西就准备去老师家了。   顾识洲从进家门后就沉默地盯着她, 眼里是什么意思,只要不傻都看得出来。   简直写满了渴望。   像是一只大宠物在等待主人宠幸一般。   他的眼睛好像是在发光。   南迦硬是扛着他这样的目光收拾着东西,等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时,再度对上他的眼神。她沉默,决定将沉默贯彻到底。   顾识洲却是想打破这个沉默,他继续争取道:“我送你过去吧?把你送到我就走了,不会过多打扰你的。”   见南迦还不松口, 他接着说:“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你以前的学习和生活,没想做什么的,你放心。”   南迦看了他两瞬,仍在犹豫。   他进一步添火:“答应吧?不费什么事的,我就在门口等你,安安静静的,绝不惹事,我保证。”   -   南迦终于是和他一起出了门。   她有些无奈。   实在是他太会说服人了。   在他的三两句话下,她直接缴械。   顾识洲很高兴,并且把这个当做一件需要很认真对待的事情,他去换了件衣服,又不知从哪里拿了个双肩包出来,这才准备出门。   南迦看着他的包,不明所以:“你里面装东西了吗?”   顾识洲打开包的拉链,把她东西接过去塞进去,“你拿着重,还不方便,我帮你背着。”   南迦毫无防备的就被他接过去了,她想拿回来,“我自己拿就好。”   顾识洲已经迅速地拉上了拉链,背在肩上,“没事,这样方便点,别客气,走吧。”   南迦简直无言。   她想抢回来,但目测是没什么机会了,显得有几分局促。   他见她还不走,先开了门,作邀请状。于是南迦便只能看着他背着自己的东西,然后跟上他的脚步,一起出门。   其实东西不多,她一直是抱着的,并不累。   看着他背包,她很不习惯,因为她还没有见过他像个学生一样背着包的样子,他这个样子颇有几分青涩。恍惚间,她像是看见了学生时代的他一般。   可是她和他的学生时代并没有过交集,她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   曾经好奇过,如今误打误撞的,也算是稍稍满足了下曾经的好奇心。   看得多了,怕被他发现,她很谨慎的没有多看,适时收回视线。   到了老师家外面,顾识洲主动停下,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她。   南迦接过,在准备进去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多交代了一句:“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先回去。”   她也不担心他找不到路,他可是顾识洲哎,他怎么会找不到路?   这么大一个Y国,一眼看不见他就能出现在她家楼下,他可太神通广大了,不用过多担心。   顾识洲颔首,让她安心进去。   南迦进去后,他也没走。好不容易求得一个跟过来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刚来就走?他就在周围逛逛看看,看看这里,看看那里。这里是她曾经来过的地方,也是她所熟悉的地方,他很想多看看这里。   作为Aim的总裁,国内每天都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即使他能在偶尔有空的时候远程处理一些,那也是远远不够的。直到现在,事务早已堆积如山,他回国后还不知道得忙成什么样。可他丝毫没有后悔,反而很庆幸自己这一趟的到来。   这一趟,他得到了太多太多弥足珍贵的东西,他见证了很多她曾经的生活。这都是他想要很久,却又求而不得的东西。   顾识洲一刻不敢怠慢,珍惜着现在所得到的一切,试图多看一点、多了解一点,能有多深入地了解就多深入。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   南迦一进去就是三个多小时。   顾识洲丝毫不觉得无聊,等在周围走了一圈又一圈后,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处理公务。时间过得飞快,阳光从明媚到稀淡,他浑然无觉。   南迦的老师很久不曾见她,两人一聊起来,颇有恨不得秉烛夜谈的架势。   他邀请她今天留在家里用晚餐,等吃完饭再回去。   如果顾识洲没有来,南迦就答应了。但是现在外面还有一个人呢,他在外面等着她,她在这里待了三小时,总时不时的就会想到他一下,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更不好意思让他继续再等。于是她只好婉拒了老师。   老师好奇地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还是家里人在等你吃晚餐呢?”   家里人?   顾识洲算不上是家里人。   南迦简单解释了一下:“是一个朋友。”   老师恍然:“这样啊,他在哪里等你吗?”   南迦迟疑了下,还是道:“他,就在门外等我。”   老师吃惊地扶了扶差点惊掉的眼镜,连忙道:“等很久了吗?快请他进来坐坐吧。”   老师是个很温柔的人。   南迦连忙摆手说不用,正好事情聊完了,她现在和他回去就可以。   她这样说,老师也没再为难,“那你们路上要注意安全。我送你出去吧,迦。”   他想见见那个,学生的朋友。   也不知是个怎样的傻小伙?   南迦盛情难却,只能由着老师送。   当老师看到顾识洲在外面的长椅上用电脑办公,皱了皱眉:“真是个可怜的傻小伙。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居然愿意在这里工作等你。”   南迦也没想到顾识洲带了电脑,原来这就是他背那个包的原因。那个包大,电脑小,刚才她愣是没看出来包里还有个电脑。   听了老师的话,她否认道:“不,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是吗?不过我觉得他的想法和你的或许不一样。不管怎样,或许你可以和他试一下?我觉得你们很般配。”   般配?   并不是的。   南迦浅浅地弯了弯唇,和老师道别,请他快回去,不用再送了。   可是老师很执着,他说:“我想和这个男孩认识一下。”   男孩吗?   ——好吧,老师已经退休很久了,在他这个年纪,叫顾识洲男孩好像也没什么错。   于是他们一起走到了顾识洲身边。   他处理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全神贯注,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出现。   等到他们就站在他旁边了,他才忽然惊觉有人。   顾识洲微愣,连忙把电脑放在旁边。   南迦给他们做着介绍。   老师很和蔼地伸出手,怕他听不懂这边的语言,很贴心地用英语和他打招呼。   顾识洲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进展。   他与老人回握。   顾识洲的英语非常流利,不知道的,还以为英语才是他的母语。老师很惊喜,这位谈吐和举止看起来,都不是一个普通而又简单的人。他一看就很优秀,和南迦一样。   刚才老师就觉得他们很般配,现在这个想法更是压抑不住。   他多看了看南迦,知道南迦没有这个意思,于是也没有再提,只是笑着欢迎顾识洲来这里玩。   浅谈几句,老师便不再打扰他们,转身回去了,但他对顾识洲的欣赏,肉眼可见。   南迦没有多说什么,只等着顾识洲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他很快就收好了,还想接过她手里的本子,她却拒绝了,“你的电脑已经很重了,这些我自己拿就好了。”   顾识洲抿了下唇。他其实不想让她看到的,他不想在她面前卖惨,带电脑来办公就只是想利用一下空闲的时间,处理一些比较紧急的事情而已。而且电脑不重,这并没有什么。   没想到还是被她看到了。更糟糕的是,被她和她的老师看到了。   顾识洲很懊恼,他刚才应该再警觉一点。   他很执着地去接她的东西,“迦迦,电脑不重,我平时健身的时候强度远比这个大。我只是处理了一些比较着急的事情,现在已经处理完了。”他借机解释了一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解释的话,心里总是慌乱着急,许是害怕她为此生气,或者担忧。   南迦还是不给,“我不管你的事情,我自己拿就好了。”   她自己往前走,把东西抱在怀里。她本来就不想让他拿的,刚才就不该让他抢到。   顾识洲连忙跟上去。   南迦没忍住,多说了一句:“其实你大可以留在我家办公的,不,你大可以留在国内的,你有你的事情要忙,你这样一走了之,那么多事情都耽搁了,Aim怎么办?你跟我来做什么?你跟我来,没有用的。”   刚才看到他坐在长椅上办公,那个场面她深深地被触动了。也不是在想别的,就是觉得心疼,他这样的人,何至于为了她,沦落至此呢?   即使不是因为爱情,那也是因为惜才之情而心疼。他这样的人,不该如此狼狈的。   顾识洲就知道,她还是在意的。   他的担心果然不无道理。   她说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扎得生疼。她在用最狠的话排斥着他,可他也听得出来其中的好意。   他轻声说:“不会耽搁的,我把难关攻陷了才来的,我来的这几天他们会重新启动实验,等我回去正好交给我结果,不会浪费时间的。有一些公务简单处理一下就行,也不是很费神。”   “那你跟我来也没有用。”   “迦迦。”   他忽然叫她,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继续疾步往前走了。他把她掰过来,与她面对面地说话。   “我觉得有用,而且不是一般的有用,是很有用。我一直想参与一下你过去的那三年,但是从来没有希望,没有机会,没有可能。这次我着急忙慌地过来,没想到倒是阴差阳错地实现了这个心愿。我见到了你曾经的很多东西,我很满足。无论如何,这都是一趟充满意义的行程。”   南迦沉默一瞬。   她并不愿意与他直视,微微低着眼睛。   “有意义就有意义吧,以后你就会知道了,你做的这些都没用。”   她不断地打击着他的自信心。   可他却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的模样,只握了握她的手:“那就以后再看看?饿不饿?我们先找个地方吃东西?”   南迦嘲讽道:“你还能感觉到饿啊?”   顾识洲:“……”   他知道她这是在说他之前不吃饭的事情。他之前也没想到,他没吃饭,能引起她那么大的怒气。   他小心翼翼地觑她眼睛:“现在能了。”   在被她说过之后,他还真的乖乖吃饭了。虽然也不看点,但是不会忽视徐特助的提醒了,徐特助提醒了他就吃,乖乖吃完,然后给她发短信,总有一种在给她报备、她还在管着他的感觉。   一段时间的规律之后,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胃药了。   南迦才不管他呢,爱吃不吃,关她什么事?她心里有了想吃的餐厅,照着记忆里的路找去。   顾识洲完全听话地跟着她走。   他们不知道的是,南迦的老师回家后并没有安分,而是去了楼上的阳台,偷偷关注着他们。   瞧瞧,多恩爱的场面啊。   -   南迦得准备去画展了,再多和老师说说话,她就要回国了。   回国之前,他还住在这里,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不可避免的会有接触。但是回国之后,各回各家,什么接触也都随之断掉,再不会有了。   南迦打算得很好,就且让他在这里,再骚扰她两天吧。   家里时不时的会发来慰问,她没有与他们说顾识洲的事情,只报着平安,再聊聊日常琐碎。   何浅浅在喊着想她,等她回去了她们就一起去逛街。   司越也有给她发消息,他知道她不在国内,他想来找她,但是公司事情多,他走不开,于是便只能多发发微信。因为有时差,南迦回复别人的消息难免不及时,但她发现司越给她发消息好像是顺着她的时差来的,他每次发,她都能看到,并且及时回复。   或许,男人在真正地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会注意到很多细节的。很多男人说不细心,没有细节,谁能保证不是因为不够爱?   除了何浅浅和司越,还有余渺。这几天时间,余渺也发了不少,大多是交代工作,其中有一条是,她不在,花和信就像是知道她不在似的都停了。南迦心想,可不是么,送的人就在她身边呢,东西可不是得停了。——可转念一想,这又岂不是在证明着,那些东西都是他亲自准备的,并没有假手于人,也没有只是简单地交代人每天送、像个任务一样掏钱让别人去完成。那些信和那些花,或许都是真正地倾注了他的心血的。他比她所想象的,还要用心些。   她想着想着,忽然顿住。他也注意到了很多细节……   南迦的心情有些沉。   顾识洲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心情很复杂。   为什么世间的遗憾会这么多?总是在不再需要的时候,才会迎来一些圆满?   顾识洲给她洗了些水果,放在她的手边,随口问道:“在忙吗?”   南迦捧着手机在回消息而已,忙倒是没有的。她抬眼看他,说:“你不用给我洗水果。”   她不需要这样的待遇。   顾识洲笑道:“以前不是也给你洗么?”   南迦动作微顿。   是啊。   把记忆拉到很久之前,他也给她洗水果的,她安安心心地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生活悠闲惬意,那时候,她恨不得时间可以静止,这样她就能永远停留在那个最幸福的时光。   他其实,倒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十恶不赦。   他们之间,只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情,而那些事情,放大了他的缺点,隐没了他的优点……而已。   南迦摇头:“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   “那就,把我当做朋友,洗个水果而已,朋友给朋友洗,倒也没什么错处,对不对?”他的眼神分外柔和,想揉她的头,却又碍于手上有水,便没有动作。   是没有错处。   可也没有对处。   南迦最终还是没有动,她在手机上敲敲点点,一会回复一下这个,一会回复一下那个,忙得不亦乐乎。家人多,还有朋友,所以消息也多。这是她从前没有过的体验,但是不得不说,她很喜欢这种生活,平淡温馨,没有什么大波大浪,有的只是细水长流。   回复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弯起唇。比如听明姣说着沈敛之,她看得出来几天时间他们之间突飞猛进,或许再过不久,就能参加一场婚礼了;比如听江如因说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但是有一道菜做失败了,特别难吃,难以入口,她就把那道菜交给明栩吃了。   顾识洲在旁边看着,慢慢的,有些沉默。旁观者清,他能感觉得到现在的她比以前快乐了很多。她现在的生活很丰富,拥有了一个属于她的小世界,在那个小世界里,她过得轻松且愉快。   他忍不住思考,现在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真的有那么多吗?多到,她的改变可以这样的大。   他很高兴看到她这样的转变,又忍不住反思从前,思考着,他在哪些地方有不足之处可以改进。这样的话,如果他们复合,他起码能给她提供一个更加快乐的生活。   不知不觉的,他看着她,出了神。   好一会,被她嘴角的笑晃了眼。   他真的好爱她,算是彻彻底底地栽在了她的身上,这辈子恐怕都无法抽身了。   胡搅蛮缠也好,死皮赖脸也罢,希望总归是自己争取出来的。   顾识洲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叹了口气。   她手指在键盘上舞动,压根就没给旁边的那盘洗得干干净净又切得好好的水果一个眼神。顾识洲起身把水果端过来,坐在她身边,忽然叉起一块喂到她嘴边。   南迦正和何浅浅聊着天,自然而然地张嘴咬下。   等她吃完,她才忽然察觉到不对。南迦忽然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手里端着水果,一只手拿着银签,第二块水果即将送达她的嘴边,却由于她的目光投来而停留在了半路。   他见她这样惊奇,笑道:“怎么了?”   随后,继续把第二块喂过去。   南迦推开他的手,“你自己吃。”   “我想让你吃。”   南迦:“……”这个男人还挺执着的。   而且怎么还从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佬转变成了居家型男人?   她有点不大适应他这样大的转变。   “很甜,再吃一块。”   “不要你喂,你放着,我自己会吃。”   顾识洲看起来有些遗憾,“好吧。”   他又放到了桌上。   南迦有点想抓狂,他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正常一点?   现在这样贴心的奶狗,根本不符合他的人设。   怕他再喂过来,南迦主动去拿水果吃,吃了几块,他才像是意识到自己彻底失去了给她喂水果的可能,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他见她在忙,于是也拿起手机开始回邮件、回消息。   进入另一个状态的顾识洲,也终于是有了南迦所熟悉的模样。在她眼里,顾识洲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才对。   可是等安静下来,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她自己的矛盾点。   他应该是以前那样的,可是因为她不喜欢,所以他在积极地转变。   一点点一点点地变化着,积少成多,慢慢的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变化巨大。   ——他是因为她才变化的。   南迦出着神,神思游到了很远。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顾识洲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改变自己,更别说,是改变得这样大。要是在三年前跟她这么说,她肯定会觉得很荒谬,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可是如今,他确确实实的,就是做到了。他真的为了她而改变了。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成真了。   不是空口白话,而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第60章 双更合一 修罗场   在他们所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他们双方都在发生着变化。   无形中的,悄无声息的。   南迦看完画展,把事情处理好,就买了机票准备回国。   她收拾好行李的时候, 顾识洲刚起床。   他见她在收拾行李, 他有些着急, 因为他并不知道她的计划。   “你要走了吗?”他问。更多的是一些失落, 失落于她完全没有和他说。但没关系, 他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这一切都是他有过想象的, 所以他倒也还可以平静地接受。   南迦不知道这么几眼的功夫他的心里已经经过了一番交战。她见他起来了, 问道:“我准备回国了,你……”   她在想该怎么说,顾识洲见她还为难上了, 便道:“收好了吗?我送你去机场?”   南迦一听便知道他误会了, 她解释道:“顾识洲,你要不要收拾下东西,我……买了两张票。”   顾识洲微愣, 旋即反应过来, 道:“好, 那你等我下。”   他属实没想到她还给自己买了票,连梦都不敢这么做。她只要愿意和他说一声他都会觉得受宠若惊,更别提是买了票要和他一起回去这样的事情。   他的东西并不多,和来时一样,一个行李箱就能都装好,他回屋去快速收拾着。   南迦已经收拾好了,在客厅等他, 反正时间还早。   她只是忍不住想到刚才的画面,他在误解她准备不声不响地独自离开的时候,他脸上乍现的失落。可他仍然没有一句质问,没有一声抱怨,只是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只问要不要送她去机场。他这个问题出来的时候,连她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何至于此……呢?   他这样,留给她的只余下无尽的难过,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愧对了一汪深情。   可明明不是的。   南迦叹了口气。   他什么时候才能从中走出来?这样她倒也不至于还会被他时不时出现的深情而搞得愧疚难当。   她不知不觉的就抠起了手中的东西,内心的纠缠尽显。   他但凡是生气地质问一声,她都不会这么难受。‘   这样子的他,眼里全都是她。又有谁能狠心去伤害一个满眼都是自己的人。   他收拾得很快,来接他们的车也到了,他顺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他看上去很高兴,问道:“什么时候买的票?是一起的吗?”   “……嗯。”她很庆幸当时她买了一起的。她还真纠结过,要不要买两个航班,或者分开坐,但最终还是没有真的这么做。   也还好没有,不然现在还真不好答。   她一起买了机票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人家住在自己家里,要走的话总得带上一起走,把他单独搁下留在她家里算怎么回事?但现在看他的样子,她好像是做了什么很重大的好事一般。   顾识洲看上去心情颇好。   这一趟于他而言,来的真的不亏。   一起登机后,他们的座位果然是相邻的。   南迦看得出来他的高兴。   她只是无声地移开眼,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等这次飞行结束,回到国内,他们这次短暂的交集就结束了。   南迦一上飞机就戴了眼罩休息,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他也不急,只是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他脑海里思考了很多,这次回国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短暂的相处就这样结束了,回国以后八成又是桥归桥路归路,他想见她一面都会很难。   但是这一次本来就是他强求来的,他已经知足。   回国后回到原来的节奏,他倒也是心甘情愿。   随着时间流逝,现在他好像已经不再是追求什么,能陪在她身边,他就觉得很好。   飞行时间并不短,南迦睡了一小会就睡不着了。她摘下眼罩,有些初醒的迷蒙。   顾识洲给她递了杯水。   动作很自然,像是老夫老妻一样,过着细水长流的日常生活,妻子醒过来,丈夫递上一杯温水。   南迦下意识接过,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等喝完了,她把杯子递回去。顾识洲刚要接过,她却突然收回手,尴尬道:“我忘了我喝过,我再给你叫一杯。”   她把喝过的杯子放到旁边去,没有给他的意思。   果然是睡糊涂了,她这都是在做什么……   顾识洲眸色微暗,收回了停在一半的手。   他哪里会介意?   南迦给他叫了杯水后,就拿了本书看。她早就准备好的,拿来消遣飞行时光的。   看着看着,她余光扫到了他。他手上什么也没有,那他刚刚都在做什么?这么长时间,他都在……发呆?   她还有一本书,递给他:“要看书吗?”   顾识洲顿了顿,伸手接过,“好。”   说句不学无术的话,他不想看书,只想看她。   但是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罢了,起码这是她的书。   他翻开看了看,想着看看她平时都在看什么。看着看着,倒是也能看进去。   国内知名作家的书,很现实向,就是看多了容易伤感。   不知道她手里那本是不是也是如此。   他偏头去看,果然,她的眼睛红红的。   顾识洲勾了下嘴角,给她递纸巾,“都是虚构的,别难过。”   南迦看过这位作者的采访,现实生活中可风趣了,可是刀都藏在书里了。   她接过纸巾,闷闷道:“谢谢。”   她以前看过的,但是是很久以前了,这次随手带上,没想到还是这么崩不住。   顾识洲也不看什么书了,注意力更是全都放在她身上了。   红着眼睛的她,总会让他觉得很好欺负,也很容易想起某些时候。   说起来就有些遗憾。   那天晚上之后,她就规规矩矩的滴酒不沾了,也不让他亲近,像是那一夜从时空中蒸发,完全没有出现过一样,一到晚上她就回屋睡觉,还不忘锁个门。   啧,他愣是一点亲近的机会都没有。   顾识洲还是觉得很遗憾。   从前随时想抱就抱的香香软软娇娇的女朋友,现在是抱不到了。   别说抱了,再过几个小时,见都还不一定能见得到。   被他看多了,南迦有些不自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他的头挪开,不让他看。   顾识洲垂下眸,被迫转走目光。   他在上飞机前把航班号给了徐特助,让徐特助来接机,他另起一个话题,问:“待会你要回家吗?徐特助会来接,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用……司越知道我今天回,说要来接。”在他面前提起另一个男人,明明他们现在都是单身,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南迦就是忍不住心虚,有一种出轨的错误认知感。   顾识洲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很明显的反应是抗拒的,他皱了下眉。   又是他。   这段时间,他蹦跶得还挺活跃的。   他一直在找一个机会把司越当年做的事情告诉南迦,但是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他想了想,决定趁着这时候告诉她。   顾识洲说:“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得和你说,是当年的一件事,如今看来算是往事了。迦迦,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信,但是如果你对我足够了解,我相信你会信的,我不至于造谣诽谤别人,也不屑于不择手段地去胡编乱造。”   南迦微愣,她合上了书,“什么?”   “我之前就想和你说,但是当时我们都不冷静,你见到我都会很抗拒排斥,所以我也不好开口。这次我们难得有机会静静地坐在一起,所以你听我说几句好么。”   “你说……”南迦慢慢抿紧了唇,她看着他逐渐严肃的脸色,不知不觉地已经端坐,只等着他说话。   “我之前和你说过,让你离司越远一点,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原来是说司越的事情么?   南迦的记忆力很好,她自然是记得的,不过她也没有把他这个话放在心上就是了。如今再度提起,她才注意到他说这个话,可能真不是信口拈来,或许,事出有因?   她轻轻笑了笑:“你说吧。”   她和司越有着重叠的童年回忆,相似的童年经历,所以在相处中就很容易亲近起来。更别提司越在这段目前尚算是友情的相处中那么主动地发起进攻,很积极地想把这“友情”的性质转化一下,他们想疏远都不可能。   南迦也没有做出决定,于是两人就这样相处着,距离也越来越近。   他和司越,算是情敌的。他说起司越,就很值得令人深思。可是也如他所说,她了解他的,她知道以他的为人,他不会为了抢人而去诋毁诽谤地说另一个男人如何如何,所以她倒也愿意一听。   顾识洲见她神色无异,好歹是没有生气,于是倒也放心地继续道:“三年前,顾家和倪家联姻的事情,其实不是那么顺其自然地发生,背后是有人精心预谋,并做了推手的。”   南迦没想到会忽然听到这话,她脸上笑容忽顿,眼眸中现了认真,抿紧了唇看着他。   他见她这样,便知道她是在意这个事的。虽不知她是在意司越还是还在在意联姻的事儿,但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所希望的。他不希望她在意司越,更不愿意她心里关于联姻的心结还未解开。   他见状也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   “对,就是司越。顾家和司家是多年的死对头了,一直相争,视对方为仇敌,所以给对方使绊子是常有的事情,后来司家这一辈只有一个不成器的长子嫡孙,在两家的争斗中,司家也落了下风。就在这时候司越被接回去了,他的天资远远胜于司家的长子,于是他成了继承人,在这之后,两家的争斗再次陷入白热化。”顾识洲把两家的渊源娓娓道来,在她面前,毫无遮掩地说出了两家的这么多过往,“我一直在和他争,和他斗,明面上我的确是占了上风,但我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他在背后的小动作。司越在背后对顾家的资金链下了手,蓄谋已久,蛰伏其中,资金链从小问题慢慢累积成了大问题,就在这时候,他促成了老爷子和倪家的会谈,两家就此谈成联姻的事情,谈成之后,压力就下到了我这边。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联姻的事情发生,你离开远走,我们俩分开,一别三年。”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你一走了之,毫无音讯,这也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在你走后,他疯了一样的来找我,我们俩狠狠打了一架。也是因为这一架带出了些蛛丝马迹,我细细地往里查,才把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查了个水落石出,不然可能至今还有一部分是蒙在鼓里的。”   南迦完全怔然。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难理解,他已经在用最好理解的方式把复杂的事情拆分开告诉她了,她知道。可是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理解呢?   怎么会这样……   司越他……   “我不可否认当年的事情我有错,老爷子也有错,但那是我们俩的事情,我没想到其中会有外人在这插手。迦迦,我和倪家联姻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他精心筹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分手,这是他下的一盘好大的棋,我们所有人都被利用,且完全看不出来,你懂吗?   “如果没有他,顾家的资金不会出现问题,老爷子不会突然心生这个念头,不会下了狠手非要逼婚,我们之间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他何尝不自私呢?他为了让我们分手,不择手段,用尽心机,在你回国后,几次三番地出现在你面前,若无其事的要和你在一起——所以,迦迦,你明白我说的让你离他远点的意思吗?”   顾识洲的声音并不急切,反而很温柔缓慢,娓娓道来,像是春雨一样流入心扉,极其容易听懂与接受。   但他说完后,南迦仍是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   太荒唐了。   在他描述中的司越,和她所认识的司越,完全是两个人,她现在无法把这两个人重合成一个。   在他的描述中,司越是那样十恶不赦,做尽坏事。可是她所认识的司越,却又是阳光向上的一个大男孩,贴心细致,很会照顾人,和小时候那个黑黑瘦瘦不爱说话的男孩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司越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不是在梦中,为什么一切都那么玄幻而不可思议?   司越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呢?   绞尽脑汁,用尽心机,在背后下黑手,做尽坏事……   南迦无法接受这个设定的司越。   这于她而言太陌生了。   顾识洲见她的表情便知道她现在有多震撼。可想而知,她现在已经完全把司越当做了真正的朋友,自己的好朋友忽然被告知在背后做了这么多的坏事,任谁也无法相信与接受。   在心酸苦楚的同时,他也着实是佩服司越。短短的时间里,他就能在她心里获得这样的位置。可是这又如何?司越不该得到这一切的,他从来不配。   当年所有的事情被他查得水落石出之后,谁也不知道当时的他有多震撼,震撼的同时又感到难过。震撼于司越一个私生子竟然有这样大的本事织造这样大的一个圈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还能引诱着他一步一步地中了他的圈套。这得是多深的心机?又得是多强悍的手腕。难受的又是,他为什么会中司越的圈套?他为什么就,真的没能经得住考验,让司越的计谋得逞,他真的和她分开了……   他之前给南迦的那几句话,已经是浅显。他只想让她离司越远点,毕竟这样的人,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就算计到你的头上去。这样的人在身边,相处得深,总会觉得毛骨悚然。   顾识洲说罢,他想去牵她的手,她却是轻轻躲开,很下意识的,就是躲开。   南迦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她忽然抬眸,“你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在听之前是相信他的,但是现在听完了这一出大戏,她就算再信任他,也需要他一句保证。   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她难以想象是发生在她身边的,甚至于,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更难以想象的是,竟然会有人为了得到她,而这样处心积虑么?她值得吗?她只是……南迦啊……   顾识洲毫不犹豫地开口:“嗯,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有些苦涩地勾了下嘴角:“如果你不信,回去后我把我查到的一切都发你邮箱,你给我一下你现在在用的邮箱号。有些专业话要是看不懂你可以问我。”   其实,他有前一句,她就已然深信不疑。   她挣扎道:“可是为什么呢?我值得他这样做吗?”   她从来没感觉到司越对她有这么深的执着和执念。   顾识洲颔首,“迦迦,你当然值得。怎么会这么怀疑自己呢?”   他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南迦已经顾不得阻止,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件事情。   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   飞行时间原本是那样漫长,经过这件事的冲击后,她觉得好像过得很快。   就在快到的时候,南迦想起司越来接机的事情,终于慌了,她现在……不想见到司越。   她需要缓缓,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司越怎么就会是这样的人呢?   不可否认的,她怪顾老爷子,怪倪初然,怪顾识洲。可是乍然知道,他们都不过是一大盘棋中的棋子而已,而精心下棋的另有其人,这个人还是她越来越放在心上的朋友,她不仅难以接受,而且所有的怪罪,好像生成了一个更大的圆球,径直滚向了始作俑者。   这太荒唐了——!   顾识洲许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他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待会我送你回去?你要是不想见他,可以先避一下。”   他没有紧逼着她,也没有在这一刻非要让她做什么、说什么,只是照顾着她的情绪。   这件事说来话长,在说之前,他已经做了很久的准备。他也是怕的,怕她不信,怕她质疑,怕她为了司越而反驳他、厌恶他。他怕的太多太多了,当然,害怕的源头全是她。   在这之前,顾识洲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胆小,原来有这么多害怕的时候。   有时候也会苦笑,他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今天这样的?完全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男人。   偏偏,他又甘之如饴。   -   南迦最终是接受了顾识洲的建议,她下飞机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司越发消息说她突然有事得去个别的地方,让他不用来接。‘   她现在,真的需要冷静,也是真的,不想见到司越。   她难以想象,那样温文尔雅的一个男人,背地里会做这么多阴私的事情。毫无下限、毫无原则,即使他们只是朋友,她好像也无法接受。   南迦以为司越会开着车在外面等她,所以发完消息后她就松了口气,以为今天不用面对司越了。可是没想到的是,她和顾识洲一走出来,她就看到了抱着花在等她的司越。   他玉立于人群之中,怀里抱着一大束红玫瑰,灼灼耀眼。   她一眼就在那么多人中看见了他。   南迦薄唇紧紧抿起,她眼神很复杂地看着司越。   司越收到消息了,但他还是想在这里接她,就算她有事情,他能在这里和她先见一面也好,他还带了花想送给她呢。等她的过程中,他在想,她看到这么大一束花,应该会很开心。   可没想到他在看到她的同时,也看到了顾识洲。她竟然……是跟顾识洲在一起的?他们竟然是一起下机的?   怎么会这样?   司越下意识拧了下眉,他的注意力全在顾识洲身上,一时间倒没有发现南迦脸色的不对劲。   顾识洲勾了下嘴角,忽的去握南迦的手,占有欲浑然尽显。   对上司越的目光,他眼神凛凛,浑然不惧。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好似有无形的硝烟弥漫。   司越咬紧了牙。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肯定是他不想知道的一回事。   他不过是忙了几天,不过是和她分开了几天,为什么顾识洲就又出现在她身边?紧紧咬住不放,他是狼吗?!这样阴魂不散,Aim是不是很闲?!   等他们走出来,司越快步迎了上去。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其中一个男人手中还抱着一束花。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修罗场。   周围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场景,把目光纷纷投了过来,看上去很感兴趣,已经准备好看戏了。 第61章 双更合一 希望可以梦里见面   南迦也没想到这个场景, 这并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要是没给司越发消息,倒还不会这么尴尬,这下发了消息,她却和顾识洲一起走出来, 场面的尴尬指数直接爆表。   她在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   但这时候显然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她只能硬着头皮走向司越。   说实话, 现在她见到司越, 心情很复杂。人还是这么个人, 长相气质都没有变化, 他们明明是很熟悉的朋友, 但她刚刚得知了那些事情, 对他的认知正在重塑, 以至于她现在根本无法直视他,他在她脑子里快分裂成两个人了。   顾识洲原本还很担心,她会对司越没有底线地偏爱, 即使知道司越做的这些事情, 她也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忘掉这段记忆或者不在乎地将其抛至脑后。在看到她脸上的迟疑和犹豫后,他总算是稍微放下了心。这样说明,她心里和他一样, 是介意当年司越动的手脚的。   顾识洲这人有个原则, 只要是明的, 怎么玩都行,他奉陪到底,但是他厌恶背地里下黑手的人,那些腌臜手段,他见得太多,也着实厌恶。再者,跟他来可以, 但是涉及到她,不行。更何况是处心积虑让他们分开,他再趁虚而入这样下作缺德之事,他更是无法容忍。   顾识洲把这件事告诉南迦不为别的,只为她也是当事人,她对这件事的始末和根源有知情权。她有得知的权利,至于她如何处理,他无法左右,只能静观。   司越走过来,把花递给南迦,“欢迎回国。”   就好像他没有看到顾识洲一般。   南迦心情很复杂,但这时候三个人都在,显然不是什么适合说话的时机。于是她便暂时按捺住想说的话,解释道:“原本有些事情要出去的,没想到你已经来了。”   司越笑道:“我闲着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等你了。那……你们现在是要去忙吗?”   南迦其实哪有什么可忙的,即使是和顾识洲一起,也不过是麻烦他送自己回家而已,她没有什么事要忙。   司越多说了一句:“要是方便,我送你也行,我车就在外面。”   南迦摇头,拒绝道:“不用啦,你去忙吧,谢谢你抽时间过来接我,花我就收下了。”   司越再愚钝,也感觉到出了她今天的不对劲。他深深地看着南迦,看上去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到了最后,还只是化作一声轻叹,“那回头,等你空了我再找你。”   南迦颔首。   他们有太多事情要说了。她现在对司越很失望。   司越在走之前,看了顾识洲一眼,那一眼,似乎有火花碰撞。   他敢肯定,一定是顾识洲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顾识洲迎着他的目光,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倒还有着挑衅的意思。   司越最终还是没有做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和南迦笑笑,便离开了。她手上还捧着他送的花,但是没有跟他走。转过身之际,他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无踪。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周围的人见这场戏竟然就这样潦草结束,都有些意料之外,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们纷纷感慨——居然没有打起来?这太不可思议了。   司越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不远处看着,看着南迦和顾识洲一起上车后,他的眼神愈发阴郁起来。   无论如何,南迦只能是他的,不能是顾识洲的。他做了这么久的铺垫,苦心谋划,不能到头来却还是给顾识洲做了嫁衣。   司越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半晌,狠狠在上面捶了一拳。   南迦上车后和徐特助打了个招呼。   徐特助刚回应了下,下一秒就接收到来自顾识洲的眼神射杀。他嘴角微抽,连忙闭了嘴。——不就打个招呼吗?顾总怎么越来越小气了?   南迦和顾识洲都坐在后座,南迦还得找个地方放花,放中间好像不大好,于是她就放在车窗旁边,这样一来,她和顾识洲也就挨着坐了。   挨着挨着,也没有话说,气氛不免就尴尬了起来。徐特助开着车,一句话不敢说,连呼吸都是轻的,生怕自己有点什么存在感。   南迦拿出手机回着消息,明家人都在家里等着她回去呢,明祈给她发消息,问她上车了没。   南迦:[上车了,再过一会就到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明祈:[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给你接风洗尘,快回来。]   南迦弯了弯唇,这种被人惦记着的感觉,是真的很不错。   从机场回去的路上,经过了那家熟悉的花店,顾识洲让徐特助停一下。   南迦收起手机,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你要做什么吗?”   顾识洲解释:“买个东西,你等我一下。”   他在这里订过好多次花,一一送去她那里,但是她一次也没有收下过。   南迦在车上等着,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了那家花店。她微怔,他要买花?   又买?   她在国内的时候,追寻每天都能收到他送来的花,即使后来她拒绝了,他也没有停止送,她都知道的。   但她没想到,他也是在这里买的花?她还以为他是网上随便订的呢。   这家花店并不热门,他会在这里买,肯定也是因为她。   南迦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她喜欢花,因为她觉得花是生活的一点仪式感。从前她的生活枯燥无味,只有用鲜花聊以点缀,增添些颜色。后来遇到这家花店,她对店主夫妇抱有很深的同情,花店的生意不好,可是这却是他们唯一的收入来源,她买一点,他们的生活就能好过一点,所以她买花更像是一种献爱心活动一样,一不小心,就坚持了好长一段时间。   一直到她离开这里,她才停止了这个活动。   没想到的是,他会受到她的影响,延续她的这点小爱心。   顾识洲不久就抱着一束花出来了,店主知道他今天是和南迦在一起,要亲手把花送给南迦后,控制不住他的善意,又写了一张小卡片放在上面。   他有看了一下,看完后,笑了笑,与店主道谢。   南迦在等顾识洲的途中,和徐特助闲聊:“这两天Aim是不是很忙?”   徐特助觉得他现在顾总和南小姐正处于一个危险的边缘状态,他的话很可能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起着重要的作用。虽然不可能因为他说什么就在一起,但是很可能因为他说错什么就彻底拜拜。于是他在把话说出口之前,仔细斟酌,认真思考掂量,觉得没问题了才敢说话:“也不会,主要问题都解决了,别的事情就还好,顾总都可以处理好的,您放心。”   徐特助说完还觉得不够,他觉得他得趁这个机会多给顾总说点好话,把握住时机才行:“您不知道顾总有多在乎您,他知道您出国后,着急得整个人都傻住了,他很害怕您这回和三年前一样走了又不回来了。就当时顾总那个样子,我有理由怀疑,就算当时问题没有解决,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去找您的。”   南迦抬眸看他一眼,眼里有着十足的惊讶。   徐特助见有戏,继续添油加醋道:“您不知道啊,当时问题可严重了,他在实验基地熬了可久了,登机的时候,他已经二十四小时没睡觉了,但就是马不停蹄地飞去找您,刻不容缓。我劝他睡一觉再去,买个第二天一早的航班也行,但他不听,很坚持,就是买了当时时间最近的航班。”   南迦听了这么多,有些动容。她下意识揪了揪裙摆。   顾识洲说得云淡风轻,所以她也不知道他有多忙、有多累。那些事情他自己一个人就扛完了,还不会告诉人的。   二十四小时没睡了,当时睡了一小时还能爬起来为了和她多待一会?这惊人的意志力,果然不愧是顾识洲。   南迦扯了扯嘴角,对徐特助说:“那在国外的这几天,他还在远程办公的,对吧?”   徐特助不假思索道:“是啊,我算算时差,好像都是您那边半夜,他会和我们开会,批些文件。”   半夜?   南迦忽然抬眸,惊愕地看他。   徐特助下意识闭了嘴。——他说错什么了吗?   别这样看他,他害怕……   顾识洲和她住的那段时间,作息简直不要太正常。她以为,她睡他就睡,她起他就起,只偶尔他会比她晚一点起,她也没太注意。没想到的是,她睡他在忙,她起他也起。   那他这几天才睡了多久?   不知不觉的,她已经绞紧了手中的裙摆。   徐特助小心翼翼地觑她脸色,心想,这次他的助攻应该还是成功的吧?   或许他不仅年底可以和顾总提一次带薪休假,年中也能安排一次?毕竟他为了他们的这段感情,可真是付出太多了,也太会察言观色了。   顾识洲回来后,开着车门,把一大束花递给南迦。也是红玫瑰,比她手边的那束司越送的花还要多,玫瑰花也更大朵,包装也更精致。   倒不是司越买的东西便宜,而是顾识洲专门在那挑了半天,还麻烦老板使出毕生精力来包装。   南迦:“……”   论一天之内收到两束花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男人的胜负欲能不能不要这么强?!   她一脸无奈,不想接,顾识洲皱了下眉:“他接机你就接……那你就当我也是来接机的,好不好?”   委屈都快溢出屏幕了。   ——为什么司越送的她就要,他送的她就不要?   南迦抿紧唇,有些想笑。   她还是接过,但真的没有地方放了,放下它,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就更近了。   顾识洲很贴心地问:“要帮你把那束旧的花丢掉吗?”   南迦:“……”   徐特助:“……”   哇。   你好心机啊。   想不到你是这么心机的顾总!   不过这是可以听的吗?   他会不会今天因为听到太多不该听的消息而明天因为左脚先踏进公司而被开除?   徐特助开始为自己的前途命运担心了起来。   “不用。”南迦伸手把刚收到的花放在了副驾驶。位置这不就还是很宽敞的么?   顾识洲却还是不乐意,“副驾驶离你比较远。”   言外之意,为什么我送你的花你放得比他送你的花远?   车上再次陷入沉默。   南迦咬着牙,“你有完没完?”   顾识洲轻咳一声,终于收敛,不再得寸进尺,上车关门。   徐特助深深地为自己的前途命运感到担忧,他赶紧启动了车子。   顾识洲和南迦说:“花里有一张老板送的卡片,你……别急着丢,可以先看一眼。这花很新鲜,要是可以的话,可以放在花瓶里,挺好看的。“   “你现在好有雅趣。”南迦随口说。   “有了好几年了。”这几年,买花、插花,都是他常做的事情。   南迦没听清,多问了一句:“什么?”   顾识洲:“没什么。”   徐特助憋不住了,说:“顾总说,这事他也常做,做了好几年了。您不在的时候,他很经常来这里买花带回去装起来,还会修剪花枝呢。”   南迦侧目看去,更加惊讶了起来。   顾识洲在心里默默想着,徐特助的这点薪资已经配不上他现在的能耐了,下个月还是给他涨点薪水吧。   很快就到了明家,有保姆出来接行李,南迦一手抱着一束花,有些艰难地准备回去,她低着头,透过车窗和他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你们路上小心。”   她仍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顾识洲眸色微深,“快进去吧,吃一下饭,今晚好好休息。”   南迦犹豫了下。他也还没吃呢,或许,她应该请他进来一起吃的。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算了。   徐特助看不过去了,主动接话道:“这有什么好谢的,送您回来一趟,顾总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呢。这是我们的荣幸,您可千万别客气。”   南迦:“……”   顾识洲:“……”   她看见顾识洲的耳根好像红了。   南迦莞尔,抱着花转身走了,裙摆在空中旋出小小的弧度。   顾识洲见她进去了才让徐特助开车。   刚才徐特助的话,犹如在耳。   他抬眸看过去,这么肉麻的话说出来,徐特助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徐特助很殷勤地问:“顾总,我刚才表现还好吧?”   他有些拿捏不准顾总的意思,问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的。   顾识洲足足沉默了三秒。   三秒之后,他道:“年底奖金加百分之二十。”   徐特助惊呆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今年能有多少年终奖,又算了一下百分之二十是多少。   很快,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顾总大气!!他要誓死效忠顾总!!   今天的一切果然都是值得的!   “谢谢顾总!祝您和南小姐早日和好,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顾识洲:“……”   早生贵子?   他默默地把视线转向了车窗外。这好像是一件遥远至极的事情。毕竟他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才登堂入室过那么一次。   他有点后悔三年前没有多做些事情,明明她快要毕业了,他们之间很多事情都可以安排上了,比如结婚,比如生子。要是没有这么多幺蛾子的话,要是他们一切都顺顺利利地进行的话,说不定,现在他收到的周围人的祝福就是:早生贵子。   他苦笑了下,可惜没有假设。棋差一步,满盘皆输。   他好像没想过他们有孩子是什么样,因为她太小了,他感觉她都还是个孩子。而且他比她大很多,一直忙碌于事业,倒也没想过这个事。但要是他们有孩子,那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最好是个女孩,他亲自来带,见证着缩小版的她的成长。   不知不觉,他的嘴角染了星点温和的笑意。   只可惜,来日方长,这一切还遥远得不知在何方。   南迦这次出国好几天,可把江如因想坏了,今晚一大桌子的菜都是她亲自下厨做的。   等听见外面的动静了,她迎了出去:“宝贝,回来啦?”   可没想到,她一看见南迦,就看见了她怀里的那两束鲜红欲滴的玫瑰花。红得刺眼。   江如因有些扎心,怎么刚回国,家门都还没踏进呢,就有人给惦记上截胡了?她都还没亲香够她的宝贝闺女,就被臭男人捷足先登了?   属实是够让人难过的。   江如因忙帮忙接过花,“这这这都谁送的,还一送送两个。”   南迦:“两个人。”   江如因整个人顿时就更不好了。   好家伙,一个还不够,还两个?!   她更难受了。   明祈跟着出来,接过保姆手中她的行李,见状,也是蹙眉:“迦迦,你得擦亮眼睛,那些男人最会花言巧语地哄人,我们不去听他们说骗。你还小,不着急。”   ——那些男人。   哪些?   包括你吗?   南迦抿着笑,一边答应着一边进屋。   “我宝,怎么都瘦了?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唉,也是,我不在你身边,你吃的肯定没有家里的精致,一天少吃点,几天时间就够你瘦的了。”   江如因这几年可谓是精心调养女儿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把她给养好了起来,脸上的肉都多了,圆润了不少。但即使是这样她也不太满意,她觉得还是太瘦了,瘦得体重都怕不达标,所以她一直还在努力的路上。   所以,南迦身上的肉可都是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出去一趟就给瘦了,可把她给心疼坏了。   南迦觉得她现在的体重其实还好,所以也就由着妈妈说,没有反驳。江如因几天不见她,堆积了好多好多的话要和她说,一会子的功夫,就已经说了一大串,明祈在旁边,愣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南迦听着听着,忽然听着了一件大事。   她愕然:“什么?”   江如因说得太多,没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哪件,“啊?你说哪个?”   “明姣要结婚了?”   唉。   这个事啊。   说起来江如因就难过,“可不是嘛。她都和沈敛之说好了,两人都没意见,我们自然也就只能同意啦。这段时间就要张罗起来咯。”   南迦仍是震惊。   明姣才多大?前段时间还和她说:“我还小呢,我才不嫁,我要多玩几年再说。”   可这才多久,风向急转直下?   明姣在餐厅吃着小点心,看见她,目光心虚地闪躲了下。   南迦眯了眯眼,是沈敛之太会拐,还是明姣太容易被拐?   不过这么多人,她也不好问,于是暂且先压住了疑惑。   一大家人一起吃饭,属实是热闹极了。明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有很多事情,还都能在吃饭的时候说。平时大家都忙,还不一定有时间什么都说,吃饭是一个好时机。   江如因说起顾老爷子八十大寿的事情,她看向南迦:“迦迦,你要去吗?”   顾老爷子?   这个人,好像都被封存在记忆之中了。   被问说要不要去见他,关于他的记忆才慢慢鲜活起来。   南迦顿了顿,她颔首应下:“去。”   好久不见啊。   但总归是要见的。   她没有什么好怕的,归根究底,错的人不是她,她无需心虚,更无需害怕。   也不知道这次去,能不能见到老爷子当年一心偏袒爱护的倪初然。   都是很多年不曾见面的故人了。   南迦低头夹起一口米饭,忽然有些期待。   她想,她果然是变了,变得不再胆怯去面对未知的挑战,面对讨厌的人的时候,还能迎难而上。   江如因笑道:“好的呀,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我们一家人都去的。”   顾老爷子这两年的事迹她都有在关注,还是很期待现在顾家是个什么情形的。   一是给面子去一趟,二是想看看热闹。   倒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这是欺负过她女儿的人。   -   长时间的飞行结束,加上这么多件事的冲击,南迦的确好累,吃完饭坐了会,她就上楼准备休息了。   这次去Y国,她感觉收获良多,没有白去。   睡前看着手机,她才发现顾识洲给她发了不少短信。   很简朴归真的联系方式:发短信。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样可怜地用短信联系,她很想笑。   他仍旧如常地说吃完饭了,问她在做什么。   隔了一会,又问她准备休息了没有。   南迦握着手机,窗外的月光洒入屋内,披在身上,宁和静好。她纠结着回不回、回什么。   也是这时,又一条短信进来。看也不看便知是他。   ——[睡觉的话,希望可以梦里见面。]   唔。   文艺又煽情。   你是被盗号了吗? 第62章 双更合一 要和别的男人适当保持距离……   南迦在梦里, 果然是没有梦见顾识洲的。   她一夜无梦。   顾识洲那句话,并没有成真。   第二天醒来,他的消息依旧是躺在短信栏的。   南迦想,她也是给这运营商的业绩做出了小小的贡献。   他好像对于给她发短信甚至彩信这件事很上瘾。   因为他的消息太多, 所以他在她身边的存在感也越来越高。有时候, 就好像他真的在她身边一样, 她只要打开手机, 就势必会有他的存在。长期以往, 她很怕她会逐渐适应他的存在, 也会不习惯他的不存在。   [早上吃了以前你夸过的师傅做的汤包, 以前没有觉得多好吃, 但现在好像真的还不错]   [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出来走走?]   南迦关掉手机,起床打开窗帘, 让阳光倾泻而进, 的确是的,今天阳光很好。   她的阳台可以看见楼下,南迦视线忽然一顿。   ——她看见了沈敛之和明姣……?   他们两个, 这么早, 在这里做什么?   很快, 她就看见沈敛之低头吻住了明姣。   南迦脸上爆红,忽然又把窗帘猛地拉上。   怎么这么回事?这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得这么快的吗?   南迦属实有些猝不及防。   怪不得说,准备谈婚论嫁了。的确是进展飞快的。   -   顾识洲从下午开始就被催着,记得去顾老爷子的八十大寿。   陈今书倒不是非要逼着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只是他是顾家这一辈唯一的一个孩子,他若不出现,会惹来很多对他不好的非议, 还会让一些虎视眈眈的人心思各异,惦记起顾家的财产来。   但顾识洲还是没什么兴趣去。   今晚上,势必会有倪家,他觉得无趣。   陈今书和江如因通完电话后,给儿子发消息:[真不来?]   顾识洲:[不。]   陈今书:[那就可惜了,那就只能我和南迦玩了。]   顾识洲:“……”   他默了一秒,复又问道:[南迦也去吗?]   陈今书心道果然。她现在可算是把儿子拿捏得死死的了。   她回复了个对,顾识洲果然立马应下了会来。   出于好心,陈今书多说一句:[明家今晚都会到,你自己好好准备哈。]   这可是要见家长哎。   是大事情,还是提前说说让他准备准备的好。   顾识洲原本下午还有个会,这会子好了,直接推了,他要去拾掇拾掇自己。   徐特助见他走得那么急,其实都不用问原因啦,肯定是因为南小姐。   -   顾家今天的确是热闹。   老爷子的大寿三四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一直到今天,可谓是面面俱全。   大部分是他儿子儿媳准备的,还有的是他最近很器重的一个人——顾觉。   顾觉是他从老家带来的人,从带来开始就颇为器重,他是当做顾识洲的替代者来培养的,然而事实证明,顾识洲这样的人,这个世界是不可能有替代品的。他从小显露出的惊人的天赋和智商,哪里是随便一个人说想替代就能替代的?   那个顾觉即使是使尽全身力气,都难以比得上顾识洲十分之一。   这么长时间了,老爷子带在身边多久了?却愣是毫无建树,可以说是真的扶不上墙。   今天老爷子八十大寿,愣是继续把他带在身边,别说陈今书了,就是顾父都有意见了。   又不是亲生的,至于么?这样看重他,外人该怎么想?   照这个趋势下去,老爷子是真准备把整个顾家都交给他!   顾家今天热闹极了,倪家这几年没落到在申城的世家中早已没了姓名,很多宴会连门票都还拿不到,参加的资格都没有,也就是顾老爷子顾念着旧情,今天才有他们参加的份。   倪初然和爷爷老早就到了,两位老人聚在一起说话,倪初然就在旁边作伴。   几年过去,她仍是只身一人,并没有找另一半。倪老爷子催了又催,这都多大的人了?是准备一辈子都不找了不成?但倪初然就是不听,固执执拗,她最喜欢的,只有顾识洲,除了他,她谁都不要。   没有顾识洲,她宁愿单着。   见过明月之辉的人,又怎么会只满足于萤火之光。   倪老爷子是真的拿她没办法啊。人家顾识洲都说得多清楚了?她怎么就还不肯死心呢?她不要脸,他们倪家还要呢!   更别提,这三年他们算是彻底撕破脸了,顾识洲给他们使的绊子可不少。当年自家孙女是有错,可也不过是正室忍不住到外室面前耀武扬威一通,那外室心理素质不行,脸皮薄,自己就走了,哪能都怪在初然头上?初然怎么就十恶不赦了?   倪老爷子可给气坏了,男人婚前可以在外面玩得花,但是都要结婚了,就应该收敛一点,顾识洲不收敛,初然就只能自己上,她没打那个女的没骂那个女的,他觉得已经很不错了,顾识洲凭什么还这样怪罪他们?   他给倪家下的,那叫一个死手啊。当年事情刚出的时候,他毫不顾忌的就跟他们撕破了脸,这几年更是根本没手软,他们被折腾的那叫一个惨。   要不是他和顾老爷子这么多年的交情,今天他才不屑于来。   顾老爷子对这老友颇为愧疚,问起了倪初然最近怎么样。   倪初然柔柔地笑着:“我过得很好,您放心。”   倪老爷子扫她一眼:“你过得哪里好了?”   他转头就和顾老爷子诉起苦来:“你看看这个傻丫头,这么多年了,一直单着呢,你可得帮我劝劝,哪能真的就单一辈子呢?”   倪老爷子这话里话外的都是暗示。他在告诉顾老爷子,我孙女这好几年过去了,心里还没放下你孙子呢。就差明着说:要不你给凑合凑合?   顾老爷子沉默了下。他倒是想管,但顾识洲已经不是他想管就能管的了。这几年,顾识洲完全脱离了顾家,不需要顾家的帮助,自然也不受他的控制。他纵然想管,也是没有办法的。不说别的,就说今天,他这么大的日子,顾识洲都还不见得会来。   最终,他四两拨千斤地说起了别的事情。   避而不谈,意思可以说是很清楚了。   不经意的,倪老爷子和倪初然对视了一眼。   倪初然眼中的失落遮掩不住。   早知道那个女人会走,早知道顾识洲会知道她做的事情,早知道他会因此和她闹翻,那当初说什么她也不去找那个女人。不就是个女人吗?养着也就养着了,能怎么样呢?总比现在她彻底失去他的好。   倪初然悔不当初,精致的妆容都遮掩不住她的黯然。   两位老人说着话,倪老爷子让她去找小姐妹玩,陪他们两个老家伙有什么好玩的。   倪初然苦笑。倪家这几年在顾识洲刻意的计划下,真的在走下坡路了,一年不如一年。申城的名媛圈是最势利的,到现在,哪里还有几个是愿意和她玩的?   当初倪家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好歹有钱,而现在的倪家,资金都开始短缺了。有时候她也会想,她是不是就不该招惹顾识洲?   倪初然在名媛圈混迹多年,最终还是厚着脸皮凑进一个小团体里,听她们聊天。   聊着聊着,她们说起明家,据说明家今天都会来,她们都好奇明姣现在是个什么境况,还能不能算是申城第一名媛了。   当初明家没有出国发展的时候、明姣还没有被爆出不是明家亲生的孩子的时候,明姣是申城妥妥的第一名媛。直到她被爆出不是亲生,那名头瞬间就没了,不过在那之后她也没有再出席过什么宴会,她们压根见不着她。再后来,他们一家出了国,消息就更少了。   倪初然为了讨好她们,刻意附和道:“那肯定不是了,她现在哪里还有那能耐呢?”   她捂嘴轻笑。   却惹来旁人笑话:“你还不知道吧?明姣要和沈敛之结婚了,进了沈家,她什么能耐没有?……算了,也不能怪你,毕竟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要想知道这些小道消息是有点难。”   其她人听见了,纷纷笑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如银铃般悦耳。   倪初然脸上的笑容愣是僵在了那里。   耻辱感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恨不得遁地而走。   这些人——!   狗眼看人低!   不就是八卦吗?谁还稀罕和她们这些八婆一样整天八卦!   倪初然勉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她觉得维持得太过艰难,祈求着她们的注意力赶紧从她身上转移。   不曾想,话题刚被转到她身上,其她人觉得无聊,倒也接着在她身上说了下去。   有人道:“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当年为难了顾识洲外面的女人,把人赶走了,因此得罪了顾识洲整整三年。我好奇,那个女人长得怎么样?是个什么样的妖精,才能把顾识洲迷成这样,连你这样的名媛都不肯要却只要她?”   有人附和:“我也好奇,你见过,你快讲讲。当年顾识洲把人保护得太好了,我们所有人都没见过她的样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偏巧是倪初然最不想提起的事情,却被这些人这样提起,还准备让她回忆、放大细节,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偏偏,她又不能撂担子走人,还得在这里赔着笑。   可是让她夸南迦,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倪初然便道:“我也不知道识洲喜欢她哪里,就很普通,很一般的一个女人。长相平平,气质还有点土气,见到我,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心虚得不行。”   “这样吗?”   “哇,你这么厉害的啊?”   “真的假的?顾识洲怎么会看得上这种女人?”   倪初然见她们有的信了,有的半信半疑,忙添了一把火:“当然是真的了。不过他怎么喜欢我就不知道了,人嘛,可能有时候见多了好看的,就想吃点口味不一样的野菜吧。”   其实怎么可能是真的。南迦长得是罕见的漂亮,连她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没怎么见过漂亮成她那副程度的人,气质清冷如尘,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有一个她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念头:她要是顾识洲,她也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   见她们都开始信了,她弯了弯唇。反正人都已经走了,早就不知道走到哪个犄角疙瘩去了,她们又不可能找得到人来和她对质,随便她怎么说咯。   正在这时,有人眼尖地看到了门口刚进来的明家人,忙道:“明家来了。明姣,和那位新小姐,应该都来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她们的家世和明家相比,还是差着一截,平日里都不在一个圈子。别看她们在背后说这么多明姣的闲话,她们心里不知道有多想能和明姣搭上话呢。要是能多搭上几句,回头都是值得炫耀的大事情。   要不怎么说女人都有好几副面孔呢。   有人一提,立马千呼百应,她们纷纷涌了过去,准备去凑凑热闹。   可是等她们过去的时候,那边的人早就堆满了,她们连内围都没够着边,只能无奈地站在外边看着。   有个圈里出了名的说话直的主儿哼了一声,感慨道:“现在的明家,是真的风光到了极点,眼馋着想和他们搭个关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这些人里头,即使有平日里再高高在上的,这会子也指不定有多谄媚呢,哼。”   今天沈敛之、明姣都来的,她们还想看看他们是个什么情况呢。现在看来,也只能站在远处看看热闹了。   江如因带着两个女儿,和陈今书说着话,不过是说了几句,很快就来了人聊天。   “如因,哎哟,太稀罕了,你居然肯带着你的两个宝贝女儿出来露露面了。”有一位贵妇人拉住了江如因的手,亲昵道,“哎呀,你这是怎么养的孩子?太标致,太漂亮了。”   明家两个明珠,养女和沈敛之的亲事板上钉钉了,但这不是还有一个亲生的么?虎视眈眈的人,绝不在少数。   很快,她们周围就堆了不少人。   明姣倒是好脱身,南迦可就惨了,她正在适婚年龄,又如明珠般耀眼夺目,现场的太太们眼前一亮,像是见了什么宝贝一样全盯上了她。   沈敛之趁着热闹带走明姣,“要不要来跳支舞?”   “沈大公子,舞还没开始,要跳你自己跳。”   明姣忙着找自己的小闺蜜,眼睛到处扫,可惜地方太大、人又太多,一时间还真没看见。   沈敛之低眸看她,“先预订了行么。待会不许和别人去跳。”   “哇,你好霸道啊,还没结婚就这么霸道,以后我怕不是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沈敛之蹙了眉,她这是在挑理儿,像是时刻准备着找到错处就悔婚。他不敢不小心,谨慎道:“怎么可能。你想要什么自由都有。”   明姣眼前一亮:“真的吗?”   沈敛之眉心蹙得更紧:“除了一条,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和别的男人要适当保持距离。”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她的表情很像是马上就准备红杏出墙,找个男模之类的。   明姣眯了眯眼,没吭声。   就在沈敛之心头一急,要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顾识洲终于到了。   他的到来,引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很多人都以为顾识洲和老爷子闹崩了,今天是不会出场的,还有很多人对顾家现在的内部局势正处于观望期,准备通过局势情况做点什么。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来了。   明姣偏头看去,来了兴趣:“好热闹呀,今晚一定很好玩。”   南迦身边还有很多想谈谈婚事的太太,明姣忽然觉得,她这是为了一棵树而放弃了一整片森林,不由觉得有些遗憾。   沈敛之真是看不过去了,“遗憾什么?你也想被说亲?”   “拜托,门槛被踏破很酷的好不好。”   “……”   他带着明姣往外走,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跟她好好讲讲道理。   ——比如,他亲自把她家的门槛踏上百八十遍,直到踏破为止怎么样?   陈今书眼看着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优质的男人……的妈妈,心急如焚。她们家里都怎么回事?养的孩子一个赛一个的优秀,别说是江如因了,要是她有个女儿,她都要心动了。可是照这个趋势下去,江如因哪能不心动?   南迦也颇为苦恼,她知道她到了适婚年龄,但她没想到想给她介绍男朋友的人会这么多,还这么热情。   她现在还不想谈恋爱呢。   江如因体验着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畅快感,高兴极了,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   哪有母亲看着女儿受欢迎、被人喜欢而不高兴的哟?   顾识洲快步而来,站在母亲身边,与众人打着招呼。   南迦今天穿着深海蓝的礼服,裙摆缀满水钻,如银河下的星辰,熠熠生辉,灼灼动人。他的眼睛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看着他的小姑娘,眼里满是惊艳。   她彻底长开了,一朵玫瑰,正在盛放。   南迦不喜于他强势而又霸道的眸光,睨了他一眼,眼含警告——警告他最好收敛一点,在众人面前,不要太放肆。   顾识洲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但是——失败。   众目睽睽之下,他勉力维持着绅士的风度,与她保持着距离,笑道:“南迦,好久不见。”   有人便笑道:“呀,你们认识的呀?也是,你们妈妈关系这么好,你们俩肯定是认识的。”   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一点纰漏都没有的就在众人面前与她拉近了距离。   对上她不善的目光,顾识洲淡淡一笑,落在旁人眼中,真是有礼貌极了。   有些只是来露个脸攀谈的,家中并无适龄的儿子的太太便会心笑道:“你们两个呀,郎才女貌的,也真是登对。”   不待江如因说什么,南迦便笑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顾识洲:“……”   他咬紧了牙。   偏偏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很无奈。   江如因没忍住笑了出来,陈今书也是,有人开了头,她的笑意便忍不住了。   顾识洲轻咳一声,似乎是在提醒母亲:我是你亲儿子。   但是没什么用。   江如因和陈今书默契地笑着,压根不管他。   南迦偏开了头,也不去看他。   一时间,他竟然显得有些凄惨。   靳淮予今晚带着栾念来了,他的母亲和其他几位的母亲并不一样,很反对靳淮予和栾念在一起,这时竟是起了凑合儿子和南迦的念头,仔细打量着南迦,眼中渐渐流露出满意的色彩。   她问道:“南迦,你现在在做什么呀?阿姨听说你开了个工作室是不是?”   顾识洲有一瞬间的迷茫。   南迦并不知道她是谁,只含笑回答了一些她的问题。   追寻起初做了个网站作为线上的渠道,而网站现在的浏览量几乎每天都在刷新着记录。   这是她的小事业,和别人介绍起来,她很有自豪感。   靳太太也是很风雅的人,到了最后,靳太太已经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要了地址,说是回头和小姐妹去看看。   顾识洲抿紧唇,准备把靳淮予抓出去打一架。这都多久了?还没有搞定婆媳关系么?   江如因怕女儿待久了无聊,催着她去玩,不想让过多的应酬束缚住她。   南迦依言去了,想找明姣去,可是看了一圈,不仅没看见明姣,也没看见沈敛之。想到她今早看见的沈敛之俯身亲吻明姣的画面,她脸颊逐渐升温。   唉,明明也不是纯情小姑娘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八成,是那个画面太偶像剧了,太欲了。试想一下,禁欲男主和明艳张扬的大美人……   顾识洲落后几步过来,便见她两颊的颜色绯红胜晚霞。他好奇地探过去:“在想什么?”   “啊——”南迦小小地惊呼出声,好似脑海中想象的画面被窥伺了一般,心虚地移开眼,“没什么。”   可是看着样子,却不像是“没什么”。顾识洲这一晚上,心里的警铃声就没停下来过。   这时,老爷子也听着了他来的消息,遣人来叫他过去。而这个人,顾识洲并不陌生——是顾觉。   “哥,爷爷喊你来一下。”顾觉笑着说。他穿着黑色正装,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清爽又干净,很斯文的模样。   看见顾识洲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他下意识看了眼南迦。   顾识洲却是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声音很冷:“带路。”   一转头,与她说话,像是变脸一般,温柔道:“你先玩会,我马上回来。”   顾觉:“……” 第63章 双更合一 就受不住了么?   算算时间, 顾识洲和顾老爷子已经有七个多月没见面了。   而且上次见面,两人之间还是以争吵结束的。   不欢而散之后,心里都还顶着气,祖孙俩, 一个气性比一个大。   既然老爷子让人来叫他, 他也没打算不去。   和南迦说完后他就和顾觉走了。   南迦听到是顾老爷子找他, 微微侧目。   即使叫的人不是她, 但她还是想起了三年前接到电话后的紧张。   见老爷子, 在她心里是和见家长一样重要的, 她很重视, 紧张的同时, 还有点期待。谁也不知道她当时有多希望可以赢得他爷爷的喜爱,然而从一开始就奠定了他爷爷不可能喜欢她。   后来的种种,每每想起, 不仅仅是生气和难过, 还有很深的失望。   她目送着顾识洲和顾觉离开,抿着唇,心里默默想着, 顾老爷子的寿宴, 他这个寿星怎么不出来呢?她还挺期待几年后他再次见到她会是个什么表情。   远远的见顾识洲和顾觉走了, 陈今书不放心,去找来丈夫,让顾启远跟着去看看。   今天她让儿子来,是为了家里的长远大计,但不是让儿子去受老爷子为难的。   顾识洲对顾觉,肉眼可见的不喜,丝毫不曾遮掩。   这样的态度, 要么是没有心机不懂掩饰,要么是压根没把人给放在眼里。   而顾识洲,很显然是后者。   这样的认知,让顾觉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身侧的拳头。他和顾识洲并排而走,握紧的则是另一侧,面上毫无异样,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见。   而且他握住的拳头也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就又松开了。   没关系,这样的情况只是暂时的,肯定不会是永远。   他能忍。   顾识洲看似对他在想什么毫无所觉。   老爷子已经等了很久,静坐在那里,就好像是专等着他来一般。直到看到他,才有了动作。   顾识洲问:“有什么事,说吧。”   顾老爷子没想到他是真这么不客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即使他找来了顾觉,给了顾识洲威胁,但顾识洲也丝毫没有投降的意思。瞧瞧,这对他都是个什么态度!   他缓着因为气急而着急的呼吸,顾觉忙上前去轻抚着他的背,“您别生气,医生说了您不能生气,您忘了?”   一副祖孙其乐融融的好景象。   顾老爷子顿了顿,他以为在这样的场景下,顾识洲脸上多少会有些生气,或是不情愿、嫉妒之类的情绪,然而没有,他看过去,顾识洲脸上依然只有面无表情。他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们,眼里细究一下,好似还有嘲讽。   顾老爷子火气更盛,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顾识洲,你现在可真是翅膀硬了啊。”   顾识洲低眸勾唇,“还比不上您。我会努力的。”   顾老爷子被气了一通,他索性也不废话了,直接把自己找他的目的说清:“你是不是一直在找倪家的麻烦?怎么说我和倪老头也是一辈子的朋友,你怎么敢的啊?”   他的眼神略有几分轻蔑,只道一句:“与我何干?”   顾觉的动作微顿,眸光中有些许惊讶。   “顾识洲,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命令你,停止对倪家下手,听见没有?!”   顾启远刚好在这时候进来,他一见到的就是祖孙俩剑拔弩张的模样,无奈道:“爸,有话您好好和他说,这么着急做什么?怎么没说两句话又要吵起来?”   顾启远是真的很无奈。妻子让自己跟过来,果然是正确的。   顾识洲看在父亲的面子,没再那么硬地刚,只是平静地叙述着事实:“如若说我靠的是顾家,那你的命令我自然是得听,你的意见我也得参考,你的话重要性还是摆在那里的。可是吧,我现在的一切和顾家并无干系,都是我自己闯荡出来的天下,我的决定,为什么要受你的影响?”   顾老爷子直接气得站了起来:“你!”   顾识洲微微一缓,又道:“我以为到了您这个年龄,是非分明都看得比较清楚了,没想到您却是没有。亲疏远近,是非分明,一概不分。要是换成现在的您去执掌曾经的顾氏,那顾氏怕是早已不复存在。我该如何做,我自己心中有数,就不劳您费心了。”   其实。   顾启远挺认同儿子的话的。   为了一个外人,老和自己家人起冲突和吵架,这算是个什么事。   可是吧,这时候他不敢再在老爷子的火气上添油加醋,怕真给气进医院去。   顾老爷子现在看上去,也的确是在要被气坏的边缘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识洲,不敢想象威武一生的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面对这样的斥责。   全盘否定了他的现在的智慧,将他如此控诉。   顾觉抚着他后背的力度逐渐变大。因为他感觉到顾老爷子的怒火在加深,几乎到了难以抑制的程度。老爷子还不能就这样去了,他现在羽翼未丰,还需要老爷子的帮助和扶持,这时候去了,于他而言可谓是灾难。好歹,也得多活几年才行。   顾识洲问:“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您还丝毫不曾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呢?您至今仍觉得所有的错误都是别人的,是么?可是您明明是大错特错。”   顾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里,藏着凌厉的刀锋,几乎要将顾识洲割碎。   顾识洲最后只说:“我如何对待倪家,是我的事情,您不必插手,也插不了手。当年我就说过,你们把她逼走的这件事情,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现在不过只是开了个头,怎么,你们就受不住了么?”   顾老爷子听罢,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愣是无力地垂下。最终,他只无力地问了一声:“还没找到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他们都心中有数。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顾识洲没有回答,或许,待会他们就能见面了。   他不欲再多说,抬步离开。   顾老爷子在身后的质问声传来:“她就有那么重要?重要到值得你这样对待你的亲人?!”   南迦跟过来,想看看情况如何,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听到这句,她脚步忽停。   不曾想,却听到顾识洲回答了一句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话。   ——“她也是我的亲人。”   顾识洲头也没回,平静说罢,便离开了这里。   顾不得身后的人因为他的这句话而起了怎样的波澜。   顾老爷子大骇。万万没想到顾识洲会说出这样的话。   别说是他,就连顾觉也是侧目。   南迦整个人僵在门外,失去了反应。   她只是见顾识洲和一个男人进去后,又有人跟进去了。情况看上去并不好,有些不放心,才想跟来看看。没想到会听到顾识洲说这么一句话。   亲人二字,分量何其重,怎能是随便出口的话语。她不知道他在说出口的那一刻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反正,她心里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理智回笼,意识到他的声音就离她所在地不远,南迦匆匆转身离开。   她不是故意偷听,也只听到了老爷子的问题和他的回答。急于离开则是——怕她此刻的失态毕露于他的面前,过于失态。   南迦回到宴会厅中,心跳仍未平复。   她原以为在他心中,她的地位不过尔尔,哪里曾想,不知何时,早已经是重到可以以亲人作比……   心跳如擂鼓,震震不止,往复不息。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明姣和沈敛之纠缠完,好不容易脱身,远远的看见她就开始叫她,“南迦——”   她提着裙摆,缓步而来。   这一声儿不大,倪初然却是听见了。   换作别的名字,或许她都没有这么敏感地能注意到,但这个名字,几乎是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又怎么可能会注意不到。   倪初然四处找着声音的源头,很快就看见了南迦。   即使南迦已然换了一身装束,还化了妆,发型也不一样,但她就是能认出来。   看清南迦后,倪初然险些怀疑自己眼花了。   这竟然会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怎么变得这么……完全不一样了?   倪初然很怀疑自己的眼神,可是那人,的的确确就是南迦的。   倪初然强自镇定着,不让自己的表情太过失态。毕竟,她身边还有这么多人,这些富家千金,都在等着看笑话呢,她随便流露出什么不得体的仪态,就能被逮住笑上三天。   可是……   倪初然脸色忽然一白。她想起来她刚刚还在和她们说南迦,她说南迦什么来着?   记忆回笼,倪初然脸上血色尽失。   她的想法是没错的,名媛们都闲着呢,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能围过去看热闹。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倪初然的不对劲,看似关心地问:“你怎么了呀,初然?”   倪初然兀自镇定,摇头道:“没事。”   她到底不是个什么重要的角色,虽说脸色不对,但她们也没太在意,谁知道她又在叽叽歪歪什么。   名媛们的重点逐渐放到了不远处的明姣和南迦身上。   “是明姣。瞧,还是这么光鲜亮丽的模样,看来和沈家的联姻带给她不少好处啊,起码被明家重新看重了。”   “刚才我还看见她和沈敛之在一起呢,我真想不通,沈敛之怎么会看上她?做慈善吗?如果她可以,那为什么我不行?”   “明姣身边的就是新小姐吧?刚才里一圈外一圈的,我愣是没看清她长什么样。”   “就是了,哇,长得可真漂亮啊。”   “静静,你难得夸人的哦。”   倪初然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全都注意到了南迦。听着她们的喟叹之语,她默默地咬紧了牙。   一边不想听她们夸她所不喜欢的人,一边嫉妒为什么她讨好的人却在夸南迦,一边害怕着刚才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的谎言要被拆穿。   要知道,她刚才,可是把南迦给贬低到了极点。现在南迦几乎是以和她的形容完全反差的形象出现的,倪初然不可谓不慌张。要是被她们知道她在说谎……她简直难以想象那样的画面。   然而现在并没有人注意得到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明姣和南迦身上。   南迦像是夜明珠一般,一出场,便能夺走全场所有的目光。   “她们两个不应该是竞争关系吗?没有打得你死我活也就算了,怎么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明姣什么情况,申城第一名媛哎,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吗?”   “架子肯定是有的,但她哪里敢和真千金摆架子?要摆也是和我们摆。”   “那该不该说她一句可曲可伸?”   “……看上去,关系好像真的还不错?”   明姣好半天没看见南迦,只能怪沈敛之太黏人了。她刚刚找洗手间去补口红补妆,浪费了会时间。   她见南迦一个人在这,问道:“爸妈呢?哥哥他们呢?或者,顾识洲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南迦百无聊赖地从依靠的桌上拿了杯酒喝,“不知道哎,刚刚走散了。”   她的目光一转,移到明姣身上,“我还想问你呢。沈敛之呢?”   这一句问,带着戏谑和调侃,尽是不怀好意。   沈敛之啊……   当然是被她赶走了。   明姣跟着她在这躲会清闲,也端了杯酒喝。   南迦好奇:“你们俩,进展怎么这么快?我才出差一趟,一回来你们就要谈婚论嫁了?”   明姣轻咳一声,有些难为情地捏了捏耳垂,“毕竟,认识很久了嘛。什么都说好了,结不结婚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主要是沈敛之说服了她。她觉得他所描绘的生活非常美好,美好到她竟然愿意像飞蛾一样不顾一切地往里飞扑,试图奔向那样的生活。   她举杯等着和南迦碰杯:“来,祝我幸福。”   南迦却没有动作。   她静静地看着明姣,直到明姣被看得心里发毛,她才轻声说:“你要是不喜欢,不要勉强自己。你可以永远待在明家,没有人会赶你走。在这里,你还是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的,不要为了任何事情而嫁给一个人。”   “那要为了什么而嫁呢?”   “爱情。”南迦几乎是脱口而出。待出口之后,她其实也愣住了。   很虚无缥缈、不切实际、梦幻至极,却又是很多人都梦想着想要的东西。   爱情两个字,谈何容易呢。这个念头,哪还有几个天真的女孩会在幻想着爱情。   可是,即使终将落俗,她也仍愿意永远相信浪漫不死。   能为了爱情而嫁人的婚姻,应该会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婚姻吧?即使也逃脱不了世俗的艰辛,但总归是美好幸福的。   她眉眼间有些难掩的落寞。   因为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重新拥有爱情。这两个字,于她而言,太过奢侈。   明姣低眸,看着杯中的酒。——爱情啊?她也不知道她和沈敛之之间有没有。   她其实,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桩婚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占便宜的,他是吃亏的。   可是哪有人还上赶着吃亏的呢?   南迦也不知道顾识洲去哪里了,刚才她跑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大厅这里。说来也可笑,从前她甚至都不敢保证她在他心里算不算得上是“爱人”,忽然就被告知,她已经晋级成了“亲人”。越过“爱人”而更高的等级,这世间最亲密的联系,可不就是“亲人”。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哪怕刚才他说的是“爱人”,她现在都不会这么不淡定。   顾识洲啊顾识洲,几年过去,为什么她还是这么容易在他身上栽倒?   她们两个,齐齐为爱所困,看起来沉默极了。   倒是吸引了旁人。   “看起来,她们关系也不是特别好啊?是不是做给我们看的而已?你看,站在一起以后,话都没说几句。”   “明姣举起酒杯,南迦都没理她。”   “看起来关系很紧张啊,刚才果然是我们想太多了。”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们去和明姣说说话吧,再认识认识这位新小姐。”   刚才她们连面都见不着,那么多人,她们连挤进去的资格都没有。这会儿好不容易来了机会,可不是得好好抓紧。   更重要的当然还是——她们想看看热闹。   就在她们准备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倪初然没有动作。有人拉她:“你干嘛呀?走了,我们过去找明姣。”   倪初然很拒绝,她在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才能躲过去这一劫。她这一过去,不就意味着什么都露馅了吗?南迦一句话就能置她于死地,她不能让自己陷入那么被动的境地。   她脸色越来越苍白,苍白到原本想拉她的人都止住了动作,有些犹豫地松开手:“你怎么了?你不会是要昏倒了吧?”   倪初然当然不敢这么说,“没,就是有一点不舒服。要不,你们先过去吧?我去坐会就好了。”   那人略略嫌弃道,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多好的机会啊?愣是能在这时候出岔子。   “你真不去啊?你待会站在外头,可不碍着什么。”她很坚持,压根没有饶人的意思。   倪初然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   好在这时候,顾老爷子叫人来喊她,倪初然忙说:“好,我马上过来。”   既是顾老爷子,那人也不好再叫她,撇撇嘴便走了。   倪初然知道自己这样难免惹她讨厌,但也实在是没办法了。讨厌就讨厌吧,总比在南迦面前把脸丢尽的好。   她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大口气,顾爷爷出现得也太及时了。   ——虽然,她不知道顾爷爷找她能有什么事就是了。   南迦看着忽然走过来的一群女人,有些疑惑。她不动声色地静静看着她们过来,不经意间,眼角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挑了下眉,微微勾唇,喝了口杯中的红酒。   终于是见着了,老熟人。   一大群人走来,明姣暗叫不好,这群麻烦的女人怎么过来了?她低声和南迦说:“都是申城名媛圈的人,但家境都不如我们家,不必太在意,应该就是过来说几句好听话,随便应着就行。”   “好。”南迦坦然应下。看着,也的确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大人物。   她把酒杯放在一边,站直了身,微微一笑,准备迎接这一波人。   奇怪,倪初然怎么不过来?是看见了她,特意躲开的么?   她当初可不是这样子的,倪初然有约她都应的。啧,倪初然怎么这么不行?   顾识洲和陈今书说完顾老爷子的事情,他把刚才顾老爷子说的话都和她讲了一遍,算是让她心里有个数。说完以后便问道:“您有看见南迦吗?”   那模样着急得,好像一时半会没见着,老婆就会跑了一样。   陈今书感慨道,他从小都没这么黏过她这个妈妈,不曾想长大后却是这么黏老婆的人。   “没有哎,我和你江姨刚从人群中逃出来呢。不过呀,她身边一定围着很多人,你看看哪里人多,往哪里多看两眼就是了。”陈今书调侃道,刚才她可真是见识了一番什么叫做一家有女百家求。即使南迦走开了,江如因也还在被包围着。相反,她这个家里生的是儿子的,就没那么受欢迎了。   顾识洲听她说完不知道,转身就找去了。地方太大,不大好找人。   陈今书在他走之前不忘奚落一下他:“你好好地研究一下怎么追人行不行?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追到呢?”   顾识洲脚步一顿:“……”   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第64章 双更合一 这是个爽文情节   顾识洲找到南迦的时候, 她身边的确是围了很多人。一群女人也不知是在说什么,看上去很热闹。   他也只能到一旁等着。   正好看见了靳淮予,他正好走过去,好整以暇地问:“栾念呢?”   “和我妈一起去洗手间了。”   “那我劝你还是跟去看看。”   靳淮予本来是要去的, 但刚才他妈正好看见他们, 说是她和栾念一起去就行, 所以他才会在这等着。闻言, 他眉梢微拧:“怎么说?”   顾识洲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南迦一边随口把刚才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至少, 还是得提醒着他提高一下警惕。   上次他从栾念手里叫走了靳淮予, 他还欠栾念一个人情呢。那是个好姑娘, 如果可以, 他还是希望她和靳淮予可以走到最后,不要被外界的原因干扰。   靳淮予面色一肃,几乎是立刻, 抬步即走, 找人去了。   啧。   又开始无聊了。   顾识洲找着贺子燃和陆池,不过并没有走远的意思。   很快找着了人,他看看南迦那边, 确定她还在, 没什么问题后才顾得上看他们。   陆池看得稀罕极了, 啧啧称奇道:“哟,真是稀罕到骨子里了。我们的顾大少爷没想到还有这一天,瞧这样子,生怕人不见了。”   贺子燃也跟着道:“转性了?你怎么没直接上前去把人给带走呢?”   这话可不是凭空说的。   只是这就是顾识洲的性子。   ——强制又霸道。   顾识洲足有好一会的沉默,方道:“她有她喜欢的事情,有她需要的交际。虽然我再想把她护在我的羽翼之下,让她什么都不用面对, 但这并不一定是她想要的。只有任由她独自闯荡,或许才是正确的爱她的方式。”   贺子燃和陆池双双沉默。   顾识洲抬了抬眉,“怎么了?”   贺子燃:“没。就是觉得,你变化太大了。”   陆池:“南迦这趟回来,好像把你改造得脱胎换骨了似的。”   顾识洲低笑出声,“有那么夸张么。”   他只是,意识到了很多他从前并没有意识到的事情而已,也只是想更好地爱她而已。   贺子燃和陆池齐齐点头,不假思索道:“有。”   顾识洲并不在意,“你们不懂,毕竟……”他微顿,“你们单身太久了。”   贺子燃和陆池:“……”   这辈子还没这么无语过。   要不是打不过,他们是真的很想打一架。   作为顾识洲的好友,他们太清楚他的改变有多大了。贺子燃不由得说:“你都这样了,要是还追不到人,那我可真是不相信爱情了。”   顾识洲扫他一眼,轻声说:“别乱说。不吉利。”   陆池挑眉:“哟,可真是新鲜。你顾大少爷还有这么迷信的一面?”   顾识洲喃喃:“别的事情无所谓,只有我和她的事情,经不起任何意外。所以,迷信就迷信吧。”   陆池怔然。   他想起周总理那句话:我这一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有你,我希望有来生。   此等深情,完全不像是他顾识洲。   那是一种,即使是他们这些从小就认识的老友,都会为之震撼的深情。   南迦好似注意到有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不用看她也确定是顾识洲。   为什么不是别人?比如倪初然?   因为如果是倪初然,那目光一定会让她如芒在背,而这道目光却是很温和的,隐隐的,还能感觉到爱意。   她微微垂眸,嘴角含笑。   还围绕在周围的人不由觉得这位新小姐未免也太温柔了,笑起来,像是有春风拂面。她们即使平时是性子再急的人,也忍不住放轻了语调和声音。   有人笑道:“明小姐不愧是学艺术的,和你聊起天来好舒服,温温柔柔的,像是江南走出来的美人儿。“   另有人无语,可真会谄媚,精心找出来这么多词儿夸人,生怕人家记不住她似的。   南迦知道这些人不一定带着多好的心思,坏心也不一定,但是闲心是肯定的。她也就只随便聊聊,不是很上心。忽然想起刚刚走掉的倪初然时,她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声:“你们认识倪初然吗?”   她们面面相觑。好奇南迦怎么会提起这个人,毕竟她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触及到明家那个圈子的人。   有人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你认识她呀?”   南迦笑道:“也不知道算不算认识,那还是算的吧。”   既然这么说,那就是不熟的意思了,而且也看不出有多喜欢倪初然。于是就有人主动道:“认识的呀,刚刚她也在呢,只是突然被顾老爷子叫走了,就没有一起过来。”   南迦:“原来是这样。”   不由就有人和她说了顾识洲和倪初然的八卦,倪初然刚刚说顾识洲以前的女人如何如何的话,也就顺带着说了出来。   明姣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嘴角微勾。   南迦笑意更深,忽然打断:“是么?”   那人顿道:“是啊。怎么了?难不成,有我们不知道的事儿?”   她压低了声音,现出八卦的神色。   南迦远远的看见了倪初然从刚才顾老爷子所在的地方走出来,扬唇道:“顾识洲曾经的那个女人,可没有倪初然说的那么不堪。”   话音一落,也有人瞧见了倪初然,招呼着她过来。   倪初然抬眼看来,正好对上南迦的眸光。四目相对,南迦笑,倪初然的笑却是僵住了。   这一眼,倪初然心中一凉。她知道南迦注意到她了。   她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见她不动,越来越多的人呼唤她。   见状,倪初然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早知道……就多在顾爷爷那里待会儿了。   顾爷爷叫她倒也没有别的事,只是对于他孙子这样对他们而感到抱歉,正好有位友人的孙子过去拜访他,年纪与她差不多,他叫她过去介绍他们认识。   倪初然自然是不感兴趣的,于是便找了个理由逃出来了。   可谁曾想,前进一步是虎穴,后退一步也好不到哪去——是狼窝。   想想也是觉得好笑。当初她和南迦对上的时候,她是主动方,南迦是被动方,她们俩之间,她是得意的,可这才多长时间的光景,竟就全然颠了个个儿。   倪初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对方是谁都行,但是就是不能是南迦。   南迦到底为什么会变成明家人的?那可是明家啊,连他们家都高攀不起的明家啊。倪初然想不通,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的事情。   等她走近了,她发现的便更多了,南迦身上的装饰远瞧着就知道好看,但走近了之后,更多细节映入眼帘,才叫人知道是有多么精致与贵重。   而这些东西,别说是现在倪家没落了,就算是倪家最鼎盛的时候,她也不曾有过。   眸光微闪,倪初然笑着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巧了,我们刚提起你呢。你还记得你刚才说的顾总在外面的女人么?你快把你刚刚说的再说一遍。”   倪初然:“……”   南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倪初然一噎。看这样子,南迦是知道刚才她和这群人说的话了。她们也的的确确是配得上“大嘴巴”和“长舌妇”的名头的,为什么这么能说啊?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连这都给说了?   她咬牙,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茬。   南迦的眼神中夹杂的嘲讽,她算是全数查收了。   这群人还在催着她说,倪初然脑子里有根名为理智的弦终究是绷不住了,猝然断裂。她忽然有个很可怕的念头冒出来——既然无法全身而退,那就一起死好了!   她一改刚才的难以应对,嘴角忽然勾起细小的弧度,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刚才说的人,可不就在这呢吗?”   南迦微微仰头看她,仍是恬然的笑,让她意外的是,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大惊失色。   倒是明姣,变了脸色,朝她投来充满利刃的目光,眼含警告。   顾识洲早就注意到倪初然过去了,但看样子是南迦叫过去的,于是他便只不动声色地走近了些,继续围观,并没有做什么。   贺子燃和陆池便跟着他走,神色颇为无奈。这人,说是妻控,又有什么不对?   就恨不得黏在老婆身上,时时刻刻保护着才好。明明嘴上说得好听,她需要自己去走,可他呢?还不是小心翼翼地守着护着,哪里真舍得她吃半点苦?   听见了动静好像不太对,顾识洲准备过去,被贺子燃拉住:“你消停点。没见南迦游刃有余呢吗?先让她自己应对应对行不行?”   顾识洲拧紧眉,终于是忍下了动作。   他就是对倪初然有阴影了,她一靠近南迦他的神经就紧绷了。   当年倪初然做的每一件事,都足够让她死十次有余。几年过去,谁知道她变了没有,谁知道她还会对南迦做什么手脚。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和南迦的关系好不容易好了点,可经不起折腾。   倪初然看上去还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即使是接收到来自明姣的警告也毫无畏惧,反而愈发猖狂起来。她挑衅地对视回去,道:“怎么了?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吗?”   其她人面面相觑,不知其意。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的是?”   倪初然朝着南迦抬抬下巴,“可不就在眼前。”   所有人:“……”   她们哪里敢有反应?   她们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她们倒不是怕别的,就是怕一步踏错得罪了明家。——得罪倪初然倒是没什么关系。   这话茬一时间谁都不敢接。   倪初然以为南迦会害怕,会逃避这件事情,可是没想到的是,她只是浅浅一笑,颔首认下:“嗯,是我。”   倒是让倪初然有些猝不及防。   她竟然承认了?   ——这显然并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毕竟她曾经的身份在这个圈子里并不公开,谁知道她是顾识洲的女朋友还是情人。堂堂明家千金竟然给顾识洲做过女人,还没个正经身份,怎么说都显得丢脸。但凡换个人,都不一定是愿意承认这个身份的。   可没想到,南迦就那样应下了,而且丝毫没有扭捏,似乎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倪初然不大相信她的淡定,她是不是在强装淡定?她不该这么淡定的,她应该害怕自己的拆穿才对。   倪初然紧凝着南迦,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些破绽,然而并没有,甚至于——   南迦开口质问:“所以,你刚才和她们是怎么形容我的?”   倪初然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她还能不慌不乱地质问自己。她脸色一白,从见到南迦开始她就在害怕这一刻,没想到这一刻终究还是到来了。   这也就相当于是在告诉所有人,她刚才所有的话都是在撒谎,故意丑化南迦。   南迦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不妨你再重复一遍?”   倪初然:“……”   所有人都看着倪初然,有人率先反应过来,问:“初然,你刚才那些话,合着都是在撒谎的呀。”   “我明白了,你捧着你自己,踩着南迦呀。”   “亏我们还真情实感地觉得顾总的眼光怎么那么糟糕。”   倪初然沉默。   她的脸上不再是苍白,逐渐胀红起来。她转身想离开这里。   南迦却还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紧接着说:“撒谎可是不好的哦。以后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在背后诽谤我试试?”   倪初然忍无可忍地朝着她说:“那又怎样?即使如此,也改变不了你是第三者的事实!当年我和顾识洲都要结婚了,你却还缠着他不放,比起你的不要脸,我这算得了什么?我只是希望我跟他之间好好的,不想他在外面有女人,我有错么?”   “请不要转移话题,现在说的是你故意把我丑化以此衬托你自己的事情。”   “那又怎样?只能说明你在我心里就是这个形象。”   南迦气笑了,几年不见,她依旧是这个令人讨厌的模样,而且好像变得更加讨厌了。   她道:“不好意思,是我和顾识洲先在一起的,谁是第三者,不是还得看一个先来后到的关系么?”   “你——”   “你也就只会,靠着顾老爷子胡作非为了。几年不见,你好像没有丝毫长进哎。”   倪初然的怒火全被激发,她咬牙道:“那你又强到哪去?你不过是找了个明家当靠山罢了,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明家亲生的。”   “那要不,我让我爸妈来亲自与你证明?”   闻言,倪初然是真的怯了。别看她在南迦面前还威风凛凛的样子,真到了明家人面前,她的脖子都不知道缩成了什么样。倪家根本没有和明家对上的资本。   可是她都明白的道理,旁人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她们听了这么一大会的八卦,算是把事情都给理清楚了。听着倪初然的话,便有人道:“初然,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曲解黑白是非的人。明明你才是后来者,却一直对外宣称南迦才是第三者。”   “是的呀,事实是怎样就是怎样,哪里能胡说呢?你这么做可是不对的。”   “再者说了,你这么还怀疑起南迦来了,难不成你觉得明伯父糊涂了么?南迦不是明家千金,难不成你是呀?”   话音一落,便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倪初然的脸色青白交加,很是难看。   “倪初然,我希望,你可以永远这么威风下去。”南迦轻声说。   倪初然几乎是立时看向了她:“你想做什么?”   南迦无辜道:“我没想做什么呀。”   明祈走过来叫妹妹们过去下,明姣拉了拉南迦,“走了。”   看见明祈,倪初然的脸色更加的白,哪里还有刚才那副气势。她听着南迦的意思,怕不是还要和她接着算账?   南迦走之前,朝着她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呀。怎么怕成这样呢?”   倪初然几乎要咬碎银牙。“南迦,你别以为你现在风光了,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南迦轻轻摇头,看上去颇有几分无奈:“到底,是谁欺负谁?”   自有旁人为她做主。   “是呀,初然,明明一直都是你欺负的南迦,怎么还反咬一口呢?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认识你这么久了,我们真是完全没看出来你居然满嘴谎话。现在想想,谁知道你以前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南迦和明姣走后,很快这边的人也纷纷散去,唯独留下一个倪初然。   倪初然从前引以为傲的就是这个圈子。即使是三年前在面对南迦的时候,她也常常在想,她所在的圈子是南迦一辈子都融不进去的,她所处的是高高在上的豪门,南迦算是个什么?即使她做顾识洲一辈子的情人,她也永远都进入不了这个圈子。两个阶层的人就是两个阶层的人,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   可谁曾想,有一天,她竟然会被这个圈子所排斥,面临着要被踢出的境地,她们全都看不上她。而南迦,和她完全相反,倒是成了这个圈子的中心。   倪初然不服——   凭什么啊?   -   见南迦走了,脸上还带着笑意,看来是真没有被欺负。   贺子燃说:“看我说什么来着。南迦并不弱,你别把她想象得太弱了,她其实也有她的力量。”   顾识洲颔首。   的确是的。   他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了,蜕变成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模样。他对她应该更放心一点才是。   时间差不多了,待会顾老爷子会出来讲话,然后宴席开始。   南迦回到母亲身边,江如因身边围着的一圈人可算是散去得差不多了。江如因拍拍她的手,问:“玩得怎么样?还开心吗?”   南迦一想起倪初然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就觉得想笑,她点点头:“开心的。”   这次和倪初然的见面,比她想象的还要开心。   三年前所有的憋屈,如今总算是在逐步烟消云散了。   当身份对换,那种感觉是难以描述的畅快。   顾老爷子由顾觉搀扶着出来,另一只手拄着拐杖。   江如因感慨道:“这两年,他是真的老了很多。”   肉眼可见地苍老了不少。   南迦遥遥看去,也发现了。   三年前还算是精神矍铄的老人,如今一看,很显然的已入暮年。   这三年,或许他过得也不是很好吧。   不过……   与她没什么干系。   她只静静地在台下看着他讲话,他们像是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周围有不少声音,她听得分明。都在议论着顾家的事情,比如为什么是顾觉搀扶着老爷子,而不是顾启远,或者顾识洲。   知道些内情的人,感慨便更多了。只道顾家如今怕不是面临着分崩离析?   外面的战斗打赢了又有什么用?内部的战斗才叫厉害呢。   南迦一一听在耳里,对顾家的事情不是很明白,听得也是一知半解。   陈今书闲着无事,跟着过来她们这边,有些不好意思道:“家丑,让你们见笑了。”   而这些家丑,都是老爷子一手造出来的,怪不得旁人。   江如因叮嘱她:“你可小心点顾觉。”   陈今书颔首:“我知道,放心。”   南迦听着,便仔细打量着台上的那个男人,也是刚才来叫走顾识洲的人。看上去斯文极了,彬彬有礼,进退有度,正恭敬地给老爷子拿着话筒,一点都不像是坏人。   她看久了,台上的人也注意到这边的目光。顾觉扫了一眼台下,准确捕捉到她的视线,回望过来,几不可见地笑了笑。   南迦微愣。很容易误会,他是在对自己笑。   顾老爷子是看着台下讲话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在外人眼里,这是一个很和善的老头。   他说着说着,却是忽然一顿。   ——他看见了南迦。   顾老爷子几乎要变了脸色。   还好他的理智尚存,意识到这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所以他强行绷住了表情,继续把剩下的话说完。只是心神一乱,早就准备好的话忘了好几句。好在他到底经验丰富,能够自己给自己圆回来,到最后也没造成什么大的差池。   好不容易说完后,他便笑着结了尾,由顾觉搀扶着下了台。   他的内心正大为撼动,直到下台,仍然心跳如鼓。   他刚刚还在问顾识洲——她回来了吗?   不曾想,却是一转眼便真的看见了南迦。他刚刚还以为他是眼花了,愣是看了三遍才确定。 第65章 一更 她是他的命   顾老爷子下台后, 叫人把顾识洲叫过来。   直到好几分钟后,他也依然还处于缓不过神的状态。   他不知道为什么南迦会出现在这里,光鲜亮丽的,面色无波地看着他, 目光中依稀有些怜悯和同情。那个眼神, 让他觉得他很可怜。   顾老爷子仍是觉得震惊。不是说找不到她了吗?那这个人又是谁?!   刚才他也有问过顾识洲, 但是顾识洲根本没有回答他。   顾觉给他递了杯茶, “爷爷, 您别着急, 喝口茶缓缓气儿。”   有他在身边安抚, 顾老爷子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他们都说他识人不清, 留了这么个人在身边,搞得家中不宁,可又有谁知道, 要是没有顾觉, 他孤家寡人的,众叛亲离,日子又该怎么过?他如今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那一个个不肖子孙逼的。   顾识洲并没有答应过来, 派去的人蔫蔫儿地独自回来了, 回传着顾识洲的话:“顾总说, 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他都已经和您说完了,没必要再过来争吵。”   顾老爷子也没多说,拄着拐杖就站起来,准备亲自去找他。   顾觉劝住了他,“我去试试,您坐着等我一会。”   而当顾识洲看见顾觉的时候, 只笑道:“哟,你现在可真风光,还能替老爷子传起话来了?”   这话称得上是明褒暗贬。看着是在夸他,实际上嘲讽他不过只是个传话的罢了。   这人的确是嚣张肆意,目中无人。……不,更准确地说,是目中没有他这样的人。   顾觉默默将愤怒咽下,垂眸道:“哥,爷爷真的想见你。他腿脚不好,我才替他来叫你过去。你就过来一下吧,和他说两句就好,行么?”   “不行。还有,我是独生子,别乱喊人。”   既如此,顾觉也只好将老爷子想问的问题问出来,倒也省得他再过来,“其实爷爷就是想问,南小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俩现在是怎么回事?——应该没别的问题了。”   “那你就说,和他没关系。不止是这件事,以后我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没关系。”顾识洲转身离开,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   顾觉要拉住他,但是没能拉住。顾识洲避开他的动作,投来警告的眼神:“顾觉,你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就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应该不用我提醒你。”   看似这话没什么大问题,实则顾识洲已经到了提醒的上限。——他说的何止是今天的事情?顾觉要是能听懂,能稍微收敛一下,那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顾觉眸光忽然转深。他深深地看着顾识洲,不知道顾识洲的话,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看着顾识洲离开,他没有再阻止。顾觉心想,即使他再只手遮天,也断不可能知道自己做的所有事情。他做事情,每一件都很隐蔽。   他嘴角轻勾,另外找人问去了。   顾识洲不说,也有的是人知道。   很快,顾觉就带着消息回去告诉顾老爷子了。   “您刚才问的人,是明家刚找回来的新小姐,听说是叫南迦。”   顾老爷子闻言,如遭雷劈,呆立当场。他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是见她坐在明家太太身边,但没想到她和明家竟然是这样的关系。他原先还猜测着,应该是什么亲戚朋友之类的,或者是什么随便捎来的人。   这一番,属实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顾老爷子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一想到她刚才看着自己的那个眼神,他更是整个人都觉得难受。   南迦为什么会是明家的女儿?   那可是明家啊……   就在刚才,他还以为顾识洲没有找到南迦,可谁能想到,找到是找到了,但是以及完全变了个身份。   没过多久,他的休息室就传来不小的动静,是顾觉发现他心脏不舒服,在给他找药。   南迦知道顾老爷子看见自己了,她也没有故意躲藏,在来之前就做好了让他看见自己的准备。   只不过他的反应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就是了。   他的反应让她知道,当年的事情不止是她记得,不止是她放在心上,原来他也没忘。没忘就好,因为她还等着看到他后悔的那天。   等宴会开始,顾识洲的消息就没有停下来过。   他一直在给她发短信,南迦觉得吵,就给开了静音。   他就坐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   顾识洲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她,他看着她的动作,舌尖一抵腮边,忍不住咬牙。   也不再给她发了,就只是看着她。   贺子燃:“你这追个人,给运营商贡献了多少条短信费?”   顾识洲:“你想贡献还没有得贡献。”   贺子燃:“……差不多得了,不带动不动就人身攻击的。”   顾识洲不承认,只百无聊赖地喝了口杯中的东西。   贺子燃:“哥,这是酒,你借酒消愁也考虑一下你开了车过来的。”   顾识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把杯子放下,并不是很在意,“没事。”   贺子燃催他:“先吃点东西,待会你胃受不住。”   他感觉他现在就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   顾识洲低声道:“不会,有半个月没发作了。”   “哦?为什么?”   “有人管。”顾识洲乜了他一眼。   贺子燃:“……”   人身攻击从未停止。   算了。   他也拿起酒杯和顾识洲碰了下,既然要喝那就痛快点喝。   他们也是很久没喝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算了算,应该是从南迦回来后没多久开始的。   从她回来,顾识洲所有的重心就都在追她身上,如果说之前的他像是活死人,行尸走肉地活着,整个人身上没什么味道,也没什么生气,那现在的他就是完全活了过来,有了生气,有了人间的味儿。   贺子燃看得出来,南迦于他而言是有多重要。简言之,说是他的命,又有何过?   他们常说顾识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是人的这一生,哪有那么多的早知如此。能在失去后知道珍惜就已是不易,能够失而复得,就更是人间罕事,上辈子不知道烧了多少高香了。   -   南迦只吃了一点便停下了。   她抽空看了眼手机,果然顾识洲发了好多。   问她待会要不要出去玩,逛逛走走吹吹风,南迦回了一句:[不要,要回家。]   顾识洲一听到短信声就打开了手机查看。   贺子燃一阵无语,“至于吗你?”   顾识洲觉得这次跟去Y国的成果最明显地表现在,她以前几乎没回过他短信,现在起码会回了。像是朋友一样地偶尔聊聊天。   即使不是每一条都回,他也很知足。   没多久,顾老爷子一一敬酒来了。   他腿脚不好,却还出来敬酒,很多人受宠若惊,直道不用,但他还是笑着说“应该的”。   南迦若有所思,这怕不是什么应该的,而是他准备过来见见自己吧?   果然,顾老爷子很快就到了她这桌。   顾识洲看见了,便起身跟了过来。   他作势给顾老爷子倒酒,实则是带着保护她的目的过来的,顾老爷子心里很清楚,他在警告自己别乱来。   顾老爷子看着南迦,南迦迎着他的目光,毫无退缩之意。她微微一笑,举起杯中的酒,遥遥一敬。   顾老爷子近距离看着她,心情太复杂了。真的是她,可又不是她——她现在变化大得令人惊奇。   顾老爷子沉闷地喝完杯中的酒,“你就是明家丫头吧?要是有时间,来和我说说话吧。”   他主动地发出邀请,意思很明显,他想见她一面,单独和她有话说。   南迦却没有应下的意思,只道:“您看起来精神很好。”   外人看不出异常,老爷子却是心里清楚她这是拒绝的意思。到底不是当年的南迦了,当年他打电话过去,从没想过她会不应的,她也确确实实是应了,乖乖巧巧地来见他。   他目光如炬一般,沉沉看了她几眼,可是心里也明白,如今他也是再也奈何不了她了。   一个两个的,如今翅膀都硬了。   “倪爷爷在喊您,我们过去吧。”顾识洲扶着他,手上暗自使着力气,催促的意思很明显。这是不让他在这里和南迦过多接触。   顾老爷子苦笑。   就跟他会吃了她似的。   南迦也毫不客气,他刚有离开的意思,她便收回了目光。   来日方长。   现在还只是个开头。   顾老爷子走了,她的心情和三年前不同,当年见完他心情有多不好,如今就有多好。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属实是很畅快的。 第66章 二更 投其所好   宴会结束, 南迦和家人一道离开。   在等司机开车过来的时候,她又见到了倪初然。   脚步不由微顿,江如因察觉到了,问道:“怎么了?见到朋友了吗?”   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 江如因有些了然。是她呀。   “顾家和倪家的两位老爷子关系不错, 不然, 以倪家如今的身家, 哪里还可能出现在这里呢。”江如因笑道, 笑声里多少有几分轻蔑, 显然对他们家很是看不上。   她可没忘记当年的事情, 倪家也是欺负过她女儿的。   这些南迦心里都有数。只看这么多人, 倪家却只排在远远的地方便可看出一二。倪初然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看见是她投来的目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南迦倒不是看笑话, 只是对于即使如此囊中羞涩, 依旧把表面功夫做得这样好的倪家表现出了一丝的佩服。   从外表而言,真是看不出他们家有一分的落魄。   她缓缓收回视线,上了明家的车。   今晚她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豪门中的纸醉金迷。   比明家举办的宴会更甚的纸醉金迷。   和她从前的生活相比, 显得更加阶级分明。   倪家那边, 倪初然已经咬碎银牙。   她万万没想到消失了这么长时间的南迦会突然出现在今天, 更没有想到自己今天会被如此羞辱。   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一切在她眼里都是噩梦般的存在,完全不值得回忆,一想起来便想去死。   南、迦——   倪老爷子没那么细心地发现孙女的不正常,只叹着气道:“看这样子,你和顾识洲之间是完全没可能了。然然啊,咱们就死了心吧,你听爷爷的, 明天去和韩家的小儿子见个面,不管行不行,见了面才有可能。”   倪初然不耐烦极了:“我不去!”   倪老爷子发了火:“不去也得去!你自己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到现在还在靠着家里养,一分钱没挣,花钱还大手大脚的。咱们家不比从前了,哪来那么大能力这样供着你?长此下去,我容你,家族的人也不容你。但你要是能联个姻,给家族带来好处,以后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没人敢说你一个不字。”   倪初然从小到大极少被训斥,她是被宠着长大的,从来没有被现实摧残过,但家中的现状她清楚,她知道现在已经不再是可以任由她任性的时候了。   可是,为什么南迦可以活得那么开心恣意?   对比之下,她显得格外凄惨可怜。难不成,三年而已,就真的一个天一个地了吗?   她不信。   也拒绝相信。   倪老爷子说完,在手机上点了点,把一个时间和地点转发给她:“明天记得去。要是你们俩能成,倪家得到他们家的注资,说不定还能重新翻个身。”   倪初然正处于万念俱灰之中,听到这话,却是忽然来了精神。   “爷爷,您的意思是,我们家还有可能重新起来是吗?”   “胡说八道什么?怎么会不可能?”倪老爷子瞪了她一眼。老一辈的最忌讳这种晦气话。   倪初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咬牙道:“那我去就是了。”   既然顾识洲不可能了,那她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让南迦一辈子都压在她的头上。   只要还有一点可能,她就绝不会放弃。   南迦回到家之后,追寻的财务给她发来这个月的财务报表。   她回房间去看,顺便整理了一下开业以来的财务报表,方便进行分析。追寻的财务情况一直不错,宣传其实还好,她没费什么力,主要是靠着顾客之间的交口宣传。   她整理完报表后,算了笔账,随后开始思考要不要进一步扩大宣传。   情况虽然挺好,能够做到无库存,但这并不能达到她所想要的目标。她想要更进一步,比如——供不应求。进一步地去提高在市场上的受欢迎程度,能够做到一出画就秒没,那才是她理想中的状态。艺术这一行,追求稳定,迎来的只会是失败。   南迦和负责宣传的姑娘聊了会,一边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情一边计划着该怎么做。   聊完工作,已是深夜。她很少会在休息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   她下楼去煮杯咖啡,准备接着工作。   明姣在和明中宪商议着提亲的事情,沈家那边已经在准备聘礼了。   南迦煮完咖啡就回房间了,没太细听。   江如因来她房间找她,有事情和她说。也是关于明姣的事情。   南迦放下工作,见她眉眼间有些为难,笑道:“怎么了妈妈?有什么事吗?”   江如因很为难。主要是因为明姣要准备婚事,所以很多事情她得先跟南迦说说,怕南迦心里不舒服。她要是不舒服,那他们就不做了。   当然,他们有做决定的权利,大可以不告诉她就把事情给做了,瞒着她很容易,但是明中宪和江如因都不会这么做,因为他们很爱她,他们尊重她,所以她的意见被他们所看重。   “迦迦,姣姣和敛之的婚事你知道吗?”   “大概是知道的。”但是细节不太清楚,因为她也没怎么问。   她坐到江如因身边去,听她细说。   “我们家到底算是姣姣的娘家,她的亲生父母不要她的,她从始至终都在这里生活,所以她的嫁妆……我们想着,由我们来准备就好了,你觉得怎么样呢?”江如因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但凡她脸上流露出一丝的不情愿,他们也就不这么做了。   南迦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这在她眼里都是小事,“很好啊。她也只叫过你们爸爸妈妈,你们给她准备嫁妆是应该的嘛。”   江如因拉着她的手说:“我们主要是怕你心里不舒服。你要是介意的话,一定要和妈妈说。我们是打算按照圈子里的标准给,等你出嫁的时候,那嫁妆一定是比这个标准高很多的。”   南迦无奈道:“我不介意的啦。您放心吧,就好好地举办婚事,我等着喝她的喜酒呢。你们也多喝两杯,因为我不一定会嫁人哦。”   南迦不是不清楚的人,一点嫁妆而已,何况还是明家的钱,自然是他们想给谁就给谁,她对这些不是很看重。别说以后她也会有,就算他们不给她,她也没什么意见。   把眼光放远些,明姣嫁入沈家,沈家和明家联姻之后,两家强强结合所能带来的利益远比眼前的嫁妆多了不知凡几。   明家对明姣好,是件互惠互利的事情。明姣过得舒服,明家得到的利益也不会少。   她不是鼠目寸光的人。而且就算抛开利益不提,她也不至于心胸这样狭隘地去计较这些。   “放心吧妈妈,我真的不介意。”她最后给了江如因一定心剂。   江如因算是放心了,她真的没有看错她的女儿,出落得这样大方优秀,是他们难以想象的优秀。   “好,那妈妈去准备,到时候我们家一起热闹热闹。你也不着急的,不嫁就不嫁,该给你的我们都会给你,就算你不嫁也不会少分毫。我们姑娘家,不着急嫁人的。”她摸着女儿的长发,眼神温柔如水。   江如因自然是知道顾识洲在追女儿的事情,毕竟顾识洲就差追得满城风雨了。但是那又如何?只要迦迦不点头,他们也不会点头的。她一辈子不嫁人都没问题,他们给她准备的钱,够她挥霍几辈子的,什么都不必担心。   南迦笑着说好。   等安抚好江如因,她又坐回电脑前忙。她给“追寻”注册了个微博,名字就叫“追寻工作室”,放了些作品展览上去。在这期间,她顺便看了眼热搜,巧的是,有一条正好引起了她的兴趣。是一位画家先生的访谈,他的作品附在其后。她一开始只是点进去随便看看,看完访谈,对这位画家却是油然而生了不少兴趣。他的画也附和她的胃口。   南迦去查了查,就是可惜,全部售罄。这位先生的画,已经实现了一画难求。她有些惋惜,也不知道下次出画是什么时候,她是真的挺想买回来看看的。   既然得不到,她也就没再看,继续忙着工作。   一边忙,她的手机一边响。一个没有微信的人,短信发得比她所有的微信列表都勤。   她放完作品展览才去看短信,果不其然是顾识洲。他分享给她几幅画。有一幅画——南迦定睛一看,竟然是刚才那条热搜上的画。   她问他:[这是?]   顾识洲看到了热搜才来给她发的短信,之前的三年里,他穿梭于各大她所会喜欢的场合之中,希冀着能碰上她,就算碰不上,他也想多了解了解她的世界。在这途中,他顺手买下了不少画,都是他觉得她会喜欢的画,这就是其中一幅。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微博,会不会看热搜,就是想发给她看看画,看看她喜不喜欢而已。   没想到的是,她今天回的这么快。   他抬了抬眉,回复道:[刚刚有个热搜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是一位画家,安先生,这是他很出名的一幅画。]   这是当初在一个拍卖会上拍下的,有好几个人跟他抢,抢到最后,价格抬了很多,其他人慢慢吃力,他却面不改色地继续抬价抢,最后终于被他抢到了。   南迦:[刚才有看到,的确是很美的一幅画。]   她看到了?   那是不是说明她也喜欢这幅画?   顾识洲忽然来了精神。终于是被他成功地“投其所好”了。   希望这不就来了么? 第67章 双更合一 做他的公主   第二天一大早, 明家有几分吵闹。   因为佣人打开大门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人放了东西。很明显像是什么作品,方方正正的,包装得严严实实的。   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 叫来管家处理。   等到南迦起床的时候, 管家把东西旁边放着的一封信和那个东西都给她送了过来。因为信的外面有牛皮纸包装, 上面写明是送给她的东西。   南迦刚睡醒就收到这些, 有点懵地看着这一切。   等她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就知道这都是谁做的了。因为那封信的外包装和平时她收到的信一样的浮夸。也是细麻绳、牛皮纸、干花, 南迦怀疑顾识洲真的不嫌麻烦和累么。   但是东西也的确是很精致的, 她每次拆牛皮纸的时候都会觉得很感慨, 觉得这是一件充满仪式感的事情。   以往他寄来的信她没有拆开看过, 但是这次这封不拆开也是不行——今天早上她没有收到他的短信,不知道他送来的是什么,要想知道这些是什么, 就只有拆开这封信。   一点点地把信拆开, 她看到了里面的字。是她所熟悉的他的字迹,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他说——   南迦目光微顿, 转向了那幅管家他们妥妥当当摆放好的画。   竟是她昨晚看中的安先生的那幅画。   这么短的时间, 这画怎么就在他手上了?他是连夜去抢的么?   就算抢, 都不带这么快的吧?首先得知道画在哪里、在谁的手里,还得赶过去、抢得到、运回来……这些步骤加起来,一天都不够的。所以他都做了些什么?   总不能是说……这幅画原本就在他手里的吧?   他对这些惯来是没有兴趣的,别人不清楚,她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她清楚记得之前每每涉及到这些,他都会表现得兴趣缺缺。上次在拍卖会上他会拍下画,也肯定是因为她的缘故, 要不然他不会买画的。   南迦有好多疑惑,但是得不到解答。   这封信上除了解释这幅画是什么,还说了一句,他出差了,归期不定,画送去棠园他也签收不了,让她安心收下,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希望她能拆开看看,看看喜不喜欢。   真是把她下一步会做什么都给考虑全了,并且堵死了她的退路,不让她把画退回去。   管家请示南迦,这画该怎么处理。   南迦蹙眉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法,让他把画搬去她房间先。   管家刚有动作,她又叮嘱:“动作轻一点,小心一点,千万别碰到。”   管家的动作立马僵硬了起来,对待这幅画的架势都严肃了起来。   南迦交代好就先去吃早餐,但是只喝了两口粥,她就耐不住心痒痒,忍不住回房间拆画去了。   明祈觉得稀罕:“这是收到什么了?这么喜欢吗?”   今天是大日子,待会沈敛之要来提亲,所以明家所有人都在。   明姣还不知道父母关于嫁妆的打算,她是做好没有嫁妆的准备的,毕竟明家给她的已经足够多了。就目前她手里所拥有的东西加上到时候沈家给的彩礼,就算以后她在沈家过得不好,起码衣食无忧也是有保障的,手头还能很宽泛,她已经很满足了。   爸妈没和她说,她自己也没提,于她而言这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在等沈家过来的途中,明中宪给了她一张单子,她疑惑地接过:“这是什么?”   明中宪温和地笑道:“嫁妆单。”   这是他和江如因连夜匆匆定下来的。其实好几年前就有这方面的考虑了,如今不过是删去一些,所以准备倒也周全。   明姣忙道:“爸爸,不用的,你们不用给我准备。”   “哪有爸爸妈妈不给女儿准备嫁妆的呢?你翻开看看。”   明姣抿紧唇,有点想哭。   也不知道哭什么,但是就是很想哭。   应该是想哭这么多日子以来诚惶诚恐地生怕爸妈不再爱自己,却偶然发现,他们对自己的爱竟是丝毫不曾减少吧。   明姣今天穿着红色的裙子,发型精致繁琐,妆容也是,完美到没有缺点,这都是她早早起来收拾打扮的,眼睛一红,江如因就赶紧说:“别哭别哭,待会妆花了哦,乖啊。”   明姣像是想起什么,忽然看向南迦。   南迦知道她的意思,她这是怕自己介意。她只笑了笑,一如既往,恬然清浅,好似世间万事都不足以叫她放在心上一般的静然。   明姣眼睛更红了,“南迦……”   “别哭嘛,这没有什么的,你看你妆化了这么久,待会要重新化你可别哭。”南迦调侃道。   明中宪看得心中感慨不已。这真的是一个很大气的孩子。至今想想仍是觉得不可思议,南家那样的家庭断断不可能养得出来这样的孩子,亏得这孩子后天自己努力了。   明姣伸手想抱她。   南迦也让她抱。   拥抱的时候,明姣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但凡南迦小气一些,她的日子都不会有如今这么好过,怕是连何去何从都不知道。   她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除了明家,没有人要她的。   明姣心里什么都清楚。   她对南迦的感激,是真切的。   嫁妆单上,明家给她准备的都是很实用的东西,房子铺子,全都是在极好的地段,更别提一些实物资产。   这份嫁妆单,价值不菲,倪家他们嫁女儿恐怕都给不出这样的嫁妆单。   江如因问她:“喜欢吗?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的。”   明姣摇头:“没有的,这些就已经足够好了。谢谢爸爸,谢谢妈妈。”   “以后呢,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就知足了。你和敛之好好的过,要是过得不好,也随时回来。”江如因感慨万千,毕竟是嫁女儿,心头涌起的强烈的不舍根本抵挡不住。她别过头擦了擦泪水,劝着女儿别哭,她自己倒是忍不住了。   等沈家到的时候,沈敛之注意到了明姣眼睛红红的,情绪也很低落。他把手上带来的一大束花递给她,一边低眸安抚:“别难过。”   明姣忽然心生一计,问他说:“沈敛之,我现在悔婚还来得及吗?”   沈敛之忽然黑脸:“来不及。你别想了。与其想这些,倒还不如想想我们的婚事。”   明姣吸吸鼻子,转过头去:“你怎么都没夸我好看。”   她今天好用心打扮的。   沈敛之低眸看她,眼神中流露出的缱绻情意,又何须多言。他笑道:“很好看。”   “你太敷衍了,你都没有舒哲他们会夸。”   舒哲是她一个发小。比起沈敛之这个三天两头不在申城的人,舒哲可称职多了,从小就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从来也没有离开过。   明姣朋友很多,发小也很多,两只手都数不完。她提起舒哲,也是随口而已。   但沈敛之却并不只是简单听听。听到从她口中出现这个名字,他的眼神有一瞬的讳莫如深。   舒哲……   他没有辩解,只是道:“那回头,你教我。”   沈敛之是一个情绪很内敛的人。内敛到了旁人难以相信的程度。他矜冷自持,克制到了极致,无论是情感还是工作,所有的变化都被他完全掌控。除了和明姣在一起的时候。   明姣才没有那么闲呢。等把婚事解决完,她就要重新开始她的快乐生活,世界上好玩的事情那么多,没事调.教什么男人。   待长辈寒暄完毕坐定,他们把聘礼一一做了介绍和解释。   明姣原以为这只是一场再平凡不过的婚姻,和其他豪门联姻相差无二,可在听完聘礼单的时候,她不淡定了。   这些聘礼数,远比标准高出三四倍有余。   她参照的,还是同级别的人家里,最高的标准。   明姣抬眸看向沈敛之,不解其意。   沈敛之却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他从来没把这个联姻当做什么玩笑,他对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郑重行之的,他想给她这世间所有最好的一切,因为她值得。   她是明姣,是公主,本就应该享有最高级别的待遇,被无数人捧在掌心疼宠,而不应有半分坠落云端之象。   既然她不是明家的公主,那就来做他的公主。   别说是明姣,就是明家,也属实被沈家这样大的阵仗给吓了一跳。他们家这是做什么?没事给出这样大的手笔做什么?   明中宪觉得他得重新审视一下沈敛之对明姣的心意了。   他们好像都低估了他对明姣的爱意。   知道他是认真的,但是不知道他竟然这么认真。   南迦在江如因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江如因心下翻滚,却是很快做了决定。   沈家这样大方,他们家自然也不能落后的。   很快,在念出嫁妆单的时候,已然比刚才明姣所看到的还要加上许多。   明姣愕然看向母亲。   她想,或许,她下半辈子真的可以躺平了。   ……感谢沈敛之。   今天沈家去明家提亲是众所周知的,顾识洲自然也知道。   没等到南迦短信,就知道她是在忙。   他其实也想过去看看,但是没个名头。   他也没真的出差,就是为了不让她把东西退回来而随口胡说的罢了。   顾识洲在Aim开完一个会,就开始惦记起明家那边。这个姓沈的动作为什么可以那么快?明明那天看起来两人的进度是一样的,但是一扭头姓沈的都提亲去了,他还在这里没什么进展。   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说是嫉妒也没什么问题。   顾识洲狠狠拧了下眉。   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给她发短信:[在忙吗?]   意料之中的她没有回。   他闲着无事照常去追寻官网看了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新上的东西。在支持她的这条路上,他觉得他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追寻已经两天没有上新了,东西全部售罄。   但他扫了一遍,没想到还真有新发现。   开微博了么?   顾识洲照着官网给的名字找,还真找到了。   上面发了十几条微博,都是追寻出过的作品。每一幅都看得出来是她费尽心血的,美到了极点。即使是用照片的方式呈现,也丝毫没有影响作品给人的感观。   但刚开的微博,粉丝也就五个,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个号。   想了想,顾识洲找出来一个徐特助以前给他注册还认证了的号,登录上去。   上面根本没发过什么内容,只有两条转发的Aim的官方博。但是因为被Aim艾特过,所以粉丝量还不少。   他转发了南迦最新的微博:买不到,蹲。   “蹲”是他从昨天安老师的热搜微博下新学的。   这个号的粉丝恍惚间还以为这是个假的,等看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好家伙,真的啊?   他们又确认了下名字,嗯……的确是他没错。   这可是Aim的创始人,顾识洲啊!他他他说什么?买不到?蹲?   他们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啊不,眼睛。他还有买不到的东西?他还需要蹲?   人的好奇心就是这么被勾起来的。   很快便有人点进去看顾识洲转发的微博。   南迦那条微博的浏览量迅速增长。   他们一开始其实真的就只是因为好奇而点进去,但是进去后很多人就出不来了。感慨道:他们没认错人,顾识洲也没有被盗号,果然还是他这个人,毕竟欣赏的是这么高雅的东西。   这些画是真的好看啊,有人追去了官网,没想到这些画竟然全都售罄了。怪不得顾识洲说买不到呢。   原来有钱人也是有烦恼的,他们担心手里即使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Aim负责运营的员工在顾识洲发微博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们请示了下徐特助,请示完后就回来转发微博了。   [扩一扩。追寻来啦~]   粉丝们:???   没看错吧?是Aim的官方?   你们一个搞科技的公司,和一个搞艺术的公司在这搞什么呢?梦幻联动?这也联不起来啊。   等粉丝们深入地了解了一下追寻后,很快就发现了南迦。南迦优秀的履历令他们惊讶的同时,他们也猜到了点正确答案:Aim是男老板,追寻是女老板,所以是因为……?   霎时间。   所有人心领神会。   ——原来如此!   好奇和八卦趋势着他们对追寻的关注越来越多。   也越来越多人发现了这家工作室。   画作的风格独树一帜,完全不会拘泥一格,色彩时而大胆热烈,时而藏着很深的情感。   他们大多不是内行,但是很容易喜欢上追寻的画,因为画风很容易牵扯住心脏。   就是,如顾识洲所说,真的买不到。   不少人涌入南迦的微博下面纷纷留言求上新。   画作的价格并不一般,但是这年头愿意为艺术掏钱的人并不少。更何况现在围观过来的大多是关注着Aim的人,买得起Aim的产品的人,又怎么会买不起画。   南迦一会功夫没看手机,哪里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   余渺发现了,但是给她发消息,她也没看到。   等沈家和明家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商定好了结婚日期,沈家非常开心地离开了,南迦才稍微抽出点空看了眼手机。   微博上的红点点直接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蹙眉,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还没做呢,怎么会有这么多消息?   点开后,铺天盖地的关注评论更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什么情况?   她一点点地找寻蛛丝马迹,很快就找到了顾识洲头上。   他……是怎么发现的她的微博?她这才刚开,他是神通广大吗?   南迦一时着急,哪里还顾得上给他发短信,直接就着他发短信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过去。   顾识洲接得还挺快,这可是她这么久以来给他打的第一通电话,可不是得快点么。   他笑着问:“怎么了?沈敛之提完亲了么?”   应该是提完了,不然她没空给他打电话。   “提完了。”南迦被打断了一下,刚才的场面是真的很盛大,甚至于可以想象一下结婚当天的场面会是什么样的,肯定更加盛大,也更加浪漫。   她看得出来,沈敛之是真的喜欢明姣。明姣会幸福的吧……   见她突然静默,他问:“在想什么?”   “在想沈敛之……”南迦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她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可是话停在这里,就很“恰到好处”。顾识洲的眉心都拧起来了。   ——想沈敛之?!   沈敛之有什么好想的?!   一时间,醋意翻滚,顾识洲感觉到一瞬的头昏。   “别想他,他有什么值得想的?怎么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是他做了什么吗?你跟我说,我也会做。”   南迦见他误会了,还没来得及解释,他的金句就频出。她微顿,嘟囔道:“你攀比心怎么这么重……”   顾识洲:“?”   攀比心?   这是攀比心吗?   这是尊严问题!   还事关能不能有老婆的问题。   他有些气急,“你说,他都做了什么?提亲吗?我也想提亲,我早就准备好了,但是你肯定连门都不让我进。”   南迦沉默。   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她抿抿唇,眼神闪烁了下,的确是这样的。   他还挺了解她。   南迦终于想起来自己刚刚是为的什么给他打电话了,忙转移话题道:“你在微博上都做了什么?”   顾识洲见她发现了,也不紧张,只说:“就是很单纯的想转发,我真的想买,也是确实没蹲到。那个是我个人博,转发个微博很正常。”   就差说一句:你别骂我。   南迦又好气又好笑。她有什么好骂他的,她就是刚才乍然一打开,被那场面给震撼了一下而已。而且他转发是没问题,但那能算是个人博吗?更别提Aim紧跟其后转发,没有他这个老板的示意,员工哪里敢拿公司的号擅作主张。   南迦顿了顿,就在顾识洲心渐渐提起来的时候,她轻声道了谢。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好的坏的她分得清。   这个号她本来准备用点心思去经营,他这样一搞,的确是给她省了不少力气的,曝光毫不费劲地就直接增加了这么多。   该谢的就得谢。   顾识洲声音有些沉,“跟我不用这么客气。而且要是东西不好,也吸引不到人。”   “反正,多谢了。”   “那……”顾识洲心思一动,“你请我吃顿饭吧。”   南迦:“……”   他还缺这一顿饭么。   可是感谢的话已出,总不能只是随口说说,连顿饭都不给人请。她想了想,说:“那等你出差回来再说吧。”   顾识洲差点忘了他还和她说了他在出差的事情,一时间不由噎住。   不好。   可是他现在就迫不及待想和她一起吃饭了。   既要和她成功吃饭,又不能让她把画退回来,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她在这时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顾识洲还真不知道她是看穿了他的谎言没有。   虽然他这个是善意的谎言。   斟酌了下,顾识洲问她:“那幅画看到了吗?”   “还没。一直在忙,待会回房间去拆。顾识洲,那画你是哪里弄来的?一夜之间就能送到我门口,你是连夜去哪里抢了么?”   顾识洲低笑出声。   “倒也不至于是去抢的。吃饭的时候告诉你,你先收下,别还我就行。”   “它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会好好欣赏的,欣赏完还给你。你给我个你在家的时间就行。”   顾识洲声音一停,过了会儿,他低声说:“你知道的,我对这些没什么大的兴趣,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放在我这里,你不觉得暴殄天物么。”   南迦犹豫了会,想出一个算是折中的办法:“那你把价格告诉我,我把钱给你。”   “迦迦,一定要跟我这么客气么。”   这幅画,比起她给他的九百万,可是也不差多少了,该给的自然要给。九百万她都想办法还给他了,又怎么可能会平白收下这幅画。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却从他的声音里很明显地听出了沉闷和难过。   在再次开口之前,她难免有些于心不忍地心软起来。   他就像一个买了东西想送人,千方百计地哄那个人开心,那个人却丝毫不领情的可怜虫。   而他就是这个很残忍地拒绝他的好意的人。   南迦最终还是决定先不说这么多了,等吃饭的时候,她把钱准备好直接给他就是。   于是她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出差回来?我请你吃饭。”   “今晚。”   “什么?”南迦怀疑自己耳聋了。那封信上的“归期不定”她还记忆犹新。 第68章 交换 这不太好吧?   纠结半晌, 南迦还是同意了。该谢还是得谢,至于什么时候……早来晚来都是来,那不如就早一点。   她问他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顾识洲提议道:“你很久没吃过棠园的饭了,不然来棠园吧?我让厨师准备。”   南迦倒也没有意见。这样还省事呢。   而且他说的也对, 她的确是很久没有吃过从前的厨师师傅做的饭菜了。回味一下, 还是有些想的。   于是她便应下了, 和他定时间。顺便吐槽一句:“归期未定。呵。”   某人的谎言太过拙劣, 拙劣到她都不想拆穿了。   顾识洲:“……”   -   说好时间后南迦就回房间拆画去了。   不管还不还买不买的, 她想先看看这幅画。   她回房间这一待就是好半天。半天之后, 闹钟响起, 她仍觉得意犹未尽, 并不甘心从中离开。   等回过神来她定这个闹钟是因为要去和他吃饭后,她便开始犹豫起来。要把这幅画还给他么?——没看之前还好说,看完以后她舍不得了。   那要是不还呢?   ——就给钱吧。   早在昨天看完热搜, 她就对安先生的画进行了稍微的了解, 这幅画的市价大概是多少她心里有数。   她清点了下钱,几张卡之间互相转了转,很快就把三百万准备到一张卡里, 准备出门。   司机送她过去, 在路上她百无聊赖地发呆, 总不免深想。   他为什么会买画呢。   就为了一个走了三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回来的人么。   这些画作都并不便宜,若非喜欢和需要,哪里会有人闲着没事买来屯着。   有些事情耐不住细想,细细想去便能勾起更多的问题。   这三年,在她所不知道的时候,他做了很多很多事情, 她的这次回来,更像是寻宝一样,一件一件地去把它们发现。   而每一次发现,都会带给她尤其不一样的感觉,或是震撼,或是惊然,或是感动。   -   顾识洲早早便给了厨师他自己刚拟定的菜单,让他按时送菜到棠园。   别人不知道,厨师师傅却是最清楚这些饭菜是谁最喜欢吃的。   他惊讶地问道:“您和南小姐一起用餐吗?”   他仍能准确无误地叫出南迦。   要知道,这已经是时隔三年之久的事情了。   顾识洲没有急于挂断电话,也没有不耐,只是淡淡颔首:“对。”   师傅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太好了,我也是好久没见过南小姐了。你放心,今晚上我好好露一手,一定让您和南小姐满意。”   顾识洲问道:“你们好像,对她的记忆都很深?怎么,都挺喜欢她么?”   师傅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倒也不怕顾识洲误会什么,只实话道:“是啊,南小姐是个很好的姑娘,您和她分开了,我们都觉得很可惜。要是你们能和好,以后我们还能伺候你们,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这个“我们”,主要是包括他和司机他们这些常照顾伺候顾识洲和南迦的人。以前他给南迦做饭,还有阿姨打扫卫生,司机负责接送。细数起来,倒也不少人。   顾识洲勾了勾嘴角,轻“嗯”了声。这话说起来着实叫人爱听。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佩服,南迦是怎么做到,能让和她相处过的人都这么喜欢她的。   最后,顾识洲不大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注意时间,别太早,也别太晚。”   他自己的话不经常点餐,大部分时间都在Aim吃饭,在家基本上都是对付过去。师傅已经很久没见到他对饭菜这么上心的模样了。心道南小姐在和不在,果然是不一样的,忙笑着答应了:“明白,您放心!”   顾识洲把画送过去的时候没想要什么,这顿饭纯粹是意外之喜。   南迦还没来,他便听着徐特助汇报工作,这时候汇报的主要是一些私事,比如今天倪初然和韩家小少爷相亲,比如老爷子今天第一次带顾觉和顾氏的董事会开会。   很多事情他虽然没有时间去时时刻刻地盯着,但是主要动向他都会把握。   南迦比约定时间还早到了十分钟,带着一束不大不小的鲜花,还有一点水果。   标标准准的做客的模样。   顾识洲看到的时候,眸光微暗。   南迦试图解释:“是我请你吃饭,来你家吃已经很占你便宜了,就带了点东西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是不忍看他忽然黯淡下去的眸光?   或许吧。   南迦没想到的是,顾识洲很自然地便回了一句:“又没说不让你占便宜。随便占,不要你赔。”   南迦:“……”   倒也不必如此。   她又不是女流氓。   他侧开身:“我怕饭菜凉了,让他们踩点送来,还没到,稍等一下。”   “你这样我很不好意思哎。”南迦摸摸鼻子。明明说好是她来感谢他的一顿饭,结果她没出钱也没出力。   顾识洲把花瓶里原先的花拿出来,再把她带来的花放进去,只笑道:“你愿意来和我一起吃一顿饭,于我而言,就已经是感谢。别的无需再做什么。”   南迦心中微动。   她属实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感谢者,因为她在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像是要去和别的友人见面一般郑重地打扮,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过来了。   ——她承认,她是故意的。   来见前男友,收拾得太漂亮,会被认为别有用心的。   虽然这个人,再希望她别有用心不过。   她好久没来棠园了,上次来,是来搬走她的画。那个时候,她以为那会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没想到不过一段时间而已,他们之间就已经从剑拔弩张到了如今的从容淡然,甚至还可以平静地坐下来一起吃饭。   时间果然是会改变人的东西。她再次被改变成了一个她曾经完全没有想过的模样。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是,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大而且这么快的变化。   她虽然没有住在这里,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住,但是这里竟然还是充满了生活气息。   她没想到的是,他自己一个人住,还能有摆花弄草的闲心。   很快就有人送饭菜过来,南迦去开门。   送来的人看到她,很是高兴了一下:“南小姐,好久不见您。”   南迦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他们还记得自己,还愿意和她打招呼。   她一边侧身让他们进来,一边与他们闲聊。   顾识洲见她和他们说的话竟是比和他说的还要多,他只在旁边看着,颇为不对味。   但凡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能有这么多话……   好在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等摆放好饭菜,自觉便离开了,这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他问:“喝酒吗?有几瓶好酒,要试一下吗?”   可是南迦想起了上次喝酒的“不愉快”经历,讪讪拒绝了:“还是不了吧。”   顾识洲也没有强求,还是拿出了两个杯子,随后拿出了一瓶酒和一瓶果汁,一一放在桌上。   南迦这时候还天真的以为只要她没有喝酒,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饭菜一打开她就发现了,几乎都是她喜欢吃的。三年前她的喜好,都一一摆放在桌上,一个不变。   她有些过意不去,看着他,欲言又止。很想问问怎么都不点些他喜欢吃的,但是又觉得不好问。处在这时候的关系,好像怎么问都觉得暧昧。   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时,好似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日常生活。   南迦心里有些感觉呼之欲出,她不敢去面对,只能埋头吃饭。   她一副恨不得马上吃完走人的样子,顾识洲抿抿唇,放慢了速度,再放慢。   他给她舀了点汤,“还温热的,你尝尝。”   “是你该喝,养胃。”她没忍住回道。   顾识洲像是求表扬的小孩一样说:“最近都在好好吃饭,胃病很久没犯了。”   南迦撇撇嘴,并不作理。   他倒了杯酒,想和她碰杯。   南迦看了眼他杯中的酒,还是举起杯和他碰了下。没想到的是他一口饮尽。她愕然道:“你少喝点。”   “没关系,这酒度数不高。”   南迦狐疑。   真的吗?   怎么看都不像是度数不高的酒。   但她也没再劝。   “画喜欢吗?”   南迦根本违不了心:“喜欢。是很棒的画,之前看到图片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安先生画艺精湛,近距离欣赏,更加觉得震撼。”   顾识洲还准备了些东西给她,但是先没打算说,准备等饭后再给她看。   “喜欢就好。”   “你是什么时候买下的?为什么会买画呢?”   “两年前的一次拍卖会吧,我觉得你会喜欢,你看,这不就是很喜欢么。”   他觉得他对她倒也不是全然不了解的,这不还是很能精准把握她的喜好的么。   南迦一时无言。   的确是的。   她也的确是没看出来他对她还能了解到这个份上,连她喜欢什么样的画都能有所了解。   她把早就准备好的卡递过去。“这里是买画的钱。对你来说不是很多,但是你得收下。”   顾识洲无奈道:“为什么最近你一直在给我递钱呢。”   好像是的。   “这些都是我欠你的,该给的还是要给的。”她说。   “之前我想给你钱,但是都很难给出去,现在也是。”   南迦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卡就被退回了。   她努力辩解:“这不一样。”   “没有不一样。南迦,我是在追你,给你送礼物,还收你的钱,那我不就成了安先生的销售?帮他卖画的?”   南迦抿紧唇,否认道:“他才不需要呢。他的画抢都抢不到。”   “我不收。但是我可以接受等价交换。”   南迦忍了忍,决定先问一下什么等价交换。   “换什么?”   “你再给我画一幅画。”   “……”   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自恋呢?   而且之前她要给他画画的时候,哄了好半天他都不肯答应,最后……南迦想着想着,眼神便开始飘忽起来。明显是因为想到了那些她被迫答应下来的条件。她可是答应了那么多才换来的给他画画的权利。怎么现在他还上赶着让她画了呢?   而且等价交换……原来她一幅画已经等价到了安先生的画?   南迦谦虚了下,“这不太好吧?”   毕竟以前他们是恋人关系,现在又不是。   顾识洲一本正经道:“这都是艺术,没什么不好的。只要画完后你把画送给我就好。”   很好。   他已经把这件事拔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这样“高尚”,她一时间竟是找不到理由拒绝,再说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反而显得粗俗。 第69章 二更 你解扣子做什么?   南迦迟疑着没有直接答应。   顾识洲再会说, 她也觉得这样不太好。   他们的关系不大适合这么做。   她也没有办法单纯地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模特一样来画画。   顾识洲说:“没事,随你,画不画都可以,但是这个钱我肯定是不能收的。”   他看上去无辜极了, 实际上却是在给她的犹豫添柴加火。   南迦更加犹豫了起来。   她最喜欢的方式当然是直接给钱。能用钱解决好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事情。要是用钱解决不好, 那就很麻烦。   难不成真要给他画吗?她到现在都不敢去回忆当初给他画画的场面。   还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肆意想象, 现在不在一起了, 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   可是那幅画, 又是切切实实的值得她去付出这些的, 甚至付出更多也值得。   南迦挣扎道:“真的没有别的想要的?”   “没有。”   他看上去很不好说话。   南迦乜他一眼, 这人未免也太不安好心了。   他的不安好心又不是那种藏着掖着的, 而是明晃晃地,就差刻在脑门上的那种。   南迦和他推脱半天,他就是不肯收钱。   南迦甚至都来了一句:“我可以给你双倍的钱, 远高于市场价的。”   顾识洲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会差这几百万吗?”   ——答案显而易见。   他要是看得上这几百万, 那Aim离破产也就不远了。   他顾识洲,从小到大可能都没把几百万放在眼里过的吧。   眼下好像真的只剩下唯一一条路可以走了。   南迦抿紧唇,极不情愿道:“上次给你画你不是很不情愿吗?”   “此一时彼一时。这几年经过我对这个行业的深入探索, 我发现我当初的觉悟太低了, 我现在很想为艺术再献一次身。”   “……”   南迦简直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人可以这么厚颜无耻。   她愣是被逼出了一抹笑:“那我可以为你请一位我认识的画家。”   “不行, 你知道男德吗?”   “……什么?”   “我最近抽空修习了一下男德,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能看我的身体。”   “……你刚刚说这是觉悟。”   某人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耻,更不觉得自己和“言行不一”这个词有什么干系,淡笑道:“那就等我觉悟再高一点再说吧。”   南迦彻底没了话说。   顾识洲乘胜追击:“所以你答应了吗?”   南迦不说话。   顾识洲微微一笑,“家里什么工具都有,待会就可以开始。或者明天来也行。”   简直是已经把所有的工具都递到她手里,万事俱备, 只欠她点头了。   南迦骑虎难下,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她告诉自己没关系,这都是艺术,这是学习、是工作、是为了进步。   这顿饭顾识洲是一点没亏,把她吃得好心塞。到了最后,她也想喝酒了,喝完杯中所剩不多的果汁后,她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顾识洲眼尾带笑,他原先还在打算着要不要装醉做点什么,现在看来,或许不用他演戏了。   他从来不觉得她的酒量会有多好。上次就是个例子。   不行,以后他还是得小心看顾些,跟他一起喝酒可以,但是和别人一起可不行。   见顾识洲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南迦动作微顿,“你看着我做什么?”   要不是他也喝了这酒,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这酒里下药了。   顾识洲含笑道:“这酒怎么样?”   原来是问酒啊。   南迦颔首:“是很好。”   顾识洲便又去拿了两瓶出来,“上次在一个酒庄喝了觉得不错,特意带回来的。还有几瓶,我想着找个机会给明伯父带过去,在Y国的时候喝了他的酒,算是赔罪。”   至于为什么不早点送过去——因为明中宪很明显不欢迎他。还是等他和南迦关系好些,到时候登门拜访了再送吧,不然可能会被赶出来,东西明中宪也不一定会收。   当然,他送的时候不会说是自己喝了他的酒才来赔的,不然明中宪知道他和南迦一起喝他的酒,再猜测一下接下去的事情,他可能真的会被明中宪打。   南迦说:“我爸没这么小气的。不用的。”   “这是应该的。”他很坚持。   从前他没把南有强和冯春琴放在眼里,是因为他们不配为她的父母,但是他很敬重明中宪和江如因,因为他们才是她真正的父母,他们很爱她。他们和他一样,他们会一起爱她。   南迦便没再管他。   这酒是真的好喝,有点越喝越上头的感觉,三两下功夫,她已经又倒了一杯。   顾识洲把窗帘打开,外面的夜景尽收于眼底,趁着夜色正浓,氛围瞬间好了不少,带着暧昧,带着情调,带着让人难以言说的几分冲动。   窗户也打开后,夜风袭来,分外动人。   怎么看,今天都不是一场单纯的晚餐邀约,像是大灰狼设的陷阱。大灰狼特意设置的陷阱,手段高超到小白兔难以察觉。   等吃完饭,他们就静静地坐在一块喝酒。他又拿出了两瓶,他这样慷慨地一瓶接一瓶地往外拿,很容易让南迦觉得这酒并不珍贵,很容易买到。   而事实上,她太清楚这酒的价值了。能被顾识洲带回来的酒,怎么可能是什么唾手可得的东西。她不由感慨了一下顾识洲的大方,又忍不住担忧,她喝的酒,可能比她今天卡里准备的三百万都贵上许多。   三百万她都得给他画一幅那什么了,那这些酒喝完,她得怎么还……?   但是她也没太细想,因为脑子开始迷糊了,经不起太深入费劲的思考。   顾识洲放了首歌,是很缱绻的英文歌,旋律缓慢优雅。   “你搞得好浪漫。”南迦咕哝道。   “有没有,比三年前浪漫了很多?”   南迦想了想,像是在思考。好一会才认认真真地点了头:“有。”   “我和三年前相比,变化大不大?”   “很大。”   她回答问题的时候有经过思考,就那么乖乖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很漂亮,像是藏着万顷星河。   顾识洲弯了弯唇,很想亲她的眼睛,可惜这时候他们还“规规矩矩”地隔着张桌子。   “那你喜欢三年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不知不觉的,南迦就被他给绕进去了,他给出的两个选项里,没有一个是“不喜欢他”。在这有限的选项中,南迦选了后者:“喜欢现在的。”   她喜欢现在这样温温柔柔,事事周到体贴,浪漫又深情,偏执又痴狂,怎么赶走他他都不会走,还会毫无疑问地爱着她的顾识洲。她好喜欢他的偏爱,也好喜欢他笨拙的追求。   明明很笨,根本不会追人,但是仍是用最笨的脑子,坚持着最质朴的追求方式。他追人谈不上多潮流,但是很用心。   南迦忽然很想拆开他写的信看看,看看他都写了些什么,会不会是很肉麻的话?或者是,很笨很笨的白话。   应该是后者,因为“肉麻”两个字,好像怎么都跟他扯不上干系。   南迦自己想着想着就笑了,笑得不能自已。   餐桌上摆着花瓶,花瓶里是她带来的花,有郁金香,也有满天星,可他觉得,她笑起来,远比它们美。   好像所有的花都动了。   他的心也动了。   如鼓点作响,久久不能停歇。   依稀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笑什么?”   明明,听她说喜欢他,应该笑的是他。   他恨不得笑上三天三夜,恨不得将这句话录下来,回放百遍千遍,数遍循环,直到刻进骨髓。   南迦也不知道。   她脑子里转过了好多东西,再想着回忆一遍的时候,早就没了踪迹。   “迦迦。”他轻声唤她。   “嗯?”她含笑看过去,对上他的眼。他看上去,好像没醉,可又为什么充满着蛊惑。   “亲亲好不好?”   南迦险些以为和自己说话的是何浅浅。   何浅浅和她聊天的时候,常说“不行,要亲亲”“亲亲抱抱啊啊啊”“迦迦你太软了,要抱抱”之类的话语。但是这样的话,很显然和顾识洲扯不上什么关系。   南迦怀疑自己是不是醉了,她今天难道是和何浅浅吃的饭?顾识洲只是她臆想出来的?刚才到现在的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那也太糟糕了,她怎么能把浅浅想象成顾识洲呢?这也太对不起浅浅了。   恍惚间,他得不到她的回应,已然起身走过来,走到她的身边,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   南迦的眼睛就那么愣愣地跟着他走,脑子却轰然炸开。   ——他解扣子做什么? 第70章 双更合一 一发不可收拾   事情从顾识洲解开了两个扣子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不然怎么会把她勾引得彻底沉沦。   南迦沦陷其中,缓缓闭上了眼。   为什么他解扣子的动作这么好看?好看到她只想看着他解完所有的扣子。甚至于,她想亲自动手去解。   她这么想,她也就真的这么去做了。   在接吻之后, 她的手便触上了他的扣子。   他迫着自己暂时从她唇上离开, 低哑着声音说:“我觉得, 这时候你应该先解皮带。”   南迦耳上漫上一片红。她不听他的建议, 仍是对他的扣子很执着。   于是他便只能自己来。   后续的事情, 南迦愿称之为荒唐。   她想不通, 为什么会有人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而且这个人还是她。   一夜荒唐, 所有的事情都成了水到渠成, 虽然她更愿意把这些都称之为他的蓄意蛊惑。   南迦醒来的时候,等记忆回笼,她慢慢地把被子提拉上来, 遮住自己的脸。   她以后……再也不要喝酒了。起码, 不要再和顾识洲一起喝酒了。他是妖孽吗?会勾引人的那种男妖孽吗?昨天晚上她好像只是看着他走过来,后面的一切就完全脱离了掌控。   南迦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一而再,再而三。   这样的事态发展是不行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 事情好像, 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身边的人有了动作, 顾识洲也跟着醒来,或许他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吧,南迦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压了过来,吻住她的唇角,一点点地厮磨啃咬。   事后清晨,耳鬓厮磨。   南迦觉得她真的要沉沦在此了。   她推了推他, 试图唤醒一下还在半梦半醒状态的他。但是他箍住她双手,继续这一场厮磨缠绵。   缠绵一夜不休还不够,南迦怀疑他的精力是不止不休的。   ——虽然她三年前就知道了这个事实。   好一会过去,南迦忍无可忍,在他的吻中声音细碎地喊着他的名字,带着明显的警告之意。   他总算是停下了,停止刚才攫夺的动作,慢慢变得轻缓温柔起来,亲了亲她的嘴角,声音尤带慵懒,好一会才抬起眼看她,眼角带着柔和的笑:“早。”   ……谁要跟你早?   南迦有些崩溃地乜他一眼,也不回应,想推开他,“我要起床。”   他太重了,压在她身上,根本推不动。   闻言,他才往旁边挪去,慢吞吞的,看上去极不情愿,像是被胁迫着离开的一般。   南迦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她在想什么?——明明被胁迫的人是她!   果然是顾识洲,怕不是去学了什么蛊惑之术?这手蛊惑炉火纯青。   她好饿,一整夜的体力运动,耗尽了她昨晚吃进去的食物带来的所有能量。   顾识洲也没有像上次一样为难她吃自己做的那么简朴的食物,那时候是在国外,要什么都不方便,现在回到了他的地盘,就算现在就要个满汉全席,也不是什么难事。   南迦洗漱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等她洗漱完,没多会功夫门铃就响了。就像是早有准备,只等一声令下就送上门来似的。   南迦没有多问,她还在想着为什么主卧的浴室里会有她全套的洗漱用品,包括她之前常用的护肤品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也不是她之前用过的,那些东西全是拆封好放在那里的、全新的。   昨晚做完后她迷迷糊糊地记得他抱着她去洗漱,沐浴露的味道也是熟悉的味道。   这样多的准备……是他早就料到这晚上事情的发生而提前准备的,还是她离开的这三年,一直都准备着?   南迦有好多好多的疑惑,他到底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每次在她觉得她已经发现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还会有新的事情跑出来。一桩桩一件件的秘密,像是永远无穷无尽地等着她去发掘。   和上次一样,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所以吃的不是早餐,而是午餐,像是为了犒劳她一般,丰盛无比。   刚才是他去开门的,接过餐盘就把门关上了,他小气的没让人看见她。   顾识洲一一摆好,才叫端着水杯喝水,喝着喝着却发起呆的她来吃饭。   南迦应了一声,放下水杯过来。   经过这一夜,她……更加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了,有一种无从相处起的感觉。   明明刚刚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可他们却还不是最亲密的人。   难免矛盾又尴尬。   南迦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   有时候心思过于细腻敏感,并不是一件好事,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很多烦恼。   她乖乖吃着饭,想努力做到“食不言”。但是她是和顾识洲在一起吃饭,顾识洲又怎么可能不跟她说话。   “头还疼不疼?”   “不是很疼。”昨晚喝着喝着就被他勾引了去,没喝到不省人事,也没醉得太厉害,所以早上起来头疼还在她的忍受范围内,而且她一起来就面临着好多事情,好像还没有精力思考头疼的事情。   “先吃饭,待会给你泡蜜水。”   她忍不住好奇了下:“你呢?”   顾识洲忍住没说他根本没醉,要是说了,事情可能会很严重。“我也喝。”   南迦“哦”了声,总算是没再问。   她昨天的衣服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可能是被他收去洗了,也可能是丢了,她刚刚穿的是早就准备好放在床头的一条绸裙,花纹繁复精致,看起来便是价值不菲,也不知道明明是一起在运动,她累得眼睛都挣不开,他又是哪来的精力去收拾准备这么多事情。既能收拾好她,还能收拾好房间,还能给她准备好衣物。   简直是一个满分的事后工作。   吃完饭,她就想回去了,可是他看起来好像没有想让她离开的意思。   他去厨房泡蜂蜜水,泡完后给她端过来一杯,又打开音乐和电视,走过去问她:“还困不困?要不要休息一下?”   南迦喝着蜂蜜水,在听到问题的那一刻她还挺想点头的。她的确是好困。   但是她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于是她便很违心地摇摇头:“不了,我收拾收拾就要回去了。”   “那,什么时候来画画?”   “改天吧。”   南迦觉得她今天可能连拿画笔的力气都没有了。昨天她的手……好像也挺累的。   往事不堪回首,她不再回忆,只随口回答了下。   明明她是来还礼的,把卡给他就什么事都没了,但是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钱也准备好了,饭也吃了,甚至觉都睡了,情却还是没还上,还得改天再来给人家画个画。   顾识洲啊顾识洲,不愧是一手创办了Aim的人,不愧是一手把Aim带到今天的人,不愧是能和顾老爷子抗衡的年轻之辈,想坑起人来,别人哪里是他的对手?分分钟就能掉进他的圈套。   “那你想来的时候跟我说,我随时有空。”   嗯……要把画还给你你就没空,要给你画画你就随时有空。   南迦看透了他的双标,默默在心里撇撇嘴。   没再待太久,南迦就要回去了,她本来是想着自己打车回去,可是他见她要走,直接拿了车钥匙就跟上来,“我送你回去。”   南迦迅速把门关上,“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她需要冷静冷静,不想再面对他了。   顾识洲止步于门前,打了个电话叫人。   等南迦下楼的时候,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把后座的车门打开,等她上车。   南迦终于是没再拒绝。   司机师傅也是跟在顾识洲身边的老人了,和她都是认识许多年的人。   上车后,师傅很贴心地没有和她说话,任由她自己冷静地待着。   等到了地方,他才说了她上车以来的唯一一句话:“南小姐,到了。”   南迦微愣,旋即反应过来,“啊,好。”   一句“南小姐”说明师傅还是记得她的。可这一路,他看得出来她心情不佳,愣是忍住了没有打扰她。顾识洲身边的人,行事总是这么恰到好处,很好地照顾着别人的感受。   -   顾识洲也不知道南迦说的“改天”是什么时候,但他没有细细追问,他知道经过这一天,她已经被他逼得很紧,不能再逼了。   再紧的弦,总得松一松,不然再崩下去会断。   他任由她离开,只准备好司机,护送着她安全到家,别的什么动作都没有。   现在已经到了该让她喘口气的时候了。   她回去后他仍然没有停止短信骚扰,还一如既往地给她发着短信,和以往并无区别。   并没有因为一夜的“得逞”就得意忘形,或者就放松了对她的追求。   顾识洲以为他不问她说什么时候画画,她就不会主动提。   但他没想到的是,不过两天之后,她就给他发短信问他有没有时间。   顾识洲怎么可能没时间?   他拿了外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会议暂时结束,明天继续。   所有的高管面面相觑地对视着,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惹得顾总这么着急地离开。   顾识洲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南迦到哪里了,他要不要去接她。   南迦:“不用,我开车来了,快到棠园了,我在门口等你。”   “密码没改,你直接进去就好,进去等我,我马上到。”   南迦那边有一瞬的静默,才说:“还是不要了,我在门口等你就好。”   那里到底是他的家,他们已经分开了,她自己贸贸然进去算怎么回事?   这样不礼貌。   南迦想的很简单,但是顾识洲却不愿意她这样想。   他知道她还在和他客气,但这些一时之间都着急不来。于是他便只是加快了速度回去,没再劝说。   日子还长,他们之间,也是来日方长。   不急于一时。   南迦深呼一口气,在门口站了会。   这两天她想了好多事情,冷静地重新思考了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发生结束后她扭头就走,倒是搞得他们像是单纯的炮.友关系一般。   这样不大好。   仔细想想,她也只欠他这一幅画了,要不,画完以后就结束吧。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拒绝他的每一次主动联系,他要是联系不到她,时间久了,说不定他们彼此都会忘记对方。   ——好熟悉的处理方式啊。   她一开始好像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那后来是哪个环节出现的问题?为什么一切计划都脱离了轨迹,直到变成了今天这样面目全非?   ——是顾识洲呀。他看似什么都没做,实则一直都在做着什么。他无时无刻都在朝她发起进攻,主动地出现与动作,根本没让她有忘记他的机会和可能。每当她觉得他们之间两清了,他就会做点什么让她压根无法拒绝的事情,让她再次欠了他的,根本没法和他“两清”。   顾识洲看似什么都没做,安分守己的,连追人的方式都很温和,压根没给人什么压迫感,只是细雨般柔和地请她接受下他的好意,隐隐的,还有些卑微之感。可是实际上,他却是以退为进,以柔克刚,什么事都做了,她是可以拒绝,可是他偏又让她心软难拒。他悄无声息的就做了很多事情,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一步一步地攻陷她的心房。   时间一长,她原先定下的目标以及和他之间关系的处理方式,早就不复存在了。   她想两清,可是他又怎么可能让她和他两清?   南迦想明白这一切,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不由感慨,他真的是个高手。   不知不觉的,她早就掉进他精心编织的网中,一步步沦陷。   就只是,最后一幅画了。   画完就走。   绝对。   南迦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着气。   说实话,想到今天画画的内容,她其实还是有点期待的。   她上次给他画画的场面至今仍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深。   每一次给他画画,她心跳的感觉都会异常强烈。——许久不曾画过,她也不知道现在的她有没有长进。   司越给她发微信,给她推荐了两本书,都是她上次和他聊天的时候说过的类型。这两本都已经绝版了,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从上次他来接机后,他们就没怎么说过话了,也一直没有见面,止步于线上聊天。   南迦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他问清楚当年的事情。毫无疑问,她对此是有芥蒂的,她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与他相处。她接受不了自己身边的朋友私底下竟然会做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坏事。   当年的事情,说是他一手促成的,也不为过。   她难以想象他会有那么深沉的心机。   可是他对那天接机的事情绝口不提,只是会在遇到什么很好玩的事情或者东西的时候来与她分享。南迦倒也不好提起。   她不想在线上和他说这些,想着什么时候面对面说话了,再聊聊曾经的事情。   她想不通,他真的是为了她做的这些事吗?她从没想过她还值得别人这样为她费尽心机。   在等她回复的时候,司越好像意识到了她并不想回复,有些沮丧,也有些无措,他小心翼翼道:[在忙吗?哪天有空我把这两本书带去追寻给你看好不好?]   南迦心想,既然要来,那来也好,他们正好可以说说话。   于是她便答应了。   [好,你要来的时候提前和我说。]   她太过专注,以至于顾识洲回来的时候她也没发觉,还在打着字。   顾识洲走过去,想看看她在做什么,没想到入眼的是她和司越的微信聊天框。司越不仅有她微信,约她的时候她竟然还答应了,而且答应得这么爽快……他不自觉地抿紧了唇。   他还是个只能靠短信和她交流的人。最原始的沟通方式,一点升级的可能都没有。   他约她的时候,可不见得她有这么爽快。   顾识洲捏捏眉心,不断暗示自己“不要攀比”。   南迦也终于有功夫抬头理他:“你回来啦?”   距离她给他打电话这才过去多久,他是飞回来的吗?   “我也刚到而已,你不用这么急。”她嘟囔。   “那你下次就自己进去好不好?”他一边开门一边说,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南迦没回应。   她只在心里默默道,没有下次了。   绝对。   见她刚才回司越回得那么开心,对于自己却还是爱答不理,顾识洲有点心梗。   她对他是不是有意见?   ——好吧,的确是有意见的。   可是为什么对司越就没有?司越做了那么多事情,他都一一和她说了,她是不相信他,还是觉得那些事情不重要,没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顾识洲想不通。   他当初在知道的时候怒火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恨不得杀了司越。所有的事情,要是没有司越,根本就不至于变成最糟糕的模样,他和她也不会一步一步走成乱七八糟的样子。   可是她呢?她真的不介意吗?   顾识洲自嘲般地勾了下嘴角。   她就只对自己狠心。   他咬牙。   没关系,既然只对他狠心,那他就再用点劲去软化她的心。   反正,放弃是不可能的,认输也是不可能的,放弃她、把她拱手让给司越,更是死都不可能。   顾识洲身侧拳心不自觉地紧握。   内里,或许还藏着不被偏爱的委屈和涩然。   不得而知。   -   南迦也不知道他都准备了些什么东西,以防万一,她来的时候大部分都自己准备好了,他只需要……脱掉该脱的,再坐下就可以。   南迦本着工作的素养,认真地板着脸,克制着自己绝对绝对不能为色所乱。她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和角度,跟他说:“就在这里吧。”   顾识洲看了眼,“好。”   他去关窗帘。   一副“我的身体谁都不能看见”的认真模样。   虽然南迦觉得这是对的,是正常的,是人之常情,但是总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要是对我你也那么谨慎小气就好了。   倒是,也小气地别让我看呀。   积极主动地跟她申请要当模特的人,和现在谨慎至极生怕露肉的人,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他很清楚地在表达着一个意思——我只是对你大方。我的身体只有你能看。   南迦不是看不出来这个道理,只是她不想明白。   明白得太多了,不好。   南迦别过头去,假装全心全意地在整理着画具。   画架什么的她知道他肯定有准备,所以不大方便带的大东西她倒是没带,只带了她一定用得到的颜料画笔之类的。   她准备去拿的时候,问着他:“还放在储藏室吗?”   “对,在你上次放画的地方。”   顾识洲在确定窗帘有没有关严实,随口回答。   南迦便自己找去了。她对这里的确是太熟悉了,不用假惺惺的要他带路。   打开储藏室,她却发现,上次几乎被她搬空的地方,里面又放满了东西,如果她没猜错,应该全部都是画。   她有些震惊——哪来这么多画?   上次她的画几乎占据了这里一半的空间,搬完以后这里就只剩下些零星的东西。   其他需要存放的杂物都放在杂物间,不放在这里。   可是这才过去多久?怎么这里就又堆满了画?她有一瞬间甚至都以为自己进入了循环——其实她的画没搬走,还在这里。   南迦震惊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去找画架。她很好奇,很好奇很好奇,但是是他的房子、他的东西,她也不好问。   就只能在心里嘀咕——顾识洲到底都做了什么? 第71章 双更合一 一场酣畅淋漓的游戏……   顾识洲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 匆匆追了过来,见她已经打开门看到了,只懊恼来晚。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他抿抿唇, 还是移开眼睛, 没有再与她对视。   南迦对他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不过她也没问, 只是默默拿走要拿的东西便准备出去。   顾识洲跟在她后面, “怎么不好奇里面的东西都是什么?”   南迦蹙眉思考, “嗯……那我好奇一下?”   这人真奇怪, 也不藏着掖着, 倒是这样爽朗大方, 恨不得主动告知一般。   “可是你的好奇心看起来一点也不重。”   “……”爱说不说。   她接着摆弄她的东西去,准备早点开始早点结束,目光扫向他时, 她催促道:“你快点脱。”   话音一落, 她就意识到不太对劲了。这话说的,怎么整得像是色.情交易似的?   ——明明是再正经不过的艺术好不好。   她急,顾识洲可不急, 他今天压根就没打算只是简单的画画。千方百计得来的机会, 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让她画画。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这三年里其实我买了不少画, 都是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的。算是藏品吧,但更准确地说,是准备送给你的礼物。这次送给你的那幅画只是其中之一,剩下的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些。”   甚至于,还不止那些。   他的另一处房产里还有。   说者淡然,听者震惊。   南迦听出来他的意思了,那些都是他买的画。他也的确不是会喜欢这些的人, 他买这些都只是为了送给她。一整屋子的画,全是他在这三年的时间里跟寻宝一样地购买下来准备送给她的。   安先生的那幅名贵至极的画,已是稀有难得,别人想购买那么一幅都要绞尽脑汁,而他不仅轻易的就送给了她,甚至还告诉她,那不算什么,这里还有一屋子。   南迦怎么可能不震惊?   她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买那么多……做什么?”   “也不是很多。因为它们的确挺难买,能买到它们的机会也不多,三年了,也只买下了这些。”   南迦:“……”   这还算少吗?   她的思维开始发散,梳理了下她收下第一幅画后付出的代价。他送了她一幅她很喜欢的画,所以她答应下来陪他吃饭,准备还给他钱,但是他不收钱,意外之下,他们发生了更多的意外。再然后,她就成了欠他一幅画,她今天就是来解决一下这件事情,跟他“两清”的。   一幅画的代价都这么大,一屋子的画……   南迦眼前一黑。   她倒不是说想要,毕竟她连它们的内容都还没看到,她所看到的只有包装。但是她担心她会在他的蛊惑之下一幅幅地收,代价也一幅幅地付出。   不行。   这简直是噩梦。   收完以后,他们怕是连孩子都要有了。   南迦义正严词道:“不行,你买的东西自然是你的,你可以把它们当做藏品,放的时间久了,它们甚至还可以升值,这样一算你也不会亏的。你不要送我,我不要。”   她的态度活像面临的是什么刀子和剑似的。   顾识洲皱了皱眉,他对投资这个没兴趣,要它们升值做什么。买它们就是为了送她、让她开心,除此之外,她说的那些他根本没兴趣,也没想过。   不过见她如见什么虎狼一般的眼神,他只好暂时憋下。不急着告诉她,就是怕一时间对她的冲击太大,她接受不来。这不就真的不接受了么。   果然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一幅一幅地送,“好处”也一幅一幅地要,这才是正确打开方式。   虽然他一开始真的只是单纯的想送,但是后来尝到了甜头,他便想着在一个适当的范围内,适当地要点“好处”,因为这实在是很有利于他的追妻进度。   要开始画了,他的手解着扣子,慢条斯理的动作流露出一丝矜贵与优雅,像是一个绅士贵公子般,玉立于此,圣洁不容亵渎。而她此刻,却正是在准备“亵渎”他。她在把他从高冷的雪山之巅拽下,径直拽落凡尘。   南迦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要去看他解扣子。上次的经验教训她可没忘。也不是他是不是整天揽镜自照练习解扣子,不然怎么能……解得这样勾魂摄魄,几乎要牵走她的理智。   她装作认真地摆弄着手上的工具,在心里默默地算着时间,想等他准备得差不多了再抬眼。   两分钟后,她复又抬起眼的时候,却是猝然怔住。   他就那样神色慵懒地站在那儿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才倦倦地勾了勾唇。   这副画面,几乎要叫人血脉喷张。   不能说情.色低俗,倒是萎靡奢丽,给人高不可攀之态。高高在上的,浑然不似凡夫俗子。   三年不见此景,她的心跳却找回了三年前的记忆,依旧如鼓声雷动,经久不息。   她试图克制一下,不要让自己的眼神太放肆,可是结果却是全然失控,自从看见他的那一刻起,她的眼睛就沾上了他,再也移不开。   想法是会骗人的,动作是会骗人的,任何事情都是会骗人的,只有心跳不会。   南迦眼中的惊艳经久未散。   和他做的时候大多灯光昏暗,他们也是近距离地接触,而这一刻,天光大亮,她就站在不近不远处,肆无忌惮地将他的全身纳入眼底。   她几乎要失去所有的语言。   三年前的震撼,如今卷土重来,她的震撼一点不少,百看不厌。   她的反应顾识洲全部看在眼里,他的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很大方地任由她看。   南迦指尖几乎要陷进肉里,疼痛感终于唤回了她的理智,她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开始了?”   “你要不要指导一下我的姿势?”   “哦……对。”   她像是木偶人一样,他说一声,她就跟着做。她走上前去,试图指导一下他的动作,可是她的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别装了,你分明是去占便宜的,便宜都叫你占了,怎么还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呢?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南迦心里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   但是她丝毫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因为也有一种可能是,她的大脑已经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   顾识洲看上去无辜又纯情,任由她摆布,一点意见也没有,实在是乖极了。   南迦感觉自己在犯罪。   一步一步的,引诱邻家纯情小公子。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怕她会流鼻血,流下来后那得多丢人?   她的手指触上他的身体时,她感觉指尖灼热。他身体的温度好像通过她的指尖传递了过来似的。   每一场接触,都是一场折磨。   南迦深吸一口气,匆匆忙忙摆好,就撤走离开,回到原来的位置去,准备开始动笔。   顾识洲轻轻一勾唇,像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的淡然。   南迦很想集中一下注意力,但是这显然有点难。她抿紧唇,不断清空自己脑子里的黄色想法,才终于可以专心地动笔。   她知道这很不专业,但是她也控制不住自己。   过了会,她终于渐渐进入状态。   时间流逝得太快了,快得她毫无察觉,便已是夕阳西下。   但是她致力于精益求精,每一寸都在精心雕琢,以至于这么长时间过去,也并没有完成太多,只有一半多一点。   光线渐渐不足,她揉了揉僵硬生疼的后颈,饱满的情绪和感觉难得,她想继续,但是顾识洲却开了口:“要不明天继续吧?我有点累。”   南迦微愣,像是从她自己的世界中被他拉了出来。她下意识说好。   “那你快休息一下。”她还沉浸在自己的画作之中无法自拔。真的很完美,她很喜欢今天这幅画,一直以来隐隐卡住的瓶颈期,好像在这一创作期间突然冲破了。她满意地欣赏着半成品,偶尔修修改改,乐在其中。   这幅完成之后,会比三年前那幅更加惊艳,也更加完美。这无疑是一幅成功的作品,顾识洲这画换的不亏。   南迦突然意识到这幅画是她要画完送给他的。她的笑意忽止,心生不舍起来。她好不容易画出一幅自己满意的作品,实在是舍不得给他。   下一秒,南迦便开始唾弃自己,人家给了她一幅那么好的画,不过是要她一幅画作为交换而已,而且他还辛辛苦苦地献身做了模特,她怎么能有这么小气又过分的想法?她这样,与剥削者何异?不能看着顾识洲好欺负就逮着他欺负吧?   南迦深深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并且适当地唾弃了一下自己。   忽然,她听到顾识洲在叫自己。   她应着声:“在呢。怎么啦?”   “可以帮我拿个东西吗?”他的声音从浴室的方向传来。   这么一会功夫,顾识洲已经拿好衣服去洗澡了。可能是受不了这么长时间身上附着的些许可以忽略不计的灰尘吧。   南迦一边说好一边往他那里走。   “要拿什么?”   顾识洲等她走近了才说:“睡衣不小心弄湿了,你帮我再拿身睡衣可以吗?”   弄湿了?   那么大的浴室,还能把睡衣弄湿吗?   南迦吐槽着,但也没有见死不救,还是问道:“放在哪里?”   “就之前的哪里,没有变。”   家里的所有东西,之前在哪里,现在还在哪里,什么都没有变,所有的东西都和我一起在等着你回家。   顾识洲将后面的话都吞了下去,兀自藏在心底里,并没有说出口。   南迦微愣了下,“好。”   她去之前他放睡衣的地方找,也是这时才发现,整个衣帽间,原先放她衣服的地方仍旧是放着她的衣服,一点空间都没有少。而且她以前的那些衣服早已更替,这里所放的都是当季最新款的衣服。和从前一样,也依旧是只有那么一小个区域是属于他的。   恍惚间,她以为她穿梭了时空,回到了三年之前。   她不由怔然,所以她走了三年,这里属于她的地方却还是属于她,一点都没有变吗?甚至于,即使她不在,该给她准备的衣服也还是在准备着、及时替换着吗?就好像是在为她随时回来做着准备,让她随时可以入住一般。   三年过去,多少事情都已经物是人非,却还有这里,竟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   她这才明白他的那句“就之前的哪里,没有变”意味着什么。何止是说他的睡衣,简直是说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变。他这句话的分量,比她刚听到时所想象的,还要重。   重到了她都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好像并非她从前认知中的绝情,相反,他深藏起来的深情,几乎要将她淹没。   顾识洲在浴室里扯着声问:“找得到吗?”   南迦被这一幕所震惊,还没有去找他要的睡衣,这会子才堪堪回过神来去找。她自然是知道他的睡衣都放在哪里的,从前她不知道帮他拿了多少次。   要么是在他回家前拿好放浴室,想让他一回家就能洗澡,要么是他洗完澡就跟她说忘记拿了,让她帮忙拿一下,可是她要是真信了,拿去浴室,便会被他拉进去,他会一边亲她一边俯首在她身边,低哑着声音说:“又中计了。”   后者,十次有九次是假的,此人的恶劣程度可想而知,可她又偏偏,每每都中计,被他骗去,好一通欺负。   或许是心甘情愿的吧,不然又怎么会真的中计那么多次。有了第一次,要是不愿意,哪里还会有第二次。   往事涌上心头,多少有点涩意心酸。   南迦垂眸,不愿再回想。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就让他们淹没在时光中吧。   她在给他拿睡衣的时候也有思考过,他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不是男女朋友了,而且他给出的理由也不是忘记拿了,所以,和以前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南迦觉得,他的过分还没有到这么不要脸的程度。   于是她选择再相信他一回。   她拿好睡衣便走回浴室,“喏,来了。”   她就在门前,他只要打开门,伸手出来拿一下就好。   然而。   事实证明。   她还是低估了顾识洲的恶劣程度。   在那只手伸出来握住她的手腕时,她还在提醒:“你往回收,你握住我的手了……”话音未落,她便被拽了进去。   在被拽进去的那一刻,她花容失色,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他竟然真的这么不要脸?   南迦惊慌失措地被拉进去,迎来了他温柔又极带安抚气息的吻。他的吻簌簌落下,落在她的眼睛上,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这一次,完全没有酒精。   她的意识应该是完全清醒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理智断线了。   一开始她还能挣扎一下:“顾识洲——”   顾识洲浅浅笑着,“嗯?”   他忙着亲她,一边抽出空说:“刚才你看着我的眼神,就差冲上来吃掉我了。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好不好?”   南迦没想到他发现了。脸上顿时晕开一片红来。她很难为情,可他却只是引诱着她:“刚才想做什么?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来,好不好?”他甚至拉住她的手,主动带她。   南迦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疯了。   他疯了,她也疯了。   两个疯子——   她死死闭上眼,就好像闭上眼了就如坠梦境,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接下来,她的理智如断珠般洒落在地,一点不剩。   浴室里有热气,腾腾如云雾。她感觉不到凉意,只感觉得到身上越来越烫。   事情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棠园这里倒是成了个妖精洞,只要踏入,就是一晚上的沉沦,只有到第二天晨光破晓,才能离开。   这里或许,是有着魔咒的。有着只针对南迦的魔咒。   第二天倒是好了,她都不用走,便可以接着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这里夜以继日地勤勤恳恳工作着呢。   这一晚上,比上次更加疯狂。具体表现在——   南迦四肢酸疼得抬不动。   她对自己感到非常非常的恨铁不成钢。   这都是什么事……   他像个男妖精,他勾引她……   她死死捂住脸,不愿意面对现实。她承认,画画之前她对他是有过些不太正经的心思,可是画画的时候她还是很全神贯注的,没再去想那些。可为什么几个小时过去,他不过三言两语,便能勾得她再度回忆起那些不太好的心思,并且直接沦陷?   算了。   她承认。   是她见色眼开。   都是她的错。   安先生的这幅画,她收的真的很不容易,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两次,还赔了一幅自己的画。   顾识洲一如往常地靠过来,在她耳边含糊道:“早。”   呵。   南迦拒绝接受他的早安问候。   她艰难地开口:“对不起啊……”   “嗯?”   “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们俩这样也不太好,今天我会把画给画完的,然后我们就……”   他忽然抬眸,眸中的慵懒倏然退却清空,只余凉漠。就那样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她却能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他的难过和悲伤。那是一种极为深切的情感,映在他分外白皙、白皙得有些病态的脸上,深切到能够惊动内心最深处的柔软。她的话音就这么忽然而止,再进行不下去。常道别人渣男,她此刻又何尝不像是一个渣女?   他忽然提唇:“就什么?”   南迦艰难地继续:“就,分道扬镳。”   这是一个很伤人心的词语。   但是也是个不得不说的词语。   “你为什么总是想着和我分道扬镳,就从来没有想过重新和我在一起吗?”   “……”   “明明,你还是爱我的,不是么?你要是不爱我,那最少,也喜欢我的脸,我的身体。”   “……”   “我也不是很介意,从走肾到走心,我能等。”   “……”   “但是就一条,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以分手为最终目标,一直想着分手?你稍微的设想一下我们复合行不?”   “……”   “我觉得我也没有那么差劲,我哪里不好,你说,我接着改,行不?”   南迦再度噎住。数度说不出话来给予回应。他说的很有道理,也带着被伤害的难过,却仍旧是卑微。   他说的没错,她一直想着分手,一直把彻底分开作为最终目标,即使中间被他打断,她也还想着把局面拉回来。可事实是她每一次都失败了,每一次都拗不过他。她想分,他想合,拉锯之下,她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可是,他们早就是分开的状态了呀。   早就分手了,不是吗?   顾识洲的吻又落了下来,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他一边亲一边诱哄,来硬的来软的,软硬兼施,什么手段都要叫他使尽了。   “答应我,好不好?哪怕你现在不能答应我很多,那你就先答应我别老是想着分手。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娶你,想和沈敛之一样去你家提亲。我做的一定比他好,我一定比他爱明姣更深地爱你,好不好?”他一边亲一边说,南迦连拒绝的话都找不到机会说出口。   她怀疑他在耍赖,但是她没有证据。   好半晌,她才找到机会说出那么一句:“我们不合适……”   顾识洲也不急着反驳,只是继续附过去亲她。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了他的突然用力:“真的么?可是我觉得很合适。”   南迦怎么也没想到,昨天折腾了那么久,今天这么早他还能来个回马枪。更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出,那一瞬间,她险些叫出声。她紧紧咬住唇,几乎要用尽她所有的力气,狠狠瞪他,咬牙切齿的,殊不知她的眉眼间,早就布满风情。   她自己不知,但他全都看在眼底,怜爱地亲吻,恨不得将其全部珍藏。   南迦忍了又忍,她觉得她简直是在用生命在忍受。她警告道:“顾识洲,你不许使坏。”   顾识洲扬唇,“那你答不答应?你先答应我,好不好?”   他这简直是耍赖。   南迦不理他。   可她经不起他一次又一次的耍赖,她数度险些破功。   一直到再度睡过去,这期间也不知有没有不小心点了头。   她太累了,是累得睡过去的。   顾识洲却没有丝毫倦意,她睡着后,他轻轻地亲着她的额角鬓边,温柔如水,带着深深的怜爱。半晌,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   他的眼眸很深邃,想不通她为什么就是,这么执着地非要离开呢? 第72章 双更合一 成功加上好友   南迦再次离开的棠园的时候, 画还没画完,因为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她走后,顾识洲再怎么给她发消息,她连回都不带回了, 甚至于, 没多久, 可能是他发的消息太多, 南迦不耐烦地把他拉黑了。   顾识洲看着发不出去的信息, 陷入了沉默。   这个难得幸存一段时间的号, 到底还是阵亡了。   他想让徐特助再去办一个号来, 可是想了想, 还是作罢。先让她消消气吧。   那天他的确是逼得太过,她睡醒后完全不理他,说走就走。   可是, 他也着实是急了。   她真的从来就没想过复合的事情, 他怎能不急。   再不转换一下她的概念,再过很久,他们之间可能也依然毫无进展。   那幅画了一半的画还在棠园, 他在等着她哪天会过来, 可是事实是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之后, 她也依然毫无动静,就像是完全忘了那幅半成品一般,也或许,她是因为太过生气而不想画了,也不想理他了。   顾识洲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眼看着沈敛之和明姣婚礼都要开始了,他们也依旧没有和好的迹象。   顾识洲平生很少羡慕别人,沈敛之是第一个。   因为家里有别的事要忙, 南迦试图通过繁忙把顾识洲抛到脑后去。   明姣要结婚了,她和江如因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陪着明姣逛街买买这个买买那个。没时间的话就交给管家,让他们去筹备。   结婚这种事情,只有亲自准备起来才会知道有多忙。   南迦忽然觉得不结婚也挺好的。   这期间她还听说了倪初然在相亲,和韩家的小儿子,而且亲事好像成了。   韩鸣卿她有所耳闻,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百花丛中过都难以形容他的会玩。   没想到兜兜转转,倪初然的最终归宿竟然会是如此。   能说什么呢?再多的感慨,也只能化作一声世事无常。   她不由觉得好笑,当初她和倪初然双双为了顾识洲争得那样疯狂,可如今,她们谁也没能和顾识洲在一起。   倪初然当初多高的傲气呀,如今想不到也是愿意自折傲骨,竟甘愿堕落至此。   当初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时候,倪初然恐怕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吧?   南迦忽然很想去参加她的婚礼。到时候如果明家收到了请帖,那她倒是不妨去看看热闹。   当初倪初然对她做的事情,她尚且没有如数奉还,而这次,机会来了。   申城上流圈子最近也算是很忙了。   一桩接一桩的喜事。   明姣的备婚,南迦也不过是参与了两天就撤退了,太繁琐忙碌,她还是忙她的追寻去吧。   她感慨道,嫁人果然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当初要是和顾识洲结婚的话,她一个人可能还搞不定这么多事情,因为要想给自己一个完美的婚礼,那前期的麻烦事可就多了。   不知不觉,她又想起了顾识洲。   南迦垂眸,那天从棠园离开以后她就没有再联系过顾识洲,而且他太吵了,她还没忍住把他给拉黑了。   他也就真的没再出现,她得以稍微清静了些时候。   她记得她的画没画完,但她不想再给他画了。   那天的事情她没有忘记,甚至每一寸时光她都还记得。但也正是因为记得,她才更不想去面对他。   他说的话她有好好想过,她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始终是抱着迟早要分开的态度来的,也一直以此为目标行事。他问她是不是真的没有想过复合,她的回答是——是的。所以这么长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也始终没有改变过态度。   她不想重蹈覆辙。   因为太爱了,所以分开的时候也太痛了,一次的痛苦要用好几年来平复,她不想再经历一次痛苦。   追寻在一步一步走向更好,她还想着开一次画展,她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她不想一直沉迷于情爱。   除了在忙追寻的运营,她就是在画画,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忙起来,倒也能把和他的事情忘在脑后。   司越找了她一次。   恰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她正好得了片刻空闲的时候。   于是她便答应和他见一面。   他们之间有好多话还没说清楚呢,一直这样下去也不太好。   南迦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因为她始终不相信他会是做出那么多坏事的人。   约的地方是在一家咖啡厅,并没有什么人。   南迦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也看见她了,微微一笑,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小束花,“送给你。”   南迦微愣,旋即笑着收下。   司越笑着问:“最近在忙什么?”   南迦说:“家里有桩喜事,最近在帮忙。追寻也很忙,时间就有点满。”   她在解释为什么一直没有和他出来。   司越迟疑了下,还是问道:“顾识洲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我的话?”   上次在机场的事情,他至今仍是耿耿于怀。   一定是顾识洲趁机和她说了什么他的坏话,她才会突然那么对他的吧?   他猜测了很久,心惊胆战的,就怕顾识洲把所有的事情都和她和盘托出。但是……他觉得他做的那些事倒也不必直接被宣告死刑,他可以解释。   南迦深深地看着他,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三年前,我和顾识洲、倪初然的事情你有插手吗?”   司越就知道,她一定是知道了,所以这段时间才会如此反常。   他着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南迦并没有流露出焦急或是不耐,只是浅浅一笑:“你说。”   有那么一刻,司越整颗心都宁静了很多,他忽然不想再说更多冠冕堂皇的话来解释与遮掩。可是事实又告诉他,他不能那么做。司越无奈道:“他都跟你说了多少?”   “司越,你别管他和我说了什么,我就只是想听你的解释而已。”南迦的声音仍旧是轻柔,“我只是没想到,当年的事情还会有你的身影罢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司越放在桌下的手握了又紧,紧了却松,几度重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像是泄了一口气般,开了口:“我找了你很多年,但是我在家里没什么权利,所以一直也找不到你。等我手上终于有了点权利的时候,也终于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和顾识洲在一起了。南迦,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我不想你们在一起,所以我才会……使了点手段,想让顾识洲和倪初然在一起,这样你们就会分手了……”   他也算是全部说了出来。只是将自己所做过的事情简单掠过,没有过多描述。他做的事情,描述得越详细他在她眼里的形象就越坏,所以还是简单概括就好了。   南迦在听顾识洲说的时候,和在听他说的时候,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在听他亲口承认的时候,那种震撼感更加强烈。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年看似很正常发生的所有事情的背后,竟然是有一只无形的推手的。   南迦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虽然她不想回忆,但是当年在倪初然出现之前,她和顾识洲的确是过得很好的,日子不过寻常而已,他们之间谈不上轰轰烈烈,但也算是细水长流。要是没有倪初然出现,或许他们会一直这样安好地过下去。时光斗转,或许现在他们已经结婚,甚至生子。   一切原本算是稀疏平常的事情,骤然被打破,所有的事情走向也都随之起了变化。   他这个在背后的推手,又何尝不是改变一切事情的主宰呢?   南迦心情很复杂。她难以想象司越对她能有这么深的感情,也难以想象他会为了她而做出这么多可以称之为疯狂的事情。他和她之间的那些情谊,值得他这么做吗?   司越很怕她生气,更怕她从此再也不理他了。他小心翼翼地凝视着她的表情变化,有些颓然道:“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你们分开,只是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   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道过歉,包括顾识洲。这是他第一次低头,也是他第一次道歉。   他自幼受尽苦难,她是他人生中难得出现的一道光,他只是想拥有这道光。   南迦的声音里仍旧是充满了不可置信:“我真的没想到你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用别人来插手……”   即使他真的不是个好人,即使他真的不适合她,那也应该由她来评判一切,而不是由别人来横插一手。   “可是,迦迦,如果他真的坚定不移地爱你,那你们就不会分开了。我是希望你们分开,可是我做的事情又何尝不是对他的一道考验呢?”   南迦忽然沉默了。   他说的……有道理。   “事实证明,他没有经过这道考验,所以你们才会分开,不是吗?”   南迦渐渐抿紧了唇。   他说的没错。   如果她和顾识洲之间本身没有问题,那又岂是别人说想拆散就能拆散的?司越就算做的再多,也是不起作用的。   归根究底,只能怪他们之间本来就已经存在了问题。   司越见她听进去了,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气,“我知道,当初是我错了,我保证,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我再做什么事情都会经过你的允许,好不好?”   他希望,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   “你做梦。”顾识洲忽然出现,大步朝他们走来,看着他的眸光凌厉如刃,“什么叫做我们之间本来就有问题?司越,司家和顾家斗争已久,但祖祖辈辈都是光明磊落,从未出现你这样的小人。我和她之间的问题与你何干?”   他身上的气质过于迫人,压得人难以与他直视。面色冷峻清冷,浑然叫人陡生寒气。   司越咬牙,他没想到顾识洲会突然出现。   脑子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很快,他反应过来,“你跟踪我?!”   顾识洲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自己小人做多了,还不许别人防着你么?”   “你——”   顾识洲走到南迦身边,好几日不曾见她,他属实是想了。今天趁着担心她的名义跟过来,正好可以见她一面。   他问她:“要不要换一杯?这个很苦。”   他指的是她杯中的咖啡。   他话题转的太快,脸也变得太快,南迦愣了一下,才摇头:“不用。”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学生了,出社会多年,忙于工作的时候,她常靠着黑咖啡提神。她和他想象中的什么都没经历过的人不同,如今的她,早已经可以独自面对风雨,也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司越黑着脸说:“今天是我和南迦的约会,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们。”   顾识洲刚准备杠他,南迦却也出声了,“你先出去吧。”   顾识洲一噎。他可以任由司越怎么说都不走,但是她开了口,他便不得不走。只是这一走,多少是带着点心不甘情不愿,难以想象她居然为了司越而让他走。   等顾识洲走了,南迦复又开口问:“你为什么会为了我做这么多?我……真的值得吗?”   她的确是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完。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在他心里竟然有这么高的地位。   司越微顿一会,方才开口道:“南迦,当年没有你,我一个人,很难走过那段全是遗憾的时光。”   别人的童年是“小有遗憾”,他的童年,全是遗憾。   南迦忽然觉得难受。   心脏难受得喘不过气。   是啊,他比其他人来说,经历得太多太多。   “那个时候,我过得不好,你过得也不好,在我眼里,我们是相依为命的。直到后来我离开,我一直在想办法联系你,只是当时我在家中毫无地位,我没有办法找到你。”   如若不然,你也不会认识顾识洲,你只会认识我。   司越觉得苦涩不已,终于是把后面的话吞咽了下去。   “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我只是想让你过得更好,但是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他喃喃道。   南迦难受得说不出话。再怎么样,此时此刻,她也再无法说出一声“怪罪”。他们两个,只是都是一样的苦命人罢了。   他们受过一样的苦,一样艰难地走过一段时光。   她心里的柔软陡然被他撬动,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怒火。她低眸微叹:“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也要向前看,努力过得好一点,好吗?”   她这话,其实就是拒绝之意。她的意思是,他们俩是不可能的。   司越这么久以来的一点希望,终于还是破灭了。   他声音有些哑地问:“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可以跟他道歉,我可以……”   “司越。”她打断他的话,“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的……很抱歉。我的确还在生气,但是一码归一码,我没有混为一谈。”   她对他,是真的没感觉。不相爱的人,在一起也是徒劳,硬凑是没有用的。   司越好像看明白了,他苦笑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   他一直都知道的,即使再不愿意承认,也没法否认这个事实。   不管她表现得有多绝情,她心里一直都是有顾识洲的。   “什么?”   “你还爱着他。承认吧,南迦。遵循一下你的内心,欺骗得过自己,但是欺骗不了别人。”他逐渐平静下来,“三年前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不想伤害你,但是好像,还是伤害了你。事到如今,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来找我,不要客气。”   他说这话,是因为他觉得今天之后,她可能再也不会理他了。   他很难受,但是他没有办法。   “我原以为只要我努力,就可以把你们分开,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我分不开一对相爱的人。”   司越看了眼门口的方向,顾识洲还站在那里等她,收到他的目光,狠狠瞪他一眼。明明是再成熟不过的人,在面对情敌时,就变成了幼稚鬼。   司越苦笑,他没有感觉错,他们确确实实还在相爱。不管经历了什么,不管分开了多久,他们都仍然深爱着彼此。   他从来都只是一个外来者。   一个并不受欢迎的外来者。   他做的一切,把自己搞得像跳梁小丑一样,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还惹了她的厌弃。   南迦愣愣地抬眸看他。   他在说什么?   一对相爱的人?   ——是在说她和顾识洲吗?   她挣扎着解释:“你误会了……”   “旁观者清。”他微微一笑,便起身了,“我不打搅你们了,我先走了。就是……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他仍是忍不住提出请求。   无论如何,即使他不是她最爱的人,他也不想成为她最讨厌的人。   如果她讨厌他,那他的余生,都会被困囚在极为难受的牢笼之中,难以自拔。   他不敢奢求别的了,只希望,她不要讨厌他……   南迦抿紧唇,在对上他令人心疼的眼神时,忍不住站起身过去抱抱他。   相拥之时,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放心吧,不会的,不会讨厌你。你很好,你只是做错事情了,我们做不成爱人,但我们还是朋友。”   司越的眼眶瞬间红了。   有时候打动人心,真的很容易,只需要简短的这么几句话,便能彻底摧毁一个人再坚硬不过的故作坚强。   顾识洲在不远处看着,拳头紧攥,死死忍着冲过去的冲动。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说着说着还能抱起来?!   抱什么抱?有什么好抱的?   可他要是冲过去,难免又会被她赶走。   顾识洲强迫自己转开目光,不再去看这刺眼的画面。   没多久,司越就离开了。   经过顾识洲的时候,他深深地看了顾识洲一眼。   那一眼中饱含了多少情愫,只有他自己知道。   顾识洲毫无温度地扫了他一眼。   见南迦没有和他一起走,顾识洲才回到她身边去。   南迦只是想自己坐这静静。   刚才司越要离开时,跟她说了最后一句话。他说的话,也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旁观者尚且能看出他们彼此相爱,她这个身处其中的人,为何又如此掩耳盗铃。   她从来认为,相爱的人才能在一起,不然岂不是一对怨偶?包括刚才在拒绝司越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她不喜欢司越,又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   可是问题来了,她喜欢顾识洲吗?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和顾识洲在一起呢?   她是不是自相矛盾?   顾识洲走过来,她面前的一小片灯光被他高大的身影遮去一点,她倏然抬眸。   灯光之下,她美好得让人难以直视。   宛若仙灵。   顾识洲轻声问:“要回去吗?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这是自上次她从棠园离开以来,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南迦其实挺难想象他为什么还在这里的,刚才她在让他离开的时候,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的不可思议和难过,难过于她竟然和司越统一战线而让他离开,这对顾识洲而言,无异于是一种类似于侮辱的感觉吧?他那样高傲的人,在这一刻,应该是甩袖离开,再不作理。   可他没有,他仍然留了下来,并且等到他们说完话,他才走过来,问她要不要回去。   这在她眼里,无异于委曲求全。她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一头大狮子,小心翼翼地收敛起了自己的张牙舞爪和凶狠之状,温柔地说:“我是小西几。”   这一幕,几乎要将她的整颗心都揉碎。   她点了头,“嗯,要回去。我家司机在外面等我。”   有司机,她也就用不上他。   顾识洲蹙眉,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他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能和她独处,但眼看着,又是泡汤了。   他有些舍不得,但是便只能珍惜好和她从这里一直到门口的这一小段时间。   南迦拿好东西便起身回去了,他跟在她身边,和她打着商量,“能不能,把我拉出来?我保证,控制住自己,少给你发消息,好不好?”   南迦想说不好。   但是他还在她耳边叽叽喳喳:“或者能不能加个微信?方便聊天,你还可以给我设置免打扰。”   南迦:“……”   大可不必如此。   她有些无语地看他一眼。   顾识洲摸摸鼻子,他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想有个她的联系方式。   他以为又失败了,可是没想到,南迦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打开手机,找出微信的二维码,递给他。   顾识洲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三秒钟后,他掏出手机,扫了她的二维码。   ——成功加上好友。 第73章 双更合一 惹“顾”上身   南迦加完顾识洲以后, 如他所愿设了免打扰。   她很光明磊落地当着他的面设的,然后她成功看到顾总脸上刚出现的笑容忽然滞住。   她心情忽然很好,步伐轻快地找自家车去了。   顾识洲勾了勾唇。   他已经很满足了。   免打扰就免打扰,只要是她列表中的一员就行。   他发消息, 就算她没法马上看到, 有空划拉信息的时候, 也迟早会看到的。   或许每一个追求者加上微信后的第一件事情都是看朋友圈吧。很庆幸的是, 她的朋友圈没有屏蔽他, 虽然还是仅三天可见, 但是他还是能看到她昨天刚发的一条——明姣的婚礼邀请函。   她应该就是随手帮忙转发的。   但也不妨碍顾识洲点进去瞧瞧。   在看到沈敛之和明姣的结婚照后, 他承认, 他嫉妒了。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嫉妒过别人,因为没有任何东西是他努力却得不到的,只要他想要, 他基本上努力一下就都能得到。这真是第 一回, 是他怎么努力都没用的一回。   他有沈敛之的微信,也早就见过这个邀请函,但是当时根本没有点进去看过。也就是这是南迦发的朋友圈他才会点进去自己给自己心上扎刀。   看完以后, 他找出来沈敛之的微信, 给他发消息:【恭喜[微笑]】   简直阴阳怪气到极点。   但沈敛之一点都不生气。这只是个可怜的男人, 不值得生气。沈敛之心情颇为愉悦地回复道:【谢谢。到时候给你发请帖,记得来喝喜酒。】   顾识洲被噎住。   去肯定是要去的,再扎心也要去,因为她肯定在,他想趁机见见她。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见面都是他精心谋划来的,每一次见面都是他的处心积虑, 可谓是弥足珍贵。   人这种生物,拥有的时候永远不知道珍惜,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当初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该出差他就出差,毫不含糊,公私分明。要是换作现在,如果能和她在一起,他一秒钟都舍不得拿去工作。多少是有点昏庸的意思了,也是这时才能切身体会从前“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原因。   顾识洲微微摇头,自己也忍不住勾唇自嘲。   谁能想到他竟然能在一个女人身上栽成这样。   不远处,倪初然看见了顾识洲,还以为是自己,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他。她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她按理来说不会在这里,更不会是走路走在这里。她这样的人,出门肯定都是车接车送的才对,就怪那个韩鸣卿,今天他们明明约好了出来吃东西的,他还很绅士地来她家里接她,可是吃饭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是接到了谁的电话,说走就走,二话不说的就把她丢在餐厅了。   倪初然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一腔火气。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个电话肯定是他在外面的女人打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骚蹄子,能把他勾引成这样!而他眼里也是真的没有他们倪家,不然他怎么敢这么对她!   偏偏如今倪家需要韩家帮助,她也被迫低他一等,不仅得放他走人,还得佯装大度不生气地出来自己打车回家!   她倪初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她一边从餐厅走出来,一边委屈到了极点。   看到顾识洲的那一刻,她依旧控制不住满心的欣喜。像是沙漠中的人见到甘霖,迫不及待地便朝他快步走去。   “识洲!”   顾识洲刚准备离开,没想到就碰见了“熟人”。他回眸一看,果然是倪初然。这道声音他可再熟悉不过,曾经他把她和南迦在咖啡馆的那段视频回放过无数遍,她的声音他自然也是听过无数遍。   他蹙起眉心,只不作声地看着她。   倪初然见他看着自己,有些高兴,还有些紧张地抿起唇,露出她觉得最优雅的浅笑:“识洲,好巧呀,你怎么也在这里?”   顾识洲没有兴趣跟她在这里聊天。   他转身便准备离开,甚至于连和她打招呼的兴趣都没有。   倪初然见他要走,着急了起来,“你别走呀。我们难得遇见,能不能说说话?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她有些委屈,就是因为顾识洲不要她,她现在才得和那个姓韩的硬凑成一对,忍受这种人的侮辱和轻视。要知道,当初她和识洲的婚事都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他只要点个头,他们现在早就已经是夫妻了。就是因为他不点头,他不要她,所以她白白蹉跎了好几年不说,现在还得和那种人将就。   “韩太太”哪里比得上“顾太太”好呢?“顾太太”的分量可远比“韩太太”重,而且顾识洲也比韩鸣卿好了数十倍数百倍。她好端端一个丈夫,现在不得不换成一个她压根就不喜欢的人,天知道她有多恨?   她受了这么多委屈,可是到头来他却连她的面都不愿意见吗?   倪初然怎么可能甘心呢?她咬紧唇,小跑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识洲,你不要不理我……”   顾识洲不明白她纠缠的意义,“倪小姐,请你明白,我们之间是没有关系的。”   倪初然泫然欲泣道:“怎么会没有关系?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早就知道错了,真的,我一直想和你说句对不起,但是你一直不愿意见我……”   顾识洲闻言,方才来了些许兴趣。别的无所谓,但是她的道歉,他还是想要的。   只不过——   “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她应该为她当初那样对南迦而感到抱歉,并且亲口和南迦道歉。   倪初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微微愕然。   看她这样便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真心悔改,道歉更称不上是什么诚心。他们之间没有说话的必要。顾识洲些许清冷的眸光只不过掠过她身上少许时候,便断然收回,准备离开。   倪初然有些着急,连忙挡住了他的另一边去路,“你别着急走,就听我说两句好不好?两句就好!算我求你!”她的声音称得上是恳求。   他眉心蹙得更深,不明白她这样的纠缠有何意义。最终,他只道:“我给你三分钟,就在这说吧。”   倪初然有些自嘲地勾了下唇。他连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都这样吝啬吗?她的满腔深情,到头来,竟像是笑话一场。   三分钟……也好吧。   倪初然瘪着嘴,便开始诉起苦来:“你知道吗?我和韩家的韩鸣卿相亲了……”   顾识洲又一次蹙眉。与他何干?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他和你比起来,真的很不好很不好,很差劲,很糟糕,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你知道吗?他还很花心,他在外面有很多女人……识洲,我真的早就后悔了,当初我不该干涉你和南迦的,我们这样的家庭,在外面有个女人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你这才一个而已,算得了什么呢?我真的好后悔,你说你在外面养着就养着,我为什么非要干涉呢?现在好了,韩鸣卿在外面有不知道多少女人,我什么办法都没有,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甚至,任由他踩在我头上欺辱我。”她说着说着便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她是真的后悔了。当初她要是知道知足和珍惜,现如今她就不至于变得这样凄惨,现在这一切,再苦也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顾识洲:“……”   他真的愕然。   她说她后悔了,他差点就信了她是真心的悔过,哪里想到她的脑回路这样异于常人,后悔是后悔了,但是后悔的原因却是这样奇葩。   他没忍住打断道:“你还是没有抓住重点。南迦不是我在外面的女人,也不可能被我养在外面。我想给她的,是八抬大轿,是三书六礼,是名正言顺。你是该后悔,但应该后悔的是你没看清楚这一切,应该后悔的是你不该看上我,不该非要嫁给我,应该后悔的是你不该挑战我的底线,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她,并且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逼走她。”   他的一番长篇大论,说呆了倪初然,她就那样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   “实不相瞒,我从来没准备娶你,即使订了婚,没有多久婚约也会取消。你和我爷爷再怎么强行逼迫,也不可能逼得动我顾识洲。顾太太从来都只会是南迦一人。从始至终,从来如此,从未变过。”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一字一句,严谨认真,像是在告白。他这样的人,要么不告白,一告白起来,深情令人动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倪初然根本不会相信这样的话竟然会从顾识洲口中说出来。   她张了张嘴,几度说不出话来。除了震撼,还有铺天盖地而来的嫉妒。   她的婚姻已经是面临凄惨的境地,凭什么南迦可以拥有这样的顾识洲?可以拥有他的全部又深切的爱?   顾识洲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她久久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的每句话,都像是在她的心上狠狠插刀。她一直以为,当初如果她大方一点不去管南迦,心胸宽广一点容下南迦的存在,现在她的生活就会是另一番场景,可是顾识洲却亲口告诉她——不是的。   他说,他的妻子只会是南迦,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的,不管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是他的妻子。   多么残忍啊……   南迦到底是有什么好的,才值得他如此呢?   他对她和对南迦,俨然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对待。   倪初然的泪水朦胧了双眼,已经朦胧到看不清他的模样。   顾识洲言毕,不欲再久留,他转身便要离开。他想离开,又哪里是她能阻止的。   不曾想,一转身,他却是对上南迦的目光。   她坐在明家的车中,车窗落下,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们这边。   距离约莫有五六米。   不算太远,但也不近。   他不确定她都听到了什么、有没有听到,紧张的是他现在和倪初然站在一起,她会不会误会?   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对倪初然尚且如此忌讳,更何况是她?她心里肯定也是介意的。   倪初然只顾着哭了,完全没发现南迦。谁也不知道她在那里看了多久。   倪初然见顾识洲对她和对南迦完全不一样的态度,更是哭得更加伤心。   南迦:“......”   以前面对她的时候,倪初然不是很嚣张很高高在上吗?现在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公主又是谁?   泫然欲泣,几乎要哭断肠一般,根本不符合倪初然的人设。   南迦一时有些无言。   她刚要叫司机开车,车窗就被顾识洲按住,“等等。”   他不确定她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会否误会。好不容易拉亲近的关系,好不容易刚刚加上微信,他不想让一切付诸东流。   “迦迦,你先听我说。”   南迦没有只看到一点,她全都看到了,顾识洲说的所有的话她也都听到了。她没有生气,她就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顾识洲,想先离开而已。而且偷听别人说话本来就不好,虽然她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看见倪初然和顾识洲在一起,鬼使神差的便让司机停车,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她车一停下,他们便开始说话,她也就都听到了。   她没有生气......见他这样慌张,她想解释一下。   顾识洲却以为她是坚定地要离开,阻止道:“我们一起走?”   南迦:“?”   我们不顺路吧?   “我跟她只是碰见,她非要和我说话,我只给了她三分钟。”他迅速解释完。   南迦摸摸耳垂,“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的......”   “你不要误会。”   “我都看到了,我没有误会。”   顾识洲的心稍微一松。既然都看到了,而不是只看到一半,那就没什么问题。   他继续道:“她还要缠着我,你捎我回去好不好?”   “......”   顾识洲不待她答应便施施然从另一边上了车。   南迦阻拦不及,司机看着她的脸色,不知该不该把人赶下去。   好一会儿,南迦才抿着唇道:“开车吧。”   人不能太好奇,一吃瓜就会惹祸上身。   比如现在,惹“顾”上身。   “你要去哪里,你和司机说。”她说。   总不能还跟着她回家吧?   顾识洲其实正有此意。   但他也没有太嚣张,给司机一个地址,便回过身继续和她说话:“你有听到我们刚才说了什么吗?”   南迦不擅长说谎,她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她正是因为都听到了,所以她现在才会如此心潮澎湃。   他并不知道她在身后,所以这时候他说的每一句也都是最真实的。   更别提,他是和倪初然说的话,那些话打脸倪初然有多狠,她心里便有多畅快。   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郁结尽数消散了。   和情敌之间的战斗,只要男主角是站在一边的,那那一边就是稳胜。男人的态度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南迦曾经心里有很多很多芥蒂,但是不知不觉中,他亲手抓住了她心里所有的芥蒂,并将它们一一铲除。   当初他处于一个最为难的时期,一面是他亲手创立的Aim,一面是她,他两面为难,诸多权衡之下,只想出了一个勉强的两全方式。最好的结果是什么都不会发生,最差的结果是他会暂时地和倪初然订婚,订婚后不久他把解决事情,然后解除婚约,他们依旧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   她所生气的,不是别的,是他瞒着她进行这一切。她始终觉得在他心里她没有一个足够平等的位置,他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恋人、爱人,她得不到足够的尊重。   可如今,他的每一句掷地有声的话,都在推翻她的认知。   或许,他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他真的就只是,想直接把结果呈现给她,过程他自己一个人扛,省得她担忧,也省得她为此去付出什么。   顾太太从来都只会是南迦一人。   从始至终。   从来如此。   从未变过。   他在心里,是想过把她当作妻子的。她在她心中,早就被赋予了一个妻子的身份。   他说,只有她才会是他的顾太太。   她从未想过,从未敢如此痴想曾经他的痴心。   她什么气都没了。   再也没有了。   这段时间,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别扭。可是没有办法,和“爱情”沾上边的人,哪里有不别扭的呢?   见她这样沉默,他不确定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心情如何。他开始忐忑不安地揣测起来,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在生气吗?这次是意外,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不会再和她单独见面,好不好?”   其实......南迦挺相信他的。   就算刚才她没有听到,她也不会怀疑他和倪初然有什么。   因为他是顾识洲,顾识洲的底线和原则都在那里,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去做那些不好的事情。   她太了解他了,他不屑于做那种事的。   她想告诉他不用这么担心,可是他已经凑上来亲她了:“不信你闻,没有别人的味道,只有你的味道。”   南迦:“......”   -   南迦回到家时,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热闹。   家有喜事,大抵都是这样的。   南迦站在门口看着到处挂着的红色装饰时,又忍不住想起顾识洲的那些话。   她忍不住想,如果她结婚,那又是个什么场景呢?   如果她结婚。   那她一定是嫁给她最爱的人。   最爱最爱,爱入骨髓的人。   明姣正好走出来,蹦蹦跳跳的,看上去心情好极了。见着她在那里发呆,跑过来喊她:“你干嘛呢?怎么不进来?快点进来,今天有好吃的!好多肉!可我不能吃啊啊啊,你都不知道有多折磨!”   “为什么不能吃?”   “我去试了婚纱,在十几条里选了一件最漂亮的,也是我穿不下的。”   南迦:“......”   她怀疑她耳朵出了问题,不是她耳朵出了问题,就是明姣脑壳出了问题。   明姣也觉得自己这话是有点毛病,赶紧解释道:“也不是完全穿不下,就是得再瘦两斤才行。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结婚那天我一定要瘦下这两斤,穿上那件婚纱,做最最最瘦,最最最漂亮的新娘!”   原来如此。   南迦无奈极了,“你已经很瘦啦。”   “不行,还不够。我要做最瘦的妖精,然后去勾沈敛之的魂魄,吃他的唐僧肉哈哈哈。”   南迦小小声地说:“小心把他榨干了。”   明姣一脸震惊,没想到最是单纯的南迦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几乎要惊掉她的下巴。这话谁说她都不奇怪,但是是南迦说,她就很不可思议了。   “你你你,你这个坏家伙,哪里学来的话?是不是跟顾识洲学的?”   南迦笑了起来。如春花绚烂十里,叫人难以移开眼。   真是把她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她好歹也是,谈过两年恋爱的人了好么。   明姣显然也想起来了什么,凑到她耳边嘀咕:“你和顾识洲现在怎么样啦?还是他吗?还要他吗?”   南迦目光飘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的。”   这样的问题明姣不是没问过,而这次的答案,却和以往的都不一样。   她挑眉:“哟,看来顾识洲要苦尽甘来了?他熬出头了啊。快和我说说,他最近都做了什么,才能让你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南迦不可能告诉她的。因为他最近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不要脸。说出来以后,他的形象没了,她的形象也要阵亡。   她推开明姣:“赶紧走远点,别闻到肉味,待会控制不住,你就没有婚纱穿啦!”   “咦,你害羞了!我懂,我懂还不行么。”   南迦拒绝理她。   她心里慢慢的在软化。   想了想,拿出手机,把顾识洲的免打扰关掉了。   接受他,就先从接收他的消息开始吧。   微信里还躺着其它消息。   比如余渺的,她说:【老板!花又送来了,信又送来了,和以前一样,风雨不顾地出现啦!】   南迦破天荒地回复道:【花拆掉包装分了吧,给我那里也放两朵,我明天看看是什么花。信放我桌上。】   余渺惊呆了。   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竟然真的是南迦发的消息!   还好还好她多发了一句,也还好她动作没那么快,不然这些东西可能都跟以前一样被她处理掉了。   她回复道:【明白!没有问题!】 第74章 双更合一 她来做“模特”   南迦心里发生了转变, 但她没有急着和顾识洲说。   说实话,她挺享受现在和顾识洲之间的距离的。好像隔着距离,又好像没有距离,缠绵纠葛, 不休不止。   就暂且, 再欺负他几天吧。   等找个合适的机会, 再正式地作为他们之间的转折点。   顾识洲原想着少打扰她, 怕她又嫌自己烦, 但是知道她设了免打扰, 就什么都不怕了, 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消息还和以前一样继续发,心想着反正她也不会有提示音,应该就不会烦了, 等她有空想起来看他发的消息时, 还能一点一点慢慢看,也不会无聊。   南迦以前都不知道他的分享欲这么旺盛,而且逐渐猖狂, 已经到了连做什么都要和她说的地步。   可是三年前, 他分明不是这样的。他很高冷, 很少说话,只要他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才能感受到他对她的爱意,只有他们近距离或者负距离接触的时候,她才能有他爱她的安全感。要是他不在她身边,隔着个手机或者网络,她就会觉得他离她很远很远。   顾识洲确实是变了,他变了很多很多, 多到数不清,多到南迦都无法细数。   她忍不住问自己,这样的变化她喜欢吗?   ——喜欢的。   她多了很多安全感,如被爱意包裹。爱意汹涌而来,奔向她而来。   她不用去想他,因为他自己就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盈满各个角落,就差将空气也掠夺。   强势又霸道,怎么赶也赶不走。   南迦舒了口气,既然赶不走,那就不赶了吧。   这三年的时间,他变了很多,她也变了很多。他们都变了,或许这样的变化能让他们更好地在一起。   顾识洲不知道的是她解除了免打扰,所以他每发一条消息她的手机就会震动一次。连明祈都忍不住问:“是谁给你发消息吗?”   南迦笑道:“没谁。”   明祈狐疑。   这看起来可不是“没谁”的样子。   他在想,今年明姣嫁出去了,怕不是南迦也快了?可是家里拢共就这么两个女孩儿,一年嫁两个,别说爸妈了,他也舍不得。   他忍不住叮嘱了句:“现在外面的男人诡计多端的,你们在看人的时候还是得小心点。“   南迦笑着说好。   可不是诡计多端么?   -   明姣的婚礼准备得尤为盛大。   整个申城的上流社会全都收到了邀请函。   沈敛之是认真的,他要不是认真的话,明中宪也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南迦在这时候,想起了一个人。   ——明姣的亲生母亲。   自从上次被徐特助威胁了一通之后,冯春琴没再来过追寻,没再来骚扰过她。虽然不知道顾识洲私底下是对他们做了什么,才会惹得他们这样害怕,但是好歹是躲了个清静。   南迦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主动想去找他们的一天。   她选了个他们应该都在的时间,特地去了趟南家。   当然,她没敢一个人去,叫了司机和家里的两个保镖一起,待会她进去后他们就在门口等着。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如今的她和当初的她相比,变化不是一般的大。   南有强来开门的时候,险些认不出她。   他震惊地看着南迦,难以想象她已经出落成了这样的好模样。   南迦微微勾唇:“好久不见呀,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冯春琴听见了动静,拿着锅铲便走过来:“谁啊?”   南迦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   冯春琴皱了下眉,还真没想到会是她。   南有强侧开身:“进来就进来呗。”   冯春琴急急忙忙回厨房去:“我菜快炒好了,有啥事待会说!”   南霖在打游戏。   他就在申城上的大学,动不动就回家。宿舍里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干,在家的话什么都不用他干,比起在宿舍,他还是最喜欢在家赖着待着。   南迦回来后,他打完一局才收起来手机,“姐,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有点事和你们说。”   南霖看上去很期待:“什么事儿?你说呗。”   南迦笑道:“等会儿吧。等你妈妈炒完菜过来再一起说。”   “哦。”南霖问起她最近在做什么,南迦随口应付着,没有认真报备的意思。她发现,南霖和明栩相比,她还是最喜欢明栩。他们两个是截然相反的人,南霖家庭条件不好,但是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明栩家庭条件优渥,却向来独立,大一的时候就经济自由了,生活上也很少要江如因操心。   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南迦多嘴劝了一句:“你也快毕业了,别整天打游戏了,也是该想想以后要做什么了。对自己的未来,还是规划规划的好。”   她敢保证,南霖绝对没想过工作的事情。   南霖不耐烦听,这些话都不知道多少人跟他讲过了。“知道了知道了姐。”   南有强抽着烟,耷拉着坐那儿,没什么存在感。   一如既往。   南迦从小到大,他在这个家庭中都是没什么存在感的。   他只会打工赚钱,然后把钱交给冯春琴支配,冯春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把整个家怎么折腾都行,反正他懒得管。   他是真的很久没见过南迦了。   抽完一根烟,他把烟蒂丢了,忽然出声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在那个家里过得蛮好的吧?”   南迦颔首:“是挺好的。”   “从来也没见你回来看看我们,白养了。”他兀自掏出手机,放远了些,开始刷视频看。   看样子,应该是有些老花。   几年不见,他更老了。   以前,还没有这么老的。   南迦忽然觉得感慨。   时间过得是真的很快,时间不会等人的,人只能自己去和时间争着跑。   好不容易等冯春琴炒完菜过来了,她想把话说完便赶紧离开。   冯春琴也没有留她吃饭的意思,擦擦手,问:“你来做什么?来看我们笑话咋的?”   冯春琴对她,总是有一种天然的敌意。   不管她做什么,这敌意都存在着。   南迦对她也早就不抱什么希望,更没指望过会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感情。她淡淡道:“就是来告诉你们一件事。”   “啥事?”冯春琴警惕地盯着她。   南迦忽然觉得好笑。她明明从来不曾对他们做过什么,倒是他们,给她带来了不知多少伤害。可到现在,冯春琴竟然还是可以这样倒打一耙,以一副她会伤害他们的模样防备着她。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她来这一次,原也没想过会得到什么。   “你们的亲生女儿要结婚了。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想知道,但是吧,还是过来和你们说一声。”   南有强和冯春琴双双愣住。   “说来我也觉得挺奇怪,冯春琴,你真的对你的亲生女儿一点儿不关心呀?你们连面都没有见过呢,现在她就要结婚啦,你也仍然不知道她要嫁给什么人。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冯春琴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又咽了回去。   “你看,你对不是亲生的孩子这么不好,你觉得,明家是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是会以德报怨呢?你说,我们家会不会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就随便找个对我们家有好处的联姻对象把她推出去联姻呢?”   冯春琴目光中突然透露出一股子凶狠来,狠狠地瞪着她,几乎要将她瞪出一个窟窿来。   南迦没有猜错,冯春琴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又怎么可能会不在乎?再怎么说不在乎,也都是假的。   她也终于有机会问出自己的疑惑,她喃喃道:“我知道你想知道,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但是我也有我想知道的事情,你从小就讨厌我,对不对?你讨厌我,只是因为我不是男孩吗?还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孩子,所以你才这么讨厌我?当年,到底是医院的失误,还是你动手脚换走的我和明姣?”   这一桩桩一件件,在她心底疑惑很久。   她虽然做好了这一生都得不到答案的准备,但是仍然不甘心。她想趁着这次机会,再问最后一次。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只想知道原因。是我真的就那么叫你讨厌,还是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孩子?”   冯春琴唇瓣嗫嚅,久久不语。   南有强和南霖也双双沉默。   一时间,静谧无比。   南迦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她嘲讽地勾了勾唇:“既然你不想知道,也不想说,那就算了。她要嫁人了,嫁给人家,给不给嫁妆、给什么嫁妆还是很重要的,不然人家那样的家庭肯定会看不起她。行了,不多说了,反正你们也没什么母女缘,这辈子连面都见不着。这些事儿你不想说,我也还是会继续查的。”   说罢,她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冯春琴突然站起来狠狠地瞪着她:“我都没见过她,她是明家的孩子,喊了他们几十年爸妈,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明家哪能那么狠心?”   “你对我不也是挺狠心的吗?不是亲生的孩子,有必要疼吗?”南迦毫不客气地反问。   她的反问,彻底地让冯春琴没了话说。她傻愣愣地呆在当场。   现在的南迦,可真是变了,和以前的南迦完全不一样了。可真是出息了啊!   以前哪里敢这么和她说话呢?哪里敢这么硬气呢?   冯春琴难以接受这一个又一个的事实。她挣扎了许久,仍是无法作出决定。   “只要你几句话,有那么难吗?”   难啊。   怎么会不难?   冯春琴几乎一辈子的秘密,她原是打算带进棺材的。这些往事,早就已经过去了,是是非非都不重要了。现在两个孩子都在明家,明家什么都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那真相如何还重要吗?她连女儿都不要了,就是想叫她在明家过好日子,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可是明家又怎么能这么对她呢?   她要嫁人了啊……   怎么这么快?   可是刚刚南迦说的也是对的,要是明家对她不好,那她的婆家肯定会看不起她。   冯春琴痛苦地闭了闭眼,她只能说一句:“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的错,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再多的话,却是不肯再说。   南迦啧了声,“可谁知道你有没有在撒谎。”   她撇撇嘴,转身离开,没有再多停留的意思,看上去,对那个答案也已经不在乎了,不执着地非要知道不可了。   冯春琴下意识追出去,可是追了两步,又自己默默停下。   ——她到底该不该说?!   她没想做什么了,她就是想让日子就这样好好过下去,为什么这都不行?   转眼间,南迦已经离开。   她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南迦走后,冯春琴就开始失魂落魄起来。也不怪她,她知道了明姣要结婚的消息,又怎么可能还平静得起来。   她的女儿要结婚了,但是和她半杆子关系都打不着,自然也就连通知她都没有了。说起来也是可笑,到头来,竟然还是南迦告诉的她。   她心里惦记着,总想着去看看,要是能看一眼明姣,再看看明姣丈夫长什么样,她就知足了。   可是刚才南迦说的那些,她是真的怕了。明家会不会真就这么不是东西,把明姣推出去做他们那些资本家的牺牲品?   她如今也算是有了抓心挠肝想知道,却又知道不得的事情。   -   南迦把纠结留给冯春琴后,就没有再想这件事。   要么冯春琴想通了自己来告诉她,要么……最多也就是永远都心存这么个疑惑,倒也没有什么。   南迦在回家的路上,手机又响了几下。   他给她发了张照片,是他在花店拍的,照片里有很多花。   顾识洲:[看,开的多好。有没有喜欢的,我给你送去。]   南迦弯了弯唇,放大图片看了看,挑了个边上的洋牡丹。   开得正盛,美极了。   她圈出来发给他。   顾识洲那边顿了好一会才有反应。   他没想到她会回他。   他也就是随手一发,像往常一样发,压根没想过她会回复。   他转头便去让老板包起来。   正好去一趟明家。   要是没个名头,他根本不好出现。   想想也是觉得不容易。   沈敛之在那边都已经快要抱得美人归了,他还在这里道阻且长。   等花包装好,他问:“在家吗?”   南迦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语音,便也回了一句:“在回家的路上。”   顾识洲驱车前往明家。   不忘珍惜一下她回消息的机会,问道:“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把剩下的半幅画解决一下?”   南迦一想起那半幅画,便觉得浑身不对劲。要不还是算了吧。画什么画,那天她就不该答应他给他画画。   她一个不知道画了多少模特,每一次都抱着虔诚之心的人,心态全被他给毁了。   这个人的行为简直恶劣。   说他是男妖精转世可真是没有半句冤枉他的。   “我随时有空可以在家里等你。”   南迦抿抿唇:“对不起,我没空。”   顾识洲轻叹一声。那天果然是给她惹毛了,但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没忍住勾了勾唇,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   在进明家所在的区域后,顾识洲碰见了沈敛之。   沈敛之也开着车准备去明家。   狭路相逢,相看两相厌。   顾识洲根本都没给他好脸色。   倒也不是沈敛之对他做了什么,他就是纯粹的嫉妒。   沈敛之轻嗤了一声:“你幼不幼稚。”   顾识洲没理他。   沈敛之继续道:“请你看清楚局势行不行?现在我是明家名正言顺的女婿,我进入明家那是天经地义,但你可就不一样了,你说不定连门都进不去。你服个软,说不定我还能心软帮你一把。”   顾识洲:“……”   呵。   可把他给得意的。   简直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吧。   顾识洲眉心跳了跳,显然很是忍无可忍。   沈敛之也不急,施施然等了几秒钟。   果然等到了顾识洲的一句——   “我那儿刚得了两瓶好酒。”   虽然顾识洲说这话的时候心不甘情不愿的,还有点别扭,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给说出来了不是么。   沈敛之大笑起来。   他顾识洲从来也是个没软肋的人,现在好了,被他抓住了七寸。   沈敛之觉得他可怜,好心地让他车跟在自己车后面,一块进了明家。   顾识洲咬了咬牙。   可把他给厉害的。   现在才哪到哪,有本事等着看以后。   南迦刚到家,他们就来了。   最奇怪的是,他们很默契的一人手里抱了一束花。   倒还真挺像兄弟。   南迦愕然,没想到顾识洲抱着一束花还真的上门来了。   顾识洲扬起唇,朝她走去,他的眼里,也真的是只有她而已,全然看不见旁人。   他把花递给她,“很新鲜的花,花香正盛,开得也很好。”   “你叫个快递就送来了,哪里用得着你跑一趟。”南迦嘟囔。   平时他不就是这么送的么。   顾识洲挑眉。那哪能一样?平时是因为他知道她不肯见他,才不得不叫了快递,可是今天她都没表现出对他的抗拒,他可不是立刻马上巴巴地捧着花就过来了。   别的不说,哪怕只是看她一眼也行。   南迦很想说“送完那你就走吧”,可是对上他的眼睛,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人家怎么说也是巴巴送了花过来的,就这么赶他走,是有些不太好……   “你要进来坐坐吗?”   “好。”他迟疑都没有的便答应了下来。   沈敛之啧啧摇头,戏谑道:“顾总,最近Aim挺忙的吧?几个核心项目都启动了,按理来说你应该是大忙人才对,怎么看你还这么悠闲的样子呢?”   顾识洲也毫不客气地回击道:“你自己不是么?沈氏忙成那样,也没见你少来两趟。”   南迦:“……”   两个幼稚鬼。   你们还是闭嘴吧。   旁人听了,怎么敢信这是申城两大龙头级别的CEO?   临近婚期,人逢喜事精神爽,沈敛之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对比之下,南迦觉得顾识洲还挺可怜的。   今天沈敛之应该是来和家里人商议一下婚礼细节的,这种事情,她要是顾识洲,她就躲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哪里曾想,他还自己上赶着把心送上来给别人扎。   南迦摇了摇头,属实想不通。   他却浑然不在乎那些,只与她说话:“明天把那半幅画画完好不好?你说要送给我的。”   他半是哄半是骗的语气。   南迦依旧拒绝。   她已经有阴影了,才不要把自己送上门去给他吃。   “不然,你把之前你给我画的那幅画送我抵一抵也可以。”他看上去颇好说话。   南迦却还是不乐意,“不行。”   她好不容易搬回来的画,就是她的,怎么能再给出去?   顾识洲看她两秒,忽然啧了声,“怎么还,这么霸道呢。”   南迦:“……”   她的脸微微胀红,也懒得与他争论。   “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要,这可不行。其实我也没那么自恋,非要我的画。”他凑近她,忽然压低声音,“要是你的画,我也要。”   你的画……   这时候说的,显然不是单纯的说她画的画……   他的意思应该是,她来做“模特”的画……   南迦脑子轰然炸开。   “其实我之前也学过画画,就是可惜学艺不精,不然我就可以给你画一幅了。”他有些遗憾地感慨着。   南迦脸上已经红成了猴屁股。   她狠狠推他一把,把他推开,自己也往后挪,像是恨不得离他一米远。她还在瞪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浑然是不敢置信。   等反应过来后,她便是匆忙左右看看,生怕他说的这些虎狼之词被旁人听去了。   还好沈敛之早就进去找明姣了,他们周围并没有旁人。   南迦算不上是松了口气,因为她的呼吸好像越来越急,脸也越来越红。终于忍无可忍地跑过去,用力踩他一脚,然后便快步跑了进去。像是慢了一步就要被人抓住似的,跑得飞快。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人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顾识洲的动作却远比她想象的快,他连忙抓住她手腕,把她拉回来哄:“我开玩笑的。”   虽然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盘旋已久,但是笔力不足就是笔力不足,再怎么想,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他低声哄着她,“别生气。”   要不是这是在明家,随时会有人走出来看见他们,他还想一边亲她一边哄。   顾识洲看着她的眸色忽而深邃起来。 第75章 时差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男人   顾识洲来了, 明中宪和江如因对视一眼,还是没太直接地把人赶出去,留他一起吃饭。   趁着他们说话,南迦低头闻了闻花香。她挺喜欢洋牡丹的, 像油画一样美。   顾识洲好像越来越会挑花了。   对画的了解也越来越深入了, 能够精准踩中她的喜好。   这三年, 他可不是白白虚度的, 他不知道自习了多少。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男人在想了解一个女人的时候的学习能力。   只要他们想, 他们可以精准掌控心爱之人的喜好。   做不到的, 只是因为不想做到, 或者是懒得去做。   有心者不用教, 无心者教不会。   顾识洲原本没想叨扰明家,准备把花放下就走,借机见她一面就行。可是他也没想到会碰上沈敛之, 有沈敛之一道, 明中宪留饭时,他便也没再客气。   只是,刚开始他以为他是占了便宜, 直到后面才知道留下来的这个决定有多么错误。   沈敛之这趟来是专门为了商议婚礼的事情的, 他听着听着, 便开始怀疑人生起来。每一件事情听起来都是那么让人羡慕,同样,距离他也是那么遥远。他旁听着旁听着,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仔细想想,他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虐吗?   沈敛之有多春风得意,他就有多失意可怜。   这些事情三年前在顾老爷子要他和倪家谈婚论嫁的时候,老爷子也有和他说过, 只是当时他完全没去听。现在想想,要是对象是南迦就好了,他们一起准备婚礼,一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光是想想,嘴角便已经勾起的那种幸福。   南迦吃着自己的饭,没仔细听。她努力知道身边这个男的听得那样认真。   刚刚在要落座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愣是把明栩挤走,非要坐来她身边。所以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就这么坐在一起了。   刚准备夹菜的时候,她的小碟子里忽然多了一只剥好的虾。   南迦动作一顿,忽然抬眼。她不知这人又想做什么。   她看向他,他的手里已经开始剥起下一只虾了。   南迦低声与他道:“不用给我剥。”   他却就像是没听见似的,手上的动作不停,快速剥完后再次放进她的碟中,他才小声说:“你吃就好了。”   这么多人看着,南迦也不方便大声和他争执,想了想,于是桌子底下,她又踩了他一脚,警告他别太放肆,安分一点。   顾识洲觉得他已经很收敛了,他们都在忙着商议婚礼,没人注意他们这边。他剥完虾又开始剥皮皮虾,深得其法,剥得很完整很漂亮。   南迦都不由怀疑起,是不是优秀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优秀的?可是这个“不管做什么”竟然还包含了剥虾,这就很让人无法理解了。   江如因虽然一边在听明中宪和沈敛之说话,但是一边也有在分神留意顾识洲。主要是想看看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见顾识洲一点包袱都没有的就给南迦剥起了虾,她也微微有些惊讶。   这两人的相处,怎么看着还真跟小情侣一样了?   他伺候着女儿吃东西,看起来还挺乐在其中的。   江如因摇了摇头,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因为他们看起来也不用她多担心了。   沈敛之和明中宪谈完事情,才在江如因的催促下好好吃饭。他看了眼顾识洲,发现那边竟然还挺其乐融融,不由挑了下眉。   这算不算是跟着他进来蹭饭的?   -   吃完饭他们便坐在一起泡茶说话,继续商议。   婚礼盛大,诸事繁琐,明姣几乎是个甩手掌柜,所有的事情都是沈敛之在忙。   听了一会儿,南迦和明姣都觉得无聊,南迦想回房,明姣也想走,但是她走不了,毕竟她再怎么说也是婚礼的主角,哪好意思让沈敛之一个人在这里忙。   于是南迦走的时候,顺带捎走了明姣眼巴巴羡慕的眼神。   沈敛之看似目光没有转过来这边,但手很自然地便搭上了她的,带着安抚之意,握在手中摩挲了下。   明姣微愣,下意识低头去看。   待看到两手交握,她的脸不知不觉的便红了。   说话就说话,聊事情就聊事情,怎么还分神呢?分神就分神,怎么还耍流氓呢?   南迦一走,顾识洲也跟着走了。   明中宪扫了一眼,忍住没理。   顾识洲跟上南迦,想和她说说话。   南迦走到没人处才问:“你跟着我干嘛?你该回去了。”   他不是来送花的吗?花也送了饭也吃了,怎么还不走呢?   顾识洲拉住她手腕,“说说话,待会就走。”   这一处没什么人,灯光昏暗,莫名的倒是很有氛围。   南迦晃了晃手机:“可以微信上说。”   他低笑了声,才说:“不一样。”   他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温温柔柔的,加上自带磁性,总是让人觉得勾人。   南迦觉得心痒痒的。   “那你长话短说。”   “明天要出差,最少一周才能回来,我让徐特助订了花,每天还是给你送去。”他揉了揉她的头。   南迦忽然一顿。   这么突然的,就要出差吗?   她敏锐地捕捉到字眼,问道:“那最长呢?”   “最长可能是半个月,也可能是一个月,不一定。”这次的事情有点棘手,他得去国外和一合作方好好商议,“想我了就给我发微信,有时差,我可能没法及时回,但我看到了就回,好不好?”   “要出国?”   “对。要去M国一趟,合作方最近在那边。”   “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准备把顾觉彻底从顾氏铲除。”   他们之间,无需有什么秘密。   有些事太复杂,他也说不清楚,但是大体上可以跟她交代。他这样毫不犹豫的,便脱口而出,丝毫没有避讳,南迦想阻止都来不及。左右看看,还好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两个。   其实作为Aim的负责人,他肯定是要经常出差的,三年前就是这样,他三天两头的就飞这里飞那里,待在申城的时间并不多,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也很少。近来他都没怎么外出,动不动就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以至于她都快忘了他的工作性质也是经常需要出差的。   他太久没出差了,她竟然还真的有些不舍。   顾识洲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他补充道:“三年前Aim正在创立阶段,所以会比较忙,出差也很频繁。现在Aim基本上稳定下来了,以后出差频率会少很多,不会再那么频繁了,放心。”   南迦默了默。没想到他们想起的是同一件事。   她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那你去嘛。跟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他知道她最会口是心非了,低头去瞧她神情,目光不知不觉的便落在她的红唇上。他附首过去亲了亲,咬住她的唇瓣,细细研磨,带着安抚之意,也融尽了不舍。   很久没和她分开了,从前不觉得如何,如今才知道什么是分离之苦。   要是能带她一起就好了,要是她愿意和他一起就好了。   顾识洲闭了闭眼,一手抚住她后脑,一手扣住她腰。   南迦踢了踢他。   -   不远处传来佣人的说话声,顾识洲才终于放开她。   他的眼角带着腥红,几分慵懒几分痞坏。   顾识洲伸手,用指腹擦了擦她眼角逼出来的泪。   南迦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转身便快步回屋去了。   顾识洲斜倚在墙边,给她发微信:   「别生气。」   「回来就来找你。」   「给你带礼物。」   「带很多。」   南迦只回了他六个点。   过了会,才又回一句:「让徐特助不用来给我送花,我不用!!」   她又不是单纯的只是想要花。想要的话她不会自己买吗?哪里还需要徐特助送。   有些花,只是因为送的人特殊,才有了意义。   顾识洲皱了下眉,以为她是生气了不想收。打了一串字想哄人,却在发出去的时候忽然顿住。   他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最后南迦收到的信息是:   「我挑好花,让他送。他只是个代送的而已。好不好?」   南迦盯着这条消息看半晌,忽而弯了弯唇。   她那边没有再发来拒绝的话。   没有拒绝,便是同意。   顾识洲靠着墙边,忽然笑了。他笑容的弧度极少这么大,大多时候都只是细小的一点弧度而已。看得出来是发自真心的愉悦。   -   第二天,南迦一如既往的把自己关在画室画画。   只在中午的时候,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   他应该已经登机了吧?   她……或许应该去送个机的。也能少些惦念。   只是,她不喜欢分别的感觉,总会觉得伤感。   可是,一想到他独自一人上飞机,又会觉得很可怜。   不,不不,即使跟的不是徐特助,他身边应该也有带别人。   可是,万一别人有人送机,就他没有呢?   ──完了,简直不能细想。一旦细想,便会开始抓心挠肝。   之前心思没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还不以为然,如今开始在乎了,便什么都不一样了。竟然又和三年前一样,甚至比三年前更加心软,想得更多。   那就,等下次,他回来的时候,她再去接机吧。   这样互补一下,也不会太过凄凉惹人心疼了。   南迦兀自在心里做了决定。   ──如果他回来的时候有跟她说的话。   做好决定后,她显然安心了不少,不像刚才,心里藏着事,老是定不住心。   也不知道,这次他会走多久。   是一周,还是一个月,甚至更久?   她蹙了下眉。习惯果然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一旦习惯一个人的存在,便很难再忍受他的不存在。   她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顾识洲这段时间的纠缠,也不是全无用处,潜移默化的也是有影响的呀。影响主要表现在,他不在的时候,她竟然会主动惦记他了。   他在飞行中,没得给她发微信,她的手机空了一天。   她的心也空了一天。   到了往常他该送信的时间,没有快递员来送信,她也多惦念了一下。   想了又想,她还是决定不画画了,去看看他之前寄来的、被她放在抽屉里、拆开都没有拆开过的信。   她之前心里藏着气,对它们没有兴趣。现在却是很想知道他都写了些什么给她。   等南迦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的时候,她叹了口气。   要不,等他这次回来,她就好好和他说说,对他好一点吧。   有时候,承认自己的心,也是一件好事。   她就不再折腾,也不再折磨彼此了。 第76章 二更 你要失宠了,地位岌岌可危……   南迦一整天都只是在自己的工作室里默默地拆着信。   不知不觉, 竟然已经有了厚厚一沓,她一一拆开,都觉得有些费劲。   等拆完后放在一起,很容易便发现每一封信的信纸都不一样, 甚至于连用的笔都不一样。   南迦觉得, 她所要探寻的, 或许不止有这些信的内容。   还有他选择信纸、选择笔的原因, 可能都需要她好好了解一下。   这简单的信纸之下, 或许藏着更深的秘密。   她笑了笑, 开始看起信的内容。   但很快, 她脸上的笑便消失了, 逐渐转为了凝重。   从最开始的信开始看起,那时候,他写信的内容多是道歉。   他在一一诉说着歉意。   他说, 他以前不够爱她, 曾经身处其中而不自知,直到在后来的岁月里,才知自己对她有多少亏欠。很多事情, 他原可以做得更好, 给她更多, 但是他没能做到,而且无形中还给她带来了很多伤害。他知道他爱她,但是他却没能做到很好地爱她。   开头的几封信,皆是如此。歉意之中,写满了深情。   洋洋洒洒许多话,每一张信纸上,都没什么空白, 几乎都是满满当当。   这些信不是他为了哄她而随便应付的信笺,不是每天只要敷衍地写一封、包装好叫人寄出去就完事的任务,不是为了数量而硬凑出来的一张纸,每一张上面,都写满了他的真心真意。   繁琐的包装叫人原以为已是极点,可谁能想到,那些包装,不过尔尔。内里的深情,才叫人无比动容。   不知不觉的,南迦就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去看这些信。   一开始,她还有些随意,脸上也带着浅笑。直到后来,看的速度越来越慢,像是中学生在做阅读理解一般,舍不得放过每一个字,恨不得将其中的每句话都钻研透彻,与此同时,她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认真,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至极的文书。   时间过得飞快,快到她浑然无所觉。   余渺进来喊她记得下班回家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一般,恍然惊觉,时间竟然已经飞逝到了日落西沉。   下午的时间她原是打算拿来画画的,但是一不小心,便沉浸在了这些信纸之中,无法自拔。并且一晃而逝,她还毫无察觉。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沉浸过了。   这些信,每一封都是那样的弥足珍贵,只教人再怎么认真地看也觉得无法匹配它的主人写它时的用心。   南迦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舒缓了下略有些僵硬的颈椎,依依不舍地放下只看了一半的信纸,将它们妥善地收起。想了想,却仍是觉得不舍,便又把它们装进了包里,准备回去继续看。大有废寝忘食之态。   她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在他送来信的时候,她当时就应该拆开看的,而不应是等到现在。直到现在才去回味他写信时的心境,未免有些迟。   如果她实时地看到了信,或许她内心的感触会更加强烈震撼,与他的共情也会更强。   信纸上,一开始是道歉,到后面,渐渐就变了。   分享日常中极为寻常的小事,与她诉说一些小的感慨与见解,他们像是多年前盛行的笔友一般,他与她分享着许多许多。很多事情他也有给她发过短信,但是通过电子产品传递的信息和这样一一记于纸上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后者给人的感觉更加深切深刻。   她只遗憾,当时应该给他回信的。让他这样单机,未免太消磨对方的热情。——也就只亏得对方是顾识洲,在她面前,热情竟是丝毫未曾减退。   南迦感慨万千,满腔的感慨让她现在很想见见他,和他说说话。只可惜,这时候的他已经在大洋彼岸。   她装好信纸,驱车回家,满脑子却都是那些信,却都是他。   这一刻的她,俨然又是深陷爱恋中的状态。   一如许多年前。   她刚爱上他时候的样子。   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南迦以为她都忘记那么多年前心动的感觉了。忘记她当初是怎么爱上的他,是怎么样的对他死心塌地,心动是如何降临,又是如何只在见到他的时候才跳动如擂鼓。那些初恋的味道,太久远太久远了,青涩而懵懂,却是世间最美好不过的事物。   可直到现在,那些陈年回忆再度被挖起,她好像找回了最初的悸动,以及最初那阵期待、朦胧、梦幻的感觉。   这些信纸,竟是如情书一般,带给了她连曾经都不曾有过的许多体验。   她觉得甚为神奇。   顾识洲啊顾识洲。   他竟然有这样大的能耐,能够让她对他再度心动,能够让她第二次爱上他。   人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但是人竟然可以栽在另一个人身上两次。   人竟然可以两次爱上同一个人。   世间的一切都是如此令人震撼而不可思议。   如若不是自己身处其中,南迦都很难去体会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愫与痴迷。得是多爱一个人,才愿意在他身上栽倒两次呢?   她失笑,摇了摇头,是对自己的感慨,也是对这一切堪称荒唐的事情的感慨。   -   顾识洲下飞机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给她报了平安。   他报备得很及时又很迅速。   像是生怕让对方多担心一秒。   南迦破天荒地秒回了他。   [到了就好,那你注意安全。]   她好像回到了最初恋爱之际,羞涩于大胆地表达爱意,传达的话语也都是含蓄至极,卡在一个标准线上,绝不越过一步。   南迦忽然想起什么,问他:[你这次为什么不带徐特助?]   他在说让徐特助给她送花的时候,当时她还没想到这个问题。等事后回过神来,才发觉不对。   徐特助一直是跟在他身边的,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变过。徐特助是他的左右手,对他的所有事情都是了解最清楚的,也是最能辅助他的一个好助手。从她认识他时就是如此,徐特助甚至比她认识他还要早认识他。   顾识洲平时不管是出差还是什么,都会带着徐特助的。   所以南迦这次才会有这个疑问。   花可以叫别人送,就算不送也行,她不是会为这些生气的人。总不能是为了给她送花而留下的徐特助吧?   南迦越是细想,越是想不通。   顾识洲没想到她回消息会这么快,不由勾了勾唇。   看见她的问题,他只回道:[我身边的,你只熟悉他,让他给你送,不是好一点么?]   南迦蹙眉。   竟然真的是为了给她送花吗?   她仍然不大敢信,觉得这不大可能。   南迦:[你们的工作比较重要,花就算是快递送来也没有什么。要不你让徐特助现在买个机票去找你吧?]   顾识洲可能是在赶路,不方便码字,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跟她说话,发来一句语音:“没事,这次的工作很简单,不用他跟。就让他待在申城,好好地跑腿给你送花。”   既如此,南迦便也没再劝。   原来是用不着么?   啧,徐特助,你要失宠了,地位岌岌可危。   他发语音,她觉得他可能是在忙,所以腾不出手打字,于是便想让他先忙,她继续看会信。是以,她只回道:[那你忙去吧。]   可他却没有get她的体贴,仍在继续给她发着消息:[在做什么?这么长时间没见,有没有想我?]   南迦:“……”   她无情道:[没有。]   回复的同时,她的手指却是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信纸。——要是他在她面前,定能一眼看出来,这很明显是心虚。   南迦幽幽叹了口气,怎么会没有想他?   她现在只恨不得能立刻马上见到他。   她很后悔在他不在的时候才拆开这些信,以至于再怎么想见他都得等到好久之后。早知道……早知道,就早点拆了。   因为在看信的时候,她是真的很想见他。   很想很想,谁也不知道这份想念厚重到了什么程度——几乎是叫人,难以忍受思念的程度。   一边看还会一边觉得他好可怜。   一想到他孤孤独独地写完这些信的场景,一想到他即使得不到回应也都在认认真真地写信的画面,她就觉得心疼和抱歉。   她违心地说完“没有”之后,他浑然没当真地啧了声,“我不信。一定是想我了,都已经这么长时间没出现在你面前了,你怎么可能不想我?”   南迦默默道,倒也没有很长时间吧?细算起来,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的确是觉得已经很长时间了。   也的的确确是,很想很想他了。   是啊,怎么可能不想他?   南迦吸吸鼻子,想丢了他的读心术。   一日不见,是真的如隔三秋了。   顾识洲等她回消息,等了一会,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地想到什么。   ——她刚才,好像是秒回?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要么一直盯着微信的聊天框,所以他的消息出现的时候她才能马上看见,要么……她解除了他的免打扰设置?把他放出来了?所以他给她发微信,就有了提示,她也才能秒回?   ——而很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跟着顾识洲的助理明显感觉到顾识洲的心情在一瞬间好到了顶点,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一种“春风得意”的感觉。   那是一种,全世界都能感觉到的,“春风得意”。   虽然他跟在顾识洲身边的时间没有徐特助多,但是他还是知道一些事儿的。默默道,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的原因肯定是因为老板娘。 第77章 双更合一 失恋的感觉   顾识洲这么想, 也就这么问了。   虽然南迦回的仍然是六个点,并没有承认,但在他心里这就是默认。   她什么时候给他放出来的?   不得而知。   但这肯定是个史诗级别的转变。   顾识洲弯了弯唇,要上车前往合伙人家中, 他便没有再多和她聊。   他留下徐特助, 不是因为不需要, 徐特助早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了, 带在身边肯定是方便很多的。让徐特助留下, 只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让徐特助去做——他不放心南迦一个人待在申城, 所以让徐特助留下看顾她。   最近他做的也不是什么多安全的事儿, 指不定哪天就出了差错。但无论他这边如何, 都得先确保她无虞。徐特助留下的作用,怎么可能只是简单地为了送花。   他没有与她多说,怕她担心。   她无需操心这些, 只需要好好地生活就好。   顾识洲在很多方面的确是变了很多, 但是也有些方面他一点没变。比如他还是不愿意她担心。   这次和三年前不同,如果还是遇到三年前那样的事情,他会和她说, 因为她最多只是简单的操一下心。但这次性质更加严重, 告诉她之后, 之后的半个月她都不会有安生日子过,整个心半悬不落的,没必要。   顾识洲变了,但没完全变。   而变与不变,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爱她。   车子启动,这次跟着他的郭助理把相关事项一一列出给他看。   顾识洲这边陷入了忙碌。   南迦浑然不知, 她依旧沉浸在她的信中。   他花了那么长时间写的信,她的兴趣来得后知后觉,如饥似渴地看着,看得津津有味。   也算是不辜负他每天都写的这份坚持。   等看完了信,外面已是深夜,月升日落,静谧无比。   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多少有些孤独。   南迦抱着手站在阳台吹了会夜风,还是给他发了条微信:[你在干嘛?]   顾识洲那边也没有马上回。   她想,应该是在忙吧。   她倒也不是想做什么,就是看完了这些信之后,很想和他说说话。   这些信里藏着的情愫太多,也太深了,她一时间只觉得震撼。   胸腔里涌动的某些情感,久久不息。   从一开始到最后,她的激动一直没有停止。   这真的不是普通的信,这都是他写给她的情书。   精心地准备好信封、信纸、用笔,认认真真地写下每一个字。   写情书这种事,她都没想过他会做。他们相识于她的大学时光,在这个青春期即将结束的时候,比很多初高中便认识的人少了很多稚嫩的轰轰烈烈,也少了很多这种小年轻才会做的事情,但是她没想到他竟然也有着这份浪漫与心意,也愿意用这么原始的方式传递爱意。   南迦把所有的信都妥善收好,她想,好好地保存住,这样待她年老之际,她还可以翻出来看看。等那个时候回顾这些,一定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南迦在这边等了很久很久,等他回消息,她想和他说说话。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这种迫不及待想见他的欲望了。   但是今天很奇怪,他那边久久的就是没有回复。   一直到她撑不住睡过去都没有等到。   南迦心想,可能是他那边太忙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顾识洲果然是回了一句:[正在忙,等有空给你打电话。]   只有这么一句。   南迦觉得很奇怪。   这根本不像是顾识洲的性子。   在她的意料中,他应该是发了很多话过来,要么文字要么语音都好,肯定不可能只有一句。他要么问她是不是想他了,要么诉说他在外面有多想她……怎样都好,反正不可能只有一句。   这不符合她对他的了解。   但南迦也只是好奇了一下,没有多想下去。兴许是真的太忙了。   下午徐特助把花送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下午茶。很丰盛,每个人都有。   他一面招呼着大家别客气,一面亲自给南迦端去了一份:“南小姐,休息一下喝杯咖啡,吃块蛋糕吧。”   南迦还在画室里工作。   南迦暂时搁下笔,去洗了洗手上乱七八糟的各色颜料。洗净需要点功夫,她与他闲聊:“顾识洲在外面忙得还顺利吗?”   徐特助顿了顿,在想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但他跟在顾识洲身边多年,早已练就一个百变不惊的心脏,很快便笑道:“是啊,这次事情有点多,顾总在外面都连轴转了,就差忙得飞起来。可能会有点顾不上您,您别介意,等他忙完这阵就好了。”   可以说是非常会说话了。   南迦知道的,徐特助一直以来都很会说话,比顾识洲会说话多了。之前有时候她被顾识洲气到的时候,也是徐特助在中间扮演讲和的角色。   她笑了笑,不是很在意:“没事。”   “你也坐下一起吃吧,辛苦你啦。”   南迦觉得徐特助真可怜,为了给她送花而被迫和顾识洲分离,还得绞尽脑汁地给她想花样。   徐特助哪里会坐下吃,笑眯眯道:“您放心,我待会就带薪去吃一个。您吃就好,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对了,徐特助。”南迦叫住他,“我之前看着我养母的样子,她认识你的,对吗?可不可以跟我说说,之前顾识洲有没有对他们做过什么?”   徐特助的笑容就那么僵在了脸上。他有些为难地说:“要不您要是等见着顾总的时候再问他吧?这,我也不大方便说。”   南迦闻言,便也没为难他。“好,那你先回去吧,回头我见着他再问。路上小心。”   她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现在看来是真的。也不知顾识洲背着她都做了多少事情。   还有——   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   习惯了每天被他信息轰炸,今天安静了一天,她很不适应。   南迦想了想,把徐特助带来的下午茶摆了摆,拍了张照给他发过去:[看,你的满分特助。]   她还是很喜欢徐特助的,心很细,很会做事情,也很靠谱。也不知道顾识洲给人家多少年薪。   顾识洲还是没回。   南迦蹙了下眉,她怎么有一种,失恋的感觉?   -   依旧是在半夜,她才收到他的回复。   顾识洲:[喜欢吗?我让他每天都送。]   虽然有时差,但南迦还是觉得很奇怪。以顾识洲的性格,即使有时差,他也不应该在她睡觉的时候给她发消息,因为这样她肯定没法及时回,也没法和他聊天。如果说他特地早点起或者晚点睡来和她聊天,不停地发消息等着和她聊天,那才像是顾识洲。   可是南迦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过分,这也太折腾他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笃定他就是会这么做的。——大抵是,习惯了他的偏爱与偏宠,所以潜意识里觉得,他就是会这么做的人。   他不这么做的一天,才让她觉得反常起来。   南迦也觉得有些不对。她这样的想法不行,以后得收敛一点。   顾念着他在忙,所以她很克制地给他发消息,即使很多的想念并无法克制。她就像他给她发消息那样一点点地发,即使是很小很小的事情,也会说上一两句。   但他的回复也是真的很少。   后来南迦也少发了,想着要不还是等着他回来再说吧。也是这时候才觉得,原来分享欲得不到回应,也是会减弱的呀。就是不知道从前她完全不回复他的时候他是怎么忍受过来的,分享欲竟然可以持续地旺盛那么长时间,丝毫不带减弱的。   其实转念想想,他也很可怜。   以后……她还是对他好一点吧。   南迦已经想好了,等他这次回来她就做什么做什么,但是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根本没有回来的迹象。   南迦有些失落。   果然,最短是一礼拜,但是哪有什么事情都能这么顺利。一个礼拜,果然是不够的。   她只能幽幽地继续等。   明姣的婚礼要开始了,她以为他能赶回来的,事实却是没有。他说他有派人准备礼物送过来,等他下次回来再去跟沈敛之喝酒。   南迦觉得有些遗憾,但是也没有办法。工作比较重要。   婚礼前许久,江如因就已经给南迦准备好了很漂亮的小礼裙,这一天她应该是整个家里最闲的人。   一大清早,化妆师们围着明姣收拾打扮,南迦收到了条微信。   是南霖的号发来的,但是她知道,发消息的人是冯春琴。   南迦勾了勾唇,冯春琴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她早就料到了,所以一直到昨天晚上冯春琴没有出现,她都还在觉得奇怪,竟然没被她猜中吗?没想到,在这最后一刻,冯春琴才终于出现。   冯春琴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同样的,你也得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   南迦:[没问题。找个地方坐下说说吧,我时间不多,只能给你半小时。]   她找了个家附近适合说话的地方,把地址发给她,让她自己去,找不到就让南霖帮忙找。   南迦相信即使面前摆着万重山,冯春琴也一定会出现的,她一点也不急。在冯春琴出现的那一刻,主动权就已经掌握在了她的手中。   她幽幽地在咖啡馆中坐着,这么早的时间,店里什么人都没有。   冯春琴出现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奇怪的是,她今天穿得还挺正式的,不像往常那样随意,也没有往常那么素。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小外套,头发也梳得很整齐。   南迦若有所思。   忽而嘴角勾起一道漫不经心的笑,只是淡淡地收回视线。   冯春琴看见南迦了,快步走了过来。   她纠结了好一段时间了,从南迦和她说开始,一直到现在,她就没定过心,满脑子都是这事儿。阴差阳错的,她探听到了明姣婚礼的时间,终于还是在这一天忍不住找过来了。   她纠结地抬头看南迦:“你想问什么,你问吧,我都告诉你。就是能不能,待会带我去看一眼她?”   她今天特地收拾得很利索,就是想去见见明姣。怎么着也是明姣出嫁的大日子,她很重视。   南迦动了动嘴角。   之前冯春琴表现得一点都不在意明姣。现在可能是已经露出马脚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吧。   不过冯春琴提的出,她可不见得就会答应。   南迦手指不耐烦地点着桌面:“我们之间是等量交换,你没有权利再提要求了。待会看看我心情吧。”   冯春琴咬牙切齿的,可把她给厉害的!竟然都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了!   还看她心情?亏她说得出口!   冯春琴很想发火,可这时候不能乱发,还是得压着。   南迦开门见山地问:“当年,是你换的孩子吗?”   不待她回答,南迦又补充了一句:“我要听实话。”   冯春琴沉默了下。   她颓丧地摇头:“不是我。真的是意外,我也不知道是谁搞错的。”   待话说完,她顿了顿,接着说:“但我没多久就知道我抱错了。你跟我,跟你爸一点都不像。我心里嘀咕着这事儿,但是检验啥的太费钱了,就没去做。后来你生了个病,带你去看病的时候,抽血化验啥的,我就去查了个血型,我跟你爸,还有你的,都查了,然后拿去问医生,医生说,这肯定不可能是亲生的。我当时心里也算是有谱了。”   南迦勾了勾唇。虽然穷,但是冯春琴还是有点小聪明在的。   冯春琴接着说:“我寻思着,别人家再怎么样,也不会比我们家差,我们家要啥没啥,哪还有比我们家差的人家。所以我也没声张,没去查过,反正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就是了。”   她心想着,让自己的女儿去过好点的日子,至于家里这个,不是亲生的,又是个丫头片子,随便对待对待也就是了。   南迦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底,但在这时候听她亲口说,仍是觉得心凉了一片。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自私这么可怕的人?   作为母亲,她是一个好母亲。可是作为人,她还算是人吗?   “我怎么样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你的女儿,只要你女儿过的是好日子就行了,是吗?”南迦毫不客气地点了出来。   冯春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她是没想到另一个家庭这样显赫,她原先觉得,最多也就是小康家庭。但无论如何,就是这么个理。她只在乎她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不好。   南迦一声冷笑,被迫压下自己的情绪,继续问:“所以,你讨厌我,不仅仅是因为我不是男孩,主要是因为我不是亲生的,对吗?”   冯春琴继续沉默。久久的沉默之下,是南迦不放弃的质疑的目光,她也只能点了下头,算是承认。   她的确是讨厌南迦。   讨厌她为什么那么漂亮,为什么那么会读书,为什么那么讨别人喜欢。   可能生来就不对付,反正她从来没看南迦顺眼过。   “冯春琴,你好意思吗?”   冯春琴拧了下眉,低声说:“我也就是让你多干了点活,我又没做什么,我不还是把你养大了吗?你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吗?我做什么了我!”   “你凭什么剥夺我原本的生活?明明知道错了,你为什么不找,为什么不换回来?你怎么没有做什么?你不让我上学,不让我学画,我有今天,是我四处求人换来的,你坏事做尽,为什么还能说出你什么都没做这种话呢……”   冯春琴嘀咕:“我也不知道另一个家庭这么有钱。”   “知道的话又怎么样呢?难道你就会换回来了吗?”   “……”不会。   她只会更高兴。高兴她的女儿在过这样好的日子。   好一会,冯春琴才说:“我是不喜欢女娃子,就算明姣没被抱错,她的日子跟你也差不到哪去。女娃子有什么用?早早地嫁了人,拿笔彩礼帮衬帮衬家里才是对的。但是吧,说实话,如果是我自己的闺女,我咋的也会对她好点儿,我的确是讨厌你,所以……对你也不咋好,你怪我怨我我都认了就是了。”   南迦心情很复杂,她知道,她也看得出来。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她从小就知道冯春琴不喜欢她。   原先只觉得是因为她不是男孩,现在才知道还有一个更直白的原因,那就是她不是亲生的。   她冷笑道:“让你的女儿去过我原本的日子,到头来你却还讨厌我。你怎么做的出来这样狠心的事情?你没有良心,你也没有心。”   冯春琴皱着眉,她不满意自己被这样说,“那也不能怪我,当年又不是我干的。你也没必要恨我,你该恨的是那个动了手脚的人。”   她无措地搓了搓手,生怕自己把南迦惹毛了,南迦待会不愿意跟她说她想知道的事儿。“我今天跟你说的,全是实话,没一句假的。”   南迦好恨呀。满腔的怨恨,无法发泄。   “你心里没有我,可是,是有你亲生女儿的吧?为什么当初你不认她?”南迦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冯春琴拧巴着手,“我们这样的人家,跟她从小生活的人家差别那么大,她也看不上我们的。认了也没啥用,还不如不认,让她继续过她的好日子去。”   南迦心里发冷。   她可真是,把所有的事情都筹划好了。   全天下的好事都要叫她给占尽了。   如若不是她喜欢明姣,这一刻,她不知会有多恨,她恐怕现在立刻就会回去,让这个人的女儿离开她家,让这个人所有的筹划全部落空!   只是因为,是明姣。   南迦忍了又忍,数度几乎要忍不住。   最后,她只能道一句:“你要相信,世界上是有报应的。你做的所有坏事,到最后都会还到你的身上去。冯春琴,你可真是个好母亲,是我不配,是我倒霉,才会遇上了你!”   她缓了缓心气,想起什么,又道:“不,你的报应已经来了。你有女儿,却认不得,她这辈子都只有我妈一个妈妈,你的女儿这辈子都不会认你,也不会叫你妈妈,这就是你的报应。为人父母,这应该是最叫你难受的事了吧?”   冯春琴浑身一震。   她像是被踩中了什么痛脚一般,狠狠抬眸瞪着南迦:“你——”   这是她这阵子吃也吃不下,一直想着的事情,越想越难受。   南迦说的没错。   她的女儿不会认她的,这不,就连结婚也不曾支会她一句。   这就是她的报应。   南迦拿起包就往外走,脚步飞快。   她忽然,好想他啊。 第78章 双更合一 顾总出事了   南迦从前觉得在顾识洲身上是没有安全感的, 他的偏爱也并不属于她。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这种感觉渐渐变了。   她可以从他身上感受到独属于她的一份偏爱。   那是一种很坚定的,他一定会站在她身后的偏爱。   安全感也是由此而建立的。   她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因为没有人爱她, 没有人理她, 别人眼里最温馨的港湾却从来没有给过她安全感。她时常觉得很孤独, 世界上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 孤零寂寞地存在着。   后来和他在一起, 她也如孤舟一样找不到属于她的岸。他好像给了她一个家, 又好像没有。她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 她做好了他们随时会分手的准备。后来,也确实是分手了。   直到三年之后,他一点点地建立起了她对他的安全感, 让它们坚硬如墙, 直到在面临任何伤害时,都坚不可摧。   她想,她早就到了该原谅他的时候了。   因为她如今在遇到难过的事情的时候, 第一个想到的, 是他。是投进他的怀里, 得他安慰安抚,得他尽数偏爱。   她早前其实对此景已有了诸多心理准备,但是在得到印证的时候,仍然是觉得难受得喘不过气。   她得了冯春琴说对她的不喜,她想听他说他对她的喜欢。   以此互补创伤。   南迦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虽然之前这一周的经验告诉她,他又要很久才能回,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发。   转眼间, 冯春琴已经追了出来:“你个死妮子!你还没告诉我呢!走什么走?我的说完了,你倒是说啊!”   南迦嘲讽地勾了勾唇,她看出来了,冯春琴是在乎明姣的,冯春琴是有软肋的。没有软肋的人不好控制,有软肋的人收拾起来还不容易么?   她眼神飘忽了下,也不去看她,只看向远方。   “她嫁的人家也是有钱人,明家和你们可不一样,你们丧尽天良,可是我们不会。我们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送她风光出嫁。”   “那她丈夫怎么样?”冯春琴搓了搓手,着急地追问,眼里尽是担忧和期待。   南迦终究只是凡人,她抵不住内心的痛恨,终于是没有忍住给了个含糊不清的答案:“她丈夫......从前你希望我丈夫是什么样的,她丈夫就会是什么样的。”   既然如此,就纯看良心了。   冯春琴希望她嫁得好,如今便不会难过。希望她嫁得不好,那就让她兀自伤心难受去吧。   南迦冷笑道:“今天是她的婚礼,但是带你去是不可能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今天只会有一位新娘母亲,那就是我妈妈。你算什么?怎么配出现呢?”   她几乎要说尽她这一生最歹毒的话。   最后,在冯春琴的失魂落魄中,甩开她拉住自己的手,径直离开。   她回家换衣服,去婚礼现场。   冯春琴这辈子都参加不了亲生女儿的婚礼。   她要让冯春琴永远遗憾。   -   南迦在等顾识洲回消息,等得好辛苦。   想给他打电话,可是有时差,她也不知道他那边在做什么,便不好打。   南迦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乖乖等着吧。   她可真是把顾识洲前段时间追她时的感受都给经历了一遍了。   南迦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有时候遇到徐特助的时候南迦也会问他,顾识洲那边忙得怎么样了,徐特助也给不出个确切答案,只说是这次的事情确实有点棘手,需要花费点时间。   他没跟在顾识洲身边,知道的确实不多,南迦便也没有再多问。   今天的婚礼盛大无比。   南迦早前就知道大概是个什么景象,但是在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有被现场所震撼到。   沈敛之不愧是沈敛之,他和明姣的婚礼,也注定不可能寻常普通。   南迦觉得今天这场婚礼,真的可以称之为世纪婚礼。   女人在看到别人婚礼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自己的婚礼上面。南迦也不能免俗,她忍不住幻想了下自己的婚礼。   应该也会是很梦幻的吧?   虽然前期准备诸事繁琐,但是不可否认,在婚礼当天,一定会是幸福快乐的。   南迦笑了笑,好想让顾识洲也来呀。这个骗子,她之前以为他可以赶回来的,他也和她说尽量、应该可以。有那么几天她甚至在期待这场婚礼,因为说不定婚礼开始他就回来了。没想到时间真到了,他却还是连个影都没有。   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场婚礼,一定是他的遗憾。   南迦决定回头和明姣要个视频发给他看。   她跟着母亲进去,今天婚礼现场热闹极了,事情也很多,江如因匆匆便去了明姣的梳妆室帮忙。   南迦左右看看,没急着去,而是先给顾识洲拍了段视频。   她这边发得随意,只不过是想和顾识洲分享。又哪里知道,大洋彼岸,负责收着顾识洲手机的人,看着她一条又一条的消息,都快要愁坏了。   这是顾总的心尖尖,郭助理知道的。顾总特意交代过,不管发生什么事,她的消息都得回。从顾总的手机落到他手上让他收着开始,这项艰巨的任务也就落到了他头上。   顾总独自前往谈判的时候,他就收到了南小姐发过来的第一条消息。几经纠结,他和徐特助研究了好半天,才敢在南小姐应该休息的时候战战兢兢地回复。为什么是在她休息的时候?   ——因为就连一句话的回复他和徐特助都要认真思忖半天,才能把顾总的回复模仿得有七八分像。要是南小姐没休息,跟他一句一句地聊了起来,那他上哪里哭去?   后来顾总落难、受伤、抢救,手机也都是在他手上。郭助理觉得他的心脏快经不住考验了。反正就一个目的,不能让南小姐对顾总发生意外有任何察觉,否则顾总醒来后一定会把他杀了。   起先郭助理更多的是小心翼翼,后来时间久了,他竟然能切身体会到顾总和南小姐之间的温情。   他们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呀。   即使回复得这么少、这么不及时,南小姐也依旧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给顾总发着消息。   这不,南小姐参加个婚礼都要给顾总分享一下。   顾总和南小姐的事情他有所耳闻,要是顾总知道南小姐给他发了这么多消息,肯定是要高兴坏的。   郭助理仍旧是不敢回。   只一条一条地转发给了徐特助,一起研究着晚上的时候该怎么回。   他们也不愧是在顾总身边待了这么多年的人,这好几天的回复,在他们的精心研究下,还好没露馅。   南迦浑然不知,她也去了明姣那儿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今天明姣是新娘,也真的很美,穿着洁白的婚纱,宛若仙子。   她的眉眼间都盈满了笑意,看得出来,她对这桩婚事,起码是不排斥的。不管现在有没有爱上沈敛之,南迦相信凭沈敛之的手段,用不了多久明姣就会深深地爱上他。   南迦笑着摇了摇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对沈敛之看得都很清楚,也就只有明姣还在云里雾里。   哪会是什么同情,哪会是什么利益,这份爱但凡少一点,提亲现场和婚礼现场都不会如此充满爱意。   南迦今天主要就是凑热闹,没有什么一定要做的事情。等明姣这边差不多了,她便出去想在观众席找个位置坐了。明栩扛着个相机,百无聊赖地跟在她身边,“姐,你看看镜头,我给你拍。”   南迦蹙眉,毫不犹豫地拒绝,推开了他的镜头:“不要不要。”   “要的嘛,这叫做纪念,知不知道?就拍一下。”   南迦伸手便和他推拉起来,就是不肯入境。还不忘指使着:“你把现场都拍一遍去,回头发给我。”   “干嘛?”   “纪念。”   “……”明栩有被噎到,“纪念什么纪念,你入个镜打个招呼来,才叫纪念呢。来,看镜头。”   南迦咬咬牙,就差一巴掌挥过去。   本来是要叫他拍一拍,不过她想了想,有点怀疑明栩的技术,于是便也算了,不想叫他拍。   明栩却是来了兴趣,“怎么?拍了要干嘛?要发给谁呀?”   南迦不回答。   明栩哼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顾识洲。”   南迦:“……”   “你们和好了吧?怎么样,今天吃明姣的喜酒,什么时候可以吃你的喜酒?”明栩把扛着的摄像机搁下,“不过吧,也不着急。我刚吃完这顿,得缓缓。爸妈也是,得缓缓。嫁女儿还是得一个一个来,一下子嫁两个,心脏受不住。”   南迦:“……”   “什么喜酒不喜酒的,你个小孩儿,不要胡说。我还早呢。”   明栩哪里是真的小孩,什么都看得门儿清。他一边鼓捣摄像机一边说:“还早就还早,我又不是顾识洲,我又不着急。”   南迦拒绝理他了。她越回答他越来劲。   明栩想起什么,忽然转头认真地盯着她问:“不过话说回来,怎么感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他是不追你了吗?还是你们一和好他就这态度?”   南迦实在受不了了,替他解释道:“都跟你说了别看那么多电视剧。他就是出差去了而已。”   “这样啊。”明栩收回质疑,随口道:“怎么要么天天出现,要么一出差就出差那么久。”   是啊。   南迦也想问这个问题。   这次出差,未免也太久了些。   明栩嘿嘿一笑,像是看出了什么,“想他啦?你算算时间,在他那边差不多早上八点前给他打个电话咯。八点前就算他想上班,人家也还没上班,所以肯定不会在忙公事。”   南迦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而且顾识洲是去那边工作的,看起来这么忙,也不像是会在八点还睡觉的,指定是已经在奔波的路上了。于是她决定等他那边的早上八点,就给他打个电话。   奇怪的是,这么长时间了,他竟然真的一个电话一个视频都没有给她打过。这太反常了,根本不像是顾识洲。   即使再忙,她觉得也不该如此的。   不过没关系,他不打那就她打吧。   她才不会计较这么多。   明栩啧啧两声:“陷入爱河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你看起来都没有之前凶残了。”   南迦:“?”   她又忍不住想打这小子的欲望了。   好在明栩适可而止地跑掉了,没再留下继续惹她。   南迦点开微博,回了些评论。   追寻的官方微博已经做起来了,关注和浏览量都很高,每天慕名而来的新关注也不在少数,所以常收到一些信息,询问画作的事情。时间不长,能有这样的效果她很满足。   当然,她也知道这少不了顾识洲的功劳。   她觉得她还是需要感谢一下他的,但是这会儿连人影都看不见,想感谢也感谢不到。还是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再思考一下怎么感谢吧。比如——把那幅画画完?   南迦觉得可以。这是个很有诚意的谢礼,也是个他肯定会满意的谢礼。   最近他不在,她专心工作,上了两幅画。而比以前还要好的是,这次画作一上新就被抢没了。销售速度远胜于前。   生活有在一点一点变好中。   南迦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办,好像更想他了。   怎么无时无刻的,动不动就要想起他呢?他在她生活中的存在感,未免也太强了点。   南迦独自一人找了个偏点的位置坐,主要是为了躲清闲。但自有人会过来找她。   今天这场婚礼是没有请顾老爷子和倪家的。但是有请司越,毕竟他们和司越也没有什么仇。   南迦也不觉得她和司越之间朋友不成反成仇人。他们还是朋友的。即使注定已经无法成为多么亲近的朋友,但是做个普通朋友也还尚可。   司越见她一人坐在这边,便走了过来。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他仍是含着谦谦君子般的笑意,一如往常。   南迦觉得,她很难对他产生多深的怨恨。最多,只是怨怪。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只是曾经受过太多的伤,遍体鳞伤之际身边只有她,于是把她看得太重,而且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使得他的性格不大健全,过分偏执,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多错事。   她笑了笑,“这里安静些。”   见她还愿意和自己说话,司越松了口气。在过来与她搭话的时候,他其实犹豫过,怕她不理自己,或者看见自己就躲开。还好的是没有。   南迦依旧是如他记忆里一般的善良。他虽然已经不是他了,但珍贵的是,她还是她。   司越倍感知足了。   只要今后,他们还是朋友,这就够了。   他可以默默地看着她,她也没有讨厌自己,这就够了。   他虽然还是很后悔自己出现得太晚,但是一切事情已成定局,现在再去想太多都没用。   司越原先是应该去和商界上的人打打招呼,拉近拉近关系,说是来参加婚礼,其实不过是来借机交际。这个圈子的人都如此,谁也不能免俗。   沈家和明家的婚礼现场,来宾肯定很多,也肯定个个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这种场合,挤破头想来的人可太多了,他们都巴不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多和几个人说说话。但司越忽然就不想像他们那样了,他在南迦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那我也跟你一起躲躲清闲吧。”   南迦笑了笑。   婚礼很快就开始了。   司越与她闲聊着,聊着追寻最近的生意如何,她最近怎么样。南迦把她和冯春琴的事情说给他听,叙述的时候,她已是能做到勉力平静。   他到底是参与过她童年的人,如今一切事情都有了结果,她也想让他知道一下她和冯春琴的事情。   司越听罢,愕然不已。   是啊。   谁都无法想象,世间竟然会有人心思恶劣至此。   在得知自己的孩子不是亲生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去换回来,也不是别的,而是——不能换,我要让我的女儿在别人家过好日子。这也就罢了,她但凡好好对待南迦,倒也不是无法原谅,可事实并非如此。   好半晌,司越只能挤出一句:“她……简直十恶不赦。”   南迦目光飘忽地看着台上的明姣,被鲜花和爱意包裹,明姣的脸上是烂漫的笑。   女儿的这一画面,应该是全天底下的母亲都想见证的。   但是她果断地斩断了冯春琴见证的权利。   她一点都没有后悔,隐隐的,还觉得很畅快。   “你说,冯春琴现在得多想出现在这里呢?但是她出现不了,她没有邀请函,她连这里都进不来。她看不到她的亲生女儿嫁人,也不知道她的亲生女儿嫁的是什么人。”南迦觉得很过瘾。   她不要当圣母,圣母太累了。同时她也给予不了冯春琴什么惩罚,她更是无法对冯春琴的亲生女儿产生什么怨恨和伤害。这一切,都是怎么想怎么憋屈的,无力又无奈,简直憋屈到了极点。   她眼下所能做的,也仅有这么一件事。   还好,这件事就已经足够畅快人心。   司越道:“这的确是件很值得遗憾的事情。迦迦,我们被坏人伤害,却不能要求自己也成为一个坏人,然后伤害回去。但没关系,日子还长,她的遗憾,还有一生,今天只是个开始而已。”   他说得对。   南迦渐渐有几分释然。   她舒了口气,不愿再去想。   “好。不想她了,她不值得我花费太多的心思去怨恨。”她耸肩笑笑,笑意轻快。   司越也跟着她笑起来,“这么想就对了。”   旁人在热闹,在忙碌,他们两个坐在这里,可真是躲了个好清静。   聊聊这个聊聊那个,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南迦好像又找到了小时候的感觉。什么事都没有的午后,他们静静地玩着小孩子很喜欢玩的、现在看来却很幼稚的游戏。时光斗转,恍惚间,却仍像是回到当年。   说着说着,司越偏头看她,问了句:“看你这样,顾识洲伤势应该好多了吧?他什么时候回国?”   南迦的笑意就那么僵在了脸上。   她愣愣地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她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听力来。她的听力,是不是出现问题了?他刚刚说了什么?   原先是见她很轻松的样子,司越才有这么一问,他也就是难得好意地关心了下顾识洲,却没想到——   看见她这样吃惊,他心里便暗叫不好。   她这样轻松,不是因为顾识洲伤势好多了,而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顾识洲受伤了。   司越暗叹,他就不该多嘴关心什么顾识洲。好好的聊天不好吗?没事关心他做什么?   他跟顾识洲,难道果然是八字犯冲?   可这时候面对南迦的震惊,他已是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往上。   南迦感觉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她蹙了蹙眉,等不到他的重复,再次追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她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司越见她反应这样大,心下不由更是后悔。   他真是,没事多这个嘴做什么?   南迦已是不依不饶地看着他,“你说呀。他怎么了?”   她快急坏了。   司越心知这肯定是瞒不过去了。他叹了口气,说:“你先别着急,我也是听说的一点消息,就他好像受了点小伤。我也没让人细查,所以知道的也不太清楚……”   他哪里是知道的不清楚,只是不敢和她说得太轻。一句话而已,便能让她着急成这样模样,要是她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那还不知得有多着急。他不敢一次性给她太大的冲击,便只能尽力地使话语委婉。   南迦眉心蹙得越来越深,她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一场噩梦。可是刚刚她还在见证明姣结婚,那么美好梦幻的场景,这要是梦,两级反转,未免也相差太大。   接下来她做了什么,她都没有什么太清楚的记忆了,只记得心慌不已,拿出手机想打给顾识洲,却连手都是颤抖的。   她多么希望顾识洲是真的没什么大事,接起电话,还能随口笑道:“想我了?”   她在心里不断希冀着,他真如司越所说,只是受了点小伤。   但是第一通电话,她静静地等到铃声结束,也没有等到他接起。   她的心一点点地转凉,又往下坠到了谷底深渊。   她没有一丝犹豫地便打了第二通电话。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脸色也在逐渐转向苍白,逐渐地,没了血色。 第79章 双更合一 顾识洲,你真的是没福气………   南迦在打出第三通电话的时候, 就已经一边打一边按捺不住地起身往外走去。   她步履匆忙,看上去很是着急。不管司越再弥补地说上什么,也是于事无补,根本阻止不了她丝毫。司越已经恨不得咬掉舌头了。   一通电话没接, 两通电话没接, 第三通还没接, 南迦整颗心完全提了起来, 已经是信了他真的出事的消息。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只想去找他。就算找到以后他没有出事, 她也只会庆幸, 而不会后悔。   明栩半路撞上她, 见她着急地要走,连忙跟着问:“你去哪儿啊?”   婚礼这才刚进行没多久呢,怎么就要走了?   明栩一头问号。   南迦差点忘了和他们说一声, 不过她也顾不得再去找爸妈好好解释, 正好明栩出现,她拉着明栩要他传话:“顾识洲那边出了点事,我想去看看。你帮我和爸妈说一声, 再和明姣说声抱歉。”   “什么事儿啊?严不严重?你先别着急。”明栩跟着一起往外走, “我也没什么事, 我跟你一起去。”   主要是南迦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法让人放心。   司越也想跟上去,被南迦拒绝了:“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去看看就好,今天谢谢你了,你继续吃喜酒就好,没事的,我待会就回来了。”   她故作轻松地笑笑。   见有明栩一起, 司越犹豫半晌,便也就从了她的意思,“好,那你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别客气。来个电话,我随时都在。”   南迦颇为感动,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心力再去做别的,匆匆告别之后她便离开了。   司越目送她离开,看着她焦急得六神无主的模样,司越心情很复杂。直到这一刻,他才直观地发现自己和顾识洲在她心里的差别有多大,也才知道他输得有多惨。   算了,或许放手就是最好的选择吧,也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另一边,郭助理都快急疯了。   也不知道南小姐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突然打电话过来,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给郭助理打懵了,但是他根本不敢接,转头就找徐特助求助去了。   可徐特助也没有办法,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过来,束手无策,焦急如焚。   眼看着电话还在不停地响,郭助理有些绝望,“老徐,南小姐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怎么办?再打下去就算原来没露馅,怕不是也要现场露馅。”   徐特助咬着牙,“好不容易瞒了这么几天,不能前功尽弃。”   话音刚落,他自己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郭助理和徐特助心里同时跳出一个想法——完了。   这八成,是真得到什么消息了。   -   南迦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徐特助接起电话后,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把顾识洲现在所在的地址给我。”   徐特助:“……”   他简直要哭出来。   知道南小姐不好糊弄,但是不知道这么不好糊弄啊。   他还试图狡辩挣扎,但是南迦什么都不听,“我已经在机场了。给我地址。”   徐特助一噎,故作为难道:“南小姐,顾总正在忙呢,这几天连轴转地开会,等他忙完就回来了……”   南迦却软硬不吃,很坚持:“没关系,他忙他的,我去我的,我不会打扰他工作的,他爱怎么忙怎么忙,你也不用告诉他。好了,地址可以给我了吗?”   徐特助:“……”   谁能懂他内心的绝望?   他唇瓣嗫嚅数次,不知如何开口。   僵持半晌,还是南迦先开的口:“你就实话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严不严重?”   顾总在去之前就千叮咛万嘱咐了,不管他出什么事,只要没死,就瞒着她。徐特助现在简直是骑虎难下。   可是听南迦这么问,又怎么会猜不出来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好一会的沉默过后,徐特助终于是沉沉地叹了口气,算是妥协。   但南迦还没上飞机,距离她抵达顾总那儿还需要点时间,徐特助心想着,能少担心点时间就是点时间吧,是以他只道:“您先别担心,不严重……”   具体的事情,就等她到了以后再说吧。   -   南迦买了最近一班的机票,明栩陪着她一起,飞往M国。   他们匆忙得什么行李都没带,即使是在候机期间,南迦也没有心思回去拿,她就只是坐在机场干等着,希望能赶紧到上飞机的时间。   她感觉她的心从来没有那么慌过。   其实,徐特助说的话她并没有全信……应该可以说是只信了一部分吧。毕竟要是他的伤势不严重的话,又怎么会连她的电话都接不了呢?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她并不清楚,所以在飞向他的这段时间里,她是真正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提心吊胆”。   明栩知道她心里急,就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边陪着她,什么都没有多说,还抽空给爸妈发了微信解释了下他和南迦的去向,省得他们担心。   他们俩很快就抵达了M国。   当南迦站在顾识洲的病房外面的那一刻,她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有那么一刻,她竟然没有了走进去的勇气。   等郭助理把门打开,带她进去的时候,南迦一眼就看到了顾识洲。   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有几处擦伤,身上插着各种仪器。   看到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无法控制地,直接淌落。   他几乎没什么生气地躺在那里。   周围全是冰冷的仪器。   南迦觉得她的心好疼。   她转头找郭助理,“他怎么了?是在睡觉,还是……”   郭助理如实以告。   为了拿下一个大合作,顾识洲以身涉险,连手机都交给他了,叫他记得给南迦回消息。对别人来说这事儿是挺危险,但他是顾识洲,郭助理他们都觉得顾识洲可以好好回来。   而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是做到了。顾识洲顺利完成任务,全身而退,可谁也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没能防住暗算,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司机的情况比他更严重,到现在还在ICU,他则已经转入病房。但是就是一直没有醒来。   顾识洲知道自己此行危险,特地安排的徐特助在申城,让他好好看顾南迦,同时也帮他盯住Aim。他好像什么都安排好了,唯独就是没有安排好自己。   南迦问:“所以,是谁?”   郭助理对她,已是毫无保留,全数道出:“是顾觉。顾老爷子近来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位顾少爷。”   南迦对这个名字太有印象了。她不会忘记这个名字的,根本不用郭助理过多解释。   她眼底有一片凉意,“他怎么敢?!他是不怕顾老爷子知道,还是顾老爷子也不在乎顾识洲的生死,以至于叫他无所畏惧?”   郭助理道:“现在的局势并不明朗,我们就不敢在顾总昏迷的时候轻举妄动,所以消息还没有传到国内,不清楚顾老爷子知不知道这件事。我们在等顾总醒来,等他吩咐行事。医生说,应该不会太久的,顾总的情况控制得还算比较好,您也别太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是南迦怎么可能不担心。她也顾不上什么别的事情了,只径直走到他身边去,近距离地看着他,眼底全是心疼。   他身体很多地方都包扎好了,但是露在表面的也还有许多淤青。   怎么就能伤成这样?   她轻声说:“你们不该瞒我的。”   虽然能感受到他们的好意,但是没能在他受伤的当下赶过来,没能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在他身边,于她而言,会是一种很深的难过与遗憾。   还好、还好今天司越说漏了嘴,不然直到现在她都还在被蒙在鼓里。   直到这一刻,所有的奇怪全都得到了解答。怪不得他回她消息会那么不积极,每次都在深夜。她就说她怎么觉得他有一种生怕她及时回复的感觉,她的感觉没错,“他”的确是生怕她及时回复,因为“他”应对不来。怪不得他出差这几天的存在感那么低,一点都不黏她,怪不得这几天他一个电话一个视频都没有。   当所有的疑惑全部解开,她的泪意更凶。   郭助理小心翼翼道:“这几天的消息都是我回的您,您别生顾总的气……”   南迦摇头:“不会,我没有生气。”   虽然他消息回得少,但她一直觉得是因为他在忙,她真的没有生气。这是一种笃定与信任,她相信他要是能发的话一定会给她发很多消息,没能发,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她选择了理解,而非生气。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顾识洲现在给她的安全感有多么强烈,这份安全感但凡少一分,她都会有所怀疑。但是她竟然愣是没有。   郭助理安了心,想让她和顾识洲独处一会儿,于是便准备出去。明栩也正有此意,默默地跟他一起出去了。   在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后,南迦默默地牵起他没有仪器的一只手指,轻轻摩挲着,“顾识洲,你怎么……还把自己给玩进去了呢?怎么还把自己给搞昏迷了呢?你说你,瞒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经历不起风雨,我明明可以陪你一起面对的,我可以陪着你的。”   她忽然理解到了三年前他在面对倪家的事情时选择瞒着她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或许也是像现在一样的想法吧。想让她置身事外、少些危险、少些担心。或许并不全是恶意,也有独属于他的一份强势的守护之意。当初她对他的那么多恶意揣测,如今不由得释然了许多。   她越想越难过,握着他的那只手指,眼里窝了一包泪。   怎么这么惨呀……   “顾识洲,你真的是没福气。原本我想在你出差回来后跟你说,我原谅你了,我不生你的气了,我们重新在一起吧。但是没想到你这么没福气,出个差就差点回不来了。你说你,追了我那么久,在快得到结果的时候却出了事,连结果都没拿到就昏迷了,你冤不冤?”   她连说的时候都觉得好笑。   简直可怜极了。   她很久没见过他这样静静躺在那里的模样了。好几次她醒来的时候,不过稍微有点动静他就也醒了,她不好意思看他,便没见过他初醒时的安静。   他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睡颜有几分宁和,脸色苍白,但是遮掩不住他眉目间的精致。他的颜值是真的很高,不然当初她也不会那么痴迷于他。当然,即使是现在,痴迷也并没有少半分。一个颜值高的人,在做什么事好像都会比较容易,比如在追她的这件事上。   南迦无奈地低头笑了下,像是自嘲。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栽在一个人身上两次。   可是笑着笑着便哭了。   她轻轻趴在他身上,没敢使力,哭得很难受。   他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给人一种他随时要离开的感觉,真的很叫人心慌害怕。虽然郭助理说了没什么事,但她仍是很怕。这个世界上意外太多了,但凡这时候出现一次,都是她无法承受的痛苦。   她不过是一个没注意到,他便出了意外,便躺在了这里,陷入昏迷。那如果……他醒不过来呢?如果、病情突然严重呢?   虽然很不吉利,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往最坏的方向想。   “顾识洲,我相信你,你命很大的,对不对……”   没有人回答她。   她说再多的话,也没有一声回答。   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要是他醒着,那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有回应。就算她没说话,他自己都能主动凑过来自言自语地聊上半天。   南迦无法否认,她想他了。   想那个鲜活的顾识洲了。   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他醒过来就好了。   只要他醒过来,她会好好对他的,她再也不会欺负他了,她会和他好好在一起的。   她不会再让他单方面地分享了,她会给他回应。他想和她说话,那她就陪着他说,说上一天一夜也行。他不是想要那幅画吗?她会把剩下的半幅画完然后送给他的,以前那幅画他想要的话她也给他,她什么都给他,但是前提是,能不能让他先醒过来?   南迦闭目祈祷,希冀奇迹出现。   他不是个坏人,不要这样惩罚他了,好不好?   南迦深切地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无力。她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让他醒过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醒过来,未知的一切,让她充满迷茫。   人呐,果然是一种失去了才会珍惜的生物。   从前他鲜活地在她跟前蹦跶的时候她不以为然,直到现在才知道那有多珍贵。   南迦不敢动他,她坐了起来,看着周围冰冷的仪器,情不自禁地抿紧了唇。   他一个人待在这里,也不知道害不害怕。   她想在这里陪陪他。   -   南迦一路上都没吃东西,奔波了这么长时间,还一个人在病房里待了这么久,明栩怕她饿坏了。   他去外面晃了一圈,也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一碗面,叫着南迦出去吃。   南迦是真的没有胃口。   但是明栩强硬地把她带出来了,“顾识洲倒下了,你还想跟着一起倒下呀?赶紧的,先吃了再说。你那胃妈妈给你养了多久,好不容易好点了,现在又想折腾?不怕疼的是不是?”   南迦勉强吃了几口面。   里面有护工在守着,其实压根不用她操心什么,但她就是放心不下。   她很怕,控制不住地心慌害怕。   面吃着吃着,眼泪就啪嗒掉下来了。   明栩看得着急:“你说你,这面有这么难吃吗?难吃得你都哭了?”   她知道他故意在逗她笑,但她这时候就是笑不出来。   面很好吃,送来得很及时,甚至都没有坨。   明栩叹了口气:“刚才那个助理不是说了吗?没什么大事,医生在治他呢,再等等,指不定一个没注意他就醒过来了。”   他默默地给她递着纸巾。   他不是个多细心的人,相反,他性格糙得很。但是吧,在面对南迦的时候,就是忍不住柔了不少。没办法,自家的姐姐,自己不宠着谁宠着?   其实南迦刚回来的时候他也没什么感觉,毕竟是刚认识的,即使有血缘关系也亲近不到哪去。   但是在后来的相处中,他慢慢地知道了很多她从前的遭遇和生活,这么小的一个姑娘,经历的却比同龄人都多,忍不住的就有些心疼。有些时候总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想弥补一下她曾经吃过的苦和受过的伤。再者说了,她那样娇弱,让人看着也总是有想保护的欲望,会让人感觉自己像个超人一样。   有些时候吧,他更愿意像个哥哥一样去照顾她。虽然,在她眼里,自己肯定是个小孩儿就是了。   看她难过成这样,他还挺希望顾识洲突然啪叽一下就醒过来的,省得她哭了。   “别哭了,顾识洲看见了,得心疼成什么样?怕不是得揍我,怪我没哄好你。”   “他什么时候揍过你。”   “喂,你这话就有点偏心了,这么护着呢?这就已经着急替他辩护,舍不得他被抹黑了?”   南迦失笑,狡辩道:“我才没有。”   她擦干眼泪,乖乖吃起面来。   竟然是一碗鸡丝面。   她惊讶道:“你去哪里整来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毕竟,我神通广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南迦噎住,懒得理他。   她默默吃起面来,很快就消灭了一大碗面。她是真的饿坏了,就是刚才全身心扑在顾识洲身上,以至于她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提出的抗议和传达出的饥饿的讯号。   等吃碗面,她才觉得自己身体的能量好像恢复了。   她忍不住想,还好带了明栩。这家伙虽然平时看着不靠谱,但是还挺细心的。   明栩问她:“旁边有家酒店,去睡一觉吧?折腾这么久了,不累吗?睡一会再来吧。”   南迦不大想去,她看了眼病房,“可以在里面支个床睡觉吗?”   明栩:“……”   倒也不必难舍难分成这样。   就是去睡个觉而已!   在明栩的强硬逼迫下,南迦再去看了顾识洲一眼,就跟他一起走了,去旁边的酒店休息。   她是真的很累了,但是她不想睡觉,她只想陪着顾识洲。就好像,她在他旁边,他就能汲取到力量一样。   但是明栩不让,硬是把她带走了。   她一走,郭助理也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要是南小姐不想吃不想喝的,把身体折腾垮了,那顾总醒来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   原本倒时差是件挺不容易的事儿,但是南迦许是真的折腾累了,一沾上床就睡了。   等睡醒后,她第一时间就是看了眼手机。   看完后,她有些失望。   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她的一场噩梦。   她和顾识洲的聊天还止于上次,也说明他还没醒来。   她简单洗漱了下,去叫明栩吃饭,准备待会吃完饭接着去医院看看。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但她就是想陪着他。   经过一夜的休息,她冷静了很多,没有昨天那么仓皇无助。   到医院后,在郭助理的陪同下,她亲自去和医生沟通顾识洲的情况。沟通完后,对他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这才安心了不少。   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这就够了。   保住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都没关系。   在确定完顾识洲的情况后,南迦跟郭助理了解了下司机的情况,她和明栩商量,有没有办法请来更好的医生,或者给予更好的医疗条件去救治他。   虽然她知道郭助理他们肯定是在尽力救助,但她还是想多做点什么。   郭助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撑了好几天了,南迦这一来,他感觉他好像找到主心骨一样。   除了第一天的慌乱,第二天南小姐的状态简直令人佩服不已。她冷静地把控着全局,有条不紊地交代着所有事情。郭助理这些天的慌乱一下子被扫平。   他只能道,不愧是顾总爱到了骨子里的女人,她怎么可能差到哪里去呢?   南迦处理完别的事情后,便又回到了病房。她有些难过地看着依旧躺在病床上的顾识洲,喃喃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好半晌,只听得她一声极低的声音:“还好……你没事。”   不然,她难以想象她会有多么绝望、多么痛苦。   她根本无法接受失去他的场景。 第80章 双更合一 他好像被她气醒了   南迦在医院陪着顾识洲,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极了,但是她觉得在这份安静中,她能静下心来想更多的事情。   原先郭助理他们是给顾识洲请了护工的, 郭助理简直分外贴心, 给请的还是男护工。   南迦一度觉得顾识洲的助理都是男德班培养出来的, 他们要是有女朋友, 矛盾应该会比较少。就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们竟然全都是单身。   护工照顾得挺好的, 但现在她在这里, 她也不用护工帮忙, 只自己照顾顾识洲。除了给他擦身子是护工做的以外,其余时间都是她在陪着他。   明栩自己快无聊死了,但是她倒是挺乐在其中的, 一点不觉得无聊。   她不会走的, 她要在这里等着他醒过来,她想让他在睁开眼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她。   医生说,她可以多和他说说话, 刺激他的神经和感应, 说不定能唤醒他。   闲来无事的时候, 她便会坐在他身边,或者是拿着明栩给她买来的书,念给他听,或者是静静地和他说会话。   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的话想和他说,她以前觉得自己是个很寡言的人,后来在Y国的三年里, 寡言更甚,性子愈发清冷。但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其实不是的。在遇到想分享、想说话的人时,她也可以很爱说话。但也有一种可能……是她之前被他的话痨带成这么话痨的。   他的话真的很多,一会功夫没看微信,就得划拉上去看的那种多。   以前从来不知他是一个这么多话的人。他以前很沉默,很高冷,从来不会去大方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即使是爱意,她也只有在彻底交融之时,才能从其中找到爱她的痕迹。   南迦想了想,觉得好像不太对,她蹙眉,对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控诉:“三年前,你一定是还不够喜欢我,所以跟我之间的话才那么少的吧?你一出差,消息就更少了,一是因为忙,二是因为不想我,对不对?”   ——当然是没有人回应她的。   南迦却是越想越觉得委屈,心想反正病房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她想怎么说话都可以,不会有人听到,也不会丢脸,所以她便接着抹泪道:“我跟你分手果然是对的,我当初的错觉才没有错呢,你就是不喜欢我,或许是喜欢的吧,但肯定是没有那么喜欢的,不然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黏我?一天下来消息都没有几条。我给你发的比你给我发的多多了。最近我感觉得到你的爱意我才答应和你在一起的,但是现在我回过味来了,之前我是因为感觉不到你爱我呀。顾识洲,你之前根本就不爱我——”   南迦越想越伤心。刚来的时候她和昏迷中的他告白,她说她愿意和他在一起,现在却是全然抛至脑后了,活生生一副下一秒就要扔下一切走人跟他再次分手的模样。   也是这时,顾识洲的手指动了动。   他蹙了下眉,几不可见的弧度。   南迦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刚刚……是她的错觉吗?   南迦怔了怔,声线颤抖:“顾、顾识洲?”   她连忙按着铃,让医生过来。   按完后,她便伏在床边,细细地凝视着他,声音轻柔又小心:“顾识洲,你醒了吗?”   她像是怕惊扰了他一般的小心翼翼。   可是又怕不唤他,他便又睡过去。   南迦充满希冀地凝视着他的眼睛,眼里全是璀璨细碎的光。   顾识洲极轻极轻地睁了下眼,看得出来他很努力,但是很快便又耷上了。睁了一下眼睛,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积攒的力气。   南迦几乎要喜极而泣。   他醒了——!   先是一个护士进来,听她说明情况后,便有许多医生鱼贯而入。   南迦往后退去,把位置留给医生们,但她仍在探着头试图看看他的情形。   她回忆了下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等记忆回笼,她极为无辜地眨了下眼。   ——他是被她……急醒的吗?   刚刚他要是再没有动静,任由她继续往下说,她可能都已经说到分手了。他昏迷之前她还没和他和好,昏迷之后她同意和他和好了,可是他还没醒过来,她就自己把自己给气到了,又想和他分手了。……倒也难怪他急醒了。   南迦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医生检查了一会,便把她请出去,他们要对他做进一步的检查。   明栩和郭助理都在,他们问她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南迦还觉得犹在梦里:“他好像,被我气醒了。”   明栩:“?”   郭助理:“???”您对顾总做了什么?   -   顾识洲醒是醒了,但是又睡过去了。   南迦第二天下午才再次等到他醒来。   她眼巴巴地等了一天,等得好辛苦。   但是在等到的那一刻,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南迦眨了眨眼,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事实证明不是。   “顾识洲……”她有些委屈地喊他。   是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所有委屈。   顾识洲还没什么力气,只能眨了眨眼,表示回应。   南迦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爱哭过。   她熟悉的顾识洲醒过来了,也回来了。这个她说什么他都会回应的人,即使再没有力气,再艰难也会回应的人,才是她的顾识洲。   她就说嘛,顾识洲怎么会是她发了那么多消息,才只吝啬小气地回她那么一句,并且这么多天都能忍住不跟她打电话打视频,甚至不发语音、也不想听她声音的人。   她拉了拉他的手指,也没敢大动,就只是轻轻拉动了一下。   “顾识洲,你终于醒了。”她低声喃喃。   他还很虚弱,脸上依旧那么苍白,却动了下嘴角,想扯出点笑来。   南迦伸手按住他嘴角,不让他动,“没力气,就别动了。”   就算他再不想承认他没力气,也不得不承认。这时候想做什么都不行,只能静静地躺在那里,稍微大一点幅度地动都不行。   她忽而弯了弯唇。他能醒过来,就算什么都说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她也很开心。   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没有枉费她这几天几夜都舍不得走。   顾识洲没想到她会在这里,因为他什么都安排好了,原以为她不会知道的。可是转念一想,觉得也是,以她的聪明,哪里是能被瞒住的人。   他原先还设想过,她要是知道了,应该会生气,会埋怨,会责怪。可是这些她都没有,她只是单纯地高兴于他的醒来,之前的那些隐瞒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那一刻,他觉得他何其有幸,能遇到这么个傻姑娘。   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但是得等等。   等他恢复一些,等他有点力气,再和她好好说说话。   -   医生说过,他只要能醒来,就没什么大问题。   他醒来后,只要静养,等伤口恢复就可以。   南迦也不着急,就在这里陪着他。会有人送来他能喝的滋补汤药,她还会亲自动手喂他。   郭助理简直要怀疑人生,这还是南小姐吗?之前这两位不还是在吵架?不还是没有复合?顾总受个伤,南小姐来探望可以说是人之常情,着急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人醒了以后南小姐还这么贴心却是他没想到的。   别说是他了,他觉得顾总都要受宠若惊了。   郭助理根本不敢在这里多待碍事,送完东西就出去了。   顾识洲叫住他,声音虽轻,但气势仍在,旁人并不敢直觑其分毫。   “买一些水果来。”   这句吩咐,郭助理太明白了。   ——买一些南小姐喜欢吃的水果来,可以多买让她挑,不能少买。   郭助理能在徐特助走不开的情况下被顾识洲带在身边,身上多少是有些本事在的。   他表示明白,迅速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南迦把汤匙喂到他唇边,他就乖乖地张开嘴喝下。他现在不知她心中有没有窝着气,乖极了,一点反骨不敢有。   她把一整碗汤汤水水都给他喂进去了,颇为满意地看了眼空碗,把空碗放到一边的桌上去。   顾识洲想与她说话,经过休息和疗养,虽然还使不上力,但现在已经可以简单地说上几个字。   他说:“不是故意瞒你。”   南迦觉得他脸色苍白,不仅于颜值无损分毫,还有一种惹人恋爱的病娇感。   她薄如蝉翼的长睫轻颤,垂下眸去,“没力气,就别说话了。又没骂你,也没不理你,解释什么。”   他弧度极轻地摇了下头,“别生气。”   虽然没被骂没被不搭理,但是他怕她心里存气。前者他在意,但比不上后者。于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她。   他的摇头表示虽然她没骂也没不理他,但是这不是他想解释的主要原因。   南迦又好气又好笑。   可是那个鲜活的会招惹她的顾识洲回来了,她高兴得快要垂泪。   “下次不管要去做什么,不管危不危险,你都要告诉我,不能怕我担心就不告诉我。”她以一种命令的娇蛮口吻道,“你什么都不说,我在知道的时候只会因为毫无准备而更加担心。顾识洲,你不能这样子的,这样很过分。”   她说着说着,想到了自己刚知道他出事的那天的慌乱和无措,眼睛瞬间便红了。   顾识洲蹙紧眉,又是认错又是保证。他最怕的不是刀枪剑影,只是她的一滴泪。   “不会了。都跟你说。我保证。”   听着他气若游丝地在那里艰难地解释,南迦无声地扯了下嘴角,忍不住问出自己好奇了好久的问题:“你在醒来之前,有没有听到什么?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才醒的?”   顾识洲的眉眼间晃过了一抹极其无奈的笑意。   他轻点了下头,“听到了。”   昏迷期间,大脑一片黑暗,没有什么意识,只在醒来之前的那么几瞬时间对外部世界有些许感知。那一刻,他怀疑他再晚上几秒醒来,她就要和他彻底断绝关系,远走高飞,老死不相往来了。这认知逼迫着他的意识冲破最后一道阻碍,方才清醒了过来。   南迦嘟囔:“果然是得威胁一下你你才能醒。”   顾识洲无奈道:“以后别了,我经不起这样的威胁。我怕。”   他服了软,认了输。   南迦弯起眼,像是被这句话哄得分外愉悦,心情颇好地弯了弯唇。   他的眸色渐转幽深,如果不是还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四肢被束缚而不能动,他现在很想很想把她揽进怀里好好亲亲。   他很想和她多说说话,即使说得艰难,嘴巴也片刻没有空闲下来。   “一直都爱你,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前,也很爱,没有不爱。   “只是,性格变了。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就没有老婆了。”   南迦快听不下去了,“你闭嘴吧。我知道我知道就是了,你别说话了。等好一点,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都让你说。”   顾识洲轻轻笑了下,颔首。   他能感觉到他这次醒来后她对他的变化。不一样了,好到他受宠若惊的程度。   南迦起身想把桌上各种各样的碗筷收拾一下,他叫住她,“他们收。”   他眼巴巴地看着她,想让她多和他说说话,别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旁人可以做的小事上。   南迦却分外不解风情,“我闲着也是闲着。”   他刚才的解释无疑取悦了她,她现在心情极好,总想做点什么来发泄一下这么好的心情,不然会很激动很激动。   唔,她感觉,他好像更会说话了。还学会示弱卖惨,他这样的人卖起惨来,整个就是一美强惨,她完全招架不住,只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给他,哄着他说:知道了知道了,我最爱你了,乖。   -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就没有老婆了。   南迦一想到这句话,便是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见她收拾东西收拾着收拾着便笑出声,顾识洲无奈,想去看,却动不得。   “迦迦……”   “干什么?”   “你陪陪我。”   南迦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攥住了一样,酸酸的,涩涩的,麻麻的。   她自动联想到“你再疼疼我”。   完蛋。   简直没法直视了。   南迦耳根全部红透。也就还好他没法移动脖子,看不见自己。   她揉了揉耳朵,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稍微正常一点吧……   怎么能变得比顾识洲还要色/情?   南迦没理他,顾识洲几不可见地叹了声气。   过了一会,郭助理把买来的水果洗得干干净净地给送来,一大盘子,该去皮的去皮,该切的切好。   顾识洲很满意,要不是他现在动不了,这就是他想做的事情。他指使着:“放桌上。再去准备一下晚餐。”   郭助理:“好嘞!”   南迦叫住他:“不用,你去休息一下吧,待会明栩会给我送面来的。”   她觉得让郭助理这样照顾实在是不好意思,他也该累了。   而且明栩也不知道是去哪里弄来的吃的,每天都能换着花样给她送面来,有时是鸡丝面,有时是拌面,有时是海鲜面,她挺喜欢吃的,每天都像拆盲盒一样等着吃。   顾识洲不大乐意她心疼郭助理,她只要,心疼他一个人就够了,只要,在乎他一个人就够了。   他的占有欲,好像越发强势了。   但他没有说什么,示意郭助理先出去。   南迦吃着水果,随口说:“郭助理还挺会挑的哦,好甜。”   顾识洲:“……”   他挤出一句:“我也很会挑。我比他会挑。等过段时间,我给你买。”   南迦没理他。等回国了,她哪里需要他买,家里每天都会有准备好的各种水果,她想怎么吃都行。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他的心情都变得脆弱了,距离她有两米的距离便不乐意了,召唤着她,“来这边吃,好不好?”   非常卑微。   像是在摇着尾巴的小奶狗。   南迦端着盘子走过去,“我怕你闻到味道会馋。”   他眸色幽幽:“我只馋你。”   南迦:“……”   -   顾识洲在医院里好好休养了几天,康复的速度很快。   也可能是南迦一直在病房里陪他,他一见到她话痨属性就被点亮,说话说多了,训练多了,没多久说话功能就和以前一样无异。   他倚靠在病床上,与她说话,谈笑风生,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来他身上有伤。   明栩看见了几次,便起了带走南迦的心思。他靠着门,慵慵懒懒地开口:“姐,我看他都好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回国吧?”   几乎是半秒钟的时间,顾识洲如刀锋一般凌厉的目光就扫了过来,毫无温度,还带着肃杀之气。   让人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要把明栩凌迟了。   明栩在他眼里就是个要跟他抢老婆的人罢了。   明栩:“……”   所以那个病弱地在他姐面前整天卖惨的顾识洲是假的对吧!   这个样子的顾识洲才是真的对吧!   整天在这里卖什么可怜!把他姐哄得一套一套的,就差把他捧在手心里了!   他来了脾气,撸起袖子,时刻准备好和邪恶势力作斗争,“姐,我们出来这么久了,追寻也有好多事儿呢。他这儿不需要你了,再养几天就能回国了,我们先回去也不是不行。”   南迦虽然有些舍不得走,但是他说得有道理。她目露犹豫,思考着他说的这话。   顾识洲抿紧了唇,恨不得把明栩从这里丢下去。他垂眸,蓄蓄情绪,只说:“那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明栩在心里冷笑,刚才瞪他的气势呢?怎么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南迦立即反对道:“那怎么行?你伤势这么严重,不能随便移动,再怎么着急都得多养几天再说。”   他康复得很好,但是又不是什么仙人,可以肉眼可见地愈合伤口,这么几天时间就能移动身体了。   顾识洲抿唇道:“可我不想和你分开。”   明栩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   装吧,你就装吧。   看谁会信。   南迦纠结道,“那,我就再待两天好了。”   明栩:“……”   ——事实证明,他姐会信。   顾识洲勾了下嘴角,“好。两天后,我们一起回去。”   南迦掀开他的衣服看了看,想看看他的伤口。大部分是被包扎好的伤口,只是有些淤青露在外面,她看了看,那些淤青已经开始好起来了,有些没包扎的伤口也在愈合。看起来的确是已经好很多了,再修养两天,说不定真的可以移动,可以搬回国了。   但是她不放心。   于是南迦说:“我先回去,你在这里再多待一周再回去吧,不然路上伤口裂了会很麻烦。”   顾识洲不愿意,但是南迦很强硬地按下了他的不愿意。   两级反转。   明栩几乎要笑出声。   他很想说:“姐姐干得漂亮,这样的人就得这么治。”   顾识洲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医生进来要给他换药了。南迦还很有礼貌地退避了一下。   他简直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   他们之间,哪里还需要她退避了?   但是他现在起身都没法起,又没法去拉住她,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一切发生。   她不在的时候,他问了下医生,还得多久才能好。   医生给了个比较保守的说法:“至少一个月才能下床。”   顾识洲:“……”   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他轻叹了声,无声在心底思忖起来该怎么留住她。或者,缠着她一起走。   怕是全天底下都没人敢信,他顾识洲会对一个女人痴迷到如此份上。   只恨不得,紧紧黏着,生生世世,不分不散。   -   顾识洲想和南迦单独相处,但是明栩愣是陪着,就是不走,合格地当着最大瓦数的电灯泡。   南迦不回国,明栩也不回,就是一副要等她一起回的模样。   顾识洲不善的眼神已经在他身上扫射了许多次,明栩耸耸肩,还挺乐在其中。   爱瞪就瞪,他就是不走。   因为他也看顾识洲不爽很久了。   顾识洲想娶南迦,他相反,他可不想让他姐嫁。   两天后,南迦真的得回去了,她走之前还来和他告别,“你乖乖的,听医生的话,我先回去,等你回国了我再去看你。”   顾识洲绷着个脸不说话。   郭助理大气不敢出。   顾总醒之前,在南小姐那儿是个宝贝,现在脱离生命危险,彻底清醒了,南小姐就还是那个南小姐,一点都没变。   他想笑,但是他不敢。只要笑一声,他就会因为明天左脚先踏进医院而被开除。 第81章 双更合一 终于终于,抵达终点   南迦这次出国将近一周, 追寻的确是堆了很多事情等她处理。   她想先回国把事情处理完,到时候顾识洲回来她就可以多陪陪他。   最近她根本没有画画的心思。   经此事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会被顾识洲影响成这样,他对她的影响竟然可以这么大。   或许他对她的影响早已经深入骨髓而不自知。   工作室询问什么时候能有画上新的人越来越多, 南迦准备在明年办一场属于她自己的独立画展。   而在此之前, 她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创作。   她愿意和顾识洲重新在一起, 但是谈恋爱不会成为她生活的全部。   她的事业正在蒸蒸日上, 以后还会越来越好。这都是她所热爱的一切, 也是她所奔赴的一切。   南迦忙工作忙了两天, 有点顾不上顾识洲。他又恢复了和以前一样的多话, 甚至因为躺在病床上, 闲暇时间更多,所以他的话也更多了。   经此一事,她也不觉得他烦了, 她当初就在想, 他只要能醒过来,怎么烦她都行,他真的醒来了, 她也正在践行她曾经的话。而且, 经历过他寡言的沉默, 她发现她还是更喜欢他现在的话痨。   分享欲在某些程度上是和爱意挂钩的。   她现在有空也会回他消息,除非他的消息实在太多,多到她回不过来。   南迦的改变顾识洲的感受是最直接的。   她以前和现在所不一样的地方他感受得太分明了。   以前她回的消息没有现在多,更别提现在偶尔还会给他发发她的小事情。比如她和余渺一起去吃了很好吃的炒米粉,比如今天喝的咖啡特别苦。诸如此类。   她愿意回消息,也愿意分享事情。这让他分外地受宠若惊。   为什么他感觉,她好像已经原谅他了?   这个猜测让顾识洲不大敢相信, 他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担心是自己的错觉,所以他还和郭助理一起探讨了一下这个问题。   他很隐晦地问道:“你觉得最近南迦对我……有没有和以前不一样?”   顾识洲很期待地看着郭助理。   郭助理思考了一下,思忖道:“有……吧?那天南小姐不是说她原谅您了么,原谅和不原谅,肯定还是不一样的。”   他觉得他的回答又中肯又到位。   应该还能让boss满意的吧?   顾识洲:“……”他觉得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他的表情愣住了几秒钟,全身肢体也都僵住。   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什么时候原谅的他?他怎么不知道?   “你刚刚,说什么?”   在看见自家boss露出疑惑的表情时,郭助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是不知道的……?   郭助理讪讪地挠了挠头,“那天,南小姐刚来的时候跟您说的,我在门外听见了……一点点。”   顾识洲:“……”   他觉得很荒唐。她原谅他这样的大事,连郭助理都知道,就只有他不知道。   他把郭助理叫到身旁来,“她都说了什么,你回忆回忆,跟我复述一下。”   郭助理战战兢兢,忙绞尽脑汁地挖出回忆,跟他说了。   天呐,他是真的忘记这回事了,完全忘了他当时是昏迷的,压根就没有听到南小姐说的话。   这么大的事,他竟然给疏忽了!   顾识洲听完,拳头一点点地攥紧,他在克制内心翻涌的情愫。   他昏迷的时候,她竟然说了这么多,他梦寐以求的话。   顾识洲微顿几瞬,便吩咐说:“这里的监控,你去调出来。我昏迷这几天的,都要。”   郭助理隐晦地提醒了下:“那您记得别让南小姐知道。”   “?”   “她可能会难为情到不想见您。”   “……”   郭助理显然比顾识洲懂得太多。提醒完后才去调监控。   顾识洲在听完他的提醒后,其实真的有犹豫了一下。要是叫她知道,她肯定当场扭头就走,不想理他,因为那些在他昏迷时说的话做的事被他发现了,她肯定会难为情。   但是他真的很好奇她都和他说了什么,在他无意识的时候,她一定做了很多很多,也说了很多很多。   他要是不听,他觉得他会错过很多,造成诸多遗憾。   于是南迦回去的这几天里,他便把那些视频都看了一遍。   一天一天地看,连倍速都舍不得开,只跳过了她不在的时间。   听的时候,他全程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等全部听完,扣去休息时间和工作时间,已经过了六天。   他没有再等,直接吩咐回国。   国内有她。   还有很多需要他处理的事情。   该回去了。   该收拾的收拾了,该处理的处理了,最重要的是,去见她。   去见见她,亲亲她,抱抱她。   告诉她,他最爱的也是她。   他会永远永远爱她,不会有任何变数。   -   顾识洲的伤还未恢复好,回国后只能在棠园修养,会有专人过来照顾他,徐特助和郭助理他们都会过来协助他处理公务。   他给南迦拍了张窗外的照片。   南迦回得很快,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你在哪?”   顾识洲笑道:“在家。要不要过来?”   “顾识洲,你做什么呢?这才多久?你伤口裂了没有?”   南迦另一只手上还在涂涂改改,今天这幅画她总觉得还有哪里没处理好,但是改来改去,都没有什么感觉。   顾识洲:“没有,它们都很好,但是我不太好。”   “它们很好,你怎么会不好?”   “我想你了。”   “……”   南迦默默地放下笔,嘟囔了一句:“油腻。”   他不觉自己油腻,挣扎道:“能不能来看看我?”   南迦看了眼时间,“待会下班了过去。”   顾识洲抬了抬眉,“你什么时候还有下班时间了?”   “你有意见吗?”   “没有。”他的声音里藏满了笑意。哪里会有意见,现在他只恨不得可以携漫天星辰以赠她,满腔爱意无处抒发。   南迦交代着:“你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伤口,待会我再过去探病。”   顾识洲答应得很快:“行。”   他除了想见她,更想的是让她亲口认下原谅他的话。   这句话,他醒来以后,她貌似和郭助理一样都忘了,丝毫没有再和他说一遍的意思。要不是郭助理顺嘴说出来,他还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也不知,自己还要陷在还没被原谅的乌龙中多久。   他有一种,突然抵达了终点的感觉。   终于终于,抵达终点。   当然,终点并不意味着结束,只意味着另一条路开启了,他会和她一起走的另一条路。   在静谧的空间里,忽而响起他的轻笑声。   极低的、抑制不住的、轻笑。   内里的情绪力量,冲到了巅峰。   -   顾识洲和“清闲”两个字是挂不上钩的。   还在M国的时候,南迦在时他表现出较为清闲的模样,实则不是,只是他不想让她担心,把所有的事情都堆起来了而已。等她一走,他便开始陷入忙碌,把这些天积攒的所有重要事情,按照重要程度一一处理。   他所说的修养不过只是靠在床上,让身体不动而已。脑子和手,没有一刻空闲。   一直到回国,他根本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   南迦到的时候,他还在开远程会议。   她隐隐感知到了他的工作强度。   没有一个人的成功是随便促成的,他在光鲜亮丽的背后,所付出和牺牲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他看见了她,话音一顿,宣布会议结束。   关了视频,他朝她伸出手,眉眼间的凌厉退去,化作绕指柔情:“来。”   南迦朝他走去,给他展示了一下手上的东西:“看这是什么。”   隐约的,顾识洲闻到一点。他猜测:“炖汤?补汤?”   南迦:“补血补气的。”   “你炖的吗?”   “……差不多。”她解释,“我让家里的阿姨炖的。”   顾识洲笑出声。   在她不善的目光中,他连忙止住笑声,“心意都是一样的。喝,都喝完。”   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把保温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收走他的电脑。   她家里都知道了他受伤的事情,江如因特地说明天让阿姨多放些补品。   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她在和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候,被感染到很多,也学习到很多。   顾识洲自己喝东西,也不让她走,固执坚持地让她待在身边。   南迦想看看他伤口,目光便在他身上不断逡巡。   确定没什么问题,她的心才稍微放下,不免埋怨:“你这么着急回来做什么呢?万一伤口崩开了可怎么好。”   顾识洲握住她的手,“没什么大事。不信你摸。”   话音一落,他带着她的手就摸向腹部的伤口。可真落下手时,触摸的却不是伤口的位置,南迦受惊般地收回手指。   他笑声阵阵,几度难以停下。   南迦没好气地乜他一眼。   顾识洲很快喝完汤药,试探性地问了句:“我昏迷的时候,你一直都在,对吗?”   “不在,你又没叫我,我怎么会在。”她口是心非地堵他一句。   “你跟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对不对?”   “……我哪有那么闲。没有,我哑巴一样地闭口不言,只是坐在你旁边盯着你。”   顾识洲哭笑不得。世界上没有比她还嘴硬的人了。   但他什么都知道,她所有的口是心非在他这里都无处遁形。他只是想要她说一句,她原谅他了。   “那,我在昏迷的时候,有没有错过什么话?”   南迦不解地看他。“有什么好错过的?没有呀,你只昏迷了三天多一点点,又不是昏迷了三年。”   顾识洲一战,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是放弃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另寻他法,状似无意道:“可是我感觉,你好像已经没有生我的气了。”   南迦这才觑他一眼。   他这是知道什么了吗?   她那天刚到M国的时候太过紧张担心,是有说过一些什么,但是那时候他是昏迷的,后来他醒来后……她也忘了再说一遍。   现在被提起,她多少有些难以承认的羞涩。   她轻咳一声,“还好吧,我哪有那么多气,哪有人天天在生气。”   她的话含糊不清的,好像解释了,又好像没有。   顾识洲二战,败。   南迦把保温桶拿过来看看,见他喝完了,满足道:“这就对啦。多喝一点,有助于伤口早点恢复。”   她自己是不喜欢喝这些汤的,也并不觉得它们有长辈所说的那么补身体,只是在他受伤的时候,她觉得她又愿意相信了。说不定真的补呢?   ——当然,这些顾识洲是不知道的,不然高低得下载一个反诈App。   顾识洲刚想开始三战,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识洲,是妈妈,开下门。”   顾识洲和南迦双双僵硬,南迦的表现更甚。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收起保温桶就跑。   她慌张地问:“你妈妈这么来啦?”   这件事牵扯的事情和人太多,存在一定的危险系数,加上让父母知道也没什么用,只会徒增他们的担心,所以顾识洲是瞒着他们的。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竟然突然过来了。   他稍作思忖,猜测:“会不会是我妈和你妈聊天的时候知道的?”   南迦呼吸一滞。   有可能。   她妈妈刚才知道的,在和陈今书聊天的过程中不小心传达了这个消息,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无论如何,她还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她想找个地方躲躲,“我去杂物间吧。你跟你妈妈聊聊天。”   顾识洲握住她莹白的手腕,“迦迦,我还在床上,怎么给她开门呢?”   “……也是。”南迦纠结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么一下而已,便提议道:“你打电话,把密码告诉她。”   顾识洲不知道该不该为她的聪明高兴一下。   但他显然不想让她躲,试图说服她:“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何况我们迦迦并不丑。我妈很喜欢你,见见她,好不好?”   南迦为难又纠结,“这不好吧?”   “你不是都原谅我了么?迟早要见的,别躲了。”   南迦若有所思,刚想点点头,就反应过来:“你——”   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顾识洲轻咳一声,也没想到自己的马脚这么快就露出来了。   南迦咬牙切齿的,“你别跟我说,你去翻了那几天的监控。”   顾识洲一时无言。   南迦简直想遁地而走。   她那几天说的话,肉麻程度连她自己都觉得腻。但当时只有她和昏迷的他,所以她多少有些有恃无恐,不是很在意。   但她没想到的是他会去回放监控。   一想到她说过的那些话,她就恨不得把他脑子里的记忆删除一下。   要不还是下辈子再见吧!   南迦更加没了要留下的欲望,但是他恳切地看着她:“去帮我,给妈妈开下门,好不好?”   “不好。”她绷着脸,在炸毛的边缘。   他手上一使力,把她带到跟前,亲着她的唇瓣,像是在给她下迷药蛊惑:“好不好?”   南迦面临崩溃,“美人计也不好使。”   外面的门铃还在响,她一边准备去躲一下一边催促道:“你快点把密码告诉她,我要去躲一躲。”   “你婆婆想见你。”   南迦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回头凶他:“别乱叫!”   他轻笑起来,笑意在他冷峻的脸上晕开,简直叫人移不开目光。   “可是,这是我们的家,我不想把密码跟她说。那让她在外面等一下,我让郭助理来开。”改个密码很容易,这是他妈,平时也不会在没有告知他的情况下随意开门进来,他妈妈很尊重他。他这么说,只是在诱哄她往陷阱里跳而已。要是她真不愿意,他自会解决。   最后。   南迦还是妥协了。   她收起浑身的棱角和刺,乖巧至极地开门去了。   陈今书在外面跟江如因发微信呢,倒不会说无聊,只是等了一小会。   见到门终于开了,她抬头便笑道:“儿子,伤得严不严重啊?”   在看到南迦的时候,她的笑容一顿,旋即绽放出更大的笑容:“哎呀,南迦?你怎么在这里呀宝贝?”   -宝贝?   这么热情的吗?一上来就开始叫宝贝了吗?   南迦的脸上微微一红,怎么办,她也不想沦陷,可是她叫她宝贝哎。   “我来看看他,他还不能下床,没法来给您开门。”   “哦哦,这样啊。”陈今书女士早已把儿子的伤忘之脑后,拉住南迦的手热情道:“谢谢你哦,还受累你来看他。辛苦了宝贝。这臭小子受伤了都瞒着家里的,还是刚刚你妈妈和我说了我才知道的。你妈妈说你还让家里给他炖了汤带来给他了,真是他的福气。”   陈今书对顾识洲怨念积攒已久。这小子,什么事都跟她说,她知道以后可给担心坏了。真是翅膀硬了,飞得又高又远,他们想看看都拉不住。   她早就说了,儿子哪有女儿好嘛。小时候没有女儿可爱,长大了没有女儿贴心。   她拉着南迦的手,一顿哭诉:“我当初就和你妈妈说的,我好羡慕她有女儿。你看看我这儿子有什么用?什么事都不和妈妈说,这样是不对的。宝贝,你照顾他好一会了,累不累,他这里肯定什么都没有,等着,我给你叫点好吃的来。”   她打了个电话出去,南迦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三言两语交代好了。   陈今书是准备来看看顾识洲的,但是在看见南迦以后就完全的把顾识洲抛至脑后了,连顾识洲的房间门都没踏进过,只顾着和南迦说话。   “南迦,我也是近来才听你妈妈和我讲了一点的,以前我都不知道你和识洲的事情。你别看他爷爷那样,我和他爸爸还是很尊重他的,我们不会去调查他的女朋友,所以我们都没见过你长什么样,也就一直没有认出来你。当年他爷爷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难免伤害到了你,我替他爷爷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哦,你不要生气,他是真的喜欢你的,你要相信他。”陈今书有些懊恼,声音温温柔柔的,优雅且轻缓,很有江南一带的风情,“当年我和他爸爸试图阻止的,但是老爷子很倔,不听我们的劝,很一意孤行。但是你别担心,我们现在都很少回去了,识洲自己的事业也做起来了,以后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情了。”   哪有人会舍得把别人的错怪罪在她头上呢?   南迦连连摇头:“我知道的,和您没有关系,您不用道歉。”   她心里,至少是是非分明的,孰是孰非,她看得很清楚。   陈今书欣慰地笑笑,又忍不住地问道:“你原谅他了吗?你们和好了吗?”   她切切地看着自己,哪里有人可以忍受得住这样的目光攻击呢?南迦轻笑着点头,“原谅了,和好了,您不要担心。”   陈今书的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   她说:“我和你妈妈说过的,你要是能嫁来我们家就好了,我自己没有女儿,天天盼着有个女儿,没想到啊,竟然真的美梦成真了耶。我太高兴了,今天我来得匆忙,改天我送你一份你一定会喜欢的礼物。”   南迦哪里会要呢,百般推辞,却是推不掉她的好意。   场面温馨地过了半个多小时,南迦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面的放松,逐渐的,已经不觉得有什么,宛若只是在和一个朋友聊天。   她们之间聊得欢,顾识洲一个人被撇在房间里,着实有些无奈。   终于,在快离开的时候,陈今书终于想起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她进去看了顾识洲一眼,又是嫌弃他不告诉家里,又是看了看他的伤势,知道已经没什么事后就离开了,她就不打扰这小两口了。   南迦要送她出去,她连连摆手:“我找得到路的,放心宝贝,你快进去吧。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他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照顾他的事情叫护工来就好了,你别累着昂。”   顾识洲:“……”   他答应了吗?   什么叫做“叫护工来就好了”?他还想要他老婆多陪陪他,趁机多做点什么。   偏偏南迦感动至极,连声答应了。看样子,没有当场和陈女士一起离开都是不错的。   顾识洲郁闷至极。   亲妈到底还是亲妈。   要不是因为有那句话,他真是要后悔让她进来。   等南迦心情颇好地回到他旁边的时候,就发现他的笑容好像过盛了。   她好奇道:“你笑什么呀?”   “笑你刚刚说的话。”   “我?”南迦更加好奇,“是那句我答应阿姨说让护工照顾你吗?”   “……不是。”他按着太阳穴,笑着道:“是你说的那句,原谅了,和好了,您不要担心。” 第82章 正文完 满天星辰不如你   南迦没想到她和陈今书在客厅说的话他在房间也听到了。   甚至于, 他还拿出了录音,放给她听,生怕她赖账一样说:“不许赖。”   南迦:“……”   她对此面无表情地表示:“谁想赖了?”   顾识洲轻轻弯唇,想去拉她的手。但是某人的这些话在被偷听还被录音的情况下, 羞耻心爆棚, 转头便走, 丝毫不带犹豫。   顾识洲合理怀疑, 今天她踏出这道门, 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   他忙按了按伤口, 故作虚弱地轻呼:“嘶。”   南迦:“……”怎么还用上苦肉计了呢?   她抿紧了唇, 不得不转身回来。明知他是苦肉计, 却又不得不吃下这一计。   “干嘛?哪里疼了?”   她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顾识洲。   顾识洲一笑,伸手拉她,南迦一个不备, 跌进他的怀中。她不敢靠在他身上, 支着胳膊便想起来,可他的吻却簌簌而落,落在她的眼睛、鼻尖、唇瓣。   一点朱唇, 鲜红如樱桃, 他想吃这枚樱桃已久。   顾识洲没有告诉她自己刚才在她准备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他点开手机录音,着急到手都在抖,生怕晚了一步。不是为了让她不赖账,只是,他希望自己在今后的岁月中可以反复去听,而不至于让这句话在记忆中逐渐落灰。   他想珍藏和她在一起时所有值得纪念与回忆的瞬间。   在今后的岁月中,得以回忆与温存。   南迦并不知道他的心里还会有这么多浪漫的想法, 她一直觉得他是个很直的人,从前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如今也不过是在摸索中逐渐成长罢了。   可是——她所喜欢的,不就是这个笨拙地爱着她的他吗?   -   南迦在知道倪初然要和韩鸣卿结婚的时候,就在想着明家能不能收到请帖。   而结果是,真的收到了。   倪初然笨,倪家可不笨。   不管倪初然和南迦之间有什么矛盾,就算是有天大的仇恨,也不会阻碍他们想和明家拉近关系的心。   以倪家如今的境况,能多一个机会就多一个,他们都不愿意放过。更何况是明家这样的人脉,他们巴不得与之扯上点关系,哪里会在意倪初然和南迦之间的那点打打闹闹的儿女情仇。   更别提还有韩家。倪初然再反对,韩家也是不会纵容她任性的。   他们把请帖送到明家,还担心明家不愿意来呢。   明家自然不可能举家前往,这样级别的婚宴,派一两个人去给个面子也就是了。   明中宪交代了明祈,让明祈到时候抽时间去一趟。   南迦就在旁边听着,主动提出:“我也想去,我和哥哥一起去吧?”   明中宪自然是依她。   她想做什么都可以,明中宪不会有不依的。   南迦就坐在他身边,他伸手揉了揉南迦的头,“前两天有个拍卖会,我拍下一套钻石首饰,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南迦跟着他去拿。   明中宪笑着说:“我看到这套首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   南迦起了期待。   爸爸看中的适合她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不漂亮的。   等明中宪把东西拿出来,打开锦盒,那套钻石首饰入眼的时候,南迦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还是确确实实地被惊艳了一把。   真的太美了。   光彩熠熠。   天然的美加上后期精心雕琢的工艺,二者相融,成品叫人根本难以移开视线。   明中宪笑着问:“喜欢吗?”   “喜欢。谢谢爸爸。”她弯了弯眼。   在寻常的日子里收到礼物,比在节日里收到还要开心,这样出其不意的惊喜,很容易叫人开心一整天。   “跟爸爸谢什么。我就觉得你会喜欢,果不其然,哈哈,爸爸还是很了解你的眼光的吧?”   南迦抿唇笑开。   的确是的。   她知道明中宪和江如因都在努力地想多了解她一点,这几年也一直在努力中,而现在看来,成果赫赫。   她偏了下头,俏皮笑道:“是的呀,简直太了解了。”   女儿要是想哄父亲开心,那可真是世上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了。三两句话,便哄得明中宪开怀不已。他想到最近女儿都在照顾顾识洲,忍不住感慨道:“爸爸也不知道你和顾识洲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是爸爸希望你永远记住,在爱他之前,要更爱你自己。姣姣嫁了,我有种预感,你也快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眼里却尽是宠溺之色,“你回家的时间不多,我和你妈妈一直想对你好点,再好一点,总想着弥补点什么,但是还没觉得弥补够,你就已经快要嫁人了。反正,你要永远记住,爸爸妈妈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放开手脚去做,我们永远都会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刚开始去Y国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你很难过,后来通过画画,你慢慢地走出来了,当时我没说什么,但是看在眼里,真的很开心。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但是我看得很清楚,你在画画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爸爸希望,你的眼里可以永远有光,你眼里的光,永远不会熄灭。”   南迦的眼睛渐渐湿润。   相比于江如因,明中宪和她的交流会少一些,但是他的爱并没有少。   她伸手主动去拥抱爸爸,“我会的,我会努力的。”   明中宪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顾识洲很狡猾,这么点时间就把你哄成功了。但是爸爸看得出来,他很爱你,所以爸爸没有阻止过你们。但是不管怎样,原不原谅,只取决于你能不能放下过往。如果你能放下,你再去选择原谅他,这样你们才能更好地在一起。”   南迦靠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点头。   父亲比她多走过很多路,很多道理,他看得会比她深。   她会永远谨记这些话。   -   顾识洲给南迦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好在去参加婚宴的路上。   他问她在做什么,她如实以告:“去参加婚宴呀。”   “谁的婚宴?”   “倪初然和韩鸣卿的。”   顾识洲下意识蹙眉。   那个婚宴有什么好去的?   “我去陪你?”他前天刚能下床走动,去一趟倒也不是问题。   “……”南迦佩服于这个人过于不要命的勇气,但她自己没有这份勇气,“你乖乖躺着吧,我就是去看热闹的。”   不过,他对于倪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听到一个陌生人要结婚。南迦还是很满意的,等她看完今天的热闹,过往的一切,她也就都可以放下了。   她被倪初然影响的人生,该结束了。   韩家和倪家的婚礼现场还是可以的,怎么说,也是两个还算有头有脸的家族。可是南迦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明祈拉过她的手带她避开一个人的碰撞,“怎么了?在想什么?”   “感觉,这个婚礼缺了点味道。”   “少了点感情。这里相比于别人充满爱意的殿堂而言,充其量只能说是一场合作的宴席。”明祈一语道破。   南迦恍然。   是这样的。   他们送上礼金的时候,倪初然终于是看见南迦了。   她正穿着婚纱在旁边迎接客人,脸上还挂着公式化的营业笑容。但笑容在看见南迦的那一瞬间尽数消失,替之以咬牙切齿,整个人的五官都不由扭曲了起来。   为什么南迦会来?!   倪初然想不通。   她就这么闲吗!   倪初然从小就幻想过,她结婚的那天,她会是世界上最美的公主,这一天也应该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却一点都不开心。因为她嫁的根本不是自己想嫁的人。现在在看到南迦之后她更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了。她用怨毒的眼神去瞪南迦,恨不得将南迦身上射出个洞来。   可是她越不开心,南迦就越开心。   南迦浅浅一笑,特意走到她面前,亲口与她说:“恭喜呀。”   她这句恭喜,可真心了。   倪初然愤怒道:“你——”   南迦继续说:“这次收到的请帖没有你上次给我的好看哎。”   韩鸣卿一脸莫名地问倪初然:“上次什么请帖?”   倪初然脸色一白。南迦这话,旁人听不懂,但是她听得懂。   当初她私下去找南迦,给她送自己和顾识洲的所谓结婚请帖,大肆炫耀自己在顾家的受宠程度,告诉南迦她和顾识洲马上就要订婚了。   那时候,在南迦面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张扬着炫耀着,恨不得把南迦贬低到泥地里去。   后来为了这件事,顾识洲险些把整个倪氏都灭了。就算在顾老爷子的阻止下,他最终没能下死手,这三年倪氏也没少承受他的怒火,经营得分外艰难。   在她的婚礼上说这个,韩鸣卿还在旁边,倪初然不知道南迦是想做什么。她整个心都提了起来,虽然她看不上韩鸣卿,但韩鸣卿现在却是她唯一能够握住的条件最好的结婚对象,更别提已经到了婚礼这一步,今天这么多人,都是两家费尽心思请来的人脉,要是敢出半点岔子,她难以想象自己会面对什么。   看着她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南迦很满意地笑了笑。   当初她的那份心情,她一直想让倪初然也体验一次。终于是,找到机会了。   倪初然越忐忑不安,她就觉得越解气。   “这次,有请顾爷爷帮忙写请帖吗?你不是一直觉得顾爷爷的字好看,他那么疼你,肯定会答应的吧?”   和韩家的婚礼,要顾爷爷写什么请帖。   倪初然紧紧抿着唇,根本不敢出声,忐忑极了,生怕南迦下一句话便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可即使如此,她也依然高傲地不肯低下头颅,哪怕是认一句输。   南迦又道:“今天的婚礼真漂亮,上上下下,应该都是你亲自布置的吧?的确很好看哦,和你当初跟我说的一样呢。”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针扎在了倪初然的心上。   她尤记得当初她去找南迦耀武扬威时说的话——到时候欢迎你来。我和识洲哥的订婚宴,上上下下我都会亲自布置的,我很期待你来看看我们的订婚宴有多好看。   南迦的记性可真好。每一句话,都是在对当初她说的话的讽刺和反击。倪初然整颗心都要痛麻了,狠狠地瞪着她,气得说不出话。什么仪态形象,她全都不要了……也全都顾不上了。   旁人听得云里雾里,南迦笑意不减,倪初然脸上则是血色全无。   两种鲜明的对比,不免引得旁人的疑惑陡起。   南迦对倪初然的反应表示很满意,“好啦,我们先进去了哦,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圆圆满满,早生贵子。”   韩鸣卿虽不解这两个女人间的战争,但明家的千金送上这样的祝福,他自然是挺开心地收下,“多谢。今天要是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二位快进去坐。”   南迦没有把话说开,倪初然重重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今天这个婚礼起码是保住了。   她好恨,但是她什么办法都没有。除了忍着受着,还是忍着受着。   南迦转过身后,笑意更甚,她只觉痛快非常。   当初倪初然让她有多难受,如今她一点一点地尽数都还了回去。刚才倪初然的害怕、担忧、恐慌、怒火她一一看在眼里,除了痛快还是痛快,着实是十分解气了。   明祈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甚至,他挺乐见其成。   南迦能把心里的气发泄出来,便是好的,不管是怎么欺负人了,反正有他兜着,什么都不必顾忌不必怕,只要心里不藏气就行。而且他总觉得南迦有时候性格太过内敛,少了些张扬肆意的快活,现在这样正好。   母亲有一次说,也就亏得南迦已经长成了,性子已经定了,不然要是叫他和明栩带着,肯定被惯得不像话。   但是他只低头笑。因为,又何止是他和明栩,父亲母亲,不也是亦然?   他们恨不得将全天底下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跟前。因为她值得。   婚宴进行到敬酒环节的时候,因为明祈和南迦这一桌都是韩家特意安排的地位较高的人,他们很重视,所以韩家父母也跟着新人一起过来了。有公婆一起,倪初然即使心里再恨,也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常,愣是挤出笑意给南迦敬了酒。   南迦欣然收下,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倪初然感觉她气得快昏厥。   婚宴快结束的时候,南迦收到顾识洲的微信:[快结束的时候和我说声。]   南迦:[你要过来看看?]   顾识洲:[我对他们没兴趣,我只对你有兴趣。]   又是一句油腻腻的话。   南迦却是看得勾唇。   越是高冷的人说出油腻的话,反差感就越强。她一度觉得顾识洲说这些很萌。   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是在婚宴结束的时候,她也真的给他发了一句:[结束了。]   婚宴结束,主家一一送客离开。   韩太太带着儿媳,亲自跟在明祈和南迦身旁,笑着问今天有没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   韩太太平日里对倪初然没个好脸,倪初然从没见过她这样慈爱的笑容,可是此刻这样的笑却是对着南迦,倪初然心头犹如梗着一口血一样的难受。   南迦今天出现,要是为了膈应她、让她难受,那南迦算是成功了!   倪初然攥紧了拳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婆婆,一起送他们离开。   刚才韩太太说他们是贵客,今天赏脸前来,一定得好好招待。她在心里不屑得慌,但是也没有办法。   送到门口时,倪初然目光忽顿。   门口停着一辆车,车前站着的,正是她始终心心念念的顾识洲。   ——他怎么来了?   倪初然心里一喜,他是来看她的吗?   可她眼睁睁的却是看着,顾识洲冷淡如霜的脸,在看见南迦的时候,才流露出了笑意,勾着唇,打开车门,从车里拿出一小束花。不是很惹眼,但是很浪漫。   他拿着花,径直朝南迦走去,“结束了吗?”   他朝韩太太轻一颔首,韩太太受宠若惊,还以为今天顾识洲不会来了呢,没想到最后还是赏脸出现了一下。她看了眼南迦,了然道,这二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成的眷侣。   南迦:“结束啦。你怎么来啦?”   “带你去个地方。”   南迦一边接过他递过来的花,一边威胁他:“你刚刚可以下床,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呀,待会伤口崩开了,你看我还理不理你。”   顾识洲表示有被威胁到。   他连忙说:“医生看过了才放我出来的。不是什么剧烈运动,就只是坐车去个地方。”   南迦有些犹豫,明祈不爽地插了一句嘴:“喂,我还在这呢,你当着我的面就要拐走她?”   顾识洲轻笑道:“放心,就只是带她去玩,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   这话倒是真的。   看他这虚虚弱弱的模样,身体明显还没养回来。   但明祈还是不大想放,“很晚了,明天去不行吗?”   长兄如父。   顾识洲觉得他好像有两个老丈人。   他坚持了一番,“不大行。哥放心吧,我待会会把她完好地送回来。”   明祈:“……”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顾识洲,许是难以想象这世上竟然会有人这样厚颜无耻。默了半晌,他才终于憋出一句:“谁是你哥!”   最终他还是只叮嘱了最后一句:“迦迦,早点回来。”   南迦失笑,“好。”   她和韩太太道了别,跟着顾识洲上他的车。   一边走去,她一边掐了掐他手臂,“你做什么呢,乱叫。”   “迟早要改口的,我先改一下,让他适应一下。”   他说得好像明天就能改口似的。   南迦不以为然。迟早?要么迟,要么早。——她没打算太早结婚。   顾识洲和南迦就那么走了。   一眼都没有看向自己。   倪初然捏了捏裙摆,低头看看自己的模样,有些无措。   她今天,还是很美的。   他的目光哪怕有停在她身上一秒,她都不会觉得这么难过。   韩太太还在感慨着这一对,转头就见她站那儿发愣,瞬间笑意全无,拧眉道:“站那干嘛呢?那么多宾客,不知道去送送吗?”   她看着倪初然就来气。   在她眼里,倪初然是怎么也配不上她儿子的。   倪初然攥紧了拳,不由得看向南迦的方向。   凭什么,她可以过得那样好,自己的生活却是这么折磨?   当年所做的一切,如今都还在了她的身上,她算是吃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   南迦不知道顾识洲要带她去哪里,一路上都充满好奇。   可他一上车根本就没给她好奇的时间和机会,升起挡板,便把她带到怀里亲。   不过是一日不见,他活生生一副要将她吞腹食骨,恨不得将她揉碎的模样。   南迦缺氧,推开他,“顾识洲——”   他眼尾落了散漫的笑,尾音轻扬:“嗯?”   “想你了。”他又道。把她的手握在手里,不停摩挲。   南迦发誓,他们真的只是一天没见而已。   她低头去笑,“顾识洲,你怎么这么黏人。”   你这么黏人,可如何是好。   “只黏你。”他又凑了上来。恨不得与她缠绵厮磨至破晓,不死不休。   南迦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把他推开。她喘着气,不去看他,打开窗户吹着夜风,强迫自己冷静一点。她觉得自己脸颊的温度好高、好烫。   当车子终于停下。   他拿出一段可以遮掩视线的黑布,“给你个惊喜,先闭眼,我带你进去。”   她闭上眼,任由他帮她系上。   眼前失去光明,她把手置于他手心,那一刻,安全感却是直接盈满了她的世界。   他带着她走进一个地方,她隐约能感觉到这个地方很大,还有……迎面而来的花香,浓郁而又热烈。   他忽然松开了手,只用声音安抚她:“等我一下。”   只过了一小会,她便听得他的声音:“迦迦,可以摘下了。”   听声音,他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前方。   南迦迟疑了下,才摘下遮住眼睛的黑布。   可当她看清眼前的一切时,眼中却陡然浮现万千震撼。   四下都是花,各种各样的花。他给她买过的每一种花,几乎都有。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四周和屋顶。屋顶是玻璃,她抬头便看见了漫天星光,四周都挂满了画——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她各个时期的画都在这里。   南迦满目震撼,不知他这是哪里寻来的画,更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   而他就站在她面前不远,手中抱着一束满天星,“这里,就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这些画,很多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当然。可是,我以为它们早就不知到哪里去了。”有一些应该是在老家的,有一些应该在学校展示栏,还有一些,她更是连在哪里都忘了。不说别的,就说现在的几幅画,不是都被别人买走了吗?为什么这里还能出现三幅?   “你以前的作品,都是我这几年陆陆续续找到的,现在的作品,则是高价请买家割爱买下来的。”他解释着画的来源,末了,他问:“你看这里,像不像一个画展?”   南迦微愣。   直到他这样一说,她才恍然惊觉,下意识点了下头。   “一直想做点什么,但是不知道做什么好。迦迦,我尊重、支持你的爱好与梦想,以后,我会陪着你在你梦想的路上走下去。”   南迦心中大动,她定定地看着他,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烁。她微微垂眸,试图掩去泪光。   这是曾经她最渴望发生的事情。   她希望,他的眼里可以有她,更要有她的梦想。她希望,他可以支持她的梦想,更希望,她可以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可以慢慢地走到,与他并肩、和他一样厉害的位置。   她难以想象,有朝一日,顾识洲会有这样的心去准备这一切。   他接着说:“这是我特地准备的,属于你的第一个小画展,但是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画展,也会有更多的参展者。你的梦想,才不过刚刚开始,以后,可不可以给我一个陪着你走下去的荣幸?”   话音落下,他已走到她跟前,单膝跪下,将花束捧至她跟前,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花的中央,有一条项链,吊坠是一颗星星。   “我真的很开心,你会在我伤重的时候说那些话。但是我始终觉得,我还欠你一个正式的、充满仪式感的请求。所以我特地准备了今天——南迦,我可不可以请求你,原谅曾经混蛋如斯的顾识洲,重新爱我一次。”他声音低低,字字恳切。   终究是没有让曾经的一切草率地过去,他想来一个正式的结局,以及一个正式的未来的开启仪式。   一大捧满天星,一条星星项链,结合着漫天星光,她的脑海里只有那么一句话——我携满天星辰以赠你,仍觉满天星辰不如你。   在他似水般的温柔中。   在漫天的星光之下。   她接过满天星,却把项链取下来,递给他。   顾识洲心中一紧,以为这是拒绝之意。   却不曾想,她见他不动,问了一句:“还不帮我戴上吗?”   他倏然失笑。   笑声朗朗,起身,为她戴上项链。   戴好后,他为她整理长发,不过须臾,他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彻底沉沦于他的温柔之中。   许久,耳畔传来他的声音——   “我终于,重新拥有你了。也终于,让你重新爱上我了。   “南迦,我到达了终点,也和你一起站在了起点。   “谢谢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