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小娇妻后妈   作者: 朝豫   简介:   父亲早逝,留给刚上大学的孟宁一份“铁饭碗”、一座四合院以及一个小豆丁弟弟。   外有面善心狠的舅妈摩拳擦掌,内有心怀不轨的伯伯虎视眈眈。   孟宁心有余而力不足:是该找个厉害的男人镇镇场子了。   妻子出轨,留下三岁女儿,韩竟托兄嫂爹娘照顾。一朝休假归乡,不料发现闺女手脸冻伤,衣服单薄,头发枯黄打绺,鼻涕垂到嘴边,被一群孩子指着骂是没娘的野种。   而自家小侄女却面色红润,衣着光鲜,趾高气昂,在人群里起哄。   韩竟抱着闺女心想:是该给闺女找个心好的后妈了。   孟宁无意撞破韩竟相亲失败,瞧这男人一身军装,一脸正气,身手过硬,解决家里地痞流氓亲戚最适合。想着只要帮他照顾好孩子,每个月都有工资入账,也不用天天见面。倒是不错。   于是,孟宁捋起耳旁碎发,露出温柔侧脸,毛遂自荐,“韩同志,要不我给你当媳妇吧?”   韩竟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妹妹都小的姑娘,蹙眉,“婚姻不是件小事…”   “我知道。”孟宁轻推了下站在自己旁边的弟弟,不遗余力的推销,“不瞒你说,我弟弟就是我一手带大的。你看我带的多好。”   韩竟视线从纤细身影转到一侧的小胖子身上,面色红润,衣着干净,乖巧懂礼,不吵不闹。   倒是不错。   孟宁低声道:“冬冬,喊人。”   冬冬乖巧,还给韩竟鞠了一躬:“叔叔好。”   孟宁尴尬:“不是叔叔。”   冬冬顿悟,结巴道:“那,姐、姐夫?”   韩竟:“……”   又作又能干的美食小娇妻×风纪扣从不解开的严肃正经老男人   排雷:架空,架的很空   男非女c,有年龄差,暂定八岁;   男女主土著,不要带入现代思想;   男主武力值惊人,女主白莲绿茶虐渣养娃样样精通;   一句话简介:小后妈在七零美食养娃乘风破浪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美食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宁,韩竟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甲乙丙丁   一句话简介:小后妈在七零美食养娃乘风破浪   立意:你只管善良,上天自有衡量  ​ 第1章 、小笼包   1975年,农历十月,南市。   白布裹着廊檐,檀香味弥漫不绝。灵堂前的人来了又走,换过几波。   孟宁穿着宽大的白色丧服,跪在一侧,红肿着眼睛,听对面大伯娘陡然变大的做作哭声,便知有人来了。   “宁宁,过来。”   父亲孟成单位好友徐盛唤她,引着她来到两位穿着中山服的人面前,只介绍道,“这是你高伯伯,这是牛姨。”   孟宁乖巧:“高伯伯,牛姨。”   牛姨握着孟宁的手,亲亲热热,“好孩子,千万照顾好自己。以后有什么事来家找牛姨,牛姨在呢。”   这样的话,孟宁这几天已经听过不知多少次了。   当下,她也只是点点头,“谢谢牛姨。”   —— ——   徐盛示意孟宁给两人拿香,又陪着他们再上了一次香。   而后,当着两位领导的面,把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了孟宁。   “宁宁,这是单位和你叔叔伯伯们的一点心意。”   牛姨隔着信封握着孟宁的手,“好孩子,你自己收着,以后带着弟弟好好过日子。”   孟宁应下,却心忧另一件事。   “牛姨,我,我这几天可能没办法马上去接替我爸的班。”   孟宁父亲孟成在钢铁厂当采购部经理,按理说,孟成不干了,这个工作是要传给孟宁的。   但采购部经理这个职位有点大了,不可能随随便便交给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大姑娘。   一直未开口的高伯伯道,“闺女,你别急,也别害怕。这个工作,伯伯肯定是会给你留的。这个,等你闲了,你来单位,伯伯亲自给你安排。”   得到了答案,孟宁松口气,心里算是满意了些。   不管安排什么样的工作,这可都是个铁饭碗的工作,怎么着也能值个四五六百吧。   “谢谢高伯伯,谢谢牛姨。”   —— ——   徐盛带着两个领导前脚刚走,后脚孟宁三伯娘就来了。   “宁宁,这他们是来干嘛的?”   孟宁低头收拾地上的香灰,“来看我爸。我爸毕竟是在单位出的事,领导来慰问慰问。”   三伯娘眼里盯着孟宁兜里鼓鼓的信封,“那得赔不少钱吧?”   孟宁没吭声,三伯娘当着一众人的面,下着脸皮说道。   “宁宁啊,不是我跟你说,你们家厨房米面都没有了。这接下来守灵要三天,来往亲戚这么多。我们按礼是要留人家里吃饭的。你现在守着你爸也走不了。要不,你给我点钱,我去给你买点米面蔬菜什么的。”   孟宁静静听完,还笑了下,“行啊。”   信封拿出来,孟宁只留了最里面的一份记名册。   其余的,都尽数给了三伯娘,她笑的和善温柔,“那就麻烦三伯娘了。”   —— ——   三天后,孟成下葬,葬在他早早挑好的陵园处。   孟宁牵着冬冬,抱着遗像,跟着一群亲戚往家里走。   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把遗像放下,就听见孟宁的三伯父孟西开口,端着一幅长辈的样子。   “宁宁啊,你们姐弟两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我让你伯娘和凯哥来你们家里住几天,陪陪你们。”   孟凯是孟西的大儿子,比孟宁还大三岁。没上得了大学,也没个固定工作,现在是在孟成之前安排的钢铁厂当个临时工。   —— ——   “三伯父,不用了。”   孟宁深谙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干脆利落地拒绝,“三伯父,我跟学校打过申请了。我明天就收拾东西带着冬冬去学校住。那分配的有单人宿舍。”   “学校还能让你带孩子住?”三伯娘不相信问,“宁宁,你还是别乱做主了。这样,你安心去学校上学,我在家给你照顾冬冬。”   “我们这是特殊情况,学校会批的。三伯娘,看你这话说的。我旋弟还这么小,你平常照顾我旋弟都够费心了。我哪舍得劳烦您。”   孟旋就是孟西的小儿子,比冬冬还小两岁,才三岁,幼儿园还没开始上。   “不碍事。”孟西大手一挥,“你伯娘忙得来。”   三伯娘也开口。“我带着你旋弟一起来,你就放心吧。”   ——   这是要来几个人?   ——   孟宁的脸色冷了下来。   “三伯父,三伯娘,冬冬都快到上小学的年纪了,听话也懂事。我平日课业也不多。每天接送都不成问题,你们也就放心吧。再说了,三伯父,三伯娘,我是他亲姐姐,我还能存了害他的心思不?”   三伯娘讪讪,“谁也没这么说,你看你孩子这话说得,谁也没这个意思。”   “我也知道伯娘和伯父都是为我和东东好。”孟宁耐着性子,虚与委蛇,“这知道的都明白三伯父你们是关心我,这不知道还以为三伯父你们是趁着我爸刚死,尸骨未寒,就上赶着图谋我家都东西呢。”   孟宁视线定定看着三伯娘,直把三伯娘看的眼神躲避。   三伯娘嘴里连连道,“你看你这孩子,你看你这孩子,心里净是会乱想。”   孟宁笑了下,没应声,倒是三伯父像气的不行,拍着桌子吼道,“哪儿个鳖孙敢这么说,我一拳锤死他。”   “宁宁,收拾两个屋子去,给你伯娘和你哥腾个地,让他们住你们家照顾你们姐俩。我看谁敢碎嘴子,我捶不死他的。”   —— ——   孟宁不动,眼神直直看着孟西,毫无畏惧。   “三伯父,我说过了,我们能自己照顾自己。再说了,我就是不能照顾冬冬了,那还有我妈呢。我妈还活着呢,怎么着也不敢麻烦您。”   孟宁早就看无利不赶早的三伯父一家不顺眼了,恨不得她爹孟成现在就诈尸起来看看,他的好哥哥现在打的是个什么恶毒心思。   真想照顾,怎么不让我们住他们家去。   合着来家里住,什么都不算带,白吃白喝,是不是还准备在带点什么走。   又或者仗着人多干脆据为己有。   三伯父呵斥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什么都不懂。咱们老孟家的人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外姓人来养了。宁宁,长辈怎么说,你就该怎么做。这才是个好姑娘应该做的。去收拾收拾屋子,拿你爸的好酒出来,我跟你姑你姥也忙一天了。晚上,让你伯娘做顿好的,我们大人喝一杯解解乏。”   三伯父说的理直气壮,一幅全然把孟成家当成自己家的理所应当。   孟宁冷笑,“三伯父,我们家没酒没米没面。想吃饭可以,出门右转国营饭店。想吃什么都有。”   “你这孩子,怎么现在一点话都不听。你这样让你爸走得能安心吗?”三伯娘状似好心劝慰,“你三伯父是为你做人情呢,你看你姑你姥他们是不是忙一天了,连顿好饭都不给他们吃,传出去像个什么样子。”   “姑,姥,舅,舅妈,”孟宁挨个看过,笑了下。   “你们且放心。我爸今天刚下葬,我实在没力气招待你们。等过了头七,我挨个上家送礼致歉。要是还觉得不行,我跪着上门都行。但是今天,我爸刚走,谁要是敢在今天,用长辈架子拿捏我,那你们就是把我们姐弟两往死了逼。还不如咱们直接就去警局说个明白。”   “看看这是那家的道理!我爹刚死,就有人上赶着来我家混吃混喝。我们孤儿寡女的,能由着这样任人搓圆。”   三伯娘用力拉着孟宁手腕,握的她手腕生疼,尖声道,“孟宁,你这丫头,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三伯父是你爸的亲哥,我们怎么可能贪你们家的东西。”   三伯父也甩袖子瞪眼,骂道,“你放心,你们家的东西,我们一点都不要。你这闺女跟个白眼狼似的,防我们跟防贼一样。真是让人寒心。我和你伯娘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一点都不懂得跟人亲。死丫头片子。”   —— ——   孟宁早料到会有着一天,软硬不吃,咬着底线不放。   最后,还是坐在一旁一直跟孟宁大姑聊天的姥姥插了话。   “她三伯,让他们姐弟两好好待两天。这孟成刚走,他们心里也不好受。你们也别太逼她。”   跟孟宁姥姥王大花说话,孟西客气了下。   “我主要是担心他们两年纪小,怕出了什么事,没人看着。”   舅妈王娜玩着指甲,像是看戏看累了般,“宁宁过完年,可就二十了。在我们村,指不定都是几个孩子妈了。也不算个小孩了。”   孟西一噎,大姑孟菊也劝道,“行了,老三,知道你是好心。咱们也给宁宁点时间。宁宁要是有什么委屈,记得去找姑。姑给你做主。”   孟西面子挂不住,也没跟孟菊唱反调,踹了椅子,骂骂咧咧地先走了。   —— ——   孟宁应下孟菊的话,先后送两拨人离开。   孟家亲戚先走,外祖家亲戚后走。   舅妈王娜把信封和名册递给孟宁,“这是咱们那边来的亲戚,也没多少人。我和你姑商量的不办宴席了,这点钱,你们姐弟自己留着。”   “麻烦舅妈了。”   “不碍事。”   王娜摆手,“你姑他们把那边的名单给你了吗?”   孟宁一笑,“我三伯娘给我了。”   —— ——   名单给了,但钱没给。   不过,这就没必要告诉舅妈他们了。   毕竟,她想要回来的可不止这些钱。   ——   王娜轻手帮孟宁拂了拂她肩膀上的尘埃,秋日残阳映在孟宁白皙小脸,洒在她长长睫毛上,落下一层淡淡光影,更衬得她肤白胜雪,吹弹可破。   王娜笑了下,对孟宁王大花道,“娘,要我看咱们家这几个闺女,还数咱们宁宁长得最为标致。尽挑着丽芳好处长。”   牛丽芳是孟宁的亲妈,现在已经改嫁到临市去了,都有了孩子。   王大花泛皱的手掌握着孟宁的手,温声劝慰着,“宁宁啊,姥姥知道你心里难受。但咱们凡事也得往前看。你上着大学,懂得道理肯定比姥姥这个在地里刨食的懂得多。”   “有时候,咱们宁可吃点亏也不能落人口舌。尤其是你,还是个未出门子的大闺女,更是要万万小心。不然,街坊四邻的口水眼都能淹死你。”   孟宁慢慢把自己手从王大花手里拿出来,装着乖巧,垂眸不应。   王大花喜欢端着老长辈的架子,又絮絮说着,“跟你伯伯叔叔们相处,宁吃点小亏,也别着轴着一根筋,让你戳着脊梁骨骂。省的你以后婆家都不好找,别跟你妈似的。”   听王大花一而再地提到牛丽芳,孟宁笑了下,“姥姥,您说的我都明白。但我妈既然已经改嫁了,我爸也走了。家里就剩下我跟我弟了,亲戚好友要是愿意继续跟我们家亲近着走,那时我跟东东的福气。要是不愿意继续走着,那也是我跟冬冬命里注定的亲戚缘薄。”   王大花听这话一怔愣,孟宁半搀着她出去。   “姥姥,都是亲戚的,来往可以,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但是谁要是想想赚便宜,吸我的血,我非把他的牙给掰掉不行。”   王大花皱眉,声音带着不满,“宁宁,”   孟宁扶着王大花跨过门槛,声音依旧柔柔,“姥姥,你看着脚下面,别摔着了。”   王大花低头看了眼脚底,便听孟宁的声音响在耳边。   “姥姥,我跟我爸我妈都不一样。我呀,是那轴人。”   —— ——   直到坐上专门雇回乡下的牛车,王大花还在跟王娜念叨,“小鱼他娘,你看宁宁性子是不是变了?”   王娜裹着自己的大红头巾,撇了撇嘴,“我的亲娘哟,我早跟你说过了,您别看宁宁平日里不吭不哈的,这人心可有着成算。不说其他,就单说孟成那个爱玩不着家的性子,她能哄着孟成这几年都没找个后妈,这都是个好本事。”   “丽芳离婚也有五年了吧,这五年,可都是孟宁一个人家里家外管着。三节两礼,从没缺过咱们家。咱们家也好,他们孟家也罢,就是街坊四邻,提起宁宁,也没有说不好的。”   “宁宁是挺孝顺的。”   王大花没听懂王娜话外之音,只是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这孩子也命苦。”   王娜撇嘴,没接婆婆的话。   王大花叹了一会儿气,又道,“不过,宁宁也有本事。不管怎么说,这孩子现在都考上了大学。大学,听人说那上了,每个月就给发钱,毕了业也给找工作。”   这几句话,婆婆天天念叨着,王娜耳朵都快起茧子,懒得搭腔,轻抬眼皮,打出一个哈气。   她更感兴趣的是婆婆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王大花看了眼在寒风中赶路的儿子。   “孟成走了,按理是给宁宁留了份工作。宁宁这要上大学,冬冬还小,他们老孟家也不缺这份工作。回头我跟宁宁说一声,让她把这个工作让给小鱼她爹。”   王大花看着自己儿子高大身影,高兴起来,“这可是公家饭,铁饭碗。我儿马上也能吃上铁饭碗了。”   ——   孟宁舅舅牛大力轻打牛屁股一鞭子,“娘,宁宁她能愿意?”   “凭啥不愿意!”   王大花瞪眼,“想那年,冬冬刚出生的时候,孟成他们家粮食不够吃。每周都来咱们家蹭饭,咱们也没跟他们不愿意啊!”   是没不愿意,但每周人来也没把人当个人看。不是喊人下地收麦,就是上山砍柴。   不是把人压迫的狠了,孟成当上经理,发达了两家关系,也不至于这样。   王娜没婆婆这么乐观,当着自家男人面,也没跟婆婆起冲突,只是提建议道,“娘,孟成不在了,怎么着也得让丽芬回来有一趟。不说去孟成坟前上个香,就是看看两孩子也是好的。现在宁宁他们姐弟两,肯定还是想见丽芬的。”   王大花点头,若有所思,“你说的在理。”   —— ——   晚上,孟宁简单地给冬冬炖了个鸡蛋羹,金黄鲜嫩的蛋羹,配上几点香油,香味只往鼻尖钻。   冬冬咽了咽口水,乖乖搬着小凳子坐在饭桌前,与孟宁相对而食。   没吃几口,冬冬低着头,突然问了一句。   “姐,咱们以后是没有爸爸了吗?”   “嗯。”   院子里闪着干簧的灯光,天空中星星寥落,月亮孤单挂在半空。   “爸爸平日里又没管过我们,有跟没有也没什么差。”孟宁吃完最后一口蛋羹,“没什么可难过的。”   冬冬年纪小,不记事,对孟成是失望多于希望,倒真没想过有一天孟成会不在。   “可我还是有点难过。”   他放下勺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伸出自己小拇指比划着,“就有一点点的难过。”   孟宁摸摸他的头,亲了亲他的脸蛋,搂他在怀里,“姐姐在呢。姐姐是永远不会离开我们冬冬的。”   “嗯!嗯嗯!”   冬冬用力点头,在孟宁怀里呜呜哭了好一会儿,才泪眼朦胧的抬头,问的真诚。   “姐姐,你真的一点都不难受吗?”   孟宁抚他后背的手顿了顿,“我也有一点。”   —— ——   孟成一生玩的潇洒,对感情背信,对婚姻不忠。   打过老婆,也骂过孟宁。   离婚之后,更是把冬冬全然托给了孟宁。   每天不喝烂醉,不进家门,在男女关系,更是不可言说。   一月工资五十往上,留给姐弟两的只有二十。   为人好面,有什么好酒好烟,也都喜欢给伯父姑姑们,全然不顾自己家里生活。   从没为他们想过攒钱。有时候,打牌输得没钱了,也会在家里翻腾他们姐弟俩辛苦攒的一点钱。   孟宁看的明白,这个家,早在父母离婚之后,只剩下她和弟弟。   “爸爸是个大坏蛋,坏到90分。”冬冬又哭起来,“但他还是送过我去上学,也带我练过跑步,给我讲过功课,还带我去学校看过你。他还是有10分是好的。”   “对。冬冬说的很对。”孟宁声线温柔,似有怀念,“爸爸过年的时候总是会记得给我们弄虾来吃;爸爸虽然每个月工资给我们很少,但是每个月都会给我们各种票;我上大学,爸爸也是找了人,出了力。”   冬冬斩钉截铁,“爸爸也有好的一面。”   “对。”   孟宁拽长毛衣袖子裹住自己凉凉的手心,依旧温柔,“只是,他不适合当一个爸爸。”   或者,他不是一个好的爸爸。   —— ——   次日,早晨。   冬冬被尿憋醒,穿着秋衣秋裤跑下床出去撒尿。   清晨凉风一吹,整个人瞬间清醒。   而此时,厨房已经飘出香味。   “姐,你做什么呢?”   “小笼包。”   孟宁穿着围裙,拿着小笼屉,抽空看了眼门口,瞪眼,“孟宏,现在立刻马上回去穿衣服。”   “嘿嘿。”   冬冬做了个鬼脸,小跑着回了屋子。   没一会儿,冬冬穿好衣服,又拿着两张废纸和一个记名册跑过来。   “姐,这是什么?”   孟宁鼓励冬冬发问,也从不糊弄冬冬,很认真的回答他,“这是三伯母昨天给的记名册。上面记着这几天谁来了,谁给了多少钱的礼金。”   冬冬似懂非懂,“可姐姐,这有两页是前后重复的。”   孟宁擦了擦手,蹲下接过记名册,指给冬冬看,岔了话题,“那冬冬觉得这两页重复的字,写的一样吗?像一个人写的吗?”   冬冬认认真真的看了下,学着老师的样子,背着手,点点头。   “肯定是一样的,姐姐你看,这最后的勾勾都一样,中间的黑点也一样。”   孟宁摸了摸他的头,笑,“行了,快去洗漱吧。洗漱完,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好耶!”   —— ——   孟宁忽悠走冬冬,拿着昨晚上临摹重置的记名册,缓慢沿边撕去原本的几页。   仔仔细细,边边角角都撕干净。   而后握成团,扔进火堆里。   爸爸不在了,没有人能继续做着吸他们血的美梦。   —— ——   等冬冬穿好衣服,洗漱完,孟宁这边也端着两屉包子开饭了。   冬冬自觉去厨房端粥,孟宁端着自己自制的小料。   小料的底料配醋,添几滴麻油,上浮着孟宁自制的辣椒酱。   酸辣味勾的人只泛口水。   一笼小笼包,蒸够六个。   小小的一个,皮薄肉多,泛着香味的小小油汁,蘸上孟宁自制的酸辣有余的小料,刺激味道绽放舌尖,唇齿间弥漫肉的香味。   “姐姐,我能吃两笼。”   冬冬一个接一个的吃下去,嘴巴被辣的红红的,又带着肉的油,看上去倒是心情好多了。   “能吃也不准吃。”   孟宁冷酷无情,“还有粥呢。今天做的你最喜欢喝的南瓜小米粥。你还喝不喝了?”   “喝。”冬冬合胃口了,放着大话,“姐,我都能吃完。”   “那也不行。”孟宁怕撑着冬冬,不肯允准。   “哦。”   冬冬吃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吃的格外珍惜,小脸也没刚刚那么快乐了。   ——   孟宁筷子戳着包子,笑着顺毛,“你乖,我一会儿带你出去办事。办完事,带你吃好吃的,给你加餐。”   冬冬心智比一般孩子早熟,也敏感,闻言,想也不想问,“姐,你一会儿去哪儿办事啊?”   孟宁云淡风轻,“警局。”   —— ——   在去警局的路上,孟宁跟冬冬打着预防针,“我们一会儿要寻求警察的帮助。”   “姐,为什么呀?是有人欺负你吗?”   孟宁侧头,笑,“没有,谁敢欺负我啊。你姐的脾气你还不了解,谁敢欺负我,我可不要上手撕了他。”   冬冬真的是懂事的让人心疼,“还有我,谁敢欺负姐姐了,我也要咬他踢他。”   “好,”   孟宁不阻止弟弟的好心,“但我们也要量力而行。对于那些我们打不过的人,我们还是要智取的。”   “姐,啥是智取呀?”   “就是用脑子。”   孟宁牵着冬冬小手,“就像今天,三伯娘拿了咱们家的钱。咱们上门要,三伯娘肯定不会给,还会落一个不孝不懂事的名声。所以,咱们只能寻求警察叔叔的帮助呀。”   冬冬童言童语,稚气的不得了,“那警察叔叔会帮我们吗?”   “当然会呀。警察叔叔是最公正的人了。”   ————   孟宁牵着冬冬走到警局门口,蹲下,给冬冬理了理领子,仍有余温的掌心轻柔地摸摸冬冬小脸,“冬冬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那一会儿,无论发生生么事,小男子汉都不要害怕,好不好?”   冬冬暖极了,学着她的样子,小手在孟宁白皙脸上也轻轻摸了回去,“阿姐,我不会害怕的。你也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孟宁压不住的鼻尖冒出酸意,“好。”   —— ——   常青藤爬满围墙,古朴生锈掉漆的铁大门两侧开着,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威严而庄重。   孟宁压下心里打鼓,牵着冬冬,一步一脚印走进去。   跨入大门,走进里屋,大厅里零落一个警察,还正拉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热切而亲热.   “竟哥,都到饭点了,咱们中午一起喝一杯。”   孟宁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墙上的挂钟,也不过九点三十五。   这是什么饭点?   孟宁毕竟是还在上学的学生,书生气重了些,不可避免地对那个警察有了些许不满。   这不就属于懒职怠职么。   —— ——   “有人来了。”   韩竟听到身后脚步声,微侧头瞥了眼,一个瘦弱的姑娘和一个胖乎乎的白净小孩。   许是家里有孩子的缘故,韩竟见冬冬第一眼就合了眼缘。   胖乎乎,圆滚滚,白里透红的小脸,嵌着跟他姐一样的桃花眼,少了两分娇俏,倒多了几分的可爱。   张鹏刚刚只顾跟韩竟拉扯,看人走到眼前了,才抬头看了眼,微微皱眉,从身后台子上拿了本子递过去,“先登记。”   这一大一小胳膊上都缠着白布,尤其是大的,眼眶还红着,一看就会家庭纠纷。   无非是恶毒婆婆,没良心大伯或者是图谋占便宜的娘家或者外租家。   看着大的扎了两个麻花辫,巴掌小脸还带些许稚气,只怕是个还没结婚的,又没了家里主事的。   这才是最难办的,帮一次容易,要是自己立不起来,一个警局也不可能围着她们这家长里短的整天的转悠。   还是早早托给隔壁的妇委会。   这种家长里短的事儿还得她们出面,无论是撒泼打滚,还是谩骂动手,那边都能搞定。   —— ——   张鹏一手死死拽着韩竟,一手摸着下巴看孟宁娟秀的小楷写在登记册上,是个认字读过书的好姑娘。   想来跟隔壁妇委会的何大婶更能聊得来了,毕竟那边的大婶们除了喜欢处理这种家长里短的事,就喜欢拉人漂亮闺女做媒,尤其是那种长得乖乖巧巧又上过学的。   ——   “登记完了,那你是有什么事?”   “有人偷拿了我们家的钱。”   孟宁把两本记名册递给张鹏,语言尽可能的成逻辑性,“四天前,我爸爸在职去世。他单位送来慰问金连带人情钱共计三百九十六元。除此之外,这三天的来家吊唁的人情钱登记入册有一百一十七元,共计五百壹拾贰元。全都有我三伯父保管。”   话说到此,孟宁顿了顿,眼眶微微泛红,眼里流露出哀伤。   “昨天,我爸爸下葬,亲戚都离开后,我三伯娘只把人情往来的记名册还给了我。”孟宁顿了顿,声音低低,带着落寞心酸,“我知我爸爸的丧礼都是我三伯父操持办的。身为小辈,我不该在我爸刚走的时间点,因为这笔人情钱跟我三伯父他们闹不愉快,让我爸走也走不安心。”   “可实在是因为天寒将入冬,我弟弟年纪小,不抗冻,需要钱票来做几身冬衣,家里也没了米面煤炭。”   “我知道我三伯父帮我办了我爸爸的丧礼,对我是有大恩的。我也不求我三伯父能全还我,给个十块二十,能让我们姐弟两买上几斤粮食,一身冬衣也就够了。”   孟宁红着眼眶,桃花眼弥漫一层水雾,不动声色的隔着裤子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孟宁怕疼,对自己一向狠不下去。下不去手,自然也没哭出来。   到最后也只是眼里含了层水雾,低着头,揉着眼眶,一幅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冬冬抱着孟宁的大腿,看孟宁似哭非哭,他跟着也要哭出来,带着哭音,“姐姐,不哭。”   看着眼前马上都要上演姐弟抱头痛哭的场面。   张鹏那句,要不你们出门左拐找妇联。怎么也说不出口。   —— ——   “有什么证据吗?”   孟宁见张鹏终于肯接记名册了,心下一松,忙道,“这都是人情钱的记名册。这一份是我爸爸单位记的,盖过公章的。每一笔钱去我爸爸单位都可以找到对应的人。另一本是我三伯父他们记下的,里面应该都是我爸爸或者是我三伯父他们那边的亲戚。这个我不太清楚。”   孟宁记得曾听人说过,最真的假话就是九成的真,一层的假。   真假混合,真真假假。   单位里的人情钱肯定都是过了明路的,孟宁一个字都没动。   像来家吊唁的人,都是孟成的朋友,流动性极强。   多几个少几个,除了孟成,谁也不会清楚。   —— ——   “那你们家是一点粮食都没有了吗?”   “本来是还有一点的。”   孟宁垂眸,“但我三伯娘说,这几天来家吊唁、帮着哭丧的人都是要留着吃饭的。所以,我们家粮食是真的不够了。我三伯娘才拿钱去买粮食。”   张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姑娘,“你该不会把所有人情钱都给你三伯娘了吧?”   孟宁给自己定位就是一个窝囊不知反抗的小受气包。   当下,也只是乖巧垂眸,一副任人搓圆的形象,“嗯”   “你没找他们要。”张鹏不可置信,“这么大一笔钱呢?”   “我不敢。”   —— ——   韩竟微微蹙眉,对孟宁的话不可置否,侧头看向她。   孟宁垂着头,感觉有人看她,怯怯的抬起头,飞快的扫视线来源处韩竟一眼,杏眼蓄起水雾,又很快低下,像极了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秋风入堂,吹起她单薄宽大的长衣,单薄纤细身躯似下一秒便能随着院里落叶起飞,更衬得她无助可怜。   在这个瞬间,他总觉得这个姑娘像些什么。   像什么呢?   韩竟略微有些出神,耳边听两人聊天,看她诺诺点头,凝皙细长的脖颈似不堪一折。   他陡然想起。   她就像去年夏天,他抱着女儿去小土丘上捉麻雀所见的那一朵白莲花,饱经风雨摧残,柔弱且娇美。   —— ——   想到这,韩竟神色柔和许多,他有点想家里的女儿了。   将近一年未见,也不知道闺女还认不认得他。   —— ——   孟宁来的不巧,刚好今天有配合革.委会的活动。   除了张鹏,市局的人都抽的只剩养老的三两个和一个刚分配来的小警官。   按着规定,出门办案肯定是要两个人一起。   张鹏喊不动养老的警察,只能带着刚来的小年轻。   剩下没人看韩竟,张鹏也怕韩竟跑了。   请这人吃个饭太难了。   ——   张鹏纠结,跟孟宁打着商量,“要不,我帮你处理你这个案子。你帮我拦着我大哥,别让他走。”   孟宁:“?!”   她缓缓看向韩竟,认真打量一眼。   面前的男人高大健壮,眉眼深邃,侧脸线性锋利,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不怒自威。尤其是他侧头瞥向孟宁那一眼,冰冷淡漠。   他身上似乎自带一股肃杀之气,与温馨热闹的城市格格不入。   韩竟跟孟宁在学校遇到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或许,可能也不只是学校。   —— ——   孟宁礼貌地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连连摆手,一本正经,“同志,您大哥这架势,要跟我动起手来,扔我还不跟扔大白菜似的,我不行的。”   张鹏笑起来,开着玩笑道,“我大哥啊,从不跟像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同志动手。你且放宽心吧。实在不行,你看我大哥要走了,你喊你弟弟去抱他大腿。我大哥也不打小孩子,他一准没辙。”   韩竟脸上也浮现很淡的笑意,轻踹了下张鹏,松了口,“办你案子去,我在这等你到中午十二点。”   张鹏:“!”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张鹏喜出望外,拿着帽子,一边跟韩竟叨叨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竟哥,你是大男人肯定不会骗我的”;一边扯着嗓子喊小警察“康飞康飞,走了走了,办案子!”   —— ——   大厅回荡着张鹏的声音,响出几重回音,一下子热闹起来。   孟宁微微松了口气,抿了抿嘴,算是个好的开头。   张鹏领着人先去孟成生前所在的钢铁厂核对了下记名册的真假,又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往孟西家所在的锅炉厂家属院。   他们赶到的时候,孟西还没下班,家里只有孟宁三伯娘和小三岁的孟旋。   —— ——   家属院,筒子楼。   树荫下年老的大妈坐着唠着嗑,照看小孩子,缝补着家里衣服。   张鹏跟着孟宁,直门直户找到孟西家。   长走廊,数十个小房子,一家门响,四五家都要探出头看看。   或凑个热闹,或热心帮着指个路。   今天是周二,上班日,平日狭窄的走廊今空旷似无人。   张鹏敲响孟西家的门,身后不免跟了几个闲在家爱看热闹的邻居。   三伯娘正在家里数钱,听到门响,拿被子盖着床铺,看了眼在小床上蹦着玩的孟旋,点了点他脑袋,低声道,“不许给其他人说妈妈今天数钱的事儿了,妈妈一会儿带你去买糖吃。”   孟旋三两岁的年纪,也不懂事,只馋着嘴,“买多的。”   “给你买十个!”   三伯娘没好气的又戳了他一下,“欠了你的。”   ——   门开了,三伯娘看见门外的一声两警察,先愣了下,“你们找谁啊?”   “孟西和江平。”张鹏撑着门,声音淡淡,“你是江平?”   “是。”   “那进去聊聊吧。”   —— ——   这边张鹏还没问到正题上,警察上门找孟西两口子的消息在家属院里已经不胫而走了。   出于办案公开公正原则,张鹏只是半合了门,没有完全关着门。   半开的大门挡不住邻居们的纷然而其的八卦之心,门外人越积越多,半开的大门被人有意无意推成全开。   更有好事者,竟然小跑去厂里吼着嗓子喊“孟西快回家,警察来你们家了。”   孟西两口子在家属院名声一般,孟西脾气暴躁,江平爱赚小便宜。   家里儿子三个,老大二十三,没结婚也没房没工作;老二从小就是偷鸡摸狗,没个正形。   老三年纪小,耐不住有个爱赚便宜的老妈。   有时候,在楼底下散步,也不管遇见哪个邻居,江平张口就是让孩子喊叔喊哥,让你叔你哥抱着你买糖买鸡蛋糕去。   江平最爱作那些爱面的老少爷们,这年头谁家钱票容易,粮食好弄?   一块糖不值什么钱,一个鸡蛋糕也不值什么,可哪个老少爷们去供销社买糖是只买一块?   买鸡蛋糕只买一块,人都不给称的!   再加上,那孩子又喜欢要东西,谁有余钱也顶不住这么造的。   男人们不好开口,有的家里有那厉害婆娘,堵到江平家门口扯着嗓子也有人骂。   江平性子也泼,对着骂更是常有的事。   久而久之,孟西一家在家属院名声一般,有交情的不多,憋着劲儿看他们家倒霉的倒是有不少。   —— ——   孟宁不理门口嘈杂,抱着冬冬坐在靠门的凳子上,只听张鹏厉声喝问,“孟宁父亲死的五百壹拾贰元的人情钱是不是在你手里?”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2章 、运气   江平心一惊,随即矢口否认,“没有,我没拿这么多钱。冤枉啊。警察同志,我真没见这么多钱。”   “那你见了多少钱?”   张鹏把记名册丢在江平面前,“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把情况跟我们说明清楚。你要知道,现在涉案金额已经达到了五百元,是可以拘留的。”   小警官康飞唱着红脸,“对啊,江同志。我们既然来找你,肯定是掌握了些相关证据。你现在把情况说清楚了,是可以减轻或者免清处罚。”   江平在泼也是在家属院泼,小老百姓一个,对找上门来的警察自己心先虚了下来。   她扶着椅子的把手,看向坐在门口双眼通红的孟宁,跟找到能害她的人似的,试图扑在孟宁身上。不料,半途被康飞烂了下。   江平扯着嗓子哭喊道,“宁宁,你这是干什么!天地良心哦,谁拿了你们家五百多块钱!我这一辈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谁拿了谁不得好死。”   ——   孟宁咬牙狠着劲,掐了自己手腕细皮一下,眼眶瞬间蓄上了泪,看着江平,豆大般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三伯娘,我知道你和三伯父是担心我和我弟妈走了,爸死了之后,拿不住钱。所以,才把我爸葬礼上人来给的人情钱都拿走的。可是,三伯娘,这县城谁不知道我爹爱玩的名声,家里早就没了一分钱。”   孟宁眼泪止不住,抱着冬冬,双泪涟涟。   “三伯娘,这马上都要入冬了。我们冬冬学校要交碳暖费,我们姐弟两连个做冬衣的钱都没有。三伯娘,您哪怕是跟我们姐弟五块十块的,好歹让我们姐弟两过个冬啊。”   孟宁守灵三天,昨晚又熬了个夜,脸色不可为不憔悴。   素静着个小脸,杏眼红肿,蓄着泪珠,巴掌小脸上全是泪痕。   哭的楚楚可怜,委屈路人听了都握拳。   何况,门口那些看热闹的人。   —— ——   门外,人群很快议论纷纷。   “孟西两口子也不是人了,人爹死了,还不够可怜,怎么还能拿这两孩子最后活命钱!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隔门大婶义愤填膺,“他们这是要人命啊!杀人啊!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好好审审他们。他们这是犯法!”   “人胳膊上还带着孝呢。这亲爹刚走,他们夫妻两就开始拿捏人孩子了。警官同志,可千万别把孩子放他们家养。他们家养不出好孩子的!他们家二儿子之前就偷过我们家的钱。”   对门的抱孩子的年轻小媳妇,啐了孟西家大门一口,“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好好查查他们夫妻两。尤其是江平,这个人男女关系上很混乱的!整天抱着个孩子勾搭家属院里男的。也不知道他们家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这小媳妇家里也是几个孩子,过得也很困难。给自己孩子都不舍得买的鸡蛋糕,让男人打肿脸充胖子买给别人的孩子,自己孩子只能眼巴巴看着。   当妈的谁的心好受,可不要骂完男人骂江平,还得是见一次骂一次。   带点桃色的话在人群里传开,有那没脸没皮的懒汉子在人群里嗤笑,“合着孟西还是个绿毛龟,白给人养儿子这么多年。”   人群里发出不坏好意的笑声,此起彼伏。   —— ——   眼看外面的人说的话越来越下流,张鹏顾忌着孟宁和几个孩子,率先起了身,“你要是没什么说的,那我们换个地方。”   江平额头瞬间冒了汗,“去,去哪儿!我哪儿都不去!我们当家的还没回来!我哪儿都不去!”   张鹏道,“你现在这个涉案金额已经算的是大额了。按理,你是有配合我们调查的义务。我们带你去警局接受调查。最后查出来,你是清白的,我们是会让你回家的。”   “我不去。”江平想起老家有人传着就是被带走了,再也没回来,心里防线越来越松,“我没犯法,我不去。”   康飞还是年轻,上前一步,扣着江平手腕,“配合调查,这是你的义务。”   江平走脱不掉,下意识以为康飞要带走她,终于憋不住,哭了起来,“我真的没拿这么多钱。”   见江平有交代的意思,张鹏也知道机不可失,微抬下巴,示意康飞放开她。   “说吧。”   康飞松了手,极有眼色劲搬着凳子坐在了孟宁一旁,靠近门口,眼睛扫了眼外面人群,人群慢慢平静下来。   —— ——   江平双手握在一起,极为不安,“我,我只拿了三百多块钱。”   张鹏沉着脸,敲桌子,“三百多是多多少?既然交代了,就老老实实地都交代。别跟我玩藏着掖着这一套。”   “三、三百九十六。”   这话一出,门口的人群又炸起来。   —— ——   “这都四百了。江平真是黑心,这钱一拿,这姐弟两家里哪还能有钱啊。四百块钱呢!这姐弟两省着花都能花好几好几年了。”   “可不是,这都是人情钱。人给你送了礼,等人有事的时候,还不是要还回去。他们夫妻两把这钱给拿走了。那等别人办事的时候,这姐弟两不去不拿起,人家不在背地里说他们吗?”   “你是刚来听吧。”热心群众解释道,“现在不是还不还礼的事儿,更要命的是这姐弟两过不去了。家里一点钱都没了,都是被这没良心一家卷走的。现在小的学费都交不起,马上入冬了,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他们夫妻两是想要杀人啊!”   外面话越传越邪乎,闻声而来的人越聚越多,甚至门口都传来嗑瓜子的声。   —— ——   屋外轻松热闹,屋里冰冷似铁。   江平还在解释,“这钱,我,我没有都拿走。我还给孟宁家买了三十斤的面粉,十斤的猪肉还有一些蔬菜。我,这都是花了钱的。”   孟宁蹙眉,连上这几天吃饭用的粮食,绝对没有这么多粮食。   毕竟人都是识趣的。   这刚没了爹,粮食又珍贵,人家里就剩一个孤女带着个弟弟。   再缺着这口吃的,也不能舔着脸往人家上凑。   所以,这几天家里除了孟成那几个好亲戚,也没其他人留家里吃饭。   就连孟宁外租家也只下葬那中午吃了顿,其他人是留都留不下来。   帮完忙就走了。   孟宁正想说些什么,康飞微微摇了摇头,娃娃脸上露出憨笑,示意她往下听。   孟宁只能按住心思,听张鹏继续往下问。   —— ——   “三十斤面粉?”   “嗯。”江平无意识重复,“三十斤。”   “那你们家粮票还挺多的。”   张鹏笑了下,“说说吧,在哪家供销社买的,我们去找找。别说,你这自己都买走了大半袋面。人老板记你记得可深刻着呢。”   “这、这、”   江平触及到张鹏锋利目光,似她的所有心思无处躲藏,燥热的屋子里,竟让她生生打了个寒颤,“这可能是我记错了。对,记错了。”   面粉买是买了,但他们家早就没了细粮票。   她那是花别人的钱不心疼,在黑市买的。   这她哪儿敢说。   —— ——   “那你慢慢想想,想不起来了,咱们就换个地方继续想。”张鹏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都快十一点了,“想好了吗?”   江平看着呆呆依靠在自己腿上的孩子,她不能被抓走。   孟西是个靠不住的,她走了,自己孩子怎么办。   江平咬了咬牙,闭了闭眼,缓慢吐出一口气,“我,没有买粮食。”   “现在又没有买了?”   “我记错了。”江平死死抱着自己孩子,掩面哭泣,“警察同志,我把钱都给你,都给你。你不要抓我了,好不好?我把我拿的钱都还回去。我都还回去。”   “不急。”   张鹏拿开上面的单位记名册,点了点下面的记名册,“那现在说说这本记名册上的钱哪儿去了,也是拿去买粮食记错了?”   “那钱不是我拿的,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江平放声大哭,“都是孟西那个坏良心拿的。我真没有拿那笔钱。”   张鹏看了眼孟宁,“孟西人呢?”   “在单位打牌吧或者跟朋友去国营饭店喝酒去了。”江平心如死灰,“我真不知道他现在会在哪儿。”   —— ——   张鹏可没有这么多时间等孟西回来,再说,办案讲究的就是个一鼓作气。   要是等人再等个半天,人都有怠劲儿,就怕江平回过劲儿,再生变故。   “那你现在把你拿的钱完完本本拿出来,在跟人小姑娘好好道个歉。这个事,就算过去了。至于孟西,”   张鹏看了眼康飞,“你去钢铁厂看看孟西在不在,在了把人扣回来。”   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这么多了,剩下的就看这姑娘的运气了。   江平连连应诺,掀开被子,拿出刚数好的三百五十块钱,又开了柜子,数了半天;再挪开床头柜,东平西凑,终于凑够了给孟宁的现金。   康飞刚合上本子,出了门,就听见外面有人再喊,“警察同志,你们快来啊!孟西回来了。我看见他了,就在楼梯口。”   康飞看了眼张鹏,点了下头,刷的一下冲了出去,   张鹏笑了下,这姑娘运气不错。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3章 、家暴   孟西哪抵挡住小年轻康飞,很快被人扣着押了回来。   张鹏按着醉呼呼的孟西坐在凳子上,又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你老婆把什么都交代了。说说吧,你手里那人情钱有多少?搁哪儿了?”   孟西听着门口的人指指点点,又看了眼带警察找上门的孟宁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懂事的鳖崽子。   他借酒撒疯,恶狠狠地瞪了孟宁一眼,朝孟宁那边咳了口痰,骂骂咧咧。   “狗娘养的瘪犊子,跟你那个偷人的妈一样,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是你伯伯,你敢找我要钱,我他妈就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让你爸淹死你。赔钱货,贱妮子。”   孟宁这话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之前孟成骂的比这个难听多了。   她神色自然,捂着冬冬的耳朵,试图把冬冬按在自己怀里。   谁料,冬冬比孟宁动作更快,“嗖”地一下,从孟宁腿上滑下来,迈着小腿跑到孟西身边。   冬冬小手用力捶打着孟西,一口咬在孟西手腕上,发着狠劲,“你骂我姐,我打死你,咬死你。”   “小瘪崽子,”孟西下手没个轻重,抓着冬冬的脸,把人往后压,“你姓孟。你给老子松嘴,不然我拿皮带打死你。你爸不在了,我就是你爸。”   “你才不我爸。”冬冬脸都变形个了,硬着骨头,也不求饶,“我爸比你好一万倍。”   孟宁猛地站起来,感觉呼吸都不会了,“冬冬!”   康飞动作更快,牵制住孟西的胳膊,孟西手腕猛一疼,松了手,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张鹏看了眼抱着孩子往孟宁身边凑的康飞,笑了下。   这小子。   —— ——   孟西坐在凳子上,张鹏半靠着孟西对面的桌子上,肃目一瞪,“行啊你,孟西,在我们面前还敢打人。挺狂啊。”   孟西捂着手腕,疼痛让他离家出走的意识又归来几分,赔笑道,“没有没有,警察同志,我这是教孩子呢。这么小的孩子见人就开始咬,这长大了还能行?我弟走的早,我这个应三伯的,可不是要在后面好好教导着。不然,我弟就是死了,也放不了心。”   “有你这样的哥,你弟死了,确实不该放心。怎么着也得在你床前夜夜哭着,才能放心。”张鹏刺了孟西一句,又看了眼手表,快十二点了。   实在是没时间听孟西鬼扯。   “把你收的人情钱拿出来,这事就算翻篇了。不然,咱们就真得换个地方,好好聊聊了。”   孟西看着面前抱臂,面露不耐的张鹏,知道自己这钱拿不出来,自己今天是过不去了。   他抠抠捏捏地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和一把零钱,边掏边说,“警察同志,我这可不是拿他们的钱。我这是为他们好。”   “警察同志,你说他们这两个孩子,拿这么多钱干什么?可不是遭人惦记着吗?再说了,这我收的人情钱大部分可都是我朋友的,人家出事了,我还要给人家还回去的。警察同志,我这可不能全给他们。”   张鹏笑了下,接过孟西手里那一沓的钱,数了下,“先别跟我说这个。人情钱一共一百一十七块钱,你这五十都不到。怎么着?去你弟家吊唁你弟的人一多半都是你的朋友?你弟人缘这么差?我可听说这孟成是有名的重义气、好人缘。”   孟西皱眉,翻了两页单子,“不可能,我记着我没记这多钱。”   “你没记这么多钱?那这么说,你还少记了不少钱?”   张鹏嗤笑,“行啊你,白纸黑字写得都是假的。偷拿一部分人情钱还不够,还全给人家带走了。带走了还不算完,又把人情册子个人小姑娘留家里。怎么着,你这不就打着你负责收人情钱,还礼他们姐弟两负责。还不上,就是人小姑娘不懂事,抠着钱。不是我说,孟西你一个大老爷们,干这种事,你是怎么好意思呢?”   ——   门外的讨论声越来越大。   “这夫妻两真不要脸!不就欺负人孩子家里没个主事的人,拿了人家的钱,还把人情册子留下,欺负人家孩子家里没个大人。要是有个人,看不一脚给他踹出去。”   “人家爹刚走,他们就翻脸不认人。还记得之前他弟在的时候,他一口一个弟弟好,好弟弟,哄着孟成给他们家买了不少东西。他小儿过生日的时候,还作着孟成给买了个小银锁。现在看看,孟成刚走,这就敢上门欺负人家孩子。在黑心肝的东西都比不上他们夫妻两。我呸。这样的人咱们都该离得远点,省的下雨天,雷劈下来,连累咱们自己。”   “对!这样的人就该让雷劈死。关大牢,游大街,戴高帽!”   ——   门外群众义愤填膺,恨不得一口一个唾沫淹死孟西。   不管这个事情怎么处理,孟西两口子以后在家属院是抬不起头了。   张鹏冷声道,“说啊,你不是很有理吗?”   孟西嗫嚅,“我,反正,我没拿这么多钱。”   “你自己白纸黑字写的字,你都不认。行啊,那跟我们走一趟吧。我这两天会在咱们市寻找所有吊唁过孟成的人。孟西,你放心喽。这些人我一定一个一个都给你找齐,这钱我一笔一笔都给你算清楚了。在这期间,只能委屈你在我们这待几天了。”   孟西听到这,汗都下来了。   他是有意无意少记过几笔钱,也少写过谁的几块十几块钱。   其实,记到最后,都有谁来,他也不记得了。   —— ——   孟西忙改口,赔笑哀求道,“警察同志,我还钱,我还钱。但我现在真拿不出这么多钱。我打个欠条,行不行?我肯定还钱。我现在就还钱。”   孟西又从上衣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翻了翻身上所有的兜,全身上下的,兜布都翻出来,还是差了五十多块钱。   “警察同志,我是真没钱了。我给你打个欠条,行不行?我还,我一定还。”   张鹏无动于衷,孟西又看向孟宁,低三下四,再没刚刚的盛气凌人,“宁宁,我是你三伯,你亲三伯。你帮帮你三伯,刚刚真是我做错了。你快跟警察同志说说,我这有钱了一定会还给你的。这都是误会一场。我们都是亲人。我不会害你的。”   孟宁紧紧抱着冬冬,眼睛红肿着,声音讽刺冷漠,“三伯父,你把钱还给我们。我想我爸就是在天上知道了,也会感激你的。”   —— ——   张鹏挑了挑眉,倒有些意外,这姑娘倒是个有脾气的。   “行了,没钱是吧。打欠条,可以啊。”张鹏声音懒懒的,“咱们去你单位,找你领导打个欠条。从你单位工资那扣。这个行吧?”   “不行!”孟西情绪一下又激动起来,再次改口,“不行,不能去我单位。我有钱。警察同志,我有钱。我们家有存折,我有钱。”   一直抱着孩子坐在小床上哭的江平闻言站起来,“没钱了,折子上早就没钱了。”   孟西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怎么没钱,我过生日的时候,我弟给我拿的钱呢?你是不是都拿你们娘家去了。”   江平捂着脸,大哭起来,要紧嘴,“哪还有钱,家里三个孩子穿衣吃饭,哪个不要钱。我们家是没钱了,真的没钱了。”   她刚把自己留着家里过冬的钱都拿出去了。   哪儿还愿意再出钱。   孟西又想给她一巴掌,被张鹏按在椅子上。   孟西咋呼起来,“你不取钱,是不是真想让我没了工作。我工作要是没了,看我打不死你。”   江平扑在床上痛哭,“你打死我吧,反正我这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 ——   张鹏见惯了这种没出息的男的,在外不敢哼一声,回家只敢打媳妇。   当下,他也没个好脸,拉着孟西往外走,“走吧。”   可真当他拉着孟西往外走的时候,江平又开始改口。   “我拿钱,我拿钱。别带走我男人。我拿钱还不行吗。我拿钱。”   孟宁:“?”   —— ——   在去银行取钱的路上,孟宁还是不能理解江平出尔反尔,随时改口的行为。   康飞帮她抱着冬冬,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其实我们工作中,经常会遇见这样的情况。明明说着要受欺负了、挨打了,可真当我们开始调查问询的时候,往往她们又都会改口。再往外传,就变成一开始我们警察威胁恐吓她们这么说。什么离奇的话都出来了。”   孟宁还是不懂,“是挺奇怪的。挨打了还想着过下去。”   康飞也是个小年轻,对象都没谈过,“可能是为了孩子。”   “可生活在家暴阴影下的孩子,真的会健康地成长吗?”   “他们真的是为了孩子吗?还是只是把孩子当做借口。”   康飞一怔。   ——   到银行门口,冬冬乖巧从康飞身上下来,仰着小脸,“谢谢哥哥。”   “不客气。”   孟宁蹲下来,给冬冬拽了拽秋裤和裤腿,又把他摇摇欲开的鞋带,解开重新系了下,“乖乖的别动。”   “嗯嗯。”冬冬夸张地点了点头,露出笑,“我最乖了。”   康飞在一旁看着,视线定格在孟宁侧颜上,秋日暖阳透过树梢,映在上面,烁着光影,温柔宁静。   他心跳莫名的慢了半拍。   —— ——   张鹏嘴里叼了个随手从树上摘的叶子,撞了下康飞,压低声音,带着调侃,“看上人姑娘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4章 、国营饭店   “没、没有。”   一米八的大小伙子,脸“腾”一下红了。   康飞弹了下,离张鹏有了几步远,看着银行门口,转移话题,“人出来了。”   江平死死拽着手上的五张大团结,孟宁始终站在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   张鹏懒懒开口,“还不把钱还给人家,再好好跟人家道个歉。”   江平把钱递了过去,憋着气,瓮声道,“对不起。我这个当三伯娘的给你道歉了。”   孟西也开口,扯着个嗓子,眼睛却恨不得冒出火,“对不起。”   孟宁淡笑,“三伯父,三伯娘,你们放心。我爸在天上一定会感激你们的。”   康飞笑出声,被张鹏轻飘飘扫了一眼,连忙憋笑,正了正脸色,“你们还不快走。留着等着我们请你们吃饭。”   —— ——   孟西两口子最后也只能恶狠狠地看了孟宁一眼,灰溜溜的走了。   他们一走,张鹏也急着走。   时间早到了,不知道韩竟走没走。   孟宁礼貌问道,“到饭点了,我请你们吃饭吧。”   张鹏轻踹了下康飞,摆了摆手,大步走了,“请我就算了,请这小子吧。”   康飞的脸红的更厉害了,更不好意思了,像是怕孟宁在后面追他似的,火急火燎也跟着跑了,“不用不用,我也有事。”   冬冬乖乖牵着孟宁的手,懵懂发问,“姐姐,康哥哥为什么走这么快呀?”   “可能是有事吧。”   —— ——   孟宁带着冬冬又去了趟银行,把钱存上去。出来的时候,她摸了摸冬冬的发顶,“饿不饿?想吃什么?”   “想吃炸酱面!”冬冬的嘴老挑了,“想吃姐姐做的炸酱面。”   孟宁有些为难,蹲下来跟冬冬商量,“姐姐现在有点累了,不想做饭了。我们去找陈平姐姐吃好不好?姐姐下次再做给你好不好?”   “好。”冬冬学着孟宁的样子,摸了摸孟宁的脸,“姐姐别累,我回去给姐姐揉肩膀,按摩背。”   孟宁心都软化了,揉揉冬冬小脸颊,“好。”   —— ——   陈平是孟宁的闺蜜,高中上了一半时,她妈得了消息,找了门路,花钱给她在国营饭店买了个工作。也就不上学了。现在每天在饭店里也就是收收钱,开开票。   谈了对象,是之前饭店大厨的儿子。后来,大厨腰伤犯了,退了下去,工作也就给了陈平对象。小两口都能干又本分,存的下钱,现在婚房都买好了,打算明年开春就领证结婚。   冬冬正是好动的年纪,小手牵着孟宁,腿脚也不老实,在路里面蹦蹦跳跳的走着。还没到饭店门口,看见了出来开门透气的陈平,朗声喊道,“平平姐姐。”   陈平一见她们便笑弯了眼,“呀,我们的小帅哥来了呀。”   “平平姐姐今天比我上次见你更漂亮了。”   陈平逗他,“那是我漂亮呢还是你姐姐漂亮?”   冬冬毫不犹豫,“我姐姐漂亮,我姐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平平姐姐是第二漂亮的,就比我姐姐差那么一点点。”   冬冬拇指捏着食指的顶部,比划着,又人小鬼大的说道,“平平姐姐不要不高兴呀。在志兴哥哥那里,肯定是平平姐姐最漂亮。”   陈志兴是陈平的对象,两人赶巧了,都姓陈。所以刚谈恋爱那会儿,陈平跟孟宁经常说道,我和他姓都一样,天生就该在一起。   陈平笑起来,捏了捏冬冬小脸,“你怎么这么可爱。你志兴哥哥现在正偷懒呢,你去后厨找他。想吃什么让他给你做。姐姐请你吃。”   冬冬看了眼孟宁,孟宁点头,嘱咐他一句,“走路要看路,小心点。”   “知道了。”   冬冬欢呼一声,喊着“志兴哥哥”,小跑着去了后厨。   陈平挽着孟宁,“这几天,上头来下面检查,每天都挺忙的。除了前天晚上陪了你一晚,这几天我都没来的去找你。刚准备今儿下午去找你,你就来了。怎么样,还好吧?”   “挺好的。”钱要回来了,孟宁的心也轻松了不少,“我刚去我三伯家把我爸丧礼上,他拿走的人情钱给要回来了。”   “你三伯也太不是东西了吧。这钱他都拿。”   事儿都过去了,孟宁也不想多提,背对着门口,坐下来,摆摆手,“反正都过去了。”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就你三伯那个德行,你就是要回来也没用。我看未来几天肯定会找你们家去闹。”陈平坐在她对面,撑着下巴给她支招,“你要不带冬冬去学校住段时间,避避风头。”   “去不了。我虽然之前跟家里亲戚都提过要去学校住,那也是借口。现在学校里也很乱,冬冬这么小,我怕吓着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一个人又带着个孩子,你妈嫁的还远。你能怎么办?要不,你搬我买的那个房子去住几天?”   孟宁笑了下,“少来。那是你的婚房,我才不去。你不嫌害臊,我还嫌呢。”   —— ——   “那你现在咋办?”   “走一步看一步呗。我刚找了警察,我三伯他们至少现在这段时间也不敢来。至于,以后,”孟宁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我打算找个人结婚了。”   “谁啊?”   “不知道。”孟宁扒拉着陈平胳膊,眨着眼,“你帮我瞅瞅呗。长得端正,有工作。家里人口简单些,别有那些极品亲戚。性子别太暴,不喝酒不吸烟不打牌,最好是会点拳脚功夫。但又不能打女人和小孩。”   陈平给她泼冷水,“你这太细了。就我周边认识的人,哪有男的不吸烟不喝酒还不打牌的。男人都是爱玩的,别上瘾很玩就行。再说了,就是男的看的脾气怪好,说的也怪好听,可背地里打不打老婆孩子,谁知道。”   ——   国营饭店门口,挂起的白色纱帘还没放下,饭店里嘈杂的谈话声下隐隐传来门口坐着的两个女孩的聊天声。   张鹏过饭店透明窗户时,无意瞥见了孟宁。   此时,听见她们的聊天内容,走在前面的张鹏脚步停了下,拉过走在后面的康飞,把人无声推到门边边,勾着他肩膀,用气音说道,“别说哥不给你机会。好好听听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这媳妇能不能娶到,就看你自己的了。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不留心,可有大把的人赶着要。”   张鹏拍了拍康飞肩膀,又勾着韩竟走远了两步,递了根烟,解释道,“竟哥,那小子喜欢今儿上午来警局的姑娘。那姑娘一看就是个知礼懂事的乖乖女,长得又那么漂亮,肯定不缺人追。康飞这小子心诚嘴笨,整一个憨包。我怕他再不听听人姑娘喜欢什么,自己就把自己给弄出局了。”   韩竟没吭声,脑海里却浮现起早上见过的那一双漂亮娇俏的桃花眼,是个识字懂礼的好姑娘。   两人在马路牙子上抽烟,冷涩的秋风拂过捏烟的手指,徒留一抹凉意。   韩竟在部队训练过耳力,隔着不足三米的距离,孟宁那一句句择婿要求,不住的往耳朵里进。   除了风声,便是女孩子娇羞的心思。   ——   屋里孟宁手指缠着耳边碎发,卷成圈玩在手里,露出小女孩的娇态,“也不是很细吧?我可以不在乎他工资多少,但他还是要有点上进心的。最好,还要有点责任感。”   陈平掰着手指头给她数,“家里人口简单,性子温和,上进,有责任感,还不喝酒不吸烟不打牌。你这我上哪给你介绍。我觉得你还是从你们学校找找吧?那些没出校门的男孩子应该都挺单纯地。你好好□□□□,没准能行。之前,老追着你跑的那个何波,你不考虑考虑?那人我看着就挺不错的。”   “不行,我不杀熟的。再说了,人也有女朋友。我们就是普通的合作关系。”   孟宁坚决地拒绝,叹口气,“我没打算从学校里找。学校里的人太不成熟了,情绪很容易上头,不利于冬冬以后的性格培养。实在不行,我想找个二婚的,最好也带个孩子,年纪要跟冬冬差不多大。这样,我们两个都带着一个孩子。看在对方孩子的份上,对彼此孩子应该也不会太差。而且,多经历一次婚姻的失败,怎么着也要长点教训吧?”   陈平皱眉,摸了摸孟宁额头,“疯了吧你,你还这么小就要找个二婚的了?那他的年纪该多大了,都能当你叔了吧。”   “我认真的。当叔就当叔吧,那也比当我弟弟强。”孟宁拍开她的手,似开玩笑般,笑道,“养着一个孩子,我也想让人把我当个孩子呀。”   陈平听着心酸,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人来,“宁宁,我想起来了。志兴有个远房表哥还是堂哥来着,在部队当兵,今年刚转业回来。也是离婚带着两儿子。我见过一面,长得还可以。不过,这个人家里是村里的。不知道分配的工作是在哪儿,可能是在咱们市里。”   孟宁眼睛亮了下。   “你想好啊。你要是有兴趣,我帮你约着见一面?”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5章 、晨晨   孟宁抿了抿嘴,想了下,笑,“可以啊。见见,看看这人怎么样,再看看他家里的孩子性子怎样,好不好相与。总不能委屈了冬冬。”   陈平刚感叹了一句,“你这真跟养儿子似的。”   孟宁笑了下,神色中露出微微的疲惫,结束了这个话题,“行了,老板娘,给我来碗炸酱面吧。”   陈平拿着开单子的小本和笔起身,“等好吧。”   —— ——   门口处细细的谈话声渐趋结束,张鹏抽完一根烟,往回走扔烟头的空,就听见孟宁要跟人相见的话。   换作是他,喜欢的姑娘要跟人见面,他早就冲进去了。就算不跟姑娘约着见面,但至少先把心意跟姑娘说清楚。   姑娘不喜欢再费心追嘛,至少,先在姑娘心里留个位置。   结果,他扔完烟头都站着半天了。   康飞这个傻小子还呆呆站在门口,只是脸色臭臭,眉头皱着。   这蠢货。   —— ——   张鹏把他扯到一边,问他,“怎么不进去啊?你不是喜欢那姑娘吗?就去说呀。”   康飞微摇头,“太快了。我们才认识一上午。人家姑娘又该怎么想我?”   张鹏:“......”   他是真的理解不了现在小年轻的心思了。   “现在不都是这样吗?我跟你嫂子也就是头次见面,看对眼,就定了下来。定下来了,再约几次会,不就可以谈婚论嫁了吗?这还快吗?”   张鹏眉头都要皱在一起,满脸的疑惑与不可置信,看向一旁的韩竟,似在寻找认同“竟哥,你那时候结婚不也这样吗?见一面,回头就打结婚申请了。”   韩竟很少理会这种问题,但看面前站着的一脸认真的康飞,又想起上午见过的那双干净娇俏的桃花眼女孩。   都还是些小孩子。   他神色淡淡,“感情的事认真些,也好。”   对姑娘,对自己都挺好。   —— ——   张鹏听韩竟回答,慢半拍想起竟哥去年被人带绿帽子的事。   这么憋屈又耻辱的事儿,现在被自己提起,听起来不是像自己在刺竟哥么。   张鹏抬手给了自己嘴巴一下子,连忙上前,歉意又不好意思,“竟哥,我这个嘴不过脑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韩竟其实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在意,也没有觉得是一件很屈辱或者是羞辱的事情。   只是,两个人过不下去了。   —— ——   对于上一段婚姻,他最先想到的也是关于自己的反思与感恩。   感恩曾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脉相连,是他甜蜜的责任。   在韩竟看来,康飞和孟宁都是小孩子的感情心思,他是不在意这些,也没时间在意。   可看着康飞在门口别扭起来,不愿意进去,想回去吃食堂。又觉得有些好笑。   张鹏破口大骂,恨不得把这个怂包丢人的玩意给塞回警局。   韩竟笑了下,拍板做了决定,“去你们食堂吃吧。”   康飞低沉的脸色轻松了片刻,又低了下头,心思重重。   还是年轻。韩竟想。   —— ——   吃过饭,韩竟拒了张鹏骑自行车送他回家。   他去供销社买了买了两斤桃酥,一条肉;又给侄子侄女们买了一大包糖。   最后,他一眼相中了供销社挂在墙上的那件大红色做底子的上面绣着粉色大花和绿色叶子的小坎肩。   大红大绿,大花大叶。   韩竟想着闺女穿这件小坎肩的样子,露出些许柔意,让人帮着包了起来。   —— ——   韩竟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回芙蓉村的家里,时间也不过四五点。   农历十月,天气渐寒,地里其实已经没多少活了,渐渐进入冬闲的时间。   秋收刚结束,虽然各家各户手里都有粮食。   但毕竟还算是灾年,地里都没多少活了。家家户户除了那些手里特别有钱或者有粮的,能照常的一天三顿饭。其他人家,晚上早早就不做饭了。   做了也是一锅看不见几粒米的稀饭,蒸着几个红薯馒头,配着碗凉拌野菜。   就这,做出来也都是给地里干活的老少爷们吃的。   小孩子,好打发,煮粥的时候在柴火底下埋上几个红薯。打发打发,也是一顿饭。   又没干什么活,吃什么饭。   —— ——   以至于,韩竟回家的一路都没见几家烟囱里升起炊烟。   倒是有不少小孩,趁着天还没黑,趴在村口前山上找着野菜或者捡着柴火。   那些孩子一个赛一个的干瘦,小脸黑乎乎的,衣服也是脏脏的,一看都是家里人没教着注意卫生。   也是,吃饱都成问题的情况下,哪还有时间注意孩子教育。   韩竟见过了被孟宁养的极好的冬冬,心里不免有着对比。而后,又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能挣钱,每个月按时给家里打二十块钱,托爹娘哥嫂照顾闺女。   爹和哥都是老实人,自己钱也给到位。   家里照顾女儿肯定不及孟宁那样,但想来也不会很差。   —— ——   他拎着大包小包东西往前走了几步,却听到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传来细细小小的哭声,跟小猫崽子似的。   韩竟心里急着见闺女,也没过度分神,想着许是野猫下了小崽子。   也就是当他准备抬脚走的时候,却听见几个野孩子从上面呼啦啦地一声跑下来,直奔那个声音来源处。   为首的男孩子又黑又胖,跑在最前面,一口唾沫唾在前面,大喊道,“韩晓晨,我抓住你了。你这个没娘要的野种,我们抓住你了。来啊,上,我们再把这个小野种抓上去。”   “啊,啊!”   那细小的哭声处似受到什么刺激般,突然大叫起来,也只会发出一个音节,“啊,啊!”   —— ——   韩竟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当地,而后扔下手里的东西,猛地向山上跑去。   韩晓晨,那是他的闺女。   出生在清晨,破晓而生。   他再三斟酌,再三想过,才取得名字。   他希望自己女儿一辈子遇事破而立,永如晨光般,光彩夺目。   —— ——   韩竟大力推开围成一圈笑着骂着的男孩女孩们,看见缩成一团的单薄瘦小的女儿。她穿着见黑色宽大的长衫,上面满是补丁,左边袖子还断了半截,下面却只穿了见短短不到膝盖的裤子,布满泥土,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晨晨。”   他喊出代表自己送给孩子最诚挚祝愿的名字,可晓晨头都没抬,只是把自己裹得更紧,缩成一个小小的团子。   韩竟静默了下,脱掉自己的军绿色外套裹着女儿小小的身子,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低头在女儿头发上亲了下。   他抬起头,锋利的眼眸一个一个扫过在场的孩子。   —— ——   围在一旁的小孩们被韩竟目光所冻住,一动也不敢动,脚底俱冒着寒意。   甚至,有那胆小的孩子已经开始忍不住抽着鼻子,小声抽涕起来。   而那一群野孩子里面,有一个穿着粉色坎肩,扎着双麻花辫,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   她此时却怯怯看着韩竟,疑惑道,“二、二叔?”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实在抱歉,这几天更新的时候,忘了设置感谢名单~   特别感谢小天使们的灌溉~   再次抱歉 第6章 、韩家   韩竟一眼认出喊自己二叔的是大哥家的小女儿二丫。   二丫穿着崭新的粉色坎肩,两个麻花辫整齐的梳在两边,藏蓝色的长裤上不见一块补丁,脚上穿着一双半新的布鞋。   再也不是韩竟从前印象里那个穿着她哥剩下衣服、浑身满是补丁的小黑丫头了。   韩竟定定看了她一眼,只把她看的心咚咚跳,低着头,眼神飘忽。   “你爷呢?”   韩竟几乎快要压不住自己的脾气,寒声问道,“你爹呢?”   二丫毕竟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受不住韩竟语气里散发出铺天盖地的压制,抖着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摊在地上,“在,在家、家里。”   家里她最怕的就是不苟言笑的二叔,不只她怕,她爹她娘心里也都打着鼓,虚着心。   —— ——   韩竟最后冷眼看了下二丫,而后抱起闺女,大步朝自己家门赶去,脸色阴沉似墨,黑似阎王。   二丫忙跟在后面小跑两步,又听见那群孩子里有机灵的要去捡韩竟留下的包裹。   她忙尖叫回头,跟那群孩子厮打起来,护着那些大包小包东西,“那是我们家的东西。你们敢拿,我二叔会上你们家打你们。”   那些孩子一哄而上,也只撕开了糖袋子,每个人抱走了一捧糖,又一哄而散。   二丫追着那些孩子,骂道,“那些都是我们家的东西,都是我跟我弟的,你们给我还回来!你们拿我们家东西,你们都是小偷!”   “那是你二叔的,是韩晓晨的。”有的孩子懂事了些,学着大人说话,“是你和你弟趁着韩晓晨爹娘都不在了,偷她的东西。你才是个小偷”   “对!你才是个小偷!偷韩晓晨家的钱,还喊我们欺负她!你才是个小偷!”   二丫受不了别人喊她小偷,厉声尖叫起来,“你们才是小偷,那些本来就该是我跟我弟的。韩晓晨她就是个没娘要的野种。她娘偷人,她就是个没人要的贱妮子!”   那些孩子拿糖的孩子才不管这个,他们又抱团起来,开始排挤二丫,幸灾乐祸,“你们就是小偷。我们都知道,你们家拿了韩晓晨她爹的钱,也没照顾好韩晓晨。现在韩晓晨她爹回来了,你们家就该遭殃了。   “我没有。”二丫走两步,推了那个说话的男孩一下,“你胡说。”   那个男孩也是家里宝贝,又高又胖,反推了二丫一下,把二丫推在地上,唾了口唾沫,“那你们家的钱是哪儿来的?你娘每个月都去公社买东西,我娘说了,肯定是韩晓晨她爹每个月给你爹你娘邮的额外有钱!你就是小偷,你们家都是小偷!”   —— ——   韩竟根本没有理会后面孩子的打闹,抱着孩子,一路走的飞快。   到家门口,韩家关着大门,而厨房炊烟袅袅升起。   韩竟一脚踹开家里大门,院子里正坐着准备吃饭的一家人。   韩老爹正拿着自己那个掉了漆的旱烟,一口一烟雾地吸着旱烟,听见家里木门发出一声巨响。   他手里的旱烟“啪叽”一下掉在了桌子上,与之对应的是韩家大木门摇摇欲坠,终不堪重负,“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 ——   烟尘四起,荡在空中,露出韩竟那张脸黑似墨的样子,似地狱深处走出来的阎罗。   “老,老二。”   韩竟没理会韩老爹声音,他眼光扫过慌忙起身的大哥和吊儿郎当,拿筷子敲着碗的小弟,径直抱着闺女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间屋子是两间打做一间,韩竟当年刚结婚的时候,花钱找人建的,专门用做结婚。   一年没回来,屋里已经大变样了。   韩竟把晨晨放在炕上,小心翼翼把女儿小脑袋从大衣里弄出来。   晨晨冻得发青的小脸露出来,眼睛红肿着,鼻子下面挂着两条鼻涕,嘴唇冻得发紫。   韩竟起身,拿屋里茶瓶倒在盆里,拿热水烫过毛巾,给晨晨擦了擦鼻子和小脸。   晨晨懵懂的大眼看着他,不说话。长长未经修理的头发垂在她眼睛上面,斜在脸颊一侧。   小家伙比他走的那时候更瘦了,小手摸上去,全是骨头。   韩竟心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下,鲜血淋漓,全是涩意。   他试着揉了揉女儿打绺的头发,尽可能的放柔声音,“晨晨,爸爸出去一下,你在屋里等爸爸好不好?”   晨晨不作声,小脑袋又缩回衣服里。   —— ——   “二哥,二哥,咱爹喊你呢。”门口小妹韩凤不耐烦的拍着大门,“二哥,你快点出来。”   她二哥走之后,她娘就做主把二哥的那间大屋子给她住了。   现在二哥把那个脏丫头抱进去了,想想她就觉得恶心。   那么脏的丫头片子,怎么配进自己屋子里,屋里可还有她娘刚给她套好的新棉花被子。   韩竟把晨晨放在炕里面,拿起床上的软乎乎的被子给晨晨盖在身上,柔着声音,“晨晨乖,爸爸去去就回来。”   —— ——   开了门,韩凤还没进去,韩竟就把门给关上了。   韩凤试图进去,“二哥,娘把你屋子给我了。”   韩竟冷着个声音,“那屋子是我花钱建的,不是你娘。”   韩凤倒真不敢给韩竟硬碰硬,被他那一眼看的心慌,退了两步,转身跑了,“我,我去找娘说,不跟你说。”   —— ——   入了深秋,韩竟除了外面的军绿色大袄,里面也就只穿了个单薄的衬衣。   他边走边挽起袖子,冰凉透着秋寒的风吹过他身上,寒意深深深入骨。   韩老爹坐在凳子上,像是刚刚没看到韩竟抱着晨晨,粉饰着太平,“老二啊,回来了,回来了赶紧洗手吃饭吧。”   韩竟站在韩老爹面前,静静立了一瞬,而后跪下来给韩老爹磕了个头,“儿子不孝。”   韩老爹忙让韩竟大哥韩力拉他起来,眼里也有些许感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韩竟没用韩力扶他,磕了个头,利落起身。   韩力伸手扶了个空,有点尴尬收回手,憨笑道,“老二,回来了。”   韩竟看了眼自己亲大哥,淡淡笑了下,把手搭在韩力肩膀上,一个过肩摔把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然后,他蹲下来,一拳打在韩力肚子上,一点劲儿都没收,戾气冲天,“这拳是我替晨晨打的,她喊你伯伯。你他妈是她伯伯吗?”   韩力痛呼一声,额头上瞬间疼出汗,喉咙上涌出血腥,他强忍着咽下去,拉着韩竟的胳膊,眼露愧色,“是哥对不住你。但,但,”   但字说了半天,韩力却觉得之前媳妇说的那些理由,现在看来又是那么的可笑。   韩力心里泛虚,是他对不起自己弟弟。   他似认命般,松了劲儿,“老二,你打吧,是哥对不起你。”   —— ——   韩竟没客气,扬手又给了他一拳,拽着他的领子把人拽起来,“我喊你声大哥,从小到大,我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儿。我把晨晨托付给你的时候,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他妈还是个人吗?”   韩竟吼出声,不顾大嫂冲上前掰扯自己手,再给了韩力补了一拳,而后把人狠狠甩在地上,冷眼看着扑在大哥身上的大嫂。   “最后一拳,是他代你受的。”   “大嫂,在我这,没有拿了我的钱,还糟践我闺女的好事。你且记住了。”   —— ——   大嫂被韩竟这句话吓得整个人颤了下,而后趴在韩力身上失声痛哭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给人照顾孩子还不落个好!娘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当家的,你可千万别有事!你要是有事,我该怎么活啊!我的娘啊!”   韩老娘早就看不惯韩竟每个月偷着给韩力夫妻两偷打钱的事儿,现在看着俩个人闹翻了,心里只觉得美起来。   这两孩子都不是她亲生的,闹翻了也好。都闹翻了,才好一心给她亲儿子挣钱。   韩老娘啐了陈翠花一口,拿着扫把往她身上戳,“哭什么哭,你这是给谁哭丧呢!我跟你爹还没死呢!黑心肝的东西,你作践老二的闺女,还不许人家出个气。再给我出个哭丧的呛,你现在就给我滚回你娘家去。黑心肝毒妇,我就该让我们老大休了你。我呸!不要脸的糟心玩意!”   —— ——   这边陈翠花被韩老娘打骂地不敢出声,那边韩老爹叹口气试着主持“公道”。   “老二,这事确实是老大做的不对,你打也打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有我看着呢。晨晨那丫头保准受不了委屈。”   ——   韩竟眉毛都没抬一下,继续挽起刚刚因打韩力而落下来的袖子,继续挽到小臂处,眼睛看了一圈,落在一旁跟他媳妇站在一起看戏的韩磊身上。   韩老爹是二婚娶的韩老娘,韩老娘嫁过来的第二年就生了一对龙凤胎,韩磊和韩凤。   韩磊正儿八经是韩老爹和韩老娘的心头肉,命根子。   韩磊在跟韩竟视线对上那一瞬间,心都不跳了,浑身僵住,而后从头顶上开始往下冒着寒气。   他小腿打着哆嗦,整个人不自主地往后退,干巴巴喊道,“二哥。”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7章 、桃酥   韩竟漫不经心应了声,而后大步上前,在韩老娘的惊呼中,按住了韩磊,把人抵在了墙上,伸手锁住了他的喉咙。   韩磊媳妇杏花上前试图拉架,韩竟眼神狠戾绝然,不留一丝情面,冷冷扫过她,直把她钉在原地。   杏花不敢上前,又怕婆婆算账,眼睛一转,假摔在地上,哭嚎起来。   韩老娘拿着扫把也不打陈翠花了,迈着小脚跑过来,死命哭喊着要护自己心肝宝贝小儿子,骂骂咧咧,“老二,你这个挨千刀的,那可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下得去手!你这个养不熟的狼崽子,畜生!”   韩竟不听不理,只是冷声问道,“韩磊,我问你,晨晨喊你喊什么?”   韩磊瑟瑟发抖,“小、小叔?”   韩竟点头,一脸认同。   而后,一拳夯在了他肚子上。   —— ——   韩磊疼的整个人都快蜷起来,要不是韩竟扣着他,他整个人都能疼的躺地上。   韩竟握着他,转了身,让他看着拿着扫把的韩老娘,继续问道,“韩磊,她是你的谁?”   韩磊没韩力那么能忍,一口带着血的唾沫忍不住吐在地上,双手握着韩竟扣着他的胳膊,浑身发抖,求饶道,“我娘。二哥,二哥,我真错了。你饶了我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对晨晨。二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把晨晨当我亲闺女一样照顾。”   韩竟不应不答,反手又给了他一拳,而后,把人狠狠摔在了地上,居高临下看着他,“韩磊,你记好了你今天说的话。”   韩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躺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 ——   韩老娘举着扫把冲着韩竟就是一扫把,长条扫把还没落下,韩竟便伸手拽着了扫把竹竿。   韩老娘顷刻便动弹不得,破口大骂,“老二,你想打你娘吗?你这个畜生。你打我啊,你敢打我,我就让你爹打死你。不孝顺的畜生,我就该让大队长把你抓走!去戴高帽!坐老虎凳!你这个黑透了心的狗崽子!”   韩竟冷冷扫她一眼,用了力,劈手夺过长条扫把,甩在了地上,声音透着凉薄,“我娘现在还在地底下埋着。我平日喊你一声娘,并不代表我不记着小时候的事。你怎么作践我都没关系,但你要是敢把手伸到我闺女身上,我非废了韩磊不可。”   —— ——   韩老娘哪儿听的了这话,又被韩竟黑着的脸给吓到,脚底发软。   偏着这时,杏花突然尖叫了声,“娘,雷子吐血了。娘!”   韩老娘惊呼一声,跟杏花两人忙扑在韩磊身上,抱着韩磊开始哭起来。   韩竟打人虽没有收手劲,但是挑着地方打的。   打死打残都不至于,最多是看看医生,受点皮肉苦。   ——   可韩老娘她们不知道,还以为韩竟真是个杀弟的畜生。   婆媳两哭的呼天喊地,撕心裂肺,引得邻居或站在门口,或趴在墙头看热闹。   韩老爹面子上挂不住,拿旱烟杆敲了敲桌子,“老二。”   韩竟慢条斯理的放下卷起来的袖子,声音冷淡,没有一丝温度,“爹,你有儿子,我也有闺女,是儿子不孝了。”   韩老爹气的拿旱烟杆的手都在发抖,“畜生!你这个畜生!”   —— ——   韩竟不应,而后看了眼拖着他的行李包,缩在大门边上的二丫。   他走上去,二丫吓得摔倒在地上,用手拖着自己往后爬。   韩竟没理她,拎起自己带的大包小包,回了自己屋子。   院里得到韩老爹还在拍着桌子,向街坊四邻耍着自己当家的威风,“反了他了!真反了他了!老大,老三,你们去把他给我喊出来!我今天非打死这个不孝子不行。”   老大刚被何翠花给扶起来,捂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喘气,听到韩老爹这么说,更是捂着肚子,像是要死了般,“爹,我歇歇,歇歇。”   老三韩磊确实娇气不行,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闹着要看医生。   —— ——   韩老爹听到人群里发出的嗤笑,看热闹的烟友嘲笑,“老韩头,你这不行啊。当爹的管不了儿子。老窝囊。哈哈哈,老韩头是个老窝囊。”   韩老爹喊不出动老大跟老三,自己也不敢上门找老二的晦气。   万一老二这个畜生真跟自己动手,那才是闹了个大没脸。   韩老爹一扔烟枪,自己“嘭”地一声,回屋关着门。维护着自己作为当家人最后的尊严。   —— ——   小儿子躺在地上疼的直哼哼,韩老娘哪儿坐得住,扯着小儿媳妇头发骂道,“没听见我儿子要大夫吗!你还在这干嘛,去请大夫啊!我儿子要是耽误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杏花头皮一疼,也不敢跟韩老娘顶撞,捂着头皮,跑了出去,去村东找村里的赤脚大夫。   韩老娘在院子里跪在韩磊旁边哭的昏天黑地,直指着天骂,“老天爷,你不长眼啊!我辛辛苦苦养大了他们哥俩,现在还要被他们哥俩追着打!打了我不算,还要打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啊!我的儿!挨千刀的白眼狼!怎么不下个雷劈死这种黑心肝的畜生!”   —— ——   对门看着韩竟长大的杨大婶听不下去了,说了句公道话,“竟哥儿可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月月往家里大笔大笔寄着钱,供你们一家吃喝。要不是靠着竟哥儿寄钱,你哪儿来的钱给你小儿子既盖房子还娶媳妇;还供着你们家凤在城里上学。人给家里贡献了那么多,就托你们照顾个孩子,你看你们家把晨晨作践成什么样了!”   “是啊是啊,那么多钱呢。你们家韩磊和韩凤现在都没下地干过活,每天还吃着白面鸡蛋。就是城里人都没你们家吃得好。这还不都是吸人家韩竟的血。”   “还有韩力一家,这一年又是穿新衣服又是买肉的,新鞋新衣哪儿来的钱,不都是人韩竟给的。拿了人家的钱,还苛待人家孩子。哪儿有这么好的事。你们才该是雷雨天小心点。老天爷要是开眼了,非一个雷劈在那些狼心狗肺的狠心玩意上。”   “欸,你别说,他们家可不是遭报应了。家里现在可不还养着个老姑娘?”杨大婶的儿媳妇给自己婆婆撑腰,状似惊讶道,“韩大娘,你们家韩凤过完年就二十一了吧。怎么着?找到城里人嫁没有?”   —— ——   这话跟戳韩老娘肺管子上似的,韩老娘摇摇晃晃就要起身,“放你娘的屁。我们凤儿那是城里上过初中,有大文凭!你们去过城里吗?你们在城里上过学吗!我们凤儿铁定要嫁给城里人。你们这些字都不认识的小娼妇又懂什么!城里姑娘都是二十多才结婚!”   杨大婶一点不虚韩老娘,啐了韩老娘一口,“我是不懂城里姑娘什么时候结婚,但我知道谁要是月月拿着我的钱,还作践我孩子,我非拿刀追着她砍不行。”   韩老娘气的眼里都要喷出火,“谁作践他孩子了!我是他娘,他养我是他应该的!谁家的丫头片子不是拾着别人的衣服长大的。丫头片子我没给她淹死河里,还不够心善吗?顿顿吃馒头鸡蛋,她倒是想,她有那个命吗?”   “你们家韩凤就有这个命了?”   “废你娘的话,我们家凤那是山里的凤凰,注定要嫁给城里人的。”   —— ——   杨大嫂摇摇头,韩老娘真是心黑透了,没救了。   她热闹看够了,起身拍拍屁股,带着儿媳妇走了,边走还边大嗓门地跟媳妇讲,“这人啊真不能做黑心事,做了都报应在孩子身上。谁做了亏心事,家里铁定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山凤凰,我呸,就怕是个野鸡插着花自己把自己当成了凤凰了。”   “说谁呢!?”韩老娘扶着门框骂,气的手都发抖,“说谁呢!你这个老毒妇,也不怕以后你儿子生孩子没屁.眼,生闺女都是那骚.浪贱蹄子!”   —— ——   “娘。”   要不是杏花带着村里赤脚大夫过来,韩老娘还能扶着门框再骂一会儿。   就这,韩老娘还嫌过瘾,掐着杏花胳膊骂道,“让你请个大夫,你走这么慢!你是不是存心不让我儿好过!我儿命苦啊!摊上你这个毒妇!我掐死你,你这良心让狗给吃了的贱蹄子。”   —— ——   屋外是韩老娘骂骂咧咧的声音,屋里韩竟正喂晨晨吃桃酥。   桃酥是用面粉、油、芝麻、白砂糖和鸡蛋做成的,都是顶好的精细粮食。   入口酥脆,味道香甜。轻咬一口,酥的掉渣。抿上几口,即化在嘴里,满嘴都是芝麻香气与面粉的细软。   一斤都要大几块,还要细粮票。   就是一般的工薪家庭,买上两斤桃酥,那工资也要去个小多半。   —— ——   晨晨本就年纪小,不记事。跟着亲妈那会儿,亲妈也没多把她当个宝,自然也舍不得给她买这些精细糕点。这又算过了一年的苦日子,自然也没尝过桃酥的味道。   猛然被递到嘴边,闻着上面飘来的香香甜甜的味道,晨晨咽着口水,抱着韩竟手腕大口吃起来。   小手紧紧抱着韩竟的手腕,狼吞虎咽,吃的头也不抬。   韩竟只觉得心酸,抱着晨晨喂了一个比她小脸还大的桃酥,又喂着喝了小半碗水,才把闺女哄睡着。   看着闺女睡得通红的小脸,韩竟心涌起深深的愧疚,亲了亲闺女小手。   韩竟半躺在床边,脑子想着以后,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出发前政委给他说的转业的事。   “小韩,这两年国家找的人越来越多,可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战可以打。我觉得裁军过不了几年就要成为个大趋势了,你这次回家,要好好想一想。”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8章 、羲利巧克力   韩竟回来的第一天,韩家一点也不平静。   主屋里韩老爹在屋里生着闷气,除了吼了韩老娘让她闭嘴别哭,就是在屋里等着韩竟给他磕头下跪,赔礼认错。   西屋韩磊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浑身喊疼,什么都动不了。   只能让他媳妇杏花拿勺子一口一口喂着,还得顿顿都是白面馒头鸡蛋羹。   东屋,韩竟屋子隔壁住着的是韩力一家子,两个大人和三个小孩。   也是在夜里不能安睡,甚至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   韩竟躺在闺女身边,几乎是在听见吵架声的瞬间,就盖住了晨晨的耳朵。   陪着晨晨睡得这半夜,韩竟发现晨晨几乎不能睡完一个整觉。   晨晨通常都是睡了一两个小时就会哭着醒来,哭声小小的,眼睛都没睁开,两个小胳膊却抱膝,整个人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   也不需要人哄她。   就像现在,晨晨还是被吵醒了。   小小的一个人儿,面对着他,缩成了一个小球,发出细小的哭声。   眼睛甚至都还都没睁开,眼泪却顺着脸颊流在韩竟手里。   韩竟心像被人狠着劲拧了一把,裹着被子把晨晨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后背,放柔声音哄她,“晨晨不怕,爸爸在晨晨旁边,晨晨不怕。”   晨晨应该是没睡醒,意识朦胧,身子仍蜷在一起,不愿分开。   韩竟也不敢掰她,怕自己力气没个轻重,再伤了她。   等晨晨情绪平静了下来,似又睡着了,韩竟轻手轻脚把晨晨放在了床里边,俯身,却听见晨晨梦中呢喃。   “娘。”   韩竟平躺在床上,听着身侧晨晨细细小小的呼吸声。   他想,或许,他该给晨晨找个心好的后妈了。   —— ——   第二天一早,五点钟,韩竟准时睁眼。   晨晨在屋里,他也没打算出去跑步,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的事情安排。   不想,没过多久,床里面发出动静。   韩竟忙侧身,熟练地轻拍晨晨,却在将明未明的天色里,与晨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上。   晨晨明显是已经醒了。   韩竟笑了下,温声问她,“是不是饿了?还是想去厕所?”   晨晨摇摇头,想要下床.   可韩竟挡在外面,她出不去。   韩竟低头,把她又放进被子里,“晨晨,怎么了?告诉爸爸,你想去干什么?”   晨晨对爸爸基本没了印象,但她记得这个自称他爸爸的人对她很好。   帮她打走坏人,还给她吃好吃的,哄她睡觉。   晨晨发出小小的声音,“要喂鸡。”   韩竟眉头皱起一瞬,顾忌着晨晨,又笑起来,把晨晨好好裹在被子里,“今天可以不喂鸡。”   “姐姐会生气。”   韩竟隔着被子拍了拍她,语气温和,“没关系,咱们今天中午吃鸡肉。”   —— ——   “姐,好甜啊,你是不是又在做糖!”   冬冬拿着刚刚写好的作业,闻着香气从屋里跑出来。   “姐,我作业写完了。”   迈着小短腿还没跑到厨房,冬冬就被人掐着咯吱窝抱了起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在他头顶,“写完了,来,我帮你检查检查。”   冬冬笑起来,头都没回,“何波哥哥,你来了?”   “对啊,见到哥哥,开不开心?”   “超开心。”   冬冬被何波小心地放在地上,桃花眼弯弯,“哥哥,我欣欣姐姐来了吗?”   何波看了眼厨房,紧闭着门窗,敛去目光,弯腰揉了下冬冬头发,“没有,你作业写完了吗?写完了,哥哥给你检查一下。你姐姐现在正在忙。”   冬冬小滑头一个,“那我去帮姐姐。”   “不准去,有你平平姐姐在帮你姐姐。把你作业拿出来,哥哥帮你检查,做的好了,哥哥有奖励。”   冬冬眼睛瞬间亮了,乖乖地交了作业,“哥哥,哥哥,我写的特别棒。你快看看,是不是写的很棒?”   肖似她姐姐那双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在催促着他快点检查,检查完把奖励拿出来。   何波心底一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从兜里掏出一个铁盒,打开里面都是一块一块的巧克力,成着正方形的形状。   “巧克力!”   何波合上冬冬作业本,卷成卷轻轻敲了敲他的小脑袋,“不许吃独食,记得分给你姐。”   冬冬仰着小脸,乖巧极了,“我要等着姐姐一起吃。”   ——   “等你姐一起吃什么呢?”   厨房门打开,陈平先一步踏出来,逗着冬冬,“你何波哥哥又给你拿什么好吃的了?让不让我这个姐姐吃呀?”   “让的,我要跟姐姐、平平姐姐,还有何波哥哥一起分享。”   冬冬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绕过前面的陈平,跑到刚从厨房出来的孟宁面前,小胳膊举着,目光亮亮,炫宝,“姐姐,你看,何波哥哥给我的巧克力。”   “羲利的呀,”陈平看了眼巧克力的包装外皮,三分惊讶四分开玩笑道,“何老板阔气。”   这年头,巧克力本就是稀罕物。   逢年过节,讲究人家里背些待客,也多是散装,不知名的牌子。   像这种有名的牌子,又是铁盒装着的,打开里面都是独立包装。   少数也要四五块。   这钱买四五斤肉都绰绰有余,单哄个孩子,确实是大方了些。   陈平这声阔气说的是真心实意。   何波打了个响指,也没觉不好意思,“没有陈老板娘阔气,买个房跟买菜一样。再说了,孟宁现在可是我手心里摇钱树,我可不是要捧着点,供着点。摇钱树不好巴结,摇钱树下的小吉祥物我还不好收买吗?是不是,冬冬?咱两是不是好哥俩。”   小吉祥物抱着孟宁大腿,点点头,又仰着头看孟宁,表忠心,“我虽然跟何波哥哥是好哥俩,但我最爱的还是姐姐。我跟姐姐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弟两。”   何波气笑,“小滑头,白疼你。”   孟宁给冬冬撕开了巧克力的封口,她跟何波合伙做生意这么多年,有他们自己一套相处的分寸。   “冬冬,有没有谢谢哥哥?”   冬冬乖极了,小跑到何波面前,“谢谢哥哥。”   何波捏了捏他的小脸,没好气道,“小机灵鬼。”   冬冬脾气好,也不挣扎。   等何波捏完,他还笑呵呵,揉了揉自己脸,又跑到孟宁面前,“姐姐,你刚刚在厨房是在做什么呀?”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下一章一家四口就可以见面了~ 第9章 、花生酥糖   “花生酥糖。”   “很好吃吗?”   孟宁还没开口,陈平便笑道,“你姐姐的手艺你还不知道吗?再说了,用的都是好东西,花生、芝麻与红枣,白糖又添油,能不好吃吗?光熬糖就熬了一上午,厨房里飘的都是甜味。我看,最适合你们这种小朋友吃了。”   冬冬咽了咽口水,把剥开一半的巧克力又裹了回去,眼巴巴看着孟宁,“姐姐,我想尝尝。”   陈平逗他,“巧克力不吃了?”   冬冬人小鬼大地又把巧克力放在兜兜里,“不吃了。我最喜欢吃姐姐做的东西了。”   “喜欢吃也不给你吃。”   —— ——   陈平话音刚落,冬冬圆乎乎的小脸,肉眼可见的失落起来。   但冬冬懂事极了,知道这些东西不能吃,都是要拿出去卖。   只有卖出去了,自己和姐姐才能有钱生活。   于是,冬冬也没生气,很快调节好自己心情,又把巧克力从兜里掏出来,“没关系的,我吃巧乐力就可以了。巧克力也很好吃。”   孟宁看不下去了,揉了揉冬冬圆嘟嘟的小脸,“别听你平平姐逗你,是花生酥现在还没晾好。你乖乖的,等下午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冬冬又高兴起来,小脸洋溢着笑,“我乖,我等下午吃。”   —— ——   何波伸手轻轻按了按冬冬的小脑袋,看向孟宁,终于插进去话了,“做好了?”   “嗯。再晾个两个小时就可以了。按照你的要求,切成了指甲盖宽,一指长,做了四板。应该有三四十斤左右。”   孟宁轻声问了句,“咱们是不是做的有点多了?这酥糖最多放个一两个星期,再放就不酥脆。”   “不多。别担心,能卖出去。”何波语气笃定,神色轻松,“大功臣,你就等着数钱吧。”   孟宁闻言也不再问。   她跟何波合作这么多年,有赚有赔。   但有一点,她极少干预何波对外售卖的任何事情。   —— ——   “怎么卖?”陈平忙了一上午,是看着孟宁熬了多少糖,又下了多少油,她心可没有孟宁这么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能怎么卖?你们做着这东西又是油又是芝麻的。就算花生红枣不贵,这油和糖可是费着钱的。”   何波卖了个关子,“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等着看吧。这次有赚头。”   陈平不信,“还过几天,你这两天能卖出去就不错了。这东西是能放的吗?宁宁,卖不出去你找我,我给你塞饭店里。不说其他,我至少能帮你把油和糖的量给对上。”   何波面色笃定,也不与陈平争个嘴上高下,打了个响指,悄悄给孟宁比个手势——左手食指和拇指错位捏在一起。   那是只有两个人才懂的专用数钱手势。   孟宁被他逗笑起来,脱下身上围裙,推着陈平往外走,“好了,到饭点了,我请你们吃饭吧。”   陈平家里条件好,父母哥嫂都是工人,未来婆家也是家底颇丰,她没什么压力。   “不要你请。要请也是我请。”陈平财大气粗,“都来饭店,我上午特意让志兴做的冬冬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和卤鸡腿。我今天请冬冬吃饭,你们两个都是陪客。”   —— ——   吃过饭,何波给陈志兴留了两盒烟,自己先走了。   “宁宁,我们下午去公园划船,你们去不去?”   孟宁牵着冬冬小手,笑着婉拒,“不去了。马上入冬了,我下午带冬冬去买两身衣服。”   “又带冬冬去小数点?”   “嗯。”   陈平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捏了捏冬冬小脸,没好气道,“你有个会花钱的姐姐,长大了你可一定要好好挣钱。不然,就你姐姐这个败家劲儿,你可养不起。”   孟宁笑着挽她往外走,“少在冬冬面前说我坏话。”   ——   小数点是南市步行街上一处国营的儿童童装专卖的商店,四五件门面房,里面卖的都是0到12岁的儿童衣物。   质量上乘,款式新颖,价格斐然。   除了那些极少数的干部家庭,一般人家哪舍得在这里面给孩子买衣服。   孟宁除外,她不会用缝纫机,也不会做衣服。   没想过学,自然也不会想着麻烦别人。   养冬冬的这几年,她是奔着富养精养去的。   孩子东西可以少,但要精细。   —— ——   秋风吹起路面上的树叶,拂起冬冬脖颈上的小短围脖,针织围脖跑出来的细小线头刺在他脸上,痒痒的,不疼,倒有些好玩。   冬冬一路都在换着角度找线头,在空荡寂寥的人行道留下一串串冬冬的清脆的笑声。   踩上门前的两阶台阶,孟宁捏了捏冬冬小手,“不许闹了,一会儿乖乖地试衣服,回家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冬冬把围脖压在脖子下,露出笑的红彤彤、圆嘟嘟的脸庞,“好。”   —— ——   推开门,还未踏进去。   孟宁便听见售货员不耐烦声音,“同志,我这衣服找也找了,我们店里真就这一件适合的。你要是不想要,那就请走吧。”   随之响起的是一道清冷疏离声音,似有些无奈,“好,那麻烦开票,顺便再帮我女儿拿双鞋子。”   售货员更不耐烦,“不能试穿,你直说多大码吧?”   男人似乎也不确定,“13厘米,也可能是14厘米。”   —— ——   孟宁从后走向前,不远处的男人高大劲瘦,腰背挺得极直,站如松。   她微微晃神,总觉得男人有几分熟悉。   与男人擦肩而过时,孟宁忍不住偏头看了眼。   是他。   那个与这个喧嚣热闹城市似有些格格不入的人。   —— ——   此刻,他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女孩,披散着头发,裹着件极大的军绿色外衣,伏在韩竟肩头,用黑白分明而又清澈懵懂的眼睛,怯生生地看她一眼。   孟宁善意地笑了笑。感受到韩竟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礼貌与韩竟点了下头。   韩竟记性极佳,微微颔首,而后率先移开了视线。   —— ——   冬冬性子爱闹,喜欢跟小朋友一起玩,尤其是年纪比自己还要小的。   他拽着孟宁的小臂,垫着脚尖,小声问孟宁,“姐姐,那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呀?”   “小妹妹。”   —— ——   孟宁轻声回答,却见售货员递给韩竟的是双黑色大厚鞋底的小皮鞋。   她微微蹙眉,三岁以下的孩子,是不太能穿鞋底过厚的鞋子,不利于足弓生长。   韩竟应是不知,他利落地接过鞋,似准备付账。   孟宁抿抿嘴,轻声开口,阻止韩竟付账的动作。   “等等。”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0章 、水果糖   韩竟侧目看她,止住了手中的动作,静等她下文。   孟宁也觉自己唐突,但想起韩竟也算帮过自己。   她歉意笑了下,客气委婉,“抱歉,我只是觉得像她这么小的孩子,可能不太适合穿这种大厚鞋底的鞋。”   韩竟像是听进去孟宁的建议,翻过鞋面,握着鞋底捏了下,是挺厚的。   ——   售货员今天心情不佳,脾气格外火爆,“欸,我说同志,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烦请出去,别耽误事。”   孟宁在小数点买了几年衣服,对里面几个售货员的性子也有些了解。   她往前走了两步,从兜里掏出一小把水果糖,放在柜台上,嘴甜道,“姐,今天是你上班呀?”   售货员也不是不认识孟宁。   孟宁长得乖巧,又懂礼貌,出手也不抠搜,店里面的人没几个不喜欢孟宁的。   —— ——   老顾客开口了,售货员还是给孟宁面子,火气散了点,拿了颗葡萄味的果糖,剥了皮,放嘴里,含糊不清道,“又带你弟来买衣服?”   “嗯嗯,都快入冬了,姐,咱们这有上新的款式吗?”   “是来了几件京市货,猜着你要来,前几天我们都说着要给你留两天。”   “那太好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售货员咔蹦咔脆地咬碎嘴里的糖,“别说,你这糖买的还挺好吃。酸酸甜甜,果味又重。我前两天去百货大楼都没见这种。上次都想问你了,你这是在哪买的?”   孟宁又伸手从兜里掏了一小把,也不多,六七个,笑道,“我亲戚送的,送好多呢。姐,你要是喜欢,我下次来再给你带点。我们家也就我弟吃,剩不少呢。”   “这多不好意思。”孟宁会来事,售货员脸色好看了不少,压低声音,“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里面的衣服。都是新的,还有几件是那小的瑕疵,我拿出来给你看看,便宜不少呢。”   —— ——   “等一下,姐,”孟宁拦住了售货员,笑吟吟,“姐,你把架子上那双浅粉色的小皮鞋拿出来,我看看呗。”   售货员看了眼孟宁,又看了眼后面的韩竟,有点不高兴,但还是拿了下来,“看看就行了,可不准试穿。不然,我真没法卖了。”   “嗯嗯。”   孟宁握着薄薄的鞋底,软软的鞋面,心下满意不少,又翻着看了下鞋底的尺码,“姐,这个有点大,你拿个小两号的。我们比一下。”   售货员“啧”了声,弯腰在柜子里翻找出一双黄纸包裹着的崭新的儿童皮鞋,“诺。”   —— ——   孟宁道谢,拿着鞋子,刚转身就看见晨晨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手里的粉色小皮鞋,跟平日里冬冬见到好吃的眼神一样。   孟宁笑了下,轻轻晃了下手上的鞋子,放软声音,“喜不喜欢这双鞋子呀?粉色的,是不是呀?”   晨晨有点认生,见孟宁越走越近,小脑袋下意识往韩竟怀里拱。   韩竟似乎觉得有些失礼,轻拍了拍女儿后背,却没有勉强女儿,而是颔首道歉,“抱歉,我女儿认生。”   冬冬小时候也这样,孟宁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你抱着她坐那儿,”   孟宁背对着售货员,悄悄眨了下眼,桃花眼弯弯,露出女孩子的娇俏,做着口型,轻声道,“试一下。”   韩竟没想到孟宁是这个意思,微微愣了下神。   孟宁轻催促他坐下,低头便见晨晨穿这双破烂不堪的草鞋,上面布满黑色脏污,露出晨晨冻得通红的脚指头,脚上似还带着泥土,随着韩竟走动而往下掉着灰尘渣渣。   怪不得售货员脾气这么不好。   —— ——   孟宁蹙眉,懂礼貌地没有多问,而是转身找售货员,“姐,你帮我拿张不要的报纸,再给我开两双小姑娘穿的袜子。”   售货员可比孟宁精多了,一眼看出孟宁打的主意,从抽屉盒子里拿出两双带蕾丝花边的小袜子,拍在桌子上,没好气道,“在我这买袜子,你倒是有钱。”   孟宁笑笑,而后蹲在晨晨身旁,一手拿一双干净的袜子,装作惊讶的语气,“这是什么呀?是袜子呀,有白色和紫色的。有没有喜欢的?”   晨晨依偎在韩竟怀里,孟宁把袜子慢慢地递到晨晨面前,“喜欢哪一个?自己挑好不好?”   晨晨下意识缩了下肩膀,孟宁目光温柔注视着她,散发着善意,“我们今天穿紫色的好不好?白色的,我们带回家,好吗?”   晨晨没吭声,孟宁也不着急,只是凑近了些,指着袜子颜色,又放慢语速,轻声说了一遍,“这样可以吗?”   晨晨闻到孟宁身上的淡淡甜香味,清澈的眼睛看向孟宁,孟宁目光柔和,平视着她,眼里含笑。   而后,晨晨点点头,小脑袋又扭进韩竟怀里。   可下一秒,又忍不住探头看孟宁还在不在。   —— ——   孟宁笑了下,起身把紫色袜子递给了韩竟,想了想,又拿了方干净的手帕递给韩竟,“你要不先帮她把脚擦一下吧,省得一会儿穿鞋不舒服。”   “多谢。”   韩竟道谢,但并没有接手帕,而是拿自己袖子一点一点帮晨晨擦干净脚上的脏污。   动作温柔,富有耐心,不急不缓,神色中不见一丝窘迫,似在做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孟宁收回帕子,倒是对韩竟印象又加深一些。   这个人,很特别。   —— ——   晨晨小脚擦干净,孟宁帮着递了下鞋子,善意提醒道,“那你帮他穿一下吧。下次带她卖鞋时,记得帮她穿双袜子。”   韩竟回答的很认真,“好,我记住了。”   晨晨鞋子穿好,韩竟抱着晨晨,不动巍然的面色逐渐浮现疑问,“这样是可以了?”   “.......”   孟宁愣了下,发现韩竟是真的很真诚地发问。   她轻叹口气,本着送佛送到西的想法,帮着在韩竟脚下铺了张大报纸,开了句玩笑,“好像,是真的不可以。你要这样,”   孟宁蹲在晨晨面前,轻拍手心,试着把晨晨从韩竟怀里抱下来,放在地上,“小乖乖,乖乖的让姐姐帮着看一下鞋子合不合适?姐姐一会儿请你吃糖糖好不好?”   晨晨很给孟宁面子,虽没伸手,但也没拒绝孟宁抱她,闻着孟宁身上的馨香甜味,抿着小嘴,并没有应声。   孟宁扶着晨晨,手把手教韩竟买鞋子,“穿好鞋之后,你要把她放在地上。然后像这样,让她脚往前伸,看看脚后跟能不能留出两个手指宽的距离。小孩子脚长得很快,不能屈了脚。”   “好,我记着了。”   孟宁握着晨晨的小手,引着往前走了两步,“小孩子的鞋子是一定要试一下,防止她出现挤脚或者伸展不开情况。”   “好,我记着了。”   韩竟很配合,晨晨也很配合。   孟宁倒真没什么可说的,柔声问了几句晨晨穿着感觉,给晨晨小兜兜里放了一把自己做的水果糖。   也就把晨晨还给了韩竟。   “我觉得,这双可能比那双更合适些。”   闻言,韩竟松了口气,利落抱起闺女,“麻烦把这双鞋开一下票吧。”   原来给孩子买鞋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   —— ——   冬冬乖乖在一旁,见姐姐忙完了,忙小跑过去,“姐,你忙完了吗?”   “忙完了。”孟宁捏了下冬冬小脸,“跟小妹妹说再见,姐姐带你去买衣服。”   冬冬乖巧,“叔叔再见,妹妹再见。”   韩竟单手抱着晨晨,认真道谢,“麻烦了。”   孟宁喜欢与这样的人结善缘,也笑,落落大方,“没关系,警局那次,你也帮过我。”   韩竟嗯了声,没往下聊。   孟宁自不会上赶着凑,“那我们先去逛那边了。再见。”   韩竟颔首,退开两步,让孟宁先走。   —— ——   “同志,这双鞋是十二块七毛三,”售货员算盘按得哒哒响,“连上裤子,加起来一共是十八块五毛二。”   鞋比裤子贵了两倍,甚至比大人一双布鞋都要贵得多。   韩竟掏钱付账,看了眼不远处熟门熟路挑选东西的倩影,似想起什么,眉头微皱。   很快,便舒展开,嘴角轻弯极浅弧度。   倏忽,又不见。   还挺会挑。   售货员收了钱,又看见晨晨小手拿的袜子,“同志,这袜子是算在你这儿,还是她那儿。”   “算我这。另外,你再帮我挑件东西。”   —— ——   等孟宁给冬冬挑完衣服,天都快黑了,冬冬小脸累的恹恹。   每次逛街,阿姐都跟换了个人似的。   售货员开票,“挑完了?”   “嗯。”孟宁满不甚尽兴地收手,“开票吧。”   “一共是三十八块六毛八,给你抹个零,三十八块五。”   “谢谢姐。”   孟宁眉眼弯弯,接过售货员开的小票,还没低头看,又见墙上挂的白色羊毛小裙子,外面搭着大红色的小披风样式的开衫。   好漂亮。   嗐,可惜没个妹妹。   —— ——   售货员抬眼看了下,“那裙子好看吧?京市刚到的货,之前都没敢挂出来。这不刚挂上,今上午何厂长太太就来买走了两件。”   何厂长太太是南市罐头厂厂长何博的太太。   也就是,何波的继母。   —— ——   孟宁笑了下,低头看了眼单据,结束了话题,“是挺好看的。”   “欸,姐,还差那两双袜子没开上票。”   售货员装着衣服,好心劝道,“那个男的付了。我说,妹子啊,你以后可当点心吧。哪有姑娘上赶着给男人买东西的,还是个带孩子的男的。太不值当了,咱这么漂亮,又是城里姑娘,挑谁不行啊。”   “不是,姐,你误会了。我这是欠了他人情。”孟宁无奈,“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那就好。”售货员不以为意,“像他那种一个人带这个孩子,还是个没受过怎么照顾的孩子。一看就是要么老婆跟人跑了,要么就是家里一堆糟心事。这种人,不能嫁。”   孟宁脑海中浮现男人给他女儿耐心擦脚的一幕,接过售货员递来的袋子,不置可否。   而售货员此时却突然收回了手,拿手背拍了拍脑袋,“对了,刚刚那人还给你留了个东西。我忘给你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1章 、儿童针织手套   “是什么?”   售货员开了橱柜,拿了双蓝色的儿童针织手套,“让我帮着给你弟挑了双手套,算是感谢你刚才的帮忙。”   手套是挂脖的,现在戴上去其实还有点早。   孟宁捏在手里,塑料袋发出清脆响声,引起冬冬的好奇心。   他踮着脚,趴在柜台上看,“是什么样的?”   “你想要什么样的?”售货员还没锁柜门,“要不,你进来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样式?”   冬冬看了眼孟宁,得到孟宁点头,才欢呼一声,迈着小短腿,跑了进去,站在立式玻璃柜门前,认真地挑选着自己的手套。   “我们这手套七毛到三块七不等,我之前给你弟挑的是最贵的。”售货员给孟宁抓了把瓜子,自己也捏着嗑了个,“别说,你这忙帮的还挺值。”   孟宁坐在长腿凳,手支着下巴,看冬冬兴致勃勃挑选手套,脑里挥之不去却是韩竟拿袖子给他女儿擦脚的神情。   耐心细致。   孟宁顿了顿,慢半拍回道,“是挺值。”   —— ——   韩竟抱着闺女一路走回家,回到韩家,也不过天色将黑。   推开半遮的新木门,院子里老韩头正坐在院子里抽旱烟,看见韩竟,也只抖了抖烟灰,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般,“老二,回来了。”   韩竟颔首,眼神半扫过庭院,劈柴的大哥,剥花生的大嫂,坐在石桌旁玩手绢的小妹,厨房里升起炊烟,忙碌的应该是韩老娘。   空气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肉气。   韩竟微微皱眉,目光掠过众人,疏离冷漠,“爹,要是没事,我先带着晨晨回屋了。”   —— ——   韩老爹还没吭声,厨房里传来韩老娘重重的咳嗽声。   韩老爹讪讪,“老二,不急,你先坐,先坐。”   韩竟目光扫了眼厨房经久熏黑的薄薄窗户纸,单手抱着晨晨,拉过一旁的矮脚凳子,坐在韩老爹侧面,看不出喜怒,“爹,你说。”   韩竟坐得端正,目光直视韩老爹,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倒是把韩老爹弄得目光几分躲闪。   “老二,你看,咱们家刚换的大门。还有中午那只老母鸡,你娘养了一年多了。”   被逼着找儿子伸手要钱,韩老爹也不自在,拿烟杆敲了敲桌角,草草结束了话题,带着几分生硬,“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你惹的事,你,把钱给一下。这事就算翻篇了。”   “没钱。”韩竟神色不变,语气淡淡,“我的工资不都给家里了吗?”   “没钱!?”   韩凤是最先沉不住气的,拽着手绢,咬牙切齿地问,“二哥,你没钱哪儿来的钱买肉买桃酥?而且,你还吃独食!”   韩竟目光冷了瞬,看向韩凤,“你翻我东西?”   韩凤气势一下弱了不少,怂巴巴撇开眼,嘟囔道,“那,那本来就是娘给我的屋子。”   —— ——   隔着厨房窗户,韩老娘又重重咳嗽起来,韩老爹吸了口旱烟,丝缕白雾飘散空中,带了两分命令,“老二,你年年带回来的津贴呢?把钱拿出来。没这道理,破坏了公里东西,没有不赔的,家里谁都一样。”   “爹说的是,”韩竟面着韩老爹,拉着凳子,往前坐了坐,声音依旧,不疾不徐,“确实没这道理。花了我的钱,欺负了我闺女,不该有不赔的,家里谁都一样。”   韩凤起身,躲在韩老爹身后,“二哥,你,你这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韩竟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把晨晨放在地上,看着竟是要起身,“爹,韩磊还在屋里躺着?”   —— ——   小儿子大孙子,老人的命根子。   对于韩老爹而言,抛弃早年的荒唐,真正的养在身边,手把手带大的儿子,也就是韩磊。   龙凤胎的带把小子,老天爷给的大福瑞,村里谁家有这样的小子。   “你这个混账!你要干什么!”韩老爹拍着桌子,气的站起身,“你弟弟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你这个畜生,你还想干嘛!”   韩老娘更是迈着小脚,从厨房跑了出来,坐在韩磊门前的地上,便开始哭喊起来,“老天爷啊,我怎么养出个这么黑心肝的狗崽子。他这是要打死他亲弟弟啊!我的亲娘啊!”   —— ——   韩竟起身,目光锐利,深不见底,“爹,我还是那句话,家里没有拿了我的钱,还欺负我闺女的道理。除了每月交给公中的十五块钱,我每月额外多给家里和大哥的钱,你们今晚都算算。明儿一早,我就开始收帐了。”   “你这个不孝子!你养你爹你娘的钱,你还竟然还敢张嘴要回去!我呸,你敢要回去,我就去大队部告你去!你这个狠心的狗崽子,打了你亲弟弟,还要你爹你娘的养老钱,你怎么不去死呢!”   韩老娘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掐着腰,指着韩竟碎碎骂起来。   —— ——   经年累月待在部队,韩竟处理亲属关系上极其欠缺经验。   对骂、撒泼、讲理、装可怜、薅头发.....他都不会。   于是,韩竟只能采取最简单的方法。   他一拳锤在桌子正中央,砸出一个窟窿,外加三四道崭新裂缝。   韩老娘脸都裂了,指着韩竟的手都在颤抖,“你、你这个畜生!”   她的桌子!   好几块钱呢!   韩竟弯腰抱起眼里都是崇拜的晨晨,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冷凉薄,“明天一早,我要原原本本看到我的账款。”   —— ——   等韩竟都进去半天了,听着院子里婆婆呼天喊地的哭喊,陈翠花才从刚刚韩竟一拳砸碎桌子的震撼中回过神,脸色当下变了,颤着声音,拉着韩力胳膊,“当、当家的,老二说什么呢!他什么时候给我钱了!咱们这可没这钱!”   她男人不是韩竟,没韩竟那把拳打桌,脚踹门的力气。   可她男人是韩竟同父同母的亲大哥呀!   小时候,都是她男人照顾韩竟,还救过韩竟一条命呢!   她不信韩竟敢对她男人下死手,最多跟上次一样挨几下,吓唬吓唬。   陈翠花自我安慰成功,面色逐渐变好,却听见自家倒霉男人开口。   “大宝他娘,你把老二给的钱算下吧。先赔了家大门钱,把其他的钱还给老二吧。”   陈翠花失声尖叫,“哪有钱!咱们这哪有这些钱!当家的,咱们真没钱了。”   —— ——   暮色四合,炊烟四起,小巷子里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此起彼伏。   何波带着大文和小武踏着孩子们交错无章的脚步声,走至孟宁家门口,随意敲了下敞开着的大门。   “小宁。”   “来了。”   —— ——   下午孟宁带着冬冬买完衣服回家,便马不停歇忙着把花生酥糖打包入封。   三四十斤的东西,工作起来任务量不小。   何波避嫌,依靠在门口,懒散些许,眼神依旧警惕,不着痕迹地看向巷口左右。   小武性子跳跃些,给何波点烟,讨好笑道,“波哥,下次我跟我哥一起来就行了。我们跟孟姑娘都熟了。再说,也没多少东西,用不着你亲自出马。”   何波拔了烟,视线轻飘飘地扫向他,目光沉静,不见往日随性。   小武笑容逐渐凝固,而后慢慢地低下头,悄悄地退到门里面,不再吭声。   大文在心里叹口气,不着痕迹地伸脚踹了下亲弟弟,低声骂道,“蠢。”   小武偏头,龇牙咧嘴冲向亲哥哥。   更傻了。   —— ——   而此刻,何波却没心思管屋里两兄弟的眉眼官司,巷口走来一道不算陌生的身影。   他盯着看了两秒,扔了手里的烟,神色凝重了些许,“戒备。”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投雷的小可爱~蠢作者又忘记设置感谢   再次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爱你们~感谢在2022-01-28 19:33:05~2022-01-30 01:5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12746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花生   何波拎着外套,往前走了几步,截住一个穿着一件半旧的确良碎花格子衬衫,下配一条洗的泛白裤子的年轻女孩。   女孩年纪不大,二十,只比孟宁大一岁。   “你来干什么?”   何波语气不善,来人他并不陌生。   “我来看我表妹。”   牛玉握紧了手里拿的小包提手,即使重来一世,面对何波她仍带着些许胆颤。   这是一个真正心狠手黑的主。   “我,我姑要回来了,我来通知我表妹明天早点过来。”   何波跟孟宁是踏着彼此影子长起来的,他对于牛玉这个人简直不要太熟悉。   小时候的孟宁性子软软,脑袋笨笨,没少受牛玉磋磨。   “行,我一会儿告诉她,你回吧。”   —— ——   牛玉握着小手提袋的手紧了又松,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又想起上辈子孟宁跟何波一起发财卖的花生酥糖。   也应该是这个时间点的事。   她转身停了片刻,指甲刺在掌心,带来些许刺痛,提醒着她已经是重来一世。   她再也不会是穷酸一生的农家村妇了。   “还是我亲自跟她说吧。”   —— ——   牛玉转身,贴着墙边,低着头,跑了过去。   何波动作更快,侧身闪过去,还没碰到牛玉,牛玉自己就因跑的太急,绊着石头,摔倒了地上。   “.......”   何波眉头皱起,外套搭在小臂上,居高临下站着,“能起来吗?”   “不能。”牛玉低头,屈起小腿,眼睛骨碌转一圈,可怜兮兮,“疼的动不了。”   “嗯。”何波不甚有耐心地点点头,完全没有扶她的意思,“那你就在这歇歇吧,什么时候歇好了,腿不疼了,再走吧。”   牛玉:“.......”   她就知道,孟宁跟这男人走这么近,这两人都是一样的心冷凉薄的货色。   —— ——   何波往回走了几步,果不其然听到后面深一脚轻一脚地细碎走路声。   还挺坚强。   他面带讽意,却又思索起来,像牛玉这么无利不起早的性子,现下着急跟过来又是想干什么?   —— ——   “波哥。”   大文迎上来,看了眼跟在后面一瘸一拐的牛玉,做了个手势,“要不要我把她送出去?”   “不急。她没这么有脑子。”何波不甚在意,“小武走了吗?”   “走了,从后门带着东西走的。”   何波挥了下手,“你也走吧。去接一下小武,我留一会儿。”   “是。”   —— ——   大文擦着牛玉边走过去,眼含警惕与打量,牛玉贴着墙边,停下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她记着,上辈子,这几个人没几个有好结局。   曾经再风光辉煌又能怎么样?   最后还不是万人唾骂,铁监终生。   —— ——   “小玉姐姐。”   小孩子眼尖,记性也好。   冬冬牵着孟宁的手出来看,一眼看见了跟在后面一瘸一拐的牛玉,小跑过去,扶着牛玉,贴心问道,“小玉姐姐,你没事吧?”   “姐姐脚崴着了,走不了了。”   牛玉把胳膊放在冬冬身上,“冬冬扶着姐姐去你家里坐一会儿好不好?”   “好呀。姐姐,那我们慢慢走,我扶着你,你别急。”   冬冬记事的时候,孟宁跟牛玉年岁都大了,关系已经能稳定在见面打招呼的层次上。   不交心,不交好,也算不上恶劣。   —— ——   “怎么回事?”孟宁站在家门口的三节台阶上,轻声问何波,“今天不是周五吗?她不上学吗?”   农村孩子都上学晚,又是个女孩。   牛玉这几年学上的磕磕巴巴,断断续续,时至今日,也还在市里高中上着学。   何波站在台阶下面,微微仰了点头,眉眼勾勒些许笑意,“这谁知道。不过,据她说是来跟你说一声,你妈要回来了。她来提醒你,让你明天带着你弟早点回去。”   孟宁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很快又不见,“我知道了。”   —— ——   “那她是怎么崴着的?”孟宁太了解牛玉性子了,也太了解王大花对牛玉的偏心程度,“她该不会是要讹我吧?”   何波不自在的碰了下鼻子,“我,想拦她一下。”   “你推她了?”   “没有,她自己绊着石头了。不过,”何波逐渐感觉一丝不对,皱起眉头,越想越不对,“她也太着急了。也没有平日那么做作,倒显得有几分心虚。”   “小宁,你说,她是不是又在你妈面前说什么你的坏话了?”   —— ——   见人走到眼前,孟宁也没有再问,下了两阶台阶,迎了上去,“小玉姐。”   牛玉神色闪过复杂,而后握着孟宁的手,鼻音重重,做作矫情起来,“宁宁,你快扶我进去歇歇吧。我脚崴着了,都动不了了。”   牛玉除却爱慕虚荣,贪婪懒惰外,没什么大的毛病。   毕竟她追求虚荣花的钱也不是自己掏,她懒惰贪婪也不是自己养。   看在亲妈牛丽芳的面子上,孟宁也不可能把腿脚受伤的她,挡在家门外。   孟宁几不可闻的叹口气,无奈看了何波一眼,“小玉姐,那你快进来歇歇吧。”   —— ——   进了院子,牛玉又不愿意进屋子,而是转着法子想要去厨房。   “哎呀,说着我都有点口渴了。宁宁,你们家厨房在这吧?我进去倒杯水。”   孟宁这边刚领着冬冬洗了个手,牛玉就直门直路地闯在了厨房门口,被何波闪着步子,冷着脸色挡了下来。   暗沉下来的天色笼罩着四四方方的小院,厨房檐下的大灯发着昏暗的光,映在何波脸上,半边黝黑,半边光亮。   牛玉想起上辈子看到何波行刑前登报的最后一张照片,也似这般,黑不见底的眼眸透着几分凶狠。   她被吓的退后两步   —— ——   “小玉姐,你干嘛呢?”   孟宁轻拍冬冬后背,让他进屋收拾自己东西。   而后她走了过来,拿起牛玉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语气柔柔,“不是脚崴着了吗?怎么还自己走起来了?你是想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你先坐院子休息一下。”   牛玉脚像是被钉在地面上,随着孟宁乱了心绪的心跳慢慢回归。   现在还不是十年后,他们都还是一群没成气候,干着投机倒把的过街老鼠。   想到这些,牛玉底气又足了些,抬着下巴,“宁宁,你这同学真有意思,我进厨房喝口水都不让我进。这又不是他的家,他凭什么拦着我?”   何波慢慢笑起来,让开了几步,“说的是。是我唐突了,说到底,你跟小宁才是沾着亲戚的关系。”   牛玉趾高气昂,轻应一声,带着几分嗤笑,发着狠劲推开了厨房大门,“本就是。”   —— ——   孟宁捉摸不透牛玉意思,索性开了灯,让她看个够。   宽阔的厨房里,分类整齐,窗明几净,一览无余,没有牛玉想象到的满满花生酥糖“罪证”的样子。   孟宁拿着厨房茶瓶,慢条斯理地倒了满满一碗水,递给牛玉,“小玉姐,喝水。”   牛玉接过碗,眼神四处瞟着,手脚也不老实,翻了翻腿旁就近挨着的瓦罐,里面放着一整瓦罐的花生,满满当当。   ————   牛玉惊喜起来,“宁宁,你们家怎么这么多花生?”   孟宁盖上瓦罐罐子,神色自然,“家里没油了,买来榨油。”   “可这也太多了。再说了,你们城里不还有粮油店吗?你们榨什么油?”   牛玉挤眼,压低声音,装作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你是不是在做什么其他,嗯?生意?”   孟宁皱眉,满脸疑问,“小玉姐,你在说什么?我们家年年都是买花生,自己拎着去榨油的。这样更划算。你说的是什么生意?”   牛玉看不惯孟宁这幅装作无辜的样子,着急开口,“就是,那个,花生酥糖。我都知道了。”   孟宁心里“咯噔”一下,面色不变,甚至连抬头看何波都没有。   她继续问道,仍是一面天真不解,“花生酥糖?那是什么?也是用花生做的吗?”   牛玉放下手里的碗,感觉孟宁像是在故意装糊涂耍她,气呼呼开口,“行啊,既然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现在就去革.委会检举揭发你。”   “那你去呀。”孟宁笑了下,坦然无惧,“花生我也是在供销社买的,榨油也是去的粮油店。合理合法,没什么可怕的。倒是我听人说,要是没证据冤枉好人,耽误人干正事,倒是会被拉出去批评教育。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学业?”   —— ——   孟宁软硬不吃,坦然镇定,牛玉倒真有点不确定。   上辈子孟宁到底是不是参与了何波的第一桶金花生酥糖的买卖。   —— ——   倚在门口,听了半天的何波,突然甩了下自己外套上的灰,在空气里发出清脆的一声。   “欸,我说,小宁,你要小心,这有的人就喜欢拿着臆想的借口来家里骗吃骗喝。尤其是这种人每次来家一趟跟打劫似的,吃喝用的,没有不拿的。也就幸好,小宁妈现在离婚改嫁了。不然,我看有的人迟早要把小宁家给偷走搬空。”   “你说谁呢!”牛玉炸起来。   牛玉是孟宁亲大舅的闺女,爹死在上山打猎,娘很快改嫁,留下一个孤女,从小跟在王大花身边养大,家里人都格外宽容几分。   尤其是,牛丽芳还在家的时候。   —— ——   “谁应我说谁。你这么着急进厨房,不就是想着图谋点东西带走吗?”   何波轻嗤出声,“没那条件,就别想着大款。上着学还想望着顿顿白面馒头,谁欠着你的。”   牛玉脸皮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道,咬着后牙槽,怒目而视,“她欠我们家的,要没有我们家。孟宁他们家早就在灾年饿死了!”   “是孟宁她爹没良心,发达了就忘了我们家,还给我姑离了婚。活该他早死!”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不知道小可爱们有没有开始吃年夜饭呀~   除夕快乐~   新的一年,希望小可爱们身体健康,万事顺利,福运连连~   未来,我们一起加油呀~ 第13章 、媒婆   父母事,上辈怨,孟宁一点想参与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牛玉说的这些话,实在是太不像话。   孟宁脸色冷淡,拿起放在桌子上带有余温的茶水,劈头倒在牛玉脸上,从头浇下。   牛玉被吓的倒退一步,连忙那袖子擦拭头脸的水渍,破口大骂,“孟宁,你是不是有病?”   孟宁冷眼扫过她,随手端过洗手架子上摆放的一盆冷水,朝着她整盆倾倒下去。   牛玉退无可退,浑身湿透,衣着狼狈。   孟宁把盆摔在她面前,厉声道,“会说人话了吗?”   —— ——   一盆冷水灌在身上,深秋冷风吹过皮肤上附着的水珠,寒气顺着皮肤毛孔,由外而内渗入,牛玉冻得浑身发抖。   盆落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弹起来又发出一声清脆声。   牛玉缩着肩膀,牙齿打颤,“孟宁,你,你等着。我一定会给我姑说的。”   孟宁扯了下嘴角,毫不在意,“牛玉,我只告诉你一件事。灾年那个冬天,我们家是吃你们家粮食了。但我们家也没有白吃东西!”   “那个冬天,我爸妈哪次去你们家是不干活地吗?姥姥心疼舅舅,上山跟人打猎,或者下河挖水渠都是我爸去做的。家里的脏活累活,我妈一去不都接手了吗?有时候,我妈一洗衣服就是你们家一星期的衣服!”   “我爸妈离婚之后,我念着我妈和你们家当年救急的恩情,三节两礼,烟酒茶粮,我没有缺过你们一次。”   孟宁慢慢舒出一口气,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当年,我们家在你们家吃的也是红薯野菜。我就是按着一斤两块算,这么多年,这么多东西,也早该还清吧?你以为我送给你们家这么多东西,我爸不知道吗?我爸只是念着我们两,不想搭理而已。我爸作为前女婿,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你回去问问你娘你奶,是哪家规矩,姑爷都家里闺女都离婚,还年年送着礼?”   因为牛玉爹娘走得早,牛玉算是过继到了孟宁亲舅牛大力家。   —— ——   “说这些其实挺没意思的,”   孟宁弯腰拾起了掉在牛玉脚底的盆,拾起来,拍了拍底面。   瓷盆,还挺耐摔。   “我不管你刚刚的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听谁说的。回去告诉你姥你娘,也就是我姥我舅妈,”孟宁顿了顿,带着几分讽意,“包括你的好姑姑,我爸不欠你们家的,我更不欠你们的。”   “更何况,恩情再大,也有还完的一天。”   —— ——   等何波拿着大扫帚把牛玉赶出去后,孟宁带着手套,正在清理厨房垃圾。   何波穿上他那件黑色外套,吹了个口哨,嬉皮笑脸站在门口,“还生气呢?”   “没有。为这种人不值得。”孟宁蹲在地上,认真系着垃圾袋,些微懊恼,“我还是有点太情绪化了。”   “嗐,这有啥。要不是你在前面挡着我,我都要上手了。”   孟宁奇怪看他一眼,“我是说,我刚刚不该摔盆的,应该直接上手的。一个盆多贵啊,牛玉哪里值一个盆的钱。还好没摔坏。”   何波:“.......”   —— ——   “对了,你刚刚听见牛玉说花生酥糖的事儿了吗?”   “听见了。”   何波脸色沉沉,“肯定是有哪个环节出问题了。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放心吧。”   “那这笔生意,我们还要继续做吗?”   何波是很冒险的人,也很追求刺激。   “为什么不做?越多人关注才说明利润越大。”   何波笑了下,眼里都是势在必得,“我倒是想看看,这样的主意,这么大的生意,除了我,谁还能想的出,吃得下。噎不死他。”   何波定了主意,孟宁退了一步。   “听你的。”   —— ——   一条船不可能有两个舵手,也不可能开往两个方向。   孟宁既然一开始选择交给了何波,自不会做出半途抢夺舵盘的蠢事。   ——   何波应了声,自觉地拎起垃圾,准备走的时候,还是开口问了句。   “牛玉这性子,等她晚上回去,一定会告状。你明天,还回去吗?”   “不回。我妈要是想来看我们,她会自己来的。不来,就算了。”孟宁笑了下,“你知道我的,我可不会给我自己委屈受。”   “你心里有数就行。”   —— ——   孟宁关了厨房灯,皎洁月光洒在他们步行的道路前侧,踩了踩光影,“其实,我虽然一直都认为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但是,对于我爸妈双方都同意离婚这件事情上,我觉得除了我妈之外,没有人有资格指责我爸。我爸为人热情大方,不亏欠两边亲戚的任何人。”   何波单手插兜,“对,婚姻开始或许是两个家庭的事。可结束绝大部分会是两个人的事情。”   孟宁送何波到门口,开了句玩笑,“希望你和欣欣以后的事情都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只有开始,永不结束。”   何波勾起唇角,错过眼,眼里不见笑意,声音一如往常,没个正形,“借你吉言。”   —— ——   次日清晨,天刚刚亮,地里下地干活的人都还没有动身。   芙蓉村村东家传出一阵惨叫和尖叫声,门口迅速围聚一堆人。   大队长和大队部干部很快赶到,驱散人群,不能耽误下地干活。   但关于村头韩家的风言风语还是迅速传播了起来,甚嚣尘上。   地里活本就不多,闲下喝水,更有不少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哎哎,你们听说了吗?老韩头让他二儿子给打了。”   “他当兵的那儿子?”   “对对对,就是那个。”   “咋回事?咋回事?”   “谁知道呢?反正我看也不是第一出子。前两天,他那二儿子不还打了他兄弟吗?哎,你说,这人是不是有本事了,心都变坏了。”   ——   “打的重吗?”   “挺重的。你忘了,前几天把他亲弟弟打的都下不了床。村口的大夫都去看了好几次。”   “不过,老韩头他媳妇,她那大儿媳妇,也都不是善茬。你们没看,趁着人不在家,把人孩子磋磨成什么样了。人家不高兴也是应该。”   “那也不能打老的呀。再说了,都是亲兄弟的,再大火打一次也不就够了,总不能把人往死里打吧?”   “怪不得韩家那二小子媳妇跟人跑了,估计也是被打跑的。这样的男人,谁敢嫁呀?”   “说的是。我之前还想着把他给我姑奶家姑娘介绍一下,想着人长得也板正,月月有工资,还没个儿子。嫁过去就是享福的,现在我可不敢开嘴了。”   说话的是村里有名的周媒婆,名声大着呢,几个村子都听过她。   “可不是,这可不能介绍。介绍了过去,那就是结仇。这又是打人的,家里又是一团事儿,还是个带丫头的二婚。给谁介绍,谁愿意啊?”   —— ——   周媒婆下地干活,听了两耳朵的闲话,暂时歇了给韩竟做媒的心。   却不想,跟着媳妇挎着筐子回家的时候,在家门口,看见了抱着孩子的韩竟。   “.......”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4章 、柚子   周媒婆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心里转过心思,面上不显,笑着迎上去,“这不韩家小子吗?今儿怎么有事来婶子家了?”   周媒婆的媳妇倒是差点道行,跟在周媒婆身后,心里打鼓,神色怯怯。   自家男人和公公都没回来,万一韩竟要是动手了,这可没有人能拉住他。   —— ——   韩竟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拎着一只束起来的活鸡,“周婶子。”   周媒婆做媒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韩竟找自己的原因,推开门,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先进来吧。”   韩竟颔首,抱着晨晨随着周媒婆进屋,坐在周媒婆对面,单刀直入,“婶子,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帮着给晨晨再介绍个娘。”   晨晨依偎在韩竟怀里,听着爸爸说话,小脸满是喜悦,指着地上扑腾的母鸡,奶声奶气,“要娘,不要它。”   —— ——   今天韩竟想再宰一只鸡的时候,小晨晨护着母鸡,眼巴巴看着韩竟,不愿意让韩竟动手。   韩竟把母鸡放回鸡圈,她又不愿意。   问了好久,晨晨才小小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吃母鸡,想要娘。   ——   周媒婆看了眼地上那只肥硕的母鸡,这么大一只,留作下蛋正合适。   家里那只母鸡早就光吃不下蛋,杀了也不舍得。   现在,倒是赶巧了。   只是,要说媒的韩竟。   她心里坦白讲是不想说这件事的,怕砸了自己招牌。   可韩竟出手实在是过于大方,这才一开始就给自己送了只还下蛋的肥硕母鸡。   那要真说成了,这以后的谢媒礼一定少不了。   周媒婆眼睛盯在老母鸡上,有些心动。   但要没今早这一出,韩竟绝对是个热手的相亲对象。   可事到如今,周媒婆也是有些为难。   连自己兄弟都能下狠手打的人,那以后打岳家的人不是更易如反掌。   这种人,心太狠。   —— ——   周媒婆心里转过几下心思,“竟哥儿,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带孩子,对孩子好的。”   周媒婆等了几秒,“没了?”   “嗯。”   周媒婆心里松了下,还算韩竟有自知之明,没有一上来就开口要人黄花大闺女。   “性子有什么要求吗?”   “对孩子好就行。”   周媒婆心里慢慢闪过几个村里的带孩子的年轻小寡妇。   看着韩家那样子,是要找几个泼辣些的,家里兄弟多的,离得近些的,能帮衬和撑腰的。   谁家的闺女不也是一碗饭一碗饭喂大么,不能乱做媒,毁了人姑娘。   —— ——   “你挑人家里吗?想要什么人家?”   “不挑。”   “那长相呢?有要求吗?喜欢胖乎些的还是瘦点的?”   “都行。”   韩竟对媳妇是真没什么要求,他也没条件要求什么。   摊上这样的家这样的亲戚,他已经够对不起人姑娘了。   都带着孩子,年岁又都长些。相处起来,只要自己退让些,对她的孩子好些。   日子嘛,总还是能过得下去的。   只要她愿意善待自己姑娘。   —— ——   周媒婆感觉这个媒似乎也没这么难做。   高矮胖瘦、性子好坏、家境条件,韩竟都不在乎。   而韩竟月月都有工资,又在外当兵,还只带着个姑娘。   这样一看,几个村子总还是有几个合适的人家。   周媒婆心里偏向应承下来,再看地上扑棱累了的母鸡,越看越欢喜。   这么肥的母鸡,看着还能再下几年的蛋。   “竟哥儿,这事婶子应下了。”   ————   芙蓉村临着的村子是陈家村,也是个大村,里面家户大部分都是姓陈,偷偷供着有同一个祖先祠堂。   牛玉一家比较特殊,早些年是逃荒来的,被当时公社领导安排就近入住,也算改了户籍。   那天晚上,牛玉浑身湿透跑回家,吹了一夜冷风,头发上还沾着树叶垃圾,狼狈不堪。   回到家里,惊醒了家里的一众人。   王大花忙把人拉回屋里,用被子裹住,又心疼又焦急,“这可是怎么了?是不是走路没看路,掉河坑里了?”   “不是,奶,这都是孟宁干的。”   牛玉嚎啕大哭,泪雨雨下,“奶,孟宁跟她爹一样,都是个没心没肺,狼心狗肺!我好心好意跟她说姑姑明天回来,让她明早早些来。可她却拿冰水泼我一身,还跟我说他们家不欠我们的,让我们好自为之。”   王大花气的拍手,“她怎么能这样说?这小妮子,她真这样说?”   王娜却比王大花更了解牛玉,轻抬眼皮,看向牛玉,“你是不是又去她家拿东西?”   牛玉大呼冤枉,“妈,我没有。自从我姑跟孟成离了婚,我就听你的,再也没去过他们家了。咱们家又不缺我吃,缺我穿。我去他们家干什么?”   王大花拍着牛玉肩膀,“这就对了。缺什么咱们宁可不要,也不能去孟成家要。传出去,不是竟让别人笑话我们吗?”   牛玉乖乖应下,又给孟宁上眼药,“可是,奶,孟宁就是太过分了。她心太狠了。我觉得她跟我们一点都不亲。”   王大花把布满皱纹的手掌心放在牛玉肩上,“她跟我们不亲没关系,只要她还愿意跟你姑亲就行。玉宝,你听奶的,这几天别招惹她,先让她把工作给你爸让出去再说。”   牛玉怀疑,“奶,就孟宁那个性子,她会愿意吗?”   “她不给我们家,总不能给他们老孟家吧。他们老孟家当初是怎么对你姑的?孟宁当初又是怎么跟他们闹的?你都忘了?工作给我们家,以后他们孤儿寡姐的,至少有个外祖家。”   “这人啊,不可能太独。”   ————   牛玉走夜路吹了冷风,回家第二天就没爬起来,喝了王大花灌的草药,在家里浑浑噩噩睡了一天。   等下午有精神了,也快到吃晚饭的点了。   “奶,我姑没来吗?”   “没有,可能是什么耽搁了。”王大花纳着鞋底,坐在家大门外面,看着外面热闹,不以为意,“估计明天就该来了。”   “奶,咱们对门是干嘛呢?这么多人看?”   —— ——   农闲的时候,活也轻松,人也闲着,没事就爱凑个热闹,说个闲话。   这家长,那家短,都是各家各户的茶余饭谈。   “媒婆上门,说亲呢。对门那家不是陈小妹,不是男人下河被冲走了么,现在来媒人说亲呢。”   牛玉隐隐约约有点印象,“说的是不是芙蓉村带这个孩子的军人。”   “听外面传的好像是,你刚也听见了?”   “对。”牛玉敷衍答道。   —— ——   其实不然,她只是记得上辈子对门带孩子寡妇再嫁闹得很大。   刚嫁过去,就被婆家轰了回来。   最后,还是她那男人亲自上门接回来,带着随军去。   后来,也就没再见过了。   不过,嫁的那个人长得是真的吓人,尤其不笑的时候,肃着一张脸,冻得人不敢搭话。   跟这样的人,怎么能过得下去?   ——   牛玉晃着心思,王大花却笑眯眯看着自己长成的大孙女,慈爱笑起来,“咱们玉宝也大了,也该说亲了。玉宝,等上完今年,奶也找人给你说个亲。咱们是去市里上过高中的女娃,就是嫁给大队长家也是省的。”   “奶,我不要。”   牛玉拒绝的很干脆,也很坚决,“奶,你别管我,你等着吧,我要嫁给城里人。”   “胡闹。”王大花虽是个农村妇人,但却极其务实,“那村里人能是咱们肖想的?人家凭啥子娶咱们?再说了,你以后就是跟你姑一样嫁到城里,那人要是跟你姑父似的,你哭都没地方哭。听奶的,安安分分嫁到咱们村里,长在奶眼前,奶能顾着你。”   “我不要。”   牛玉厌倦了上辈子仰望孟宁的样子,过烦了那种背朝黄土面朝天的生活。   她也想像孟宁那样,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巴结的存在。   孟宁上辈子那么辉煌,不还是因为她嫁了个好老公吗?   这有什么?   这辈子,也该她过过这样的生活了。   —— ——   王大花面露担忧,“玉宝,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也想像你姑那样,最后嫁一个带着几个孩子瘸腿男人。”   牛玉依附在王大花身边,坚决且自信,“奶,不会的。那个男的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们家条件很好,父母都是干部,哥哥入伍,他在市里当警察。为人很是正直。”   牛玉想起上辈子她所见到的,“他脾气很好,从没见他生过气。我上学的时候,他会接我下学;等我工作的时候,他会骑车子送我上下班。以后每个周末,我们都会一家人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或者喝着汽水看电影。”   王大花摸了摸牛玉额头,“玉宝,你是不是魇住了?”   牛玉躲开,“不是,奶,等我把他带回家你就知道了。”   “奶,你先记着,我给你带的孙女婿叫康飞。”   ————   “康飞哥哥。”   周六日,国营饭店的人比之前多了不少。   陈平嘴甜,有经验,关系又硬。   前两天她跟着孟宁去钢铁厂忙前忙后跑着,帮着她定了后勤处的美差,办了入职手续。   孟宁自是投桃报李,双休日带着冬冬来店里给她帮个忙。   ——   孟宁帮着开票,冬冬负责在门口比着陈平写的今日菜单一笔一画照抄在小黑板上,刚写完两个字,就看见马路对面康飞抱着一个黄橙橙圆滚滚,有点像西瓜的形状的东西。   “康飞哥哥好。”   “冬冬你好呀。”康飞跑的着急,有些气踹,“好,好巧。”   跟在后面的张鹏哼了声,似笑非笑。   可不是巧吗?   在警局二楼看见了门口的姐两,一路小跑回去抱的柚子,又一路跑回来。   兔子都没他能跑。   ——   冬冬是在康飞走进,才看见后面跟着的张鹏叔叔,“张鹏叔叔好。”   张鹏应了声,随口问道,“你怎么在这?”   冬冬乖乖应答,“我跟姐姐来店里帮陈平姐姐忙。哥哥和叔叔是来吃饭的吗?”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5章 、石块   “我不是,但你康飞哥是的。”   冬冬不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朝着里面清脆喊道,“姐姐,张鹏叔叔和康飞哥哥来了,店里还有位置吗?”   孟宁在里面应了声,很快出来,秀发盘起干练丸子头,深蓝色的围裙罩在衣服前,细绳系在腰间,勾勒盈盈一握的腰肢,脸上带着被屋里热气熏致的浅淡红晕。   “张警官,康警官,你们来了?”   清脆悦耳,还带些微女孩子家的娇意。   康飞闻声迅速瞟了一眼,便低头不敢再看,心却“扑腾扑腾”地跳动起来。   怂的一批。   张鹏简直没眼看,撞了下康飞,带着调侃,意有所指,“还不进去?怎么着,还想再思考个三五天。”   康飞脸色冒着红气,眼神东看西看,就是不敢落在孟宁身上,梗着脖子,“张哥,你瞎说什么呢?什么三五天的,不是你说要来这吃饭的吗?”   张鹏:“.......”   老领导是怎么把这小公子养的跟兔子似的?   —— ——   孟宁奇怪地看他们一眼,又听见屋子里有人喊加菜,“你们是要吃饭吗?”   张鹏扯了下嘴角,又伸手夹着康飞的后脖颈,“对,我们是要吃饭。”   “那请进吧。靠窗的角落还有个位置,可以吗?”   康飞像只被钳制住命运后脖颈的兔子,望天望地,就是不吭声。   张鹏轻给了他一肘子,“人问你话呢?可不可以?”   康飞装作无意看了孟宁一眼,又很移开视线,“可,可以的。”   说完,又有些懊恼。   他其实一点都不结巴,也不算一个害羞的人。   可是每次见到孟宁的时候,他总会有些许不自在,还有着一种极力想展现自己的感觉。   总觉得像孟宁这样好的女孩,自己要多准备一些,变强一些,才能配的上。   —— ——   孟宁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奇怪,像是有什么事情一样。   可看着也不像是办案子。   孟宁把他们引到座位上,倒了两杯热水,想来还是多问了句,“你们先坐,需要我帮忙的吗?”   张鹏按着康飞的肩膀,把人按在座位上,带着两分客气,“孟同志,康飞有话想跟你说。你们先聊着,我出去吸支烟。”   —— ——   孟宁蹙眉,错步让张鹏过去。   “康警官,是有什么事吗?”   康飞“滕”一下起身,站起来看了孟宁一眼,又错过眼,走到孟宁身边,替孟宁拉开了对面的椅子,“请,请坐。”   孟宁远远跟陈平打个手势,依言坐下,心里闪过念头,面上却不声不响。   康飞回到座位上,把抱了一路的大柚子放到孟宁面前,“家,家里人从南边回来带的特产。你尝尝。”   孟宁笑了下,没有接,慢慢问出康飞的意思,“你找我,是什么事情?”   康飞端着茶杯喝了一大口,像喝了酒似的,杯子放在桌面发出“噔”一声,“我,”   孟宁捧着茶杯,氤氲雾气廖在眼前,轻声道,“嗯?”   “我,我今年二十一了。”康飞咬着牙,把揣在兜里的折子放在孟宁面前,一连串说着自己在家里早已背好的词,“父母都在,家里大哥已经结婚,二哥在外当兵。我一月工资三十五。之前工资除却自己花的,我都交给了我妈。我妈替我存在折子上,一共有两百七十块钱。我知道这些不是很多,但我以后一定会给你很多。”   “我以后的工资都会给你。冬冬可以跟着我们一起生活,我也会帮着你照顾冬冬。我会对你很好的,也会对冬冬很好的。”   “所以,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 ——   孟宁认认真真听完,看向眼前的大男孩。   他心思火热赤诚,甚至赤诚的傻气。   他足够认真,也足够重视。   可她面上不见一丝波澜,早早的几分诧异,也被她压下去。   —— ——   孟宁依旧温婉可人,只是眼里带着几分歉意,一字一句,坦率果断,“对不起。”   康飞饶是有了心里预期,还是迎面被孟宁三个字,砸晕了脑袋。   他愣了片刻,慌忙起身,连个为什么都不敢问,“你,你不用说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而后,深深看了孟宁一眼,头也不回的乱着脚步跑出去。   —— ——   “怎么回事啊?”陈平忙完,拉过凳子,挤在孟宁身边,扒拉桌子上的柚子,“大手笔呀。人多好呀,你怎么拒的这么狠心。我看人出去的时候脸都白了。”   “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人长得也好,又有工作,看着家里条件也好。跟刚刚那个一比,志兴那表哥都不够看的。你怎么不喜欢人家?看不上?”   “他太认真了。而我在那个瞬间,也只能认真地回答他,是或者不是。可我现在确实对他没有感觉。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手心里的茶杯渐渐泛着凉意,孟宁握着的手指都冰的发凉,缩回手指,蜷在袖子里,“像张鹏年纪看着比康飞大这么多,却一直跟在他后面照顾。甚至,像今天这样的场合,都要亲自陪同。再提携后辈,也不至于这样吧?”   陈平听不懂,“你想说什么?是觉得康飞这样的人家不简单?”   孟宁微点头,“齐大非偶,不敢高攀。”   —— ——   陈平算是彻底服气了,“不是,你才多大啊。像你这样的年纪,不是应该只考虑喜不喜欢吗?你想这么多干嘛?”   ”宁宁,你活的也太通透了吧,这样不累吗?”   “习惯了呀。”   孟宁偏头,阳光穿过窗户,散在她长长睫毛上,她似开心极了,露出脸颊一侧浅浅的酒窝。   “我只是希望我以后的日子能安稳度过,无波无澜。”   —— ——   陈平为着这事气了一天,陈志兴送她回家的时候,她还在絮絮讲着。   “你说,宁宁是不是想太多?”   陈志兴听了一天,实在是怕明天继续重复这样的故事。   “兴许孟宁只是不想喜欢他呢?”   陈平顿住,“你说什么?”   陈志兴叹口气,“你不觉得孟宁有点冷吗?我不是说她性子不好,相反,她性子很好,待人接物,大方有礼。我是觉得能走进她心里的人不多。”   “她可能不需要一个可以喜欢的人,她需要的也许只是一个能和她一起过日子的人。”   “毕竟,她还有个冬冬要照顾。”   “而且,在她母亲前车之鉴上,喜欢于她而言,也许真的不重要。”   —— ——   孟宁牵着冬冬小手,踏着夜色,走在回家的小巷上。   冬冬抿着小嘴,还在想着孟宁那个让志兴哥哥明天还给康飞哥哥大柚子。   “姐,你说,那柚子是什么味的呀?”   孟宁一怔,揉了揉冬冬头发,“姐姐也不知道。不过,我们明天可以问问何波哥哥,看他能不能帮我们买一个回来。”   冬冬仰着小脸,露出惊喜,“真的吗?”   “真的。”   “姐姐,那会不会很贵?”   冬冬懂事的让孟宁心疼,“不贵,姐姐有钱。”   —— ——   姐弟两牵着手,细说着小话,往家方向走着。   空气中隐隐传来酒味,孟宁抬头,家门口影影绰绰站着个高大男人身影,正一下一下拉着他们家门上的扣手,在空气里发出“嗒嗒嗒”刺耳的响声。   孟宁下意识把冬冬护在身后,心跳如鼓点,在寂静夜里格外明显。   “姐姐。”   冬冬什么都没看见,懵懂不明白,“咱们不回家了吗?”   —— ——   寂静巷子里想着清脆童声,拍门的男人迈着醉醺醺的步子,下了台阶,吼声像牛,“孟宁,你死哪儿去了。还不给我开门。”   “三伯父?”   孟西打着酒嗝,“酒呢?开门,把你爸的好酒给我拿出来。”   带着冬冬,又是寂静无人的空巷,孟宁不敢跟孟西硬碰硬。   “好,三伯父,你等我去开门。”   孟宁死死牵着小嘴抿成一条线的冬冬,把人时时刻刻放在自己眼前,微不可查对他摇摇头。   ——   孟西似乎不耐烦,一把拽过孟宁胳膊,故意朝着孟宁打着酒嗝,粗声粗气,“钥匙给我!小娘们,还学会找警察了。再找警察又能怎么样,我他妈是你大爷!”   孟宁被扯他扯到地上,手腕碰到地上碎石,划出一道道血迹。   孟西站在孟宁面前,踢了她一下,“死妮子,你他妈的,跟你那个偷人的贱货娘一样,都是贱骨头。吃里扒外的贱货,我呸。”   皮肉伤倒还好,最难受的是鼻尖挥不去的带着酒肉嗝的味道。   因为孟成之前整日醉酒,孟宁对酒味极其敏感与反感。   酒肉残羹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加上孟西自身带的口臭。   孟宁捂着嘴,本就胃浅,压不住上涌的反胃感觉,吐出几口酸水。   —— ——   “姐!”   冬冬跑过来,撕心裂肺喊着,“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孟宁抱着冬冬,抖着手把钥匙给冬冬,贴着他耳朵,声音都在发颤,“去开门,自己进去。”   “姐,我不要。”   孟宁生平第一次吼了冬冬,“去!”   —— ——   冬冬被孟宁推着往前走了两步,眼泪顺着脸往下滑,拿袖子随意擦了擦眼泪,跑上了家门口的台阶。   趴在地上的孟宁慢慢站起来,握着地上拿起来的石块,整个手都在发抖,拦住了孟西想上台阶的脚步,“你,你别过来。”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6章 、二进宫   孟西迈着醉酒的步子,随手一推,孟宁便踉跄几步,勉强稳住身形。   “小娘们,就你还想拦着我?赔钱的贱东西,我告诉你,你爸死了,像你这样的赔钱货就该早早地嫁出去。还敢掺和我们孟家的事,我呸。我告诉你,你爸那是我兄弟,我拿他人情钱那是天经地义。贱骨头,还敢找警察,老子打不死你。”   酒气挥散在空中,孟宁几乎压不住胃里翻涌。   孟西一步一步迈着醉酒的步伐,眼里带着极度轻蔑不喜,大手高高扬起,下一秒似乎就要砸在孟宁脸上。   孟宁闪过身,用尽力气抓住孟西的胳膊,而后狠狠把手里石头朝着孟西胳膊砸上。   孟西眼神迷离,反应慢了半拍,硬生生挨了一下。   石头砸向胳膊,发出沉闷一声。   “贱.呢子。”   孟西疼的弯了身子,尖锐的疼痛让他被酒意麻.痹的神经渐渐回归。   他看向孟宁,眼里带着深深的恶意,“你敢打我?我他娘的是你大爷,你敢跟我动手,反了你!”   最坚锐的疼意过去,孟西放下捂着胳膊,弯着的身子逐渐站起,眼里看向孟宁,带着更深的恶念。   —— ——   孟宁松过手,整个人都慌忙的往台阶上跑。   而孟西一口吐沫吐在地上,拾起脚边掉落的石块,目光沉沉,竟是要跟着过来。   恰在此时,冬冬终于把门打开,“阿姐,快进来。”   孟宁心悬在喉咙口,跑至不敢回头。   几乎扑进门的瞬间,孟宁便感受到了后面伸过手掌带来的风力。   —— ——   孟西石块砸向大门,门发出厚重深沉地一声,在寂静夜里格外响亮。   “开门!给老子开门!贱人,老子打不死你。”   孟西像疯了似的,手锤脚踹,一向一向砸着大门。   孟宁紧紧拽着自己衣领,带着死里逃生的庆幸,大口喘着气,无力瘫坐在艰难上着的大门。   —— ——   冬冬缩在她旁边,抱着她,童声童语说着最暖人的话,“阿姐。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孟宁慢慢平复错乱的呼吸,把冬冬抱在怀里,亲了亲他额头,听着外面的污言碎语,感受着大门不住的震动,声音落在空中,仍带着颤意。   “没事,家里大门很牢固。他进不来。”   孟宁狠劲咬着嘴唇,唇间刺痛让她理清错乱的脑子,一遍又一遍安慰冬冬,“没关系的,姐姐带你去睡觉。睡一觉就好了。真的没关系,冬冬不要害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冬冬被孟宁乖乖抱着,搂着她的脖颈,“冬冬也会保护姐姐的。”   —— ——   回到屋里,孟宁简单地给冬冬簌过口,擦过脸和小脚,几乎是在强迫冬冬睡觉。   冬冬很乖,一上床就闭上眼睛。   他知道只有自己睡着了,姐姐才会回屋去睡。   姐姐已经很辛苦了,他不能耽误姐姐休息。   —— ——   孟宁在冬冬屋里呆了片刻,听着冬冬渐趋平稳的呼吸,轻轻揉了下冬冬头发,踏着窗外折射而来的皎洁月光,走出了屋子。   门外的叫骂声不绝,终于惊动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邻居们。   有的人开门子出来骂。   “哪儿来的疯子,你他妈干嘛呢?睡不睡了?哭魂呢!”   “哭你娘呢。滚回你家,我拍我兄弟家的门,关你屁事。少在这多管闲事,我他妈锤死你。”   孟西借酒撒疯,对骂加砸门,震碎了巷子空气的平静。   —— ——   大门发出一声一声厚重的沉闷声,响在孟宁耳边,犹如过年门前不断地扰人炮声。   不知道下一个什么时候响起,更不知道何时结束。   孟宁知道,最理性的做法,是不要理他,等明天解决。   可她却像自虐般,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抱膝蜷在石凳上,听着门外孟西嘴里蹦出一个又一个的“扫把星”、“赔钱货”、“贱骨头”。   像极了妈妈刚走那会儿,孟成整日回家的样子。   —— ——   秋风凉凉凉入骨,风卷起满院的银杏落叶,飘在半空中,又落下。   过了很久,又似一瞬,一切终于还归夜晚本应的安静寂谧。   思索好明天怎么做后,孟宁身上毛衣早已被夜风吹凉。   她起身,风刮过脸,带着渗入毛孔的冷意。   后知后觉地伸手拂过脸颊,脸上却早已一片湿凉。   明天,就好了。她想。   —— ——   次日清晨,冬冬穿好衣服,去院子里洗漱的时候,孟宁已经把饭做好了。   “姐姐,早上好。”   睡了一觉,冬冬似不记事,元气满满。   “早上好,快点洗漱,”孟宁弯腰点了点冬冬鼻子,笑吟吟,“姐姐一会儿送你去上学。”   因着孟成出事,孟宁给冬冬请了一周的假。   “姐姐,你今天是不是也要去上学吗?”   “不是啊。”孟宁笑,“姐姐的老师给了姐姐二十天的假期,姐姐还有好多天才去学校。”   “那我也不要去了。我要在家陪姐姐。”   孟宁拒绝地很干脆,“不可以。”   冬冬小脸立马不高兴起来,孟宁揉了揉他小短发,笑着顺毛,“好了,你乖乖的。姐姐晚上给你做冰糖肘子吃好不好?”   冬冬眼睛瞬间亮起来,“真的吗?”   “当然。拉钩,骗人是小狗。”   “拉钩。”   —— ——   吃过早饭,孟宁把冬冬送到幼儿园,而后,径直去了警局。   与第一次来的时候冷清相比,这次警局人多了不少。   接待孟宁的不是康飞也不是张鹏,而是一个二十七八带着眼睛的干练男同志。   “你是要报案?”   “对的。”   —— ——   毕竟是二进宫,一回生二回熟。   孟宁熟练登记好自己信息,简明说道,“昨晚八时许,我跟我弟弟回家,在巷子里遇到喝醉砸我们家门的孟西。而且,他不止动手砸我们家大门,甚至辱骂、试图殴打我。”   孟宁亮出胳膊上昨晚特意没有处理的伤疤,青紫中带着几道划伤血痕,在白皙光亮的胳膊上显得更加明显。   “孟西跟你什么关系?”   “我三伯父。”   警察登记的笔顿了下,“你爸妈呢?他们在吗?”   孟宁声音低低,“我爸一周前去世了,我妈已经离婚改嫁。”   “抱歉。”   孟宁摇头,“没关系。”   这种事情,警察见多了。   他劝孟宁,“家里还有能主事的大人吗?爷爷奶奶,姑姑大伯还在吗?小姑娘,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像这种程度骚扰。我们也只能批评教育一下午。真的没什么用。”   “我知道。”孟宁是思来想过一晚上,才定的主意,“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出面干预。”   “可我们能做的实在有限。我担心他以后变本加厉报复。小妹妹,你还太年轻。”   孟宁坚定,“我不怕。”   —— ——   大领袖曾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何波也曾教她,别人若敢欺负你,那便断他爪子,拔他口牙,你再看他。   —— ——   警察轻叹口气,还是走了程序,开了报案证明,又跟着孟宁去街巷走访,得到人证口供,确认有此事。   而后,孟西被带了回来,批评教育一下午。   孟西当着警察面认错态度特别好,背过身,看向孟宁,眼睛散出渗人冷光,目光沉沉,脸上挂着嘲笑。   笑的放肆又渗人。   “对不起啊,我昨晚喝多,断片了。”   孟宁无惧无畏,迎面而上,“不用道歉,我不接受。只是,”   “只是什么?”   孟宁弯起唇角,目光澄澈,轻声道,“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吧。”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排排坐,我们等着孟姐教孟西做人~ 第17章 、举报信   “什么?”   孟西心里涌上不好预感,还没来得及问。   孟宁便已经走到警察身边,复又言道,“他不是真心实意道歉,那他的道歉,我也不需要。”   办案的警察端着茶杯,愣了下,“啊?”   不是这姑娘让他出面干预吗?   警察盖上茶杯盖子,有点摸不着头脑,“那个,你不需要他道歉,就纯粹想让我对他批评教育?”   “还是,你们家有什么损失是需要孟西赔给你的?”警察慢半拍想到,“是家大门坏了,还是你受伤需要医药费?”   话音刚落,孟西便打呼冤枉起来,露出绷带缠绕的胳膊,“警察同志,话不是这样说的。要说赔医药费也得是孟宁这小妮子赔我。我这胳膊差点都骨折了!警察同志,孟宁她打了我,必须赔我钱。不然我今儿就不走了。”   “不走?行啊。我们这什么不多就是房间多。不走你等着我给你开一间十人间,让你热闹热闹,多呆几天。”   孟西讪讪,“那,那也不用。”   警察放下茶杯,跟孟西讲道理,“是你先上门找人家小姑娘事儿,别说人小姑娘挣扎反抗伤了你,就是打残打死,这理还是在小姑娘那里。你是大男人,又是个长辈,你欺负人小姑娘干吗?传出去,我都替你害臊。”   孟西连连应诺,“对对对,您说的对。我以后肯定不这样了。”   警察满意,和着稀泥,“人姑娘也不接受你道歉,那你赔人十块钱。让她回去修修大门,看看病,买点好吃补补。这事就算过去了。”   孟西两口子都不是攒钱的人,前两天连花带赔孟宁也出去了一大笔。   过冬的钱都动了,家里折子也取了五十,真的没有多少钱了。   —— ——   孟西为难,“这、这就不用了吧。我看孟宁也不是很严重。”   “用不用你说了算吗?哪有上门闹一场,拍拍屁股就走人的好事?少废话,快点。难不成你真想留这待几天?”   孟西掏出兜里的零零碎碎钱票,也只有三块多钱,“警察同志,我真没钱了。要不我先打个欠条?”   “我看你这资料是在锅炉厂啊?咱们锅炉厂可是有名的油水多。听说你们里面的工人月月都能喝酒吃肉,分钱分房的,周边的姑娘都想着嫁给你们厂里工人。你现在跟我说没钱?”   锅炉厂产品都是必需品且市场腹地广阔,厂子里经济效益确实在南市排得上号。   孟西额头出汗,他工资确实不低。   不然,也不会让妻子江平在家里带孩子。   “这、这......”   警察没了耐心,“去给家属院打个电话,让家里人带钱赔给人家。这钱花的心疼,下次你就不会再有喝醉的胆子了。”   —— ——   警察一锤定音。   孟西也只能灰溜溜给家属院打了电话。   江平很快抱着孩子带着钱来了,看见孟宁那瞬间,眼都气红了。   但当着警察的面没敢说些什么,赔完钱,把孩子往孟西脚底一放,气呼呼,扭头就走。   孟西心虚气短,自然是抱着孩子一路追了出去。   —— ——   这事算是结束了。   警察把那张大团结递给孟宁,“我们目前也只能这样处理。”   孟宁点头,表示理解,也很感谢,“谢谢您。但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我想让你给我一份报案证明、调查证明,以及处理结果说明。”   警察皱眉,“你要这个干吗?”   孟宁很有主意,“我想写一封检举信。”   “你,你,”警嚓惊呆了,“不是,姑娘,你听过一句话没,断人工作,等于断人性命。你这,太狠了。”   “不是呀,”孟宁有理有据,“我三伯父这个人我了解,记吃不记打。他根本不可能轻易放过我们,尤其是我们姐弟两孤身无依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次次这么幸运,都有机会来报警的。而且,以我三伯父的收入,这十块钱确实不够让他疼。”   “当犯罪成本是低廉的,那他犯罪的可能是极大的。”   她必须让孟西一次比一次地感受到疼。   越疼,他才会越安分。   ——   警察慢半拍翻了下孟宁登记的资料,由衷的感叹了句,“大学生啊。”   孟宁抿嘴,没吭声。   警察又合上资料薄,“但是,这个东西我是没办法给你的,因为我们要留档保存。而且,姑娘,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把人逼得太狠,对你没好处。”   “我不逼他们,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孟宁看的很明白,“不可能的。在他们眼里,我们没了爹娘,还带着这么大房子,本身就是一块待宰的肥肉。”   警察叹了口气,微微动了下恻隐之心,语气缓和些,“但真不能给你,不合规矩。”   “警察同志,那我比着抄一份,可以吗?”   “这个,”警察也很为难,坐在桌子上,一眼看见了刚进来的头,“你等一下,我问问头儿。”   ————   “张哥!这边!”   孟宁回头,张鹏夹着公文包刚进大门。   显然,他也看见了孟宁。   张鹏走过来,“怎么回事?”   办案警察把情况给他简单说了下,张鹏认真打量了下孟宁,孟宁起身颔首。   举止从容,落落大方。   这姑娘现在看着可不像第一次来的那样,又傻又受气。   难怪看不上康飞。   —— ——   “张哥,您看?”   张鹏放下公文包,坐在椅子上,脚尖使力,滑到桌子前,“行了,我简单写一封情况说明书。要真写了检举信,工会会派人来咱们这查的。”   孟宁道谢,“麻烦您了。”   张鹏应了下,挥笔一蹴而成,递给办案警察,“写好了。你事儿办完了,出去看看康飞,刚刚进来的时候,有个自称他同学还是谁的,在门口拦住了他。”   办案警察应道,“是。”   —— ——   孟宁视若罔闻,一颗心都在张鹏刚刚写好的信上。   张鹏夹起公文包,在心里暗暗叹口气。   康飞这小子,是真没戏了。   —— ——   办案警察送孟宁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康飞背对着他们,正听扎着双麻花辫,穿着花格子衬衫的牛玉说话。   “康飞。”   办案警察喊了声,“谁啊这是?”   康飞回头,孟宁垂眸,正一步一步踏着台阶往下走。   “孟宁?”   康飞低语,脚步不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   孟宁装听不见。   刚拒绝了他,再跟他拉拉扯扯说话,那就真太不是东西了。   —— ——   牛玉皱眉,他们认识?   可她记着两人办案定情,见面的日子就是今天。   难道自己记错了?   可现在看着孟宁又像是已经办完案子。   那,两人以后应该没什么关系了吧?   —— ——   孟宁谁都没理,一步一步走出了院子。   天上大雁成行滑过,她心情轻松许多。   检举信她昨晚就写好了。   等检举信连同情况说明书一交,不管怎么处理,孟西都不会好过。   最轻最轻,孟西以后升迁也困难。   孟西要真能没了工作,最开始的几天他肯定会疯狂反扑。   还是要找个房子,先搬出去住几天。   等过了一两个月就好了,孟西的存款撑不了多久。   没钱,他只能去找关系去挣钱,应该没时间顾上自己。   —— ——   可现在房子,谁哪儿敢提租赁?   但要买个房子,手里就真没多少余钱。   孟宁约着陈平一起去肉摊排队买肘子的时候,脑子还在算着买房的花销。   想想都忍不住叹气。   房价感人。   —— ——   “怎么了?”   “房子好贵。”   “???”   陈平挽着她,“你又不结婚,买房子干嘛?再说了,就是结婚,你们家房子也够大呀。”   家务事,孟宁说多了,跟祥林嫂似的,她自己都觉得烦。   再说了,谁家不是一堆鸡毛。   她没跟陈平提上午的事,只是叹了口气,却突然脑子一亮,“结婚?对啊,你前两天跟我说的那个人,可以约着见面了吗?”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8章 、市直幼儿园   陈平按着她的手,“你真准备给人当后妈啊?陈志兴那个表哥我觉得一般。他比你大这么多,还带两孩子。我觉得你降不住他。”   “降不降的住再一说,可我现在确实需要结婚。”   孟宁几不可闻叹口气,“我爸爸上面有三个哥哥。现在虽然只是我三伯父蹦跶多些,可那些人何不也是在静观其变。我不可能把我所有的心力都放在预防他们会不会闹事?以什么名头闹事?太累了。我还有我自己的学业要完成,冬冬也需要一个稳定安宁的环境来生活。”   “最关键的是,随着冬冬年岁增长,他的生命里也需要一个亦兄亦父的身影。他能教会冬冬责任勇敢,正直果毅。”   “这些你自己都能教冬冬。你还不够勇敢正直吗?”   “不够,”孟宁笑了下,“我其实一点都不勇敢,只是一口气强撑着。”   “你够勇敢的了。”陈平知道孟宁心定了,微微叹口气,“但我还是先给你打个预防针。那边虽然是陈志兴家的亲戚,但也有几年没见过了。你要有心里准备。万一,是个人面兽心的,你可没地方哭。”   “我知道。婚姻嘛,虽然是一场赌注,但也是双方的。他人面兽心,我还能放过了他?再差,也不过是眼瞎找个拖累。最坏,也不过找个我三伯父这样的人渣。”   “要真这样,你怎么办?”   “以毒攻毒呗,走一步看一步,总不能坐以待毙。”   孟宁倒没有陈平这么担心,笑着安慰她,“最好的结果我都想过了,那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陈平虽觉不妥,但还皱眉应道,“行,那你等我信吧。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 ——   下午五点,孟宁准时在市直幼儿园接到背着蓝色小书包的冬冬。   “姐姐。”   冬冬跟脱缰野马似的,跑到孟宁身边,孟宁揉揉他脑袋,笑着跟冬冬带班老师说着再见。   带班老师姓李,二十出头,圆脸带着婴儿肥,一笑就是两个深深酒窝。   李老师跟何波女朋友欣欣是同事,当初,孟宁花钱送冬冬去市直幼儿园也是走的欣欣路子。   李老师对孟宁不陌生,笑着留着孟宁说了两句,“冬冬虽然有一星期没来上课,但看着进度还是跟得上。胃口也不错,饭和加餐水果吃的都很好。休息的时候,我看跟小朋友相处也很好。你把冬冬教的很好。”   孟宁心底的自豪感跟地底喷泉似的,丝丝喷出来,捏了捏冬冬胖乎乎的小手,“老师费心了。冬冬,跟老师说再见。”   “老师再见。”   “明天见,冬冬。”   ——   孟宁牵着冬冬走出幼儿园,没两步便遇上了靠着光秃秃树干等人的何波。   “何波哥哥。”   冬冬热情极了,挥着小短胳膊,“何波哥哥。”   何波看着脸色不是很好,狭长的狐狸眼不见笑意,走过来,抱着冬冬在半空抛了几下,逗得冬冬笑个不停。   何波脸色慢慢也好起来,唇角勾着,带着两分浅淡笑意。   —— ——   孟宁拎着冬冬小书包,看了眼幼儿园门口,欣欣像是刚带班出来,正被家长拉着说话。   “来接欣欣?”   何波抱冬冬手一顿,含糊应了声,把冬冬放在地上,按着冬冬小脑袋,“你,这两天怎么样?”   “挺好的呀。”   孟宁眼睛不离冬冬,蹲下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何波目光盯着孟宁头顶,“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 ——   冬冬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着孟宁,又暗戳戳指了指何波,眼里都是激动。   孟宁接收到冬冬眼神暗示,慢半拍想起答应给他买的柚子,抿嘴笑了下,点了点冬冬鼻子,轻声道,“小馋猫。”   冬冬被孟宁保护的很好,年少不知愁,扯着孟宁袖子嘿嘿笑起来。   ——   孟宁牵着冬冬小手,起身,迎面就是何波再次问道。   “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还真有。”   何波在心里舒出一口气,摩拳擦掌,面上却装出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吧,什么事?”   是让我找人打孟西一顿?还是上门把他家砸一通?   再或者,我帮他搞点什么意外?   何波心里邪恶魔鬼蠢蠢欲动。   —— ——   “帮我买个柚子。”   “???”   何波觉得自己耳朵有点不太灵光,地道方言张口就来,“啥玩意?你让我干啥玩意?”   “买个柚子。”   “等等,”何波不理解,“你只想让我买个柚子?”   孟宁注意力已经偏了,也很懵,“那你还想买什么?”   “不是,”何波烦躁的耙了耙自己头发,“你就没有其他的需要我做的吗?”   孟宁很敏感,现在何波情绪有点不对。   她笑了下,给何波一个台阶,“何老板,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找个房子,我钱也不够呀。买个袖子,我们还不知道要吃多少天的红薯馍馍呢。”   冬冬仰着小脸,“姐,红薯馍馍是什么?好吃吗?”   “没有烤红薯好吃。”   —— ——   话题被冬冬带远,何波知道孟宁不会再向他求助任何关于孟西的事情。   孟宁活的太理性,也太通透了。   何波又恢复成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柚子是吧?行了,我知道了,你们走吧。等会儿我女朋友就过来了,你们两别在这耽误我们的二人世界。”   孟宁无奈笑了笑,“好,冬冬跟哥哥说再见。”   冬冬乖巧,“哥哥再见。”   “走吧。”   ——   何波站在原地,目送姐弟两踏着夕阳离去,身影交错,斜斜拉长。   这条路,最后走着走着,还是变成了他一个人的路。   —— ——   陈平跟孟宁约的时间是周日,周六下午,陈平下班还特意拐过来一趟。   “志兴跟他妈还有那边亲戚通过气了。明天志兴跟他妈一起回去走亲戚,你到时候跟我们一起走。”   陈平提点她,“咱毕竟是城里姑娘,端着点。明面上咱就是去陈志兴他们家玩。就算不成,咱也不跌价。”   孟宁倒真没想这么多,“我知道了。麻烦你们了。替我跟你家志兴还有阿姨说声谢谢。”   “这都不算事,”陈平看了眼窗边端正写作业的冬冬,压低声音,“关键是,冬冬明天怎么办?要不,你把他给我妈送过去吧。别耽误你事。”   “不用。”孟宁一早就定下主意,“我想带着他。”   陈平轻拍了下她胳膊,“你别轴。哪儿有见面带孩子去的。”   孟宁反问,“那明天我去他们家,他那两孩子一定不在家吗?”   “这,这,”陈平也不确定,“是不好说。”   “对啊,反正都是带孩子,以后也是要相处。那我提前带冬冬去看看也没什么。刚好试试那两孩子性子,看看几个孩子能不能相处。我总不能让冬冬受委屈。”   孟宁拿了主意,陈平也没法子,做作的长吁短叹一阵,约好明早见面时间,笑着走了。   —— ——   等晚上吃过饭,孟宁带着冬冬一起在厨房刷碗。   孟宁洗碗,冬冬负责拿洗碗巾把带水珠的碗筷擦洗干净。   “冬冬,”   “嗯?”   “姐姐,”孟宁把手里的盘子放在水管下,水流慢慢冲刷盘子上的脏污,“明天想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9章 、发卡   冬冬做事很认真,踩着小凳子把碗放进橱柜,闻言,露出欣喜,“好呀,姐姐,我们明天去哪里呀?还是去上次那个公园吗?是不是还要坐大车?”   “不是。”孟宁洗碗最后一个盘子,递给冬冬,认真看向他,“姐姐,明天想带你去相看姐夫。”   “看姐夫?”   “嗯。”   —— ——   孟宁看着冬冬放好最后一个盘子,牵着他走到庭院里,与他并肩坐在石凳上。   冬冬被孟宁带的有些黏人,腻在她怀里,敏感又早熟,带着鼻音问道,“姐姐是要嫁人了吗?”   “是呀。”   冬冬握着小拳头,咬着嘴唇,抬头看孟宁,“姐姐为什么要嫁人?是不是因为三伯父老是欺负我们?”   “不完全是。”孟宁揽着他,温声细语,“理由有很多。姐姐也想了好久,好久。姐姐的学业、我们的生活,以及亲戚方面关系等等。三伯父只占很小一部分。”   孟宁不想给冬冬造成太多恐惧或者怨恨。   她温柔笑道,“再说,三伯父虽然欺负了我们,但姐姐也教训了他,对吗?”   冬冬点头,又扑在她怀里,瓮声瓮气,“可我不想姐姐结婚。”   孟宁笑,“可姐姐早晚都会结婚的,就像冬冬宝贝早晚都会长大的。”   冬冬仰着小脸看她,说着稚嫩童语,“姐姐,我很快就长大了。等我长大了,我就可以保护你了。姐姐不结婚好不好?我也不结婚。”   孟宁“扑哧”笑出声,点点他小脑袋瓜,“那冬冬长大了遇见漂亮小姑娘怎么办?”   “我不要漂亮小姑娘。”冬冬闹起来,“姐姐,咱们两个一直生活在一起好不好?姐姐,你别嫁人。你别跟妈妈似的,嫁了人就不回来了。阿姐,你别嫁人。我害怕。”   —— ——   冬冬眼泪哗哗留着,一滴一滴砸在孟宁手背上,烫的她心尖疼。   “阿姐永远不会不要冬冬。”孟宁拿手巾给他擦着眼泪,耐心解释,“姐姐带着你去看未来姐夫,如果你喜欢他,那我们以后就会组成一个新的家。我们要在一起好好地生活。”   “真的吗?”   “真的。姐姐保证,姐姐永远都不会不要冬冬的。”孟宁轻捏了下他脸颊,“而且,明天带你去相看未来姐夫。如果你不喜欢,那姐就再给你换一个。”   “那要是换的我还不喜欢呢?”   “那姐就一直换,直到换一个冬冬喜欢的为止。”   冬冬被哄好了,又笑起来,小手仍紧紧拽着孟宁衣角,“那姐姐会喜欢吗?”   孟宁怔楞一瞬,复又笑道,“冬冬喜欢的,姐姐会努力喜欢的。”   冬冬不满意,关注点都在孟宁喜欢上。   他耍着小脾气跟孟宁强调,“姐姐要最喜欢我。因为我也最喜欢姐姐。”   孟宁失笑,“好,我最喜欢冬冬。”   —— ——   次日清晨,孟宁带着冬冬早早起床,刚梳洗吃过早饭,门就被陈平敲响。   孟宁开门,只见陈平骑着自行车,穿一件利落军绿色外套,两根粗黑的麻花辫辫在脸颊两侧,爽朗大方。   陈平跳下车,支好车子,绕着孟宁小走半圈,认真打量。   孟宁找出一件八成新的的确良粉白色碎花开衫,下面配着一条白色的长裤,头发高高盘起,戴着几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串在一起的白色发卡,露出修长的天鹅颈。   “啧啧,你这相看对象就是不一样,打扮这么好看,我都不好意思跟你一起出去了。”   孟宁轻推她,“少来。”   陈平引着孟宁去跟陈母打过招呼,又把冬冬安排坐在陈志兴车杠前面。   陈志兴在前面骑着,陈平载着孟宁在后面慢慢跟着。   “你今天怎么把头发盘起来了?”   孟宁眨巴眼,露出少女的天真,“不是说他比我大几岁吗?我想把头发盘起来衬的我成熟些。”   陈平:“......”   —— ——   一行人到陈家村的时候,时间也不过九十点。   村口下车,陈平推着车子跟孟宁交代情况,“我忘跟你说了,相亲那人叫陈有志,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两个妹妹三个弟弟。两个妹妹都嫁出去了,弟弟都娶了弟媳妇,好像还有个小弟弟没结婚。”   孟宁倒不关心他家人口,“那他两个孩子多大?”   “两男孩都比冬冬大,好像是一个八岁,一个十岁。”   孟宁蹙眉不语。   陈平安慰孟宁,“都是男孩,虽然比冬冬大些,但指不定是会让人疼爱弟弟的。”   孟宁可不敢相信,这两男孩年纪正是狗嫌人厌的年纪,玩心大又是亲兄弟,不排外也不可能。   陈平见她眉头紧皱,笑道,“你这是给你自己找男人,又不是给冬冬找玩伴。男孩们有些隔阂也不碍事,多相处也就好了。再说了,咱这是去想看人,又不是定下来。”   孟宁点头,露出罕见的不安,“我知道,我就是有些担心。”   陈平摇摇头,“宁宁,你把冬冬看的太重了。”   孟宁怔了下,看着前面乖乖坐在自行车横杠上的冬冬,“有吗?”   陈平叹而不语。   —— ——   一行人还未走到陈家门口,陈家家里几个儿子便迎了出来。   陈母跟陈志兴在前面应和寒暄,陈平跟孟宁在一旁见人微笑。   跟着进了家门,院子里正响着哭天动地的儿童嚎哭声。   背对着他们,有个穿蓝色中山装的哄着两孩子正焦头烂额的男人,旁边站的有几个妯娌,笑着看热闹。   两个小男孩稍矮的那个眼尖看见了孟宁,像个小炮仗似向着孟宁方向冲过来。   孟宁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   冬冬却顶了上来护着孟宁,跟那个小男孩一起摔在了地上。   —— ——   “冬冬。”   孟宁拉起冬冬,冬冬小脑门摔破皮,露出几道红印子。   “姐,我没事。”   冬冬本质上算是一个娇养的小男孩,性子也乖巧,小脸整天笑眯眯,脾气很棒,从没跟其他孩子生过隔阂。   孟宁脸色瞬间沉下来,不吭声给冬冬擦了擦脸上的灰,心疼极了。   冬冬这么大,她真没跟冬冬动过手,最坏也不过罚个站。   —— ——   孟宁这边没事,小男孩却不依不饶。   村里的男孩,从小野惯了,也不需要有人扶他。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指着孟宁,吐口唾沫,脸上还挂着几道泪痕。   “我有我自己的娘,我不要你当我娘。我要我自己的娘。我娘都跟我说了,过两天她都回来了。你别当我娘。”   孟宁没吭声,陈有志也觉得失礼,连声道歉,强行抱起了地上的小男孩。   小男孩在陈有志怀里还在哭着吼着,“你长得这么漂亮,你别当我后娘了,你去当别人亲娘不行吗?我娘是要回来的。我爸都都答应了,过两天就把我娘接回来。你别当我娘。”   —— ——   孟宁又好气又好笑,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平就先炸了。   她也没跟陈有志说,当着陈有志的面,对着陈志兴便吵起来。   “陈志兴,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他娘过两天就要回来?什么是他爸都同意了?你这是故意耍我们的吧?”   “我没有。”陈志兴是真喜欢陈平,当着众人面,也愿意拉下脸哄她,“平平,我真不知道。你给我个机会,我给你问问。你别生气。”   “这是问问的事儿吗?我们宁宁长得漂亮,家底也好,还是大学生,我们想找什么样的不行,偏着要你们家的?”   “不还是你拍着胸口跟我说,什么你表哥人好会疼人,两孩子都是性子好,都是懂礼又孝顺。我问你,这是谁家孩子把人拦在家门外,又推人又吐唾沫的?谁家跟人都要相亲了,还跟前妻扯不清的?他还是个男人吗?吃的碗里想着锅里,不怕把自己撑死啊!”   陈平越说越生气,要不是陈志兴拦着她,她都要上去动手。   “狗屁东西。真当我们宁宁非你们不可,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们是什么东西。要是真不同意,提前跟我们说,这是干嘛呢?我们人都到了,又来这一出,耍谁玩呢!”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自己带着两孩子,还是个二婚,娶个清白大姑娘还不够烧高香吗?你们什么玩意,还敢奢望我们城里姑娘,混蛋玩意。”   陈平闹着一出,陈母全当没听见。   毕竟陈平家条件确实好,儿子也喜欢,房子都买了,三节两礼也走快两年了。   远房亲戚跟城里未来儿媳妇,陈母肯定选后者。   只是见陈平越说越不靠谱,她才上前握着陈平的手,挡住了后面的话。   “好孩子,你放心,阿姨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志兴,你先带平平和她同学去你大表舅家坐一会儿。咱们既然是来走亲戚玩的,没有只去你这个表舅家的道理。”   陈志兴半托半抱陈平,“好。”   —— ——   陈母看了眼门口聚着的人,又看了眼屋里神色各异的亲戚,笑道,“欸,这三孩子都是城里孩子,年轻又被惯的厉害。你们别往心里去。哪儿来的相亲,左不过前些日子玩笑话,小孩们当真了。那姑娘也是个好姑娘,城里市中心有座大院子,哪儿是这么好娶的?不说这个,咱们进去说话,让他们自己出去玩玩。”   陈有志的母亲也识趣,恶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又笑着引着陈母进去,“说的可不就是这,都是小孩子。快进来,家里茶早就备好了,就等着你来呢。”   两人想携手进屋,大门很快被人关上。   门外看热闹的人嘘嘘几声,见着看不上热闹了。   也觉没趣,便各自散了。   ——   陈有志抱着自家糟心孩子准备进屋的时候,小弟突然拍了下脑袋,问他,“哥,咱大表舅家今儿是不是也在相看女婿?”   作者有话说:   首先,作者就是个渣渣,没有也没资格有任何的地域歧视或者性别歧视,所有的言语都是主角的性格而出。   其次,下一章男女主就要见面啦~   我们也要入v啦~   嘿嘿,感谢小可爱们的一路支持;未来也希望小可爱们继续支持,支持正版哟~   爱你们~   —— ——   放个预收,喜欢的小可爱们可以收藏一下~   《传承六零对照组作精》   江巧巧是荷花村大队长宝贝闺女,上头有三个哥哥,打小没受过什么委屈。   英年早婚,阴差阳错,嫁给了隔壁村地主家的狗崽子。   虽然日子过得穷了些,但婆婆疼小姑让。男人虽然寡言冷淡,但吃穿用度也都紧着自己。   江巧巧抱着自家粉嘟嘟小闺女,觉得日子也算舒心。   直到受冬寒发高烧,昏迷醒后她才知道自己是生活在一本书里,她是书里女配,女主是和她同年嫁到邻村的表妹李翠。她在书里作天作地,只为突出李翠吃苦耐劳。最可气的是,她越作的不招人喜欢,李翠的运气就越好。   灾年寒冬,她花着嫁妆聘礼,顿顿细粮,村里人眼红,纷纷指责江巧巧败家不会过日子;转头,李翠扛着锄头上山,便挖到一筐野菜,全家得以糊口生活;   烈日秋收,江巧巧抱着闺女躲在树荫下,一天拿着两个公分,村里人指指点点,说她还不如捡麦穗的孩子;转眼,李翠背着不满周岁的孩子下地干活时捉到一只肚皮滚圆的田鼠;   嫁来三年,江巧巧艰难产一女,村里人背后摇头,说江巧巧腰细没孩子缘;转头,李翠三年生两,还都是大胖小子....   而一直跟江巧巧姐妹情深的李翠早早get财富密码,表面替江巧巧解释打掩护,暗地里却百倍千倍传播江巧巧好吃懒做的名声。   以至于江巧巧日子越过越差,而她日子越来越红火。   翻完一本书的江巧巧直接气醒:花我自己的钱,过我自己的生活,我管你?   —— ——   邝深家道中落,一路被人骂着狗崽子长大。   他一直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是娶不了好人家的姑娘。   可最后,他非但娶了邻村大队长家闺女,还有是着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美貌长相。   虽然妻子娇气些,但性子极好,最关键是愿意给他生孩子。   邝深自然想着把妻子爱着护着惯着宠着。   毕竟,娶个媳妇太贵了;而养个媳妇更是贵他妈给贵开门——贵到家了。   江巧巧:....... 第20章 、凤凰牌自行车   “是今天吗?”   陈小弟想了下, “好像是今天,我上午还见大表舅出去买糖。说是要给玲姐相看,找的是芙蓉村老韩家前几年外出当兵的老二。也是带着孩子,不过带着是个丫头。刚好玲姐不是也带这个丫头吗?”   “是有这事。”陈有志抱着自家闹腾小子, 也想起来。   陈家村子本就不多大, 彼此又都沾亲带故, 事儿都互相串着。   “这样,你赶紧去拦一下。带着他们去村口供销社看看,我给你拿钱。都是城里亲戚,别太寒酸。”   “哎。”   陈小弟喜啧啧地从陈有志手里拿着五块零钱, 开了大门,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 ——   这头,孟宁一行人也没走多远。   陈平性子本就火爆, 又牵扯到孟宁, 又气又自责, 脾气更是一点就炸。   陈志兴脾气好, 哄着一路,好话说尽, 也没得个好脸。   当着孟宁的面,他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见着本来不多大的事,马上要演成世纪大战, 倒真没必要。   孟宁牵着冬冬停下来,笑吟吟, “我们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 ——   一听这话, 陈平架也不吵了, 拽着孟宁的手, 连声问道。   “你们不跟我们一起, 你们要去哪儿?宁宁,你是不会是还生着气呢?都是陈志兴不好,介绍的那是什么玩意。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贪心玩意。”   再不好,那也是陈志兴家的亲戚。   孟宁不动声色捏了下陈平的手背,示意她别乱说话。   “没有的事。你忘了,我姥姥家也是在陈家村。刚好到地方了,我顺路去我姥姥家看看。等三四点的时候,我们再回去找你们。”   “对,你姥姥家是在这,”陈平想起来了,“但你认路吗?”   “小时候也住过一段时间,有点印象。再说了,我不认路,鼻子下面不还有一张嘴吗?我还能不会问?”   孟宁轻推陈平一下,“行了,你们该去走亲戚,尽管放心去吧。”   陈平还有点不放心,“要不你们还是跟我们一起去吧。”   “没事,我跟我姥姥家关系还可以。”   孟宁笑了下,又看向陈志兴,“志兴,今儿不好意思啊。都怪我,平平其实没什么也就嘴厉害了点,没什么坏心思,都是因为我。你别往心里去。”   孟宁这话一说,陈志兴也不好意思。   “孟宁,今儿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之前来过一次,真不是这个情况。什么也别说了,改天我和平平请你吃饭赔罪。”   “好,那这事就算过去,咱都不提了。”孟宁大方一笑,“我们先走,等下午再见。”   “你们路上当心,我们下午四点吧,在村口见。”   “好。”   —— ——   “姐,咱们真要去姥姥家吗?”   冬冬上次是隔着窗子看着牛玉被何波拿着扫帚赶出去的。   “不去。”   孟宁牵着冬冬走了一段路,左拐右拐最后还是走到了外祖母王大花家不远处。   孟宁虽然每年来王大花家的次数也是寥寥。   但陈家村里她最熟悉的地方,也就是外祖母家。   越不想去哪儿,偏被潜意识带着到了地方。   ——   冬冬显然也看见了王大花家的房子,“姐,咱们还要往前走吗?”   “不走了。”   旁边就是小树林,孟宁不想被人看见,牵着冬冬往深处走了几步。   “咱们坐着歇歇。”   “好。”冬冬乖乖依偎在孟宁怀里,小声地问她,“姐姐,你喜欢上午那个姐夫吗?”   “那个不是姐夫。”孟宁纠正他,“姐姐也不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   冬冬小声嘟囔,“他们家的小孩都没有礼貌。李老师说过了,不能随便跟小朋友动手的。他们都不是乖孩子。”   孟宁笑笑,没吭声。   —— ——   冬冬已经接受了姐姐要找姐夫的事实,小嘴嘟囔了一阵,又认真告诉孟宁。   “姐姐,你下次找个懂礼貌点的姐夫吧,还要厉害一点。最好能一拳把三伯父打倒的那种,让他以后都不敢欺负我们。”   孟宁失笑,“好。”   冬冬在孟宁怀里腻了一会儿,年纪小,闲不住,又下来,绕着孟宁周围走了几步,踢啦几块小石子。   “姐,我想去那边玩会儿。”   本就快入冬,天也冷了,这树林又浅,也不像有什么野兽毒虫,孟宁也放心。   “不许走太远。不许跟陌生人走。遇见危险要大声呼救。”   “我知道啦。”冬冬人小不藏事,笑着跑开,“姐姐,你好啰嗦。”   “臭小子。”   —— ——   冬冬跑远了,孟宁随手拿个落叶,在手里把玩,心里却是愁不可耐。   孟西的检举信还在自己手里隔着,不可能一直搁下去。   可现在,也没个落脚的地方,她是真不敢随便交上去。   也是真不想心惊胆战猜测哪天孟西又会装醉砸门,还有那几个静观其变的伯伯姑姑们,永远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该怎么办?   孟宁这边愁的不行,那边树林入口却传来女人尖锐声音。   “韩竟,这十里八村啥情况我都知道。你带个丫头,我也带个丫头,咱两都是丫头。我以后也犯不着亏谁少谁。”   “嗯。”   “我虽然是二嫁,但你们家情况你也知道,就你老娘那个刻薄性子,你小弟小妹那个糟践钱样子,也没几个媳妇想嫁给你们家。你们家就是一火坑,谁想往里面跳?!你也不看看。”   “嗯。”   韩竟神色淡淡,不见反驳,陈二花勇气更甚,继续跟韩竟掰扯。   “我都是二十六了,我爹娘养我这大不容易。我刚回家这几年,家里条件也不好。但我爹娘也没断我吃喝,也不亏着我们。我也不能亏着我爹娘。再说了,以后我要是背井离乡跟着你去随军,给你照顾孩子,操持家务。我肯定不能在我爹娘面前尽孝了。这些都是你欠我爹娘的。”   陈二花觑了眼韩竟脸色,鼓着勇气,又加了一把火,“所以,我爹娘意思是,你要娶我也不是不行。那你聘礼得下够。我听人说,现在城里娶媳姑娘都要四大件了。我们家不要你四大件,你给我们家买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就行。”   —— ——   “.......”   无意听见的孟宁惊呆了。   现在芙蓉村的结婚聘礼都这么高了吗?   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连票算下来怎么着也得有两三百出去。   南市市区结婚虽然也是要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的标配四件套。   但是能达到的还是少数。   那就是像陈平这种,家庭条件好的,全家职工还要有人是主任什么的。   —— ——   韩竟迅速算了一下自己的余钱,神色微凝。   陈二花再接再厉,“退一步,就算我不跟你随军,我带着孩子在家生活。万一,我跟你老娘相处不来或者受什么委屈,我爹娘看在自行车面子上,也不会亏待我。咱们结了婚,我带孩子回娘家,也不会把你孩子一个人留那,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明白你意思,但我目前拿不出这么多钱。”   陈二花皱眉,完全不相信,“怎么可能!谁不知道,你们当兵的工资都老高了。”   “就我表哥陈有志,比你当兵还晚了好几年,但人都攒下钱给家里翻修房子,又买了自行车。前些日子,他退伍回来,部队还跟他发路费什么费的,攒下来都够给我二奶买个缝纫机了。现在听说人家还在相看城里姑娘。韩竟,你是不是不想掏这个钱?”   “不是。我没有自行车票,手里余钱也确实不够。”   韩竟想了想家里闺女,开口道,“我们这样可以吗?结婚以后,我把我工资都给你,用于家里生活和你的花销。”   “那不成!”陈二花非常不满意,“那不就相当于你一分钱聘礼都不愿意出?结婚了之后的钱本来就该给我们花。不然,你还等着再给你老娘和你那黑心的大嫂?”   韩竟蹙眉,“不是一分钱不出,我可以出。但是,自行车我现在确实买不起。”   “怎么可能会买不起?你的钱就算都交到家里,那你结婚家里怎么着也得出点钱吧?再说了,好,我就算你真的买不起,你不会去借吗?你朋友也不少吧?”   陈二花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这样吧,你去找你朋友借钱吧。到时候,买完自行车,咱们拍拍屁股走,让你爹娘去还。反正他们也对你不好,花点钱也是应该的。”   “谁家儿子娶媳妇不是爹娘掏钱?你爹娘有钱,这十里八村都知道,送你弟妹从市里上高中,我听人说,光是砸钱买名额都至少这个数。他们那儿来的钱,花的还不是你的钱。咱们得要回来。”   陈二花伸出三根手指比划着,眼里流露出贪婪,“你去借钱买吧。只要你买到自行车,我就嫁给你。我以后肯定不会虐待你闺女。我闺女有的,你闺女都有。反正都是丫头片子,我不会偏心的。你放心。”   “韩竟你去借吧,买完自行车,我就跟你随军去。我这一辈子都会好好伺候你的。我给你照顾孩子,我还给你生儿子。我娘都说了,我儿子命旺,下一胎,肯定是儿子。你去找找你朋友亲戚的,借钱吧。”   韩竟摇头,目光直直看向她,眼里都是严肃,“不可能。”   陈二花被他视线震慑住一瞬,很快又想起是他求娶自己,挺直腰板,叉着腰,语气又强硬起来,“凭什么不可能。韩竟,我告诉你,没有一辆自行车,咱们结不成婚!我回家这么长时间,耽误了我小弟结婚,我要是不能给我小弟弄一辆自行陈当聘礼,我小弟怎么娶媳妇!村里人怎么看我们家!韩竟,你能不能为我想想,你不能这么自私!”   “.......”   —— ——   韩竟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意思。   你永远不能跟个不讲理的人讲道理。   他甚至在陈二花喋喋不休的声音里皱眉思考,要是晨晨真跟了陈二花,那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转念一想,这些天里,见过这么多人,陈二花确实算目前的最优选择。   就自己家这一堆糟心事,就自己这破条件,还能娶个什么样的?   —— ——   陈二花见韩竟不吭声,更是来了气势。   “你说说,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嫁了当兵的就是享大福。别人当兵的娶媳妇都是四大件,最差的也有个自行车跟七十二条腿。我可打听过了,你当初娶你第一个老婆的时候,光是礼金就给了六十六,还不连那些七十二条腿,还送了一扇野猪肉。你这乱七八糟算下来,也得有一辆自行车了。那可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韩竟语气越发冷,“那不一样。”   那时候,他入伍没两年,没有晨晨,他对韩家还很冷漠。   每个月除了固定十块钱,从不多打,所以攒的有钱。   那野猪肉也是他上山遇见,碰巧打死的。   —— ——   “怎么不一样?凭什么不一样!我至少肯定不会给你戴绿帽子!就凭这个,你也要多给我下点聘礼。不然,村里人该怎么瞧我们家?你知道这几个村的村里人都在背后怎么说你吗?”   “他们说你没出息,媳妇跟人跑了,都不去岳家闹;说你是怂包软蛋;还有说你人面兽心,狼心狗肺,是个上打爹娘,下揍兄弟的畜生。韩竟,就你这名声,怎么还有人愿意把姑娘嫁你!你必须要多出点礼!这是你欠我的!”   —— ——   韩竟浓眉微皱,薄唇紧抿,脸色深沉如墨,看着像六月雷阵雨将下的天。   锐利冷漠的眼睛逼得陈二花不敢与他直视。   陈二花并不想跟韩竟闹掰,只想利益最大化。   “我表哥跟你在一个地方当兵,他说你不是传闻中那种人。我爹娘都相信。我也相信。但村里都这样说,谁家姑娘要是随便嫁给了你,会被人瞧不起的。”   “反正,你们家情况你也知道。这几天,你也相看不少人。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我爹我娘都是有名老实人,我不是个作践孩子的人。我也是想跟你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但我们家要的东西,也就是一辆自行车。我小弟年纪大了,真不能再耽搁了。”   陈二花说完话,也没看韩竟,自己先走了出去。   —— ——   孟宁垫了块手帕,坐在石头后面,转着手里的枯叶。   这日子过得还真是各有各的不幸。   都是刚过相亲过的人,也都不算成功。   孟宁下意识把自己跟陈二花比较了下,又把韩竟跟陈有志比较了下。   突然感觉韩竟还可以。   虽然他被前妻戴过绿帽、有个女儿、常年在外当兵、家庭条件有些复杂。   但转念一想,其实也不错。   戴过绿帽,人尽皆知,肯定不会有藕断丝连、牵扯不断的前妻;部队当兵,受伟大教育这么多年,品性不会很差;高大威猛,身受过硬,处理家里那几个流氓再合适不过;有个女儿,小小的,些许内向,还来得及教。   就是家里好像有些复杂。   也没关系。   要是相处合适,他也同意,可以搬到市里住。   那些亲戚不来往,也就远了。   要真有不长眼到市里闹,妯娌婆媳,她还没有怕的。   如果顺利的话,等孟西的事处理好,刚好赶上韩竟回部队,那日子就太好了。   两小的一起送幼儿园,她自己去上学,跟之前的日子其实没什么差别。   —— ——   孟宁越想越觉得不错,感觉可以跟韩竟试试。   毕竟人也算相处过,印象还算可以。   孟宁转着叶子,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想着等韩竟走了,自己再出去托人打听一下韩竟。   也不知道陈平有没有认识的熟人,引荐正式坐着见一面。   —— ——   这边,孟宁刚想着等韩竟走了再出去活动活动,省的尴尬。   那边,脚踩枯叶的发出沙沙声,连续不断,由远而近。   冬冬清脆响亮的声音从远方响起,“姐姐,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孟宁身形一僵,默默抱着自己胳膊,极力缩起来,力争缩成一个团,躲在石头后面,对着不远处冬冬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   冬冬刹住车,眨巴眨巴眼睛,不太明白姐姐意思。   不过好在听话,不喊也不跑,握着手里一捧小花,往前走几步,绕过老树,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熟悉叔叔。   冬冬是个懂礼貌地孩子,记性又好,响亮的大嗓门穿透树林,“叔叔好!”   “........”   —— ——   孟宁感觉一道雷劈在了自己脑门上,恨不得当场徒手劈出一条裂缝,让自己钻进去。   顺便再刨个坑,把这个坑姐弟弟就地埋下去。   —— ——   冬冬离孟宁近,人小步子也快,转眼就走到孟宁身边,“姐,你看见那个小妹妹爸爸的叔叔了吗?”   “.......”   孟宁用力捏了捏冬冬小脸,麻木起身,生死看淡。   韩竟离她不远,两人四目相对。   韩竟眼眸深邃,深不见底。   孟宁心虚,率先开口,占据制高点,“是我先到这的。”   韩竟颔首,似在认同,“嗯。”   韩竟一退,孟宁泄了气,知自己确不是君子所为,别别扭扭又补一句,“我不是故意听你们讲话的。”   韩竟眼里染上两分笑意,“嗯。”   这小姑娘倒是少见这样神情。   初见时,警亭内,泪如雨下,楚楚可怜;再见时,精品童装店内,轻车熟路,大方怡然。   那时,他便觉得这个姑娘不简单,七巧玲珑,聪慧机敏。   —— ——   “韩同志,你刚刚也在相亲吗?”   孟宁牵着冬冬从石头后面走出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尽可能自然地寒暄。   韩竟神色敛去笑意,“嗯。”   “那你什么时候回部队呀?”   这个问题是孟宁最关心的问题,孟西一天不解决,她这年头根本不可能过好。   “还有些时间。”   韩竟没有直接回答,孟宁有些着急。   “你年前走吗?”   韩竟看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孟宁找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听说结婚是件很复杂的事情。什么定礼、聘礼、双方家长见面都要弄个三四次。还有房子衣服被子,请客回礼回门什么的,加起来可能要需要两个月吧。刚好办好赶上过年。”   “乡下没这么多规矩。”   孟宁一哽,“....哦。”   不是,谁问你乡下规矩了?   —— ——   “那,至少也需要一个月吧?”   韩竟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或许。”   “那你至少有一个多月不走吧?”   韩竟看向她,孟宁漂亮桃花眼也望向他,像含了水似的,眼里有他看不懂的急意与说不清的复杂。   韩竟转开眼,终是回答了她,“嗯。”   孟宁舒出一口气,低声道,“那可就太好了。”   —— ——   “什么?”   “没什么,”孟宁伸右手食指,轻轻拨弄了下额间碎发,又问了一遍,“韩同志,你现在是再找媳妇,对吧?”   韩竟觉得自己真的是闲的,竟然跟这小姑娘在这废话了半天。   他随口敷衍应了声,“嗯。”   心里却开始在想,中午该给女儿做点什么饭。   ————   孟宁轻咳两声,伸手捋起耳旁碎发,露出温柔侧脸,毛遂自荐,“韩同志,要不我给你当媳妇吧?”   “!”   韩竟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妹妹都小的姑娘,“胡闹”二字梗在喉口。   他蹙眉,“婚姻不是件小事...”   “我知道婚姻不是一件小事,是双方在自愿的基础上各取所需的关系纽带。韩同志,你现在不就需要一个人帮你照顾孩子吗?”   孟宁轻推了下站在自己旁边的弟弟,不遗余力的推销自己,“不瞒你说,我弟弟就是我一手带大的。你看我带的多好。”   韩竟视线下意识从纤细身影转到一侧的小胖子身上,冬冬面色红润,衣着干净,乖巧懂礼,不吵不闹。   孟宁确实很会照顾孩子,他一直都知道。   —— ——   “我现在在南大上大三,也算受过高等教育。我以这么多年浅薄的教养和所受的教育向你担保,我不会随便打骂或者折辱孩子。”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也不需要什么自行车。”孟宁桃花眼弯弯,“娶我很省钱的。”   她家里还放着一辆孟成的自行车,放着都快生灰,也不知道韩竟会不会骑。   ——   韩竟沉默不语,视线如炬,直直扎入孟宁心底,像是要把她心里最深处的想法看个明白。   孟宁偏头,避开韩竟视线,轻捏冬冬小手,低声道:“冬冬,喊人。”   冬冬似懂非懂,乖乖巧巧,还给韩竟鞠了一躬,格外正式,“叔叔好。”   孟宁尴尬:“不是叔叔。”   喊叔叔不是差辈儿了,要喊哥哥,只不过这个哥哥年纪大了些,长得成熟些。她想。   冬冬被孟宁话砸的有点懵,愣了两秒,顿悟,结结巴巴道:“那,姐、姐夫?”   韩竟:“......”   孟宁:“......”   —— ——   韩竟摸了摸冬冬小脑袋,看向脸颊微醺的孟宁,冷静稳重,“如你所说,婚姻是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关系纽带。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或者,我有什么是可以为你所用的?”   “安稳的生活环境。”   孟宁微低头,第一次试着将鲜丽外表下的不堪揭露出来,“我们家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一点。我上头有几个伯父姑姑,我与他们都不太能很好相处。尤其是在我父亲去世之后。”   “当然,这其中有我的原因,我妈妈当年改嫁的一些原因,以及我们家房子的原因等等吧。情况有些复杂,但我确实需要一个可以帮我或者和我一起撑起家的人。”   “我的学业以及冬冬的成长教育都需要一个稳定安宁的环境。我其实需要你做的东西很少,只是在被人欺负上门的时候,你能把他们赶回去就好。在逢年过节走亲戚的时候,让三姑六婆看看我们家还是有能顶事的,不是任人欺负的。至于其他事,我其实自己都能搞定。”   韩竟目光放在孟宁盘起秀发上小小的旋儿上,这姑娘比他想象的还要独立和坚强。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教育吧。”孟宁仰起巴掌小脸,眼里似闪着太阳折射来的碎光,“在两个孩子成长过程中,都很需要一个诚实正直且富有责任感的父亲或者兄长,他要能教会他们坚韧勇敢,刚强忠诚,以至于都能成为一个堂堂正正,无愧于天地的人。”   韩竟像笑了般,“你怎么知道我能做到呢?”   —— ——   孟宁视线划过他锋利俊脸,视线落在他身上那身干净半新的军服。   如果婚姻本就是一场赌注,与其说她在赌只见过三次的男人,倒不如说是她在赌太阳下的那身耀眼的绿色军服。   她相信这么多年祖国的培养。   感受到她的视线,韩竟低头,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未言之意。   他神色庄重起来,“好。我会严于律己,认真做到。”   孟宁满意地收回视线,试着提一些要求,“关于孩子日常相处,我们尽可能不要在孩子面前吵架或者打架,给他们营造一个舒适无忧的成长环境。对了,我记得之前张鹏说过,你不打女人小孩,这话是真的吧?还算数吧?”   韩竟失笑,“嗯,不打。”   “关于我们家的家务活,我平常都是带着冬冬一起做的。那如果我让你和你的女儿也参与进来,你会不高兴吗?”   “不会。”   “那,”孟宁越发满意,“我们就这样说好了?”   “等等。”韩竟看向她,坦诚认真,“我先跟你说一下我家里情况。”   “嗯嗯,好。”   —— ——   “我家里爹娘都在,弟兄三个,我排老二;两个妹妹。大妹已经结婚,嫁到其他村子;一个妹妹还在市里上高中。”   韩竟顿了下,嘴唇微抿,“我现在的娘是我爹后娶的,我跟我大哥和大妹是我爹原来娶的孩子。”   “哦,我明白。”孟宁接受能力很强,“也就是说,你现在的娘是你后娘。你、你大哥以及你大妹跟你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弟兄;剩下你小弟和小妹跟你同父异母。”   “嗯。”   “那我有两个问题。”孟宁也综合刚刚听到的信息,提炼出两个问题,“第一,你以后工资是怎么分配?第二,我以后该拿什么样的态度跟她们相处?”   “因为我们没有分家。工资每月还需要上交家里十块,其余由你支配。相处的话,你舒服就好。”   孟宁微蹙眉,看来韩竟跟家里相处并不好。   但工资上交家里十块,确实有点多了。   倒不是不孝顺,毕竟关系相处不好,孟宁担心会把人胃口养的越来越大。   财帛动人心。   ————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孟宁一向有耐心,且按下不提。   “我最后想再问一句,你们不分家是你不想分,还是因为你没有提过分家?”   韩竟简单概括,“提过,没成。”   “哦。”   敢提分家,看来相处很不愉快,而且也不满已久。   这是个不错的信号。   “你家里情况我了解了,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孟宁问道。   “我今年二十七岁,翻过年,二十八。”韩竟看向她,一点一点刮出绿色军服掩盖下的那些褴褛破旧的半生。   “目前在H省某团担任连长一职。没什么积蓄,只有一间早年建的屋子,一段失败的婚姻,以及一个将近三岁的女儿。”   “孟宁,我不是你的最好选择。”   韩竟语气里没有一丝的不安或者难堪,他只是把自己原原本本展示给孟宁看,像是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但我现在好像也没别的选择。”   孟宁认真听完,弯弯眼睛,“而且,我觉得有些事情冥冥中是有注定的。我今天也在相亲,也很糟糕。然后,我就遇见了你相亲不顺。我想,这也许大概是老天都想让我们在一起吧。”   韩竟声音淡淡,纠正她,“世界是唯物的,没有神与老天。”   “.....哦。”   —— ——   两人商量完,牵着冬冬一起出来,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头里。   “我回去接晨晨,我们中午一起吃饭?”   “可以,我们在村口等你。”   等韩竟走远,孟宁领着冬冬回到陈有志家,陈平他们还没回来。   孟宁礼貌跟陈母告别,陈家看着陈母面上,也不好意思,硬是给孟宁塞了两斤野生蜂蜜。   冬冬抱着锋蜜罐子,乖乖跟在孟宁身侧。   孟宁轻声问他,“喜欢刚刚那个,额,姐夫吗?”   “喜欢。”   “为什么?”   冬冬闻着空气里淡淡蜂蜜香甜味,享受的眯了眯眼睛,回答的没心没肺,“因为姐姐想要他当姐夫。”   孟宁脑中再次闪过他拿白袖子给女儿擦脚的画面,耐心细致,有条不紊。   是一个很会疼孩子的人,或许也会是一个不错搭伙过日子的人。   如果结婚是九分必然,那他算是她想要的一分偶然。   —— ——   陈家村村口,孟宁牵着冬冬站了一小会儿,便听见不远处的车胎压过树叶的“吱吱”声。   韩竟依旧是上午那身装扮,不过是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白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臂,露出劲瘦有力的小臂,撑着车子,一手护着坐在筐子里的女儿。   他刹住车,长腿支地,从框里抱起晨晨。   毕竟是人生第一次喜当妈,孟宁注意力主要放在韩竟女儿身上。   小晨晨头上被人松松扎着两个辫子,一高一低,随风吹起还飘着几缕碎发,竟然还明显长短不一。   她身上穿着一件红绿相间的坎肩,下面是一条黑不拉几的裤子,再配上自己给她挑的那双粉色的小皮鞋。   整个人像个小型的行走颜料板。   孟宁颇有些一言难尽。   韩竟带娃,还真,让人出乎意料。   ——   韩竟看向孟宁,“这是我女儿,韩晓晨,晨光的晨。”   孟宁收回视线,俯身与晨晨视线平行,笑吟吟,“晨晨,你好呀,还记不记得姐姐,不对,还记不记得阿姨了?”   唔,嫁给韩竟,还要平白给自己长一辈。   晨晨点点头,又害羞的躲到韩竟怀里。   韩竟轻拍晨晨后背,将她递给孟宁,“你抱着她坐后面,冬冬坐前面。”   “好。”   晨晨刚离开韩竟怀里,就有点不适应,嗯哼两声,感觉像是要哭。   韩竟单手抄起冬冬,放在斜杠上,头也不回,“晨晨,爸爸来的路上怎么跟你说的?”   “.......”   孟宁觉得韩竟神经了,这三岁都不到的孩子,能懂个什么。   拿糖哄哄,唱唱儿歌,一直分散着她注意力,也不会太闹人。   可下一秒,她怀里的晨晨突然开口,声音小小,奶声奶气,“要乖,不准哭。”   孟宁:“.......”   —— ——   韩竟骑着自行车带他们一路行到国营饭店门口,刚停稳车,冬冬就横杠上蹦下来,跑到孟宁身边,伸着两只小胖胳膊,看向孟宁,“姐,你也抱抱我。”   孟宁:“.......”   韩竟锁好车子,拎起冬冬后领,反手把人抱在怀里,又把俯身接过孟宁怀里的晨晨。   呼吸交错间,孟宁几乎能看见韩竟脸颊薄汗。   “我要姐姐抱。”   冬冬不高兴,也有点不好意思。   “你姐抱不动你。”韩竟驳回冬冬要求。   冬冬也就是看孟宁抱晨晨一路,心里有点吃醋不平衡,倒也没真想让孟宁抱他。   毕竟,他五岁的时候,姐姐就已经抱不动他了。   —— ——   到了座位上,四人座,小长桌。   冬冬刚被韩竟放下来,便扯着孟宁袖子,不愿意动,强调道,“姐姐,你跟我坐一起。”   孟宁笑着抱起他坐在自己腿上,亲了亲他小脑门,“好。”   冬冬六七岁,也正是懵懂知道事情的年纪。   虽然心里知道自己和姐姐要跟他们组成一个新的家,但猛一看见姐姐抱别的孩子,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韩竟交完菜单,付完钱,转身一看,只见冬冬坐在孟宁腿上,腻在孟宁怀里撒娇。   哪儿有六七岁的男孩还这么腻歪的。   他眉头轻皱,心里生出跟孟宁刚刚一样的想法。   孟宁带娃,还真是,有些一言难尽。   —— ——   吃过饭,韩竟推着自行车,把他们送回家。   临到家门口,韩竟道,“再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我明天下午会再来问一下你的考虑结果。要是不变的话,我会立即打结婚申请报告。”   孟宁点头,接受他的好意,“好。”   韩竟单手抱着晨晨,目送他们进屋,而后推着车子从小巷出来,遇见了守株待兔的张鹏。   “韩哥。”   “嗯。你怎么在这?办案子?”   “不是,在等你。”   “等我?”   “嗯。”张鹏随意踢飞脚底石子,“想问你一些事情。顺便,再告诉你一些事情。”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21章 、百货大楼   次日周一, 孟宁早上送过冬冬上学,便去钢铁厂后勤处上班。   坐着看了半上午课本,孟宁终于等到后勤处赵主任姗姗而来。   “主任。”   赵主任是一个很慈祥的老头,穿着洗的发白的蓝色中山装, “小孟来了。”   “主任, 我想跟你请个假。我下午家里有点事, 不来了。”   赵主任右手端着茶杯,左手拿着茶杯盖子,随意挥了挥,“我知道了。半下午假够不够啊?不够就再多待几天。”   “够的。”   —— ——   赵主任是厂里老人, 算着看着孟宁她爹孟成长起来的。   “小孟啊,你现在还上着学呢?”   “上着呢。”   “还有一年要毕业了吧?”   “对。”   “那你们毕业也分配工作吧?”   孟宁斟酌了下,笑道, “按理说是分配, 但不也一直有人传毕业不分配了吗?”   赵主任合上茶杯, “那都没影的事。大学生这么稀缺, 国家不可能不分配,得让人才得到合理利用。小孟, 你上过大学,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孟宁笑,“主任长我这么多岁, 经过的事儿比我多,眼光肯定比我深远。”   “你这姑娘跟你爸一样, 都是嘴甜会说话的主。”   赵主任摇摇头,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小孟, 我家里有个不成器的孙子, 高中没毕业都不想上了, 没个出息,整天在街上游手好闲,不干正事。”   “我跟你阿姨商量了下,想着你现在还上着大学,再过两年,学校也给分配工作。你要是不需要这份工作的话,看看能不能让给我们家。我们家愿意给你出七百块钱,也不亏着你。”   南市钢铁厂自从改进了技术,这几年效益都很好。   厂里员工工资也都普遍高些,待遇福利在南市也算排上名。   不然,也不会短短几年就让孟成飘得找不着北。   “主任,”孟宁没有一口答应,“这个我需要想一想。”   赵主任感觉自己已经很厚道了,笑眯眯道,“不急,你慢慢想。反正这个月也还有几天。”   “好。”   —— ——   下午三四点,韩竟敲响门的时候,孟宁正在屋里算家里这个月的支出。   “你来了?”   孟宁打开门,请他进去,“茶还是白开水?”   “有劳,白开水。”   韩竟坐在屋子里,靠窗一侧的椅子上,高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太阳透过窗户的光,把屋子衬的暗而狭小。   孟宁把水给他放在桌子边,“晨晨呢?”   “我大妹今儿回娘家,晨晨跟她一起留家里。”   韩竟手指轻摩擦茶杯外面,单刀直入,“你考虑的怎么样?”   “我的决定不变,但我有几个要求。”   孟宁很感谢韩竟给她一天时间的考虑。   经过一天一夜的冷静,除去最开始的激情上脑,孟宁理性慢慢回归。   “你说。”   “我们家房子虽然在我名下,但其实这是我和我弟的。这个以及我爸给我们留的折子上的钱都不能算作我们婚内财产。”   “可以,我会给你立个字据。”   孟宁点头,“你在家的时候,我可以跟你一起回你家住。但要是你不在家,你要允许我带两孩子回市里住。”   韩竟沉默了下,眉头轻皱。   孟宁不是很清楚韩竟对家里人真正态度,以及韩家众人性格。   她解释道,“因为我现在还在上学,冬冬也在上学。过完年,要是晨晨年纪到了,我也想把晨晨送到市里上幼儿园。你在家的时候,可以骑自行车送我们。但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们是没有办法去,因为我不会骑车。”   只字不提以后隔阂的可能性。   “可以。”   孟宁没有随军的意思,都在上学,情况确实也不允许。   韩竟把到嘴边的随军咽下去,转头又想起一事,“我现在买不起自行车。村里逢三有去市里的牛车。或者我可以买个板车,推你们去上学。”   孟宁脑子里闪过粮油店板车卸面的场景,自己跟冬冬也像变成了韩竟手里的面袋子,到学校扔下一袋子,再到另一个学校,又丢下一个袋子。   “...那,倒不至于。”   “或者,你们现在也可以在市里住着。”   “这样不好吧,你们还没分家,会被人指着骂吧。”孟宁露出善解人意的笑,“我们家有我爸的自行车。只是我不会骑,所以搁了起来。我们结完婚,你在家可以骑着用呀。不然,闲着也是浪费了。”   趁着韩竟现在在家,孟宁还是想去韩家住两天。   一是为了孟西的事,二也是想看看韩竟家里人到底都是个什么样的。   不说其他,至少认个脸,摸个性子,以后再见面或者分家,不会很被动。   “可以。我把自行车所属权也写在字据上。”   “不用。结了婚我们都是一家人。”   孟宁笑,眉眼弯弯,“总不能到时候我吃你们家一口面,你用我们家一个锅都要写在字据上吧。那我们还算结的什么婚。结婚,不就是你的我的合在一起,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嘛。”   倒不是孟宁大方,自行车她不会骑,闲置确实浪费。   冬冬还没座子高。也没人教他,而且跟孟宁在一起时间久了,他也不愿意学自行车。   这东西在她们家跟一堆废铁也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昂贵些的废铁。   “好。”   —— ——   孟宁该提的要求都提完了,看向韩竟,“你什么要求要跟我提的吗?”   “有。”   韩竟起身,走到孟宁身前,低眉看她,伸出厚实有力的手掌,骨节粗糙,指腹布满老茧,但却干净不见尘,“举报信。”   “?!”   孟宁瞬间抬头,桃花眼蓦地睁大,像只受惊的家养娇气猫。   “我昨儿遇见张鹏了。”韩竟简单解释,“他看见我们一起吃饭。”   孟宁没动,眼里带着两分警惕。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韩竟忍着想敲她额头的冲动,指腹屈起又伸直,“张鹏没有给你实质性东西。孟西如果有认识的人,稍微找人一活动,不往警局去调查。你这东西就废了。反而激怒了孟西,什么都没得到。”   孟宁微微抿嘴,“那就不试试了吗?万一成了呢?”   “有可能。”   韩竟不反驳,“但如果我说锅炉厂工委会主席是我老班长,你会不会更放心把那封信交给我?”   孟宁眨巴眨巴眼,似在思考他话里的真假。   韩竟耐心等着她反应,像是再等一只误入狼洞门口,犹犹豫豫,不敢进来的小兔子。   小兔子低头,悄悄嘟嘟嘴巴,又摸摸鼻子,最后还是相信了这只带着小猫崽的狼。   “好吧。”   —— ——   两人商量妥当,韩竟带孟宁去公安局找张鹏开了一张孟宁的证明介绍信,附在昨晚打好的结婚申请,去邮局挂了一封加急的信。   孟宁还是第一次寄加急的信,“这是不是很快就能收到回信了?”   “三到五天吧。”   韩竟长腿一迈,走了两步,看向还在后面傻傻站在原地的孟宁,“走吧。”   “去哪儿?”   孟宁心想,谈也谈好了,结婚申请报告也打了。   下一步,不该各回各家了吗?   “百货大楼。”   “啊?”   —— ——   南市百货大楼也就两层楼高,一楼卖糖果玩具之类,二楼卖服饰衣帽。   东西死贵死贵,质量款式也一般。   无非是图个稀罕,说是外来货。   刚进百货大楼,亦反往常上班日的冷清,一楼大厅里人声鼎沸。   尤其是最左边的糖果柜台,更是排成了两条长队。   ——   孟宁跟何波最开始是做吃食起家的,所以她对吃食市场格外敏感。   百货大楼的零嘴吃食还能排起长队?   孟宁心生疑惑,步子不自觉放慢,视线试图绕过挤拥不动的人群,看向如此火爆的糖果铺子。   耳边传来排队人的交谈声。   ——   “欸,你是来买那糖的呀?”   “嗯嗯。还不是我闺女,非要我过来买,说是他同学都有了,她也要。这什么糖啊?这么多人买?糖吃到嘴里,不都还一个味吗?”   “还真不一样。这糖叫个京口酥糖。听人说是京市货,紧俏着呢。吃起来也酥脆,里头的花生红枣也多。是真东西。最关键的是里面的盒子,你们没买过吗?糖好吃是一部分,京市货又是一部分,最特别的是它那盒子。”   “那盒子怎么了?”   “盒子可精美了。里面是个小镜子,外面都是雕刻的花纹。你们是没见,那是真好看,整个盒子都只是一朵花,那是真功夫。别说,这京市人就是比咱们讲究。”   “我咋听说,这有的里面还不是镜子?”   “不是镜子的,那是中奖了。有的人中了两块三块,我对门那人中了五块。买这一盒糖才多少钱。这人要是运气好了,挡都挡不住。”   “可不是,哎哎哎,你们看,这两人买的这盒子咋还不一样。”排对的人看着旁边买好结伴走的人手里拿的盒子,“这两哪儿个是好的?价格是不是不一样啊?颜色亮些的是不是贵的?”   “都是好的,就是花纹不一样。好像是有四种花,代表四个季节。稀罕着呢。多少人都想集成一套。”   有人跟着搭话,“可人售货员可不管你要什么花,都是随机拿的。我闺女不就是想集齐一套吗?整天催我催我的,说是她同学谁谁都快集齐了。买了四五个了,还是差两种花色。”   “这一盒得多少钱啊?”   “不算贵,两块五。”   围观人咂舌,“两块五还不贵啊?”   “京市货不算贵了。您是没见去年过年的时候,说的是京市饼干,一盒都要四五块,吃起来都是软的、潮的。也不知道路上放了多长时间才到咱们这。说不定都不是京市的东西,指不定是她们仓库里放久了,再拿出来胡诌挂着京市名卖的。”   “这糖可不一样。好吃又是真东西,盒子底下也是盖着京市二厂的章。正儿八经的京市东西。花两块五买一个京市货不算贵。再说了,百货大楼的东西哪有便宜的。两块五能买一个真的京市货,咱们这是赚大发了。”   中间排队的男人大着嗓门道,“可不是,吃完糖,盒子别扔,搁家里放着,以后来客人看着,呦呵,京市货。咱多有面。过年喝酒吹牛,咱身板都是直的!”   周围人笑起来,“说得对。”   围观人有的开始犹豫。   有路过男的笑起来“有道理,那我也买一个。过年去老丈人家喝酒,我得把盒子别腰上。”   “哈哈哈,那我也买一个,给我儿子带幼儿园哄人小姑娘去。”   “......”   —— ——   孟宁脚步越走越慢,她觉得这不是在卖糖,这是在卖盒子。   而且,最让她感觉迷惑的是,她听声音,看背影,总觉得中间那个大嗓子像托的男人是小武。   —— ——   “想吃?”   韩竟见孟宁步子越迈越小,干脆回头迈着大步,寻她。   “啊?”   孟宁没怎么听清楚,而不远处排队人群,突然小小躁动起来。   疑似小武的男人扯着嗓子,“限购了!限购了!今天只卖一百个,这前面还有几个人啊!我就说,这么便宜的京市货这么能这么卖。我得多买几个。有便宜不赚,那才是傻子!”   “什么,现在又每个人只能买两个了。不行,我明天得带着我媳妇一起来买。这东西送人都显得我阔气。”   “而且,还能中奖呢!万一真中了一张大团结,我在家里得横着走!”   孟宁:“........”   这么拙劣的演技,夸张的语气,这绝对是话多的小武。   何波再搞什么名堂?   他们怎么跟百货大楼扯上关系的?   ————   一听限购,数量不多。   围观人群逐渐躁动起来,有的可买可不买的人也跑到后面排了队。   毕竟能来百货大楼,也没几个家里很困难的。   南市也算个大市,厂多人口也多,有那些有钱的。   再说了,两块五买个京市货,还是在百货大楼买的,确实是不算贵。   糖果铺子突然喧哗热闹,也吸引着大厅零散的其他人围观。   孟宁有些出神,难免忽视周围急冲冲人群,逆着人流,跟只蜗牛似的慢慢向前走着。   韩竟看不下去,伸手握着她手腕,把人往他怀里带了下。   没看出来,这姑娘还喜欢吃糖。   可又一想,她毕竟年纪不大。   孟宁鼻尖涌进一丝极淡极淡的清爽,像是雨后泥土混合草木的清香。   舒适的,令人欢喜。   韩竟轻推她一下,微抬下巴,示意她去一侧待着,眼里流出两分无奈,“我去买。”   孟宁:“.......”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22章 、丝巾   “不用!”   孟宁拽着他袖子, 再也么有人比她更知道何波这个无奸不商的黑心性子。   在何波手里买东西,那真是有钱他妈给有钱开门——有钱到家了。   “你不想要?”   孟宁否认三连,拽紧韩竟袖子,“不要, 我不想要, 我也不需要。你别去。”   她马上都要跟韩竟结婚了, 四舍五入,韩竟的钱也算她的钱了。   孟宁可没有给何波送钱的癖好。   韩竟似妥协般看了孟宁一眼,“那我给晨晨买个?”   “.......”   这孟宁就没办法干涉了。   “好,那我在那边等你。”   “嗯。”   —— ——   虽然排的队伍很长, 但酥糖都是提前包装好的。   两个售货员一个负责收钱,一个负责从柜台里往外拿,没有什么耽搁时间的地方。   等韩竟卖完回来, 孟宁还在数队伍里有几个是何波的托。   “走吧。”   韩竟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她手里, 两个小铁盒轻碰在一起, 发出清脆一声。   “你买了两个?”   孟宁手小, 握不住两个,还好韩竟手在下面虚托了下, 才避免刚买的精巧酥糖摔在地上。   “三个。”   韩竟把另一只手的那个拿给她看,“这个给晨晨。”   那两个给谁,不言而喻。   孟宁颇有些肉疼:“...谢谢。”   花两块五买个盒子, 可真有钱。   孟宁舒出一口气,转念一想, 韩竟至少做到对两孩子不偏不倚。   不然, 无论韩竟偏向那一边, 她都很难平衡四个人关系。   —— ——   两人并肩上楼,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两个女生, 手里也是拿着刚排队买的京口酥糖。   “真讨厌,只让买两个。我都说好了,要给我表妹带的。可是我刚刚买的这两个花色都是我没有的。有了这两个,我刚好集成一套。为什么只让买两个呢?我该怎么跟我表妹说呀。”   “明天不是还卖的吗?明天再来买呗。”   “唉,可明天又要来排队了。”   “没事,我明儿陪你来。”   两个女孩说说笑笑走过去,孟宁后知后觉看向手里两个盒子,又看向韩竟手里的盒子。   “你是怎么买到三个的?”   “排我前面那个人只需要买一个,我出了点钱,用的他的名额。”   “......”   不是,是两块五买个除了放糖一无所用的盒子,还不贵吗?   —— ——   踏上二楼台阶,琳琅满目都是衣服架子。   相比一楼,二楼的人少了许多,星星寥寥几人。   售货员两两三三三地坐在椅子上,有的抬头看他们一眼,又继续扭过头嗑着瓜子聊天。   韩竟应该也是很少来百货大楼,带着孟宁几乎绕了二楼大半圈才找到卖女装的柜台。   孟宁后知后觉,“你,是想给我买衣服?”   “嗯。”   这是芙蓉村传统。   男方定好姑娘后,都要领着相中的姑娘去市里买点好吃的,再扯上几尺布做个衣服。   只是,他看着孟宁手指,纤细白嫩,不见茧子,便知她不是个会干活的。   也不像个会做衣服的。   孟宁不是个亏待自己的性子,衣服上她对自己从不亏欠。   而且,她真不觉得百货大楼的衣服有多好。   死贵又不划算。   但这毕竟是韩竟第一次提出来给她买东西,不太好拒绝。   万一拒绝着拒绝着,韩竟以后就以为她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给她买了,怎么办?   两人相处的时候,也需要一点小心机。这是之前陈平教她的。   “哇,我有点意外暧。很久没有人想过给我衣服了。”孟宁眉眼弯弯,桃花眼里闪着些许喜悦,“那我可以挑个我自己喜欢的吗?”   韩竟退开一步,给她留出随意挑选空间,“可以。”   孟宁便当真一步一步转起来,看看这件开衫,摸摸那件长袖。   心里却在微微发愁,怎么委婉告诉韩竟这些她都不喜欢。   恰在此时,不远处的售货员嗑着瓜子,冲着她道,“欸,小姑娘,不能摸了啊。不买不能乱摸。”   孟宁当即收回手,眨巴了下眼,桃花眼里含着两分委屈,走回韩竟身边,“我不喜欢这个地方的衣服。你带我去其他地方买,好不好?”   韩竟颔首,自是随她的便。   —— ——   孟宁成功带走韩竟,两人离了女装区,前不远便是童装区。   家里养个冬冬,孟宁无论在哪路过童装区,步子都不会很大。   “欸,你看那个粉色的小外套。”孟宁脚步直直望着墙上挂着的女孩衣服走过去,“晨晨可以穿暧。里面配个小毛衣,下面在搭一个蓝裤子,再配上那双小粉皮鞋。肯定很好看。”   韩竟其实一点都不觉得这种粉粉嫩嫩有什么好看的,颜色浅还不耐脏。   布料看着就削薄。   哪有他买的那件大红色的坎肩好看,颜色显眼,布料又厚实。   孟宁问一旁刚睡醒的售货员,“这个是什么布料的做的?”   “全棉的。”售货员上下扫过孟宁身上衣服,态度又好了两分,“婴幼儿衣服一般都是全棉的,这种布料软,不伤孩子肌肤。”   “这衣服多少钱啊?”   “六块三。”   有点贵。   但一想,百货大楼的东西。   也不算贵了。   —— ——   “韩竟,你看这个衣服怎么样?”孟宁心里其实是满意的。   韩竟再迟钝,也隔着言语里感受到她的欢快。   “可以。”   “那麻烦给我们开票吧。”   孟宁想着她跟韩竟的事也算定下来了,她也该给晨晨买身衣服。   毕竟也算当喜当妈了,买身衣服,也算给晨晨一个见面礼。   孟宁兴致勃勃,“你们这有没有三岁孩子穿的裤子,加点绒的那....”   —— ——   “宁宁!”   一道从后而来的中年女人的声音打破了孟宁兴趣盎然的话语。   孟宁回头,牛丽芬跟牛玉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孟宁愣了一瞬,而后声音轻轻,“妈。”   “哎!”牛丽芳快走几步,细细打量着孟宁,面露关心,“是不是又瘦了?怎么就吃不胖呢?”   “没有,胖了。我穿的黑裤子显瘦。”   孟宁对牛丽芬不怨恨,当初也是她坚决支持牛丽芬离婚的。   不然,她也不至于跟孟成以及孟家众人的关系,曾经一度降到冰点。   “你这孩子净会哄我。你瘦不瘦,当妈的能看不出来?”牛丽芳拉着她的手,嗔怪她,“刚刚去你家找你,你也不在家。去学校问,说是你还在请假。找你也找不到。”   自从牛丽芳再嫁之后,有了自己的家,孟宁所住的地方便成了她口里的“你家”。   “对了,我给你和冬冬做了身衣服,我放对门邻居哪儿了,你回去记得拿。”   “好。”   “我刚刚跟你表姐去给你看衣服了,翻过年,你就该过生日了。二十岁了,是个大孩子了。”牛丽芳觉得挺对不起孟宁,小心翼翼道,“妈妈可能明年赶不回来给你过生日了。”   失望多了,也算不上失望。   孟宁笑了下,“没事,您忙。”   牛丽芳紧紧拽着孟宁的手,愧疚极了,“我刚刚看有个褂子特适合你。但你又没跟来,我没敢买。你一会儿快跟我去看看。羊毛的,现在买现在穿。过完年,开春了也能穿。”   牛玉快把手里的包给拽烂了,她想要个丝巾,姑姑都不舍得在百货大楼里给她看,还要去供销社拿。   对待孟宁倒是大方的很!   也不看看平日里是谁想着她!   妒忌之火快要淹没牛玉。   她看向孟宁,带着一丝快意,“宁宁,你不知道吧。姑姑又怀孕了。明年开春可能都七八个月了。恭喜你啊,你又要多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孟宁一怔。   牛丽芳皱眉,低斥牛玉,“玉儿!”   牛玉带着快感,又看向孟宁身边的男人,掩嘴笑了下,“都怪我,姑姑,我忘了,宁宁还是跟着她朋友一起出来玩的。瞧着关系还不一般呢!”   牛丽芳视线缓慢落在韩竟身上,这个男人身量高大,浓眉薄唇,面色沉稳,身上带着经过岁月的稳重。   她担忧看向孟宁,神色显着两分着急,“宁宁,这是?”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小可爱们,明天上夹子,明天更新暂时推到晚上十一点~   爱你们~感谢在2022-02-11 13:47:05~2022-02-12 12:0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恶魔的眼泪 6瓶;茉茉倾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布票   “他, ”孟宁看向韩竟,韩竟亦看向她,似在等她先开口,接受她的一切说法。   孟宁眉眼弯弯, “我对象。”   韩竟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下, 目光沉静, 上前一步,恭声打招呼,“伯母,你好。我是韩竟。”   牛丽芳惊讶又意外, 眼里不喜而忧,疏离而客气,“你好。”   牛玉又惊又喜, 看样子康飞跟孟宁是彻底没可能了。   管他这男人是谁, 但孟宁这辈子肯定是当不成官太太了。   看来自己警局那一趟去的还是有效果的。   “姑姑, 你看, 宁宁真的是长大了,都会自己找对象了。”   牛丽芳甩下牛玉的挎着她的手, 蹙眉看她,“玉儿,你胡说什么呢?”   这话传出去像是孟宁多恨嫁似的。   “姑姑, ”牛玉慌忙解释道,“我不是这意思, 我是说, 宁宁也确实到了该谈对象的年纪。”   —— ——   “妈, 我们还需要逛, ”孟宁淡淡打断她们姑侄叙谈, “我们先走。”   “宁宁。”   牛丽芳不舍,“你今晚接上冬冬跟妈妈一起回姥姥家住,好不好?”   “冬冬这两天有点咳嗽,晚上不能吹风。下次吧。”   孟宁看着牛玉,笑容淡淡,“而且,妈,你还是回去好好问问牛玉上次来家说了些什么。看看那些话到底是姥姥舅妈的意思,还是妈,您的意思。”   最后半句话,孟宁语气放的很轻。   但牛丽芳毕竟养了孟宁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听不出孟宁的生气。   牛丽芳几乎瞬间便看向牛玉,牛玉眼神躲避,心虚后退半步。   牛丽芳应道,“好,妈知道了。你回去照顾好自己。冬冬咳嗽,你晚上给他熬点梨汤。”   “好。”   —— ——   孟宁最后也没给晨晨买上裤子,上衣的钱也没抢过韩竟。   拎着衣服跟韩竟下楼梯的时候,孟宁还是跟韩竟解释了一句。   “那是我亲妈,现在已经结婚有孩子了。”   “嗯。”   孟宁带着丝丝落寞,一瞬而逝,又笑,“很快就有第二个了。   “嗯。”   —— ——   孟宁下楼梯,转角口,遇到一个年轻妈妈牵着一个两三岁扎着双小辫的小女孩,似想起了什么。   “我小时候,我妈对我很好。我爸爸常常会嫌弃我是个女孩,但我妈妈从不会。她永远都会尽她所能,把我打扮成小公主。”   “我上初中那年,正是我爸工作不顺那几年,也是我爸开始醉酒开始那几年。每天不着家,挣的钱永远不够他自己花。喝醉完会摔打东西,家里一片狼藉。每次他醉意上头,进屋睡觉时候,我妈妈总会一个人收拾好久。那些狼藉,她从不让我碰。”   “她曾跟我说过,虽然我爸爸不像别人的爸爸一样负责任,但是我会有一个比别人妈妈都负责的妈妈。”   —— ——   韩竟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相反,他是一个极追求速战速决,不care任何的风花雪月,晓风杨柳。   他道,“我会是个负责的爸爸。”   坚决且自信。   九阶楼梯,孟宁一步一步踏完。   脚落在实地上,她扭头,看向韩竟,弯弯唇角,露出一侧极浅极浅的小酒窝。   “我知道呀。在我看你愿当众拿自己衣服耐心细致给晨晨擦脚的时候,我就在猜想,你一定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韩竟似轻笑了下,浓眉不似平日那般严肃威严,倒像是露出两分浅浅笑意。   孟宁嘀咕,细节见人品,这句话不一定对。   但是,越夸男人,越有干劲,倒不一定错。   —— ——   两人并肩走出百货大楼,孟宁绕去小数点童装商店给晨晨买了条蓝色的裤子和一件纯白色的毛衣。   这次,她抢在韩竟面前付的账。   韩竟跟冬冬是平辈,他可以不跟冬冬买;但孟宁是晨晨长辈,没这个道理空着手。   转过童装店,孟宁径直把韩竟领到供销社,扯了五尺白底压粉的碎花布,又回头看了眼韩竟,低声跟售货员细细说着什么。   韩竟眉头微挑,似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姑娘看着娇娇的,竟然会做衣服。   —— ——   售货员开票,“五尺碎花布,七尺蓝布,一共是七块九毛,一丈两尺的布票。”   韩竟掏钱付账,在心里又默默补了一句,还很会花钱。   孟宁拿着包,微微有点心虚,“你布票够吗?”   “够。”   万幸,是战后休假,津贴给的足。   不过,这样,晨晨过年可就没布票了。   韩竟微微蹙眉,再次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这种感觉不是很好。   —— ——   送孟宁回家后,韩竟拿着衣服径直回了芙蓉村。   此时韩家,还未开饭。   韩大妹韩爱荷正抱着晨晨在门口等他,“二哥,你回来了?晨晨刚刚还闹着找你。”   韩竟从韩爱荷手里接过晨晨,“吃饭了吗?”   韩爱荷撇嘴苦笑,“没呢。我这个外嫁女没带粮食回来,家里怎么会做饭。怎么也带等我走了之后。”   “胡说。”韩竟抬脚往家门走,“不管嫁到哪儿,哥还在呢,娘家都是你的家。”   韩爱荷拽了下韩竟衣服,摇摇头,“二哥,咱爹的性子我也知道,一颗心都在三弟小妹身上。不值当跟他们生这个气。我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他们。”   “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看看你,村里村外流言传成那个样子,对你影响可不好了。你该澄清的也要澄清呀。二哥,不然,这以后哪儿还会有姑娘愿意嫁给你。”   ——   韩竟看了眼手上拎着的童装袋子,沉默一瞬。   韩爱荷絮絮讲着,“晨晨还这么小,身边离不了了当娘的。二哥,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你也要为晨晨想xiang.....”   “找到了。”   韩爱荷静了瞬,似不敢相信,“二哥,你说什么?找到了?什么找到了?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嗯。”   韩爱荷惊喜,“真的假的啊?二哥,是哪家姑娘呀?是个什么样的人?”   —— ——   韩竟脑海里映入潋滟桃花眼,带着丝丝狡黠,在小兔子跟小狐狸之间切换自如。各种印象散去,留下的是那双眉目弯弯。   他道,“是个,很爱笑的姑娘。”   “爱笑?那挺好,性子应该不错。”韩爱荷又一想,担忧道,“性子可别太软。不说杏花,咱娘咱大嫂可不是个软岔。”   “二哥,要我说,你就带着嫂子去随军吧。去了就别回来了。咱家也不值得回来。说真的,自从大嫂连着生下两儿子后,咱大哥就越来越听大嫂的了。以后,你要带着嫂子去随军,以后不逢年过节,我也就不回来了。”   韩竟静静听妹妹说完,像小时候似的揉了把她头发。   “她不愿意随军。”   “不愿意随军?为啥?”韩爱荷不理解,“她是不是不知道咱家情况?总不会还做着家里有婆婆帮着照顾孩子、做家务的美梦吧?”   “不是,” 韩竟似在斟酌,“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很有主见,也很聪慧。”   韩爱荷不信,“二哥,嫂子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嗯。”   韩爱荷也是了解自家哥哥情况,不是很相信,“怎么可能?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怎么会愿意嫁给你?二哥,你该不是在唬我吧?”   韩竟弹了下她脑门,“等你见了,你就知道了。”   韩爱荷都是两孩子的妈了,还跟小孩儿似的,捂着脑门,跟韩竟一起笑了起来。   “二哥,我回去了。孩子都还在家里等我做饭。”   韩爱荷嫁给了隔壁村的木匠家,公公是有名的木匠,家里日子不错。   韩竟应了下,“路上当心点。”   “放心吧,二哥。”   —— ——   韩爱荷挎着小包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二哥,你定日子下聘没?哥,你手里钱够下聘的吗?”   韩爱荷想起二哥第一次下的礼还有点心疼,“二哥,你第一次下的东西太多了。你现在结婚要是下的聘礼比第一次薄了,嫂子会不高兴吧?怎么着也得比六十六多吧?七十七不好听,要是下八十八,哥,你手心的钱够吗?”   孟宁眼界高着呢,别说八十八,就是一百八十八。   那姑娘也不一定会高看一眼。   韩竟看了眼手上提的袋子,微弯了下唇角。   但说不准会装作兴高采烈地收下,然后再哄着自己达到她想要的东西。   —— ——   送走韩爱荷,韩竟抱着晨晨进了家门。   院子里,韩老娘正坐在抽着旱烟的韩老爹旁边,跟韩老爹讲道理,“小磊他爹,你看看哪有出了门子的闺女回娘家是待到饭点还不走的?你看看爱荷,哪儿像个出了门子的闺女,回了娘家,饭也不知道做。刷碗要不是我喊着催着,都不知道帮帮忙。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   “还有带东西回娘家还抠抠搜搜的,十五个鸡蛋,一筐子玉米,我数了数,也就十二个。咱家是没有玉米还是没见过鸡蛋。带这么点东西,哪儿像木匠家的媳妇,我看还不如村口嫁给邻村老鳏夫的闺女,人回娘家还知道带点肉。”   韩竟淡淡出声,“我明儿告诉大妹,让她以后别回来了。”   —— ——   韩竟在家闹过几次,韩老娘有些怵他,噤声,往韩老爹方向缩了缩身子。   这二小子看着人模人样,其实心黑着呢,就是个混不痞,是个畜生。   心冷,没怕的。   韩老爹也有点不自在,放下烟枪,咳了声,“你娘不是这个意思。”   韩老娘才敢接了句,“就是。哪有闺女嫁出去就不回家的。那传出去都是会被人戳脊梁骨骂的。”   —— ——   韩竟拉过凳子,坐在韩老爹韩老娘面前,“爹,娘,过几天,我可能要结婚了。”   韩老娘反应巨大,“谁?你要跟谁结婚?”   韩竟没理她,看了眼坐在主位的韩老爹,淡淡道,“我结了婚最多在家待到过完年。这段时间,要是家里和睦,我以后每月会准时往家里打十块钱。要是和睦不起来,那儿子不孝,只能再次找六叔公提分家。”   六叔公是杏花村韩家的大长辈,哪个韩家分家都要找他做个见证。   分家二字一出,韩老爹暴怒。   “畜生,你还嫌上次闹得不够丢人是不是?分家,不可能分,你弟弟连个儿子都没有,分个屁!”   韩竟抱着晨晨起身,面色不改,“该说的我都说了,爹,娘,你们好好想想。”   —— ——   韩竟进了屋子,挨着韩老娘坐的韩凤,也不一动不敢动地装石雕了。   她听着韩老爹的骂声,拽着韩老娘衣角,跟韩老娘说悄悄话,“娘,我看见了。刚才我二哥手里拿的袋子写的是小数点童装商店。”   “商店?啥玩意?”   “就,那里面卖的东西都可贵了。前几天,晨晨脚上穿的那双新鞋,我看着也是像这个袋子装着带回来的。”韩凤晃了晃韩老娘的袖子,“娘,我二哥手里有钱。还不少钱呢!”   “可不是不少,他那天早上,不还从我这拿走二十。”韩老娘捂着心口,想想都心疼,“打了你弟,还拿走那我二十块钱。畜生!他想结婚,想屁吃!你弟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我能让他舒舒心心的结了婚?畜生玩意,大白天做梦,我呸!”   韩老娘气不顺,一口痰吐在地上。   韩凤忍着心里恶心,想着她的小男朋友,还是哄着韩老娘,“娘,不能这样。咱得让我二哥结婚。我二哥结婚不得办婚礼吗?不得请客人吗?他不结婚,我们怎么从他手里拿钱啊?再说了,等我二哥真结了婚,那新嫂子在你手里,不任由你拿捏吗?”   “人都说,后娘管孩子难做。你管不了我二哥,还拿捏不住我二嫂吗?我大嫂那样的,不都被你拿捏下来了吗?婆婆管媳妇,天经地义的事。咱们只需要拿捏住我二嫂,不让她随军,让她带着晨晨住家里。倒时候,我二哥只能跟之前一样,乖乖地每个月给咱们拿钱。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作者有话说:   睡了个颠倒,状态好很多,谢谢小可爱们的关心。   还有一个加更会放在深夜,别等了,睡吧,明天看~   另外,别对孟姐抱幻想,不会做衣服,家务也一般;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鞠躬,感谢~ 第24章 、补习   “你说的是有点道理。”韩老娘也不骂了, 仔细想了下,“凤儿,你说得对,咱们拿住你新二嫂子就行了。韩竟这个畜生一年才回来一次。只要把你二嫂子跟晨晨那个丫头捏在手里, 你二哥翻也不出个天去。”   “就是这个理。”韩凤看着东屋。眼里流出贪婪, “娘, 你说我二哥一月能挣多少钱?凭什么每个月就给咱们十块钱?村里分家的,交公最少也都是交六成。凭什么我六叔公只让他给十块!这都是咱们的钱。娘,咱们得给我二哥要回来。”   “你说得对。这都是咱们的钱。”韩老娘紧紧握着韩凤的手,像是握着她自己手里的钱似的, “不能让你二哥这么好过。咱得把这亲事给他办了,办了才有钱给你小弟买点好东西补补。”   “咱们家现在连个能下蛋的母鸡都没有了,全被你二哥那个黑心肝的畜生嚯嚯完了。等这次从你二哥手里拿到钱了, 我非给你小弟买上个三十个鸡蛋。一天一个红糖鸡蛋补着。再给他切上半斤肉, 包个饺子吃吃。”   眼看着韩老娘一颗心都在韩磊身上, 越说越没她的份。   韩凤忍不住了, 开口道,“娘, 我们老师要我们花钱补习呢。”   ————   “补习?补啥习?”韩老娘皱眉,失声道,“我前几天不才给你三块钱交学费吗?”   三块钱才能花个几天?   韩凤心里看不上, 三块钱,还不够在国营饭店吃一顿饭的。   再过几天, 都是她小男朋友的生日了, 她都夸下口, 说着要送他个好的东西。   韩凤没办法, 继续哄着韩老娘, “娘,这不一样。我们老师说了,补了这个习,就一定能上大学。等我上了大学,国家就发钱了。每个月都发钱,还给各种票。以后,毕业了都给非配工作。分配工作了,那就是铁饭碗。我以后都能吃上公家饭。”   大学哪是谁都能上的?   可留城里的方法又不是只有上大学等分配一条路。   ————   “这么好吗?”韩老娘不信,“凤儿,你可别被人骗了。”   “娘,是真的。我们学校的老师,都不骗人的。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娘,能不能上大学就看这次补习了。娘,我要是这次不补习的话,那我之前花的钱就都没用了。”   韩老娘失声,“都没用了?”   “都没用了。” 韩凤抱着胳膊,“娘,我考不上大学,国家不给分配工作。那些工作都是传下去,接班上的。我没上大学,又没关系,上哪儿去找工作?那我到时候就只能回村随便找个人嫁了。要真这样,那我还不如随便找个井跳下去。”   “那可不行。”韩老娘一直坚信,韩凤是人中龙凤,天生都要嫁城里人,“咱得嫁城里人。不然,咱们对门那老婆娘还不指着咱们鼻子笑。”   “所以啊,娘,你就给我钱,让我去补习吧。”韩凤又拽起韩老娘袖子,“娘,我保证,这肯定就是最后一次了。”   韩老娘有点动摇,“凤儿,你,你这补习得多少钱啊?”   “十块。”   韩老娘失手掐了韩凤一下,“多少?”   韩风抽回手,“嘶”了声,有点不耐烦,“十块。”   自家老娘手里有多少钱,韩凤心里估摸个差不离。   这钱,韩老娘手里绝对有,拿出来是松松的。   “娘,你就给我吧。我二哥不是马上结婚了吗?到时候,我二哥办事的时候,你再从我二哥手里扣吗?”   “再说了,娘,我三嫂就那个闷葫芦性子。也不像个会孝顺的性子。娘,我以后上了大学,有了工作,享福的不还是您吗?娘,您就给我吧。”   韩老娘任韩凤拉她袖子半天,坐着冷风中,想了很久,才慢慢松了口。   “好。”   —— ——   南市,市直幼儿园,下午五点半左右。   孟宁被韩竟送回家里,没两分钟,便锁门出来接冬冬,手里还带着个韩竟下午买的京口酥糖。   看着很贵,但细一想,似有在大部分人可以接受的顶线。   跳一跳,也不是伸手够不着,负担不起。   这种定价想法,一看就是何波想的。   ——   孟宁今天去的有点晚,幼儿园门口零落着没几个学生。   “宁宁,这边。”   何波女朋友欣欣牵着冬冬,挥手向她示意。何波站在一旁,双手插兜,松松垮垮,没个站样。   “姐姐。”   冬冬小跑过来,牵着孟宁的手,“你怎么才来呀?”   “对不起,姐姐今来晚了。”   孟宁揉揉冬冬小脑袋,又看向何波两人,“麻烦你们陪冬冬等了。”   “这有什么。”欣欣跟孟宁关系还可以,“我们班学生也才刚走完。宁宁,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呗。”   “不去了。”孟宁笑着婉拒,“家里做好饭了。”   欣欣正跟何波蜜恋期,腻歪着,也不是很想孟宁和冬冬去当个电灯泡。   “好吧,那我们下次周末再聚。”   “行呀。”   ————   因着欣欣在,孟宁也没准备问京口酥糖的事。   只不过,分别的时候,冬冬乖巧跟两人告别。   欣欣却突然从兜里拿出熟悉的雕花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递给了冬冬。   “冬冬,姐姐请你糖。明天见。”   冬冬跟欣欣在一个幼儿园,每天都见,很是熟稔。   他欢喜接过,“谢谢姐姐。”   欣欣轻摸了摸他小脸,“不谢。”   ————   几乎在欣欣掏出盒子递给冬冬的瞬间,孟宁便跟何波视线对上了。   两人都惊讶一瞬。   孟宁是知何波戒备心很重,心思深沉,似不像能告诉欣欣这些事的人。   何波则是惊讶于孟宁看见京口酥糖,露出似知晓一起的狡黠目光。   但他很快又看出孟宁心思,微摇了下头。   ——   欣欣没看出两人眉眼官司,又把打开的盒子递给孟宁,笑着开口,带着小女孩的微微炫耀的可爱,“宁宁,你吃过这种京口酥糖吗?最近很火的,何波给我在百货大楼买的,买了两个呢。”   何波:“……”   孟宁:“……”   “哇,何波对你真好。百货大楼买的呀!这盒子很好看!”孟宁怎么可能听不出欣欣的意思,认真附和两句,看向何波,意有所指,“何老板,大方。”   何波拿左手食指轻敲了下鼻尖,掩着面上小尴尬,“那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孟宁忍笑,“好,冬冬跟哥哥姐姐再见。”   何波带着欣欣走了两步,又回头,带着一丝咬牙道,“明天中午,我去找你。”   孟宁不意外何波会来,点点头,示意听到,也带着冬冬反向走了。   欣欣倒有几分意外,问了句,“你找宁宁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感谢在2022-02-14 23:59:41~2022-02-15 03:5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又眠秋雨、你看起来很好吃哦。 3瓶;叶萝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摇椅   何波余光已不再见熟悉倩影, 食指按在鼻梁,掩盖面上一丝不耐,“前几天,我许冬冬个柚子。今儿厂里跑运输的司机带回来了, 明儿我给他们送去。”   “哦。”欣欣乖乖应了声, 又似想起什么来, 觑何波一眼,带着两分小心,小声道,“阿姨约我星期天下午去逛街。”   何波几乎瞬间便反应过来, 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语含讽刺“何夫人?”   何夫人也就是何波亲爹何博后娶的女人,小三上位, 极其成功。   欣欣心虚应了声, “嗯。”   “你答应了?”   欣欣低着头, 声音更轻, “嗯。”   她也没办法。   何夫人想邀,她怎么可能拒绝。   再怎么着, 她明面上也是何波的妈,也是何夫人。   何波怒到极致,脸上反到泛起笑意, 狭长眼睛挑起,似带着不解, “我说过很多次, 你不用理她。你以后要嫁的人是我。”   “可她毕竟是你妈, 我们日后是要生活在一起的。”   “我妈早死了。”何波脸色铁青, “谈对象之前, 我就跟你说过,我没有长辈没有亲人,身边只有两三朋友。”   欣欣无力解释,“可她到底是你长辈。何波,你也要为我想一想。”   “我为你想?行啊,”何波一脚踢飞脚下石子,露出混痞子样儿,冷淡至极,“那我们分吧。”   “何波!”   何波走的头也不回。   —— ——   次日中午,孟宁从单位走回家。   还没走到家门口,便见自家门口蹲了个人影。   定晴一看,竟然是何波。   “怎么蹲这了?”   何波脸色疲惫难看,有气无力,“昨晚,我回去跟何厂长吵了一顿。终于,如愿以偿,扫地出门。”   “怎么吵起来了?”孟宁拿钥匙开门。   何波扒拉了下头发,拎着网兜兜住的两柚子,“懒得提了,先让我进去吧。”   —— ——   门开了,何波熟门熟路瘫在院子里的竹摇椅上,不待孟宁问,便开口道,“凉白开,谢谢。”   孟宁失笑,摇摇头,倒杯水放在桌子上,“别装死了,起来喝口水。”   何波半起身,捧着杯子,灌了半杯水,又躺下,看着院子里湛蓝的天空,“讲真的,要是以后挣着钱了,我以后也要买个院子。就像你们家这样的就好,位置也好,地方也大,留着以后升值都划算。”   “不用以后,你现在就能买。”   这些年两人其实没少赚钱,孟宁大头用在她和冬冬日常花销,极小一部分储存起来。   但何波又不一样,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手里比孟宁有钱。   “没多少了。”   “你花哪儿了?”   何波不瞒孟宁,“吃喝玩乐。”   孟宁眼睛蓦地睁大,“嗯?”   何波一只胳膊枕在后颈,半转了话题,“我收到消息,纺织厂有一批质量布,我打算盘下来,就像这次花生酥糖一样。整理整理,再卖出去。”   “花生酥糖你还没跟我说是怎么回事呢?”   “嗐,也没什么说的。百货大楼的进了一批香膏,没堆进室内仓库,搁在库院。淋了一场大雨,盒子还是雕花镂空。也不知道谁设计的这么缺心眼玩意,一见水,香膏全化。”   “这其实是属于重大失职损失。百货大楼主任一开始是放出信,想找人低价收了这批东西。这玩意价格低,还映着京市的章。食之无用,弃之可惜。索性,修理一番,转着做成糖果盒子。”   “这么一大批东西流入南市,肯定会引人怀疑。倒不如,喂饱了百货大楼的那几个人。直接从百货大楼卖出去,过了明面。供货单子一改,标签一撕,谁知道这盒子之前卖的是香膏还是酥糖。”   孟宁竖起大拇指,“厉害。”   何波也不谦虚,慢慢晃着身下的摇椅,“也还好吧。京口酥糖是赶的巧了,撞上的。除了给百货大楼那几个经理钱多了点,基本没什么扎本。倒是,年前这一批瑕疵布,不呛能拿下来。我想动咱们的备用金。”   备用金还是孟宁提出来的,两人把各自利润拿出一成半,一次项目提一次,交给何波保管。   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以防应对突然情况。   孟宁全然信任何波,“你拿主意。”   “这么相信我?不怕亏本?”何波笑。   “亏就亏呗。大不了,再跟之前似的,我继续做东西,你自己走街串巷去买。”孟宁豁然一笑,“最多,从头再来呗。我们还这么年轻。”   何波手背覆在眼睫上,吹了个口哨,张扬肆意,“等好吧,不会让你亏本的。”   —— ——   “对了,我问你一事。”   何波声音懒懒,似有困意,“问。”   “我这工作想转出去。”孟宁晃着茶杯,“厂里主任跟我出七百,想要了我这个工作。我在想要不要转给他。”   “看你想法。七百不算高。你要是想你主任关系好,那价格也算合适。要是关系一般,我帮你问问,价格应该会你这高。钢铁厂的工作,福利倒不错。”   孟宁果断,“你问吧。我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尽快点吧。”   何波打个响指,“行。”   —— ——   该说的说完了,两人安静下来。   院子里响过风吹树梢的声音,落叶半卷空中,散发着秋日空气的甜香气息。   何波躺在摇椅,闭上眼,耳边是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他想,他就只躺五分钟。   —— ——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梢,刺过手臂,微微调皮阳光穿过胳膊上下的空隙,直直照他在眼睫。   何波眉头轻蹙,慢慢转醒,身上盖着小薄毯子,院子里已空无一人。   他抬头,捂着肩膀,晃了晃半麻的手臂。   看天色,估摸时间也不过三两点。   —— ——   没多久,半开的院门被人轻手轻脚推开。   孟宁抱着布筐走进来,“醒了?”   何波扭扭脖子,解释道,“这两天太忙了,一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   “你刚去哪儿了?”   孟宁把筐子放在桌子上,“冬冬有几条裤子膝盖磨着了,我让霞姐帮着绣点东西遮一下。”   霞姐是孟宁巷子尾的那家,一家人挤在两间房里,日子过得也挺艰难。   何波知道霞姐,点点头,目光大眼扫了下筐子,被下面那件小碎花衣服吸引住目光,也没碰,“你做衣服了?”   “嗯。”孟宁手一顿,笑了下,“有个挺重要的事,还没跟你们说。”   “什么事?”   孟宁笑,“再等两天,等平平休息的时候,我请你们吃饭的时候再说。”   何波这几天确实也忙,各种事连轴转,闻言,也没多在意,“行。到时候,我给你们带肉。”   —— ——   何波晚上有饭茬,早早离开,孟宁送何波到巷口,转身看见不远处的韩竟。   孟宁:“.......”   “你怎么来了?”孟宁走过去,眉眼弯弯,“是信回来了吗?”   “没这么快。”韩竟也没问何波,“我上午把信交过去了,结果估计两三天就下来了。到时候,我让张鹏多注意你们这边。”   “好。”   孟宁想了下,还是解释了句,“刚刚那是我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有对象的。”   韩竟目光沉沉,“我信你。”   孟宁眉眼弯弯,眨巴了下眼,“好吧。我还有个玩的很好的朋友,也有对象。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   “嗯。”   —— ——   “你对聘礼有什么要求吗?”   孟宁桃花眼露出狡黠,“聘礼嘛,我想要工资上交可以吗?我妈说了,好男人都不藏私房钱的。”   韩竟颔首,“可以。”   他本来也是准备给他的。   “那婚礼怎么办?你这边有什么要求吗?”韩竟想起来之前这姑娘说的什么定礼、聘礼什么的,一套下来估计也就到年跟前了。   “从简吧。”   孟宁嫁给也不是爱情,嫁给的是生活。   生活嘛,过给自己的。   “好。”   —— ——   晚上,何波跟锅炉厂副厂长推杯至盏,把人灌的扒拉何波胳膊一口一个“大哥”喊着。   何波笑眯眯揽着副厂长的肩膀,“老郭啊,我给你说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事儿?啥事!”副厂长眯着眼,想了片刻,而后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那啥,孟啥,孟西!对,孟西!老哥啊,我跟你说,孟西摊上大、大事了。”   何波眯着眼,“什么大事?”   “进局子了!还、还进去过两、两次,有人举报他了。现、现在,厂里建立了领导小组,正、正查着呢。”   “有结果了吗?”   “没,没有。至少,少,得明天。”   副厂长喝的大舌头,“也、也不知道孟西得罪了谁,工、工会直接递、递的举报信。”   “直接递的举报信?”何波端着杯子,放到嘴边,微微皱眉,“工会谁递的?”   “主、主席递的。”   工委会主席?   那老头正直得很,何波接触过,没成功。   不像是孟宁能接触到的人。   那会是谁?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晚上还应该会有一更~感谢在2022-02-15 03:58:13~2022-02-16 21:0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看起来很好吃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百雀羚雪花膏   —— ——   周一, 锅炉厂。   孟西跟往常般上班,上午刚过去一半,他便寻着角落跟人侃天侃地,蹲着休息。   相熟的工人感叹, “咱们这工资一个月也有三十块钱了, 除去吃喝, 撑死攒个十几块的。买个房子,家里得勒紧裤腰带过三年。”   “怎么着,你们家准备买房子了?”   “可不是,想分个二居室的大房子, 咱们这级别也不够呀。”那人感叹,“家里两儿子都大了,年赶着年都要娶媳妇了。再挤在一个屋子, 也不好看。唉, 儿子可真是养不起了。”   “养个小子就是花钱些。”旁边有人搭话, 嬉皮笑脸撞了下孟西肩膀“这有啥愁的, 你看孟西哥家里养着三个小子,天天喝酒吃肉, 日子不照样过得有滋有润。”   孟西虽然没什么钱,但自尊心却极强,特喜欢人巴着他说话, “小子再多,那也是个小子, 比那些赔钱货好好多了。再多生几个, 咱也养得起。”   “孟西哥, 你们家三儿子, 结了婚住哪儿啊?”   孟西拍着肚子, 吹着牛皮,理所应当道,“住大院子啊。我兄弟有个四合院,两三百平方呢。我兄弟不在了,家里就剩个赔钱货带个小侄子。等赔钱货嫁出去了,这院子还得回到我们老孟家。到时候,他们几个兄弟都结婚了,住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我也算对得起我兄弟了。”   众人:“.......”   有人看不下去了,“那是你兄弟的房子。”   “我兄弟不在了,那小家伙才六岁。等他姐嫁出去了,可不是要吃我的喝我的。等他结婚还有个十几年,先借给他几个哥哥娶媳妇住一段时间又不碍事。都姓孟,那可都是亲兄弟。”   孟西说的理所当然,“做男人就别这么抠,得大度。再说了,我们老孟家的房子,怎么着也得让我们老孟家人住。他能看着他几个哥娶了媳妇,没房子住?”   众人越听越听不去,起身走了不少。   除了有几个心思不正的,羡慕起孟西运气好。   弟弟走得早,留下孤儿寡女,守着个大房子,便宜了孟西家几个儿子。   孟西这边正吹嘘着四合院有多大,车间主任沉着脸,小跑着过来了,扯着个嗓子。   “孟西,孟西来没有?”   孟西拿着工作帽子盖在头上,忙从角落走了出来,没当回事,跟主任哥俩好似的,笑道,“主任,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主任平日没少受孟西孝敬,此刻,也只是神色难辨的看了眼孟西,“你跟我过来吧。我有事跟你说。”   —— ——   “主任,是有什么好事吗?”孟西跟主任进了办公室,随手关上门,兴致勃勃问道。   主任把手里的解聘书面报告递给他,“你下午不用来上班了。”   孟西接过纸,入目的就是最上方鲜红的“解聘”二字。   “主、主任,这是怎么回事?”孟西把纸拍在桌子上,吼出声,“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们凭什么解聘我?我要去工会告你们。”   主任揉了揉太阳穴,“私吞钱财,寻事滋事,品行不端,作风不良。孟西,举报信就是工会递到厂里的。厂里领导第一时间成立了调查小组,专门去公安局和家属院等地走访调查。厂里领导开会讨论过,做出的决定。而在今下午的员工大会上,厂里领导会对这件事做专门的报告。你要是想听,也可以听完报告再走。”   “举报?谁举报的?是不是孟宁那个贱,妮子。”主人的话进到孟西脑子里,滤过不想听的,剩下的也只有“举报”两字。   他似抓住了自己的仇人般,眼里迸发出滔天狠意,“谁他妈举报的我?是不是孟宁?”   主任虽不想跟孟西多说,但毕竟共事多年,算是怜悯般提点了两句,“一般厂门口的举报信都会有秘书看过后,分发到各个主任手里面。按理说,你这封举报信应最先到我手里,由我开展调查,写调查结果上报厂里。可那封信没到我手里,却进了工会。孟西,你还不明白吗?不管这个信是谁写的,都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孟西低着头,似被打击到般,驼着背,抓着主任的手,言语混乱,面露哀求,“主任,主任,你再给我个机会。我以后一定好好干活。主任,你在给我个机会。我下次还请你喝酒,喝好酒。我弟弟家藏着好几箱好酒,我下次都给你搬过来。”   主任从孟西手里拽出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抹了几下,脸色也不好看,“我可不敢跟你这种人喝酒。这是厂里下的决定,我也没办法。你赶紧回去。外面都是同事,你也不想一会儿让我喊保安进来赶你吧?”   —— ——   被辞退的那天中午,孟西没想着回家,而是骂骂咧咧跑去孟宁家。   孟宁不在家,家门外挂着锁。   孟西拿脚狠狠踹了几下门,拾起地上的石头便往锁上砸,恶狠狠地咒骂着。   “贱妮子,赔钱货,扫把星,等老子找到你了,老子弄不死你。敢弄老子工作,老子打死你。呸。跟你妈一样的贱骨头,我呸。”   —— ——   孟西砸累了,也骂够了,准备找个买散酒的地方,买半斤白酒喝他个一醉方休。   刚出巷子,没多远,孟西迎面撞上一个男的,盖着个头巾。   “打扮地跟个女的似的。王八蛋,没长眼啊,往哪儿撞啊!”孟西气不顺,张口便骂道,“你是死你妈了,走这么急,赶着去投胎?”   大文人高马大,视线越过孟西,看向不远处的何波。   何波一身蓝色工装,随意站在路边,捏着嘴边半截烟把,点了点头。   大文一拳把孟西打趴下,“死你妈了。你他妈的没长眼。”   孟西一下子被打懵了,晕着脑袋,还没站起来,迎面而来的就是密密麻麻的拳脚,分布在身上各个地方。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孟西抱着脑袋,在地上左右滚着,早没了刚才骂人的气势,怂包软蛋,“我错了,好汉饶命,是我没长眼,我没长眼。别打了,我错了。”   “你他妈的骂谁呢?死谁妈了?”   “死我妈了,死我妈了。我该死,我该死。”孟西闭着眼,被打到缩成一个团,“别打了,我错了。都是我不不好,好汉别打了。”   —— ——   街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沿街路人和店铺里的人注意,有人探头出来看热闹;也有人犹豫要不要上前。   大文话少机警,看着慢慢有人想拉架,三三两两地往这边走。   他最后一拳打在孟西肋骨上,蹲着拽着他领子,把人半提起来,拍了拍他的脸,低声道,“懂事点,孟宁你惹不起。”   —— ——   拉架的人刚拽着大文衣服,大文便起身,一脚踹远孟西,骂道,“走路看着路,少他妈嘴巴不干净。”   而后,拍拍衣服上的灰,三步并两步,往何波相反方向跑走了。   ——   “怎么光天化日之下打人啊?”   何波安排的托应声而上,碎了口孟西,“还不是这个人先找的事。撞着人了,连个对不起都不说。张口就骂,骂的还这么难听,可不往死里打他。”   “所以啊,咱们做人还是要讲点良心的。撞着人了,自己不对,道个歉。明明自己不对,脾气还那么冲。你以为你自己是天王老子,其实也就是一堆臭鱼烂虾。早晚碰见硬茬,得挨一顿。大家伙说对不对?”   周围人有的跟着托,点点头,“做人是不能太横。”   也有人不满,面露关心,“那也不能打成这个样子?打的多重啊?大兄弟,还能站起来不?”   孟西抱着自己的头,半响都没敢松开,嘴里喃喃,“孟、孟宁.....”   —— ——   孟宁上午上班上到一半,门口值班室有人通知她道,门口有人等她。   出门一看,竟然是牛丽芳。   牛丽芳这次没带牛玉,拎着手边的纸袋子,站在厂门口,一见孟宁,便笑起来,“宁宁,来妈妈这儿。”   “妈。”   孟宁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牛丽芳抱了抱孟宁,言语都是歉意,“你妹妹生病了,妈妈下午就要走了。走之前,妈妈想来再看看你。”   目前的三个孩子,牛丽芳最愧疚的是孟宁,最不期待、也最不喜欢的是冬冬。   孟宁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您要好好照顾自己。”   “暧。”牛丽芳挽着孟宁,“找个地方坐一坐吧,妈妈有些话想跟你说。”   “好。”   —— ——   孟宁把牛丽芳带到国营饭店,九十点钟,饭店也没什么人。   牛丽芳挨着孟宁坐,把手上的纸袋子放在桌面上,“本来以为你会很忙,怕来不及带你去买衣服。提前给你买好了。你记得穿。”   “我还给你两盒百雀羚的雪花膏,你记得用。”   “好,谢谢妈。”   牛丽芳摸着孟宁的头发,嗔道,“跟妈还这么客气。平日里给你钱,你总也不愿意收。现在你爸不在了,妈也很担心你。”   “冬冬年纪小,又会是个男孩。你平日里没必要把他打扮的那么好。衣服破了、小了,缝缝补补还能穿。你现在跟他不一样。你是大孩子了,穿要穿的板正靓丽些。衣柜里也要有两件拿得出手的衣服,别人才不会小看了你。”   “我知道了,妈妈。”   牛丽芳轻叹口气,知道孟宁疼冬冬,又有主意的很,怕也不会听她的。   “你姥姥那边我也说过了,也吵过了。他们那种话以后肯定不会再说了。再说,不用你吭声,妈就不愿他们的意。”   “宁宁,他们毕竟是妈妈的亲人,也是你的亲人。妈妈现在也就剩下你姥姥姥爷和你舅舅这几个亲人了。人都有私心,咱们可以装糊涂,不理不睬。但这些事情,不至于彻底不来不往。”   “我知道你一向不太喜欢他们,妈也不太想勉强你。可现在,你爸爸不在了,我又离得那么远。万一出个什么事,你总要有个能暂时下脚的地方。你也知道鸡蛋不能总放在一个筐子里,你说呢?”   孟宁笑渐渐收敛了,“我的鸡蛋不用放在别人筐子里,我自己就有许多筐子。妈,我只觉得有些想法,它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宁宁。”牛丽芳很担心,“你们都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   每次说到这个话题,牛丽芳总是这句话。   孟宁突然觉得没了兴趣,带着几分厌烦,恹恹地,“妈,话还是那就话,亲人亲人,他至少得先做个人,不能不讲良心。”   牛丽芳见孟宁小脸沉着,忙又改口,“好好好,妈妈不说了。妈妈一会儿就该走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说其他的。”   “宁宁,上次我见到的你那个对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牛丽芳斟酌问道,“我能见一见他吗?”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小可爱们,以后我们更新时间固定到凌晨零点~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爱你们~   感谢在2022-02-16 21:07:48~2022-02-17 03:0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念' 10瓶;叶萝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喜事   “他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孟宁细细地想了一下, “我想,他应该会是一个合格的爸爸。”   牛丽芳知道孟宁对孟成的心结,笑了下,柔声道, “那很好, 我们宁宁以后也会是个很合格的妈妈。”   “会是一个比妈妈要合格许多的妈妈。”   话到这, 牛丽芳鼻子涌上酸意,“妈妈,对不起你。”   孟宁摇摇头,对于那些年, 她一个人边照顾冬冬边上学,还要时刻提心吊胆孟成突如其来的撒酒疯。   那段日子,真的是暗无天日。   她说不出没关系。   “都过去了。”   孟宁将手绢递给牛丽芳, 弯弯唇角, 很郑重道, “妈妈, 我准备结婚了。”   “!”   —— ——   牛丽芳拿手绢擦泪的手顿了下,“是他吗?”   “嗯。”   牛丽芳怀着孩子, 孟宁暂时没有想告诉她,韩竟也带着孩子的想法。   怕刺激到她。   牛丽芳斟酌道,“他好像比你大些?”   “比我是大了几岁。”   牛丽芳一顿, “婚姻不是件小事。妈妈也是个婚姻的失败者,我和你爸的事你也清楚。你还年轻, 有些事不用太着急。”   “我知道的, 妈妈。但我, 已经决定了。”   牛丽芳知道孟宁是个有主意的, 她也不想破坏两人之间难得地温馨安静氛围。   牛丽芳沉默了一会儿, “妈妈尊重你的意见。”   “谢谢妈。”   “他是做什么的?”   “当兵的。”   牛丽芳笑,“那很好。你会随军吗?”   “目前没想法。我和冬冬都还要上学。”   “那他们家有几口人?我需要去拜访一下吗?”   韩竟家确实有些复杂。   “不用了。妈妈,等下次你回来吧。”   牛丽芳也觉匆忙,更不觉孟宁像个马上结婚的性子,想着只是动了些想法,还有时间。   “好吧,那下次吧。”   牛丽芳话音一顿,旧话重提,“那,我今天方便见一见他吗?”   孟宁自己都没去过韩竞家,“妈妈,他们家在乡下。”   “乡下?”牛丽芳看了下饭店挂着的表,“那时间是有些来不及。”   她下午两点的车就要走。   孟宁善解人意,“妈妈,下次吧。”   牛丽芳遗憾,“只能下次了。”   —— ——   牛丽芳走后的第二天上午,韩竟拎着东西再次上门。   孟宁开门,都惊了,“你怎么来了?”   “信回来了。”韩竟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怀里的信交给孟宁,“你看看。”   孟宁将他请进院子里坐着,自己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带着“批准”二字的结婚关系申请书。   “我们要拿这个去办结婚证吗?”   “嗯。”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办?”   “都可以。”韩竟看向孟宁,“办结婚证之前,我想先拜访一下你母亲。”   “.......”   孟宁“扑哧”笑出声,“那你还真是不赶巧,我妈昨天刚走。”   韩竟意外,随即歉意,“是我来晚了。”   “没关系。反正我妈也不怎么管我。”孟宁眉眼弯弯,带着两分调笑,“韩同志,我成年了。所以,我可以为我自己的事情负责。”   “嗯。”   韩竟目光带笑,成年的那年,离他已经很远了。   —— ——   孟宁半趴在院子上晾衣服的绳子上,上面正晒着厚厚被子,秋日阳光散在她脸颊上,暖洋洋的日光照的她眯了眼。   孟宁像只餍足的小猫,懒洋洋晒着日光,“韩同志,我看今天天气不错。要不,我们去结个婚吧?”   韩竟怔了下,端到嘴边的茶杯都忘了喝,目光沉沉,看向孟宁,“你确定?”   孟宁性子在某方面跟何波很像,都是认准不回头那种。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结婚申请不都打了吗?那天结婚不一样?再说,刚好今天你我都有时间,天气还这么好。”   “那走吧。”   韩竟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目光看向孟宁,眼神复杂,而后,大步向前走去。   —— ——   “这就完了?”   领完结婚证,孟宁还觉不可思议,“结婚证就是这么薄薄的一张纸啊?”   “嗯。”   韩竟目光看向孟宁,再也不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姑娘了,而是他自己的女人。   “你是想在我们村办婚礼?还是在市里办?”   孟宁还在研究手上的那张纸,闻言想了想,笑道,“还是不办了吧。其实,我们家也没几个要请的人。我朋友他们,我们到时候请着来家里吃顿饭,通知一声就可以了。”   “至于,我那几个姑姑伯伯的,到时候我们去他们家坐坐好了。”   孟宁对孟家的人没几个喜欢的,不想收他们的礼,更不想请他们来家吃饭。   她其实对婚姻其实没有很多的期待。   “你们那边需要办吗?如果需要,我可以配合。”   “不用。”   韩竟淡淡收回目光,“那我什么时候来接你?”   “周六吧。刚好冬冬放双休。”   “好。”   ————   孟宁当天晚上接冬冬回家的时候,告诉冬冬这个消息,“姐姐跟你韩哥哥结婚了。”   冬冬仰着小脸,呆愣片刻,而后问,“那我以后是不是要喊他姐夫了?”   “对。”   孟宁蹲着,与冬冬目光直视,柔声道,“我们以后要在一起生活了。”   “在一起生活?”   “对。”孟宁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地温柔,“你将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外甥女,姐姐也会有一个女儿。我们会从两个人的家庭变成四个人的家庭。”   “四个人的家庭?”   “对的。”孟宁鼓励着他,“冬冬要不要跟姐姐试一试呢?”   冬冬认真地想了会儿,“姐姐想试吗?”   “有点想暧。”孟宁笑着看向冬冬,“冬冬想要陪着姐姐吗?”   冬冬狠狠地点了点头,“要!我要陪着姐姐,也要保护着姐姐!”   孟宁心里暖极了,揉了揉冬冬头发,“乖。”   —— ——   晚上,冬冬早早入睡。   孟宁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老榕树下,抱膝静静待了会儿。   她想,原来结婚是这样。   —— ——   次日下午,孟宁请何波陈平等人来家里做客。   陈平跟陈志兴来得早,手里拎了几份从国营饭店打包好的饭菜。   孟宁下厨炒了几个菜,饭菜刚上桌,何波拎着副食店买的烧鸡姗姗而来。   “怎么来这么晚?”   “有点事情。”何波笑了下,随手脱了外套,反搭在椅子上。   孟宁端着最后一个甜汤上桌,朝他身后看了看,“欣欣呢?”   “她,”何波笑意淡了些许,没扫兴,只道,“有事。”   —— ——   陈平敲着筷子道,“你们两可真有意思,一个晚到,一个不来。难得聚一次,还这么扫兴。”   何波玩得开,也不扭捏,拿起桌子上的小酒杯连干三杯,杯杯皆空,笑,“陈老板,现在不扫兴了?”   陈平喜欢何波这个爽快劲,笑倒在陈志兴怀里,“勉勉强强吧。”   何波酒量大,三杯下肚,仍稳坐如钟。   —— ——   孟宁起身,满上众人酒杯。   而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陈平惊讶,“宁宁,你今天也要喝了?”   因为冬冬年纪小,身边离不了人照顾。   孟宁在饭茬,几乎没怎么喝过酒。   “嗯。”   孟宁微抿一口,脸颊染上微红,眉眼弯弯,“今天,我有喜事要宣布。”   何波陪孟宁走了一个,放下杯子,手臂搭在椅子背,另一只手握着筷子,随意敲了下酒杯,发出清脆一声,漫不经心猜测,“什么喜事?冬冬考了一百分?还是你们老师感天动地,终于恩准你提前毕业了?”   “都不是。”   孟宁酒量一般,喝酒还是何波教出来的。   她笑,语气云淡风轻,却恍如一颗惊雷,炸响在屋子里。   “我结婚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还有一更,白天更吧~   要收拾东西,假期结束了~   感谢在2022-02-17 03:07:39~2022-02-17 23:4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大列巴   “你说什么?”   何波手上转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黑着一张脸,脸色极为难看。   陈平也意外极了,拉过孟宁的手,把她拉过身, “宁宁, 你开什么玩笑呢。”   “我没开玩笑。真结婚了。”孟宁笑, “昨天刚领的结婚证。”   何波手握拳又松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是谁?”   “嗯?”   “那个男人是谁?”何波几乎要压不住心里的暴虐,“是哪个王八羔子拐着你去结婚的?”   孟宁:“.......”   —— ——   “是我提议去结婚的。”孟宁似不觉得自己扔了一个惊雷, 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我真觉得挺好的,也真想结婚了。”   “我妈之前曾说过, 结婚就是一个瞬间的主意。我有了这个瞬间, 也有了这个人, 自然也想着结婚。”   陈平好半天才接受这个事实, “那个人是谁啊?你同学还是那个什么康警官?”   “都不是。”孟宁笑,“先吃饭吧, 过两天给你们介绍认识。”   —— ——   饭过一半,大家都还没从孟宁结婚这个雷里走出来。   饭席上难得安静许多,不见往日的欢声笑语。   尤其是何波, 更是一杯一杯地往肚子灌酒。   饶是陈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陈平挡了下何波倒酒的动作, 开玩笑道, “何老板, 你在这么喝, 我都怀疑你喜欢宁宁, 求而不得了。”   何波醉意不深,面上挂着一如既往,不甚经意地笑,三两分的吊儿郎当,“她倒想得美。”   —— ——   陈平知道两人没这心思,她也跟陈志兴说过她们两人。   陈志兴跟她想的一样,只要是一个人有这心思,两人早就成了。   —— ——   “那也不能喝了。”陈平夺过他面前的酒瓶,“别以为欣欣不在这,没人能管住你。”   “少跟我提她。”何波压抑的心底怒气,借着由头,一触即发,“我跟她早就分手了。”   “!”   “怎么分了?”   何波烦躁,一脚踢翻脚边矮脚凳子,“还能因为什么,不都是因为何夫人!”   ——   陈平惊了,跟陈志兴对视一眼,慢半拍把酒又给何波放了回去。   “难怪你今儿心情这么不好。喝吧喝吧,没有过不去的坎。喝醉了,我让陈志兴背你回去。”   陈志兴:“.......”   —— ——   饭席又回归短暂安静,陈平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筷子轻敲着碗碟,她道,“今儿怎么着也算宁宁的大喜日子,咱们唱个歌庆祝一下吧。志兴,你那个口笛带着没?”   “带了。”陈志兴捧场,“你想唱什么?”   “《茉莉花》吧!”   —— ——   陈志兴口琴吹的挺好,悠扬曲子缓缓流向空中,飘荡在屋子里。   陈平捏着自己长上衣衣角,不伦不类行了礼,然后绕着孟宁唱起来。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陈平踮着脚,绕着孟宁座位,一会儿侧头,一会儿又眨眼搞怪,“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它......”   孟宁被她逗笑,捧着小酒杯,又抿了口,微醺的脸颊,染上红晕。   陈平绕孟宁转了会儿,又跑去陈志兴身边,像个蝴蝶似的,飞来飞去,不知停歇。   —— ——   孟宁只觉好笑,抿着杯酒。   何波拎着酒壶,搁到孟宁面前,随手捞了把椅子,坐在孟宁面前,给自己和孟宁满上。   “真结婚了?”   孟宁点头,发黄灯光晕在她粉色脸颊上,无奈笑道,“结了。”   怎么没人信呢?   何波点点头,端起手里酒杯一饮而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孟宁撑着下巴,想,“他啊,和我们很不一样。像西游记里的唐僧,正直呆板。”   她跟何波严格意义上都不算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或迫于生活,或迫于生存,游走绳索,提心吊胆。   —— ——   “那挺好。”何波又喝了一杯,继续给自己满上,“最后一个问题。”   孟宁笑,抿了口,“问呗。”   “你喜欢他吗?”   孟宁笑起来,笑出浅浅酒窝,像孩子般耍赖起来,“这个不算。”   “怎么不算?”何波也笑,饮了一杯酒,扔了个花生米在自己嘴里,嘎嘣嘎嘣咬碎,“都说了让我问。”   “那你喜欢欣欣吗?”   —— ——   何波没有说话。   孟宁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个,看向欢歌跳舞的陈平两人,笑了,“我们结婚为的是生活,他们结婚为的才是结婚。”   —— ——   何波低头笑了下,半响,胸腔都发出笑声。   这是他跟孟宁说过的话。   —— ——   他把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孟宁自然想随他走一个。   何波伸手盖在她酒杯上,“别喝了,你酒量不行。”   孟宁其实已经有点酒劲儿上头,美目一瞪。   何波忙改口,笑哄她,“晚上不照顾冬冬了?”   孟宁神经还是绷着一根名叫冬冬的弦,闻言,脑子转的很慢,想了想,乖乖点点头,“嗯。不喝了。照顾冬冬。”   —— ——   何波忍住抬眼看她,转过眼,拎着酒瓶往嘴里倒了小半瓶。   孟宁双手交叠在桌子上,看着他们闹腾,渐渐有点困意。   陈平唱到嗓子都哑了,还觉得不尽兴,眼睛扫过屋里剩下的人。   孟宁五音不全,听她唱歌像是折寿。   陈平下场,筷子敲在何波桌面,发出木头沉闷“咚”的一声,“何老板,今儿不给我们唱个吗?”   —— ——   何波像是喝开了,眼里似有两分迷离,狐狸般狭长的眼睛,缓慢眯起,扫了眼屋子里的人,目光落在孟宁身上一瞬,又移开,定格在陈志兴手里的口琴。   他打了个响指,“我给你们吹个曲子吧。”   “行啊。”陈平捧场,“吹什么?”   “《孤勇者》”   —— ——   喧杂带着力量的曲子流向空气中,惊响屋子里沉闷的酒意。   ‘都是勇敢的   你额头的伤口你的不同   都不必隐藏   你破旧的玩偶你的面具你的自我’【1】   何波起身,半倚靠在屋内柱台,就着昏暗发黄的灯光,含笑看向几分醉意乖巧安坐的孟宁,嘴边曲子缓缓流出。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2】   —— ——   曲向高处,复又低落。   孟宁醉意上头,慢慢合眼。   何波垂眸,轻笑,缓缓吹落那被反复跳过的一句。   —— ——   ‘爱你和我那么像   缺口都一样’【3】   —— ——   一曲结束,陈平呱唧呱唧鼓着掌。   “真好听,这歌叫什么者来着?我怎么没听过?哪个电影上的歌?”   何波转着笛子,“记不清,早年走南串北听过的。”   “有个歌词吗?你吹的挺好的,我想想看歌词,你有记下来吗?”   何波笑的寡淡,“忘了。”   —— ——   陈平鼓完掌,孟宁醉的眼都睁不开了。   她被陈平推醒,桃花眼似水朦胧,“平、平平?”   陈平无奈,“你醉了。”   孟宁酒意上头,半个身子娇娇软软倒在陈平身上,“困。”   何波把笛子反手扔给陈志兴,抄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他笑,“我先回了。陈老板娘你把她扶床上休息一下。”   陈平应下,“那咱们今天就到这吧,散吧。”   “散吧。”   —— ——   何波拎起自己外套,搭在自己胳膊上,踏着夜色,走的头也不回。   夜色苍茫,秋风肆虐,吹破肌肤,冰凉入骨。   暗巷很黑,他逆着风,没有光亮,似走不到头。   —— ——   周五下午,孟宁接过冬冬回家,家大门口遇见大姑孟菊。   孟宁笑道,“大姑。”   冬冬乖巧:“大姑。”   孟菊笑着应道,拎着小半筐蔬菜,“你大姐前两天回来看我,送了点蔬菜,我想着给你们姐两送点。”   伸手不打笑脸人。   孟宁把人迎进屋子,“姑,你坐,我去给你倒水。”   —— ——   滚烫茶水缓慢倒入瓷杯,蕴含出层层白雾。   孟菊问了问孟宁最近情况,又说了几句孟成,转而把话引到正题上。   “你三伯父前段时间被人打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孟宁没接话,也没应声。   孟菊叹口气,“也不知道是哪儿个黑心肝的东西。你三伯现在这个样子,家里又没个能顶事的,工作又让人作没了。咱也不能不管他们啊。马上都入冬了。”   孟宁手捧着茶杯,闻言笑了下,连声附和,“大姑你说的是。可现在我爸也走了,我们孤儿寡姐自己过冬都困难。想帮一把都没办法。”   孟菊本就是当说客的,“你们家也困难,但也比你三伯父家好一点。你三伯父家可还有三个孩子,都是个半大小子,吃起饭来都吓人。没个工作,怎么能生存下去?”   —— ——   为工作来的。   孟宁轻叹气,真的是树大招风,财多人惦记。   来的还真巧,要是明天来,自己就走了。   —— ——   孟菊劝着,“宁宁,你现在还上着学,国家月月发着钱和粮票。但你三伯父他们家现在是一点钱都没有了。生病花的钱还是我们几个给兑出来,马上都该入冬了。他们家里要是没点煤炭,没粮食,冬天怎么能过得下去?”   孟宁刚刚不接话,现在就更不可能接话了。   他们是亲兄弟姐妹,他们亲归亲,跟她可没半毛钱关系。   “所以,我和你大伯父他们商量了下,想让你吃点亏帮帮你三伯父他们,好歹让他们先过了这个寒冬。”   孟宁似笑非笑,“姑,你们想让我怎么帮?”   掏钱还是让工作?   孟菊连连叹气,“我这也不好意思,可你三伯父现在这个情况是真没办法了。我们想着,你们要是能过得下去了,先把你爸留下的工作让给你三伯父或者你凯哥,让他们先干两个月。挣点钱,好歹把这个年过去了。”   “等开春了,我让你姑父帮忙盯着,给你三伯父在安排一个临时工什么的。工作也就给你还回来了。咱都是一家人,这明眼看着你三伯过不下去了,咱能不帮帮他们吗?打断骨头,这都还连着筋。”   —— ——   哦豁。   还真是为了工作。   —— ——   孟宁道,“大姑,我爸生前对我三伯父怎么样,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三伯父在我爸死之后做出的事情,我不相信你一点儿耳闻都没听到。拿钱酒闹,打骂骚扰。这样的人别说他没工作被人打,他就是喝醉掉井里,我都不会给他拿钱。”   “宁宁!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孟菊不满意,“你三伯父是混蛋,你能跟他一样混吗?你能就这样看着他们饿死?这话传出去了,你名声还要不要了?你以后还相不相看婆家了?”   孟菊苦口婆心,“他就是个畜生,他跟你没关系。可他毕竟是你爸的亲兄弟。他跟你没关系,他还能跟你爸没关系吗?你现在帮他,不也是帮你爸吗?你不能让你爸在地底下都不安心。你爸有多重他们哥几个的情谊,你不知道吗?”   孟宁轻轻抿了口水,而后放下茶杯,“姑,您是非要我算算我爸这么多年怎么帮我三伯父的吗?”   “我三伯父的自行车原本是我爸的,刚买没两月,我三伯父说着借着用用。一借现在都没还。孟凯的临时工工作是我爸垫的钱给他找的人。更别提,周六日,拖家带口,顿顿来家吃饭,酒菜从不知道带。我们家多少酒都是被我三伯父败坏的。”   “每年清明过年,给爷奶扫墓,刀头肉和酒菜,哪次不是我们家备着的?姑,有时候,我都好奇,我爷爷奶奶是不是只生我爸一个人?怎么老人生前的时候,都忙不知道孝顺。这老人死了之后,连买块刀头肉的钱都不舍得掏?合着,两老人生前是只生我我爸一个人?”   “孟宁!”孟菊气的站起来,“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爸妈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你这话听着我多心寒。”   孟宁也起身,“姑,你先别激动。我话还没说完呢。”   —— ——   “我爸自行车既然是借给我三伯父,我爸不在了,我这个做闺女自然是要收回来的。还有孟凯的临时工工作,我爸替他垫的钱钱找的人,这钱可不能因为我爸不在了就不要了。”   孟菊气的手直哆嗦,“你,你三伯父本来就过不下去了。你这丫头,不帮衬点也就算了,还想着落井下石。我们老孟家没你这么狼心狗肺的性子。为了这么点钱,连你三伯父一家人命都不顾了!”   “姑,这话就不对了。我爸生前借出去的钱,我们姐弟两凭什么不要回来?姑,你要是觉得这点钱不算什么,那您要不先替我三伯父垫出来。反正,你们都是一家人,你们孟家都是宅心仁厚的主,亲如一个人。谁吃点亏,谁先掏出来,也不算什么。”   “孟宁!你就是这么跟你姑说话的?你还有没有点礼貌?”   “姑,这就是我的礼貌!”孟宁一点虚与委蛇的念头都没有,“劳烦您回去通知我三伯父一声,让他们准备好钱和车子,我明天要去把我们家自行车和钱收回来。”   —— ——   这些钱,孟宁一直都知道。   本来想着是孟成生前赚的钱,他们又都是亲兄弟。   孟成生前都没打算要回来,孟宁一开始也没打算要。   可她现在发现了,这些人是治不改的。   永远都不知道收手。   与其这样,倒不如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 ——   次日清晨,周六。   昨晚,孟宁带着冬冬一起收拾衣服,告诉他,要暂时搬到一个新的地方去住。   冬冬年纪小,好奇战胜未知,激动地一夜都没睡好,脑子一直在想新的房子会是什么样的?   会不会比自己家的房子还大?   自己的单独的小屋子会被姐夫装扮成什么样?   ——   这天刚蒙蒙一亮,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听着隔壁阿姐开门的声音,冬冬也跟着爬了起来。   穿上衣服,推看门。   孟宁正在院子里洗漱,漱去口中牙刷泡沫,惊了,“怎么起这么早?”   “姐,”冬冬小跑过来,脸红扑扑的,突然来了一句,“我有点激动。”   孟宁有点好笑,“激动什么?”   “我不知道跟姐夫在一起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冬冬小手托着下巴,似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我该为我们变成四个人的家庭做些什么努力?”   孟宁揉揉他小脑袋上的呆毛,“你不是给你小外甥女准备礼物了吗?”   “可她会喜欢吗?”   “用心的礼物都值得被喜欢。”   孟宁特意穿上那天跟韩竟一起买的碎花细布做成的小薄夹袄,里面衬一件贴身秋衣,夹袄领子上围着一层兔毛,映得她小脸白皙透亮,白里透红。   —— ——   早上,孟宁拿出自己做的大列巴面包,切成一片一片。   她下厨简单煎了几个鸡蛋和肉片,盛到盘子里,撒上孜然和些微辣椒面。   冬冬拿着两片面包,自己夹着东西,“姐姐,你做的面包比百货大楼卖的还好吃。”   孟宁替冬冬泡了杯麦乳精,放在冬冬手边,“慢点吃,别烫着了。”   冬冬跟小鸡啄米似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吃地头也不抬,胃口极好,“好吃,姐姐做的好吃。”   孟宁笑着摇摇头。   —— ——   恰在此时,大门被人“咚咚”敲响。   孟宁看了眼清晨天色,心道,韩竟来的倒是早。   她走过去,开了大门,弯了眉眼,“怎么来这么早?”   一抬眼,发现门口站的却是何波。   孟宁很意外,失笑,“怎么是你?”   何波脸色臭臭,“你以为是谁?”   作者有话说:   本章【1】【2】【3】均引用陈奕迅先生唱的《孤勇者》~   我在写第一章的时候,便有小可爱问我宁宁是不是穿来的。   不是。何波可以看做是的。   但是,金手指并没有很大。   都是很平凡,也很不平凡的小人物。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2-17 23:48:45~2022-02-18 17: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董小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新婚丈夫   “我, ”孟宁想了下对韩竟的称呼,又笑起来,“当然是以为我那个还没到的新婚丈夫了。”   还新婚丈夫?   何波嗤笑不语。   “你这么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给你送财神。”何波没好气道,“本财神爷都到你家门口, 你就这个态度。”   孟宁轻笑, 伸手请他进去, “何财神驾到,有失远迎,切勿怪罪。”   何波鼻子朝天,轻哼一声, 大步走了进去。   也不知道今儿是谁惹着这位爷了。孟宁腹议。   —— ——   孟宁轻叹口气,刚准备关门,转身看见不远处, 抱着晨晨的韩竟。   站如松, 昂首挺胸, 俊秀挺拔。   以后可以让韩竟教教冬冬站姿, 板板正正,多精神。   ——   孟宁心里划过想法, 面上不显,轻盈地踏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下去,笑吟吟, “怎么来这么早?吃饭了吗?”   “吃过了。”   孟宁微垫脚,弯弯眉眼, 看向晨晨, “晨晨早上好, 还记得, ”   孟宁卡了一下壳, 想了下,当人后妈还是要循序渐进。   “还记得阿yi......”   “妈妈。”   晨晨看向孟宁,小手喊完又捂着嘴巴,奶声奶气道,“爸爸让喊的。”   孟宁意外,侧头看向韩竟,后者一脸坦然。   —— ——   “那,妈妈抱抱你,可以吗?”   晨晨看向韩竟,韩竟点头,她慢腾腾伸出自己小短胳膊,朝向孟宁。   孟宁稳稳接过,像说悄悄话般,称赞她,“哇,晨晨今天很漂亮。”   晨晨像害羞般躲在孟宁怀里,眼神却看向韩竟,似有些生疏不适应。   “晨晨吃过早饭了吗?”孟宁低头问怀里小小的人儿,抱起来很轻,“要不要尝尝阿,嗯,妈妈做的早饭?”   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孟宁心想。   可能还是不大适应。   孟宁踏上台阶,轻声细语跟晨晨交流,“早餐是妈妈自己做的面包哦,晨晨想不想跟你小舅舅一起吃点。”   晨晨闻着孟宁身上淡淡香气,点点小脑袋,奶声奶气,“要。”   小奶音,软软的,还挺可爱。   —— ——   孟宁抱这晨晨踏进院子,院子里冬冬跟何波正坐在一起,两人头对头,吃着东西。   “冬冬,”孟宁轻声唤他,“晨晨来了。”   冬冬懂礼貌,拿手巾擦擦嘴,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来,仰着小脸,看向韩竟,童声清澈嘹亮,“姐夫好。”   韩竟这次有准备,从兜里拿了小红布袋子递给冬冬,“你好。”   冬冬没收,看了眼孟宁。   得到孟宁点头,冬冬才收下。   “谢谢姐夫。”   当着韩竟面,冬冬没有打开,但心里却稍微松了口气。   姐夫送自己东西,这应该是喜欢自己的意思吧?   —— ——   “小宁,这谁?不介绍一下?”何波拿着吃了半截的面包懒懒地起身,目光直直看向韩竟,唇角弯弯,但眉眼不见一丝笑意。   “我爱人,韩竟。”孟宁看向韩竟,引着他往前走了两步,笑着介绍,“那是我朋友何波。你上次见的也是他。”   何波咬了口面包,插话,“这么说,我跟韩同志之前见过?”   “见过一次。你来送柚子那天,我送你出去,刚好遇见他过来。”   那天?   何波咬牙:“那还真是不巧。”   那天,他怎么就走早了呢?   —— ——   明眼人都看出两人气场有些不合。   孟宁抱着晨晨坐下,不以为意。   韩竟跟何波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两个人可能无法成为很好的朋友,但两个人都足够成熟,也足够智慧。   孟宁并不担心他们相处不来。   再相处不来,至少明面上也都不会吵起来或者动手。   —— ——   何波走了两步,一手握着面包,一手伸出去,皮笑肉不笑,“韩同志,幸会。”   韩竟眼神锐利,扫过何波。而后,干脆利落地伸出手与他相握,“你好。”   两人四目相对,一触即分。   ——   何波收回手,啃着口面包,“韩同志,看着年岁不小?”   看着怎么着也得有个二十四五了。   “二十七。”   何波:“!”   —— ——   他原本只是想刺韩竟一句面老。   没想到,他年纪已经这么大。   孟宁疯了吗?找个这么老的男人。   ——   何波走南闯北,可比孟宁陈平这样的年轻姑娘见识多了。   几乎在瞬间,他便回首,指着晨晨,咬牙切齿,问着韩竟,“那是你亲闺女?”   “嗯。”   —— ——   何波的火气一下都上来了,手掌瞬间握成拳头,一拳砸向了韩竟。   “你他妈是个人吗?骗人小姑娘!”   韩竟在何波握拳那瞬间,便卸了身上的劲儿,任他一拳打在脸上。   娶孟宁这件事,他确实理亏。   —— ——   “啊!”   孟宁怀里的晨晨突然发出尖叫,挣扎着下地,“啊!爸爸!”   孟宁也吓了一跳,把晨晨放下地,喊着冬冬看着她。   —— ——   她走上前,一把拉开何波,还觉莫名其妙,“不是,你干嘛?”   何波怒气冲冲,甩开她的手,吼她,“他都结过婚,有过孩子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孟宁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你吼什么吼?”   “知道你还嫁?”何波吼的声音更大,态度极冲,“孟宁,你就这么着急嫁吗?你是嫁不出去了还是不嫁人就会死?你是瞎了吗?”   吼完的瞬间,何波就后悔了。   孟宁嘴唇抿着,小脸不见一丝笑意,“你现在脾气有点冲,我不跟你说。”   —— ——   何波烦躁的甩了下肩膀上搭着的外套,往大门方向走了几步,又拐回来。   韩竟错步,挡在孟宁面前。   何波气短,隔着韩竟,“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孟宁真的一点都不想搭理何波,但当着韩竟面,她还是强撑出一丝笑意,语气一如既往柔和,“我知道。怪我,没有跟你说清楚我爱人的情况。”   “不是。我不是。”何波说半天,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   何波别别扭扭拐回来,又烦躁不堪的离去。   —— ——   等何波出了大门,孟宁心里突然涌上一丝疲惫。   她知道何波是在为自己鸣不平。   他没有很多的恶意。   孟宁站在何波立场上,可以想出千千万万的理由。   可是,何波有没有为自己想过。   发了一场脾气,很爽。   然后呢?   自己该怎么跟韩竟解释?   韩竟跟晨晨又该怎么看她?   一场婚姻,是两个人。   而两好才能各一好。   她的婚姻刚刚开始,而韩竟现在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 ——   这些话不能单独说吗?   孟宁是真的把何波当成娘家人,也愿意花时间一点一点跟他解释。   可这些不满、偏见,一定要当着韩竟的面发泄出来吗?   孟宁尚且知道,在韩竟面前,替何波留面子。   只能说,何波今天情绪确实非常不对。   —— ——   孟宁自娱自乐想,还好是在自己家,没有什么婆婆和小姑,波及面不广。   不然,婆婆告诉公公,小姑变本加厉告诉叔伯。   这刚开始过日子就给全家心里留了根刺。   往后,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 ——   还好还好,现在只有韩竟和晨晨。   —— ——   孟宁一点一点调节着自己情绪,咽下所有的负面情绪,慢慢舒出一口气,看着抱起晨晨的韩竟。   “对不起。”她歉意笑,“我朋友情绪有些失控。你脸上的伤碍事吗?我帮你涂点药吧。对不起啊。”   “不用涂药。”   孟宁殷勤,“我还是给你拿毛巾敷一下吧?”   “不用,”韩竟单手扣着她手腕,认真看向他,“我有话要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白天还有一更,估计还是下午六点,但尽量早更~   感谢在2022-02-18 17:59:35~2022-02-19 02:0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越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拜访   他一脸正色, 孟宁只以为他要秋后算账。   “对不起,今天确实是我的不对,是我没有跟我朋友说清楚我们的事情。”   任谁平白无故被打一顿,心里都会有些气。   孟宁理解, 也诚恳道歉。   “不是这个。”   —— ——   韩竟扣着她手腕, 还没说什么。   冬冬便已一脸着急, 小炮弹似的冲上来,紧紧抱着孟宁被韩竟扣着手的小臂。   韩竟挑眉,看了眼冬冬,神色未明, 却松了扣着孟宁手腕的手掌。   孟宁却掌心上游,反握着了韩竟因常年训练而布满老茧的手,粗糙有力。   韩竟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情绪。   孟宁没看他, 轻轻揉了揉冬冬发顶, 笑道, “我们说事情呢。姐夫不会跟姐姐动手的, 就像冬冬不欺负女孩子一样,姐夫也不会欺负姐姐的。”   冬冬抱着孟宁胳膊, 仰着小脸看她,“真的吗?”   “嗯。”韩竟突然开口,眼里像是染了丝笑意, “不欺负你姐。”   孟宁掌心莫名出汗,脸上渐渐染上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红晕, 依旧温声细语问冬冬, “面包吃完了吗?”   冬冬小脑袋摇了摇, “还没有。”   “那现在乖乖去吃完, 好不好?”   冬冬看了眼孟宁, 又悄悄看了眼韩竟,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着的手,点点头,露出白白的牙,“好。”   —— ——   孟宁轻声跟冬冬说着话,韩竟单手也把晨晨放了下来。   “自己去找个板凳坐。”   “别,我去给她搬一个。”   这么小的孩子,哪儿能搬得动板凳。   孟宁微微蜷了蜷手指,轻轻挣脱了下,“她搬不了。”   韩竟没松手,视线穿过她脸颊侧边淡淡红晕,看向不远处的凳子,“她搬得动。”   孟宁:“.......”   —— ——   也不知道韩竟是怎么养的晨晨,反正晨晨是听话极了。   她迈着两条小短腿,两个小胳膊抱着凳子在胸前,吭哧吭哧地走回来,一步一晃,看着孟宁提心吊胆的。   晨晨板凳放在韩竟旁边,乖乖坐了上去。   孟宁蹲下来,看着晨晨眼睛,温声问她,“晨晨刚刚不是说要吃妈妈做的面包吗?那跟妈妈一起去桌子上吃,好不好?”   晨晨看着孟宁,听孟宁轻声细语哄她。她红着眼眶,一直没敢掉下来的泪,“啪嗒啪嗒”地掉着。   “妈妈,你别欺负爸爸。不,不打爸爸。”   孟宁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   这大抵是重组家庭避免不了的问题。   孩子都敏感极了。   —— ——   韩竟松了她手,大手盖在晨晨脸上,指腹擦去晨晨脸上的泪,严声解释,“哭什么,不许哭。你妈没有欺负我。”   晨晨真的听话极了,眼泪慢慢憋了回去,小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看着招人心疼。   —— ——   孟宁轻轻把晨晨抱了起来,带着她坐到了饭桌上,把晨晨放在自己腿上,拿起一片面包,慢慢撕下一个角,“晨晨,今天是因为妈妈没有跟妈妈的朋友解释清楚,所以妈妈朋友才会动手打了爸爸。是妈妈做得不对,妈妈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了。晨晨,可以原谅妈妈吗?”   晨晨拽着孟宁胸前的衣服,小脑袋转着,还是不太理解孟宁话里的意思,只是强调,“不可以打爸爸的。”   她被姐姐打过,很疼的。   “不打。”孟宁失笑,低头亲了亲晨晨的小脑门,语气柔柔,“晨晨,要不要吃点果酱?”   晨晨依偎在孟宁怀里,慢慢松了紧绷的身体,小小的身体贴在孟宁怀里。   她闻着孟宁身上淡淡的香气,好闻的不得了。   原来被妈妈亲是这个感觉。   晨晨像只第一次偷腥成功的小猫,眼睛弯起,像个小月牙,奶音小小的,“要。”   孟宁揽着她,弯弯唇角,“那妈妈帮你弄,好吗?”   晨晨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走,大眼睛里闪着都是好奇,“好。”   —— ——   韩竟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母女两。   恬静柔和,温柔美好。   他想,日子可不就是这样过的么。   —— ——   孟宁哄好晨晨,将她跟冬冬一起并肩放好,嘱咐冬冬照看好晨晨,便又走回韩竟身前,“你刚刚,是想跟我说什么?”   韩竟伸手捻起她发上不知何时落的叶子,握在手里,“不急,你先吃饭。”   孟宁愣了下,而后又笑,“好。”   她其实也没想好跟韩竟说些什么。   既然他现在想轻轻放下,那就以后再说吧。   —— ——   “你吃饭了吗?”孟宁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笑,“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点?”   “好。”   韩竟静看她一瞬,微微颔首。   他跟着孟宁坐到了饭桌上,坐在孟宁旁边。   孟宁给他拿面包,他接过,咬了一口。   “好吃吗?”   韩竟眉头轻皱的那一刻,便又强行舒展开。   这么甜?   但孟宁微仰着小脸,明媚的桃花眼俏俏地看着他,眼里似闪着求认同的小女孩姿态,复又问道,“怎么样?”   韩竟三两口塞进嘴里,胡噜咽下,“可以”   “.......”   孟宁端着杯子喝了口水,掩盖自己刚才惊讶。   倒,倒是,第一次见这样吃面包的。   —— ——   看韩竟刚才架势,孟宁估着韩竟胃口,怕他吃不饱,又给他递了两片面包。   韩竟:“........”   两片薄薄面包拿到手上,韩竟想起早上吃的三个大馍,估摸了一下,胃里还有地方。   就是太甜了。   想着是孟宁亲手做的,他胡噜几口吃下,捏了捏喉咙。   有点噎。   —— ——   孟宁:“.......”   原来韩竟跟冬冬一样,都喜欢吃甜甜的东西。   她做面包的时候,顾忌着冬冬口味,特意做甜了几分。   韩竟现在看着,倒吃的也开心。   只是,孟宁有些为难地看向桌子上狼藉,轻叹口气。   她本来想着早上饭,刚起,她胃口一般。   所以煎的鸡蛋和肉不多,何波来一趟,吃的也差不多了。   但看着韩竟这架势,孟宁有些发愁,也不知道剩下的面包够不够他吃的。   —— ——   孟宁拿起装面包的袋子,长条面包经过一早上,也没剩几个。   她又从里面掏出了两片,递给韩竟。   韩竟摆手,“不用。”   “不用客气。”孟宁塞到韩竟手里,眉眼弯弯,热情极了,“厨房里还有一包没有拆开的。”   “........”   韩竟感觉自己这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甜的玩意,他盯着手里的两片薄面包,微微皱眉。   也不知道孟宁以后蒸馍的时候,会不会也是放这么多糖。   他刚想胡噜胡噜地塞进嘴里,便听一道娇俏声音响在耳边。   “要不要再加点果酱?”   孟宁推了推面前果酱到韩竟手边,“这是我自己做的草莓酱,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韩竟:“........”   —— ——   “不用,”韩竟三两口咽下手上的面包,一手握着孟宁试图伸向面包袋的手腕,一手轻捏了捏自己喉咙。   太干了。   “嗯?”孟宁侧头看他,猜测问道,“你不吃了吗?”   “嗯。”   韩竟松了手,孟宁收回自己手腕,捧着个裹满果酱的面包小口地啃着。   孟宁早起,胃口一向不是很好,夹着果酱吃了一片面包,半杯牛奶下肚,也就饱了。   胃口跟猫似的,韩竟想。   —— ——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孟宁看了下堂屋的挂钟,时间也才刚到九点。   她微微抿嘴,“我,一会儿可能还出去一趟。”   韩竟看向她,“有事?”   “嗯。”   孟宁没想到韩竟来这么早,她本来还打算去孟西家一趟,钱能不能要回来再一说,至少把自己家的自行车推回来。   “需要多长时间?”   孟宁估计了下,“可能要一个多小时。”   韩竟眉头微蹙,“去哪儿?”   “我三伯父家。”孟宁想了想,还是解释了句,“我三伯父之前在我爸还在的时候,把我爸的自行车借走了,就没还回来。还有我爸之前给他儿子找工作垫付的钱,我想去一趟,能要回多少是多少。”   “我跟你一起去。”   孟宁之前确实动过想用韩竟对付孟西的念头。   但今天显然不是个很合适的时机。   她莞尔,“不用了,你在家看着两个孩子吧。我自己能搞定。”   “我跟你一起去。”韩竟目光扫过院子里坐着的两个小孩,“他们一个六岁,一个三岁,都是能下地跑的孩子,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村里孩子都是能下地就撒欢跑着玩,也没见有哪个大人把他们栓到裤腰带上,时时看着,走哪儿带哪儿。   尤其,冬冬还是个男孩。   孟宁还真有点不放心,小声辩驳,“那他们加起来还不到十岁呢。都这么小,没个人在家看着,我能不担心吗?”   “那你也不可能看着他们一辈子。”韩竟很认真的看着孟宁,“你应该试着学会放手。孟宁,我真不认为他们在家有什么是不安全的。”   “不安全的因素很多呀。”孟宁掰着手指,一条一条算着,“你看,家里有电吧,万一他们碰着电怎么办?厨房有茶瓶吧,万一他们烫着怎么办?还有这屋子里的桌椅板凳,角角落落,万一碰着或者嗑着了,都是个大事。”   “那你要去告诉他们。”韩竟按着孟宁竖起来的手指,“我们不能把他们养的那么娇贵。他们都是很懂事的孩子,可不能因为他们懂事,就把他们拴在我们身边。在他们可以独立的范围,我们要允许他们独立。”   孟宁抿嘴不语。   其实,在她心里,冬冬已经够独立的了。   可以一个人穿衣服,可以一个人吃饭,也可以一个人洗澡,还能帮她搭把手做做家务。   这还不够独立吗?   —— ——   韩竟松了她的手,把两孩子叫到一起。   他看着冬冬,“我和你姐姐要出去一会儿。你能不能一个人在家照顾好晨晨?”   冬冬第一次被姐夫这样的人安排任务,自然不想着让他小瞧,挺着小胸膛,“我能。”   韩竟揉了揉他头发,“记着不准碰电,不准摸茶瓶,不能...”   “姐夫,我知道,”冬冬抢答,“不能碰火,不能陌给生人开门,也不能随便到有水的地方去。这些,老师都教过的”   韩竟满意点头,看向孟宁。   孟宁别过眼,微微噘嘴,还是不放心。   韩竟失笑,又把晨晨叫到身边,“我平日里教你的,你记着了吗?”   “记着的,爸爸。”   韩竟补了一句,“那我再加一句,在家听你小舅舅的话。”   晨晨乖极了,奶声奶气,“我记着了。”   冬冬挺着腰背,更觉责任重大,小脸也严肃起来,像是自己受了一个多么重大的任务,“姐姐,姐夫,你们放心走吧。我一定看好小妹妹。”   孟宁:“........”   小叛徒。   —— ——   她轻点了下冬冬小脑袋,没好气道,“那是你小外甥女。”   冬冬脑袋顺着孟宁点的方向倒,从善如流点点头,语气里压抑不住的小兴奋和小激动,“我一定会看好小外甥女的。姐姐,你们快走吧。”   孟宁:“.......”   —— ——   直到,韩竟载着孟宁到了锅炉厂家属院门口。   孟宁还在凝眉,“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还没告诉冬冬,不能玩水。家里水缸我还没盖上,万一他们玩水湿了衣服,换都没办法换。会感冒的。”   这样的话,韩竟一路上不知道听了多少。   从花盆有泥到水缸有水,孟宁是把家里能想的东西都想一遍。   韩竟锁了车子,拉起孟宁手腕,把人往家属院里面带,“在几单元几楼?”   孟宁:“...三单元二楼。”   —— ——   韩竟听着孟宁指路,直门直路找到孟西家。   “咚咚咚”   三声门响,江平起身来开门,一见到孟宁,脸瞬间耷拉下来,“你来干嘛?你还嫌害我们家不够惨啊?”   韩竟上前半步,挡在孟宁面前,巨大的身影逼迫江平后退一步,目光锋利。   江平撑着门板,气势短了短,“你,你是谁?”   “我是孟宁的爱人,韩竟。”韩竟伸手支了下门板,“刚结婚,来家里拜访一下三伯父。三伯父在家吗?”   江平不动脑子,也知道孟平是来者不善。   “不在!”   江平站直,侧开一步,反手便想关门。   韩竟早有预料,手高支着门板,客气有礼,“还是让我们进去拜访一下吧。”   江平:“.......”   —— ——   江平僵着一张脸,开了门。   孟宁微微抿嘴笑了,跟在韩竟后面进了屋子。   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躲在别人的后面。   而不是,一直撑在冬冬前面。   —— ——   韩竟视线扫过屋子里或站或坐的众人,微微蹙眉。   “宁宁,这些都是谁?”   作者有话说:   离开家了,不能熬夜了。   晚上应该不更了,明天加更吧~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2-19 02:04:50~2022-02-20 20:5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一 5瓶;14092789、小屁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杯子   孟宁从他身后站出去看, “这是我大姑、大伯父,床上躺着是我三伯父,刚刚那是我三伯娘。”   来的人还齐全。   韩竟跟着他挨个喊过,便拉个板凳, 让孟宁坐着。   孟宁大伯父孟广看着站在孟宁后面人高马大的韩竟, 惊讶问道, “宁宁,这是谁?”   “大伯父,这是韩竟。”孟宁对大伯父观感还可以,“我们刚结婚, 我带他来见见家里人。”   孟广是真惊着了,当着韩竟面,也只问道, “多大年纪, 是做什么的?”   韩竟沉稳应答, “二十七, 当兵的。”   这年头,当兵的男人也算抢手。   虽然年纪是有点大, 但长相还是端正的,而且她周身不怒自威的气势,压迫着孟广也问不出个什么。   “那, 那还挺好。”   —— ——   孟菊从昨天在孟宁家不欢而散后,今天见到孟宁也没个好脸色, 扭着身子, 看床上的孟西, 晾着孟宁, 不理不睬。   孟宁也不介意, 客客气气问候了屋子几位,便说明了来意,“我昨天跟我大姑聊天,说起三伯父之前借过我爸一辆自行车,还没还回来,我今天想着把它顺路推回去。”   一听这话,孟菊气的拍着床铺就站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孟宁今天是真的要过来推自行车。   “孟宁,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过来看看你三伯父!人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不能下床。你过来看你三伯父不带东西也就算了,还敢提自行车的事!你是非要把你三伯父一家往死路上逼啊!”   这话一路,江平瞬间抱着孟旋嚎哭起来,“我命苦啊,男人出门被那坏了良心的打了,这侄女转眼就上门抢东西了!我命苦啊!”   哭着哭着,江平又看向孟宁,眼里恶狠狠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小贱皮子,背地里写举报信,害的我们家连个糊口的工作都没有!这样良心被狗吃了的人,就该让雷劈死,让水淹死!”   除了孟宁,谁还会写着举报信!   一定是孟宁干的。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贱皮子。   江平在心里恨不得把孟宁千刀万剐,啖其肉,喝其血。   她辛苦这么多年攒的钱,几乎全都被孟宁夺走了。   现在还害得她男人下不来床。   这个扫把精,害人鬼。   —— ——   “孟宁,你说对不对?谁要写了那封举报信,害的你三伯父下不了床,出门就得被花盆砸死,走路她都得掉井盖淹死。”   孟广是个老实人,也算厚道,看不下去,“她三伯娘,没这么说话的。”   不管是不是孟宁做的,这都还是一家人,哪有这么恶毒的话。   江平性子本就泼辣,现下更是夹抢带刺地,“怎么没有这么说话!床上躺的那是她三伯父,这话怎么了?孟宁是他侄女,别说听我说这么狠的话,她一会儿还要跟着我说呢。非要咒死那些害人的祸害玩意。断人工作,那跟害人性命,有什么区别!孟宁,你说是不是!”   孟宁笑了下,按着韩竟手,微微对他摇了摇头,“是,三伯娘说得对。这断人工作跟害人性命是没什么区别。”   江平骂了一顿,气也顺了,看着孟宁,又嫌弃起来,“要我说,孟宁你看你也真的是,来了还空着手。知道是你来看你三伯父,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家里白吃白喝呢。真是一点礼貌都不懂!”   —— ——   “我这不是跟我三伯父还有您学的吗?”孟宁笑起来,转头跟韩竟笑起来,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言笑晏晏,“我给你说,我三伯父跟我三伯娘最有意思了。我爸在的时候,每周末都来我们家吃饭。不仅每次都空着手来,还每次都喊着我爸去买肉拿酒!关键是,每次都还来一大家子人。我们邻居都说,我们家怎么每次一到周末,都有乞丐带着一家来。还问我爸是不是认了拿的叫花子当亲戚,怎么只见舔着脸上门要的,不见给的。”   “孟宁,你说谁是叫花子!”江平指着孟宁,“腾”一下站起来,脸气的通红。   “三伯娘,你别气,不是我说的,都是我们家邻里邻居讲的。”孟宁气定神闲,继续跟韩竟讲,“还有呢,我爸去世,不是要摆灵三天吗?家里人来人走,都没好意思留家里吃饭。尤其是我爸生前好友徐盛叔叔,每天都是老早就来,饭点就走。只有我三伯父一家,在我爸走的那天,就带着一家人在我们家吃饭,一天三顿饭的吃,还得是顿顿好肉细面伺候着!”   “我三伯娘说的对,没带东西上门确实失礼。可那时候,我爸不在几天,我三伯父三伯娘上门,可不只是没带东西,而且还偷拿我爸走的人情钱。”   孟宁似想起什么般,又笑起来,微微摇头,“那时闹得可大了,家属院的人怕不是人尽皆知。说不定,我三伯父工作没了,也是因为这个。毕竟,谁也不是我爸,谁也不想隔壁住一个时时刻刻打着侄子侄女家产主意的狼心狗肺的家伙吧?”   “三伯娘有一句话说得对,要是有人良心让狗给吃了,那种人就该下雨天被雷劈死,走路掉井盖被水淹死!再好的工作,也都该被自己作死!这人啊,他得讲良心。这句话说的真好,还是三伯娘会说话。”   孟成生前重情虚伪,不想让别人说他发家后,忘了自己兄弟。   明里暗里,不知帮了多少孟西。   可最后,既没有得到孟西感激,也没有得到想要的名声。   这人啊,可真得讲良心。   ————   “孟宁!”   孟西躺都躺不下去了,半扶着床沿坐起来,喊一声孟宁名字,自己捂着伤口,喘起来,眼里全是狠毒的怨恨,拿起床头桌上的杯子摔在地上,“你,你给我,滚出去!滚!贱,贱.妮子!咳,咳咳!滚!”   孟菊毕竟是孟西大姐的,着急扶着他,“老三啊,你别生气,慢慢说,慢慢说。”   孟宁眼里闪过惊讶,孟西真被人打的下不了床了?   不是装的?   ——   孟西脾气本来就暴躁,现下看见孟宁更是气火攻心。   他被扶着半靠在床板上,拿起床头柜放着的水杯,狠狠地朝着孟宁方向摔去,“滚!死、似丫头片子,给,老子滚!滚!”   杯子里有水,还是个无盖的玻璃杯。   孟西拿起来扔的时候,水都顺着孟西胳膊洒到了床单上。   再加上,孟西生病,没什么力气,杯子并没有砸到孟宁那边,反倒是碎到了江平脚底。   江平惊呼,退后半步,随后张口骂起来,“家里就这一个喝水的杯子了,你摔什么摔!咱家日子还过不过了?!”   现在孟西也没工作,家里就靠着孟凯每月当临时工拿个十几二十几块钱。   一家五口人的吃喝拉撒都在这里面裹着,关键是,孟凯也到个结婚的年纪了。   江平日日愁的不能行。   —— ——   孟西之前就是个当家骂人的主,现下躺在床上几天,心里本就抑郁存着气。   而且他又是个极其要面子的,当着家里人,江平这么不给脸的吼他,他更是火爆起来。   “你妈的,我就摔了,怎么着!你给我过来!过来,老子打不死你!”孟西随手又扔了床上的一个瓷碗,“爱过过,不爱过给我滚回你娘家去。贱.人,我是给你脸了。”   孟西又伸手扫过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东西散在地上,发出此起彼伏的声音,大大小小的瓶子滚得满屋都是。   “都给老子滚!贱.人!等老子好了,老子打死你们!”   —— ——   江平要是搁在以前可能还害怕,现在孟西躺在床上下床都需要有人扶着。   她可上赶着伺候他,受他这个气呢!   反正,底下他那些亲姐姐亲哥哥都在,也不缺她这一个。   江平开了柜子门,像是要收拾东西般拿起衣服,“不过拉到,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孟菊等人忙拉着江平,劝着,“凯子他妈,你别跟老三生气。老三这是躺在床上动不了,他心里也憋着气呢。咱得理解他。”   孟广也骂孟西,“好端端你摔什么杯子。这杯子摔坏了,咱不得花钱买吗?凯子也大了,再过两年,戈子也该娶媳妇了,这事儿赶事儿的,你们还不该省着点吗?”   孟戈是孟西二儿子,小时候偷鸡摸狗,现在游手好闲,没个正事。   —— ——   孟西夫妻两被劝着不吭声,看着像是又要和好。   一个不诚心想走,一个外厉内荏。   孟宁看这都觉没意思。   一地的鸡毛,一场闹剧。   —— ——   她起身,开口道,仍是客客气气,“三伯父,三伯母,天也不早了,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们了。”   孟西仍是一幅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的神情,“滚!”   孟宁笑语盈盈,“等三伯父三伯母把我们家自行车和我爸替凯哥找工作垫付的钱给了,我们自然就走了。”   “你放屁,那自行车是你爸给我的!”孟西侧着身子,手撑着床,似要下床,吼着嗓子,“滚!咳咳,你,你给老子滚!”   孟菊皱眉,呵斥道,“孟宁,你三伯父都这样了,你还要什么要!好,我就是按着你说的,都是三伯父欠你们家的,那也没有逼着人现在要的!你这是要逼着他们去死啊!”   说着说着,竟然自己还拿起手帕擦起眼泪来。   ——   “你这丫头是不是非要逼死我们一家,你才高兴啊!”   江平气红了眼道,“自行车你爸在的时候,都说了给我们的,也没要回。孟凯是你爸的亲侄子,你爸花点钱给他找个工作,不行吗?哪有你们吃肉的,让我们喝个汤都不行!传出去问问,哪有这个道理?”   孟宁依旧温和,“三伯娘,我们吃肉,那是我爸自己挣得。你们没有帮过我们,还想着上前分一杯羹,未免太可笑了。”   “孟凯,他一不是我爸的儿子;二挣的钱,我们家一分没落手里。凭什么要我们家给他花这个钱?就算孟凯是我爸的侄子,那我爸侄子可多着呢,这要是一个一个的找上门,难不成我们还要一个一个安排?”   孟宁看向孟菊,“大姑,大伯父,您们都见多识广,有听过这样的道理吗?哪家的孩子工作是要当叔叔的既要出钱又要出力安排的?”   孟菊背过脸,不应声。   孟广讪讪,和着稀泥,“这,这确实是你三伯父欠你们家。但你三伯父现在也确实困难。宁宁,你缓缓,缓缓再提。”   —— ——   孟宁本来也没想着从这里拿出什么钱,孟西家可能还有点钱,但肯定不好出。   这些东西真的是家庭纠纷,没什么证据的东西。   孟宁此举,主要是为了推自行车回家;其次,也是让孟家其他人知道,孟西是欠着他们家东西。   她现在可以不要,但他们是欠着的。   —— ——   “先把自行车钥匙拿出来吧,”   一直没开口的韩竟开了口,向床边走了几步,眼睛看向床上躺着的孟西,气势逼人,“三伯父?”   孟宁跟在后面,补了句,“也是,三伯父现在这个样子也骑不了自行车。”   孟西看见人高马大的韩竟,他微微侧身,巨大的身影,居高临下的笼罩着他。   他脑子里突然想起那天下午,被带着头巾遮面的高大男人打的站都站不其来的场景,浑身都像是疼了起来。   “你,你别过来!”   —— ——   韩竟眼里闪过一抹深思,孟西是真被人打怕了。   也太巧了。   —— ——   韩竟站直,身挺硬拔,眉眼锋利,通身带着压人的气力,走在屋子里,衬的屋子格外狭□□仄。   他往左走了两步,看向孟广,似在征求意见般,客气极了,“大伯父,您说呢?”   孟家人身高都不是很高。   孟广站在韩竟旁边,矮了一头多,跟个小孩子一样。   他下意识往旁边撤了半步,“这,这说的也有道理。老三啊,你现在确实也骑不了自行车,还不如还给宁宁他们。等你好了,能骑的时候再去借。”   孟宁带着韩竟来,明显是来者不善。   他又不可能真的上去跟韩竟打。   韩竟要想强行推走,他也拦不住。   再说了,明知道是借的东西,哪儿能真占为己有。   他现在就是帮了孟西,那以后,传出去,自己这面子上也不好听。   而且,宁宁现在还上着大学呢,以后上完就是大学生了。   也没必要得罪她。   —— ——   “老三,你就把钥匙拿出来吧。”孟广苦口婆心,“人都上家门来要了,还回去吧。”   孟西捶着床,声嘶力竭地吼着,“那,那是老子的东西!是,咳,是孟成,咳咳,给老子的!”   韩竟神色淡淡,又走回床前,“三伯父,有什么证据吗?”   孟西一见韩竟走回来,就往床里艰难移着,“你别过来!”   孟菊没做亏心事,也不怕韩竟,站起来,挡在孟西面前,推了把韩竟,“孟宁家的,你这是干什么?”   韩竟纹丝不动,仍是客客气气,“大姑,三伯父借了我们东西,我们要回来有什么不对吗?”   韩竟毕竟不是孟家人,孟菊也不可能跟训斥孟宁一眼,指着骂,“这,”   确实没什么不对的。   韩竟又问,“三伯父说是我老丈人给他的,不是借的,我想问问三伯父有没有什么证据?这有什么不对吗?”   韩竟不疾不徐,孟菊也没法跟他吵。   而且,孟家人都是好面的主。   —— ——   孟菊又坐回床边,看着孟西问,“自行车到底是老四给你的还是你借的。要是给你的,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要是你借的,你就赶紧还回去!”   孟西哽着脖子,“那就是老四给我的。”   “那你有什么证据!他为啥给你自行车?有没有谁看见了?有啥证据?你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自行车的事,孟成都没好意思提过,孟西自然装着迷糊,不问也不说。   后来,没多久,孟成又有了辆自行车。   这个车,两个人就再也没提过了。   现在,孟西哪有什么证据证明给自己的。   —— ——   孟西不吭声,翻来覆去也就是一句,老四给我的。   孟菊气的拍了他一下。   当着外人的面,孟菊说话也硬气,“老三,自行车钥匙拿出来!就是你亲兄弟老四东西,那也是人家的东西。是人家的东西,咱们都不能白拿!”   “你拿了人家东西,人家带着客上门来要。回头这话要在传了出去,凯子还说不说亲了!别人该怎么看你们!这自行车没有,咱们就不骑!别因为这个,短了自己的志气,让别人瞧不起咱!”   孟菊是长姐,一手拉扯大几个弟兄。   爹娘不在了,逢年过节都是去孟菊家过。   孟菊发话,孟西低头没辩驳。   —— ——   “钥匙拿出来!”   孟菊端着一张脸,手伸到孟西眼前,“老三,拿出来。”   孟西火撒完了,也没气了,脸上显出两分病态的白,“姐。”   “拿出来。姐还在呢,你弟兄走了,侄子闺女不管你。”孟菊白了孟宁一眼,话说的漂亮,“姐还在呢,姐管你。”   —— ——   哦豁。   孟宁想,真是距离产生美。   孟西没粘到孟菊家,孟菊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一家子的吃喝拉散都赖在你身上。   凭什么?   就因为你过得比他们好?   还是因为所谓的骨肉相连的亲兄弟,活该被他们吸血。   —— ——   孟西磨磨蹭蹭把钥匙掏出来,递到孟菊手上。   孟菊眼风都不带看的,起身,拍在孟宁桌子面,“拿着走吧!”   孟宁拿起带着些许铁锈的钥匙,看着躺在床上的孟西。   心想,也许是因为人性本惰。   依照孟西的条件,努力攒钱,几辆自行车都买的起。   如果不是沉迷喝酒打牌,好吃懒做,一心依附在别人身上。   哪有这么多人欠他的。   —— ——   孟宁拿起钥匙,放在兜里,刚准备喊韩竟走。   韩竟却淡淡开口,“那现在可以说说孟凯工作的事了。”   孟宁:“......”   这人比他还狠。   —— ——   不待孟西等人反应,韩竟依旧站着,看向孟菊,“大姑,我老丈人给孟凯找工作垫付了钱。这钱,他们不该给我们吗?”   孟菊皱着眉头,“你三伯父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这要是给钱,也得等他能起来了,挣钱了才能还给你们!”   “那可以先把工作还给我们。”韩竟看着孟宁,“孟凯工作几个月了?”   孟宁也记不清,估摸着,“快一年了。”   “这相当于我老丈人花钱给孟凯找了个工作。孟凯一分钱没出,还白拿了我们一年的工资。”韩竟问孟宁,“要不,我们吃点亏那一年的工资不要了,让孟凯把工作还回来吧?”   那工作的每天也是孟凯在做,晨晚点卯,都是孟凯去的。   工资孟凯拿着,也不算亏心。   韩竟比她想的还要精明。   孟宁笑起来,眉眼弯弯,“可以。”   —— ——   “你们敢!”江平像发了疯似的,冲过来,推了孟宁一把,“你敢动我儿子工作,你试试!”   自行车给他们就给了,她也不会骑。   孟西也不给她学,每天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拿出去显摆。   可工作不行,那是她儿子的命!   孟西已经靠不住了,孟凯可不能再没有工作了。   她还指着这个给他儿子说个媳妇呢!   —— ——   韩竟眼疾手快,托了把孟宁的后背,把人扯到自己后面,屈着手肘,挡着江平,“三伯娘,那你把我老丈人垫付的钱还回来。”   “没有钱了!那还有什么钱,钱都给你们了!”江平推不开韩竟,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们哪儿还有什么钱!钱都给你们拿走完了!”   不到三岁的孟旋吓坏了,抱着江平哭着喊,“妈,妈妈,你站起来。妈妈,妈妈,我害怕。”   江平抱着孟旋哭的昏天黑地,“我的儿啊,我们该怎么办啊!你姐姐要逼死我们娘两!我们还不如抱着一起跳楼,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说着,看着倒真要站起来抱着孩子跳楼般。   孟广忙把人拦着,好声劝慰道,“宁宁,你三伯父一定会还钱给你的。你缓缓,缓缓行吗?”   孟菊也擦起眼泪,“孟宁,你三伯父现在吃药都没钱!家里是真的拿不出钱了!你真要逼死他们一家吗?”   —— ——   韩竟牢牢护着孟宁,回头,低眸看了眼孟宁,似在等她的想法。   孟宁捏着手指思考了下,从韩竟背后走出来,“我现在可以不要这笔钱,但我有个条件。”   作者有话说:   补更结束啦!   小可爱们留言,我有看到~也有反思~   更新时间的话,那我就稳定到零点更新吧~   要是有事的话,那我以后直接挂请假条~(其实是有在评论区请假的,但可能被小可爱们的评论刷下去了~)   这样,所有的小可爱都可以看到啦~   再次感谢所有小可爱的支持~   鞠躬,感谢! 第32章 、条件   “什么条件?”   孟宁这话一出, 孟菊也不擦眼泪了,江平也不抱着孩子跳楼了。   都眼巴巴看着孟宁。   孟宁从包里掏出笔跟纸,“我要三伯父给我写一个担保,每个月给我五块钱, 给够两年。并且, 这两年内, 你们不许有任何打扰我,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孟菊在心里算了下,这钱算下来,两年都一百出去了。   有点贵。   可现在, 谁也给孟西拿不出这么一笔钱。   每个月五块钱看着很多,但一家人一起干,省一省, 还是能省出来的。   ————   江平也是知道这个, 抱着孩子, 也不哭了, 试图讲价,“不行, 这两年太多了。最多一年。”   孟宁收回手里的本子和笔,笑了下,“那我还是去厂里找凯哥吧。”   现在主动权在她手里, 孟宁是一点都不着急,也不虚他们。   “就是不知道一会儿厂里又会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来。”   江平瞬间抬头, 眼里蹦着恨意, “我写!我写还不行吗!你别去找我儿子!”   江平夺过本子, 按在桌子上, 还没动笔, 孟宁便抽回了本子。   “三伯娘,你别急,我想让我三伯父写。而且,”孟宁眼睛看过孟菊,露出笑,“我还需要大姑和大伯父在纸上落个指头印,当个担保人。”   孟广皱眉,后退半步,讪笑,“宁宁,你看你,都是亲戚的,这样都生分了。”   都是亲弟兄,他们私下见面比跟孟菊多多了。   孟广可比孟菊更清楚孟西的性子,他不想做这个担保。   万一,孟广还不上了,这钱可不得他自己出。   谁家里不是有一家人需要生活?   ————   在孟菊眼里,这几个都是她的听话好弟弟。   她从孟宁手里夺过本子,“这是我亲弟弟,打断骨头,我们都连着筋。担保有什么不敢担保的。”   握着本子到床上,孟菊递到孟西面前,“老三,给她写了。咱们不欠这种狼心狗肺人的钱。不知道亲,我看到时候,你要是过不下去,受婆家欺负了,谁给你撑腰!谁给你上门讨个公道!”   “日子是自己过出来,别人要是欺负了我,我还能跟个小孩子似的跑回来找大人不成?”孟宁失笑,只觉孟菊天真。   她这一路走来,没有受过人庇佑,也不期待别人庇佑。   “大姑,您放心吧。这日子,是自己选的,也是我自己过出来的。日后,我要是真被婆家人欺负了,也一定不回来您诉苦。也不劳烦您们帮我撑腰了。”   “最好是这样!”   孟菊冷哼一声,在孟西写好的本子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又把本子拍在孟广面前,“老大,你也签了它。以后,咱们跟孟宁就算是桥归桥,路归路,咱们就当没这个侄女!”   孟广:“……”   ————   爹娘走得早,大姐拉扯他们长大。   现在大姐发话了,孟广有些左右为难。   他手都在发抖,接过本子,还在挣扎,“大姐,你都签好了,我还用的着签吗?”   “签!”孟菊斩钉截铁,“咱们老孟家的人都有骨气,不欠外人的东西!”   孟广:“……”   ————   孟广拿着笔,在孟菊目光盯视下,颤颤巍巍签下来自己的名字。   孟菊在孟广落笔结束的瞬间,便把本子丢回孟宁怀里,像是拿了什么脏东西般,嫌弃极了。   “东西给你写好了,你们赶紧走。走走走,赶紧走。”   拿到想要的东西,孟宁挂念家里两孩子,自然也没想着久呆。   “那就祝三伯父早日康复。”   孟宁笑语盈盈,拉着韩竟准备离开,回家看家里两孩子。   ————   这边他们还没走出去,那边却听江平有意无意说了句。   “大姐,你说宁宁都结婚了。这冬冬再跟着她姐姐也不合适吧?毕竟是咱们老孟家的人,可不能跟着嫁到别人家去。”   孟宁把迈出去的脚缓缓收回来,看向江平,眼里再不见任何一丝笑意。   她寒着声,“三伯娘,我结婚了,冬冬要是不该跟着我,那也不可能跟着你们中任何一个人。我妈还在呢!就是去警察局找警察判,那也是判给我妈!”   “三伯母这是嫌自己家钱多了,上赶着到我们家抢孩子,跟我妈去警察局判孩子吗?合着是孟凯的工作干的太轻松了,还是您们见警察见了两次还没见够?”   江平知道现在自己得罪不起孟宁,赔笑道,“我也就这么一说。”   ————   可心里却转过心思,孟宁这个死丫头,可不是一般都看着冬冬。   孟成虽然早死了,但房子还留着一个大的。   嫁出去的闺女,哪配分家里的房子。   也就是说那做四合院都是冬冬一个人的!   那要是自己收养了冬冬,那自己三个儿子以后娶媳妇就有住的地方了。   江平心里划过想法,难怪孟宁这个小妮子抢着冬冬抚养权不放。   ————   孟宁小脸不见往日明媚,沉着一张脸,目光扫过屋里众人。   “大姑、大伯父、三伯父、三伯娘,我最后说一句,我们家房子现在我名下,跟冬冬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孟宁不顾屋里神色各异的众人,“你们要是想认为我不能带走冬冬。行,可以,你们现在就去找我妈和警察,你们自己去判你们的抚养权。”   孟宁太了解他们孟家人,干干净净地断着他们的念头,“但是房子跟钱,你们想都不要想。房子是我爸生前就过户好的,明明白白跟冬冬没有任何关系。钱就更没关系了,我自己的折子,我自己钱,跟所有人都没有关系。明白了吗?”   ————   孟宁像个炸毛的小狮子一样,龇牙咧嘴,像不安分的人展示自己凶狠一面。   韩竟站在一旁,眉眼染上两分笑意。   见惯了孟宁任何时候都乖巧温柔,说起话来都是绵里藏针,软里带硬。   倒是第一次见亮出锋利小爪子,凶巴巴的孟宁。   还挺.....   韩竟有些走神地想,却见孟宁气鼓着小脸,娇俏的桃花眼不见笑意与似水温柔,倒像个   偶然见过的小河豚。   还挺可爱。他想。   ————   “我们走吧。”   孟宁推开江平家大门,不顾后面众人反应,先一步踏了出来。   韩竟跟在后面,随她一起下了楼梯。   孟宁生气极了。   孟家人虚伪作假没关系;贪钱贪房子也没关系。   可他们不能把注意打到冬冬身上,这是孟宁绝对接受不了的事情。   ————   孟宁在前面走的头也不回,韩竟长腿一迈,不疾不徐,轻松撵上。   他伸手拽着孟宁纤细手腕,“先别走。”   孟宁出了门,小嘴一撅,尽显小女孩姿态,“干嘛?”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33章 、肉杂面条   韩竟失笑, “自行车不要了?”   孟宁抿嘴,又拐回来,把钥匙递给韩竟,“要!”   怎么可能不要!   她就是把它放家里供起来, 也不会便宜孟西等人。   韩竟接过钥匙, 眼里看向车棚, 扫过一众新旧不一的自行车,“知道是哪一辆吗?”   “靠墙的那辆灰色的。”孟宁看得仔细,说的肯定。   韩竟走进去,开锁, 还真一开就成。   “记性挺好。”   “那当然。”孟宁站在车棚外,视线注视在自行车的铃铛上,似有怀念, “那是我爸升职的第三个月, 签了一笔很划算的订单, 厂里奖励的自行车票。”   孟宁似想起什么, 笑了,“自行车票刚到手, 我爸就去供销社花钱找人给我妈买了辆自行车。之前,我们家过得挺一般的,我爸我妈都不会骑自行车。后来, 车子买到手了,我妈那时候也才刚学会骑。新车到手没两天, 铃铛就摔坏了。那是铃铛是后来新换上的。”   正午骄阳洒在脸上, 照的她睁不开眼, 她伸手撑在额头前, 挡了挡扰人的阳光。   她想, 她也曾有过很幸福,也很无虑的时光。   —— ——   韩竟推着车子出来,知道孟宁不会骑车子,和她打着商量,“我先骑着自行车把你载回去?”   “好。”   孟宁实在担心家里两个小朋友,也不跟韩竟客气,催促着他,“你先把我送回去。然后,你在过来骑那辆自行车。”   “嗯。”   —— ——   两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也不过九点刚出头。   回去的时候,都将近十一点多了,沿路两边都有了回家吃饭的人影。   孟宁侧坐在后座,伸手挡光,覆盖在眼前,闲着看街道两边的人儿。   ——   车子行过副食店,店门口三三两两聚着排队买些小菜,打牙祭的人。   孟宁无意瞥了一眼,发出小小的意外声,“咦。”   “怎么了?”   韩竟耳力惊人,“坐着不舒服吗?”   “没有。”孟宁又回头,看了眼副食店门口站着的一对青年男女,“我好像看见我堂弟了。”   “你堂弟?”   “嗯。我堂弟孟戈,就是我三伯父家的二儿子。”孟宁只觉奇怪,收回眼神还在蹙眉,“比我小半岁,很早就不上学了。只不过,我刚刚看他好像是有对象了。”   “正常。”   这个年纪的男孩上不上学找对象结婚,都很正常。   “是挺正常。”孟宁点头,“我是觉得,南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是个城。这城里的姑娘,有多少是傻的,非要嫁个孟戈。”   孟戈跟孟宁年岁相差不大,也算是一起长起来的。   孟宁对孟戈性子摸得太熟了。   孟戈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偷鸡摸狗,不务正事,学孟西学了个十成十。   —— ——   自行车拐过弯,走进弯曲小巷,小路两旁都是砖瓦堆积的座座房屋。   孟宁指着一处屋子,笑起来,“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家就住在这里,租的房子。那时候,我们家过得挺穷的。”   韩竟扫了眼红砖瓦房堆积而成的庭院,没吭声。   他想,孟宁是没过真正的穷日子。   砖瓦盖成的房子,风吹不动,雨淋不了,太阳也晒不着。   没睡过硬板子,估计也没见过头顶就是草扎成的房顶。   寒冬凛冽,大风一吹,屋顶随着风都被刮了出去。   踏着埋进小腿的雪,穿着草鞋,跑着去追草棚。   那才是真的穷。   —— ——   “后来,我爸升职了,我妈也有了工作。没多久,我们家就买了现在住的房子。”   自行车骑进小巷,孟宁看着近在咫尺的家门,又笑了。   “我爸去世之前,有一次宿醉染了风寒,逞强拖着不去医院。后来,越来越严重,整天咳嗽不断,低烧不停。去医院之前,他硬是把我从学校喊回来,带我去办了过户。”   “他那时候,表情很凝重,像是跟我做最后告别似的。”   “结果,等他去了医院,医生按着挂了三瓶水,当天就退烧了。”   —— ——   孟宁想起来,仍觉好笑。   孟成活着的时候,日日醉酒,劝也劝不住。   他整天嘴上喊着,别管我,喝出病了,我找个河跳下去,也不拖累你们。   可真到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却连进医院都不敢。   —— ——   到家大门,孟宁下了车,隔着大门,都能听见院子里两个小朋友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弯了弯眉眼,拿钥匙开了大门。   大门一开,院子里正玩跳房子的两个孩子也不玩了,都跑向大门。   冬冬年纪大些,跑的快,一下子抱着孟宁的大腿,“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呀?”   “去跟你姐夫办了点事情。”   韩竟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晨晨像个小尾巴似的追在韩竟身后,“爸爸”“爸爸”地喊个不停。   韩竟把自行车扎进屋子里,单手拎起晨晨抛了抛,又把她放在地上,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我要再出去一下,你在家里乖乖听你妈的话,知道吗?”   晨晨被抛上去玩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小脸红扑扑的,“我乖。”   韩竟满意,“去找你妈吧。”   孟宁:“......”   —— ——   孟宁弯腰把小小的晨晨抱在怀里,目送韩竟出门。   “晨晨,中午想吃什么?”   看着到中午的点了,再赶着回去,也得吃完饭再走。   晨晨埋在孟宁怀里,小小地出声,“馒头。”   孟宁:“.......”   晨晨这几天跟着韩竟一起啃馒头,软乎乎发甜头的细面馒头,吃起来也不拉嗓子,是她吃过仅次于桃酥最好吃的东西了。   当然,刚刚早上吃过的面包才是最好吃的。   —— ——   馒头?   这有点难办。   孟宁家就她跟冬冬,两人都不是很喜欢吃馒头,家里也没怎么蒸过馒头。   “en,”孟宁想了下,跟着晨晨打着商量,“晨晨,家里现在没有馒头。妈妈中午给你做肉杂面条,好吗?”   “肉!”   晨晨听到肉,眼里就开始布灵布灵闪着光,小手下意识放到嘴里,带着奶音,憨态可掬,“肉肉好次!”   孟宁笑起来,把晨晨的小手从嘴里拿出来,拿手绢给她擦了擦,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不可以把手指放到嘴里,会生病病的。”   晨晨呆萌着眼睛看向孟宁,眼里闪着疑问。   孟宁轻捂着自己的小腹,佯装很疼的样子,“肚肚会疼。”   晨晨有模学样,也捂着自己的小肚子,“肚肚疼。”   “对。”孟宁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亲昵地亲了亲她脸颊,“所以,晨晨不可以把手指放嘴里,记住了吗?”   晨晨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记住没。   —— ——   孟宁把晨晨放到地上,又把躲在屋檐下喝水的冬冬喊过来。   “冬冬,你帮姐姐看着晨晨,好不好?姐姐出去买点肉。”   “买肉!”冬冬眼睛也亮起来,“姐姐,我们中午吃什么?”   孟宁给晨晨倒了杯水,吹了吹,把晨晨放到腿间站着,慢慢地举着杯子喂她喝水。   冬冬小手搓搓,咽着口水,“姐姐,咱们今天是要吃卤猪蹄吗?还是要吃糖醋排骨?姐姐,你蒸米饭了吗?”   “都不吃。”孟宁给晨晨擦了擦嘴角,又好气又好笑,“我们中午吃肉杂面条。”   冬冬也不失落,依旧很高兴,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太好了,姐姐做的肉杂面条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孟宁揉了揉他小短头发,还有些扎手,“那你帮姐姐看好晨晨。”   “嗯嗯!”冬冬挺着自己的小腰背,很小爷们道,“姐姐你去吧,一切有我。”   孟宁笑起来,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看着晨晨,别让她把手指头放嘴里。也别让她吃不干净的东西。”   “我知道了。”   冬冬毕竟跟晨晨差的年岁不大,两个人玩到一起,说不定,纠正纠正就给晨晨纠正过来了。   “你们就在院子里玩就好,不准爬上爬下,不准碰火和电。”   “知道了。”   冬冬拉着晨晨小手,两人一起跑到树荫下,又去跳房子。   隔着不远,孟宁还听见冬冬跟晨晨吐槽,“我姐姐是不是很唠叨?”   孟宁:“.......”   臭小子,欠打。   —— ——   肉铺在巷口不远的地方,孟宁走路两三分钟都能到。   刚到正午,排队的人零散几个,不是很多。   肉铺老板四五十岁,人胖胖的,一脸凶相,像是别人欠他多少钱似的。   孟宁搬过来几年,买肉次数多了,跟他相处熟稔些,但仍没见他笑过几次。   “又来买肉?”   孟宁眼里看过肉铺上的肉块,“要瘦一点的。”   卖肉的“啧”一声,“别人都是赶着要肥肉,你倒好,非要瘦肉。要多少?还是老规矩,半斤?”   买肉买的少了,他也不给切。   孟宁一般是买半斤左右,中午吃一顿面条,晚上再吃一顿炒肉菜。   家里就她跟冬冬,两个人吃面条,也就一碗的量,真吃不了多少。   “半斤吧。”   孟宁估了下韩竟的饭量,估计这半斤肉,也就一顿的量。   —— ——   等孟宁拎着面条和肉回家的时候,韩竟还没回来。   孟宁也没等他,又盯着两个孩子擦了擦汗,喝了喝水,便系着围裙进厨房了。   肉杂面条做之前,要先把肉炒好。   孟宁和冬冬都喜欢吃辣,无辣不欢的那种,   顾着晨晨口味,孟宁没敢放这么多辣椒,只拿了一个小干辣椒。   火开开,油下锅,小干辣椒切成三瓣,下锅翻炒,沁出辣味。   再把切成丝状的肉倒入锅里,翻炒,倒入酱油,炒至肉的变了颜色,肉混着辣椒的香味飘出厨房。   —— ——   两个孩子也不玩了,排排坐在厨房门口。   晨晨咽咽口水,想推门被冬冬按着手,“不能推门。姐姐在做饭,不能让她分心。我们要乖,我姐姐和你爸爸才会高兴。”   韩竟不在,晨晨还是有些拘谨。   她点点头,收回自己小手,眼睛巴巴看着大门,“我乖。”   比自己小的小朋友听自己的话,对冬冬来说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   他学着孟宁的摸自己的样子,也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你最乖了!走,我给你拿糖吃。”   “好!”   —— ——   两个小孩手牵手一起从台阶上下来,脚刚落到院子里的地上,家大门就被人推开。   晨晨瞬间回头,看见韩竟那瞬间,便放开了冬冬小手,像个小蝴蝶似的飞过去,绕着韩竟,“爸爸,爸爸。”   韩竟拎着手里的纸包,搁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闻着厨房飘过来的香气,抬眼看了眼厨房,“你妈在厨房做饭?”   晨晨绕着韩竟小腿跑,眼里闪着高兴神采,“肉!肉!”   冬冬站在院子里,似有些无所适从,抿了抿嘴角,看向晨晨,带这些说不出来的不高兴,也有些小显摆,“笨,是肉杂面条。我姐姐做的肉杂面条最好吃了。”   —— ——   厨房里,孟宁添了水,看着手里的面条有点为难。   平日里,她跟冬冬一起吃面条,也就二两左右。   有时候,冬冬饿得很了,那也就二两多一点。   但不知道,韩竟的胃口怎么样。   孟宁买面条的时候,买的有点多。   六两还多一点,她感觉应该是吃不完。   但以防万一,还是多下点。   —— ——   面条盛出锅,孟宁先给晨晨和冬冬备的都是个小碗,晨晨的盛了一半,冬冬盛满。   孟宁不像冬冬那样喜欢吃面吃肉,她吃面条喜欢吃稀一点。   尤其是辣辣肉汤里泡着几片蔬菜的汤,稀稀的一碗面条,吃下去,饱也不撑。   胃里很舒服。   他们三盛完,锅里还一大锅面条。   孟宁蹲下去,扒拉扒拉橱柜,翻出家里几乎没用过的海碗,给韩竟盛了满满当当的一大碗。   而此时,锅里只剩下稀稀的锅底汤了。   —— ——   “吃饭了。”   孟宁脱了围裙,开了厨房门,喊两个孩子去洗手。   冬冬黏在孟宁身边,看着孟宁弯腰给晨往上折袖子,也把自己小胳膊伸到孟宁眼前,“姐姐,我也要折袖子。”   孟宁笑着给他也往上折了折袖子,细声细语跟他商量,“冬冬是个大孩子了,能不能帮姐姐带晨晨去洗洗手呢?”   冬冬抿抿小嘴,没有一开始这么高兴。   但也没拒绝孟宁,“好。我带她去洗手。”   孟宁蹙眉,很敏锐地感知到冬冬情绪不太对。   怎么回事?   她打定主意,一会儿要单独问问冬冬。   —— ——   “要把饭端出来吗?”韩竟手上沾着未干的水珠,随手撒了撒。   孟宁回神,弯弯眉眼,眨着眼睛,娇俏道,“好,那麻烦韩同志了。”   想帮着搭把手的男人,一定不能拒绝他。   韩竟轻颔首,“去坐着。”   —— ——   孟宁坐在板凳上,含笑看着两个孩子洗手,擦手。   冬冬还会教晨晨抹蛤蜊油。   “过来吃饭了。”   孟宁轻招手,把两个孩子喊到身边,“快坐好,我们要吃饭了。”   冬冬黏在孟宁坐到孟宁身边,晨晨以为是在玩,跟着冬冬,坐到冬冬的一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晨晨离孟宁有些距离,冬冬感到了安心,脸色也没刚刚那么差了。   冬冬抱着一会儿孟宁胳膊,也觉得没意思,又松开孟宁,转过身,跟晨晨又并着头,小声说些什么。   —— ——   孟宁被晾到一边,轻摇头,只觉得好笑。   面前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孟宁微抬眼,韩竟施施然入座。   也不看她,而是看向两个孩子,“去端饭。”   孟宁:“?”   两个孩子似都有些怕韩竟,拉着手,一起从板凳上站起来,跑向厨房。   孟宁看了眼自己面前满满的一碗,一看就知道,韩竟把自己跟冬冬的拿混了。   那厨房里剩的都是半半碗碗的,两个孩子应该都能端回来吧?   孟宁些微不安地看向厨房门口,而相对而坐的韩竟则是一脸坦然,随手把桌子上的纸包连同兜里的大红色的小布袋子一起推给她。   “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吾日两省吾身:零点更否?   六千够否?   哈哈哈,都够了~   再次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第34章 、烧饼   “路上买的烧饼。”   孟宁打开, 硬硬的,冒着热气,四块烧饼,端端正正放着, 还带着余温。   孟宁:“.......”   大中午吃个烧饼, 倒还挺能顶饱。   “…也挺好, ”孟宁忍着嘴角抽搐的欲望,又把纸给包了上去,“我们还可以留着晚上吃。”   ————   “这又是什么?”孟宁结果那个大红色的小布袋子,像个小香包样式。   韩竟不答, 示意她看。   孟宁松开布袋子外面的抽绳,里面露出一张张卷在一起的大团结。   “?”   孟宁心有所感,系上抽绳, 言笑晏晏, “给我的?”   “嗯。”   孟宁轻快地在布袋子上打个蝴蝶结, 握在手里, “韩同志,你给自己留的有私房钱吗?”   韩竟颔首, 很坦率,“留的有几块。”   “够吗?”孟宁握着红布袋子,试探着问了句, “需不需要再给你留点?”   “够,”韩竟起身, 帮着晨晨把碗放到桌子上, “我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在部队吃住都有管, 在家吃饭也不怎么出去。这些够了。”   ————   孟宁其实也就客气一下, 主要是想摸清韩竟想法。   两个孩子都端饭上桌了, 他们两个都默契的结束了话题。   “那你有花钱的地方记得找我。”   韩竟轻颔首。   ————   吃饭的时候,孟宁给冬冬换了一下碗,又把晨晨面前那碗换到了自己面前。   韩竟蹙眉,孟宁笑吟吟,“没客气,我真吃不了这么多。你以后就知道了。”   毕竟算是刚在一起生活第一天,韩竟皱着眉头,虽不认同,但也没多说。   孟宁吃的少,但吃的很慢。   ————   等她那一碗面条慢慢吃完的时候,韩竟已经把面前那一海碗面条连汤带面,全吃下肚。   孟宁:“……”   看来面条真下少了。   孟宁拆了烧饼,试着递了一个韩竟,“我下面条下少了,要不,你在吃个垫垫?”   韩竟也不客气,接过烧饼,大口啃了两口。   部队训练量大,吃的也多。   久而久之,韩竟胃口也训练出来了。   ————   孟宁中午做饭舍得放肉,也舍得用油。   面条下的是细面,半斤肉一点没浪费,全炒了出来。   辣椒呛着油,炒出味鲜微辣的肉,咸淡正适宜的肉汤,下着细粮面条。   入口不涩不苦,香软有弹性,劲道肉味绽放舌蕾。   别说韩竟没吃够,就连小晨晨都把孟宁盛的半碗面条吃完了。   ————   晨晨捧着小碗,巴巴看着孟宁,“妈妈,还要次。”   孟宁摸了摸她的小肚子,已经圆滚滚了,“不能吃了哦。晨晨小肚肚已经说吃饱了,妈妈晚上给你做更好吃的,好不好?”   “更好吃的?”   孟宁点点头,从兜里给拿出了一块水果糖,剥开,放在晨晨嘴里,哄着她道,“做比糖糖和面条还要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晨晨感觉到舌尖上的甜滋滋的味道,眼睛弯弯,“好!”   ————   一家人吃过饭,韩竟自觉承担刷完收拾的活计。   孟宁自然不会跟他抢,带着俩孩子去洗了洗小手和脸,又拿着早出打包好的行李,放在院子里。   等韩竟刷完碗,推着自行车出去。   孟宁左边牵着晨晨,右边牵着冬冬,迈出家门,锁了院子。   真的是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她想。   ————   芙蓉村离南市骑自行车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孟宁抱着晨晨坐在后座,好奇的观看沿途风景。   进入村子,自行车的轮胎压过地面,许多小孩跑出来,带着新奇和好玩,追着自行车跑,边跑边喊。   “有自行车!”   “韩二叔买自行车了!”   “韩晓晨她爸买自行车了!”   ————   孟宁没见过这种场面,猛的吓了一跳,一手紧紧抱着晨晨,一手死死拽着韩竟衣角。   韩竟像是察觉到孟宁的不安,提了点速度,甩开孩子们一些距离,安抚她,“他们没什么恶意。”   “我知道。”孟宁缓缓松了手,韩竟衣角已经被她拽出几道褶皱,“我就是,有点不太适应。”   不远处是个小土丘,韩竟加着速,冲了上去。   “不习惯的话,以后我们可以不住在这里。”   孟宁抿嘴,小手慢慢又握上韩竟衣角,乖乖巧巧,“嗯。”   ————   看样子,韩竟对他那个家留念是真的不多。   孟宁心里划过想法,为什么呢?   因为他后妈?   可他不是还有亲大哥和大妹吗?   就算大妹嫁出去了,那也有大哥一家人照应着。   怎么感觉过的无所归似的。   ————   自行车停在韩家大门,韩家大门大开着,门口站的有几个穿的板正的中年妇人。   一见到他们,便笑起来,连声说,“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三年抱两。”   孟宁:“……”   门口还有些缠着红绳的小孩子,嬉嬉笑笑瞧着孟宁,跳着欢呼道,“新娘子,新娘子!”   没什么恶意,都是凑个热闹。   ————   孟宁牵着冬冬小手,看向神色也不怎么好看的韩竟。   看样子,这事他也不知道。   “二哥。”   韩爱荷笑着从台阶上走过来,细细打量着孟宁,笑起来,“二嫂好!”   韩竟铁着一张脸,给孟宁介绍道,“这是我大妹。”   “大妹好。”孟宁不失礼。   韩爱荷是个开朗性子,刚准备跟看起来温温柔柔新二嫂寒暄几句,就被韩竟铁青着一张脸拉走了。   ————   “这些人是你请的?”   韩爱荷沾沾自喜,“对啊,这都是咱们族里长辈。他们不想给你办宴席,不办拉到,也不用跟他们牵扯人情钱。但至少得让咱们那些大长辈知道,二哥,你娶了城里姑娘。这以后村里谁还敢小看你。”   “二哥,你放心吧,这我都安排好了。他们也就是见见新媳妇,不搁咱们家吃饭。我喜封都封出去了,二哥,你就放心吧。从今天开始,咱们村里再提起你,绝对都是好话。”   韩竟可太放心。   他沉着一张脸,不容置喙,“马上把这些人清走。”   “二哥!”韩爱荷不满意。   “清走。”   ————   韩竟说完这句话,谁也没理,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牵着孟宁的手腕踏入了家里院子。   刚刚屋外闹得那么热闹,屋里除了韩爱荷以外,没有一个人出来。   韩竟自不会上赶着让孟宁受磋磨。   停好自行车,他牵着孟宁手,提着行李包,径直回了自己靠东的屋子。   理都没有理堂屋里坐着的那群人。   ————   正对着大门的堂屋门没有关,孟宁走进屋的时候扫过一眼,确实是看见里面有着几个人影。   韩家看着是挺复杂的。   孟宁装乖巧,不动也不问,怀里抱着冬冬,安安静静坐在床边。   韩竟把行李放到桌子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便有那些坐不住的人,敲了敲屋子门,“二哥,爹娘喊你们出去。”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2-22 14:34:26~2022-02-22 23:5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mi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安排   —— ——   孟宁看向韩竟, 听着门外年轻男声一下又一下拍门。   “二哥,快点,爹和娘都等你们半天了。六叔公还来了,你们快点。”   韩竟冷声, “知道了。”   听到韩竟声音, 韩磊身上都闪过疼意, 也不敢再敲门,悻悻离去,“那你们快点啊。”   —— ——   到了自己家,晨晨放开多了。   自己蹬着小腿爬上炕, 脱掉鞋子,还拽着冬冬小胳膊,“舅舅, 舅舅, 来, 床。”   可能是因为孟宁在的缘故, 也可能是因为有了小玩伴。   新到一个地方,冬冬不似之前, 心里拘谨少了两分。   他从孟宁怀里抬头,眼里眨呀眨的,心里痒痒的, 也想上炕蹦蹦玩玩,“姐姐, 我能上他们家炕上玩吗?”   “这也是你的家。”   韩竟走过来, 听到冬冬这一句, 蹲着把晨晨踢到的鞋子摆整齐, 头也不抬道。   —— ——   冬冬抿嘴, 这个家跟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既不大,也没他想象的好。   孟宁戳了戳怀里的冬冬,笑着把他放到床上,“自己脱鞋,去玩吧。”   不过,好在有听话的晨晨邀请他一起在床上蹦来蹦去。   冬冬感觉好像,现在还可以勉勉强强接受。   —— ——   孟宁坐在床边,微仰头,看向韩竟,“我们要出去吗?”   “你可以在屋里待着,”韩竟向她解释道,“我要出去一趟,我当兵的时候,六叔公帮过我。”   “那我跟你一起吧。”   孟宁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摸摸韩家人的性子。   韩竟微蹙眉,“要不,你还是待在屋里吧。我家里人你可以不用理会。”   他娶孟宁,不是让孟宁来家里受气的。   孟宁捻起耳边碎发,娇俏桃花眼弯弯,弯成月牙,“我又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屋子里待着。再说,你不是还在我身边嘛。”   韩竟一怔,剑眉为扬,低眸,与她四目相对。   孟宁水润润的桃花眼里都是信任和依赖,给他灌着迷魂汤,“我要是砸你们家,受你娘他们欺负了,你是会帮我的吧?”   “嗯。”   韩竟错开眼,轻颔首,心底蓦地一软。   虽知孟宁不是个表面娇娇软软的人,却莫名还是被她的话,她的全心依赖,戳软了心。   —— ——   两人相携出去,走至堂屋,主位上坐着两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左边坐着一个穿着半旧深蓝色长衣,坐着板正,面色严肃的男人;右边坐着一个穿着黑色粗布汗衫,佝偻着身子,手边放着一个漆都快掉完的旱烟杆。   韩竟握着她手,引着她向前,先见过了左边的男人,“这是六叔公。”   孟宁半鞠身子,“六叔公。”   六叔公花白着头发,认真打量着孟宁,沉声问道,“听说你是城里姑娘?”   孟宁乖巧应答,“家是在南市的。”   “多大了?上过几年学?”   “二十了。”孟宁不卑不亢,“还在上大学。”   “上大学了!”   六叔公声音猛然一提,而后点头,向来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个笑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韩磊等人,看的心里都有些发憷。   “好,好!”   六叔公提着声音,看向韩竟,“你小子这回总算找了个好的。城里姑娘,又是个上过学,还是个上大学!你可要好好对人姑娘!让人姑娘受了委屈,我可不饶你!”   韩竟失笑,六叔公早年家穷,没上过几年学。   后来入伍了,跟人学了写字,从心底佩服喜欢那些读书的人。   —— ——   韩家这么多后生里,六叔公最喜欢的是韩竟。   能吃苦,有耐劲,懂感恩,能存事。   这样的孩子飞不低。   只是可惜,摊上一个这样的家。   六叔公从怀里掏出一个一截短短的红绳子缠着卷成小圈的礼钱,递到孟宁手里,“女娃,你别听外面传竟小子这不好,那不好。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好人。他是个能踏踏实实地跟你把日子过下去的人,那就不孬!”   “你是个读过书,上着大学的闺女。国家培养着你们,那你们这以后都是要为国家做贡献的人,都有大本事,有大学问!你也得好好地跟竟小子把日子过下去。好好过日子,你们的福分在后面呢!女娃,你信不信我们这老人说的话?”   “我信。”孟宁看了眼韩竟,在他点头示意下,接过礼钱,“谢谢六叔公。”   六叔公笑笑,站起身,看着孟宁,又看向韩竟,不住地点点头,“好好过年,过完年,你们在外也好好过日子!”   孟宁笑着应下。   六叔公看不上韩老爹,来也就是相相看竟小子的媳妇。   识字读书,眼神干净,是个好姑娘。   看完了,满意了,他也不要人送,自己两手背在后面,头也不回的走了。   —— ——   六叔公看着年轻,其实都快八十了。   韩竟不放心,轻声让孟宁回屋,他自己执意往前送了送六叔公。   孟宁手里拿着六叔公给的礼钱,听着不远处六叔公轰韩竟回来。   老爷子年纪不小,嗓门还挺大,脾气暴的一批。   跟刚才那副慈祥和蔼天差地别。   倒是个奇怪的老人,她想。   —— ——   “我说,”   这边六叔公刚走,那边韩老娘便迈着小脚,一屁股坐在了六叔公刚刚的位置上,吊凤眼从上而下的扫过孟宁,最终落到孟宁手上拿着的礼钱上,“老二家的,咱们家的规矩。这礼钱都是要交公的。”   “.......”   孟宁半转着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老二家说的是自己?   ——   韩大嫂陈翠花看着孟宁手里的钱眼红,她当年结婚的时候,六叔公连上家喝个喜酒都没来。   第二天,还是韩力带着她去六叔公家磕了个头。   六叔公什么都没给她。   —— ——   陈翠花帮腔道,“娘说的是,二弟妹,你刚嫁过来不知道,咱们家什么挣得钱、收的礼金都是要交公中的。”   孟宁视线转向陈翠花,客气问道,“您是?”   陈翠花甩开韩力扯着自己的袖子,“我是老大家的,二弟妹,你该喊我一声大嫂。”   这是韩大嫂。   那她身侧站着跟韩竟有些几分相似,穿着满是补丁的男人应该就是韩竟亲大哥了。   看着倒是憨厚。   —— ——   孟宁回答干脆,“我是不知道。”   陈翠花一噎,“那二弟妹,你现在可是知道了。这钱还是早早拿出来,交给咱妈管着。”   “不太合适吧。”孟宁转着手里的缠在钱上的红绳子,笑得客气,“韩竟来的时候什么也没跟我说。这样,娘,您和大嫂也别急,这钱我先拿着,等一会儿韩竟回来了,您们找他要。”   找韩竟要钱?   怕不是挨打挨的还不够。   被韩竟打出心里阴影的韩磊都快给韩老娘跪下了,“娘,这是六叔公给二嫂的。您就别要了。”   别再给我二哥借口打我了。   虽然躺在床上被人伺候着很舒服,但刚开始那几天,真的疼的睡不着。   “娘,我的亲娘,你快别要了。这话传到六叔公那边,六叔公肯定会不高兴的。”韩磊给他亲娘讲道理,“六叔公不高兴,肯定要上家里吵吵。那时候,他吵我爹还不跟吵孙子似的。”   这村里谁不知道,六叔公偏着韩竟,从上次那个分家未遂,就看出来。   村里当兵的也有几家,谁家不是对半拿出来照顾家里的。   有那没结婚的,都是全交出来,留着家里给攒钱盖房子,娶媳妇。   谁跟韩竟似的,月月只交十块钱。   还不够家里包几回饺子,让他吃几顿肉的。   —— ——   “小兔崽子,胡咧咧啥嘞。”韩老爹面色也不好,拿烟杆打了两下韩磊身上,也想起来被六叔公支配的恐惧,把烟杆磕了磕桌子,拍板道,“他娘,这钱既然是给六叔给老二家的,那就给老二家了。”   韩老爹拍板,韩老娘也不敢反驳,只是眼里发红看着孟宁手里的钱。   孟宁心里发笑,怎么跟韩竟同父同母的大哥一直闷不吭声装哑巴,倒是同父异母的小弟看着像跟韩竟一条心的亲弟弟,好弟弟。   韩老娘瞪着孟宁,“看什么看!我跟你爹都在上面坐着,你没看见啊!不知道新媳妇进门要跟老人磕个头,敬杯茶啊!跪下!”   韩老娘一拍桌子,站在一旁的杏花身子抖了抖,差点没自己跪下去。   孟宁一边慢悠悠地把韩老娘眼睛看着发红的礼钱收到兜里,一边在想韩竟什么时候回来,可别不巧刚好看见自己泼辣的一面。   —— ——   “这是谁家的规矩,我可不知道。娘,现在外面都在喊,新华国了,国家都站起来了!没有奴隶,也有没压迫了!大领导都说了,人民都站起来!您还让我跪?娘,你是不是要反抗大领导!”   孟宁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声音陡然转大,“咱们大队长呢!我要举报!我要检举!我要揭发!娘,这事我可不能帮你瞒着!”   说着,孟宁竟要从屋里走出去。   “有没有人!快来人啊!有人要让咱们华国人跪下!有人要复辟封建!有人要推翻大领导!”   她一边走一边喊,一顶又一顶的帽子扣子韩老娘身上。   —— ——   韩老娘一听孟宁这样说,脚底发软,声音打颤,连声喊着,“快,快拦着她!”   她可没有这个心思。   韩老爹也被吓了一跳,“老二家的,你快别喊了!你娘不是这个意思。”   孟宁也没真打算去,意思意思走了两步,便被韩磊的媳妇杏花挡了下来。   杏花个子不是很好,瘦瘦弱弱,一张苦相。   韩老娘一瞪眼,她立马低头,“二、二嫂,娘,娘不是这个意思。”   孟宁没想着动手,站在堂屋边缘,朗声问道,“那娘您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跟你还有爹跪着磕几个头?”   韩老娘心都发虚,坐都坐不安稳,“不让你磕,也不让你跪,你给我进来!”   孟宁想着试试韩老娘的底,又迈着脚步走进堂屋,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挑不出错处,“娘,您这是有事找我?”   见孟宁真的进了屋子,韩老娘半起身子才又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松了口气,没好气道,“干活去!你一个新媳妇,进了婆家,不知道干活吗!你爹娘在家是怎么教你的一点儿眼色劲儿都没有!”   孟宁笑吟吟,“娘,我爸刚去世没几天。你要是想知道他怎么教我的,要不晚上您受累,等等他过来跟您讲讲?”   —— ——   这话听着都渗人!   尤其是老人,又是像韩老太这种,一只脚踏进黄土里的,更是避讳这个避讳的不行。   韩老娘刚坐下,又“腾”的站起来,心里打鼓,驱着孟宁,“老二家的,你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去去去,给我出去干活去!”   孟宁笑了笑,只当韩老娘喊着自己出去。   刚转身,准备走,便听一旁的陈翠花开口。   “娘,二弟妹刚来家里,不知道家里有什么活需要干。我给她说说,带她去干!”   韩老娘被孟宁气的心口疼,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去去去,让她多干点活,少在这胡言乱语!”   陈翠花眼里盯着孟宁身上的细布碎花衣裳,又想着刚刚入口袋的礼钱,眼里不自然流出几分妒意。   “二弟妹,走,我给你安排活。”   安排?   孟宁欣然应予,柔声细语,“那就麻烦大嫂了。”   “不碍事。”   孟宁走出门前,当着韩家人的面,特意说了句,“我在家里没干过活,我一会儿要是做不好了,你们可别怪我。”   陈翠花心里轻嗤一声,这城里来的姑娘就是娇气,可惜嫁到韩家。   就是在娇贵的身子,那也得下地干活,上山割草,挑水挑粪,喂鸡喂猪。   “没事,”陈翠花引着她出去,“活干的不好,那就多干干。干的多了,那就干的好了。”   —— ——   等陈翠花领着孟宁出去了,韩磊总觉得不放心,怕韩竟回来打他。   “娘,要不还是让二嫂回来吧。这可是二哥刚娶回来的新媳妇,还是带着一辆自行车陪嫁的城里姑娘。”   “再说了,这她刚来家里的第一天就出去干活,传出去也不好听。我怕,一会儿二哥回来会不高兴。”   “谁家的媳妇不干活啊!就他媳妇是个宝!在城里姑娘嫁了人那就是咱们乡下汉的婆娘!”   韩老娘越想越生气,扯着嗓子,向外面吼,“老大家的,看着点老二家的,她要是敢偷懒,晚上饭都不给她吃!”   偏着这句话刚落,韩竟踏着家里大门进了院子。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突然发现这两天营养液好多,感谢小可爱们的灌溉,今晚会加更~   再次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2-22 23:59:44~2022-02-23 14: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猪大姐 135瓶;jessieliu1994 26瓶;柒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浇地   —— ——   韩磊:“.......”   “二、二哥。”   韩竟长腿迈进堂屋, 眼神扫过屋内众人,视线落到虚着身子的韩磊身上,带着不可忽视的压迫。   “孟宁呢?”   “啊?”韩磊身子软绵绵,神经高度紧绷, 随时做好躺倒在地上的准备, 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竟神情似已有不耐, 折起袖子,露出线条锋利的小臂,“孟宁,我媳妇。”   “二, 二嫂?”   —— ——   韩家屋后,孟宁跟真陈翠花来到后院。   韩家说是后院,其实也就是在自家房子后面, 围了圈篱笆。   搭着晾衣杆, 养着鸡, 有着些许自留地, 外加两个大水缸,留作浇水用。   “二弟妹, 我跟你说呀,这以后都是你要做的活计。喂鸡,打扫鸡圈, 浇菜地这都是轻便的活。每天早上五点多钟,你就要起来忙活一大家子早饭。洗洗刷刷这都是你的活。不过你速度要快, 不然赶不上上工了。那可是扣公分的。”   陈翠花像是跟孟宁姐俩好般道, “咱们家的规矩, 要是上工迟到被扣了公分, 那回家可就没饭吃了。”   “啊, 真的吗?”孟宁语气惊讶,似被吓到。   陈翠花满意极了,“对啊,可要一天都没饭吃。第二天,饿着肚子,你还要起来做一家人的饭,洗碗刷锅,喂鸡浇地,照顾孩子,洗衣做饭。这都是你的活,你干这些活的时候,可不能耽误上工。”   想当年,她就是这样过来的。   怀着孩子,挺着个大肚子还下地干活,回来还要伺候这一家人吃喝拉撒。   韩老娘不上工,整天跟她儿子躺在家里开小灶。   村里也有老人年纪大了不上工,可人在家里帮着做家务啊。   只有韩老娘,不把媳妇当人看。   好在,后来杏花嫁进来了,杏花性子软,能干活,是个好拿捏的。   她才轻松了不少。   陈翠花看向孟宁,碎花细布衣裳,头上带着绢花发卡,脚上穿着崭新干净的白布鞋,浑身上下,每一处不是大笔的钱。   她眼里划过算计,“二弟妹啊,你年纪小,这些活你可能干不惯。尤其是每天早起下地,扛着锄头,冻都能把人冻死,像你这么嫩的皮肤,吹个两天,脸上都得裂个大口子!更别提,这.....”   孟宁实在不忍心打断她,“大嫂,我户口在市里。按理,应该不用下地挣工分吧?”   陈翠花:“........”   人是城里姑娘,吃商品粮的!   陈翠花脸色更不好看了,带着酸劲儿道,“那你们是不是每个月都发粮食啊?不干活还发粮食?”   孟宁笑了笑,没应声。   陈翠花愤愤想,城里姑娘又怎么样?吃商品粮又怎么样?   现在不一样嫁到村里来,给人当后妈吗?   照样不还得天天干活吗?   —— ——   陈翠花指着不远处劈柴的地方,半是恐吓半是耀武扬威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既然嫁到了咱们家里,你就得干着活。家里男人下地干活累了,这家里面的柴火也都得咱们女人劈。挑水做饭,浇水浇粪,这都是你要干的活。”   孟宁越听越不对,“都是我要干的?”   “嗯。还有这一家人的衣服,你都要抱到河边去洗。”   “还要洗衣服?”   陈翠花大着嗓门,“怎么,你不愿意?这新媳妇刚进家门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今天刚进家门,也不好交代你难的活,你就去把家里菜地浇浇。”   “浇菜地?”   “对!”   这还是她刚进家门那段时间,韩老娘折腾她的法子。   “咱们家就这一块菜地,里面都是咱们家过冬的菜!精贵着呢!”   孟宁有点不想待了,“所以?”   “所以,浇菜地的水啊,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成。你浇菜地的时候,不能用喷壶,也不能瓷盆,必须要用你的手一捧一捧地去伺候着。”   当初,韩老娘就这折腾她的。   大冬天的,地里没活,韩老娘跟韩凤一起嗑着瓜子,看着陈翠花一捧一捧地浇着菜地。   手冻得通红,回去就裂了几道口子。   好在,自己争气,生了两大胖儿子。   腰板现在挺得都直!   陈翠花看着孟宁,“现在还不到腊月,便宜你了。记着啊,地浇不完,饭你也别吃了!”   “?”   孟宁都要被气笑了,“让用手捧着去浇地?”   农历都十一月了,别说用手捧凉水浇地。   孟宁和冬冬在家早就用热水洗手和洗脸了。   —— ——   “对!记着这水不能多,也不能少,得一点一点慢慢地浇。”   孟宁站在水缸旁,“大嫂,你这么说,我也不明白,你要不给我做个示范?”   “这有啥不明白的。”陈翠花捋起袖子,捧了一把水,走到半路,水都掉完了,洒在地里,也没几滴,“看清楚了吗?你就这样。”   孟宁挂在脸上的笑都没了,“没看清楚。大嫂,你刚刚走的太快了,你要不再来一次?”   陈翠花皱眉,怀疑孟宁在耍她,“你过来跟我一起做。”   “我还没看会呢,”孟宁神色懒懒,“大嫂,您还是再给我示范一下吧。”   陈翠花这算是看出来孟宁在耍她了,甩了甩袖子,“没看完就自己琢磨,别磨磨蹭蹭地等人别人来教你。快去干,干不完,不准回屋,也不准吃饭!”   真是给脸了。   孟宁笑了声,拿起一旁砍柴的斧头。   还挺沉,坠手。   孟宁蹙眉,认真问了句,“这地不浇完,我不能走,是吧?”   “你,你别冲动啊!”陈翠花下意识往后缩了下,“你,你要干嘛?。”   “浇地。”   —— ——   堂屋内,韩竟不怒自威,气势逼人。   “我再问一遍,我媳妇,孟宁人呢?”   韩磊咽了咽口水,看向主位上的韩老娘,一时竟没敢说实话,“娘,二,二嫂呢?”   韩老娘刚刚被孟宁气的喘不上来气,见到三番两次打自己儿子的韩竟,更不会有个好脸色。   “干活去了!怎么着,谁家的媳妇嫁进来的是只吃白食,不干活的!没这个规矩!进了我们韩家的门,她就是我们韩家媳妇,就得听我这个当婆婆的。”   韩竟视线落在韩磊身上,意味不明,“是吗?”   “不,不是。”韩磊虚着脚。苦着一张脸。   —— ——   他都说了吧,别让二嫂去干活,别让二嫂去干活。   农闲地里活少,家里能干活的人多,又不缺二嫂一个干活的。   再说了,就二嫂那细胳膊细腿的,万一摔着磕着了,二哥是不会跟老爹老娘动手,但他会跟自己动手啊。   自己这胳膊这腿,可经不住二哥的折腾。   —— ——   韩老娘护自己小儿子,起身护着韩磊面前。   “我告诉你,韩竟,甭管在谁家里,媳妇都是得听婆婆的!不然,她就是不孝顺!从今天起,你要是再敢动我儿子一下,我非扒了你媳妇的.....”   “啊!”   后院传来陈翠花的一声尖叫,打破了韩老娘未放完的狠话。   “大宝他爹,娘,你们快来呀!快来人啊!”   几乎在听见陈翠花声音的瞬间,韩竟大步跨了出去。   韩老娘心瞬间提了起来,“咯噔”一下,迈着小脚也追了出去。   —— ——   韩竟到的时候,后院地上漫着水,靠近鸡圈的水缸,正露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汩汩地往外冒着水。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个水缸可值好多钱呢。   韩老娘被杏花扶着,颤颤巍巍走过来,尖叫出声,“谁!谁弄的!”   韩老爹比韩老娘稳重多了,一见水漫了,忙喊他几个儿子,“老大,快把水截一截,别淹了地。老二,去,   韩老爹看了看自己鸡圈的两只刚换回来的母鸡,也不敢使唤老二捉鸡,脑门上急出汗,喊着韩磊,“老三,老三,你去,去把咱家的母鸡给抱出来!可别淹了他们!”   韩磊嫌脏不愿去,也懒得弯腰。   他转眼寻着杏花,想指使着自家媳妇去。   韩老爹扫着水,气的额头都是汗,“去啊!鸡过了水,你每天还吃不吃鸡蛋了!”   韩磊这才不情不愿拎了个竹篓,进了鸡圈,追着两只母鸡跑起来。   —— ——   老树下,干净的地方,孟宁乖乖巧巧地站着。   韩竟大步走过去,还没开口,便见孟宁举着小手,装着乖巧。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你们家水缸这么,嗯,削薄。”   韩竟目光上下扫过她,“先不问你这个,你没事吧?”   “没事。”   孟宁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自己的脚指头,刚刚砸水缸的时候,水珠渐湿到了鞋子上,鞋面有点潮。   韩竟看着不远处手忙脚乱的一家人,心里更加肯定了孟宁不是个能受人欺负的主。   —— ——   “怎么回事?”   孟宁心里转过心思,微微抿起嘴,“你大嫂带我来后院干活,说是以后上到砍柴劈柴的力气活,下到刷碗浇地的精细活,日后都需要我来干。”   “还说什么今天是我刚来的第一天,让我先学浇菜地。”孟宁想想,都还牙痒痒,“你们家菜地是金子做的吧?浇水既不能用喷壶,也不能用瓷盆,非让人用手一捧一捧地去伺候着。”   别说伺候菜地了,照顾冬冬,她都不会这样。   惯的!   —— ——   “所以,你把水缸给砸了?”   孟宁暂时看不出韩竟意思,转着心思,看向韩竟,温温软软道,“没有嘛,我一开始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我也没想到你们家水缸这么削薄。”   水缸确实有十几年,上面也有几道裂缝。   韩竟没追究孟宁说的是不是真的,眼里带了两分无奈和浅浅的笑意。   韩家那边人多下去干活,已经快收拾利落了。   “你先回屋。”韩竟轻推了推她。   “我不回去。”   “嗯?”   韩竟可不会认为孟宁是良心发现,担心自己,留下来担责任。   就孟宁这个性子,这个心眼,韩家这几个人都不够她玩的。   “你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37章 、斧头   韩竟想, 至少给他一个准备。   “讲个道理,”孟宁看向他,不确定地问,“你是会帮我的吧?”   这刚来家第一天, 他们就敢这么折腾自己。   绝对不可能这么算了。   孟宁闹着一出子, 就是为了给自己立威, 哪儿能唱一半,就自己下场。   ————   “对吧?”   “嗯。”韩竟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对于家里的这些人,他其实一向都是选择视而不见。   这些人,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   后院里的水很快被清扫干净, 韩老娘迈着小脚,气喘喘冲过来。   韩竟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挡在孟宁面前。   韩老娘隔空指着孟宁, 怒气冲冲, “家里水缸是不是你砸的?要死啊你, 干个活你都不会!还站着干吗!把钱出来, 家里水缸砸坏了,还不麻溜掏钱出来!等着我请你呢!”   看着韩老娘唾沫飞到空中, 孟宁后退一步,问道,“掏钱?”   “废话。砸坏了我的东西, 你凭什么不赔我钱!你敢不赔你试试!老二家的,我告诉你, 没这好的事情!刚来第一天, 家里就容不下你, 搁着拆家呢!掏钱!今儿你必须把钱给我掏了!”   掏钱?   做梦呢?   ————   听着韩老娘喋喋不休的声音, 孟宁默默后退了两步, 弯腰拾起刚刚扔在地上的斧头,握着手把,拿在手里。   韩老娘看着孟宁抄了家伙,先是缩了缩身子,而后又很快梗着脖子,拔高声音,给自己壮势,“当家的,你快来,儿媳妇要砍她老娘了!”   孟宁神色淡淡,上前一步,手里的斧头在太阳照射下熠熠生辉。   刀锋折射太阳的光,反射映在韩老娘脸上。   孟宁笑吟吟看着韩老娘,仿佛不觉得自己手里拿了个多么瘆人的工具,“娘,您刚刚说什么呢?”   “你,你别过来!”韩老娘小腿打着哆嗦,止不住的往后退。   韩老爹也慌了,“老二家的,你干啥呢!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快把刀放下!”   站在一旁的韩磊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妈耶。   这个新二嫂看着柔柔弱弱,怎么是个一言不合就拔刀的主!   ————   孟宁刚想上前一步,手腕处却被人搭了一只厚实有力的手掌,使她整个手臂动弹不得。   孟宁抬眸,只见韩竟眉头紧皱,手搭在她手腕上,沉声道,“给我。”   孟宁:“……”   她不是让他来搅局的呀。   ————   孟宁看着她,目光沉静,另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   韩竟食指无意识的跳动了下,沉沉的脸色闪过一抹不自在。   孟宁偷偷弯弯眉眼,娇俏地看着他,做着口型,“放心。”   她才不会为了这些人搭上自己。   ————   眼看着韩老娘越走越远,孟宁晃了晃韩竟的手腕,“松手吧,我有分寸。”   韩竟将信将疑收回手,始终与孟宁保持半步距离。   孟宁握着斧头,像是往韩老娘方向追去。   韩老娘吓到头也不回,一脚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前走,喊声撕心裂肺。   “当家的!当家的!你快来啊!老二家的要杀人了!当家的!你快来啊!”   孟宁沉着一张脸,追在韩老娘后面,握着个斧头,身边跟着个人高马大的护卫韩竟,倒真有点像砍人的样子。   韩老爹吼着韩力,“老大,老大,你快把他们拦下来!快!”   ————   韩力这刚踏出了一步,陈翠花这边便拉住了他。   她才不让自家男人掺和到里面。   孟宁好得把韩老娘砍死吧,砍死了,省的自己在活受韩老娘的气。   韩老爹吼着韩力,“老大,你这个不孝子,你上啊!”   陈翠花这边紧紧拉着他,骂道,“你看老二那个样子,哪儿像是个善罢甘休的主。万一你要真上去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们娘几个怎么活啊!”   韩力左右为难,既不敢违背韩老爹,也不敢随便挣脱陈翠花拉扯,额头上急得冒汗。   ————   韩磊被韩竟打怕了,而现在心又是虚的,看见韩竟,他腿都泛哆嗦,恨不得当场给韩竟磕一个。   躲在自家媳妇杏花后面,瑟瑟发抖,唯恐韩竟砍完他娘之后,想起他来。   ————   韩老娘艰难爬到韩老爹身旁,哆哆嗦嗦躲在韩老爹身后。   韩老爹矮着个身子,挡在韩老娘面前,也是颤颤巍巍,不敢抬头,嘴里不住地说着。   “老二,我是你爹,你不能砍我!你砍我会遭报应的!”   “你不能砍我!我是你老子!”   ————   “咣”   “咣咣咣”   院子里突然响起几声巨响,接着便是碎片落地的声音。   韩老爹和韩老娘抱头哆嗦在一起。   韩老娘也不躲了,韩老爹也不喊了。   巨响之后,四下巨静。   ————   而后,又半响,韩老爹才敢抬头,试着张望了下。   真当他抬头的瞬间,他才发现,他面前眼前并没有出现孟宁和韩竟两个人的身影。   韩老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两人之前根本就不是追着韩老娘跑的!   ————   手里的斧头砸完水缸,被韩竟拿去,孟宁从兜里掏出叠成方块的手绢,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心。   她一步一步走到韩家人面前,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一如当初。   “爹,娘,大哥,大嫂,”孟宁视线扫过僵住的众人,脚底踩着碎成渣的水缸,“我既然嫁到韩家了,那作为韩家媳妇我该做的事,我一定不少做。但是,那些不该我做的事情,谁也别想让我多做,更别想借此来磋磨我!”   “谁要是敢打着让我干活的由头,借此想来磋磨我,那你们就提前想想这水缸。”   “咔嚓”一声,孟宁脚下的一片带着裂缝的碎发,应声碎成两片。   ————   听着这清脆的“咔嚓”声,韩磊心里就一个激灵,眉头跳了跳。   他算看出来了,这新二嫂跟二哥都是一样,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   韩老爹勉强维护着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反,反了你了。”   韩老娘被韩老爹扶着站起来,七魂吓没了三魄,跟着韩老爹的话说,喃喃,“反,反了她了。”   再也没有刚才趾高气昂的样子。   ————   孟宁轻踩着脚底的碎片,看向两个妯娌,话说的漂亮,“家里的家务活做可以,但是要轮流来。干活有个干活的样子,谁也别想指着干活磋磨谁!也没这个道理。”   扔了斧头,孟宁又恢复成温温柔柔的城里姑娘。   轻跨过脚底的小水坑,孟宁看向两位妯娌,语气温和,“大嫂,弟妹,你们说,我说的对吗?”   作者有话说:   首先,本章的情节是在特定环境下特定人物做出的,请小可爱们切勿联系现实,切勿模仿~   其次,今晚更新晚了一个小时,非常抱歉。   对不起>人<   今天会加更,以示补偿~   再次抱歉   鞠躬,感谢 第38章 、鸡蛋   —— ——   杏花低着头, 不敢看孟宁,连声诺诺,结结巴巴,“对对对。二、二嫂, 我, 我听你的。家里活一、一起干。”   孟宁视线看向陈翠花, 陈翠花被孟宁看的心虚,虚这张脸,改着口,“都是妯娌的, 不用计较这么多。二弟妹刚来没几天,这几天的家务,还、还是我和三弟妹先, 先做着吧。”   “那就麻烦大嫂和三弟妹了。”孟宁客客气气。   陈翠花跟杏花两人连连摆手, “不麻烦, 不麻烦。   —— ——   事儿解决了, 人也见过了。   韩家人孟宁也摸清了大概。   进了屋子,孟宁抿嘴, “大妹呢?刚刚还见她。”   “回家了。”   提到韩爱荷,韩竟脸上显出两分笑意,“她家里还有两孩子等着照顾, 不在家里吃饭。过两天,想着该来找你了。”   孟宁回忆了刚刚见过的韩爱荷, 想着那应该是韩家看着最不错的人了。   “那你小妹呢?”孟宁拾起两个孩子玩掉地上的枕头, 随口问了句。   “在市里上学。晚上回来。”   “哦。”   ————   韩竟想起韩凤的性子, 以防万一, 还是给孟宁打了个预防针。   “韩凤性子骄纵, 你不必搭理她。”   孟宁招手,把冬冬喊道身边,一边伸手探进他后背,看看出汗没,一边随口回复韩竟。   “性子骄纵不碍事,只要别犯到我头上,那都没事。”   韩竟想起孟宁刚刚表现,眼里浮现笑意,不自觉想逗逗她,“要是犯到你头上了呢?”   孟宁侧头,抬眸,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冬冬拱着身子,乱动。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   “别动,我摸摸出汗没?”   “出了。”冬冬玩的小脸通红,后背都出汗了,挣扎着想解开外套扣子,“姐,我热。”   韩竟屋子没有炉子,气温还是有点低。   “热也不准脱,可以把扣子解开。”孟宁点了点他脑门,“不准玩了,乖乖坐着。等着喝水。”   冬冬乖乖坐着床边,两只小短腿荡在床铺下面。   孟宁又伸手轻轻拽着晨晨,目光温柔,“晨晨,过来,让妈妈摸摸你出汗没有。”   晨晨乖乖走过来,孟宁把手探进去,跟冬冬一样,都是一后背的汗。   “你也不许玩了,都歇歇。”孟宁帮晨晨解了外套的扣子,“也不准脱衣服,坐床边歇歇,喝点水,一会儿就不热了。”   —— ——   可能有冬冬乖乖坐在床边的模板,小晨晨也学着冬冬的样子,荡着两只小脚,坐在床边。   冬冬玩心大,抬着屁股往床外边移动,两只小腿一直往下蹬,跟晨晨炫耀般,“你看,我差一点,脚就能碰到地上了。”   晨晨立刻有模有样地模仿,怎么伸,脚都伸不到地上。   还差点掉了下去,亏着孟宁坐在一旁,伸手扶了下。   晨晨眼里露出崇拜,“好腻害!舅舅,好腻害!”   冬冬心里美滋滋的,骄傲的不得了,挺着小腰背,“这有什么?”   —— ——   孟宁抿嘴失笑,不去管两个孩子间的幼稚游戏。   而站在一旁的韩竟早早倒好了水,盛在缸子里,递给坐在床边的两小只。   孟宁抿嘴,还挺有眼色劲。   两孩子喝完水,又上床玩起来。   孟宁开了行李包,拿出一本带着图画的识字册,递给冬冬,“在床上跑半天了,不准跑了。你当小老师,教晨晨认字好不好?”   冬冬对小老师这个名称很是新奇,接过识字册,喊着晨晨,“走,我教你认字。”   晨晨哪知道什么是认字,还以为是新的游戏,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冬冬后面,“认、认字。”   —— ——   两孩子在床上玩识字册,孟宁跟韩竟开始收拾着东西。   韩竟屋子里的衣柜基本是空的,也没几件衣服。   孟宁一件一件把自己跟晨晨的衣服叠好,放进去,充实着里面大半空间。   叠着叠着,孟宁瞥见行李包最底下的一抹蓝,微微转着眼珠,笑着开口,“冬冬来之前给晨晨做了件礼物。”   韩竟配合,“是什么?”   “柚子灯。”孟宁看了眼正在床上玩识字游戏的两孩子,“先让他们两安静看会儿书,晚上再拿出来让他们玩。”   韩竟轻颔首,继续拿抹布擦着柜门。   孟宁却起身,拽拽他的衣角,眉眼弯弯看向他,“韩同志,猜猜我来之前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韩竟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微抿了抿嘴,没吭声。   孟宁暗道这人不识趣,也没多做掩饰,从行李包最底下掏出那条蓝色的裤子。   “这是那天,你带我买衣服的时候裁的布料。”孟宁捧在手上,递给韩竟。“借花献佛,送给韩同志。”   “韩同志,以后请多多关照呀。”   韩竟有一瞬间的呆愣,面前的孟宁灵动的桃花眼弯弯,露出少女般的娇俏可爱。   再一看,又像个狡黠的小狐狸般勾引老练的猎人误入陷阱。   孟宁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女孩。   也真的是很特别的女孩。   —— ——   怔楞只在一瞬间。   韩竟很快恢复正常,神色自然接过衣服,食指微微不自然蜷缩,“有劳。”   孟宁抿嘴笑了笑,适当露出女孩子的娇羞。   呼,还好,韩竟没有问是谁做的衣服。   —— ——   等两人收拾完东西,冬冬和晨晨两个人都已经头挨头,躺在一起睡觉了。   孟宁半坐在床边,挨个抱起来,把外套脱了,给他们盖上被子。   韩竟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看孟宁神色温柔,动作轻柔地照顾两个孩子。   阳光透过窗子,半洒在床铺上,照在孟宁的侧颜。   她睫毛长长,像一把小扇子,跳跃着阳光,把时光都衬的温柔许多。   韩竟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 ——   下午四五点钟,冬冬被尿意憋醒。   迷瞪着眼下床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不是在自己家。   “阿姐!”   “暧。”   孟宁正在跟韩竟坐在桌子旁,玩孟宁带过来的跳棋。   一开始是孟宁教韩竟怎么玩,玩了几把,韩竟上了手。   就变成韩竟教孟宁怎么做人了。   看着又要输,孟宁把珠子都扔回去,半是耍赖,半是娇嗔,“不玩了,不玩了,冬冬醒了。”   韩竟失笑,稳坐不动,安然如钟,极有耐心地把珠子一颗一颗地都收进去。   —— ——   孟宁起身,看着冬冬穿好鞋子,急的小脸通红。“怎么了?”   冬冬急的直蹦脚,憋得小脸通红,“上厕所。姐姐,我想上厕所。”   “啊?”   孟宁看向韩竟,还没来得及开口,韩竟便起身,单手抱起小胖墩冬冬。   “我带他去。”   —— ——   些许是冬冬起床的都动静太大了,没多久,晨晨也慢慢地转醒。   晨晨醒的时候,眼睛都是迷离的,也不喊人,也不出声。   一个人坐在床边,身上半盖着被子,睡得头发上有几根小的呆毛。   孟宁看着好笑,把她从被子里抱出来,裹上外套,柔声细语地慢慢哄她醒神,“晨晨是不是醒了?还睡不睡了?想不想上个厕所?”   晨晨窝在孟宁怀里,闻着孟宁身上香香甜甜的味道,好半天,才回神。   “饿。”她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又往孟宁怀里滚,“妈妈,饿。”   中午饭吃得早,下午也没加餐。   是该饿了。   —— ——   孟宁笑着把她抱起来,“那妈妈去给你做点好吃的,好不好?”   “好。”   孟宁抱着晨晨出去,迎面遇上韩竟抱着冬冬回来。   “去哪儿?”韩竟把冬冬放地上,接过晨晨,看向孟宁,“晨晨,也想上厕所?”   “不是,晨晨有点饿了。我想着去厨房给她做点东西吃。”   一听要吃东西,冬冬立马蹦起来。   “姐!姐姐!我也饿了!我也要吃。”   孟宁笑着捏了捏冬冬小脸,“先把你外套穿上。”   “那姐姐你等等我,”冬冬像个小炮弹似的跑进屋子,一跑三回头,“姐姐,我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冬冬在幼儿园,半上午和半下午都是有饼干或者水果加餐。   跟孟宁待在家里,孟宁也是会给他加点小水果或者小零嘴,垫吧垫吧肚子。   所以,冬冬一到半下午,刚睡醒的时候,总是饿的特别快。   刚刚当着韩竟的面,他不好意思喊饿。   —— ——   “你们家厨房在哪儿?”   韩竟指了个方向,又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村里人三餐都很固定。   一般人家过得穷些,农闲的时候,晚上都不怎么吃饭。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去!”   冬冬火速套好外套,又跑回来,牵着孟宁的手,眼里闪着兴奋,“姐,晚上我们是不是又能吃炒肉菜了?”   之前每次吃肉面条,家里都能吃两顿肉。   想起韩竟饭量,孟宁抿嘴,忍不住笑了,“不行,今天晚上不吃肉。我一会儿把烧饼给你们热热,再煎两个鸡蛋给你们夹在烧饼里吃,好不好?”   —— ——   不用韩竟提,孟宁都知道韩家晚上的饭肯定难以下咽。   还是早早把把两只小崽崽喂饱。   —— ——   冬冬欢呼,“好!我最喜欢吃姐姐做的饭了。”   晨晨也跟着冬冬学,“我也最喜欢姐姐做的饭了!”   冬冬纠正她,“那是我姐姐,是你妈妈。”   晨晨歪着头,奶声奶气,“妈妈做饭,好,好次!”   —— ——   这个点,韩家厨房还没什么人。   孟宁没让两孩子进厨房,赶着韩竟出去看两孩子,“厨房油烟重,你在院子里看着孩子,别让孩子进来了。”   韩竟没应,“自家院子,不碍事。让他们两个在外面玩,我给你搭把手。”   “也行。”   —— ——   晨晨跟冬冬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游戏,欢声笑语像串春日风铃,随风响着。   厨房里,韩竟帮着生火,孟宁翻着柜子找鸡蛋。   韩家厨房真的是干净极了。   除了油盐锅盆,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韩竟烧火烧的很旺,很快厨房就冒起了炊烟。   孟宁把上午剩下的烧饼搁在锅里加热,继续翻找着鸡蛋。   “韩竟,你们家鸡蛋呢?”孟宁垫着脚尖,看上面的橱柜,“是吃完了吗?”   —— ——   韩竟还没来得及回答,厨房门却被人推开。   陈翠花牵着小宝站在门前,目瞪口呆。   “二弟,二弟妹,你们这又是干啥呢?”   孟宁神色淡淡,“两孩子饿了,我给他们做点东西吃。”   “做东西?”   陈翠花不可置信,而后又开始高兴起来。   孟宁这个点做东西,韩老娘知道了,非扒了她的皮不行。   “嗯。”   孟宁确实找不到鸡蛋在哪,想着韩竟肯定没有陈翠花进厨房的次数多,问了句。   “大嫂,你知道咱们家的鸡蛋放哪儿吗?”   “鸡蛋?”   —— ——   陈翠花看着孟宁,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你还要给这两孩子煮鸡蛋吃?”   一个丫头片子,一个外带进家的,还想着吃家里的鸡蛋?   孟宁懒得跟陈翠花多说,“大嫂,你知不知道在哪儿放着的?”   陈翠花看着孟宁,眼含怜悯,“我说二弟妹啊,这家里的能下蛋的鸡都被二弟给霍霍了。现在,家里的两只鸡是刚抱来的,一天有时候一个蛋都下不了。”   “现在家里的鸡蛋都珍贵着呢!除了三弟跟小妹,家里谁也吃不上!你还是快歇了这个心思吧。”   陈翠花想起来还觉得有些生气,之前家里那两只鸡养的多好啊。   一天稳稳的两个蛋,有时候,她的两儿子还能偶尔分一个尝尝味。   哪儿跟现在似的,鸡蛋被韩老娘看的跟眼珠子似的,都给她儿子跟闺女留着。   可怜她两儿子,现在是连尝个味都不行了。   陈翠花恨恨的看了韩竟一眼,在韩竟视线移过来的时候,又忙心虚低着头。   —— ——   孟宁把手里的锅盖盖在案板上,气笑了,“合着家里鸡蛋也是镶了金的,只有韩磊跟韩凤能吃?”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39章 、故事   陈翠花被噎了下, “反、反正肯定不是晨晨那个丫头片子吃的。”   吃个鸡蛋还分人?   孟宁是真涨见识了,懒得跟陈翠花废话,“你就直说吧,家里鸡蛋在哪儿呢?”   陈翠花巴不得见孟宁跟韩老娘打起来呢, 鼓着劲说道。   “在娘屋里呢。娘屋里有好多鸡蛋呢。”   孟宁刚抬脚准备走, 手腕便被韩竟扣着, “你在这待着,我去给你要。”   —— ——   他去要?   快歇歇吧。   像韩老娘这种吃软怕硬,动都不动就撒泼打滚,张嘴闭嘴就是孝的老太太, 韩竟过去就占了下风。   难不成他还能跟韩老娘张嘴对骂,再或者动手不成?   ——— ——   孟宁反手拉着他,柔着声音道, “你去要是治标不治本, 没什么用。你听我的, 你带着两孩子出去转转。你们这有供销社没有, 带着他们去买个零嘴?或者,带着出去转转, 看个景儿。”   带着孩子去看景儿?   韩竟的心得有多大。   他看着孟宁,说的很认真,“我娶你不是让你来受委屈的。”   “我知道。我也不会给我自己委屈受的。但你真不能待在这。你会影响我发挥的。”   孟宁打个响指, “韩同志,女人之间的战争, 你们男人只会越参与越乱。”   最关键的是, 韩老娘名义上还是韩竟的亲娘。   孟宁再怎么闹, 传出去那也只是婆媳矛盾, 邻里邻居, 听个笑话也就过去了。   在韩老爹他们男的下地干活的时间,家里没什么男人在家的时候,韩竟是万万不能下场的。   这要是传出去了,一个孝字压下来,理肯定都在韩老太那边。   一个愚昧且冥顽不灵老太太,孟宁还是能拿捏住的。   —— ——   孟宁推韩竟出去,退了一步,“好了好了,你先带孩子进屋。有需要,我会喊你的。这样可以了吧?”   韩竟还想在说什么,孟宁微仰着小脸,半似开玩笑道,“韩同志,你知道不知道,好男人结了婚都是听媳妇?”   韩竟怔楞了下,而后摇头失笑。   倒也不跟她再反驳,领着两个孩子进了屋。   —— ——   孟宁问清韩老娘的屋子,径直走上前,敲了敲韩老娘的屋门。   韩老娘正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灰蒙蒙的钱袋子,一遍又一遍地查着自己的钱。   “谁啊?”   “娘,是我,老二家的。”孟宁站在屋外,语气温柔。   “你来干什么!”   一听是孟宁,韩老娘隐隐还感觉自己心口有些疼。   一个缸子啊!   这么大的一个存水缸子,她说砸就砸了!   再买一个,这得花多少钱。   败家的小娘们!   等老二走,看她怎么收拾她!   孟宁现在不就是看着有老二在家里给她撑腰吗!   看她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 ——   孟宁笑吟吟,态度不可为不好,“娘,刚刚我跟韩竟我们商量了一下,中午弄坏家里的水缸,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想着还是把水缸的钱给您吧。”   韩老娘虽然心理不信韩竟那小子心有这么好,可又听孟宁说着要给钱,心里隐隐又动摇起来。   “真的?”   孟宁收了收自己不存在的狼尾巴,“真的!娘,您快开门吧,让我把钱给您。”   —— ——   韩竟虽然进了屋子,但一直坐在离门口不远处,留心院子里的动静,耳朵捕捉着空气里孟宁细微的声音。   他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又夹杂着两分笑意。   “爸爸,爸爸讲故事!”   晨晨拿着孟宁带来的故事图册,从床上慢慢翻下来,小跑着过来找韩竟。   这上面的字太多了,好多都是冬冬也不确定的。   韩竟抱起晨晨,随手翻了翻故事书,一目十行看过,轻声笑出来。   “爸爸今天给你们讲一个小红帽与大灰狼的故事。”   晨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故事,只知道有故事听,便鼓起手欢呼起来,“好!小舅舅,小舅舅,我们一起听故事。”   冬冬抿嘴,“小红帽的故事姐姐给我讲过了。”   韩竟看完故事,问冬冬,“那你知道小红帽故事讲的是什么道理吗?”   “不能随便相信陌生人。不然不仅会伤害了自己,也会伤害到亲人的。”   韩竟面色看不出变化,“还有吗?”   “还有?”冬冬想不起来,他只隐隐约约记得这个道理,很诚实,“我不知道了。”   韩竟翻着故事书,“那就听我再给你讲一遍,你好好想想。”   —— ——   韩老娘开了门,耷拉着眼皮,一直布满皱纹的手掌,指甲发黑泛黄,指缝布满脏污,“钱给我!”   韩老娘是个不怎么讲究的人。   “娘,您先别急。刚刚晨晨想吃鸡蛋,我看厨房没鸡蛋了,听大嫂说,娘您这有,我想花钱买几个。到时候,给您一起算账。”   韩老娘闻言便撇嘴,“一个丫头片子吃什么鸡蛋!还不够浪费的!”   顿了顿,韩老娘又问,“你打算花多少钱买?我这鸡蛋可都是好的!钱给低了,我可不卖你。”   孟宁轻笑一声,“娘,供销社的鸡蛋五六分一个。咱们这是自家人,按着六分收,行吗?”   就是自家鸡蛋拿到供销社去换,那也才两三分一个。   六分一个,在村里给人换,都能换两了!   这城里来的姑娘,就是不知道过日子!   韩老娘心里看不上,面上态度却好了不少,“老二家的,你要几个?我给你拿。”   “娘,我自己进去挑吧。”   “那不行。”韩老娘对孟宁不放心,那会让孟宁进她屋子。   孟宁面露遗憾,佯装要走,“娘,那算了。六分一个,在供销社买,我都能自己挑大的。您要是不让我挑,我就去村里其他人家问问了。”   “你站着!”韩老娘哪舍得见到眼前的钱流到别人家去,心里做着成算,咬牙道,“你跟我进来!”   —— ——   孟宁进了韩老娘的屋子,床上铺着蓝色的粗布厚被子,床外边的被子上,明显有一个痕迹。   看样子,是韩老娘刚刚还在这坐着。   韩老娘迈着小脚,弯腰从床头里侧拿出一个竹筐篮子,蹲在地上,“你挑吧,看你要几个?”   韩老娘跟韩老爹的屋子本来就阴凉背着光,半下午,太阳都快下山了,天色也没这么明亮。   屋子暗暗的。   孟宁蹲都没蹲,懒洋洋的,“娘,您这屋子太暗了。我看不清,要不您点个蜡烛吧?”   “这天点什么蜡烛!”韩老娘皱着眉头,本就刻薄的脸上更显刻薄,“一根蜡烛得花多少钱,你知不知道?”   “但是,娘,我现在看不清楚啊。”   孟宁幽幽叹口气,又抛了一个钩子。   “娘,您这又不给我点蜡烛,屋子还这么暗,挑都没法挑。娘,我还是去村里其他人家问问吧。”   “等着,”韩老娘恨恨道,“我给你掂出去!”   这城里来的姑娘事儿就是多!   —— ——   韩老娘多宝贵这些鸡蛋啊,每天都要数个几遍。   除了给她小儿子亲闺女外,谁也不舍得给。   半筐子鸡蛋,她掂都不敢让孟宁掂,唯恐震碎了她的宝贝鸡蛋。   鸡蛋筐子拎到了外面院子的空地上,韩老娘累的直掐腰,喘声道,“你,你挑吧。”   “娘,您这鸡蛋有多少个啊?”   一说这个,韩老娘脸上又浮现高兴神情,“二十七个!”   个个都是她的宝。   “那么多啊,”孟宁脸上露出笑,拎了拎鸡蛋筐子,“还挺沉。”   鸡蛋筐子是韩老娘的宝贝,一见孟宁拎起筐子,她又不高兴起来。   “你给我放下!要挑你就赶紧挑,别动我筐子。里面鸡蛋这么么多,你给我震碎了怎么办?”   孟宁拎起筐子,脸色瞬间就变了,“娘,这家里的鸡蛋是家里所有人的,怎么着,也得放到厨房大家一起吃吧?”   韩老娘迟钝地反应过来,孟宁这是要抢她的鸡蛋!   “你给我放下!”韩老娘迈着小脚往孟宁方向追去,眼里泵发恨意   那是她的鸡蛋!   那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留着给他儿子补身体的鸡蛋!   谁都别想着从她手里拿过去!   —— ——   “啪”   鸡蛋落地,发出清脆一声,响在院子里。   孟宁从筐里拿出一个鸡蛋砸在韩老娘面前,生生砸停了韩老娘的脚步。   “娘,咱们既然没分家。那这家里的东西就都是大家的。”孟宁拎着鸡蛋筐子,温温柔柔,“可没这个偷着吃独食的道理,娘,您说是不是?”   “是个屁!”韩老娘心一抽一抽的疼,急的口不择言,“老二家的!你把筐子给我放下!不然我,不然.......”   韩老娘眼睛在院子里四处看着,随手从洗衣盆里拿出一个洗衣棒,握在手里,“不然,我今儿非扒了你的皮不行。”   扒了皮?   孟宁把鸡蛋筐子放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发出厚重沉闷一声。   “娘!我今儿也告诉您,既然韩竟月月给着家里钱,那就没有你们吃着鸡蛋,我们干看着的道理!”   “你放屁,我是他老娘,他活该养着我!家里的东西都是我的,我让谁吃,他就得谁吃!”韩老娘拿着棍子走上来,“他们一个二个的是那吃鸡蛋的命吗?没那吃鸡蛋的命,还想吃老娘我的鸡蛋,我呸!你把鸡蛋还给我!”   —— ——   “啪!啪!”   又是清脆的两声!   孟宁半举着筐子,看着韩老娘,语气淡淡,依旧温柔有礼,“娘,您要是这么说,那咱们就都别吃了。”   韩老娘走都不敢走了,目眦欲裂,“你敢!”   孟宁冷笑一声,当着韩老娘的面,把一筐鸡蛋一洒而下。   作者有话说:   宁宁的行为仅限于文中,现实生活中绝不提倡!   节约粮食,人人有责~   再次感谢小可爱的提醒~   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2-24 15:36:39~2022-02-24 21:0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爱吃辣的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洗衣棒   “噼噼啪啪”地声音响在院子里, 鸡蛋碎着一地。   韩老娘听着声,腿都软了,洗衣棒无力掉在地上,两手搭在半空, 又无力垂下, 哭喊出声。   “鸡蛋, 我的鸡蛋啊!老天爷啊,我的鸡蛋啊!我这日子怎么过啊!”   这都是她给她儿子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鸡蛋!   这是她给他儿子留着补身体的!   ————   别说韩老娘惊住了,就是站在厨房门口,牵着小宝看着的陈翠花都被孟宁举动给吓住了。   这, 这得多少钱啊!   韩老爹回来了,一定会发脾气的!   这是会让韩竟打死孟宁的!   陈翠花转念一想,又不对。   韩竟本就不是个听韩老爹话的性子。   不然, 也不会把韩磊打成那个样子, 把家里母鸡都给嚯嚯完。   孟宁真是个好福气。   陈翠花红着眼想, 韩老爹韩老娘既不敢跟韩竟动手, 又都指着韩竟月月拿钱。   完全是拿韩竟没办法。   只要韩竟向着孟宁,不跟孟宁动手, 那孟宁在韩家就是横着走的命!   这人跟人差距怎么这么大!   ————   孟宁把手里的筐子砸向地面,篮子滚了三滚,最后倒在韩老娘身侧。   “娘, 这话我都跟您说过了。咱们家既然没分家,韩竟还月月给家里钱。我们不亏着家里面, 家里面也别想着亏着我们一家!没这么便宜的事!”   韩老娘是真心疼, 都疼的喘不上来气。   掉在地上的鸡蛋, 她费劲地想拿手捧起来, 可都早已沾了土, 化在地上。   捧都捧不出来小半碗。   韩老娘呆坐在地上好半天,才拾起地上的棍子,迈着小脚,想往孟宁的方向奔去,嘴里骂道,“我打死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种,我打死你这个小贱妮子!你敢糟践我鸡蛋看我今儿个怎么扒你的皮!”   韩老娘气的眼冒金星,着急扑过去收拾孟宁。   没看脚底下,一觉踩在了盛着鸡蛋的竹筐里。   脚下一滑,身子朝后摔去。   “哎呦!我的娘呦,”韩老娘摔在地上,手里的洗衣棒掉到一旁。   ————   孟宁静看了一会儿,而后上前走了两步。   她一向是跟能讲道理的人讲道理,跟不能讲道理的人不讲道理。   孟宁上前,半蹲着,慢条斯理地把洗衣棒拿在手里,学着喊老娘刚刚的样子,笑的温柔,“娘,你刚刚说什么呢?你想怎么着我啊?”   韩老娘怕孟宁趁机打她,半坐起来,惊恐着脸,“你,你要干吗?”   孟宁拿着洗衣棒起身,用棍子在韩老娘身前戳了戳地面,似在思考,“娘,你刚刚是怎么说来着?要扒了谁的皮?怎么扒?用棍子吗?”   韩老娘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眼里看着孟宁,想起上午孟宁那砍刀的样子,两脚发虚地往后退着,“你,你别过来!我是你娘,你这样是不孝!大队长会批你的!”   孟宁拿起洗衣棒往前逼了一步,言笑晏晏,“娘,您忘了我是城里人,不归你们大队管。”   ————   话音未落,孟宁一棍子砸在了院子里的凳子上,发出“当”的一声,响在院子里,还带着若有如无地回声。   韩老娘突然反应过来。   对哦。   孟宁不归大队部管,那她就是真打自己了,大队长也管不了她。   想清楚这点,韩老娘神经瞬间紧绷,浑身一个哆嗦,而后转身就往回跑。   她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地喊着自己在家睡觉地小儿子韩磊。   “老三,老三,你快出来啊!你二嫂疯了!杀人了啊!快来人啊!杀人了!”   ——   韩磊躲在里屋头,头不敢探出窗户。   二哥可是还在家呢。   他那儿敢出去啊。   再说了,二嫂那是城里姑娘,又上过学。六叔公都说了,那是为国家做大事的人才,应该不会杀人吧?   娘嗳,我的亲娘嗳,您就受点苦吧。   不是儿子不想帮你,主要是儿子一出去,也得挨这一顿。   二哥可不像二嫂那样柔弱,手里还拿着个棍。   ————   孟宁眼睛扫过韩磊紧闭着屋门,又见陈翠花带着小宝进了厨房,也关上了厨房屋门。   心里不免哂笑。   她拎着洗衣棒不紧不慢地跟在韩老娘后面,再韩老娘爬上里屋的时候,一脚踹开了韩老娘强行关上的大门。   —— ——   孟宁一个棒子敲在家里的木门上,木门发出震动。   韩老娘躲在半扇门后,不敢探出身来。   “娘,”孟宁笑的温柔,“我说的,您都记住了吗?”   韩老娘脑子还没转回来,抖着个身子。   孟宁又敲了一下大门,韩老娘浑身一激灵,像是打在自己身上似的。   “记,记着了!”   孟宁握着手里的棒子,敲着门框边边,“娘,您都记着什么了?”   韩老娘也不骂娘,也不吼了,结结巴巴道,“记,记着,不,不开小灶。大,大家一起吃。”   孟宁满意收回手里的棒子,踏出韩老娘屋门,笑吟吟地替韩老娘把屋门半合上。   “娘,那您好好休息。儿媳妇就先回屋了。”   听到孟宁离开的脚步声,韩老娘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老、老二娶的这个媳妇,天生是来克她的!   等当家的回来了,看她怎么收拾老二家的!   等老二随军了!   等老二随军了,看她不扒了老二家的皮。   还城里姑娘,我呸。韩老娘恨恨地想。   ————   孟宁随手把洗衣棒放回了洗衣盆里,拍拍手,推门进了屋子。   恰好韩竟的故事也讲到了末尾,正给两个还在思考时间。   小晨晨听了半天,感觉是个挺圆满的故事,还吵着韩竟,“摘花摘花,爸爸,摘花。”   “不能摘花,摘花,狼就把你外婆给吃了。”   冬冬撑着下巴,认真想了想,“小红帽要是没有听狼的话,不去深林里摘那些野花就好了。”   韩竟合上书,轻轻瞥过孟宁一眼,又轻点了点冬冬的头,“所以,做事一定要有计划性。定好目标,不要因外界纷扰迷了心。”   冬冬摸着自己的小脑袋似懂非懂,“姐夫,我明白了。”   ————   孟宁看着韩竟去厨房拿烧饼,又走回来,递给俩孩子,让他们坐到一旁啃着玩。   拎着茶瓶给孟宁到了一杯水,看着孟宁喝了小半杯,他才开口问,“怎么样?出气了?”   孟宁轻晃着茶杯,看缸子里的水面荡起小小的波澜。   而后,她放下杯子,抬头,认真地看向韩竟,问道,“韩竟,你想分家吗?”   韩竟几乎瞬间便明白孟宁的意思,干脆利落,“分。”   孟宁心情舒坦不少。   她可不想天天看韩老娘那张刻薄脸。   “但我之前提过一次,族里和大队部都不同意。”   孟宁看向韩竟,眨巴眨巴眼,眼里都是狡黠,“那,如果不是我们提的呢?”   作者有话说:   啥也别说了,我今天继续加更~   鞠躬,感谢 第41章 、薄冰   —— ——   “不是我们提?”韩竟隐隐觉得孟宁要搞事情。   孟宁灵动的眼珠微微转着, 露出小狐狸的尾巴,“韩同志,这个家如果要分的话,那得分干干净净, 明明白白。”   孟宁可没有当冤大头的善心。   韩竟失笑, “怎么说。”   孟宁撑着下巴, 细细看着韩竟,一下一下地给韩竟设着套,“真要我说啊?”   “说。”韩竟无奈得摇了摇头。   “爹娘毕竟养了你,咱也不能不孝顺, 该给的那都是要给的,该咱们养老的那也是要养的。”   孟宁开口话说的漂亮大度,而后话锋一转。   “只是, 你们家毕竟孩子多。几个儿子还有一个没嫁出去的小姑, 再怎么样, 也不该你供着这一家人生活。”   要真这样, 那孟宁跟他也过不下去。   “毕竟,”孟宁看着韩竟, 眉眼弯弯,给他灌着迷魂汤,“咱们还有一家要生活。我们以后才会是你最亲的人。”   韩竟似不为所动, “继续。”   “按理说,咱们条件好点, 要是爹娘和善, 弟妹哥嫂知感恩, 好相处。那以后分家的话, 咱们多帮衬点爹娘, 扶持弟妹,那也无所谓。”   孟宁轻捧着桌子上的茶缸,凉凉道,“可,现在看来,你们家可不是这个样子。”   韩竟:“...嗯。”   “我觉得,咱们还是断的干净些。该养老的该掏的钱咱们一分都不少他们的,但是,那些不该掏的钱,谁都别想让咱们掏!”   孟宁干脆把话给韩竟挑明白了,“以后,分家了,兄弟们每月往家里给多少钱,咱们也给多少。一分不少,但也一分不能多。”   —— ——   甚至,孟宁还想让韩竟把屋子折出去,跟她一起搬到南市去住。   等韩竟到时候一走,两孩子手拉手去学校,自己上学或者待在家里,月月还有工资入账。   小日子过的岂不是美滋滋。   不过,这话她不能说。   不然,搞得跟她想韩竟当个倒插门女婿似的。   也不知道韩竟有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自信心和莫名其妙的大男人想法。   毕竟,刚认识不久,现在看着是一片和谐。   孟宁也是摸索着韩竟底线,暂时不想着动那些看起来就是薄冰的领域。   —— ——   孟宁想法是好的,但估计韩家人不会愿意。   要真这么容易,他早就分了家。   韩竟想说什么,又怕她一会儿再来一句,结了婚的好男人都是听媳妇的。   他微微摇了摇头,古灵精怪。   算了。   反正他还在家有段时间,能在后面护着她折腾。   他眼里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都听你的。”   孟宁满意,桃花眼里散去狡黠,又涌起柔意,看向韩竟,放软声音,迷魂汤不要钱似的一碗一碗地给韩竟灌着。   “韩竟,你怎么这么好呀!什么都听我的,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爱人!能嫁给想你这种什么都听老婆话的男人,一定是我的福分!”   韩竟虽然知道孟宁说的话根本不会走心,心却不争气的跳动起来,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茶瓶里没多少水了,我去烧一壶。”   —— ——   孟宁微挑眉,抬眼却见韩竟侧脸,贴近下颚,像是微微有些红色。   这是害羞了?   之前扣自己手腕这么自然,也没见他不好意思。   难不成是听不得甜言蜜语?   孟宁眼里露出淡淡笑意,一闪而过小狐狸般的狡黠。   —— ——   坐在屋子另一旁啃着烧饼的两小孩,也在偷偷听大人们讲话。   冬冬听了大概,也明白不久之后,姐夫就要分家了。   那分家是不是就是不用再来这个地方了?   冬冬是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地方,吃的也不好,活动的空间也很小。   他有点想自己的家了。   ——   晨晨年纪小,多是跟着冬冬有模有样,坐在小板凳上,啃着烧饼,也不出声。   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看向喜欢带她玩的冬冬,嘿嘿傻笑。   冬冬想着不久就要离开这个地方,放了心。   他跟情报份子接头似的,轻晃荡着小脚,悄悄地跟晨晨讲,“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姐姐最喜欢夸人了。我之前每次帮她做家务的时候,我姐姐都会说我是世界上最棒的弟弟。有我这样的弟弟是她福分!”   “你以后要是想让她夸你,你就多帮她做家务就好了!你不要告诉别人这个秘密,”   冬冬又补了一句,“你爸爸也不能说!这是我自己的秘密,现在是我们两个人秘密了。”   晨晨也像知道了什么大秘密般,瞬间坐直了,忙摇摇头,“不说,不说!”   —— ——   天色擦黑,陈翠花刚做好饭,韩老爹等人便回来。   韩老爹脚迈进院子,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陈翠花把饭菜摆在院子里的石头垫着的石板上,桌子被韩竟一拳给砸了,韩老娘不舍得换新桌子。   “你娘嘞?”韩老爹问道。   陈翠花低头摆饭,“娘说她身上不得劲,起不来床。让我给她端里面去。”   老来伴,老来伴,韩老爹打心里还是挺看重韩老娘的。   “咋回事?”韩老爹放下手里旱烟杆,喊着韩力,“老大,你过村子,去请大夫来家看看。”   “等下。”陈翠花拉着韩力的胳膊,不让他去。   —— ——   韩力干了一天的活了,韩老爹不心疼,陈翠花也不会让他去。   请个大夫,一来一回,都赶不上吃家里饭了。   本来韩老娘都不舍得给粮食,饭做的就少,老二是个能吃的,老三又是个挑的。   等韩力回来,桌子上估计只剩个盘子底了。   再说了,她在厨房看的清清楚楚,孟宁手里的东西,根本没打在韩老娘身上。   —— ——   “老大家的,咋了?”   陈翠花笑了笑,“爹,我看娘也不是真的生病,可能是心里不舒服。大夫来了,估计也没什么用,白浪费了这个钱。”   “你娘到底咋了?”   陈翠花目光看向韩竟屋子,“好像是,下午跟二弟妹生了场气吧。我也不确定,那时候,小宝正吵着饿,我也没怎么出去。隐隐听见二弟妹跟娘是吵起来了。”   “反了他们了!”韩老爹上午的气还没顺呢,这下听了,更是暴起来。   韩老娘在屋里一直等着韩老爹进去看她,左等右等等不到,只听见韩老爹在院子里一声怒吼。   “瘪犊子,砸了家里的缸子,还敢跟老娘吵起来,不孝顺的玩意,老子打不死他们!”   韩老娘一听,面露喜色。   她迈着小脚,从床上下来,打开了门,一看见韩老爹,便大声哭喊起来,“当家的,你可算是回来了!老二娶回来的那个恶毒媳妇,她,她下午拿着棍子追着我打啊!还摔了咱们家的鸡蛋。那都是留着给咱们磊哥儿补身体用的!”   “那个恶毒的小媳妇,她都给摔了!都摔了!没有了,全都没有了!”韩老娘越想越心疼,“我儿的鸡蛋全都没有了!”   韩老爹听的更是气血上头,拿起地上的扫把,怒气冲冲就要往韩竟屋子去。   —— ——   “不孝顺的畜生,我今儿打不死你!”   韩力毕竟是韩竟亲哥哥,忙拦着韩老爹,“爹,爹,您先别急,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个屁。”韩老爹扫把扫在韩力脸上,怒骂,“你他娘的给老子滚!”   陈翠花拉着韩力闪到一边,死死拽着韩力胳膊,还在添油加醋,“爹打儿子,天经地义,你有什么好插手的!别说爹今儿打了二弟,就是打死,那也是应该的。”   —— ——   韩老爹拎着长条扫把,怒气冲冲来到韩竟房间前面。   他正准备一脚踹开韩竟屋门的时候,屋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   韩竟跟孟宁一前一后从里面走出来。   “爹,您回来了。”孟宁从韩竟身后走出来,笑吟吟,“您下地辛苦了。快坐着歇歇。我给您倒杯水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   孟宁笑吟吟,态度又好,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般,张口就是道自己辛苦。   儿媳妇毕竟不是自己儿子,尤其是这个儿媳妇还是六叔公夸着好的,城里的媳妇。   韩老爹手里拿着长条扫把,火气莫名下去一点。   转念一想,也是这个儿媳妇上午砸了家里水缸。   韩老爹感觉自己的火气又上来了。   —— ——   他看着孟宁身后站着的人高马大的韩竟,高举着长条扫把,“鳖崽子,你给我过来!你下午是不是跟你娘动手了!还摔家里的鸡蛋!反了你了!”   不能打儿媳妇,打自己儿子总行!   打死这个总找借口打他亲弟弟的儿子!   这次,终于有理由打韩竟了!   他得把他往死里打!   “妈的!你竟然敢跟你娘动手!你这个不孝顺的畜生!我今儿非打死你不行!”   孟宁站在韩竟前面,不躲也不避。   韩竟微垂眸,低低看着孟宁头上的发旋,眼里闪过一分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异样情绪。   —— ——   韩老爹骂着,“老二媳妇,你站一边去!我打我儿子,一会儿扫把扫着你,你可别去找人说理!我打的是我自己儿子!”   “那不行。”孟宁看着韩老爹,完全没有惧意,“爹,韩竟跟我结了婚,那就是我们家的当家的。您今天要是没理由的把他打出个好歹,我非要闹到大队部,闹去公社!看看是哪家的道理,当爹无凭无据,要把儿子往死里打!”   “哪儿无凭无据,”陈翠花暗地开口,“娘今天可是损失了一筐鸡蛋。”   韩老娘也嚎哭,“他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就是这个毒妇打得我都不敢出屋子!追着我院子跑!”   韩老爹这才听清楚韩老娘意思,放下手里的扫把,看着孟宁,“是你打的你娘了!”   “不是啊,”孟宁俏生生开口,“爹,您说这话,我就不能承认了。今儿下午,大嫂三弟都在家里,我要是跟娘动手了,他们能干看着不出来吗?那这也太不孝顺了吧!”   “尤其是大嫂,那时候,我跟娘下午在院子的时候,她可正牵着孩子在厨房门口看着呢。”孟宁看向陈翠花,笑吟吟,“大嫂,你下午也看见了,我跟娘动手了吗?”   陈翠花立刻否认,“二弟妹,你说什么呢?我下午牵着小宝进厨房的时候,就把屋子门关上了。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孟宁依旧笑盈盈,柔声细语,“那大嫂,你怎么知道娘下午拎着一筐鸡蛋在院子里?”   陈翠花脑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我,我,我这是刚刚听娘说的。”   “娘说的?”孟宁笑着看向韩老娘。   —— ——   “放你娘的屁!”   韩老娘想起下午的屈辱窝囊,气更是一下子上来了。   哪儿还管的上自己刚刚有没有说过这种话,一门心思都是老大媳妇下午是干看着自己被打?   看见了孟宁抢自己一筐鸡蛋,也不知道出来帮自己!   看自己笑话呢这是!   韩老娘啐了陈翠花一眼,喊着杏花拦着她,拿着院子里的洗衣棒往陈翠花身上打。   “我打死你这个毒妇!不孝顺的畜生!畜生!小浪蹄子,我今儿非扒了你的皮!”   家里人都在,尤其是韩老爹还在,陈翠花也不敢跟韩老娘硬抗。   “娘,娘,我不敢了!娘,你别打了!”   —— ——   孟宁依旧笑吟吟,“爹,您看,娘身手这么活便,也不像个挨打的样子呀?再说了,我要是真打了娘,娘身上肯定有伤口。您回屋一看便知道。”   韩老爹看见韩老娘精神十足跟老大媳妇对打,心下便信了孟宁七八。   “那家里鸡蛋,你弄哪儿去了?”韩老爹放下手上高举着长条扫把问道。   “家里鸡蛋?”孟宁笑着摇摇头,像听什么笑话般,“爹,我从来咱们家到现在,那就没见过家里的鸡蛋!娘都是说了,家里鸡蛋都是给三弟和小妹吃的。鸡蛋这个事,那您得问娘。”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2-25 01:03:09~2022-02-25 14: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醉翁之意 2瓶;水彩葵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第三次   韩老娘正打陈翠花打的火热, 听见孟宁这句话,气势冲冲过来,“放您娘的屁,老娘的鸡蛋都是让你给霍霍的!你赔我的鸡蛋。不然, 我今天非打死你不成!”   韩老爹一回到家, 韩老娘气势瞬间就回来了。   “娘, 说话得讲证据,您说我霍霍了你的鸡蛋,你有证据吗?”   “咋没有!我亲眼看着你摔我的鸡蛋!”韩老娘又扯着陈翠花头发,把人薅过来, “老大家的,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陈翠花刚被韩老娘打过,脸是肿的, 浑身都是疼的, 眼睛恨恨的看过孟宁。   都怪孟宁!   这个扫把星!   “老大家的, 你说, 是不是老二家的摔了我的鸡蛋!”   陈翠花咬牙切齿,“对, 娘,就是她摔了你的鸡蛋!”   “老二家的,你又怎么说?”韩老爹端着大家长的范, “这事,你们要是不给家里一个交代, 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 ——   孟宁不慌不忙, “爹, 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大嫂刚被娘打过, 大嫂害怕娘, 她说的话,您敢信吗?您要是这样说的话,您怎么不问你问韩竟啊?韩竟肯定说我没摔!”   “再说了,爹,这鸡蛋不管是不是我摔得。我就想问问您,咱们家一个月能挣多少公分?这公分一个月折下来有没有十块钱?”   “您问这个干啥?”韩老爹手又搭在扫把上,时刻准备动手,“你就说这鸡蛋是不是你摔的,你打算怎么赔?”   “爹,您先回答我,咱们家一个月的公分折下来有没有十块钱。我再跟你说赔钱的事儿。”   韩老爹露出不耐烦,“没有。”   一个月挣一张大团结,一年都是一百块了!   村里也没几家单靠着种地能达到的,最多混个温饱。   —— ——   “那这就对了。”   “爹,韩竟一个月往家里交的钱比你们一家一个月挣的都多。这个家有一大半都是靠着韩竟养起来的。我说这话,没错吧?”   韩老爹烦躁,“我是他老子,他养我那是他本分!他能挣钱,那就让他多给家里贡献点,不行啊?”   “行,”孟宁想,那可太行了。   “爹,您既然知道韩竟贡献的多,那我摔家里一筐鸡蛋也不算什么了。毕竟,这个家大半都是靠着韩竟养的。”   孟宁看向韩老爹,“而且,爹,按您这样说,韩竟贡献这么多。今儿别说摔一筐鸡蛋了,我就是把家给拆了,那您也不能说我什么呀?毕竟,您刚刚也说了,韩竟给家里贡献的是多。您说,是吧?”   “是你个屁!”韩老娘气冲冲上来,“你敢摔我鸡蛋,你今儿必须给我赔钱。不赔钱,你们今儿都别吃饭了!”   “这样啊,”孟宁下着台阶,一边走一边还跟韩竟说着话,悠闲随意,“那咱们得先看看大嫂今儿晚上做的什么?”   韩老娘现在心里有点怵孟宁,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们别碰我的饭!”   孟宁走到板子垫着石头的桌子旁,眼睛扫过桌子上的饭。   凉拌野菜、炖的白菜、外加几碗已经盛出来的粥。   不出孟宁所料,稠稀不一,甚至有几碗都是清水。   依着韩家人的尿性,那几碗清水给谁喝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 ——   “娘,您说今儿个不吃饭了?”孟宁笑着问,声音柔柔,“真的吗?”   韩老娘应激一个激灵,“我是说不让你们吃饭了!你们不给钱,谁都别想上桌吃饭!”   “是这样啊。”孟宁点点头,做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而后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她一把掀了板子,脸色陡然变冷。   “那刚好,就都别吃了!”   —— ——   “乒乒乓乓”地碗盘落地声音四起,盆碗碎了一地。   韩老娘指着孟宁,半响说不出话,而后眼睛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第三次了!   这是第三次了!   这个毒妇刚来家里一天,就闹了三出了!   她的缸子!   她的鸡蛋!   她的盆,她的碗!   —— ——   韩老娘倒在韩老爹怀里,喘不上来气。   家里这么多东西碎了,比孟宁打她一顿,还要让她疼。   韩老娘气的脑子嗡嗡的,哭都哭不出来,“他爹,这、这日子没法过了!”   “滚出去!”韩老爹扶着韩老娘,气的脸红脖子粗,“你们给我滚出去!”   “爹,这可不行。咱们可还没分家呢!哪儿有不分家的老子赶儿子出去住的!爹,您看您,净说胡话!”   孟宁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爹,您放心,我既然嫁到了咱们家,那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第一天相处有点意外,也很正常。毕竟咱们都不熟悉,以后,咱们多相处相处,也就熟悉了!”   “爹,娘,您们每天早上拾个鸡蛋,都还知道给鸡喂食呢!那您们月月得了韩竟这么多的钱,也就受累,多忍受忍受我。咱们的日子以后可还长着呢。”   “不过,爹,娘,我丑话得说到前面。我这个人既小气又爱记仇。咱们家里的东西咱得一起吃,家里的活咱得一起干!谁要是让我知道谁在家里背着我偷吃家里鸡蛋和粮食了,我非砸了锅,拆了桌子,要个说法才行!”   —— ——   “畜生!你这个畜生!”韩老爹眼都红了,指着孟宁骂道。   韩竟不动声色地挡在孟宁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韩老爹。   “爹,您该带着娘回屋了。”   韩老爹往后退了半步,再次感受到来自儿子的压力与威胁。   他这个儿子真的是长大了。   长到他再也不能随便动手打骂了。   韩老爹突然明白过来,韩竟没有犯错,他不能也不敢跟韩竟动手。   而孟宁做错了事,只要韩竟不动手,那也没有人能动孟宁。   这个家,看着是他在做主,或许,早就不是了。   只是,韩竟一直再给他留着最后的面子。   —— ——   韩老爹歇了,其他人谁也不敢在上前触孟宁霉头。   一场闹剧算是就此结束。   只不过,从这天晚上,韩老娘算是彻底气着了,躺在床上直哼哼心口疼。   孟宁不理不睬,不听不问。   —— ——   韩竟屋子里只有一张炕,孟宁有点担心晚上睡觉问题。   趁着韩竟铺床的时候,孟宁给两孩子点上袖子灯,支着他们点着灯笼去院子玩。   而后,她又进了屋子,乖巧地站在床一边,想着帮韩竟搭把手。   韩竟一见孟宁支开孩子进屋,便知道又有事来找他了。   “不用你。”韩竟在部队练过的,铺床叠被子,一个人几十秒都能搞定。   并没有问她来干什么。   孟宁站在一边,抿抿唇角,也不开口,像是再跟韩竟比耐心般。   —— ——   过了片刻,孟宁看着韩竟铺完床叠完被子,竟是要出去,桃花眼蓦地睁大。   “等等。”   韩竟眼底划过一分笑意,半转过身,“怎么?”   孟宁说话一向委婉,“晨晨现在还不到三岁,年纪小,正是需要有人照顾的时候。冬冬虽然现在有六岁了,但过了年,入夏上小学的时候,每天还是需要人接送。白天也离不了人。”   孟宁一张嘴,韩竟就隐隐猜到她想要说什么了。   他没有出声,而是轻颔首,继续听她说。   “而且咱们两个也是刚刚组建新的家庭。两个孩子都是正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想,我们应该暂时都不需要一个孩子了。”   韩竟从相亲便打算找一个带孩子的姑娘,也是做着这样的打算。   并不准备再要孩子了。   可真当孟宁说出这句话了,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很高兴,也没有很轻松。   相反,却有一种沉甸甸的情绪笼罩在心头。   坦白说,韩竟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喜欢孩子的人,也未曾期待过孩子。   一切与他而言,都是按部就班的责任,结婚,孩子,离婚,再婚。   可此时,他虽未低头,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初见时那抹娇俏的桃花眼。   他甚至有些出神在想,像孟宁这种坚强勇敢,又带着娇俏可爱的姑娘,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 ——   “韩竟,你觉得呢?”   韩竟颔首,面色无波无澜,“你说得对。”   孟宁微松了口气,再接再厉,“但,咱们如果那什么在一起的话,还是会有风险的。”   毕竟是个刚结婚的大姑娘,知道的再多,那也是书本上看到的,外加生理课上老师提到的一点点东西。   孟宁脸“唰”的一下红了,手指无意识地捻在一起,声音越说越小,“而且,你们家也就一张床,冬冬和晨晨都还在。另外,你们家看着也好冷,屋子也不大,墙也好老......”   孟宁几乎把韩竟屋子里能说的都说了一遍,越说心越虚。   —— ——   小狐狸。   韩竟嘴角微弯起弧度,低眸看站在烛光下的她,暗黄色的灯光几乎要照不出她脸上的微醺红晕。   他突然伸手,轻放在她泛着红晕的光洁白皙的侧脸上,做了自己早就向往很久的事情,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孟宁像个受惊的兔子般,蓦地睁大了眼,微微想往后退着。   自她长大后,再也没人摸过她的脸了。   —— ——   “干嘛?”   孟宁不自在的扒拉他粗糙干净的大手,微微用手扫了扫自己的碎发,遮挡住不安跳动的心。   韩竟收回手,指尖轻捻,似在感受残留的温度。   而后,拎着茶瓶,大步走了出去。   走得太快,倒有一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给你时间。”   等韩竟都走出去了,孟宁脸上的热度都没降下去。   她翻过两手手背,覆盖在自己脸颊上,慢慢给自己降着温。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韩竟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孟宁抿嘴,怔楞了下,而后又忍不住笑起来。   这人,怕不是也会不好意思吧?   —— ——   恰在这时,冬冬却在院子里喊她,语气像是急的不得了,“姐,姐,你快出来看看!”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零点的更新,今天可能赶不上了~   明天继续加更吧~   再次感谢小可爱们的一路支持~爱你们~   祝周末愉快~ 第43章 、柚子灯   —— ——   “怎么了?”孟宁出来看。   “姐, 他们抢我们灯笼,”冬冬紧紧牵着晨晨,把晨晨护到自己身后,怒气冲冲地瞪着眼前的两个孩子。   经过一天的认识, 孟宁也知道了, 对面是韩竟大哥家的两孩子。   一男一女, 两个小孩,是小宝和二丫。   二丫年纪大些,十一二岁,“二婶, 这是晨晨给我的!不信,你问晨晨是不是这样?”   小宝手里确实拿着一个柚子灯,昏暗的烛光闪在院子里。   冬冬很气愤, “不是!姐, 是他们抢的!他们还推了晨晨!”   小宝晃着手里灯笼, 像是显摆, “你胡说!我手里的灯笼就是韩晓晨给我的!不信,你问她啊?你问她啊!”   问她, 她也只会啊啊啊的!   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孟宁一贯主张不问不参与。   但韩竟家情况有些复杂。   —— ——   孟宁轻轻摸了摸躲在冬冬后面的晨晨小脑袋,“晨晨, 是你把灯笼送给他们的吗?”   晨晨似没听到孟宁说的话,低着头, 身体微微颤抖着, 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二丫上前一步, 尖声道, “韩晓晨, 你说啊,是不是你把灯笼给我的?问你的话呢,你听见没有!”   晨晨身体瑟缩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往孟宁那边靠着。   孟宁蹙眉,本能觉得不对。   她蹲下,轻柔地把晨晨抱进怀里,一下一下伸手轻拍着晨晨后背,语气轻缓温柔,“晨晨,晨晨,妈妈在呢。你别害怕。”   晨晨趴在孟宁肩膀上,小声啜泣。   片刻,晨晨情绪微微平静下来,孟宁拿手帕给她擦眼泪,看了眼小宝手里的灯笼,慢慢问她。   “宝贝,那个灯笼真的是你给他们的吗?”   晨晨看着孟宁,刚想摇摇头,却听二丫跺了跺脚,“韩晓晨,你要说实话!”   孟宁没有管二丫,而是看着晨晨,目光温柔,“宝贝,你不要害怕。妈妈在呢,没有人敢欺负你。妈妈会保护你的。”   晨晨鼻子翕动,看向孟宁,又看见站在孟宁后面的二丫眼里流露出的凶狠。   二丫语气森森,“你说呀,韩晓晨,是不是你给我的?你说呀?”   晨晨吓了一跳,而后不知道想起什么,“哇”地一声哭出来。   “是,是我给的。”   —— ——   二丫得意洋洋,“二婶,你看晨晨都承认了。那我们去玩了!”   小宝冲着冬冬做了个鬼脸,撞了下冬冬,跑开了。   “骗人鬼,都说是韩晓晨给我们了!略略略!谎话精!”   “我没有撒谎!你们才是谎话精!”   冬冬也很生气,把手里的灯笼摔在地上,“姐,我没有撒谎,就是他们抢的!”   “是他们在撒谎!”冬冬觉得很受伤,拽着晨晨袖子,想要问个明白,“晨晨,你刚刚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是他们一上来就抢你的灯笼!”   晨晨像是受到什么刺激般,突然“啊”地尖叫起来!   冬冬也烦了,不甘示弱,学着晨晨样子“啊”地叫起来,“你叫什么叫!我也会叫!啊!啊!啊!”   “啊!”   孟宁:“......”   —— ——   听这两孩子在自己耳边此起彼伏地叫起来,孟宁捂着自己耳朵,站远了些。   让他们两个叫个够。   韩进拎着茶瓶过来,皱眉,还没开口。   孟宁便拉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别管他们。”   “怎么回事?”   孟宁目光放在晨晨身上,微微凝眉,不答反问,“韩竟,晨晨之前也是会突然大叫吗?”   “偶尔会。”   —— ——   孟宁还想再问问什么的时候,两个孩子的叫声却突然停止了。   应该说是晨晨先停下的。   或许是冬冬并没有对她释放恶意,或许是看见了韩竟,又或许她也以为这是个游戏。   晨晨停了下来,小手又想拽着冬冬手,跟他一起玩。   冬冬是个多认真的孩子,他才不呢。   他抽回自己手,撅着小嘴,“你才是谎话精,我不要跟你玩了。你刚刚说谎话了。说谎话的孩子都不是好孩子。我不要跟你玩了。”   晨晨追着他,着急道,“玩!玩!要一起玩!”   “我不。”冬冬傲娇起来,跑向孟宁,“姐姐,咱们回咱们家吧。我不喜欢晨晨了,我也不喜欢这里!他们都是坏孩子!”   “姐姐,我们不要待在这里了!我们走吧!”   —— ——   孟宁揉了揉冬冬头发,没有吭声。   冬冬又仰着小脸,很认真的解释道,“姐姐,我真的没撒谎,那个灯笼就是他们抢晨晨的!”   “姐姐相信你。冬冬是个很棒的小朋友,冬冬是不会撒谎骗人的,对不对?”   冬冬很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真的没有骗人。”   “姐姐知道,但是,冬冬你看看现在天色,是不是已经很黑了?这么晚回去,会不会有点不安全?”   孟宁没有直接否认冬冬,而是跟他打着商量,“而且,这儿离咱们家也很远,骑车子都要一个多小时。姐姐很笨,又不会骑车子。那咱们两个走路回去也会很累。姐姐可能会走不动,怎么办?”   冬冬低着小脑袋,小嘴高高撅着,眉头皱在一起,想了半天,“那可以让姐夫骑着车子送我们回去呀?”   “但天这么黑,姐夫送我们也很危险呀?万一没看见路上的石头,摔了我们怎么办?磕出疤了,冬冬就不帅气了。”   孟宁揉了揉冬冬小脑袋,温声问他,“所以,冬冬,我们今天晚上先暂时在姐夫家住一晚,好吗?”   冬冬绷着小嘴,不吭声。   “而且,你也要给晨晨一个解释的机会,问问晨晨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有时候也要听听别人的想法,对吗?”   “可她撒谎了。”冬冬很委屈,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我明明是在帮她,她却撒谎了。”   “那万一,晨晨是有什么苦衷呢?”孟宁告诉他,“冬冬,撒谎的也不一定都是坏孩子呀。有些谎话,是可以被原谅的。”   “冬冬是个小男子汉,一定会听完再生气的,对不对?”   冬冬牵着孟宁小手,又看了看一直拽着他衣角的晨晨,勉勉强强,露出宽容大度的神情,“那我就听听吧。”   —— ——   韩竟拎着水瓶在旁边听了个大概,也算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进屋子,他便把晨晨喊道身边,很严肃地问她,“韩晓晨,你刚刚有没有骗人?”   晨晨瑟瑟,抱着孟宁大腿,躲了下,似乎害怕极了。   孟宁不赞同韩竟做法,轻飘飘地瞥了韩竟一眼。   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你跟她说撒没撒谎,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说不准连撒谎是什么都不知道。   孟宁坐在凳子上,把晨晨抱在腿上,转过她的小身子,不让她看韩竟。   “晨晨晚上吃饱了吗?”孟宁轻轻揉着她的小肚子,增加两人的亲密,减少晨晨的抗拒,“让妈妈摸摸小肚子鼓不鼓?吃得饱不饱?”   晨晨也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注意力很快被孟宁带走,“饱,饱饱的。”   “饱饱的呀?小肚子还有一点点的鼓,妈妈也觉得晨晨吃的饱饱的。”   孟宁轻晃着腿,腿上放着的晨晨也随着孟宁的动作轻轻地晃着。   她紧拽着孟宁衣服的小手,慢慢拽地也不是那么紧了。   “晨晨,喜欢今晚的柚子灯吗?”   —— ——   孟宁问的很轻,也很温柔,“那是小舅舅自己亲手给晨晨做的,是送给晨晨的礼物。晨晨喜欢吗?”   贴着晨晨耳边,像是再跟晨晨咬耳朵说悄悄话一样。   悄悄话的方式,似乎能让晨晨赶到丝丝安心。   她也学着孟宁的样子,小声道,“喜欢。”   那个插着狭小的红蜡烛,用火柴一点便亮起来的灯笼,极大地吸引着晨晨的兴趣。   她没见过什么玩具,也没有什么玩具。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的玩具,会发光的玩具。   晨晨又重复道,“很喜欢。”   “妈妈也很喜欢那个灯笼,”孟宁附和她,慢慢问道,“那晨晨是真的想把她送给姐姐吗?”   晨晨把头埋在孟宁怀里,轻摇着头,小小声道,“不想。”   “那为什么还要说是你给他们的?”   晨晨小手又紧拽着孟宁的衣服,感受着孟宁温暖的手掌轻拍她的后背。   她的声音更小,也更轻。   “不听话,”   “会挨打。”   很疼。   孟宁心揪了一下,脸色瞬间变了,按捺住自己想检查晨晨身体的手,怕吓着晨晨。   “晨晨,他们打过你是吗?”   —— ——   晨晨窝在孟宁怀里,又不吭声,像是有点抗拒这个话题。   孟宁不敢再问,把晨晨往怀里抱的紧了紧,柔声道,“以后不会了。晨晨以后再也不会受别人欺负了。晨晨以后有爸爸妈妈,还有小舅舅,我们都会保护晨晨的。以后都不会了。”   晨晨其实没有很明白孟宁的意思,她对这个世界都处于一种还在懵懂的阶段。   可在那个瞬间,她却感受到了孟宁释放出来的爱与保护。   晨晨小手环着孟宁胳膊,小声喊着孟宁,“妈妈。”   孟宁亲了亲她的脑门,“宝贝,妈妈以后都会保护你的。”   —— ——   冬冬也从小凳子上跑下来,看着孟宁怀里的晨晨,别别扭扭,“我以后也会继续保护你的。只要你不再撒谎骗人!”   孟宁也趁机给晨晨讲道理,“晨晨,灯笼是小舅舅亲手做好送给你的。你很喜欢,小舅舅也很高兴。”   “那你把小舅舅亲手给你做的礼物送给别人,小舅舅也会有点难过。他会觉得他对你的爱护,你没有珍惜。小舅舅好难过的。”   晨晨看着冬冬别扭着小脸,连忙道,“不是我给的!舅舅,不生气!”   “可你刚刚说是你给的!”冬冬想起来还有点委屈。   孟宁微摇头,示意冬冬不要开口。   她接过话茬,“妈妈知道灯笼不是晨晨给二丫他们的,是他们从晨晨手里抢过去的,对不对?”   晨晨点点小脑袋,呆声呆气,“对。不是我给的。”   “可刚刚晨晨不是这样说的。”孟宁抱着她,把话掰碎了,说给她听,“晨晨说灯笼是你给他们的。”   “我,我,”晨晨吭吧半天,也不知道也说个什么。   孟宁轻轻握着晨晨小手,“妈妈现在知道了晨晨是怕姐姐打你,所以才不敢说灯笼是被抢走的,对不对?”   “对。”   “可当二丫他们来抢灯笼的时候,小舅舅是不是也很厉害地站在你前面,保护着你,对不对?”   晨晨点着小脑袋,又有点小开心,“对。舅舅保护我!”   “舅舅很勇敢地保护着晨晨,那晨晨以后很勇敢地说出真话,好不好?”   “说真话?”   “对啊。发生了什么事情,晨晨就要真的说出是什么事情。像刚才,明明是二丫抢走了灯笼,晨晨却说是你给他们的。这就是说了假话。这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孟宁明确表明态度,帮着晨晨树立对和错,“晨晨,我们以后像小舅舅学习,也做一个很勇敢地孩子,好不好?说真话,好吗?”   “好!”晨晨像是隐隐知道了什么般,“要说真话!”   “对,我们都要说真话。”孟宁笑着又重复一遍,“那刚刚晨晨没有说真话,让别人以为小舅舅在说假话。小舅舅有点伤心,晨晨做错了事情,要不要跟小舅舅说对不起?”   “要!”   这次不用孟宁教她,晨晨自己从孟宁身上下来,拉着冬冬小手,“小舅舅,对不起。”   冬冬脸色终于好了点,“那我这次就原谅了你。你不能再骗人了,不然,我就真不跟你玩了。”   —— ——   两孩子和好之后,晚上睡觉都是挨在一起。   两孩子玩了一天了,很快睡着了。   孟宁轻手轻脚查看了一下晨晨身上,没发现大的伤口,除了胳膊内侧和大腿内侧有几块淤青。   看着像掐的,也可能是打的。   不过,晨晨是真的瘦,身上都没多少肉。   孟宁记着冬冬三岁的时候,已经是个小胖娃娃了。   感觉冬冬都没瘦过。   —— ——   两孩子洗好弄上床,孟宁洗漱完,韩竟出去倒水。   孟宁没上床,坐在桌子旁,单手托腮,说的委婉,“韩同志,我真觉得你们家从大到小,都不太是个东西。”   韩竟擦擦手,随手解了穿了一天的外套,倒没反驳,“确实。”   “我觉得你们家这个环境似乎不太适合晨晨成长。”   韩竟听出她的意思,没绕弯子,“等分家之后,我把屋子折出去,我们搬到城里,暂时住在你家,可以吗?等我们以后有积蓄了,再买房子。”   只有韩竟不贪她房子,住在自己家,孟宁觉得正舒服。   而且,韩竟过完年就走了。   也住不了多久。   “当然可以。”孟宁手里虽握着韩竟的工资,但还希望多多益善,给韩竟画着大饼,“那希望韩同志日后能加油好好干,争取早日在南市给我们买上大房子住呀。”   韩竟背过身,挂上外套,“嗯。”   孟宁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不过,话说回来,韩同志,你当初不在家的时候,你是怎么放心把晨晨放在家里的?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娘和你嫂子他们的性子。”   韩竟挂好衣服,坐在孟宁对面,坐的板正挺直,像是在汇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个时候,”   孟宁慢慢放下翘着的腿,不自觉的坐板正起来,认真听韩竟讲。   “那个时候,我是被紧急召回去的,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打算。我以为只要我给的钱够多,把他们喂得够饱,他们看在钱的份上,也会好好照顾晨晨。”   孟宁迅速抓住重点,“等等,你给了多少钱?”   韩竟似想了下,“除了每月给家里的十块外,每月多给二十。”   孟宁:“......”   这都三十了。   人傻钱多?   “此外,每月会额外打给大哥他们家十五到二十五不等,请着他们帮着照顾着点晨晨。”   韩竟那个时候出任务,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他是一点余钱都没给自己留,仅留够日常花的,其他的全都用来替晨晨打点了。   —— ——   “.......”   孟宁表情一言难尽,“你是真的很有钱。”   “一个月给这么多钱,他们就把晨晨照顾成这个样子?”   他们拿着韩竟用命换回来的钱,却心安理得地虐待着晨晨?   他们才是反了天了,给了脸了!   孟宁觉得她今天摔东西摔少了。   要知道韩竟之前还给了这么多钱,晨晨还受了这么多委屈,她今天就不该掀桌子,她怎么着也得上去拆个屋顶才对!   “韩同志,你告诉我,这些钱你要回来了没?”   “要回来一部分。那时候,他们不愿意分家,也不愿意还钱。我,”韩竟似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怕影响孟宁对自己看法。   孟宁追问,“你怎么了?”   韩竟面色微变,“我动了手,打了三弟跟大哥。”   “打得好。”孟宁气的牙痒痒,“然后呢?钱还回来没?”   “娘还回来二十,大哥给了五十。”   “然后呢,你就收手不要了?”   “嗯。”韩竟解释,“村里本就不允许老人在的时候分家,韩家本家也不允许。”   “那时候,是六叔公出面调停,我先前入伍就是借了六叔公的光。我欠六叔公人情,他又是我敬重的长辈。”   “而且我一开始想着等结婚了,随军搬出去住。离得远了,分不分家也就无所谓了。所以,我就压下了。”   孟宁听完,一脸悔意,“韩竟,我之前不该动过那样的分家念头,我后悔了。”   “什么?”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晚上会加更~   感谢在2022-02-25 21:38:44~2022-02-26 14:5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念'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不提倡   —— ——   “我说, 我后悔了。”孟宁咬牙切齿,“我要知道你这么大款,他们这么不是东西,我还想着给他们分家之后养老?我还想着给他们掏钱?”   呵。   给他们脸了。   “钱都没给我还回来, 我还想着分家, 分家之后还想着月月出着养老钱?”孟宁深刻检讨自己, “是我想错了,是我天真了。”   韩竟:“......”   疯了吗?   他们不把韩竟当儿子,不把晨晨当孙女,还想着韩竟给他们养老?   冤大头也没这么当的吧?   —— ——   “睡吧。”   韩竟看了眼天色, 试图把愤愤不平,气成小河豚的孟宁喊去睡觉。   孟宁神色一僵,两个孩子挨着靠着墙睡在了一起, 那她要睡在那里?   总不能睡在墙上吧?   孟宁伸手捋了下自己的碎发, 装作很自然的样子, 一幅见过世面不在意的样子, “你睡中间还是睡外面。”   韩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有点莫名地看着孟宁脸由白变红, 还觉得奇怪。   多看了两眼。   而后,当他视线越过孟宁头顶上方,看见炕上靠墙睡得两孩子, 才反应过来孟宁的意思。   韩竟眼里闪过笑意,眼前的小狐狸, 还是个会害羞的小狐狸。   “我睡外面。”   孟宁估计没怎么睡过炕, 韩竟怕她半夜掉下来。   娇娇气气的, 别摔着了。   “哦, 那, 行吧。”   —— ——   孟宁慢腾腾起身,然后走到床边,脱了鞋子,上床。   韩竟站在桌子旁,等着孟宁弄完,吹灭蜡烛。   他夜视能力一向很好,踏着透过窗户的盈盈月光,稳步走上床。   韩竞屋子里只有一张炕,那也只有一条被子。   孟宁感受着外侧被子被人掀起,她不着痕迹地往睡在里面的晨晨方向靠了靠。   身侧炕边有了人影,听着头顶上方传来的些许陌生的呼吸声。   孟宁双腿不安蜷起,自己的呼吸都被刻意放轻许多。   她轻咬下唇,感受脸上莫名升起的火辣辣热度。   韩竟看着孟宁背过去身体,被子因她微躬身子而隆起一块,被子露出缝隙,夜风止不住往里钻。   知道她大姑娘脸皮薄,韩竟既说了给她时间,就不会动她。   韩竟静静感受凉风吹过半边身子,没有缩短两人之间的缝隙,给孟宁留过足够的安全空间。   —— ——   睡到一半,孟宁睡熟了,后肩也被凉风吹凉了。   她翻过身,不自觉地往韩竟那边更热的热源靠过去。   韩竟睡觉一向警觉,几乎在孟宁快贴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睁开眼。   孟宁翻到他那一边,小脸睡得香甜,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在静寂的夜晚被格外放大。   韩竟在黑暗中偏过头,看熟睡的她。   眉目依稀,不见狡黠,酣睡如斯,安静乖巧。   韩竟心里异常平静,是那种安宁的平静。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很奇怪。他想。   —— ——   次日清晨,韩竟睁眼,孟宁正枕在他胳膊上,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韩竟神色柔和许多,静静看了孟宁一瞬。   又怕孟宁脸皮薄,早起尴尬,韩竟微微起了身子,小心翼翼把孟宁放在枕头上。   情不自禁地轻摸了摸孟宁白皙发亮的小脸,因着睡觉,脸上微微带了些红晕。   还挺乖。   韩竟嘴角轻微弯起弧度,转眼,跟睁眼看他的晨晨,四目相对。   韩竟:“.......”   —— ——   韩竟尴尬地收回手,轻咳一声,“晨晨,怎么醒了?是想上厕所吗?”   晨晨跟韩竟一起睡得时间久了,现在晚上几乎已经很少醒来,早上也没在五点起过了。   晨晨意识都没回来,看着韩竟,摇摇头,躺回床上,左边是睡得香甜的小舅舅,右边是香香的妈妈。   晨晨往孟宁怀里拱了拱,闻着孟宁身上香香的气息,又睡了过去。   全程没跟韩竟说话。   韩竟不着痕迹松了口气,晨晨估计是睡迷糊了。   —— ——   韩家人早上起的都比较早,韩竟醒了,出去跑了半圈。   刚回到家,陈翠花跟杏花就已经把早饭摆出来了。   稀稀的粥,不见几粒米,除了一大盘的凉拌野菜外,也没有其他的菜,主食就是几个红薯。   韩竟大致扫了一眼,便知孟宁吃不下去,准备一会儿去对门杨大婶家给孟宁她们买几个鸡蛋。   屋里,孟宁几人也醒了。   冬冬自理能力很强,穿衣洗漱,自己都能搞定。   孟宁坐在床上给晨晨扎小辫子,冬冬出去上厕所。   晨晨拿着孟宁给她的花头绳开心的不得了,小手一会儿把头绳举高,一会儿又放在眼皮底下细细数着上面的两朵小花。   稀罕的不得了。   孟宁笑,“晨晨,把头绳给妈妈。妈妈给你扎在头发上,扎的美美的,好不好?”   “好!”晨晨现在已经知道美是个夸人的话了。   头绳递给孟宁,晨晨小手没有东西拿了。   她坐在孟宁前面,奶声奶气地跟孟宁说悄悄话,“妈妈,我告诉你个秘密。”   孟宁也学着她说话,“是什么秘密呀?”   晨晨语出惊人,“妈妈,爸爸早上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摸你了!”   “!”   摸?   孟宁给晨晨扎辫子的手一抖,对称的两个麻花辫瞬间变得一高一低。   韩,韩竟,原来是这种人吗?   —— ——   等出去吃饭的时候,孟宁坐在韩竟身边,看韩竟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搬着小板凳坐在韩竟身边都恨不得用王母娘娘的钗子划出一道银河,隔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说着给时间,背地里却是这种人。   孟宁有些生气,怒瞪韩竟一眼。   韩竟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孟宁嫌弃饭菜差,“饭菜是不好,你先忍忍。我跟杨婶子说好了,等会儿给你端碗红糖鸡蛋。”   这是红糖鸡蛋的事儿吗!   等等,饭菜?   孟宁这才把视线放在了桌子上的清汤寡水,一盘野菜,红薯四五个。   饭桌上,围着圈坐着的也只有韩力一家、孟宁他们一家,外加一个低着头的杏花。   陈翠花发着筷子,瞪了眼孟宁,“吃吧。”   要不是孟宁昨天闹着一出,娘怎么会连早起的粮食都不舍得给。   可怜她那两儿子哟,还在长身体,整天吃这个怎么能行?   都不见油水,连一半的玉米面馒头都吃不上。   —— ——   “吃?”   孟宁见陈翠花一说开吃,二丫和大宝二宝立刻人手一个红薯握在手里,皮都不扒,咬着啃吃。   陈翠花眼疾手快拿了一个剥皮,一边剥皮,一边把筐子里剩的那个放到韩力碗里。   孟宁:“.......”   “等一下,大嫂,爹娘和三弟,他们不出来吃饭吗?”   陈翠花白她一眼,“爹娘和三弟生病了,要吃些好的。这些是咱们吃的。”   孟宁笑了,“吃好的?”   陈翠花是真怕了孟宁,苦口婆心,“二弟妹,你可快消停点吧。你昨天闹那几出还不够吗?你都不知道现在村里是怎么说你的。你可快歇歇吧。”   “咱爹咱娘,那是生病了,不舒服才吃点好的。现在,谁家老人不吃好的。你要是现在过去再闹,那可真就是没良心,不孝顺了。”   “生病了?”孟宁佯装惊讶。   陈翠花想着生病了吃的好点,总没错了吧?   “对,爹娘还有三弟都病的下不来床了,的吃点好的补补。”   只有韩老娘这几天过得舒心了,他们每天才能有粮食吃。   —— ——   “都病的下不来床了?”   孟宁一脸急色,“那可太严重了。韩竟,快,我们快去请个大夫来家看看。”   孟宁跟冬冬使个眼色,让冬冬把晨晨带进屋子,屋子里有孟宁带过来的面包跟饼干。   两孩子先吃点垫吧垫吧,没什么问题。   韩老太这边是明显地不想让他们吃早饭。   这人,没狠狠地跌过一次,他根本就不会长教训。   —— ——   看着两孩子进了屋,孟宁后脚就开了韩家的门,街边路上,有三两庄稼汉蹲在一起捧着碗吃饭侃大山。   她一脚跨出去,扬着声音道。   “韩竟,我们快去请个大夫来家看看!这是什么病啊?怎么咱们家,一个晚上,就病了三个。可别是什么传染病了!”   “我看啊,这事得提前跟大队长说说。万一是个鼠疫什么疫的,大队也好有个准备。”   “昨天晚上,我就听见家里有老鼠叫!会不会就是什么鼠疫啊?这可是传染的,会死人的!”   “得请个好点的医生给咱爹咱娘好好治治,看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一个晚上,家里三个人都病的下来床!”   韩老娘不是生病下不来床了吗?   那她就给韩老娘敲锣打鼓宣传地人尽皆知。   韩竟一脸无奈,不禁失笑,他是真好奇孟宁脑子里到底有多少奇奇怪怪的想法。   —— ——   “啥?”有邻居开了大门,探出头问道,“恁说啥呢?啥鼠疫?啥传染?”   孟宁站在家大门口,一脸苦色,“大婶,我们家一个晚上病了三个人,还都是那种病的下不来床的。”   大婶接话,斩钉截铁道,“这肯定就是传染病了,不然咋能这么快?!一晚上,你们家就病了三个!一定是疫,有鼠疫了!”   “鼠疫?鼠疫来了?”   鼠疫是只停留在传说中听过的,现实生活中好像都没怎么经历过。   对于未知,人总有一种惶恐。   很快,这一条道上的家家户户都开了大门交头接耳讨论着。   “鼠疫?老韩家得了鼠疫?”   “那可不,听说一家子都病的下不来床了?”   “这么严重,我昨天还听见我们家厨房像是有老鼠在叫。我还奇怪呢,都快入冬了,怎么还有老鼠?原来是鼠疫来了!那咋办?是不是会死人啊?”   .......   —— ——   孟宁站在韩家门口短短横杠上,跟周围迅速聚到一起的人道,“我年纪小,没怎么在村里待过,也不清楚,但是我大嫂说,现在我们家已经有三个人病重地起不来床了。”   “这才一个晚上,你们都病了三个啊!那一定是带传染的!”   “韩竞家的!你可别出去!我这就让我儿子去喊大队长去!”   “对对对!要真有传染性的,这得上报公社!”   “还得请六叔公来一趟!”   “我去村口请大夫!”   ........   —— ——   信报到大队长家的时候,大队长正在吃饭。   “大队长,您快去看看吧,老韩家一晚上病了三个。”报信的越传越离谱,“现在他们一家都快下不来床了。现在躺在都快呼吸不上来了。眼看着就要去了。”   “咱们村有了大的传染病!是那什么疫,鼠疫!”   大队长手里的馒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啥玩意?”   作者有话说:   请小可爱们把文中与现实分开。   此行为仅限文中,现实生活中并不提倡!   另,今晚零点不更,要过周末,明天会加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2-26 14:55:08~2022-02-26 20: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红糖鸡蛋   —— ——   “有鼠疫了!”报信的人言之凿凿, “老韩家的人都起不来了,还是一传三的那种。眼看着就要去了!”   大队长“腾”的一下起了身子,饭也不吃了,隔着院子喊大队书记、会计等人。   很快村里的领导小组在大队部围成了圈。   治安队长是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人, 冲动莽撞, “大队长, 咱上报吧!鼠疫,那可是个大事!”   会计是个干瘦的老头,上过几年学,想得比治安队长长远。   “大队长, 这事现在可不能往上报。咱们现在不确定还是不是疫,万一不是,那咱们就是虚假上报, 会被公社通报批评的。”   可要真是鼠疫, 闹出人命了, 他们几个谁要跑不了, 丢工作都是个小事。   这事报不报,都不对。   大队长看着从进屋就开始抽烟的书记, “书记,你咋说?”   书记把烟头按在桌子上的烟灰缸,拍着板, “不管是不是疫,一晚上传染三个, 那都是个传染性的。先给隔了吧, 别传到其他人身上。”   “至于上不上报, 这个先别急, 等咱们去看看情况再说。”   “对, 书记说得对。”大队长一脸急色,喊着村里治安队队长,“小顾,小顾,你去,你快去带人把韩家先给封了,别让人出入!”   —— ——   芙蓉村,韩家屋子外迅速围了一圈人。   有那年纪大的,懂得多的,“竟小子,你快带着你媳妇进去吧。你们家要是真有疫,那可是会传染的,你们可别出来了。”   “对对对,咱们都离着远点,可别传染上了。”   孟宁很配合拉韩竟进去,关门时候,还笑道,“暧,婶儿,我们这就进去。你们也离远点,别传染上了。”   门外人纷纷感叹韩家二小子是个有福的,带着孩子二婚娶个大姑娘,带个自行车不说,还是个长得漂亮又懂事的。   知道自己有传染病,乖乖进去,不给人添乱。   —— ——   院子里陈翠花见孟宁他们一离桌,立马喊着孩子大口吃饭,唯恐他们再拐回来抢他们的饭。   可等她吃完饭,拎着筐子,准备跟自家男人去上工的时候,一只脚刚跨出门,就被人推了回来。   有个戴头巾,把自己裹得特严实的中年胖女人推她,“韩力家的,你可别出去啊!你们家有传染病!你别出去传染到我们身上了!”   “放屁,你们家才有传染病!”   “就你们家有,我们都知道了,你这人心怎么这么坏呢!一点都没你那个城里弟媳妇心好。人都告诉我们了,你们家一晚上病了三个,这不是传染病是什么!?”   陈翠花整个人都是个懵圈,他们家是病了三个,但那都是装病的。   “...不是,我爹娘那是被我二弟媳妇气的了,不是什么传染病!”   “净说胡话!你爹你娘是被气的了,你三弟呢?他也是被气的了。那么壮的一个小伙子,咋突然下不来床了!肯定是生病了!”   那是因为韩磊吃不上鸡蛋,不愿意下床。   韩老娘哄着韩磊躺床上休息,等他们都走了,准备偷着给他开小灶。   “对对对!”   门口自发留着的看守韩家的人道,“还有老韩头,昨天还能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嫩,咋今儿就起不来床了!”   “老韩头又不是韩老娘,一大把年纪了又是个大男人,他还能被你二弟媳妇气的下不来床吗?”   “你这个小媳妇心坏的很!自家有传染病,有疫了!不想着好好在家待着,还要出去想着传染给我们!还拿你二弟媳妇当借口!你这媳妇老韩家娶的不中!”   “就是不如人城里媳妇!你要是敢出来,我就拿棍子打你了!”   另一个过的也很严实的老人帮腔,一脸慈祥,“力小子家的,你别害怕,他们都去请大夫了!一定会治好你们的!你快回去待着吧!”   “对对对,大夫一定会治好你们的!快回去吧!快回去吧!”   “......”   陈翠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自己刚说了一句,就被一群人给顶了回来。   —— ——   另一边,准备去上工的韩力,也被门口村民自发留在韩家门口的几个人高马大的汗子,伸手给推了回去。   “进去,进去!”   “不能出来,进去!”   夫妻两被人推了进来,韩家大门又被人从外面关上。   陈翠花没法,赶紧去了主屋,拍着韩老娘的屋门,“爹,娘,不好了,不好了,咱们加别人围着,出不去了!娘,你们快出来吧!咱家被人围了!”   “你说啥?”   韩老爹穿着个旧汗衫,听老伴的话,在屋里饱饱吃了两个二合面馒头,刚准备踩点去上工。   还没开了门子,就听见大儿媳妇这句话。   “哪儿个王八羔子敢围咱们家的房子,老子敲死他!”   —— ——   韩老娘都没当回事,也没下床,继续躺在床上,想着中午要给自己开个什么小灶!   不对,这可不算开小灶!   自己这是生病了!还是被孟宁气病的!   谁家生病了不吃点好的!   这是应该的!   孟宁还想着全家吃一样的饭!   呸!   也不撒泡尿看看老二一家,有没有那个命□□细粮食!   可怜他的儿哟!   现在再吃点好的,也只能打着生病的名义吃了。   不过,没关系,她屋子里还放着红糖细面跟香油,外加点米和腊肉。   等会儿就给他儿子买两鸡蛋,下一碗香喷喷的鸡蛋肉面条。   晚上再加餐一顿,给他炒盘肉菜盖在米饭上,又香又有味!   ————   “爹,你快去看看吧!他们不让咱们出去,非说咱们家得了传染病!”   “他们家才有病呢!谁说的!老子不打死他们这帮龟孙!”   韩老爹拿起院子预留支东西的短木棍,开了家里大门,吼着个嗓子,“哪儿个鳖孙,敢在老子门前围着?!”   韩老爹凭着一腔孤勇,拿着棍子出了家门,门口治安队长正带着个个拿着锄头镰刀的治安队,在韩竟家门口,严阵以待。   “围起来!”   一群年轻的壮汉子,迅速把韩老爹围在了里头中央,手里高举着农具,刀锋闪闪发亮。   韩老爹:“.......”   —— ——   “老韩头,你这是在违抗大队长的命令吗?”治安队长手握着家带的柴刀,厉声问道。   韩老爹讪讪放下手里的短木棍,老脸皱出笑,“大侄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不清楚吗?进去!”   治安队长使了个眼色,立刻有那壮汉子拿着锄头把子顶着韩老爹,往门里推。   知道韩老爹身上有传染病,他们谁也不敢轻易接触,下手也没个轻重。   “知道自己身上有病还出去,是不是想着要把一个村子人都给感染上!呸!”   壮汉把韩老爹推倒在地上,又把门狠狠关上。   韩老爹被韩力扶起来,慢慢起身,问着大儿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 ——   而此时,孟宁跟韩竟正在韩磊屋子里,杏花不知道去哪儿了,屋子里只有躺在床上的韩磊。   “二、二哥?你,你们怎么来了?”   孟宁端着碗红糖鸡蛋,笑吟吟,温柔极了,“三弟,我跟你二哥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你。这是家里给你开的小灶,别客气,多吃点。吃得多,才能好的快。”   韩竟看着桌子上放的红糖鸡蛋,沉默不语。   韩磊受宠若惊,看着桌子上的红糖鸡蛋,瑟瑟发抖。   二嫂,不会在里面下毒了吧?   “三弟,你既然生病了,那就在床上好好躺一躺,休息休息,吃点好的。三弟,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要不中午我让你二哥去给你换点细面,做完面疙瘩?酸酸的,你吃着也有胃口。”   “?!”   韩竟有点害怕,昨天二嫂刚闹完几出,放下狠话。   他今天就躺在床上,装病开小灶,二嫂不会弄死他吧?   “二,二嫂?你,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三弟,你说什么呢?”孟宁笑吟吟,“咱们是一家人,你生着病躺在床上,开个小灶怎么了?你要是生着病,我还让你下地干活,那才是不应该。再这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   “不过,”孟宁话锋一转,“但你要是没生病,还躺在床上,骗我说生病,顿顿开着小灶,吃着好的。那就是我愿意,我想你二哥也不会愿意。是吧,韩竟?”   韩竟沉着脸色,“嗯。”   韩磊想起被韩竟支配的恐惧,想掀开被子下床的手一顿,身子不自觉往炕里面缩了缩,“二、二嫂,你,你真会开玩笑。”   孟宁也笑,温柔和善,“三弟,你放心,我让人去给你请大夫了。大夫马上就到。你要是有什么头晕发热,恶心难受,可千万别忍着,该说都要给大夫说出来。再怎么着,你生病这几天,我也不会让你下地干活,挑水劈柴的。”   下地干活?   挑水劈柴?   别说劈柴,捡根柴火,韩老娘都没舍得用过韩磊。   韩磊觉得自己还是躺一躺,留着糊弄大队那个赤脚大夫吧。   他气息立马微弱了几分,“二,二嫂,我,咳,咳咳,确实有几分,咳,咳,不舒服。”   孟宁满意起身,“那三弟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吧,一会儿大夫就该到了。”   —— ——   大队大夫是个赤脚大夫,他爷在之前药堂当过几年学徒,后避战乱,回村里当个老先生。   大夫看着五六十岁,些微有点胖,头上有些秃,扛着个里面放着一堆分类的药包乱步走过来。   刚好跟大队长前后脚到。   大队长怕出事,没让书记进去,自己跟着大夫进了韩家院子。   六叔公作为韩家本家的主事人,自然不会待在外面看热闹,抬脚跟进去。   谁也不敢拦他。   治安队长仗着自己年轻,不知所惧,带着几个弟兄,也往里面冲。   书记根本拦不住着他们这群年轻汉子。   更何况,他们还振振有词,说是要帮着抬病人。   —— ——   韩老爹正坐在院子里听陈翠花跟他摆理,还没讲到关键地方。   大队长便进了韩家院子,都惊了,“老韩头,你还活着呢!?”   这谁他妈传的差口气就走了!   韩老爹:“.......”   六叔公瞪了大队长一眼,上前半步,语气缓和,“大侄子,你身上好些了吗?”   韩老爹身子一个激灵,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六叔公能语气这么好地跟自己说话。   “好,好着呢。”韩老爹不自在起身,准备迎六叔公进屋坐,“叔,你进来坐。”   治安队长立马上前,拿木棍顶了顶韩老爹,厉声道,“别过来,保持距离!”   韩老爹:“.......”   这孩子怎么回事?   —— ——   六叔公又问,“听说你昨个有点不舒服,今早都没下得了床吃早饭?”   韩老爹:“.......”   他含糊道,“是、是有点不舒服。”   他一个大男人跟着韩老娘被儿媳妇逼得躲在屋里开小灶,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去。   多丢人啊!   大队长不着痕迹地拉着六叔公,往后退了半步,“叔,那什么,还是先让大夫给老韩头看看吧。”   赤脚大夫也害怕,鼠疫这玩意,他也只是听村里老人骗孩子的时候提过一嘴。   那是啥玩意,他爷爷都没说过。   别说他不知道,就是把他爷爷从地底下挖出来,他爷爷都不一定知道。   —— ——   大夫很慌,跟韩老爹保持一米距离,“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韩老爹当着六叔公跟大队长的面,含糊道,“有点头晕。”   “那头疼吗?”   “有点。”   “恶心吗?想吐?”   “嗯。”   “吃不下饭?”   “还、还行。”   大夫无从下手,真诚建议,“要不,您去公社看看?”   “不用!”   韩老爹越听越不是个滋味,感觉自己屁股上像是有跟针扎似的,坐立难安。   他起身,“六叔,大队长,我其实已经好了。这些都不严重,不严重的。”   大队长瞬间退了一步,双手立起,胳膊伸直,作出抗拒动作,“老韩头,你别害怕,这都不碍事。都是小问题。大夫会治好你的。你别激动,坐下,快坐下。千万别激动!”   韩老爹:“.......”   —— ——   大夫问完韩老爹的感受记在本子上,如法炮制问了问韩老娘。   带着记录本,最后问了问韩磊。   大夫都没敢屋子,站在门口,远远看了眼韩磊。   “头晕吗?”   “晕。”韩磊躺的很平,气息微弱,“眼都睁不开了。”   “恶心想吐?”   “太想了,我刚刚都吐了一次了。”   “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韩磊捂着心口,“我胸口疼,咳,咳,喘不上来气。感觉呼吸不上来。”   “!”   大夫惊了下,而后又问。   “是不是还食欲不振?”   “啊?”韩磊见大夫把视线落在那碗孟宁端过来的、他动都不敢动的红糖鸡蛋上,捂着胸口点头,似奄奄一息。   “太对了!咳,咳,我现在是什么都吃不下去!红、咳、红糖鸡蛋都喝不下!”   “你这得去公社看啊?”   “不用!”韩磊也是一脸拒绝,他可没这本事糊弄公社医生。   “我,咳咳,我躺躺,我躺躺就好。”   —— ——   大夫一脸沉重走出韩磊屋子。   大队长他们忙上前问,“怎么样?怎么样?碍事吗?”   “老韩头看着还好,但看着韩老太跟韩磊比较严重。他们两个一个下不来床,需要人伺候着;一个是吃不饭,恶心想吐,呼吸不上来。”   “是,是那什么鼠疫吗?”   大夫摸着下巴短短胡子,“我问了,身上都没伤口。应该不是鼠疫。但看着像是有传染性的,症状都差不多。”   “知道是啥病不?”   大夫摇摇头。   “那能治吗?”   大夫沉重,不敢把话说死,“我尽力。”   大队长心里也很沉重,不过好歹不是鼠疫。   —— ——   “大队长,六叔公,我有几句话要说。”孟宁跟在韩竟后面,也是一脸伤心沉痛的神色。   “我爹娘跟三现在突然染上恶疾,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们虽然心疼钱,不舍得去公社看。但是大夫,你可一定要治好他们!花多少钱都无所谓!药可别省,该用什么药咱就用什么药!一份剂量不够,咱们下两份!没钱,我砸锅卖铁也要给我爹娘小弟看好了病!”   “好!”六叔公脸上带着几分欣慰,“这才是我们韩家的媳妇。”   “但是,大队长,六叔公,我爹娘和小弟既然一夜间染上了这种病。想着怕是会传染,我们大人不碍事,就是可怜家里的几个孩子。本就年纪小,身体差。要是在染上了,那我们家才是乱了套!”   “这倒是个问题,你们家确实孩子多。按理,得这种病确实是要挪出去的。”   大队长捏了捏自己下巴,想了一下,“但现在,咱们村好像也没有其他什么地方可以挪出去的。”   这几十年,芙蓉村都没出过传染性的病。   治安队长提醒道,“有啊!大队长,您忘了,咱们牛棚还空着呢!”   那还是当初给那些下放来的人住的,后来,人跳河死了,上头也没在往他们这送。   地方还空着呢。   “一大间地方呢。”治安队长晃着手里的短棍,“反正咱们村牛也死了,也不怕传染。地方离得远,也没人去。”   大队长问六叔公,“六叔,您看呢?”   “他们既然不愿意去公社看,那也只能先这样了,刚好离大夫家也不是很远。”   早年间,族里也有那些得怪病治不好的,为了不拖累族里人,都是自己搬远点住。   六叔公叹口气,没异议,“小顾,你先带两个人去把那边扫扫,整理一下。”   “好。”   “再留几个人,抬着他们过去。”   孟宁继续道,“大队长,现在也不确定我们家有没有人带着隐患。以防万一,我们家里人暂时先不出去了。隔离观察几天,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行,你这个主意好。”事儿看着解决了,大队长舒了心。   “那我回头让人从外面给你们家上个锁,你们留家里观察个三四天。没什么异常了,再出来。”   “好。”   孟宁很配合,大队长也跟韩竟夸孟宁,“你娶着这个媳妇是个好媳妇!孝顺又懂事!你有福!”   “对!”治安队长也笑,“不像你大嫂,知道家里人生病了,还想着跑出去添乱!”   陈翠花:“......”   —— ——   韩老爹坐在院子凳子上,被几个年轻汉子围着,悔不当初。   他是真不知道装病能把大队长跟六叔惊动了。   他要是知道这样,怎么着也不会听韩老娘的话装病的。   可正当他唉声叹气的时候,治安队长却出去喊了几个壮汉,分别冲进他们家里,直奔韩老娘跟韩磊屋子。   四人一组,举着床单就走。   韩磊吓死了,看见院子里的韩老爹,趴在床单上喊,“爹,爹,你快救我!他们要把我抬到哪儿去?!爹,你快让他们停下来!”   韩老得瞬间站起身,刚想走一步,就被身前的青年壮汉拦着,“不许动!坐下!”   直到韩老娘跟韩磊相继从韩老爹眼前抬过,围在韩老爹身边的两个汉子一对眼。   架着韩老爹的胳膊,把人架走了。   “六叔,六叔,你们这是干什么?”   六叔公叹口气,宽慰道,“大侄子,你别害怕,带你们去看病,等你们病好了,就把你们接回来!你别害怕,有病就好好治。你儿媳妇说了,砸锅卖铁也给你治!”   “对啊,老韩头,有这么好的儿媳妇你就放宽心!该吃药吃药!该睡觉睡觉!早晚会好的!”   韩老爹都快哭了,颤颤巍巍道,“我,我没病!我那是装的!都是装的。”   “都说了给你花钱治,你干嘛还不敢承认自己有病!”治安队长不耐烦挥手,“带走带走,你有没有病,大夫还不清楚吗?”   “对啊,老韩头,你别害怕。你要是没病,大夫看过,就让你回来了。”   韩老爹满嘴苦涩,他这次是真的把自己坑进去了,出都出不来的那种。   —— ——   事儿忙完了,大队长等人也要离开了。   “等一下,”孟宁喊着他们,拿着带盖的筐子,“大队长,我爹娘还有小弟虽然挪出去了,但我们家还是要给他们备点粮食的。现在年岁困难,这粮食可不能让大队出。”   大队长等人再一次感叹孟宁的懂事识大体,接过沉甸甸的粮食,“你是个好孩子!老韩家娶了你这样的媳妇,真的是祖宗上积德了!”   孟宁一脸哀痛,“只要爹娘跟小弟能好好地,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韩竟站在一旁,眼里闪过一抹无奈。   这只小狐狸,还是只会变脸的小狐狸。   他当初就是看走了眼,差点被这只娇弱无辜小可怜的样子骗到。   —— ——   等韩家院子里站的人都走完,外面落锁的声音也停了,围观看热闹的人都散去。   陈翠花还觉得不可思议,老二媳妇就这样把韩老娘他们给挪出去了?   孟宁脸色也变了,悠悠看了眼陈翠花,“大嫂,你早上吃的饱吗?”   陈翠花磕巴了下,咽了咽口水,“二弟妹,早上,那是你们嫌赖不愿意吃的。”   “对。我就问问你,吃了双份的早饭,吃饱了吧?”   陈翠花摸不透孟宁的意思,“饱、饱了。咋、咋地?”   “没事,你们吃饱了,那也该我们吃了。”   —— ——   花着韩竟的拿命换的钱,还敢虐待晨晨!   装病,吃小灶,不干活,一家等着吸他们的血!   惯的他们   韩竟的钱,他们一分不少都要给她吐出来。   吐不出来,那就给她拿东西抵。   孟宁从厨房拿出一把刀,一脚踹开韩老娘的屋门,喊着韩竟进来搬放在里面的面缸子;又拿起手上的刀,试图劈开韩老娘的柜门。   嗯,没劈动。   她看向韩竟,韩竟有那一瞬间的犹豫。   这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也不是他屑于做的事情。   可他,还是做了。   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铁丝,轻轻一插,开了柜门。   低眸,那双桃花眼果不其然弯起,眼里闪着仓鼠囤货般的满足与喜悦。   “搬走,搬走,都搬走。”   这里面几乎都是花韩竟的血汗钱搞得。   就韩磊这个整天不下地干活,陈翠花每天偷懒的性子。   他们家也就韩老爹跟韩力,外加一个杏花下地干活,就这点公分,能供得起韩磊天天开小灶?   供得起韩凤上学?   还是供得起他们一家十口人的开销?   花的还不是都是韩竟的钱。   那她当然要搬走,搬走,都搬走。   —— ——   陈翠花看着韩竟一趟又一趟的把韩老娘屋子里的米面油糖都搬出来,惊了,“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文中一切行为都仅限于文中,切勿联系现实生活!   鞠躬,感谢~   晚上会加更   感谢在2022-02-26 20:59:37~2022-02-27 14: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归人小公举 5瓶;S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大米饭   —— ——   “搬走啊, 这里面的东西是花谁的钱买的,大嫂你心里不清楚吗?”孟宁手里拿着刀,面露凶相,“哦, 对了, 大嫂, 我想起来,韩竟之前每个月是不是还给你打钱来着?”   “你,你想干嘛?”陈翠花往后退着,“这钱, 我可都给了。”   “对,我知道,但你好像给了五十。那时候韩竟上战场回不来, 每个月可都是给你十五到二十五不等。”   孟宁晃了晃手里的刀, 笑的温柔, “不过, 没关系,咱们是一家人嘛。我们吃点亏, 每个月按二十算就行。这一年是十二个月,那算下来,也不多, 也就二百四。”   “减去你们之前还的五十,那还剩一百九。大嫂, 你准备怎么还?”   “一百九, ”陈翠花失声尖叫, “我们可没这么多钱!”   “没有也有没关系, 你们不还有房子吗?”孟宁佯打量陈翠花的屋子, “这屋子如果是大哥自己建的话,那也也能折点钱。”   “那是我家的屋子!”陈翠花快疯了,“你想都别想。”   孟宁慢悠悠放下刀,“大嫂,你别急,反正这几天,咱们也不出去,您回去跟大哥好好商量商量。不管怎么样,咱们家解封之前,总是得有个说法的。”   “你说,是吗?”   —— ——   孟宁进屋的时候,两孩子正围着面缸子转圈。   “怎么这么高兴啊?”   “饺子,饺子!”晨晨拍着小手,抱着孟宁大腿,“小舅舅说,可以吃饺子。”   当着韩竟的面,冬冬有一点不好意思,“姐姐,咱们好久没吃饺子了。我有点想吃饺子了。”   “想吃饺子呀?”孟宁揉了揉冬冬小短头发,“我们回家就可以吃了。”   “那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呀?”   “快了。”孟宁看着屋子里几乎要推不下的东西,“快了。”   “今天中午我们不吃饺子,我给你们做蒸大米饭好不好?”   “好!”冬冬是个姐控,无脑吹,“姐姐做的蒸的大米饭一定是世界上第一好吃!”   晨晨鹦鹉学舌,“好次、好次。”   孟宁笑着揉了揉两孩子的头发,放他们上床去玩了。   —— ——   这一趟,孟宁几乎把韩老娘屋子给搬空了。   东西都堆在屋子里,韩竟并不在屋子里面。   孟宁现在可没空管韩竟在哪里,随意翻着一堆东西,想着接下来刚怎么办。   突然,两孩子把一个封的严严实实的,约有一个手掌般大小的,口袋样式的小包仍在孟宁脚步前方。   孟宁顿步,弯腰拾起,拿在手里,捏了捏,“这个是你们从哪里找的?”   冬冬举着小胖手,乐呵呵,“姐,是我从那个小罐子里面掏出来的。”   “哦。”孟宁觉得里面有东西,随手拿过桌子上的剪刀,拆开外面缝着线,头也不抬地跟两孩子商量,“这个东西姐姐需要用,你们玩其他的,可以吗?”   “那好吧。”   冬冬麻利翻下炕,拿着识字册又上炕,“晨晨,我们一起看字吧?”   晨晨俨然成为冬冬的小跟屁虫,奶声奶气道,“好!”   —— ——   孟宁笑笑,拆开布包,里面是一沓叠的整整齐齐的钱,全是大团结。   “!”   意外之喜!   她一直以为像韩老太这种人钱要放在自己身上,随时缝在衣服里面。   孟宁拿起来数了数,有三百二十元。   别说,韩老太还挺能攒钱。   —— ——   孟宁手里握着钱,刚想收起来,迎面遇见了端着面条进屋的韩竟。   韩竟似没看见她手里握着的东西,把面条放在桌子上,伸手招呼她,“过来,吃点东西。”   早起,他去邻居家给孟宁拿钱换的红糖鸡蛋,也被这个小狐狸拿出去哄韩磊了。   小狐狸是真的一上午都没吃东西了。   孟宁桃花眼微微睁大了几分,些微有些意外。   韩竟看着可不像这么贴心的人。   孟宁从善如流地坐下,手里接过韩竟递来的筷子,眉眼弯弯,好听话不要钱的往外说,“谢谢你,韩竟你一定是世界上最疼老婆的好男人。能嫁给你,真的是我的福气。”   韩竟虽知道这个小狐狸张嘴也没几句实话,但还是被她左一句“世界上最疼老婆的好男人”,右一句“最大的福气”,柔了神情,心里熨帖,耳边悄悄染上红色。   他轻咳一声,“吃吧。我去把锅刷了。”   又一次落荒而逃。   看来,韩竟是真不能听甜言蜜语。孟宁挑一根面条心想。   —— ——   孟宁吃过饭,韩竟过来收碗,自觉地刷了出来。   而后,孟宁带着两孩子把屋里收拾整理一下,东西都分好类。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孟宁淘干净米,放进锅里蒸。   从后院摘了颗水灵灵的小白菜,洗干净,叶子切块,斜切成片,和腊肠放在一起翻炒,倒上酱油,香味四起,肉香飘过厨房,传到院子里。   二丫跟小宝在院子里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孟宁做菜速度很快,加上有韩竟帮忙,更是事半功倍。   等米饭蒸好的时候,四个菜孟宁也炒齐了。   白菜腊肠、醋溜白菜、油炸菌菇、番茄炒蛋;外加一盆撒上香油的鸡蛋汤,香喷喷的勾人口水。   孟宁手大,做饭舍得放东西。   光一道油炸菌菇,孟宁都下了不少的油,又是用鸡蛋滚着炸,炸出来颜色金黄金黄。入口,酥脆外皮裹着菌菇的水分。一口下去,酥脆汁软,唇齿都留着菌菇香味。   “好次好次!”晨晨人小,够不着,小短腿“滕”的一下,从小凳子上下来,小脚丫踩在地上,拿着筷子,七扭八歪,“要次,要次。”   孟宁给她又夹了一块,怕她用不好筷子,放在她小手里,“宝贝,慢慢吃,别烫着了。”   “好!”   —— ——   饭菜香味一道一道地传进屋子里,空气里似乎还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肉味。   屋子里小宝哭着喊饿,趴在床上打滚,“娘,我饿!我饿!我也要吃肉!我也想吃大米饭!娘,我饿!”   大儿子像韩力性子,闷着头不吭声,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   相比而言,腻在她怀里的小儿子简直是陈翠花的心头宝。   陈翠花听着儿子喊饿,自己心里怨恨起孟宁,做好饭也不知道喊他们。   —— ——   “当家的,你看看你的好弟弟,做好饭都不知道喊我们这个当个哥当嫂的。”   韩力坐着编筐子,肚子馋虫也在叫唤,可他是真没脸见韩竟。   “你钱都没还给人家,人家凭啥哈你吃饭。”   自从韩竟上次走之前把晨晨托付给他照顾,他听陈翠花的话,做了亏心事。   现在兄弟两冷淡的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陈翠花噎了下,“那哪儿一样。那时候,不管怎么说,咱们没缺过晨晨吃,他们这当二叔当二婶的,还能不让孩子吃一口?我还就不信了,他们能这么狠心?”   陈翠花不顾韩力阻挡,领着两孩子出去吃饭。   大宝不吭声,坐在韩力旁边继续编筐子。   —— ——   陈翠花给自己打气,雄赳赳地领着孩子往院子里走去,脸上笑出褶子,“二弟,二弟妹,吃饭呢?”   她眼睛扫过桌子,四菜一汤,大米饭!还有腊肉!   陈翠花咽了咽口水,眼睛都移不开了,“你看这也到饭点了,怎么吃饭都没喊我们。是不是忘了?没事,我们就自己坐下了。”   孟宁端着碗,也笑,说的直白,“大嫂,我这都没下你的米,你坐着也没用。”   “二弟妹,你这话都不对,咱们家不都说好了,不能开小灶的吗?这饭咱们得一起吃。”   孟宁拿锅盖盖在饭菜上,以防陈翠花的唾沫和她那两孩子的口水喷上去。   “对,公中的东西是得一起吃,不能开小灶。但现在,这是我们自己的屋子里的东西,我们又没有吃公中的东西,凭什么要跟你们一起吃。再说了,大嫂,”   孟宁视线扫过陈翠花跟她两孩子,放下筷子,擦了擦手,语气轻柔,“大嫂,你还记得,这一年你是怎么对晨晨的吧?”   “二弟妹,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陈翠花讪讪。   孟宁也笑,气定神闲,“没事,大嫂,还有时间,慢慢想,我等着你,你总会想起来的。”   —— ——   毕竟做了亏心事,陈翠花被孟宁这一唬,心里直打鼓,也不敢坐了,拉着两孩子就要起身。   小宝不愿意,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肉!我要吃肉!娘,我也要吃肉!”   肉,他都有好久没吃过了!   都快忘了肉是什么味了。   “要死啊你!你二婶不让你吃,你还能跪着求她让你吃不行!”陈翠花伸手打了小宝一巴掌,“哭什么哭,娘给你做饭去。”   “我不吃你做的饭,我要吃肉,我也要给二婶当儿子!”小宝从地上爬起来,推了陈翠花一下,“你打我,我不跟你当儿子了,我要给二婶当儿子。”   给二婶当儿子多好啊。   二婶长得漂亮,还会给他们做灯笼,最重要的是,能吃大米饭,还有肉!   看韩晓晨吃的嘴上油亮油亮的,这得吃了多少肉!肯定还有很多油!   —— ——   小宝跑到孟宁身边,哭的眼泪在脏兮兮的小脸上流出一道一道的哭痕,鼻涕几乎要垂到嘴边。   “二婶,你给我肉吃,我给你当儿子吧。”小宝拿衣服擦了擦脸,说的认真,“我妈都说了闺女都是赔钱货,儿子才是金疙瘩。”   “二婶,你别要韩晓晨这个赔钱货了。你要我吧,我给你当儿子。只要你给我吃肉,给我做灯笼!”   这一看都是大人挂在嘴边的话,小宝这么小的年纪正是鹦鹉学舌的年纪。   什么话,只要大人常在他耳边念叨,念叨久了,他也记在心里了。   —— ——   “这个可不行。”   孟宁笑眯眯地搂着小手抱着小碗扒拉米饭,闻言吓得抬起头的晨晨,温柔地给她擦了擦嘴边吃的大米粒,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别人家的我不知道,我们家的晨晨那可比金疙瘩珍贵多了,是我们的无价之宝,给多少钱都不换的那种。对不对,晨晨,咱们是宝贝,还是大宝贝!”   晨晨安心了,闪着大眼睛笑起来,指着自己,重复孟宁的话,“对!我是妈妈的宝贝!”   陈翠花听着快要气死,孟宁这不是明摆着说晨晨这个死丫头比她儿子珍贵么?   还无价之宝?   呸。   就是一个泥疙瘩,硬捧在手里,活该以后落她一手泥。   —— ——   陈翠花拧着小宝的耳朵,试图把丢人的儿子从孟宁那边领回来,“小宝,你给我过来!我打死你这个乱认娘的小畜生!”   小宝吃痛出声,陈翠花松了手。   小宝却抓着陈翠花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发着狠,啐出一口血,“呸,我叫你拧我耳朵,奶,都说了,你心都是黑的!什么都不舍得给我吃,都想着搬回你娘家去。你吃里扒外!”   陈翠花捂着手背,像是被人从头顶灌下来一盆凉水,透心的凉。   她一直以为韩老娘每次给小宝偷偷开小灶,是看在小宝是个男孩份上。   没想到她背地里确实这样教小宝的!   —— ——   孟宁没空管陈翠花跟韩老娘之间的官司,她伸手找来小宝,示意韩竟盛一碗米饭,放上腊肉片。   “小宝,这碗米饭,二婶都给你吃,也不要你当二婶的儿子。”   “但二婶问你一句话,你要说实话。”   小宝看着白米饭直流口水,点点头,眼睛收不回来, “二婶,你问,我都告诉你!”   孟宁笑了笑,问的温柔,“那你告诉二婶,你二叔不在家的时候,你娘是怎么对晨晨的?”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零点更新不更了,周末周末,过周末~   加更加更,明天继续加更~   感谢在2022-02-27 14:59:41~2022-02-27 20: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mi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斧头   —— ——   小宝咽了咽口水, 眼睛发光,“真的?”   孟宁笑着点点头,“真的。”   “行,”小宝稀拉一口鼻涕, 擦了擦眼泪, 也不哭了, “二婶,我都告诉你。”   陈翠花脸色瞬间变了,“小宝!”   孟宁微抬眼,看向陈翠花, 眼里不见一丝笑意,“大嫂,你没做亏心事, 你怕什么?”   陈翠花噎住, 带着两分心虚, “谁, 谁怕了。我这事该吃饭了,喊着孩子去吃饭。你们又不给饭吃, 别拉着我孩子。”   说着,她就想伸手拽小宝。   小宝甩开她的手,躲在孟宁身后, 眼里直勾勾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边跑边说, “我娘把韩晓晨的衣服都给我小表妹拿出去了!我娘说了, 韩晓晨她娘是偷人的贱.人, 她就是小贱.人, 有一件衣服穿就行了。反正, 穿了衣服长大也是勾搭人的烂,婊.子。”   孟宁一怔,怪不得韩竟衣柜这么空,里面几乎没几件晨晨的衣服。   “韩小宝!”陈翠花又羞又气愤,偏着身子,便想抓小宝。   韩竟挡着着她的手腕,面冷似冰,眼神似刀,视线落在陈翠花脸上,不见一丝温度。   陈翠花被韩竟眼神给吓住,待在原地,竟不敢再出声。   小宝并不怕陈翠花,见陈翠花被韩竟挡着,做了个鬼脸,继续说道,“我娘还不让韩晓晨吃饱饭。每次奶盛好饭,我娘都把韩晓晨碗里东西倒给我一大半。我娘说了,小男孩就得小时候多吃一点才长得高。韩晓晨还这么小,等二叔回来了,她再吃也不碍事。反正,二叔能挣钱,她以后也能吃很多好吃的。”   “我娘还让韩晓晨跟我姐一起去河边洗衣服!”小宝抽了抽鼻子,肉是真香啊,“不过,韩晓晨掉河里了,发烧生病,我娘偷着打了她一顿。也不让她去洗衣服,改早上挖虫喂鸡,上山挖野菜。”   “然后,我娘,她还不给韩晓晨做新衣服。我娘今年每次给我做了三套新衣服,给我姐还做了一套。”小宝伸着舌头冲晨晨做鬼脸,学着大人说话,“就不给韩晓晨做。反正韩晓晨也是个没人要的贱,种。”   “我娘有时候心情不好,喜欢掐韩晓晨。韩晓晨一掐她就开始叫,她一叫,我娘就开始打她。打的可疼了。打完晚上还不准她上床睡觉。谁让她不听话乱叫!”   小宝肚子开始响了,真的好饿,“我姐也喜欢打她,尤其是在她被我娘或者我奶吵了的时候,我姐特喜欢掐韩晓晨,有时候还拿脚踹她,一脚能踹好远。”   “还有......”   —— ——   “够了!”   孟宁听不下去了,甚至觉得有点反胃,“别说了。”   她没想到陈翠花是这么恶心的一个人。   虐待孩子,拿孩子撒气。   不就是欺负韩竟不在家,晨晨亲妈跟人跑了吗?   畜生!   孟宁气的浑身发抖,理智却还提醒她两个孩子还站在这里。   “冬冬,你带着晨晨先进屋里。”   冬冬已经是有点知人事的年纪了,握着小拳头,走到孟宁身边,气急了,“姐,他们欺负了晨晨,你要好好收拾他们。”   “你们先进屋。”孟宁揉了把冬冬头发,“看好晨晨。”   冬冬牵着晨晨小手,乖乖应道,“姐,我会的。”   他会好好保护晨晨,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 ——   两孩子进了屋,小宝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抱着孟宁给她盛的一碗饭,狼吞虎咽地吃着。   韩竟一声不吭起身,进了韩力的屋子,把韩力从屋子里揪出来,扔在了地上。   他恨声问,“韩力,晨晨掉河里这事你知不知道?”   韩力闭了闭眼,“知道。”   韩竟一拳砸上去,拎起他的领子,“那晨晨天天吃不饱饭,下地干活,你也知道?”   韩力瘫在墙上,捂着眼,深感无力,“知道。”   韩竟面色渐趋发冷,唇角抿成直线,眼神锋利渗人,一拳砸在墙上,而后又把韩力狠狠摔在地上。   陈翠花惊呼,瑟瑟哀求孟宁,“二弟妹,你不能听小宝胡说八道。他狗皮不懂,净听人乱传。这、这都是假话!都是误会!”   孟宁冷笑,“那大嫂跟我讲讲晨晨身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   陈翠花一哽,眼神飘忽,“小孩子嘛,难免有些磕磕绊绊地,身上有点伤也正常。”   “是吗?”   “都是没影的事....”   “爹!”二丫惊呼,带着哭腔,“娘,你快看看爹,爹吐血了!”   —— ——   陈翠花听见二丫哭腔,忙回头看韩力,躺在地上,蜷缩在一起。   韩竟站在一旁,正编起袖子,似还要动手。   陈翠花声音惨烈,陡然变大,“二弟妹,你快让韩竟住手啊!他是真把韩力打死啊!”   韩竟下手比孟宁下手还有分寸,根本不可能打成重伤。   孟宁看的很清楚,刚刚那是韩竟一拳砸在墙上,拳头挂了彩,带到韩力嘴边的。   “你们差点杀了他的女儿,别说韩竟把韩力打出血,打死都是应该的。”孟宁拽着陈翠花的领子,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失声斥问,“晨晨现在三岁都不到,你们当初是怎么下得了手!”   陈翠花捂着脸,回答不上来。   但她反手却想拽孟宁头发,被走过来的韩竟给摔在了地上。   —— ——   孟宁拿手帕擦了擦手,平复情绪,声线冷淡。   “大哥,大嫂,既然现在我们都出不去,那就先把咱们的账给算清了。”   陈翠花不住地往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把你们欠我们的,一笔一笔,都要回来!”   “我们不欠你们什么了。”陈翠花声音打颤,“真的,真不欠你们什么了。钱也给了,你们也打了,这事就过去吧。咱们还是一家人。”   一家人?   倒真敢想。   孟宁轻笑,“大嫂,那你可能要先把欠我们的钱给我们还回来。”   还钱?!   将近两百块的钱?   陈翠花心中大骇,猛摇头,“没钱,我们家一点钱都没有!钱都还给你们了!”   开什么玩笑。   钱给了他们,那她就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了。   这半辈子,她跟着韩老娘兜里是一点钱都没留下。   她还指着这点钱给两儿子娶个媳妇,盖个大房子的。   这钱,她死都不会给孟宁的。   大不了,让她把自己打死。   打死了她也得坐牢!   —— ——   想明白这点,陈翠花又硬着脖子道,“没钱就是没钱!你打死我们,那也是没钱!”   孟宁笑的温柔,“那还真是可惜了。”   陈翠花现在一看见孟宁笑,心里便开始打鼓,“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打死我了,你们那也得坐牢的,会偿命的。”   “大嫂,你说什么呢?咱们家现在可是得了传染病。”孟宁大白天给陈翠花讲鬼故事,吓死人不偿命,“还是那种一个晚上就能严重的下不来床。万一,你们身体素质差了点,一个晚上就去了,那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个病现在看起来这么严重。大嫂,你说对吗?”   陈翠花吓的浑身打颤,牙齿控制不住的发抖。   孟宁,她,她真敢存了杀了自己的心。   “你,你敢?”   “我敢不敢的,大嫂,你心里不清楚吗?”孟宁笑吟吟,语气温柔,“大嫂,你屋子里真的没钱吗?”   陈翠花现在是求救无门。   出,出不去;进,别人也进不来。   万一,孟宁真的送他们一家五口归了西,别人也只会以为他们是生病暴毙。   孟宁,她是早就存了要他们命的恶毒心思!   —— ——   “大嫂?”   孟宁轻轻柔柔地唤陈翠花,硬是让陈翠花在正午阳光下起了一身冷汗。   “我,我,”   陈翠花看着院子里的扒肉吃的正香的小儿子和蹲在韩力身边不发一词的大儿子,咬着牙道,“我,我给你拿!”   她儿子还这么小。   绝对不能出事!   陈翠花踉跄起身,想到放在橱柜里的钱,眼前发黑,心都在滴血。   这都是她给儿子攒的媳妇本!   孟宁悠悠然跟在后面,随手拎了把院子里闲置地斧头。   “二弟妹,你就不用跟过来了吧?”陈翠花进了屋子,一手挡住门道。   孟宁悠悠然亮出自己的小斧头,“大嫂,我觉得我还是进去一下吧。你觉得呢?”   陈翠花:“.......”   —— ——   孟宁没让韩竟跟进来,留他在院子里看着韩力。   陈翠花磨蹭磨蹭开了柜子,东找西翻,一边连连叠声,“怎么找不着了,放哪儿”;一边还用眼睛偷偷撇着站在门口的孟宁。   孟宁嗤笑,小斧头夯在门上,“大嫂,要不我帮你找找?”   “不用!”陈翠花一个激灵,翻出自己放钱的衣服,手从里面掏出手帕包裹着的钱,偷偷留了最外侧的两张。   这是她和韩力的养老本!   这笔钱她绝对不会把这个给孟宁!   她一边拿着手帕包,一边慢慢走出来。   每走一步,心都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过似的,一刺一刺生疼。   这些都是她的钱!   她的钱!   —— ——   孟宁接过手帕包,打开一看。   里面倒不是像韩老娘那般全是整整齐齐的大团结,而是有零有整的纸币。   数了数,一共只有一百三十七元。   “大嫂,这钱不对。”   陈翠花说的坚决,“这就是我们家全部的钱了!我们家真没钱了!”   韩竟每个月确实不少打钱,但她可不是每个月都没不动。   或开小灶,或做个衣服,又或者帮帮娘家。   每个月动个两三块,三四块,根本不显。   现在孟宁就是真的打死她,她也根本不可能把韩竟给的钱完完本本的全部吐出来。   —— ——   “是吗?”   “对!”   孟宁笑了下,而后拎起斧头一下劈在了陈翠花屋里的衣柜上。   劈出一道裂缝,震得她手臂疼。   陈翠花尖叫出声,“你这是干吗?钱我不都给你们了吗?你干吗劈我的衣柜!”   这是她的嫁妆!   她的大柜子!   而且,她现在已经没有钱再换一个新的柜子了!   —— ——   “你给够了吗?”   孟宁费力的拔起斧头,又一下劈下去,劈得更深,衣柜生生裂出了一条道。   些许木屑飘在半空中,复又落在地上。   “大嫂,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陈翠花心一哽,既心疼大衣柜,又心疼自己刚刚拿出去的钱。   可孟宁现在还这么逼她!   陈翠花崩溃了,终于忍不住,坐在地上,嚎啕起来,哭的撕心裂肺,“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你们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孟宁试图拔出斧头,没拔动。   她故作自然收回手,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下手腕,冷眼看陈翠花坐在地上哭喊。   “你们当初虐待晨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 ——   那么小的孩子,他们是怎么下得去手?   如果他们嫌晨晨麻烦,是个拖累,为什么不提前跟韩竟说呢?   既舍不得韩竟给的钱,又想着虐待人孩子。   那才是在白日做梦。   —— ——   陈翠花哭声一顿,刚想辩解些什么,却见韩竟闻声,大步迈进屋子。   她抖了下,缩着自己身子,唯恐韩竟把她一脚踹了出去。   毕竟,韩竟扔韩力都跟扔沙包似的。   孟宁活动手腕的动作一顿,眉眼闪过一丝疑问。   他来做什么?   韩竟一眼看见深入衣柜的斧头,眼里闪过几分无奈和一丝疑问。   孟宁看着娇娇柔柔,怎么动不动拎着家伙就是干。   还挺,嗯,反差。   反差的可爱。   —— ——   韩竟随手拔起嵌在衣柜上的斧头,看着衣柜上的深印,眉头皱起。   而后,他半扣着孟宁手腕,微微用力捏了捏。   孟宁吃痛蹙眉。   —— ——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韩力的声音。   “大宝他娘,把钱给了吧。”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晚上会加更~   感谢在2022-02-27 20:59:24~2022-02-28 15:0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欠条   —— ——   韩力被儿子大宝扶着站在门口, 声音透着深深疲惫,“给了吧。那本就是老二的钱。这钱,咱拿着亏心。”   陈翠花吼叫,“我都给完了!他们还不放过我!他们是想逼死我们啊!”   “给完了?”   孟宁轻笑出声, 伸手便想夺过韩竟手里的斧头。   敢在她面前耍花样, 笑话, 看她不把这个家给陈翠花拆了!   韩竟微抬高手臂,没给她斧头,“别闹,站远点。”   孟宁蹙眉, 韩竟不会心软了吧?   陈翠花夫妻两都这么畜生了,他还能心软?   这人该不会是个圣心男菩萨吧?   —— ——   陈翠花凌乱着头发,失声痛哭, 坐地撒泼, “都给完了, 什么都没有了!你放guo.....”   “镫”的一声, 斧头入衣柜侧边连接处。   而后,几乎瞬间, 便响起“嘭”的一声。   一声巨响。   衣柜一侧门板,缓缓倒在地上,露出里面的杂乱无章的衣物。   地上荡起一层灰末。   孟宁拿手帕遮住口鼻, 挡了挡空气中拂起来的尘土。   韩竟轻松拎起斧头,转向另一侧衣柜门, 似乎在考虑怎么下手。   难怪韩竟刚刚让她别闹。   她那三板斧在韩竟那确实不够看。   孟宁被韩竟推远几步, 屋子里漂浮的尘埃, 并没有沾上许多。   而坐在地上撒泼的陈翠花可遭了殃, 一嘴吸进去不少荡在半空的灰末, 捂着嘴咳得惊天动地。   脸上落着地上的土,混着刚刚哭喊的泪痕,整张脸上肮脏不堪。   头发上也都沾满灰色的尘,本就不讲究的衣服上更是累累尘埃,狼狈不堪。   —— ——   孟宁等空气里的灰尘慢慢落回地面,伸手拂了拂面前的空气,轻声阻止了韩竟的动作。   “等一下。”   “?”   韩竟看向她,“怎么了?”   孟宁拿起固在桌子上的蜡烛,看了眼,又放下,笑了笑,“大嫂,我来第一天便跟你们说过了,我这人心眼小,爱记仇,喜欢以牙还牙。大嫂,这话你还记着吧?”   见自己的嫁妆柜子被韩竟一刀给劈坏了,陈翠花哭都不想哭了,起身,恶狠狠看着孟宁,“你到底想干什么!”   孟宁慢悠悠走到衣柜前,不答反问,“大嫂,你这里面是真没钱了吗?”   陈翠花一下子都慌了,她刚刚放钱的时候,没有掖的很里面。   她怕孟宁把她柜子里最后二十块钱也给拿走!   “你别动我柜子!”陈翠花俨然已经癫狂,手在空中乱挠,试图想往孟宁的方向扑去。   却被韩力跟大宝在身后紧紧拽着。   韩力远比陈翠花知道韩竟的性子,看着人模人样,其实骨子里比谁都混。   当初,六叔公最终决定让韩竟去参军,也是为了怕他这么好的苗子,误入歧途,走错路。   韩力语气疲惫至极,却试着第一次说着硬话,“大宝他娘,你把钱拿出来。”   陈翠花发手就挠了韩力一爪子,“你放开我!”   韩力脸上瞬间见了血,火辣辣的一片。   “放开我!那是我的!”   韩力一巴掌扇了过去,手指轻微颤抖,“你是不是非要把咱们家搞散了才罢休!”   还有一句话,韩力没有说出来。   孟宁和韩竟是那种好招惹的人吗?   “你是不是真的想让他们拆了咱们家?”   陈翠花被扇倒在地上,捂着脸,趴在地面上,嚎啕大哭,哭声呜咽,“那是我的钱!”   韩力甩开大宝扶着他的手,捂着心口,跨过陈翠花。   陈翠花知道事情没了转回的余地,哭的凄惨尖利,“那是我们养老的钱!”   韩力脚步停都不带停的,“那是人家的钱。”   这一刻,他真是明白了,那句老话。   钱不是你的,你也莫伸手。   伸手便是啥也没有。   他现在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娘死了,妹子嫁出去了,钱没了,兄弟也没了。   有个老爹,还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真应了那句话,伸手便是啥也没有。   —— ——   韩力在柜子里翻找出陈翠花之前藏在里面的两张大团结。   他拿出,递给孟宁,“这钱给你们,还差多少。”   孟宁接过,“三十三。”   韩力点头,而后喊着大儿子一起,在屋子里四处翻找着陈翠花在其他地方所藏着的零零碎碎的钱。   桌子移开,床被掀开,瓦罐打开,被套拆开。   翻得认真且仔细。   在那个瞬间,孟宁终于在韩力身上,看见了一点点韩竟的影子。   她看向韩竟,韩竟拎着斧头,眼睛看向窗外,下颚绷紧,神色不明。   最后,韩力艰难的给孟宁找出了五块三毛七分。   而且其中大部分还都是一毛两毛的毛票,外加一小堆的硬币。   韩力有些不好意思,说的诚恳,“我给你们打个条吧,剩下的钱,我们一定会还的。”   —— ——   将近两百块钱,能要回来这么多,孟宁心里其实是挺满意的。   她也清楚,韩老娘根本不会让陈翠花摸着家里的一分钱。   陈翠花这一年来,也根本不可能不动韩竟寄过来的一分钱。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无惊无喜。   她可以像搬空韩老娘屋子那样搬空韩力的屋子,或者干脆拿着斧头乱砸一通。   反正他们为刀俎,占据上风。   但她并没有做。   她站在韩竟身边,感受的不仅是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花的清香,还有韩竟的心情。   他并不高兴。   如果说婚姻是一场修行,那么一定是两个人的修行。   在修行伊始,孟宁并不想在韩竟心里留下一根关于韩力的刺。   韩力不值得,也不配。   孟宁把这个决定权交还给韩竟手里,“大哥,这是你们兄弟的事,我不参与。韩竟怎么决定,我都没意见。”   韩竟侧头,看向孟宁,阳光照在她脸上,白里透光,似能看清她脸上那根小小的绒毛。   孟宁并没有看他,依旧看着韩力,“不过,大哥,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做。希望你别太介意。”   韩竟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孟宁想做什么。   —— ——   毕竟刚被韩竟打过一架,韩力有点站不住,被大宝扶着坐在椅子上。   中午也没吃饭,脑子有些缺氧。   他实在想不出孟宁要做什么,他们屋子还有什么值得孟宁霍霍的。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反正,他也拦不住。   孟宁本也就是礼貌性地问了句,韩力同不同意,她其实都会这么做。   得到想要的答复,她走至衣柜旁,而后大张着胳膊,抱起衣柜里放着的所有衣服。   隔着院子里的窗户,一股脑的扔了出去。   “二弟妹,你这是要做什么?”韩力感觉自己伤口在隐隐作痛。   孟宁置之不理,而后卷起炕上的被褥连带被子,塞在了窗户口。   东西太多,卡在窗户口。   韩竟帮着她推了一下,才给翻腾出去。   所有人都猜不透孟宁的想法,陈翠花更是觉得孟宁相逢像疯了一样。   她从地上爬起来,骂着孟宁,喊着大宝,便要去外面拾衣服。   孟宁厉声,“拦着他们!”   —— ——   韩竟堵在门口犹如一堵墙,所有人都出不去。   孟宁拿起桌子上的火柴,慢慢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大嫂,我刚刚给你说过,我这人最喜欢以牙还牙,你还记着吧?”   陈翠花以为孟宁要点他们家的房子,抢完他们家的钱,再一把火烧死他们。   她打着哆嗦,在那瞬间感到了极大的惶恐,“你,你想要干什么?”   蜡烛点燃,孟宁吹灭火柴,端起蜡烛,微弱的烛光在半空中摇曳。   “你当初是怎么对晨晨的?”   孟宁似在回想,“衣服全拿走?”   陈翠花咽了咽口水,孟宁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不让她上床睡觉?”   陈翠花心中涌上不好的想法,被韩竟堵在后面,动也动不了,“误、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孟宁拿着蜡烛走到窗边,看着地上滚得一片衣服被褥,扔了手中的蜡烛。   而后,看向陈翠花,嫣然一笑,“确实都是误会。”   —— ——   在孟宁扔下蜡烛的那瞬间,韩竟便冲出去抱来了院子里水缸。   陈翠花等人紧随其后,奔向火源升起的地方。   “啊!我的衣服!”陈翠花几乎要昏过去。   这烧起来的是他们家人所有的衣服!   没了这些衣服,他们今天冬天该怎么过得下去!   还有那床她攒了很多年才攒够的棉花、新制成的棉花被子!   衣服被褥都是极易着火,往往是一个烧着一个,火势瞬间便起来了。   陈翠花被韩力死死拽着,亲眼见着她多年的攒下的布料棉被毁于一旦。   韩竟看着火苗,看着势头不对,便扑灭了还未燃起来的大火。   “孟宁,我杀了你!”   陈翠花几乎要挣脱韩力的束缚,扑着孟宁过来,恨意滔天,撕心裂肺。   孟宁拿着缸子里的勺子状的挖勺,挖了一勺水,迎面浇在陈翠花脸上。   “大嫂,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曾经这么对过晨晨。”   挖勺被孟宁摔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声。   迎着韩力等人不满,甚至怨恨。   孟宁神色冷淡,“而你们都是曾经的旁观者,甚至是利益既得者。”   —— ——   他们这么大年纪的人,尚且知道一件衣服无法避冬。   没有被褥,无法安睡。   那为什么当初为什么对晨晨却能这么狠得下心?   他们这么大年纪的人,没有衣物,没有被褥,可以去借,可以去做。   那晨晨那么小的孩子,在那个时候,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怕不是只有听话听话再听话,忍着受着与饿着。   —— ——   那种巴结讨好与无助忍耐的日子,孟宁自己经历过,也忍受过。   知道有多痛苦,所以更加看不惯这种只能把自己情绪发泄在弱小者身上的畜生。   也才会更加心疼晨晨。   —— ——   窗户旁悄咪咪地探出两个挨在一起的小脑袋。   冬冬看的很解气,一脸骄傲对晨晨说,“看吧,我就告诉你了,我姐姐很厉害的,以后不会再有人会欺负你了!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晨晨感受到阳光偷偷从他们开的窗户缝隙照进来,照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笑弯起眼睛,小脑袋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嗯!”   妈妈很厉害,她也要做个厉害的宝贝。   跟小舅舅一起,勇敢地保护妈妈!   —— ——   孟宁先一步从院子里回来,屋子里两个小孩挨在一起,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她笑着给两个孩子脱掉外套,摸摸小手小脚的温度,也没喊他们。   而是坐在桌子旁,把这两天收到的钱整理一下,放进小包包里。   没几分钟,韩竟走进来。   孟宁正在整理钱,十块的五块的,两块的一块的,分类放好。   并不避着韩竟。   韩竟坐在她对面,推过来一张纸条。   孟宁抽空看了眼,竟然是一张借条,上面还盖着韩力的指印子。   坦白说,孟宁有点意外。   她还以为韩竟会不要了。   许是她眼中的诧异表现得过于明显,韩竟轻咳一声。   “既是没关系,那还是算的清楚一些。”   孟宁拿出小皮筋绑好手里的钱,接过借条,听出韩竟意思。   这算是与韩力彻底断了关系。   —— ——   “小时候,大哥其实对我不差。”   韩竟看着孟宁纤细白嫩手指翻着钱币,明明是那么俗气的动作,偏被她做的这么赏心悦目。   “那时候,我和大妹都还很小。大哥护着我们,没少受我爹后娶的娘折磨。”   想起韩老娘的性子,孟宁也猜的到,早年他们兄弟几人过得都不会很舒心。   韩力这个窝囊的性子也不会是一天形成,说不准早在韩老娘那时候,就被□□形成了。   “我没当兵之前挺混的,也混日子,喜欢听村里庄稼汉吹牛,说的是山上老树上挂的有蜂蜜。”韩竟不知怎么想到了这,“那时候,年纪小,憋着一股气上了山。确实看见树上高挂着的蜂巢,想起村里人说的话,拿起石头砸了过去。”   孟宁听着只笑,眉眼弯成月牙,没想到韩竟之前还做过这种傻事。   “后来呢?”   “后来?”韩竟似想了下,“蜂巢没掉,蜜蜂飞出来一些,追着我咬。”   “活该。”   “对,是挺活该的。”韩竟眉眼不见笑意,“只是,蜜蜂也没咬在我身上,我大哥跟着我一起来的。蜜蜂飞过来的时候,他护着我。”   孟宁笑容一凝,有些不明白韩竟的意思。   聪明的没有搭话。   韩竟其实也没有什么想说的,有,或许也只是一句。   “宁宁,我之前是有过一个对我很好的大哥。”   所以,才那么放心把晨晨交给他。   —— ——   孟宁轻轻把自己小手放在韩竟手背上,桃花眼弯弯,闪着笑意,“韩同志,你还有我们呀。”   韩竟低眸,娇俏似水的桃花眼闪过狐狸般的狡黠。   只听,她娇娇的道,   “只要韩同志不犯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我们是都不会离开你的呀。”   韩竟想来冷峻的眉眼似融化了般,划过几分柔和。   不过一瞬,又悄然不见。   韩竟脸色变得太快,孟宁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只见,他扣着自己的右手腕,捏了捏。   孟宁拎斧头的时候扭了下,有些吃痛。   韩竟冷声道,“上药。”   孟宁:“.......”   果然是错觉。   —— ——   晚上,孟宁做饭,照例没有做韩力一家人。   非但没做,还如上午般,把属于他们自己,不本该出现在厨房的油面糖之类全部收了回去。   韩竟没有吭声。   陈翠花不知道是教训吃的够多了,还是韩力怎么样跟她商量。   反正晚上孟宁吃饭的时候,他们那边一片安静,除了隐隐约约传来小宝想吃肉的哭喊声。   孟宁这边吃完饭,韩竟刷完锅。   陈翠花他们才敢从屋子里出来,摸到厨房,里面非但没有孟宁他们吃的米饭细粮和腊肉,甚至连早起做饭剩下的野菜都没有,只剩下几个红薯。   后院里倒是有些白菜萝卜,可那都还是没长大的。   陈翠花可不像孟宁那般大方,摘了颗没长成的小白菜,洗洗便做饭。   那都是留着过冬的食材。   最后,没办法,陈翠花也只能蒸了几个红薯,一人一个在院子里分着吃了。   韩老娘哪舍得把大红薯放厨房,搁的都是那些小滴滴的小红薯。   别说是韩力陈翠花这样的大人,就是小宝,这样的小孩子,一个小红薯,那也是吃不饱的。   吃不饱,小宝在院子里哭饿,韩力默不作声把手里的红薯递给小宝。   小宝接过,三两口吃完,又哭起来,还试图抢陈翠花的红薯。   陈翠花没忍住,又想起上午小宝干的好事。   孟宁怎么知道晨晨怎么过的生活?   还不都是小宝贪吃嘴快说的吗?   家里钱也没了,被子也没了,衣服也没了,什么都没了,都是小宝害的!   陈翠花越想越气愤,没忍住,抓过小宝打了一顿。   院子里霎时响起阵阵打孩子的骂声与小宝抢天哭地的喊声。   —— ——   韩竟站在窗户前,无声看着这一切。   孟宁哄两个孩子上床看识字册,想了想,还是走到韩竟身边。   也站在窗户口。   窗户没关严,风不断地从下面钻过来,带来阵阵夜晚凉意。   孟宁站了一会儿,身子都有些凉,才缓缓开口。   “韩竟,你别怪我心狠。”   “晨晨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他们只过了一天,便觉得天塌了。可晨晨却这样过了一年。”   孟宁像是很有经验般道,“对这种人,你不够狠,他们根本不会怕你。”   “你只有比他们更狠,他们才会足够的安分。”   韩竟关了窗户,注视着她,“孟宁,你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作者有话说:   文中行为仅限于文中,切勿联系实际、   鞠躬,感谢   另,五千字啦~   零点更新含在里面啦~   零点不更啦~小可爱们,明天见哦~   再次鞠躬,感谢~ 第49章 、尊重   —— ——   之前?   之多久之前?   孟宁微仰头看向韩竟, 韩竟眸色深沉如墨,深不见底。   他是这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孟宁这个性子。   在如此明媚的年纪里,她本该娇俏胜花。   韩竟眼神过于认真, 孟宁错开眼, 听着床上两个小孩的嬉笑声, 弯了弯唇角,“没有哦,韩同志。”   “这几年有朋友帮我,所以日子过得很是顺遂。”   最艰难的几年是牛丽芳刚走的那几年。   孟成自己做错了事, 做没了家,却把一切都怪罪在孟宁身上。   基本上每天喝醉回家都会踹门辱骂,外加孟西等人添油加醋。   但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儿。   这几年, 何波在成长, 她也在成长。   他们的日子确实过得都不错。   韩竟低眸不语, 眼前的女孩明媚娇俏, 自信阳光。   身上没有一点生活带给她的阴霾,似真如她所说般, 她的日子过的很是顺遂。   韩竟嘴角微微似扬起弧度,伸手扣着她手腕把人往桌子旁带。   “干嘛?”   韩竟按她坐在桌子旁,“上药。”   “......”   —— ——   晚上, 韩竟烧水,两孩子下地洗完手和小脚后, 又牵着手上了床。   孟宁在等韩竟烧第二锅水洗漱, 顺带着给两孩子讲个故事, 哄两孩子睡觉。   等韩竟在拎着一瓶热水回来的时候, 炕上的两个小娃娃已经睡着了。   孟宁洗漱完上床, 自觉爬到刚刚让两孩子给她靠墙留出的位置。   韩竟倒完水回来,瞥一眼炕上位置,视线放到缩到炕里面的窈窕身影。   他熄灭蜡烛动作,微微一顿。   “躺外面。”   跟孟宁结了婚,韩竟便没有打算半途下车。   既然是要过一辈子的,韩竟自是希望两个人过着名副其实地事实婚姻。   孟宁现在接受不了,他可以给她时间,但不能惯着她刻意生分的保持距离。   这只小狐狸的心,太难走进了。   一旦她习惯了这样的距离感,再拉进,那可就太难了。   孟宁裹了裹小被子,微微噘嘴,“不要。”   韩竟纳闷,“为什么?”   昨天,不还睡着好好的吗?   “你心里没点数吗?”   “什么?”   孟宁表情幽怨,“你偷摸我。”   晨晨都说了,韩竟趁自己睡着了,摸自己。   谁知道他摸的是哪儿?   这男人表里不一,人模狗样,不要脸。   她才不要跟他挨着睡。   —— ——   “......”   韩竟脸上突然有点热,薄唇紧抿,想解释又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他俯身,半扣着孟宁手腕,低声哄她,“睡外面,不碰你。”   “你之前还跟我说给我时间呢?”孟宁半坐起来,像只偷了腥的猫,语气懒懒。   韩竟难得有些许无措,眼里全是认真,“真不碰你。”   孟宁眼里闪着碎碎光,嗔他,娇声娇气,“那你错了没?”   这件事不是一定要个对错。   但她要让韩竟从一开始就习惯对她的尊重。   唯有尊重,才会有信任与爱。   她很贪心的,这场婚姻的主动权,必须握在她自己手里。   韩竟从善如流点点头,“我错了。”   孟宁哼哼,最后还是如了韩竟意,睡在外面。   正如她教冬冬那样,要试着接受四口之家。   她也在慢慢地,慢慢地习惯身侧躺着有个人。   —— ——   第二天早上,孟宁起床洗漱完,熬了一小锅香软糯糯的小米粥,又烙了几个洛馍。   她又掐了一把青菜,几根辣椒和一根水灵灵的嫩萝卜,炒了个素青菜,辣椒炒肉、辣椒鸡蛋,外加一盆萝卜腊肉炖粉条。   饭菜刚上桌,两小孩闻着饭香,屁颠屁颠地跑去洗手。   洗完手,刚入坐,韩竟去厨房端饭,家大门却突然被人用力扣响。   “开门!”一道尖利女声在门外响起,“娘,开门!我回来了!”   孟宁分发筷子手一顿,看向刚把粥盆端过来的韩竟,“你小妹?”   这韩家人孟宁也都见过一边了,除了没见过的,那也就是韩小妹韩凤了。   “对。”   “她不是上学吗?怎么这两天晚上没见她回来?”   韩竟并不在意,“可能现在在住校。”   住校还能随便出来?   “那这学校管得是真不严。”   —— ——   “爹,娘!是我,韩凤回来了!你们快开门啊!”   韩凤在外一下一下扣着大门,吵着人不安生。   韩竟刚起身,孟宁便伸手拉着他袖子,眉眼弯弯,眼里闪过看透世事的灵动,“韩同志,这非周末非假期,你小妹突然回来,十有七八是过来要钱的,你信吗?”   韩竟眼睛落在拽着他袖子的白嫩手指,没应声。   孟宁轻拽着韩竟坐下,把手里未发完的筷子放到他手里。   “韩同志,这些事情你处理不好的,还是交给我吧。”   —— ——   孟宁捋了捋袖子,支起靠墙边的木梯,回头看向韩竟,粲然一笑,“韩同志,帮个忙?”   韩竟神色不自觉放缓,嘴角微微弯起小小弧度,大步走过去,帮她扶住了梯子。   孟宁麻利地爬上去,高过墙头,向下俯视着韩凤,笑道,“小妹!”   韩凤拍门的手一顿,往外退了几步,仰着脖子,看见孟宁,皱眉,“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里?”   孟宁细细打量了韩凤,皮肤微黑,面色发黄,头发分叉,穿这件洗的发白的杏色长衣。   莫名觉得有两分熟悉,似在哪儿见过。   “我是你二哥新娶的二嫂。”   韩凤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厌恶,“我爹娘呢!我喊门都喊半天了,你怎么不知道给我开个门?”   孟宁笑吟吟,“小妹,你听我解释呀。不是我不想跟你开门,关键是咱们家大门是人从外面锁上的。我想开也开不了。”   清晨的动静已经惊动邻里邻居开门,探头来看。   “至于,咱爹咱娘,”孟宁语气一顿,脸上露出几分难过。“他们还有小弟得了传染病,怕拖累咱家,不舍得花钱去公社看病。现在还在牛棚里住着养病。”   “小妹,你要是闲了,便替我我们去爹娘那边远远看看吧。也算替我们尽了孝。”孟宁似想起什么般提醒道,“不过,你可不能离得太近。那大夫都说了,是有传染性的。运气不好,染上那可是会死人的。”   韩凤不信,“你胡说,你让我大哥大嫂出来!”   —— ——   邻居现在对孟宁观感都很好,有的帮腔道,“这咋能胡说,都是真的!我们大家伙亲眼看着你爹你娘被抬走的!”   “对啊对啊,我给你说,要不是你二嫂人好心好,还知道给你爹你娘请个大夫。不然,就你爹你娘那个身体,说不准现在你们家都办着丧事呢!你这妮子,咋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可不是,我给你说啊,韩凤,你听婶子一句话,你可要好好跟你二嫂学学。人是城里姑娘,懂得多,心有善。知道你家生病了,还是带传染的那种,自己自觉跟大队长说,自愿在家隔离!为了咱们大队好,那几天的公分都不要了!这样的好姑娘能被你们家娶到,那是你们老韩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可不是!比你那个只会挑事的大嫂不知好了多少倍。”   “对对对,我昨天晚上下地回来,还听见韩力家打孩子的声音,一点儿都不安分。老人都被拉走了,也不说担心担心老人,还在闹腾!不孝顺!”   —— ——   韩凤被邻里邻居大妈们拉着说了一堆的孟宁好话。   心里也在打鼓,难道她爹娘跟小弟真的得了什么大病吗?   韩凤想起小男朋友安排自己的事,隐隐有点担心。   要是拿不到钱,那他们该怎么在市里定居呀?   不行,这钱她一定要要到!   想到这,韩凤仰起头,冲着孟宁喊。“二嫂,我们老师让交书本费和生活费,得十块钱。你让大哥二哥帮我把钱凑一凑。我们下午就要交,赶得急!”   果不其然是要钱。   孟宁心里哂笑,面露愁色,“小妹,不是我不想给你拿,主要是咱们家现在还欠着大队的钱。咱爹咱娘的医药费,我们现在都还没给呢!”   “你也知道,”孟宁眼里看向底下的围观群众,“你二哥之前月月工资全都交给爹娘,我们家是真不剩什么了。给爹娘看病,我们都没钱呢。”   孟宁不着痕迹地给韩竟做着好人,“昨天,你二哥还跟我商量,说是要把我们屋子卖了,拿钱来给爹娘看病。”   —— ——   这话一出,底下邻居又是纷纷感叹。   “别说,竟小子是个大孝子!房子都想卖了给老韩头治病!老韩头这个儿子没白养!”   “谁说不是,我打小看竟哥儿,那就是个孝顺的!”   “竟哥儿孝顺心好,头娶的媳妇不是个东西,这现在娶的媳妇多好啊,长得水灵,又是城里姑娘,人也好。这老话都说两好搁一好,这以后的日子过得肯定红火。”   “谁说不是。”   也有那些大婶,纷纷劝说指责韩凤。   “凤儿,你爹娘都生病不行了,现在都是花钱买命的时候了,你咋还想着上学?太不懂事了!”   “对啊对啊,女娃上啥学啊,上了几年,也没个啥用。还不如把这钱省下来给你爹娘治病用。老人平平安安的,不比什么都强?”   “对啊,凤儿,咱可不能学你大嫂,做那不孝顺的人,你得懂感恩。现在明摆着你家里过不下去了,你二哥都买房子给你爹娘治病了,你咋能现在也不能提上学这个事!上个学难道还能比你爹娘命重要不成?”   人群里一口一个“不孝”“不懂事”砸在韩凤头上,韩凤气的脸色通红,也说不过那些长舌的村里妇人。   她跺了跺脚,推开挡在面前的众人,跑着去牛棚,找韩老娘去了。   爹娘搬走不碍事,生病也不碍事,只要带着钱就行。   娘一定会把钱给她的!   她一定要当城里人!   她也得吃上商品粮!   —— ——   韩凤跑走了,孟宁问候大伙一声,也爬了下去。   人群里讨论声渐渐挺直,却有那些听了孟宁的话,动了买房心思的人。   虽不知孟宁说的话是真是假,可万一,韩竟真准备卖了屋子。   那还是要早早准备一下。   韩竟的屋子建的好,都是大砖瓦建的,也没几年。   这要真转手了,换个门,就是个独屋子。   那也不错。   毕竟屋子大,房子也算新,东西都是好东西。   刚结婚的小两口住绝对是顶呱呱!   —— ——   韩凤顺着麦地,一路跑到了牛棚。   牛棚门口,大门开着。   门中央被人为的钉了两根长长的木条,院墙上也都放上来尖锐木刺,防止人偷跑。   “爹!娘!”韩凤握着木条,心里挂念着跟小男朋友的下午约定,喊得焦急,“你们快出来啊!我是凤儿!”   “凤儿?”屋里传出韩老娘虚弱的声音。   “哎,娘,是我,你快出来啊!我有事跟你说!”   韩老娘扶着棍子走出来,头发散乱着,眼里浑浊,脚步发虚,看着倒真像病了的人。   “娘,你怎么了?”   韩老娘眼泪顺着泛起皱纹的脸往下淌,一声一声,哭的凄惨,带着恨意,“都是你那个二嫂!非说我们得了传染病!把我们关在这!哪儿也出不去,凤儿,你快去跟大队长说说,我们真没病!我们都好了!”   韩老娘走到门口,松了木棍,跟着木板,伸出手,像疯了般想握着韩凤的手,“凤儿!凤儿!你快救我们出去!你弟弟从昨天就开始拉肚子了!凤儿!”   韩凤想起村里人都在说的韩老娘得了传染病,身体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韩老娘的手扑了个空,“风儿?”   韩凤尴尬地摸摸头发,转移话题,“娘,我小弟咋了?”   —— ——   “还能咋,还不是你二嫂害的。说是给我们送粮食,接过给我们送来了一筐子的野菜跟红薯。红薯吃多了堆食,你弟又吃不惯野菜。我儿命苦啊!”   想起来,韩老娘都还在哭,眼泪止不住,“你弟这两天都没吃下去过东西,吃不下去还吐!想吃完红糖鸡蛋都没有!医生说了,你弟这是严重了,快不行了!凤儿,你快找人救我们出去吧!”   韩凤算是被韩磊压着长大的,再加上韩老娘偏心明显。   她对韩磊感情其实一般,没多少触动。   “我爹呢?”   “你爹现在也不中了,被人拉过来的时候,还想着爬上墙头要出去。结果,那些黑心肝的东西在墙头放了刺和碎玻璃渣。你爹刚上去,就摔了下来!”   韩凤毕竟是韩老爹闺女,慌忙问道,“娘,我爹碍事吗?”   “咋不碍事!”韩老娘抹着眼泪,“大夫过来给递了草药,还说敷敷就好了!一看就是那不尽心的!你爹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床!我苦命啊!凤儿,你快救我们出去吧!”   韩凤听着也着急,“娘,你放心,我回头肯定救你出去!”   韩老娘眼里染上希望,言语都是恳切,“凤儿,我就知道还是你跟我亲!娘没白疼你!你现在就去找大队长,不,不能找大队长。大队长跟你那个恶毒二嫂是一伙儿的!凤儿,你去隔壁村找你舅舅,让你大舅带着你那几个哥哥来,让他们去找大队长!让他们去让大队长放我们出去!”   韩凤眼睛转了转,“娘,你放心,我一会让就去找我舅。但娘,我大舅妈那个脾气你也知道。我空着手去他家里,她肯定不高兴。娘,你身上有没有钱?给我拿着,我去供销社给我大舅买点东西。不能让我大舅白跑一趟。”   韩老娘毕竟跟她亲大嫂打了半辈子交道,谁也看不上谁。   也怕大嫂半路真拦着她大哥,不让他们来!   为了她儿子能出去不受这个苦,韩老娘咬着牙,从缝在衣服的内兜里颤颤掏出一个纸包。   打开,掏出了一块钱,想了想,又咬牙拿了五毛,递给韩凤,不住叮嘱着,“凤儿,你省着点花。给你大舅妈看着买一点东西就行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花。”   越跟她小男朋友在一起,韩凤越看不上韩老娘跟这幅抠抠搜搜的样子。   这钱都不够她去副食店,给小男朋友买个卤猪蹄啃啃。   “娘,你再多给点。”   韩老娘立刻把纸包握紧了,“这钱还不够吗!”   “不够!”韩凤走上前,低声跟韩老娘道,“娘,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市里大夫。等我把我舅请过来之后,我就去市里请大夫来家看看。小弟不是不舒服吗?人那可是市里大夫!能看好我小弟!还能给我爹看看腿!咱们这大夫不行!”   韩老娘脸上出现松动,握着纸包的手也微松,“真的吗?”   作者有话说:   抱歉,更新晚了。   明天我给大家表现一个日万,以示赔罪~   再次鞠躬,感谢~   零点会更新~感谢在2022-02-28 20:59:11~2022-03-01 21: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守候花开 20瓶;jessieliu1994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屋子   —— ——   “真的, 娘,我跟你说这个假话干吗?”韩凤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韩老娘手里的钱,“娘,你就给我吧!你不相信别人, 还能不相信你亲闺女吗?”   韩凤不住地给韩老娘画着大饼, “娘, 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我肯定会给小弟带好医生!娘,你把钱给我吧!”   韩老娘颤颤握着手里的钱,递到一半,又缩回来。   还是不舍得。   “凤儿, 要不,你回家找你大哥要吧。你大哥这一年没少拿你二哥的钱,他们攒的有钱!你就说给你弟请医生治病, 他不会不会给你。不给你, 你就开大门骂他不孝顺!不重兄弟!”   “还有你二哥, 你二哥当着兵呢!他前些日子不刚从咱们手里拿走二十吗?他还拿走你大哥家五十!他手里也有钱!不给钱你骂他们!你找你大舅妈上家骂他们!”   “娘, 我的亲娘,”韩凤看着日头, 都快过中午了,有点着急时间,“咱家大门都让人从外面锁上了。说是有传染, 不让出去。现在能救咱家的,也只有我了!娘, 你快把钱给我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娘, 现在可只有我能救小弟了!娘, 你忍心看小弟在这受苦吗?”   韩凤一句一句话砸在韩老娘心上, “咱家真被封了?”   “千真万确, 娘!娘!我的亲娘!你想想小弟,他可撑不了几天了!”   韩老娘想起躺在床上病恹恹的韩磊,慢慢又把纸包递了出去。   韩凤一把夺过。   “娘,你放心吧,我肯定救你们出去!”   韩老娘殷切地再三叮嘱,“这钱,凤儿你可省着点花,省着点花!”   韩凤自是满嘴应下,扔了纸包,立马沾了唾沫在手指上,数了数,里面也才七块三毛六分。   而且里面大部分还都是一毛一毛的毛票子。   “娘,咋就这么点钱?”   韩凤不满,她以为怎么着也得有十几块呢。   “这钱还少啊!”韩老娘满心心疼。   这钱,让她花一年都花不完!   “娘,我可是去请人市里大夫!你给的钱少了,人都不来看!”   韩凤真没想到韩老娘身上就带这么点钱,韩老娘那个放着大团结的布包她也曾见过。   “娘,你把家里钱放哪儿了,就你那个蓝色布包,你搁哪儿了?你跟我说,我现在就回去给你拿!”   ————   “不行!”   韩老娘把钱放的可隐蔽了,就是孟宁随便翻着屋子都猜不到的地方。   那可是给他小儿子盖房子、养孩子的钱!   也是她以后的棺材本!   那些钱她是绝对不会轻易动的!   那是她的命根子!   “娘,你还救不救我小弟了!”韩凤站的时间久了,也有点烦了,“你是不是非要我小弟出事了,你才舍得掏钱?”   韩老娘现在正是用得着韩凤的时候,也不敢跟韩凤顶。   她道,“钱都在家里搁着,我跟你说了,你回去拿的时候被你大嫂二嫂看见怎么办?那可都是咱家的钱!我跟你爹老了还指着它过生活呢!”   “风儿,你只管去请大夫。只要那市里的大夫愿意来家里,能给你小弟看好了。不管多少钱,娘都愿意出!”   “不给钱,人咋管愿意来?”   “你给他们说呀,你说让他们来,看完病,咱就给钱!你给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话说到这份上,韩凤知道韩老娘是不会告诉她把钱放在哪儿。   她不舍得,也不相信韩凤。   要不到钱,韩凤心里也很焦躁。   这钱,她娘又不可能带到地底下,留着还都是为了韩磊!   什么好的都想着她儿子,什么东西都想着给他儿子留着!   怪不得大姐嫁了人不愿意回来,一个人在婆家过潇洒日子。   她以后会嫁到城里,过得比大姐还潇洒,她才不会回来!   拿着钱,韩凤抬脚便走,韩老娘还在后面一声一声喊着,“凤儿!你可一定要把大夫给你小弟请回来!一定要请个好大夫!”   韩凤走的头都不带回的。   且等着吧。   ————   孟宁在韩家意思意思隔离了三天,感觉差不多,也该跑路了。   这天下午,俩孩子在院子里玩水和泥巴。   孟宁坐在桌子旁,撑着下巴,看韩竟收拾屋子。   别的不说,韩竟做家务确实是一把好手。   洗碗刷锅、叠被子、整理床铺都是小菜一碟。   更别提扫地擦桌子,洗衣服叠衣服,挑水劈柴,样样精通。   几乎包圆了家务活,孟宁轻松不少。   而且还特能吃,每次都能收底完他们剩下的东西。   给韩竟做饭,孟宁老有成就感了。   韩竟这个人其实还不错。她想。   ————   “韩竟。”孟宁娇声声地唤他。   韩竟把俩孩子玩乱的识字册收好,板正放在桌面上,排列有序,“怎么?无聊了,想玩跳棋?”   孟宁:“…不是,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跟韩竟玩跳棋,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韩竟略微有些遗憾地收回自己已经摸到跳棋的手。   他其实还挺喜欢跟孟宁一起玩跳棋的时候,孟宁撒娇让他放水时的样子。   没这么端着,也不用那么温婉。   娇娇的。   “怎么了?”   “咱们都隔三天了,也该收拾收拾东西了。”孟宁眨着眼睛,桃花眼里露出狐狸般的小狡猾姿态,“我们也该跑路了。”   韩竟:“……”   “跑路?”   “对啊。”孟宁看的通透,“只要你后娘的娘家那边还有人,关系还能处。那生病的信早晚就会传回去,离他们出来也就不远了。咱们得走他们回来的前面。”   这一屋子的东西,孟宁既然搬了回来,就根本没想着再还给韩老娘。   韩竟知道孟宁心眼多,有颗七窍玲珑心,索性明白了问,“你都想好了,那你还想跟商量什么?”   孟宁轻咬下嘴唇,眼睛看向韩竟,纤细手指转了个圈,指了指屋子四周,“房子。”   “房子?”   韩竟顿时想起她早上爬上梯子说的话,隐隐明白孟宁意思了。   这小狐狸,还真是走一步想三步。   步步都是坑。   韩竟微摇了摇头,失笑,“听你的。”   “真的?”孟宁抿了抿嘴角,笑问,“韩同志,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真的都听我的?”   “嗯。”   孟宁心里一下子美起来。   该说不说,她就喜欢韩竟这个撒事不管全听她的劲儿。   ————   两人商量妥当,孟宁招手喊外面在院子里疯跑的两个孩子进屋。   “洗洗手,我们要开始收拾东西了。”   孟宁拎着茶瓶给俩孩子掺点热水,倒进盆里。   冬冬洗手洗的很快,听到孟宁说的话,两只眼睛似都在发光。   “姐姐,我们是准备走了吗?”   “对呀。”孟宁揉了揉冬冬头发,“我们要准备回家了。”   “回家了是不是就可以再也不用来了?”   “是哦。”孟宁拿毛巾给他们擦手,“回家了,我们就再也不来了。”   冬冬一下子欢呼起来,“太棒了!”   晨晨也跟在冬冬后面,学着他的样子,也举着小手,奶声奶气道,“棒!棒!”   孟宁点点晨晨小鼻子,给她小手抹上雪花膏,“好了,跟着小舅舅一起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   孟宁一向主张小孩子自己事情自己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也要自己做。   这其实都是很小的事,要让他们慢慢养成习惯。   冬冬自觉牵着晨晨小手,很有经验般,“跟我来,跟我来。我教你。”   晨晨乖乖应答:“好。”   ————   俩孩子收拾自己东西,韩竟在打包整理孟宁从韩老娘屋子里搬出来的东西。   韩老娘喜欢放东西,但又不讲究人   有些东西都是放坏放潮的,甚至还有那块蓝色的布,都放的有了霉点。   “这些还都要带走吗?”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01 21:00:03~2022-03-01 23:5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mi 4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腊肠饭   —— ——   “先收拾着吧。”   孟宁不缺衣服, 也不会做衣服。   这些放出霉点的布对她来说,其实没多少用。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该怎么处理,孟宁也在思考。   “先整理家里米面粮油吧。”   没放坏的米面粮油, 孟宁肯定都要往家搬走的。   “好。”   按着孟宁的要求, 韩竟把东西归类, 粮食装进布袋子里,挨个放进竹筐里。   看着东西很多,其实真正需要带走的也没多少。   韩家的细粮细面,孟宁连着做了几天的饭, 再加上韩竟这个胃口好的,也没剩多少。   细面缸子估计也就够今晚再做一顿的,倒是粗粮还剩不少。   —— ——   等着东西收拾差不多了, 孟宁图省事给家里孩子闷了碗腊肠饭。   放点玉米、青豆和腊肠, 闷出满满一锅饭, 刚好把韩老娘攒的腊肠这顿做完。   她又凉拌了个青菜、切了韩老娘放着的几个咸鸭蛋, 算作两盘小菜。   两孩子帮着干了一下午的会儿,忙前忙后跟两只小蜜蜂似的, 跑了一个下午,饿的不行。   扒着小碗,比着吃饭, 头埋在碗里,都不带抬。   孟宁只觉好笑, 夹了根青菜, 细细看着头埋在碗里不抬的晨晨, 邀功道, “韩竟, 你有没有觉得晨晨小脸上有点肉了。”   韩竟眼里划过笑意,“是。”   孟宁语气骄傲,“我喂的。”   “嗯,”韩竟看向她,眼里笑意更甚,低沉着声音,“宁宁辛苦了。”   听着韩竟响在耳畔的声音,低声轻唤她宁宁。   孟宁脸上莫名染上两分红晕,咬着青菜,“你知道就好。”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低着声音,还,还怪好听的?   —— ——   吃过饭,韩竟刷完锅,孟宁站在梯子上,喊着邻居帮着让大队长、六叔公还有大夫来一趟。   邻居对孟宁观感极好,很快便有人应着跑去喊大队长等人。   “韩竟家的,你找我们有啥子事吗?”大队长站在韩家门下,仰着脖子,亮着手电筒问道。   孟宁笑道,“大队长、六叔公,我们也在隔了几天。我想让大夫进家看看,要是没什么事,就让我们出去吧。”   大队长有点不放心,“你们真没什么事吗?”   他现在可听着韩磊跟韩老爹病都可严重了!   “没什么事了,您要不信,可以让大夫进家检查检查。”孟宁语气微顿,露出通情达理的笑,“大队长,按理说,我们应该在家再多待几天。可韩竟的假期已经到了,部队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咱不能给国家添麻烦。大队长,您说是不是?”   六叔公听是韩竟假期到了,沉思了下,连忙应道,“那,先让大夫进家看看吧。别耽误竟小子的事。”   大队长自不会反驳六叔公,“听您的。先让大夫进家看看。”   —— ——   锁着的大门被打开,大夫进去。   韩竟一家面色红润,两孩子都活泼的不行,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地做游戏。   一看都是健康的,没啥子毛病。   问了几句,也都正常。   他转而看向韩立一家,大的小的都蜡黄着一张脸,衣服踢啦穿着,头发乱糟糟。   大人目光愣愣,看着没精神,小孩眼神呆滞,恹恹躺在床上。   ——   “你,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大夫拿着手电照了照韩力夫妻两的脸色,退了一步,慌忙问道,“头晕吗?想吐吗?”   难道韩力两个人也得那种传染病?   韩力和陈翠花两人听医生这样问,心里也是一个咯噔。   他们可是看着大夫问完话之后,让人把韩老爹三人拉走的。   两人吓得连忙摇摇头,“不晕不晕。”   “不吐不吐。”   大夫不太放心,仍继续问着,“你们是不是吃不下去饭?呼吸的上来吗?”   “有病就得赶紧治,这可不能拖。拖着拖着,就像你小弟那样拖成重病了!”   韩力两人头都快摇掉了,“大夫,大夫,我们好着呢。没病没病。”   “对对对,吃的下去饭,吃的下去饭。”   吃是能吃得下去,就是没有饭吃。   孟宁夫妻两心太狠了,说是不留东西,那是一点儿都没给他们留。   天天吃着红薯,吃不饱也就算了,肚子里还全都是胀气。   每天还要闻着院子里传来的顿顿肉香。   日子过得可太艰难了。   —— ——   孟宁怕他们耽误自己跑路,笑着走过来,解围道,“大夫,我大哥大嫂他们可能是太担心我爹我娘了。这两天心情有点不好,所以看起来才脸色不太好。等我爹娘回来了,他们可能就好了。”   “是吗?”大夫将信将疑。   韩力夫妻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们就是心情不好!”   “对对对,没病没病,好着呢!”   大夫将信将疑,逮着韩力夫妻两问了好一通,直把两人问得后背出汗。   大夫问完,听着看着也没什么问题,如实跟大队长说了。   大队长听大夫一说没问题,也就让人给韩家解了封。   —— ——   “竟小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明儿就走,下午赶着去市里搭火车。”   韩竟眉眼柔和,低眸听孟宁满嘴跑火车。   “大队长,我爹娘医药费我们还没跟大队结呢。”   大队长摆手,“都是草药,用不了多少钱。也就大夫费了心,多跑了几趟,出诊费高点。你们回来再结那也一样。”   六叔公也担心他们一家,“大队长说的在理,这钱先不急。你们马上该走了,穷家富路的,你们也该带点钱在身上。”   孟宁笑吟吟,“大队长,六叔公,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们着想。但一码归一码,现在局势紧张。谁知道我们跟着韩竟去了那边,韩竟一旦上了战场,那得几年才能回来一次。我们不能这样拖着大队的钱。”   “现在,我们家爹娘小弟生着病,家里急需用钱。马上我们这也该走了,车费路费住宿费,也是一大笔开销。”   孟宁佯装很是发愁道,“只是,家里的钱都是娘拿着,可娘现在生病了。我就是再不孝顺,也不能现在去找娘拿钱,给娘添堵。”   “再者,养活老人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作为小辈,也该养着老人,给老人看病。可现在是,我们家也真是拿不出什么钱了。”   孟宁感觉铺垫的差不多了,“所以,大队长,六叔公,我跟韩竟昨晚商量了下,我们想把我们屋子给卖了。拿钱给我爹娘治病。”   “卖房子?!”   —— ——   大队长皱眉,“也不到这份上,咱们大队治病便宜花不了这么多钱。大队可以先给你垫上。”   “大队长,可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吗?爹娘现在病的下不来床,韩竟这又是要上战场,都是没定数的事。万一我们回来晚了,总不能年年让大队掏钱。这再少的钱堆得多了,那也是大钱了。”   是啊,大队能给垫一年的钱。   难道还能年年都给垫上钱吗?   万一,老韩头去了,老韩家还不上,底下的那些村民还不得翻了天。   大队长沉默了下。   六叔公摸着胡子,“竟小子,你们卖了房子,可就相当于分了家。咱们村只有分家了,才能卖屋子卖房子。”   “本来爹娘还在,我们是不该分家的。”孟宁早就想过会有这样的问题,“可现在爹娘生病不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在一走,家里只剩大哥一家和弟妹小妹。家里没老人,也没主事的。这家也不成家了。”   “爹娘在的时候,我们月月寄钱回家养父母。可现在,爹娘生病不在家,家里常住的只有大哥一家。六叔公,我们总不能月月往家里寄钱,养着大哥他们一家吧?”   确实没有弟弟养哥哥一家的道理。   这老人一不在家,这家也的确不成家了。   “再说了,六叔公,大队长,我们卖房子也不是为了分家,最主要的是为了给爹娘还有小弟看病。只要他们好了,我们怎么样都行。”   —— ——   好话坏话,孟宁都说了个遍。   看着,韩竞家的这城里媳妇是真不了得。   六叔公背着个手,走到韩竟面前,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媳妇的意思?”   韩竟沉声应道,语气坚决,“叔公,我的意思。”   六叔公深深叹口气,竟小子还是存了分家的心。   罢了罢了。   他挡得了一次,还能挡得了第二次吗?   不管怎么说,至少竟小子现在还愿意卖房给韩老头治病。   算是个孝顺孩子了。   终归是,老韩头对不起竟小子。   ————   六叔公又走到韩力面前,踢了踢蹲在院子里的韩力,“老大,你怎么看?”   韩力沉默不出声。   “分!”   陈翠花早就不想跟韩老娘一起过了,趁着韩老娘不在家,他们家也必须要分了!   韩老娘不清楚,她还不知道吗?   现在韩老娘屋子里根本就不剩什么东西了!   以后韩老娘再也不要想着从韩竟这拿钱了。   韩老娘已经没什么用了。   跟着韩老娘过日子,那以后才是只有被饿死的命!   “叔公,我们家也分。”   六叔公不满意,“我问老大呢?老大,你的意见呢?”   陈翠花暗地里掐了一下韩力,用气音问他,“说啊,你说咱也分啊!”   韩力闷了会儿,也闷出声,“叔公,我也同意分家。”   不管爹还能不能回来,这个家都不能再像之前那么过了。   —— ——   六叔公绕着院子走了半圈,停在院子里一会儿,才开口。   “既然你们兄弟两都同意分家,那就分了吧。”   大队长劝道,“六叔公,老韩头还在呢?这样不合规矩。”   “咋不合规矩!”六叔公脾气暴起来,“你是能卖房子给老韩头出医药费,你还是能不怕死进屋子问老韩头意见?”   “不合规矩,不合规矩,你要是觉得不合规矩,那你来当这个主事的?让我这个老头子也下去休息休息?”   大队长被骂的不吭声。   六叔公骂了大队长一顿,心里舒服不少,问韩竟跟韩力,“你们分了家,也就各得一个屋子。剩下的都算中公中。等你爹你娘好了,再做打算,你们没问题吧?”   “没有。”   “没。”   “关于你们家的钱,都是你爹你娘拿着。现在人都还在病中,这钱,也不好算清楚。”六叔公有些为难,“还有养老的问题,眼看着老二就要走......”   “六叔公,”孟宁笑着开口,一幅深明大义的样子,“我们家的钱我们一分钱都不要。不仅如此,这次我爹我娘生病的钱,也都由我们出。”   六叔公都被孟宁这幅豪气样子震惊到了,“孩子,那可不是一笔小钱。”   村里人谁不知老韩头家日子过得舒服。   闺女在城里上着学,穿的衣服都没有补丁。   儿子天天看着小灶,日子比之前的少爷过得都舒服。   这家里肯定有着不少一笔钱呢。   旁观看热闹的邻居都觉得孟宁傻透了。   分家分的一分钱不要,还卖房子付医药费。   —— ——   “我知道。”孟宁笑吟吟,“只是,叔公,我有一个要求。”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晚上还有一更~感谢在2022-03-01 23:58:56~2022-03-02 14: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且种蒜头 100瓶;柒一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玉米面   ————   “你想要啥子要求?”大队长问。   “我们不要家里一分钱, 分完家之后,我们也不负担爹娘养老。”   这话一出,众人对孟宁看法有的瞬间都变了。   不给爹娘养老,那可是大大的不孝。   孟宁目光沉稳, 不卑不亢, “六叔公, 大队长,还有各位街坊邻居们,你们都是看着韩竟长大的,也都是看着我们老韩家条件变好的。我们老韩家什么时候条件变得好了?我想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韩竟在外当兵数年, 冰天雪地,冻股冰寒,生死只在一瞬间。家里的那些钱都是韩竟拿命换回来的, 那些钱韩竟一分都没用在自己身上。”   孟宁眨巴眨巴眼, 努力憋出泪意, “去年, 韩竟上战场,一走一年。钱是月月打在家里, 而晨晨在家过得什么日子,邻里街坊,你们也都能看得见。韩竟命大, 从战场上捡回来了一条命。晨晨也才捡回了一条命!”   “六叔公,大队长, 这是人他都得有心, 得讲良心。”孟宁摆手, 大方极了, “过往十几年, 韩竟挣的钱,我们都不要了。这次爹娘生病,我们就是把房子卖了,也给他们看。但,也只能到这了。”   大队长听不下去了,轻喊一句,“竟哥儿家的,你这话就严重了。”   —— ——   “大队长,那你知道晨晨掉进河里的事吗?”   大队长噎了下,好像是听过家里娘们提过一嘴。   但这其实这在村里其实都不算个什么。   前几年灾年的时候,孩子养不活,女娃扔尿盆溺死或者扔后山的事儿多了去了。   “晨晨是韩竟唯一的孩子。而我爹娘大嫂却花着韩竟拿命换的钱虐待着孩子!要是韩竟从战场上下不来了,你们谁能保证晨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众人一阵缄默。   拿着人家的钱,都还虐待人孩子。   要真韩竟人不在了,晨晨日子怕以后只会过得更艰难。   “六叔公,”孟宁语气又缓和起来,“韩竟已经快三十了。我们都知道卖了屋子,我们一家从今以后再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从此以后,再无容身之所。”   “可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   孟宁说的缓慢而又悲伤,眼泪看着便要掉下来。   围观的邻居有看不过的眼,“六叔公,给他们家分了吧。”   “是啊,六叔,分了吧。竟哥儿为这个家付出已经够多了,是老韩头对不住竟哥儿!”   “就是啊,六叔公,咱总不能真让竟哥儿扒皮割肉还血吧。”   “对啊,六叔,分了吧。韩竟这十几年挣的钱,老韩头一家花一辈子都花不完。更别提,现在竟哥儿还愿意出钱给老韩头他们治病。这看病可是个大头呢!”   “那可不是,竟哥儿都想把房子卖了给韩老头看病,也算仁至义尽了。”   .......   —— ——   族里小辈,六叔公之前最喜欢的就是韩竟。   六叔公停了片刻,问韩竟,“你真这样想的。”   “嗯。”   六叔公又问韩力,“你对老二提出的分家有没有什么意见?”   “没。”韩力低着个头,半天闷出声道,“叔公,分了吧。我们家现在也是真的拿不出钱给爹娘看病。只要老二愿意掏钱给爹娘看病,那以后我给爹娘养老。”   老人都不在,能主事的弟兄两都没意见,那他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分了,说不定也都好。   老韩家确实是一笔糟心事。   他重重叹口气道,“那就分了吧。”   —— ——   真的到分家这一步,反而分的很快。   韩竟孟宁除了屋子什么都不要。   韩磊不在家,杏花也不是个有主意的,听着六叔公的话,跟着韩力一家暂时搭伙过着日子。   立完字据,几人按上手印,六叔公和大队长也签上名字,算是分家分完了。   而后,孟宁也不避人,当着大家伙的面,便问大队长,“大队长,六叔公,我们家房子的事,还烦请你们多留心。我们走得急,谁要是有这个想法,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都可以来家问问。价格都好说。”   这话一说,果不其然,人群里有几个蠢蠢欲动的人,急急忙忙张口问道。   “韩竞家的,你们家房子怎么卖啊?”   “对啊,你们屋里的炕和柜子什么的,你们带走还是折给人家?”   孟宁笑,滴水不漏,“只要价格公道,怎么卖都行。”   —— ——   待人群散去,刚过一个多小时,便有几家拎着些许东西,陆续上门。   说是来看新媳妇,其实眼睛都恨不得把屋子里里外外扫过一遍。   孟宁也不管他们,来了呢,就倒水招待着;聊天呢,也陪着;问房子,也不拐弯。   直说让他们出个价,自己还需跟当家的韩竟再商量商量。   诸如上类,陆续走过几波。   韩竟见孟宁脸上有了惫态,便早早锁了家大门,喊着两孩子洗漱完,上床睡觉。   等两孩子都睡着了,孟宁脑子还在过房子的事。   “韩竟,你说咱们房子卖多少合适?”   韩竟睡觉就像一块平铺在床上的木板一样,躺的很平,“四五十吧。毕竟也住几年了。”   “那你还挺良心的。”孟宁低声嘟囔一句。   炕柜子,大衣柜,圆桌椅子加椅子等,屋子里什么东西都人给留着。   拎包都能住。   无非是漆一堵墙,换个方向开个门的事。   “那你想卖多少?”   “我也不知道,多多益善吧。反正今晚有人带家具给我出到四十五,我没答应。”   孟宁毕竟跟何扒皮在一起合作了这么长时间,知道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明天再看看吧。”   “嗯。”   想要睡下的时候,孟宁又想起什么似的,戳了戳韩竟胳膊,硬的跟石头似的。   “你明天早上记得早起。”   “嗯。”   —— ——   第二天早上,天还蒙蒙亮的时候。   韩竟悄悄起身,穿好衣服。   孟宁心里挂着事,也醒了,迷蒙着眼睛,说话带着几分憨憨,“韩竟,钥匙在我包里。”   “嗯。”   韩竟走过来,给她掖了掖被子,像哄晨晨似的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睡吧。”   孟宁挣扎着保持一分清醒,“靠门的那筐东西,你先别动。”   “嗯。”   孟宁说什么,韩竟都应着。   自觉放心,而后又沉沉睡去。   —— ——   等天大亮的时候,韩竟早已回来。   而他们屋子里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也都空空如也。   只余下一个破旧小布包装着的行李跟一筐盖着竹筐的东西。   —— ——   天色亮过一半,孟宁刚做好饭,陆续便有人上门。   其中不乏有昨晚上门来的人。   赶在饭点,孟宁没急着动,也不让韩竟动。   倒了杯水,微微晾了晾他们。   孟宁越是气定神闲,越是一幅不愁卖的样子,想要买的房的人便越心急,越是焦虑。   这带着家具的两间房是不是早被人定下来了?   定的多少钱”   等孟宁吃完饭,便有人急不可耐出价到了五十八块八毛八。   孟宁也不是非要吊着,感觉价格差不多。   当下,就拍板卖了。   —— ——   韩竟跟人去大队部办手续,孟宁挎着小包,招手喊两个漂亮小娃娃。   “都别玩了哦。”   冬冬小机灵鬼一个,牵着晨晨小手,“姐姐,我们是不是要走了呀?”   “对啊,”孟宁从不吝啬夸奖孩子,“冬冬真聪明。”   冬冬嘿嘿笑起来,小脸笑成一朵花。   韩竟办完手续回来,钱主动上交给孟宁,“大队长收十块,其他的钱让咱们拿着过日子。”   “韩同志辛苦啦。”孟宁嘴角洋溢起笑。   “不辛苦,”韩竟想说什么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无奈与纵容。   “为孟同志服务。”   —— ——   等韩竟载着孟宁他们骑着自行车大摇大摆从芙蓉村跑路的时候,遇上的邻居无不在感叹韩是个命苦的。   “你看看竟哥儿拼死拼活十几年,最后连个房子都没有。”   “唉,摊上老韩头这样的爹,也是他命不好。啥都没落到手里,还垫了医药费。听说得十好几块呢!”   “可不是,以后还带着两孩子,这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你看看竟小子走的时候,一家四口的东西,也就是一个筐子都能装下。”   “这可怜见的!钱跟粮,啥都没落在手里!老韩头这个坏良心的,活该得了重病!”   ......   —— ——   “先别往市里走。”   出了芙蓉村,孟宁轻拽韩竟衣角,坐在后座发号施令。   “嗯?”韩竟捏了把,长腿一迈,支着车子,“你想去哪儿?”   “去看看你大妹吧。”   孟宁想起刚来韩家村那天,韩爱荷热情洋溢的笑。   很像儿时记忆深处的牛丽芳,那时的笑。   简单快乐。   “嫁出去的姑娘,尤其是跟公婆住在一起的,有娘家撑着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韩爱荷既然嫁出去了,依着韩老娘的性子,过年过节,屁都不会给她。   更别说来看她了。   韩老娘不会,陈翠花就更不会了。   要是没个妯娌还好,要是有个妯娌做对比。   怕是韩爱荷在婆婆那里,日子也不太好过。   有时候,孟宁也会在想。   要是当初自己外祖家要能强硬一点,别把她妈既当成泼出去的水,又当成供销社。   那孟成之后,也不会,更不敢,这么肆无忌惮,无所畏惧。   —— ——   韩竟在那瞬间很难想明白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   意外,却又带着些许惊喜。   话到最后,也只是沉沉应了声。   “好。”   —— ——   韩爱荷嫁到芙蓉村的隔壁村子,村子不大,公公是个木工。   有三儿子,她嫁的是小儿子。   大孙子,小儿子,老人命根子。   男人在公婆面前得脸,也爱护她,小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二哥,二嫂,你们咋来了?”   韩爱荷是被人从地里喊回来的,带着个草帽,见到韩竟一家,还有些意外。   “快进来坐。”   “不进去了,”韩竟看向孟宁,神色露出些许柔意,“你二嫂让过来给你送点东西。”   “送东西?”   这对韩爱荷来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送啥东西啊?”韩爱荷没敢往其他方面想,“二哥,我上次来家没忘带什么东西吧?”   “不是,”孟宁笑,打开筐子,拿出最上层的小布包递给韩竟,拉着韩爱荷看,“我跟你二哥想着天冷该过冬了。给你拿一块布,让你留着给孩子们做个帽子什么的。”   “这布边角有点霉点,做衣服的时候,你给裁了。”   “这我哪儿舍得裁!做衣服翻里面谁也看不出来!二嫂,”韩爱荷激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些年,她没少因为过年过节满载东西回娘家,空手回婆家被妯娌笑话。   更况且,现在布票这么难得,家里孩子又多。   别说她,就是她男人也有几年没做过衣服了。   她正愁今年该怎么攒票子给孩子做衣服。   韩爱荷还有点不可置信,自己可是嫁出去的闺女。   “二嫂,你这真是给我的呀?”   “对。”孟宁笑了笑,“筐子底下,我给你放了一些玉米面,还有一袋子糖。算是提前给你的过年礼。你留着给孩子甜甜嘴,加个餐什么的。”   说到底,孟宁也不过见了韩爱荷两面。   她摸不清韩爱荷的性子,不敢给太多东西。   财不外露。   —— ——   韩爱荷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这样的一天。   她激动地脸都红了,眼眶泛着湿意,静静看了孟宁一会儿,而后转头跑了进去,边跑边说,“二嫂,你等等,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53章 、回家   —— ——   韩爱荷跑的很快, 像是怕孟宁跟韩竟走了一般。   不虚多时,韩爱荷从家里抱着一个缠着一段细白绳子的泛黄纸包,一路跑过来。   她跑到孟宁前面停下,把东西塞到孟宁手里。   “二嫂, 这个你拿着。”   孟宁隔着纸包微微捏了下, “这是肉?”   “嗯。”韩爱荷有点不好意思捋了捋头发, “这是前天晚上,我家那口子跟着我爹出去给人家做活的时候,路上捡的野兔子。没几两肉,交家里一半, 还剩点。嫂子你拿着,晚上回去加盘肉菜。”   “这我们就不要,你们自己留着吃。”   村里毕竟不比市里, 买肉什么的不方便。   尤其是韩爱荷上头还有婆婆妯娌看着, 买肉吃肉更是个难事。   “嫂子, 你拿着。”韩爱荷也实在, “年岁不好过,兔子也是个小兔子。再扒了皮, 放了血,更是没多少肉。你们不带走,回头我就是做好了, 家里孩子多,一人一口, 我们家也吃不了几块。”   “白便宜了其他人, ”韩爱荷把东西紧紧塞在孟宁手里, “我可不愿意。嫂子, 你就拿着吧。就当我给我嫂子跟我那个小弟兄的见面礼了。”   话说到这份上, 孟宁倒真不好在拒了。   “谢谢大妹。”   这是韩爱荷能拿出的最好东西作为给孟宁的回礼。   孟宁在心里对韩爱荷的印象好了几分。   她道,“大妹,我们这次来除了跟你送点东西,还有就是要跟说件事。”   “什么事?嫂子,你说。”   “咱爹娘生了传染病,现在正在村里隔离。”   韩爱荷虽然跟韩家来往的少,但毕竟是韩家嫁出去的闺女。   她连忙问道,“爹娘碍事吗?”   “有大夫在治疗,”孟宁提点她,“你要是闲了带点东西远远去看看,也算尽了孝心。但医药费你就别操心了,你二哥已经全部拿出来了。钱都在大队那押着呢,给爹娘看病是用不完的。”   韩爱荷知道孟宁是在提点她,点点头,“嫂子,我知道了。等后天不忙了,我就回去一趟。”   “嗯。”孟宁看了眼韩竟,后者微微点点头,她继续道,“除此之外,你二哥现在跟你大哥也算正式分家了。这事虽跟你没什么关系,但你心里也要有个数。”   “分家了?”韩爱荷很吃惊,“咋,咋突然就分了呢?”   “没咋,”韩竟接过话,弹了弹韩爱荷的脑门,“你知道有这个事就行。”   韩爱荷吃痛捂着脑门,扁扁嘴,不想搭理自己亲哥。   “那嫂子,后天我去看咱爹娘的时候,我带着我那口子,咱们搁一起吃顿饭呗。”韩爱荷很热情,一幅把孟宁当成了亲姐的样子,“你还没见过我那口子嘞!我给你们带粮食!”   嫁出去之后,韩家不靠谱,韩爱荷在婆家腰板挺不直,更没脸说着带粮食回娘家吃饭。   这次,等爹娘妯娌们下地回来,要让他们好好看看,她韩爱凤也是有娘家撑着的了!   她也要带着粮食,风风光光的回去。   —— ——   “em..”孟宁目光瞥向韩竟,后者坦然看她。   孟宁犹豫了瞬,还是道,“大妹,我跟你哥搬里市住了。我回头给你写个地址,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们。平日里,闲了上城里,也可以来家找我们玩。”   “搬去市里?!”韩爱荷嘴巴微张,面露惊讶,“二哥,你现在这么有钱了吗?”   “没钱。”韩竟回答地很自然,“房子是你嫂子的。”   韩爱荷脸色瞬间变了,略微有点嫌弃,“二哥,虽然嫂子不说,但你也不能吃软饭啊。”   这哪有结了婚住女方家里的,又不是当个倒插门,做个上门女婿。   孟宁抿唇笑出声,桃花眼细碎着笑意,微微仰头看向韩竟,小脸闪过调侃。   韩竟:“.......”   “操好你的心。”韩竟接过孟宁手里的东西,细绳挂在车把上,嘱咐韩爱荷,“我们搬出城里的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别乱说。”   韩爱荷不是傻子,长长地应了声,“哦。”   —— ——   韩竟骑车带着他们骑车,一路向前。   弯弯曲曲的乡路,道路两旁未败的野菜烁着太阳的细光。   迎风飘来,一阵混着泥土的清香。   “姐姐,我们这次是不是就要回家了!?”   “是哦,”孟宁抱着晨晨,轻轻摇了摇晨晨小手,“晨晨,我们要回自己家了,对不对?”   晨晨被风吹眯了眼睛,记着小舅舅之前教过的话,奶声奶气道,“对,妈妈说得都对!”   孟宁笑弯眼,亲了亲晨晨小脸,又伸手隔着衣服挠了挠晨晨,晨晨笑着躲在孟宁怀里。   母女两在后座闹出一串笑声。   韩竟剑眉冷目绕成一抹柔色。   冬冬坐在自行车横杠前面,看见前面是个小山坡,知道山坡之后,便会是个小下坡。   坐在自行车上冲下去的那瞬间很是刺激。   他两只小粗胳膊挥舞着,“姐夫,冲啊!咱们回家!”   韩竟脚蹬的速度开始加快,一举冲过坡顶,迎面就是一条长长的顺坡路。   冬冬喊着,“冲啊!”   “回家啦!”   —— ——   一行人回到家的第二天,冬冬便恢复了正常上学的日子。   一大早,孟宁把冬冬喊起来,让他穿衣服洗漱,准备去上学。   冬冬起也起的来,穿衣服洗漱都没什么问题。   直到吃过早饭,孟宁牵着他的手,送他去上幼儿园。   即将走出家门的时候,冬冬不愿意了。   他看着还坐在院子,呆呆看着他们离开的晨晨,“姐,晨晨不去上幼儿园吗?”   两个小孩朝夕相处了一个星期,早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了。   “不去。晨晨年纪太小了,老师不收。”孟宁跟冬冬讲道理,“等过年,开了春,晨晨也可以跟你一样去上幼儿园。”   “那为什么不能现在去呢?”冬冬不明白,“幼儿园有很多小朋友,可晨晨在家里,只有她一个小朋友。没有人陪着她,她就做不成游戏了。”   冬冬“蹬蹬蹬”地跑回院子,拉着晨晨小手,“晨晨,你跟我一起去上学吧。上学可有意思了。老师会教你做游戏,也会教你唱歌;每天上午都有小饼干,下午都有水果,可好吃了!我们一起去吧!”   晨晨对幼儿园一丁点儿概念都没有,看见冬冬又拐回来找她玩了,小脸高兴起来,一个劲儿的点头。   两小孩自觉商量好了,手拉手,又跑回孟宁面前。   —— ——   “姐,你让晨晨跟我一起去幼儿园吧。”冬冬拍着自己小胸膛保证道,“我会保护好晨晨的!不会让其他人欺负她的!”   孟宁扶额,蹲着跟两孩子讲道理,“晨晨现在年纪还小,就是上了幼儿园,那你们也不在一个班。见面的时间也不多。你也保护不了晨晨呀。”   “而且,现在晨晨年纪还小。我跟她爸爸都不太放心。等过完年,晨晨再大一点了,再让她去幼儿园不是更好吗?”   “不好。姐,你就让晨晨跟我一起去幼儿园吧!”冬冬拽着孟宁袖子撒娇,“姐,你不是说凡事都在于尝试吗?姐,你就让晨晨跟我一起去幼儿园吧!我保证我会保护好晨晨的!我也会教好晨晨,不让她上课乱说话的。姐,你就让晨晨跟我一起去吧!姐!”   冬冬很少这么撒娇不讲道理,孟宁有些无奈。   小晨晨也学着冬冬样子,拽着孟宁袖子,乖乖道,“妈妈,我去。我听话。听小舅舅的话。”   两孩子一左一右拽着孟宁袖子,孟宁好笑又无奈。   她站在两孩子的视角上,想了想,也像个小朋友般,陪他们做那些没有道理的事情。   “这样吧,我们一会儿去问问老师,看老师愿不愿意让晨晨跟着你旁听一天,好吗?”   “不要一天,要很多天。”冬冬纠正。   孟宁失笑,“冬冬,可现在并没有到你们幼儿园招生的时间。那姐姐也会去问问老师,看你们学校现在有没有招生的打算,好吗?”   冬冬握着晨晨小手,撅着小嘴,一再追问,“那要是没有,该怎么办?晨晨就不能上学了吗?”   冬冬现在自己上着学,有很多小朋友陪着玩,还有好多好吃的。   他觉得上学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也想让晨晨体会体会这样的快乐。   “不是不能上学,是要晚一段时间。”孟宁揉着冬冬头发,很是认真,“冬冬,在这个世界上,你会有许许多多想做的事情,但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如你所愿。”   “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尽自己的做大努力。”   孟宁一向很鼓励冬冬开动小脑筋,“姐姐暂时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么多。我们先去一件一件去试试,好吗?在此期间,冬冬也可以想想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好吗?”   冬冬不闹了,肥嘟嘟的小手紧紧牵着晨晨小手,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姐,我一定会想出一个很好的办法的!”   “嗯,姐姐相信你。”   —— ——   安抚好两孩子,时间也差不多了。   孟宁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带着两小娃娃朝着幼儿园方向走去。   出发的时候耽误了点时间,到了幼儿园门口的时候,已经没多少来的孩子了。   门口等着迎接孩子的老师也只剩下三两个,其中就有冬冬主管老师李老师。   “冬冬早上好。”   李老师笑着迎过来,眼睛看向孟宁,询问道,“冬冬姐姐,怎么冬冬这两天都没有来?”   “抱歉,李老师。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情。”孟宁道歉。   “那下次要是家里再有突发情况,冬冬姐姐还是要跟我提前说一下的。”   市直幼儿园是南市唯一一所政府拨钱建的公立幼儿园。   里面的孩子都是宝贝蛋子,丢了哪一个,老师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好的,李老师。”   李老师牵着冬冬小手,“走吧,冬冬,跟姐姐说再见。”   冬冬抿着小嘴,看向孟宁,不愿意走。   “怎么了这是?”   孟宁既然答应了冬冬,便不会言而无信。   她舍着脸皮,客气问道,“李老师,是这样的,冬冬有个玩得很好的外甥女,想陪着冬冬在幼儿园待一天,可以吗?”   “这,这不太可以吧。”李老师婉拒,“我们这都有规定的,自己孩子都不让带着上班。”   冬冬垫着脚尖看着李老师,还在跟试图打动李老师,“老师,晨晨她会很乖的!我会看着她的。”   李老师还是坚决地摇摇头,“不可以哦。”   孟宁心里有了预期,也不觉失望,真准备劝慰冬冬两句,却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   “宁宁!”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2-03-02 21:08:47~2022-03-03 21:4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m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书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记账   孟宁回头看去, 欣欣挽着何波从后面走来。   “宁宁,你们去哪儿了?这几天都没见你,冬冬也没来上学。去你家找你,门都锁了。”   孟宁笑了笑, 看向两人。   欣欣一如既往地整洁大方, 不谙世事。   倒是站在她旁边的何波胡子微长, 眼底青黑,几分邋遢。   不似平日里那么臭屁讲究。   “有点事,出去了一趟。”她笑。   “那你的事儿办完了吗?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千万别客气。”   “好。”   何波愿意送她到单位门口了, 欣欣满心欢喜。   可现在是两人刚见面没两分钟,欣欣怄着时间,不愿意这么早跟何波说再见。   她微弯了弯身子, 看向冬冬, 逗他, “冬冬, 怎么还没进去呀?是不是不舍得姐姐,不愿意跟姐姐说再见呀?”   冬冬抿着小嘴, 小脸蛋不见笑意,小手紧紧拽着晨晨,一板一眼道, “欣欣姐姐,我想让小外甥女跟我一起去上学, 李老师不同意。我正在想办法让李老师同意。”   小孩子的童言童语让几个大人都啼笑皆非。   何波眼底不见笑意, 开口跟孟宁说了第一句话, “你还想送她上学?”   ————   孟宁跟何波两个人相识相知十几年, 这期间两人生过无数气。   大气小气各种气。   何波脾气无常, 孟宁脾气执拗。   早年间两忍经常生气。   那时候牛丽芳还没走,孟宁自己都是个事儿多又爱生气的小姑娘。   再加上何波这个爱逗她的,两人一周七天五天都在生气,另外两天在冷战。   陈平一开始还想劝劝,后来,才发现,这两人都是一声不发冷战,又一声不吭和好的主。   也都没在管过。   反正过几天,两人就自动和好了。   ————   何波理了她,孟宁也不像小时候非要个对错,不冷不淡应了声。   “准备开了春送,看看幼儿园招生不?要是招生了,我打算把晨晨送过来跟着先学半年。”   “你倒是有钱。”何波哼声嘟囔。   何扒皮的脾气每个月都有几天不正常的。   孟宁不接话,也懒得搭理他。   “冬冬乖,你今天先去上幼儿园,好不好?李老师已经等你好长时间了。姐姐先带晨晨回家,下午我们再来一起接你回家,好吗?”   冬冬绷着小脸,把小小的晨晨往自己身后藏。晨晨也缩着自己小小身子缩在冬冬后面。   俩孩子一句话不说,团在一起,像是有对抗世界的勇气般抗拒着周围几个大人。   “嗐,多大个事。”   何波打了个响指,看向欣欣,“园里不能让家长带个孩子旁听一会儿吗?”   欣欣瞬间明白何波意思,忙点头,“可以的。”   “李老师,先让孩子进去吧。马上该上课了。”欣欣挽着李老师,腻歪着撒娇,“我带着家长去园长那问问招生的事儿。李老师,帮帮忙啦。”   园长也就是欣欣亲妈。   李老师也没驳欣欣面子,嗔她一眼,“见色忘利。”   欣欣笑着推了冬冬跟晨晨,“去吧去吧,要听李老师的话。”   冬冬狠狠点点头,牵着晨晨的小手都出了汗,还跑到何波面前给何波鞠了一躬,“谢谢何波哥哥!”   何波蹲下来揉了揉他头发,戳了戳他小脸,轻声道,“跟你姐一样。”   都是死犟死犟的。   ————   俩孩子进了园子,欣欣看在何波面子上问了句,“宁宁,你是真打算把那小女孩送过来,还是说着玩玩的。”   “真准备送,”孟宁笑,“只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招生。过了年,开春会招生吗?”   “过了年应该不会明面上招生,往这送的人太多了。”欣欣领着他们进了园子,“应该会收几个插班的。”   “插班好插吗?”   “还行。”欣欣跟宁宁并肩走着,笑,“别人不知道,但你要是插班肯定容易。就看你打算让这小孩什么时候来了。”   孟宁想着是过完年,但还要问问韩竟的意思。   “对了,宁宁,这小女孩有三岁没?”   “差不多了。”   “那你现在送过来呗,”欣欣也不跟她推拒,“现在送过来跟开了春送过来,其实差别不是很大。老师还是这个老师,同学还是这些同学。现在送过来,还能提前跟班里同学熟悉熟悉,没什么不好的。”   “这个我需要跟她爸爸商量一下。”   欣欣表示理解,“可以,那刚好也让孩子在这待一会儿,看看能不能适应。适应不了了,你一会儿也好把她接走。”   “好。”   ————   欣欣陪他们待了一小会儿,便被人喊去核对名单。   孟宁跟何波站在靠教室后门的窗户旁,看着里面的两个小小身影。   冬冬大方地分一半自己桌子给晨晨,还跑着去给晨晨搬凳子。   孟宁嘴角不经意扬起,冬冬真的是个会照顾人的小男子汉了。   直到,耳边想起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   “现在见你一面可真困难。”   孟宁微抬眼皮,“不都说了有事。”   何波追问,“回他那边了?”   “嗯。”   “以后你不会打算长住那里吧?”   孟宁:“...不会。”   房子都卖了,总不能一家人整整齐齐喝北风,躺板板。   何波放了心,轻哼了声,“还算你有些脑子。”   孟宁无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   “对了,”何波引她走至僻静一角,“酥糖的钱收好了,每天都进账单子,大文也整好了。你回头对一下,记个账。”   “好。”   谈到正事,孟宁表情也认真些许。   “账本和钱你们还放在仓库那个位置吗?”   “嗯。”何波揉了揉太阳穴,“这个账,你得赶紧算。底下弟兄这个月的工资跟奖金,我都没发呢。马上到腊月了,我还指着他们走街串巷给我卖布呢。”   “我知道了。我明天去仓库算账。”   京口酥糖这一笔钱不是个小钱。   再加上工资奖金与分红。   事务繁琐且耗时巨大。   这些东西要带回了家,孟宁根本找不出理由搪塞韩竟。   “你把他带你家了?”何波很敏感,瞬间便想到,脸色臭臭。   “嗯。”   何波咬着后槽牙,“小白脸。”   不要脸!   软饭男!   “不是,”孟宁心里还在想着该找什么借口搪塞韩竟,随口跟何波说着,“我把他家房子卖了。他没地方去了。”   何波:“...你卖他房子干吗?缺钱花了?缺多少,跟哥说,哥给你。”   “不缺。”孟宁不想跟何波说这么多家长里短的事儿,“不是钱的事儿。”   “不是钱的事儿,那肯定就是是人的事儿。”   何波多人精一个人啊。   他幸灾乐祸,“是不是发现他们家有一堆极品亲戚。看着你们条件好,想粘上你们?”   该!   “.....差不多。”孟宁敷衍一句,换了话题,“我这几天尽量抽空去,但估计这笔账算下来得三天。我尽量算。”   “行。你到时候算好了,跟我说一声,我喊人过来分钱。”   “好。”   ————   眼瞅着到腊月,有些生意年关前就该支着了。   孟宁想起何波之前说的瑕疵布的事,问了句,“上次你说的纺织厂的布的事,有结果了吗?”   提到这个,何波便神气起来,哼笑。   “那当然。世上无难事,只要肯花钱。”   “我这次砸了咱两老本进去了,把那几个老家伙喂得这么肥,他们现在见了我就跟见了财神爷似的,要什么给什么。东西给的可比我之前预计的多。”   “看来,还是老话说的对,”何波佯装叹气,幽幽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你要给的钱多了,磨都能推着鬼走。”   孟宁:“......”   ————   玩笑开过,何波又正经起来。   “我前两天已经往仓库运了一批瑕疵布。质量还可以,瑕疵不大,这次有赚头。”   “数目清点过了吗?”   何波笑,“这玩意人是拿麻袋给我们扔过来的,没什么数目清点。不过,刚运进来的时候,我大眼扫了下,应该有七八匹。”   何波是一个很讲究效率的人,即投入了便要看见回报。   他现在只是想做初期的资本积累。   投入了资金,他也要见到超乎投入资金几倍。他才会觉得有点意思。   他打了个响指,跟孟宁算道,“现在细布供销社卖到七毛一尺,外加布票。等年头,肯定会涨价。”   “咱们就算良心点,不涨价,那也七毛一尺。一匹是九十尺,一匹算下来也差不多六十三了。就这咱还没算布票呢!”   更何况,何波这个心黑的根本不可能不涨价。   他要是能不涨价,母猪都得上树窜天。   “现在才运来第一批,再过几天,应该还会有几批。”何波保守估计,竖起食指,“年头差不多能赚这个数。”   孟宁微蹙眉,又问了句,“是细布?”   “嗯。”何波想起什么来,随口道,“说不定还不止有细布呢。前两天喝酒的时候,那厂长跟我吹,说是过两天给我弄匹的确良,也不知道这孙子能不能弄来。”   孟宁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闭了嘴。   她还没见过布的样子,也没见过瑕疵到底严不严重,并没有打断何波想法。   ————   等何波说完,她才开口道,“咱们今年是只做布的生意吗?”   “以布的生意为主吧,配点其他的。”   何波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前两天让小武带人往南边走了一趟,人还没回来,看他回来了能带点什么东西。配着卖出去,够我们过个肥年的了。”   这两年,何波手里钱多了。   不准备没买房,也没打算买车。   他拿着钱投钱,钱生钱。   有时候,孟宁都会有点看不懂何波。   他像是没有任何的物质追求,除了穿的稍微注重一些。   从他手里过过不下十辆自行车,房子也有过过两三所,但他似乎对这些没什么追求。   那些正常人所追求的所谓的安稳,远不不上何波手里握着的钱与人,更让他觉得舒心与刺激。   ——   “那还需要做点糖果脯之类的零嘴吗?”   “不用,那玩意赚不了几个钱。咱们靠那个赚辛苦钱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孟宁:“……”   别看何波现在说的这么狂,在两人最开始的那两年,尤其是靠近年关的那段时间。   孟宁跟何波一个比一个过得苦。   一个天天住在厨房里累手累脚,一个天天在街上走街串巷,冰天雪地里受冻。   那时候的过年对他们都过于奢侈。   ————   何波放完大话,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换了话题。   “对了,你那什么工作,我给你问了。你猜人出钱出到多少?”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55章 、户口   “出到多少?”   “九百八十八。”   何波其实心里挺满意这个价钱的, 扬了扬眉,“怎么样,价格合适吧?”   “是挺合适的。”   比之前主任出到七百高了不少。   “谁买的?这么阔气。”   何波笑了笑,眼里闪过不怀好意, “何夫人。”   “!?”   孟宁都愣了, “是我想的那个何夫人?”   何波他后妈?   “聪明, ”何波打了个响指,“人想着帮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找个稳定又清闲的工作,拿钱托关系找上大文。我总不能让她白跑一趟吧。”   孟宁:“........”   “不是,你爸不是有厂子吗?”   “对啊, 何夫人的争气弟弟之前就是在何厂长那个罐头厂工作。后来,因为乱搞男女关系,人家属闹上门, 被强行辞退的。要不是何厂长舍得花钱压下去, 不然, 这两天的南市日报都该报道这件事情了。”   “不过, 现在也差不多了。罐头厂里都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可不是一般的热闹。”   何波摇头, 语气惋惜,“听说把何厂长气的都摔杯子住院了。差一点都要送抢救室了。可惜了,还没来得及送抢救室, 何厂长就自己醒过来了。啧,何厂长真命大。”   孟宁:“.......”   她总觉得何波这句可惜说的言不由衷。   —— ——   “这事跟你没关系吧?”   孟宁看向何波, 小脸素白着, 语气认真, “何波, 我去图书馆给你借的那本刑法书, 你还在看吧?”   “.......”   何波笑出声,心痒痒的,想伸手捏捏孟宁小脸,又想起她已经结婚。   笑容淡了许多。   都是自己的选择。他神色寡淡许多。   何波把手放在裤兜,压抑住自己的冲动,沉默一瞬,又笑起来。   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别担心。”   孟宁不语,怎么可能。   何波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不担心。   ——   “这事,我要说跟我没关系,你也不会信。”   “但,跟我真没关系,”   他像是故意在逗孟宁,刻意顿了顿,坏笑道,“也是不可能的。”   “你知道的,我这人最喜欢落井下石。”   “你做什么了?”孟宁心里“咯噔”一下,“你不会买通医生了吧?”   依着何波的性子,他真能做得出来。   何波:“.......”   —— ——   他表情一下生动起来,狭长的狐狸眼都泛着笑意。   何波笑出声,胸腔都发出震动,传出闷闷笑声。   笑到不可停止。   孟宁:“......”   好半天,他才停下来。   “小宁,”   何波努力憋笑,一本正经,“我虽然不算个好人,但你给的刑法我是有在看的。违法乱纪的事情,我是不做的。”   孟宁不信:“...你确定?”   何波想了下,现在倒卖东西确实也是个罪。   他换了种说法,“杀人放火,我是不做的。”   他心里有自己的一根线。   孟宁微微安了心,为了何家那些人,搭上何波,是真不值得。   “你心里有数就行。”   “嗯。”   何波又笑起来,像是戳中什么笑点般,看向孟宁,乐不可支。   孟宁微撇嘴,转头看向不远处教室的晨晨,跟何波说着时间。   “如果明天上午有空,我送完孩子直接去仓库拿账本。你到时候把人清一下。”   账本位置放的很隐蔽,只有她跟何波知道。   “行。”   何波道,“那我下午派人跟何夫人送个信,收了定金。明天顺带着让大文跑个腿,帮你把工作给何夫人那个争气的弟弟转过去。”   “正巧,前两天何夫人还在催我问能不能加急办。明天下午我给她插个队,办个加急的,也不亏她给了这么多钱。”何波自觉自己很良心。   “不过,说不准,我还能从何夫人那要点加急费。毕竟,何夫人可是出了名的豪气。”   孟宁:“.......”   论心黑还是何波黑。   —— ——   “何波,宁宁,”   欣欣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本名册,笑着看向他们,“你们怎么站那去了?刚刚让我好找。”   “晒。”   何波摸着自己刚长出来的胡子,走到欣欣面前,“忙完了?”   “没,还有点工作没处理。”欣欣站在台阶上,微垫脚,视线略高过何波,眼里闪过不明情绪,“你们刚刚聊什么呢?”   她从来没有见过何波笑的这么开心。   “没什么。”何波神色淡淡。   —— ——   孟宁没有听他们聊天,微微后退些许,给两人留着空间。   她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小朋友排成队结伴上厕所,男生跟男生站一起,女生跟女生站一起。   两队小朋友都从她眼前走过,冬冬蹦着挥手跟她打招呼。而小晨晨看见她便笑,小声地喊她妈妈。   看着适应不错。   “欣欣,我先把晨晨放着一天,可以吗?”   孟宁想着韩竟还在家,需要跟韩竟回家商量一下,“我回去跟她爸商量一下,要是可以,我们提前来插个班。”   “好,”欣欣笑了下,试探着问了句,“宁宁,这孩子跟你什么关系?”   她刚刚好像听见那小女孩喊孟宁妈妈。   孟宁笑着跟晨晨挥了挥手,眉色柔和,“我女儿。”   “你结婚了?!”   “嗯。”孟宁歉意笑,“没准备办婚礼,所以也就没通知你们。等我下次来,给你们带喜糖。”   欣欣提着的心慢慢落下,笑的真情实意,“好。”   —— ——   而后,欣欣看向何波,眼里闪过几分希冀,“今天中午,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吃饭吗?我妈有段时间没见你了。”   何波拒绝很干脆,“下次吧。”   他至今都没想好到底该把欣欣放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   分手是他说的,可现在阴差阳错被欣欣误解的也是他。   有点麻烦。   欣欣脸上的笑瞬间没了,咬着下嘴唇,好半天才说出一个“好”字。   “那,你周末有时间吗?”   何波没吭声。   欣欣手拽着何波袖子,巴巴地看着何波。   孟宁自觉地又往外边撤了几步,想开口说先走,又怕打扰人小情侣说话。   离得远远地,靠在石柱上,认真看柱子上的花纹。   何波视线重新放回欣欣身上,伸手把她放在自己衣服上的手拿下,脸上挂着笑,但却没有一丝温度。   “欣欣,”   他刚开口喊了她的名字。   欣欣便摇头,眼睛红着,抢先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周末也没有时间。你快走吧,其他的什么话也不要说。”   何波定定看着她,半响,笑了,带着个痞样子,“我是个混蛋,你会遇见.....”   “可我就喜欢混蛋。”欣欣红着眼推着他往外走,“你走吧。不许再说话了。”   她什么都不会遇见。   因为,根本无人似他。   —— ——   何波被欣欣往前退了几步,想转身说些什么,目光触及是好似无处容身的孟宁。   何波脸色微沉,目光转向孟宁,“走吗?”   “走。”   孟宁在幼儿园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的了。   再晚下去,说不准一会儿韩竟就该着急出来寻她。   “欣欣,我们先走了。晨晨放你这,你多费心。”   欣欣背过身,偷偷抹了把眼泪,强挤出一个笑,“好。”   孟宁只觉尴尬,没敢多问。   等出了幼儿园大门,孟宁才低声说了句,“欣欣是个很好的女孩。”   “嗯。”何波脸色微沉,“你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孟宁摇头。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   感情或者婚姻这些事情都是各自的事情。   除了当事人,谁都无权干涉。   —— ——   何波也不问,只是抬眼看了下站在不远处的韩竟,声音淡淡,“小白来了。”   “谁来了?”   孟宁站在何波后面,视线受限,“小白是谁?”   何波站在她面前犹如一堵墙,不动也不让。   孟宁只能从何波一侧绕去看,视线陡然宽阔。   不远处,韩竟正在大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们。   孟宁没忍住,笑出声。   这几次跟何波遇上,到最后走的时候,总能看见韩竟。   偏着两人气场性格又合不来。   “那是我爱人,韩竟。”孟宁桃花眼弯弯,看向不远处的韩竟,心情莫名的好了几分。   她很认真地跟何波解释,“他姓韩,不姓白。”   小白小白,听着跟叫狗似的。   何波咬牙切齿,“都住你们家去了,还不是小白脸啊?小白,我叫的都算客气的了!要不,我以后喊他脸脸?”   不要脸的小白脸!   孟宁:“.......”   何扒皮每月不正常那个的日子又来了。   —— ——   孟宁懒得再跟何波解释,轻快地下了台阶,小跑到韩竟面前。   “你怎么来了?”   “接你。”韩竟视线越过孟宁头顶,跟何波对上,眼神陡转锋利冷峻。   何波狐狸眼弯起,脸上挂着笑,眼眸深黑,无波无澜,不见温度。   他站在台阶上,目送着孟宁一步一步地跑向韩竟身边,一步一步地拉开两人之间距离。   何波插在裤兜里的左手,止不住地握成拳,浅浅凸在裤兜一出。   可当韩竟目光投来,何波左手倏忽松开,甚至还颇有心情的冲着他挥了挥手。   韩竟淡淡收回视线,揽着孟宁的肩膀,把人往怀里带,“走吧。”   “哦,好。”孟宁跟何波挥了挥手,扭过头正准备跟韩竟说晨晨上学的事。   便听见,何波带着三分笑意的声音随着风声一起传来。   “小白再见。”   孟宁:“.......”   —— ——   韩竟揽着孟宁没让她回头,走出一段路,才松了手。   孟宁刚好也讲完晨晨上学的利弊,“你怎么看?”   “她想去,让她去。”   孟宁也这个想法,“行,那我明天给她办上学。”   “嗯。”韩竟应了声,又看着孟宁,小脸是挺白净的。   他微皱眉,犹豫些许,喊了句,“小白?”   孟宁愣了下,“啊?”   “刚刚他不是这样喊你的吗?”   他?   谁啊?   孟宁微咽了咽口水,“何波?”   韩竟面色微敛,“嗯。”   “.......”   孟宁艰难道,“他,可能,喊的不是我。”   “不是?”韩竟脸色似乎又沉了沉。   “那,”孟宁含糊道,“那也可能,是,是吧?”   韩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更黑了。   孟宁:“......”   —— ——   不知道小白的事糊弄过去没有,反正从回到家,韩竟脸色都是黑的。   孟宁坐在院子石凳上歇息,捧着茶杯,后知后觉意识到韩竟该不会吃醋了吧?   可关键是,那小白也真不是喊她的。   要是让韩竟知道何波喊他的,那才会更生气吧   孟宁抱着自己的杯子看着韩竟在院子辛勤地洗着昨天换下来的床单被罩。   “暧,还生着气呢?”   韩竟不看她,“有水,往那边站站。”   孟宁绕个圈,蹲到韩竟另一边,弯弯眼睫,“韩同志,吃醋了?”   韩竟没理她,自顾自地搓着被套。   “可小白真不是喊我的。”   孟宁伸出小手,戳了戳韩竟胳膊,“韩同志,你不能刚结婚就对我实行冷暴力。你这样是不对的。”   韩竟从水盆里拿出自己沾着水珠冰凉的手,捏了捏孟宁的脸颊。   心里那些抓不到的气,突然便无形消散了。   虽明知这小狐狸嘴里没一句实话,可他却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 ——   “哎呀,”孟宁拿手帕擦脸,嗔他,“你这人怎么这样。”   韩竟长臂一伸,从后面拉过小木板凳,放在身侧,拉孟宁坐下。   “孟宁,我们之前差着岁数。你年轻漂亮、聪慧机敏、又富有学识,我”   像风一样的小狐狸,狡猾又不走心。   他总觉得空空的,抓不住她。   韩竟顿了下,换了话,“我对你之前的生活并不了解。”   这很正常啊。   “我对你之前的生活知道的也不多。”   “你可以问我。”   孟宁一怔,随即明白了韩竟的意思。   她睫毛轻颤,盖住眼下的心思。   看来,韩竟比她想象的上钩的快。   “韩同志,你想知道我之前的事儿啊?”孟宁伸手虚虚指了下韩竟的心口,笑起来,眉眼清澈,似一片单纯。   “那你得用它来换。”   —— ——   次日,孟宁跟韩竟送两孩子来上学,顺道给晨晨办理上学手续。   “宁宁,你这不行,晨晨户口不是市里的。”欣欣一直以为晨晨是城里户口,完全没想到这个问题。   她把目光放在韩竟身上,又很快收回。   没想到,这个带着孩子的男人竟然不是城市户口。   孟宁也没想到,“那还能办吗?”   “先转户口吧。”欣欣拿着东西从她妈办公室出来,“没事,反正今天都周五了。办完,也是下周上课。”   “晨晨看着也挺乖,让她跟着冬冬再混一天吧。”   “行。麻烦了。”   欣欣送他们出去,“不碍事,但你们要是想上学,还是赶紧找人把孩子户口转过来吧。”   “好。”   —— ——   两人从幼儿园门口出来,孟宁手里拿着各种证件,看向韩竟,问道。   “韩同志,你户口也在村里吗?”   “不在。迁到部队了。”   “那这可有点难办了。”孟宁发愁,“按照南市政策,必须双方父母都在市里且都有固定单位以及固定住所。且住所还必须是父母中的任一人的名字”   住所,他们勉勉强强算有的;工作,孟宁勉勉强强也算有。   可关键是韩竟的户口跟工作都不在本地呀。   这以后可关系着晨晨上学的问题。   “晨晨要不是市里户口,那她以后的小学、初中、高中,都上那些城乡混合的学校。位置远,师资力量也一般。”   孟宁有些头疼,“韩同志,你有什么办法吗?”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56章 、红烧肉   —— ——   “我先去公安局问问什么情况。”韩竟骑着车子把孟宁送回家, “你在家等我吧。”   孟宁一顿,“我上午也有点事。”   “嗯?”   孟宁半真半假道,“我爸走之前给我留了一份工作,我们主任想给他儿子留着。我们商量好了, 准备今儿上午去办一下手续。”   韩竟问, “那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回了。”孟宁解释道, “不知道要办到几点,中午我就不回来。下周一我就该返校了,下午我还打算去趟学校。”   “我今天事儿多,你下午记得接一下两孩子。”   韩竟微颔首, “好。”   —— ——   等韩竟骑着车子一走,孟宁家都没进,快步走出了巷子。   “孟姑娘。”大文穿一身灰蓝色的工装, 站在巷口, “何哥让我在这等您。”   孟宁点头, “走, 我们去办转让。”   ——   大文是何波手里用的最舒服的助手,性子也是最沉稳的。   钢铁厂大门处, 何夫人张蕾正带着她弟弟等在那里。   “文同志,都等你们半天了,你们怎么才来。”   孟宁早年跟张蕾有过几面之缘, 但估计张蕾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蕾眼神很快扫过孟宁,放在大文身上。   “文同志, 咱们进去吧。”   倒是张蕾的不成器的弟弟张河圆润个肚子, 鼠眼一个劲儿地往孟宁身上瞅。   “同志你好, 我是张河, 认识一下?”   孟宁眼风都不带给的, 扫都不扫他。   大文更是上前一步,站在孟宁前面,把孟宁挡的严严实实。   他上前一步,贴着张河衣服,仗着自己高大优势,几乎要把张河撞到。   张河后退两步。   大文语气不满,“何夫人,您要是不想要这工作,后面多的人要。不至于这么膈应我们吧?”   张蕾是花了大价钱才找上的大文,为了这些票子,在工作没到手之前,她还得跟大文赔着笑。   “误会,误会。”   说着,张蕾又打了自己弟弟几下,骂道,“要死啊你!工作还想不想要了?不敢想赶紧给我滚回家去,别留在这碍我的眼!”   张河捂着自己的脑袋,鼠窜,“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 ——   大文见张蕾真下手了,打够了,才算满意地哼了声,领着人往里走。   钢铁厂,何波一早花钱砸的有人,工作转让手续办的很快。   在拿到工作转让单的时候,大文伸手覆盖纸面,没让孟宁填写,而是看向张蕾。   “何夫人,咱们的钱款还是结一下吧。”   都到这一步了,张蕾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从小提包里拿出一个黄色信封递给大文。   “订金给了你们两百八十八,昨天又给了你们三十块钱的加急费,这是剩下的七百。”   大文接过,递给孟宁。   “数一下钱数。”   孟宁拆开信封,数的很快,又认真看了一下真假。   “对得上。”   大文拿出转让单递给孟宁,孟宁刷刷几笔写上。   转让单,一式三联,钢铁厂留存,转为办张河的入职手续。   —— ——   “原来你叫孟宁啊。真是个好名字。”   张河痴痴看着孟宁身影,眼睛黏在孟宁身上,嘴角不怀好意勾起。   这女的长得真合他心思!   大文警觉,站在张河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张河一秒变怂,收回视线,试图跟大文套近乎,“那是你对象吗?”   大文冷笑声,单个胳膊肘压在张河肩膀上。   张河瞬间被压下去,直不起身子。   “哎呦,哎呦”地喊着疼。   钱也交了,转让单也写好了。   张蕾用不到大文他们了,自然不会再如刚刚那般客气。   她上前试图拽走大文,“你干吗呢?打人呢是不是?我告诉你啊,你别动我着弟弟,你知道我是谁吗?”   大文纹丝不动。   他伸手拍了拍张河的后脑勺,一下一下地声音,响在空旷安静的屋子里。   “注意着你那双招子。”   张河连连应是,“我错了,我错了,大哥,大哥,我在也不看了。我错了!哥,你是我亲哥!”   大文这才松了手,看向办手续的人,“办好了吗?”   办手续的人殷勤且瑟瑟,“好了好了,手续办好了。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嗯。”   大文眼神示意孟宁,孟宁先一步走出来钢铁厂。   —— ——   除了钢铁厂,孟宁没走几步,便被大文追上。   他递过来另一个小信封,“这是之前收的订金跟加急费。”   何扒皮就是何扒皮,加急费也真让他拿到手了。   孟宁接过,从里面掏出三张,把到手的加急费还给大文。   “辛苦你了,拿着请帮忙的兄弟吃个饭。”   “孟姑娘,我不能接。”大文没接,一向沉稳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憨厚的挠挠头,“何哥少不了我的。我要是接了您的,何哥回去非剥了我不行。”   “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再说了,你们之前办着生意不都提的有点吗?就当提点了。”   “您自家生意提个什么点,我都没跟您走账。”大文也笑,笑后又拒,拒的很干脆。   “孟姑娘,真不行。”   孟宁没法,大文只听何波的。   她这个账房小掌柜当的是越来越没有威严了。   “那好吧。”   —— ——   孟宁带着大文,先去银行把钱存上,又转去肉铺,买了两大肘子、四五斤猪排,六七斤五花肉,外加一些猪下水。   攒的肉票用的都差不多了。   两人拎着回了仓库。   离仓库一百米外,便看见有望风的人。   “文哥。”那人只认识大文,并不认识孟宁。   猛一看见漂亮姑娘,还有些意外,额外多看了好几眼。   “怎么回事?”   “东西到了。”   小武回来了?   大文应了声,搂着望风人脖子,说了几句。   再回头,那人低着头,一点视线都不敢放在孟宁身上。   孟宁:“.......”   ——   大文领着孟宁继续往里走了两步,停下,“孟姑娘,我不知道今天卸货。”   孟宁也应了声,她也不知道。   估计何波也不知道。   昨天,她还跟何波说清人来着。   “所以,前面望风的人应该有点多。”大文从怀里掏出一块头巾,“孟姑娘,你要不先拿这个遮一下脸?”   孟宁笑了下,继续往前走,“没事。能放进仓库周围的,都是何波信的过的人。”   大文不敢往前走,踌躇道,“孟姑娘,您还是围上吧。”   不围上,孟姑娘是没事,自己估计就有事了。   何哥把孟姑娘看的很重,一点儿风险都不肯让孟姑娘担。   早年最困难的那几年,东西倒过来,没地方放。   何哥是宁愿自己在林子里冻一晚上,也不会愿意把东西卸孟姑娘家。   凡事孟姑娘沾过手的各种东西,从来没有在她家过过夜。   而且,每次取货,基本上都是何哥亲自去,不管有多忙或者多累。   何哥脸上永远挂着笑,但你永远猜不透他心里真实想法。   —— ——   大文跟着何波身后这么多年,能摸索出来的也只有一点。   何波把孟宁看的很重,很重。   —— ——   孟宁没办法,只得围上大文递过来的头巾,半遮住脸。   往仓库方向走着,基本上每三四十米就是一个望风的。   大文靠着刷脸,一路走到了仓库门前。   何波脱了外套,里面穿了件黑色的长袖,听见身后动静,看了眼大文,以及他身后的孟宁   他眉头皱起,一拍脑袋。   完了,把这祖宗忘了。   “进屋。”   何波指着人往仓库里搬东西,从腰间取出另一把钥匙,隔空抛给大文。   “看好。”   大文接过,开了仓库旁的小门,请着孟宁进了去。   —— ——   旁边的小门是当初孟宁设计建的,一间半屋子,用木板隔出吃饭厕所和睡觉的地方。   专门为当初看屋子的大文等人建的。   后来,反而是何波这个有家不能归的人,天天住在这的次数多了些。   “你出去忙吧。”孟宁知道何波意思,“把门从外关上,我不出去。”   房间不大,大文待在里面也局促。   而且,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出去了也没个什么用。   “那,那我在外面等着,您有吩咐喊我。”   孟宁解开自己带过来的东西,“行。”   —— ——   给钱大文他们也不要,孟宁干脆买点肉,想着帮他们改善一下伙食。   屋里建的有个通风的厨房,孟宁一个人洗洗择择,额外怀念平日里能在家里帮着打下手的韩竟。   也不知道他吃饭没有?   应该吃了吧。   孟宁等水开,略微有点出神,他去警局,认识的张鹏也在警局。   估计两人中午要一起吃个饭。   孟宁做东西好吃,用东西也费。   在自己的小仓库里,孟宁更是舍得东西下。   翻炒肉丝,油和肉更是不要钱的往锅里下。   切成块的五花肉下到锅里翻炒酱油、料酒、八角和冰糖等东西相继加入,炒至均匀,焖煮成熟,旺火收汁。   锅盖一开,肉香四起。   —— ——   外面干活的男人闻着肉味,都忍不住开始咽口水。   眼巴巴地看着小屋窗户冒出的白眼。   何波踢了下前面站着不动,光顾着闻香气的人,“是不是想滚蛋?”   “何、何哥,”那人忙擦了擦嘴角翻出的口水,扛着脚底下的筐子就往屋里跑,“何哥,我搬,搬,这都搬。你可别不要我,我这就干!”   何波气笑,“小兔崽子。”   —— ——   孟宁做的菜多,尝味的时候,一样尝一口,做到最后,吃的是又腻又饱。   听着外面动静小了,几近没有。   她敲了敲门框,很快听到脚步声。   避开两步,何波开了门。   “怎么跑这做饭来了?你家那位不要你了?”   这人一张嘴就没个好话。   孟宁懒得理他,“菜做好了,你端出去吧。都是肉菜,还给你们熬了一锅米汤。”   何波伸头看了眼,“好家伙,肘子,猪排,猪下水还有这么多五花肉,你是买了一头猪吧?”   “端饭。”孟宁端着盛菜的盘子递给他,“他们帮我忙了,我还不能犒劳犒劳他们?”   何波接过,吹了声口哨,不正经,“孟老板大方。”   大文立在门口,接过何波手里的盘子端了出去。   等饭菜都端的差不多了,何波拿筷子夹了一口锅里没盛出来的一口肉,吹了吹,“暧,小宁,你说这次过年了,咱们发年终奖的时候,一个人发几斤猪肉几块布怎么样?”   “可以啊。”孟宁不是很能吃肥肉,刚刚吃了几块,有点腻的慌,闻着味都有点不舒服。   “你把锅也端出去吃吧,我想看会儿账本。”   “你又不吃了?”   “刚刚尝味都尝饱了,还喝了一碗粥。”   孟宁靠着柜子,随手拿了本账本,“对了,刚刚是什么回来?这么突然卸在仓库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04 14:59:53~2022-03-04 20:5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mi 6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鸡蛋饼   ————   何波脸色微沉, 关上门,也不瞒孟宁,“小武那边出了点状况。”   “怎么回事?”   “情况现在还不清楚,东西是顺利地交到了厂里的运货司机那儿, 也卸下来了, 数目基本也对得上。”   “货对的上, 那是不是人出什么事了?”   “对。除了两个押车的弟兄外,小武跟其他的人都还没回来。”   孟宁脸色瞬间变了,“都没回来?”   “嗯。”   何波脸色也有点难看,“咱们定的规矩是, 除了押车的弟兄多等了司机几天外,其他人应该都是采买完当天返回。”   “一般都应该是比司机早一天或者半天到。不耽误安排接货时间。”   何波手指敲着桌面,还在回想上午的事, “今天, 是货先到的, 卸货安排的很突然。司机都快把车开到仓库了, 才有人去报的信。”   何波之前自己就是一个人单枪匹马,从南到北, 一路走回来的。   他还是觉得难于置信。   —— ——   “不应该啊,”何波眉头紧皱,“我之前带着小武走过两三次。虽说这是小武第一次一个人带人南下进货。但他走之前, 我给他留过一封介绍信。正常坐火车是没有问题的。”   何波拿过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水,水落入瓷杯中发出清脆回音。   “怎么着, 也不至于货都到了, 人还没回来。”   “是不是坐错车, 走错路了?”   “不至于, 我南下带小武走过两三回。确保记准路线和沿边城市, 我才放他出去的。”   “那指不定是路上出什么事耽误了。”孟宁尽量让自己乐观一点,“小武平日里都那么机灵,不会出事的。”   “希望这小子的机灵劲能用到正地方。”何波把杯子里的水仰头喝尽,又倒了一杯。   孟宁抿着嘴,还是问了句,“你跟大文说这件事了吗?”   “说了。”何波脸色眉头皱的更紧了,“那木头玩意刚刚还红着眼跟我说请两天假,要回去给他弟弟办个头七。”   孟宁:“.......”   “还,还挺着急哈。”   “他不是着急,他那是糟心!”何波想想气的还牙后跟疼,破口大骂,“糟心玩意,他怎么不顺带着把老子的头七一起给办了!”   “办他的头!老子的人,老子没说他死,就是阎王收走了,阎王爷也得给老子送回来。”   —— ——   大文是典型的认死主的人,老实忠心,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何波帮过他娘、他一家,那他死心眼地认准何波。   就算有一天,何波想上天。   孟宁想都不用想,大文一准是跟在何波后面任劳任怨勤勤勉勉地给他搭着梯子。   透过玻璃窗子,孟宁看见窗外站着的高大健硕的大文身影,乖巧候在门边一侧,抿了下嘴。   何波这人狗,脾气也不正常。   但跟在何波身边,大文是绝对能从他身上学到东西的。   何波这人太有能力了。   —— ——   何波骂完,泻了火。   孟宁给他倒了杯水,让他润润嗓子,轻声问他,“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能怎么处理,找回来呗。”   “他们南下去的是广市,从广市回来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没混上车,还在广市;另一种是混上了火车,中途遇到事情下车了。”   “没混上车,那还是在广市。要是半途下了车,”   何波喝了口杯子里的水,拿手指蘸水,跟孟宁草草画了下附近的城市,“从广市到南市的火车中间至少要经过四个省十三个城市,鬼都不可能知道他们是从哪一站下的车。”   “那就有点难搞了。”   —— ——   这几年,何波野心越来越大,做生意也确实遇到过一些问题。   但都没有像今天这么棘手过。   孟宁暂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先等一天消息吧,说不定就是路上耽误了。火车不是会经常延误吗?”   “嗯。”何波草草扒了两口饭,也没了吃饭的心情,“你下午有事没?”   “没,怎么了?”   “把账合一下,”何波随手拽了张纸,擦了擦嘴,“先发一部兄弟的钱。”   “好。”   “等一天,再等一天。”何波把手里的废纸握成团,用力捏了捏,扔进纸筒,“要是人还没回来,我准备去广市一趟。”   “去广市?”   “嗯。”何波低声道,“我走之后,把大文给你留下。这批东西尽早处理,不能留。”   孟宁点头,“我明白。”   “年头我要回不来了,仓库里的瑕疵布你都要亲自上手处理了。大文在,镇住那些小兔崽子不成问题。”   “好。”   “好赖自己做决定,”何波叮嘱她,“决策权一定不能随便下放,大文也不行。”   “你也不用见这么多人,事情做好决策都安排给大文,他会帮你处理的。”   何波想到哪说到哪,偶然一瞥,孟宁乖乖坐在凳子上,似含水的桃花眼一眨不眨,认真听他安排。   何波顿了下,微垂眸,眼睫微颤两秒。   而后,他抬眸,身子微微前倾,视线注视着孟宁,问得认真。   “怕吗?”   —— ——   孟宁笑了,桃花眼弯弯,眼底一片坦率自然。   “没什么怕的。”   “真的?”   孟宁笑,露出一侧浅浅的酒窝。   “何老板,你是不是忘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生意。”   “我也曾和你一样黑市游荡,走街串巷。”   何波也笑,屁股落回到自己的凳子上,笑出声,落在屋子里的空气上,带来些许震动。   “孟老板厉害,是我唐突了。”   —— ——   何波出去之后,孟宁很快地拿起账本算起出入账。   大文没上过学,字是何波一分钱一个诱惑着他背了小半本新华字典“买”回来的。   但他的记账是孟宁手把手教出来的,一个小本子,简单记录着开支收入和内部的走账。   何波更图省事,钱从来不会数。   都是用小袋子装着,封着口,上面写着日期。   一个一个地整齐排好,放在活动墙砖里,等着孟宁来算账。   一个下午,孟宁一步都没踏出去。   因着不确定何波会不会南下,如果南下了,何波肯定要带着人。   一部分人的工资一定要先给结算清楚。   而且,如果南下的话,账面上的钱估计何波都要带走个七七八八。   孟宁一边查账数钱,一边也有些隐隐的担忧。   —— ——   “咚咚”两声敲门声,不待里面的人答,何波便握着门把开了门。   “算完了吗?”   “酥糖的钱清了。”   一下午忙的水都没喝上,孟宁猛一开口,嗓子黏黏,有点不舒服。   接过何波倒的水,隐隐看见外面天色都有点泛黑,孟宁收了账本。   “先到这吧,其他的走账,我明天再来算。”   “好。”   孟宁喝了口水,把桌面上一小袋钱往何波那里推了推,“我按着大文给的名册,先把参与京口酥糖这一部分的人工资加奖金给结清楚。”   “名单在这,钱数在后面写着。你看一眼,有没有需要调整的。”   何波快速浏览一遍,“没有,辛苦了。”   孟宁喝完手里的水,杯子洗刷一遍,“何老板,客气。”   何波打了个响指,“晚上想吃什么?哥请你。”   关了水龙头,孟宁擦干净杯子,“回家吃。”   她都一天没进家了。   也不知道韩竟把清清户口问题给解决没有。   何波愣了下,拍了拍自己脑袋,眉眼寡淡,“忘了,你有家了。”   “这什么话,我本来就有家好吗?”孟宁挎着自己小包往外走,“何老板要是羡慕了,也赶紧结个婚,安个家。”   省的无牵无挂,感觉下一秒就要飘飘生仙。   何波活动了下脖子,送她往外走。   他像是累极了,笑的浅淡,“孟宁,你要知道,有的人会结婚成家,而有的人注定要孤老。”   孟宁白他一眼,“也有的人,表面上说着孤寡一人,背地里默默成婚。”   就像何波那时候,头天跟孟宁说着别谈对象,谈对象耽误挣钱。   结果说这话的第二天晚上,便带着欣欣先后见过她跟陈平。   何波也似想起什么般,笑了,“别说,还真有可能。”   —— ——   孟宁走回家的时候,韩竟已经把饭做好了。   “我回来啦,”孟宁推开家里大门,两孩子正在院子里滚铁环。   “姐姐!”   “妈妈!”   冬冬跟晨晨先后跑过来,孟宁抱着怀里两孩子,一下午的疲惫都像消失了般。   “你们吃饭了吗?”   “没有,姐夫说要等着姐姐回来一起吃。”   “那我们一起去洗手吃饭,好不好?”   “好!”   孟宁走两步看见从屋子里出来的韩竟,站在暖黄色的院灯下,冷眉像有了温度般,“回来了?”   “嗯。”   孟宁让两孩子去洗手,把自己挎包挂在屋子里,懒得出去,顺手在屋子里洗了个手。   “事情办得怎么样?”   孟宁拿毛巾擦手动作一顿,“还可以,办完了。”   擦完手,孟宁颇不自然地转了话题,“晨晨的户口,你问了吗?”   “问了,规矩是硬性的,改不了。但给办了一个暂住证,开了个情况说明书。上几年幼儿园应该不成问题。”   “那之后呢?”   “之后,我差不多也该转业了。转到市里了,再给晨晨落户口。”   孟宁脑子转了一下午,现在感觉已经不转了,“也行。”   “出去吃饭吧。”   韩竟微挡了她一下,把架子上放的雪花膏递给她,“你忘抹这个了。”   “.......”   洗完手抹点东西是孟宁小习惯。   别说孟宁,现在就连晨晨洗完手不抹地香香的都不愿上桌吃饭。   孟宁接过小小一盒雪花膏,抬眸,却与韩竟似洞察一切,波澜不惊的眼睛对上。   她心尖莫名颤了下,错开眼,盯着雪花膏的壳子,神色不变,“是,我忘了。”   —— ——   第二天一早,孟宁醒的时候,两个孩子还在屋里睡着。   她穿好衣服去院子里洗漱,韩竟正穿着个汗衫在院子里修自行车。   “车怎么了?”   “链子缺油了,蹬起来响。”   韩竟这两天在家闲着没事,把孟宁家两辆自行车给擦得光洁如新,顺带着检修一番。   “哦。”   孟宁自行车都不会骑,对自行车出现检修的关注更是兴致缺缺。   她看了两眼,便到一旁洗漱。   “锅里烧的有热水。”韩竟手握着脚蹬子,转着链子道。   孟宁刚醒,懒得动,“没事,我就刷个牙洗个脸。”   腊月的天气,又是早晨,一口凉水入口,牙床都感觉冰凉。   孟宁嘴里含一口水,几乎瞬间就吐了出来。   她拿毛巾擦了擦嘴角,怂了吧唧,“我还是倒点热水吧。”   韩竟背着身子没看她,听着她一个人嘟囔去倒热水,微摇了摇头,眼里蕴上笑意。   娇滴滴的。   —— ——   洗漱完,孟宁进厨房,摊了几个鸡蛋饼,熬了一锅小米粥。   韩竟给她打下手,帮着她洗锅洗盘子,端饭端菜。   看在韩竟这么勤勉份上,孟宁又给韩竟抬手炒了几个菜。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孟宁有意识地观察着观察着韩竟的口味。   他吃饭盐味重,喜欢吃酸辣重口的。   倒不像第一天那样喜欢吃些甜的。   饭菜上桌,两孩子也醒了。   “快去洗漱,吃饭了。”   闻见饭香,冬冬眼睛瞬间清醒,蹦起来,“好耶!”   晨晨有模学样,也蹦起来,“好耶!”   韩竟帮着倒好热水,小的跟在大的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地跑去水泥堆得洗漱台洗漱。   —— ——   孟宁端饭,韩竟端菜,两人在桌子上布饭。   趁着两孩子没来,孟宁低声跟韩竟道,“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家里的孩子拜托你了。”   韩竟给孟宁盛了碗粥,“中午又不回来了?”   “...看情况。”   刚跟韩竟结婚,孟宁其实也不想这么快让韩竟起疑。   可是,这两天事赶事,就这么巧。   毫无预兆。   “看情况?”   孟宁心虚,“嗯。”   看情况。   要是小武回来了,这账算的都不用这么着急了。   要是小武没回来,估计今晚或者明天何波就该动身了。   后面就更忙了,也就更不好瞒了。   孟宁视线落在韩竟肩头,这人太机敏了。   不好骗。   韩竟把粥碗放在孟宁面前,沉稳的目光放在她微微转动的眼睛上,“还是学校的事?”   孟宁思绪转过一瞬,单手撑着下巴,弯弯桃花眼,眼里一片狡黠。   她声音娇娇清脆,眼睫跳跃着晨起阳光,灵动眼睛里都是他的倒影。   “不是学校的事情。但是,韩同志,我现在不想告诉你,可不可以呀?”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04 20:58:53~2022-03-05 17:5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40927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油条   —— ——   韩竟看着孟宁, 小狐狸眼睛眼睛都不眨地看向他,娇娇俏俏的。   “可以。”   韩竟不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毕竟比孟宁大上几岁,加之时局特殊,他有点担心孟宁遇人不淑, 被人骗着做一些违法犯罪的事情。   “注意安全。”   “嗯嗯。”   孟宁糊弄完韩竟, 得偿所愿, 听话地点着头,乖巧的不得了。   —— ——   吃过饭,趁着两个孩子在屋里玩识字册。   孟宁戴上帽子围巾,悄悄地跟厨房里刷过的韩竟挥了挥手, 像是做贼般,“我出去了。”   “嗯。”韩竟把锅刷好,挂在墙上, “早点回来。”   “嗯嗯。”   出了家门, 走出小巷, 孟宁顿步, 冲着树下不远处的大文微摇了摇头。   大文顿住,没有上前。   孟宁又拐进临近一条小巷, 是个死胡同。   她细听周围细碎声响,走至一半,猛然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孟宁松口气,看来韩竟还算是个守信的人。   她不说, 他是真没打算究根到底。   —— ——   重新走出巷子, 孟宁点头, 大文迅速上来。   没有多问。   “孟姑娘, 何哥让我接你。”   孟宁脚步加快, “走。”   路上,孟宁细看着大文的脸色,眼底青黑一片,“小武还没消息吗?”   “没有。”大文声音低低。   孟宁心里叹气,看来,广市这一趟,何波是非走不可了。   “孟姑娘,”   大文看向孟宁,眼里带着几分恳切,“你跟何哥说说,让我去广市一趟吧。我想去看看情况。”   “何波不会让你去的。”   孟宁太了解何波了,他不是那种压着手下人,不让手下人学本事的人。   相反,他一直是拔苗助长,各种办法带手里的人。   但现在小武出了事,情况未明,何波不可能再冒险派一个对广市不算熟悉的大文。   他铁定会自己去。   “嗯。”大文神色恹恹,看来被何波训过了,“何哥说,我去就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送。蠢他娘给蠢开门——蠢到家了!”   孟宁:“.......”   大文问,“孟姑娘,啥是葫芦娃啊?葫芦还能接娃娃吗?”   孟宁:“...你何哥的话,你听听就好。”   何波这人嘴毒,会的词又多,有时候骂大文,大文都不一定听得懂。   没必要太较真。   —— ——   等到了仓库,大文看见何波还是虚着头。   看来是被何波收拾狠了。   何波穿这件单薄的黑色长袖,头发随便扒拉两下,嘴里叼着根油条,正中气十足地训着人。   “不都干都给老子滚!老子缺你们这点人啊!”   “害怕了!不敢了!那现在还来得及,趁早给老子滚,省的到时候拖累其他人!”   “刚好咱们的财务也来了,”何波看见孟宁,脸色稍微好点了,“大文,去统计名单,不想干现在都给老子滚!财务,给他们结账走人!”   大文吓了一跳,这前面站的可不少人呢。   他怕何波做事冲动,马上年关,都是需要人的时候。   大文看向孟宁,迟疑道,“孟姑娘?”   何波在气头上,而且,当着何波手下人的面,孟宁从不会当面驳何波面子。   孟宁拽着围巾上挂的毛球,“统计名单吧。我这边算工资。”   这些人根本不会走多少。   何波当初忽悠这些人的时候,这些人都还是个小孩呢。   几个他们都不够何波卖的。   更何况是见过了倒卖投资的暴利,能走的寥寥无几。   “是。”   —— ——   孟宁拿钥匙开了一旁的小屋,进去,推着桌子到窗户边,开着窗。   “离开的人到我这报姓名,我给你们算工资。”   看着孟宁摆出了架势,大文也从内兜里掏出平日里记账的小本子,撕出一张纸。   “谁要走,报一下名字,我登记一下,留个底。”   那些站在何波面前的年轻小伙子倒没有刚刚那么底气十足。   面面相觑,一时竟没有人敢应答。   何波咬了口油条,嚼两口,咽下肚,“刚刚不都还很厉害吗?不想干报名字走啊?”   站在第一排的男生开口,“何哥,我们也不想走,但现在不是查的厉害了。毕竟,毕竟,小武哥不是刚刚出事吗?您现在还让我们出去冒头,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对啊,何哥,我们不是不想干,我们是现在做不了。反正,咱们也在赚的也够多的,咱们过完年再说吧。”   “对对对,过完年再说吧。”   小武的事情,何波知道瞒不住,也根本没想着瞒。   刚出事一天晚上,手底下都有开始闹着休息的了。   这还没到进局子的时候,甚至都到严打的时间。   —— ——   “给老子滚!”   何波把手里的碗摔在了地上,瓷碗落地,发出“嘭”地一声,瞬间四分五裂。   “大文,把刚刚那几个人都除名送走。”   “何哥,何哥,你不能这样!”   “何哥,我不是那意思。何哥,我都跟你三年了,何哥,你看在三年份上,您别赶我走。”   “何哥,我错了。何哥,你再给一次我机会。”   何波一脚踹开试图拽他裤腿的人,“大文,拖走!”   大文带着站在旁边的几个弟兄,拖着人拖了出去。   也有那硬气的,“走就走,何哥,你这样不把兄弟们当人,早晚有一天,兄弟们也不会把你的当人。”   还有些人走之前,还给何波鞠了个躬,不闹不响地走到孟宁那边报名字领钱。   —— ——   何波静立了几分钟,看着剩下的人,“还有要走的没有?”   底下人都摇头,表着忠心,“何哥,你帮了我,我给你干!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对,何哥,你供我弟上学,还给我钱盖房子娶媳妇,我也跟着你干!”   “何哥,我跟你干一辈子!你就是我恩人!”   “何哥......”   何波抬手止住他们动作,冷声道,“从你们跟着我的第一天起,我便跟你们说过,做这一行,你的把心提到嗓子眼,把命放在裤腰带上。”   “贪生怕死不差钱,别干这一行。干了这一行,那就别跟我说我害怕,我歇歇!”何波指着后面的仓库,“我告诉你们,这里面的东西都是老子砸本砸出来的。老子砸本换的东西,你们一分钱不掏,老子还月月给你们发工钱,你们还敢跟老子说害怕!不敢!”   “那你们月月从老子这那这么高的工资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害怕?拿着老子的钱去国营饭店,娶媳妇的时候,怎么不说害怕了?”   “你们选择跟着我的那天,我今天就告诉过你们,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一个人。”   “今天这句话,仍然有效。”   “想走的,立马给老子滚蛋。”   “不想走的,也别跟老子说漂亮话,自己扛着背篓,该去哪儿卖去哪儿卖。”   “都滚!”   —— ——   何波发完脾气,摔着门进了仓库。   孟宁手指打着算盘,“啪啪”地响声,荡在空气里。   她抽空看了眼,院子里的人大多都背起筐子相继走了出去。   大文带着个弟兄正在清扫院子。   孟宁合上账本,在花名册里除去刚刚领工资走的几个人的名字。   心里微微叹口气。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这两年何波生意做的都挺顺的,大家月月忙着,挣着钱估计都没空花。   存款的数目越来越大,加上这行风险又大。   自然,也就有一部分人动了歇息偷懒的心思。   而小武失踪只是一根导火索。   —— ——   “吃饭了吗?”   孟宁心不在焉合上花名册,听窗户外边声音,抬头看见何波又拿起一根油条继续叼在嘴里。   手里还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豆浆。   “吃了,”孟宁笑,“怎么,何老板又不生气了?”   “本来都没生气,吓唬他们的。”何波喝了口豆浆,“跟这群小兔崽子生气,不值当。”   “人都走了,你不也不生气。”   “走了正好。”何波一口干完豆浆,“刺头都走了,省得你过几天费心。再说了,只要有利可图,什么时候都缺不了人。”   孟宁笑而不语。   何波放下碗,还在感叹,“这些小兔崽子,年纪都还小着呢。心都没定下来,自己感觉赚一个百八十块钱就算有钱了?就能躺平了?”   “啧,天真。”   何波咬着口油条,含糊不清地说道,“老子挣了这么多钱,每天不都还勤勤勉勉,劳心劳心工作养活他们这群小崽子吗?白眼狼!”   孟宁没有搭话。   其实在何波当年找这些孩子的时候,孟宁都不是赞同。   索性换了话题。   “小武没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何波神色认真几分,“明天早上,我坐厂里的车走。孟老板,我走之后,这可全部都交给你了。”   何波现在已经把罐头厂摸得差不多了。   “好。”   “你今天能把账算完吗?”   孟宁估算了下,“我尽量。”   何波个人能力太强,现在涉及的业务过于广泛,大到房子工作,小到瓜子酥糖等。   都有所涉略。   像食品类数目不大,但参与人多,数杂。   “尽快算。”   —— ——   等孟宁把账都算清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何波从窗户外给她递过来一碗白米粥,“孟老板,赏脸,喝口?”   孟宁笑着接过,喝了口,把名单递过去,“账都算清了,这是这个月全部工资单。你过一下目。”   何波看了眼,“小武他们的先扣着别发。”   “嗯?”   孟宁想着安抚家属,还多加了一成。   “怎么了?”   “等我带人回来再说,”何波手指摩擦打火机,“要是他们有人犯了蠢,浪费了我这么时间精力,我还给他们发钱?我不打死他们就算好的。”   何扒皮脾气无常的时候,孟宁一般不跟他争辩。   抬笔划去。   “对了,这次分红的钱,连着储备金以及账面上的钱。我都没动。你明天走之前存银行或者直接带现金走都行。”   “都让我带走?”   “嗯。”   孟宁喝了两口粥,还是挂念家里,起身,拿着挎包,认真嘱咐何波,“我不知道你明天什么时候走,不送你了。等你回来,给你接风。”   何波轻笑出声,“好。”   孟宁出了屋子,何波送她出门。   “穷家富路,在外多加小心。”   何波又笑,“好。”   孟宁走出仓库,大文站在不远处,等着送她回去。   何波止步,破天荒地点了一根烟,“不好意思,今天想抽一根。”   “你抽。”   何波指间夹一抹烟尾猩红色,在夜空中点点,“孟宁,”   “嗯?”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感谢在2022-03-05 17:58:56~2022-03-05 21:4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40927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蜂窝煤   孟宁看着天色, 夜色沉沉,有点担心家里。   “我先走了。”   何波泄了气,缓慢吐出一口浊气,似轻叹口气。   他低声笑了, “注意安全。”   “好。”   ————   次日上午, 孟宁醒的晚了些。   睁眼, 便已经将近九点。   她揉着脑袋,睡多的后遗症,便是脑子微微有些疼。   估计是前两天脑子用的太多了,转不动了。   随后, 孟宁瞬间便想到今天是何波走的日子。   除去心里隐隐地担忧,孟宁也有些头疼。   也不知道第一天大文能不能适应。   她掀开被子下床,穿好衣服, 开门出去。   抬眼, 便看见韩竟在院子里修板凳腿。   —— ——   “起来了?”   “嗯, ”孟宁学乖了, 去厨房倒了杯热水漱口刷牙,“孩子们呢?”   “刚刚有个邻居领着小孩来送菜, 冬冬喊她霞姐,带着晨晨去他们家玩了。”   “哦,”孟宁漱口, “霞姐就在咱们巷子尾住,人挺好的。”   就是命不太好, 公婆有病, 丈夫战死。   男人一去的消息传过来, 公公病重住院, 花销一笔一笔支出去。   霞姐工作都卖了, 老人还没救回来。   现在家里是剩她自己一个主事的,拉扯着三个孩子,外加一个小姑子。   男人一去,家里是一点生活来源都没有。   平日里也就偷着帮人洗个衣服或做个衣服勉强糊口。   孟宁平日能帮着就帮着点,霞姐也是知恩的人。   家里小院子种着一点儿菜,隔三差五都会给孟宁送点。   ————   孟宁洗漱完,韩竟洗了下手,从厨房端了碗蛋羹和两个水煮蛋。   “吃点?”   “韩同志辛苦啦。”   孟宁露出笑,坐在桌子上,拿着勺子挖着蛋羹,眼睛看着韩竟修理完凳子,开始修理家里的摇椅。   他穿这个军绿色的衬衫,袖子扁到小臂上部,一手按着摇椅往下压,一手拎着螺丝刀四处检验着。   韩竟真的是个很勤快的人。   孟宁静静坐在院子里,看着韩竟忙前忙后修理家里琐碎,耐心而专注,认真而不苟。   风声划过脸颊,落叶飘荡半空,干枯的叶子落在地上发出细微响声。   孟宁想,如果就这样跟韩竟过下去,其实也不错。   ————   “韩竟,”   孟宁喝完蛋羹,扒着鸡蛋皮,喊他。   韩竟已经开始整理那些被孟宁养死的花盆了,闻言,头也不抬,“又要出去?”   “嗯。”   刚结婚,孟宁其实也想在家里多跟韩竟相处相处,琢磨一下他的性子,争取再接再厉,早日拿下韩竟。   可现在她根本没有时间。   何波一走,这摊子全都落在了孟宁身上。   韩竟扁高裤腿,踩着泥,搬出几盆枯死的花盆。   而后,他冲着冷水,洗干净手,坐到孟宁对面,认真看向她。   眼前的女孩比他小个七岁,但心跟蜂窝煤似的,全是心眼。   “孟宁,你在外面做什么我可以不管。但你必须要注意安全。”   孟宁眼睫轻颤,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   她弯起眉眼,里面俱是笑意,“好,请韩同志放心呀。”   冬冬还小着呢,何波还没平安回来,她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   ————   吃过饭,孟宁出巷口,遇见大文。   “孟姑娘。”   孟宁有点意外,何波刚走,怎么大文便来找自己。   “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在这等我?”   大文摇头,“没有,何哥走之前安排我每天早起在这等你一会儿,看你要不要去仓库。”   “不用,以后我自己去。”   大文缩了缩脖子,没敢应答,换了话题,“孟姑娘,咱们走吧。”   孟宁干脆利落,“走。”   ————   到了仓库,孟宁再也不用被关在小屋子里算账了。   她拿钥匙,开了仓库大门,里面乌漆嘛黑,隐约透点有点光亮。   没有窗户,还不走电,何波连个灯都没安。   “孟姑娘,这边。”大文拿手电帮着照明,“您想找什么?”   “看看。”   孟宁头发高高盘起,围脖取下,搭在手腕,“这次南下卸的货处理完了吗?”   “没有。”   这次何波奔着年前卖的,列的单子都是些小贵的稀罕货。   手表、钢笔、白酒、茶叶等,现在都不到买卖的旺季。   这些东西要卖出去,至少要等过了腊月十五左右。   那时候,才开始走亲戚,送年礼。   还差十几天的时间   —— ——   大文怕孟宁不懂,补充了句,“孟姑娘,价贵,不太好处理。”   “我知道。”   每年的年货季节的单子上的东西都大差不离,孟宁心里有数。   “何波走之前有说怎么处理吗?”   “何哥说让我们化整为零,拆开去卖。比如,烟就一盒一盒地卖,蹲厂门口或者家属院门口,找那些落单的男的。”   “有效果吗?”   “比前天稍微好点,但估计处理下来还是需要点时间。”   孟宁无意识地敲着手指,“这样,扩大范围。大文,你先带着几个人,明天去市下面的县城公社转一转,看看效果怎么样。”   “县城公社?”   “嗯。”   这批东西绝对不能放到年关。   小武现在下落不明,年关挨着就是每年的大查。   情况还不明晰,绝对不能触这个霉头。   ————   孟宁现在也只是站在何波走过的路上,微微伸出脚,探了探周围的路。   “到地方也是先找厂子,找家属院。这东西卖给普通人不好卖。你先去探探路,看看效果。要是可行了,咱们想着法子到周围市里转转卖卖。”   大文最大的特点就是忠心且听话,一点异议都没有,“好。”   ————   孟宁忧心忡忡暂时处理完南下的遗留货物问题。   她往前走了两步,不远处是一个架子,上面被油布盖的严严实实。   “那是什么?”   “瑕疵布。”   大文掀开油布,孟宁拿着手电,走过去,微垫脚,摸着细瞧着。   “这都是细布?”   “嗯。”   孟宁拿手电照了半天,也只在边角处找到几个油墨的瑕疵。   大体看来,于正常布无异。   看来何波砸钱砸的也算有效果。   “这布,何波说怎么处理了吗?”   “提过一嘴,说是要裁剪成十几尺,让弟兄们带出去卖。”   何波现在急于求成,主要目的是在积累钱。   钱生钱,并不讲究其他。   只要有赚头,甭管多少,按着最简单粗暴来。   孟宁抿嘴,“这个先不急。”   “嗯?”大文头看向孟宁,“孟姑娘有什么主意吗?”   “嗯。”   孟宁想了下,“卖布可以,但不划算,我们费这么大工夫,可不能只赚个差价。”   跟何波在一起做生意时间久了,孟宁经商思想耳濡目染也有了些许。   这布这样卖,太吃亏。   而且,最关键的是,何波年前找小武跑的这一趟带走不少钱。   账面上现在已经没多少钱了。   孟宁必须要在年前回点血。   不然,过完年,他们手里根本拿不出钱去进货倒卖。   “这个布没什么大问题,单卖出去,一尺我们只是能赚个中间的几毛钱差价。”孟宁拿手电筒细细照着布匹颜色与花纹,“不划算。”   布的颜色艳,款式也算新。   “不能这样卖。”   “孟姑娘,那咱们该怎么卖?”   “加工一下。”   孟宁揉着太阳穴,她脑子里只隐隐有个想法,并不成体系。   “具体的怎么做,我还需要再想想。但这些布先放好,不许任何人动。”   “好。”   ————   孟宁踩在小板凳上,踮着脚,数了数布匹数量。   一共有八匹。   她心里划过计较,又问,“我听何波说这才是第一批,往后是不是还会再运来一些?”   “按理应该是会的。”大文有些迟疑,“但就是不知道那些老家伙知道何哥现在不在南市后,还会不会这么老实送来。”   何波在的时候,大文只需要听何波的话,指哪儿打哪儿就行了。   何波刚走,他心里也有些打鼓,怕自己做的不好,怕自己被人忽悠中了陷阱,亏了何波的钱。   “会。”孟宁很笃定,“何波出去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封死消息就行。”   “再说,消息就是传出去也不碍事。只要何波是出去,不是死了,他们不敢耍花样。”   孟宁一点儿都不担心纺织厂的人反悔,何波这人是走一步挖一步的坑。   只有他坑别人的份,绝对没有人能坑他的。   他既然敢放心走,没跟孟宁说任何纺织厂的事。   说明在何波眼里,那些人都不算个事,翻不出花来。   ————   孟宁很是放心,打着手电筒,绕过架子,拐弯,继续走了两步,看见前面排列整齐的几架东西,还盖着干净的白布。   她心生好奇,“那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60章 、上药   “那儿?”大文看向孟宁手电照的地方, 上前掀开,“缝纫机、收音机之类。”   “怎么囤这了?”   “没囤,这些都是之前何哥之前带回来的有点毛病的机子。后来,不是没找到会修的人, 闲置了。”   是有这么一笔支出。   “哪儿有问题?”   “有几个收音机漏音还是卡带什么的, 我也不太清楚。”   孟宁轻拍着缝纫机问道, “缝纫机呢?”   “有的是踏板坏了,有的是机子坏了,”大文迟疑道,“好像是都不太能用。”   “不对, ”孟宁手指轻敲着缝纫机桌面,“何波不是会带垃圾回来的人。这些东西肯定是简单修修都能用的。”   “大文,你现在去找纺织厂附近, 找个会修缝纫机的工人。这几台缝纫机最迟后天, 一定要给我修好。”   “是。”大文应下, 想了想, 还是问道,“孟姑娘, 这些都是要年关拿出去卖吗?咱们的弟兄人手不太够。”   小武走的时候带了几个人,现在还没回来。   何波走的时候,又带走了两个。   前些日子, 还走了几个。   剩下的踏实干的也没多少人。   “孟姑娘,咱们要趁着年前在招点人吗?”   “不招。”孟宁摇头, “缝纫机年前非预定, 一律对外没货不卖。”   她跟何波是两种处事风格不一样。   孟宁求稳, 情况不明, 根本不可能再招人。   “你跟兄弟们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一些, 等这个月结束的时候,我给大家额外多发一个月工资。”   大文应下,“是。”   有一个月的工资在前面吊着,应该能稳住不少人的心。   —— ——   孟宁在仓库外的小屋子待了一上午,拿笔在纸上列出一条一条的想法。   她边写边驳斥自己,驳斥倒了,便继续想。   等她终于理清想法,日头早已转了西头。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孟宁起身准备走。   临走的时候,她又拿钥匙开仓库,让人帮着把布抱出来。   透着外面的光,孟宁人认真看了下布的颜色。   除了最普通的蓝色、绿色和灰色,还有一匹嫩黄色和一匹粉底白花的样式。   “孟姑娘?”   孟宁摸着布料,心里想法愈加明确,“拿纸张包裹好,不许任何人动。”   “是。”   “另外,”孟宁看向大文,“问问兄弟们,谁家有会做衣服的妻子老娘,要那些手巧的。会用缝纫机的或者会绣花的优先。”   大文反应很快,瞬间抬头,“孟姑娘,咱们要做衣服?”   孟宁没有细说,“你先统计,让他们带着做好的衣服来,看看针脚。”   “是。”   “孟姑娘,”大文迟疑,“咱们是按天给工钱还是怎么给?”   何波给他们计算工钱都是底薪加上每天卖的钱数提点。   “按件。”孟宁道,“一件衣服看成品,一件七毛。”   大文开始肉疼,“孟姑娘,是不是有点高了?缝纫机是咱们出,布也是咱们出,光踩踩缝纫机就给这么多吗?”   “缝纫机可不好踩着呢,”孟宁笑,“做衣服也是个功夫活。”   “孟姑娘,可那不少人呢?咱们这成本是不是太高了。”   这年头,谁家婆娘不会做个衣服,谁家老娘不会绣个花什么的。   他可看着他老娘踩缝纫机做衣服,过年的时候,一上午都能做把他们弟兄两的衣服做个差不多。   这要像他老娘那水平,一天也得做个七八件吧。   干个十天都能拿个五六十了。   这底下弟兄这么多人,要婆娘都来了。   不说干够十天,干个三五天,何哥都得倒找钱。   —— ——   “人多,可不一定精。”   不是所有人都会缝纫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快且优。   “质量是核算工钱的前提。”   大文其实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   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怕孟宁生气。   他踌躇着,面露犹豫。   孟宁其实也在试着走,但她必须露出坚决一面。   不然,底下人只会越做越虚。   她当看不见大文的脸色纠结,拍板道,“先找人。”   大文:“...是。”   “还有,”孟宁轻抬手,让人把布收了进去,“告诉下乡的弟兄,这两天什么都不收,着重收棉花。”   “收棉花?”   “对。”孟宁算着仓库里剩的东西,“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再收了。”   “全都不收了?”   “嗯。”   乡下收的鸡蛋粮食豆类等东西倒卖,除去年关那几天,一般翻得价格不高。   平日里撑死翻个三四倍,再高也不会有人买了。   这些东西算是边缘,绝对不会赔,但卖完出去成本和发下去的工资,落账面上的钱不多。   孟宁的生意经验算是何波一手带出来的。   她现在身上也隐隐带这些何波的影子,孤注一掷,“南下带回来的东西卖不出去,也可以用来换棉花。”   “换棉花?”   “嗯。按着市场价换。”   孟宁走出仓库外的林子,“不用送我,你回吧,把我安排的这几件事先安排下去。”   “是。”   —— ——   看着孟宁走远了,头都不回,大文这才敢悄悄跟上去。   孟姑娘不出事最好,要真在路上出了个什么事,他就是死都没法像何哥交差。   尤其是,何哥现在还是为了救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而以身赴险。   何哥走之前把孟姑娘托给他照顾,他肯定会拼了命的保护好孟姑娘。   —— ——   孟宁一路走回去,脑子里都还在想自己的安排有没有什么疏漏或者不合适的地方。   在两人生意越做越大,何波个人色彩和决策方式越来越鲜明的情况下,为防止生气。   孟宁早早抽身,转向幕后,当了甩手掌柜。   这是这几年,她第一次接何波的班,走向前面。   还是这么危急、急需钱的情况,又加上年关这个复杂的情形。   动一动都有些左右为难。   ——   “韩竟,”   未走至巷口,孟宁贴着道路两旁人家屋子边沿走,目光所及,是穿着衬衫出来倒垃圾的韩竟。   “我回来了。”   孟宁弯弯眉眼,脚步轻盈地跑到韩竟身侧。   韩竟视线落在孟宁脸上一瞬,而后又越过孟宁头顶,视线陡转锐利落在不远处戴着头巾,一身灰色工装,鬼鬼祟祟的人影身上。   大文视线与韩竟对上那瞬,便感到绝大的压力。   当即,便觉得有些不对。   “拿着。”韩竟把手里的垃圾桶递给孟宁,不待孟宁反应过来,便冲着大文方向追去。   孟宁转头,瞬间看见掉底抹油,落荒而逃的大文。   “......”   不是不让他送了吗?   而且,他跑什么?!   孟宁扶额,韩竟又不是警察也不是巡查,跑什么?   这一跑,好人看着都像坏人了。   —— ——   眼看着韩竟就要追上大文,孟宁假摔在地。   “哎呦,韩竟,韩竟,你快来啊!我脚骨折了!”   韩竟听见孟宁喊他,略一迟疑,停下,转头看了眼。   孟宁坐在地上,像个被遗弃的小猫似的,旁边还委委屈屈地放了一只孤零零地垃圾桶。   “韩竟,你快来扶一下我,我站不起来了。”   “韩竟。”   孟宁声音要多娇有多娇,桃花眼含水,似受了多么大的委屈般,一眨不眨的盯着韩竟。   “韩竟,你快来嘛。”   韩竟迟疑地当头,大文跑进一条活口的巷子里,七转八拐,跑的气喘吁吁,头也不回。   娘的,这男的属狗的吧,这么能跑。   —— ——   韩竟没有往前追,而是转身回头,半蹲在孟宁身前,锐利目光看向孟宁。   孟宁怂儿吧唧地别开眼,小手拽着韩竟袖子,一下一下地扯着,娇娇气气,“脚疼。”   韩竟收回眼里审视,“还能走吗?”   孟宁无意识地眨巴了下眼,心想她是该能走还是不该?   哪一个会更好糊弄一点?   韩竟等了两秒,看着眼前的小狐狸眼睛微微转动着,便有所感。   他单手抄起孟宁膝盖处,一手放在孟宁后背,把人稳稳抱在怀里。   “韩竟。”孟宁娇呼。   软玉沉香在怀,女孩身上带着的淡淡清香瞬间盈满韩竟鼻尖。   韩竟心微微有些发痒。   孟宁吓了一跳,“你,你快放我下来。”   孟宁那里有跟男人这么亲近过,当下,便局促的不行。   她脸上瞬间起了淡淡红晕,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我,我,其实还能再拯救一下。”   韩竟低眸,有些好笑,倒是第一次见小狐狸这个样子。   “脚不疼了?”   孟宁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想开口,又犹豫了下,觑着韩竟脸色,“好像是不怎么疼了。”   “好像?”   孟宁慢慢应了声,“是吧?”   “那说明还是有点疼的。”   韩竟轻笑,抱着孟宁走了两步,“搂着我脖子,我拎个桶。”   孟宁:“......”   —— ——   回到家里,两个小孩跟着巷子里的小孩在外面乱跑,都还没有进家。   韩竟把垃圾桶放在庭院一角,抱着孟宁进了他们屋子,把怀里人放在床边。   “伸脚,我看看。”   韩竟蹲在孟宁面前,手里拿了瓶红花油。   虽知道孟宁不一定是真的崴着脚了,但他还是怕有个万一。   孟宁本就没崴着,脚指头藏在鞋里,不自在的蜷了蜷。   “不是很疼了。应该没事。”孟宁试图接过韩竟手里的红花油,“要,你放着吧,我一会儿自己抹点。”   韩竟眼疾手快地轻拽着孟宁疑似崴着的左脚脚腕,“别动。”   而后,顺着脱了孟宁的鞋子和脚上穿的袜子。   白皙细嫩的小脚露在韩竟眼前,小小的一只,还没他的手掌大。   脚指头小巧圆润,受到微凉空气,不安地在他手掌上缩起。   韩竟是从泥里打滚滚出来的,浑身上下都糙到不行。   猛一触手如豆腐般娇嫩肌肤,他颇有些无措。   嫩滑娇弱,不敢用力。   孟宁轻咬下嘴唇,轻声唤他,“韩竟。”   娇娇的,像把小钩子,勾着他心尖发痒。   韩竟额头霎时沁出汗意,身上起着不该有的反应。   不敢抬头。   —— ——   他轻咳两声,握着脚腕的手掌上移,握着孟宁脚腕处,“疼,咳,疼吗?”   孟宁颇有些心虚,“不、不怎么疼了。”   韩竟默背着部队里的纪律原则,平复着心里的燥热。   他伸手到了些许红花油放在手上,搓热捂在孟宁脚踝处附近。   待到心绪燥热去除不少,他迅速起身,转过去,几乎有些同手同脚。   “以后别这样了。”韩竟没回头,把红花油放在卧室橱柜上。   孟宁乖乖应下,“知道了。”   韩竟分着自己的心思,等着反应冷静下来。   而孟宁装乖,起着小孩玩心,正单脚用力,试图把另一只脚上的鞋子也跟蹬下去。   鞋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韩竟的声音。   “你认识刚刚那男的吧?”   孟宁脱袜子的动作一顿。   韩静背对着她,正在收拾橱柜上的东西。   孟宁眼睛扫过屋子,屋子里镶嵌着两扇窗户。   窗户分为上下两层,高高的上层是个狭窄的长方形,位置放得很高。   孟宁踩着板凳也不能把它们清理干净。   可现在它们被人擦得很是光亮明镜。   家里的门锁、板凳、自行车、摇椅、花圃......随处可见的东西都有着韩竟的影子。   孟宁突然不想骗韩竟了。   她垂眸,看着自己脚腕上薄薄一层,似将要凝成膜的淡黄色液体,空气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红花油的味道。   刺鼻却似又带着些许草木味道。   孟宁慢慢意识到那是韩竟身上特有的干净清香。   —— ——   韩竟也不催她,随手收拾着被两孩子弄乱的橱柜桌面,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这小狐狸又会想出什么花言巧语糊弄他。   微微叹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韩竟都以为孟宁是想不出话来糊弄他,索性不回答了。   他心情已经很平静了,心想,不回答也算了。   小狐狸过得其实也不容易。   还那么小,都已经在学着承担两个孩子的责任了。   他有些心疼。   算了,自己还没走呢,还能帮她兜个月把。   等自己走了,孟宁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能忙得过来吗?   小狐狸到底有没有踩着红线乱蹦哒?   韩竟擦着桌面,脑海里再一次想到临出发前领导跟他说的转业的事情。   他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 ——   而此时,孟宁却轻轻“嗯”了声,打断了韩竟的思绪。   “怎么了?”他回头,“脚腕是不是还不舒服?”   “没。”   孟宁看着韩竟,眼里不似往日那般狡黠,而是一种从未有的认真。   她道,“韩竟,我确实认识刚刚那个人。”   韩竟把手里的脏抹布叠成四方,“继续。”   孟宁强调,“他不是坏人。”   “嗯。”   “他不是坏人,我也不是坏人。”孟宁说的很认真,近乎执拗地认真,“我们都在试图适应社会,然后尽我们最大努力做我们力所能做的帮助。”   就好比是何波,明明那么随性又冷血的一个人,却还是选择忽悠下那群孩子。   韩竟不置可否,“孟宁,你告诉我,你做的事情有踩线吗?”   孟宁视线与韩竟交汇一瞬,又错开眼,手指扣着自己毛衣上的线条条。   “我没有踩过我良心上的线。”   “韩竟,我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 ——   次日,周一。   孟宁跟韩竟去市直幼儿园帮晨晨办理入学手续。   这几天,孟宁忙到头晕脑乱,忘记给晨晨买书包和文具用品。   韩竟自己都没上过几天学,对这些东西更是没这根弦。   好在,晨晨年纪小,刚来第一天,也不需要这些   可孟宁还是觉得有点愧疚,只能安抚地亲了亲晨晨小脸蛋。   再三保证,今天下午接她的时候,一定带她去挑选。   晨晨年纪小,特好哄,搂着孟宁脖子,贴着孟宁,小声叫妈妈。   也不生气。   交过钱,办完手续,孟宁牵着晨晨,亲自把她交到主管老师手上。   “老师,以后麻烦您多多费心。”   主管老师姓赵,是个有点胖胖的女老师,看着年纪三十多岁。   欣欣陪着孟宁一起去的,赵老师态度极好,笑着牵着晨晨进班。   “没事,都是自己孩子,你们放心吧。”   —— ——   孟宁看着晨晨被老师安排在第一排中间的座位上,周围小朋友也都围在她身边,像是对她有些好奇。   叽叽喳喳说些什么。   晨晨似有些害怕,小脑袋看向窗户。   孟宁轻轻招了招手,小晨晨露出笑,好像也没这么怕了。   “走吧。”欣欣领着孟宁出去,“你在这时间太长,她会产生依赖心理的。”   “好。”   两人相携走出幼儿园,欣欣随手摘了枯树上的一片将落未落且干枯带着破洞的叶子。   “真没想到你这么快结婚了。”   孟宁笑,“还好吧。我同班同学其实都差不多结婚或者快结婚了。”   欣欣眼睛微微露出些许羡慕和向往,“宁宁,结婚之后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结婚之后的样子啊,”孟宁想了想,笑,“每家应该都不一样。我们家呢,倒像是多了一个修理工人。”   “修理工人?”   “对啊,”孟宁想起韩竟,眼上微微带着些许笑意,“他现在已经把我们家修理的差不多了。他今天应该只能上屋顶去检查一下我们家屋顶的排水和渗水问题。”   欣欣也笑起来,笑后又有些落寞。   “我其实都有点想象不到何波结婚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站在这么多年朋友的角度上,在这段关系里,孟宁其实不是很能看出来何波动情。   何波这人,她感觉都没长情思这根弦。   纯属游戏人间花蝴蝶一只。   “欣欣,”孟宁顿步,“我觉得何波可能不适合结婚。”   “我妈也这么说。”欣欣慢慢吐出一口气,“可,宁宁,你不觉得遇见了何波之后,再看其他人,都会觉得那么平常。”   孟宁没有吭声。   确实,何波太过于鲜明张扬。   骰子、扑克、喝酒、跳舞、桌球......什么都会玩,什么都敢玩。   无所畏惧。   不服输,不认输。   再加上长得帅气,出手豪迈,小弟成群。   欣欣这样单纯地女孩,很容易陷进去。   —— ——   欣欣送她出园门,韩竟在不远处等她。   “宁宁,你知道何波住哪儿了吗?”   “我昨天去他家里找他,他,嗯,何夫人说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进家门了,早就不认他爸妈了。”   “他现在没有家住,”欣欣面露担忧,“那这么冷的天,他能住哪儿呀?宁宁,我有点担心。”   “狡兔还三窟,何波可比兔子聪明多了,想着应该是有地方住。”   孟宁低叹口气,状似无意道,“听他说,他跟他继母关系不是很好。何夫人的话,听听也就可以了。”   “我知道,”欣欣面露苦色,“我只是有些担心找不到何波。”   她知道何波不喜欢她私下见张蕾。   “宁宁,你知道何波现在在哪里吗?”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05 23:58:54~2022-03-06 20:5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欧车车轮君呀~ 2瓶;140927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画图   —— ——   孟宁侧头, 看向欣欣。   欣欣脸上布满忧思,还带着几分羞怯,“我想去看看他。”   孟宁神色淡了许多。   何波刚走一天,他现在走到哪儿个地方, 谁都不知道。   可别说孟宁不知道, 就是知道, 她也不会告诉欣欣。   别说告诉欣欣,韩竟她都不会告诉。   在何波没有安全回来之前,她谁都不会告诉。   ——   孟宁神色未变,脸上依旧挂着笑, 温温柔柔,“不清楚暧。”   欣欣有些沮丧,“好吧, 那我就不送你了。”   孟宁点点头, 往前走, 头也不回, 走到韩竟身边。   “走吧。”   —— ——   韩竟没骑自行车,走在孟宁外侧, “去你学校?”   孟宁前几天跟韩竟提过一嘴,周一复课开学。   “嗯。”   韩竟送孟宁到学校门口,门口保安象征性地看了看孟宁的学生证。   “进去吧。”   韩竟没往里面送, “晚上我来接你?”   “不用,我下午自己回去。你把孩子接了就行。”   传达室的保安听这话, 又戴上自己的老花镜, 瞅了瞅孟宁, 摇头叹气。   这么年轻的女娃, 倒不像有个有个孩子的妈。   韩竟静了两秒, 伸手拽了拽孟宁的帽子,帮她盖过耳朵,“早点回来。”   韩竟离得很近,孟宁鼻尖似能撞到韩竟胸膛,弯弯眉眼,小脸半藏在围巾之下,眼里闪过灵动之色。   “遵命,韩同志。”   也不知道她那儿来的这么多俏皮话。   韩竟隔着围巾捏了捏她的小巧鼻尖,失笑,“去吧。”   孟宁人缘不错,一进校门,便遇到相熟女同学,揽着她一起往校园里走。   韩竟站在原地,看着孟宁走几步回头冲他挥手,眉眼柔和些许。   还小着呢。他想。   直到目光所及看不见孟宁背影,韩竟才转身离去。   想着孟宁家那个大大的四合院,韩竟在心里盘算着。   今天该去水泥厂,看看能不能买些水泥,上去修修孟宁后屋的屋顶。   他昨天看着像是有点漏。   —— ——   孟宁复学手续办的很快,系办主任没有多为难。   回学校还算安稳地上了一上午的课,孟宁看着课表心满意足,下午没课,只有两节自习。   自习在孟宁眼里等于放假,她收拾着东西,在学校吃过午饭,下午径直去了仓库。   仓库外的林子,只有两个望风的大男孩,孟宁这几天来的勤,和他们也算混了个脸熟。   没人拦她,孟宁一路畅通无阻。   仓库门前也有个几个人守着,见到孟宁还笑着打招呼,“财务姐好。”   孟宁:“.......”   —— ——   孟宁没理外面的几个嬉笑的大男孩,拿钥匙,开了小门。   然后,一个下午都没出来。   她拿着笔在纸上画着款式,越看越觉得自己画的垃圾。   脑子里想的东西,根本画不出来。   愁人。   孟宁把自己下午画的画稿撕碎握在手里,心里些微有些烦恼。   这一个下午算是白费了。   —— ——   日头西移,孟宁收拾东西往外走。   撕碎的画稿拿小纸袋装着,放进挎包里,没敢留在这里。   走出去,孟宁锁上门。   看着外面的几个大男孩半蹲着,脑袋凑着脑袋,还不时传来几声交流和争执声。   孟宁有些好奇,轻脚走过去,“你们干什么呢?”   几个男孩像是被吓住了般,回头看孟宁。   孟宁透过他们交错转头的身影,看见了蹲在最里面的干瘦男孩,小脸白净,手里拿着个木棍,正在泥土地画着什么。   孟宁走进细看,一眼便认出画的是何波跟大文。   还有一个围着面巾的女人,背着个挎包,隐约像是她。   别说,画的还挺像。   —— ——   孟宁没吭声,几个大男孩愣住一瞬,而后先后起身。   “财务。”   “财务姐好。”   ......   少年们此起彼伏地问好声音响起,孟宁心里觉得好笑,这看起来倒是像像一群在校乖乖巧巧的学生。   她看向被众人围在最里面,手里拿着树枝画画的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财务,他叫进宝。”旁边高个子男生替他回答,声音带着点玩笑。   “进宝?”   画画地男生像是有些内向,乖乖的回答孟宁的话,一板一眼道,“我哥哥叫招财,我是弟弟,所以我叫进宝。”   孟宁觉得有些意思,“.....你哥是谁?也在咱们这?”   “嗯。”进宝看了眼旁边站着的高个子男生,喊了声,“哥。”   高个子男生爽快的应了声,带着少年的清爽,嬉皮笑脸道,“财务,我是他哥,亲哥,我叫招财。”   旁边的几个少年应该是早就知道这兄弟两的名字,都笑起来,笑成一团。   孟宁:“........”   招财进宝,名字起的还挺吉利。   ————   孟宁收了脸上的笑,微微沉着脸,“你们都聚在这里看他画画?”   众人被何波训的极为懂得看脸色,立刻敛去脸上的笑,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   “何波雇你们过来是看仓库的,不是在这让你们嬉闹玩耍的。”   孟宁厉色说完这一句,便看到有这几个大男孩脸上划过些微不满与不屑神色。   其中,一头寸头短发的招财最为显眼,狭长眉眼不耐轻挑,有些何波当年的影子。   桀骜不驯。   孟宁知道,自己刚来就开口训他们,这群大男孩心里或多或少都不是很服气。   她也知道,这些人面上不显,心里其实都挺崇拜何波的。   何波那人,要是想收拾或者哄骗他们,几个他们都不够何波卖的。   孟宁放软语气,“临近年关,鼠辈出没,仓库对咱们年头生意有多重要,你们心里都清楚。”   “可何波既然敢把你们放到看守仓库的位置上。我想,那在他心里,你们应该是最值得他信任的,也是他认为最可靠的人。”   “可如果今天仓库不幸出了事情,你们自己想想,你们对得起何波给你们的信任吗?你们还有脸面再去见何波吗?”   众人不语,神色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愧色。   孟宁道,“念在你们这是第一次,我这次就不罚你们钱了。”   众人脸色又好了许多。   进宝还小小声,说了句,“谢谢财务。”   被他亲哥踩了一下脚背。   傻子,财务话都没说完呢。   ————   “不用谢。”孟宁笑的温柔,“这次虽然不罚你们钱了,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毕竟是犯了错误。我不可能不罚。”   进宝铜铃般的眼睛蓦地睁大,招财露出了然神色。   他就知道何波这个变态,跟他搭伙做生意的财务,绝对不会是个心软的人。   “罚你们什么呢?”孟宁想了下,又笑道,“写份检讨吧,毕竟你们也都是上过初中的人,字都还是认识的。”   “.......”   众人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孟宁笑的如沐春风,“今天看守仓库的队长是谁?”   卧槽,招财心里涌上不好的想法。   关键时刻,他的众位好兄弟礼貌地退开,留出招财周围大片的空白。   “哦?是招财呀,”孟宁记忆力还不错,“那今天队长带头上班偷懒,队长罪加一等,检讨写够一千字。其余人五百字,明天下午我来的时候,都交上来。”   众人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哀嚎一片。   招财虽说中学毕了业,可他压根都没学过什么东西。   别说一千字检讨,他认识的有一千字都不错了。   “财务,要不你还是罚钱吧。”   “对对对,财务,你罚钱吧。罚钱吧。”   “罚钱罚钱,财务,我招财哥钱多,你多罚点他的,少罚点我们的。”   招财气的踹了说话的男生一脚,“滚。”   男生也不气,跟着招财又勾肩搭背起来。   这群孩子早年跟着红袖章乱跑乱窜,压根没安分上过几天的学。   写份检讨跟要他们的命也差不多了。   关键还他妈是个五百字的检讨。   ————   “我不要你们的钱。”孟宁笑,看着很好说话,“交不上来的,我也不扣你们的钱。”   众人心里一些小想法开始蠢蠢欲动。   交不上来也不扣钱欸。   “财务,真的吗?交不上来也不扣钱?”   “真的,”孟宁笑吟吟,“交不上来的,直接走人,明白了吗?”   众人:“........”   明白了,财务是比大文哥还心狠的主。   变态程度可以跟何哥相提并论了。   ————   孟宁说完,几个大男孩像个蔫吧的茄子,低着头,早没了刚刚叽叽喳喳地神采飞扬。   只有进宝,脸上露着乖巧,似不觉得有什么为难。   孟宁心里觉得好笑,难不成何波还带回来一只小学霸。   她看向进宝,“进宝,你来一下,我有些话问你。”   进宝乖乖应了声,起身想跟着,被招财拉了下。   孟宁知道当哥哥的招财怕是有话嘱咐进宝,也不介意,自己先一步进了小屋。   ————   招财安排他,“财务一看就是那种长得漂亮会骗人的女人,你小心着点,不要中了她的套。”   进宝摇头,反驳的很认真,“不是啊,哥,你不觉得财务人很好吗?明明是咱们在工作的时候偷懒,差点酿成大祸。可财务非但没有怪我们,也没有扣我们的钱,只让我们写一份检讨就完事了。这还不够好吗?”   “这有什么好的!检讨有多难写你知道吗?”   “可,哥,再难写的检讨也不值什么钱呀!我们做错了事情,何哥会生气,财务也可以直接扣我们工资或者辞退我们。可她都没有这样做。只是让我们写一份检讨,没想着跟我们深究。”   进宝说的很认真,“哥,财务根本没想过随便扣咱们的钱,只是想让咱们长个教训。哥,这次,咱们就是做错了。”   招财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做错的,外头轮班望风的人不是没有吹哨子吗?吹了哨子,我们不就戒严起来了吗?”   “可看仓库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呀,何哥让我们过来也不是为了听外头哨子的。要是只是为了听个哨声的话,何哥为什么不训条狗养养呢?”   招财:“.....你骂谁狗呢?”   进宝一脸无辜,“哥,我谁都没骂。我就是觉得财务是个很好的人,是个像何哥一样好的人。”   招财咬牙,“何哥,好吗?”   何波平日里可没少折磨他们,跑个五公里都是轻松的。   没事,还喜欢让抽他们读个报纸。   要是读不出来,再加跑五公里。   好家伙,中华汉字变化多样,换个偏旁就是一个新的字。   同一个字组两个词,就是两个读音。   本来都没学好,毕了业都他妈还给老师了。   搞得他们现在还凑钱买了本新华字典,放在仓库,辟邪。   嗯。   辟何波这个邪。   ————   “何哥不好吗?”进宝问道,“要是没有何哥,哥,你现在还在家里啃老呢。”   招财伸手敲了敲进宝的脑袋,“进去吧。”   进宝捂着脑袋,嘟囔了句,“本来就是,何哥是咱家的大恩人。”   招财懒得搭理进宝,带着他往前送到小屋门口,敲门之前,问了句,“兜里带着有药吗?”   “有。”   “嗯。”招财应了声,替进宝敲了响了小屋的门。   ————   “进来。”   孟宁正收拾桌面上的本子,“先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谢谢财务。”   孟宁倒了杯水递给进宝,“进宝,今年多大了?”   “十七。”   孟宁有些意外,进宝脸嫩,看着小小的,像是十四五左右的年纪。   “学过画画吗?”   进宝点头,“学过几年。”   “跟谁学的呀?”孟宁坐在进宝对面,像一个知心大姐姐,“我看你画的很好,应该还是学过很多年吧?”   “跟邻居哥哥学的,我小时候生病,不能上学。我妈让我跟邻居学画画。”进宝问什么答什么,“我邻居之前是美术学院的学生,现在在家里生病休息。”   “九岁的时候学的,现在每周还会去上课。”   孟宁笑,“那,进宝,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   进宝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感悟能力很强,做起事又极其认真专心。   加上,孟宁表达能力很强,又擅长夸人。   两个人相处的很愉快,工作效率很高。   大约六七点左右,两人工作初步结束。   孟宁收走了所有的画稿以及草稿纸,歉意解释道,“这件事情暂时需要保密。很抱歉。”   进宝理解地摇头,“没关系。”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财务,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孟宁笑了,“谢谢你。”   进宝像是很高兴为孟宁做些什么事情。   他在出去之前,又转过身问道,“财务,明天还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换班的。”   孟宁确实有些地方需要修改,还有几副稿子没有表达出来。   加上,她还没来的及跟进宝说报酬。   她想了想,应了下来。   “好,那明天下午,我们不见不散。”   “嗯。”进宝笑起来,眼睛弯弯,很是可爱,“财务明天见。”   “再见。”   ————   东西收拾好,孟宁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大文已经带着人回来了。   听见门响,看见孟宁走出去,他忙迎上来。   “孟姑娘。”   “嗯。”孟宁笑,“今天辛苦了吧?”   “不辛苦。”大文惶恐,纠结再三,还是问出来。   他几乎是带着些许恳求,“孟姑娘,天快黑了。要不,让我送您回去吧。”   孟宁想起昨天大文被韩竟追着落荒而逃的样子,抿了抿嘴,露出些许笑意。   “好。”   刚好她也有些事情要问大文。   ————   大文拿着手电走在孟宁前面一步,替孟宁照着脚下的路。   孟宁问,“今天怎么样?”   “还可以。”大文想了下,“今天我带着两兄弟去了下面一个公社,那公社只有一个砖头厂。弟兄们蹲一天,咱货好,价格压的也低,最关键的是,其他的贩子都还没有开始。生意还算可以。”   孟宁点头,这批货她跟何波都没有想过提价。   能平平安安卖出去,就是大能耐了。   “我去家属院门口蹲了一天,茶叶和酒也有要的。”大文似想起来什么似的,语气有些激动,“而且,我带着这两弟兄走了,咱们市的罐头厂位置空了出来。我让钢铁厂的人调过来一个,也忙的过来。”   “可这看下来,”大文面露喜色,“孟姑娘,我们就算多了一块地盘。总得来说,还是比昨天强。孟姑娘,咱们是有赚头的!”   孟宁笑,“咱们市下面有好几个公社呢,咱们可以慢慢扩展。有的厂人少利润少,可以派一个弟兄去或者干脆不派人。”   “把有限的资源放到利润大的地方去,提高咱们的效率。”   大文受教,“孟姑娘,我明白了。”   —— ——   何波明显是想带带大文,孟宁见大文有了想法,也不多干涉。   “修缝纫机的师傅找到了吗?”   “找到了。”大文也很忙,“我明天让他来仓库修。”   “不能让他来仓库!”   孟宁摇头,脸色微变了下,“仓库位置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告诉他位置了吗?”   “没有。”   大文怎么可能随便说,他想着是蒙着眼或者打晕带走来着。   但当着孟宁的面,没好意思说。   怕吓着孟姑娘了。   “孟姑娘,那怎么办?”   孟宁脑子转过想法,“咱们手里还有没有空着帮人代卖的房子?”   “没有。”大文摇头,“房子这事,何哥兴趣不大,慢慢地,底下弟兄也不敢接了。”   有点棘手。   孟宁跨过脚下碎石头,沉着声音道,“那想办法租个房子。租个僻静一点的地方,离仓库越远越好。”   “租个房子?” 第62章 、书包   “嗯。”   孟宁心里划过想法, “最好是带个地窖的,独门独户的小院子。”   “是。”   “然后抽个时间找人把缝纫机先给搬过去。”孟宁脑子不停地转着,“对了,大文, 我让你统计的名单, 弄好了吗?”   “还在弄, 有的弟兄还需要回家跟他老子娘商量商量。”   毕竟算是投机倒把,有的自己干了,不愿牵扯家里人。   “尽快。”   “是。”   孟宁现在是真觉得自己在跟时间赛跑。   “棉花你们收的怎么样了?”   “今天下去的兄弟有点收获,但还没过称, 大致是有个十几斤。”   “不够,继续收购。”孟宁心里计算飞起,补了一句, “加大收购量。”   “是。”   —— ——   孟宁回到家, 天已经微黑。   推开门, 暖黄色院灯发着微亮的灯光, 照在院子里一角地方。   晨晨跟冬冬坐在她屋的台阶上,撑着小脑袋, 眼睛眨巴眨巴望着门口,似在等她。   “我回来啦。”   孟宁踏进家门的那瞬间,便把一切烦心事都给抛到脑后。   看见两孩子, 她心就是软软的。   “冬冬,晨晨, 有没有想我呀?”   两小孩相视一眼, 从台阶上跑下来, 扑在孟宁腿边, 一人一只腿地抱着。   晨晨小声喊着, “妈妈。”   冬冬声音嘹亮,小嘴像个机关枪似的,一连串的说下来,“姐姐呀,你怎么才回来呀?你不是说好要带着晨晨去买书包的吗?这天都要黑了,买书包的地方是不是都关门了?晨晨没有书包,明天该怎么去上学啊?姐姐,你说话不算数。”   孟宁扶额,她倒真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可转念一想,韩竟不是在家吗?   这人怎么接了孩子,连个书包文具都不知道买?   还是不是个当爹的了?   —— ——   孟宁轻蹙眉,“你姐夫呢?”   “姐夫刚刚在修屋顶,现在正在厨房里做饭。”   孟宁:“......”   他还真修了房顶?   冬冬眼睛四处望了下,没看见韩竟影子,又抱着孟宁腿撒娇,“姐姐,你什么时候能忙完呀。你都好久没有来接过我了,我也好久没吃过姐姐做的饭了。我想吃姐姐做的饭。”   这两天孟宁早出晚归,韩竟算是一手承包了家里的所有活。   也没跟孟宁抱怨争执过。   男人成熟点是挺好,至少知道干活会疼人。   孟宁轻咳一声,“前天我不是还给你们做了早饭吗?”   “可那都过了两天了。”冬冬拿着孟宁的小手往自己脸上放,“姐,你摸摸我脸都瘦了。”   孟宁轻轻拧了下,笑道,“没瘦,还是肉嘟嘟的。”   —— ——   她抱起晨晨,亲了亲晨晨小脸,“晨晨宝贝,对不起,妈妈今天回来晚了。爸爸现在在做饭,等一会儿我们吃完饭,一起出去看看供销社或者商店有没有关门。要是没有关门,我们就赶紧挑挑买下来,好不好?”   晨晨年纪小,特好哄,小手拍着,又高兴起来,“好。”   冬冬年纪可不小,他瞬间就想到,“姐,不对啊,那要是关门了,你怎么给晨晨买呀?”   “关门了,那明天我们送晨晨上学的时候,可以稍微晚去一小会儿,我们买完书包再去上学,好不好?”   幼儿园上学的时间都挺晚,一般九点上课。   父母要都是上班了,可以七八点把孩子送过去。   老师带着做会儿上课前的准备。   要是起晚了或者临时有事,也可以晚去一小会儿。   九点之前,把孩子送过去就好了。   晨晨伸着小胳膊揽着孟宁脖子,依偎在孟宁怀里,声音甜甜道,“好。”   冬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看着晨晨腻在孟宁怀里,心里有些吃醋。   他垫着脚尖,伸手扒拉晨晨小手,“快下来了,我们一起去玩。你快下来。”   晨晨年纪小,虽然每天睡觉都是窝在孟宁怀里,被孟宁讲故事或者唱小调哄着睡觉。   可一天没见孟宁了,她还想腻在孟宁怀里,撒个娇,让孟宁抱着她多待一会儿。   都有了香香的妈妈,谁还要胖胖的舅舅呀。   许是晨晨渐渐感受到久违的安全感,她现在也敢小小声说着不,小脑袋藏在孟宁怀里,留个后脑勺给冬冬。   “不要,要妈妈抱,不要舅舅。”   “......”   —— ——   冬冬本就有点小吃醋,现在更不高兴了,梗着脖子,“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我不跟你玩了。”   然后,瞪了晨晨一眼,迈着两只小胖腿蹬蹬的跑回自己屋子。   关门的时候,还特意看了孟宁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生气了,快来哄哄我。”   孟宁:“.......”   冬冬进了屋子,小晨晨藏在孟宁怀里的小脑袋,也悄咪咪地探出来,看见冬冬屋子里紧闭的房门。   她小手拽着孟宁的衣服,“妈妈,小舅舅生气了。”   “好像是哦。”   孟宁完全不准备参与两个孩子之前的事情,抱着晨晨进了他们的屋子,换手抱着晨晨,把身上的小挎包取下来,放进柜子里。   而后,她抱着晨晨准备去厨房找韩竟。   —— ——   从屋子走到厨房门这一段路,晨晨大眼睛一直在偷瞄着冬冬屋子。   孟宁踏上厨房台阶,准备推门的时候,小晨晨却突然挣扎着想要下来。   “妈妈,我要去找舅舅。”   孟宁把她放下来,也不问为什么,亲了亲她脸颊,笑道,“去吧。”   小晨晨也学着孟宁的样子,往孟宁脸上“啪叽”一口。   孟宁一怔,小晨晨小脸微红,笑起来,“妈妈亲晨晨,晨晨亲妈妈。”   “对,”孟宁温柔地注视着晨晨的眼睛,笑道,“妈妈喜欢晨晨,所以亲晨晨。晨晨喜欢妈妈,所以才亲的妈妈,对不对?”   “嗯!”晨晨小脑袋用力地点着,“喜欢妈妈!最喜欢妈妈!”   孟宁笑着看晨晨从台阶上“哒哒”地跑下去,跑向冬冬屋子,还挺懂礼貌地敲了敲门。   一看就是冬冬教她的。   也不知道冬冬理她没有,反正晨晨意思意思敲完门,便自己开了门。   她扶着门框,迈着台阶,跑了进去。   —— ——   孟宁忍俊不禁,看了一会儿。   她转身,却发现厨房门早已开了,韩竟端着盘子站在那不知道看了多久。   “韩同志,我回来了呀。”   孟宁眼睛弯成月牙,眼里都是笑意,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像熠熠碎着星星。   “孟同志,”韩竟薄唇轻弯,“欢迎你回家。”   —— ——   两孩子在屋里解决自己的矛盾。   孟宁看着韩竟做完饭随手把锅刷出来。   她站在一旁,帮着韩竟递抹布。   韩竟本身就是一个认真且富有耐心地人。   那些对孟宁来说过于繁琐的家务活,到他手里,像是小菜一碟,做的又快又好。   可能是因为今天修屋顶,韩竟穿了件蓝色半旧的长袖,系着孟宁之前挂在厨房里的黑色粗布围裙。   他拿着锅刷,也不像孟宁那般娇气用热水,冲着水龙头的凉水,三下五除二便刷好擦干净水珠,顺手把锅挂在厨房墙上。   孟宁看弯了眼,扇子般长长的眼睫轻颤,微微抿嘴笑了起来。   有时候,看着韩竟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却又如此耐心细致做着家里的琐碎小事,她都会突然有种光阴缓慢而缱绻的感觉。   —— ——   “笑什么?”   韩竟拿毛巾擦了擦手,随手把毛巾搭在架子上,轻推着孟宁,拉灭了厨房的灯,关门出去。   孟宁看着院子里已经和好的两个小朋友正挨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她站在两层台阶上,伸出拽着已经下了台阶的韩竟,微微垫脚,眼里闪过促狭,“我在想为什么韩同志今天没有带晨晨买书包?想不出来便笑了呀。”   孟宁轻拽着韩竟袖子,半是委屈半是抱怨,“你都不知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围着我,说我说话不算话。你怎么没带他们去买呀?”   孟宁嗓子柔,说话本就带这些软意,尾句几个字微微上扬,语气里带着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撒娇。   韩竟微垂眸,白嫩小手轻扣着自己袖子。   他微用力,孟宁没留意,身体前倾,落在他怀里。   韩竟把孟宁安安稳稳接住,放在地上,带着两分笑意的声音,低低地响在她耳边,“孟同志,没钱了。”   韩竟本就不是一个阳奉阴违的人。   既然孟宁之前说过钱要上交,他自是听从。   除了留了个五六块应急外,根本没想过给自己多留几个钱。   前些日子给晨晨办户口,请张鹏吃了一顿饭。也没剩多少。   这几天又是买水泥又是买螺丝扳手,偶尔还要给家里买点菜。   早就没钱了。   —— ——   孟宁揉着自己泛红的耳郭,仰头看着韩竟,后者一脸坦然,任她打量。   好吧,这事确实是孟宁理亏。   孟宁抿嘴,跟他商量道,“我是第一次给人当媳妇,没经验。那我以后多给你点零花钱,然后在家里也放点钱给你备用。”   只要韩竟不阳奉阴违背着她藏钱或者拿钱乱霍霍,孟宁也没想过让韩竟日子过的紧巴巴。   毕竟挤牛奶还知道给牛喂草呢。   对韩竟不能太抠。   不然,他该有小心思了。   韩竟低头,看着孟宁,她小脸上一脸认真,一幅“你觉得不好,我再改”的乖巧样子。   他揉了揉孟宁盘起来的头发,“都听你的,孟同志。”   —— ——   一家人吃过饭,冬冬跟晨晨绕着她跟韩竟跑,催促着他们出去买书包。   都快七点了。   供销社跟商店都该下班了。   韩竟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孟宁推着往外走。   “走了走了,回来在刷碗嘛,我们一起出去转转。”   孟宁伸手悄悄戳了下韩竟走路贴在腿边的大掌,“咱们一家人来了南市,还没一起出去遛过弯呢。走嘛走嘛。”   韩竟反手握着孟宁小手,趁着夜色,扣在手里,单手锁了家里大门。   “走。”   韩竟手粗糙,布满老茧,包在孟宁娇嫩手掌外侧,刺的她微微有些发痒。   孟宁脸有些发热,轻咬下嘴唇,微微挣扎了下,试图从韩竟手里抽出去。   没成功。   韩竟手都没用力,牵着孟宁往巷子外面走去。   两个小孩,跑在前面,你追我赶。   他们相继在前面跑出一小段路,又停下来,看着后面走的他们两个人,不断地催促他们。   “姐姐,你们快点呀!马上店都关门了。”   晨晨学着冬冬样子,奶声奶气,“妈妈,快点,要快点!”   —— ——   两孩子在巷子口,一人催完,另一人催。   跟唱戏似的,两个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孟宁回应的都有点不好意思,轻晃了晃两人相扣在一起的手,“他们催我们呢。”   “嗯。”韩竟应了声,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而此时,巷口却传来一男一女两道声音。   男声声音年轻清和,“冬冬!”   女声声音尖利,像是很熟稔,“冬冬,你怎么在这?你姐呢?在不在家?”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2-03-06 23:57:06~2022-03-07 17:5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40927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合伙   —— ——   “康飞哥哥, ”冬冬乖巧地停下喊人,抿了抿嘴,又不情不愿低声喊了句,“小玉姐姐。”   康飞跟牛玉?   孟宁轻蹙眉, 他们怎么会聚在一起?   牛玉怎么又来了?   有外人在, 韩竟松开了孟宁的手。   他视线放在不远处巷口的两人身影上, “认识?”   “嗯。康飞你应该认识。”   “认识。”   当初张鹏看见他跟孟宁在一起的时候,少不了就是因为康飞提醒的她。   韩竟垂眸,视线落在孟宁的发旋上。   还挺招人的。他想。   孟宁点头,轻声跟他介绍, “诺,站在他旁边的是我表姐,牛玉。”   “你表姐?”   “嗯。”孟宁低声补充了一句, “关系很一般, 你不用搭理她。”   —— ——   说话间, 两人也走到巷口。   牛玉一改往日, 像是跟孟宁关系多好似的,上前便想挽着孟宁胳膊。   孟宁避开, 声音冷淡,“你来干什么?”   牛玉像受了多么大的委屈般,下一秒似要哭出来般, “宁宁,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们可是表姐妹, 我来是受了姑姑的委托, 特意来看看你日子过得怎么样?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漠。姑姑要是知道了, 该有多伤心啊。”   牛玉觑着孟宁脸色, 下着狠手掐自己的大腿, 眼眶瞬间红了,活像一个受气包的小媳妇。   抽抽噎噎,视线不住地往康飞身上移,神色哀恸。   康飞看的都有些不忍,也道,“孟宁,牛玉同志为了找你们家已经跑了一天了。她真的是想来看看你,没什么坏心。”   “对啊,宁宁,我们可是亲人。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牛玉眼泪终于挤了下来,“你不能因为姑姑不让你嫁给那个年纪很大的老男人,你就不让我们这些亲人了。宁宁,你怎么能这样!”   康飞敏锐注意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他皱眉,将视线移到孟宁身侧,却不经意瞥见一张很熟悉的面庞。   “韩、韩哥?”   韩竟站在孟宁身侧,闻言,淡淡点头。   康飞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结结巴巴道,“你,您,你们,”   韩竟重拳出手,彻底击碎康飞所有残存的幻想,“这是我爱人,孟宁。我们结婚了。”   “结婚了?!”   康飞瞬间看向孟宁,“你表姐不是说你被一个老男人骗着谈对象吗?怎么就结婚了?”   “康警官,我跟谁结婚应该不用跟你汇报吧?”   牛玉一听这话便上前,“孟宁,你怎么说话呢?人康警官也是好意。你看看你,结婚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你这叫私定终身你知道吗?”   “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你知道吗?”孟宁彻底没了耐心,“现在是新时代,结婚自由是受法律保护的你知道吗?不知道就去多读几本书,多学学法,长长脑子。”   牛玉马上都要憋不住自己的柔弱小人设了,她捋起袖子,上前一步,“你说谁没脑子呢?”   韩竟挡在孟宁身前,眼皮轻抬,目光锋利。   牛玉蔫吧了下,后退两步,还在耀武扬威,“孟宁,你说这话太过分了!”   “呵。”   孟宁轻嗤一声,“牛玉,我不管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我只跟你说两点,一在你上次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就跟你说清楚了。恩情已经还清,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要是想跟我一起装什么好姐妹,那你找错人了。”   “第二,我妈走之前明确告诉过我,她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从今以后,不许再打扰。我不管你刚刚那些话是骗谁用的,但在我这里统统没用。趁早给我滚。”   牛玉想说什么,碍于韩竟跟康飞在,恨恨憋了回去,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孟宁。   康飞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般,急切地看向孟宁,“你真的结婚了?你知不知道他有过一段婚姻,还有着一个孩子?”   孟宁很快应答,“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孟宁笑了,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   “康飞同志,这跟你没有关系。而且,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   康飞眼睛都红了,静静看了孟宁一会儿,才哑声道,“你说得对。是我冒昧了。”   孟宁微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   康飞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韩竟,转身离去。   牛玉追着康飞小跑了几步,喊着康飞的名字。   康飞走的头也不回。   —— ——   牛玉追不上康飞,恶狠狠地看了孟宁一眼,“你刚刚说那些话干什么?”   该说的孟宁都已经说完了。   对于康飞,孟宁还能给个好脸,柔声说几句。   可面对着牛玉,孟宁理都不想理。   她拽着韩竟,径直从牛玉身边走过去。   不成想,刚走了两步,牛玉却突然伸手,试图拽住她。   在牛玉伸手的瞬间,贺朝国便反应过来,伸手扣住牛玉手腕。   孟宁皱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给你看个东西。”牛玉好似胜券在握,一幅等着孟宁上前求她的样子,“或者,算是给你谈一笔生意。”   跟牛玉做生意,孟宁是疯了吗?   就是疯了,她也不会跟牛玉这样的人一起做生意。   孟宁牵着好似感受到危险紧紧抱着她大腿的晨晨,侧步便要从她身边离开。   牛玉不慌不急,“孟宁,你说这马上到年关了,什么生意最好做?”   孟宁莫名想起之前牛玉语出惊人说的花生酥糖,心里涌上不好的想法,脚步微顿。   “我觉得衣服被褥之类的生意最好做。”   牛玉想起来都觉得不甘心,也是在这一年,孟宁刚嫁了人。   嫁给了一家子当官的康飞,当了官太太。   偷摸干着棉服生意,可也是偏着这一年,年头连着下了五天的暴雪。   生意好得不得了。   赚了大钱。   也就因为孟宁手里有钱,所以康家人一直都高看着孟宁一眼。   要不,凭什么那时候孟宁整天冷着一张脸,康飞跟个孙子似的,每天跟在孟宁身后伺候着。   肯定是指着孟宁手里的钱。   —— ——   孟宁很确定自己做棉衣棉被的想法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就连大文,也可能只是隐隐约约猜到一点。   牛玉怎么知道?   巧合?   还是有了内鬼?   可上次何波亲自下场查都没查出来。   再说,这个棉被想法,她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牛玉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那你加油。”孟宁抬步,准备继续往前走。   牛玉却朗声道,“等等,孟宁,我前些日子闲着没事画了几张图,你看看这些款式怎么样?有没有利润空间。”   如果说刚刚孟宁只是怀疑,可当她手里接过牛玉强塞到手里的画纸时,后背已经泛起了凉意。   借着路灯,她握着纸张的手都轻微有些发颤。   她紧紧咬着舌尖,尖锐的刺痛,才能让她抑制住手的轻颤。   这些图不敢说跟进宝画的一模一样,可以里面有几张内容是高度重合。   牛玉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她下午也在仓库?   不可能的。   仓库十米一哨,她绝对进不来。   可她到底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她下午走的时候明明是连着纸屑带着草稿,全部都带走的。   牛玉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东西?   孟宁眉头紧紧蹙起,想不明白。   而她脑海里却出现进宝的身影,耳边似还能回想起他乖乖笑着,声音干净。   “财务,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财务,明天还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换班的。”   他是何波亲自放在仓库里的人。   不应该是他呀。   可又一想,下午也是因为他画画才吸引看仓库的人聚在一起。   而也是因为见到了他画画,孟宁才把想法说给了他。   真的会是进宝吗?   —— ——   “孟宁,你觉得我画的怎么样?”牛玉挣脱韩竟束缚,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你说,这生意我能你一起做了吗?”   孟宁手掌泛着凉意,指尖发麻,面上却一片镇静。   “做生意是犯法的,”孟宁脑子其实都有点木了,但她仍面色不改,把手里的纸张怀给牛玉,“祝你成功。”   而后,她牵着晨晨小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走的稳当,而不回头。   “孟宁,”牛玉在后面喊她,似胸有成竹,“你一定会后悔的!”   —— ——   韩竟大步一迈,跟上孟宁。   “怎么了?”   孟宁似跟往常一般,笑了下,“不知道,我表姐很奇怪。每天都想着拉我一起做生意。”   “做生意是犯法的。”孟宁桃花眼弯起,声音似像平常一般灵动,“韩同志,你放心啦,我是不会跟她一起做的。”   韩竟淡淡应了声,“嗯。”   他伸手握着孟宁手掌,掌心想握,入手一片冰凉。   “手怎么这么凉?”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07 17:58:35~2022-03-07 21:4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40927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硬茬   韩竟掌心的炙热温度渐渐传到孟宁手心里, 她吊在半空的心似慢慢平稳,落了下来。   “没事,我手脚一到冬天都是凉的。”   孟宁乖乖的把手蜷在韩竟掌心里,感受着韩竟粗糙搭在她的手背上, 痒痒的, 却又略微带着一丝安全感。   “走吧, 我们去给晨晨买书包。”   “嗯。”   许是他们赶得巧,刚好赶上市里供销社检查,关门的晚了些。   孟宁左手牵着晨晨,右手扯着冬冬, “去看看你们想要什么样的书包?”   冬冬踮着脚小身子半趴在柜台上,眼里掩盖不住的开心。   小孩子总是对新的东西抱有极大的好奇与惊喜感。   “姐姐,我都有了书包, 现在还可以挑吗?”   “挑一个吧。”   孟宁揉了揉冬冬的小脑袋, 怕他心里觉得不平衡, “你跟晨晨一起换一个新书包, 好不好?”   “好。”冬冬欢呼起来,拉着晨晨一起趴在柜子上看。   冬冬还好, 个子高些,趴着也是能看到的。   但小晨晨年纪小,踮着脚尖也看不上, 蹦了两下,跑到韩竟腿边, 抱着韩竟大腿, “抱, 抱抱。”   韩竟弯腰抱着晨晨, 又顺手抄起冬冬, 把两个孩子都抱在怀里,“挑吧。”   晨晨眼睛看过橱柜的一排颜色各异的书包,眨巴眨巴清澈的眼睛,指着一个亮黄色的斜挎包,“那个,我要那个。”   冬冬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可以一听晨晨这话,眼睛也忙看向橱柜。   “不要那个黄的,黄色不好看。”冬冬想要晨晨给自己要一个看是相同的,“要绿的。绿色的最酷!”   晨晨奶声奶气,“要黄色。”   冬冬试图说服,“要绿色!黄色的夏天会招虫子,虫子会咬你的!”   晨晨犹豫,“虫子?”   “对,虫子咬人可疼了。要绿色,绿色的最好看。我们班的同学书包都是绿色的!”   孟宁站在一旁,笑着听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商讨书包款式,并不参与。   售货员四五十岁,眼睛停在韩竟身上,嗑着瓜子,跟孟宁闲聊套话。   “那你哥抱着你弟弟妹妹吧?长得可真俊。一看身子都正,多大年纪?结婚了没?做什么工作的?”   孟宁看向韩竟,眼带调侃。   韩竟耳力过人,自是听到了售货员的问话。   他轻咳一声,颇有些无奈地看了孟宁一眼,“结婚了。”   —— ——   不知道两孩子最后怎么商量的,只听见冬冬大着嗓门道,“姐,我们挑好了,都要那个。”   “哪个?”   冬冬很中意,“中间那个带红星星的绿。”   孟宁从韩竟怀里接过晨晨,轻声问晨晨,“宝贝,你也喜欢那个吗?”   “嗯!”   小晨晨眼里都是大大的激动,用力地点点头,声音轻脆,“妈妈,要那个,小舅舅说了,那个漂亮!”   晨晨俨然已经成为了冬冬的小跟屁虫了。   “好吧。”   孟宁让售货员帮着开票,“麻烦帮我们开票拿一下。”   售货员看着握在孟宁怀里的晨晨,还觉得意外,“这是你女儿?”   “对,”孟宁眼里都是温柔,看向怀里的晨晨,“是我的女儿。”   晨晨小胳膊搂着孟宁脖子,乖乖贴在孟宁怀里,小声重复着,“我是妈妈的女儿。”   韩竟抱着冬冬,目光放在孟宁身上,带着几分柔意。   这是他的女人和他的孩子。   这是他的全部。   —— ——   晚上,熄灯入睡。   晨晨安静睡在孟宁身侧,孟宁背对着韩竟,耳边慢慢传来韩竟舒缓有规律的呼吸声。   被她极力掩饰一晚上的不安终于趁着夜色显现了出来。   孟宁蜷着身子,脑子想乱成了一团乱麻。   她至今无法得知牛玉是怎么知道那些款式?   到底是不是进宝告诉她的?   还有这笔生意到底还要不要做?账面上的余钱不够该怎么办?   这一团团一件件的事情都萦绕在孟宁心头,像是一团又一团地黑雾笼罩着她的思绪和视线。   可关键是何波现在都没有回来,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要稳住,她想。   前期成本已经扎出去了,要稳住,慢慢想。   而且,何波还没回来。   不能轻易崩。   谁也不知道何波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儿了?安不安全?后续是不是还需要钱?   孟宁强迫自己稳定下来,脑子重新估计了棉服生意的可行性以及认真思考起来牛玉到底想做什么。   不能这么被动。   要主动一些。   临睡之前,孟宁还在不断跟自己重复列着明天要做的计划。   —— ——   等孟宁缓缓陷入沉睡后,听着孟宁那边传来的浅浅呼吸声。   韩竟在夜色中睁开了眼,小心翼翼地帮孟宁轻翻了个身。   孟宁两只小手无意识地扒拉韩竟,身子半滚,如往常般落入韩竟怀里。   韩竟半起身,掖了掖被角,趁着夜色,偷偷打量着怀里熟睡的小狐狸。   入目的便是孟宁睡梦中也难以舒展的眉头。   韩竟微微叹口气,小狐狸最喜欢骗人且胆子大上天。   不行,他还是要把孟宁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才最放心。   —— ——   第二天,孟宁跟韩竟如往常般送完两孩子上学,又到孟宁学校门口。   韩竟似平常般问道,“中午我来接你?”   孟宁摇头,眼都不带眨地,“课满,我晚上回去。”   韩竟没有多说,颔首,看着孟宁进校园。   小骗子,他想。   孟宁进了校园,早起有一节课,她听了一半。   中间小课间铃声一响,拎着书包就从后门走了出去。   而后,她脚步不停,径直往仓库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韩竟也来到了警局,守株待兔般等着康飞上班。   —— ——   “韩哥,你怎么来了?”张鹏抬手给韩竟倒了杯茶,热心道,“晨晨上学的事情办好了吗?还需要我在开一封说明吗?”   “办好了。”韩竟坐在张鹏对面,“我来是想找一下康飞,向他问个人。他今天没来上班吗?”   自从张鹏那次站在警局二楼无意间看见韩竟骑着车子载着孟宁姐弟两,他的心便开始深深微韩竟担忧起来。   那时候,最理智的做法是放手孟宁。   可他韩哥根本不愿意。   他也只能尽力帮着瞒一会儿。   张鹏脸色复杂,咽了咽口水,“韩哥,康飞是不是知道您和孟宁的事儿了?”   “嗯。”韩竟再次问道,“康飞人呢?”   “康飞今天一早请假了。”   张鹏起身走了两步,有气急败坏地坐在韩竟旁边的桌子上,“韩哥,你跟康飞说这个干嘛?不是说好让你先瞒一瞒的吗?你不是知道康飞家的情况吗?他们家有哪个是好惹的?”   尤其是康飞的母亲,那才是硬茬。   看康飞跟个眼珠子似的,护短护到家了。   谁能惹得过?   韩竟知道康飞今天不来上班,便想起身离去。   可张鹏像是情绪突然有了发泄口般,喋喋不休,“韩哥,你以为康飞那个性子是谁养出来的?一看就是没受过什么苦,一路顺风顺水养起来的。你可是没见孟宁刚拒绝他那几天,天天闹着学着喝酒的样子。”   “要不是刚好赶上市里开大会,康飞他妈非过来手剥了我,你信不信?”张鹏是有点烦了,“我现在他妈看着他跟看我儿子似的。不,他是我祖宗,他受点苦,我都他妈得陪着挨两下。这活真他妈干的没意思。”   韩竟伸手拍了张鹏肩膀两下,没有说话。   世道如此,活着艰难。   张鹏烦躁地点了根烟,不理解,“韩哥,你既然知道康飞惹不起,你也不愿意放手,那你就赶紧带着孟宁去随军呀。走得远远的,想过什么日子不都有什么日子了吗?”   “拒绝了人,还在人眼皮底下晃悠,不是上赶着找抽吗?”   韩竟淡淡道,“我跟孟宁是华国的人,我们生活在哪儿里都是自由的,都是应受保护的。”   “可,”张鹏忧愁,面露苦笑,“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韩竟跟张鹏借了个火,沉默了下,看着窗外的湛蓝的天空,冬日暖阳慢腾腾升在云层里,散着普照人世间的温暖光。   冬天快过去了。   “我准备转业了。”韩竟指尖拿烟,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   张鹏闻言惊了下,手指被烟烫了下,“卧槽,韩哥你认真的?”   “嗯。”   “多可惜啊,”张鹏摇头,并不建议,“韩哥,你还是再想想吧。这两年当兵可比之前难多了。多好的机会,丢了可都没有了。别意气用事。”   “不可惜。”韩竟随手拿了方孟宁塞他兜里的手巾,擦了擦指尖上的烟灰,没打算解释什么,“我先走了。”   康飞不在,韩竟确实没有在警局耽误时间的必要。   他还是要尽量想办法找到牛玉。   她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 ——   而另一边,孟宁从学校出来,一路向北,畅通无阻地回到仓库。   守仓库的人一共有两波,一天一轮换。   今天已经轮换过了。   现在看看守仓库带队的是一个男生,个子很高,寡言面冷,看见孟宁,也只是颔首打着招呼。   “财务,我是今天带队陈陌。”   不热情,也不冷漠。   “你好。”孟宁眼睛略过陈陌,看向不远处的招财进宝兄弟两,微微蹙眉,“招财怎么也来了?”   陈陌随着孟宁视线看了眼,简单解释,“陪进宝。”   “陪?”   十七八岁的大男孩还需要人陪着来上班吗?   孟宁蹙眉,“你今天换班的时候有注意到什么异常吗?”   陈陌瞬间警觉起来,认真回想,迟疑一瞬,复又摇了摇头,“没有。”   陈陌的一瞬沉默让孟宁本就生疑的心,更加吊着心。   “确定没有吗?仓库的锁,你有认真检查过吗?里面看了吗?仓库是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的吗?有没有出现人不在空岗的时候?”   陈陌:“......”   这么多问题,他要先回答哪一个?   ————   陈陌跟招财是两种不同的处事待人风格。   要是招财听到孟宁问的这一通话,肯定是没个好脸。   何哥信我,你都不信我。   既然你都不信我,那你还问我干吗?   反正说什么你也不会信。   按着招财的性子,愣着头就是几个没有打发过来。   而陈陌不一样,他性子沉闷,做事认真稳妥。   听着孟宁这一串话砸下来,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当着孟宁的面,缓缓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手掌方寸般大小的小册子,递给孟宁,“财务。”   小册子被保存的很好,边边角角都是整整齐齐,封面干净,不见一丝起皱泛黄的样子。   孟宁蹙眉接过,心中生疑,“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2-03-07 21:40:40~2022-03-08 21:4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40927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不对   “记录。”陈陌言简意赅。   孟宁打开, 小册子里面清楚着记录着陈陌什么时候交接的班,见证人是谁,周围的情况等等,甚至还包括着交接班的时候两队的人员。   比孟宁想象的记录着都全。   “这是你自己记录的?”   “嗯。”陈陌低声解释了下, “何哥让记录的。”   “何波让的?”孟宁翻着手里的本子, “也就是说招财手里也还有一本。”   “嗯。”   ————   孟宁翻着本子, 走向一旁的招财进宝两兄弟。   进宝看见孟宁,圆润的眼睛弯起,露出干净单纯的笑意,“财务好。”   “嗯。”孟宁嘴角微微勾起, 温声问道,“吃饭了吗?”   “吃过了。”进宝眼里都是跃跃欲试的欣喜,“财务, 我们开始吧?”   “等下。”孟宁拿着手里的小册子看向招财, 笑道, “招财, 我想看一下你们的登记小册子,可以吗?”   招财微皱眉, 不明白孟宁看这个干什么?   按理这东西只有何波能看,大文看招财都不一定给。   可现在他们都知道何波跟孟宁是合伙关系。   孟宁看也是可以。   没看陈陌那个闷哑巴都给了么。   招财想起昨天孟宁让他写到半夜才写完的检讨书,脑子划过想法。   他摆着架子, 声音懒懒地,“财务, 这不合规矩吧。”   “不合规矩?”孟宁蹙眉, “哪不合规矩。”   招财像跟孟宁作对般, “哪儿哪儿都不合规矩。”   孟宁:“.......”   瞬间, 孟宁看招财的眼神更不对了。   这兄弟俩该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   孟宁手握着小册子的手紧了紧。   恰在此时, 进宝拉扯着招财衣服,“刷”的一下从招财怀里要出一本大小相同的小册子,递给孟宁。   “财务,给你。”   招财没敢跟进宝动手,不满地皱眉,“啧”了声。   “叛徒,你!”   进宝眼睛弯弯,心情很好,“大文哥说过了,财务等同何哥。哥,你这样欺负财务,大文哥回来会收拾你的。”   谁欺负谁呀。   招财想起昨天写检讨写到头秃,心有余悸。   他低声嘟囔两句,手脚利落地爬上老树,坐在树干上,替招财望风。   ————   “财务,给你。”   招财声音带着少年的清脆,笑容干净,“财务,这是我哥自己写的。他字有些你可能认不出来,你跟我说,我告诉你。”   孟宁心情有些复杂地接过小册子,“谢谢。”   “没事。”招财眼睛亮晶晶,一眨不眨地看着孟宁。   他似怕孟宁生气,小小声道,“财务,看完记录册,咱们是不是就要继续咱们的事情了。”   “......”   孟宁心情更加复杂。   ————   认真核对完两本小册子,时间、地点、人员和环境等都对得上。   她甚至还看到何波之前大笔批的“阅”字。   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孟宁把记录的小册子先后还给两人,带着进宝进了小屋。   “财务,你昨天说的袖子改动,我好像有点明白你意思了。”   招财一进屋子,便从兜里要出自己带的纸和笔,涂涂画画道。   孟宁坐在招财旁边,眼睛看着他在修改,而心里却有些跑思想。   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呢?   直到,招财把画好的修改过的图递给孟宁,“财务,你看,袖子这样改可以吗?”   孟宁视线看在图纸上,跟她脑海里的款式还是有些差别。   她皱眉,顺着脑子想法道,“再改改,袖子做成花边的,配咱们的布,亮一......”   孟宁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进宝正听的专心呢,头也不抬,“财务,咱们的布怎么了?”   无人回他。   ————   不对!   孟宁脸色突然变了,手握着画纸微微发抖。   而后,她一把握在手上的画纸拍在桌面上。   不对!   她终于知道是哪个地方不对了。   这袖子修改的地方,她昨天在牛玉给她的画纸上见过!   可昨天,她跟进宝根本没有谈到袖子修改上。   花边袖子只是她心里的想法。   不对。   牛玉很不对!   这件事都很不对   ————   进宝慢半拍察觉到孟宁情绪不对,担忧抬头,“财务?”   孟宁挤出个笑容,安抚地看向他,“进宝,我说你要不先把袖子改一下吧。改成花边的,衬得上咱们布的颜色,亮堂一些。”   招财似懂非懂,但胜在听话,爱琢磨,也好忽悠。   他拿着橡皮,小心且认真擦了擦草稿纸,吹去纸张上的灰屑,“好,财务,那我再改改。”   进宝转过身,认真构思款式。   孟宁缺带着几分急意地掀开自己的挎包,拿出昨天的所有草稿纸和成果图。   没有一个是在袖子上做修改的。   孟宁坐在凳子上,手指一页一页翻过昨天的成果图,脑子却在止不住地回想昨天牛玉递过来的款式图。   冬装的领子,他们昨天花的时候都是图省事,全是圆领代替。   可她记得很清楚,昨天牛玉给她看的领子都是改过的或盘扣或加粗封边,全都是修改过的。   这些都是她脑子未成形的想法。   而牛玉像是钻进了她脑子一般,把她那些未宣泄出口的想法,全都早一步地画在了纸上。   孟宁后背不禁泛出寒意。   ————   “财务,我改好了,你看是不是这样的?”   孟宁强撑着回神,微蹙眉,并不是她想要的效果。   “是收边,”孟宁指着袖子,“不要往外阔,带花边,但袖子还是要收一点的。”   进宝似懂非懂,乖乖拿去再修改。   而孟宁缺不禁生疑,像进宝这样都需要自己再三提醒,还不知道是否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那牛玉是怎么做到与自己款式设计大差不离,甚至细节之处处理都几近一样?   ————   下午,孟宁跟进宝在小屋待着修改了一下午图。   事情完成之后,孟宁坐在小屋里,特意等了等大文。   “孟姑娘,你找我?”大文扛着筐子回来,一脑门的汗。   “嗯。”孟宁帮大文倒了杯水,“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孟姑娘,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   孟宁也不跟他绕弯子,“需要你帮我盯一个人。”   “谁?”   “你见过的,”孟宁顿了顿,“我表姐,牛玉。”   “牛玉?”   “嗯。”   孟宁手轻敲着桌面,语气间有两分河波的影子,不慌不燥,“记着派脸生的弟兄去。”   大文没多问,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孟姑娘。”   安排好牛玉,孟宁微微松了口气。   牛玉再不对,也总有露出马脚的那天。   她现在只需要静静地等一等。   ————   “今天生意怎么样?”   “比昨天还好。”一提到生意,大文眼里发着光,“孟姑娘,你可不知道,今天我带着几个兄弟分散到咱们市里的其他公社。赚了不少流水呢!东西处理的也快。”   “那挺好。”   大文嘿嘿笑着,“孟姑娘,要是可以,我打算后天去其他市转转。我感觉这市场一扩大,咱们更有赚头。”   说到底,这都是小武惹出来的事情。   大文干再多活,心里想着也就当替弟弟赔罪了。   本来好端端地这么多货物,年头何哥他们能赚不少钱呢。   现在不止低价处理,还搭上了何哥。   都是他们的错。   何哥人现在都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会不会顺不顺利?   要何哥真出了个什么事情,他就死都过不去自己良心。   ————   “这件事先不急。”   孟宁暂时不准备放他们出市,“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牛玉这事玄乎,孟宁想不明白。   找人盯着,打算暂时搁浅,静等牛玉露出自己狐狸尾巴。   但在这之前,不能耽误她挣钱。   孟宁问的句句关切,“棉花收多少了?人找齐了嘛?机器修好了吗?”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66章 、孟祖宗   —— ——   “棉花收了有小百十斤, 机器也找人修的差不多了。”大文从兜里掏出花名册,“人也找到了五个,名单在这。孟姑娘你看。”   孟宁接过名单,拿手电照着看了眼, 入目第一个名字便是全春花, 名字后面写着招财和进宝。   “全春花?”   她跟招财进宝两兄弟是什么关系?   “哦, 孟姑娘,那是招财他老娘,绣花绣的可好了。”   敢让他老娘也参与进来。   看来进宝和招财对她这生意是放心的很。   孟宁眼睛扫过名单,“这些你都筛查过了吗?”   “筛过了, 都是信得过的弟兄。”   “好。”   生意刚起步,又加上出了牛玉这件事。   孟宁没敢把步子迈的太大。   生意得慢慢先走着。   “孟姑娘,咱们这生意什么时候开始做?”大文有些着急, “现在还能抽调几个弟兄, 等到年关的时候, 可能抽不出人来守着了。”   “等明天上午我看完你租的仓库后, 要是没什么问题,咱们下午就可以开始了。”   “好。”   两人边走边说, 走到离孟宁家还有两个路口的时候,大文停下了脚步。   昨天被追怕了,不敢往前走。   “孟姑娘, 我送你到这吧。”   “好。”   —— ——   孟宁蹙眉,没动, 却轻问道, “你还记得招财两兄弟是什么时候跟的何波吗?”   对于之前何波最初招人的事情, 两人产生过分歧。   从此之后, 孟宁再也没管过招手下人的事情。   “有几年了。”大文认真想了下, “得有三四年了。那时候,好像是进宝犯病了,何哥搭把手就给救了。后来,看着招财那小子混不痞,又能打,也就把人留下了。”   孟宁问道,“进宝犯病?什么病?”   “好像是什么喘,不能见狗,一见狗好像他就容易犯病。犯病的时候挺厉害的,身上得备着药。”   一说这个,大文想起来了。   “那药不好买,咱们这好像也没有那种很管乎的药。还是那年何哥南下去倒东西的时候,回来捎过几瓶。”   “那病很严重吗?”   孟宁看着进宝是有点虚,但感觉跟平常人好像也差不多。   “有点严重。没药的时候,感觉喘不上来也就一会儿的事儿。”大文道,“我记着招财他们兄弟两老子爹好像也是这病,不过比进宝严重多了。那年,我去送药的时候,他老子爹都下不了床了。”   “也就是说何波也算是对他们家有恩?”   “对,其实之前何哥只要了招财一个人。”大文挠挠头,“进宝算是附送的。那几年有些乱,招财他们家又两病人,花销大,进宝也没上学。他天天跟在招财后面跟着何波在外面走街串巷卖东西。”   “后来,冬天天冷,查的也严,招财才跟何哥说了声,让进宝在仓库等他。进宝眼里有活,心眼也实在。每天一到仓库不是扫地就是擦门,有时候还顺带着帮何哥把攒的衣服给洗了。勤快不得了。而且,他脾气也好,不管别人逗他,都不生气。”   大文家有个小武那样的皮弟弟,看见招财有进宝这样的乖巧弟弟,简直不要太羡慕。   他说的意犹未尽,直到看见孟宁眼里闪过深思,才停下。   —— ——   “孟姑娘,怎么了?是招财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孟宁笑了下,“明天把进宝调到粗的房子那。”   “好,”大文爽快应了声,“我本来也是想着调招财过去来着。那小子跟个狼崽子似的,混也警惕,没人敢惹他。”   “不调招财,只调进宝。”孟宁轻摇头。   虽说现在一切都指向牛玉,但她对进宝还是不可避免地存了点疑。   这个关头,一点点错误都不能有。   “不调招财?”大文惊了下。   因为进宝的病,基本上所有不外调的活动,大文都默认两兄弟是一起的。   以防止进宝突然犯病。   “对。”孟宁像看出了大文所想,笑道,“进宝他娘不也在吗?进宝有人看着,不碍事。”   大文愣愣点头,好像也是。   “那,那调谁来合适?”   孟宁把手里名单递给他,开了句玩笑,“沉默寡言的陈陌。”   —— ——   次日,送完两孩子,孟宁去学校打了个卡。   课都没上,人都溜了。   走出校门,路过传达室的时候,她还在回忆。   今天早上韩竟送她的时候,没像之前那样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看着也有些神色匆匆。   不知道再做些什么?   孟宁默默在心里重复着要点,晚上回去的时候,要记得关心关心韩竟,问问他现在在忙着做什么。   —— ——   学校门口前的大马路上,大文正围着他那个灰蓝色的头巾,一脚踩在马路牙子上,手里拿了根点着的烟。   “孟姑娘。”   孟宁不废话,抬步经过他身侧,“走。”   大文是一个很好的决策执行者,听着孟宁的吩咐租了个仓库斜对角的方位的房子。   南市边缘,房子有些岁数,看着外观破旧,内面面积却不小,还带着个大地窖。   陈陌穿着灰色的长袖,也不嫌冷,外套都没穿,正拿着扫把扫着院子落叶。   “财务。”   “早上好,陈陌。”孟宁笑着跟他打过招呼,又看向乖乖站在屋檐下安静拿着画稿的进宝,“进宝,你也早上好。”   进宝圆圆的眼睛弯起来,脸上挂着可爱的笑,“财务好。”   孟宁转了一下屋子,从外院到里屋再到地窖,把能走的地方都走过一遍,把能看的角落位置都看过一遍。   她才微微点了点头,“可以。”   大文松了口气,“孟姑娘,那咱们下午开始?”   “好,那我们下午就开始。”   ————   午后刚吃过饭,大文找过来的几个人陆陆续续便都到了。   大文他老娘是个热情且手巧的,会有缝纫机,下午先带着她的几个老姐们学着用缝纫机。   都是些在家熟练做衣服的人,有两个家都还有缝纫机,上手都很快。   傍晚的时候,都能按着孟宁给的图,大致做出个样子。   大文娘本就会用缝纫机,领悟能力也强,等走的时候,都能完完整整做出个两件来。   这倒让孟宁有些惊喜。   她拿着给进宝看,进宝也是一脸欣喜,再也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做成实物,更让人又成就感的事情了。   孟宁让大文记上数,大文娘看着孟宁高兴,她心里也轻松不少。   能为何波生意做点事情,大文娘心里高兴,走的时候,脸上都还挂着笑。   人都走完,孟宁看着陈陌收拾着东西,进宝却磨磨蹭蹭地走到孟宁身边。   “财务,我能给你商量个事情吗?”   “什么?”孟宁心里微微警惕。   进宝似有些不好意思,“财务,我明天也想跟着我娘他们一起学缝纫机做衣服,可以吗?”   ————   “做衣服?”孟宁有些意外。   “嗯,财务,我想学。”   进宝点点头,一脸认真,“财务,你之前说给我画图的报酬我也不要了,我就想学着用用缝纫机可以吗?”   进宝今天在外面看了一天,看着自己的图在他们手底下变成了实物。   看的他心里痒痒的。   “财务,你放心,我不浪费咱们的布,我就用些那布头就行。我也不耽误干活,每天的扫地和擦门擦窗户地活,我都不会撂下不干的。”   进宝小心翼翼觑着孟宁脸色,“财务,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孟宁看着进宝,他的眼里都是认真和向往。   他是真的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   ————   “你一个大男的,你学这个干啥?”大文扛着一袋子布走过来,听见便皱着眉。   进宝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小退了一步,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他知道他想做的这些事情肯定会被人瞧不起的。   没有男人喜欢踩缝纫机做衣服。   可他就是想试一试,就是想亲自看着自己画出来的东西在自己手上变成现实。   这难道也不可以吗?   ————   “喜欢为什么不能学?”孟宁轻飘飘地反问道。   大文在孟宁面前乖巧许多,声音也轻下来,“孟姑娘,不是喜不喜欢的事情。这做衣服本来就是女人该做的事。进宝,一个大男的,学这玩意不是浪费时间吗?”   大文是真把进宝当弟弟看,说的话也是打心眼里这样想的。   孟宁蹙眉,“哪有什么本来改女人做的事情?女人欠你们的?”   完犊子,把这孟姑娘这女祖宗给忘了。   “孟,孟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宁没搭理大文,看向进宝,柔声道,“进宝,我同意了。明天,你可以跟着你娘一起学缝纫机。”   进宝抬头,眼露惊喜,“财务,真的吗?”   “真的,而且,我也给你计件算钱。”   进宝忙摇头,“财务,我不要钱。我学就行了。”   可他还是想争取一下。   就像老师说的,人生很短,要学会珍惜。   现在的缝纫机多贵啊,财务能免费让他学让他碰,就已经超过了进宝所想到的好。   “要的。”孟宁笑道,“进宝,你要知道一件事情。”   进宝圆滚滚的眼睛看向孟宁,“什么?”   “喜欢无罪。”孟宁笑,声音温柔,“能勇敢地说出你想做的事情,并为之做出努力,这一点儿也不丢人。因为喜欢,本身就没有任何的罪名。”   “喜欢,不丢人?”   进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观点。   “不丢人。”   在这一刻,或许是在进宝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孟宁笑了下,“我在做这个行业之前,女倒.爷其实也很少,几近没有。可我现在依然做的很好。选择做什么跟性别无关,只有弱者,才会把他以为的琐事限制在他以为的弱者身上。”   大文的脸“腾”的红了,“孟,孟姑娘,我,我错了。”   孟姑娘在大文心里可不算个弱者。   那是早年敢跟何哥一起做生意当倒.爷的人。   “你现在还只是停留在思想层面上,”孟宁轻摇头,“大文,明天你跟着进宝一起学缝纫机。”   大文满脸写着抗拒,“不行,孟姑娘,我事儿多,还要带人下公社。”   “能下公社的人多了,不缺你一个。”   孟宁道,“何波走之前是让你协助我,也没让你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是不是明天没了你,那些人就都不会卖东西了?”   “不是,可.....”   大文迟疑且纠结,关键是他不放心。   孟宁很放心,何波收人教人很有一套。   要真是他刚走半个月,这个摊子就已经离了大文,便运转不下去了。   那才是何波的没本事。   何波已经慢慢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运营体系。   “既然不是,那你就安心学缝纫机吧。什么时候,你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出去。”   何波走的这几天,孟宁也在观察着。   大文根本没做什么大的变动,无非是下公社下的次数多了些。   谨慎些许。   孟宁拎着自己小手提包下了台阶,慢慢道,“其他事情都不用你操心。实在不行,我也可以下公社亲自盯着。”   大文:“......”   那何哥回来,我离死也不远了。   ————   孟宁回到家,韩竟刚做好饭。   家里两个小崽崽正凑在一起洗手。   “回来了?”   “嗯。”   看着韩竟任劳任怨干着家里的活,孟宁心里还是有些小感动的。   看看韩竟,再看看大文,说的那是什么话?   什么是女人该干的?男人该干的?   要真按他这么想,那他可真生错了年代。   怎么着也得往上回个几百年。   都新华国了,思想一点也不新。   孟宁没跟两个小崽崽抢院子里的洗手盆,转身进了厨房,把手放在温水盆里,慢腾腾地洗着自己手。   “韩同志,你真好。”   韩竟拿毛巾的手一顿,眼眸深深,浮现些许笑意。   这小狐狸,又想给他灌迷魂汤。   洗过手,孟宁接过韩竟来的毛巾,摸着些许雪花霜在手背上,想起韩竟早上的神色匆匆。   她俏声问道,“韩同志,你今天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明天会补更~   再次鞠躬,感谢感谢在2022-03-08 23:59:11~2022-03-10 23:4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周三儿   “见了个朋友。”   韩竟把毛巾搭在架子上, 随口换了话题,“年后我想转业了。”   “转业?”   孟宁愣了下,这跟她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好端端的你转什么业?”   韩同志不该好好地当个工具人,在外面安安分分给她挣钱吗?   “这两年招入伍的人多, 负担大, ”韩竟看着眼前的小狐狸, 微叹口气,半真半假说道,“又没什么事情。早晚要转业,提前转业可选择的空间大些。”   最主要的是, 他担心这小狐狸太聪明,走了错路。   孟宁微抿嘴,韩竟这一转业, 不就意味着这人要天天跟她朝夕相处了吗?   多不自在呀。   而且每个月算账什么的也不方便。   孟宁不是很愿意。   韩竟一眼就看出小狐狸的不情愿, 换了个说法, “你现在不也忙吗?我转业了, 能帮着照顾照顾家。”   这倒是。   现在不知道何波什么时候回来。   韩竟在家,她确实会轻松很多。   但, 一想到之后韩竟都不走了。   孟宁还是会觉得心里有些许不适应。   “这都是过完年之后的事情,”韩竟到底不忍心见小狐狸紧蹙着眉头,结束了话题。   “还有段时间, 等过完年之后,我们再说。”   孟宁微点头, “好。等过年之后再说。”   过完年, 何波也该回来了吧?   —— ——   第二天一早, 周六, 孟宁吃过饭便来到了租房内。   家里两小崽子被韩竟带着出去学打篮球。   刚进门, 孟宁便已隐隐听见缝纫机工作的声音。   陈陌尽职尽责地蹲在墙头,“财务。”   “早上好,陈陌,吃饭了吗?”   “吃了。”   孟宁推门进去,屋子里的人都已经开始工作了。   进宝坐在最后面,跟着他老娘,端端正正,学的认真。   大文却像凳子上有跟针扎似的,坐立不安。   他一见到孟宁就跟见到救星似的,“孟姑娘,您来了。”   “好好干。”   孟宁忽略他眼里的苦苦祈求,径直走到进宝身边,拿着进宝做的半成品,看了看针脚。   比想象中的好,有了些样子。   “很厉害。”   进宝圆圆眼睛露出喜悦神色,脸上也带了些红晕,似有些不好意思,“没文大娘做得好。”   孟宁没有说什么大文娘干的时间长,也没有过多的夸进宝第一次做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笑道,“慢慢来,我相信你。”   或许是因为有大文陪着进宝一起学,几位大娘也没有过多说着进宝什么。   反而认为这是孟宁派过来的两监工,教的很认真,干的也更加卖力。   孟宁转了一圈,房子里有大文跟陈陌盯着,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   她抬脚便想走,转去仓库看看情况。   —— ——   “孟姑娘,”大文在孟宁迈出门的瞬间,便喊住了孟宁。   “怎么?”   大文挠挠头,“孟姑娘,你让我盯的牛玉有了情况。”   “边走边说。”孟宁看了一侧小屋,认真察看了下屋里情况,才开口问,“什么情况?”   大文道,“她好像跟人搭上了线,也准备做咱们这个生意。”   “跟谁搭的线?”   孟宁蹙眉,不应该啊。   要是牛玉直接倒卖布还有可能,可要是她也做着孟宁现在铺开手做的生意。   也太不现实了。   孟宁这是情况突然,账面上没有可活动的资金。   她现在完全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再加上,这是她自己的生意,所以人员调动,物品采买都是有着优势。   可牛玉就是再搭上线了,手里的图画的再好,也不至于能忽悠到人铺开成本,一头扎在这上面吧。   不说其他,光是缝纫机买下来用着都够呛。   更别提,棉花跟布了,这都是出钱的大项。   累死她,也找不到这样的冤大头。   除非那些人疯了。   —— ——   孟宁心里觉得不大可能。   大文也摸头,“是之前被何哥压下去的倒爷,好像是叫个周三儿吧。”   “周三儿?”   孟宁有印象,听何波之前提过。   好像是说这人挺狂的,是背靠着大树,很是张狂。   后来何波花钱砸了好几棵树,一片接着一片的阴凉。   周三儿那一棵树能遮阴的地方也就不够看了。   早就没听过他了。   生意场上的事情,尤其是阴私一面,何波很少跟孟宁说。   说也是打着比方说的。   孟宁对周三儿印象不是很深,“这人是不是背靠谁?”   “一个太太,”大文伸手比了个三。   孟宁了然,三把手。   “他跟那个太太又搭上线上了?”   大文明显比孟宁了解情况多了,“不是勾搭,周三儿本来就是那太太的亲侄。后来,不是一直找我们的事儿吗?何哥就明面上写匿名信,暗地里花钱砸那个官秘书。最后,那位不是知道了吗,然后,吵了一顿,给周三儿找了份工作,让周三儿收手。”   “哦。”孟宁更奇怪了,“那这人不是收手了吗?怎么还在跟牛玉搭上线了?”   “表面上收了,其实暗地里也有活动。不过少了些。”大文是记着流水的,知道这行利润有多大。   “孟姑娘,说实话,干咱们这行赚的钱可比一般工资高多了。”   这倒是实话。   尤其是见过巨额利润后,又背靠着大树,无所畏惧,也就更没法轻易收了手。   ————   “那也不对,”孟宁还是觉得有些想不通,“周三儿真跟牛玉搭上线了?按你刚刚说,他明明都收手了不少,根本不可能像咱们这样铺的开成本。而且,光是布,他都不好弄。”   这布是何波之前提前听到信,花钱砸下来买的瑕疵布。   周三儿可没这个条件。   而且这个摊子,孟宁能悄悄弄成。也是天时地利人和,赶在了一起。   瑕疵布、棉花、半坏的缝纫机、粗的房子,还有尽职尽责的大文。   缺一个都不行。   这些东西看着不显,其实都是扎着本。   根本不是简单搭上线就能搞成的事情。   大文其实也不能相信,“我也不知道,但回来的弟兄说的就是,牛玉是被周三儿身边的亲信亲自送出来的。两人还说了好半天的话,隔着距离远,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但看着好像是给了牛玉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应该是钱票吧。兄弟传回来的信,牛玉转头就去肉店买了肉,还去供销社扯了一身做衣裳,买了果子。看着心情不错,应该是谈成了。”   “谈成了?”   “看着像,”大文毕竟是跟周三儿打过交道,“而且,就周三儿那个死抠门的性子,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要不是谈成了,他绝对不可能随便给牛玉东西。这不符合周三儿的性格。”   “那也奇怪了。”   孟宁还觉得不可能,这生意绝对不是随便一次谈话,简单就能撑起来的。   不可能,也不现实。   除非周三儿疯了,或者是牛玉给了周三儿一个现成摊子。   怎么可能?   别说牛玉,就是整个牛家全投进去,都不可能买下来几架缝纫机。   这么大的摊子,周三儿自己都不呛能扎下来。   太奇怪了。   ————   孟宁想不出来,换了思路,“这次是派哪个兄弟跟着牛玉去的?”   “招财带着个兄弟去的。”   招财身手好,脑子活,大文用招财用的很是顺手。   “招财?”   怎么会是招财。   “他不是在看守仓库吗?”   “招财昨天休息,而且这些人也就数招财人精。”   “嗯,”大文谨慎问道,“孟姑娘,招财是有什么不对吗?”   从昨天孟宁让招财跟进宝分开,大文其实心里隐隐都有些感觉。   “孟姑娘,招财人虽然看着有些混,但不是那种有坏心思的人。”   “嗯,我知道。”   孟宁心里其实也不相信,只是事情赶得太巧了。   “你让人继续盯着吧,我去仓库看看。”   “好。”   ————   孟宁眉头紧蹙,踏出屋门还觉得没有头绪。   牛玉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周三儿愿意跟她合作。   孟宁想不出来,心里却隐隐有了不详预感。   这种感觉很不好。   孟宁在即将踏出大门的时候,迎面装上了皱着眉头进来的陈陌,手里还提着一个筐子。   “财务。”   “怎么了?”   陈陌皱眉,“我刚刚看有个人在巷口鬼鬼祟祟,出去看了眼。”   “看见是谁了吗?”   “不认识。”陈陌眉头皱的更紧了,“我还没过去,人就跑了,慌张的筐子都没拿走。”   “筐子?”   “嗯,里面装的都是瓜子花生跟糖,”陈陌猜测道,“应该是趁着年前来倒卖的,心虚的很。”   孟宁掀开筐子,翻了几把瓜子,抓起来看了眼,“上面看着还好,下面都放潮了。”   “这货卖的可不良心,”大文不知道又从哪里跟过来,“一见人就跑看着像个新手,可这货上面好,下面劣,倒像个老油子。”   孟宁把瓜子放筐里,心里那种不安越发凝重。   大文是实在不想在进屋被人来着教缝纫机了,刚刚忘抓着机会,忙跑过来,冲孟宁嘿嘿一笑。   “孟姑娘,我陪你去仓库吧?”   孟宁收回心思,“不用,你安分待这吧。”   大文待着,万一真有个什么特殊情况,也有个主事的。   “我去仓库守着,你看好这里。”   孟宁不瞒着大文,神色认真,低声道,“我觉得不太对,你警醒着点。”   大文听着,神色也慢慢敛起来,“孟姑娘,你放心。”   “注意安全。”   孟宁再次重申,“关键时候,东西都可以不要,注意着人。”   “我明白。”   ————   沿着巷子小路,孟宁靠这边,慢慢走着。   她脑子里不断地划过牛玉,不断的开始回想跟牛玉这几次见面。   尤其是她的神色,她的动作,她的言语。   第一次是花生酥糖,牛玉一进门便想着奔着厨房,翻着东西,看见花生那刻,却陡然趾高气昂,说他们要做花生酥糖,一副要合伙的样子。   第二次是在警局,她拉扯康飞,像是在说些什么。明显不想让康飞跟孟宁接触,而且看见孟宁不意外,也不问,好似还松口气。   第三次是路口,她拿着孟宁下午刚商议好的草图,甚至还是简单修改版的,言之凿凿,像是肯定孟宁过年一定会做棉服。   而且,似乎还很确定一定会赚钱!   可这怎么可能,孟宁自己都是在赌。   ————   一次又一次,怎么都这么巧。   如果招财没有说谎,那牛玉是怎么能跟周三儿谈成的?   又是买肉又是做衣服的,好像是在提前庆祝?   可她到底在庆祝什么呢?   还有今天路口刚刚那个卖货郎,心虚的像新手,倒卖的货却又像老油子。   一个接一个的古怪,好似像是从天下了个套,把孟宁牢牢固固地套在里面。   挣脱不得。   孟宁脑子思绪乱飞,转的生疼,没有一点儿可走的方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巷子旁有几个孩子从她身边跑过,最后的一个胖男孩猛然加速,抓住了倒数第二个小女孩。   “抓到了,抓到了,该你当鬼了。”   鬼是南市方言,一般是指做游戏里的人少的坏的一方。   孟宁看着旁边一群小孩跑的满头大汗,脸上还都挂着阳光天真的笑,不谙世事。   她不自觉弯了弯唇,想起了家里两个孩子,也是那样的天真活泼。   “就该你是鬼!”   与小孩子们擦肩而过,走了两步,孟宁还能听到后面胖男孩的响亮声音。   “是我抓到的你!”   “我先抓到的你!”   看来玩的是抓人游戏。孟宁有些跑神地想。   她步子不停,往前走了两步,却猛然顿步。   而后,一路往回跑。   不好!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另,周三儿(儿是儿化音) 第68章 、地窖   —— ——   孟宁气喘吁吁地跑回租的房子。   “财务。”陈陌从墙头上跳下来, “怎么了?”   “去,去收拾东西。”   陈陌愣了下,“收拾东西?”   “对!”孟宁推了他一把,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声音, “去喊所有的弟兄收拾屋子里的东西, 现在立刻准备搬走。”   “是。”   陈陌见孟宁一脸急色, 不敢耽误,边跑边喊着让人动起来。   “孟姑娘,这,这是怎么了?”大文也从屋子里跑出来, 倒没制止底下人的动作。   “这事不对,”孟宁看着大文,语速极快, “牛玉跟周三儿都扎不了这么大的成本去做这个生意。他们如果谈成的话,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接手我们手里的摊子。”   大文听的也是后背发凉, “可,可, 孟姑娘,他们不可能知道呀。房子是我自己的找的,来往的弟兄也都是信得过, 不可能出事吧?”   说到最后,大文也没底气。   “你还记着上午那个倒卖东西的倒爷吗?”   大文一怔。   孟宁像是明白了些许, “那个倒爷一见到陈陌东西不要就跑。东西都敢好赖参半, 明明就是个老油子, 胆子怎么可能这么小。”   “除非, 他不是来卖东西的。”   “那他, ”大文说不下去了,心里也在打鼓。   孟宁轻轻看了眼巷子口还在玩抓人游戏的几个小孩。   “咱们赌不了那个万一,现在,全搬走换地方。”   大文也分轻重,脚步匆匆,“我先让那几个大娘先回家。”   “嗯。”   牛玉这个人太邪门了,像是钻进孟宁脑子里一般,永远知道孟宁他们在做什么。   何波现在不在,孟宁这话说出来只会加剧大文等人心里的恐惧。   不能说。   —— ——   几个大娘家里人都是做这个晓得严重,走的时候,都是忧心忡忡。   但好在大文找的都是善解人意没多少事的。   除了有两个问了孟宁两句情况,其他的都没有说什么。   只是让孟宁多注意安全。   大娘们都走完了,进宝还在抱着一堆又一堆的布头,爱惜地装进筐子里。   孟宁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要是招财还在盯着牛玉,那可能过不了多久,招财的信也该传回来了。   “孟姑娘,”大文急冲冲走过来,压低声音,“东西都收拾好了,孟姑娘,我们现在是要运回仓库吗?”   “不能回仓库。”孟宁摇头,“距离太远了。”   “那运到哪儿,”大文也很着急,“他妈的,这青天白日的,这些东西咱们能运到哪儿?”   不说其他,光是这几架缝纫机看着都让人眼热。   “堆地窖。”   孟宁也是在赌一把,“全都堆地窖,封死地窖口。”   “地窖?”   孟宁推着大文,没有时间解释,“快!”   —— ——   房子里留着都是几个年轻的大小伙子,两个人合力搬着一台缝纫机。   孟宁站在地窖门口,还在思考一会儿该怎么盖住地窖门口。   “财务,快 ,快走!”   孟宁回头,招财神色慌张,额头出汗,“财务,快走,革.委会那帮孙子要来了。”   孟宁无声松了口气。   “仓库那边怎么样?”   “什么仓库,”招财拉着孟宁把人往外拉,“大文哥给我安排了其他任务,没去仓库。进宝呢?财务,我们快走。那帮孙子一会儿就该来了。”   “不急。”孟宁轻甩开招财的手,“进宝在你后面。”   招财拍着脑子,急糊涂了,刚刚都没看见进宝。   “快快快,你先走,记着了,你可不能跑。慢慢走。”   进宝宝贝地抱着自己的筐子,“哥,财务还在呢,我们要听财务安排。”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别蹩,你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吗?”   进宝心眼实,单纯天真,又知恩图报。   何哥不嫌他不干活,每个月还给他发工资。   财务信任他不嫌他,还让他帮着画图学缝纫机。   他们都是大好人。   那他怎么可能在有危险的时候,就一个人跑走。   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进宝不吭声,反正也不动。   招财是真要上火了,这一个二个的怎么都不急呢?   “招财,”孟宁开口,“屋里放着有几匹布,你带着个弟兄,抱着先回仓库。”   东西不能放在同一个筐子里。   招财管不了进宝,这个关头,他也不可能不听孟宁的,“好。”   “进宝,你带着你的筐子先回家。”孟宁道,“从巷子另一个口走,遇到人也别慌张。问了就说是黑市买的,找谁买的不知道。明白吗?”   这些都是布头,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看着也不值几个钱。   要是被抓着了,孟宁也好捞进宝出来。   “财务,我知道。”进宝乖乖,知道自己身体差,不敢拖累孟宁他们。   “你把这个放你筐子最底下。”孟宁开了小挎包,把之前画的草图交到进宝手里。   进宝拿草图的手都有些抖,没想到孟宁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保管。   他郑重地把图纸放在布头的最底下,“财务,我一定会保管好这些图的。”   “嗯。我相信你。”孟宁这句话说的真情实意。   “你带回去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进宝严肃着一张脸,“好。”   “别紧张,今天就当放假一天,回吧。”   “我知道,”进宝抱着筐子走到门口,又回头,“财务,你要小心。”   孟宁笑了,依旧站在原地,“我会的。”   —— ——   招财进宝前后脚走,孟宁喊着大文出去。   “孟姑娘?”   “去找何波之前花钱砸出来的树?”   “树?”   孟宁推着大文出去,“就是之前何波花钱找的那什么秘书,还找他。”   何波那一掷千金的性子。   既然砸了钱,就不会是小钱。   当年记账的时候,孟宁知道何波砸的钱有多少。   “去问问怎么回事?收咱们这么多钱,人都没跟咱们解决,现在又跳起来了。”孟宁稍微一提点,“记着,你就说是何波让你去的。”   大文瞬间明白孟宁意思,“孟姑娘,我明白。”   —— ——   等大文也走了,孟宁喊着陈陌带着剩下的两三兄弟把院子把院子里水缸灌到大半满,抬到院子地窖口,堵在上面。   然后,她又喊着他们去厕所,弄些农业肥混到里面,又往罐子里扔了几根绿色杂草,搭在缸子边边,盖上盖子,遮住气味。   “布谷布谷。”   孟宁听着爬到屋顶上望风的人发出的叫声,捂着鼻子,“走走走。”   “你们会越墙的越墙,会爬树的爬树,快走。”   “财务,你呢。”   “我从外面走。”   —— ——   孟宁背着自己挎包,迈出门,围巾戴在脖子上,迈着步子,擦着巷子一边,迈步走着。   前面隐约可见不远处的一群人。   走的越近,看的越清,孟宁心里闪过的计较也就越多。   “前面就是你们家院子?”   “不是我们家的房子,”房子的主人心虚极了,“那是我哥的房子,我哥不在了,我们也就没在管过。”   “这可跟我们接到的信不一样,”领头的男人不屑的哼了声,“我劝你还是想好再说。等会儿开了门,你可就不这么说了。”   房子的主人头上的汗止不住地往下流,擦汗的胆都没有。   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   等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孟宁看了眼领头的,眼神故意闪躲了几下。   “哎,你,对,就是你,站着。”   领头的人是个中年男人,不高,身材微胖,带着个眼睛,一看就是老油子。   “你叫什么名字?”   孟宁抿嘴,不吭声。   她现在身上一点儿跟投机有关的东西都没有。   清白的简直不能再清白。   最关键的是大文还在外面。   只要没有证据,自己绝对出不了事。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多拖延几分钟,为那些刚开始跑走的弟兄拖延点时间。   为大文拖延点时间。   “问你话呢?”   孟宁抿嘴,像是被吓到一般,声音小小,比蚊子声也大不了多少。   “孟宁。”   “啥玩意?”领头的男人是真没听懂,“会不会好好说话?是不是真的想跟我们走一趟?”   孟宁顷刻眼里便流出了恐惧,“不是不是。”   “那就跟我好好说话。你到底叫个什么名字?来这是干什么的?”   孟宁也不敢演的太过,“孟宁,姓孟的孟,安宁的宁。”   “你来这干吗的?”   “找同学。”孟宁故意说的含糊。   “哪儿个同学?”   “大学同学。”   孟宁时刻注意着领头男的表情,见他刚露出些许不耐,便立刻补充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是个男的。”   “男的?什么男的?”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只是,那天买本子钱不够,他帮我垫了两毛。说是让我周六去他家还给他。我刚刚找了一圈没找到,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记错了?”领头男人越看孟宁越觉得不对,“你把你包给我看一下。”   孟宁乖巧把包递过去,领头男人仔仔细细翻了一遍,从里面只找出一个学生证。   “哟,还是个大学生。”   孟宁乖巧不应声。   那人认真打量一下孟宁,又仔细看了眼学生证上的照片,是一个人。   后面有人耐不住性子催领头,“老大,我们赶紧过去吧,省的一会儿人在跑了。”   这个女的明显就是个走错路,路过的。   屁用都没有。   别耽误着正事。   三哥都说了要能抓住了何波,他非送自己个四大件,让自己漂漂亮亮地下个定礼,办个婚宴。   “前后都有人堵着,他们怎么跑?飞都飞不出去。”   领头的不以为意,自然也没把孟宁这个上着大学的学生放眼里。   孟宁听着他们说话,微低着头,眼睫不自在地颤了颤。   前后都有人堵着?   那他们都跑出去了吗?   —— ——   “你今天来的可够不巧的。”   领头的男人把包还给孟宁,眼睛盯着孟宁,似有深意。   孟宁接过包,微微仰头,眼底一片茫然,似没听懂她说的话,“什么?”   领头男人兴致缺缺,也觉得没趣。   眼前的女人就是个被保护很好,看着就是家里有钱,也不缺钱的主。   上着学,月月都发的有钱;出了学,就能有工作干一辈子。   啧。   真是命好,也不用像他们这样整天背地里被人骂着。   领头的男人知道南市水深,也不想招惹这些好命的背后人。   “走吧。”他挥了挥手,示意孟宁离开。   孟宁慢慢挎着自己的小包,退到一边,看着他们从自己面前走过。   她视线似无意聚焦在房子主人身上,房子主人察觉看了孟宁一眼。   孟宁轻摇头,冲他微微一笑。   房子主人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刚刚看到了孟宁冲他做的口型!   “没有”   没有?   什么没有?!   这个女的!   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 ——   “走了,你,磨蹭什么磨蹭,”领头的男的揽着押着房子主人,把人往前面带,“你再不敢走,你也得给老子走。”   “上面都发通知了,不让你租房不让你租房,你还非租,怎么着就你家房子多?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房子的主人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孟宁跟他做的口型,心里似有了一点点底气。   “冤枉啊,同志,天地良心,我真没有外租出去房子。”   房子主人赌咒发誓,“那是我亲哥留下来的房子,我能租出去吗?我就是死都不会出租我亲哥的房子。”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   谈话声渐渐远去。   孟宁后背出汗,指尖发麻,手扶着墙,一步一步向着巷子出口走去。   在这个瞬间,她突然有些想韩竟。   “孟宁。”   也就在这个瞬间,巷口处,逆着光,似站了一个高大身影,向她轻招着手。   他道,“宁宁,过来。”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11 12:29:16~2022-03-11 17: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亦墨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战友   —— ——   孟宁愣了下, 似不敢相信,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韩竟。   呆呆愣愣。   “过来。”   韩竟穿着件蓝色外套,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巷口墙面,目光温和看向孟宁, 伸出自己手掌递给不远处看傻了似的小狐狸。   微叹口气。   小狐狸胆子再大, 也还是怕的吧。   孟宁试着把手放在韩竟掌心, 温热而粗厚的手掌瞬间紧紧扣着她的手指。   韩竟轻轻一拽,便把孟宁从巷子里拽了出来。   站在大街上,没了两侧房子遮阴,冬日暖阳直直晒在孟宁眼睫上, 跃着细碎的光影。   孟宁微微低眼,细长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盖在眼睛上。   “你怎么来了?”   她小手无意识地拽着韩竟衣角,眼前这人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   在这个自己有些恐惧的时刻, 突然而来。   就像, 是被自己征召而来一般。   “来看看你胆子有多大。”   韩竟手指轻搂着孟宁脖子上的围巾, 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小狐狸样子, 都这样了,心里还想着拖延时间。   他语气里带着深深地无奈, “你胆子是真的大。”   孟宁没吭声,双脚站在马路牙子上,感受着阳光和煦地照在她的脸上, 暖暖的。   她踮起脚尖,才看见韩竟浓眉下的大眼, 正耐心地盯着她脖子上的围巾, 一下一下搂着。   “韩同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知道。”   韩竟搂好孟宁脖子上的围巾, 没忍住, 捏了捏孟宁发白的小脸。   “你这让我怎么放心。”   小狐狸的胆子真的是比韩竟想象中还要大。   孟宁轻打下韩竟的皮厚的大掌,揉了揉自己脸,“你怎么刚知道的?”   “请了个朋友盯着牛玉。”韩竟轻描淡写。   “你也找人盯牛玉了?”孟宁惊了下,“谁呀?”   招财怎么没跟她说跟人的时候撞人了?   “一个战友,”韩竟想起来还失笑,“你派过去的那两孩子挺精,就是动静有点大。”   好吧。   看出来了,招财不是没说,估计那是没发现。   —— ——   “韩同志,你又把两孩子放家里了?”孟宁心情慢慢稳下来,娇声指责韩竟。   “没。”   韩竟知道小狐狸担心里面没出来的人,也没说走的事,陪着孟宁站在巷口斜对面的马路上,吹着冷风。   “嗯?”   韩竟轻声解释道,“我出来的时候,冬冬问我能不能去巷口霞姐家玩,我带了点家里蔬菜,把他们送过去了。”   霞姐家确实有两孩子跟冬冬他们年纪相仿,性子也跟冬冬投缘,他们能玩到一起去。   孟宁纯属没话找话,“你那个战友还挺厉害。”   “嗯。”韩竟应了声,又想起战友现在遭遇,眼底沉了沉。   孟宁:“......”   好吧,韩竟又成功地把话题给聊死了。   正当孟宁准备绞尽脑汁正准备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突然看见巷口闪过张鹏带人走过。   “张鹏怎么来了?”   孟宁拽着韩竟,“你看,那个是不是张鹏?”   “嗯。”韩竟不惊不喜,似早有遇到。   孟宁也不笨,瞬间反应过来,“你找来的?”   “嗯。”   早年,韩竟救过张鹏一次。   张鹏记恩,一直惦记着。   —— ——   “他来干什么?”   “处理矛盾。”   韩竟看孟宁视线跟着张鹏走,微微皱眉,拉回孟宁视线“我战友也住在这儿,请他来处理一下矛盾。”   本来是想着顺带着能不能把孟宁给趁乱带出来。   这小狐狸出来的比他想得早,而且,胆子也比他想的大。   “哦。”   孟宁长长的应了声,关注点却不在张鹏身上。   这地方可太偏了,跟不远处的村子也没隔多远。   韩竟他战友住在这,看着过得应该不是很好。   当兵几年,攒钱在市里买个小房子,应该不会太难。   更何况就是转业了,也有转业补贴和固定工作。   现在厂里不都分的有房子吗?   孟宁心里划过想法,面上不显。   看来不幸的人还真是各有各的不幸。【1】   —— ——   过了片刻,孟宁视线里出现大文身影,站在她目光所示对面,微微冲她点了点头。   而后,大步离去。   孟宁心顿时放下一半。   没多久,果然有个小年轻红袖章匆匆跑进巷子里。   两分钟后,一群红袖章无功而返,领头的那人冲着后面鼓劲的人骂骂咧咧。   “不是说的证据确凿吗?别说人了,连个东西都没有,屁都没有!”   “现在好了吧,检举信都写到领导那里了,说咱们扰乱民居。”领头的人明显是气得不轻,伸脚踹了下跟在后面的红袖章。   “你是不是跟着老牛那个王八蛋给我下套呢?”   “老大,我不敢,我真没有,我真是接到信了。”   “滚!我告诉你,你给老子等着。我回去要是被领导捋了帽子,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弄不死你。”   那个一开始急冲冲催着领头往前去的红袖章低头哈腰,“老大,老大,我也是被人骗了。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老大,你相信我。”   领头的男人一甩袖子,走的头也不回。   —— ——   孟宁心算彻底放下来了,看样子,陈陌他们比自己想的还有聪明。   他们个个都是爬树越墙翻屋顶的小年轻,估计还都在巷子里,根本没出去。   韩竟却微微蹙眉,“检举信你写的?”   孟宁心虚地瞥开视线,“算,算吧。”   韩竟却突然有些许挫败,看来小狐狸背后的水比他想的还要深。   假使今天,他没让张鹏走这一趟,小狐狸看着还是个能全身而退的主。   那只能说明,她的生意做的比他想的还要大。   甚至,还要大得多。   韩竟眼里深思更重,孟宁胆子可比他想象中的大的太多了。   —— ——   孟宁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双腿站的发麻,微微锤了锤自己小腿。   “腿怎么了?”   “有点麻。”   韩竟蹲着帮孟宁捏了捏几个位置,孟宁瞬间感觉好了不少。   她垂眼,看见韩竟干练平头,盖不住的是韩竟脸上一脸的认真。   “好点了吗?”   孟宁有些羞涩地微退着脚,“好多了,你快起来,都有人在看我们。”   ——   街边有个牵着孩子的妇女走过,小男孩似对路边韩竟蹲着很是惊奇,“妈妈,他们在做什么?”   “可能是姐姐腿不舒服,哥哥帮她看一下。”   小男孩似懂非懂,“哦,就像我每次不舒服,妈妈都会给我呼呼一样。”   妇女也有些不好意思,眼里又有些艳羡,“对啊。你以后也要对你喜欢的女孩那样,好好爱护人家。”   “那我以后娶了媳妇,我也天天给她呼呼。”   ——   孟宁听到这脸瞬间红了,平日里那些温柔冷静都没了踪迹。   她几乎是恨不得钻到地底下,“韩竟,你快起来。”   “等下。”   韩竟蹲着,三两下把孟宁不知道何时开的鞋带系上,又把另一只脚的鞋带给她紧了紧,这才起身。   “走吧。”   孟宁感受到鞋面传来的细微绷紧感,低眉看了眼自己两只脚明显不一样的鞋带系法。   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她跟冬冬系过很多次鞋带,也跟晨晨系过不少。   这还是第一次在自己会系鞋带后,有人帮着自己系着鞋带。   韩竟信手做起来,好似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像家里的那些家务,韩竟做起来也是驾轻就熟,没有丝毫的不适应。   孟宁跟在韩竟后面,脚踩着韩竟的影子。   “韩竟,我这几天都没时间做家务,家务活你都包完了,是不是挺累的?”   韩竟把孟宁扯到前面路里面,让她走在马路牙子上,“别摔着了。”   孟宁微噘嘴。   韩竟掖了掖她的围脖,半遮住孟宁冻着的耳垂,回答着她刚刚提出来的问题,“不累。”   比在部队训练轻多了。   那些活对他而言,真就是顺手的事。   但对自己这娇娇气气的小媳妇,可是难多了。   昨天还有邻居上门问他要不要洗衣服?   自己这个小媳妇可不止娇气,还很会花钱。   韩竟日常对自己养不起小媳妇跟两孩子而担忧起来。   —— ——   孟宁见韩竟神色不似作假,悄悄松了口气。   冬天洗衣服什么的,简直不要她折磨她那双手。   孟宁看着前后路上无人,娇娇挽着韩竟胳膊,日常夸奖韩竟,“韩同志辛苦了呀。每一天早晨起来,我都为自己能够嫁给韩同志而庆幸。韩同志一定是天底下最疼人的老公。”   “花言巧语。”   孟宁拿眼睛看着站在她身边的韩竟,韩竟依旧面无表情本着一张脸。   可孟宁分明就看见韩竟眉头舒展起来,心情明显不错。   明明喜欢听,还说自己花言巧语。   啧,闷骚。   —— ——   次日,孟宁早早起床,起床的时候,韩竟也刚起没多久。   “怎么起这么早?”   “忙呀。”孟宁现在也不瞒韩竟,“我今天还要去租的房子那看一眼,然后这又是一周了,账还没来得及算。一件一件地都是事。”   孟宁嘴里虽然说忙,但心里其实还是喜欢这种忙忙碌碌地氛围,很有成就感。   韩竟也看出来了,孟宁安排这些事情的时候,眼里是发光的。   她对这些事情是真的感兴趣。   “先洗漱吧。”   孟宁洗漱完,匆忙扒拉两口饭,换了件衣服,回屋里“啪叽”亲了两孩子一人一口。   两孩子都在家睡着,韩竟也没送她。   “自己当心点。”   “嗯嗯。”孟宁跨出门槛,走了两步,又回头,像晨晨早上去幼儿园般挥手跟他告别,“韩同志等我回来呀。”   娇娇俏俏。   韩竟失笑,孟宁在他面前,越来越活泼了。   还真小着呢。   —— ——   孟宁一路走到昨天租的房子,到地方的时候,大文等人已经到了。   几个大男孩鼻子上都堵着线团,忍受着难闻气味,正联手推开水缸,把地窖里的缝纫机抬出来。   大文看见水缸里的东西,脸色都变了。   孟姑娘这脑子是怎么长得。   这么难闻的东西放院子里,是个人都不会推开。   更别提那些只会闹哄的红袖章们了。   “大文。”   大文这刚在心里念叨了孟宁两句,便听见身后传来熟悉声音。   他一个激动,差点没一头栽进去。   现在他听着孟姑娘喊他,跟听何哥喊他也没个什么区别了。   大文转头,“孟、孟姑娘,您来了。”   “嗯。”   孟宁深吸一口气走进院子里,看着他们把缸子抬到厕所,招手喊了下大文,“你来一下。”   大文跑过来,“孟姑娘,怎么了?”   孟宁也不拐弯,直接问出来,“知道昨天是谁在背后搞鬼吗?”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列斐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   老韩日常感到养不起家~   是的,没错,到后面,老韩就会发现宁宁是个隐形的大富豪。   宁宁霸总与她的小娇夫~hhh   并不是,老韩后面也会有....   嗯,不能说。   每天都暗戳戳的想要剧透~捂着嘴跑路   鞠躬,感谢 第70章 、眉目   “有点眉目。”   “细说说。”孟宁揉着鼻子, 进了屋子,关上门,看向跟在他后面进来的大文,“怎么回事?是牛玉报的?”   “不是。”大文摇头, “我昨天跟张秘书一起去的革.委会, 看他领导说的话, 应该是周三儿找的人。”   孟宁点头,牛玉确实也没这个本事跟革.委会的人搭上关系。   “可,孟姑娘,这是也太奇怪了。”大文眉头紧皱着, “周三儿怎么可能知道咱们在这干的有生意?”   经过图纸的事之后,孟宁其实对这种邪门事情已经看得很开了。   “孟姑娘,您说, 咱们这会不会有什么, ”大文压低声音, “内鬼?”   内鬼这事孟宁自己都已经走过一次冤枉路了。   “应该不是。”   孟宁知道这件事的整个节点都不在周三儿身上, 牛玉才是这件事串起来的点。   但刚经过昨天那出事,大文心里已经处于很戒备的状态, 惊弓之鸟。   孟宁暂时没有跟他说的打算,子不语怪力乱神。【1】   她怕吓着他。   “不是?”大文现在陷入了之前跟孟宁一样的困局,“可孟姑娘, 我们现在除了内鬼外根本没有别的可能性。怎么可能就这么巧?咱们刚铺开头,他们就知道咱们在哪儿了。”   大文说的肯定, 言之凿凿, “我们这绝对是出现内鬼了。”   反了他们了, 这帮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何哥才刚走几天, 他们就敢这样。   “孟姑娘, 你等着,我一定把他给你抓出来。”   “.......”   这事孟宁也没法跟大文说出个明白,倒不如让他自己去找找,碰碰壁,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了。   “行,”孟宁笑道,“我等着。”   大文脑海里过着人,一会儿觉得陈陌可疑;一会儿又觉得招财不简单。   孟宁看了会儿大文脸上一言难尽的复杂神色,笑了笑,“你别着急,之前花生酥糖那事,何波也查过,不也没查出来吗?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是哦,何哥那时候都没查出来。   “行了,”孟宁换了个话题,“继续派人盯着牛玉,有任何不对及时汇报。”   “好。”   “还有,找人看着周三儿。这人差点把咱们一锅端了,可能没这么简单收手。”孟宁脑子过着想法,“找人去暗地查查看看,看他最近有没有什么犯事的地方。关键时候,咱们送他一程。”   这个行业的本是残酷部分在于政策,更多的是在于那些背后阴私吞并。   繁华消失,俱在一念之间。   如果昨天,她没有突然回来让人撤出去。   或许今天他们就真的被人迎面一棍子打蒙,站不起来了。   她跟何波都不是圣人,做不到你打我左脸,我伸出右脸给你打。   她能做到就是你打我左脸,我回你右脸。   谁疼了,谁就乖了。   大文明白孟宁意思,“孟姑娘,我知道。”   —— ——   两人出去的时候,昨天那些大娘们陆陆续续都来了。   也有两个胆小的,不敢来的,让他们儿子跑过来说了声。   大文一人给了一脚,骂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想来那一开始别报名啊。其他人我都给拒了,你们又说不来了。早干嘛去了?之前听着能赚多少钱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不来啊?   “是,昨天是出了事,可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合着你们只能见好处,一点儿风险都不想担?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我告诉你,喊着你们老娘必须来,老子不是给你们做好事的。”大文气骂,“他妈的。占着老子的名额,现在又想不干了。你们要是不想干,早说呀,谁让你们占着老子名额,现在老人去哪儿招惹。”   “你老娘不来,你们也别来了。”   两个大男孩低着头,想开口说什么迎面都是大文的骂声。   “算了,”孟宁轻声开口,“他们不想来,算了。”   他们本就不想来,即是强迫来了,效率也不会很高,反而耽误事。   听着孟宁开口,大文骂声一顿,瞪了那两人一眼,小跑到孟宁身边,“孟姑娘,可现在我们手里的人不够呀?这么多布呢?”   “先开工,”孟宁轻叹口气,“我来想办法。”   “是。”   —— ——   从租的房子,孟宁去仓库里核算了一下账面上的流水,又算了一下上两周的账。   没什么大问题。   放好账本,孟宁锁着小屋门出来。   新提上来看守仓库的大男孩,之前也被孟宁罚写过检查。   看见孟宁跟老鼠看见猫似的,乖巧的不得了。   “财务,你要走了?”   “嗯。”孟宁拿着手电最后逛了一下仓库,“警醒些。最近不太平。”   “我知道,大文哥之前说过。财务,你放心吧。现在咱们的哨点已经布在了一公里外了。”   “嗯。”   孟宁关了手电,锁了仓库门,转身,迎面看见陈陌带着几个人扛着麻袋,一路疾步走过来。   “怎么回事?”   陈陌压着声音,“纺织厂的人临时抬出来了两麻袋的瑕疵布,大文哥让我带人卸到仓库。”   “搬进去。”   孟宁跟着又进了趟仓库,拆着麻袋,这次又送来了十匹布,确实还有一匹的确良。   “路上来的安全吗?”   “换了三次道,确定没人。”   陈陌是个很好的行动执行者,“孟姑娘,东西送到了,我先回那边了。”   “回吧。”   孟宁站在小凳子上,手按在架子上的布,看来是真的需要招点人了。   —— ——   傍晚,孟宁回家。   巷子里两孩子正跟着霞姐家两孩子一起在巷子口疯跑。   “姐,你回来了?”   “嗯。你姐夫呢?”   “在家做饭。”   冬冬跟晨晨一人边牵着孟宁手,“姐,我们是不是要回家吃饭了。”   “对啊。”   孟宁先让两孩子回家,自己把霞姐家两孩子送回去。   毕竟天快黑了,孟宁也怕两孩子在巷子里跑着,不知道回家。   “霞姐。”   孟宁敲着霞姐家大门,“是我,小宁。”   “来了。”   霞姐匆忙来开门,“宁宁,你咋来了?快进来。”   霞姐家两孩子一进家里院子,便结伴跑进屋玩去了。   “冬冬他们我喊回家吃饭了,我怕你家两个在巷子里玩不安全,顺路给你送回来。”   “快坐。”霞姐请孟宁坐在院子里,喊着正在洗衣服的小姑,“大叶,去给宁宁倒杯水。”   “哎。”   霞姐院子里放着两个大木盆,木盆里面放着满满的衣服和被子。   孟宁一看,便知道霞姐是在帮人洗衣服。   大冷个天,霞姐家又舍不得用煤用木头,都是用着凉水洗衣服。   霞姐其实也没比孟宁大几岁,但她那一双手全是冻疮。   这也才刚到腊月。   孟宁心里闪过想法,还没开口,霞姐家大门却被一个胖女人一下子推开。   “霞,我们家的衣服你给我洗好没有?这都几天了。”   胖女人孟宁也认识,都是巷子里的人,姓吴。   孟宁按着辈分该喊她吴婶。   吴婶为人泼辣,爱赚小便宜。   孟宁平日里不是很喜欢跟她打交道。   “哟,这不是咱们巷子里的大学生吗?”吴婶阴阳怪气,“大学生也来洗衣服?这国家发钱的人就是不一样。”   霞姐性子软,怕两人吵起来,忙站在中间,当了和事老。   “洗好了洗好了,”霞姐喊着刚给孟宁倒好水的大叶,“大叶,快,把你吴婶的衣服给你吴婶收了。”   “哎。”   大叶拿着家里的筐子,一件一件把晾在绳子上的衣服给吴婶叠好,收了下来。   “吴婶,这是你们家的衣服,你看看对不对?”   吴婶肥胖的大手伸进筐子里就着灯光看着,“这件洗的不行,这印子都没洗掉;这件也不行,这什么呀,都是黑漆漆的,这个我可没法给你算钱;还有这件,你看看这袖子你都给我们洗掉色了,蓝衣服你都给我洗白了。这我可不愿意。”   每次给吴婶洗衣服,吴婶总要这样那样来一出子。   霞姐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大叶洗了一□□服了,坐在院子小板凳上,脖子低头低的僵硬,脸都被冷风刮出几条道子。   更别说是那一双手了,手上的冻疮泡了一天的冷水,完全动不了。   晚上放进自己肚子上暖,屈指都是钻心的疼。   大叶有点绷不住了,“吴婶,你们家的的衣服都是脏的不行了,才拿给我们洗。就你们家那件蓝衣服,我洗都给你三年了,去年我就给你解释过,这衣服布不行,它也该掉色了。你去年这件衣服,就没给我们家钱,今年,你怎么还这样啊?”   大叶本就不是个脾气火爆的人,说道最后说着说着自己竟然哭起来。   吴婶是个泼辣的,她可不管大叶哭不哭,“反正就是你们洗的不对,这钱我是不会给你们。”   孟宁看不下去了,又让大叶拿了个干净筐子,放在桌子上,“这样,吴婶,你看看那几件衣服是你觉得洗得干净,愿意掏钱的。那几件是你不愿意掏钱的。不愿意掏钱的,那肯定就是洗的本不干净的,吴婶,你看看,挑出来。”   “还是小孟会说话。”吴婶挑挑拣拣,一筐子衣服,最后也只挑出了四五件满意的,“就这几件洗的还算干净,其他的都一般。”   吴婶拍拍手,“一毛钱洗三件衣服是吧,这也就五件衣服,我吃点亏,给你们一毛五。”   “我给你们找找啊。”吴婶一边掏钱,一边还在碎碎念着,“真不是我不愿意掏钱,可你们看看你们洗的那衣服,真是气人。算了,都是邻里邻居的,我也不好说你们什么。这钱你们拿着,以后可别这样洗了。”   吴婶家一筐子衣服,大叶和她嫂子两个人洗了整整一个上午。   可最后她只愿意给一毛五。   一毛五,还不够给她娘买一板药的。   这马上都该到苦寒天了,老娘屋里的炭火都还没置办。   今年,宁宁姐家也不要他们洗衣服了。   大叶一下子生活感觉没了希望,没有了炭火,她娘还能撑过今天冬天吗?   她麻木地看着吴婶把那个一毛的毛票跟那五个一角硬币像是打发要饭的一样放在她手里。   “诺,这钱我可不少你们的。省的邻里邻居再说我欺负你们家没男人,欺负你们家孤儿寡女。”   吴婶给完钱,便想抱着那两筐衣服走。   “等一下,”孟宁拦住她,从她手里劈手夺过那一筐衣服,“吴婶,这一筐不是没干净的衣服吗?”   “欸,都是邻里邻居的,我还能跟他们计较不能。”吴婶像是很大度般挥了挥手,“没关系,我这拿回家自己洗洗就算了。”   大叶心里冷笑,拿回家,拿回家她才不会洗!   她不只一次见过吴婶把那些她说她们洗的不干净的衣服,第二天便穿在身上,还四处给人说自己是救济她们家。   花这个冤枉钱让她们洗衣服,自己是在做好事,积大德。   我呸!   “哦,”孟宁拉长声音,“既然脏了,那也不在意更脏一点吧?”   “你,你什么意思?”吴婶扭着胖胖身子,极不灵活地想去夺孟宁手里的筐子,“你把我们家的衣服还给我!”   孟宁闪过,当着吴婶的面,把那筐衣服倒在地上,狠狠地一脚踩上去。   “吴婶,这衣服霞姐她们虽然洗的不干净,可还是沾了水,洗掉了点脏污。”孟宁像是很公道般,“您有不愿意给钱,也不能让人白洗。干脆我托大,做个公道人,帮您踩一踩,也算还了霞姐她们用的皂荚和冷水。”   “你给我滚!”吴婶心疼地蹲在地上,准备拾起自己的衣服。   大叶却从后面一把推开了吴婶,也在那散落一地衣服上蹦,“对啊,吴婶,你既然不想掏钱,我们凭啥给你洗!”   大叶哭的一脸都是泪痕,此刻却像发泄般大吼着,“凭啥啊!凭啥啊!我凭啥给你洗!”   吴婶捂着腰站起来,伸手拽着大叶胳膊,掐着,“你这个小贱.人,你敢推我,我今儿不...”   吴婶话还没说完,她就被霞姐拽着头发,整个人拽的往后仰,“你别碰我妹。”   大叶咬了吴婶一口,吴婶吃痛松了手,反手便想拽着霞姐,“好啊,你也敢跟我动手,看着平日里不吭不哈,没想到是个咬人的狗!”   “你骂谁是狗呢!”大叶拿着院子里的长扫把吴婶打了出去,霞姐跟在后面,捡着院子里的衣服,劈头扔在吴婶身上。   大叶啐了吴婶一口,“拿着你的衣服给老娘滚!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再给你们家洗一次衣服!”   —— ——   然后,在吴婶准备冲上来拽她头发的时候,眼疾手快的关了家里大门。   大叶背靠着家大门,听着吴婶在外面骂骂咧咧,像是做梦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了梦里想做的那样。   她真的把吴婶从家赶了出去。   嫂子没有怪她,还帮她打了吴婶。   大叶捂着自己砰砰跳的心口,慢慢呼出一口。   “爽。”   而此时,院子里,孟宁帮着霞姐收拾院子里的狼藉。   霞姐眉心露着深深忧愁,而声音依旧低低,“宁宁,今天谢谢你。”   这句谢,孟宁担着有点心虚。   “霞姐,你不嫌我多管闲事啊?”   吴婶欺人太甚,大叶又哭的那么惨。   孟宁是真看不过眼,才动的手。   “不怪,我要谢谢你。”霞姐摇头,“我知道大叶这几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心里存着气,夜夜都在哭。问她,她也不说。今天让她发泄出来,我心里也松口气。”   孟宁帮着扫完地,放好扫把,转头发现霞姐又坐在洗衣盆前,拿着棒子开始麻木而机械地洗着衣服。   她蹲在霞姐旁边,看了一会儿,低声问她。   “霞姐,你要不要帮我做事情?”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11 20:59:22~2022-03-12 11: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热闹   “帮你做事情?”   霞姐眼睛流露出几分欣喜, “宁宁,你需要帮你做什么?洗衣服还是缝衣服?”   大叶刚踏进院子,一听这话,面上也露出几分惊喜, “对呀, 宁宁姐, 你需要我们给你做啥呀?我们啥都能做。”   宁宁姐可比吴婶好多了,人美心也好,给钱爽快,也没有这么多事。   每次衣服不脏就拿过来洗, 简单搭上皂荚,过两遍水就干净。   每次洗完,宁宁姐过来拿衣服的时候, 总是很客气。   没有一点架子, 也不高高在上。   而且还总会给她带几块糖, 让她甜甜嘴。   在大叶看来, 再也没比帮孟宁洗衣服幸福的事情了。   “都不是。”   韩竟在家,洗衣服这些活都轮不到孟宁上手。   —— ——   “我想请你们帮我做几□□服。”   “做衣服?”   大叶没多想, 答应地很爽快,“行啊,宁宁姐, 是不是做你和冬冬的过年衣服。你布买好了吗?你拿过来我跟我嫂子一天都能给你做好。”   “不是。”   孟宁笑了下,大叶状态真的是比刚刚好了不少。   “我想请你们去外面用缝纫机做衣服。”   “缝、缝纫机?”大叶想都没想过缝纫机, “宁宁姐, 这我和我嫂子都不会用。要不我们还是在家里用手给你做吧。”   “因为我要做的衣服很多, 所以一定要用缝纫机。不会没关系, 到时候会有人教你们。”   孟宁笑了下, “做一件衣服是七毛钱,按件算钱。工期的话,应该是十五天左右。”   “一件七毛!”大叶晃着霞姐的胳膊,惊到结巴,“嫂,嫂子,宁宁姐说了,做一件衣服给咱们七毛钱!那咱们一天不说多,做个两件。我做两件,你做两件,那就是四件了。四七二十八,咱们就能赚两块八毛钱了。”   “要是咱干个十天,就能赚二十八了。二十八的话,”大叶掰着手指头算,“还有五天,那就是十四,加在一起,咱就能赚四十二了。”   “四十二了!”大叶捂着嘴,似不可相信,“嫂子,咱们能赚四十二了。赚四十二,咱们就能给娘买药卖煤,还能送大铁去上学了!嫂子!咱们过年是不是就能吃肉了!”   大叶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嫂子,咱们去干吧!四十多块钱呢嫂子!”   在大叶看来,这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   —— ——   霞姐眉头轻皱,迟疑地看向孟宁,“宁宁,这生意.....”   “这生意是有风险。”孟宁把话接过去,“霞姐,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最大努力确保你们安全。”   这话一出,大叶像是僵住了般。   她看着孟宁,越说越心虚,“宁宁姐,这做衣服还能有什么风险吗?这又不是算投机倒把。”   “其实也差不多。”孟宁不瞒着她们。   投机倒把一直都属于踩线活动。   孟宁知道,霞姐也知道,足不出户的大叶也知道。   霞姐沉默不出声,刚刚还闹闹腾腾的大叶也安静如鹌鹑。   投机倒把抓住了,是会被坐牢吧?   可家里现在这个情况,是真的没活路走了。   霞姐嘴唇蠕动,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可又说不出口,“宁,宁宁,这,这件事,我...需要想一想。”   大叶一听嫂子这话,脸上刚刚的笑瞬间没了。   “好。我不急,你们也不好要着急下决定。”孟宁安抚性地按了按大叶肩膀,“你们不要有任何的负担,这件事做成做不成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说到这,孟宁还笑了笑。   “这两天我正忙着,忘了家里还有一堆衣服。等我忙完这两天,霞姐,我还要拜托你和大叶帮我洗洗家里的衣服,让我们家也干干净净地过个好年。”   听孟宁说这话,大叶鼻子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   其实前两天,她已经鼓起勇气上宁宁姐家问过要不要洗衣服。   她进去的时候,都看见了宁宁姐的男人正在洗衣服。   他们家明明都不用洗衣服,年前让他们洗衣服分明是想帮她们过个好年。   “宁宁姐。”   “多大个人了,怎么看着又想哭鼻子。”   大叶被她说的脸上臊红,背过身跺脚,“才没有。”   孟宁背对着她们,拿起自己放在石桌上的包,“霞姐,大叶,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宁宁姐,我送你。”   大叶把宁宁送出门外,孟宁让她回去,自己一个人走回了家里。   —— ——   大叶见孟宁进了家,转身锁了大门进院子,随手把石桌上放的筐子拎起来,一张纸币被风吹掉地方。   “呀,嫂子,这咋有一块钱呀!”   “一块钱?”   霞姐把两只湿漉漉的手放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就着月色看了眼,“还真是一块钱。”   “今天是不是谁来拿衣服的时候,落咱们家了?”   “不是,”霞姐似想到什么,“应该是宁宁给的。”   “宁宁姐给咱钱干嘛?”   “赔吴婶衣服的洗衣费,”霞姐叹口气,“宁宁这是给咱们出了气,又不想让咱们担这个损失。”   大叶看着嫂子手里的钱,“宁宁姐是个好人。”   “这钱咱不能白拿她的,明天你去给宁宁家送些鸡蛋,院子里的白菜也去抱几颗。”   “哎。”   霞姐教大叶,“现在咱们能力小,回给宁宁的东西少,可这份情,咱们得记心里。”   “嫂子,我知道了。”   霞姐收了钱,还在叹气,又坐到小凳子上,拿着棒子继续捶打着衣服。   大叶坐在她旁边,也从冰水里捞出衣服,用力地搓起来,搓到一半,手都凉到没了知觉。   “嫂子,我想去宁宁姐那里干活。”   霞姐没吭声。   大叶声音低低,却掩盖不住语气里的向往,“嫂子,我还没见过缝纫机长什么样呢?嫂子,我想去。”   “我想挣钱给咱娘买药,挣钱让大铁上学,让咱们家都过上好日子。”   “嫂子,我想去。”   霞姐拧干盆里洗干净的衣服,抱着一盆子的衣服站起来,腰都挺不直。   “嫂子,我不想洗衣服了。我手都洗变形了。”大叶看着浸泡在冰水里的手指,关节粗大,布满冻疮和老茧,没有一点儿女孩子的样子。   “嫂子,洗衣服咱们家除了依靠宁宁姐家前年的大盆衣服救助,根本没什么活路。”   大叶站起来,追着霞姐说,“巷子里也就这么多人,其他的人要么跟吴婶一样洗完不愿意给钱,要么也就是那一个冬天也不洗几件衣服。咱根本赚不到钱给咱娘看病。”   “嫂子,你让我去吧。你在家里照顾咱娘,我要是出事了我也不拖累你们。”   “净胡说。”霞姐搭好衣服,终于出了声。   “嫂子。”   霞姐叹口气,终于做了决定,“想去咱就去。”   “真的呀?”大叶高兴起来,“嫂子,你真让我去呀?”   “嗯,嫂子,”霞姐手搭在晾衣绳上,“跟你一起去。”   ......   —— ——   第二天,早晨。   孟宁吃完饭,韩竟送她出门。   刚打开家里大门就看见霞姐带着大叶,两人手里还领着两筐东西。   “霞姐,大叶,” 孟宁看见她们,心里隐隐有了预感,“你们想好了。”   “嗯,”大叶两手拽着筐子,眼睛看着周围,谨慎小心,像是接头一般,“宁宁姐,我跟嫂子想好了,我们都跟你干。”   “都跟着我干?那大铁他们怎么办?”   霞姐轻声道,“我婆婆在家里看着,大铁年纪也大了,也能帮着做个饭烧个火。不碍事。”   “那行,咱走吧。”   干这行,要走得早。   省的遇见了人。   “好。”大叶接过霞姐的筐子,连带着自己身上背的,都给放到孟宁家门口,“宁宁姐,这是我跟我嫂子给你一点心意。你一定得收下。”   “好。”孟宁失笑,“走吧。”   韩竟看着孟宁带着霞姐她们离开,眼里划过一抹笑意。   看样子,小狐狸的生意是越铺越大了。   —— ——   把霞姐她们带到了租的仓库,孟宁安排进宝帮着找人带一下她们,便迈出了门,喊着大文问牛玉情况。   大文也正找着孟宁,“孟姑娘,你可算来了,我正有事要跟你说。”   “是牛玉的事儿吗?”   “牛玉?”大文要找孟宁说的事太多,“哦,牛玉,也算一个。”   “先说牛玉吧,她怎么样?”   “昨天,她刚来市里,就被周三儿手下的人打了一顿。”   孟宁不意外,周三儿这个人心狠手辣,绝不是个良善的主。   从牛玉这没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肯定会讨回自己的东西。   “然后?”   “然后,她去警局报警了。”   也正常,牛玉现在明显是想钓康飞。   没事,她也会创造条件去。   “孟姑娘,你猜接警的是谁?”   孟宁不用猜就知道,“康飞?”   “对。”大文幸灾乐祸,“康警官很认真,当天就带人去走访。在牛玉的指认下,康飞还真逮到了几个人。周三儿这关可不好过了。”   康飞亲自抓的人,这个比张秘书写几次举报信都管用。   谁不知道那位对这个老来子的喜欢。   估计上头哪位回到家又该是一顿闹了。   儿子抓了侄子手下的人,这回可都有热闹瞧了。   —— ——   “抓到周三儿了吗?”   “周三儿抓不了,那位,”大文伸手又比了一个三,“还没下台。再怎么说,也是他媳妇侄子。康飞要真抓了周三儿,那位脸上也不好看。”   大文叹口气,“可惜了,我其实还挺像看看那位儿子抓侄子的热闹。”   “儿子抓侄子?”孟宁突然明白过来,“康飞是那位康副市的儿子?”   “对,孟姑娘,你不知道吗?”大文也很意外,“那年咱们跟周三儿闹得最厉害那年,不正赶上那位升职吗?举报信刚到他手里,他立刻就让周三儿收了手。”   说到这,大文撇了撇嘴,“那位看着两袖清风,清廉节俭,可背地不知道收了多少回扣。孟姑娘,你可不知道,这几年咱们手里过的房子,我感觉一小半都是他们家买走的。”   “何哥不喜欢跟那位打交道,说话太绕。”大文也不喜欢,“倒不如张秘书,能办事就收你东西,办不了,也不要你东西。那位不胜张秘书,太贪。”   孟宁倒是第一次听这样的事,还觉得挺新奇的。   “这是何波跟你说的?”   “不是,我自己看出来的。”大文挠挠头,“不过,何哥也说了,像他们家也走不远。做事做的不干净,只顾头不顾屁股,也就这两年时局动荡,钻了空子。过两年,时局一稳定,绝对要出事。”   孟宁对局势问题很敏感,立马打住,“好,咱们只做生意,不参与这些。这些话,你也不要跟他人说,明白吗?”   “孟姑娘,我知道,何哥跟我说过。”大文极有眼色换了话题,“孟姑娘,现在牛玉跟周三儿都已经狗咬狗一嘴毛了。咱们可能都不用出手了。”   “牛玉现在把康飞拉下水,就那位夫人的护短劲儿。我感觉过不了几天,牛玉可能就要有个大劫。”   大文啧了声,“牛玉当初既然能跟周三儿搭上线,就不可能不知道周三儿背靠的是谁。现在两人闹掰了,她又借着康飞对着周三儿。胆子是真的大。”   康飞被保护的太好,性子过于单纯较真。   牛玉这是铁了心的要把柔弱白莲花扮到底了。   孟宁蹙眉,她怎么知道康飞一定吃这口呢?   —— ——   “牛玉还是先盯着,注意分寸,必要的时候,咱们给他们添一把火。”   “我明白。”   “周三儿那边有什么把柄可以用的吗?”   “还在找。”   “继续,不要停。”   “好。”大文话一顿,又道,“孟姑娘,咱们租的房子这有个问题。”   “什么?”   “吃饭。”大文在这蹲了两天,“吃饭的话,前两天都是让人回家吃的,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了,而且风险也大。”   “而且,像咱们这看房子的弟兄们,要再回到仓库,一来一回也太耽误时间了。”   大文也知道这么多人吃饭不是一件小事,可要是分散出去吃饭极容易撞见外人不说,而且房子也会面临饭点人手不足的情况。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咱们从今天开始跟仓库那边一样,都统一在房子里吃饭。”   孟宁心里划过计算,其实也相当于一天多加了一顿饭。   一个人伙食标准按着三毛,工人五个,守家四个,连着大文。   也才十个人。   一天三块,一天打底衣服能做个二十件。   算下来一件衣服也摊不了多少钱。   “粮食都从仓库那里搬,记着做好登记,我月末要查账。”   “好。”   —— ——   孟宁事情安排完,底下人行动效率都很快。   当天便都在房子里生起了火,做起来饭。   伙食标准等同仓库那边,何波一开始定下来的。   仓库肉多了,就一天一个肉菜;肉少了,就两天一个肉菜。   何波一开始主要是怕那些屁都不懂的大男孩长不高,以后带出去也不好看。   后来也就成了规矩。   ——   中午饭,是进宝掌勺,饭菜做得不错,主食管饱。   吃完大家伙干活明显更有力气了。   下午干起活来,效率明显高了不少。   孟宁还特意留心观察了一下霞姐跟大叶,两人都不是笨人,学东西都很快。   一下午,缝纫机踩个不停。   “让兄弟去收点煤,”孟宁站在屋子外面,轻声跟大文交代,“过两天,估计就该冷了。仓库跟这边的煤不能断,这天是真的会冻着人的。”   “我明白。”大文记下,“我立刻让人安排。”   —— ——   晚上,孟宁特意晚走了些,跟着大文进宝一起复核大家一天的成果。   好的拿走,不好的还放在她们自己身侧的筐子里,等着明天她们返工。   “多少件?”   “合格的三十五件。”   孟宁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今天是霞姐跟大叶第一天上手,还不熟练。   明天估计会比这个多。   “昨天有多少件?”   “昨天二十五件,前天只干了一会儿,只有三件合格。”大文拿笔算着,“这加起来一共是多少件来着?”   进宝数学好,口算,“大文哥,有六十三件。”   “哦,对,六十三件。”大文列着式子,也没算个明白。   “都收起来了吧,明天估计加起来就能过百了。”   进宝听话起来,抱着筐子摇摇晃晃往外边走,“好嘞。”   孟宁摸着筐子里待返工的衣服,款式新颖,针脚细致,布料顺滑,棉花暖和。   她低声道,“咱们的生意也该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72章 、夹袄   —— ——   次日一早, 孟宁吃过饭,来到租的房子。   大文早早等在那里,“孟姑娘。”   “东西都备好了?”   孟宁看大文已经按着她的安排,把衣服分别装在四个筐子里。   “都准备好了。”   “人呢?”   大文看了眼屋子, “派了个兄弟去接招财的班, 招财也喊回来了。”   “把人喊进屋子, 咱们商量下怎么卖。”   “好。”   —— ——   进了屋子,孟宁也没跟他们废话。   “衣服你们自己定价。”孟宁给他们最大的自由,“夹袄底线是十五,短袄底线十七。目前只有这两种款式, 价格卖的越高越好。”   “长袄跟棉被还没有做出来,但接受预定。你们记得留心这一点。”   众人应是,“好!”   孟宁在桌子铺了一张南市的地图。   “今天咱们试点在文工团、火车站、钢铁厂和南大。”   孟宁圈的地方都是在城市边缘。   “一个筐子里一般都是十六件衣服, 只有一筐是十五件的。”   孟宁看向陈陌, “那筐只有十五件衣服陈陌你带着去钢铁厂卖, 里面男装居多。重点是那些开长途汽车的司机。”   这年头司机绝对是个赚钱的行当。   看何波用罐头厂那几个司机有多顺手, 就知道他们有多赚钱。   带个人往返,运货带货, 简直不要太赚钱。   “明白。”   “大文你干这行时间久,经验丰富,你去火车站。”孟宁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嘱咐大文的, “那里面鱼龙混杂,你多注意安全。”   “好。”   “要是有时间, 可以去招待所门口蹲蹲, 看一下市场容量。”   “孟姑娘, 我知道。”   然后, 孟宁把目光放在长得高高帅帅的招财上, 看的招财直发毛。   “财务,你直说吧,你让我去文工团还是南大。”   “文工团。”孟宁手指轻巧桌面,“咱们南市是远近三个省里最大的文工团,这里面有钱的、会花钱的都不少。”   招财似明白孟宁意思,“我会适度提价的。”   “不止,还要摸清楚有多少是真的想要的。文工团的容量绝对不止是这十六件衣服能满足的。”   招财这张嘴,只要好好说话,哄着那些漂亮小姑娘买件衣服还是绰绰有余的。   孟宁教招财,“上午不要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何波应该都教过你们,饥饿营销,你们应该明白吧?”   “明白。”   “然后,尽量往周边扩展。”孟宁举例,“就比如说招财,你要是看着人多了呢,你就意思买几件说是没货了。然后撤一会儿,去家属院附近看看有没有市场,明白吗?”   “我知道了,财务。”   —— ——   大文听孟宁安排,安排完见周围只剩下进宝一个人。   “孟姑娘,你该不会想让进宝一个人去南大吧?”   会出事的吧?   “当然不是。”   大文跟招财同时松了口气。   那就好。   孟宁道,“我跟进宝一起去。”   “!!!”   何哥回来知道了,会劈死他的吧?   大文劝的情真意切,“孟姑娘,要不南大先放一放,等着我们明天去吧。”   “就是就是,孟姑娘,南大放一放吧。”   招财也不放心,进宝是个有病的,财务看起来厉害,可再厉害也是个女的呀。   这要跑起来,肯定跑不过革.委会那帮孙子。   “财务,要不咱们再多叫两个兄弟吧?”   “没人了。”孟宁摊子铺起来,“咱们现在是真没人了。”   之前何波派人出去,都是随即二人制,随机抽查制度。   就是为了防止两人勾结贪钱抽成。   何波提上来的,也没几个人。   按理还有个小武,现在跟何波一起,都在外面飘着呢。   大家一阵沉默,对现在局面也都有了解。   “所以,我恳请大家,这次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孟宁眼睛扫过他们,“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容错空间了。”   这几天账面上的流水都是靠南市那批货顶着。   如果这次真的失利了,账面上的钱估计也只够发最后一次工资的了。   压力其实都在管钱的孟宁身上,只有她,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 ——   孟宁见他们都沉默,笑道,“好了,你们放心,南大毕竟是我自己学校。市场不大,一上午就能搞定。”   “要是还有市场容量,明天早上再去一波,就差不多了。”   孟宁顿了下,看向招财,“而且,我们学校对面就是附属医院。我向你保证,我带着进宝安安全全的带去,也会把他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但凡有个其它选择,孟宁其实都不想带着进宝去。   可现在是真抽不来人。   进宝倒是很高兴知道孟宁又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举高手,乐呵呵,“财务,财务,你不用搭理我哥。财务,我满十六岁了,有决定我自己事情的能力。财务,我跟着你去。”   招财:“.......”   “随便你。”   招财揉乱进宝的头发,拎起筐子,自己先走了出去。   —— ——   “财务,财务,咱们也走吧。”   进宝看着大文跟陈陌也前后脚出去,神色隐隐有些着急。   “好。”   孟宁脱了自己的褂子,放在筐子最底下,拿了件白底粉花的小夹袄传在自己浅色毛衣上。   盘扣斜着,领子绣花边,比一般圆领圆扣的衣服亮眼不少。   “你在检查一下,看看自己带药了没?”   “带了带了。”   进宝看着孟宁换完衣服,“财务,这件你衣服穿你身上,比我设计的时候想象中的效果还要好。”   “你也换上。”   孟宁拿了件小码的蓝色短袄,上面让人绣着竹,款式简单,干净大方。   “好。”   进宝学着孟宁样子脱了自己外面穿的小袄,换上新衣服,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圆润可爱减了一分,倒多添了几分学生气。   “戴着围巾,记得把脸蒙上。”   “财务,我知道。”   —— ——   孟宁没敢让进宝背筐子,十几件衣服也不重。   她背着到了南大东门。   东门对着是电影院,平日里也会有一些倒爷来门口卖些吃食和头饰之类。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倒爷穿着灰扑扑的,各自相隔不远,蹲着,眼里不住地打量着他们。   “大兄弟,你们这是卖的啥?”   “衣服。”   “衣服?啥衣服?”   孟宁笑了笑,没准备跟他们多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而后,她给进宝找了个靠门口的位置蹲着,“你别害怕,我去学校转一圈就出来,很快的。如果有人上来问你衣服,你能卖就卖,不能卖就算。”   “要是有突击检查的,你脱了外套跟围巾,自己走。什么东西都不准拿,明白吗?”   “财务,我知道。”   —— ——   孟宁安排完进宝,自己进了校园,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   操场、体育馆、食堂、教学楼......   孟宁本身长得就好,身材纤细,皮肤白嫩,白皙粉色的夹袄穿在身上,更衬得她面色桃红,肤白胜雪。   一路走下来,确实有不少男生搭讪。   不管男生说什么,孟宁最后都会来一句,“今天天气很好,我心情也很好。”   男生通常会接一句为什么,要是不接,也没关系。   孟宁就自己说,“穿上这么好看的衣服,很难不高兴暧。”   然后,她在故作神秘,压低声音,“同学你知道吗?咱们东门有处理棉服的超级便宜,穿上整个人都是暖和和的,一整天心情都会很好哦。”   男生被她笑的迷了眼,“真的?”   “对啊,就在东门。”孟宁硬核广告,不断重复,“不跟你说了,我要抓紧去东门再买一件,去晚了就没有了。”   要是遇见女生拉住孟宁,一般都是问衣服的。   孟宁张嘴就是一通夸人的话,“这衣服好看吗?我觉得穿你身上会更好看呀!你的眼睛这么漂亮,穿这件衣服一定会更加好看。看见你之后,我都觉得我自己不配穿这件衣服了。”   “我的天呀,这件衣服你一定要买它!太适合你了!你皮肤那么白,太衬这个粉色了吧!”   “衣服在哪儿买的?这个不能说吧,不过看在你这么漂亮,一看这衣服就那么配你份上我偷偷告诉你,是在东门外买的,超级便宜。”   “我买的时候老板都说没几件了,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   ......   诸如此类,孟宁走一路说一路,普遍撒网。   十个问的里面,总有一两个想买的,那就够了。   ————   进宝乖乖蹲在东门外面,圆滚滚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倒爷们低声吆喝。   还有的一看见学生就围上去,低声叫卖介绍。   旁边蹲着的倒爷一个接一个的开张。   进宝摊子前却连个问着的人都没有。   旁边卖头花的大哥生意好,心情也好。   他看进宝摊子前连个问东西的人都没有,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这小子一看就是个新人。   卖头花的大哥心情好,发慈悲跟进宝传授经验。   “小伙子,你这样不行呀,你得站起来拉人。”   大哥看他这么乖,教他 “你看那些打扮漂亮的女生,尤其是那些两三个结伴出去的,多半就是没结婚没孩子,舍得花钱的。这种人你得上前多问几句,多问几个人。这样才能卖得出去东西。”   进宝乖乖点头,听的认真。   大哥来了表达欲,“你这衣服也是一样,那些男的不将就穿的这些,你问都不用问他们。你就盯着那些穿的好的,没补丁的,打扮洋气的……”   大哥话音未落,迎面便从东门出来两男生,径直走过来。   “劳驾,你们知道这哪儿有卖袄的吗?”   大哥:“.......”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73章 、麻木   —— ——   “我就是卖袄的。”进宝掀着自己筐子给他们看, “你看看你们是需要短袄还是夹袄。”   “是这家吗?”   “应该是。”   两个男生私语两句,看着进宝面前的筐子,“你们这就只有一种颜色吗?”   “但是我们没一件的款式都是不一样的,”进宝认真回想孟宁说过的话, “每一件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我身上穿的这件是个绣着竹子, 里面就不会在有绣竹子的衣服了。你如果买的话, 那这件事衣服在南市就只属于你自己,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都不一样?”男生来了兴趣,蹲着看了眼,“还真是, 里面款式乍一看差不多,但细看还真是花纹和扣子都不一样。小弟弟,你这衣服怎么卖的?”   怎么卖?   进宝咽了咽口水, 想起孟宁说的价格越高越好。   “短袄二十, 夹袄十八。”   旁边卖头花的大哥听到价格忙摇头, 这么贵的衣服, 傻子才会买吧。   男生的手也一顿,“这么贵?小弟弟, 你这生意做的不厚道啊。”   “这些都是今年新摘的棉花,布料都是细布,款式也新, 最关键的是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进宝之前招财买东西的样子笑,“供销社的一件棉服也都在十五块左右。我们只比供销社贵了几块钱, 而且还不要布票。”   “其实价格都没错多少, 如果你们有布票的话, 我也可以跟你们便宜点。”   两个男生互相看了眼, 眼里都有些犹豫。   卖头花的大哥看不下去了, “小兄弟,这两也是诚心想买的,你便宜点。”   男生也道,“对,你便宜点,三十块钱两件,我们两个都买走了。”   “不行。”进宝也很坚决,“我们做这个生意也很不容易,这个价格绝对买不下来。”   男生作势起身,“那这样我们可就不买了。”   进宝把筐子盖子盖上,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那好吧。”   男生:“......”   财务说了,能卖就卖,不能卖再等等。   反正他们的衣服做得这么好,不缺买家的。   大哥也被进宝这一个动作惊住了,压低声音问,“你,你不卖了?”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不都是一来一往,慢慢提价的吗?   怎么到进宝这儿,就这么干脆说不卖就不卖了。   “他们不是不买吗?”   进宝都觉得自己很良心了,才比财务定的价格多了两三块。   要是让他哥招财来,肯定不是这个价了。   卖头花的大哥摇摇头,这哪是个做生意的,这分明就是个小傻子。   那两个男生分明很想买,在拉扯几个回合就能成的生意,便被他给推走了。   这小傻子来了也白来,估计一天都卖不出去一件。   —— ——   “暧,小弟弟,你知道这哪有卖夹袄的吗?”   两个男生前脚刚走,擦着他们肩便有一男一女一对情侣走过来,问道。   “我就是卖夹袄的,你们要吗?”   进宝又打开给他们看,“我们这的款式都不一样,穿上它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了。”   “真的假的,”那女生笑道,“还独一无二。”   “真的呀,我跟你们保证,你们要是能找到跟我们做的一样的,我不跟你们要钱。”   进宝说的认真,逗得女生笑起来。   她拉着她旁边的男生蹲下,翻找,“怎么没见刚刚那个女生穿的夹袄,也是这个颜色,怎么感觉上面绣的花不一样啊。”   这是孟宁提出来的,每件衣服都要有独特的花样。   “她的那件绣的是梅花,只有一件。”进宝抽出一件桃花夹袄递给面前的女生,“你要不要看看这件桃花样式的,三月桃花开,过完年踏春也能穿。”   女生拿起看了看,“其他的还有什么的花样。”   “有杏花迎春花还有梨花,目前只有这几种花。”   女生比较了一下,还是比较喜欢桃花的样子,拿给男生看,“你觉得怎么样?”   “好看的。”   “小弟弟,这件衣服多少钱呀?”   “十八。”   女生也觉得有点贵,刚准备谈价格,便有看见东门走出来两个手挽手的女生,探头往她们那边看。   —— ——   “暧,你们这是卖夹袄的吗?”   “对,你们要来看看吗?我们这所有的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女生拉着另一个女生,“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后来的女生也蹲着,一眼看见铺在最上面的桃花夹袄,“好漂亮,这个怎么卖的?”   “这个我先要的。”前来的女生一下子把夹袄拽了过来,“不好意思啊,这个是我刚刚先拿的。”   后来的女孩一开始也没多想要,可前来的女孩话一说,她也不愿意了。   “你先拿你又没有要,我还不能看看了?”   “谁说我没要,我这就准备付钱呢?”前来的女孩从包里掏出小钱夹,拿出两张大团结拍在筐子上,“老板,找钱。”   卖头花的大哥:“.......”   还真能瞎猫碰见个死耗子。   进宝从兜里掏出一把糖,圆滚滚的眼睛弯弯,“不要生气,不要生气,都吃颗糖,甜甜嘴。”   后来的女生哼了声,捏颗糖放嘴里,看着其他款式衣服。   进宝麻利地从筐子最底下,翻出零钱袋。   收钱找钱,一气呵成。   前来的女生拿着自己衣服起身的时候,又问了一句,“老板,你们这衣服是都只有一件吧?”   “是呀。”   后来的女生翻衣服手一顿,“老板,你们这真的都是一种款式一件衣服呀?”   “对啊,没有重复的。”   前来的女生满意了,领着衣服,挽着男朋友的胳膊,抬着头走了。   走出去两步,她还隐隐听见后面女生再说。   “啊,好可惜啊,早知道,我刚刚就不把那件衣服让给她了。我好喜欢桃花的。”   —— ——   “你喜欢桃花呀?”进宝跟她推荐,“那你看看短袄呢?这也是桃花样式的,而且还有袖子,再冷一点也可以穿。”   女生接过手看看,跟刚刚那个女生同时桃花,但款式还真有点不一样。   她的桃花是绣在领口和袖边,粉粉嫩嫩的颜色,衬的也好看。   “老板,这个怎么卖?”   “短袄二十。”   “老板能便宜一点吗?”   进宝摇头,“因为我们的棉花都是新棉花,今年刚摘的,针脚都是细的,这上面的花纹基本上都是手绣出来的。很费功夫的。”   “而且这件衣服也是你买回去,是绝对不会有人跟你穿同款的。”   刚做成一笔生意,进宝一下子有了底气。   自己好像也可以去卖东西,不必事事等着财务。   他“这件衣服真的很衬你,而且,今年冬天看着比去年冷。这件衣服,过完年,还能穿。”   “一件衣服从冬天穿到春天,”进宝算的认真,“至少也能穿个两三个月,一年也才十二个月。这么好看的衣服,你可以穿四分之一年了,很划算的。”   女生被进宝的话逗笑,看向跟她一起来的女生,晃着她胳膊,“你要不要也选一件,他们家衣服都挺好看的。而且,花色都不一样。”   同行的女生也有些心动,谁不想要一件独一无二的衣服呢?   而且,价格跟供销社价格也错不了多少。   颜色款式可比那些老土的衣服好多了。   “我看看吧。”   “你看看这件杏花的,袖子是镶边的。”女生极力跟同行好友安利,“还有那件梨花,一簇一簇的,绣的好漂亮。怎么办,我想买两件。”   —— ——   两女孩低声聊了两句的空暇,又有陆续有几个女生从东门出来。   “还真有卖夹袄的。”   “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原本蹲在摊子前的两个女生瞬间握紧了手里的衣服,“老板,算账!”   卖头花的大哥:“......”   这,这才多久,怎么就卖出去了三件!   这都有六十了吧!   卖头花的大哥看着自己被那群刚出来的学生挤到一边。   “......”   进宝摊子越热闹,便越有人伸着头想要往里面去挤去看。   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宝的摊子很快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   “哎,大哥,你知道哪儿有卖.....”   卖头花的大哥抢答道,“买夹袄买短袄是吗?”   “对对对!”面前的两个女生眼露惊喜,“大哥,你知道在哪儿吗?”   “那边,”卖头花的大哥一脸麻木,“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不过,你们来晚了,估计没几件了。”   “啊?”女生立马着急起来,“快快快,我们快去看看。”   卖头花的大哥:“......”   短短一个上午,卖头花的大哥被问到麻木,进而陷入到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或许,明天,他应该向那位小兄弟请教请教,如何卖东西。   —— ——   吃过午饭,除了招财,大文他们都先后回来,筐子都是空的。   情况都不错。   “招财还没回来吗?”   “估计快了。”大文咬着馒头,含糊不清道,“招财那小子精着呢。财务,你就放心吧。”   进宝收了一上午的钱,闻言,也是眯眯眼,“对啊,财务,你放心吧。只要我哥卖别人的份,绝对不可能有别人卖我哥的份。”   “周进宝!你又在后面编排我,”招财迈着大门台阶,走进来,“皮痒了,是不是?”   进宝缩了缩脖子,喝完手里的粥,端着碗跑了。   “财务,我进去做衣服去了!”   孟宁笑着摇摇头,看着招财把筐子放下上,“今天怎么样?”   “供不应求,那群姑奶奶差点没为了衣服打起来。”   招财把零钱袋子递给孟宁,“财务,短袄我按着二十三买的,夹袄二十。一共收了三百四十二。”   看来招财是目前卖得最好的。   今天一个上午,他们收入就已经过了一千。   将近一千三的收入,纯利润可以达到六百五加。   这才一个上午,衣服还不到一百件。   “辛苦了,快去吃饭吧。”   “好。”招财洗手的时候,还在跟孟宁道,“财务,文工团那群姑奶奶是真有钱。我今天走的时候,都差点没走到,还给我加价到三十。”   “要不是真没货了,我都想把我身上的衣服扒拉下给她。”招财感叹,“三十啊。”   “说明咱们的衣服做的很不错。噱头很好。”孟宁笑道,“看样子长袄在文工团应该也有市场。”   大文点头,“应该有。财务,咱们也可以做一点款式点单的,普通衣服,错开价位。我今天去火车站,其实能买起或者能欣赏的起咱们款式的人不多。”   “有道理。”   孟宁脑子像是突然被大文点了一下似的,“对,咱们不能一味地讲究噱头。”   能买的起独一无二噱头的还是占少数。   “财务,”陈陌也道,“我今天去钢铁厂,那些跑运输的司机其实不是很在意花纹款式,他们更重视的是保暖效果跟价钱。我们这些衣服在他们那其实卖的不是很好,远没有在他们对面的家属院卖的量大。”   “而且,财务,我觉得咱们也可以做点小孩子穿的衣服。”招财接过话道,“我今天去文工团,我看那里面小孩子穿的也都挺好。家属院也都有不少小孩,咱们可以开一下小孩子市场。小孩用的料子也少,棉花也少,咱们利润应该也可以。”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经过一上午的实践和大家的反馈,孟宁确实发现不少可以改进的地方。   她隐隐觉得自己真的是抓住了一个大的机遇。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12 21:59:13~2022-03-13 11:5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140927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善缘   —— ——   孟宁下午在仓库那边算了一下的进账, 今天一个上午进账是将近一千三。   一件衣服的均价是在二十上下,除去棉花、衣服、人工等,纯利润基本都是在十块左右。   基本上算是对半。   那如果转去做哪些简单款式的棉服,不用绣花, 也不用特意噱头。   做一件衣服的效率应该会大大提高。   效率提高, 价格可以往下面降一降。   市场应该也不错。   明天可以让那些大娘们试试。   至于, 童装。   孟宁拿笔在后面画了一个叉,暂时开不起来。   人手不够。   而且,现在一家一户都是好几个孩子。   一件棉袄再便宜也要七八块吧,孩子不说多, 三个孩子就是二十多了。   孩子的衣服,只能卖给那些家里有钱的,愿意花钱的。   走那些大众款是走不通的。   可要是单独做的话, 又要重新画图, 重新描边, 人工投入过大。   而且市场绝对没有成人市场大。   有点不划算。   孟宁收拾自己的东西, 儿童市场绝对有利润。   可,最关键的是, 现在人手不够。   只能把东西投到利润空间最大的地方,才最能实现它的预期价值。   人手,人手, 还是人手。   孟宁有些烦躁地收拾东西,要不明天干脆也别让进宝跟着去了, 留他在家里做衣服吧。   或者, 她要不也学学踩缝纫机?   晚上加班做做?   —— ——   算完账, 孟宁收拾好东西, 锁好小屋门, 检查完仓库,又回到租房内。   “怎么还没走?”   出租房内灯火通明,缝纫机发出细小的声音。   大文娘笑道,“财务,大文跟我说,咱们生意好,做得不够卖的。让我留这再多做几件,我一想,这多好的事儿啊。又能多赚不少钱。”   “这也太晚了?”孟宁看了眼房子里临时凑个仓库里搬过来的小闹钟,“这都六点半了,你们都吃饭了没?”   “吃了,吃了,”大叶也笑,鬼精鬼精的,跟着大文喊她财务。   “财务,都吃过了,晚上的饭还有肉呢,都是面粉做的大馒头。财务,你要是不赶我们,我们也不想走,这有灯有炉子还有大馒头。你就是不给我钱,我也愿意在这做衣服。更别提,做一件衣服,你还给我们钱。我们也不想走这么早。”   “就是就是,财务,你要是急了,你先回去吧。我们也想多做几件,等着过个肥年。”   招财老娘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冲着孟宁和善笑了笑,“财务,您也忙一天了,先回吧。大家都在这呢,也有个照应。谁累了,要走了,我让招财把她们都送回去,您放心。”   孟宁看着灯光下带着笑的她们,认真诚挚,没有一点儿的抱怨。   她知道这很大的原因都是何波之前结的善缘。   孟宁真情实意地给她们鞠了一躬。   众人忙起身,孟宁名义上还算他们东家。   哪有这样的。   “谢谢你们,”孟宁眼睛扫过他们,“不管你们因为什么留下,我都感谢你们。谢谢你们所有的坚守与付出,感谢你们的勤勉。在此,我也向你们保证。”   孟宁说的认真,“我一定竭尽所能,把咱们这个生意做好。让我们所有人都能开开心心过一个肥年。”   这是孟宁给他们所有人的承诺。   也是孟宁给自己的誓言。   “好!”   招财他们几个大男孩带头鼓掌,又闹腾起来。   “财务,你这光说没用呀,你过年是不是得给我们发个大红包。”   “对对对,财务过年你得给我们弟兄几个额外多发个红包。”   孟宁笑,爽快应下,“好,咱们一起加把劲儿,冲过年前这几天。等过年的时候,我给你们一人发一个大红包。”   “财务大气!”几个大男孩的声音想起,此起彼伏。   —— ——   孟宁没有耽误他们干活,说完话,便跟着大文一起从屋里退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孟宁还在跟大文问出租屋的情况。   “安全还是首要的,粮食跟煤炭不能停,基本的需要都要满足。”   “孟姑娘,我明白。”大文一一应下。   而后,她才想起来,“对了,孟姑娘,刚刚那边传来信,牛玉被学校开除了。”   “开除了?”   “学校那边给的消息是上头的话,估计是那位夫人动手了。”   孟宁没吭声,却想起那年牛丽芳为牛玉上学找人,特意赶回南市。   牛丽芳花钱找人牵线,最后竟然牵线牵到了何波那里。   “孟姑娘,咱们要干预吗?”   “不管她。”   孟宁没时间管牛玉,“盯着她,别让她搞事情。我现在腾不出手收拾她,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再说。”   “明白。”   相比于牛玉,孟宁更担心的是有大树靠着的周三儿,“周三儿怎么样?他那几个人放出来了吗?”   “还没有放出来,但估计也快了。”大文尽职尽责汇报着自己听到的消息,“听张秘书传回来的消息,那位这几天脸色都不好,应该是家里又闹起来了。”   “没事,不管他们放不放出来,未来一段时间,他们都会安分不少。”   孟宁看着天色,低叹口气,空气里却隐隐有了哈气。   看来,这个冬天的天是越来越冷了。   “多注意点。”   “明白。”   —— ——   往后几天,孟宁都恨不得住在出租房内。   每天一睁眼就往出租房内跑,回来的时候,基本都是披星戴月。   有时候韩竟不盯着她,她早上连饭都顾不上吃。   “怎么样?”   “简单款现在已经做了有两百件了。”进宝俨然成为了里间做衣服的小管家,“财务,昨天又做了有三十七件。咱们是继续存着,还是现在开始买?”   “不存了,现在都腊月十二了,也没几天了。准备今天开始带出去卖。”   大文问道,“财务,咱们那怎么卖?是分成便宜款跟贵款两种吗?”   “搭配着卖。”孟宁这两天已经很开始双线开工,明显地压制了噱头款的数量。   “简单款的低价我打算订到十二,有布票的话可以适当便宜。”孟宁让进宝把衣服分开装进筐子里,“简单款的话,大文你还去火车站医院这些客流量大的地方,流动销售。搭着几件之前那种贵一点的。”   “陈陌,你带着去钢铁城,煤矿厂这些地方转着看看。主要是卖这种普通款。这种咱们是量产,价格活便些,以卖为主。明白吗?”   “明白。”   “至于招财,”   孟宁刚开了个口,招财忙道。   “财务,我还是去卖加那些漂亮长袄吧。那些姑奶奶有钱又任性,我带那些东西去,我感觉不止卖出去那些东西,很可能把我们之前高定价的东西也给拉下来了。”   文工团后面那条巷子蹲着的人这么多,贩卖衣服的也不少。   招财为什么能每天生意都这么好。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贵,而且贵的出名。   贵到那条街的倒爷看见他都酸的牙疼。   他要是带着这些价格相对低一点的去,在那群挑剔的演员面前,印象分就会损失不少。   不划算。   “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带。”   招财跟文工团那些小姑娘们相处的都不错,每天卖完货,还拿着小册子等着那群他姑奶奶们说着预定款式。   文工团的市场,招财开拓着明显游刃有余。   这孩子生意天赋不亚于何波。   孟宁笑,“招财,我只是想告诉你,文工团的你待不了几天了。”   在大的市场,也有饱和的一天。   招财这几天已经从文工团里榨取不亚于一千的流水。   招财也不是个傻子,很快想明白。   “财务,那我以后去哪儿呀?”   要不,他今天卖完去踩踩点。   “自己想。”   孟宁把桌子上的南市地图卷吧卷吧递给招财,“自己提前想想你准备去哪儿。”   招财:“......”   —— ——   陈陌等人抱着筐子先后离开,孟宁也背着一筐,赶去南农大。   孟宁这几天也没闲着,基本上靠着一双脚,把南市的几所大学跑了个明白。   一到南农大,孟宁抓过四个门,靠着经验,在其南门门口后的小巷子,隐隐见着几个倒爷样子。   孟宁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蹲在门口,完全忽略周围倒爷的打量目光。   几个倒爷面上纷纷露出瞧不起看不上的神色,一个小娘们还敢学着他们的样子干这一行。   一看就是个新手,做两件衣服,就上赶着来卖。   也不看看是不是她能干的活。   天寒地冻,一会儿没了生意,可千万别哭。   那些衣着光鲜的学生结伴走过小巷,几个倒爷争先恐后地围上去,完全不跟孟宁一点空间。   明摆着排外。   孟宁也不介意,她位置站在那几个倒爷对面,靠着巷口。   总有一两个她能接触到,孟宁可不管他们穿的怎么样。   说不住里面就有她的潜在客户。   甭管谁走过她身边,孟宁都会客客气气问一句,要不要看看棉服。   孟宁长得漂亮,问话问的也客气,又不过分热情。   大部分人还是会停下来看看的。   再加上孟宁嘴甜,常把人夸到不好意思。   推荐衣服,也因人而异。   遇见两个女生一起走,便推荐她们买相同颜色类似花型的姐妹装;遇见情侣便推荐他们买男女款噱头版的情侣装;遇见一个男生或者几个男生,便推荐他们买简单大方的普通款。   反正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从她眼前走过的人。   渐渐地,孟宁摊子前的人越积越多,已经有了挤拥不动的趋势。   那些原本还在其他倒爷那的学生注意力也渐渐被孟宁摊子给吸引走。   而后,走的头也不回。   “巷口那个漂亮姑娘是卖什么的?怎么这么多人?”   “不知道,走,咱们也去看看。”   孟宁总共也就带了三十件衣服,很快,不到一个上午就卖完了。   卖完,孟宁收拾东西就走了。   “暧,明天你还来吗?我想给我男朋友买一件,我刚刚没抢到。”   “明天不来,过几天看吧。”   一件衣服再便宜也是十几块,短时消耗不了这么多。   孟宁打算再等几天,看看天气,要是天寒了,她肯定会再来一趟的。   毕竟,南市总共也没几所大学。   —— ——   见到孟宁终于走了,其他倒爷纷纷松了一口气。   终于没人跟他们抢客源了。   “欸,同学,你们要不要看看我这的围巾手绢,都是外面货。”   “香香,你要去看看吗?”女同学问着同伴。   “不看了不看了,刚抢到一件衣服,兜里没多少钱了。”香香问同伴,“你刚刚没抢到衣服,你要去看看吗?”   “我也不去了,刚刚那女的不是说过两天还来吗?我攒攒吧,过两天来买那件衣服好了。也不知道,过两天还会不会有其他花色。”   “应该会吧。”旁边女生也参与到他们话题来,“我之前有个同学是南大的,他们学校门口卖的最早。当时好像只有四五种花色,你们看刚刚我们那有七八种呢。以后只会越来越多。他们家的衣服可比供销社进的货好太多了。”   “可不是,我有个同学是工大的,他们学校也有卖的,也只卖了一天。我还以为咱们学校门口没人来呢。”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再过来。”   女生们说说笑笑离开,男生们更是卖完衣服就走。   剩下的几个倒爷接下来几天生意惨淡,欲哭无泪。   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谁能买完一件新棉袄后,还能有闲钱再买那些零嘴和头饰。   那几个倒爷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那个小娘们可不是什么新手。   那明明是个熟练地老手!   —— ——   孟宁前脚刚走,站在不远处的韩竟也掐灭了烟,跟着走了。   跟他一起来的是他曾经的战友,现在的无业游民大鸣。   大鸣道,“哥,那就是嫂子啊。”   “嗯。”   大鸣拍着马屁,“虽然刚刚嫂子遮住脸,但一看就是个长得漂亮的,配我哥。”   韩竟眉头轻皱,闪过无奈,“也是个胆大的。”   这几天,孟宁早起晚归,一看就是搞事情了。   韩竟哪儿放得了心,暗地里总是会跟着孟宁,就怕小狐狸一个不小心,再把自己给卖了。   家里两孩子也都交给大鸣婆娘去帮着照顾,韩竟日常给他们算工钱。   也算帮帮他们。   大鸣倒是很佩服孟宁,“嫂子胆子大,但干成的事也大啊。光着一个进项,一天的流水估计至少就得这个数。”   大鸣伸手比了个五。   “怎么着也得有五百吧。”   韩竟微摇头,五百?   估计要多。   小狐狸铺了这么大的成本,绝对不是想着小打小闹收官的人。   大鸣面露艳羡,“哥,你要不问问小嫂子还要人不要?”   韩竟眼眸转深,定定看向他,“怎么,你也想干这一行?”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75章 、大鸣   大鸣不敢看韩竟, 眼睛看向别处,过了好久才说,“哥,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 我是真没办法了。”   话真的说出了口, 大鸣觉得也没有很难。   “我现在就是想着找个干苦力的临时工都找不到。”大鸣面露苦涩, “我知道部队有规章,有纪律。我也一直遵守着,一直相信着。可那些东西最后,”   大鸣说不下去, 低骂了一句。   “他妈的。”   “那些东西最后,又都带给我了什么!”   工作被顶替,父母无故被辞退。   一家住在狭隘逼仄的小房子里。   每天裹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大鸣红着眼, “哥, 你知道吗, 我有时候觉得那些我曾经所相信的, 我所坚持的,都那么可笑。”   “我有时候甚至在想, 我跟我哥都是个傻.逼,我们是为了什么而送命流血,又为了什么而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哥, 我有时候想想,我都觉得很讽刺...”   “好了, 闭嘴。”   韩竟手臂格挡着他, 把他押回到树下, 眼睛看着他, 不带着一点色彩。   “闭嘴, 冷静。”   大鸣被韩竟目光所震慑住,下意识还以为是回到了部队。   韩竟盯着他,语气肃然冷淡,“冷静。”   这两个字像是夏日里迎头的一盆冰,把大鸣整个人要炸的冲动,全部熄灭殆尽。   大鸣神色颓然,闭了闭眼,好半天没有说话。   韩竟见他平静,松了胳膊。   大鸣拿手搓着自己的头发,“哥,你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呀?每天过的都提心吊胆,看不见前面的路。”   韩竟没吭声,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   什么时候小狐狸可以不用这么偷偷摸摸地工作,可以自由光明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什么时候大鸣能找到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什么时候大鸣能得到他应有的公道。   什么时候人不在被限制,可以自由地出入他们想去的地方。   什么时候华国才能屹立世界,不受制裁,河清海晏,祖国统一。   韩竟也不知道。   大鸣也没指望能从韩竟嘴里得到答案,愣了片刻,带着些许茫然。   “哥,我只是,觉得我好像被国家抛弃了。”   “可,哥,我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哥哥献出了生命,他献出了青春。   可,他,他们不该是这样的。   —— ——   韩竟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按着他,逼着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你没有被抛弃。”   “国家也不会抛弃你。”   “孙大鸣,我告诉你,你可以对某一个官员甚至某一些官员或者机构失望,但你不能也不可以,对国家失望。”   “你头上顶的是日月昭昭,你脚下踩得是森森白骨。孙大鸣,我告诉你,你永远没有资格对国家失望。”   这样的国家能站起来已经很是顽强。   “你要给它时间。”   “我们,都要学着给它时间。”   —— ——   今天一天收益都很不错,破3了,直逼着4。   孟宁数钱数到手抽筋,回家的时候,都哼着小曲。   “晨晨,冬冬,我回来了。”   孟宁推开家里大门,家里却站着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   孟宁下意识退了出去,以为自己进错了家。   男人憨笑开口,“小嫂子,我,我叫孙大鸣,是竟哥的战友。”   “你好,”孟宁关了家里大门,有些歉意,“对不住,韩竟没跟我说,你要来家里,我今天回来的有点晚。”   “没事没事,”大鸣像是很拘谨般,“嫂子,是我非要跟着我哥回来的。”   “大鸣,你快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不用,嫂子,我不渴。”   “没事,你先坐,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孟宁包都没放,直接去了厨房。   韩竟果真在做饭,“回来了。”   孟宁拿手指戳他,“你战友来家里,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呀。”   “没来得及,有些事,晚上跟你说。”   这几天,孟宁忙的顾不上家。   家里家外都是韩竟一手操办的,孟宁也有心想给韩竟做脸。   男人嘛,还是要适当奖励一下。   不然,以后哪儿还有动力干活。   她把包放在韩竟怀里,推着他出去,“你去陪你战友聊天吧,今天我做饭。”   “不用,大鸣不是外人。”   “他不是外人,也不能丢了我家韩同志的脸面呀。”孟宁开玩笑推他,眼里划过狡黠,娇俏道,“一会儿我给你做脸,吵不还口,骂不还嘴。”   韩竟低头看她,眼里都是柔情,看的孟宁脸色微醺。   “你,”他顿了下,“算了。”   “我怎么了?”孟宁最烦韩竟这种话说一半的人了,“你想说什么。”   韩竟轻敲了下她额头,眼里带着些许笑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以后,也早点回家。”   孟宁:“......”   好吧,这件事确实是孟宁心虚。   —— ——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鸣很拘谨。   搞得孟宁都以为是不是自己在外面,他不好意思吃饭。   所以,她早早吃完饭,带着两孩子下了桌,领着两孩子回去洗漱。   可孟宁不知道她的体贴倒是把大鸣下的够呛。   孟宁刚一走,大鸣就连忙开口,一脸着急的问韩竟。   “哥,嫂子下桌这么快是不是是因为我?我刚刚喝粥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不是。”韩竟对孟宁性子有几分了解,“她可能就是怕你不好意思。”   “是吗?”大鸣惴惴不安,“哥,小嫂子不会不喜欢我,不带着我做生意了吧?”   韩竟带着几分心酸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也给大鸣满上。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已经变成了受尽社会苦难,性子也变得逢迎讨好。   韩竟喝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咽下喉间酸涩。   但他还是道,“大鸣,这件事我会帮你去说,但我不会强迫她一定去做。我也没有资格强迫她。”   他娶孟宁不是为了让孟宁受气,更不为了让孟宁赚钱。   “哥,我知道。小嫂子做这个生意也不容易,风险那么大,谁也不敢把风险寄托在外人身上。”   大鸣狠狠地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弟弟我这是真没办法才求到哥你面前来的,是我先不要脸上赶着的。”   大鸣把自己杯子面前的酒也一口闷了,“哥,你放心,不管怎样,弟弟我都谢谢你。我也谢谢我小嫂子。”   韩竟陪他走了一个,“明天早上,我给你答复。”   “好。”   —— ——   孟宁不喜欢醉酒的男人,尤其是喝完酒连收拾都不知道收拾的男人。   韩竟在外面喝酒,她也不知道韩竟是不是她想的那种情况。   索性,一进屋,孟宁就把晨晨放在了中间,自己则是跑到了里面躺着。   哄睡了晨晨,孟宁也差不多要睡了。   听着院子外面细小的动静,孟宁便知道这是韩竟在送客。   走得到还挺早。   孟宁对大鸣印象好了不少,是个有分寸的人。   累了一天,孟宁躺在床上,脑子很累,感觉自己闭上眼就能睡过去。   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却有点睡不着。   这还是韩竟第一次在家里宴请朋友。   也是韩竟第一次介绍朋友给她认识   孟宁觉得是挺新奇的一件事情,而后,她脑子又开始发散起来。   要是等过两天自己不忙了,也要带着韩竟去见见陈平他们。   嗯,还是要提前打个预防针。   孟宁脑子走马观花的过着想法的结果就是等韩竟收拾完进屋的时候,她还没有睡。   韩竟一进屋,她立马闭上眼睛。   “怎么又躺在里面了?”   孟宁:“.......”   韩竟眼睛多尖呀,就孟宁这点道行,哪儿够在韩竟面前看的。   被韩竟看出来了,孟宁也觉得没意思,悻悻地睁了眼。   “你战友走了呀?”   “嗯。”   韩竟脱了外面穿的衣服,伸手拍了拍床上的枕头,“过来。”   孟宁不愿意,捏着小鼻子,“你身上有酒味。”   “我洗漱过了。”   “不要。”孟宁闭上眼,一副要睡觉的样子,“睡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韩竟拿孟宁没办法,低着声音,哄她,“你睡这边好不好?我有事跟你说。而且,我真的洗干净了。”   孟宁磨磨蹭蹭,“你先说什么事情?”   “你过来我跟你说。”   孟宁躺着跟韩竟说话也不舒服,坐起来,她又怕卷着被子,在冻着晨晨了。   “你确定你身上没有酒味?”孟宁也不瞒着韩竟,“我跟你说,我真的闻不了酒味。”   “嗯。”   韩竟为了怕孟宁不过来,把衣服破天荒地叠都没叠,便扔了出去。   “过来。”   孟宁微噘嘴,又从被子里侧翻到外面,幽怨的叹口气。   今天,又是分床失败的一天。   ————   躺在韩竟身侧,孟宁小鼻子细嗅着,娇声娇气地指责他。   “你身上还有点酒味。”   韩竟是真不知道孟宁闻不了酒味。   “那我出去冲个澡?”   “…算了吧。”   这寒冬天的,再把韩竟给冻着了。   生病看一场,多贵呀!   南市靠北,冬天都是去澡堂子洗澡。   孟宁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跟韩竟移开了点距离,岔着话题。   “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事来着?”   韩竟轻咳一声,很是歉意,“有件事想麻烦你。”   “什么?”   韩竟看向孟宁,简言道,“大鸣想跟你一起做生意。”   “跟我一起做生意?”   孟宁心里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她跟何波两人都没什么亲戚缘,发家之后,也没想着帮亲戚朋友。   当然,他们两也就一个朋友陈平,过得比他们两都好。   但孟宁跟何波两人都有自己底线,生意是生意,朋友是朋友。   不可能混为一谈。   ————   孟宁脑子里的瞌睡瞬间没了,心里划过想法,又转过身,看着韩竟。   她露出浅浅的笑,声音柔柔,“太突然了。大鸣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嗯,现在社会形式你也知道,确实风险很大。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个生意不是我一个人的。”   孟宁捡着漂亮话跟韩竟说,边说还边给他画着大饼,“如果这要是我一个人生意,那也就是咱们两个人的生意,咱们家的生意。那到时候,你请谁来都可以的。可现在,它不是我一个人的生意,这样的话,我可能还需要跟其他人商量一下。”   孟宁的从不会跟韩竟硬碰硬,也不会生硬地拒绝他。   当然,涉及利益,她更不会答应他。   “这件事的风险很大,我很难做决定。”   韩竟刚听小狐狸柔声说话,便知道孟宁的意思了   一直没开口,也是想看着孟宁会怎么跟他说。   不出所料,满嘴跑火车。   小狐狸一张嘴,没一句实话。   韩竟微微叹口气,“孟宁,我不是在强迫你做这件事情。”   所以,你不用说这么多。   在我面前,你可以直接拒绝。   这本就是他先开口麻烦的事情。   孟宁一怔,随即想起的是,父母婚姻里孟成自卑的强势,牛丽芳跟他硬碰硬,母女两不知道吃过多少亏。   一时间,她心情有些复杂。   她笑道,“我知道,韩同志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   只是,笑意不曾达眼底。   韩竟低叹口气,小狐狸的心里戒备,一如既往。   韩竟吹了蜡烛,平躺在床上。   “睡吧。”   ————   第二天一早,孟宁吃完饭,准备走的时候,韩竟也推着自行车出来了。   “走吧,我送你。”   “你走了,晨晨他们怎么办?”   “我送完你就回来。”   大鸣肯定在家等着信,韩竟打算早走一趟,省的大鸣坐立难安。   “好吧。”   韩竟把孟宁送到巷子口,又推着自行车往里送了送。   “别送了。”   都结婚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这么客气。孟宁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回吧,孩子们都在家呢。”   孟宁跟哄晨晨般道,“我今天会早点回来的,你快回去吧,别送了。”   韩竟沉默了瞬,“其实,我是要去大鸣家。”   孟宁:“……”   是哦,韩竟说过,大鸣家是在这一片住来着。   孟宁捻起掉在耳旁的碎发,勉强给自己挽尊,“哦,那你去吧。”   ————   大鸣家住在巷子最里面,韩竟还能并肩在跟孟宁走一段。   自行车碾过巷子小道,碾碎上面层层叠叠的落叶,发出细微响声。   到孟宁出租的房子门口,孟宁停下,轻拽着韩竟的袖角。   “那我就不过去了。”   “嗯。”韩竟应了声。   他本来也没打算让孟宁跟着去,省的她尴尬不适应。   这本就跟孟宁没什么关系。   韩竟看向孟宁,低声道,“注意安quan……”   清晨的寂静巷道想起老式木门开门的“吱呀”刺耳声。   随之而来,想起就是大鸣惊喜的声音。   “哥!小嫂子!你们来了?!”   作者有话说:   架空架空架空,跟我默念三遍,架空社会!!!   求别杠别深究别讨论!!!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13 17:57:10~2022-03-13 23:0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救急   ————   都到别人家门口了, 还被人给遇见了。   孟宁也不好意思直接撂脸子走人,毕竟那是韩竟带回家的第一个朋友。   韩竟应该挺重视他。   孟宁微微叹口气,早知道就不图省事,让韩竟送她了。   “你去做你的事情。”   韩竟没让她过去, “大鸣不是死心眼的人, 去吧。”   “没事, 你等我一下。我陪你一起过去吧。”   孟宁虽然拒绝了大鸣,但也没做错什么事情。   不好意思是有点不好意思,但要是一味地心虚躲避,那又成什么样子了。   孟宁本来都觉得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没必要把它放的那么大。   如果她表现那么刻意,以后只会更加影响大鸣跟韩竟的关系。   孟宁笑着让韩竟跟大鸣在外面说话,自己走进了租的院子, 让大文帮着她收拾些东西。   上门去别人家, 哪儿能空着手。   大文按着孟宁吩咐, 找出了一封未开的红糖, 又随手裁了五尺的细布,放在院子竹筐里。   孟宁拿着竹筐, 开了门,把东西放在韩竟车把上,跟着韩竟一起去了大鸣家里。   —— ——   大鸣家在背光处的巷口, 是依着别人家建起来的一小块地方。   巴掌大的院子,一半都种着蔬菜, 另一半养着两只鸡。   靠着院子的是一间小小的厨房, 半开着门, 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两个男孩。   他们年纪看着大些, 一个在厨房做饭, 一个帮着烧火。   还有两个年纪在五六岁上下的男孩正一个人拿着一个小碗,在院子里浇菜地,时不时还要互相打两下。   家里两个妯娌正在院子里洗晾衣服,面前放着一个老旧木盆。   本就狭窄的院子,几近没有下脚的地方。   大鸣家的房子远没有别人家的高大,阳光只能照射一点,整个屋子显得昏暗逼仄,恍如夜晚。   大鸣的母亲是个干瘦的老人,知道韩竟他们来了,拖着病体还出来见见他们,请他们坐在院子里,还给他们掏出来一把不知道放了多久,都已经返潮的瓜子。   本来在院子里玩闹的两个男孩,也都被大鸣妻子跟他大嫂带进屋子里。   院子里只留下韩竟夫妻两跟大鸣和他老娘,这才显得院子稍微有那么一点空旷。   看来大鸣家的生活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可是不应该啊?   转业不都分配的有工作吗?   而且当兵几年不可能一点积蓄都没有吧?   孟宁也是闪过一瞬想法,更多的是今天生意的安排。   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有个惊喜,破个4。   这几天的收益已经过万了,但现在布才用完四匹布。   一匹布是90尺,四匹是360尺。   要是纯卖布,她就是一尺卖到两块钱,那也才720元。   现在可远比单买布赚得多,当然投入的也多。   缝纫机不停的转、成百斤成百斤的棉花、煤炭、电费、房租、多出来的人员等,也都是一笔一笔的支出。   但总体来说,利润还是能拿到对半的。   —— ——   孟宁这边跑着思想在自己的生意上,那边韩竟看了大鸣一眼,让大鸣先把他老娘扶进屋子里。   冬天天寒,别再冻着老人家了。   大鸣他娘进屋的时候,干瘦枯皮的手还在拉着孟宁,眼眶都含着泪,“领导夫人,我不说假话,大鸣这孩子真的能用。您要是看得上他,您且放心用。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您,您放心用。”   都是自己的孩子,当娘的心哪有不疼的。   可他们家也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大鸣不好意思扶着他老娘,把人扶进屋里,“娘,你说这个干吗?哥,小嫂子,你们别介意我娘说的话。她没这个意思。你可千万别当真。”   孟宁笑了下,“没事,先把伯娘扶进去吧,外面风大。”   等大鸣把他老娘扶进屋子里了,大鸣还在跟他老娘说。   “娘,你刚刚说那话干啥。我不都给你说了,人家帮我那是情分,不帮我那也是人家有难处。你这样说,我一会让该怎么跟我竟哥他们见面,多尴尬啊。”   大鸣他娘握着大鸣的手,哀凉凄凄,“娘,娘不是想帮你吗?”   “我知道,”大鸣反握着他娘的手,几不可闻地叹口气。   从孟宁刚刚的反应来看,其实他心里已经隐隐有预感了。   “行了,娘,你放心,你儿子还在前面扛着呢。你别担心。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   “哥,小嫂子,对不住。”   大鸣虽然是对两个人道歉,但其实视线一直隐隐放在孟宁孟宁身上。   孟宁自然察觉到了,也没有吊着他,目光直视他,很是歉意,语气低柔。   “大鸣,你的事,韩竟昨晚跟我说了。对不起啊,我没有办法答应你,因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生意。”   “你也知道,这一行利润确实有,但相对的风险也很大。你现在也算上有老下有小,还这么年轻,可以选择的路有很多,没必要这么冒险。”   大鸣苦笑一声,但凡有个别的选择,他也不至于这样。   “我明白你意思了,嫂子。”大鸣强打一口气,“没事,嫂子,我也就这一想法,你跟我竟哥,也都别往心里去。”   孟宁是真觉得很抱歉,但她也真不可能随便把大鸣弄进来。   缺人手吗?   缺。   可再缺,她都不想也不会用跟韩竟沾关系的人。   没事最好,要真出个什么事,以后最难能做的就是她。   里外都不会是个人。   —— ——   大鸣抹了一把脸,也很歉意,“嫂子,我昨儿让你为难了吧。对不住。嫂子。”   孟宁倒有些意外,大鸣还挺知分寸,懂感恩。   她对大鸣的印象又好了一点。   会感恩孝顺又知分寸的人,只是暂时陷入了谷底。   或许,可以试着帮一把。   孟宁眼里闪过想法,笑了下,“大鸣,我虽然不能带着你一起做生意,但是我现在确实需要会做衣服的人手。你可以问问你爱人或者你嫂子她们有没有这个想法。”   “做衣服?”   大鸣刚接受孟宁拒绝了她的残酷现实,现在又听说孟宁要带着他老婆嫂子一起做衣服。   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他掐了自己一把,疼的龇牙咧嘴。   “嘶,嫂,嫂子,有!”大鸣捂着自己大腿,口不择言,“嫂子,我媳妇儿之前做衣服做的老好看了。我身上的补丁都是她给我缝的,你看这缝的多好。”   孟宁:“......”   韩竟没眼看,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先回去问问她们想法。”   孟宁笑道,“你先别急,我先给你说一下。我们做衣服是按件收费,七毛一件。中午管一顿饭,屋子里烧的有炉子。房子里留的有人,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七毛一件?”   这一天不做多,只做两件,也就一块四了。   要是干一个月,那不就二三十了。   “嫂,嫂子,那我也能去吗?”   孟宁:“......”   “可以啊,”孟宁想起来喜欢做衣服的进宝,笑了下,“只要你喜欢,你也可以学做衣服。”   话说的这,其实也差不多了。   孟宁可以救急,但不会救穷。   临近年关,天一寒,笔笔都是花销。   大鸣家过不下去,韩竟也不可能干看着,不去管。   既然这样,倒不如先帮他们立起来。   孟宁可以帮着他们家过了这个年关,但之后的日子,还得她们自己去琢磨。   再过两天就十五了,孟宁把工期往后又延长了十天。   也就是说干活差不多能到二十五,除了卖衣服的,做衣服年前摊子就要撤了。   大鸣如果商量好了,至少能干个十一二天。   就算来两个人,一天只做十件衣服,那也就是七块钱。   只要踏实干下来,做下来,怎么也能有小一百了。   省着点,过一年,是绰绰有余的。   孟宁看了眼天色,时间确实有点晚了。   “我们那边是踩缝纫机做衣服。不会也没关系,会有人专门教。你们要是商量好了,就直接去我们租的房子里找我。”她起身,笑道,“大鸣,我还有点事情,可能要先走。你们商量好了,直接来找我。”   “好。 ”大鸣真觉得是柳暗花明,激动地脸都红了,不住地点头,“谢谢嫂子,谢谢竟哥,谢谢嫂子。”   —— ——   孟宁跟韩竟走出去,韩竟送孟宁到租的房子门口。   孟宁上了台阶,转身就要走,韩竟轻拽她帽子,把人半转过来。   “怎么?”   “谢谢。”韩竟说的郑重。   孟宁笑了下,没接话。   韩竟想了想,又解释了句,“我跟大鸣哥哥是一年入的伍,也是我跟大鸣送他骨灰回来的。”   孟宁怔了下,“他哥是,”   “英雄,好儿郎。”韩竟语气肃然。   难怪,韩竟一反常态,跟她开了口。   孟宁再次感到自己决策正确。   不然,就看韩竟这性格,怎么可能眼见着大鸣家过不下去了。   估计那时候,他们也会有矛盾。   还是要让他们家自己立起来。   “我也谢谢韩同志给我介绍的人手呀,我现在也正缺人呢。”孟宁弯弯眉眼,“韩同志放心,如果大鸣他们愿意来的话,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   韩竟粗糙手指摸去孟宁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的灰尘,“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其他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这个人们迷茫而选择遗忘英雄的岁月,那些本该得有所报的人,却找不到任何可以生存的空间。   孟宁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韩同志,大鸣转业没有工作吗?”   韩竟神色淡淡,“被冒名顶替了。”   顶替?   “冒名顶替?”   孟宁除了见过儿女顶替父母工作或者远近亲人顶替工作,还第一次听说冒名顶替工作的。   “嗯。”   韩竟不想多说,但眼神却暗淡了几分。   他帮孟宁围好围巾,低眸看她,“进去吧,别冻着了。”   “嗯嗯”   孟宁心里难免唏嘘,捐躯边疆,马革裹尸,换来的结果,难道就是这样吗?   她尚且觉得气愤难以接受,那跟他们一起上战场送亡灵的韩竟,心里应该会更加酸涩。   他们以血明对国忠诚,以命写华国脊梁。   可最后,英雄不在,美人迟暮,又都得到了什么。   越是不敢想,越能心疼韩竟那一声又一声谢谢背后的无能为力。   孟宁转身走了两步,又跑回去,仰着头,目光澄澈,看向韩竟,“韩同志,他们护山河无恙,我与你一起尽我们的努力,护他们往后,年年安然,岁岁无恙。”   韩竟低眸看着她,她眼底一片赤诚真挚。   久久不语。   孟宁仰头仰的都有点脖子疼,腿都有点站不住了。   韩竟终于伸手,轻往下按了按孟宁脸上的围巾,摸了摸她的脸颊,珍惜且爱怜。   又一阵静默。   他哑声道,“好。”   —— ——   韩竟过往将近三十年的岁月里,不曾信过命运,也从未感谢过上天。   可却在那一刻,他望着孟宁背对着他,小跑进去的背影,鲜活靓丽。   这一刻,他真诚地感谢着所有。   他甚至能原谅之前对于生活给予他的一切磨难。   那些,在孟宁面前,都如此的不堪一提。   —— ——   “人都走了吗?”   孟宁一进院子,什么想法都没了,满脑子都是今天的生意。   “走了走了。”大文娘出来应了声,“财务,您别急,都走了。你的那筐,进宝也背着走了。”   “进宝背走了?”孟宁惊了,“怎么让进宝一个人走了?”   这不胡闹吗?   就进宝走哪儿带药去哪儿的主,他一个人背着筐子出去,可不是胡闹吗?   进宝他娘倒不介意,“财务,你放心吧,进宝跟他一起去的。今天好像要去个什么舞校还是什么艺校,跟他哥去的地方就隔了一条街。他哥带着他,财务,你放心吧。”   “对啊,财务,你放心吧。你也休息休息,这几天你跟着他们也没闲着。”   大文他娘是真佩服孟宁,一个女娃胆子比男娃都大,脑子比男娃都管用。   最关键的是,比男娃还能吃苦。   “招财带着?”   孟宁稍微放了一点点的心,想了想,“算了,我还是去看看吧,以防万一。”   大文娘还想再拦一下,让孟宁好好休息休息。   进宝再不管用,那也是个男娃,还有他亲哥照顾着。   可孟宁这都忙几天了,上午卖东西,下午算账看仓库,晚上还来核对衣服数目,检验质量。   她们看着都心疼。   几人正在拉扯间,大门却突然传来两长三短的敲门暗号。   孟宁让几个大娘进屋,老树上的人探头跟孟宁点头:是自己人。   院子里留守的人开了门,来者是看守仓库的人,也是被孟宁罚过的大男孩。   一见到孟宁,便快步迎上来,脸色严肃,不见往日嬉皮笑脸。   “财务,仓库有异常。”   作者有话说:   求当架空看!!!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13 23:09:31~2022-03-14 12:3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40927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咸鱼   —— ——   孟宁心瞬间沉了下去。   “怎么回事?”孟宁第一反应就是人, “看守仓库的弟兄们有没有事情?都安全吗?”   “应该安全。”   “什么叫应该?”孟宁蹙眉,“到底怎么回事?是有人过去查了吗?弟兄们都撤出来没有?”   孟宁挥手就想把大文召回来,让他出去看看活动一下。   东西什么的能拿回来最好,那不回来也没办法。   最主要的是人, 人可千万不能有事。   “没有。”   “没有!”孟宁脑子轰的一下炸了, “人都没撤出来?”   那群放哨的是干什么吃的?   “不是。”传信的也是急的一头汗, “财务,你误会了。”   孟宁脚步加快,往门外走去,听着孩子说话, 真的费劲。   传信的小方跟在她后面,也快走着,边走边道, “不是弟兄们没撤出来, 是没有人过去查。”   孟宁猛地一顿步, 像是听不懂他说话一般, “你说什么?”   小方见孟宁停了,也松口气, 擦着一脑门的汗。   “财务,没有人过去查,兄弟们也都没事。”   “那你刚刚说的是什么异常?”孟宁的心大起大落, “说重点,是东西少了?布没了?还是弟兄们打架不和?”   “都不是, ”小方见孟宁一瞪她, 忙道, “财务, 咱们仓库东西不止没少, 还多了。”   “多了?”   孟宁更奇怪了,“怎么,这还不到初五,财神爷就已经到咱们仓库了?”   看仓库的是干什么吃的?还能让人混进去,往里面放着东西。   小方也很奇怪,“财务,所以袁哥才让我过来跟您和大文哥说一声,看要不要让司机卸货。财务,咱们不是没有南边的货了吗?”   “等等,”孟宁终于从小方话里听出了重点,“司机卸的货?什么司机,是罐头厂的司机吗?”   “不是,没见过。”小方道。   “人呢?进仓库了吗?”   “没有,放哨的弟兄没让他进,袁哥过去了,直接把人扣着了。”   孟宁听小方说话听出一身汗,把帽子拿下来随手放在包里。   “走,去看看。”   看看是哪家的财神爷往他们头上砸馅饼。   又或者,是不是何财神回来了?   “好。”   —— ——   小方传话传的不行,但做事还是挺有眼色劲儿。   走在孟宁前面,帮孟宁开了门。   孟宁走出去,迎面遇见大鸣带着他婆娘跟他大嫂。   “小嫂子。”大鸣憨笑道,“我,我们商量好了,我们都跟你干。”   “都商量好了?”   怎么来这么早?   孟宁以为她们要下午才来。   大鸣媳妇跟嫂子也连忙道,“商量好了,都商量好了。我们愿意跟着您干,只要您不嫌弃我们笨就行。”   这才半上午,她们早来能早干一会儿。   而且,中午管饭。   她们上午来,还能给家里省点粮食,让家里孩子多吃两口。   “不是跟着我干,”孟宁心里忧着仓库,有些着急,还是笑了笑,“是你们帮我干了活,我该谢谢你们。”   孟宁让小方在外面等她,又把大鸣三个人带了进去,交给大文他娘,让她帮着教教她们缝纫机怎么用。   按小时给她计费。   大文他娘知道孟宁有事,一摆手,“要啥钱啊,财务,您这是打我脸呢是不是?不要不要,财务,您快忙您的去,这就交给我吧。”   孟宁也确实焦急仓库,没多客气,想着等结束了,多给大文他娘扯几尺布。   “麻烦您了。”   —— ——   孟宁带着小方赶到仓库五百米左右,确实看到一辆土蓝色的货车,上面并没有人。   “人呢?”   “在卖散酒那儿。”   “卖散酒?怎么去哪儿了?”   “那人脾气冲,问啥都不说,还一个劲儿冲我们喊,不卸,他就走了。袁哥没办法,才半托半拉哄着人去喝酒暖暖身子。”   何波酒量大,跟在他身边带出来的人,没几个不会喝酒的。   还都是死能喝的那种。   孟宁站着没动,略微站着等了下。   过了会儿确实看见有几个人拖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回来。   领头的孟宁认识,这几天,他是负责看守仓库的队长,袁河。   “你把他灌醉了?”   袁河被孟宁罚过写检讨,一听这话,立马高举手,“财务,我是打了一斤酒。但这哥们真就喝了两杯,撑死了,有二两。除了我陪他喝了一杯,剩的酒都在这。财务,您要是不相信,拿回去称称。”   袁河跟着何波,学的啥都有。   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犯法。   人远道而来,仓库是不能进,但喝点酒是没关系的。   可他真都还没开始灌。   “你别告诉我他一杯倒?”   孟宁不信,这群大男孩跟在何波屁股后面长大,学何波的心黑学了十成十。   “真,”袁河也不信,“但就是这样。我刚跟他走了一个,第一杯下肚,他说他可能醉了。我说,不可能。一口闷的这么爽快,怎么可能醉。但是,他确实第二杯喝完就开始坐在地上,”   袁河的表情变得有点复杂,一言难尽。   “坐在地上撒泼?”孟宁猜测道。   醉酒躺地上撒泼的,她也不是没见过。   “不是。”袁河面色变了又变,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他,脱鞋抠脚。”   那味儿,真的比酒还烈。   孟宁:“......”   一个大男人喝醉了坐在地上抠脚?   袁河面如死灰,“财务,您知道吗?我们最后是被店家赶出来的。”   生平第一次,他卖酒被那个扎着双麻花辫笑起来有酒窝的售货员,赶了出来。   他觉得那个卖酒的售货员从今以后对他都不会笑了。   也不会每次多给他打个一两了。   “然后,你们就把他拖回来了?”   “嗯。路走一半,他就说困了,要睡了。我们要是不拖着他,他真可能躺地上睡。这天,往大地上躺一个下午,那他也不用回去开车了,直接重新投胎,再来一回吧。”   孟宁有些发愁,“先把人带回仓库吧?”   这附近来个招待所都没有,也不能把他随便放车上。   再一想,就是有招待所,没有介绍信,那也住不了。   算了,先挪仓库吧。   —— ——   好在那司机酒量不行,喝得少,醒的也早。   下午四五点左右,人都醒了。   小方守着他,一见人醒了,忙出去喊人。   孟宁跟袁河等人一起进来。   司机揉着自己脑袋,看着袁河,跟见自己亲兄弟似的,握着他的手,“弟弟啊,走,咱们接着喝。”   “好好好,晚上喝,晚上喝。”   袁河抽回自己手,把手往自己身上擦了擦,也不知道这只手他抠过脚没有。   “大哥,是这样,我们想问一下,这货是谁让你送的?你打哪儿来?”   司机跟袁河喝了一顿酒,整个人也都放松了不少。   “害,弟弟啊,哥跟你说,哥打南边广市来。弟,你知道广市不?就南边靠海的那个,还能见几个老外的地方。”   “知道知道,大哥,你从哪儿回来的呀,呦呵,大来头呀。”袁河吹捧了几句,又问,“哥,你是受谁的托,送的货呀?货里面都有啥呀?”   “一个男的,”司机说完又摇头,“也不对,是一群男的。”   广市,一群男的。   孟宁立刻就想到了何波。   袁河也差不多想到了,“那些人都长啥样啊?”   “都五大三粗,高高大大的。”司机说了一句,又拍着大腿,“弟弟,我跟你说广市太好玩了,有那私下的赌场,哥哥跟你说,那里面有那一晚上都能挣好几千的!”   袁河不在意这个,南市私底下也有赌场。   两年前吧,他跟招财他们几个小年轻刚知道有赌场这东西,也都想去玩,找个刺激。   这心思不知道怎么被何哥看出来了。   何哥亲自把他们都带过去,麻将、骰子、纸牌等等,各种玩意,一一教给他们,让他们看得眼花缭乱。   等他们自以为学会了,何哥就坐在他们对面,一个接一个跟他们玩,连玩七天。   他们输的别说底裤了,连身上的四肢都输完了。   最后几天,他们甚至都差点跪下来求何哥。   行行好吧,何哥,咱别去了,给我们留个全尸吧。   何波笑的漫不经心,却还是逼着他们在赌场玩够了七天。   不,是被何波玩够了七天。   现在听见赌场,袁河心里甚至都有点恶心。   —— ——   “然后呢?”   孟宁猜测,“你是不是在赌场遇见让你送货的人?”   司机看了孟宁一眼,袁河忙道,“那是我姐,亲姐。大哥,你是不是在赌场遇见的他们?”   “你姐看着长得挺好看的。”司机低声嘟囔一句。   “对,就是在赌场遇见的。弟弟,我跟你说,那群男的在赌场一看就是老手,什么也不好奇,什么也不玩。但他们领头一看就是个新人,看什么都很新奇,感觉好像什么都不会玩。”   “什么都不会玩?领头的长什么样?”   “高高瘦瘦的一个男的,眼睛狭长,脾气看着挺好,脸上老是带笑。”司机又重复一句,“领头的就是什么都不会玩,好多都是我教他怎么玩的。”   袁河问出关键,“他不会玩,那他会输吗?”   “还行吧,输赢参半,但感觉运气很好,好几次都能压中冷门。”   赌场还能有冷门?   袁河越听越觉得像何波。   “大哥,你跟他玩了?”   “玩了,”司机点头,面上坦然,“我跟他玩了好几晚,最后一个晚上,他跟我赌,还真邪门了,前几天,我一直赢。最后那天,我倒真是没赢几盘。”   司机说着,还在感慨,“看来,运气这玩意,还真不是一直都在一个人身上的。”   袁河:“......”   “你输了,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货呗。我赌输了,我给他免费跑三趟货。”司机不以为意,“对了,东西都在我车上,你们赶紧运下来,晚点我还得回厂里呢。”   袁河看孟宁,孟宁右手敲着左手小臂,“他跟你说,他姓什么吗?”   “姓波,就是那个水面河波的那个波。”司机嘟囔,“姓还挺奇怪的。”   水面河波,何波。   袁河瞬间起身,真的是何哥。   何哥没事!   “财务!”   孟宁也松了口气,慢慢露出笑,“卸货。”   “哎!”   袁河应的爽快响亮,“弟兄们!走喽,咱们卸货去!”   “好!”   —— ——   一群大男孩们鱼贯而出,孟宁喊着走在最后的两个男孩,让他们捂着司机的眼,把人带出去。   司机走之前,还在跟孟宁道,“哎,你们记得跟那个波同志发个你们的信号,货我可是送到了。他可别给我写举报信寄我单位去。”   信号?   他们一般送货都是用罐头厂何波砸出来的老司机,人都是何波处出来的。   哪有什么信号。   一看就是何波套出来司机的单位什么信息,忽悠人的。   “行,你放心吧,等我清点完货,我立马发信号。”   司机嘟囔,“清点啥呀,你们口都封的那么好,完全没人动过。”   孟宁笑笑,没接话,挥手让小方他们把人带了出去。   —— ——   “货卸完了吗?”   “卸完了。”   一共是四个麻皮袋子,两个大的竹编筐子。   口都是他们惯用的双封口制,先用细胶布缠紧,再往外系两道粗麻绳子。   这种袋子封口都是一次性的,除了拿剪刀,别的根本开不了。   孟宁接过袁河递过来的剪刀,挨个拆了何波运回来的袋子跟筐子。   两个麻皮袋子放着的都是小武之前年前运回来过的手表、钢笔、烟酒之类的高档年货。   何波又往回运了两袋子,没小武带回来的多。   想着应该是涨价了,利薄了。   何波减少了量。   剩下的两麻袋都是的确良的衣裤,做好的成衣。   孟宁这几天卖衣服卖的上头,看着都眼前一亮。   广市可真是可好地方。   “看看筐子里放的什么?”   孟宁心想麻袋里都放着的确良的衣服,这筐子里怎么着也得比衣服还好吧?   她搓搓手,蹲着拆了封口,掀开盖子,看到了满满一个竹筐的,嗯,咸鱼。   孟宁:“......”   一条一条地躺在竹筐里,翻着死鱼眼,瞪着孟宁。   “财务,是鱼!咸鱼!”   孟宁面无表情起身,“嗯,死鱼。”   袁河等人:“.......”   财务话没说错,但总觉得怪怪的。   南市不临海,但也有河,河里也有鱼。   孟宁是真不理解,何波费这么大功夫,从南运到北,就运了一筐咸鱼。   何波,该不会真被小武他们给气糊涂了吧。   孟宁起了身,也不想蹲着,让袁河帮着拆了另一个竹筐。   “财务,好像是水果。”   袁河拆了筐子,里面用木板被人为的割裂成两半。   四分之一的地方堆着桔子,另四分之三的地方被一群圆滚滚的东西给强势霸占着。   黄橙橙的是桔子,袁河见过,但这黄色的,圆滚滚的,掂起来,还有点坠手的东西又是什么?   “财务,这也是水果吗?”   “柚子。”   之前何波给冬冬捎过一次。   柚子占地方,即使何波塞得满满当当,也只塞下了六个。   “财务,这怎么处理?现在要收仓库里,还是明天让弟兄们拿出去卖?”   “不卖。”孟宁笑道,“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这些就当是何老板提前给咱们送的年礼了。”   何波把水果参半运回来,多半是没想卖。   孟宁很会收买人心,“咸鱼你们统计一下,按人数均分。水果不够,分成两份。仓库留一份,出租的房子送一份。大家也别客气,自己拿着吃。”   “啊奧!好!”   “财务大气!”   “何哥大气!”   几个大男孩又闹起来,笑着开始查数。   孟宁喊过袁河,“袁河,你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袁河:“?”   何哥,不都没事了吗?   何哥没事,仓库没事,他们也没事,那财务还能找他干吗?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14 12:36:05~2022-03-14 18:0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一 10瓶;cd830313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下雪   —— ——   “财务, 什么事啊?”   孟宁简言道,“两件事,从明天开始,小武上回带回来的那批货价格立马调到咱们之前定的价格。明天卖货的弟兄们来仓库拿货, 你记得告诉他们。”   何波既然找到了小武, 没穿回来其他些消息, 那也就是说着这批货是没问题的。   应该是小武那边人出了什么事情,货应该会没问题的。   “好。”袁河也认真起来,“财务,那咱们还用那换棉花吗?”   孟宁思索一下, “换!”   棉衣的利润远比孟宁想象的大,这个生意有赚头。   要是赶上今年天冷了,这棉服生意只会越来越好做。   “好。”   “第二件事, ”孟宁看了眼蹲在地上数咸鱼数的正尽兴的小方, 幽幽道, “下次传信, 麻烦换个人。”   一个上午,她差点被小方给吓送走了。   袁河:“......”   小方感觉脖子一冷, 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   “去去去,别冲着我们的鱼打喷嚏, 一边去一边去。”   “我不,”小方又跟他们挤成一团, “我也要数!我上学的时候数学最好了!”   “你可拉倒吧。”   几个男孩又闹起来, 笑着说着哪条鱼最大。   —— ——   晚上, 孟宁也没在仓库吃饭, 她带着小方, 一路走回了出租屋内。   也是赶巧了,出租屋内也刚开饭。   “财务。”   “孟姑娘。”   “财务。”   桌子上的招财等人先后起身,孟宁按着离她最近的进宝,“没这么多礼,都坐。”   小方之前都是跟着招财一起看仓库的,对招财很熟悉,笑的露出大白牙,“招财哥。”   招财起身,顺带着接了一下他怀里抱着的筐子,“呦呵,你这是跟我们带的什么啊?这么沉。”   小方嘿嘿笑,“财务跟何哥给大家从南边带回来的年礼。”   “何哥?”大文“蹭”一下跑到孟宁面前,“孟姑娘,何哥那边是不是没事了?”   孟宁笑着点点头,“嗯。”   何波既然敢大摇大摆地给他们山高路远地寄回来这么多东西,想着也是摆平了。   “那,”大文接着便开口,“那,孟姑娘,小武是不是也没事了?”   “应该都没事了。你何哥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   孟宁宽大文娘两的心,“放心吧,估计过两天就都该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   大文娘拿手帕擦着眼泪,嘴里还在骂着小武,“都怪那个不争气的,还连累何老板跑这一趟。幸好,何老板没有出事。不然,我可真没有这张老脸活下去了。”   招财娘劝道,“这咋能说到活不了了呢。都到咱们这个岁数了,咱们就更得好好活着。孩子都跟着何老板这么好的人,不少学东西。咱们都得好好活着,看着孩子跟着何老板,跟着他们财务一起学本事,做大事!”   “老妹妹,你这话可说对了。我常跟我家那口子说,我们家里绝对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才让我这两孩子遇见了何老板这么好的人。”   “可不是,”招财娘也压低声音跟大文娘道,“孩子们都不让我说,说现在不能信佛信神,可老姐姐,我信了一辈子。我天天早晚都跟佛保佑,希望何老板他们能健健康康,顺顺利利地过一辈子。”   站在招财娘不远处的孟宁:“......”   她觉得何波要是再晚回来几天,招财娘说不定就能在家里设个牌位照片,把何波给供起来。   —— ——   “财务,”大文抬着胳膊,搭把手帮着招财把东西放到了地上,“这东西要分吗?”   “分,等吃完饭,你们看着给大家伙分一下,按人头分。”   孟宁笑了下,“这都是何波从广市带回来的咸鱼跟水果。水果不分了,留在院子里,大家伙闲了吃。咸鱼一会儿大家走的时候,一个人都拿几条。”   “大家这段时间都辛苦了,这就当何老板过年给大家加了个餐。”   “好!”   桌子上坐着的几个大男孩鼓掌欢呼起来。   跟着做活的几个老娘心里也高兴,这可是鱼!   还是从广市运回来的鱼!   这么大一筐,一个人怎么着也能分两个!   像招财他老娘,三个人都能带回去六条鱼!   鱼可是肉呀!   怎么着也能吃到过完十五。   —— ——   众人眼睛直直盯着鱼筐,孟宁趁着机会问了问大鸣的媳妇和大嫂。   “今天怎么样?干活累吗?”   大鸣嫂子许是早年守寡,性子闷些,没敢应孟宁的话。   倒是大鸣媳妇活泼些,也精明些,跟着别人喊孟宁财务。   “财务,不累的,在这吃的比家里都好,炉子烧的也旺,干活也不累。”   就是,大鸣媳妇眼里看着那筐咸鱼,有点可惜。   就是自己来的太晚了,怕是赶不上分咸鱼了。   不过,又一想,现在过得也很好,不用挨饿也不受冻,还能学洋气玩意缝纫机。   财务还给她们布,让她们练手。   财务,是个善人!   回去,她也要跟大鸣说说这儿地的好!   孟宁转着看了眼,没见大鸣的影子,还有些纳闷。   大鸣不是说他也要来做衣裳吗?   “大鸣呢?怎么没见他?”   大鸣媳妇跟嫂子又笑起来,“财务,大鸣一看屋子都是我们一群老少娘们,他那儿好意思待。早走了!”   “好吧,”孟宁笑了下,“你们快吃饭吧。”   —— ——   孟宁怕自己在里面耽误他们吃饭,看了一眼大文,先一步走了出来。   大文随后跟着出来,“财务。”   “今天怎么样?”   “生意一切都好,卖的货跟钱,我都放小屋柜子里,没人进去过。”   “嗯。牛玉呢?”   “牛玉今天没进城。”大文低声道,“我让弟兄去陈家村问了下,好像是昨天有人把牛玉被退学的消息捅到陈家村了,现在闹得是人尽皆知。”   “人尽皆知?”   “嗯。而且话传的也很难听,都说牛玉是乱搞男女关系,勾搭人老公,被人闹到学校逼得退了学。”   孟宁微微蹙眉,这种风言风语对女孩子,尤其还是处于思想相对落后地方的女孩子负面影响必然是巨大的。   孟宁虽然一直都想处理解决牛玉,但从没想过用搞坏一个女孩名声的方法。   这个时代对女孩已经够不公平的了。   “这是那位康夫人做的?”   “应该是。”大文其实也有点物伤其类。   “牛玉太识不清自己的位置,像那样的人家哪是这么好高攀的。一家子的老油条,她自己毛都没长齐,还想着去在他们面前耍自己心眼,这不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把自己耍里面去了。”   “现在好了,人家随便动了一个小手指,就把她按在地上,翻不了身。”   大文轻叹口气,“底下的弟兄传回来的消息,说现在牛玉家门口现在都有人扔烂菜叶子,走路上都有人冲他们家人吐唾沫,说是牛玉影响了他们大队今年评选优秀大队。平日里跟他们不对付的现在更想是上来都踩一脚。”   说到这,大文看了眼孟宁。   “她奶奶现在已经气的下不了床了,说是牛玉家里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敢开门。牛玉,这名声算是毁了。”   以后邻里邻村,谁还敢娶婚前就跟已婚男生不清不楚的女孩。   “那位手腕太硬了,牛玉现在是想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大文也有戚戚,康夫人把康飞摘的干干净净,牛玉却彻底陷进去了。   对没有工作、没有学历、也没有钱家势的牛玉来说,这辈子基本上就算毁了。   “把盯着牛玉的兄弟都喊回来吧。”孟宁站在屋檐下,呼出的热气都冒着白烟,“牛玉,应该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舅妈王娜为了不耽误她底下儿子闺女的婚事,也不会让牛玉在家里多待。   王大花看着强硬,但王娜拿捏住了舅舅,也相当于拿捏住了牛玉一家。   牛玉,婚事近了。   ————   “是。”   “你盯着吧,我先回了。”   大文忙道,“孟姑娘,我送你吧。”   “不用,”孟宁笑了下,“这两天天冷,别出来,留着看房子吧。”   何波不在的时间,大文也不能时时顾着孟宁。   孟宁一个人黑市转悠,仓库与出租房子来回跑。   一个女的,比他们一群男的都有精力。   有时候,他们在底下都说,觉得累了就看看财务。   财务一个女的都没歇息,他们哪好意思休息。   “好,那您小心。”   大文现在对孟宁也改观了,孟姑娘可不是一个娇娇柔柔的普通姑娘。   那是遇见危险,敢安排他们所有人撤离,一个人留到最后的主。   是即使何哥不在,也敢带着他们几十号人稳稳往前走挣大钱的财务先生!   “好。”   孟宁笑了下,大文送她下台阶到大门。   “你一会儿分鱼的时候,别漏了人。”   大文瞬间明白孟宁意思,“孟姑娘,我明白。即使来半天,那也算咱们的人。”   “辛苦你了。”   “跟您这天天两头跑的比起来,我这都不算什么。”   大文送着孟宁出去,“您路上小心。”   “好。”   ————   孟宁一个人背着个小挎包走出巷子,脑子还在过着仓库里存的粮食跟碳火。   虽知道大文安排这些事肯定没有差错,但她还是忍不住过起数量来。   “宁宁。”   孟宁抬头,不远处的韩竟站在路灯下,遥遥地看着她,“过来。”   路灯把韩竟的身影拉的更加修长,盈盈月光混着暖黄色的灯光,照的他脚下方寸之间,倒有一份的出尘。   月下人独立。   孟宁笑起来,走到韩竟身边,轻拽着他袖子,“你怎么来了?”   “下午天阴,怕晚上下雪,过来接接你。”   说话间,韩竟把孟宁小手握在手里,入手,掌心冰凉。   “手怎么还这么凉。”   孟宁没接话,享受着韩竟把她的手掌放在他手心暖着,两个人走在早已空无一人的街道。   “孩子们都睡了吗?”   “睡了。”   “过了明天,都十五了,冬冬马上该期末考试了。你记着要盯着他这两天功课。”   “嗯。”   “天眼看着都冷了,晨晨的冬装也该给她备起来了。”   “嗯。”   孟宁实在不放心韩竟挑衣服的眼光,想了想,还是咬牙挤出半天时间。   “等明天吧,明天下午,我早点回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去给晨晨买身衣服。”   “好。”   “还有,咱们家过年的东西这几天也该准备起来了……”   韩竟走在马路外面,牵着孟宁的手,安静地听她细细说着过年的安排。   那个安排里有冬冬、有晨晨、也有他和他们的家。   ————   “韩竟,下雪了!”   雪花一片落在孟宁眼睫,很快化成了一小滴水珠。   而后,很快,似转瞬,漫天大雪,袭面而来。   天空中飘荡着一片接一片的雪花,纷至沓来,扬扬洒满此刻寂静安宁的世间。   孟宁仰起头,看路灯照射下,飘在半空中的雪花,露出孩童般欣喜,“雪下的好大呀。”   韩竟目光注视着她,软的一塌糊涂,“嗯。”   孟宁看够了雪,又被他拉着往前走。   “韩同志,”她娇娇唤他。   “嗯?”   “75年的第一场雪是我陪你看的哦。”   她眉眼弯弯,眼眸干净似稚儿。   韩竟看着她,看着看着,便自己笑了起来。   “韩竟,你竟然笑了。”孟宁感觉印象里都没见韩竟真的笑过几次。   “嗯。”韩竟牵着孟宁的手,往兜里揣了下,“走吧,我们回家。”   从此,断雁归队,雏鸟返巢,而他亦有归处。   ————   1975年的第一场雪,他们奔着家走,也有人奔着南市回。 第79章 、瑞雪   —— ——   次日清晨, 孟宁起床,推开屋门出去,院子地上已经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她穿着棉鞋踩在雪地上,积雪发出细微的“吱吱”声, 响在清晨寂静庭院。   韩竟正在厨房做饭, 耳力过人, 听见院里动静,嘴角不自觉弯起弧度。   他开了厨房门,果不其然,看见青丝盘起的孟宁。   “过来洗漱。”   早起风凉, 又刚下过雪,正是化雪的时候,气温比平日里低些。   小狐狸本就体凉, 韩竟也有些担心她在冻着了。   “哦。”   孟宁从小就喜欢血, 玩心四起。   她踩在雪地上, 小脚循着雪地上韩竟大大的脚印子。   踩上去, 才发现,韩竟的脚是真的很大, 将将有她两倍大。   韩竟站在门口看着孟宁低着头,脚步一步一跨,专往他走过的雪窝踩, 脸上带着些许玩闹的兴奋。   越是跟孟宁相处,他有时候, 越觉得孟宁像个孩子。   明明是那么聪慧早熟的一个人, 身上又是带着一种近乎孩童儿的纯真。   “过来。”   韩竟伸手把她轻拽上台阶, 倒好热水, “去洗漱。”   “嗯嗯。”   孟宁洗完漱, 抹雪花膏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外面阴沉沉的天色。   “韩竟,你说今天还会下雪吗?”   韩竟锅里热好的馒头拿出来,“应该会。”   瑞雪兆丰年。   今天冬天雪下的比去年早,看着明年应该是个收成不错的年。   “我觉得也会。”孟宁心里美滋滋。   这雪要是年前下起来了,她的棉服生意会好做很多。   瑞雪,希望能真的给她带来一个丰年。   —— ——   吃过饭,孟宁没让韩竟送她。   她一个人穿着棉鞋,一路踏雪走到了出租房内。   迎着风,孟宁裹住自己身上穿的及膝的大长袄子,明显感觉到今天比前几天冷上许多。   气温已经开始降了。   要是往后还下雪的话,这天只会一天比一天地更冷。   气温骤降,孟宁脑子里渐渐有了新的想法。   一路走过去,到了出租屋内,她鞋面都有点湿的,可她根本来不及烤火。   “孟姑娘。”   “暧。”孟宁笑着看大文他们收拾院子,“都吃饭了吗?”   “吃过了。”   大文拿着长扫把扫着院子积雪,看见孟宁,摸着脑袋笑起来,有点兴奋地跟孟宁说道,“孟姑娘,昨儿我回家还挺我们巷子老人说,今年雪下的早,天估计冷。咱们生意好做了。”   “对,”孟宁走来的路上还在想这个事,“屋里做衣服的大娘大嫂们都来了吗?”   “来了,都在屋里呢。”   “好,那你跟招财他们也进来,我跟你们说个事。”   “好。”   孟宁先一步进了屋,大文跟招财把长扫帚都递给旁边的看院子的人,后跟在孟宁后面,也进了屋子。   “财务。”   “财务。”   “大家早上好,”孟宁笑吟吟,“我今天来是想跟大家说个事情。”   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静静听孟宁安排。   “咱们现在一共有七个人,再加上进宝跟大文这两个只能上半天班的小生手,算是一共九个人。”   大文听了句,不好意思摆摆手,“财务,我现在就会走个针,没进宝厉害。”   进宝现在做衣服速度跟他娘都差不多了。   有了他做对比,他娘她们更是觉得进宝天赋惊人,三句都不离夸的。   进宝还是第一次听到大文承认不如自己厉害,圆滚滚的眼里都是笑,看向孟宁,一脸求表扬的小样子。   孟宁笑了下,顺着他的意,夸了句,又看向大文。   “进宝很厉害,你现在知道了吧?”   大文挠头,“我做衣服是不胜他,这踩缝纫机也确实是个脑子活。这块,我确实不行。”   这话一说,大家又都笑起来。   —— ——   孟宁等大家笑够了,轻拍两下手,“好了,我们现在调整一下做衣服的计划。”   “从今天开始,咱们排班,分成两拨。”孟宁点名大文,“你和进宝负责统计一下,自由分组,两人一组,一天轮一次。这一组一天全部都做咱们精细款那种。”   “其他人全部做简易款。务必要在这两天把这简易款的数量给提上来。”   这两天南市突然降温,临近年关,肯定有不少人回家过年。   简易款,十几块钱,一件新棉服。   无论是自己穿着御寒,还是带回家送人,都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大文点头,“是,我明白。”   大文他们几个大男孩被何波一手带起来,学到的最多是执行,并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做衣服的几个大娘却细细碎碎地低声讨论起来。   之前都是大家一起干,上午一起做精良款,下午晚上一起做简易款。   第一次听孟宁说分组,听明白孟宁意思后,心里都有点小九九。   做精良款毕竟需要时间多,一天能做下来的件数有限,挣得绝对没有做简易款的多。   跟其他做简易款的人相比,相当于一天比别人少挣了不少钱呢。   孟宁听着大娘们讨论,也怕大娘们工作态度消极。   想着一天做不了几件精良款,干脆摆烂少做或者不错,就当放假休息了。   “这样,”孟宁想了下,“大文,你记一下,从今天开始,精良款的衣服,价格一件提到一块。简易款的,还是七毛不变。”   孟宁把价格往上涨了三毛,算是涨了一小半。   做衣服的几个大娘原本听见分组不高兴的,现在脸上也都挂着笑。   精良款的衣服在费工夫,也值不了一块一件衣服呀。   这一天要是做个十件,也是能拿到十块往上,跟一天做简易款的衣服差不多。   做衣服的大娘脸上都乐开了花。   “财务人可好!”   “谢谢财务!”   孟宁很是客气,“麻烦大家了。”   众人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 ——   孟宁话说完,大娘们又都开始踩着缝纫机。   孟宁带着大文他们几个去了旁边的小屋子,既然做衣服的数量有了不同的变化,那售卖的地点和方式,也需要跟着变一变。   刚进屋子,孟宁还没开口,招财边急不可耐道。   “财务,这那种精良款是不是有点少啊?”   一天一组,一组两个人做那种精细款。一天下来,撑死也就只能做二十多件。   这几天,招财卖那种死鬼死鬼衣服都有点上头了,自信爆棚。   精细款要是卖的好了,一件都能抵那两件了。   孟宁不答反问,“文工团这两天生意没之前好了吧?”   “嗯。”   招财点头,并不觉得挫败。   现在文工团几百号人,一多半的人都穿着他卖的衣服。   这个量已经很可以了。   “那你想好下一站去哪儿吗?”   招财这两天一直在蹲点,自信坦然,“想好了。财务,我准备去咱们这开街。”   开街,也就是南市的商务街,百货大楼、供销社、小数点童装店等等,基本都在里面。   但那条街是纯开阔的街道,没有任何能蹲卖的倒爷地方。   “开街?”孟宁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你准备卖给谁?”   “谁来,我卖给谁。”   招财真的很像何波,身上都带着闯劲儿,“遇见过年买衣服了,我逮着机会就去问问。遇见那些售货员下班了,我就去看看。”   孟宁不置可否。   招财打了个响指,“那条街,市场肥着呢。”   “那你觉得你一天能卖出多少件?”   招财想了下,谦虚道,“三十往上吧。”   那条街上都是店铺,里面都是美差售货员,工资高又体面。   招财已经隐隐摸到敲门了,要是孟宁能供的货能跟上,他其实一天想要四十件。   “我给不了你三十。”孟宁也很直接。   做三十件精良款,就需要三四个人一天不停地做下去。   利润一天就是十五,那也才四百五。   何况,招财根本一件衣服买不到三十。   而要是三四十个人做简易款,做一天,怎么着也得有个六十件。   利润薄点,就是八块,那也就四百八了。   更重要的是,简易款的市场远比精良款的市场广阔。   招财脸色微沉,面上可见的沮丧。   孟宁教招财,“我能给你的货也就是一天二十件,你感觉满足不了你能开发出来的市场。那换个角度,你现在开发出来的市场配的上我给你货物的价格吗?”   招财看向孟宁,“财务?”   “临近年关,我本来是打算关了精良款的运作,但看你是在带回来的效益过好,才留下两个人每天运转。”   才怪。   孟宁本来就打算留着这条线,攒攒准备在往市高中那边走一波。   能供的起孩子上高中,也都是家庭条件一般往上的。   但现在,招财选的方向明显跟她预想的有些出入。   “这条线,是我给你留的。但你要怎么做,怎么卖才能配的上这样的运转。”   孟宁忽悠招财,说的深不可测,“你认为的市场有很大,但里面的人不一定都会买。想买衣服的人或许有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能买的上。”   “有时候,越是缺货,越是买不上,才越能看出东西的价值。”   “招财,我至始至终对你的要求都不仅仅是把这筐衣服卖完。”   招财沉默,蹲在角落里,抱着他的筐子,数着衣服,倍感责任重大。   原、原来,我在财务心里这么么重要吗?   —— ——   孟宁说完招财,便不再看他。   而后,又从抽屉里掏出南市地图。   “大文,你今天往汽车站那边走,汽车站周围挨着的就是锅炉厂,煤渣厂,你绕着顺便都走一下。看看市场,为明天做准备。”   “好。”   “陈陌,你今天接大文的班,你去火车站附近转转,看看这两天的外来返市客流以及戒严情况。”   这批衣服,孟宁主要还是想赶年前在火车站或者汽车站及站点周围卖出去,蹭一波过年返市。   “好。”   —— ——   南市的大学,孟宁基本上都摸过一遍。   暂时不准备再出去。   上午留在出租屋内整理了一下昨天的收入,以及这两天总的收入。   一万出点头。   除去成本跟人工,利润再提两成分到账面上,留作储备金。   估计,生意结束了,账面都能差不多恢复到何波之前的样子。   要是何波不那么败家,回来的时候,还能再带回来一点。   那就更好了。   孟宁想着过年最起码能到手小几千块钱,心里就跟喝了蜜似的,美滋滋的。   —— ——   算完账,孟宁又走了趟仓库,核算了一遍账目单子和仓库货物数量。   袁河陪着她一起忙上忙下的跑着,走的时候,还给孟宁拿了块柚子。   孟宁嫌凉,掰了一小块,放嘴里,冰冰凉凉,直冒头顶。   吃了一小块,就没在吃,大致核了下粮食跟煤炭的数量。   “炉子还能用吗?”   “能用的。”袁河也不在意,接过孟宁掰剩下的柚子三两口塞嘴里,“财务,都好着呢。”   “屋顶,窗户都看了吗?”   袁河呛了下,咳两声,含糊道,“财务,昨天不是刚下雪吗?这屋顶都是雪,我想着等雪化了再看。”   昨天雪下的这么大,屋顶不都撑住了吗?   也没见渗水或者压塌什么的。   袁河其实没有把屋顶当成个事。   “尽快。”孟宁蹙眉,“那你们先把窗户和门检查一下。年头了,天也冷,贼也多,这两天务必把门和窗户检修一遍。”   仓库到没事,主要是仓库旁的小屋子,当初资金不足,也只是潦草一建。   今天冬天天冷,孟宁怕他们几个大男孩不注意,再出什么事了。   她干脆给他们定下时间,“明天下午,我来之前,要看到你们检修后的样子。”   袁河苦着脸,“是,财务。”   —— ——   孟宁转了一圈,也就下午三四点了。   没顾得上休息,又从仓库走回家,带着晨晨和冬冬逛街买了两身衣服。   连带着韩竟,她都帮着挑了一身。   选完衣服,孟宁也就陪两孩子吃了顿饭,又让韩竟把她送回了出租房内。   她今天的账还没盘呢。   天空中飘起雪花,屋子里几个老娘还在踩着缝纫机。   “她们一般都几点走呀?”   孟宁拿着手电筒在屋檐下看了眼,“这都七点多了,让她们收拾收拾,准备走吧。”   这天还下着雪,又都是女人,这黑灯瞎火的,她们晚上怎么回去?   大文有点心虚,没敢看孟宁,“孟姑娘,昨天,我娘让我在隔壁屋里炕上铺了个垫子,她们晚上不回去了,都睡这。”   孟宁哑然,“都不回去了?”   “离得近了,像大鸣家都回去。但其他人这两天都没走。”   “她们都想着多干点,既能挣点钱,又,”大文顿了顿,“又能帮帮咱们生意。”   这都是大文娘她们最朴实的情感了。   在他们看来,何波孟宁帮了他们家,她们也自然想为他们回报些什么。   “还有屋子吗?”   大文点头,“有。”   当初看上这间房子,也是因为这间房子位置偏又宽阔。   孟宁低声道,“帮我收拾出一间。”   大文愣愣抬头,“财务?”   孟宁开了手电,一个人披着雪,走下台阶。   “去吧。”   —— ——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想帮孟宁,这雪又连着下了一夜才停。   这两天因着连着夜下暴雪,白日里的温度骤降,棉服生意比之前看着竟要翻倍。   招财等人都慢慢开始往上提价。   尤其是那些外来回南的,一下火车,刚出来,迎面就是北风肆虐,冻得直哆嗦。   陈陌在火车站卖棉服生意好到火爆,没几天,火车站便开始出现竞争者。   三两倒爷拿着蛇皮袋子,拎着棉服偷摸卖着,见着那些人都迎上去问。   陈陌性子稳,不急不躁,身上穿着干净地棉服,也不像其他人那样见着谁都上去问。   他只盯着那些要么带着老婆孩子,要么冻得狠得,再然后,就是那些穿着干净的。   陈陌衣着得体,做事也认真讲究。   他拿出来的衣服棉花宣和,针脚细腻,表面干净无瑕疵,不沾水,也不见灰。   最主要的是价格也公道,比其他漫不加价,等着让你去跟他还价的倒爷,划算多了。   也省心多了。   渐渐地,其他倒爷拉着的人都是一脸不耐烦地走开。   而陈陌看上而下手的人,十有七八都是能成的。   有的买完一件,还想着给家里弟弟或者老子爹买一件,也没着急走。   慢慢地,陈陌周围还围成了一个小圈子。   在闹哄哄地站台格外喧闹,越是人越多,越是有人挤着想过来。   —— ——   陈陌性子谨慎,合上竹筐,不再买了,“拿衣服的,你们要不要?要了付钱,不要的,给我还我回来。”   “欸,我说大兄弟,你合上盖子干嘛,我们这都没挑完呢?”   “剩下的不卖了,就这么多。”陈陌沉着一张脸,“你要不要?”   “你这多少钱一件?”   “长袄十八,短袄十五,不还价。”   “真贵。”拿衣服的大哥啧了声,“大兄弟,我们这么多人呢,都看上了。你便宜点,便宜点,我们就都拿走了。”   “对对对,你便宜点,便宜点,我们就都拿走了,你也好早点回去休息。这么冷的天。”   “不还价。”   陈陌力气大,握着那位大哥的手,把衣服拿回来,“你们不要的,把衣服给我。”   旁边的几个拿棉衣的人瞬间把手里的衣服拿紧了,缩了缩手,有的甚至都开始掏兜付钱了。   “卖衣服的,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号?是不是大号,要是大号,我买了。”   陈陌看了眼尺码,“大号。”   没挤进最里面的高大男人,长臂一伸,把钱递了过去,“那给我吧,我买了。这天可真他妈冷。”   陈陌接过钱,当着刚刚那位大哥的面,把手里的长袄递了过去。   男人接过衣服,立马就穿上了,拉锁一拉,“别说,你们这个拉锁还挺洋气。”   穿好衣服,男人拎着手里的包,挤出人群,“真暖和,比我上车在东市买的还暖和。卖衣服的,你这衣服住的还挺实在。”   陈陌忙着收钱,没接话。   有人带头付了钱,还夸着暖和,剩下的两三刚刚抢到衣服的,也痛快的付了钱。   当然,也怕陈陌再给他们收走。   “欸,我说大兄弟,你把我手里的衣服拿走了,你不得再给我拿一件新的吗?”   刚刚那大哥完全都没当回事,他离得近,分明看见陈陌筐子里还有着几件衣服。   拿了衣服的欢天喜地的走了,刚刚手慢没抢到的,自然想着再蹲一波。   陈陌收了钱,盖好盖子,把筐子单手拎起来,倒背在胸前,眼神警惕看向四周。   “没了。”   “没了?”大哥伸手就想开陈陌怀里的筐子盖。   陈陌避过,捏着大哥的手腕,微微用劲,刚刚那大哥就疼得整个人扭起来,“哎呦哎呦”地叫着。   “我说没了,听不懂人话?”   大哥疼的龇牙咧嘴,“听得懂,听得懂。”   陈陌警惕心极强,眼睛瞟着不远处似有人,胳膊上似带着红袖章。   他不想闹大,狠狠一甩手,麻利越上高台,走的头也不回。   大哥捂着手腕,见陈陌走远了,才敢低声骂了句。   “你他妈不就是个倒爷,看把你洋气的,鳖孙子!要是再见着你了,你看爷爷怎么收拾你。他妈的。”   —— ——   陈陌谨慎,没出站台,绕道下站台口那边的矮墙处。   他背靠着墙,拿出杯子喝了口水,想着早上背的火车到站时刻表,心里估量时间。   四十分钟左右,应该还会一班车。   等二十分钟,再出去。   水刚入喉咙,陈陌似隐约听见后面有脚步声。   他刚想回头,脖颈却被人按着,脑袋转动的范围被人为控制而变得狭窄,目光所至,是一件黑色的大衣袖子。   他耳边似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大兄弟,”那人轻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这衣服是怎么卖的?”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我昨天明明在零点更新了的,只是少了几千字(心虚的扣手手)   今天,我给小可爱们表演一个旋转跳跃,日万。   再次鞠躬,感谢。   不会不更,不更会请假。   爱你们~啾一口~   感谢在2022-03-14 23:58:49~2022-03-16 14: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mi 130瓶;且种蒜头 10瓶;欧车车轮君呀~ 5瓶;140927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归来   熟悉的、懒懒的语调, 带着两三分笑意与漫不经心。   “何、何哥?”   陈陌即使是视线被限制住了,耳边也是能辨认出何波的声音,松了刚刚瞬间紧起的脊背跟拳头。   “嗯。”   见陈陌认出他了,何波也觉没意思。   他松了钳制陈陌后脖的手, 从大衣口袋拿出手帕, 慢条斯理擦了擦手。   “生意怎么样?”   “挺好。”   “拿件衣服出来, 我看看。”   陈陌听话地从筐子里拿出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干净衣服递给何波。   何波接过,随手拆开,抖了抖衣服,摸摸衣服厚度, 又看了看针脚。   心下笃定,“这是你们财务让干的?”   陈陌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 手忙脚乱地从衣服内兜掏出这几天记账的本子。   “何哥, 给。”   何波接过, 翻了两页, 里面都是记着拿了多少件,卖了多少, 当天的收益是多少。   “这一看就是你们财务要求你们记的。”   陈陌默默点头。   何波把衣服塞进陈陌胸前背着的筐子里,陈陌自觉帮着打开筐盖。   看着陈陌这造型,他轻笑出声。   “别说, 你们财务还挺会用人。”   陈陌这才反应过来,从见了何波到现在, 自己身上背着的筐子到现在都没取下来。   他讪讪取下筐子, 站的更加直, “何哥。”   陈陌性子闷, 不善表达情感, 但他见到何波,眼里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   何波轻拍了他肩膀,捏了下,“没笑你,放轻松。”   何波从兜里戴上黑手套,活动了下手指,“你们财务敢把你从仓库里调出来,那招财她也该不会留。”   孟宁聪明通透,也小心谨慎。   只要他没死外面,孟宁根本不会想着掌权或者培养什么自己势力。   她只会一步一脚印,沿着何波走过的路走,用何波信的过的人。   陈陌点点头,“招财是也出来了。”   “那现在仓库是谁看着的?”   “袁河。”   何波想了下,想起袁河样子,笑了下,“那小子,挺能喝的。”   陈陌没接话,何波又翻起手里的小册子,翻着几天,看了眼日收入。   也惊了下。   “走,”何波把小本子放在陈陌手上。   陈陌放好本子,拎着筐子跟在何波后面,“何哥,我现在不能回去。财务交给我的活还没干完。”   “没让你回去。”   何波挥了下手,把他带去广市的两个人伸手招了过来。   “陈陌,你把你们做衣服的地方给他们说一下,让他们先回去。”   “是。”   ——   等人走之后,何波带着陈陌又走回站台。   陈陌心里瞬间升起不好想法,“何哥?”   何波嫌脖子上围的围脖碍事,解下来缠在手臂上,应了声,似笑非笑,“去,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卖衣服的?”   陈陌:“......”   —— ——   出租房内,孟宁上午盘完账,带人检查了下门窗缝隙和锅炉。   “这几天天冷,你们用炉子的时候,晚上记得把窗户留条缝。”   “好。”   “妈妈!”   孟宁刚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院子里站的粉妆玉砌的两小团子,扑过来。   小晨晨穿着孟宁前两天带她去买的浅白色的小短袄,下面穿着蓝色的加厚加棉的牛仔裤,里面还穿着了件小秋裤。   “妈妈。”   晨晨抱着她的大腿,仰着小脸看她,奶声奶气,“我好想你呀。”   冬冬穿着跟晨晨基本同款的白袄,抱着孟宁胳膊,不甘示弱,“姐姐,我也好想你啊。”   孟宁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看着带他们来的罪魁祸首,微微蹙眉,“你怎么把他们带来了?”   韩竟脸上似现出无奈与些许挫败,“他们两个知道你一晚上没回来,闹着要来见你。我实在没办法。”   孟宁跟韩竟咬耳朵,“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你告诉他们我是晚上回来的晚,早上走的早,没有一晚上没回来。”   冬冬是孟宁一手带大的,他心里对孟宁依赖性很强。   孟宁可以早出晚归,可以忙到一天见不着面,但他必须要确定孟宁也在家里。   冬冬感觉自己后背被姐夫推了下,立马道,“姐姐,你说什么呢?!你不能骗小孩子!你说过的,骗人的都不是好孩子!”   “对哒,小舅舅说得对,我们都要做好孩子,不能做骗人的坏孩子。”小晨晨根本不懂小舅舅在说什么,只知道拿小手指点着自己的脸蛋,“骗人的坏孩子羞羞。”   “.......”   孟宁糊弄不了冬冬,但晨晨应该还是能搞定的。   “晨晨宝贝,妈妈现在很忙很忙的,忙到没有时间照顾你们。你们是不是要乖乖的跟爸爸回家呀?”   孟宁把自己两个手揣在晨晨小兜兜里,用脸颊蹭着晨晨,说得可怜,“不然,妈妈还要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你们,好辛苦的,对不对?”   晨晨觉得自己脸颊痒痒的,笑起来,轻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是..哦。”   说着,晨晨便想去拉冬冬小手,“小舅舅,我们不能打扰妈妈工作,我们回去吧。”   “不行。”冬冬反拽着晨晨手,“我们不打扰你妈妈,我们可以去大鸣叔叔家,跟大鸣叔叔家的哥哥一起玩你最喜欢的老鹰捉小.鸡。我们可以等妈妈工作完。再跟着妈妈一起回家。”   晨晨一听可以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立马倒戈,拍着小手,蹦起来。   “好!要玩老鹰捉小鸡!要等妈妈!”   孟宁:“.......”   —— ——   “财务,”招财跟大文两人也不知道怎么遇见了,一起推门,走了进来,“我们回来了。”   韩竟见好就收,帮孟宁提了提围巾,“我先带孩子去大鸣家。”   孟宁无奈,“等一下,我给你准备点东西。”   大文卸了筐子,极有眼色,“财务,我帮你。”   “嗯。”孟宁让大文帮着挑了有十几块煤,装进筐子里,地给韩竟,“你带着过去吧。中午的时候,带孩子来这边吃饭。”   大鸣家本来日子过得都艰难,再在人家家里吃顿饭,那有成什么样子了。   “好。”   韩竟带着两孩子出了院门,冬冬一只脚刚迈出院门,立马转着眼睛看韩竟。   这几天,他跟韩竟朝夕相处,也熟稔了些。   “姐夫,我刚刚表现好吧?”   “嗯。”   冬冬跟孟宁一样,都是个顺杆爬的,“那姐夫,你什么时候教我打篮球?”   韩竟揉了揉冬冬小脑袋,“等雪化了。”   “好耶!”   冬冬欢呼起来,“晨晨,等我学会打篮球了,我也教你!”   晨晨什么也不懂,也跟着冬冬一起跳起来,像是冬冬已经会打了一样,小手还啪啪鼓着掌。   “好!小舅舅真厉害!”   韩竟拎着筐子,看前面两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跑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小狐狸胆子太大了,是真不怕有人把他们一锅端了。   愁人的小狐狸,还是要放在眼底下看着,才能安心。   —— ——   不到中午头,进宝也回来了。   现在,进宝跟孟宁一样,都是一颗心扑倒生意上。   本来今天是进宝跟他爹一起去复查的日子,进宝娘忙没时间,请着他们家堂哥帮着待着去。   进宝去医院之前,还绕道这边,背了小半筐衣服走的。   他现在胆子很大,看完病,还顺带着把衣服处理了一批。   “财务,我都卖完了。”   进宝眼里闪着小星星,等着孟宁夸他,“都卖的很好。医院里其实有钱的人也很多。”   像医生护士工资都很高,也都是铁饭碗,每个月还有各种补贴。   当然,这年头能去医院看病的,大多是有钱人。   像一般人,都是吃点药自己抗一抗,也就过去了。   “辛苦了。”孟宁夸了句,“全都卖完了,很棒。”   进宝心满意足,揉着自己的短发,还有点不好意思,“财务,我去厨房帮我娘做饭了。”   “去吧。”   孟宁手指敲着桌子,看了眼天色,心下生疑,“这都几点了,怎么陈陌还没有回来?”   火车站的客流按理说应该比医院大。   怎么进宝都回来了,他人还没回来。   大文安慰道,“财务,说不定是路上耽误了。陈陌身手挺好的,何哥一手带出来的,应该没事。说不准,现在人都已经进了巷子。”   —— ——   也是巧,大文话刚落,门口就传来两长三短的敲门声。   “我刚说什么来着,”大文起身去开门,“看人不是回来了。”   陈陌确实是每次回来会敲门,孟宁也微微放下心,帮着大文他们续了杯水。   “财务,财务,”大文激动地话都不会说了,“何、何哥、何哥回来了。”   招财等人瞬间起身,面露惊喜,“何哥?”   孟宁稳稳地把手上的杯子放在桌面上,抬头,只见大文身后跟了两个大小伙子。   那两个人是跟着何波去广市的人。   “何波呢?”   两人互看一眼,“何哥让我们先回来。”   “先回来?”   “嗯。”两人中,后面那个各自稍微矮一点的,似精明一些,又补了一句,“财务,何哥跟陌哥应该还在火车站。”   孟宁的心彻底放下来,“快进来,一路辛苦了。”   两人身后都扛着两袋麻皮袋子,应该都是何波和他们自己东西。   何波这人每次出趟门都跟旅游似的。   “你们先去收拾一下东西,等中午做好饭,我喊你们吃饭。”   “谢谢财务。”   —— ——   孟宁跟招财使了个眼色,招财帮着他们抬着东西到了斜对门的空屋子。   “行了,别看了。”   孟宁看大文还没关门,眼睛不住地往巷子外看。   “何波既然让他们先回来,估计要费点时间。应该是陈陌卖东西的时候,出现了什么问题,他可能想教教陈陌。”   孟宁对何波还是有几分了解,宽大文的心,“先进来吧,估计小武他们要跟着何波一起回来了。”   “行。”   大文其实也有点想自己那个糟心的弟弟。   都快两三个月了,终于要见面了。   即使弟弟这次搞砸了这么大个事,但那也是自己的亲弟弟。   “大文,”   孟宁轻声把大文从思念弟弟的脑海里喊出来,大文一个激灵,“财务,你喊我?”   “嗯,今天是你何波哥他们回来,咱们要吃点好的。”   孟宁从包里掏出肉票跟零钱,又看了眼堂屋挂的钟表。   “这个点了,估计黑市也没剩什么东西了。这样,你去厨房拿几个盆,再带个人,去国营饭店找平平买几道菜回来。”   “好。”   “馒头多买几个,咱们中午备的馒头绝对不够。”   “我知道了,财务。”   孟宁钱给的多,“其他的,你再看着去副食店买点什么。别省钱,今天你何哥回来,咱们都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大文爽快地应声道,“哎!”   —— ——   韩竟听大鸣说,孟宁那里开饭早。   怕孟宁久等,没敢多耽误,一看到了点,便着两孩子回去了。   还没进出租房内,冬冬小鼻子就闻见空气里的肉味了。   虽然冬冬平日里也没少吃肉,但毕竟年纪小,闻见肉味还是会很兴奋。   他拽着晨晨小手,冲着晨晨道,“我姐姐做肉了!”   晨晨年纪小,但对吃的最敏感了,“吃肉!吃肉!”   两孩子手牵着手,又把老父亲韩竟甩在后面,跑了进去。   “妈妈!”   “姐姐!”   一声又一声的童声,倒把等的无聊的孟宁喊出来笑意。   “暧!”   孟宁给两孩子扁了扁袖子,让两孩子先进去洗手。   韩竟跟在后面,一脚踏进屋子,一眼扫见屋子里坐的满满一桌子的人,以及一桌子鸡鸭鱼肉,看着比年夜饭还要丰盛。   “是在等谁吗?”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16 14:59:23~2022-03-16 20: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40927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自己人   —— ——   “何波。”   “何波?”韩竟反应很快, 瞬间便猜出来,“他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孟宁含糊应了声,“先坐吧。”   又等了十分钟,大人还好, 两小孩盯着桌子上的菜眼巴巴的, 看着心疼人。   而且, 何波再不回来,也耽误那些大娘们下午干活。   “先吃吧。”   孟宁动了筷子,“马上都快过一点了,何波他们估计都在外面吃了。晚上在给他们庆祝, 咱们先吃吧。”   “好。”   众人见孟宁动了筷子,也不客气,先后下了筷子。   这么多肉菜, 就是过年也不一定能见到。   大家谁也不跟谁客气, 大快朵颐, 几个大男孩们更是吃得头也不抬。   孟宁照顾着两小的, 时不时给他们夹一筷子肉,又夹一筷子蔬菜。   韩竟微叹口气, 照顾着孟宁,帮她挑挑鱼刺,挖点她喜欢吃的蛋羹。   孟宁心都在两个小的身上, 也没多注意自己。   碗里有什么吃什么,吃到最后, 自己不知不觉都有吃得点撑。   韩竟又带着孟宁跟两个小崽崽出去小小的溜达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 两个小崽崽都困的不行, 也不愿意走, 腻在孟宁怀里。   左一个妈妈, 右一个姐姐的,喊得她耳根软。   孟宁只能无奈地把两孩子安排在自己昨天的睡的屋里。   冬冬趴在孟宁怀里,小手缠着孟宁脖子,惺忪的眼睛透着似她姐姐般的狡黠,偷偷地冲着韩竟比耶。   韩竟半蹲着,帮着冬冬脱了鞋,看着孟宁轻拍着两孩子睡觉。   —— ——   刚把两孩子哄睡,孟宁才从炕上起身,便听见大文在门口轻敲她屋门。   “财务,何哥回来了。”   孟宁看了眼韩竟,“你要出去看看吗?”   韩竟随手从包里掏出整齐叠成四方形的两张报纸,很是大度,“你们聊,我在屋里等你。”   “......”   孟宁开门出去的时候,还有种自己金屋藏娇的的错觉。   又一想,藏得是韩竟这么大只娇娇,她还有点想笑。   “啧。”何波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拿着筷子一下一下地敲着碗边,“你行啊,孟大财务,上个班还带家属。”   孟宁脾气好,没接他这句话,坐在他对面,笑了,“欢迎何老板回来。”   何波心情像是好了些,也不讲究,拿着筷子夹着刚刚让人保帮着热好的菜,“还算你有点良心。”   孟宁拿着桌下的茶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心里,缓缓被北风吹凉的手掌。   陈陌坐在她右手边,捧着碗扒饭,像是被打击到自闭似的,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孟宁跟何波对了个眼色,心里有了数,也不再问。   大文帮着何波从厨房端他娘刚忙活做好的饭,一盘一盘地端上桌。   孟宁刚吃完不饿,看着大文忙前忙后,却突然觉得大文身后空了空。   “欸,小武呢?”   孟宁往大文身后又看了下,“他怎么不出来吃饭?”   大文放菜的手一顿,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刚刚何哥回来,身边都没有小武的影子。   他也不敢问。   何波本就不是个重口欲的人,饭菜也不怎么和他胃口。   吃了两口,他放下筷子,拿手帕擦了擦嘴,神色自然,“广市。”   “广市?”孟宁心里隐隐有些不好预感。   “你怎么还把他们留在广市?货不都进完了吗?”   “他们之所以没上车回来,是因为遇上自己胆子怂,听风就是雨。一听说人要封城要严打,看见火车站台上有红袖章,车都不敢上。”   何波冷笑了声,把手帕摔在桌子上,“自己怂成了这个狗样子,还指着我把他们从广市带回来?做梦呢?”   “……”   这是何波能做出来的事。   孟宁觑了眼大文脸色,后者明显僵了下。   “那,”孟宁小心翼翼问了句,“你打算让他们什么时间回来?”   “什么时候敢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   何波眼睛扫过大文,很快收回。   “我不会再去第二次。”他话说地残酷,“他们要是真没本事,那就一辈子留在广市。”   他是做生意,不是最慈善。   “拿了我的钱,难道还指着我一次又一次给他们擦屁股,手把手教他们怎么活下来吗?”何波笑了声,“这想的也太美了。”   在大文等人面前,孟宁非必要从不反驳何波说的话,给何波留够面子和威严。   何波说完,轻推了下面前的碗,“啧,坐了几天的火车,身上都是臭的,我出去洗个澡。”   “嗯。”   ————   何波拽着站在一旁,恨不得把自己缩成球的招财,“来,小招财,你给我带个路。”   招财瑟瑟发抖,唯恐何波一个不高兴了,也把他丢到广市。   “走啊,怎么着,还等着我请你?”   在孟宁面前还有点张狂的招财,在何波面前却乖顺的像绵羊。   “不不不,何哥,我错了,我马上好。”   招财惶恐,胡乱拿了几件洗漱东西,跟在何波后面,亦步亦趋。   出了门,走出巷口,何波视线下意识转过街上或站或坐的众人。   冬日烈风,街道上行人,行色匆匆。   而蹲在巷口不远处,穿着一身破旧蓝衣的大铭,蹲姿标准,眼神同样警惕着周围。   何波跟大鸣视线不是第一次对上,他刚进巷口的时候,就已经很在意大鸣了。   这人看着可不像一般小老百姓。   何波走过大鸣身边,状似无意地把手放在大鸣肩膀上。   可他手还没落下,大鸣便下意识地抬起来手臂,眼神陡转锋利,手腕格挡。   这人身手不错。   “兄弟,”何波收回手,笑的很善,“别紧张,想找你借个火。”   大鸣视线透过何波肩膀,落在何波身后的招财身上,身上的凛然威势瞬间收了。   何波自然捕捉到大鸣眼神变化,半扭头,脸上笑淡了几分,积威自然现出,“怎么,你们认识?”   招财两手提着筐子,上前低声跟何波介绍,“何哥,这是大鸣哥,财务请的女工家属,每天都在这帮着咱们望风。”   也不是第一天了。   招财发现的第一天就跟大文报告了,大文瞬间上报孟宁。   孟宁跟大鸣谈过,大鸣什么都不要,就想着为他们做点事。   孟宁拗不过他,只好嘱咐大文每天往大鸣家送点青菜面食。   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女工?做衣服的?”   “嗯。”   何波笑着伸出来手,“原来是自己人。”   大鸣有些戒备,看向招财。   招财解释道,“大鸣哥,这是我们何哥。”   何哥,何老板,小嫂子的合伙人。   大鸣听自己媳妇提起过,想了下,慢慢伸出手,“何老板好。”   “不敢当,你比我大,喊我小何就行。”   何波摸着自己下巴刚长出来的胡子,似跟老友聊天般,“大鸣,看着你像是当过兵的。怎么,刚退伍吗?”   大鸣不是很习惯跟何波这种笑面虎打交道,摸着头,含糊道,“有几年了。”   “这样啊。”   何波精明,看出大鸣不想跟他聊,也不往下问。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个东西。”何波当着大文的面嘱咐招财道。   招财点点头,“好的,何哥。”   ————   这边,何波前脚刚走,孟宁后脚就溜进厨房,看着大文帮他老娘刷碗。   “大文,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孟宁站在厨房门口,轻声把大文喊出来。   “什么事啊?财务?”   大文放下抹布,走了出来。   “跟我来。”   孟宁想私底下跟大文说两句话,找了个院子死角,带着大文往门后老树处走。   树上望风的人极有颜色的爬下来,换了个地方。   “财务?”   孟宁柔声道,“马上都小年了,小武还没回来,你这个当哥哥的心里有点着急吧?”   大文含糊应了声,抹了把脸,故作乐观,“没事,财务,本来就是那混小子没本事,何哥生气是应该的。财务,我心里都知道。”   孟宁一听,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有点介怀。   “那,”孟宁想了下,也不反驳他,笑道,“那我说点你不知道的?”   大文愣了下,傻傻重复,“我不知道?”   “嗯,”孟宁微微叹了口气,“你应该不知道小武走之前,何波给他找关系开了一张介绍信。有了这封介绍信,小武年前买票回家或者住招待所过年都没有问题。”   大文愣了下,呆呆重复,“何哥,何哥,还给这臭小子弄了介绍信?”   “嗯。”孟宁还是替何波解释了下,“这也就是为什么何波这么生气的原因。无论出没出事,小武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先回来报信,而不是留在那里盲目的等待,甚至连个电话或者电报都不敢发。”   小武的做法真的是很不聪明,也很不理智。   “我们接不到他们的信,也等不到他们的人。所以,我们才会很快地处理那批货。何波才会带着人又重新跑了一趟。”   “而这些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孟宁轻声道,“何波既然亲自去了一趟,那就说明,在他心里,小武跟那几个弟兄都是有很重要的地位。”   “那你不妨想想,何波既然这么看重他们,又怎么会真的不管他们,把他们都在广市留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16 20:58:28~2022-03-17 23:5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打火机   —— ——   大文愣了下, “财,财务,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太担心,也别让大娘太担心。”   孟宁笑道, “陈陌卖个衣服卖不好, 何波都要把人留着开个小灶上上课, 又怎么可能真的把小武他们都留在广市。你且看着吧,何波这次去广市,没少教小武东西。小武是个聪明人,估计用不了几天, 也该回来了。”   大文狠狠地点了点头,“谢谢财务!”   “谢你何哥吧,”孟宁笑了下, “你何哥也就偶尔不做个人, 平日里嘴巴毒了点。但心里看你们还是挺重的。”   “我知道, 孟姑娘, 这次是我误会何哥了。”大文给了自己嘴巴一下,“也不是误会, 是我自己脑子轴了,犯糊涂了。等何哥回来,我给他道歉。”   “不用, 你何哥不在乎这个。好好干,别辜负你何哥对你的期望。”   “嗯!孟姑娘, 我这就去跟我老娘说一声, 让她放心。”   “去吧。”   孟宁站在院子里, 看着大文进了厨房, 单手覆盖着脖颈, 活动了下脖子。   这几次低头算账算的脖子都有点不舒服。   孟宁一边活动着脖子,一边还在想就何波这个性子。   还真不会在乎大文的道歉。   估计大文这刚开口,何波一脚就踹过去,让人滚出去干活去了。   她主要是怕大文脑子转不过来弯。   何波这人嘴太毒。   孟宁捂着脖子,扭了下,目光对上门口不知何时站到这的何波。   “......”   “你,”孟宁吓了一跳,“你怎么开门都没个声。”   “我没开门。”   何波脸上依旧带着笑,眼底却多了几分不明情绪,长腿迈过门上短短台阶。   “你没开门?”   “嗯,”   何波似有些烦躁,解开外套系上的两颗扣子,冷风吹凉裸露的皮肤,丝丝凉意沁骨,驱灭了他身上的躁意。   何波看着孟宁讪讪放下捂着脖子的手,似笑非笑,“我没开门,门是哥哥望风的出去,没关。”   孟宁心里涌上几分不好,“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啊?”何波轻笑了声,“我想想,可能是你说我不做人的时候吧。”   “......”   孟宁郁郁,“那我这还是把你跟大文解释,不是帮你收拾烂摊子吗?”   何波认真看着孟宁,片刻,认同地点了点头,眼里带着些笑意,“孟财务,你这样会让我有些后悔的。”   “后悔?后悔什么?”孟宁笑道,“是不是发现我这么多年都在默默帮你收拾烂摊子,帮你维护与下属之间的关系,突然良心难安起来?”   何波也笑,“对。”   “算了,”孟宁大度地摆了摆手,调侃道,“这种恩情,你要拿个本子记起来。等你下次再逼着我连夜算账的时候,你记得拿出来给自己看看。”   “好。”他笑出声,“好。”   —— ——   下午,孟宁没再出去,留在屋里核算何波带回来的钱。   账面上的金额已经逼近两万。   现在也才腊月二十左右,生意至少还能再干六七天。   等结束的时候,账面上估计要两万多。   除去工资之外,手里应该能剩个大几千。   孟宁合上账本,心里美滋滋,看来是真的能过个肥年。   “咚咚咚”   三声轻敲门。   韩竟坐在孟宁屋里的圆桌,合上书,先去开门。   进宝站在门前,摸着后脑勺笑,“财务姐夫,何哥让你们回去。马上天都黑了,晚了,怕你们路上不好走。”   “好,我知道了。”   韩竟关上门,进宝声音不小,孟宁自是听见了。   她起身,收好账本,锁好小盒子,放在屋里柜子的暗格。   “喊冬冬和晨晨起床吧,这都四点多了。”孟宁锁上柜门,心里还有些不敢相信的轻松,“咱们回家不耽误吃晚饭。”   这将近二十天,她基本上都没怎么在家吃过晚饭。   有时候,来不及了,饭都没时间吃。   “好。”   —— ——   两孩子都没什么起床气,起来穿好衣服,冬冬还要自己跑出去找厕所方便一下。   晨晨腻在孟宁怀里,眼里咪蒙,小胳膊乖乖搂着孟宁脖子,有点黏人。   “走了,宝贝,妈妈牵着小手,咱们回家好不好?”   晨晨奶声奶气,“好。”   一家四口出了屋子,院子里没见何波,招财搬着韩竟把车子推了出去。   孟宁牵着晨晨走在后面,大文很不意思跟上来,“财务,何哥说了,晚上不用您来,以后他住这。”   “嗯。”   这样挺好的,何波没结婚,比自己这拖家带口的方便多了。   “何哥说以后他会安排人来处理衣服,以后您就不用来这么早了。”   这群人都是何波自己带出来的,何波用他们比孟宁用他们顺手多了。   “这几天天冷,以后账本什么的,要不我还是给您继续送家里吧?”   孟宁点头,“可以。”   反正现在韩同志什么也都知道了。   瞒也瞒不住了。   也省的来回折腾。   大文算是彻底地松了口气,终于把何哥安排的活都跟孟姑娘说完了。   “那我送您出去。”   孟宁笑笑,“好。”   —— ——   自行车行在街道两侧,车轮压过地上的积雪,发出吱呀吱呀地细小沉闷声。   临近巷口,韩竟却突然捏紧车闸,刹住车。   与此同时,响起一声响亮的女声。   “二哥。”   孟宁眼睛看向视线来源处,韩爱荷正搓着手领着两孩子在路边蹦着取暖,她男人憨厚地推着家里板车。   板车一看就有些年代,上面错落着老旧不一地木板。   “大妹。”   孟宁抱着晨晨下了车,笑吟吟迎上去,“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冻坏了?走,我们快进家里去。”   韩爱荷两手冻得冰凉,眼睛看向孟宁怀里的打扮时髦洋气的小女娃。   一时间,竟不敢认。   小晨晨窝在孟宁怀里,裹着粉嫩嫩的小围脖,头上带着小花帽子,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圆滚滚地看着韩爱荷。   “嫂子,这、这是晨晨?”韩爱荷又细看了一眼,“真像个城里的娃娃了。”   韩竟走过来,单手推着车子,把晨晨从孟宁怀里抱下来,放地上,让她跟着冬冬在前面跑着。   韩爱荷还是有点怵韩竟,“二哥。”   “嗯。”   孟宁见韩爱荷手牵着两七八岁左右的男孩,都冻得只知道抽鼻涕,推了下韩竟,“先进屋。”   —— ——   一进屋,孟宁就在堂屋点了上炉子,烤起了火。   韩竟这段时间闲着,还帮孟宁把堂屋的窗户桌椅什么的修补了下。   调了下布局,屋子显宽敞亮堂不少。   孟宁留韩竟在里面陪客人,她去厨房烧了壶水,拎进堂屋,开了柜子,给几个小孩一个人泡了一杯麦乳精。   韩爱荷更局促了,“二嫂,你不用给铁牛和铁蛋喝这个。这两混小子哪儿喝得出个好歹,你们留着自己喝。”   孟宁按着韩爱荷坐下,又给她和她男人泡了杯,笑道,“你是韩竟亲妹妹,也是我亲妹妹。那有回了自己家,还不吃点喝点好的。快坐吧。”   铁牛跟铁蛋也喝过麦乳精,那是在奶奶屋子里。   偶尔的偶尔,奶奶高兴了,才给他们泡一碗,让他们两个均者喝。   还不能让大伯娘跟二伯娘他们看见了,要喝的很快才行。   两人也就养成了好东西放不住的性子,端着碗,也不嫌烫,三两口地下肚喝完。   冬冬抱着小碗都看呆了。   铁蛋喝完,抹抹嘴,还在跟他哥铁牛感叹,“哥,这可真甜,比奶奶泡的甜,比奶奶给咱喝得好喝!”   铁牛点点头,深以为然,“好喝!太好喝了!”   韩爱荷嫌丢人,一个孩子给了一巴掌,“你们以为是喝水呢?喝这么快!一点出息都没有!”   孟宁拦着韩爱荷又给两孩子倒了杯,想了想,让冬冬带着他们去屋子里玩。   冬冬屋子里烧的有炕,连着厨房,刚刚烧过水,炕上还暖和着。   几个孩子一个人捧着一个小碗,高高兴兴地走了。   孟宁怕他们不够喝,还把剩下的小半桶递给了年岁大的铁牛,“铁牛,你是大哥哥,这个交给你保管。弟弟妹妹要是喝完还想喝了,你帮着他们泡,好不好?”   铁牛性子随韩爱荷,抱着麦乳精的红罐子,点点头,挺着小胸板,深感责任重大,“舅妈,你放心吧,都交给我了。”   孟宁揉了揉他小脑袋,笑道,“好,舅妈相信你。去玩吧。”   韩爱荷拦不住铁牛,又急又气,“嫂子,你太惯着他们了。”   孟宁拉着韩爱荷坐下,看了眼韩竟,眼里闪过几分表功,“都是自己家孩子。你今天来家里,你二哥高兴,我当嫂子的心里也高兴。咱们不说这个,快坐下。”   韩竟自然看出了小狐狸是在给他做脸面,眼里闪过两分笑意。   “你们今儿怎么有时间来了?”   “前几天,我不是抽空回家了一趟嘛,”   孟宁端杯子的手一顿,似很关心,“咱们家里情况怎么样?”   “不好,你们房子卖出去之后,人家就另开了个门。咱娘回来之后,气的直跺脚,一气之下又病了。”   “病了?”   “嗯。”韩爱荷叹气,“现在是病的真严重,见了天的说胡话,非说是你们害了她,还搬走了她屋里的所有东西,柜子都给她砸了。这不都是胡话吗?!”   韩爱荷说起来,还有点气愤,“村里人又都不瞎,你们走的时候,大家伙都看见了,就拿着一个小布包和一个小筐子。哪有什么她放着的粮食、她放的布,净胡说!她还非不信,天天想往你们之前住的房子里扒拉。”   “那家人可不愿意,为这,没少找大队长。大队长真让他们扒着看了,他们又找不出什么东西。现在村里人都不跟家里面人来往了。我那天去的时候,也好一个没脸。”   孟宁笑了笑,没接话。   韩爱荷也就说了这一句,很快又转了话题,“不过,嫂子,我这次来是为了跟你说韩凤。”   “韩凤?”孟宁都有点想不起来韩凤的样子了,随口接了句,“哦,她怎么了?”   韩爱荷比了比自己的肚子,也不避着人,低声道,“肚子大了。”   孟宁眉头一皱,“怀孕了?”   “嗯!”韩爱荷重重点头,“我上次回家发现的,恶心吃不下去饭,又不敢看医生,绝对是有了。”   未婚怀孕,这在他们村走路上,可是要被人吐唾沫。   孟宁看了眼韩竟,后者脸上看不出神情。   “你娘他们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我上次去家里乱的不行,大嫂闹着分家里粮食,我爹不愿意,又闹了一出子。我娘和小弟现在都躺在床上病着,家里都是杏花一个人在操饰。估计谁也没心情注意韩凤。”   韩爱荷本就跟韩凤不对付,现在更是看不上。   “嫂子,我来是提醒你们一句,可别回去了。我爹他们现在还做着韩凤嫁城里,嫁大队长家的美梦呢?也不看看有没有人要她?”   “你跟我二哥做得过多的了,你们留大队长那的钱,大队长也早给了我娘他们。他们现在有钱有粮的,也饿不着。也不缺我这个带不了好东西回娘家的闺女。”   “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回去了,传出有这样的娘家,我都嫌丢人。”   孟宁本来都没打算回去,也谢过韩爱荷的好心,“麻烦你们还特意跑一趟。”   “嗐,这都不算是。”韩爱荷捧着麦乳精,小口地喝了口,回味嘴里的香甜味,“其实,嫂子,我本来年前都打算走这一趟。”   “原本想着前天来的,这不连着下雪,怕路上冷,没敢出来。今天,看着天稍微晴点了,便想着来家给你和我二哥提前送点年礼,也省的过段时间大雪封了山路,不好走。”   韩爱荷笑着开了句玩笑,“顺便,也让两外甥认认门,见见他们舅妈,省的到时候遇见了再不认识了。”   “自己家的孩子,又长的这么端正,怎么可能不认识。”   韩爱荷笑起来,“还是我嫂子说话好听。”   ————   韩爱荷跟她男人也懂分寸,坐了个把钟头,也不提着吃饭,便想要走。   孟宁让韩竟留了他们坐下,又出去买了点肉,炒了两个肉菜和四个素菜,炖了一锅玉米排骨汤。   满满一桌子的菜,让韩爱荷一家吃了个肚子圆圆。   他们家虽然比别人家条件好点,但那也只是好点。   再怎么着,也不能平日里都吃上这么多肉,还有大的细面馒头。   走的时候,韩爱荷还在不好意思,“嫂子,今晚让你破费了。破费了。”   “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个。”   孟宁卸了韩爱荷带过来的半筐鸡蛋和一包约莫有一斤的油馓子,还有一些韩爱荷自己备的青菜、菌菇干跟野果。   孟宁也不嫌弃,腾空筐子,又给韩爱荷往里面装了几斤细面粮食。   然后,她看了眼韩竟,想了下,从里屋翻出之前孟成留的酒,拿出一瓶。   “嫂子,”韩爱荷看见孟宁手里的酒,连连推辞,“这个我们不要,我们家里有酒。我公公打的散酒,都没喝呢。”   “这个不是给你的,”孟宁看了眼韩爱荷木讷的男人,笑道,“这个是给你爹娘的。你们来家里了,还没分家,走这一趟。我知道,这其实也是你爹娘的心意。”   “我跟你二哥应个小辈,理应去你们家一趟,拜访一下伯娘跟叔父,但现在实在不方便。我们不回去了,你们带着替我们跟你爹娘问个好。”   韩爱荷知道孟宁是在给她在婆家做脸,感动的眼泪汪汪的,搂着孟宁胳膊,一个劲的喊“嫂子。”   看着孟宁倒像是她亲嫂子,韩竟像个外来的后哥。   孟宁轻拍了下韩爱荷的手心,看向她男人,似开玩笑般道,“我可把我妹妹交给你们家了,你们要是不好好对她,我可不愿你们意。”   韩爱荷男人一个劲的点头,“放心放心,嫂子,在家我都听爱荷的。”   韩爱荷噗的一下又笑起来,“嫂子,你放心,他不敢欺负我。”   “嗯。去吧,回去好好过日子。”   “嗯!”   她会去肯定要好好过日子!   看她几个妯娌哪个回家了,能有她这么风光,还带着一瓶未拆封的酒回去的!   不是散酒!   是有包装的酒!   回去她就把这瓶酒拍在她妯娌脸上,让她们酸的说不出来话!   两孩子坐在板子上,韩爱荷怀里抱着酒,小心翼翼走着。   她男人感叹,“媳妇,你嫂子真大方,这一瓶酒怎么也得七八块!”   “那是我亲嫂子!”韩爱荷还没走回婆家,头都已经开始向天上仰着了,“你看你们家几个嫂子,谁回娘家给咱爹娘带回来了一瓶酒!还有这么多粮食!除了那是我嫂子!我亲嫂子!”   她男人也不跟她争辩娘家条件问题,一个劲儿地附和,“是是是,我媳妇说的都对。”   “本来就是。”韩爱荷嘟囔道。   —— ——   也是这个夜晚,漆黑不见五指。   月色寂寥挂在半空,北风呼啸着吹过树梢。   陈家村外的小树林里,寂静的空气里响起按下打火机的细碎声响,茫茫夜色里亮着微弱的打火机闪烁着的细光。   何波单手盖在打火机外侧,挡住封,低头点了根烟,咬在嘴边。   等的颇有些不太耐烦。   大文立在他身后,看着前面不远处,突然亮起的两下手电筒,放出的短暂的光亮。   神色立马绷紧,这正是他们之前商定的暗号。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何哥,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晚上还有一更感谢在2022-03-17 23:55:05~2022-03-18 17: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柒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40927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梦   —— ——   “嗯。”   何波听着不远处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袁河亮着手电筒照在前面,发出林子里微弱地灯光。   “康飞真的在前面等我?”牛玉越走越是心里生疑。   袁河谨记着何波的话,简言少语,“嗯。”   牛玉两手紧紧拽着自己刚刚收拾出来的小挎包, 捂在自己身前, 小步迈着往前走着, 边低声喊,“康飞?康同志?”   何波没了耐心,手指夹着烟把,淡淡应了声, “这呢。”   牛玉听着声音不对,立刻顿步,耳朵竖起, 转身就想往后跑。   袁河眼里一直盯着牛玉, 见她转身想跑, 瞬间伸手扣着她肩膀, 把人扣在原地。   牛玉放声就想喊,被袁河捂着嘴, 按着往前走。   大文轻咳了声,周围瞬间灯光大亮。   七八个高头大马的男生手里拿着手电筒阴森森地站在两侧,照出一方光亮。   牛玉惊了吓, 光影之中,露出何波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她连连后退, “何、何波?”   袁河在后面撑了一下牛玉后背, 牛玉后背沁出冷汗, 僵硬着不敢后退。   何波坐在招财搬过来的椅子上, 抬了下手指, 让近在眼前的灯光暗了些。   “看来还认识我,不错。”   何波笑了下,看着袁河把人往前带,随口道,“别害怕,有几个问题向你请教一下。”   牛玉站在离何波不足一米的地方,两个腿打颤,咽了咽口水,不敢搭话。   何波烟瘾不大,随手灭了烟,看向牛玉,狭长的狐狸眼眯起。   “我听说,你一直想和我们合伙做生意。”   牛玉知何波来者不善,忙摇头,“没有,没有。”   “没有?”何波嗤笑一声,“好,那我换种问法。”   牛玉心跳如鼓,两手紧紧拽着自己的挎包。   何波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 ——   “从三个月前的酥糖,你看见花生就猜到我们要做酥糖生意;到现在的今天,你勾结周三儿,顺着弯都能找到我们租房的地方,可真是,”   何波轻笑了下,一字一句道,“如有神助。”   豆大般的汗滴从牛玉额头上流下来,她几乎要站不稳,“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嘘,”何波起身,竖起食指,做出噤声动作,眼里不见一丝笑意,“别着急说话,慢慢想。”   “今晚,我看在孟宁面子上,亲自走一趟,在你们村口问的你。”   何波随手摘了手套,扔在招财怀里,走至牛玉跟前,看着她的眼睛,似一条正在吐蛇信子的毒蛇,眼里闪着诡异的幽深。   “如果,你今晚想不出来,又或者听不懂我说的话,”何波轻笑了下,“那我只能带你换个地方了。到那时候,我想,牛玉同志可能也不用想起来了。”   “毕竟,今晚是牛玉同志自己不愿嫁人,想着私会情郎,才离家出走的,对吗?”   冷风吹过树林,枯枝响起哗哗风声。   明明脸被风刮的一道一道生疼,手指冻得僵硬,可牛玉身上却一阵一阵地出着虚汗。   “我,我,”   静谧的树林,除了风声,只能听见自己跳个不停地心声。   牛玉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上的汗倒是沁在脸上,又很快地被风吹干,脸被北风刮的生疼。   何波听了会儿风声,“啧”了声。   “看来,牛玉同志是打定主意想要换个地方了。”   何波转着腕上的手表,冷淡地收回视线,抬步往林子外面走去。   牛玉被袁河捂着嘴扣着胳膊往外带,还没发出的嘶喊声瞬间呜咽无声。   招财尽职尽责地搬着椅子,扛在肩膀上,跟在牛玉后面,混不痞地笑了声,“牛玉同志,你要是不想随便嫁个我们兄弟中的其中一个,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别出声。真喊来人了,吃亏的可不一定是谁。”   牛玉一愣,是了。   要真把村子里的人喊来,难道她真的要嫁给这些投机倒把的马上就要吃枪子的倒爷吗?   不,她不要。   牛玉走神,被拽地踉跄几步,绊倒在脚下的石头。   她不在挣扎。   袁河伸着胳膊把她拽起来,牛玉反手拽着袁河袖子,也不再往前走,“我说。”   “嗯?”   袁河没怎么听清,倒是扛着椅子的招财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看来,牛玉同志是想起来点什么了。”   —— ——   何波再次坐在椅子上,寒风吹过脸,刮的他生疼。   他默不作声地接过大文递过来的围巾,一圈一圈缠在脸上,“说吧。”   牛玉站在河波面前,颤声道,“我,我做了一个梦。”   “梦?”   “梦,”牛玉牙齿打颤,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梦里,看见你们会做花生酥糖和棉服生意。我,我便想着也来蹭一笔。”   “没了?”   牛玉不敢直视何波,神经高度紧张,两手几乎要握不住自己的挎包,像是没了知觉般。   “没、没了。”   “那你这梦做的有点意思,”何波翘起二郎腿,轻笑了声,“你这梦跨度挺大,间隔三个月的生意,你都能梦到?而且,还能梦见我们设计的款式,在哪儿租的房子?那你有没有梦见我们银行存款折子上有多少钱?”   这话一说,招财最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荒诞了。   “这都是真的,”牛玉没敢说重生,再三强调,“真的就是一场梦,你们做的这些事,梦里我都见过!”   “牛玉,我以为你不至于蠢笨到这种程度。”   何波没了耐心,起身,看也不看牛玉,冷声道,“带走。”   “我说的是真的!”   牛玉知道何波这人心狠手辣,真怕他一怒之下把自己给他手底下人当了媳妇。   “何波,我知道今年再过两天会接连下雪,一直下到除夕那天。”   何波走到脚步不停。   牛玉别着袁河拽着自己的胳膊,朝着何波背影喊道,“我知道明年中秋节后,大领导会去世;后年秋天,会重开高考!”   何波猛然回头,眼睛眼睛定定看向牛玉,脑子闪过一瞬自己都抓不到的想法。   牛玉很会抓机会,她几乎要瘫到在地上。   “何波,你信我!你在等两天,南市绝对会下雪,而且会是连绵不断的大雪。”牛玉拽着何波的裤角落,“到时候,你们的生意会更好的!你相信我!”   —— ——   何波第三次坐在椅子上,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神色认真起来。   “这都是你梦见的?”   “嗯嗯!”牛玉点头如捣蒜。   何波意味不明道,“那你一觉睡得时间可够长的。”   牛玉绞尽脑汁,“我,我那时候生病了,睡得久了点。”   “生病了?”何波低声笑了,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两个胳膊肘按在自己的大腿上,身子前倾,看向瘫坐在地上,站不起来的牛玉。   “那讲讲吧。”   “讲、讲什么?”   “你的那个梦。”   何波看向牛玉,“从头到尾,好好讲讲。”   牛玉咽了咽口水,还未开口。   何波便又靠回在椅子上,声音听不出咸淡,“记着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树林地上的寒意,一层一层透过牛玉身上的棉服,从尾巴骨往上冒,直逼牛玉脑门。   牛玉彻底站不起来了。   “说。”   “那,那是十月初的一天,我梦见......”   —— ——   晨曦照在树林,天色已日趋大亮。   “何哥,”袁河握着冻得嘴唇发紫,陷入沉睡的牛玉,“她怎么办?”   “送回去。”   何波听了一夜的梦,神色肉眼可见的不大好。   “是。”   袁河扛着牛玉回去,何波带着人往回走。   “你们觉得,牛玉的梦靠谱吗?”   “不靠谱,”招财冷哼一声,“她这做的什么屁梦,我看她就是纯心想忽悠咱们!”   好家伙,按着牛玉这个梦,何哥跟大文哥他们,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而他,就是那无名小卒,连个名字都不配有的。   “是吗?”   何波接过大文递过来的手套,慢条斯理的把手套一只一只地戴上。   “一个晚上,讲了三遍,还都大差不差。有点意思。”   大文跟招财眼观鼻鼻观心,都没敢接话。   真的假的,都不重要。   关键是看何哥怎么认为。   何波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路,突然想起什么的笑了下。   “欸,你们说,你们的孟大财务能有这么缺心眼看上那位的小公子?”   “......”   “不过,也说不准。你们财务心思重,简单的事情她都能看复杂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早jie...”   何波顿了下,又笑,神色寡淡了些许,“反正,你们财务的眼光是真不太行。”   大文装作没听见,招财缩了缩脖子,扛着椅子,往旁边站了站。   天地良心,何哥说财务坏话,他可没说。   嗯,也没听见。   何波摸着下巴,其实都不太记得康领导的小公子长成什么样了。   牛玉的梦倒勾起他的兴趣。   “走,吃完饭,我们去警局溜个圈。看看那个梦里你们财务小情人长什么样。”   “!”   大文腿有点发虚。   那个,何哥,你还记得不,咱们是干投机倒把的。   —— ——   何波回来之后,孟宁身上的担子基本上全被何波接过去了。   轻松了不少。   一觉睡到自然醒,偌大的床上只剩下她自己。   嗯,还有躺在床边看书的韩竟。   孟宁睁开眼,裹着被子,蜷着身体,仰头看半靠在床边的韩竟。   “几点了?”   “十点多了。”   韩竟低头看她,孟宁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眼睛迷离带着三分刚睡醒的呆愣。   “孩子们呢?”   “吃过饭,被大鸣接走,去他们家玩了。”   “哦。”   孟宁意识还没回来,顺着韩竟的话,多少有些发散。   这个冬天,冬冬跟晨晨没少交朋友。   “起来吗?”   韩竟知道她这段时间累着了,早上也没喊她,看着快到了中午的点,催了催。   “不想起。”   娇娇的。   孟宁很久没赖过床了,自从开始照顾冬冬后,她肩膀上始终是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不管多忙多累,第二天都是要早起给冬冬做饭的。   可现在,是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韩竟眼里晕开些许无奈,他是一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纪律严明。   不喜欢赖床,当然,也很少让晨晨赖床。   他给晨晨有着严格的时间作息。   但,对着孟宁,他倒真有点下不去手,也摆不出冷脸。   “那再躺躺?”   “嗯。”   孟宁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在床上翻弄一会儿,神志清明些许,又开始有些不好意思。   “我还是起吧。”   “不睡了?”   “睡不着了。”   孟宁接过韩竟递来的外套,套在身上,又从两层被子之间,翻出加棉牛仔裤,穿在秋裤外面,套好袜子,踩着鞋,刚下床,还是感觉刺骨寒意。   韩竟合上书,摇摇头,拿着早起备下的自己军绿宽大棉袄给孟宁套在外面。   “降温了。”   “降温了?”   孟宁推开门,屋檐上已经开始有冰凌了。   “雪化完了。”   孟宁还有点可惜,“我今年还没带冬冬跟晨晨堆过雪人呢。”   韩竟俯身给孟宁扣上扣子,很自然的牵着她的手,把人往厨房带,“没事,我听收音机说,这几天应该还会有一场雪。”   “真的?”   “嗯。”韩竟眼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给她倒洗漱热水,“洗漱吧,我一会儿带你出去吃饭。”   —— ——   韩竟说的带孟宁吃饭,还真是只带孟宁一个人出去吃饭。   天是真冷,孟宁听韩竟的,脱了自己的外套,穿着韩竟暖和的旧大衣。   她看着韩竟锁上家里门,牵着她往跟大鸣家截然相反的路走。   “咱们真不带晨晨跟冬冬了?”   “嗯。”韩竟牵着孟宁往巷子外面走。   孟宁乖乖地让他牵着手,眼里露着笑意,看来韩竟是想跟她一起过个二人世界。   韩同志看来有点懂呀。   转念一想,孟宁心里又开始冒着酸,他之前是不是还跟他前妻一起做过这样的事?   “暧,”孟宁轻晃了下韩竟手臂,“你之前是不是还单独...”   话说一半,孟宁顿了顿,觉得没什么意思。   问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是与不是,也都是给自己心里添堵。   孟宁轻敛眉,小刷子似的睫毛微微颤在料峭寒风里,眼里不见刚刚的欢快。   “怎么了?”   孟宁摇头,“走吧,我饿了。”   韩竟扣着孟宁想要往下滑的手,看着马路上人来人往,想了想,还是微微松了手。   几乎在他松手的瞬间,孟宁便把手缩回了袖子里。   韩竟眉头微皱,敏锐感觉小狐狸情绪不对。   孟宁也知道自己反应有些大了,不该是这样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顿了下,慢慢吐出胸口里压着的浊气。   回眸,看着皱眉的韩竟。   孟宁笑了下,声音一如既往地娇俏,“韩同志,你到底还要不要带我去吃饭?”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18 17:59:48~2022-03-22 19:0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欧车车轮君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婚礼   —— ——   “走。”   韩竟大步上前, 低头帮孟宁缠了道围巾。   本就巴掌般的脸蛋,又缠了两圈毛钱围脖更显小了。   孟宁低眉,眼睫不自在地颤动。   韩竟用粗糙的手指捏了捏她的小脸,忍不住, 想低声哄她。   虽然他也不知道孟宁为什么生气, 可自己知道自己早栽在孟宁手里了。   “不生气了, 嗯?”   孟宁慢慢挽着韩竟胳膊,身体重量依附在韩竟身上,小手指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胳膊。   “我就是有点酸。”   “酸?”   孟宁挽着他往前走,围脖围着鼻子, 说出的话都带这些闷,“我酸认识韩同志时间太晚。”   “这些事情,韩同志都带别人做过。”   越说, 孟宁心里越闷。   韩竟无论从哪儿方面来说, 在孟宁心里是一个挺好的男人。   不贪房不贪财。   虽然现在住在他们家, 可家里的上到房顶下到花圃, 都是韩竟一个人修理整饰。   自行车什么的,韩竟也没骑过几次, 多数还是用来送她。   可他这段时间倒是没少检修和清理。   孟宁忙的时候,韩竟家务活全包,毫无怨言。   稳重宽厚, 上进担当。   孟宁拽着自己帽檐垂下来的两个小花球,抱着韩竟胳膊, 小声道, “我只有一点点的酸。就那么一点点。”   她总是知道怎样才能让韩竟更心疼。   韩竟确实无法反驳, 他的过去, 他都无法辩解, 亦无法反驳。   他低头,学着孟宁之前对晨晨的样子,额头轻轻碰了碰孟宁,低声哄她,“以后,不会了。”   亦是承诺。   “那我们说好了,”孟宁偷偷把手塞进他宽厚的手掌里,“以后不管你还有没有别人,你都不会能像对我一样对待别人。”   孩子气般的霸道。   韩竟失笑,“好。”   孟宁又乖起来,“那,走吧。”   —— ——   “何哥。”   “嗯。”何波站在巷口不远的肉铺招牌后面,神色淡淡,“怎么了?”   招财看着大文出现在不远处路边,低声道,“大文哥回来了。”   “哦。”   何波卸了围脖,早起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涌进他低领毛衣内,冰凉透骨。   “你说,”何波微皱眉,面上透着难见的一瞬迷茫。   招财目光看着远走的孟宁跟韩竟,拎着肉的手莫名感觉到了坠手,心沉了沉。   “何哥?”   何老板毕竟是何老板,迷茫也只有一瞬。   他又笑起来,狭长的狐狸眼眯起,摇摇头,“走吧。”   是他忘了,孟宁小时候,也是个霸道的小姑娘。   —— ——   韩竟带着孟宁七转八拐来到一个狭窄小巷,越走里面越逼仄。   “吃饭的地方在这里面吗?”   孟宁是干这一行的,自然知道有些人家是在家里或者偷租着房子干餐饮的。   有的生意好了,还想着跟何波他们合个火,有个照应。   “嗯。”   韩竟前着孟宁的小手,把人往里面带,映出眼前的是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   大门口地上放着一串长长的鞭炮,门口墙边贴着“喜”字。   几个年轻有力的小伙子站在门口,看见韩竟牵着她,便笑起来,簇拥上来。   “韩哥,嫂子。”   孟宁握着韩竟的手瞬间蜷缩起来,拿手指悄悄戳他手掌心,“怎么回事?”   不是带她来吃饭吗?   “我战友结婚,”韩竟低声跟她解释了句,“带你过来吃顿饭。”   “你,管这叫吃顿饭?”   是她高估了韩竟。   孟宁神色复杂,低头看了眼自己,裹着韩竟那个旧绿大衣,脚上穿了双厚重棉鞋。   什么小裙子、羊毛大褂、小皮鞋都没有。   孟宁心里有些微不高兴,“你怎么不告诉我是结婚啊,我都没来得及打扮。”   “这样已经很好了。”   韩竟打了个手势,让那些人往后退了退,低头随手帮孟宁理了理衣服领子。   眼前的小狐狸头发拿夹子盘在后面,小脸白皙透亮,面色红润,木色的围脖盖住半张脸,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似嗔含水。   虽然穿着他的旧大衣,但却怎么也盖不住孟宁通身的气质。   小狐狸不满意,微撅着小嘴,不高兴,“我还以为你是单独带我出去吃饭呢。”   韩竟一怔,倒真没想过这一茬。   “那,”他愣了下,伸手拂过她额前碎发,“那我晚上带你单独去吃?”   孟宁眼睛看向不远处,眼里闪过好奇光芒的众人,微微囧了下。   “韩同志,你是不是还忘了你还有两个孩子?”   韩竟眼里闪过笑意,知道孟宁是掀过这一页了,伸手扣着她的手腕,低声哄她,“嗯,我错了。”   —— ——   孟宁乖乖让他牵着,看着韩竟给她介绍众人,笑着跟众人打过招呼。   韩竟把她送到女桌,又拿走她桌前的酒杯,给她放了杯热水,“暖暖身子。”   “嗯嗯,”孟宁在外面,给足韩竟面子,眉眼弯弯,小声道,“你快去那边坐着吧。”   “好。”   韩竟伸手覆盖在她头发上,而又很快收回手,与桌子上的人颔首打过招呼,去了对面桌子。   与桌的都是韩竟战友们的媳妇和孩子,衣着大都很朴素。   孟宁捧着杯子,杯子白雾晕在她眼睫上,微微有些潮湿。   她慢半拍的想到,或许,韩竟是不想让她太出风头。   “韩嫂子,你这穿的是韩大哥今年刚发的大衣吧?”旁边的女人扎着一头乌黑发亮的辫子,爱惜地摸了摸孟宁身上的衣服,“这棉花摸着都宣实。”   这年头,一般的家庭都困难。   一年能做出几件新衣服的,毕竟是少数。   尤其是冬衣,又费棉花又费布料的,平常有了孩子,大都不舍得再给自己做。   大都是穿着家男人之前发的,反正过冬也会再发。   “应该是,”孟宁弯弯眼,说的坦然,“他给我什么我穿什么。”   孟宁见那女人也是穿着一件绿色军大衣,只不过颜色看着比自己这件深一些,胳膊肘处还打着补丁。   看来,韩竟战友家条件也都一般。   “这就对了,”那女人拉着孟宁手,像是遇到了知己,“就该这样,他们在挣钱那也是拿命换的。像咱们家里都是养着孩子,指不定这些男人什么时候就旧伤复发,退伍转业了。咱们可得仔细着点过。”   “旧伤?”孟宁捧着杯子的手一顿。   女人不以为意,“嗐,像他们那在外拼的,身上怎么可能没有伤。我们家那口子,胸口前那么长一道子。”   女人伸手比划了一下子,神色暗淡了下,又道,“伤着肺了,稍微一变天就咳个不停。不过,现在也好了,都转业了。也不用整天替他提心吊胆了。”   孟宁遥遥看着坐在人群中央的韩竟,轻声呢喃,“转业...”   “转业也挺好,”女人一抹脸,笑了下,“现在给人看仓库,每个月都能挣个十几二十的。也算有个收入。我跟我老娘都挺高兴的,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比什么都强。”   “也就是他,整天嫌这嫌那,觉得日子没奔头。”   听着外面孩子跑过来喊,“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女人跟着孟宁一起起身,迎出去,“嫂子,你别怪我碎嘴,也不知道怎么,今儿就想起这个了。”   孟宁摇摇头,站在门口,看着巷口胸前别着大红花的男人骑着自行车,载着后面一身崭新红棉袄的新娘子。   —— ——   巷口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被安排的孩子们绕着自行车欢呼跑起来。   门口还有两个爱玩的,拿着装着糖跟红纸的喜盆,拿手抓着,洒向新人。   “新婚快乐!”   “百年好合!”   孩子们嘴里喊着大人们教的吉祥话,欢呼着蹲下拾喜糖。   这就是七十年代南市常见的结婚场面。   孟宁笑起来,看着娇羞可爱的新娘子错步半躲在新郎后面,一步一步上着台阶。   周围响起一句又一句地恭贺吉祥话,直把两个新人说的脸羞红。   过完年,陈平应该也快结婚了。   到时候,应该也会像这样般热闹。   孟宁随众人进屋,低头,脚半是故意地踩着地上的红纸,沾沾喜气。   巴掌小脸上洋溢着笑。   她想,原来,结婚,也是一件这么热闹的事情。   —— ——   “韩哥,又看小嫂子呢?”   韩竟看孟宁乖巧坐在桌子旁,又跟旁人笑着说话,收回了视线。   “吃你的饭。”   旁边兄弟都笑起来,话带调侃,嫂子长得好看,韩哥不放心了。”   “哈哈哈,我也看出来了,那哪儿是小嫂子啊,分明是韩哥的眼珠子,怎么看都不放心。”   韩竟拿筷子轻插在桌面裂缝上,不疾不徐,“怎么,皮痒了?还是觉得离了部队,我收拾不了你们了?”   男桌这边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众人安静如鹌鹑,一动不敢动,一直持续到新人来敬酒。   几杯酒下了肚,见韩竟没搭理他们,他们才又闹腾起来。   弟弟终归是弟弟,韩哥还得是韩哥。   —— ——   吃过饭,大家也没怎么闹,各自领着家属散了。   孟宁跟韩竟走的晚了些,新郎喝的有些醉了。   他趴在韩竟肩膀上,打着酒嗝,“哥,韩哥,弟弟跟你说实话,千万别转业。回来了,你就是个孙子,屁都没有!”   “说得这么好听,回来了,你他妈的就是个孙子。”   “孙子!”新郎吼了声。   韩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新郎一个激灵,神色清明了些许,猛摇头。   “不、不对,韩哥,你是我哥,不,不是我孙子。”   新郎喝多了,大着舌头,“也不对,韩哥,我,我是你孙子。”   孟宁:“......”   韩竟没理他,看了眼跟在后面手足无措的新娘,帮着把人扛了进去。   没久留,他牵着孟宁手,走了出去。   “韩同志,你喝醉了没?”   孟宁像小狗般,拉下围脖闻韩竟身上的酒味,嫌弃地离了他,“有酒味。”   废话,都喝了一中午了。   能没有吗?   “没醉。”   韩竟知道孟宁事儿多,没敢多喝。   他们也没敢灌韩竟。   一是没胆,二也是酒贵。   这年头,每年每户都不容易。   —— ——   韩竟牵着孟宁手回家,很自觉的拿着衣服去巷口澡堂,洗了个澡。   孟宁一直都有午睡的习惯,前几天忙了些,没时间睡。   今儿算她开始半休假的第一天,也不用照顾孩子。   她躺在床上,腿脚伸进冰凉被窝,开始怀念还在洗澡的某人。   韩竟在就好了,多个暖被窝的,还能帮她灌暖水袋。   孟宁侧过身,望眼欲穿盯着门口,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翻过身子。   眼看就要睡着,屋门被人打开。   韩竟踏进屋门,放轻了手脚。   他眼睛先是看见了床上的那一团,又看见了床头柜上放着凉透了的暖水袋。   “你回来了?”   孟宁迷瞪着双眼,翻了个身,眼睛慢慢已经开始不聚焦了。   “你快上床,被窝好凉。”   韩竟倒暖水袋在盆里,拿着茶瓶里热水灌了两个,又拿夹子翻了下炉子。   他脱了外面沾着寒气的衣服,上了床。   两暖水袋,一个给她放在脚底,一个给她放在手心。   顺带着,还摸了摸她手脚温度。   果不其然,手脚冰凉。   他有时候,真觉得,孟宁就是个小孩。   偶尔还会纳闷,就她这个只顾头不顾屁股的性子,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韩竟刚躺在床上,孟宁就熟门熟路地窝在他怀里,暖水袋放在他腰侧一面。   孟宁闻着韩竟身上用的跟她一样的香皂,满意地蹭了蹭,像是小猫找到了窝,声线缠倦,“睡吧。”   韩竟轻拍她胳膊,听她呼吸轻洒出的热气在胸膛,静了两秒。   “孟宁,等开春了,我们补办个婚礼吧?”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22 19:02:48~2022-03-23 13: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千斤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烧鸡   —— ——   “补个婚礼?”   孟宁晃着脑袋挣扎着, 神色清明了瞬,“可,开了春,你不就要回部队了吗?”   韩竟沉默了下。   “要, 要不, 等你转业再说吧。”孟宁困倦极了, 一瞬的清明很快被铺天盖地的困意掩盖,“反正,你也快转业了。”   “嗯。”韩竟给她掖了掖被角,“睡吧。”   孟宁窝在他怀里, 像个小猫似的,蹭了蹭他胸膛,无意识地问了句, “韩竟, 你身上是不是也有很多伤啊?”   韩竟垂眸, 孟宁眼睛闭着, 呼吸均匀。   睡着了。   刚刚那句,像是梦话。   “睡吧。”   —— ——   孟宁睡醒的时候, 床上已经没人了。   她穿好衣服,下床的时候,想了想, 还是裹着了韩竟的旧大衣。   天太冷了。   “韩竟。”   孟宁开门出去,韩竟正拿着铁锹翻小花园里的泥土。   “醒了。”   天阴着, 连个太阳影子都没看见, 冷风扫过庭院, 吹凉了空气。   “嗯嗯。”孟宁坐在小凳子上, 两手蜷在袖口, “你冷不冷啊?”   韩竟干活图个方便,穿了件破旧棉衣,薄薄一层,看着就没多少棉。   “不冷。”   韩竟翻饰一番,收了铁锹,立在院角,洗了洗手,“晚上想吃什么?”   孟宁愣了书瞬,哦,到晚上吃饭的点了。   “再说吧,咱们去把孩子接回来吧。”孟宁想着就一堆事,“过年的新衣服还没给他们买呢。年货什么的都没开始备。大文今天也没把账本送过来,我账都没开始算呢。”   孟宁崔着韩竟,“走嘛,走嘛,我们先把孩子接回来,看看他们晚上想吃什么。顺带着我把账本也给捎回来。”   韩竟擦了擦手,“行,我换个衣服。”   —— ——   到出租房内,韩竟去大鸣家接孩子,孟宁回出租房拿账本。   推开门,何波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似睡非睡,听见动静,也没起身。   “怎么躺这了?”   孟宁走过去,瞅了他一眼,“睡了?”   “没。”何波两腿使劲,踩着摇椅脚踏,整个人坐了起来,眼睛在孟宁身上停留片刻,笑了,“怎么过来了?不是给你放假了吗?”   “接孩子,顺便拿个账本。”孟宁坐在何波对面,“今天生意怎么样?”   “挺好。”何波神色淡了些许,心情看着不是很好。   孟宁斟酌了下,“怎么了?看着你今天像有些不对。”   何波笑了下,吊儿郎当的调子,“孟大财务,是个人在院子里睡一下午,他看着脸色都不会很好。”   “是吗?”   何波看了眼门口,敛去几分笑意,“你家小白来接你了,走吧。”   “嗯。”   孟宁视线看见门口两孩子,眉目柔和不少,快步进屋装了账本。   出来的时候,遇见招财,她想了下,还是叮嘱了句,“这两天降温,屋里的姜汤不能停。尤其是你们外出卖东西的。”   招财神色略微有些复杂,“好,我回头跟大文哥说。”   孟宁来不及注意招财神色,晨晨跟冬冬便小跑过来,一左一右牵着孟宁的手。   “姐姐,我们是不是回家了吗?”   “对呀。”   孟宁笑笑,让两个孩子喊过人后,“招财,我们先走了。”   招财下意识地看向院子里,却没见那人身影。   他顿了顿,“我送您出去。”   —— ——   出了巷口,天色都有点暗了。   “姐,我想吃烧鸡了。”   冬冬抱着孟宁胳膊,眼巴巴地看着她,“咱们去副食店买点好不好?”   晨晨学着冬冬的样子,扒拉着孟宁另一只胳膊,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   “妈妈,要次,要次。”   孟宁在能力范围内,吃穿从不亏着两孩子。   她轻轻捏了一下冬冬胖乎乎的小脸,“好。那我们一会儿先去一趟副食店好不好?”   “好哦!”   两孩子高兴起来,牵着手又在前面跑起来。   孟宁跟韩竟走在后面,“韩同志,咱们今晚买只烧鸡,回家再抄两个菜,然后熬一锅绿豆粥,怎么样?”   “可以。”   他们去的不算晚,到地方正是人多的时候,前面排着四五人的小队。   韩竟排着队,两孩子闲不下来,绕着街道跑着。   孟宁怕路上自行车碰着他们,哄着冬冬拿了自己的零花钱,让他带着晨晨去旁边供销社买把糖吃。   两孩子一走,孟宁瞬间觉得耳边都清净了不少。   “韩同志,咱们家这两孩子看着一个赛一个的乖巧,怎么撞在一起,都这么疯呢?”孟宁看着两孩子手牵手进了供销社,还心有戚戚,“真有活力,跑了一路都不带停的。”   韩竟看着孟宁,想说什么又没说,微微叹了口气。   孟宁刚想开口问他,便听见后面传来一男一女的争吵声。   “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   “过完年吧。”男人随口敷衍道。   “不行!”女人情绪很激动,“你年前必须带你爹妈上我家一趟!咱们得趁早把婚事定下来!”   “定个屁,”男人不耐烦,“爱结不结,不结拉到。我今儿告诉你了,你要想安分嫁给我,你就老老实实地等着我过完年娶你。顺带着把你老子娘的钱跟粮食准备好,等着结婚的时候,我那帮弟兄们吃。”   女人拽着男人袖子,声嘶力竭地解释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娘手里的钱都被我二嫂他们一家给抢走了。我们家是真没什么钱了!省下的那点粮食,我娘跟我大嫂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我真没办法拿。他们现在学费都不愿意给我了!”   男人甩开女人的手,“反正你本来也没上学,学费不给就算了。但你结婚了,你娘那么疼你,怎么着也得给你备点东西。再说了,你不会张嘴要吗?要回来都是咱们家的,你要是要不回来,那以后咱们就一拍两散。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孟宁听着后面小情侣吵架,跟韩竟咬耳朵,“那男的真渣。”   韩竟眉头皱着,脸色很不好看。   后面的女人情绪失控,吼着,“我就知道你是想甩开我!我告诉你,我都看见了,你昨天还勾搭着王静那个狗女的。你不就图她爸妈都是工人吗!你还要不要脸!”   “对,我就图他们家条件好。”男的烦了,推了下女的,“怎么着,你以为谁都给你似的,吊儿吧唧的农村来的,还装着自己是城里姑娘。你他妈自己贴上来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要皮子不要脸往我被窝钻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自己要不要脸!我呸!”   男的嘴碎的不行,“韩凤,你他妈以为我想娶你?要不是你自己舔着脸上门跟我妈说你怀孕了。你他妈以为我会想娶你?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想嫁城里,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 ——   哦豁。   孟宁偷偷看了眼韩竟,后者脸黑如锅底。   还是个熟人。   —— ——   周围很快有那群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对着马路中央的一对男女。   “这不就是搞破鞋吗?”   “我天,这女的也太不要脸了,没结婚就往人男的被窝里钻! ”   “这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睡了人小姑娘,也不想负责。”   “没结婚都有孩子了!这怎么也是生活作风不端正!绝对是搞破鞋!得告诉治安队,把他们都抓起来!”   “啧啧啧,还得怪这女的,一心都想往城里嫁。这下好了,没结婚都大了肚子!真丢人!”   “咦。”   人群里越来越多的鄙夷和不屑目光聚在韩凤身上。   韩凤气的脸通红,手大张着,伸出锋利指甲,就往男的脸上跟脖子上挠。   “孟戈!你算个东西!”   “你让我给你买烧鸡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不要脸!从认识到现在,你哪天不是吃我的喝我的!你才是不要脸的小白脸,我呸!”   韩凤一口唾沫吐在孟戈脸上,两眼气的发红,像是疯了一般。   “孟戈,我告诉你,你不就是想娶王静吗?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你要是敢不娶我,我就去公安局告你强.奸。我让你戴高帽,做老虎凳,给你剃个阴阳头!我还在你们家门口贴大字报,我让你跟你爹娘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 ——   孟戈?   孟宁悄默默地回了头,踩着副食店台阶,踮着脚看了眼人群里闹腾的男女。   还真是孟西的二儿子,孟戈。   孟宁都惊呆了,韩凤这是什么眼光?   难怪,她第一眼见韩凤的时候,便觉得韩凤有些眼熟。   ————   马路中央,闹腾不停。   孟戈是个男人,力气大些,一巴掌扇在韩凤脸上,伸手推了韩凤,“你试试!你他妈敢告我,我拿刀砍死你,信不信?”   韩凤被推到围观群众身上,站稳身子,捂着脸,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孟戈脸上被挠的一道一道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老子打的就是你!”孟戈往地上啐了一口,“韩凤,我告诉你,老子现在后悔了!你他妈爱嫁谁嫁谁!老子不娶你了!”   “你敢!”韩凤甩开围观群众拉着她的胳膊,扑过去拽着孟戈胳膊,不依不饶地拽着他的头发,“你敢不娶我试试!我孩子都给你怀了!你敢不娶我试试!”   “你他妈的给我松手!”   孟戈还手,两人很快厮打起来。   —— ——   副食店的队伍很快排到他们。   孟宁趁着天黑,把手偷摸塞到韩竟手里,轻轻戳他掌心。   韩竟握着她的手,让老板包了一只烧鸡,又低头问她,“还想吃点什么?”   “再拿几张豆腐皮吧。”   庆祝一下,人贱自有天收。   付完钱,拿着东西,韩竟牵着她避开人群,从另一侧走。   偏着不巧,赶上晚上南市治安巡逻队。   人一来,圈着地,谁都走不了。   治安队的队长皱眉,“大晚上的,你们小两口在马路上闹什么闹?你看看后面多少人堵着!”   “治安队长,你们可算来了!他们才不是小两口,他们是搞破鞋!”   围观群众三言两语地说着自己听到的消息,什么想嫁城里了,什么未婚先孕了。   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听的治安队长脑子都大了。   旁边的队员听着也着心,这也不归他们管啊。   “头儿?”   “抓起来送公安局,”治安队长想了下,“算了,还是送革.委会吧”   两边是祖宗,惹不起。   “是。”   治安队的一来,就想把厮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各自扣着。   见着真的要把他们带走,孟戈跟韩凤都慌起来。   “不是,不是,这都是误会啊!都是误会!”韩凤隐隐觉得小腹有些疼,眼睛提溜转着,“我,我肚子疼!走不了了。我肚子痛!”   “痛?到地方都不疼了。”扣着韩凤的人语气森森,故意吓她,“那地方包治百病。进去的什么疼都不疼了。”   韩凤瞬间脸色的吓得苍白,汗顺着脸颊一串一串地往下淌着,嘴唇蠕动,说不出话。   孟戈在痞也知道革委会是个什么地方,忙跟扣着他的人,赔笑道,“大哥,大哥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们刚刚是闹着玩呢!没搞破鞋,没有!我们都是正常的谈对象!正常的!”   “正不正常,你说了可不算!带走!”治安队长也烦的不行,“再废话,嘴给他堵起来!”   “是!”   扣着孟戈的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人在他耳边响亮的应了声,震得孟戈一个激灵。   “要不想受点苦,我劝你安分点。”   孟戈就一怂包软蛋,当下就如软泥鳅,“是,是。我安分,我最安分了!”   —— ——   孟宁跟韩竟站在人群一角,等着治安队的人解戒严。   无论是孟家还是韩家,孟宁其实都不想跟他们再扯上任何一点关系。   偏着事不如人愿。   晨晨跟冬冬在供销社门口左等右等,没见到孟宁他们。   反而被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挡住了视线。   冬冬心里有些害怕,拉着晨晨,仗着人小左挤右挤,冲到了副食店前面。   可副食店门口除了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并没有孟宁他们。   冬冬心里直打鼓,紧紧拽着晨晨小手,撕心裂肺喊起来,“姐!姐姐!姐夫!你们在哪儿!”   晨晨性格本就有些敏感,冬冬稍微露出点害怕,她都能放大个几倍。   “妈妈!爸爸!”   晨晨眼泪刷的一下往下掉着,“妈妈!你在哪儿!妈妈!”   “我在这!宝贝,我在这!”   孟宁没想到两孩子会突然跑出来找他们,松了韩竟手,忙从人群里钻出去。   “晨晨,冬冬,我在这。”   晨晨扑在孟宁怀里,眼泪还在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着,两手紧紧拽着孟宁衣服,小声呜咽着。   孟宁抱着晨晨起身,轻轻拍着晨晨后背,温柔地哄她。   韩竟顺手抄起小嘴抿成一条线的冬冬,把他放在自己怀里。   治安队长回头看了路中间的他们一眼,啧了声。   第一次见看热闹把孩子差点看丢的。   他很快收回视线,“带走。”   —— ——   从听见孟宁那声“晨晨”,到看见韩竟从人群里站出来。   韩凤视线便紧紧地盯着韩竟,直到与韩竟那双波澜不惊地黑眸相对。   她愣了下,顾不上想韩竟为什么会在这里。   韩凤面露急色,“二哥!二哥!你救我!救我!”   韩竟抱着冬冬,没搭理她。   孟戈也看见了人群里的孟宁,虽然知道孟宁不甚喜欢他,但好歹自己也算她亲堂弟。   孟戈舔着脸喊孟宁,“姐,姐,你救救我!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这都是误会!”   孟宁理都不带理的,抱着晨晨就准备往旁边走。   孟戈急了,“姐,姐,你救救我!实在不行,你帮我跟我爸妈带个信,让他们想办法捞我出来呀!”   治安队长觉得有意思,拐回来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跟他们认识?”   孟宁客气有礼,“之前认识,后分家,断了关系。”   治安队长笑了下,也没多问,带着人浩浩荡荡走了。   孟宁抱着晨晨退到一边,看着孟戈跟韩凤被治安队的人扣走。   心里有这说不出来的爽快。   她转着脑子,跟韩竟说悄悄话,“孟西欠我们的钱,这两个月还没给咱们送过来。”   韩竟低头看着她,孟宁眼里闪着雀跃的小兴奋,“马上该过年了,咱们得把这钱给他们要回来。”   这才刚开始没几个月。   不还钱的毛病可不能惯着。   “等要回来,咱们再填补点。”孟宁哄怀里的晨晨,笑道,“给咱们晨晨买双新鞋子,过年穿,好不好?”   晨晨跟只小奶猫似的,趴在孟宁怀里,听到买新鞋子,哭声顿了顿,抽着鼻子,“买漂亮的。”   三岁的孩子,正是刚知道臭美的年纪。   孟宁给她擦了擦脸颊,亲了亲,“买漂亮的,买晨晨喜欢的。”   晨晨高兴起来,拍着小手,看着坐在爸爸怀里的冬冬,“也给小舅舅买。”   “嗯,都买。咱们过年都买新衣服穿,好不好?”   “好!”   —— ——   出租房内,何波听着大文传来的孟戈的信,愣了下。   “你说,那个孟戈的小对象喊小白二哥?”   大文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小白喊得是谁。   “嗯。”   “有点意思。”   何波顺手把手里拿的自制飞镖投到墙上的镖盘上,正中靶心。   何波觉得拿手巾擦了擦手,又扔桌子上,“啧”了声。   “我说什么来着,你们孟大财务的眼光是真不行。”   空气静默一瞬,大文招财都当没听见。   何波玩心又起,又随手投了一个飞镖。   心思乱了,撞了靶心的镖,掉在地上。   大文看了眼招财,招财看地面,全当看不见。   “那,”大文弱弱问了句,“那何哥,咱们还要插手吗?”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23 13:00:33~2022-03-23 20:5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mi 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发工资   —— ——   何波轻笑了声, 半坐在桌子上,“那你猜,你们的孟大财务会把这件事说给我们听吗?”   大文下意识地摇摇头。   肯定不会。   之前财务弄孟西都弄得那么简单,韩凤孟戈在她面前估计都不够看的。   何波面无表情, 只是把手里的飞镖, 一只一只地甩在飞镖盘上。   飞镖入镖盘, 发出沉闷一声,一下一下敲在大文心上,震得他有些害怕。   手里的镖扔完了,何波看着满是飞镖的镖盘, 静默了一瞬。   “之前查韩竟不好查,他反跟踪意识强。那换个人查。”   何波接过招财又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手, 眼睛从大文看向招财, 最后停在招财身上。   “招财, 你去, 查查韩凤。”   “是。”   “那,”   大文毕竟跟着孟宁跟了将近一个月, 心里想帮着孟宁处理些麻烦。   再说了,何哥让人看着孟西一家,不也是为了帮财务吗?   大文犹豫开口, “何哥,那孟戈他们?”   “不必管, ”何波笑了下, 狭长的狐狸眼眯起, “他们在你们财务面前, 永远是个弟弟。”   大文嘴张了, 想说些什么,又闭上,“是。”   —— ——   接下来的两三天,孟宁也没去找孟西要钱。   忙的脚不沾地,白天跟韩竟一起带着两孩子去买衣服和过年要用的米面肉油。   晚上,哄睡孩子,韩竟看书,她算账。   何波比她手狠,知道做衣服赚钱。   他有扩大了规模,暗地里在那群弟兄家里招了不少女工。   而且,还鼓励人介绍人。   只要介绍过来的人可靠能用,他伸手就是五块的奖励。   最关键的是,何波震着场子,底下的人不敢阳奉阴违。   何波让袁河一个人看着仓库,其他人都给派了出去。   也赶上这几天下雪,气温骤降,棉花价格飞升。   棉服生意好到不行。   何波双线开工,开了孟宁一直没敢开的棉被跟儿童棉服。但这种,他只接受订金定制。   总而言之,孟宁这几天看着大文一袋一袋的钱往家里扛,晚上一笔一笔地收入登记入账。   账目算下来,数额越看越大,到最后孟宁看着都有些麻木了。   合上账本,孟宁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何扒皮不愧是何扒皮。   ————   “算完了吗?”   韩竟给她端了碗热牛奶,看着她把账本锁在柜子里,“现在睡吗?”   “还没洗脚呢。”   孟宁喝完一杯牛奶,顺手刷了杯子,坐在床沿,跟韩竟一起泡脚。   热水覆盖在孟宁脚底,孟宁腻歪在韩竟旁边,两只白嫩小脚踩在韩竟脚背上,踩出浅浅水印。   韩竟纵容地看着她低眉玩耍,乌黑头发上露着小小发旋。   “韩竟,”孟宁娇声唤他,“明天我们生意雇的女工就要发工资了。我上午要回出租屋一趟,等下午我回来,咱们开始收拾收拾,准备过年呗。”   “好。”   之前孟成在的时候,过年其实也没多少讲究。   孟成不怎么进家,除了过年往家里搬点东西,也不怎么在家吃。   孟宁也不会想着做些什么,做的多了,尽给孟成往家带人吃饭找借口。   可现在不一样了。   孟宁想着把自己记忆深处的过年记忆深挖出来,拽着韩竟袖子,她眼睛发亮。   “等明天下午,咱们可以开始煮牛肉、蒸馍,”孟宁掰着手指说着,“我们还可以炸油条、炸糖糕、炸麻叶子、炸丸子、炸菜角。冬冬最喜欢吃炸菜角了。”   “我们还要买条活鱼,在家里养几天,过年的时候宰了吃。我喜欢吃糖醋鱼,但你好像不太能吃甜的。”   “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买两条,一条清蒸,一条做糖醋。”   “还要买点羊肉,我们过年做肉三鲜饺子。超好吃。”   记忆深处的过年,远没有孟宁数出来的那么丰盛。   可现在,她有了家,自然想着要把家里能做的花样在年前都做出来。   “明天,”孟宁像一只仓鼠般,虽然现在只开始囤了一点点的东西,但数着这些将要做的这些东西,都足以让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你要陪我去。”   “好。”   ————   韩竟拿擦脚毛巾递给她,自己也不讲究。   眼看着她爬上床了,韩竟随意擦了擦脚,端着水,倒在外头院子水沟。   孟宁算了一晚上的钱,疲惫是有点,但心里还是挺高兴。   她躺在床上,脚踩着暖水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韩竟走过来。   韩竟走过来的步子一顿,“有事?”   孟宁伸出小手,拍了拍床边,笑的像个勾人的小妖精,“没事,你快上来睡嘛。”   娇声娇气的。   韩竟喉咙有点痒,错开眼,不再看孟宁那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   他喝了两口凉水,平复着心里的燥热,吹了蜡烛,大步上了床。   同床共枕这么多天,孟宁都睡习惯了,身子不自然往韩竟那边靠。   韩竟感觉今天自己状态不太对,默背了一遍部队八大纪律。   又是临近过年,又是赚了大钱。   孟宁一晚上心情都很激动,想继续跟韩竟分享自己心里澎湃的想法。   她往韩竟那边靠了靠,韩竟一反往常地没有展开胳膊把她抱进去。   孟宁不满意,戳了戳他手背,“韩竟,你胳膊挡住我了。”   韩竟也在跟自己心里作斗争,意识神经在做人跟不做人之间反复跳跃着。   “韩竟?”孟宁以为他睡着了,撑着胳膊半起身,想看看他。   韩竟怕冻着她,在人还没起来的时候,就把人按在了怀里,简明道,“睡觉。”   “你刚刚故意不理我。”孟宁拿脚轻踹他粗壮小腿,嗔他,“还装睡。”   孟宁那一脚在韩竟身上跟挠痒痒似的,不疼,反倒有几分心痒。   他哑声道,“睡吧。”   “不要,”孟宁头枕在他胸膛上,半伏着身子看他,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   ————   “韩竟,我还没跟你说呢,我生意做的可好了。咱们今年一定能过一个肥年。”   孟宁笑起来,带着娇香的呼吸扑撒在他下巴上,一副求表扬的样子,“韩同志,我是不是很厉害?”   韩竟身体僵了僵,僵着脑子把她平放在自己隔壁上,声音哑到不行,“乖,睡觉。”   孟宁很不满意,娇滴滴地嗔他,“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在敷衍我?你是不是嫌弃我不好了?还是变心了,背着我看上谁了?”   虽知道韩竟不是那样的人,但孟宁从一开始的假委屈,说着说着,也真有点委屈了。   “你之前明明都不是这样的。”   韩竟之前虽然话不多,但孟宁说什么他都有认真再听。   这几个月,韩竟已经把孟宁宠出小脾气了。   再加上,孟宁本就是个心似活,顺杆爬的。   她一摸清韩竟底线,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在韩竟头上耀武扬威。   “你肯定是变心了,”孟宁噘嘴,“这才几天啊,说不理我就不理了。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不跟你一起睡了。”   “我没有。”韩竟半翻身,按着孟宁掀被子的动作,低眉看她,眼底幽深不见底。   孟宁只有些小委屈,本就水润的眼睛迷蒙着一层雾气,眼睫轻微颤在冷空气里,“韩,韩竟。”   韩竟看着近在咫尺地孟宁,梦里不知肖想过多少次的粉嫩红唇近在眼前。   他看着孟宁,慢慢地低头,两人唇齿几近想邻,呼吸交错在一起。   “可以吗?”   孟宁手指紧紧地拽着面前的被子,拽出一道一道的折痕。   静谧的夜色里,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动不安发出地声音。   孟宁下意识地咬着下嘴唇,洁白的小贝齿微微露出红唇之外。   韩竟看着孟宁的眼睛,低声又问了句,“可以吗?”   他眼底一片认真。   孟宁脑子划过很多想法,却又都瞬间分散,聚不到一起。   ————   “你,”孟宁微错开头,鼻尖与他不经意相撞,带来浅淡凉意,冰的她鼻子有点疼,“你刚刚不理我。”   迎着韩竟的目光,孟宁几乎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韩竟看出小狐狸地躲避,心里的燥热一下子去了大半。   他微抬高身子,错开与孟宁之间的距离。   “对不起,”韩竟低声道,“没有不理你。”   他只是今晚有点不太想做人。   孟宁松了握着被子的手指,感觉周围原本稀薄的空气,一下变得通畅许多。   “可你刚刚就一直没有理我,还一直让我睡觉。”   说到最后,孟宁都有些气短心虚。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韩竟一直让她睡觉了。   韩竟知她一向聪慧,情感上更是敏锐。   见孟宁眼神转着不敢在看他,他便知道孟宁心里略微有数。   这样也很好。   让她心里提前有了准备,自己也不可能整天整年的吃素。   韩竟平躺在床上,顺毛都快顺成习惯了,“我的错。”   有时候,他也在想,要是搁在半年前,有人跟他说,他以后会在一个女人面前,道歉像个孙子。   他肯定不信。   不止不信,说不定还会一拳一个说这话的人。   孟宁没有吭声,却慢慢地往他那边移了移。   韩竟伸着胳膊搂着人,把她往上面提溜了下,又往怀里带了下。   “睡吧。”   ————   “何哥,东西到了。”   何波站在仓库最远放风处,看着袁河带着人上前接货,跟那个司机一口一个哥地喊着。   司机态度倒是好了不少,走的时候,还约着跟袁河一起喝酒。   东西卸下来,也不多,七八箱东西摆在路边,触手都是冰凉的寒意。   “何哥,这都要搬仓库吗?”   “留两箱搬到出租屋内,”何波灭了指尖的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其他的,等招财回来了,让他带出去卖。”   这玩意,也就招财能卖回本。   “好的。”   ————   次日一早,孟宁起床,眼里看向韩竟,还带着些许的不自在。   “今天不是要去出租屋?”   “嗯。”孟宁刷着牙,含糊应了声。   “等会儿吃完饭,我送你。”   孟宁刷牙动作一顿,尽可能自然道,“好吧,那我提前谢谢韩同志。”   韩竟把煎的鸡蛋饼端出去,“客气。”   孟宁:“......”   吃过饭,到了出租屋,屋里的缝纫机还在发出细小的工作声。   大文在院子里扫雪,“财务。”   “让她们停了吧,来我这边,我给她们算一下钱。”   大文乐呵呵道,“我刚刚都说不让她们干了,可她们没一个听我的。都想走之前,再干一点。”   “不干了,做的够多了。”   孟宁往手里哈了口气,招财跟陈陌帮着孟宁把桌子跟板凳抬出来。   孟宁进屋开了柜子拿账本跟一早准备好的工资袋,坐在院子里,准备发工资。   “孟大财务,”何波声音悠悠从后面传来,带着几分笑意,又没几分正形,“昨晚从广市回来了一批货,孟财务,猜猜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87章 、海虾   孟宁坐在椅子上, 打开了面上的账本,低头摆着算盘,忙的头也不抬,“是什么?”   “猜猜。”何波随手拎了一把椅子, 坐在孟宁对面, 吹了声口哨, 明显心情不错。   “那我可猜不出来。”   孟宁手指轻敲算盘,清脆的算盘声跃响在冬风里,细嫩白皙的手指眼见冻的有些发红。   何波皱眉,抬眼看了眼招财, 微扬下巴。   招财愣了下,而后心领神会,小跑进了厨房。   何波正想说些什么, 便见大文娘迈着步子从屋里出来。   “财务, 您来了。”   “大娘, 早上好。”   临近过年, 孟宁脸上都带着点喜气。   孟宁翻着账本,找到大文娘的名字, 核对着件数,手指拨弄着算盘,笑问道:“大娘, 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   孟宁边跟大文娘说话,边拆了零钱袋子, 从里面数出一沓整整的大团结递给何波。   何波熟练接过, 随手扁起袖子, 数了一遍。   孟宁转着账本, 让大文娘看。   “大娘, 您看一下单子。我这边算的您一共做了有两百八十五件衣服,其中有五十件是最后做的精良款,给您按一块算的。再加上您帮着介绍来了两个人,额外给您十块钱的提成。这一共算下来是两百二十四块五。”   孟宁笑了下,“我跟您凑个整,给您发两百三。算我跟何波给您的过年一点小心意。您别推辞。”   “这哪儿能啊,”大文娘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这段时间能挣两百多,那就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了。财务,我不要!你们这生意扎着本,连天的煤炭细面都没断过我们的,这钱我拿着亏心啊。”   何波嘴里叼着根烟,没有点燃。   他脱了手套,单手数了二十三张大团结,递给孟宁,没插话。   孟宁塞到大文娘手里,“大娘,这是我跟何波做小辈的一点心意。您就别推辞了。好歹,您也应我们一个长辈,您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大文娘也不好意思。   “那我这老婆子就舔个脸应下了,”大文娘在账本后面画了个圈,又拉着孟宁的手道,“财务,您和何先生一会儿别急着走。我让我们家那口子给您们炸的东西,一会儿就该送来了。”   “炸的东西?”孟宁有些意外。   大文娘是个很健谈的人,“我之前年年过年都让大文给你们送点,这孩子不愿意送,怕你们看不上,又怕人说他闲话。这次,我们做活的时候,都是商量好的。”   “商量好的?”   招财娘本就站在门口,听这话,也跟着出来,笑的柔和,“是啊,财务,我们看你们这几天都忙在这,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我们想着各家都给你们炸点东西,也算我们的一份心思。”   大文娘接过话头,“财务,你既然当我们是长辈,那这你们可不能推辞。”   孟宁无奈地看了眼何波,后者本就不是个耐心好的。   也没留心这边说话。   他侧头看着厨房,看见人影,招了招手。   招财小跑着递过来两暖水袋:“何哥。”   何波轻“啧”了声,两暖水袋都扔到孟宁桌子前,起了身。   “过来,”他伸手招呼招财,“坐这。”   招财受宠若惊,“何哥,我,我还能坐这吗?”   “坐这帮你财务数数钱,”何波给顺手拿过桌子上的毛线帽子,套在招财头上,拍了拍他肩膀,话说的漫不经心,“顺便,挡挡风。”   招财:“......”   —— ——   算账的时间过得很快,留下干活都是心好能干的,也没这么多事。   孟宁挨个算完,招财数钱数到心疼。   发到最后,招财看着扁扁的一个零钱袋,心莫名有几分痛。   “财务,咱们是不是招的人太多了。”   这工资发下来也忒多了。   孟宁收拾桌面上的东西,看向招财,桃花眼弯弯,轻笑出声。   “招财,你以为你何哥把你放到这是干嘛的?”   招财冻了一上午,也不嫌抱暖水袋不男人,脑子转的慢了些,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帮您的忙,比如倒个水,数个钱,打打杂什么的。”   发完女工工资,衣服生产停了,年前的工作算是结束了一小半。   孟宁心情还是挺轻松地:“还有吗?”   招财都快东城狗了了,捏了捏自己冻红的鼻子,闷声道,“挡风。”   孟宁“扑哧”一声,笑起来。   “院子里,四处都是风,哪儿用你挡。”她拿着账本,卷起来,轻敲了下招财头,“你何哥是想让你眼界放宽一点。今天,我们发出去两千的工资,那他们势必能给我们带来高于两千的利润。”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孟宁看着招财,笑了下,“招财,你得到的东西已经很多了,你现在也要学会舍。”   就像一开始卖衣服,文工团利润已经够大的了。   招财却还觉得不满足,还想要在承包他们小孩的衣服。   手握成拳,敢想敢拼,这很好。   但有时候,手稍微松一些,能得到的东西,也许会更多。   —— ——   孟宁说完,也不理招财,让他一个人抱着暖水袋吹冷风。   她装好账本,看向不远处站在一旁跟何波说话的大文,微微挑眉。   何波这是要把招财当成第二个大文来培养了。   “财务,这些东西要放在厨房吗?”   陈陌带着个小兄弟站在桌子旁,桌子上满满堆着大文娘他们送来的一个纸袋又一个纸袋的东西。   满满的,足够装一个竹筐了。   “先放这吧,”孟宁笑,眨眨眼,“留着等会儿我跟你们何哥分分。”   “不用分,”何波大步跨过来,看了眼桌子上的一包又一包的东西,“你都带走。”   “那可不行,”孟宁笑起来,“都说是给我们两家的。”   “两家?”何波嘴里细嚼这两个字,心却跳空了拍。   空落落的,没有着落。   他敛去笑,从兜里掏出烟,不耐烦地点了根,嘴里咬着烟把,含糊不清,“我用不着这些。”   许是因为韩竟太过包容包容,给了孟宁久违的依靠和家的感觉。   孟宁无比期待着过年。   她让让陈陌拿两个筐子,分分东西,准备带回去跟韩竟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过年还需要备些什么。   孟宁拿手指隔着袋子,轻轻戳着里面,猜着里面是什么。   闻言,她头也不抬,玩的自在:“你不过年了?”   何波眼看向她,静默一瞬,眼里柔和了几分,空荡的心似重落回地上。   她像个孩子般,少见地露出孩子气。   可转瞬一想,心却又钝钝地不安分地疼起来。   “问你话呢?”   孟宁戳够了,收回手,又眼巴巴看向门口,乖巧等着韩竟来接她。   何波自然留心到她眼神,用着力气把烟灭在桌子上,眼里闪过两分戾气。   “不过了。”   何波松了松缠在脖子上的围脖,像是有些压抑,随手招过大文,“你去把昨天从广市卸回来的两箱东西,给你财务搬回去。”   “什么东西?”孟宁注意力被带走:“你们这次从广市卸回来的是什么?”   “虾。”   “虾?”   孟宁眼睛亮了亮,之前孟成在的时候,每次过年都会往家里带点虾。   虾几乎成为了她跟冬冬过年必有的仪式感。   南市不临海,河虾倒是有些,需提前托人问着。   前段时间,她忙的焦头烂额,脚不沾地的,哪儿有时间去问。   也就耽误了。   本来以为今年是吃不上了。   “你们这次进的是虾呀?”   “嗯。”何波脚踢了不知道从哪儿滚出来的石子,随口道,“年前市场有人找我定,有赚头。我回来的时候,特意预买了几箱。”   “那挺好的,”孟宁也没多想,“过年,你和平平都上我家来,我给你们蒸虾吃,或者做油焖大虾也行。”   “没时间。”何波轻抬手指,让陈陌把东西都装在一个筐子里,“我今年过年不在南市。”   “不在南市?”   孟宁很意外:“那你准备去哪儿?”   “出去转转,放个假。”何波吹了声口哨,笑的肆意,“这就不是孟大财务能操心的事儿了。”   的确。   何波又不是个小孩子,本事通着天。   再说了,人又有脾气。   问多了,问烦了,他真有可能当众给孟宁一个没脸。   孟宁点点头,“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何波等了片刻,“你就说这一句?”   孟宁笑起来,“何老板本事通天,我能有什么说的?”   何波轻嗤一声,只觉孟宁笑的刺眼。   他转头走了两步,又停下,咬着牙,“大文,把这虾给你们财务按价记在单子上。等回头发工资的时候,从你们财务工资上扣。不准走公账!”   孟宁愣了下,又笑起来。   她本来也没准备走公账。   何扒皮的脾气真的是奇奇怪怪。   —— ——   何波脾气来的古怪,让招财抱着虾送孟宁回去。   孟宁心情好,不跟他计较,随着招财踏出了出租屋大门。   招财一反往常的有些沉默,一手拎着一个筐子。   孟宁以为招财还在想“舍得”地问题,也没打扰他。   她手指缠着自己帽檐的线球,眼巴巴地看着前面,希冀看见韩竟的身影。   出了巷子,不见任何放哨弟兄们的身影。   招财深吸一口气,开了口,“财务?”   孟宁扭头,余光看见马路对面韩竟走过的身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挥了挥手,“韩竟,我在这!”   招财随着孟宁的目光看过去,韩竟顿步在马路对面,眼带锐利看向他。   而后,他大步走过来。   孟宁眉眼带笑,看着韩竟跨过马路,走向她,想起招财刚刚喊她。   “招财,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23 23:56:03~2022-03-24 20:5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粮食   —— ——   招财看着韩竟大步走过来的身影, 胸口闷着的那一口浊气莫名的散了出去。   他把手里抱着的东西递给韩竟,笑的张扬,眉目间依稀有何波早两年的肆意,“没什么, 提前给您拜给早年。祝您, 万事顺意, 一切顺遂。”   “这么会说话呀。”   孟宁笑笑,“是不是等着我年三十给你发红包呢?”   招财笑,“财务,您要是想跟我们发红包, 那再好不过了了。”   孟宁笑,也爽快,“行, 等年三十放假的时候, 我给你们一人发一个红包。”   “谢谢财务。”   招财不久留, “财务, 那我先回去了,何哥那边可能还用得着我。”   “行, 去吧。”   —— ——   招财走了,孟宁微仰着头,笑吟吟地看着韩竟。   “韩竟, 我跟你说,我今上午去发工资的时候, 那些做活的大娘们给我送了好多东西。”   韩竟一手拎着一个筐子, 任她挽着自己, 侧耳听她说话。   “炸的有鱼有丸子的, 我们能省不少事。”   “还有何波, ”孟宁眼睛发亮,轻拽着他袖子,悄声说,“刚好年前有人找何波订了一批虾,赶巧了,他也给我们留了两盒。”   孟宁抿嘴笑,“我本来之前还在想,过年的时候,该怎么跟冬冬说,咱们家过年没买到虾。现在,可算好了。”   韩竟微皱眉,想了想,似随口问道,“冬冬很喜欢吃虾吗?”   “喜欢呀。”   孟宁笑,“我也很喜欢,主要是喜欢虾代表的意义。就像我们家,每次吃虾都知道是要过年了。过年嘛,本就是一件很值得庆祝的事情。”   尤其是前几年,生活很没有奔头的时候,孟宁总需要给自己找一些仪式感。   生活的仪式感,才能让她一如既往地热爱生活。   韩竟没多说,见街道没多少人,偷牵她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嗯嗯。”   ——   当天下午,孟宁午觉睡起来,院子里又飘起了雪花。   韩竟在厨房收拾孟宁上午带回来的东西,孟宁抱着暖水袋进了厨房。   “醒了?”   “嗯呀。”   孟宁刚醒,意识还有没朦胧,搬着小板凳坐在韩竟腿边,半仰着头,看他干活,顺带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讲话。   “这怎么又下雪了?前几天都是连着下的雪,上午刚停,怎么下午又下起来了?”   “今年天气反常,昨天我听收音机,预计明后还有雪。”   “再下下,是不是就要成雪灾了?”孟宁忧心,“今儿上午,我看路面积雪都没来得及清理完。”   “有可能。”   “那这样一来,估计明年粮食价格就要上去了。”   孟宁低叹一口气,很关心粮价,“也不知道现在粮食价格怎么样?希望年前不要涨太高。”   她过年都没怎么囤粮食。   韩竟把被人送的腌好的鱼挂在房梁垂下的绳子上,闻言,淡淡道,“怎么,你们现在想收粮食?”   “怎么会?”孟宁意识清醒了不少,微微噘嘴,“韩同志,你这是明显地不了解我们做生意的原则。”   韩竟倒真有两分新奇:“是什么?”   “不涉大事民生。”   孟宁说完,也觉得有点宽泛。   “这样说,也不准确。反正我们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狂收粮食,哄抬物价。”   孟宁接过韩竟递过来的一杯水,一片坚信,“不信你等着看呀,何波现在肯定不会让人再往乡下收购东西了。不仅不会做,他还会适当约束下那些小倒爷们。”   “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他的努力,稳定南市黑市的粮价。”   孟宁喝了口水,颇有些沮丧,“虽然我感觉作用不会很大,但开了春,我们的收益骤减趋势,看来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了。”   估计也就这两天,何波就要关了收粮的路子。   开了春,八成也就只能卖卖何波上次带回来的的确良和那批没来得及处理完的手表等东西。   衣服不说了,其他的东西都是卖出去了是老天爷赏饭;卖不出去了,也属正常。   那些东西又不是必需品,等必需品价格上去了,买的人估计只会更少。   “你这么确信?”   “当然。”   孟宁从小跟何波一起玩,何波比她大两岁,但几乎贯穿了她成长的所有阶段。   “韩同志,我觉得你对何波有些误解。”   孟宁一杯热水下肚,胃里暖暖的,舒服极了。   “何波这个人呢,虽然看着是有些吊儿郎当、无所事事,但他翻过来看,里面还是有一颗赤城之心的。”   “就好比前几年,那时候,我们生意刚起步,也没挣多少钱。”孟宁捧着带有余温的杯子,似能听见屋外雪花落地的厚重声。   “那时候,也是南市闹.革.命最严重的时间。基本上,所有的学校都处于一种停滞阶段,学生们抢砸教室,都是一种常态。经常会看见有的小孩跟在那时□□的屁股后面,喊着自己是小□□,走街串巷,闹得沸沸扬扬。”   孟宁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笑了,“那时候,招财、陈陌、袁河,他们都是跟在人后面的小跟屁虫。尤其是招财,那时候属他最上脾气,闹得最凶。”   “后来,何波跟我商量了下。说是商量也不对,算是通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非要喊着那些孩子来干活。一开始,招财都不愿意搭理他。”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当时几个闹得最狠的小头头们,都被他给忽悠回来个七八。也不闹事了,整天想着跟他赚钱去国营饭店吃肉。再后来,没两月,学生闹腾也就暂时歇了。”   “但是,招财他们可没有走,一直留到现在。”   那时候,孟宁日常担心自己会被他们吃破产。   韩竟看着眼前说的眉飞色舞的姑娘,心里想着那些他未曾见过的、属于她的岁月。   “反正呢,韩同志,总而言之,”孟宁看他,眉眼弯弯,白嫩小脸透着笑意,“我们虽然现在做的是投机倒把的生意,但我们也不是什么钱都赚的。”   韩竟静了片刻,伸手,轻碰了下她娇嫩小脸:“抱歉,是我狭隘了。”   孟宁一怔,倒真没想到韩竟会道歉。   毕竟投机倒把的生意做下来,本就为时代所不齿和不容。   之前除了陈平,她也没跟人说过自己做这一行,现在又告诉了韩竟。   本是没打算跟韩竟多说些什么,可莫名的就不想让他误解自己。   虽然自己确实在投机倒把,但自己那也算是有良心的倒爷。   “那,”孟宁起身,手指轻轻划过韩竟手背,眉目含情,笑吟吟,“那罚韩同志今天晚上下厨做饭。”   娇香入鼻。   韩竟没忍住,把人扣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发间,“好。”   —— ——   “何哥,”大文冒雪踏进了出租房内,“底下弟兄传来消息,说是孟戈跟韩凤放出来了。”   “放出来了?”何波不算意外,“是他老子掏的钱还是他亲姑掏的钱。”   “打听回来的消息是孟菊找的人,对外说的是两孩子玩闹,明天就准备□□结婚来着。”   “有点意思。一下子捞两个人出来,得不少花钱吧。”何波笑了下,“我记得孟菊她儿媳妇是不是刚给她生完孙子。闹着一出,怕她儿媳妇知道了,估计要掀了天。”   大文问道,“那,咱需要去给她儿媳妇透个气吗?”   “不透。”   何波拒绝地干脆,“透了多没意思。你们财务也不稀罕咱们这样做。别随便插手。”   “明白。”   何波随手把进宝递过来叠好的围巾,慢条斯理地拆开,又问了句,“你刚说,韩凤跟孟戈要结婚?”   “应该是。孩子都怀了,不结婚也没法收场。”   大文道:“而且,听底下弟兄的意思,明摆着韩凤想嫁,孟戈不想娶。两人从那地方出来的时候都还在僵持着,惹不少笑话,气的孟菊脸都绿了。”   “不结婚还能收场的事儿多了去了。”何波把围巾围在脖子上,不以为意,“不过,既然两个人僵持着,咱们也不好干看着,得助他们一把。”   大文心里隐隐有了不好预感,眉心一跳,觉得何哥要搞事情。   “何哥?”   何波轻笑了下,“他们不是想结婚吗?咱们得帮他们结,省的你们财务...他们再出去祸害了别人。”   大文觉得何哥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他偷偷觑一眼何哥脸色,狭长眼睛不见笑意。   要不,还是算了。   孟戈跟韩凤凑一对,挺好。   毕竟孩子都有了。   至于,孟财务…   没关系,孟财务本事大如天。   要不,他还是回去让他老娘再跟孟财务炸条鱼吧。   嗯,他一定给财务挑一条最大的。   何波淡淡扫他一眼,大文一个激灵。   “招财,”何波收回视线,“刚好,你刚查完韩凤,这事你去做。办漂亮点,争取这两天让他们结成婚。”   招财面色淡淡,“是。”   —— ——   处理完孟戈跟韩凤,何波明显心情不错。   “之前,你们财务让你们查的周三儿查出有什么了吗?”   “有点东西,但都是很碎,价值不是很大。”   何波吹了口哨,“康领导爱惜羽毛,他自然不敢太放纵。但雁过还有痕迹呢,更别说人了。”   “我听说,他好像有三个女儿?”   “四个。”大文这段时间也在跟周三儿,了解的多些,“原本的老二好像有点病,头比较大,在医院住了两天。周三儿不舍得花钱,把她送回老家了,估计是不要了。”   “不要了?”何波皱眉,有些厌烦,“原本以为是个没脑子的货,现在一看,他妈的是个畜生。”   “先派人找到那孩子吧,再查查周三儿的活动路线。多跟几天,勤换人,跟的隐蔽些,应该会有发现。”   “是。”   大文拿小本子记下,“何哥,找到那孩子是要带回来吗?”   带回来其实也没什么用。   城里孩子多,养不起孩子,把孩子送乡下的比比皆是。   “带回来,让他们再丢一次吗?”何波冷眼扫过他,面无表情,语气冷漠,“派人过去看看,看送医院还能不能救?”   如果能花钱买命,何波还是愿意花这个钱的。   虽然买的不是他的命,但是他现在也确实很想花钱。   大文神色复杂,“是。”   何波正了神色,“还是那句话,不管做什么,至少学会做个人。做个有担当的男人,别他妈想着随便牵连其他人。”   大文领教,“是。”   “何哥,”袁河推开门,大步走进来,“粮价涨了。咱们手里的粮食抛吗?”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89章 、上门   —— ——   “不抛, ”何波眉目间聚着一股道不明的疲惫,“弟兄们喊回来,从今天开始停止收粮食。”   袁河愣了下,粮价现在刚开始涨, 现在收粮食, 其实还有赚头。   大文轻踹了下袁河, 后者弹了下。   何波淡淡扫过他,袁河一个激灵:“是。”   “都散了吧,”何波捏了捏眉心,“这两天抓紧时间处理手里的棉服, 必要的时候可以去地下公社碰碰运气,那些衣服不能过年。”   “是。”   何波走了两步,似想起什么, 轻抬肘子, 撞了下跟着他的大文。   “这两天你记得去火车站勤转转。”   大文没反应过来:“啊?”   何波轻抬手指, 让他不要再跟, 自己走的头也不回。   “你那个倒霉弟弟估计该回来了。”   大文怔楞在原地,而后面露喜色, 刚想上去跟何波说些什么,“Duang”的一声,屋门在他面前毫不留情地关上。   大文摸着自己差点被撞到的鼻子, 发出了难见的憨笑声,也不怕何波烦, 大着嗓门在屋外道:“谢谢何哥。”   —— ——   次日, 冰雪天, 风肆虐, 吹得人都不想出屋子。   孟宁在屋子里点上煤炉子, 两孩子床上床下翻腾闹着玩。   韩竟穿着件孟宁给他挑的浅咖色的羊毛衣,袖子挽到小肘处,劲瘦有力的小臂伸到面盆里,和着面团。   孟宁坐在他对面,拿着一早买好的红纸,低头摸着剪刀,笑吟吟地看向他,“韩同志,我给你剪一个福字吧。”   韩竟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手下动作不停。   孟宁对着红纸,拿着剪刀,慢慢落剪,低眉侧脸,全是认真。   须臾,她仰脸,手上举着成品,眼里闪着光,“韩竟,你看,我剪好了。”   方形的红纸,镂空的空白留着福字的样子。   韩竟眼底一抹闪过笑意,“很厉害。”   “那当然。”   孟宁剪纸手艺挺一般的,也就会一个“喜”和一个“福”字,但这不影响她卖弄。   她把剪好的福字放在竹筐里,又拿起一张崭新的红纸,“你等着我给你再剪一张xi...”   话音未落,便听见有人叩门的声音。   韩竟干活,孟宁自觉起身,推了屋门,站在院子里问,“谁呀?”   “小嫂子,是我,”大鸣地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声音透着精神,“嫂子,我们来给你们家拜个早年。”   孟宁忙开了院子门,请大鸣跟他媳妇进屋坐。   “韩哥。”   “嗯。”韩竟应了声,洗了手,请他们坐,顺着给他们两倒了杯水。   大鸣他媳妇跟他嫂子年头没少赚钱,这边工资刚到手,便想着上门买点东西来走动走动。   两人来了坐了一会儿,孟宁刚开口想留他们吃个饭,大鸣推拒坚决,带着媳妇,火急火燎的走了。   韩竟送他们出去,关了门。   孟宁开了筐子,里面放着一刀肉和两个水果罐头,外加一包糕点桃酥。   可见是花了大钱的。   孟宁微微叹口气,用热水哈了哈罐头,开了给两孩子吃。   “别说,大鸣还是个挺都感恩的人。”孟宁微算了一下,“这一趟来家估计得二十出去。等年后,你要是有时间,咱们也去他们家一趟。”   “好。”   —— ——   大鸣一家走了,那他们也不赶着吃午饭。   韩竟继续和面,留着过年蒸馍蒸包子包饺子用。   孟宁拿着剪刀准备继续剪自己的喜字,还没下一刀,便又听见门响。   这次来的是霞姐跟大叶,姑嫂两人穿着一身干净衣服,脸上都带着笑。   尤其是大叶,两个乌黑的麻花辫垂到两边,辫子上还扎着两个新头花,挽着孟宁胳膊,“宁宁姐。”   “暧。”孟宁其实也没比大叶大几岁,笑了笑,“快进来坐,”   大叶手里拿着一个干净的竹筐,也不怕生,见到韩竟,笑声喊道,“宁宁姐夫好。”   韩竟轻颔首,抱着面盆出去,把屋子留给她们。   大叶八卦了两句韩竟,又拉着孟宁絮絮说着感谢。   “宁宁姐,今年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今年让我们跟着你去干活,我们家哪有的钱买得起煤,看得起病。我娘今天能不能挺过去的还得一说。多亏你,宁宁姐,真的太谢谢你了。”   “你们也帮了我的忙,”孟宁笑,“是你们自己肯干活,肯努力,我无非是给你们提供了一个平台。”   “不管怎么样,宁宁,我们今年都该谢谢你。”霞姐笑着接过话,郑重道谢,“宁宁,真的谢谢你。”   孟宁笑着摆了摆手,几人聊了几句闲话,两人便也提出回家。   孟宁怕他们不自在,没多留,送她们出去。   关上门,孟宁脸上还带着笑意。   今年,真是一个丰年。   —— ——   中午吃过饭,雪停了一会儿。   孟宁带着手套,领着两孩子出去堆雪人。   韩竟帮他们扫雪,层层的白雪都堆在一起。   晨晨高兴极了,听着冬冬的话,跑去找干净的白雪。   小手带着小手套,捧着一把白雪,献宝似的递给冬冬,还没走过去,摇摇晃晃地便摔在雪地上。   冬天穿得厚,摔了也不疼。   晨晨也不要冬冬扶着,自己两个小胳膊撑着爬起来,还学着孟宁的样子,给自己拍了拍身上的雪。   手套上本就沾着雪,晨晨的力气又小,拍了半天,也没下去多少。   “小舅舅,雪。”   冬冬很无奈,脱了自己戴着的手套,蹲下来,给晨晨前后裤子拍打着,“你要跟紧我,不许乱走。”   晨晨乖乖,“好。”   孟宁看的发笑:“韩同志,冬冬手上戴的手套还是第一次见面,你给他买的。你还有印象没?”   小狐狸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韩竟不想让她多碰雪,自己帮她团了个大雪团子。   闻言,他想了下,“有印象。”   贵的有印象。   韩竟眼里划过一抹无奈,小的小的精贵,大的大的娇气。   养家的重任,实属艰难。   有韩竟的加成,孟宁跟两孩子任务充其量也就是找找石子和小木棍,装饰着雪人。   两大两小的雪人立在院子里,还没欣赏一会儿,空中又细细飘下雪花。   孟宁带两孩子进屋换衣服,顺带着烤火。   韩竟铲回巷口的最后一铲雪,盖在最后一个小雪人的头上,盖得脑袋圆圆,福相连连。   他规规整整把铲子立在院角,洗了洗手,又煮了一壶红糖姜汤,给两孩子外加小狐狸去去寒。   —— ——   “二哥”   门外响起拍门声,韩凤气急败坏地声音响在门口。   “二哥,你快开门呀!咱娘跟咱大姑可都来看你了!”   韩竟正哄着孟宁喝红糖姜汤,听门口传来的声音,微微蹙眉。   大姑?   他大姑都不知道死多少年了。   一听就是胡扯。   孟宁不喜欢喝姜汤,放了红糖也不喜欢喝。   听见门口声音,她心头一喜,忙接过韩竟手里的姜汤放在桌子上,催促他出去,“你快出去看看。放这,我一会儿就喝。”   韩竟颇有耐心,“不急。你先喝完。”   孟宁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撅起小嘴委屈的不得了。   把坐在床上的两个孩子都给逗得哈哈大笑。   “姐,又不苦,你怕什么。”   晨晨学着冬冬说话,奶声奶气,“妈妈,不苦,不苦,甜。”   孟宁一头黑线,上有韩竟盯着,边有两小孩笑着,脸色呈一抹羞红,不情不愿地端着姜汤喝了。   喝到肚子里,确实是暖暖的,还带着姜辣的余味。   孟宁又给自己重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白开水,去去嘴里的姜味。   韩竟轻点了下她额头,给她递了块大白兔奶糖,脸上带点无奈:“你还不如晨晨。”   孟宁剥糖纸,瞪他,谁不如晨晨了。   明明是晨晨自小懂事,又好忽悠。   只要冬冬喝了,晨晨再不想喝,也会喝的。   谁跟他似的,喝姜汤跟喝水似的,不嫌烫也不嫌辣。   —— ——   孟宁嘴里含着半化的奶糖,两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她。   “姐,我也想吃。”   晨晨被冬冬推了下,从床上爬下来,穿着鞋,抱着孟宁小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妈妈,要次,要次。”   因为冬冬在换牙,孟宁跟韩竟商量,限制了两孩子的吃糖数量。   一天一块。   晨晨年纪小,又跟他们一起睡。   孟宁有时候会多给晨晨一两块。   晨晨拿到了就去偷摸摸地跟冬冬分享。   孟宁跟韩竟全当看不见。   “妈妈,”晨晨眼神接到冬冬小“指示”,窝在孟宁怀里,奶声奶气地撒娇,“想吃糖糖。”   孟宁听见韩竟开门的动静,怕韩竟应付不来韩凤他们,想了想,把晨晨抱起来,脱了鞋,放到床上,给两孩子一人拿了一颗糖。   “一个人一颗,不可以多吃。”孟宁怕他们心想着糖,转了他们心思,“你们乖乖在屋里玩,晚上我给你们做肉肉吃,好不好?”   冬冬眼睛亮起来,“姐,咱晚上还能吃肉吗?”   “能。”孟宁摸了摸冬冬头发,笑,“晚上,我给你们做红烧肉。”   “好耶!”   两孩子在床上又蹦起来。   孟宁笑了笑,让他们坐床上玩识字册,自己掀开帘子出去。   —— ——   院子空无一人,韩老娘的哭声从大门外传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命苦啊,养了你这一个白眼狼!拿了我的棺材本,你这个挨千刀的畜生!”   韩凤也语带着急,“二哥,你快把咱娘的钱拿出来,那时候咱娘的压箱底的钱!咱们做子女的,咋能拿老人的钱,你这样不怕街坊邻居背地里说你吗?”   “韩竟啊,”孟菊端着长辈的腔调开口,语带鄙夷,“你这事做的可不厚道,哪儿有骗着老娘自己一个人去城里住的,还哄着孟宁,住在我弟房子里。你这属于骗婚,你知不知道。”   韩老娘虽然觉得孟菊说话不好听,但还指着她帮自己要回钱,也没开口。   “哟,”孟宁手里拿着个长扫帚悠悠走过来,“这么热闹。这还没过年,一个接一个就往我们家门口聚,怎么等着我一个一个给你们发压岁钱?”   孟菊自持长辈身份,听见孟宁这么不着调的话,皱眉,“宁宁,你怎么说话的?”   “大姑,您也在呢。”孟宁笑道,“我刚没看见你,正说着去找您呢?大姑,我三伯欠我的钱已经有两个月没还了。我跟韩竟正准备上门去找你们要来着,这不赶巧了吗?您看您是现金还是我陪你去银行取?”   当着小辈孟戈和他未来亲家的面,听着孟宁大咧咧地提着钱,一向爱面的孟菊臊的脸都红了。   “孟宁,你还有没有点家教!又没说不给你!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你爸妈之前就这样教你的?!张口闭口都是钱,真给我们老孟家丢人 。”   年关将近,不少单位都放假了。   邻居闲着无聊,还真有那三三两两探出头看热闹的人。   吴婶因为之前霞姐的事儿,本就看孟宁不顺眼。   当下,更是扭着自己肥硕的身子挤过人群,打着嗓门,“孟宁你这也太不对了,哪儿有这么跟你亲故说话的。就这还大学生呢?真丢人。”   “丢人?”孟宁脸色微冷,轻声笑了,“那是挺丢人的。”   她眼睛扫过眼前众人,既然不要脸,那就都别要了。   “我想我就是再丢人,那也没有我三伯偷拿我爸丧礼的人情钱丢人;再丢人也没有孟戈没结婚就搞到人家闺女肚子丢人。”   “哦,对了,”孟宁似想起来什么般,问脸都气青了的孟菊,“大姑,孟戈他们结婚了没?可别再进革.委会一次。不过,再进也没什么事,毕竟,您又不嫌丢人,对吧?”   “哦,还有,大姑,我三伯父现在能下床了吗?”孟宁眉眼含笑,笑语盈盈,“您看我,都忘了,我三伯父现在毕竟没了工作。下不下床,其实也不重要。毕竟,不管怎么样,还有您这个当姐姐的照顾着。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孟宁!”   孟菊是真被气着了,手颤颤地指着孟宁,“你是不是诚心想要气死我!”   韩凤不知道怎么跟孟菊勾搭在一起,忙伸手扶着孟菊,喊得亲热,倒像是孟菊的亲侄女,“姑,大过年的,您可别气坏了身体。”   “我就知道你是个贴心的,不像那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狼心狗肺?   这话孟菊可要记着,真希望韩凤那性子能在孟菊面前装够一辈子。   孟宁轻嗤一声,神色淡淡,拎着长扫帚,视线转向一旁韩老娘,扯了个笑,很是关切,“娘,您病好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25 21:42:05~2022-03-26 17: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减肥界钉子户 2瓶;S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除夕   听见孟宁说生病, 韩老娘的气都不打一处来,指着孟宁,破口大骂。   “你这个毒妇!我都没病,你非要说生病!可怜我的儿, 现在是真的病的下不了床!我的儿啊!”   韩老娘张嘴就喝一肚子的西北风, 冰的她一个激灵。   “不孝顺的东西, 还不快我们请进去,倒点热水,再给我们点个煤炉子!”   她可一路看见来,路口都是人扛着煤进家烧的。   孟宁笑的和善, “娘,您是不是忘了,我们家现在已经分家了。”   “分个屁的家, 我跟你爹都不在家, 你们分个屁的家!”   “分家的是大队长跟六叔公都同意的。娘, 您要是不知道, 不如您回去问问。”   “少跟我在这胡咧咧。”韩老娘明显知道家是已经分过了的,心虚了瞬。   “二嫂, 话你不能这么说,这毕竟是咱亲娘。不管分没分家,你好歹也要请我们进去暖暖手吧。”   韩凤冻得嘴唇都发紫了, 说着话也都打颤。   “这可不行。咱娘的病你也知道,万一倒在我们家, 我们可没处说。再说了, ”孟宁眼睛从孟戈身上扫过, 又落到韩凤身上, “你现在毕竟也怀着孕, 你万一倒在了我们家,我们更没处说了。”   韩凤脸上的青一阵白一阵,孟宁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怀孕的事,更引得周围人指指点点。   “二、二嫂,”韩凤话都打颤,“你,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孟宁轻笑了声,“你们呢,没结婚的就赶紧结婚,省的再进一次革.委会;说我们拿钱的呢,先拿出证据,不然你们这就是诬陷,知道吗?”   “啥叫诬陷,我钱明明都放在屋子里的!就是你给我拿走的!就是你这个狠心的毒妇!”   孟宁转着手下的扫帚,眼睛轻飘飘地扫向韩老娘:“娘,说话要讲证据。您有证据吗?”   “这都是证据,我屋里的钱没了!除了你,谁还能拿走!就是你!这还不是证据吗!”   孟宁颇为好心,“娘,既然您觉得您有证据,那您去警察局找警察吧。”   “二嫂!”   韩凤上前一步,挡在韩老娘面前,义正言辞,“二嫂!你快把我娘的钱还给我们!我这都等着结婚呢!”   “对!老二家的,你快把我们家的钱还回来!”韩老娘躲在韩凤后面,被孟宁收拾的不轻,看见孟宁心都有些虚,“再说了,凤儿不还应个你们妹子,她结婚你不得给她掏点钱吗?”   “掏钱?”   “姐,”孟戈被孟菊推了把,不耐烦地胡乱了把头发,“我跟韩凤准备结婚了。你要是不把拿韩家的钱还回来吧,要不你给我们随点礼也行。反正,你也不缺钱。”   孟宁对孟戈一向没个好脸,也懒得跟他废话,“说完了吗?”   “说、说完了。”孟戈对孟宁一向发怵。   “那就行。”   —— ——   孟宁把手里的长扫帚递给韩竟,冷笑道,“韩竟,把他给我打出去!不要脸的东西,还敢上门找我要钱!你们家欠我的钱都还没还!打出去!”   “谁给你的狗胆,还赶上我们家来!我爸之前给了你们家多少东西,你上学的钱谁掏的?我爸死了也没见你掉过泪,守过夜!现在想起来,你是我弟弟了,早干嘛去了?”   孟宁说完,也不想跟这群人废话,尤其是那活泼乱跳,还闹事的孟戈。   韩竟明白孟宁的意思,拎着长扫帚幅度颇大的扫着,扫帚的条带着雪珠扫在孟戈脸上,脸上瞬间冰凉火辣一片。   “别打了,别打了,姐,姐,我错了。”孟戈抱头鼠窜。   孟菊焦急上火,忙跑着去拦,“孟宁,你这是干嘛,那是你亲弟弟!”   “大姑,娘,你们可看着点,扫帚长,不长眼,可别扫着你们了。”   说话间,孟菊就被孟戈躲避动作带摔到了,摔到瞬间,她下意识往旁边抓,拽着韩老娘一起滚到了地上。   “啊!”   “我的老腰哟!我的腰!”   雪地里滚着两个人的身影,韩凤躲在一边,扶都不敢上前扶。   孟宁屈尊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笑的温柔,“姑,您看您走路多不小心。我扶您起来?”   “我不用你扶!”孟菊瞪了孟宁一眼,“你给我等着!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韩凤,你快来扶我!”   韩凤看着孟宁,颤巍巍绕了个边,扶起孟菊,又把自己老娘拉起来。   韩老娘扶着腰,指着孟宁鼻子,“你这个毒妇,你是想摔死我啊!”   孟宁轻飘飘得打下韩老娘的手,笑道,“娘,明明是您刚才自己站不稳摔倒的。怎么会是我想摔你呢?就像,娘原本是自己把钱放丢了,又怎么能说是我拿走的呢?”   “你放屁!”   这句话纯属是往韩老娘心上扎,当下,她腰也不疼了,上手就要薅孟宁头发。   “我打死你这个毒妇!不要脸的东西!把我的钱还给我!”   孟宁往韩竟那边退了两步,韩老娘迈着小脚就像往前上,嘴里还骂骂咧咧。   “打死你这个小娼.妇!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不孝顺的东西!”   “亲家,亲家,您可别冲动。”   “谁都别拦我!我当个婆婆的,打个媳妇怎么了!我打死她就算轻的。”   孟宁扁起袖子,从韩竟手里接过扫帚,一个扫帚堆在韩老娘脸上。   韩老娘嘴上瞬间盖了残雪,又脏又冰,气得她连忙呸呸好几下。   孟宁不停,转着扫帚方向,杆子那边朝着韩老娘,大眼觑了下韩老娘站的地方,一顿乱敲。   韩老娘哇哇大叫。   “杀人了!”   “恶媳妇杀婆婆了!”   “对!娘,那你现在可小心点,我下手可没个轻重。”   孟宁本就不是那受气的性子,连踢带踹,一阵乱敲,赶得韩老娘三人连跑带躲,出了巷子。   跑出去的时候,韩老娘鞋都跑掉了,俯面摔在了雪地上。   孟菊指着孟宁,气急败坏,“孟宁,你,”   孟宁一个扫帚过去,孟菊也摔在了地上。   “呀,姑,你怎么摔了?”   孟宁佯装惊讶,扔了扫帚摔在孟菊旁边。   扫帚荡起的一层雪又砸在孟菊脸上、脖子上,摔了两次,孟菊的衣服算是彻底给雪冰湿了,冻得她一个激灵。   孟菊半张脸都覆盖着雪,张嘴就是一口雪,彻底没了脾气。   孟宁看着韩凤,笑道温柔,“小妹,你亲姑都摔了,你怎么不过来扶一把呢?这可不像你姑孟家的媳妇?”   韩凤还指着孩子嫁进城里,不敢跟孟宁动手。   她刚刚的嚣张气势一下没了一大半,低眉顺眼绕着路,避开孟宁,再次扶起了孟菊。   孟菊冻得牙齿打颤,半个身子靠在韩凤身上,“好你个孟宁,你,你给我等着!”   孟宁笑了下,“姑,我等着呢。”   孟宁表情越是平淡不以为意,孟菊越是气个仰倒。   她恶狠狠地瞪了孟宁一眼,拉着韩凤的手,“我们走!”   “等下。”   —— ——   孟宁看韩竟拾起地上的长扫帚,又轻拽他袖子,轻勾他手心,拿过扫帚,拖着韩竟走到了他们面前。   韩老娘等人都浑身沾雪,狼狈不堪,见孟宁拎着扫帚,都是浑身一颤。   “你,你还想干吗?”   孟宁笑吟吟,“姑,你是不是忘了,我三伯父的钱还没还呢?反正也是你担保的,你自己的亲弟弟,一家人。要不,您今天先把钱给垫上?”   “您可是城里人,又是孟戈的亲姑姑,总不能欠钱不还吧?”   “谁欠钱不还了?谁不还了!”孟菊梗着脖子道,“我又没欠你们的钱!”   “一样的事,反正我三伯父还不上了,您是担保人,也跑不了。”孟宁不以为意,“早还晚还,还不都一样。”   孟菊心里渐渐涌上不好想法。   怎么感觉孟西欠的钱像是她欠的一样。   “姑,这大冷天的,您还是先把钱还了吧?不然,您这要跟我们去趟警局,也不好走呀。”   “谁跟你们去警局。”孟菊这么爱面的一个人,不情不愿地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大团结捏在手里半天,拍在孟宁手上。   那是她拿来准备给家里过年买肉跟买糖的钱!   孟菊咬着牙,“看好了!钱还给你们了!为了个几块钱,还闹成这样,跟没见过钱似的,也不嫌丢人!”   韩凤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直了,孟菊随随便便都能包里拿出个十块钱!   孟戈现在看着没钱,但他可有一个好姑!   韩凤眼睛提溜转着,闪过贪婪的神色。   孟宁笑着收回在韩凤身上的视线,“那姑,您慢走。”   “哦,对了,”孟宁拎着扫帚往前走了两步,“娘,咱们既然都分了家,您再来我们家也不合适。往后,您要是想来再来我们家一次,我都会认为娘您是舍不得我们出去住。那我们就搬回去。”   “娘,您也知道,我们房子现在都卖了,搬回去也没个地方住。不过,好在小妹很快就嫁人搬出去住,三弟又没个孩子。我想三弟再怎样也该把房子腾出来给我们住吧?毕竟,我们可是一家人。我们当初卖的房子,也是为了给娘您治病。娘您说,是吧?”   这个毒妇,她竟然敢肖想她小儿子的房子!   她怎么敢!   “老二家的你敢!”韩老娘眼都气红了,站都站不稳了。   孟宁笑眯眯地扶了把韩老娘,“娘,你最知道我敢不敢的。路远天寒,娘您还是多在家歇歇吧。”   韩老娘听出孟宁的意思,孟宁在拿她小儿子安慰日子威胁她!   “你让我不来也行,你把我的钱还给我!”韩老娘已经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趾高气昂了,眼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哀求。   “老二家的,你把我的钱还给我吧!”   “娘,”孟宁淡淡收回手,“我在跟您说一遍,您说话要讲证据。你要说我拿了您的钱,你得有证据去找警察。”   “他们都不相信!”韩老娘失声痛哭,“他们都说我在骗人!他们都不信我!你把我的钱还给我!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娘,您来不来随您的意。只要,您想让我搬回去住,那您大可以随便来,随时来。咱们一起会芙蓉村去住。”   “天也不早了,我也就不往前送你们了。”   —— ——   孟宁转身,挽着韩竟。   分明没怎么沾雪,她却都冻得不行,鼻尖红红。   韩竟解了自己的围巾,给她缠在脖子间,把她冰凉小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暖着。   “回家。”   “嗯嗯。”   他们往回走着,身后却传来韩老娘一声又一声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比一开始在她们家大门外的哭声真诚多了。   孟宁神色淡淡,一点也不可怜她。   她但凡有一点对她的可怜,她都会觉得自己对不起晨晨,也对不起韩竟身上受过的那么多伤。   —— ——   过了两日,便是除夕。   年三十上午,屋外长廊,韩竟个子高,也不用梯子,踩在高脚凳子,屋檐挂着大红灯笼。   孟宁领着两孩子在屋里贴着窗花,一张又一张的红纸被两孩子玩闹地贴在窗户上,毫不讲究布局跟审美。   孟宁笑着看了会儿,干脆放了手里拿着的红纸,由着他们胡闹着玩。   “咚咚”   窗户被人轻敲两声。   孟宁在一团团窗户红纸夹缝里,艰难看见屋外韩竟。   后者单手拎着椅子,正冲她招手。   孟宁笑着下了床,安排两孩子乖乖玩耍,穿鞋走了出去。   “韩同志,你找我呀?”   “不是要去发工资?”   孟宁眉眼含笑,语气轻快:“那韩同志要不要陪我去?”   “走吧。”   定着上午十点发工资,孟宁也是想着除夕了,都睡个懒觉再起。   出租房还没到期,孟宁懒得往仓库那边走,干脆定着在出租房内发工资。   韩竟不干涉孟宁,也怕她不自在,伸手系了下孟宁的围脖。   “我去找大鸣说点事情,过会儿来接你。”   许是从小没怎么被人接送过,孟宁总特别喜欢韩竟不远不近等着接自己的感觉。   日常的细微琐事,偏着让这样钢铁不屈的人来做,总会让她特别欢喜。   “好呀。”   —— ——   推门进了屋子,孟宁即使在收敛,脸上还依然盖住甜蜜的笑。   “财务。”   “嗯。”孟宁轻咳一声,让大文开柜子,拿钱袋,随口问了句,“何波呢?”   “何哥,”大文沉默了瞬,“休假了。”   “休假?”   大文找补了句,“何哥说等过完年,十五之前,他肯定回来。这段时间,咱们生意还是由您负责。”   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何波说休息。   之前,多是孟宁过年休息陪冬冬。   他这次倒是放心,不像上次絮絮说了半天。   “好吧。”   孟宁笑了下,“先喊弟兄们来领钱吧。”   袁河跟陈陌帮着搬桌子,招财自觉坐在一边,帮着数钱。   工资都是之前算好的,一笔一笔地都是有数的。   人多,但大文他们镇着场子,也不乱。   两个小时不到,工资都发的差不多了。   院子里其他弟兄领完钱说着过年吉祥话,也就散了,留下大文几个人。   孟宁又从挎包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红包,挨个发过去。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我们一起继续加油干!”   大文几个人还都有点不好意思,唯有进宝拿的欢快。   “谢谢财务。”   “不谢。”   孟宁发到最后,还留一个红包,递给了大文。   大文没接,“财务,你给过我了。”   “我知道,这个是给小武的。”   孟宁没见小武,问了句,“小武是不是还在广市?”   “回来了。”大文接过红包,道了谢,“前两天就回来了。”   “那他人呢?”   大文没好意思说,倒是袁河一脸喜气洋洋的。   “财务,小武哥现在接我的班,在看仓库呢。何哥说未来一年,仓库就承包给小武哥了。”   “......”   这对小武可是算个不小的打击。   何波前脚做了决定,孟宁也不可能后脚更改。   她笑了下,“你们也都早点回去吧,我们明年见!”   “明年见!”   “财务,明年见!”   —— ——   孟宁跟韩竟往家回的时候,天上又冒起了小雪,还夹在着雨滴。   地上的积雪都快到脚踝了,都没来得及清理。   孟宁第一次开始不喜欢下雪。   “怎么又下起来了?”   除夕当天,街上的人倒是不多,毕竟该采买的都采买的差不多了。   加上下雪,路上更是没几个行人。   韩竟解开大衣扣子,把孟宁拥在怀里,“先回家。”   怀里的小狐狸本就体寒,又不爱喝姜汤,可别在冻着了。   两人拥着进了巷口,眼看着就要到家门口。   身后,却传来一道迟疑的女声,“宁,宁宁?”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26 17:58:58~2022-03-27 12:5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硬币(修改)   许是声音太过于熟悉, 孟宁被韩竟拥着上台阶的脚步一顿,钻出去朝不远处的声音来源处看去。   “平平。”   陈平穿一身半旧的蓝色长袄,陈志兴跟在后面,憨厚地背着一个竹筐。   “快进来。”   天上飘着雨雪, 孟宁忙开了门, 把人请进来。   “你们怎么这个天气来了。”   “来给你们送点粮食。”陈平上前两步, 挽着孟宁胳膊,眼睛打量了下韩竟,又礼貌收回视线,“昨儿运面的司机来卸面, 我出钱单买了几袋。我寻思着今年冬天雪下的大,怕你年后不好买粮食,给你送点。”   “不用, ”孟宁拉她进屋坐着, 笑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 怎么可能会买不到。倒是你们,今年粮食够吃吗?”   “够。”陈平笑, “我们一家也就早上开个火,中午都是在各自食堂。晚上我打包回去几个菜也就够吃了。我既然带过来了,你就安心留着吃呗。谁知道年后会是个什么形式。”   孟宁笑, “行,谢谢平平。”   陈平嗔她, “少来。跟我还这么客气。”   两个女孩在屋里亲亲蜜蜜说这话, 韩竟跟陈志兴在屋外走廊上抽烟。   陈平压低声音, “这就是你家那位。看着是比陈志兴表哥长的好看些, 个子也高些。”   孟宁笑了下, 有些歉意,“本来想着请你们吃顿饭来着,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来着,也没抽出时间。”   “你婚都结了,其实吃不吃饭,也都无所谓了。”   陈平也笑,“反正你从小都比我有主意。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温温柔柔。但只要别人的意见不符合你想的了,你也不会听。”   孟宁笑起来,靠在陈平身上,“才没有。”   “可没有呢。当初我不让你跟何波做生意,你不还是做了吗?我不让你花这钱找人上大学,让你找份工作,你也没听呀。”   陈平笑着拍了拍孟宁小臂,“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跟何波挺像的。都是认准了,不回头,也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   “有吗?”   “我觉得是有点,”陈平笑着跟她聊了两句,便要起身回家。   “一起吃个饭嘛。”   “都除夕了,谁跟你一起吃饭啊。”陈平笑了,“我中午回家吃,晚上还要约着跟志兴一起出去玩。你,”   陈平刚想问句,你去吗?   想了想,还是闭了嘴。   “你就安安分分过你的小日子吧。”说完,她又笑,“其实,是真没想到你会是最先结婚的。”   “遇到了就结了呗,跟你们这相亲相完一年多还没结的,我们这叫速度。”   “你可快歇歇吧。”   孟宁笑着喊韩竟,把之前大鸣他们带的肉给陈平切了一半带走,又给她装了盒糕点,拿了瓶酒。   “知道这些东西,你也不缺。但就算是我给阿姨的一点过年心意。”   陈平知道孟宁性子,也不推拒,“行,那我们就先走了。”   —— ——   送走了陈平,孟宁跟韩竟简单做了几道菜,喊着两孩子吃过午饭,玩闹了会儿,一家人便开始围在一起包饺子。   韩竟擀着饺子皮,一张一张的饺子皮,皮儿圆圆,大小相等,规规整整摞放在圆圆大大的竹编筐上。   孟宁坐在一旁,拿着勺子,挖着调料,指尖捏着边沿,一个又一个的小金元宝落在了竹筐上。   两小的也被吸引过来,洗干净手,有模学样,也拿着饺子皮缠着馅子,捏了起来。   “姐,你看我包的。”冬冬年纪小,心不定,也没工夫一点一点捏成元宝样式,小手滚着,捏出了个滚圆的汤圆样,外面还露着馅子水。   孟宁笑了下,也不阻止他们,“谁包的,晚上谁吃啊。”   冬冬对自己包的水平一点儿数都没有,还在沾沾自喜,“我吃就我吃,姐,你看我包的多圆。”   孟宁笑了下,没搭理他,省得他一会儿越闹劲儿越大。   晨晨人小,手也小,饺子皮捏在手里,半天也合不上。   “舅、舅舅,你帮帮我。”   晨晨扒拉着冬冬袖子,瞬间给冬冬衣服上盖上一层面粉,蓝色的布料上蒙上一层白。   两孩子视而不见,还在捏着饺子皮玩。   孟宁觑了韩竟一眼,后者神色淡淡,手下动作不停。   “衣服脏了,自己洗。”   两孩子立马乖起来,开始互相拍打着对方的衣服。   孟宁笑起来,韩竟可比自己有威严多了。   拍了一会儿,两孩子偷瞄着韩竟脸色,谁也不下手了。   看孟宁包了一会儿,也觉没意思,牵着手又跑出去看雪了。   孟宁笑着摇摇头,听着耳边两孩子时不时传来的欢笑声,跟着韩竟包了一下午饺子。   下午四五点,孟宁跟韩竟收拾东西,准备做年夜饭。   说是年夜饭,家里人口少,也做不了几个菜。   孟宁久违的开始下厨,系着围裙先做了条糖醋鱼,又油焖一盘虾,炒了一盘小酥肉,椒盐排骨,外加一盘蒸素菜和晨晨最喜欢吃的番茄炒蛋。   孟宁舍得花心思,也不嫌麻烦。   多做了几道菜,但分量都不多。   过年嘛,孟宁开了一瓶酒。   又给韩竟炒了一盘花生米,凉拌了一盘木耳。   等锅里煮的饺子熟了,年夜饭也就可以开始了。   饭菜刚上桌,屋外巷口的鞭炮声不停。   两孩子都激动地不行,坐在椅子上,眼睛还不住地往窗户外边看。   “姐,咱们一会儿出去看吗?”   往年过年,家里不热闹。   孟宁总会吃过饭带冬冬出去转转,听听别人家的炮竹声或者看冬冬跟巷口小孩子一起玩小炮仗。   “不出去了。”   今年天冷,晚上怕冻着两孩子。   过年又不兴吃药,不吉利。   “可我都跟铁牛哥约好了,一起放炮竹的。”   “那也要吃完饭再去。”   冬冬还是有些不高兴,“晨晨都还没玩过炮呢。”   晨晨配合的点着小脑袋,附和道,“妈妈,想出去玩。”   “吃完饭再去。过年的年夜饭,我们是要一起吃的。”   两小孩正是情绪上头的时候,孟宁不跟他们纠缠,岔开话题,哄两个孩子。   “我今天在饺子里包的有钱哦,谁吃到了,我可以满足你们一个愿望。”   “真的吗,姐?”冬冬的眼睛瞬间亮了,“姐,我想要一个新的文具袋可以吗?”   “可以。”   晨晨也学着冬冬样子,“我也要,我也要。”   孟宁把晨晨面前的小碗给她摆好,给她头对头地商量,“不管你或者舅舅谁吃到了,妈妈都给你们买好不好?”   为了怕晨晨年纪小咽下硬币,孟宁端上碗之前偷偷地把晨晨碗里的饺子,都拿筷子稍微弄开,看了眼。   晨晨宝贝是没这个运气了,看冬冬能不能吃到吧。   —— ——   孟宁开了瓶孟成之前存放在橱柜里的酒,给自己跟韩竟都倒了一杯。   韩竟微抬眼皮,有些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   两小孩坐在一起,埋头吃饺子。   孟宁坐在韩竟旁边,举杯敬他,眨了下眼睛,“韩同志,未来一年,也要多多照顾呀。”   韩竟当兵十余年,跟不少兄弟喝过酒。   也被不少弟兄敬过酒。   这是第一次,他被一个女人敬酒。   还是自己的女人。   韩竟看了她一瞬,眼前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1】。   惊鸿一瞥,恍如隔年。   “韩竟?”   孟宁拿小腿踢他,这人该不会这么不识风趣吧?   韩竟似笑了下,举杯,一饮而尽。   孟宁喝了一口,给两孩子夹菜。   尤其是晨晨年纪小,孟宁怕她不会剥虾,擦了擦手,给两孩子剥虾。   韩竟就着昏暗泛黄的灯,看着孟宁照顾孩子的温柔侧脸,像是再看什么难见的珍宝。   越看越稀罕。   酒不醉人人自醉。   韩竟神情有些放松,松了领口的扣子,拿着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顺便夹了两只虾,开始剥起来。   晨晨年级小,孟宁怕她吃饺子太多,胃里积食,没给她碗里多放。   四五个饺子下肚,晨晨的碗就空了。   没有硬币。   晨晨推着空碗给冬冬看,有些小沮丧,“舅舅,我没吃到硬币。”   冬冬小半碗饺子也快见了底,打了一个饺子嗝,安慰晨晨,“没事,我这还有三个呢。这三个里面一定有一个是的!”   晨晨是冬冬的无脑吹,“小舅舅这么厉害!一定能吃到的!”   孟宁笑了下,趁机喂了晨晨一口虾,又给冬冬夹了一块排骨。   “吃不到算了,先吃口排骨缓缓。”孟宁看了眼韩竟笑道,“反正,过年,你姐夫你爸爸也会给你们压岁钱的。”   冬冬咬着排骨,含糊不清,“可压岁钱都是要给姐姐的呀。”   冬冬很懂事,自小都知道他跟姐姐是一起的,一直认为他们家是很穷的。   所以,每年收到压岁钱,无论多少,冬冬都会给孟宁。   然后,孟宁每个星期会给他三毛的零花。   这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   冬冬之前都是攒着,留着给姐姐过生日买礼物。   现在都是攒着给晨晨买糖买本买笔。   冬冬忧桑地看了晨晨一眼,养个小侄女真的好花钱啊。   孟宁笑了,“没关系,今年你姐夫给的压岁钱我不收你的。”   “真的吗?”   “嗯。”孟宁揉了揉冬冬的小脑袋,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吃点菜。”   冬冬把排骨咬的嘎吱脆,眼睛发亮地看向韩竟,“姐夫,你今年会给我多少压岁钱啊?”   孟宁看热闹,逗韩竟,“对啊,韩同志,你要给冬冬多少压岁钱呀?”   韩竟从孟宁那里收回视线,看冬冬那双跟他姐相似的桃花眼,满眼都发着光。   这孩子看他像是再看财神爷。   韩竟眼里闪过无奈,“听你姐的。”   皮球踢给孟宁。   孟宁看戏的表情立马收了起来,故作神秘道:“秘密,明天早上起来就知道了。”   冬冬胡噜吃完最后一个饺子,拉着晨晨下了桌子,说起话来老成极了,“大人,就是喜欢装神秘糊弄我们。”   韩竟今天心情很好,没忍住,轻笑出声。   孟宁脸上挂不住,故意板着脸,喊着冬冬大名:“孟宏,你说什么呢?”   “我什么也没说。”冬冬见好就收,冲孟宁做了个鬼脸,拉着晨晨就跑,“姐,我们去霞姐家找铁牛哥玩了。”   “你们吃饱了吗?”   “吃饱了。”   两孩子“呲溜”一下跑出屋子,远远地回了声。   —— ——   “这两孩子,都不听我的了。”   孟宁放下筷子,还是有些担心,“外面这么冷,他们衣服是不是穿的有点薄。要不,还是给他们换个袄吧。”   韩竟拉她坐下,“都不是小孩子了,冷了自己就知道进屋了。咱们家,霞姐家今年都买的有煤炭。”   孟宁坐着的凳子被韩竟往回踢拉了下,紧挨在韩竟旁边。   韩竟伸手给孟宁剥虾,剥干净的一只,放在孟宁盘子里,“吃吧。”   孟宁看韩竟酒杯空着,礼尚往来给韩竟倒满酒,又给自己添了点。   “韩竟,你酒量怎么样?”   韩竟擦了擦手,端着酒杯喝了口,“还行。”   孟宁捧着酒杯,又浅浅地喝了口,“我酒量也还可以。”   韩竟看孟宁喝酒跟品茶的架势,不得不怀疑,“是吗?”   “嗯。”孟宁也不知道怎么想起来说这个,还有些小骄傲,“反正,要是正常喝的话,陈平喝不过我。”   韩竟点头,感觉孟宁已经有点微醉了,又剥了个虾放在她碗里,“吃吧。”   孟宁乖乖吃完,捧着酒杯又给韩竟碰了杯,喝了大半杯,撑着头,看着韩竟。   “其实,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我便觉得你跟我之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韩竟陪她喝了一个,又拎着酒瓶给自己倒了杯,“怎么不一样?”   孟宁拽着酒瓶,也给自己倒了杯,“说不出来,反正就很不一样。”   年头的生意结束了,小武也平安回来,她也赚不少钱。   孟宁心里放下很多事,心情不止一般的好。   她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喝着,一杯酒都快下肚喝完了,脸上也爬上了红熏。   她呢喃,迷离着眼睛看向他,“唔,不像是万家灯火养出来的人。”   韩竟微怔,孟宁趁机偷给自己又倒了杯酒。   白酒刚入喉口,辛辣,而后又带着醇香。   孟宁越喝越上头,第一次觉得孟成放的酒还真挺好。   韩竟大手接过她手里杯子,“吃点菜。”   孟宁乖巧松了手,看他把自己的杯子放到他的另一边。   “韩竟,我没醉。”孟宁拿筷子夹菜,“我还能自己吃饭。”   “嗯。”韩竟随口哄她,“对,你没醉。但你饺子还没吃完,年夜饭都要吃饺子的。你吃完,我再陪你喝。”   孟宁慢半拍低头,见自己桌子前还真有半碗饺子。   她脑袋渐渐有些迷糊,“真的?”   韩竟第一次见醉酒的小狐狸,忍笑,把人半抱在怀里,“真的。”   —— ——   孟宁其实已经醉了,手拿着筷子吃了两个饺子,便不想再吃,身子靠在韩竟肩膀头上,还嘟囔着让韩竟吃完,别浪费。   “都好贵呢。”   韩竟放了筷子,想扶着孟宁上床休息,可小狐狸偏不如他所愿,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还没把饺子吃完。吃完饺子,你要陪我喝酒呢。”   记性还挺好。   韩竟意思意思吃了夹了碗里剩的几个饺子,三两口吃完,“吃完了。”   孟宁毫不客气把自己碗里的推过去,“这还有呢。”   韩竟又好气又好笑,夹了一个,刚入嘴,便隔着饺子皮咬到硬币。   他拿着手巾,吐在上面,随手盖住。   看来小狐狸明年是要发财。   韩竟把剩下的几个饺子吃完,“行了,都吃完了。”   “对,都,都吃完了。”孟宁脑子有点断片,“吃完了,我们要做什么?”   韩竟没敢接话,小狐狸喝醉了,脑子还都能转。   他把人抱起来,怀里轻飘飘地,没什么重量。   软玉沉香在怀,微醉的神经开始活跃。   孟宁勾着韩竟脖子,像只吸人魂魄的妖精,半起身,呼吸扑在韩竟耳边,似真有些困扰。   “韩竟,做什么呀?”   韩竟耳尖涌着淡淡热气,耳尖开始冒着红意,鼻尖似能闻见属于孟宁特有的馨香。   他瞬间便觉得不好,身上起着不该有的反应。   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床边。   他俯身把孟宁放在床边,孟宁却不愿意松手,勾着他脖颈,身子不断地往他身上贴,娇娇道,“不睡,要抱。”   韩竟鼻尖沁出汗意,呼吸带着沉闷,低头看孟宁。   孟宁一反往常的狡黠,眼里露着娇憨与天真,伸手勾着他脖子,“要抱。”   韩竟喉结滚动,喑哑着嗓子:“孟宁,我刚刚吃到硬币了。”   孟宁勾着他脖子,不愿意松手,闻言敷衍的“嗯嗯”两声。   “所以,你是不是要满足我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1】出自《诗经·卫风·硕人》   鞠躬,感谢~ 第92章 、挪屋   “满足?”   孟宁微蹙眉, 桃花眼里迷蒙着似水的情谊,水濛濛的眼睛望着他,全然是不防备的信任。   “满足什么?”   酒意上头,孟宁说起话来都连在一起, 缠绵字词带着她的娇声, 似门外鞭炮串炸开仅剩的两颗, 猛然炸响在空中。   韩竟低头,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杂缠绕在一起。   孟宁朦胧着眼睛看向他,韩竟眼里似有火苗在闪烁, 灼的她眼生疼。   “韩竟,”   她手紧紧拽着韩竟肩膀衣服,碎碎喊着他名字, 像是在寻找什么安全感般:“韩竟。”   一句一句叫在他心尖上。   “我在。”   韩竟与她四目相视, 停了两秒, 耳边是她娇声唤自己的声音, 没忍住,低头覆盖在她唇上, 辗转吮吸。   孟宁生涩极了,受不住他唇齿间的长驱直入,细碎声音含混嘴边, 是依附也是在求饶,“韩, 韩竟。”   韩竟爱怜地放缓了攻势, 细细品味着自己肖想已久的珍馐。   “姐姐!”   冬冬的声音响在屋外, 孟宁似受惊的猫儿, 身子一下弹起, 眼睛蓦地睁大,酒醉的神经似有片刻的清醒。   “冬、冬冬。”   她素手推他,声音娇的似能滴出水。   韩竟刚刚把她抱了个满怀,额头沁出汗意,安抚性地印了印她嘴唇,哑着嗓子,“乖,我出去看一下。”   孟宁脑子像是被分裂成两个部分,一个昏昏欲睡,一个像是还有点意识,旁观着韩竟随手拿过棉大衣穿着出去。   脑子沉沉,孟宁自己自觉滚进被子里面,食指却无意识放在自己嘴唇边,心却咚咚地跳起来。   韩竟回来的很快,进屋的时候,小狐狸已经滚到了床内侧,睁着眼睛看着他,还有些朦胧和少见的迷糊。   他倒了杯蜂蜜水,把人从床内侧拉了回来,半抱在怀里,“喝点水。”   孟宁鼻子翕动,就着韩竟的手喝了口,伸手推着,不愿意再喝,像只猫儿似的,不安分地在他怀里乱动。   韩竟深吸一口气,把水杯放在床头柜,按着她的身子,“别动。”   “韩竟,”孟宁从他怀里仰头看他,眼里似醒未醒,语出却惊人,说得笃定,“你想要我。”   韩竟垂眸,怀里的小狐狸两侧脸颊都晕着酒熏,手指紧捏他的衣领,眼睛发亮地看着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大秘密般,又似在无声催促他做些什么。   他低头,含着她嘴唇,探入而又浅出,声音低哑,带着两分魅惑。   “那你给不给?”   几息过后,小狐狸软在他怀里。   韩竟翻身把人半压在身下,轻咬她翘立寒风里,微红的鼻尖。   他看向孟宁的眼睛终于撕去了外表的温和,罕见的露出了原本的野兽般侵略性,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酒意上头,孟宁平日心底压抑地疯狂冲动,肆虐而出。   她勾着韩竟脖子,学着他的样子,轻吻在他下巴上,蹭了蹭他脖颈。   韩竟反守为攻,顺势欺身而上。   多年清心寡欲的人,一旦开了阀,便是铺天盖地的波涛起伏。   等结束的时候,孟宁哭的都快没声了,背对着他,缩成团,还带着小小的哭声,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奶猫。   韩竟拎着棉裤,随手套上去,光着上身把人裹在棉被抱起来。   孟宁真怕了他,颤巍巍隔着被子,伸腿踢他,眼眶红红,小声抽着鼻子,“不要了。”   韩竟知道她是第一次,怕她受不住,也没准备再来,低头亲了下她发间,“我换个床单。”   知道小狐狸不想要孩子,韩竟也没弄里面。   床上一片的狼藉。   孟宁裹着被子被他放到书桌椅子上,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依着椅子靠背,迷迷糊糊就要睡去。   韩竟铺完床,看她在椅子睡着,轻手把她抱上床,眼里都是柔意。   自己真的成了她的男人。   而小狐狸终于属于了他。   这让他一直掩藏的些许不安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韩竟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低头亲了亲她额头,才想起来烧水去帮她简单清理。   1976,真的是一个好年。他想。   —— ——   次日,孟宁一觉睡到了中午。   等她醒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孟宁蹭了蹭被子,两个腿无意识地在被子里伸着。   下一秒,便觉得不对。   后腰和腿根,酸的异常,隐隐的部位,还有着不可言说的感觉。   孟宁眼里瞌睡散去,眼里渐渐恢复着清明,蹙眉冥想。   昨夜的一幕踏着一幕,不断地涌上脑海。   孟宁脸颊瞬间爆红,咬着下嘴唇,甚至直接想摆烂,彻底把自己封印在床上。   天不遂人愿,没多久,韩竟便推门进来。   孟宁听见声音,下意识放低呼吸声,把自己头藏在被子里。   韩竟一开始是没发现孟宁醒着,走近了,才听到明显呼吸错乱的细微声音。   他不禁觉得好笑,轻咳一声,敛去笑,坐在床边,把床上那团被子扯开。   “别闷着了。”   孟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难为情,顶着两个泛红的脸颊,眉眼紧闭,睫毛乱颤。   一幅我知道你知道我装睡但你不要喊我的小样子。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韩竟把人裹着被子半抱在怀里,不让她继续睡。   早上都没吃早饭,韩竟怕她禁不住,胃不舒服。   孟宁窝在他怀里,脸上红晕更甚,装也装不下去,拿手握拳,锤了下他胸口,委屈巴巴地控诉,“你昨晚欺负我。”   或许昨天吃个半饱,韩竟今天心情格外好,从里到外都像是换了个人。   “嗯。”他低头,偷了个香,承认的坦然。   孟宁惊了,瞪圆了眼,鲜少见韩竟这么不要脸的一面。   韩竟倒像是被她神色所取悦,把人往上提溜了下,轻拍了下她,“起床吃饭。”   —— ——   吃过午饭,孟宁笑着看韩竟给两孩子发红包,又见他带两孩子在院子里放炮竹。   许是昨天冬冬带着晨晨玩过一次炮竹了,晨晨也不害怕,还想着学着冬冬的样子,拿火柴去点。   孟宁从小性子静些,爱干净,不爱玩这些,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玩,吓了一跳。   “韩竟。”她惊呼。   韩竟安抚性看她一眼,把好奇回头的晨晨半抱在怀里,手把手教她玩。   背风处点燃火柴,引燃炮竹引线,再带着晨晨跑开,炮竹炸响在院子雪地里。   晨晨的笑声也响起,拍着手跟冬冬头对头地炫耀,说着两个小朋友之间的悄悄话。   韩竟走过来,伸手握着她抱着暖水袋的手,还挺温,“冷不冷?”   “不冷,”孟宁嗔他,满是关切,“你怎么这样,晨晨才多大呀,你都让她玩炮。万一炸着眼睛了,怎么办?”   “我看着,不会出事。”   韩竟知道孟宁照顾冬冬的时候年岁还小,想得多。   多年的谨慎小心,怕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   孟宁微撅小嘴,还是觉得不放心,“那也不能这样。太危险了。”   韩竟看的心痒的,别开眼,换了话题,“过完十五,天暖和点了。我跟大鸣说好了,让他周六日带两孩子出去打篮球。”   冬冬想学打篮球,韩竟应了他。   但年前接连下雪,雪天路滑,没法教。   孟宁刚想抬头问怎么不是你教,与韩竟视线对上,怔楞了下。   她才想起,是了,韩竟过年是要回部队一趟的。   不管要不要转业,他假期休完了,都是要回部队的。   孟宁难得生了些异样情绪,视线下移,错开眼,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也好,刚好大鸣家也有几个孩子。年岁相差都不大,也能玩到一起。”   韩竟自是看出了小狐狸的不高兴,心里既是欣慰,也有些不是滋味。   行伍十几年,第一次感受到了没走便被挂念的滋味。   “不出意外,没几个月我就回来了。”   孟宁也不知怎么了,今天心里格外地依赖韩竟。   她不高兴自己这样,别开眼,轻声嘟囔,“谁稀罕。”   “我稀罕。”   韩竟握着孟宁的手心,轻轻捏了下,低声哄她,“高兴些。”   “姐姐!你们快来看!”   两小孩翻饰着,把三个炮竹引线掺杂一起,见他们视线聚过来。   冬冬握着晨晨的手,两人点燃了炮竹,拉着手笑着朝他们跑过来。   几乎在瞬间,院子里便响起三声炮竹声。   在孩子转身看炮竹的喧笑间,孟宁便感觉到韩竟扣着自己的手心,与自己十指相握。   炮竹炸响瞬间,她分明听见他响在自己耳边的低语。   “宁宁,新年快乐。”   永远快乐。   —— ——   转眼到了晚上,孟宁发现自从昨晚两人发生关系后,韩竟对她的占有欲明显上升了。   睡觉的时候,也不用孟宁自觉往他怀里钻,而是他一上床就伸手把人往怀里扣。   “晨晨在呢。”孟宁怕他乱来。   韩竟似笑了下,胸腔都带着些许震动,把人搂在怀里,“明天给晨晨收拾个屋子。”   啧,这人。   “晨晨还小呢。”   “年都过了,算四岁了。”   韩竟倒真不是精.虫上脑,“晨晨本来受之前的事情影响,性子就稍微有些依赖性。”   看平日里,她跟冬冬的相处就能看个大概。   依赖性太强了不是件好事,尤其还是个女孩子,独立些会好很多。   韩竟不是个爱解释的人,偏着对着孟宁没了办法。   “这段时间她跟着冬冬一起玩,性子逐渐开朗勇敢,慢慢也稳定下来。这个时候,分房睡是最好的。而且,趁着我现在这段时间在家,还能修理收拾下屋子。”   不然,等到时候,自己不在家,孟宁可有的收拾。   孟宁窝在韩竟怀里,有点不高兴的抿嘴。   之前她跟冬冬分过床,其实心里没多大感觉。   但晨晨毕竟是个香软的小闺女,前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孟宁心疼晨晨,自然是不太想跟晨晨分开的。   “真要分啊?”   “分了个床,无非是隔了道墙,没多远。”   孟宁踢他,不满意地哼哼。   这是隔道墙的事儿吗?   韩竟没法子,搂着她,把她当晨晨来哄。   不对,就是面对晨晨,他其实也没有这么哄过。   “那要不我先把屋子收拾出来,再等两天,在把晨晨分出来。”   话里话外,都是要分晨晨出去睡。   孟宁知道韩竟意思坚决,想了想,又从韩竟怀里退出去,背过身,抱着香香软软的小晨晨,冷漠无情:“那我今晚要抱着晨晨睡。”   韩竟:“......”   —— ——   不管孟宁昨天是抱着谁睡的,第二天韩竟一早起来吃过早饭,便带着两孩子开始收拾旁边屋子。   晨晨有点不情愿,腻在孟宁怀里,小声道,“妈妈,我是不能跟你一起睡了吗?”   孟宁轻轻地颠着晨晨,语气温柔,悄声跟她说着,“不是不是能,只是爸爸和我都觉得晨晨是个可以有自己屋子的大宝宝了。”   “自己屋子?”   孟宁亲了亲她小脸颊,“对啊,晨晨的自己屋子就像小舅舅的自己屋子一样。以后我们谁进你的屋子,都需要敲门。再得到你允许之后,才可以进来。”   “真的吗?”晨晨显然被这种敲门的仪式感弄出了两分的惊喜,“是所有人都要敲门吗?小舅舅也要吗?”   “对呀。”   孟宁其实挺想给晨晨从小就树立一种隐私意识的。   毕竟是女孩子,更要注重隐私保护,尤其是自己学着保护自己的隐私意识。   “以后这个屋子你可以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一切都有你自己意愿为主,我和爸爸都不会干涉。”   晨晨年纪小,对布置屋子还很懵懂,并不算关心。   “那妈妈,我以后还能跟你一起睡觉吗?”   “当然可以啊。”孟宁笑,“以后只要你愿意,你当然可以来找妈妈一起睡觉呀。”   “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当然了,不管你以后...”   “晨晨,”韩竟手里拎了桶水,怕孟宁一会儿胡乱许愿,干扰了母女两的讲话,“帮爸爸拿个毛巾。”   “好。”   晨晨很好哄,跟孟宁撒娇腻歪了会儿,又高兴起来,迈着小腿,蹬蹬地往厨房里跑。   孟宁瞪了韩竟一眼,别以为她没看见,韩竟手里拎着的桶边明明搭着的就有毛巾。   他分明是不想以后让晨晨再跟他们睡在一起。   韩竟微挑眉,遥遥看她,并不心虚。   晨晨是个女孩,他跟孟宁又不像之前那样形婚。   再说,过不了几个月,他就又回来了。   确实不适合再跟他们一起睡。   他大步迈下台阶,揉了揉孟宁头发,低声顺毛哄她,“乖。”   成功收获一枚美目冷瞪,外加孟宁拍在他手背上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 ——   由着是过年,孟宁又没多少亲戚走。   不过两天时间,韩竟便把屋子清理干净。   窗明几净,他还给晨晨弄了个小木桌子。   冬冬也不知道收了韩竟什么好处,整天带着晨晨在新屋里翻玩。   晚上,冬冬更是极力哄着晨晨躺在新屋里。   为了怕晨晨害怕,冬冬这两天都非要粘在晨晨屋里,跟晨晨一起睡。   过新年,图高兴,孟宁也没有多管两孩子。   晚上十点,韩竟跟孟宁准点起夜,两人轻手轻脚地推开两孩子屋门。   两个孩子睡得乖巧,也没有蹬被子,手脚都是正常温度,暖水袋也都暖和着。   两人才算松了口气,熄了屋子里灯,又重新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   “放心了?”   孟宁依偎在韩竟怀里,反击道,“又不是你昨晚起两三次的时候了。”   韩竟笑了下,没还嘴。   小狐狸还是一如既往,得理不饶人。   孟宁自觉胜了韩竟一道,心里欢喜两分。   又一想,明儿都初六了,生意也该开工了。   而韩竟,估摸也该走了。   “你什么时候走?”   韩竟静了瞬,“初九。”   饶是孟宁做好了心里准备,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胡乱地点了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拽紧他身上的衣服,“你,你票买好了吗?”   “明天去买。”   “我明天要去见大文他们,不能陪你了。”   韩竟失笑,买个票而已,怎么会需要人陪。   转念一想,便猜到是孟宁自己心里微微不舍。   他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我很快就回来了。”   转业报告一提交,上面只要批了,也没几天。   “才不稀罕。”   两三句话的功夫,孟宁的心其实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了。   “你这两天记得去一趟大鸣家。”   “嗯。”   知道孟宁明天要早起,韩竟也没闹她,轻拍着孟宁,“睡吧。”   —— ——   次日,孟宁陪两孩子吃过饭,便自己一人先去了出租屋内。   大文他们几个来的比孟宁还早,孟宁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清理院子。   “财务好。”   “财务,新年好。”   “新年好。”孟宁笑了下,“大过年的,都这么勤快呀。”   几个大男孩拿着扫帚都笑起来。   大文把扫帚扔给招财,自己往孟宁跟前凑。   “孟姑娘,这个房子还有半个月都到期了。”   “我知道了。”孟宁点头应下,心里还有些发愁。   年前除去留在账上的钱,她分成分了将近五千。   这笔钱还是她让大文分几次才存进银行的。   不说何波这人没带走的钱,就是账面上的钱加上之前遗留的,都将近两万多。   现在都是一般存在仓库,一般藏在出租屋内。   钱该放哪儿,孟宁也有点想不到。   “财务,”大文低声道,“我前两天跟房主接触了下,看他这样子像是想把房子卖给我们。咱们要接手吗?”   卖房子?   孟宁想了下之前那房主的样子,看着不像个胆大的,估计是被上次吓怕了。   “多少钱?”   “四百。”   价格还可以。   “行,”孟宁拍板,“我一会儿给你支钱,你先买下来。”   何波现在没回来,这么大一笔钱,孟宁也不敢动。   再说了,平日里招财他们几个小年轻也不爱回家,仓库那边房子又小。   买一个,正好留作他们日常歇脚休息,也省的他们出去乱跑。   “好。”   大文说完这件事,又提起另一件事。   “财务,这两天黑市的细面已经涨到六毛多了。”   “这么贵。”   之前黑市面粉均价一般也就在三四毛上下。   孟宁蹙眉,“要票吗?”   “要。”   大文道:“这其实比我们之前估的低多了。估计再等一两月、两三月,等开了春,入了夏,粮食收不上来,粮价怕是涨的会更厉害。”   孟宁微微叹口气,是这个理。   可天灾,往往也是最难避免的。   “咱们仓库粮食现在存的还有多少?”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27 20:57:48~2022-03-28 20: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mi 50瓶;S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收粮   大文打开手里拿着的本子, “之前何哥收了点,细面不多,估计只有两百多斤。玉米面倒是多些,看着有三四百斤。”   这加起来也只有五六百斤的粮食。   他们之前的生意重心都没放在农产物的翻到赚差价上, 能有这么多, 已经很不错了。   “财务, 要抛吗?”   “不抛。”孟宁眉头轻蹙,“这点粮食在黑市也就只能听个响,连个水花都掀不起来。再等等。”   “是。”   “另外,这几天让出去卖东西的弟兄们都警醒一下, 尤其是注意那些手里有粮的大户,看他们什么时候准备抬高价。”   “是。”   “这几天让弟兄们把咱们年前剩的那几匹布给处理一下。”   年前侥幸卖出去一阵棉衣,年后天一暖和, 也不需要棉花。   成衣的生意估计没之前好, 孟宁也不准备再往里面扎本。   “是。”   —— ——   安排完出租屋的事情, 孟宁又去仓库转了圈, 清点了下仓库的货物。   忙到下午两三点,才洗了手, 从仓库出来,接过小武递过来的饼干垫吧了两口,回了家。   她到家的时候, 两孩子都在屋里睡着午觉,韩竟正在屋里收拾行李。   “回来了?”   “嗯, ”孟宁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坐在桌子旁, 看他收拾东西, “你票买好了?”   “九号上午六点四十的车。”   “哦。”   那是没几天了。   韩竟东西不多, 一个军绿色的行李包足够装下。   “中午吃的什么?”韩竟看她兴致不高,主动挑了话题。   “啃了半块馒头。”   留仓库的也就一个小武,大男孩过得糙,也不将就。   早上带一兜馍,配点他妈带的咸菜和腌鸭蛋,一天三顿饭齐活。   孟宁中午忙着清点核对东西,也就啃了一小块馒头。   走的时候,小武又给她塞了一小袋饼干,吃了两块,还剩半包在包里。   韩竟皱眉,把人拉起来,“怎么又不吃饭?”   孟宁随口敷衍,“没时间。”   韩竟气笑,“差你吃顿饭的时间?”   孟宁心虚不接话。   韩竟把人领到厨房,倒了盆热水,又和了点凉水,“洗洗手,我给你下碗面。”   “好,下半碗就行。”孟宁跑了一个上午,饿是有点,更多的是累,“我吃完还想睡儿。”   韩竟点头,打发她回屋换衣服,切了点过年的腊肉,又卧了个溏心蛋,放了一小把青菜,滴了几滴香油。   端着一碗面条进屋的时候,孟宁刚换好衣服。   “过来吃饭。”   孟宁胃口一般,端着碗坐在桌子旁,也就吃了几口。   “不想吃了。”她把碗推了下。   韩竟看她面露疲倦,也没勉强她,接过她的碗,“去睡吧。”   孟宁漱了口,真躺在床上,闭上眼,迷糊中却又带着片刻晴明。   韩竟收拾完东西,进屋,孟宁还没睡,听见动静,裹着被子,睁眼看他。   “怎么还没睡。”   孟宁轻拍着床边,娇娇地,“你陪我一起睡嘛。”   她跟韩竟一起睡都睡习惯了。   韩竟失笑,想了下。   其实刚吃饭就上床不是他的习惯,但他低头,孟宁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因困打哈欠而水汪汪的眼睛,似只刚破壳的雏鸟,全然都是依赖。   韩竟微摇头,哂笑自己。   他在孟宁面前,各种原则都破的差不多了。   他刚脱了衣服上床,孟宁便自觉滚到他怀里。   枕在韩竟宽厚有力地臂弯,感受着韩竟身体传在被窝的热度。   孟宁满意地闭上眼睛,睡意袭来,昏昏欲睡。   这是把他当会发热的靠枕了。他想。   孟宁手搭在韩竟腰间,陷入昏睡前,还在喃喃,“韩竟,你要早些回来。”   韩竟揽着孟宁的手一顿,轻拍了下她腰间,语气温柔,“睡吧。”   —— ——   时间过得很快,三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韩竟走的那天早上,孟宁甚至都没起得来。   她心里记着事,听见细碎动静,迷糊着睁眼,嗓子哑的不像话。   韩竟正穿衣服,听见她发出声音,上衣都没来得及穿,披了个外套,三两步上床,隔着被子把人抱起来。   “吵醒你了?”   “没,”昨晚闹得晚了些,孟宁嗓子有点疼,轻咳了声,依旧有些哑,“怎么不开灯呀?”   “我看的见。”   韩竟裹好被子,起身倒了半杯热水,吹了吹,抱着怀里的人,喂了两口,“好点了?”   “嗯嗯,”孟宁是真渴了,跟没见过水似的,小手搭在韩竟手腕上,像只家养的雀儿,脑袋一下一下低着喝水。   韩竟怕她一会儿起夜,没敢多喂。   见一杯水快到底了,他也就放了杯子,把人放平在床上,隔着被子搂着,轻拍着她,“睡吧,时间还早。”   孟宁晚上本就累的不行,能挣扎着醒一次已经是很不容易。   韩竟抱着她,比哄晨晨还要耐心些,伸手轻拍着她,没多久,孟宁沉重地掀不开的眼皮终于缓缓闭上,靠在韩竟安全有力的怀里铺天盖地的睡意袭来。   她素手伸出被子轻拽他腰间衣服,“我就睡一小会儿。你走的时候要记得叫我。”   韩竟吻了吻她发间,声色温柔,“睡吧。”   —— ——   孟宁一觉睡醒的时候,床上只剩她自己,另半张床铺凉的像是没睡过人。   孩子气般蹭了蹭被角,好半天,孟宁才想起来,韩竟今天已经走了。   心里似空了半拍。   “姐姐!”   “妈妈!”   孟宁还没开始伤春悲秋,俩孩子便在门口喊起来,清脆的童音像是早起落在庭院的鸟发出的晨起第一声啼叫。   孟宁略微有些头疼,起床给两孩子做好饭。   吃过饭,幼儿园还没开学,她正发愁俩孩子该怎么办时,大鸣敲响了她家的门。   “小嫂子,今天天好,韩哥让我带两孩子跟我们家那群小子一起出去玩。”   孟宁愣了下,“韩竟说的?”   “嗯。”大鸣拍着胸口跟她保证,“嫂子,您平日里该忙忙您的,孩子这边,韩哥都跟我说了,我顺带着领出去耍耍。我们家本来孩子就多。”   孟宁不清楚韩竟是怎么跟大鸣说的,也没法多问,点点头,“麻烦你们了。”   “嗐。”大鸣随意摆了下手,“小嫂子客气了。”   —— ——   看着大鸣牵着两孩子离开的身影,孟宁目光微微垂了垂。   韩竟似总能先一步想到自己可能会遇见的麻烦,人都走了还不忘操心替她提前多走两步。   孟宁独自锁上久未锁过的大门,这才刚走,她就有点想他了。   晚上,两孩子回来。   孟宁陪他们吃过饭,又哄他们讲故事睡觉。   故事讲到一半,晨晨就睡着了,冬冬还瞪着大眼睛,似乎要听一个结局。   孟宁坐在床沿,给冬冬掖了掖被角,讲完最后的故事。   听完结局,冬冬满意地闭上眼睛。   孟宁轻轻开口,“冬冬,你喜欢跟大鸣叔叔一起出去玩吗?”   “喜欢!”冬冬眼睛瞬间睁开,“大鸣叔叔家大海哥和大洋哥能带着我们一起滚铁环,还能一起玩捉迷藏!”   孟宁揉了揉冬冬的头发,松了口气,轻手拍他,“睡吧。”   接下来的几天大鸣每天都会早早接走两孩子,晚上再给送回来,省了孟宁不少事。   时间也就在这样的日复一日过去。   很快就过了元宵节,两孩子也到了该上学的时间。   孟宁没有再麻烦大鸣,而是推迟了时间,早起送完两孩子,再往出租屋内去。   晚去的第一天,刚好遇上何波回来。   “你家那位走了?”何波说话从来不知道委婉,“啧,你说你找谁不好偏找个那样的。”   孟宁懒得搭理他,简言两语地跟他说了账面钱的安全问题。   何波似也觉得有些麻烦,轻啧了声,让大文拿出南市地图细细看了眼。   而后,他接过笔绕在指尖上转着圈,跟孟宁打着商量,“要不,咱们在买几个仓库?”   仓库位置确实有点远。   但,“你想买几个?”   “先买四个吧。”   孟宁觉得有点多了,“四个?”   何波吹了个口哨,似还有些遗憾,“嗯,毕竟咱们账面得留钱,不能全买出去。”   孟宁:“....不是,这么多仓库你想买在哪儿?”   何波把地图放在桌子上,大文招财很有眼色地按住边角。   “北边仓库对着的南边郊区要有一个吧,不然南边的兄弟来回跑多不方便。”何波在市中心附近的区域画了一个三角形,横跨三条巷口,“这还得有三吧。”   “你疯了?”孟宁看了眼,“放这么明显地地方,还挨这么近,你真不怕别人给你一锅端了。”   “大隐隐于市嘛。”何波不以为意,“没事,这三呢,总不能全给咱们端了。有一个能开下去的,咱们就能不少节约人力跟成本。划算。”   孟宁没何波这么冒险精神,隐隐有些不认同。   何波合上笔帽,“也不一定都开,这几条街位置好,买几套房子,以后留作投资升值也不亏。”   孟宁知道何波定了心思,退了步,“你决定就好。”   何波随手把笔扔给大文,左手拇指先后掐过左手食指跟中指,“孟小宁,你还别不信,我给你掐指一算,这几条巷子买房子还真不亏。你钱那么多,留着银行也没用,倒不如多两投资套房,等着以后升值。”   孟宁觉得何波这人不靠谱,满嘴跑火车。   什么的掐指一算,明明是刚刚看地图划出来的。   她刚想拒,抬眼,何波含笑眼里带了几分认真。   “小宁,你放在银行里的钱再放个几年也给你生不出一套房来。但你现在投资了,说不定过个几十年,还真能给你生出个几套房。”   孟宁:“.......”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   “我想想吧。”   孟宁话没说太死。   她之前确实没想过买房,房子够大,住的也舒服。   房子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刚需。   但现在毕竟是有了两孩子。   要韩竟真能一直挣钱,对她一如既往,孟宁倒是不介意给晨晨买套房子。   带套房子,不管以后嫁不嫁人,晨晨以后都会有个可以暂时歇脚不受任何人打扰的、属于她自己的港湾。   那要是给晨晨买的话,孟宁不可能会落下冬冬。   “看看吧。”孟宁语气缓和了很多,看了眼何波。“要是有合适的房子,记得通知我一声。”   后者半靠在桌子上,轻飘飘地看了眼大文。   大文脖子似被冷风吹过,站的更直了,“是。”   何波抱臂似笑非笑,还是这么好忽悠。   —— ——   这年头的房子也不是想买就能买的,可遇不可求。   关键是,孟宁也挑剔。   都到三四月了,南边的仓库都已经开始使用,市中心的三仓库也已经收拾出两了,孟宁还没找到称心的房子。   “何哥?您看这房子财务会喜欢吗?”大文这段时间找房子找的都快哭了。   何波转了圈,狭窄的院子也不透光,单层破旧屋子上搭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阁楼,挨着的旁边两房子把院子挡的严严实实。   “你说呢?”   铁定不会,但他也真找不到什么房子了。   大文挠了挠头,“那我还是回了人家吧。”   “不用。”何波推开阁楼窗子,春日阳光瞬间刺在他眼上,刺的他瞬间闭了眼。   春风拂过脸颊,他胳膊撑在窗前,半搭着身子,难得地享受了两秒的煦日。   “买下来吧,从我这支出。”   “啊?”大文难得愣了两秒,“何哥,你买它干嘛?”   刚刚不是看不上吗?   何何波关了窗户,顺着台阶下楼,淡淡笑了下。   “看着玩。”   大文:“.......”   他现在对何哥没事扔钱玩的水平又有了新的认识。   大文追了上去,“何哥,陈陌传来信,周三儿那个小姑娘在广市说有的治。”   何波不甚在意,“那挺好。”   看来陈陌比他想的还要稳重。   “但,”大文犹豫了下,还是问道,“治好了怎么办?”   何波啧了声,第一次觉得大文有点不上道。   “那小姑娘十二三了吧,想去孤儿院呢,就送过去。不想去呢,就把人带回来送回去或者随便找个地方住着,按月打点钱。”   何波戴上手套,懒懒道,“告诉陈陌,没事让她去垃圾站转转,多淘点书。看看点书,脑子别有这么多水。我只养她两年,78年之后,我就不会再管她了。”   “好的。”大文抓紧时间拿笔记下。   “让去广市的司机给陈陌带个消息,让他看完病抓紧回来。”何波不耐烦地啧了声,“咱们这正需要人手。”   “是。”   何波逛了下堂屋,大文拿着手里的本子尽职尽责地跟在后面。   “何哥,粮价又涨了。粮油店供销社现在的细面都已经供不应求了,黑市有的已经涨到了八毛一斤了。要是上头一直不拨粮食,估计那些黑心的马上都要过一块了。”   “倒真敢想。”何波哼笑一声,伸手轻敲了了院子里无人打理的枯叶,“周三儿那个畜生这段时间是不是也在收粮食?”   “嗯,下乡的弟兄们不止一次遇见过周三儿那边的人。前段时间估计也是这群瘪犊子抬得价,粮价从过完年一直到现在都没落下来。”   何波收回了手,“那些农民又不傻,去年雪灾这么严重,家里有余粮的都不会再轻易拿出去换钱了。周三儿这回可是下了血本,想捞一笔大的,不奇怪。”   “可他们做的事就有点恶心人了,瘪犊子玩意,一天到晚的制造恐慌!”   本来遇灾年就已经很不幸,恶心人的玩意还在散播谣言。   “我他妈的。”大文想起来还咬牙切齿,“前几天,要不是我拦着我老娘,我老娘都要去买他们家的高价粮食了。明明现在家里还有粮食,供销社还能正常供粮,无非就是多排了排队。我他妈的,这怎么就变成没粮食了,大危机了!灾年又来了!”   “差一点,我辛辛苦苦挣的钱都进周三儿那孙子口袋里了。”   这才是最让大文生气的点,他就是把钱扔了,也不会往周三儿那个亲女儿都下去手不管的人渣手里送。   “何哥,咱们查周三儿查的也差不多了。什么时候把这孙子给搞了?”   “别急。”何波随手拽掉枯叶,嗤笑,“周三儿脑子不行,还想着做生意。且看着吧。”   去年是南市发生了雪灾,又不是全国都雪灾。   更何况,南市也不是粮食大省。   粮食缺口最多也就缺一个多月,再等一段时间,南边就该夏收了。   到时候,国家宏观一调控,周三儿估计输的裤子都没有了。   在那之前,何波半挽起袖子,他陪这个畜生玩段时间。   顺便,探探他后面那位的底。   何波慢条斯理地围上围脖,提了两分兴趣,笑的妖孽,“袁河那个司机大哥把我要的粮食运回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28 20:58:54~2022-03-30 19:0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mi 70瓶;㎡ 2瓶;S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泡沫   “还没有, 招财倒是回来了,估计的是明后天就该到了。”   何波应了声,又笑了声,看大文锁门, 突然想起身似的问道。   “那你说, 你们财务那个爱钱的性子, 知道我做这个亏钱的生意,她会不会生气?”   大文锁门的手一抖,心虚了两分,“不、不会吧。”   何波双手插兜, 轻吹了声口哨,“告诉底下的弟兄都机灵点,这几天别惹你们财务。”   大文:“...是。”   ——   临近四月, 孟宁开始准备毕业的事, 待学校的时间长了些, 相对的去出租房的时间少了些。   这天, 刚好月末,孟宁前两天就开始错开时间。   留着今天的空闲去仓库核算这个月的账, 顺便给招财他们发工资。   年后的这几个月,生意都处于几乎不盈利的状态。   粮价上涨,何波和她都没准备开粮食的生意。   卖布卖笔卖烟卖酒等, 这些一天天的出去,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生意。   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 一天能卖出去多少单, 都是看老天爷赏饭吃。   好在年前因小武的事情走了几个人, 还能勉强顾着本。   她心里想着事, 没留意, 一进门,大文等人忙迎上来。   “孟姑娘好。”   “大文,下午好。”孟宁敛去心思,笑道,“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   招财拎着椅子跟在她后面,一向带点嚣张的脸上挤出笑,似带着几分殷勤,“财务,您看您坐哪儿?累不累?喜欢坐在屋子里还是院子里?要不,坐树底下吧?那地方阴凉还有风?”   进宝也捧着个杯子,圆滚滚的眼睛露出笑,“财务,您喝水吗?我放了点白糖?还是您喜欢和红糖水?”   “喝什么水?”招财抽手轻打了下进宝,瞪他,“去把你袁河哥前两天留下的麦乳精给财务泡一杯。泡愁一点。”   孟宁受宠若惊,但却没动,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睛看过几人,笑语盈盈,似在开玩笑。   “你们几个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大文几人眼光鼻鼻观心,沉默了瞬。   抱臂看戏,倚在柱子上的何波发出轻笑,抬手轻敲了下柱臂,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他们是怕你过几天裁了他们。”   孟宁随手去了帽子,走到廊檐下,奇怪道,“他们又没做错事,我为什么要裁他们?”   春季生意难做,又遇上了灾年,孟宁确实想过裁几个人。   但也只限于就想了想。   像大文他们几个现在也不上学了,也没个工作。   她跟何波真把人赶走了,大文他们几个除了当个无所事事的街溜子,可就真没什么地方去了。   何必呢,现在还能养着,又不是真亏本过不下去了。   何波意味不明的笑了声,“谁知道呢,也许是他们想得多。”   大文沉默不敢言。   招财想言不敢言。   进宝没憋住,小声哼哼两句,“这不都是何哥让我们干的吗?”   孟宁没听清楚,“进宝,你说什么?”   进宝被点名,飞速的抬眼,正好对上何波似笑非笑的狐狸眼,吓的微微后退了步。   招财无奈地挡了下进宝,顶着不远处何波的压力,飘忽着视线,插了话题,“财务,咱们今儿是不是要发工资了?”   孟宁看了眼何波,笑了下,趁着招财的话下了。   “对,喊一下弟兄们吧,咱们把这个月的工资发一下。”   “是。”   —— ——   这个月进出项数额都不是很大,发工资的进度也很快。   不到四点,孟宁账本上列的工资表就已经全是红色的对勾。   工资已经全部发完了。   她起身,让招财等人把桌子抬进去。   何波似刚睡醒,从摇椅上起身,脱了帽子,洗了把脸,擦了擦手,接过账本翻了下。   “不错,除去工资,咱两还能落一百出头。”   孟宁翻他一个白眼,“何老板,你可别忘了,咱们还要再提一个两三成的储备金。”   这样算下来,两人也就落了个三四十块钱。   也不比大文等人多多少。   想着之前何哥说的话,大文拿着手里的钱,突然觉得有点烧的慌。   孟姑娘要是知道何哥下个月要做什么,估计会疯吧。   —— ——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两长三短的敲门暗号声。   大文看了眼树上蹲着的人,后者对他点头,示意无事。   开了门,进来的是个孟宁认识但不记名的弟兄。   那人低声跟大文说了两句,大文走到何波跟前,心虚地瞅了眼孟宁,又很快收回视线。   “何哥,那什么,东西到了。”   孟宁卷起账本,放在特制的账本袋里,闻言想了想账面上的支出,“是广市的货回来了吗?”   大文含糊应了声,“是,是吧。”   孟宁系上账本袋的袋子,知道那是笔很大的支出,自然上心了几分,有两分生疑。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不确定了呢?”   大文觑了眼何波,没敢吭声。   何波摸了摸下巴,笑了下,“孟大财务,刚好那边卸货了,您要不要屈尊跟我们一起去接个货?”   孟宁果断点头,“走。”   这批货拨钱的时候,刚好赶上入春。   冬春交际,晨晨身子弱些,有点发烧。   孟宁照顾两天,晨晨是好些了,她又咳起来了。   那时候她正分身乏术,也没找何波要购货单子,只匆匆记录了下支出。   至于运回来的会是什么,孟宁其实也不清楚,何波也没跟她细说。   但她心思一向敏感,看着大文犹犹豫豫的样子,又想起她今天刚来的时候,招财等人的殷勤反应,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何波轻吹了声口哨,“走吧。”   这次卸货卸在了南边刚买进的仓库。   本来是个二进的院子,何波留了个前院,后进门的一套何波都给打通,加了个顶,改成了密封的仓库。   比北边仓库亮堂些,好歹是何波留了两扇窗户。   前院连带着前院的两间单房,何波没动,留下来,供人休息。   看守南边仓库的还是袁河。   他们到的时候,袁河正在里仓库不远处的地方边与司机闲聊,边看着底下弟兄们推着板车,机警而快速地运着货。   “何、咳,”袁河看见他们,脑子转的很快,“哥,姐,你们来了?”   何波反手把头上的带边沿的帽子取下来,扣在孟宁头上,微抬眼皮,看了眼大文。   后者识趣,先带着孟宁绕着道,进了仓库。   “波同志,”司机明显对何波印象深刻,“三次货,我可都给你运回来了。”   “多谢。”何波笑了下,“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牌。”   “不玩了不玩了,”司机忙摆手,“我再也不跟你玩。前两次不说了,你这次可不厚道。装了我大半车的粮食,搞得我本来要装的机子都差点没装上。”   何波搭着袁河的胳膊露出笑,眉眼带着几分随性,“都是底下人不会办事,非说跟您处起来都跟亲哥哥似的,一点儿都没客气。这一路辛苦了,等一会儿卸完货,停好车,让我这个弟弟陪你出去两杯,都回到自己家里,尽尽兴。”   司机开一路车里,确实有些累了,咂咂嘴,“那就这样说好了。”   “说好了。”何波轻拍了下袁河胳膊,低声道,“把人陪好,走的时候给他装盒烟。”   袁河人高马大,但不傻,“我明白。”   —— ——   何波在外陪司机说了两句话,抬眼看了眼车里粮食。   看着运的差不多了,先一步回了仓库。   仓库里,孟宁看着里面堆得粮食,大脑陷入了几秒的空白。   她说话都有些艰难,“何波,让招财去广市买的粮食?”   大文点了点头,“是。”   孟宁闭了闭眼,想着账面上支出去的那么一大笔钱,心都有点发凉。   大文有些担心,“财务?”   孟宁脑子转的很快,却转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法。   何波,他怎么敢?   孟宁素来的好脾气彻底落了下来,一手拍在了桌面上,声音气的发颤,“何波呢?”   “这呢。”吊儿郎当又带着几分懒懒的声音响在门边。   孟宁抬眼看去,何波逆着光站在门口。   他轻抬手指,让大文退出去,“告诉弟兄们,先把粮食卸在前院,一会儿再搬进来。”   大文应下,“是。”   大文退出去,带上了门。   何波随手给孟宁倒了杯水,“喝口水缓缓。”   孟宁接过杯子,瞪了他一眼,接过杯子,一口灌下,慢慢平复着心情。   何波悠然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把钱都买粮食了?”   何波笑了下:“没。”   孟宁刚想松口气,便听他开口。   “还花了一千买水果蔬菜。”   “!”   孟宁手里的杯子差点碎在地上,“咱们账面上现在能活动的钱也没多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想把粮食跟周三儿似的卖到七八毛?还是直接过一块?”   何波笑,说的话似带些漫不经心:“目前准备定价六毛。后续看着市场还准备下压。”   孟宁都被气笑了,“那粮食你这是进的多少钱一斤?”   “四五六毛都有。”提到这,何波还在叹气,“广市的黑市是真黑。那边都不缺粮食,还这么贵。”   “不过,也幸好广市也没多少粮食。”何波像是唯恐气不着孟宁,“过两天,我准备再去一趟江市和西市,看看能不能再找回来点粮食。”   “好,何波,”孟宁怒极反笑,“我现在每斤都给你按四毛算。你自己算算,除去进价,还有司机路费、来往销卖的人工费、招财一来一往的补贴费、花费、房租、还有袁河每天看仓库的费用,这一笔一笔地加起来,你觉得这生意还有做头吗?”   之前仓库压得那些粮食,孟宁是想等到四五月份,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不赚钱,抛出去。   不管多少,也算震了震周三儿,让他收敛些。   何波这是想干什么?   账面上支出的三千块钱,这是都准备打水漂了吗?   “何波,”孟宁深呼吸一口气,“你要是想做粮食的生意,好,我们现在就可以铺开本,开始抬价抛粮食,搅浑市场。”   “可,关键是,你想吗?”   彼此踏着对方的影子成长起来,孟宁打死都不相信何波是会赚这样国难财的人。   “小宁,别生气。”   孟宁看着他眼睛,满眼都是不解,“何波,你到底想做什么?”   何波敛去笑,认真起来,“稳定物价。”   “你我都知道,周三儿这样哄抬物价的后果。首先,粮食物价上去了,生活必需品价格提高了,百姓手里的钱都不敢在随便花出去了。这也是咱们这几个月生意不景气的最关键的原因。老百姓们都不敢花钱买衣服买东西了。”   甭管缺不缺粮食,有点钱都想买粮食上。   “第二,你这两天应该也听大文说了,现在南市涌进不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粮食贩子,跟着周三儿一起抬着价格。没有脑子,不知收敛。现在看着是不显,等到时候粮价真的抄起来了,引起百姓恐慌,上头重视了,清查了。”   “首当其冲地就是我们干投机倒把的这行人。到时候,咱们停业都是小事,怕是要来个血洗。所以,这个粮价,咱们必须要在他们蠢死之前干预一下。”   孟宁听了进去,手指轻敲着杯子。   “那...”   孟宁腹议:那也也不用投这么大的本吧?   她还是觉得何波这人骨子里都是疯的,拿钱不当钱,当土。   一掷千金,随意挥洒。   何波伸手摸着下巴,似看出孟宁未尽之意,笑了:“其实上面的话,都是我随口胡诌的。听听就好,别当真。”   孟宁:“.......”   何波怕真把人逗生气了,轻咳一声,圆回来,“开个玩笑,不算胡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对,深思熟虑想出来的。”   孟宁放下杯子,面无表情,抬脚便准备走,“那您继续深思熟虑。”   她才是疯了,指着何波嘴里吐出象牙。   何波忙上前两步,不远不近挡着她的路,举着手投降道,“其实,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何波再怎么说,也是合作伙伴。   孟宁耐着性子,停下了步子。   “我要对,”何波定定看她一眼,而后转瞬笑了,狐狸眼弯起,似有些愉悦,“对,他们负责。”   “负责?”   何波手盖在后脖,有些累,揉了揉,“我这人呢,没个定性,谁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退休了。我之前既然带着那几个臭小子,那我得对他们负责。至少,要教会他们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什么事明不知不可为却还要为,什么事明知可为却不能为。”   “就像这次哄抬物价,国家暂且无力的情况下,是视而不见,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们现在赚的是百姓的钱,赚的其实也算是国家的钱。做人嘛,尤其还是生意人,一要爱国,其次要爱人。”   “不然,生意干得再大,百姓不买单,国家不支持。这也就是个泡沫,一戳就破,早晚完蛋。”   何波说到这,顿了顿,“虽然咱们现在干的生意,国家也不支持吧,百姓能买单的也是少数。但现在,咱们生意能干下去,说白了粘的都是国家和时代的光。”   何波看她,轻吹了声口哨:“既不用交税,又没什么战乱。和平稳定,咱们沾了便宜,总得回点什么。我这人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能占便宜的事情,即使有,那这个便宜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以我负担不起的代价出现。”   小宁,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永远别想着占便宜,尤其是国家和百姓的便宜。   “所以,我既然带着他们,不管能带他们到多久,我都不希望我最后带出来的人是个见利忘义,不知荣辱的人。不然,”   何波顿了顿。   孟宁扯了下嘴角,“不然怎样?”   何波冷笑,“我他妈的抽不死他们。”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3-30 19:01:21~2022-04-01 11: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eng 6瓶;冬天喜欢晒太阳的女孩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疯狗   —— ——   何波不算是个有耐心的人, 而这种人有了耐心往往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孟宁自从知道何波有了亏钱的这笔心思,心里总有几分不安稳。   这笔钱真的有些大了。   甚至还试图希冀谋划别的生意,以图拉起粮食的生意,使其亏损不甚严重。   “何哥, ”招财跑进仓库, “黑市粮食涨到九毛了。”   何波点头, 隔着窗户,看着堆满半个仓库的粮食,沉声道,“开仓。”   这两天, 何波停了手里的生意,所以的弟兄都被喊了回来。   列在两边,每个人胳膊上都缝着一圈深绿色的波纹, 这是他们区别于其他倒爷的标致。   孟宁提出来的, 为了让百姓更好的区分他们跟其他倒爷。   而此时, 他们站在院子两边, 背上都背着空空的大背篓,和着何波的话。   “开仓。”   孟宁接过何波递过来的钥匙, 握紧一瞬,又松开,上前两步, 开了仓库大门。   门两侧,大文对着袁河, 两人相视一眼, 一起推开仓库大门。   “开仓。”   两边的弟兄们一个接一个进去, 每个都装上满满当当一个竹筐的粮食, 背起, 直着腰,昂首挺胸地从仓库离开。   他们今天干的还是被世俗瞧不起的倒爷。   但他们今天也应该堂堂正正的倒爷。   何波对他们今天的一个要求就是堂堂正正,跟平常一样把粮食卖不出去。   价不能高,态度不能差。   像平常一样,也只需像平常一样。   人都走完,最后,就连大文跟招财都背了一竹筐粮食出去。   孟宁目送着这些大男孩们,不住地嘱咐,“注意安全。”   招财揉了揉跟在孟宁旁边进宝的脑袋,朗声笑道,“财务,您放心吧。”   人都走完,最后院子里只剩一个原本看仓库的袁河。   “财务,”袁河不敢跟何波说,悄悄跟孟宁说,“我也想去卖粮食。”   孟宁看了眼抬脚进屋的何波,没吭声。   “财务,我知道何哥跟您昨晚都跟弟兄们画好地方了。财务,我不去抢弟兄们的生意,我就去我们家那边卖。我不背那么多粮食。”   “财务,我们家那边粮食价格前两天都涨到八毛多了。我跟我老娘他们说今天粮食价格要降下来,他们都不相信。我得让他们知道,不是所有的投机倒把都是奸的,何哥跟您,咱们干的生意就是好的。”   还是年轻。   出租房那边已经空了人,仓库这边只留了两个放哨的。   何波还在这坐镇,确实用不到袁河。   孟宁笑了下,悄声道,“去吧,我不跟你何哥说。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袁河笑起来,一米八几的大男孩露出笑,洋溢着青春,“谢谢财务。”   孟宁微摇头,按着规矩,登记了袁河带走的粮食数量,又叮嘱他一句,“注意安全。”   他们干这生意算是断了人财路。   容易招打。   “是。”   等袁河走了,院子里就真的只剩下孟宁跟进宝。   “财务,您累不累?”进宝弯起眼睛,“我给您倒杯水吧?”   “不用。”孟宁笑了下,“前两天,你何哥不还带你去淘了两本书吗?去看吧。”   进宝乖乖点头,又问句,“财务,您呢?”   “我在院子里坐一会儿。”   “好。”   进宝乖巧抱书靠着二进门的门槛坐着,春风拂着柳絮,划过他脸颊。   他挠了挠脸,戴上何哥给他准备的叫口罩的玩意,看了前院。   财务正躺在前院的摇椅上,第一次没这么讲究,围巾折两道,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收回视线,进宝无聊地又看了眼旁边的屋子。   开着半扇窗户,他隐隐看见坐在窗边的何哥,面前似还放着一张地图,修长手指转着铅笔,似在思考些什么。   他看着窗户,窗户却像是被风吹开的角度大了些,里面的人似朝外面看了眼,又像是没有。   进宝隐隐觉得何哥有些不一样了。   —— ——   “老大,”周三儿正在小院逗儿子,手底下弟兄大龙匆匆走进来,面露急色,额头上的汗都顾不及擦。   周三儿知道出事了,把儿子放在他新养的女人手里,让人带着孩子先出去。   “怎么回事?”   “下午突然出现了一批卖粮食的倒爷。”   周三儿提着的气瞬间松了,还有些生气:“这他妈算个什么事,耽误老子逗儿子。这几天卖粮食的倒爷少了?缺他们这一个?”   “不是,老大,关键是这群瘪犊子压价。”大龙眉头紧皱着,“细面价格已经被他们压到六毛了。”   “六毛?”周三儿神色微凛,“你确定吗?他们买这个价格是不准备赚钱了?”   “不知道。但明显不是一个人,应该是有组织的。”大龙道,“底下的弟兄传回来消息,凡事又咱们弟兄在的地方,基本山都有那些倒爷。而且,”   “而且什么?”   大龙似有些不确定,“而且,底下弟兄说,今天看见那边的倒爷有点像招财。”   “招财?”周三儿摸着下巴,“是何波出的手?不会啊?那小子可不是干亏本生意的人。”   “但,”大龙也有点不明白,“老大,会不会是何波在报复咱们年前举报他们那次?”   “报复?”周三儿皱眉,“有可能,前几天他们那几个小崽子不还想着跟在老子后面吗?还好老子机警,不想跟何波那个疯狗一般见识。”   “老大,那咱们该怎么办?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价格压成这个样子,弟兄们连摊子都支不起来。”   周三儿冷笑了下,“先等等,我倒要看看何波这个价能卖几天?他爷爷的,我看这孙子能有多少钱够他这样造的。”   “是。”   大龙应了声,还觉得有些放心不下,“老大,万一,何波那孙子就是铁了心要跟我们对着干怎么办?”   周三儿眼里闪过狠意,“那就看看他们的命够不够硬了。敢断老子财路,那就做好把命留下的准备。”   之前周三儿是听他姑父的话,想着过年,懒得搭理何波这孙子。   现在可不一样了。   大龙脖子似被冷风吹过,“是。”   周三儿眸色沉沉:“大龙,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 ——   晚上,孟宁让进宝去接的两孩子,暂时送到了大叶家待会儿。   而她还在院子里焦急地等着大文他们回来。   何波神色淡淡,亮了院子里的灯,随手扔给孟宁一包饼干。   “吃点东西,别把你自己饿死了。”   孟宁心里挂着事,并不算饿,懒得搭理何波,慢吞吞地拆了饼干袋子。   也就在她拆袋子的时候,大文等人先后踏着夕阳回来。   孟宁瞬间精神,何波神色不可见的缓了些。   “生意怎么样?”   “供不应求。”袁河面露喜色,“我卖完那些大娘们还拉着我不让走,我再三保证明天一定来。那些卖粮食的倒爷气的脸都绿了。”   孟宁松了口气,把手里刚开口的饼干塞在离她最近的袁河手里,“吃点东西,先垫垫。”   等了有一个多小时,卖粮食的弟兄三三两两基本都回来了,除了招财。   孟宁心里咯噔一下,默不作声地看了眼何波。   何波神色未变,先打发弟兄们回家吃饭,又抽了十几个人,让他们今晚十点再来一趟,便让他们各自散了。   大文留在院子里没动,袁河本就是看仓库的也没走。   何波笑了下,伸脚提了下大文,“不想走去屋里拿钱买点饭回来,跑一天了,你不饿,老子都饿了。”   大文应下,沉默地拿钱出去。   袁河没敢留在前院,去了简易厨房,洗了洗手,准备熬一锅稀饭。   孟宁坐在院子摇椅上,不作声响。   何波抱臂靠在树下,手里转着钢笔,神色淡淡。   院子里除了刚升起的月亮散下的淡淡光和风吹过香樟树,发出的吱呀吱呀声音,再无其他。   “何哥,财务。”   熟悉的声音传入院子,孟宁瞬间起身。   招财拎着筐子,大步踏进来,嘴角还带着青紫。   “怎么回事?”孟宁着急,“伤到哪儿了?”   “嗐,财务,”招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嘴角,“不小心摔了下。”   这话孟宁信都不信。   何波靠着树,也没起身,声音带着几分愠怒:“说人话。”   招财瞬间蔫了:“何哥,我也不知道。我收拾摊子准备走了,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四五个瘪犊子,围着我就开始动手。跟哑巴似的,一句话都不说。傻×。”   孟宁让袁河拿医药箱,把棉签跟药酒递给招财。   招财在脸上随便摸了两下:“不过,我也没让他们几个好过。都打趴下才走的。”   何波脸上看不出喜怒:“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他们说,是因为我抢了他们生意。我可去他妈的,怎么着,这粮食生意还写了他们家的名?除了他们,谁都不能卖?”   招财气不顺:“一群脑子有毛病的,粮食卖这么贵,怎么不去抢银行啊?那生意可没人给他抢。他们要想去,爷爷我送他们一程。”   何波转笔的手顿了下,轻嗤一声,“有意思。”   “何哥?”   何波收了钢笔,随手挂在兜前,“在院子等着,一会儿开饭吃点饭,晚上还事干。”   招财精神应道:“是。”   孟宁抱着刚刚收回的钱和账本跟着何波进了屋子,手指拨弄着算盘,哒哒作响。   书桌给了孟宁用,何波随手把南市地图挂在墙上,看得认真。   算完第一天的账,亏得不多。   但孟宁心情不算很好,因为这一批货是除去了司机成本,整体的成本价格是偏低的。   可再往后几天,等第二批、第三批货回来,成本铁定上升,但售价何波肯定会往下压。   虽然知道会亏本,可真的过手了这批钱。   孟宁还是会有两分丧气。   “何波,再过两天,等百姓们都知道在哪儿买粮食便宜了。咱们往回撤点兄弟,卖点其他的。这个真的裹不住本。”   多点进项,也不至于亏成这个样子。   “别想了,不划算。”何波拿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点,“现在周三儿指不定想着什么损招,勾结着谁。咱们过几天是要撤回点兄弟,但那些兄弟撤回来可不是去卖其他东西。”   何波没准备跟孟宁说这些阴私的事情。   “小宁,我再教你一件事。”何波转身,看她,精明的狐狸眼闪过两分狠戾,“如果有一天,你想隔墙打一只会跳墙的疯狗,一定要用尽全力,毫不手软。”   “因为,畜生就是畜生,不通人性。打不死他,受伤的就会是你。”   孟宁蹙眉,刚想问些什么,却又被何波岔着话题打断。   “明天我准备用市中心的仓库。”   孟宁收回心绪,“用哪儿一个?”   何波最后在政府大楼处画了个圈,合笔扔在了桌面上。   “全部。”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96章 、蛋糕   —— ——   何波动作很快, 果断迅速,毫不手软。   只要周三儿或是谁敢让市场出来,何波带着人几乎瞬间就能蚕食吞并。   接下来的两天,何波分几批填着市中心的三个仓库。   以三个仓库为据点, 粮食源源不断地提到黑市。   物美价廉, 大文等人经常会刚去就被一哄而上的人围上, 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人在固定的黑市范围内等他们。   接连三天,仓库粮食越来越少,而何波没有显示露出丝毫惫态。   “何哥, ”袁河清点着仓库粮食,“仓库里粮食撑不了几天了。”   “我知道。”   “那明天弟兄们带出去的货要减少吗?”   何波取了手套,随手丢在桌子上:“不减。”   袁河不敢质疑:“是。”   袁河退下, 大文端着杯水上来, 放到了何波身旁桌子上。   没忍住, 问了句。   “何哥, 要不我往广市去一趟吧。咱们粮食撑不了一星期了。”   何波端着杯子喝了口水,眼睛没离开地图, 上面的红黑路线交错。   “你知道你们财务今天为什么没来吗?”   大文被何波这个驴头不对马嘴的问题问懵了,下意识地跟着何波的话说:“为,为什么呀?”   “过生日去了。”何波声音淡淡, “你们财务这个爱操心性子的人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大文哑然。   何波看着手里的地图, 换了只铅笔, 又拿出一张干净的纸, 不断在上面画着, “去仓库找个没毛病的收音机出来。”   站在门口的招财自觉前去, 进宝乖乖立在一旁看何波铅笔在纸上乱画。   闻言,他小声开口,“何哥,是要放歌吗?”   他曾经去看过一场电影,电影上的人画画都是要听歌的。   何波爽声笑了下,“不,咱们今天听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   “嗯。”何波让招财把收音机调到能收听到天气的频道,“都说春雨贵如油。咱们也听听这比油都贵的雨什么时候能下。”   大文瞬间反应过来,除了像他们都把粮食密封保存的,一般的倒爷收的粮食多是开口,便于装卸的。   尤其是这两天背在筐子里卖的,十有七八都是开口的散粮。   要真下雨了,那离受潮发霉也不远了。   大文面露喜色,“对,咱们快听听,看什么时候下雨。”   赶得不巧,他们放的时候,频道正在播新闻。   何波不喜欢听这个,啧了声,随手把画的乱七八糟的纸隔空扔给招财。   “带回去,你们每个人连带着底下的弟兄都照着这个路线给我重新一画份。然后背下来。尤其是带标注的地方。”   招财接住,“是。”   何波仍觉不够,“大文,从明天开始随即提问路线图上的地点,回答不出来的,当天不允许出去。再有一次答不出来的,直接给老子滚蛋。”   “是。”   “明天咱们派出去的兄弟调整一下,留几个弟兄在各个仓库待命。”   大文虽然有疑问,但没敢问:“是。”   何波微顿了下,低声道,“准备些趁手的家伙。”   大文神色一凛:“是。”   谈话间,新闻也就播完了,而后就开始是长篇的歌颂,随后又放了几首歌。   招财听的有点不耐烦,手按在收音机上面,“这有没有哪个键能让那个它快一点的?”   进宝跟着他细看了一圈收音机,摇头,小声道,“好像没有吧。”   招财食指划过眉毛,有两分站不住。   “别急,”何波今天格外的有耐心,一杯水喝完,水杯被他轻轻放在桌子上,发出细小的一声响,“现在该急的是他们。”   —— ——   “老大,这都三天了,他们还是这个价。”大龙隐隐有些着急,“何波这孙子该不会是铁了心想搞我们吧?真他娘的下本。”   这几天他们得亏多少钱吧。   “老大,咱们不能让他们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慢慢的,那些人买惯便宜的了,那咱们以后的生意都没法做了。”   “是这个理。”   周三儿指缝间夹着香烟,缓缓吐出一口烟气,静了一瞬,“前几天我让你请的人都请到了吗?”   “除了有两个不愿意来的,其他的都到了。”   周三儿笑了下,起身道:“干得不错。”   “何波这小子还是年轻啊,像他这样做生意,得罪的可不是咱们一家。”   “明天,咱们可就有热闹看了。”   周三儿抬了抬手,立马有人开了收音机,里面的歌曲缓缓流出来。   伴随着乐音,周三儿手指轻敲桌面,哼了两句曲。   心情愉悦了不少。   “这人啊,不能太过分。”周三冷笑一声,面露狠色,“不然,他容易早点去见阎王爷。”   ——   今天是孟宁的生日,孟宁下厨给自己做了个小蛋糕。   这还是之前何波瞎指导,她半猜半试出来的东西,做出来也是给俩孩子吃。   往年的生日都是她跟何波还有陈平他们一起过。   今年的生日陈平忙着定结婚日子、装修房子、做婚服、等着当个新娘子,忙的脚不沾地。   陈平也就中午来了一次,给孟宁买了双鞋,陪她坐了会儿,吃了碗面条。   而何波更是忙着粮食的事儿,早上见到她,给她怀里扔了支钢笔。   他又给她了假,早早把她赶了回去。   孟宁性子有些独,除了家里人和何波陈平他们,也不会真的邀请别人来家里给自己庆生。   所以,这天晚上也就只有孟宁带着俩孩子一起过。   晨晨这是第二次见蛋糕。   去年冬天她过生日的时候,孟宁虽然正忙着棉衣生意脚不沾地,但她还是给晨晨做个了小蛋糕。   一家人还围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那时候,韩竟也还在家,还能帮她做饭、暖床、照顾孩子。   这人似像山一样沉稳,似永远都不会生气。   他总是格外地包容着孟宁的小心思和小心机,从不戳破,也不厌烦。   纵着孟宁胡闹,包容而又成熟。   孟宁都有点想他了。   “姐姐。”   冬冬雀跃喊她,孟宁收回心绪。   她低头,见桌子旁坐着的两孩子正眼巴巴地看着蛋糕,扑哧一下,笑出声。   “怎么都这么贪吃呀。”   孟宁食指沾着奶油,给俩孩子鼻尖上都点了点,拿刀切了两块分别给他们放在盘子里。   “妈妈。”   晨晨爱惜地咬了一小口,见孟宁没有给自己切,把自己盘子往孟宁那边移了移,面露不舍。   “妈妈,给你吃。”   虽然俩孩子现在跟着大鸣一起学打篮球,运动量大了,吃的也多了。但孟宁晚上做饭有点走神,手里没谱,做出来的量大了些。   韩竟又不在家,也没个人收尾。   俩孩子盼着吃蛋糕,都不愿意再吃,孟宁只能逼着自己多吃了几口。   撑得不行。   孟宁低头揉了揉晨晨小脑袋,“谢谢宝贝,妈妈不吃了。”   晨晨拿着勺子,吃了口蛋糕,眼睛高兴地眯起,“好好吃,妈妈为什么不吃呀?”   “那是因为妈妈吃的太饱了呀。”孟宁起身倒了杯水,捧在手心里,“就像晨晨吃的太饱了,也会吃不下别的东西,对不对?”   晨晨又往嘴里塞了口蛋糕,甜香奶油绽放在舌尖,呼出的空气似都带着些香甜。   她吃的享受极了,小小的身子坐在板凳上,两只小脚一下一下轻晃着。   “嗯嗯!”她认同地点了点头,格外大度地安慰孟宁,“没关系的妈妈,晨晨可以替妈妈吃这么好吃的蛋糕呀!”   “鬼精灵。”   孟宁失笑,低头亲了亲晨晨白嫩的小脸蛋,“那谢谢晨晨宝贝啦。”   “不客气呀!”   正当母女两说话间,家里的大门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咚咚”两声敲门声响,落在春夜的空气里。   孟宁起身,站在门口,没着急开门栓,手握在院子一侧立着的扫把上,警醒地问着。   “谁呀?”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97章 、养花(修改后)   “是我, ”门外传来孟宁有些熟悉却又带着些微陌生的声音,“韩竟。”   “韩竟?”孟宁眉眼都是诧异,半开了门,却还一手握着门栓, “你回来了?”   门外韩竟风尘仆仆, 手里还拎着个他那个半旧的绿色行李包。   “嗯。”   政委明年就退休了, 许是想着退休之前能帮是一个是一个。   韩竟的转业手续办的比他想的都快,办好手续,他没有久留。   交接完工作,如往常般跟着新提上来的连长一起带他底下的人做完早训。   然后, 他趁着战友吃饭休息的时间,悄悄离去。   没想过告别,也不需要告别。   山高水长, 总有再见的一天。他始终相信着。   离开的时候, 韩竟走到门口, 遇见政委跟团长。   一向严厉粗犷的团长到了最后, 也只剩一句。   “往后日子,你要对得起你之前身上穿过的这身衣服。”   韩竟肃立:“是。”   他把最好的岁月献给了祖国, 祖国回报他以坚韧自强,独立忠诚的人格。   这是他毕生的财富。   ——   “快进来。”   孟宁放下手里的门栓,踏出步子, 仰头看着韩竟,眉眼的笑意却是怎么也盖不住。   韩竟低眸, 她身后应着暖黄色的灯火, 不知怎的, 又复了一句:“我回来了。”   “我知道呀。”   孟宁心里涌着澎湃, 浅咖色的眼珠里都是韩竟小小的影子。   宽厚的他、包容的他、从容的他、无奈的他...甚至是床上锋眉带汗的他。   每个影子里的, 重叠在一起,都是他。   孟宁经历过很多次的别离,又有着许多次的重逢。   可从没有哪一次的重逢,让她笑着笑着,却突然湿了眼眶。   韩竟放下手里的行囊,一路低沉的心终于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吾心安处是故乡。【1】   他几乎是带着两分强硬的把孟宁抱在怀里,低头,趁着夜色,吻了吻她耳侧碎发。   “宁宁,别哭。”   —— ——   “何、何哥,”招财抱着怀里那祖宗,看见不远处那一幕,整个人都不好了,“咱、咱们还、送,送吗?”   一个好好的人硬生生给吓成了结巴。   怀里的祖宗似嫌招财抱的不舒服,伸爪子给他下巴挠了下。   刚出月子的小奶猫,软绵绵的,也没多少力气。   挠了一下,连在招财下巴上刻个印子都没有。   招财把小奶猫按在胸前的竹筐里,筐子周边打的有几个孔。而后他迅速盖住了盖子,单手按在盖子上,低着头,心虚地不敢看何波的脸色。   何波立着静默了瞬,似没有听见招财说话。   招财没敢再言,耳朵尖尖,听见不远处门传来细微响动。   他抬头,却见本该进去的韩竟又出来,脸色沉沉,目光锐利,直直看向站在黑处的他们。   招财被韩竟周身气势威严压得有些不适,皱着眉头,微退半步。   而站在他身边的何波不退不避,甚至还有心情吹了个口哨,抬起右手,挥了挥,似在打招呼。   韩竟没理,也没说话,空气里似传来孟宁的声音。   隔得有些远,招财没听见财务再说什么。但料想,也不过是在催韩竟关门。   果不其然,韩竟应了声,而后很快收回视线,关门进去。   何波摇在空中的手放下,立在风里,一动不动。   招财装死,不敢言语。   过了很久,又似一瞬。   何波突然开口,声音似平常那般不着调,却又带着两分喑哑。   “这个小白可真是天生克我的。这段时间,我见你财务,十有七八都能遇上他。”   招财没敢应,他怀里的猫祖宗像是被闷着了,发出细小的两声呜咽声。   “喵、喵”   本是细微的声音,却在寂静空旷的巷道里显得如此响亮。   招财后背出汗,差点跪下了给怀里祖宗磕一个,求它别叫了。   “走吧。”   何波轻咳一声,声音一如往昔:“明天你抽空把这个猫给你财务送过去。顺便告诉你们财务一声,明天让她再休息一天。”   “是。”   招财跟在何波后面,嘴里应着是,眼里却无意扫见何波左手紧握不曾松开,握着成拳,垂到一侧。   他眼皮蓦地一跳。   —— ——   次日一早,何波没有外出,端坐最靠近市中心的仓库的里屋。   “何哥,”招财进屋,“您吩咐的人我都安排妥当了。”   何波漫不经心地拿着桌子上放着的茶杯,浇着窗户上不知道谁放着的花枝,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   “那个猫崽子给你财务送过去了吗?”   招财一拍脑袋,满是歉意:“何哥,我忘了。要不等今天忙完了,我再给财务送去?”   今天他实在不放心离了何波。   何波面色冷了瞬:“派人去跟你财务说今天不让她来了吗?”   “这个说了。”招财忙道,“今天大文哥一早出去就派人给财务说了。”   “何哥!”袁河匆匆走进来,“2号仓库传来消息,北街有人堵在咱们,大文哥已经带着弟兄们过去了。”   何波轻抬手指,“知道了。”   袁河退出去,径直等消息。   招财心虚气短,弱弱地喊了声,“何哥。”   何波现在目光似聚在花盆上,花盆边缘隐隐开始往外渗水。   这是浇水浇多了?   何波没养过花,顿时觉得这玩意太过娇气。   “过来。”   何波“啧”了声,放下杯子,喊着招财,“把这盆花放院子里晒晒。别淹死了。”   招财连声应着,刚搬着花盆走到了门口,便听见巷口传来哨声求救。   招财手里的花盆瞬间落在了地上:“何哥。”   何波有些心疼花,嫌弃地挥了挥手,“滚吧。”   “是。”   “提醒底下人把脸给我涂黑点。”何波吼了句,“被抓了,老子可不去捞你们。”   “是。”   招财点了三四个弟兄,走之前,又互相给彼此脸上盖了层灰,怀里藏着木棍,先后走了出去。   何波抬脚走了两步,准备迈出门口的时候,看见了落在地上的花。   花盆都碎了,花枝上刚长了几朵花骨头,含苞待放。   虽落在了地上,那几朵小骨朵却还没败。   没养过花的何波觉得这花还挺坚强。   何波驻足,低头,跟那几朵花对视了一会儿。   娇气,又顽强。   还眼瞎。   啧。   麻烦。   他不知想了什么,看了会儿,而后摘了手套,又把那枝花连带着含着泥的根给塞到了那摔剩下的大半个盆里。   “何哥。”袁河又跑来,“西边也出事了。小武哥已经带着人去了。”   何波专心塞土,两只手都弄上泥,又粘又脏。   他顿时觉得有些烦躁,没了耐心,把仅剩的大半个盆端起来,塞给了袁河。   “找个会养花的,看看还能不能救。”   袁河愣了下,差点没接住怀里的盆,忙双手抱着,以为何波没听见之前的话,还在重复。   “何哥,西边出事了...”   “知道了。”   何波去院子水缸旁洗了洗手,而后接过一旁递过来的毛巾,随意点了个人。   “我出去一趟,你留着机动待命。”   “是。”   何波把毛巾随手搭在绳子上,想了想还是嘱咐了句,“要是大文回来了,你让他去找我。”   袁河没招财机灵,问了句,“何哥,你去哪儿?”   “大文知道。”   —— ——   “乖儿子,喊爸爸,”周三儿吃过饭,抱着怀里的儿子,怎么看是怎么觉得好,“喊爸爸,儿子,喊爸爸。”   他儿子不过半岁,刚学会坐,一个人正抱着周三儿的手指头,试图往嘴里填。   “乖儿子,这个可不能吃。”   儿子眼看着就要哭闹起来,周三儿又赶忙抱着,一口一个宝贝地哄着。   可儿子根本不听他的,瞬间哭闹起来。   “老大。”   大龙大步走进来,看了眼跟在周三儿后面的女人,噤了声。   周三儿皱眉,正被儿子哭的心烦,又见大龙支支吾吾,更加烦躁:“说。”   大龙道:“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的您朋友上门,想跟你喝杯茶。”   那边是周三儿老婆带着闺女住的地方,单位分配的小房子。   有了儿子之后,周三儿基本没怎么回去过。   “谁啊?”周三儿大着嗓门,“还跟老子喝茶,不知道老子只喜欢喝酒,不喝茶的吗?”   大龙脸色微沉:“何波。”   —— ——   等周三儿赶到那边的房子,何波坐在院子里一杯茶也已经喝完了。   周三儿挥手想赶苍蝇一般赶走了慌忙迎上来老婆孩子,一脚踩在何波旁边的凳子上,笑了下。   “何波,你挺够胆啊,带一个人就敢来我这喝茶。”   何波神色懒懒,狭长的狐狸眼弯起,半靠在椅子上,长腿翘在桌子旁,像是谈论天气般随意。   “不及您胆子大,在我手里吃了这么多亏,还敢硬着脑袋上。”   大龙一听就炸了,想上前动手,“你他妈。”   何波身后带着人瞬间警惕,上前错身挡住何波。   两方僵持一瞬,何波不起不动,手里晃着杯子,一派安闲悠然。   周三儿伸手挥退大龙,笑出声,抬脚坐在何波对面。   “既然何同志想喝茶,都来家里了,那这一杯茶我还是请得起。”   周三儿拍了下桌子,“上茶。”   何波放下了腿,挥退了挡在前面的人,放了杯子,“周同志,不用这么麻烦,这杯茶我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欸,何同志别急,我这有上好的茶叶。不妨给我一个面子,留下来再喝一杯。”   何波半推开茶杯,身子前倾,似在开玩笑,“我只怕,一会儿周同志会后悔。”   “不会。”周三儿笑,“我们这几天可没何同志生意好,时间多,生意少,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何波手指轻弹面前的杯子,发出清脆的一声,似有几分愁:“周同志知道吗?我走的时候收到不少消息,都是说我底下的弟兄们刚露头就被人追着打,生意根本都没法干。这还算生意好?”   周三儿接过底下人递过来的大瓷杯子,上面飘着几根茶叶,推给何波,一幅老大哥的样子。   “何同志既然提到这了,我就不得不说何同志两句了。现在这个节点,咱们都知道生意不好干。那咱们既然都选择干这个,更要团结起来。何同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之前的事儿咱们都不提了,可现在何同志你看看。你自己把粮价压得有多低,这样的价格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根本赚不了钱。既然断了别人的财路,何同志也就不能怪别人下手。”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何同志,你这是坏了咱们黑市的规矩,所以别人联合起来揍,也在情理之中。”   周三儿吹了吹上面的几根茶叶,喝了口水,心情通畅。   原来何波是来求和的,他想。   何波没动茶杯,笑了下,“那依周同志的意见,我该怎么办才能让底下人不再被别人联合起来揍呢?”   周三儿端着架子,大口灌了口茶,茶叶喝到嘴里,咬碎,带着些微甘苦。   当着何波的面,周三儿没好意思吐出来,强行咽下去,推了茶杯。   这玩意也就何波那孙子愿意喝的。   “周同志?”   周三儿脸上挤出个笑:“何同志既然问了,那要我说也简单。何同志不妨把手里的粮食都卖给我,退了粮食这个方面。何同志在黑市其他行业方面的地位仍是不可动摇。”   “退出黑市粮食?”   “对。”   周三儿似看见不远处的一叠一叠的大团结在向他招手,肥硕的脸上堆着笑意,眼里都是贪婪。   “何同志,我也不亏着你。我按着你给市场的价格低一毛。你手里的粮食我就全要了。你还是可以继续卖你的棉衣棉服,烟草茶叶。怎么样?何同志,我也算够意思了吧?”   何波笑出声,像是听见什么笑话般:“有趣,太有趣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让我退出去的。”   周三儿脸色瞬间耷下来:“何波,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在求我办事。你信不信,从今天开始的每一天,我都能让你做不成生意!”   —— ——   “大哥!”   门口跑来传信的人不知道跟大龙说了些什么,大龙的脸色刷的变了,而后慌张跑过来。   “慌什么?”   周三儿觉得大龙在何波面前失了样子,随手砸了个杯子摔在大龙脚下,“给老子走过来。”   大龙脸色青了又白,白里又泛着青。   他看向何波,眼底竟带着丝丝畏惧。   “怎么回事?”   大龙低声附在周三儿面前说了几句,周三儿脸色瞬间变了。   他赫然起身,随即掀了桌子,怒目瞪着何波,而后大喝一声。   “何波,你他妈今天就出了五个地方,其他的人都被人埋伏起来!你他妈的敢阴老子!”   何波动作敏捷,在掀桌子前起身,干干净净地站在旁边,伸手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   “论阴人,我可不及周同志。”   何波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手套,慢条斯理地套在手上,“周同志,你说你找的那些外地来的倒爷挨过今天一顿打后,明天还敢不敢继续出现在黑市。我可还等着他们让我做不成生意呢。”   周三儿脸被气的通红:“行啊,何波,你挺有种啊!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落我手里了,是不是还能这么有种!来人!把他们...”   “老大!”   守门的人屁滚尿流地跑进来,似被吓得不轻,“外、外面有人。”   “何哥!”   比大文来的更快的是招财,裹着个头巾,脸上盖着灰,眉眼闪着狠戾,“谁敢动我哥?”   本是单位分的房子,加之传信的人说的话,周三儿也知道何波就带了一个人。   没准备弄这么大动静,他也没带几个人。   现在招财带着人过来,两方明显偏着何波势力强了些。   周三儿气势瞬间矮了半截:“行,何波,今天算你走运。”   何波笑了下,“不是算我走运,而是本来就该我走运。”   “周同志,你之前那就话说的挺好,但后半句我可能要改一改。”何波跺了跺脚,去了刚刚踩得泥,“如果我坏了黑市的规矩,那我只能亲自下手改了这黑市的规矩。”   “当然,刚刚你说的退出黑市粮食,把手里的粮食交出来。这句话,对周同志同样适用。”   “这茶不错,谢谢周同志款待。”何波带着人走了出去,“另,替我提前祝您小儿子半周岁快乐。”   听到何波提到他儿子,周三儿脸都木了,随手扯了院子一旁种的葡萄藤。   藤架倒在地上,周三儿一字一句,吼出声。   “何波!”   —— ——   而在何波走后没多久,当天傍晚便开始淅淅沥沥下起来了小雨。   那一场贵如油的春雨终于来到了南市。   作者有话说:   【1】化用出自苏轼《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4-01 23:58:27~2022-04-02 14:5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斤小姐 5瓶;S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下雨   —— ——   “呀, 下雨了。”   昨晚韩竟回来,孟宁心里高兴,两人难免胡闹了些。   上午孟宁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韩竟跟她说, 今天何波给她放假, 不让她出去。   她还觉得何扒皮有了人性, 一觉睡到中午韩竟回来。   扒拉了几口饭,哄着两孩子睡了午觉,孟宁窝在韩竟怀里,又沉沉睡去。   等再醒的时候,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雨打窗户发出细碎声音。   “对,”韩竟开了屋子里的灯, “起来吃饭。”   天阴阴的, 雨水打在窗户上, 平添空气里的几分微凉。   孟宁习惯性的拿脸颊蹭了蹭被子, 露出小女儿的娇态,“不想起。”   晨晨都没她这么磨人, 韩竟拿她没办法,把人半拖着抱起来醒神。   孟宁靠在他怀里,手指无意识的绕着头发:“你上午去哪儿了?”   “落个工作。”   “你转业分配的工作是什么呀?”孟宁来了兴致, 猜测道:“是和张鹏一样,都是警察吗?”   “不是。”韩竟揉了揉孟宁的头发, “是运输司机。”   “那更好了。”孟宁坐起来, 也不困了, “这年头, 司机都很挣钱的。你工作落成了吗?需不需要我...”   孟宁怕伤韩竟自尊心, 及时止住了话头,轻咳了声。   “我是说,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   “落成了。”   韩竟低眸看她,小狐狸眼睛亮晶晶,又似有些不相信。   他低声道:“政委亲自写的介绍信,上头安排的有文件,放心吧。”   孟宁高兴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去上班呀?”   “下周一。”   那也就是后天。   “那你是下周一就要开始跑车了吗?”   “不跑,要先培训,估计要一两个月。”   孟宁问着最关心的问题:“那会有工资吗?”   “有,但不多。”韩竟跑了一天,基本情况也都了解了,“应该是十五块左右,有几斤粮票和一些其他票。等下周一我领回来给你。”   “好呀。”   孟宁手里有钱,见的东西也多,不贪这点。   但她还是想从开始从小就让韩竟养成工资上交的好习惯。   她笑起来,又依偎在韩竟怀里,似小孩子般玩闹:“那等你给我之后,我再发给你。”   韩竟轻拍了下她,“吃饭吧。”   “好。”   —— ——   晚上吃完饭,孟宁整理韩竟这次带回来的津贴和立功的奖金。   零零碎碎加一起,也有了小一百。   孟宁把钱放在铁盒里,盖上盖子,轻叹口气,“咱们家未来几个月都指着这个过日子了。”   至少,这笔钱要撑到韩竟能开始跑车,带工资呀。   韩竟拿螺丝刀修着柜子,闻言,皱了下眉。   倒第一次听小狐狸说缺钱。   “是不是生意不好做?”   “是有点。”   既然当初默认了何波做粮食的赔本生意,孟宁就不会在拿出来跟韩竟诉苦。   她含糊过去,随手开了收音机,岔了话题:“要不要听点新闻?”   韩竟一向尊重她,左右现在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放着出不了什么事,由着她岔了话题。   “嗯。”   孟宁调到地方新闻频道,播音员带点地方口音的普通话缓缓流出,讲着今天南市发生的各种新闻事件。   睡了一天,孟宁精神气足了,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韩竟穿着件灰色长袖干活。   他低着头,薄唇微抿,目光沉着认真,粗大的手指拎着螺丝刀一下一下拧着换上新螺丝。   干活的男人最有魅力了。   孟宁眼里带着笑意,手指轻剥着桌子上的花生,耳边便听收音机播报的新闻震在屋子里。   “据悉,今日上午九时许,在我市西大街...等多个地方发生群众斗殴事件,部分斗殴人员已被警方逮捕归案...其中多为从事不法生意的犯罪分子...”   “此事件已经引起我市领导班子的高度重视。我市...领导康城表明,此事要一纠到底,绝不手软...此外,近期将会对我市开展为期十五天的清查活动,请广大市民同志予以配合。”   手里的花生落在桌面上,滚了两圈,孟宁脑子一片空白。   西大街的黑市,那是临近2号仓库不远处的黑市。   何波画圈的重点售卖地方。   孟宁刚起身,不待韩竟劝她,她自己又坐了下来。   不对,这两天是何波给她放的假,像是在故意支开她。   也就是说,何波知道今天会有这么一出。   孟宁提到半空的心落了一半,既然何波知道,那应该不会有事吧?   —— ——   韩竟修好柜子,拿着螺丝刀朝孟宁方向走过来。   孟宁摇头,忙道:“我没事。”   她可不是这么脆弱没脑子的人。   别说是听见收音机的新闻,就是亲眼看见了,她也能安然坐住。   韩竟走过她身边,顿了下:“外边有人敲门。”   “......”   孟宁静心听了下,“还真是。”   都这个点了,会是谁?   会不会是大文他们来报信的。   孟宁心里隐隐有了预感,抓起门口的伞,“我跟你一起去。”   韩竟没拦她,接过她手里的伞,撑开,把人半拥在怀里,伞面不住地往她那边倾斜。   开了门,门口站着穿着蓑衣的大文,胸前还挂着一个筐子。   “孟姑娘,何哥让我过来跟您说一声,这几天,没事您就不要再往仓库去了。”   “好,我知道了。”孟宁侧开身子,让他进屋,“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弟兄们都好着呢。您别担心。”大文没进去,站在门口,抹了把脸,“这几天的账本和钱,我会每三天跟您送一次。”   孟宁蹙眉:“何波的意思是这几天生意也不停吗?”   大文显然被何波洗脑的很成功:“何哥说富贵险中求,这都不算什么。而且,刚好趁着这几天我们可以再扩一下市场。孟姑娘,您就放心吧。我们也是看情况,不会可着命上的。”   这谁能放得下心?   “孟姑娘,”大文想起何波安排给他的事情,“何哥让我来取一下钥匙。”   “什么钥匙?”   “账面资金的钥匙。何哥要取点钱。”   之前取钱都是拿条子给孟宁,孟宁自己取钱。   现在何哥不想让孟姑娘牵扯进来,他难得有机会开口跟孟姑娘要一把钥匙。   “这个钥匙我没法给你。”   孟宁摇头,拒绝地干脆:“这个点了,用钱也是明天用。要么你告诉我何波在哪儿,明天一早我给他送过去?要么你让他自己过来拿。”   那不是一个钥匙,是一把钥匙。   别说是大文来拿,就算是韩竟,都不知道那串钥匙放在什么地方。   大文愣了下,而后目光看向大门一侧。   可,何哥现在就是在的呀。   大文不确定何波愿不愿意出来,嘴唇动了动,“我,我知道了。对了,孟姑娘,何哥还让我...”   “我在这。”   何波从门旁漆黑处走出来,撑着把伞,轻吹了声口哨,“我猜着你就不会放心把钥匙给大文。”   孟宁真是没了脾气:“你在,你不早出来。”   “不想见某人。”何波话说的直白,淡淡收回放在韩竟身上的视线,“去拿钥匙,我们不能久留。”   “知道。”   孟宁从韩竟手里接过伞,快步走回了屋子。   何波站在屋檐下撑着伞,收起了脸上向来带着的笑意,目光泵发几分冷意,直直扫向韩竟。   “对她好点,”何波握伞的修长手指过于用力,隐隐都有些泛白,声音冷冽碎冰,“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韩竟不偏不倚,目光淡淡。   这人终于装不下去了。   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对峙,雨幕打在两人之外的半空,倾洒而下。   何波看着孟宁打着伞,像儿时般那样低头看路,认真地避开水坑。   近来,他越发能在细微末节处,依稀看见小时候那个事儿多又骄傲的小孟宁。   “韩竟,”何波在孟宁快走到的时候,如往常般收回视线,“你运气,真的很好。”   就差那么一天,就那个午后下午。   他但凡多问了一句,韩竟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娶到孟宁。   —— ——   “钥匙都在这里。”   孟宁把手里的一串钥匙递给何波,何波平日里不着调,但做事还算稳重。   她没什么可嘱咐的。   “万事小心。”   何波接过钥匙,笑了,“放心,不会让你亏很多的。”   都这个点了,孟宁到怎不在乎亏损了。   “人没事就行。”   何波显然被这句话给取悦了,笑出声,轻转了下钥匙环,几枚钥匙在空中相撞,发出清脆几声。   “走了。”   大文没动,试图把筐子卸给孟宁:“孟姑娘,这是何哥让我...”   “大文,”何波下了台阶,再次制止了大文,“走了。”   大文慢半拍明白何波意思,又背上筐子,“孟姑娘,我们走了。”   孟宁知道何波这狗脾气,不以为意,“路上小心。”   等大文跟着何波出了巷口,大文才敢开口:“何哥,这猫不给孟姑娘了?”   “不给了。”   何波逆着风,迎着雨,走在前面,声音轻不可闻。   “我后悔了。”   两人毕竟错了两步,又夹杂着风声雨声。   大文没听清楚何波再说什么,还以为何波在喊他,快步追上去:“何哥,你刚刚是喊我了吗?”   何波笑了下:“好好照顾这猫,等这段生意忙完,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会养猫的。”   会养猫的?   猫不就是管吃管住就算养了吗?   大文虽不太明白何哥意思,但也知道何哥要的不是一般的散养猫。   可何哥要的人真会有吗?   他有些发愁地应下:“是。”   —— ——   往后几天,何波分批安排人。   一小半的人安排去跟那些闲散倒爷接触,看看他们有无卖粮的意愿;另一大半人开始混着卖粮,就跟打游击似的。   错开时间,在那群□□上班之前就开始出摊,九十点准时收摊。   晚上七八点再出去,干两三小时再收摊。   见到□□的人,拎着筐子就跑。   见不着,再出来卖。   时间久了,百姓都知道衣服上绣着带绿色花纹的倒爷手里都有粮食,价格还便宜。   而且粮食还多,质量又好。   偶尔来的早了,还能从他们手里买到新鲜的水果蔬菜。   价格都很实惠。   只要是早起或者晚睡,多出来逛逛,基本都会遇到。   渐渐地,黑市粮食抢着买的人也不多了。   何波看着大文递上来的数据,从昨天开始,市场上水果的需求明显比一开始多了不少。   这是个好兆头。   说明消费力慢慢地已经被拉动起来。   “那些蠢货倒爷怎么样?”何波把单子放到桌子上问道。   “不少都开始跟我们有接触了。”   除去那些前几天被何波手里的人打在地上,没跑掉的倒爷,其他的闲散倒爷,尤其是那些外来的倒爷坚持不了几天,也都开始多多少少开始向何波示好。   可真当他们开始跟何波接触的时候,也就意味着粮食的价格他们彻底做不了主。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99章 、被淹   “情况怎么样?”   “应该还不错。招财还在接触, 目前有两个愿意以五毛五的价格卖个咱们。”   南市水深,有的聪明的现在都愿意少赚一点,把手里积攒的粮食过到何波手里。   “其他的还在观望。”   也有的那些知道赚不了钱,也不多要, 就比何波贵个一两分, 勉强处理着。   每天还要担心红袖.章们的追赶。   雨后的空气里总会夹杂着些许的泥土气息, 闻着让人心情都有些愉悦。   小猫撒欢在院子里跑,爪子上都沾着雨后未干的泥水。   “啧,”何波视线从小猫崽子身上收回,神色带了几分不经心, “那让他们再继续观望观望。不必强求。”   “是。”   —— ——   另一边,大龙匆匆跑进来。   “老大,不好了, 咱们仓库被水淹了。”   周三儿“腾”的一下站起来, “你说什么?”   “仓库一侧窗户没关好, 库里进了雨水。”   大龙也觉得晦气, 前几天下雨又听着康领导的意思,避避锋芒, 都没敢出去。   好不容易雨停了,却出了个这样的事。   “今早弟兄们进去取货的时候,才发现。”   周三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混蛋玩意!带老子去看!”   “是。”   等周三儿真的到了仓库,靠着窗户的面粉袋子上面还都沾着水珠, 窗户那侧的墙根都映着未干的水痕。   明显淹了, 还淹的不轻。   周三儿一脚踹飞脚边的凳子:“他娘的看仓库的人呢?”   “刚刚还在这, 被大虎哥打了一顿, ”底下人瑟瑟发抖, 声音打颤,“吓跑、跑了。”   “跑了?”周三儿怒极反笑,“好一个跑了!大虎,你带着人去他家里找找,我到要看看他能跑哪儿去!”   “是。”   大龙指挥着底下弟兄来往拯救粮食,但有的面粉已经被淹泛了潮。   “老大,咱们的粮食怎么办?”   这个生意现在在他们这是彻底做不下去了。   何波把价格压的太低了。   卖,除了人工,根本赚不来几个钱,还要做好提心吊胆的准备。   可要是不卖,现在粮食已经潮了,不能再放了。   现在这个生意对他们来说,进退两难,早没了之前的一本万利。   “去约何波。”   周三儿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你亲自去。”   “是。”   这一局,是他输了。   但没关系,毕竟他之前还赚了不少。   算下来不亏。   只是,他倒是很想知道,何波搞这一出,到底能赔多少。   那这样看来,他也不算亏。   周三儿心情又好了些:“说话记得客气点,说清楚咱卖他们粮食。”   “是。”   ————   “周三儿见我?”何波轻笑了声,“不见。”   大文应了声:“那我让人去回了他。”   “不急。”何波在桌子上垫了件衣服,把奶猫放下了桌子上,“他们既然是要谈粮食的事,我不去,招财可以去。现在咱们粮食收购不都是招财在负责吗?”   坐在何波旁边抄写单子的招财,握笔写字的手顿了下,脸上顿时晕开笑,“哥,何哥,您真让我去。太好了,我愿意去。”   他早就看那群瘪犊子不顺眼了。   上次竟然他妈的还敢跟何哥动手,现在还敢舔着脸上门找他们谈合作。   给他们脸了。   大文不放心,怕招财冲动:“何哥,这,这不妥吧。”   “没事,我让袁河跟着他。”何波低头逗猫,不以为意。   大文也没办法,只能看着招财乐呵呵地喊着袁河一起跟着大龙走了。   “现在黑市粮食情况怎么样?”   大文回神,“价格基本稳定下来了,比我们低的没有,比我们高的有几个,也就是两三分钱。生意大都不行。有的那完全就是来送的,跑路都能跑进死胡同。现在也没几家再干。”   何波伸手挠猫下巴:“正常。前几年因为有了周三儿这个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南市黑市是出了名的松。这猛一紧起来,他们不适应也正常。”   大文点头,确实。   之前是周三儿一家独大,后来是何哥拿钱砸出路。   从早几年,一开始南市的力度都不算大。   但凡大一点,紧一点,他们都不会这么快壮大。   “继续跟他们接触,从明天开始压价压到五毛五。”   大文不理解:“何哥,现在基本上都没人在跟我们竞争了。我们还要往下压吗?”   “要。”何波点了下进宝,“进宝,你跟大文说说现在供销社粮食的情况。”   “供销社现在开始限购了,一个人一天只能买五斤,要粮油本。粮价价格有所上涨,其中面粉价格已经涨到两毛五。这也是十几年来,南市面粉市面价格首次到两毛五。”   “我跟你们财务自始至终做这个生意都没想过回本。”何波神色淡淡,“现在才四月中旬,等到了五月,粮食会更加稀缺,粮价必然飞涨。那个时候粮价我们需要花费更多才能压下来。”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把粮价压下来,压到四毛上下,给五月粮价留够弹性空间。”   何波伸着手指挠猫,“咱们手里收的粮食加上预估的粮食根本撑不到五月。即使我现在让陈陌不间断的找粮,甚至过两天我自己下西市、江市,我都不觉得我们能找到足够粮食撑到夏初发救济粮。所以,我们必须要允许那些倒爷出现。”   “我们不是英雄,也不是无所不能超人。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们震慑,让他们不敢肆意涨价。”   何波抱着猫起来,“价格继续压,循序渐进,别把其他人都给吓跑了。”   “是。”   “另外,告诉底下的弟兄们,这几天要是遇到一起跑的倒爷,能帮的帮一把。”   大文神色复杂:“是。”   “但要注意,不能帮的就拉倒,别耽误自己保命。”何波抱着猫出去,“他们要是犯蠢被抓了,别指着老子救他,自己安分在里面呆着吧。”   大文:“……”   ————   当天晚上,招财面露喜色赶回来吃饭。   何波抱着他心爱的猫坐在主位,恨不得吃一口看一口猫。   大文给招财他们拿筷子:“谈成了吗?”   “当然没有。他们敢卖,我都不敢买,我还怕他们在粮食里下毒,坏我们招牌。”   “再说了,现在粮食这么贵,周三儿才不会舍得全浪费。后面他还是会亲自处理。想想到时候周三儿忍痛低价处理自己手里的粮食,我都高兴。”   “该,”招财喝了口汤,“还让他们之前乱涨价,真当没人治得了他们了?”   “何哥,今天过去周三儿没见你来,那张脸臭的哟。就这还陪着我坐了一个下午,说这说那,我从来没见过周三儿这么憋屈过。爽。”   何波把小猫崽放在他旁边椅子上,看着它埋头喝奶粉,小脑袋一下一下点着,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听招财喊他,他才收回视线。   “周三儿给的价格多少?”   “六毛,但最后谈到五毛三也愿意卖,再低就不行了。”   招财很敏锐,“我估摸着周三儿算下来不亏本的价格也就在五毛左右。”   “真黑心啊,五毛的东西想翻个倍卖到一块多。”大文啧了声,“要不是之前他乱炒粮价,其实粮价收购成本远到不了这么多。”   “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看见周三儿不赚钱,我心里就高兴。”   招财接过筷子,扒拉了口饭,“尤其是知道周三儿仓库被淹了,更高兴了。别说,那小子还真挺有本事,我看他们受损面积还不小。”   “那些被淹的粮食肯定不能在卖了,我进他们仓库看的时候有的都已经结块了。今天又是个阴天,晒也没法晒。耽误的时间越久,他们损失越大。”   何波摸了摸小奶猫的肚子,见饱的差不多了,把猫抱起来,不让它喝了。   “行了,”何波顺着猫毛,“明天记得压价到五毛五。招财,往后再收购那些倒爷的粮食超过五毛二就都不要了。”   “是。”   ————   次日,当周三儿再喊人邀请何波时,却没有人再来。   周三儿便明白了,何波根本没意愿跟自己谈生意。   昨儿招财那小兔崽子是来着都自己玩呢。   “他娘的。”周三儿吐了口唾沫,“大龙,你带人也去黑市买粮食。不就是少赚点吗?老子还不信了,这个生意就他娘何波自己一个人能做?”   大龙领命,点着弟兄进去搬粮食:“老大,咱们粮食定价多少?”   周三儿脑子算过给弟兄们的提成,贴着本,咬着牙,“五毛五,比何波那孙子低五毛。我就不信了,咱们价格这么低还他妈的能卖不出去。”   “老大!”门外传来报信的,“黑市粮价又变了,底下兄弟传来消息,何波那边的人已经把价格压到五毛五了。”   周三儿气个仰倒:“何波,真他妈是个孙子。”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感谢在2022-04-02 20:58:48~2022-04-02 23:5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收藏   ————   可真到到了这个关头, 谁也不知道何波这个疯子过段时间会不会继续压价。   这么多粮食不能全砸在手里。   周三儿想了想,腆着脸以比何波低五厘或者一分的价格处理着手里粮食。   不过因为他们好坏面粉夹杂着卖,很快坏了名声,连带着百姓对周围那些倒爷都不是很信任。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孟宁在们穿的衣服上绣绿色花纹的用处了, 老百姓开始认衣服了。   有的人宁愿早去等一会儿大文他们, 也不愿再买其他人的粮食。   周三儿没了办法, 粮食堆在仓库里。   既要应对吐出去来的春雨潮湿,每月还要支着一笔仓储和工资。   “再去请何波一趟。”   周三儿僵着脖子,再次向何波弯了腰。   “是。”   这次,人来的很快, 而且还是何波带着大文亲自来的。   “见何同志一面可真难。”周三儿脸色臭臭。   何波怀里抱着个小奶猫,伸手给猫顺毛:“周同志请我来要是说这个,那还是别耽误我们彼此时间了。”   说着, 何波抬脚便想走。   “等等, ”周三儿拦着他, 深吸一口气, 挤出个笑,“何同志坐, 我这是给你开玩笑呢。”   怀里小奶猫蹭着他衣服,何波把猫换了个方向,长腿蹬过椅子, 安然落座,比周三儿这个主人还像个主人。   周三儿见何波这么不客气, 额头青筋跳着, 被他拿手按下去, 坐在何波对面。   “何同志, 咱们这个...”   何波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算着怀里小奶猫没多久就该喝奶了。   他打断周三儿的开头铺垫:“你的粮食我只收那些质量好的,质量差的不要。一斤五毛,多了不收。”   周三儿的脸色有些难看。   “除此之外,”何波顺着怀里闹小脾气的猫,“我还需要你把你手里那个收粮的线路给我。”   手里的线路给何波,那不就意味着自己再也不能干粮食这个行业了。   周三儿铁青着一张脸,咬牙切齿:“何波,你别太过分。”   “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我可能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何波抱着猫起身,伸手轻挠了挠小猫下巴。   小猫享受的眯了眯眼。   出了门,何波听见周三儿院子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杯子被人摔了。   “啧,”何波懒洋洋地捂着猫的小耳朵,“每次跟周三儿谈完,他都挺费东西的。”   还不都是您给气的,大文在心里腹议。   “通知下去,明天价格统一压到五毛。”   何波手轻握着猫爪,“最迟两天,周三儿就会上门找我们。到时候,让招财过来跟他对接。”   五毛对周三儿已经算是小赔了。   按他那个性子,不会再往里面加注投人力物力成本了。   “是。”   何波把小猫半举起来,对上小猫浅咖色眼珠,笑了笑,“我后天出去一趟。拿不准的事去找你财务。”   大文知道何波要南下收粮:“是。”   —— ——   不出何波所料,周三儿根本没撑两天,便让人又传信相邀。   何波没去,招财带着袁河去的。   一到地方,发现周三儿也没在,只剩个大龙。   周三儿藏在屋里,本想借机羞辱一下何波,结果人压根都没来,自己倒气个仰倒。   大龙根本不是能说会道的招财对手,几个回合下来,粮价基本就贴着五毛的边了,还搭了一个送货的活。   当天下午,招财没走,付了订金,就再三催促着大龙带他走收粮路子。   一幅你不带我走,我就不走的无赖样子,让周三儿看了心烦。   他轻挥了手,让出了一条路子,冷笑一声。   等何波自己走一趟就知道了,粮食哪儿有这么便宜的。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何波还能不能继续压价。   没了周三儿这个祸害操纵粮价,粮价很块落到了下来。   到四月末,黑市粮价基本都在四毛七左右,偶尔还是有五毛上下的外来贩子。   总体价格已经稳定下来。   对于灾年后的第一个春天,粮价已经算是很可以了。   黑市粮价本就比市面粮价贵个一到两毛。   何波这一出砸钱干预,完全是在由市场倒逼上游压价。   粮食的收购价格慢慢也在回落,平稳过度到五月。   粮价的下落,随之而来的便是不甚明显的消费力的提高。   年前那一批从广市运回来的的确良成衣慢慢的销售市场已经开始逐步扩大。   尤其是,那个月亏本干生意,也给他们积累了好的口碑。   现在,绿色花纹已经成为了他们独特的标识。   何波抱着怀里已经有两个月大的猫,却胖的像个小圆球的猫,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着太阳。   心里还在算,亏了将近两千,却赚了个好口碑。   那这样看也不算很亏,全当出广告费了。   —— ——   院子里的门被人“咔哒”一声,轻手轻脚打开。   窝在他怀里眯着眼的小胖猫却腾的一下跳了下去,迈着四个小短腿,绕着来人的脚踝蹭,嘴里还发出喵喵的叫声。   “呀,是小喵喵呀。”孟宁蹲下把小猫抱起来,小猫乖巧地蹭着她衣服。   “不是喵喵,”何波两脚一踩摇椅横杠,整个人坐起来,“是小白。”   孟宁:“......”   自从知道他跟猫取的名和他跟韩竟取的名一样,她基本都选择听不见。   “小喵喵,饿不饿呀?”   孟宁从包里掏出用油纸包裹好的炸的酥脆的小鱼干,摊开放在地上。小奶猫像是通了人性般,先是仰头冲着孟宁喵了两声,再低头,啃得头也不抬,小脑袋还往前一拱一拱的。   “你家那位该回来了吧?”   “还有几天。”   何波轻飘飘地道了声哎呀,“也不知道小白行不行,可别第一次跑货就把我东西给我带没了。”   提到这,孟宁瞪他一眼,护短极了。   “没就没了,人最重要。再说了,咱们开了年赔的还差这点?”   她还有点小生气。   本来孟宁是不准备把韩竟牵扯到里面的,而且韩竟分配的地方也不是往南边跑的。   韩竟是往东边沿海走。   所以,孟宁一开始就拒了何波提出让韩竟运货的建议。   她怕万一出事了,总不能两个人都进去吧,得留一个人照顾家里。   可谁知,何波听完摸着下巴笑了下,说东边好呀,正好开阔东边市场。   然后,他抱着猫直接上门堵着韩竟。   最关键的是,韩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同意了。   他竟然同意了。   导致韩竟出车的时候,孟宁还有点不高兴。   “哟,”何波跟看新大陆似的打量孟宁,“真生气了?”   “没。”   孟宁在何波面前也不能紧盯着一件事不放,又不指着何波哄自己。   她干脆换了话题:“平平下周六结婚,你礼物备好了吗?”   “备好了,”何波弯下身子,把猫吃的正欢的猫抱起来,一脸嫌弃,“你都吃这么胖了,还吃,再吃你就不用走,直接团成一个球,我踢着你走。”   小奶猫不高兴了,伸着爪子就往何波衣服上挠。   何波啧了声,不做人,呲牙裂嘴的恐吓小猫:“你要是再敢给我挠拦,我把你爪子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何波恐吓住,小奶猫似呜咽一声,乖下来,眼巴巴地看了看地上的小鱼干,又看了看孟宁,喵喵地叫着。   孟宁了解何波狗的本性,捏了根干净的小鱼干递到小奶猫嘴边,小奶猫低头啃起来。   “你准备送什么?”   趁何波毒舌刺人之前,孟宁先堵着了何波的嘴。   何波低头看了眼蹲着喂猫的孟宁,又看了眼怀里只知道吃的小胖球。   一人一猫,相处地倒是融洽。   他轻哼一声,神色不自觉柔下来,顺着猫后颈:“给陈志兴送个手表吧。”   孟宁顿了下:“...那咱们还是错开送吧。”   一只手表,何波看上眼的,送出手的。   怎么着也得七十往上走。   孟宁知道何波一向拿钱不当钱,过得随心肆意。   光是最近养猫养花的,就让他翻置出两个人。   一个是专心伺候他那盆开的茂盛的碧桃的花匠进宝,另一个是进宝老娘,每天负责伺候他怀里抱的祖宗。   按时给这祖宗洗澡,兼置检查身体。   孟宁不止一次的看到过,进宝抱着本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破的不行的一本书,封面隐约可以看见《母猪的产后护理》几个字,蹲在他老娘旁边,跟他老娘絮叨着什么。   进宝也很无奈,关于养宠物的书太少了,这还是他翻了好几个垃圾回收处才给翻到的。   何波明白孟宁意思:“那我换个送?”   “算了吧。”孟宁喂完猫,拿手巾擦了擦手:“你一出手,也没什么便宜的。”   何波把猫抱起来,举到半空,小猫崽子拿脚踩蹬着试图踩何波的脸。   愚蠢的凡人,叫你不让我吃东西。我踩你、踩你、踩死你。   “气性还挺大。”何波按着小猫脑袋,rua了一把,“你准备送什么?”   “我想去百货大楼给她买身裙子。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丝巾,配一条。”   孟宁跟何波的消费观不一样,她不没有收集的癖好。   像何波喜欢收藏表和烟,甚至有时候邮票看见了,他都要攒着集个几本。   去年冬冬过生日,他就送了冬冬满满一本的邮票,连带着冬冬现在都开始教晨晨攒钱买邮票了。   百货大楼的衣服是不便宜,但再怎么样,也不会贵过何波的手表。   又不是镶了金的。   “行,我知道了。”何波了然应了声,嘀咕一句,“那我换个东西送,那表送出去是有点打眼。”   现在局势还是不会很明朗,不能这么招人眼。   孟宁有点怕何波脑回路:“你想换什么?”   “给陈志兴送个金坠子吧。”何波避嫌,不准备给陈平送东西,“这玩意算下来跟你那身衣服价格差不多,还能保值。”   孟宁:“...也行。”   —— ——   陈平结婚的日子在韩竟回来的第二天。   韩竟第一次跑货是算着时间赶在凌晨回来,带着大鸣一起,车子直接开到了南边郊外仓库。   早前通过信,何波久违地亲自带人等着接货。   车停稳,大鸣先下车,开了仓门,帮着卸货。   韩竟轻揉了下眉头,时间有些赶。   一路开下来,注意力高度集中,他难免有些疲惫。   开了驾驶的门,韩竟长腿跨下驾驶位置,脚落在地上。   目光对上半靠在他车仓的何波,后者神色淡淡,嘴里还叼了根烟,打火机按下的声音响在空中,发出清脆一声,火苗瞬间亮在黑夜。   韩竟收回视线,大步从他身边走过。   何波点燃了烟,呼吸间吐出一团白雾:“要来一根吗?”   韩竟步子不停:“不用。”   “那挺好,不抽烟,就别抽。反正...”   何波笑了下,声音带着些玩世不恭:“不抽烟的,都是好男人。”   韩竟没理他,半挽起袖子,帮着卸货。   毕竟是小狐狸扎了本的生意,韩竟能帮还是想多帮一点,能干还是想多干一会儿。   何波依着仓门,缓缓吐出烟雾,压制那些暴戾的想法。   他有时候是真想让韩竟出事回不来。   可他连刚刚那句,不抽烟就别抽,她不喜闻烟味都不敢说。   又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处处生怖,步步生畏。   他终因为自己的自大和盲目自信把自己下成了一盘死棋。   “何哥。”   “来了。”何波烦躁地灭了烟,走过去。   大文拿着单子递过来:“清点完了,数目是对的。”   何波快速浏览了一边,签了字,让大文存档。   而后他抬眼,看向韩竟似笑非笑:“韩同志真的是天赋异禀,第一次运货不仅一路平安,还能提前一天。做的可真是相当不错。”   韩竟微微颔首,没理何波阴阳怪气,示意大鸣关了仓门,走过何波面前。   他微顿,抬脚走过,不卑不亢:“不及何同志。”   何波:“......”   妈的,孟宁找的这男人就他妈专门是来克他的。   —— ——   次日,孟宁醒的时候,韩竟刚交完车回来。   “你回来了?”孟宁躺在床上,眼睛亮亮。   “嗯。”韩竟一天一夜没睡,眼里微微带了些血丝,但精神还行。   他走过床边,下意识给孟宁裹好被子,低头亲了亲她脑门。   “我先去洗个澡,你再睡一会儿。”   韩竟从床边走到柜边,拿了一身换洗衣服。   也不讲究,甚至连热水都没烧,端着盆,在院里隔开的洗澡间冲了个澡。   虽是五月中旬的天,但早起还是有着凉风的。   也就韩竟这样的身子能扛得住。孟宁帮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蓦地一红,伸手拍了拍自己脸颊,降降温。   因着今天周五,两孩子都还上课。   孟宁也没赖床,洗漱完,喊两孩子起床,然后去厨房开始准备做早饭。   韩竟一回到家,孟宁做饭就开始大手大脚起来。   反正有能吃的在家里,做多了也不浪费。   摊了几张鸡蛋饼,煮了四个白水蛋,又切了一段腊肉,摆成盘,倒了小半碗霞姐送的辣白菜,熬了一锅稠糊糊的小米稀饭。   天气逐渐热了,孟宁怕两孩子吃饭没胃口。   做的饭都带点酸甜口。   抬手炒了两个菜,又凉拌了个木耳,听见外面孩子动静,也没多留在厨房。   只在锅里又给韩竟哈了两个热馒头,怕他不够吃。   韩竟洗完澡,刚好赶上家里开饭。   这几天在外面,韩竟都是半靠着孟宁给他带的鸡蛋包子,半是到沿路买的烧饼馒头。   几天奔波下来,饿倒是真饿了。   一桌子饭菜基本最后都是他收尾的。   孟宁催促孩子背书包:“你先去睡吧,这等我回来收拾。”   “不用,”韩竟干活用力还麻利,小狐狸日常在家干活跟绣花似的,还不够费功夫的,“等等。”   韩竟喊着了她,单手脱了身上干活穿的围裙,手上还提着两包垃圾:“我送他们,你忙你的。”   “没事。”孟宁桃花眼弯弯,甜言蜜语都往韩竟心口上戳,“算着你这两天就该回来了,我今天请假了。何波在,我去不去其实也没不重要。只要算账发工资的时候,我在就行了。”   “那你在家。”韩竟手里拎着两袋子垃圾:“我顺道扔个垃圾。”   小狐狸娇里娇气,马上日头就该出来了,怕晒着她,回来又该照镜子皱眉不高兴了。   韩竟自觉带上门,没让孟宁出去:“乖。”   “好吧。”   只要韩竟在家,孟宁就用变成了娇滴滴的。   男人干活的时候,一定不能再三阻拦。   孟宁怕打击韩竟以后干活的积极性,更不想让韩竟以后觉得他挣钱了,在家就是个大爷了。   她意思意思客气了下,也不再拦,弯着眼睛,身后勾着韩竟袖子,眼里都是含情的拉丝,“那我在家等你。”   “嗯。”   冬冬牵着晨晨走在前面,跟晨晨小声咬耳朵:“我姐这就叫欲擒故纵。”   晨晨点着小脑袋,两个小辫子一甩一甩的,眼睛被路边小野花所迷住:“嗯嗯,小舅舅你好厉害。”   跟冬冬相处这大半年,晨晨已经大概明白怎么敷衍冬冬了。   虽然她不知道敷衍的意思,也不知道那什么擒什么纵,但她知道怎么让冬冬高兴。   冬冬仰着小脑袋,傲娇的不行:“也还好吧。”   “那小舅舅你能帮我摘朵花吗?我想要那朵红的!”   “哪个?红的是吗?好,我去给你摘。”   晨晨握着一捧花,眼睛都笑弯起来。   —— ——   韩竟这边刚走没多久,孟宁坐在屋子里整理韩竟带回来的东西。   也没收拾个大概,便听见有人敲门。   “二嫂,你在家吗?”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01章 、端午   孟宁听出来是韩爱荷的声音, 在屋里应了声,开了门。   只见韩爱荷牵着两孩子铁牛跟铁蛋站在门口,小腹微微隆起,她男人推着个板车跟在后面。   “大妹, 你, 你这是?”孟宁好歹也是见过牛丽芳怀冬冬的, 扶了把韩爱荷,磕巴了下,“你这是几个月了?”   “快五个月了。”韩爱荷笑,“刚好快赶上端午了, 我们趁着过节走礼,顺带着跟你和我二哥报个喜。二嫂,我二哥回部队了吗?”   “你二哥转业了。”孟宁请他们去堂屋坐着, “现在在家, 刚刚送孩子出去了。”   孟宁看铁牛铁蛋在屋里坐的局促, 又去霞姐家请她那两个还不上学的孩子一起来家院子玩。   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很快玩到一起, 相约去巷子里面玩滚贴坏。   孟宁开着家里大门,听韩爱荷的意思。   乡下孩子不讲究这个, 韩爱荷更是随着家里两小子漫山遍野的跑。   孟宁给几个孩子都抓了一把糖跟花生,让他们跑出去玩。但叮嘱他们,不能出了巷子。   孩子们一撒欢跑走, 也就留了家里三个大人。   陈翠花男人是个很老实的男的,进了院子便开始帮孟宁打水。   哪儿用得了他干这个, 孟宁忙着拦着他。   “快进屋, 你二哥一会儿回来了, 等回来了让他做。”   韩爱荷拽着孟宁笑起来:“二嫂, 本就该他做, 哪儿有姑爷上门不干活的。越勤快,咱们才越喜欢。嫂子,你快跟我进屋,咱们两说说话。”   孟宁被韩爱荷挽着进了屋子,一进屋子,韩爱荷便开始跟她八卦起来。   “嫂子,你知道吗?韩凤前段时间生了个姑娘。”   说实话,孟宁都有点想不起来韩凤了。   想到韩凤,她想起来孟西还欠她这几个月的钱呢。   “好像因为生了闺女还跟婆家闹了矛盾,刚生没几天就抱着孩子想回娘家坐月子,等着人伺候她。她那个姑爷也是个不要脸的软蛋,腆着脸跟着一起上门吃家里粮食。”   孟宁微蹙眉头,“这是婆家没粮食吧?”   “可不是。我也觉得闹矛盾是小事,应该他们婆家没粮食了供不起他们一家三口的祖宗了。”   韩爱荷说到这,有些气愤,“韩凤回了村里还不算,就这都没忘编排你们。前段时间,三弟来我家传消息说是爹生病了,我带着东西回去看,沿路都是听韩凤编排你们的风凉话。气得我还跟村里那群长舌妇骂了一家。”   “什么狗东西,明明分家的时候白纸黑字都写的清清楚楚的事。怎么到现在了看着你们过得好了,又开始编排起来。”   孟宁从小被孟家那群不求上进、只想沾便宜、吸兄弟血的人围着,对这些事看的都很淡。   “不用管他们,他们也只敢在嘴上说说。”   韩老爹毕竟是韩竟亲爹,孟宁出于韩竟,还是问了句。   “你爹没事吧?”   一提到这个,韩爱荷更气了。   “屁的病都没有,就是家里没粮食了!等着我回去送粮食呢!他们就为了那十几根玉米棒子,让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焦急地走了十几路。什么玩意!二嫂,我可给你说,你千万别被他们那群人给骗了!”   “我那天回去看的时候,杏花都饿的有些水肿了,家里估计也没多少粮食了。光是大嫂都跟我那个后娘都吵了好几架,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韩凤也真是的,现在谁家不是紧着裤腰带过,既等着上头拨救济粮,又等着秋收收粮食。山头野菜都快让人给挖秃了,谁家养得起他们一家三口。还都个个跟个大爷似的,每天在家啥也不干。”   孟宁知道韩老爹没事了,也就没了心思听韩家人的家长里短。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你们早起吃饭了吗?”   孟宁岔了话题,“我听说怀孕了好像都饿的比较快,你饿不饿?厨房里还有点我们邻居自己种的自己腌的酸辣白菜和萝卜条,我给你盛一点?然后,我再给你摊两张鸡蛋饼。你吃着,顺便等等你二哥。”   怀孕了确实容易饿。   尤其是现在年岁艰难,韩爱荷虽然怀着孩子,但其实吃的也没有比往年精细多少。   现在听见孟宁这么一说,嘴里都不自觉地分泌唾液。   家里现在也没什么蔬菜了,韩爱荷咽了咽口水,强忍着推辞,“不用了,嫂子,我们早上吃过饭了。”   吃了一个鸡蛋和一块二合面馒头。   这还是她怀孕了,才有的一个鸡蛋。   “没事,来家里了再吃点。”   孟宁哪儿能看不出来韩爱荷饿了,挽起袖子,利落起身,“你微微做会儿,我马上就弄好。”   —— ——   刚起火,摊了三四张鸡蛋饼,韩竟便回来了,洗了洗手,跟韩爱荷两人打过招呼,进了厨房。   “这个点做饭?”   孟宁从瓷罐里捞出四个咸鸭蛋,切开放在盘子,让韩竟连带着鸡蛋饼一起端出去。   “别乱说话,大妹怀孕了,饿得快,我给她上午加一顿。”   孟宁收拾了下厨房,又摊了几个洛馍,抬手炒了两个菜,又切了一块腊肠,跟白菜一起炖了炖,算是添了个肉菜。   家里没肉,孟宁也不可能变出来几斤。   真正的肉菜,那得等中午买了肉才能做。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饭一做好,巷子里跑着玩的几个孩子闻着香气就回来了。   孟宁做得多,也不拘着几个孩子,都喊进来,一起加了顿餐。   洛馍摊的大,夹着菜,像铁牛铁蛋这样的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   一个人吃了两个,打着饱嗝,还想吃第三个。   韩爱荷吃着孟宁特意给她做的鸡蛋饼,看见自己孩子这幅样子,既心疼粮食,又觉丢人。   “不准吃了。”   “做出来的不都是让他们吃的,”孟宁笑了着挡了下韩爱荷,又对几个孩子笑了笑,“快吃吧。你二舅正在厨房给你们摊,保准管够。”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又开始比着吃起来。   等吃饱喝足后,韩爱荷实在不好意思多待。   自己明明是来过节送礼的,结果带过来的东西,还不够他们这一顿饭造的。   这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孟宁送他们出去,又给他们装了点粮食和咸菜,又给韩爱荷装了一封红糖和一袋奶粉。   补补营养。   “等生了孩子,记得来家里报个信。”   “好。”韩爱荷挽着孟宁胳膊,每次见了孟宁再离开,她都有种离开家的错觉,“嫂子,你对我真好。”   孟宁笑出声,“你是我大妹,我对你不好,那要对谁好?”   韩爱荷也笑起来:“那可不行,嫂子,你可只能对我好。等家里粮食下来了,嫂子,我也给你们送粮食。”   孟宁笑:“好。”   外头太阳晒,韩爱荷也顶不住,说了两句话,也就拖家带口的走了。   孟宁觉得还挺有意思,挽着韩竟胳膊进了院子:“都快到端午了呀,要开始包粽子了。”   “嗯。”韩竟收拾了下厨房和桌子,随手把碗筷洗出来。   “你喜欢吃什么馅的粽子?”孟宁撑着下巴,看他干活。   “都行。”   韩竟擦了擦手,低头扣着她,把人往怀里圈,罕见地露出几分小霸道:“陪我睡会儿?”   “才不要。”孟宁素手撑着他胸膛,说完,自己又笑起来,“你哄哄我,我考虑考虑。”   韩竟低笑了声,吻了吻她发间,跟抱个大娃娃似的,把人竖着抱起来。   “睡觉。”   孟宁气的拿拳头锤他肩膀,这男人,一点风情都不懂。   —— ——   次日,陈平结婚。   孟宁跟韩竟带着两孩子一起去看新娘子。   两家条件都好,各自请的人都多,分开设的宴席。   孟宁跟何波都属于娘家这边的亲戚,自然坐在了女方这边办的宴席。   他们看着穿着一身红的陈平扎着根麻花辫,笑着拜别父母,笑着笑着又趴在陈志兴怀里哭起来。   最后,她被陈志兴骑着单车给带到男方那边开始举行婚礼仪式。   送别了新娘子,女方这边没多久就开了宴。   饭菜都还不错,就是同桌的人都不怎么认识。   好在开了席,她们这一桌算是女桌,也没多少喝酒的。   散的也快。   即使如此,等他们出去的时候,晨晨也都有些累了。   她趴在韩竟怀里,还在问孟宁:“妈妈,为什么新娘子要走呀?”   “因为新娘子嫁人了呀,嫁到了别人家,就要去别人家举办婚礼。”   晨晨似懂非懂,埋身在韩竟怀里:“那我以后就不要当新娘子了,我要永远永远地待在自己家里面。”   “妈妈,”晨晨看着孟宁,眨巴着眼睛,“我能永远都待在自己家吗?”   孟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揉了揉晨晨小脑袋。   “如果你长大了还是这么想的话,妈妈支持你一切想法。”   晨晨又高兴起来:“我长大肯定也是这样想的。我才不要和爸爸妈妈还有小舅舅分开。”   冬冬仰着小脸,也是一脸认真:“我也不要跟姐姐姐夫还有晨晨分开。我也不娶媳妇了。我们一家人永远都要在一起。”   何波没忍住,伸手挑了下晨晨的小辫子,笑出了声:“别说,小丫头还挺有想法。”   晨晨捂着头发,跟何波也见过几次,也不认生:“叔叔,你别把我头发给弄散了,这是妈妈早上刚给我编的。”   “弄坏了再让你妈给你编一个更好的。”何波随口哄着晨晨,没忍住,又伸手摸了下。   手感还挺好。   “何波。”   “何波。”   两道女声一前一后响起。   何波轻抬眼皮看了眼孟宁,孟宁正伸手挽救晨晨的头发。   他收回视线,又望向不远处,欣欣白着一张脸,正站在马路对面看着他。   “欣欣。”   既然看到了,孟宁也不可能装没看见,笑着跟欣欣打过招呼。   也没准备掺和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她轻拽着韩竟衣服:“何波,欣欣,我们先走了。”   欣欣见到何波的瞬间眼眶就红了,强挤出一个笑:“宁宁再见。”   “好,下次见。”   —— ——   看着孟宁一家走远了,何波单手拎着外套,走了过去,神色淡淡。   “何波。”欣欣抿了抿唇,声音低低,“我有很多天没见过你了。”   何波不算个有良心的人,但他对欣欣是有些许愧疚的。   “我,”   何波刚起了一个话头,欣欣便打断。   “我知道你最近都在躲着我。”   “我有时候也挺瞧不起我自己的。”   欣欣四指并着,轻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可何波,在认识你之前,我不是这样的。”   我也曾是骄傲的,被宠爱的。   何波敛去了脸上一贯带着的笑,很认真地看向她,“对不起”   欣欣摇头,有些倔强地看着他:“你知道的,我要的自始至终都不是这三个字。”   何波没吭声,他能给的也就是这三个字。   欣欣沉默着看着他,眼泪滴成串,一颗一颗从脸颊上滑下来,砸在她的衣襟上。   “何波,我真的,真的,”她说的很用力,声音都哭破了音,“真的不想跟你分手。”   她哭的太伤心了,像是要把何波带给她的所有悸动都哭出来。   何波沉默地想给她找出一方手帕,但没有找到。   本就不是个随手带手帕的人。   他看了眼手里拎着的外套,递了过去。   “擦擦。”   欣欣没有接,眼眶都是红的。   “何波。”   “但我真的等不起你了。”   “我真的等不起你了。”   欣欣哭破音,泪眼朦胧地看着何波,眼里带着几份她自己都不知道急切,似想从他眼里找到一个答案。   何波笑了下:“那你这样想,你就当我在等你。等你结婚,等你生孩子,等你幸福美满,你回头看我,我铁定还是哥孤家寡人。”   欣欣露出很浅的一个笑:“你还是这么会哄人。”   何波终是软了语气,像哄妹妹般道:“我这人混,不适合结婚。等你结了婚,你回头看我,那就是一团狗屎。”   这就话不知道戳中欣欣哪个泪点,她又哭起来。   就在她想哭着扑进何波怀里的时候,何波胳膊反应比脑子快,伸手挡了下。   “别哭,我不值得。”   —— ——   没过几天,就是端午。   端午那天,刚好赶上六月月初。   何扒皮根本不知道放假是何物,依旧扒皮,照常上班。   孟宁去市中心的仓库的时候,还给何波他们几个带了一兜自己包好煮好的粽子。   “来了?”   她进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何波带大文出去。   “去哪儿?”   “看个房子。”   孟宁说是买房子,但开了年,五个多月了,也就没遇上好的。   对买房的事已经不是很强求了。   “行,那你们去吧,我煮了粽子,回来给你们留。”   何波伸手盖在后颈,揉了揉,眉眼带了两分烦躁:“行。”   孟宁算完账,核了遍仓库,自觉下班。   回到家的时候,天刚黑。   一家人刚吃过饭,门口便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   韩竟在刷锅,孟宁探出去看。   “谁呀?”   隔着门板,传来一道些微有些熟悉的男声。   “二嫂,是我,爱荷家的。”   韩爱荷的男人?   他来干什么?   韩竟在家,孟宁也没什么怕的。   她开了门,却吓了一跳。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韩爱荷的男人憨厚一笑:“我爹给嫂子你们打了个箱子和两书桌,给两娃学习写作业用。”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他大哥跟二哥。   三个大男人一起推了个板车,上面放着两个书桌和一个箱子。   “二嫂,你放心,我们都是等着天黑才进来的,没被人看见。”   孟宁惊了下,有些无措地喊着韩竟出来。   韩竟让他们帮着卸下来,又看了孟宁一眼。   孟宁识趣地拿了包烟递给韩竟,又倒了几杯水,里面还放了些白糖。   韩爱荷婆家也太客气了。   不对,这是明显地不想让孟宁看轻他们家。   韩竟给他们让烟,几个大男人拿着烟也没舍得抽,都夹在耳朵后。   “喝点水。”韩竟随手把拿包烟塞到了韩爱荷男人手里,又让他们喝水。   孟宁也不好意思,东西值不值钱是一回事,关键是这份结好的心。   两方好了,搁在一起才好。   说来说去,孟宁韩竟为的是韩爱荷;他们为的是韩爱荷男人的面子,不想让他被岳家看轻。   这样一想,韩爱荷在婆家的地位应该还可以。   三个大男人也没有久留,喝过水,推着板车便准备走。   这次他们走的时候,孟宁没有再给东西。   给的多了,就成别人的负担了。   等下次,韩爱荷再来了,她再贴补些爱荷。   孟宁虽没有给其他东西,但端午过节,还是给装了几个粽子。   “我知道你们家包的也有,这是我包的,也不值钱,带回去给铁牛他们换换口。”   今年粮食贵,糯米更是贵中贵。   家里也就买了两斤不到的糯米,都没包几个。   韩爱荷男人虽然知道家里孩子馋,但也没好意思拿。   还是韩竟给塞到他手里的,“听你嫂子的。”   “哎。”韩爱荷男人木讷应了声。   送走了客人,洗漱完,躺在床上,孟宁还在跟韩竟念叨。   “大妹人好,嫁的人家心也好。”   韩竟搂着她,应了声。   孟宁脑子开始发散:“等大妹生孩子了,我们一定要给她包一个大红包。暧,韩竟你说,大妹这次生的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他怎么知道?   “女孩?”   孟宁来劲儿了,侧头问,“为什么不是男孩?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男孩的吗?”   就比如她爹孟成,一心想要个儿子。   韩竟沉默了瞬,低头看怀里小狐狸,桃花眼弯弯,里面似碎着光,正亮晶晶地看着他,似在等一个答案。   因为,我想要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   如果没有,也没关系。   有你,就已经很好了。   他低头,亲了亲孟宁眉侧碎发:“女孩,很好。”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4-03 11:58:20~2022-04-03 20:5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mi 10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喜帖   —— ——   过完端午没几天, 孟宁就毕业了,分配到你那是罐头厂当一个小小的会计。   本来孟宁是拟分配纺织厂的,后来,她自己找的系办老师, 找了点关系, 换到了罐头厂。   毕业那天, 孟宁其实对学校没有很深的留恋。   几年的大学生活,经历的最多的就是停课、混乱与无休止的各种斗。   能平安上完大学,拿到毕业证,对孟宁而言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拿着毕业证, 孟宁抱着档案,转即办了工作转接,而后整个人心里都有些说不出来的轻松。   轻松里又夹杂几分空落落的。   她拎着自己小挎包走到韩竟单位, 来的次数多了。   韩竟单位里的人都知道刚转业那个看着不好惹的男人有个漂亮的小媳妇。   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回, 有的看不过眼的心里只泛酸气, 还黏人的不行。   也有那些佩服韩竟能力的, 笑着跟孟宁搭话。   “嫂子,你又来找韩大哥啊。”   “嗯嗯, 他人呢?”   孟宁规矩地站在传达室门口,没往里面进。   当然,一般也进不去。   “没在里面, 在停车场空地洗车呢。”   “好,麻烦你了, 我过去找他。”   韩竟他们单位旁边就是一大片荒地, 上面停着两三辆运输汽车。   孟宁找过去的时候, 韩竟刚拎着两桶水准备擦车屁股。   “韩竟。”   韩竟穿着件绿色的短袖, 劲瘦有力的小臂显着线条锋利, 汗珠沁在上面,隐隐可见野性。   他随意搭了条毛巾挂在仓门把手上:“手续办完了?”   “对啊。”孟宁笑起来,眉眼弯弯,“韩同志,你上午忙完了吗?”   “擦完车。”韩竟言简意赅。   他拉着孟宁的手,把人带到了一侧简单搭的小屋檐廊下,拿了个矮脚木凳,放在了地上。   “坐会儿,等我干完这点。”   “我跟你一起去吧。”   韩竟看了眼她身上穿的碎花裙子和小皮鞋,哪个都不像是能碰水的样子。   “乖乖待着。”韩竟伸手轻弹了下她帽檐,第一次露出有些不庄重的样子。   孟宁捂着帽檐,嗔他:“你怎么这么坏?”   坏吗?   韩竟之前在军营,现在在运输班,来往都是痞野汉子,偶尔不可避免也会有些低俗段子传到耳边。   这才哪儿到哪儿。   娇滴滴的。   韩竟似被她举动给取悦到,轻笑了下,单手搂着她细腰,似不堪一握,低声哄她,“乖。”   虽然没人,但孟宁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青天白日,视线错开间,她甚至都能看见韩竟脖颈沁出的汗,滑向衣服里侧。   那里面是硬的戳不动的肌肉和满身的伤疤,她喉咙些微有些发干。   “臭死了。”   她轻戳韩竟胳膊,硬硬的。   自入了夏,韩竟每天下班回去必洗澡,就是怕小狐狸每晚躺在床上嫌弃他。   可刚刚晒了一上午,韩竟不是个爱出汗的体质,还出了不少汗。   怕熏着孟宁,他忙撤了一步,心里些微懊悔,早知道刚刚就不逗小狐狸了。   他抿嘴:“等我一会儿。”   没了韩竟在前面的无形的压迫,孟宁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快去快去。”她挥着手绢,小脸洋溢着笑,不见丝毫嫌弃。   韩竟便知又被她给骗了。   小骗子。   —— ——   韩竟擦完车,也到点下班了。   中午头的人来人往多,孟宁也不好意思腻歪着韩竟。   两人保持着前后脚,一前一后地走进家里巷子。   进了巷子,阴凉没人,孟宁追了两步韩竟,伸手挽着韩竟胳膊,腻歪在他身侧。   没走几步,就看见自家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欣欣?”   孟宁眉眼显着几分讶然,松了韩竟胳膊,笑道:“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欣欣情绪不是很高,“我来是送喜帖的。”   韩竟开了家里大门,孟宁挽着欣欣,想把她往家里引,顺着问了句。   “谁的喜帖?”   “我的。”   说是喜帖,其实也就是一张纸。   南市没什么讲究的,一般都是口头通知一下。   偶尔的偶尔,才会有欣欣这种,也不过是那张喜纸写上成婚人名字和时间,再对折封口。   也算是封喜帖。   送走了欣欣,孟宁打开喜帖看了眼,又合上。   “何波真是造孽。”   韩竟在厨房切菜,随口问了句:“几号?”   “下个月月底。”   她还是第一次收到提前一个多月的喜帖。   孟宁心思玲珑通透,看了眼窗外,低声道,“她这封喜帖不是给我的。”   ——   “你小子干吗?”   何波下午抽检了南市几个黑市,走一个下午,一滴水没喝,嗓子眼都快冒烟了。   他大步跨进院子,迎面就看见袁河头伸进他屋,屁股朝着外面,鬼鬼祟祟。   何波一脚踹在袁河屁股上,没用多大劲儿。   可袁河本就心虚,听见何波声音脑子就已经不转了,胳膊支撑晚了两秒,摔在地上。   他手里拿着的红色喜帖直接摔进何波屋子。   何波绕过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喜贴,还在纳闷:“你小子结婚就结婚,怎么送个喜帖还跟做贼似的。”   袁河本来都快爬起来了,一听何波说喜帖,差点没又瘫在地上。   还好,在一旁看戏的招财有点良心,偷偷过来,抓着他胳膊强行带他站了起来。   “何哥,”招财跨过屋里台阶,拾起地上的喜帖,吹了吹灰尘,又在自己衣服上擦了下,递给何波,无所畏惧,“这不是袁河的喜帖。”   何波喝了杯凉水,渴的需求缓解不少。   他接过喜帖,敷衍的应了声:“不是袁河的,难道是你的?”   招财给何波又重新倒了杯水,笑起来:“也不是我的,是赵姑娘给您的。”   欣欣?   何波开了喜帖,大眼一扫,微微皱眉。   他本以为欣欣会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何波合上了喜帖,手指敲着桌面,面上有些不耐。   “去门口看一眼大文回来吗?回来了,让他过来找我。”   “是。”   —— ——   罐头厂财务室有三个老财务,今年也只分配了一个新的财务,也就是孟宁。   孟宁去罐头厂的第一天,负责带孟宁的老会计黄娟给孟宁搬出来一沓已经登记入账的资料薄,美其名曰让孟宁对着复核学习。   孟宁笑吟吟全部接过,也不多问。   每天认真复核,朝九晚五,到点下班。   而且,每次复核完,还会自己给自己找活。   黄娟不愿意让孟宁碰现在的账,孟宁也不碰,隔段时间踩着凳子扒拉之前的账。   都是些没锁在保险柜,看着无关紧要的账本。   就这还有人不放心,黄娟也曾明里暗里问过孟宁有什么发现。   孟宁愣着个脑袋,一问三不知。   久而久之,黄娟也就懒得搭理孟宁。   除了时不时让孟宁跑个腿,盖个章,不准她碰现在的账本和锁着的橱柜,其他的都随她。   等孟宁把财务室那堆有的没的资料薄核对完之后,时间已经过到了七月中旬。   家里两孩子都放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学期学打篮球的原因,冬冬身高比去年长高了不少,看着也瘦了些。   平日里,她跟韩竟都上班。   冬冬跟晨晨两孩子一般都是上午在家乖乖写作业,下午要不跟着霞家几个孩子玩,要么就是脖子间挂着钥匙跑去大鸣家找他们家四个男孩玩。   每天跑的也不进家,晒得一个比一个黑。   但两孩子看着却一个比一个开朗活泼。   孟宁每天回到家,两个孩子围在孟宁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讲到吃饭,也都讲不完他们的话。   尤其是晨晨,现在说话已经说的很流利了,也不磕巴,还不怕人。   跟一年前孟宁初见她的时候,真的是天差地别。   这天晚上,孟宁窝在韩竟怀里,打了个哈欠。   “韩竟,你明天是不是要出车啊?”   “对。”韩竟揽着她,“这次跑的不远,七八天就回来了。”   孟宁应了声,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他胸膛前的衣服,“那等你回来,我们给晨晨挑个房子吧。”   这几个月韩竟没少往家里挣钱,不管捎不捎带着她的生意,也会有其他人求帮带个锅或者鞋什么的。   没少捞外快,更别提何波也没少给他提钱。   何波虽然为人有些扒皮,但出手划账还是很大方的。   手里有钱,大文间歇性也找了六七个月,还真找出两间不错的房子。   孟宁打算带韩竟过去看一眼,合适了就确定下来。   刚好两孩子一人一套,   不合适了,那就再说。   钱都在手里,房子还能跑了不成。   韩竟没想过孟宁会这么大方,可又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小狐狸本就是疼孩子宠孩子的人,像她之前照顾冬冬,恨不得把冬冬捧在手心里,也不摔打。   皮肤白的跟个小姑娘似的,跑了一个春夏,马上都晒成了小麦色。   性子活泼了,胳膊也有力气了,能跑能跳,这才像男孩子样子。   孟宁睡意袭来,贴着韩竟身子,“睡吧,我明天还有事儿呢。”   韩竟没舍得折腾她,半侧过头,看她乖巧躺在他臂弯的酣睡姿态。   素净的小脸嫩如刚成型的豆腐,睡着的脸庞依旧稚嫩。   韩竟莫名有两分心疼,在那些他未曾参与过的岁月,孟宁带着冬冬本就是一个大点的孩子带着一个小点的孩子。   她其实已经足够厉害。   他手臂无意识把怀里人圈紧,低声透着他未曾察觉到的温柔:“睡吧。”   —— ——   次日上午,是欣欣结婚的日子。   既然收了帖子,那肯定是要去的。   孟宁早早请了一天假,准备跟陈平一起去。   因为中午有事,赶不回来做饭,孟宁装着粮食把两孩子带到了霞姐家,托她帮忙照顾一下。   霞姐自是连连应诺,两孩子也乖,手牵手一起跟孟宁说再见。   孟宁有些好笑,揉了揉冬冬脑门,许诺等下周末去看他们打球。   两孩子高兴起来,更欢快地跟孟宁说再见。   孟宁:“......”   由着时间比较赶,孟宁也确实没有多耽误。   等她赶到国营饭店的时候,陈平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拿着蝇拍打蚊子。   “你可算来了。”   陈平招呼了声里面,陈志兴忙出来,亲自扶陈平下了台阶,还一再拜托孟宁多照顾点陈平。   孟宁感觉有些不太对,但还是应下,等陈志兴进去了。   她才开口:“你现在台阶都不能下了?”   陈平毫不脸红:“我现在娇贵着呢。”   孟宁看她做作地扶腰,想笑却又有些不确定,“你是不是怀孕了?”   “嘘!”陈平轻拍她,“前三个月我妈不让我告诉外人。但你这是自己猜到的应该不碍事吧?”   “不碍事,不碍事,”孟宁知道她怀孕了,立马小心起来,“你什么都没说,这是我自己猜的。”   陈平一手扶腰,另一手摸着自己还没什么变化的肚子,脸上盖不住的兴奋,“宁宁,你知道吗?我真的感觉好神奇,就,我这里面竟然有个孩子。”   孟宁笑起来,小心地扶着她:“确实好神奇。”   陈平絮絮说了一路从刚开始发现的不确定,到确定后的心情讲了一路,快到欣欣办婚礼的地方了。   她才止住口,而后语出惊人。   “宁宁,你要不也生一个吧。要是一男一女了,咱们可以结成亲家。”   “可别。”孟宁暂时没有生孩子打算,但为了稳定孕妇情绪,又开玩笑道,“我们家现在有男有女,不缺孩子。”   “你要是生了女儿呢,可以嫁给我们家冬冬;生了儿子,也可以去我们家晨晨嘛。怎么着,都是能结成亲家的。”   陈平也就是怀着孕,想起什么提了嘴什么。   等到了宴席上,孟宁环顾了下,何波没有到。   婚礼仪式大都很简单,欣欣嫁的人家条件很好,据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有情分。   席面上的菜也不缺荤腥。   陈平吃了两口,闻着味,便有些不适应。   出来吐了一回,又喝了点水压压,陈平脸色才好了不少。   孟宁扶着她走出巷子,转了会儿,让她透透气,才好一点。   “好点了吗?”   陈平点点头:“宁宁,我先走吧。”   陈平怀着孕,孟宁哪儿敢让她一个人走。   “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拿个包,跟欣欣说一声,我陪你一起回去。”   “好,那我在门口等你。”   两人挽着手,刚走进巷子,就看见大文跟穿着一身红的欣欣还有欣欣妈等四五个人在巷子里垃圾堆翻着什么。   “怎么了?”陈平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你们干吗呢?”   陈平虽然见大文次数不多,但互相还都是认识的。   大文找了一头的汗,看见孟宁顿了顿,然后,走了过来。   “陈姑娘,孟姑娘。”   孟宁没让陈平占这么近,自己往前走了两步,也不嫌弃大文身上带着的隐隐味道,笑了下。   “是什么东西丢了吗?”   大文看了眼孟宁,低声道:“何哥给赵姑娘送的新婚礼物被赵姑娘给扔垃圾桶里了。刚刚垃圾桶满了,被人带出来清理。现在估计都倒在了垃圾堆里。”   扔就扔了,怎么还这么兴师动众地找起来?   再说了,扔个前对象的东西也不至于这样。   孟宁有些纳闷:“何波送的是什么东西?”   不会很贵吧?   大文声音更低:“一套房子。”   孟宁:“!”   饶是知道何波有钱,这瞬间孟宁还是被何波有钱给震惊到了!   就是刚刚有点气闷的陈平都不觉得闷了。   陈平上前一步,又问了下,“位置在哪儿?”   “百货大楼对面。”   那地段可是一等一的好!   那对面的房子没个大几百可下不来。   陈平痛心疾首,以至于回来的路上还在跟孟宁碎碎念叨着。   “宁宁,你说我当初怎么没跟何波谈个对象呢!我要是知道何波出手这么大方,我当初怎么着也得跟他谈一段!好歹混个房子!”   孟宁只觉好笑:“不要你家陈志兴了?”   “要啊,但我得先跟何波谈一段,好歹骗套房子出来再结婚嘛。”   “自己的房子住着跟花老人钱买的房子住着还是不一样。”说到这,陈平还低低叹了口气。   “像我们家的房子当初买房是陈志兴爸妈掏了大头,现在我婆婆来我家,我连说不都不太行。腰杆子就先软了软。每次过年过节回陈志兴家,那几个妯娌总还要挤兑我两句,看看我拿的什么东西回去。烦死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孟宁性子看着软实际上硬如石头,陈平跟她恰恰相反。   看着泼辣,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心里软的不行,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孟宁也不敢多劝:“不想让你婆婆来,那你也别开这个口,要不让陈志兴去说说?”   “没用。”   孟宁有些担心:“那我回头跟陈志兴说说吧。”   “不用,”陈平轻摸了下肚子,舒出一口气,“没关系,其实也还好,主要是我婆婆工作给了我大嫂,整天在家没事干,被我小姑她们一撺掇,老是来我们家。不过,现在好了,我肚子了怀着孩子,谁也不敢惹我。我婆婆早晚也只来送点汤汤水水。”   眼看着快到国营饭店里,陈平又拦着孟宁。   “我路上跟你抱怨的,你可别跟陈志兴说,我怕他生气。”   孟宁倒又几分稀罕。   明明结婚前是陈志兴怕陈平生气,这怎么刚结婚两个月,关系就颠倒了。   “好。”   见了陈志兴,孟宁也没多说,只是嘱咐他,多上些心。   陈志兴自是连连应诺,陈平笑歪在陈志兴怀里。   两人看着又和之前差不多。   各家都有各家过法,孟宁不敢以己度人。   只是想着陈平怀着孩子,这段时间,她要抽空多来看几次。   —— ——   可天不遂人愿,往后几天都是断断续续下着雨,成日里的天都是阴沉沉的,不见个太阳。   南市排水工程建造的一般,城市下渗缓慢,路面低洼处常有积水。   别说出门看陈平了,就是正常的出门工作,孟宁都得穿着胶鞋,披着雨衣,还得打着把大伞。   好在韩竟这几天回来了,有时候早晚能接送下孟宁,避免了孟宁成为落汤鸡的惨剧。   这天,正值月末,孟宁下午下班没让韩竟接,直接回了离单位不远的市中心的仓库。   刚进去,何波给她倒了杯热水。   孟宁接过大文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发梢被打湿的地方。   刚放下毛巾,一口水还没喝嘴里,大门被人推开。   招财穿着蓑衣,大步走堂屋,先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袁河。   袁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呲牙咧嘴冲着招财笑。   招财没搭理他,而是沉声道:“何哥,财务,北边仓库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4-03 20:57:30~2022-04-04 17:5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毯子   孟宁端在手里的水顿时是感觉喝不下去了。   何波捞起黏在孟宁脚底的猫, 抱在怀里,胡噜rua了下,“怎么回事?”   “北边仓库淹了。”   “淹了?”何波顺毛的手一顿,“怎么淹的?”   “不清楚, 小武哥刚刚回来报了个信, 借走了几个人, 说是等抢救完东西再过来赔罪。”   “下这么大的雨,他还抢救个屁。”   何波骂了句,把怀里抱着的猫崽子放在了地上,伸手拿过墙上挂着的雨衣, 穿在身上,扭头对孟宁道:“你先核账,算完让袁河或者谁送你回去。我去仓库看看那群没脑子的东西是怎么作死的。”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何波看了眼乌黑黑的天, 外面的雨倾盆而下, “安分算你的账。”   “我拒绝, ”孟宁皱眉, 很是坚持:“何波。这不是你一个人的生意。”   “行,”何波顿了下, 扯了个笑,“你想去就去。”   出了门,孟宁还准备打伞。   何波看了眼, 声音冷了下:“招财,给你们财务拿件雨衣。”   “是。”   孟宁这时候也不娇气, 接过宽大的雨衣就套在身上, 裤腿扁了扁, 拿皮筋扎在胶鞋上, 跟在何波他们后面, 沿路的冰冷的雨珠都打在她脸上,雨势强的她睁不开眼。   但孟宁一路都没停下。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生意,她也不可能永远依靠何波。   “财务,到了。”   招财一直跟在孟宁后面,就是怕孟宁万一摔倒了,他还能搭把手扶一下。   可走一路,他才发现,财务看着弱不禁风,走的娇娇弱弱,可走的一直都很稳。   他们到的时候,小武他们正在拿东西堵着仓库木门。   北边的仓库是他们最早建的仓库,那时候刚起步,什么都没有。   水泥砖瓦什么的都是偷摸建的,门都是木头做的。   只不过,现在这个木门底下已经缺了两个口。   何波皱着眉头,大步走过去,吼了门口的几个人。   “都别堵了,留个人把大门从外关上,其他人都给老子进去收拾东西。”   见到何波了,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一个的也不慌了。   跟在何波后面,让搬什么搬什么,让摞什么摞什么。   孟宁带着招财没往仓库凑热闹,而是走向一旁的小屋。   小屋受灾明显比仓库严重,依着仓库建,地势本就低洼些。   昨夜风大,窗户都倒了一扇。   “财务,咱们要不去仓库清水吧。我看水都漫进去了。”   “来不及清理水了。”   水都漫进去了,门还是坏的。   挡是挡不住了,只能先救能抢救的。   招财还是有些着急,“财务,那咱也不能在这干看着。”   “谁说是干看着?”   孟宁打着手电,在小屋里翻找出两个备用的方形的大手电,递给招财,“给你何哥拿过去。”   招财眼睛一亮,仓库乌漆嘛黑,连个灯都没有,只有何哥带过去的几个手电筒。   还是财务厉害,这两个大手电筒正是何哥需要的时候。   打发走招财,孟宁拿着手电筒转着看了眼小屋,尤其是破损窗户的位置。   她转个屋子的空,何波那边已经抢救的差不多了。   下着暴雨,东西根本没办法往外运。   何波没办法,喊了声:“招财,你带两弟兄去…”   话刚说一半,孟宁便站在不远处的小屋台阶上,喊着何波。   何波抬眼过去,只见袁河跟个弟兄扛着小屋门板和砍刀,趟着水走了过来。   袁河心虚:“何哥,财务让我们送过来。”   何波抬手让人接过来,打着灯,冒雨让人劈开,截成两半堵住门,又做了个坡面阻水。   过了最开始的那一个小时的瓢泼大雨,现在雨势小了很多。   何波抹了把脸,推了把小武:“走。”   小武气短,像蚊子般哼哼:“何哥,我得守仓库。”   “守个屁。”   何波骂都懒得骂小武,吼了声其他人:“收工,都给老子走。”   他不是个看不开的人,相反,他一向洒脱。   事情既然发生了,他也尽了自己最大努力,那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抢了一次灾,何波对这次亏损心里大致有了底。   他抬脚走过小屋,小屋前却不见孟宁的身影。   “你们财务呢?”何波赫然回头,惊怒交加。   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的袁河瑟瑟发抖:“财务,财务跟韩哥回去了。”   自从韩竟开始给他们送货,招财他们几个又是个自来熟的,一般见着韩竟都跟着大鸣喊韩哥。   “跟谁?”   “韩、韩哥。”   何波没注意脚底,一脚踩在水坑里,淋着脚面就是一泡水。   霎时,本就湿的鞋更加湿了。   这让他本就烦躁的心更加烦躁:“我他妈的。”   ————   另一边,孟宁跟着韩竟回到家也是瑟瑟发抖。   她从来没见过韩竟脸色这么差过。   “妈妈!”   “姐姐!”   下着大雨,家里两孩子也都没睡,都窝在孟宁屋子里等着孟宁。   一见到孟宁回来了,俩孩子就想往孟宁身上扑。   孟宁忙躲到韩竟身后,冻了一晚上,鼻子都有些不透气,“宝贝们都别过来,妈妈身上凉。”   韩竟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净毯子递给孟宁。   “妈妈,可是我,我好担心好担心你。”晨晨现在喜欢用叠词,奶声奶气,还不忘告状,“妈妈,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我都要出去找你了,可小舅舅不让我去。”   冬冬也跟个小大人似的摇头晃脑地叹气,“姐姐不乖,姐姐下着大雨还要出去!不乖!晨晨不能跟姐姐学!”   孟宁吸了吸鼻子:“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姐姐刚刚是在办事情嘛,可我办完事情就回来了呀。我不是故意晚回来的呀。”   冬冬还想在说什么,韩竟倒是开了口。   “都回去睡。”   短短四个字,比孟宁刚刚那段话都管用。   俩孩子最后用眼神表达了对孟宁的谴责后,才牵着手贴着走廊,回到屋子里。   孟宁裹着毯子,刚想开口解释什么,韩竟自己先出去了。   孟宁:“……”   这男人可真是出息了。   韩竟一走出去,孟宁也不弯着腰缩着身子扮可怜了。   她换了身衣服,坐在梳妆桌前,拿干毛巾擦了擦头发,又摸了摸自己脑袋,不烫不热。   但孟宁还是灌肚子一杯热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她刚准备出去看看韩竟,便听见门口来动静。   孟宁瞬间娇弱起来,裹着个毯子,眼巴巴地看着韩竟,活脱脱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儿。   “韩竟,你刚刚去哪儿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韩竟端了个碗,里面放着她最不喜欢喝的姜汤。   “过来。”   孟宁知道韩竟今天不高兴,但她的两只脚就是迈不出步子。   “韩竟。”她装可怜,桃花眼泛着无辜。   当这双眼睛水润润望着别人的时候,总会让别人有种满足她一切愿望的念头。   明知她是故意卖可怜,韩竟还是动摇了一瞬。   “韩竟。”   孟宁一向知道怎么运用自己的优势,她的声音越发娇了。   韩竟咬着牙,这他妈就是个妖精。   “喝。”   他今天是铁了心想让孟宁长个教训。   这小狐狸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这样的天就敢往外走,还是黑灯瞎火的郊外。   真出了点事,她是怎么敢的!   姜汤递到嘴边,孟宁刚喝完一杯热水,真不想喝。   但看着今晚喝不了,韩竟这关怕是不好过,还是捏着鼻子接了过来。   毕竟这东西还是能驱风寒,孟宁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跟喝药似的往下咽。   真难喝。   姜的辛辣冲进肠道,最里面都还残留着辛辣。   而且韩竟这次连冲味的红糖都没有放。   真狠心。   孟宁翻着床头柜想拿颗糖吃,翻了遍也没找到。   而后才想起来,前段时间为了怕冬冬偷吃糖,他们把糖罐子放到柜子上去了。   孟宁纠结了下,肚子涨的难受,不想动。   正准备忍忍过去的时候,韩竟摊开手心,给她递过来一颗她喜欢的奶糖。   孟宁眼前一亮,高兴地接过来,剥开糖纸,奶味香甜化在嘴间,甜滋滋的味道慢慢盖住了嘴里的辛辣。   她享受的眯了眯眼,在心里大度地宽恕了韩竟。   韩竟把手里的碗放在了床头柜上,俯身低头看她,“好吃吗?”   “嗯嗯。”   孟宁以为韩竟想吃:“柜子上还有,你自己去拿嘛。”   “不用。”   韩竟低头含住孟宁唇,辗转压下,似在品味什么美味。   孟宁拽着韩竟衣领的素手渐渐松了。   屋内气温渐渐升高。   而此时屋外,本淅淅沥沥将停的雨势却陡然转大,倾天雨幕翻滚而下。   ————   次日上午,雨势稍停,而天依旧阴沉沉。   韩竟早起,赤膊下床,后背凌然新添了几道红印。   穿好衣服,做完饭,知道孟宁今天要上班,他微有些心虚,进屋。   “宁宁起床了。”   韩竟把孟宁半抱起来,轻轻揉着她的手,帮她醒过来。   “你今天还要去上班,还有工资结账。”   孟宁挣扎着睁开眼,看见韩竟脸的瞬间,昨晚的那一幕幕瞬间涌入脑海。   羞耻地让她不想说话。   这男人太坏了!   她昨晚都那么委屈求全,还说了这么多话讨好他。   他还那样!   跟刚开始的那时候完全不一样!   孟宁脸咻的一下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宁宁?”   孟宁气的牙痒痒,拿过韩竟手腕咬了口,一向温柔的脸上早没了往日的从容,眼睛现在都还有点红肿。   “你混蛋。”   韩竟知道昨夜里过分了些,留着让她出气。   等她气消了,又给递衣服,又给帮洗漱的。   孟宁哼哼几声,也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但早起还是让韩竟送了她去单位。   ——   罐头厂工作悠闲,当然孟宁刚来一两月,也接触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上完一天班,腰酸的不行。   但好在今天雨没怎么下起来,孟宁出了单位直奔市中心仓库。   “财务。”进宝正抱着不知道在哪儿滚了一身泥的小喵喵,笑着跟孟宁打招呼,“您来了。”   “嗯。”孟宁径直走到堂屋,“何波跟大文他们呢?”   “何哥说趁着今天不怎么下,先把北边仓库的东西拉回来一些,分批装进其他仓库。”   孟宁点了头,进了侧屋,拿着账本开始算账。   刚算完一页,便听到门外进宝喊她。   “财务,何哥回来了。”   何波回来了?   孟宁立刻放下手里的账本,锁好门,出去。   一出去,她就看见院子里一米八几的小武抱着何波大腿哭的惊天动地。   “何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别赶我走!何哥!”   何波似乎想伸腿踹他,还没来得及另一只腿就被袁河抱住。   “何哥,我错了!之前财务明明说过的,是我没当回事。何哥,您也别赶我走。”   孟宁都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何波一个人轻给了一脚,“你问他们。”   小武哭的实在是太伤心了,孟宁都不忍心问了。   “袁河,你说是怎么回事。”   袁河挤了半天没挤出一滴泪,但还是起了身,“财务,都是我的错。去年年尾,您说让我们修整小屋门窗,我们仗着您忙没时间细看,也就没怎么收拾。就整了下仓库的门。”   “所以,小屋窗户才会这么削薄,吹了一晚上风都掉了一个。”   “财务,我也错了。”   小武擦了擦眼泪,也没几滴,还全都在眼里,“我睡觉的时候嫌闷,窗户门关好,留了个缝,晚上睡的又死,没注意窗户。财务,我错了。”   孟宁不知道是不是跟何波做生意久了,不怎么吃这一套,“仓库是怎么进的水?”   小武嘴唇动了动,也不哭了,声音低了很多。   “财务,是我没做好防水。初开始渗水的时候,我没注意。再然后,接连下雨,就来不及了。”   孟宁沉默了瞬。   “财务,何哥说不要我了。”小武眼里急切地看着孟宁,“财务,你帮我跟何哥说说吧!我知道我最近犯的错误太多了,可我就是脑子笨胆子小。”   “财务,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那个时候脑子想不开,鬼迷了心窍,我怕您跟何哥不要我了。我真没想到会酿成这么大的事儿。财务,我真的错了。”   只有一个仓库的时候,北边仓库虽然看着相比其他不重要,但其实在一众弟兄心里地位还是挺高的。   像之前的招财、袁河、包括还在广市的陈陌,都是从北边仓库出来的。   后来随着南边仓库和市中心仓库的启用,北边仓库其实作用被削弱了很多,已经慢慢成为边缘性地方   地位也是落了不少,尤其是何波还开始撤了不少北边的望风弟兄,就留了一个人。   小武之前毕竟是被何波带出去的风光人物,心里受不了落差,也是难免。   但这不是失误的理由。   孟宁一向鲜少跟何波唱反调,更别提现在她也觉得小武做得不对。   她摇摇头,态度坚决,“我同意你何哥做的一切决定。”   小武心彻底凉了,大文抹了把脸,心里也不好受,可他现在也是真没脸在求情了。   他上前便拉小武往外拖。   小武不愿意走,死抱着何波大腿。   “何哥,你在给我一次机会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当牛做马地报答你。何哥。”   袁河心也凉了,呆呆的站在那,脑子回荡着孟宁那句话。   财务也不要他了。   他真的要被赶走了。   招财看不过眼,踹了下他屁股,把他踹到何波腿边。   袁河愣了下。   而后不用招财教,他就开始学着小武的样子抱着何波大腿开始鬼哭狼嚎。   两人声音此起彼伏的响在院子这里。   “何哥!您别不要我!我错了!”   “何哥!我的亲哥啊!”   “何哥!”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家里给何波哭丧。   何波两腿都被抱着,听的脸都青了,“都给老子闭嘴。”   小武跟袁河一起抹了把脸,“何哥。”   “不想走是不是?”   两人疯狂点头,点头如捣蒜。   “行啊,不想走那就留下吧。”何波笑的可亲,语气森森“只要你们以后别后悔就行。”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4-04 17:57:49~2022-04-04 23:5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mi 10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报纸   —— ——   “不后悔、不后悔。”   小武跟袁河头摇地像个拨浪鼓, 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饶是孟宁刚刚有些生气,现在看着小武跟袁河眼里都带着几分怜惜。   何波这人心黑的跟什么似的,他们到真不怕把自己给卖了。   进了屋子,何波接过大文递过来的仓库受损单子放在桌子上。   孟宁看了眼单子, 别的不说, 就那剩的两三匹布都有点可惜。   “这布不能用了吗?”   “已经让大文他们在擦干了, 剩下的,等天晴了再说吧。”何波揉了下太阳穴,这两天跑的有些心焦。   他第一次觉得报应这玩意神乎其神,前脚他刚淹了周三儿的仓库, 后脚自家仓库就被淹了。   偏着还是手底下人的疏忽,但凡是个别人,他也不会这么生气。   天理昭昭, 报应不爽, 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可能老天爷都看不惯他这么糟践粮食。   啧。   “实在不能用了, 拿回来给进宝练手。”   孟宁微微有些叹气, 但事情都发生了,也不能再说什么。   “其他仓库防水看了吗?”   “看了, 其他都没事。”何波心里一向有谱,还有心思开了句玩笑,“这雨总不能都下在咱们仓库吧。”   孟宁浅笑了下, 看着手上的账本,还有些担忧。   从年初到现在, 基本上都没怎么盈利。   好不容易这一个多月好点了, 现在又来了个水淹仓库。   今年这么都这么不顺呢。   何波轻抬手指, 让大文他们先退出去, 眼睛透过窗外看向还在院子里傻站的小武跟袁河。   “你对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们?”孟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顺着何波眼睛看过去,才明白他们指的是谁。   小武没大文沉稳,典型的容易骄傲翘尾巴。   孟宁最开始是有些生气的,但气过之后也在反思。   “这件事,我其实也有责任。去年冬天,连着下雪,我去查仓库的时候,虽然跟当时管仓库的袁河说了让他们检修门窗,但我也确实没有认真核验。”   那个时候,何波不在,孟宁第一次接手事物,用人都不敢用。   确实有些力不从心,分身乏术。   “所以,这次也是我的疏忽。”   谁能想到这个小屋经过了连日大雪,却没经过夏季暴雨。   “对于他们的话,”孟宁手轻拨着算盘,算盘珠子在空气里发出清脆声响,“小武这段时间心态确实有点问题,整个人都有点松弛。这次仓库排水,他做的很糟糕。”   孟宁之前还觉得何波把小武打发到北边仓库,太挫小武锐气。   可她现在觉得,小武倒是真的该挫挫锐气了,太飘了。   只能接受自己风光,一遇到逆境就开始摆烂,太不像话了。   “不止他,”何波淡淡开口,“这段时间,大文招财他们或多或少也都有点疲倦。身上的那根筋都有点松。”   “他们既然不想走,那刚好借着他们敲敲剩下的人。”   从去年,孟宁把招财从仓库里调出来,招财个人的能力在这大半年的摔打磨练里有了很大的提高。   在锋芒日渐显露的招财身边,何波其实更担心的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大文。   孟宁知道了何波心思,也没多想,而是转瞬开口道,“小屋被淹,袁河是有点错,但最大的错还是在我这,是我没按时认真核验。”   何波听明白孟宁的意思,“行,我知道了。那你就自觉点,自己扣一个月工资用做后期修缮。”   孟宁对自己下手一向狠:“两月吧。”   何波端杯子的手一顿:“随你。”   孟宁虽然自己说的大方,但韩竟下班来接她的时候,坐在自行车后座,她还是心疼的不要不要的。   两个月工资呢。   好多好多钱。   韩竟一向不怎么会安慰人:“3号我工资就该发了。”   “我知道啊。”孟宁拽着他腰侧的衣服,还是有些心疼,“可咱们家还是少了一笔开销。”   韩竟罕见的有些笨拙:“我上月跑的多,有额外奖金。那我这个月再多出几趟,下个月还会有奖金。再多带些货,也会有收入。”   孟宁脸轻蹭了蹭他腰间,闷声笑起来,偏着还要一本正经:“好哦,韩同志,那我就等你养我了。”   “嗯。”   连日暴雨略微缓轻了空气里的燥热,雨后的空气混着泥土的清香,不住地钻人鼻间,旷心怡神。   孟宁突然觉得夏天也不是这么令人燥热难安。   —— ——   一晃眼到了九月,九月伊始,空气里还带着暑气。   孟宁在罐头厂养老了三个月后,黄娟终于把自己给累病了。   她在办公室一边咳嗽,一边把单位的工资条递了一部分给孟宁:“下班,咳,下班之前给我算好。咳咳。”   孟宁收了桌子上放着的毛线团子,乖巧应是。   这几天闲着没事,她在黄娟眼皮底下串门到隔壁后勤处,跟那些清闲的大姐大娘们一起聊闲话,学织东西。   前两天,她还让韩竟给她从外地带回来写颜色亮些的毛线团子。   要是,黄娟再不搭理她,她就准备趁着天还不是很凉,给两孩子织两条围巾戴戴。   单位的工资条都是按着册子写好的,孟宁只需要把本月的扣除和奖罚等算清楚,用铅笔写在后面,再等着黄娟复核,最后再誊写一遍。   看似繁琐枯燥,没什么价值,可这里面往往也最能蕴含着价值。   算完一天的账,孟宁把账本交给黄娟,等她复核完,才慢腾腾地收拾着自己的小包,下了班。   月初,孟宁总是要去仓库算一下上个月的账本。   “财务。”   “嗯。”孟宁进了院子,仰头便看见小武跟袁河在屋顶上,背着身子修补着什么,“他们是在干吗?”   “修屋顶。”   “前两天,屋顶不是刚检修完吗?”   “但何哥说了在这就得干活,不能闲着,闲着就滚蛋。”招财给孟宁倒了杯水,闻言还心有戚戚。   现在小武他们两正儿八经的是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几个仓库来回倒腾,什么琐碎的活都归他们。   上到修房顶,下到打水井,哪里苦,哪里累,哪里都有他们。   何波把何扒皮化用的淋漓尽致,两人每天累心累神还倒欠着何波几个月的工资。   毕竟财务都连带扣了两月工资,他们顺着翻了三倍,直接扣了半年工资。   就这,何波每天见着他们两还不带给个眼神。   太可怕了。   孟宁知道何波扒皮的本性,不多过问。   “让他们注意安全,到时间了,记得提醒让他们下来喝点盐水。”   “是。”   孟宁进了里屋,把招财倒的水放在桌子旁,小包顺着挂在椅子上。   “陈陌呢?”   “2号仓库的手表没对上,大文哥把他喊走了。”   孟宁应了声,“行,那你让他回来了过来找我。”   “是。”   见孟宁没有别的吩咐,招财从里面退了出来,轻合上门,目光沉了沉。   是他们这段时间飘了,看着何哥时不时地离开南市,看着财务脾气软,没大没小,放松了些。   拿着何哥的开的工资,不是每天让他们八卦这个八卦那个,插科打诨,闹着玩笑的。   何哥跟财务能用他们,也能不用他们。   他们对何哥跟财务从来不是必须的。   而是走了,就不可能再回来的。   年前走的那批人,现在再想回来,何哥根本就不搭理的,见了就像陌生人,眼风都不带扫的。   尤其是,陈陌也从广市回来了。   寡言少语又写的一手好字的陈陌,现在明显成为了财务的新宠。   招财危机意识陡然增加,这段时间明显地话都少了很多,做事也麻利了,也不质疑孟宁,有事没事就待在仓库里这边排查,那边看看。   比之前的确负责不少。   “哥,你看什么呢?”进宝抱着刚洗好的小喵喵从屋里走出来,准备把它放在专属于它的竹筐里晒暖。   “别动。”招财盯着进宝脚底,弯腰从一侧地砖缝隙里用力拔出一根生了绣的铁钉。   进宝看了眼:“哦,原来是根铁钉。还好哥你看见了,不然扎着喵喵小脚可就麻烦了。”   招财举着生了锈的钉子,对着太阳看了眼:“你说这是铁钉是哪儿来的?”   “啊?”进宝不知道招财发什么疯,“看着生了锈的应该是之前人家留着的吧。”   “不,我让你看是门上的还是窗户上的?说不准是哪个缝纫机上掉的。”招财握着钉子头,碎碎念叨着,“看来是要再排查一遍了。”   进宝:“......”   您没事?   孟宁隔着窗户无声地笑起来。   该说的不说,何波驭.人确实有数。   自从明白了何波敲打意思后,孟宁确实减少了用大文跟招财的次数。   招财还算机灵。   —— ——   没过几日,便是九月九日重阳节。   那天刚好是周末,孟宁跟韩竟带着两孩子一起去公园后门不远处废弃的篮球场打篮球。   一家四口,除了孟宁不会,连带着小晨晨都能拍几下篮球。   只要冬冬水放的够多,晨晨运个球跑个小半场是没什么问题的。   一开始是韩竟纠正冬冬动作,带着冬冬打,小晨晨跟在冬冬后面,纯属是在卖萌捣乱。   孟宁就坐在一旁锈迹斑斑的长椅上,带这个花边帽子,躲在藤蔓缠绕的阴凉处,看着他们三个在场地上跑,时不时还夹杂着晨晨的欢声笑语。   秋日阳光照在身上,和风舒着她的肌肤,卷着远处淡淡的花果香,空气里都萦绕着不远处丰收的气息。   孟宁弯了弯眼,看着场地里冬冬跟晨晨二打一,期间还夹杂着晨晨各种无赖小动作。   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动不动就摔在地上,又或是抱着韩竟大腿,借机给冬冬使眼色。   韩竟单手拎着晨晨衣服后领,反手把人抱在怀里,送到场下的孟宁怀里,颇为严厉,“不许胡闹。”   冬冬现在正是对篮球有兴趣的时候,不能让晨晨这么捣乱他练习。   晨晨成天跟在冬冬屁股后面,见了不少人,也交了不少朋友,性子开朗了,脑子也开始转起来,各种古灵精怪的想法都有了。   她坐在孟宁怀里,拽着韩竟袖子,“不要,我跟妈妈也想跟你和舅舅一起玩。爸爸,让我跟妈妈也一起玩嘛。我们一家四口还没有一起打过球。”   爸爸这么厉害,她才不会让爸爸欺负小舅舅!   孟宁:“!”   她才不要出汗!   这样的天气安安稳稳坐着吹吹风,看看景,不香吗?   她从小就不爱跟那些臭烘烘爱打球的男生一起玩。   “跟你妈一起玩?”   韩竟看了眼孟宁,后者穿这个长袖长裙,脚上穿了双白色运动鞋,头上还带着个杏色花边帽子。   这哪儿是来打球的,分明是来秋游的。   “妈妈,好不好嘛?”晨晨腻在孟宁怀里,小脑袋靠着孟宁肩膀上,学着孟宁样子撒娇,“妈妈,晨晨想跟妈妈一起打球,好不好嘛?妈妈?”   孟宁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满了抗拒,但她又不想当这个坏人。   她求救般看了眼穿着短袖的男人,微咬着下嘴唇,半用气音问道:“好,不好呢?”   不好吧。   太不好了!   她不想打球,更不想出汗!   她就想美美哒的坐着,自成风景。   恰巧冬冬运球失误,篮球除了界线,落在韩竟脚边。   “姐夫,你帮我扔一下。”   韩竟拾起球,单手在地上拍了下,手臂屈起,肌肉线条锋利。   球弹到地上又弹起,落在韩竟手上,后者笑了下,拍球进了场地。   一声“好 ”字却利落干净传到场地外。   晨晨欢呼起来,从孟宁腿上跑下来,拽着孟宁胳膊拖着人往场地里走。   “妈妈,妈妈,爸爸同意了,咱们跟着小舅舅一起去和爸爸打球。咱们三个一定能打过爸爸!”   孟宁生无可恋。   可真的跟韩竟打上比赛,孟宁才更生无可恋。   即使冬冬把孟宁安排在守门的位置上,孟宁也根本拦不住韩竟。   韩竟有时候都不过到筐子底下,轻巧跃起,长臂一投就进去了。   孟宁还要时不时地抱着自己的小帽子,以防被球砸到。   冬冬无奈叹气,本来跟姐夫一起打比赛,带着晨晨这个小废物就已经够费力的了。   结果,还要额外带着姐姐这个大废物,他真是太难了。   打的最后,孟宁都有些生气了。   这男人也太不给面子了,好歹让她意思意思拦下来一个呀。   多丢人呀。   还在两孩子面前呢。她多要脸的一个人。   在韩竟运球到这边的时候,刚准备跃起,孟宁抿着小嘴,娇娇唤他。   “韩竟。”   韩竟脚步一顿,看了眼站在筐下带着帽子的小狐狸。   眼里闪过笑意,终于知道开口了。   他拍了两下球,球弹起,握在手上。   “过来。”   他两手掌心握球,轻扔给她。   孟宁也不管放不放水了,屁颠屁颠过去。   由着距离不是很远,孟宁也就很放心的张着手臂,兴致勃勃准备接球。   “砰”的一声,篮球落地。   孟宁几乎是看着篮球从自己右边胳膊旁落了下去,径直划过她,落在她身后不远处,滚在了地上。   孟宁:“......”   早知道她就不伸这个手了。   真尴尬。   韩竟:“......”   不是,就是接球也该动动呀。   冬冬看了眼孟宁的神操作,干脆利落地躺在了地上。   放水都放成着这样了,还是躺平吧。   —— ——   等一家人玩尽兴了,又都拿着个人的毛巾擦了擦汗,狼吞虎咽吃着孟宁早起做好放里面的菜馍跟肉包。   吃饱喝足,一家人骑车回家。   骑出篮球场,刚走到公园,公园门口的大片空地上聚集着不少人,或站或趴,或跪或蹲,哭声阵阵。   而且络绎不绝的往来的还有人,大都红着眼眶。   “怎么回事?”   韩竟不是个凑热闹的人,微摇头,“先回家。”   “好。”   也就在他们自行车拐进巷口,便听见那些红.袖章们带着大喇叭走街串巷,不见往日嚣张,都很安静。   喇叭里播报地东西也很沉重。   “据悉,今日零时许,大领导去世...”   孟宁惊了下,脑子像是陷入梦境,感觉还有些荒谬。   韩竟更是失了往日的从容,手紧捏着车闸,长腿支着车子,回头看巷口。   红袖章带着大喇叭,后还有人抬着画像,不少群众跟在后面哭。   声声哀痛。   许是孟宁跟韩竟地反应过于大,两孩子直到进屋都还保持着沉默,乖巧的让人心疼。   孟宁先带晨晨进去洗澡,没了韩竟在,晨晨显然放松不少。   “妈妈,”她低声问,“大领导是谁呀?”   “是个很厉害的人,也是个很伟大的人。”   孟宁没有,也不敢多评价伟人,都留给后世吧。   他们能做的就是过好当下,好好活着。   出来的时候,韩竟已经把家里庆祝中秋节象征阖家团圆的红灯笼取下,窗户上的窗花也被他小心撕下,放在盒子里保存。   家里没有白色的灯笼,索性不在往上挂。   本就是孟宁买回来逗晨晨玩的小玩意。   晨晨看了眼韩竟手里的红灯笼,眼巴巴的,但很懂事的没有要。   乖乖地让孟宁给她穿了身素色衣服,上面连花花都很少。   但她知道,这是在悼念怀念大领导。   那个带着他们站起来,很厉害的人。   没多久,何波带着招财跟大文也来了,形色匆匆。   “你上午去哪儿了?”   何波上午来过一次,没见人。   “带两孩子出去玩了。”   何波看了眼韩竟,也没多问,只道:“我现在把所有弟兄都给召回来了,封了所有仓库,咱们先关三天,以示哀悼。”   “我明白。”   何波又叮嘱一句,“最近没事别出去。”   “我知道。”孟宁也不忘叮嘱他,“这几天要是不行就先别干,万事小心。”   “嗯。”   饶是何波之前做了准备,此刻,却还要在细致小心地勘察一番。   越到天亮的时候,就越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忍耐忍耐再忍耐。   从黑市转到仓库和买的房子,核对完数量,挨个查过,转完两圈下来,天都快亮了。   何波带着人跑了一天一夜,清晨,冷风卷起几片银杏叶子,落在地上。   跟着何波跑了一夜的大文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搓了搓自己光秃秃的胳膊,低声道:“这天可真冷,都快冬天了吧。”   何波一宿没睡,精神倒还不错。   “这才刚入秋,冬天还远着。”   大文不知道是不是听他老娘说的多了,也觉得今年格外的邪乎。   “那冬天赶紧来吧,来了就快过年了。过完年就77年,是新的一年了。”   何波声音也低了许多,透着股缥缈:“是啊,明年77年了,是新的一年了。”   一切都会慢慢变新。   时代革新也就不远了。   —— ——   十月,天气陡然转凉。   何波穿着短袖蹦跶了一个月,久不生病的他终于把自己折腾发了烧,成功地躺在了床上。   “何波哥哥!”   知道何波生病了,冬冬牵着晨晨闹着要来看。   孟宁跟韩竟带着两小孩拎着水果来仓库看他。   何波刚起身喝完药,知道孟宁要来,也没躺下,穿好衣服,翘着腿,坐在屋子里,架着炉子,烤红薯。   两孩子跑进来,围着何波身边。   “叔叔,你好点了吗?你难不难受呀?”   何波虽然没事爱逗晨晨,但给冬冬东西,正儿八经地没少过晨晨的。   晨晨对何波观感挺好:“叔叔,你吃药了吗?”   “吃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孟宁带出来的孩子,何波隐隐能从晨晨身上看出一两分小孟宁的样子。   “那叔叔你怕吃药吗?”   “当然不怕了,”冬冬跟何波关系更铁,“笨蛋晨晨,我都跟你说过了,我何波哥哥很厉害的,当然不会怕吃药这种小事了!只有你们女孩子才会怕!”   “我也不怕的,好吗?上次生病吃药我就是自己一个人喝完的哦!”   孟宁从不限着晨晨想法,晨晨想法总是很发散。   她爬上何波腿上,看着还站在门口的妈妈,小声说:“叔叔,我偷偷告诉你哦,我们家就只有妈妈害怕吃药。我都不怕的!”   何波笑的寡淡了些,“是吗?”   “嗯!”晨晨骄傲地挺着自己小胸膛,等着何波夸她,“我敲厉害的!”   何波挑了挑晨晨的小辫子,把她从腿上放下来,又捏了捏冬冬小脸。   他怕传染给两孩子,拿了两盒巧克力和几个烤好的红薯,喊着招财,让他带着这两小祖宗出去玩。   “怎么住这了?人来人往的,你休息的好吗?”   “还成,”何波把红薯翻了个面,随口道,“我那屋子低矮潮湿,也没见过几次太阳。被子成天一股霉味,我前几天刚卷吧卷吧给扔了。”   何波住家里次数不多,大文招财他还没带出来,住家里来往也不方便。   看惯了何波散钱如流水,孟宁对何波随手扔个被子颇为无感。   “那你当初还买什么房子?”   “升值。”何波递给孟宁一个烤好的红薯,“指不定哪儿天我就靠着它发财了。”   红薯有点烫,韩竟早她一步接过来。   何波拿火钳拨煤的动作一顿,微抬眼皮,看了眼韩竟,狭长的狐狸眼半眯起,似笑非笑。   孟宁接过去拿了张报纸,垫在桌子上,搁红薯之前问了句。   “这报纸你不看了吧?”   “不看了,”何波随手放下火钳,兴致缺缺拿手巾擦了擦手,“该有的东西都没有,看跟不看也都没什么两样。”   孟宁习惯了何波间歇性脾气,没理他,伸手戳了戳烤的些微发黑的红薯皮,玩的不亦乐乎。   韩竟浓眉微皱,似不满何波所说的话,刚想说什么,耳边便听见屋门外的急促脚步声。   “何哥,上面消息传来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4-04 23:58:43~2022-04-05 17:5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爷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死棋   何波一下来了精神, “什么消息?”   大文反手关上屋子门,低声道,“倒了。”   “确定吗?”   “据说是京市有人来咱们这了,现在小道消息满天飞, 应该是真的。”   真的确定了, 何波神色反而淡了许多。   “出去吧, 这事报纸没真正发声前,烂在你肚子里。”   大文点头,一脸认真:“我明白。”   说实话,在何哥让他出去探听消息的时候, 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消息。   出去带上屋子里的门,大文心其实还在咚咚跳着。   “是什么消息?”孟宁听的云里雾里,想猜又不敢猜, “又是什么, 倒了?”   倒是韩竟听到一半, 似明白了些什么, 脸色微微变了,眉眼神色都有些冷峻。   何波没搭, 反而看了眼韩竟,似笑非笑,颇为玩味:“韩同志听明白没?”   韩竟抬眼看了眼何波, 凛冽而又充满打量。   何波的手伸得比他想的都长。   “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孟宁手无意识地紧拽着自己的手提包,眼里带着几分焦灼, “到底是什么…倒了?”   最后两个字, 她自己说起来, 语速都不自觉地放轻。   何波没说话, 而是用手指蘸着茶杯里的清水, 在桌子上缓缓写了一个数字“四”。   孟宁眼睛蓦地睁大,问着刚刚何波问过的话:“真、真的吗?”   何波之前只是大概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真的什么时候传出来的消息,他没多少印象。   所以,他才会让大文提前去打探消息。   “应该是。”何波轻合眼,真的到这一天了,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了。   “再等等,估计没几天报纸上就该有消息了。”   孟宁勉强稳住心,重复了句,“对,再等等。”   大文传出了这个信,孟宁坐都有点坐不住。   何波也没久留他们,没多久,便起身送客。   孟宁准备踏出门的时候,何波低声道,“这几天你带着大文把账面上能取的钱取一下,咱们生意要铺开了,资金要跟的上。”   赔了都快一年了,老天也该显显灵,让他们赚一笔了。   不,是很多笔。何波摸着下巴想,他可是一向都比较贪心。   “好。”孟宁点头。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孟宁强压下心里的两分茫然,努力跟上何波的思路。   “我明白。”   何波笑了下,吹了个口哨,“之前这么难都过来了,往后条件要是松了,咱们的只会越来越好。”   “嗯,”孟宁也笑,“放心,我不会掉链子。”   何波说的没错,这么难都过来了。   往后,只会越来越好。   何波其实还是想再跟孟宁做一些心里建设,像刚开始那样哄着骗着,还要拿之前根胡萝卜在她头顶上吊着,吹嘘着不远处的美好未来。   可真当他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身侧一道不可忽视的,带着些许侵略性目光扫在他脸上,逼着他抬头去看。   韩竟伸着胳膊半揽着孟宁,以一种绝对性保护姿势,半挡一步,看着何波。   “怎么了?”   依着孟宁的视角,只能看见韩竟跨了一步,挡在她面前,微侧着身子,单手抵在门上,似推非推。   “这个门推不开吗?”   孟宁刚准备伸手试着推一下,韩竟便先一步推开了门。   他轻咳一声,收回手,淡淡道:“能推。”   何波轻笑了声,迎着韩竟目光不躲不避,上前两步。   当着孟宁的面,揽着韩竟肩膀,似跟韩竟哥俩好般。   “韩同志,你现在可不能歇着,趁着别人都没反应过来,咱们得先动着。这样吧,你明天开始递申请跑车。等你回来了,我给你一份礼物,保管你喜欢。”   孟宁有点不好的预感,何波送的礼物能有什么正常的?   要是他也给韩竟送了块表,依着韩竟那性子,怕也不会要。   怕倒像是来结仇的。   韩竟神色淡淡,把何波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轻松扒下,面上无波无澜。   “知道。”   他既然知道何波手伸得有多长,那何波的野心有多大也是能想象到的。   跟何波这样的人做生意其实很危险,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疯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韩竟毫无顾忌地牵着孟宁的手,带着人下了台阶,逆着风,耳边听着风卷残叶飘空中的声音。   还不到时候,他想。   那在此之前,他会跟何波一样,尽力地把这个生意给做好。   这不是何波一个人的生意,这也是孟宁的生意。   ————   从看何波回来的次日,韩竟就再次申请出了车。   由着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很多厂子也都在观望,生产相对平日缓慢些许。   往东边需进的原材料也减了不少,一车下来,付给运输单位的价格也没有多少,想对的到司机手里的数目只会更少。   钱给的少,而做运输司机这行的多多少少都攒的有钱,不少人都不是很愿意跑这一趟。   尤其是现在局势未明,多是在观望。   韩竟逆着人群想法,主动要求排车,而且还加排。   厂里领导很高兴,不管是真是假,在这个时候,韩竟还能有这份踏实能干的心就很难得。   没两天,韩竟就接到出车任务。   当天,韩竟也没拖沓,趁着傍晚夜色加满油,便开车去了冬天。   与此同时,孟宁跟大文也分批取出留在银行的部分资金,并且搬出了储存在各个仓库的流动资金。   一沓一沓地整齐存放好,留着后续使用。   而何波,这几日也正泡在仓库里,敛去平日里的嬉皮笑脸,罕见地露出耐心细致一面。   他核对着一本又一本的仓储记录册,一张南市地图被他翻来覆去地看着。   地图边角都因他的翻看而磨出褶皱,更别提上面红黑交替的笔印。   终于,当何波在地图上拿红笔画下最后一个圈的时候,大文拿着今天的报纸快步走了进来,面露喜色。   “何哥,出了。”   何波接过报纸,快速浏览一遍,神色不变,面如平常。   “开仓库,通知招财、陈陌等人,按计划行事。”   “是。”   接下来的几天,报纸上的文章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一篇又一篇相关报道。   红.袖章已成为过去,革.委会地位不上不下,尴尬异常。   而就在此期间,何波不管局势不明,人心迷茫,抓住机会,以具有极大观众辨识度的绣在胳膊处的绿色条纹为标识,带着底下弟兄趁着人都没反应过来,便开始抢占市场。   上到卖房工作,下到瓜果蔬菜,南到广市,东到江市。   只要你能想到的,绿色条纹基本都能满足。   时代从不缺少敏锐,抓住机遇的人。   没过一月,南市黑市上便渐渐涌现出越来越多的倒爷。   此时,倒卖的货物大都还比较单一,多以粮食和服饰布匹为主。   在这些生活必需品上,人们大都信任之前买过的靠谱有良心商家。   比如,曾以一己之力拉低粮价的绿色条纹,价格厚道。   布料种类多,还有的确良,而且成衣款式也新颖,粮价也不贵。   大多数人都懒得再费心力挪地方,小件东西生活必需品基本都先入为主,径直奔向大文等人。   何波的支起来的摊子无论在哪儿个黑市都是门庭若市,随之而被吸引过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相比其他倒爷,生意好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他的生意好了,毫无疑问,别人的生意就跟着变差了。   竞争不过的要么下到公社,可之前四五月卖粮的时候,何波的绿色条纹基本能遍布了南市的各个公社。   即使在底下公社,何波摊子以绝对的竞争力碾压。   要么只能不断降价转战别的市。前者不甚划算,后者危险系数太大。   前后路都不通,似陷入了一盘死棋。   于是,不免有人开始动歪点子,想着投机取巧把死棋走活。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4-05 17:57:35~2022-04-05 23:5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生气   —— ——   这天, 周末,半中午。   距离报上刊登相关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街上已经很少再见到那些趾高气昂的红.袖章们。   人们茫然而又机械的工作上学,社会似乎陷入了何波所说的“停滞”期。   而相对社会的停滞, 黑市发展已隐隐有了萌芽姿态。   一条偏僻的巷子, 背靠着新建的煤厂家属院, 虽还没搬来多少人。   但小巷里不少倒爷已经闻风赶来,先占着地方。   巷子口远远传来些许嘈杂声,不似往日那般小心翼翼,甚至有人都敢在里面低声吆喝。   “财务, 前面就是那孙子在的地方。别说,这孙子还挺能跑,费了底下兄弟不少劲儿才给逮住他位置。”   小武跟在孟宁后面, 咬牙切齿看着巷子最边缘、被不少人围着的倒爷。   “他娘的, 这孙子故意恶心咱们, 还在胳膊头上绣着跟咱们一样的条纹。他娘的, 这不是占咱们便宜吗?”   谁不知道他们好名声是怎么打出来的,那都是何哥跟财务一笔一笔钱砸下去的。   “这孙子现在想过来捡个现成的, 那不是想屁吃!我今儿非打死这个杂碎。”   “别急。”   在何波北上走之前,她跟何波其实也设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景。   确实在胳膊上秀一圈绿色条纹一点难度都没有,极易模仿。   他们那时候也就是为了跟周三儿那波不厚道的倒爷区分开。   时间紧, 绣的也潦草,没什么技术含量。   有人模仿很正常, 谁也不能规定只有他们自己可以在衣服胳膊上绣东西吧。   只要不故意捣乱, 有点眼色劲儿, 别舞到他们自家面前, 谁也没什么办法。   可眼前这个倒爷实在是有些过分。   “财务, 招财来了。”   孟宁微抬眼,招财带着两个人,低着头,越过人群,已经走到了巷子里面,遥遥地跟她对视一眼。   招财颔首,已经就位。   “财务,咱们上吗?”   “等袁河。”   小武虽然急想把孙子按在地上摩擦,但毕竟修了将近三个月的房顶,身上幼稚锐气被抹去不少。   “是。”   不过片刻,袁河便带着一个脑袋有些秃,啤酒肚圆圆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来了。   男人被袁河按着,打着嗓门:“你别做了不敢承认,就是你们卖给我老娘反了潮,发了霉的粮食,你他妈的先把我老娘看病的钱给了我!”   男人自称姓宋,昨天上午来招财底下兄弟摊子上闹,恰好遇见招财巡摊子。   男人说是他那个眼睛有点瞎的老娘,前天在摊子上买了三斤生霉的面粉,回家吃了就不舒服,上吐下泻,闹着要赔偿。   这事虽有蹊跷,但可大可小,招财没敢瞒,上报了大文。   何波不在,大文告诉了孟宁。   孟宁一边让大文挨个问前天出去的弟兄,一边带人查验五个仓库的粮食,均没有发现生霉或者出现虫的现状。   于是派人打听查了翻,便有了这遭。   “你们这群干倒爷的都是王八羔子!没一个好东西!只想着赚钱,没有一点良心!我老娘容易吗?年纪都这么大了!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喝!好不容易攒了点钱,跟我老爹想了好久,两人才舍得买这么一点面!你们还敢给她弄发霉的!”   “你们不就是欺负她看不见吗!可怜我老娘还是听着邻居话,直奔着你们摊子去的!你们怎么好意思!妈的,都是一群没良心的瘪犊子!混蛋玩意!”   袁河是自从上次水淹仓库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被孟宁带出来。   一开始心情澎湃,万分激动。   接到人之后,听着这人骂了一路,无波无澜。   袁河扯了扯嘴角,一路上都当他在放屁。   “再跟你说最后一句,”   袁河目光跟孟宁对上,后者轻点头。   ”   袁河像是被得到认可般,底气一下子足了。   “东西不是我们卖的,卖你老娘东西的那个”袁河认真想了下这男的一路上骂过的话,“混球混蛋瘪犊子王八羔子在前面呢。”   “你说不是你卖的就不是你卖的了!都是你们家的东西,你们家的人!你怎么还不认账呢?”   “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呢,”袁河扣着人胳膊,带着他往前面挤,“是不是卖你东西的人,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人还想再说些什么,袁河直接带着人往里面硬挤。   “劳驾,借个光。”   “麻烦让一让。”   袁河虽然个子高些,但是给河波干了三个月的杂工,瘦了不是一点半点。   通常都是他挤过一层又一层的人,被他扣者手的男人跟在后面挤得呼吸不上来。   “哎,买东西的,”袁河得不到回应,扭头一看,后面本该跟着的男人正与他隔了几个人,挤得面红耳赤,五官扭曲。   “啧。”   袁河用了点蛮力,强行把人薅了出来,跟拔萝卜似的,把人拽在了摊子筐子旁。   那人没站稳,摇摇晃晃的一只脚便踹歪了一个筐子。   “欸,你们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袁河一脚踩在滚到他脚底下的筐子,“没看出来吗?砸场子呢。”   倒爷愣了下,周围人迅速散了几步,想走却又不舍得错过接下来的热闹。   这一看就是有热闹看。   “你敢砸我肠子?”倒爷像听了什么笑话般,“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看看我胳膊上的花纹。我告诉你,在南市胳膊上有这样条纹的那都是我弟兄!不是我吓唬你,我告诉你啊,我的弟兄遍南市,上面那都是有人的。”   “是吗?”袁河随手解开外套,露出里面蓝色长袖上衣,上面赫然绣着跟面前倒爷像又不像的绿色花纹。   “那这么说,我也是你兄弟?”   倒爷:“......”   围观群众:哦豁,真假倒爷?   倒爷心生不好,看了眼周围,尬笑:“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了一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小武终于被孟宁给放了出去,大脚一迈,面露凶相,“谁他娘的让你装成给我们这样的!”   倒爷讪讪:“巧了,巧了不是,这都是场误会。”   天知道,他都跑这么远了,这么避着他们了,怎么还能跟正主撞上。   “少他娘的废话,快把人家的钱给人家赔了。”小武粗着个嗓子,“你缺不缺得啊,卖给老人还卖发了霉的面粉?”   本是看戏的围观群众立刻发出惊讶叹息,而后开始议论纷纷。   “这个人是假冒的!”   “他卖的东西都是有问题的!我刚刚还在这买了五斤面粉!”   “退钱!退钱!”   眼看着众人就要围着他的摊子,倒爷一手握着钱袋子,另一手从兜里掏出一包小布袋子,紧握在手里。   “你别血口喷人!”   小武拎着倒爷衣领把人提溜起来,“你敢说这个面粉不是你卖的?”   “这、这个...”   这面粉是他花低价从其他倒爷接过来的,钱都花出去了,退是不可能退的。   退了一个,其他的人还不要把他个撕了。   只要跑得了今天,明天换身衣服,他还是有生意做。   最关键的是今天要跑得掉。   想到这,倒爷又赔着笑起来,“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这样,大哥,你把我放下来,我给大家赔钱。”   小武仗着人多,料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招,把人甩得后退两步。   “赔钱,麻利点。”   “哎、哎,好,”那人边说边往后退两步,开了布袋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他从哪儿抓的一把土,还混着点辣椒面,迎面扬在小武脸上。   “不好。”   幸着袁河谨慎些,看他抬手,便那外套盖在了小武头上,压低他的头,瞬间闭了眼。   人群彻底慌乱起来,那人又洒了一把,趁乱便想溜走。   “我赔你大爷。”   “他娘的。”小武刚张嘴,就吃了一口混着辣椒面的土,“妈的,肮脏玩意,耍阴招,下三烂。”   招财站的不远,看他动手洒的瞬间,便低声喊着人往前上。   刚好撞上遇见慌乱退好的人,他们三个逆着人群,艰难拥挤。   招财看着倒爷往巷口跑的方向,低骂一声,连声借过,强行挤出一条道。   而此时倒爷早就跑出了巷口。   孟宁手里拿着街边人家立在外面的长条木棍,跑过马路。   她还没来及动手,倒爷迎面便被人一脚踹在了地上。   “谁啊?”   孟宁看着简简单单穿着件浅灰色毛衣的韩竟,眨巴了下眼,默默地把手里的木棍往身后藏了藏。   这男人不还在出车吗?   韩竟眉目显着些冷意,不知道在一旁看了多久。   “过来。”   孟宁不动声色的扔了背在后面的木棍,乖巧地走过去。   “韩竟,你回来了呀?”   与此同时,招财也终于艰难挤了出来,见到人被韩哥制服了,松了口气。   而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财务,你这个棍子需要带回去吗?”   孟宁:“......”   韩竟面色似乎更冷了。   人扣着了,后续处理都交给了招财,毕竟是在他范围内出的事,孟宁看了眼倒爷赔完钱也就走了。   “韩竟。”孟宁伸手想挽着他,后者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长腿一迈,轻松跟她拉开距离。   “我都跟不上你了。”孟宁耍赖,小跑着拽着他后腰衣服,不愿意再走了,“你慢点嘛。”   孟宁一心跟着韩竟,半藏身在韩竟后面,视线盲区也没看见不远处的大鸣。   韩竟打了个手势,大鸣麻利地从车后面绕着走了。   “呀,你车停这了?停的好远啊。”   孟宁追他追的鼻尖上都有沁出了点汗,“韩竟,我真走不动了。”   韩竟慢了步子,依旧沉默,开了副驾驶的门,示意她上去。   “大鸣呢?”孟宁没看见大鸣的人,“他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   韩竟揉了揉眉心,沉着声音,“上车。”   孟宁知道韩竟生气了,这人总是这样不喜欢看自己做一点儿他认为的危险的、不好的事情。   而且还爱生气,一生气就要冷着个脸。   也忒没意思了。   孟宁看了眼副驾驶的位置,手握在一侧的弯成弧的扶手上,微抬脚,颤颤巍巍踩了下脚蹬子。   另一手拿着个小手提包,单手不好用劲,脚蹬子又有点高,孟宁总感觉自己缺了点力气,另一只脚始终不敢往上踩。   她转头,想让韩竟帮一下她。   上头传来轻微响动,她抬头,韩竟已经坐在驾驶座上了。   孟宁瞬间委屈劲儿就上来了,慢慢撤回了脚,松了手,也不往上面爬了,转身就要走。   其实这么多年,无论跟何波还是跟陈平相处中,孟宁其实都是下意识选择退让的一方。   许是跟韩竟在一起久了,韩竟宠她宠回了她原本的小性子。   性子娇起来,更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跟在韩竟屁股后面哄了他一路,这男人一直都不给好脸。   刚刚自己都这么艰难了,他也不帮帮自己。   他自己一走就是几天,自己在家里既要接送孩子,又要上班,还要去算账。   何波一走,大事小事各种事都落到她头上,单位还有个时时刻刻防着她的黄娟,走一步都要想三步。   自己都这么累了,这男人还耍着脾气跟大爷似的。   孟宁越想越委屈,走的头也不回。   韩竟捶了下方向盘,而后开着车门,下了车,大步追上人,挡在孟宁前面,像一堵墙似的。   “你不是生气呢吗?”孟宁那包砸他胸口,“你继续生你的闷气啊!你不是能吗?你继续耍你的威风去呀。”   韩竟看她红了眼眶,刚刚还有些生气的心,倒是软了几分,还带着两分涩意。   他伸手擦去她眼眶刚沁出,未来得及留下的泪:“别哭。”   “谁哭了?”   孟宁在韩竟面前真的可以不顾忌形象,韩竟用他宽厚的肩膀包容着她的一切。   她可以不那么坚强,也可以不那么勇敢。   偶尔也可以耍着她的小性子,真正的像个孩子般哭闹不满起来。   —— ——   又回到车上,孟宁还缩在韩竟身上,眼眶红的不行,一边拿手绢擦着眼泪,一边还在跟韩竟幼稚地重复。   “风吹了眼睛,我可没哭。”   韩竟微沉默:“嗯。”   孟宁跟韩竟挤在一个座位上,狭窄的驾驶座让两人不得不紧挨在一起。   哭过一场,孟宁心里其实好受很多。   这几个月来的事情的积累,那么多大事的发生,都让她感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小船在风雨飘摇的海里没有目的地行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船翻人死。   虽然何波一直都在做着积极的准备,笃定异常。   可经历过浩劫岁月的孟宁总会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现在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打醒。   就像之前红.袖章下台那样,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也有人突然地告诉她,风向变了,你们之前那么招摇,现在总算要自食恶果了吧?   孟宁心里负担一直都隐隐存在,只是对着兴致勃勃地何波她说不会出来。   韩竟又是接连出车,没个时间听。   照顾孩子,处理工作,还有罐头厂那一推破事,各种情绪聚在一起,无形地积攒到了心里。   韩竟刚刚态度只是一根导火索,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只是孟宁突然间有些绷不住了。   哭完了,哭够了,心情轻松了不少。   孟宁眼睛有些红肿,下意思想伸手揉一下。   韩竟按下她的手:“别揉。”   掌心相触,炽热的温度传到手心,孟宁刚哭完,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岔了话题。   “欸,你还没告诉我,你刚刚生什么气呢?”   韩竟大手握着她的小手,没让她的小手跑掉,“你不知道?”   孟宁眼神飘忽:“嗯。”   空间逼仄,韩竟微微一用力,孟宁便贴着他怀里。   隔着毛衣,她似能听见韩竟胸腔有力的心脏跳动声。   “下次别这样了,太危险了,”   韩竟下巴轻搁在她发旋上,微微蹭了蹭,眉眼里带着几分无奈。   他还没来得及斥责几句,小狐狸在他怀里就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孟宁又乖起来,手指在他毛衣上画圈,轻声嘟囔了下。   “知道了。”   韩竟握着她作乱的小手,把她微微拉开与自己的距离,眼睛很认真地看向她。   “我知道你脑子转得快,有能力也有魄力,可有些事情不是迎着头上就能解决的。”   韩竟从来没有这么耐心过,扣着她的手,与她十指想握,半讲道理半哄着她玩。   “就像今天,你拎着棍就想往上冲...”   孟宁打断:“那我是知道招财他们在后面。”   “你既然知道他们在后面,那你还冲什么?你是比他们能打,还是比他们能跑?”   孟宁哼哼两声:“我不是怕那人跑了吗?”   “你不知道那人手里拿的有辣椒粉?招财他们差你这么一群大小伙子差你单枪匹马地给他们拖延时间?”   “我不是怕他跑了嘛,”孟宁轻晃了下与他相扣的手掌,“那我下次不这样了。”   韩竟低头,松了扣着她手的手掌,擦了下她脸上不知道刚刚在哪里蹭的印子,微微叹口气,有些无奈。   “宁宁,你乖。”   听着韩竟意思,这件事算是翻篇了。   孟宁毫无愧疚点头:“乖得乖得。”   韩同志说起话来跟哄晨晨似的,也就是她愿意陪他这样。孟宁真觉得自己为韩竟付出良多。   —— ——   倒爷这件事没结束两天,何波终于风尘仆仆从北边回来。   他回来那天是晚上,刚好赶上韩竟接孟宁下班。   一见到韩竟,何波眼睛放着奇异的光。   凭着多年对何波这个狗性子的了解,孟宁眉头轻蹙,觉得不好。   何波单手堵着门,朗声喊着进宝。   “进宝,快,让我走之前吩咐你给你韩哥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4-05 23:54:51~2022-04-06 19:0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islier 2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晒猫   —— ——   “什么礼物?”   孟宁看了眼进宝, 进宝抿着嘴,想说又不敢说。   何波兴致挺高,催促着进宝:“快去拿,你们财务还等着看。”   进宝嘴唇微微张了下, 又干巴巴地合上:“哦, 好的, 何哥。”   孟宁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强了。   她拽着韩竟袖子,偷偷跟他打眼色,想要悄悄溜走。   “孟宁,你那是什么眼神?”   何波拍着韩竟肩膀, 特自来熟。   “你放心吧,这份礼物,韩竟一定会喜欢。”   “何哥, ”进宝抱着一摞子书走过来, 全程没敢看孟宁跟韩竟, “东西我给您抱来了。”   何波两手接过来, 手臂都有些下沉。   别说,进宝这孩子还真实心眼。   “这是什么?”孟宁看着何波抱起来, 都快挡着他脸的书,人都有点懵,“你这拿的是礼物?”   “对啊, 你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难找。”   孟宁翻了一下最上面那本,明显破旧不成样子的书:“我确实不知道有多难找。”   何波这是搞什么?   “不知道就对了, 来, 我告诉你。”   何波抱着有些费劲儿, 朝着韩竟方向走了两步, “为了找这些东西, 进宝都快翻完了南市的废品回收站和各种的垃圾站,问了不知道多少收废品的、捡破烂的,不知道几分的大洋才从这些人家里垫桌脚的地方翻出了这些东西。”   “别太感动,你们记在心里就行。”   进宝听着何波说话,都快哭了。   财务会生气的吧?   他是不是那里得罪了何哥?何哥还这样说,是不是在搞他?   谁家送书要去垃圾堆里找呀!   书店买不香吗?   “财务,我,真的不是我,”进宝膝盖都有些软,不敢看何波,闭了闭眼,认了下来,“财务,我不是故意的。”   进宝是谁都不敢得罪。   孟宁还能不知道何波这个人?   她没为难进宝,温声安慰他:“没事,这事跟你没关系,进屋玩去吧。”   “哎。”   见财务真没生气,进宝又高兴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回屋里。   “何哥,韩哥,财务,那我先进去了。”   看着进宝进去了,孟宁脸上才露出些微不高兴。   她是真搞不懂了:“你送这个干嘛?”   “看呀,”   何波理直气壮,直冲冲地撞着韩竟,“来,快接着。别太感动,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份礼物。”   孟宁:“......”   谁会喜欢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破破烂烂的书!   垃圾堆那是什么地方,蝇虫乱飞,臭气熏天。   孟宁想一想都觉得有些接受不了,鸡皮疙瘩就要起来了,更别提把这些东西带回家了。   “这礼物我们不要,你爱给谁给谁。”   “别嫌弃嘛,进宝都擦过、晾晒过的,干净着呢。”   何波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膈应韩竟,“韩同志,你放心啊,里面绝对不会有那种蛆的尸体或者是腐烂粪便的味道。当然,如果有的话,那也只能说是你人品不行,运气一般。”   孟宁:“……”   “韩同志,快伸手接着,这可都是进宝废了功夫找来的。”   韩竟神色淡淡,只是有些不太想跟何波说话,眼皮都不带抬一下地单手接过这一摞书。   它面不改色,声音些微有些冷:“我们可以走了?”   “当然。”何波推开了另一扇门,热情极了,“小白认真学呀。”   “何波,你这就有点过分了。”   哪儿有既送人垃圾桶里的东西,又喊人外号的。   更别提之前韩竟还这么认真负责了,这个月都没怎么在家休息过。   孟宁有点不高兴。   何波撑着门,笑了下,低声跟他们说了句。   孟宁眼睛瞬间睁大:“真的吗?这还能恢复吗?”   “或许吧,”何波似有些烦躁,从兜里拿了根烟咬在嘴边,含糊不清道,“之前红.袖章们势力那么强,不也说倒就倒了。这事儿哪儿人能说的准,早做些打算总是好的。”   孟宁在,何波一般不点烟。   但是,要是让他真的帮上韩竟这个人,他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点不舒服的。   他咬着烟:“反正情况是这个情况,信不信都随你们。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不还要去大鸣家接那俩孩子?”   孟宁沉默地点了点头,倒没再阻拦韩竟把堆破破烂烂的东西带回去。   晚上吃过饭,孟宁看着俩孩子洗漱完,哄着晨晨入睡,关完灯,才回了屋子。   “冬冬睡了吗?”她洗了洗手,问韩竟。   韩竟起身给她递了条毛巾,应了声,转头又去整理何波给他们的那一沓子厚的能砸死人的书。   看着像真把何波那句话给听了进去。   “韩竟,你真觉得高考能恢复吗?”   “不知道,”   韩竟其实对何波观感不是很好。   那个人踩着红线边边,亦正亦邪,手腕能力他都有,却还没什么在意的。   韩竟不是很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因为你永远无法确定这种人什么时候做出什么事情来。   风险太大,不是他的作风。   但他看了眼孟宁,把书分门别类的放好在桌子上,“但没事看看书,总归不是件坏事。”   孟宁倒是很认同韩竟这句话,没事看看书确实挺好的。   再说了,就算高考不能恢复。   过两年,只要韩竟愿意,孟宁很财大气粗地想,就是花点钱找关系也能给他塞进去。   毕竟韩竟可是有工作呢,上大学也算名正言顺。   孟宁心里闪着想法,随手翻了一本桌子上的书,突然蹙眉,“不对呀,这里面有的高中课本我放着的也有!”   她咬牙切齿:“何波,他还是故意捉弄我们!”   其他书不说了,这相关的高中教材,她可是有的。   还放着那么好,何波不可能不知道!   还至于再去垃圾回收站给韩竟翻找吗?   这人绝对故意的!   ————   “阿嚏”   何波趁着夜色出门,刚走两步,后背一阵冷风袭来,随之又打出一个更大喷嚏。   “阿嚏!”   “何哥?”跟在后面的招财有点担心,“何哥,明天要不我陪你去一趟医院?”   “不用。”何波拢了一下外套,“风大。”   招财心虚,不敢说话,领着何波转完仓库。   何波坐在堂屋,手指轻敲着桌面,招财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咚”   “咚咚”   手指敲在桌面发出的厚重声音,传到招财耳朵里就跟敲在他心上似的,一下又一下。   招财顶不住了,咽了咽口水:“何哥,我错了。   何波神色淡淡,表情看不出喜怒:“说。”   招财其实根本没打算瞒着何波,也瞒不过何波。   但他实在是没想到何哥刚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直接冲到他所在的仓库。   这倒真给他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招财完完本本说完了假冒他们倒爷的事情,以及后续的处理。   何波听完,只问了他两个问题。   “有南市地图吗?”   “有腿吗?有脚吗?”   招财愣了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何哥?”   南市地图不都是每个仓库挂的都有吗?   再说了,他们几个大男人肯定都是有腿有脚。   何哥该不会是被他给气傻了吧?   何波有些不耐,一脚踹在招财腿上:“问你话呢”   “有,都有。”招财瞬间更怂了。   “好,有了就去看。”   “看?”   “嗯。”何波起身,气还有些不顺,“地图挂着就是让你们看的!不是让你们用眼睛看,而是让你们用腿去看!”   “仓库所在的地方毗邻几条街道?有几个暗巷?周围有几个黑市?这些你摸查过吗?”   招财哑然,这些何哥不都给他们画过吗?   “招财,我只给你说一遍,这地图上面的所有东西都是空的,只有你脚底下的路是实的。”   招财气短,还算机灵地递过来一杯水:“何、何哥。”   “别喊我何哥。”何波接过招财递过来的水,灌了一口,气平了一下,“我要是你,我每天非把我这几条巷子给走破走烂!我非要挨家挨户地分析哪家适合干仓库,哪家以后适合干饭馆,哪几家关门生意开门住宿,又是哪几巷子黑市生意可以络绎不绝。”   “这些,你他妈做到了吗?”   招财低着头不敢吭声。   何波转了下手腕上的表,“从今天开始,你就去挨家转着你的巷子,写成一份你自己总结给我。期间你所在的仓库暂时有袁河接管。”   “什么时候写好了,你给我写顺了,你再给我出去。写不好,你他妈的趁早给我滚蛋。”   招财闷声应道:“是。”   何波走出门,声音还有些缥缈。   “这次侥幸,小武跟袁河没出事。要是倒爷手里拿的不是泥土混辣椒面,而是一把钉子。招财,我今儿非他妈的剥了你的皮。”   招财心更虚了。   堂屋的门在他面前狠狠关上,又弹起。   何波的声音似飘荡在空中。   “要真是这样,那这样的结果,你承担得起吗?”   ————   “财务,韩哥,早上好!”   “早上好,招财。”   孟宁裹了个围巾,半张脸藏在围巾下面,“又出去呀?”   “嗯!”招财憨笑了声,“何哥让我写的总结还差几家,我今天去补齐。”   “那路上小心,我看有的地方已经结冰了。”   “好。财务,那我先过去”   “去吧。”   招财走远了,孟宁才跟韩竟悄声说。   “看见没,这是何波想带的人。”   韩竟想了下名字,“招财?”   “对,”孟宁食指放在嘴边,轻嘘了声,“虽然何波让他在外跑了一个多月,也没给他安排个什么正事,但是他写的东西,我跟何波都有在看。”   孟宁对招财印象一直不错,评价也高,“招财是个很聪明,也很会思考的人。之前他性子有些骄,现在也能沉下来了,是个不错的苗子。”   这都阴历十一月下旬了,距离倒爷的事情已经一个多月了。   何波既没有让招财恢复职位,又没有进一步给他安排其他职位。   每天都让招财天没亮都起,蹲出去看,晚上大文他们都收工了,招财还没回来。   连着一个多月,看着像是何波气还没消。   但不肖他说,孟宁也看出来了何波是有意识地在培养招财,磨他性子。   “行了,进去吧。”韩竟伸手轻触了下孟宁的脸颊,还有几分热气。   过一会儿就该吹凉了。   “嗯。”   见孟宁转身进了院子,韩竟才极浅地笑了下,骑车子奔着单位方向走。   “来了?”何波怀里抱着小喵喵,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猫毛。   “嗯,”孟宁接过进宝递过来的热茶杯暖手,“怎么不进去?”   院子里的风这么大,吹都要给人吹跑的。   “晒猫。”   小喵喵:“…喵?喵喵?”   疯了吗?   十一月底的阴天晒猫?   这个饲主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大病。   孟宁不算个很抗冻的人,更受不了风一直往脸上吹。   “那您慢慢晒猫,我先进屋算账。”   跟何波相处的久了,孟宁觉得无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只要是何波做的,那就不算很奇怪。   只是她前脚刚进屋,后脚何波抱着猫就挤进来了。   他脸上露出罕见的笑意,语气难得的没有夹枪带棍,还有几分讨好。   “孟大财务,能给我往下批点钱吗?”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4-06 19:04:04~2022-04-06 23:5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mi 9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釜底抽薪   “批点钱?你想干什么?”   孟宁开了锁着的桌子, 从里面拿出最上面的账本,摊开放在桌子上,“是要去再去一趟北方吗?”   最近这几个月,随着南边和北边的东西不断回来, 何波生意越铺越大, 回本的利润远超于上半年赔的钱。   手里有钱, 孟宁心里是不慌的,问的也有底气。   “需要多少?”   何波眼睛闪了下,试着说了下,“不多, 也就个七八千,八到九千?小一万?”   孟宁笔尖顿在账本上:“等等,你这是要买什么?”   前车之鉴, 历历在目。   “有购货单子吗?”   何波讪笑了下:“不买什么, 就想买个车。”   孟宁明白了何波是来找她取乐的, 指了下门的方向, 逐客令下的清清楚楚:“门在那边。”   “我说真的,”何波随手拎着把凳子坐在孟宁对面, “你看啊,这马上都到十二月份了。咱们的棉衣摊子也要支起来了。”   孟宁敷衍应了声:“嗯嗯。”   “我这次准备多找几个人,咱们可以早点开始, 棉服棉被都可以做起来。现在查的也没有之前那么紧了,我们还可以让人去隔壁市转转, 咱们的市场腹地大着呢。”   何波一说就来了劲儿:“孟小宁, 你想过没有, 咱们市场腹地一旦扩大了, 咱们的生产就一定要跟的上。现在人手好说, 但咱们的缝纫机可没有这么多。”   “而且,今年的布也不好弄出来。所以,南边是一定要去一趟的。但那么多缝纫机跟布怎么运回来就是一个麻烦事。咱们也需要一辆车。”   何波认真起来:“这两三月的账本你也看了,咱们支出司机支出了多少钱,每次回来来回都要递烟递酒的,还要管饭管这管那,整的他们跟爷,咱们像个孙子。划不来。”   “你现在能买的到车?”孟宁不信,“你怎么不说买一架飞机上天呢?”   “孟小宁,我再教你一件事,这世界上还真没有绝对的事。”   “听过一句话没,‘当利润达到10%时,便有人蠢蠢欲动’”何波轻笑了声,“‘而当利润达到300%时候,他们甚至连上绞刑架都毫不犹豫’”【1】   “《资本论》?”   “对。”   何波笑,带着些玩世不恭,似把这些当成了刺激游戏:“孟大财务,你相信我,我既然说了这件事,我就有门路能搞回来。”   这句话,孟宁倒是很认同。   何波骨子里都有点疯,越是刺激的事,他越喜欢。   别看何波现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其实在他心里买车的刺激程度高于买车本身的事情。   “这笔钱我不会往下拨。”孟宁神色不变,手指轻拨着算盘,“不管你有多能,也不管你准备一路把车怎么过关卡,怎么开回来。但我现在很明确地告诉你,这笔钱我不会拨。”   “缝纫机要是不够,我们可以让司机来回开车运一两台或者让弟兄们去周边压价收几台。要是还觉得价格高,我们要么可以租大文他老娘等人的租用几天,要么可以让人收几台二手的。”   “缝纫机我们用的时间不长,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这是其一;其二,”孟宁看了眼何波,“至于布料,你刚刚不也说了吗,只要利润够大,砸的钱够多,咱们去年该有的什么布料,今年依旧会有。”   “至于司机成本高,”孟宁就更觉得不可思议了,“话说,咱们南边来的货定价也不低吧?”   何扒皮还能自己把运费全掏了不成?   凡事稀罕点的东西,不涉及基本必需品,何波定的价格也不低呀。   何波愣了下,而后笑起来。   “孟财务,你这就没意思了,不好骗了。”   孟宁话说完了,也懒得搭理何波:“门在那,不送。”   “啧。”   何波抬脚出去,心里还在转着想法。   没两天 ,何波就带着小武又去了广市。   —— ——   只要何波不带走账面上的钱,孟宁也没有多在意。   只是按着他走之前开的没什么问题的订购单,批了一千多的款项。   其他的,多一分都没给。   何波前脚走,孟宁后脚就把棉服摊子支起来。   除了固定的招财娘等人,孟宁还沿用了何波之前做过的想法。   让这些女工们自己介绍人,凡事能介绍来的,踏实能干的,都额外给五块钱的提成。   没几天,来报名有意愿的人都达到了将近五十。   现在条件是松了,但这么多人就是每天上班的叽叽喳喳声,也足够打眼的了。   孟宁转着笔,脑子滑过不少想法。   到底是把人都安排在南边或者北边的郊区仓库,还是把人分散塞进市中心仓库   她还在想,前者怕是来往不便;后者就是风险太大。   “怎么还在这坐着?”   韩竟洗完澡走过来,瞥了眼孟宁桌面上放着的名单。   “这是今年帮忙做生意的女工?”   “嗯。”孟宁合上笔,“今年感觉政策送了些,我想把生意铺开一点。但是现在人手是够了,机子不够,我想着借大文娘等人的机子,一天出个几毛的租赁费。”   韩竟收拾了下桌面上书:“想法不错。”   “可现在又有新的问题了,就是人够了,机子也够了。但这么多人上下班的声音也太大了。之前的房子也容不下这么多人。”   孟宁手指点在纸上:“有些麻烦。”   韩竟看了眼屋里挂着的时钟,都快十一点了。   他把人从凳子上拉起来:“想简单点。”   “简单点?”   “嗯。”韩竟想了下自己之前看过的三十六计,釜底抽薪,“既然现在你的核心问题是人太多,机子不够。那就化整为零,减少点人。”   “减少点人?”孟宁有点跑神,摇头,“不行,我还指着这个生意做起来,漂亮结束这多灾多难的一年。”   “不是总人数减少,”韩竟侧过身,让她先上床,“而是把那些有缝纫机的人安排到家里做活。家里没有缝纫机的再做安排。”   韩竟也就提点了一句,孟宁的眼睛瞬间亮了不止一个度。   “对啊。”她脑子转的很快,是她刚刚陷入了误区,“完全没有必要把人都集中在一起。只要是按件算钱,在哪里都能干。可以把在家的工作用自己机子的人工资给高一点。剩下那些没有缝纫机的人可以聚在去年屋子里工作。”   “要是人还多的话,也可以把缝纫机暂时搬到她们自己家去工作。”   说着,孟宁就要下床,再看一眼大文给她统计好的名单。   “睡觉。”韩竟按着她,“明天再看。”   小狐狸外衣都脱了,现在下去,十有七八是要感冒的。   “我把脑子东西写完就上来。”孟宁不愿意,“我明天就忘了。”   “我记得。”   韩竟把她往里面推了推,准备去关了屋里的灯。   果不其然,他刚下床,身后就传来细细碎碎被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孟宁。”   孟宁心一虚,随即,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冷风传到胳膊上升起的冷意,悄默默地开始拽床上的衣服。   韩竟快步关了灯,凭借惊人夜视能力,看见了光脚踩在鞋面上,正捞衣服的孟宁。   他眉头皱起来,莹白的脚背在夜里似能反着光,冻得两个小脚上下微微搭在一起。   还是这么只顾头不顾屁股。   他大步走过去,两步便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一碰嫩足,脚背发凉。   孟宁不安地蜷了蜷脚趾,“韩竟。”   韩竟大手一张,便把她的小脚覆盖在手心,冰冰凉凉,让人有些生气。   照顾两孩子,向来是细心地不能在细心。   偏着对着她自己,又开始不着心起来。   还这么让人操心。   韩竟知道她明天忙,压着声音,把人裹进被子里:“睡觉。”   孟宁一向是识时务:“哦。”   ————   次日,孟宁便开始忙碌起来。   一边统计在家干活的人数,一边带人打扫去年用的出租屋。   凡是在家干活的,孟宁都把价格提到了一块。   何波有句话说的还真不错,只要利润够大,那就没有干不成的事情。   很快,有几个家里有缝纫机的都不愿意再每天早晚出来受冻。   甚至,连霞姐都跟孟宁问租缝纫机的价格。   对,后来孟宁跟招财等人商量了下,还是决定意思意思把缝纫机以一天三五毛的价格租给那些愿意在家干活的人。   在家干活,一件衣服都能多赚和三毛。   还不用早晚挨冻,时间也相对自由,每天想干到几点就干到几点。   况且,租个缝纫机也才五毛钱。   孟宁这个项目一推出来,还真得到不少人的认可。   最后,算下来,真能聚起来一起干活的也没多少人。   人员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孟宁日常担心的缝纫机。   东西价格在那摆着的,一般人家既然买了,谁也不会随便卖。   饶是最后机器不够,孟宁他们自己找路子花钱买了,价格也没有很便宜。   一笔一笔的支出,算的孟宁心都在抽抽。   时间也就在这样忙碌中跨到了十二月初。   早几天的衣服已经做好,孟宁分批送到了市中心的仓库。   何波人却还是没有回来。   要不每隔半个月,孟宁都能收到何波让司机运回来一些东西,她都要以为何波失联了。   神神秘秘。   “财务!”招财长腿迈着大门进来,晒得黑不拉几的脸上,露出几颗白的不行的牙,眼睛搜索着孟宁的身影。   “财务,您在吗?我有事找您。”   孟宁从里屋走出来,小喵喵腻在她脚底,绕着她的脚走:“什么事?”   招财嘿嘿一笑:“财务,是好事!”   作者有话说:   【1】出自《资本论》的引用   但小可爱们都还是要做个即使超大利润在眼前,也都能坚持本心的小可爱呀~嘿嘿~   ————   另:   抱歉,小可爱们。   这两天天气变化有些大,身体有些不舒服。   小可爱们也要照顾好身体呀!   鞠躬,感谢 第109章 、奶糖   “什么好事?”孟宁一向沉得住气。   “韩哥在北边仓库卸货的时候, 林子里突然冲出来一只发了疯的猪。”   “疯猪?”孟宁一想起之前书里看到过的体型肥大的猪,心瞬间慌起来,“伤着人没有?人没事吧?”   南北两仓库建的都靠郊外,尤其是被边仓库, 还靠近林子。   刚搬进去那段时间, 也常有野兽出没。   “没事没事, 都好着呢。”招财笑了下,“韩哥可厉害了,拿着砍刀几个回合就把它给制服了。”   招财眼里流露出敬佩,笑道:“那头猪可肥了, 估计的有三四百斤,韩哥说让我喊人过去分肉。一家分几斤肉,全当过年发给弟兄们的年礼了。”   院子里有几个大男孩们站不住了, 嬉嬉笑笑地看着孟宁。   “去吧。刚好袁河他们刚回来, 你喊着他们一起去吧。”   几个大男孩眼里冒光, 肩撞肩地笑起来, 声音洪亮:“好嘞,财务。”   跟着孟宁何波干了这几年, 像招财他们手里也都不缺钱。   平日里吃个肉,也都是负担起的。   这群大男孩闹腾起来,也多半想听听招财说说韩竟的刀劈疯猪的光辉事迹。   孟宁打发走了院子里的几个男孩, 核对完仓库里的东西、微调整了下明日的售卖计划分布,也踏着微黑的夜色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 韩竟已经回来了, 正在厨房了剁肉, 两孩子在屋里乖乖写作业。   孟宁放下包, 洗了洗手, 隔着窗户看了眼两个人认真写作业的孩子,又笑着离开了。   别说,有个孩子陪着一起学习,另一个学习的劲儿头就更足了。   尤其是冬冬上了一年级以后,更是觉得自己是个大孩子了,在晨晨面前的偶像包袱老重了。   “笑什么?”   韩竟耳力过人,一早就听见门口孟宁回家的动静。   耐心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小狐狸满眼带笑地走了进来。   “冬冬跟晨晨相处的越来越好了。”孟宁系了个围裙,站在韩竟旁边,眉眼弯弯,“这才一年,他们相处的倒比一般家里有两孩子的人相处的还好。真好。”   韩竟把带骨头的肉剁成块,放在盆里,唇角露出意料之内的笑意。   两孩子本就是个乖巧孩子,尤其是冬冬,被孟宁教的那么好,懂事体贴,爱护女孩。   相处不到一起才奇怪。   “对了,”说完孩子的事,孟宁又看向闲下来的韩竟,眉眼弯弯,素手勾着他衣服,“我听说今晚韩同志英雄的厉害。”   韩竟握了下孟宁的小手,入手还是有些凉,灌了个暖水袋放她手心里,后者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韩竟忍不住想逗逗她,捻起她滑到额前的碎发拨到她耳后,低笑了声,呼吸洒在她耳垂。   “是吗?”   孟宁抿嘴,耳边却不争气的泛红,而后迅速红到脸庞。   韩竟越是到了而立之年,身上越发的稳重内敛,少见这么不庄重的样子。   倒像个书里写过的登徒子。   孟宁没男人道行高,微微挣扎着从他手里退出自己小手,嗔他,“不是。”   不得了,韩竟都不正经起来。   韩竟笑出声,拿了张报纸盖在肉盆上面,不再逗她:“晚上想吃什么?”   “炒两个肉菜吧。”   刚好韩竟今天打了猪肉,改善改善生活。   “好。”   韩竟切着肉,孟宁扁了扁袖子,帮着他递菜,“马上该过年了,趁着这段时间没下雪,你去大妹家一趟,给大妹送点肉和鸡蛋。”   韩爱荷上个月刚出月子,韩竟猜的不准,明明生的还是个小子。   孟宁抽空去看了,小家伙五斤多的,长得像韩爱荷男人。   韩竟本来准备的都有韩爱荷的,但听孟宁主动提起来,心里还是会有两分熨帖。   孟宁虽然年纪小些,但在待人处物上还真是没得说。   “好,我回头去一趟。”韩竟拿水冲了下刀,“天冷,到时候你就别去了。”   南市的冬天确实冷,坐在自行车后面该捱得冻也没少捱。   孟宁冬天还怎不怎么爱动弹。   她手上拿着两大番茄,胳膊肘撞了下韩竟,眉眼透着狡黠,作怪:“韩同志这么心疼我呀。”   韩竟把刀放在案板上,接过她手里的西红柿,微摇了摇头,眼底晕开无奈与些许笑意。   小狐狸。   —— ——   次日,孟宁下班回到市中心的仓库,跟大文几个人总结了下最近生意。   招财来的最晚,掀帘子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财务。”   “坐。”   人都到齐了,大文先开了口,“财务,咱们现在市面上上卖棉服的人渐渐多了,还有几个打着南边的旗号,生意也是不错。”   市场还是这么大的市场。   随着竞争者的数量增多,相对的,他们能手里能握着的市场份额相对是减少了。   价格也不可能随意的升降。   “对,”陈陌也开口,脸色不是很好,“财务,火车站那边现在生意也没有去年好做了,价格也卖不到去年那么高了。”   “这很正常。”   一年多的起起伏伏,孟宁心态稳了不少。   “今天天不冷,现在出来卖衣服的也多,随之而来的替代品也就多了。再说,火车站我们本来往外送出去的衣服也都是走量简单款,同类替代品太多。我们也不可能再像去年那样提个价,利润下降是必然。”   “财务,那咱们怎么办?”小武急不可耐。   孟宁纤细手指握着水杯外沿,视线淡淡看向坐在靠门最外侧的招财:“招财,你怎么看?”   招财愣了下:“财务,你问我?”   “嗯。说说你最近跑的看法。”   招财不是个怯场的人:“我最近多是以我们2号仓库为据点,在其周边内外活动。虽然,现在市面上确实出现了几家卖棉衣的地方,但其实棉衣的生意我们还是有赚头。”   “只是比去年少了些,利润只是下降,不是没有。如果咱们还继续做棉服生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赚的价格会比去年低。”   孟宁认可这句话,点头,问道:“那你觉得这个生意我们还有必要继续做吗?”   “财务,因为咱们现在消费水平在这,拿我们家举例吧。我们家四口人,除了我跟进宝,家里也就我爸有个看仓库的休闲活。一个月进项大几十,一年能存个小几百。但就这,您要让我冬天买几身棉服,我觉得也不现实。”   “怎么不现实?”   一件棉衣最贵也就二十多块钱。   招财现在不结婚,也没什么负担,为什么会不现实?   “首先,我娘都不会同意。”招财半开玩笑,“她还指着家里存的钱给我跟进宝娶媳妇办四大件。”   大家伙都笑起来。   孟宁也面露浅淡笑意,放下手里的杯子,饶有兴趣,“继续。”   “我觉得我娘的想法应该占大多数人想法。手里没钱吗?有钱,但买棉衣也最多买个一件,两件就顶天了。不会多买。那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市场份额是在缩小的。棉服的价格在这放着,太贵了。大部分人家也不可能一年换一件棉服,而且今年天并没有去年冷。”   去年能成功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在于骤然降温的天气。   “你说的有点道理,”孟宁笑,“可我现在钱都投出去了,又该怎么办?”   “可以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继续做棉服,另一部分开始提前做春衣。”   孟宁觉得招财已经慢慢有了自己的想法,没有打断他,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招财把脑子里半成型的想法说出来:“在同等竞争下,我们要想脱颖而出就必须形成我们自己的优势。就像我们去年做的那些精致版,独一无二,只属于我们。像买得起那些衣服的人,也不像个会很在意价格的主。”   “所以,财务,我建议今年咱们跟去年反一反,把重点放在精致版上。设计出更多好看的款式,独一无二的款式,形成咱们自己的优势。然后,提前推出春衣,走在市场前面。”   “这段时间跑的有效果。我再给你补充一点,大人不可能每年换一身冬衣,那小孩子过年总是需要一件新衣服的吧。”   “对。”招财眼睛蓦地亮了下,“财务,你说的对。小孩子的衣服用料少,款式也不用太难,只要颜色鲜亮便是好的。这个童棉服的市场,咱们也可以继续深挖。”   孟宁笑了下,似在招财身上看见了何波的影子。   “想法不错,那这次就交给你来全权负责。”   “啊?”   这句话一出,不止招财愣了,大文几个人也愣了。   孟宁不是个不知道放权的人,不然也不会跟何波安然无事相处这么久。   “前几天的棉服生意算是我给你们打个样,剩下的几天交给你们来负责。”孟宁眼睛扫过众人,温和道:“招财为主,陈陌、袁河和小武为辅。我和大文就在你们后面支着你们。”   几个大男孩有些没回过神。   孟宁没多解释,给他们留下足够的反应时间。   “我等着你们给我交一份优异的答卷。”   —— ——   余下的几天,孟宁确实轻松不少。   棉服的生意交给了几个大男孩,她专注于烟酒年货的生意。   去年的烟酒茶叶处理的太早,没赚上多少钱,全靠棉服拉起来。   今年跟去年却翻了过来,尤其是到年关这几天,烟、酒、钢笔、茶叶、手表、收音机等都是紧俏货。   尤其是还接了几个房子跟自行车的大单子。   利润蹭蹭蹭地往上涨。   “财务。”   “嗯。”   孟宁看着大鸣跟着袁河他们一起卸货,运货的货车停在仓库不远处。   韩竟熄火,从车上下来,没走两步,便在车尾看见了孟宁带着个毛茸茸的帽子,裹着个粉白色的围巾。   嫩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怎么来了?”他脱了手套,微有些冰凉地手指覆盖在她的脸上,“冷不冷?”   “还好。”孟宁微蹭了下的手心,眼睛暼着周围,轻咳一声,轻飘飘的,带着几分娇嗔,“我带人来接货呢。”   韩竟眉眼露出几分柔和,取下两只手套,单手爬上驾驶座,手套放在驾驶抬子上,从车上拿下来一个纸盒。   他递个孟宁,“往旁边站站。”   孟宁接过盒子,心里虽然腹议韩竟像哄晨晨似的,却还是不免有些新奇。   “带回来的是什么?”   韩竟每次出车都会给她还有孩子们带些东西。   “去那边看。”   韩竟没久留,大手掖了掖她的围脖,把她往旁边轻推了推。   “带回来的东西多,别碰着你了。”   “嗯嗯。”   孟宁见韩竟走了,开了盒子看了眼,里面放着的都是两孩子喜欢吃的大白兔奶糖跟水果罐头。   奇怪,没她的东西呀。   “财务。”大文喊她。   “来了。”   孟宁合上盖子,抱着盒子快走了几步,来到车尾。   “怎么了?”   “财务,”大文看了眼韩竟,斟酌了下语气,“出了一点小问题。”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以后更新时间会稳定在15点和21点,其余时间都在修文。   再次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鞠躬,感谢 第110章 、糖葫芦   “什么小问题?”   孟宁接过大文递过来的单子, 看了眼韩竟:“怎么了?货对不上?”   “这次进货是有点问题,”韩竟解释了句,“烟酒那边查得严,我没弄, 私自换了其他的回来。”   刚看见孟宁的那瞬间, 他什么都给忘了。   孟宁翻着进货单子:“换成什么了?”   临近年关, 每一趟出去都带着一趟的风险。   韩竟这样做,并不算错。   但烟酒这么贵重的东西,相较而言,他会换成什么?   手表?钢笔?还是收音机?   再过两天, 广市那边的东西就该回来的,孟宁怕同类货物溢出来。   “皮鞋。”   孟宁眼神瞬间亮了下:“皮鞋?”   “嗯。”   韩竟眼睛抬着眼皮看了眼大鸣,后者利落地把车上的一个藏在最深地方的木箱子搬下来。   “小嫂子, 都在这。”   孟宁眼睛发光地看着面前的木箱子, 顺手把手里抱着的盒子递给大文。   大文刚想伸手, 就感到脖子间起了阵阵冷风。   没敢抬眼看, 他伸出的手顿了顿。   韩竟快他一步接过盒子,拿在手里。   孟宁根本没注意后面, 开了箱子,接过大鸣递过来的手电筒照了下箱子里面。   箱子里面密密麻麻排列着几双男女主皮鞋。   她眼里露出笑意,松了一口气。   “这个也是个紧俏货, 不亚于烟酒。”   “小嫂子,你核对完, 我就把它也搬到仓库里。”   这个可不好卖着呢。   韩哥自己都差点搭进去。   “先不急。”   为了怕惹人怀疑, 孟宁也不敢多照手电筒, 关了手电筒。   她微微顿了顿, “这个不放在这边仓库。”   因着南北边仓库靠郊外, 卸货一般都卸在这两边。   然后在由孟宁接市中心仓库的单子和两边仓库的出货单子,着手安排人调货或者卖货。   “都运到2号仓库,让他们招财他们处理吧。”   也算给这群大男孩的高端生意添添筹码,希望他们真的能做出自己的品牌。   孟宁把手电筒还给大鸣,看了眼大文:“大文,你亲自去跑一趟。”   大文明白孟宁意思,虽有些不放心,但现在也不敢像之前那样随便开口。   孟宁一直都很温和,但这种无声的润透下,她早已有了自己威严。   大文点了两个人:“是,财务。”   孟宁在人前一直端着,折了折手里单子,走到韩竟面前,轻咳一声。   “做的不错。”   她自以为的成熟,在韩竟眼里却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偏还不自知的感觉。   韩竟微掀眼皮,嘴角勾出一抹极浅的笑意,声音透着不似往常般的正经,带着一两分的漫不经心。   “谢谢财务。”他道。   声音低低传到耳边,像极了那档子事后韩竟的样子。   孟宁脸颊蓦地在黑夜里红了起来,刚刚自我建立起来的气势轰然倒塌。   也幸亏趁着夜色,无人看见。   韩竟似感觉得孟宁呼吸有些不正常,“怎么了?”   “没事。”   孟宁从韩竟怀里接过盒子,匆匆摆了下手,像只害了羞的兔子,“你先把车开回去,我回家等你。”   —— ——   没过几日,便是腊月二十八。   离过年,也就只有了一两天的时间。   女工们都已经结算工资回了家,孟宁对比核对着招财棉服生意和她跟大文带着人做的烟酒等年货生意。   棉服收益没有去年好,也比烟酒年货生意弱些,但也不算太差。   总体还是盈利的,比孟宁一开始设想的情况好了许多。   而且,这几个大男孩也都踏实肯下力气干。   尤其是招财,这半年真的是成长了不少。   “财务。”   孟宁锁好账本,“进。”   大文戴着个毡帽,推门而进:“财务,南北边仓库跟出租屋那边都关了。”   孟宁点头:“辛苦了。今天等外出的弟兄们回来,这边也关上吧。”   “是。”   孟宁锁上柜子门,关了屋子,跟大文一起走出来。   “下午我就不过来了,你帮着核一下仓库,没什么问题的话2号和3号仓库都可以关上。照旧还是除夕早上九点,我们来发工资。”   “好。”   孟宁转了下屋子,确认没什么安全疏漏了,才准备离开。   走至门口,她顿了顿,说的真情实意:“今天冬天,辛苦你了。”   何波年前都没回来,上次托司机带回来的信,也是过年不回来了。   年假都休在了南边。   这段时间,孟宁比何波操的心多,事儿也烦锁的多,大都是大文上传下达的忙前忙后收拾。   大文摇头,露出憨笑:“财务,您客气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大文也开始喊她财务了。   孟宁笑着出门,沾了些过年的喜气:“等明天,我给你发个大红包。”   “好,谢谢财务。”   —— ——   孟宁一路走回家,路上还飘着细细小雪。   家里两孩子正被韩竟带着乖乖坐在家里听收音机播报的每日新闻。   韩竟还在屋里烤的火炉上放了几个红薯。   “我回来了。”   “妈妈!”   “姐姐!”   太好了,妈妈/姐姐回家了,再不用听那些枯燥无味的新闻了。   两孩子像归巢的雀儿般扑在孟宁怀里,尤其是小晨晨腻着孟宁,还想要孟宁抱她。   “过来。”   孟宁手里拿着从巷口小贩手里拿的糖葫芦,身上还背着个小包,实在不方便抱着晨晨。   她刚想让韩竟搭把手,韩竟拿着火钳,声音淡淡:“过来。”   俩孩子瞬间做鸟兽状散,又乖乖坐在火炉旁边,脊背做的挺直,乖乖的听着收音机里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   孟宁地把手里的糖葫芦挨个递给了两孩子,两孩子接过糖葫芦还在暗中觑了眼韩竟脸色。   孟宁失笑,揉了揉两孩子的额头:“去玩吧。”   两孩子见韩竟没有阻止,欢呼一声,拿着糖葫芦牵着手跑了出去。   “韩同志。”   韩竟放下手里的火钳,伸手拿过旁边的四角凳子,放在旁边,轻拍了下,“过来坐。”   孟宁坐在矮脚凳子上,像是半被韩竟抱在怀里。   “韩同志,”孟宁握着手里的糖葫芦串,又娇声喊他,“你是不是有点太严厉了?”   “冬冬年纪还小,性子不甚沉稳,多听点新闻对他是有好处的。”   “那晨晨呢?还这么小,你拘着她干嘛?”   “没拘着她,”韩竟拿火钳扒拉了下煤炉,“是她自己跟着冬冬过来的。”   孟宁咬了一小半糖葫芦,酸的她眼睛弯的睁不开。   好酸。   她酸的眼都睁不开了,还在跟韩竟交流,“那你以后也不能这样了,两孩子还小着呢。我们要耐心教育。”   韩竟应了声,拿火钳夹了一个红薯,又从一旁拿了张报纸裹着递给孟宁,“吃吗?”   “我这个还没吃完呢。”孟宁又咬了口糖葫芦。   她咬的口很小,牙齿入到山楂里,酸劲瞬间就进了口腔。   孟宁怕酸,含在嘴里,也不敢嚼。   等酸劲儿过去了,口腔里的裹得山楂的糖渣刚刚化在舌尖,又带来余后的糖甜。   她才嘎吱嚼碎着糖葫芦,舌尖还留着被酸的余味,“太酸了。”   “别吃了,”韩竟怕她不节制酸了牙,从她手里结果糖葫芦串,“吃红薯。”   孟宁也觉得酸,就跟吃辣感觉一样,劲儿过去了,又觉得很刺激。   她眼巴巴地看着韩竟一口一个,眼里都是对韩竟暴殄天物的指控,还有几分口味生津。   “好吃吗?”   韩竟三两口嘎吱脆完,签子折断扔进垃圾桶里。   也不知道这么小的一个东西,孟宁是怎么做到几口都吃不完的。   他故意逗孟宁,咂摸下:“还行,就是太酸了。”   孟宁脸都绿了,指着他:“太酸了,你还给我吃完了。”   韩竟笑了下,也怕把小狐狸都急了眼,把人半圈在怀里,哄她,“那下午我带你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再给你买串甜的?”   孟宁嗔他,“你怎么知道哪串甜哪串不甜?”   韩竟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11章 、春联   下午, 孟宁跟韩竟一起出去采买年货。   说是采买年货,其实也不算,年货家里韩竟备的都差不多了。   还差点春联什么的小东西没买,趁着两孩子在家午睡, 孟宁戴着帽子跟韩竟一起溜了出来。   “我们就这么把孩子放家里不好吧?”   孟宁嘴上这样说, 眼睛却很诚实的一直朝着路两边看着。   街道两边的小巷子, 都藏着几家卖菜的小贩子,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一个多月,孟宁都没怎么放松下来,更别提认真地看过城市的街头巷尾的变化。   “韩竟, 这真的比之前热闹了好多。”   韩竟轻拽了下她的围巾,大手覆盖着她的手背,“去看看?”   “好呀。”   许是临近过年, 巷子口, 靠街道的地方聚着一个又一个的摊子。   卖菜的、卖布的、卖春联的, 还有小孩子围起来的做糖画的、卖糖葫芦的、炸爆米花的。   “嘭”的一声, 米花子被炸开,爆米花的香甜散在空中, 还夹在着孩子们的嘈杂热闹。   “韩竟,我们该带晨晨跟冬冬出来看看的。”   孟宁没有跟小孩子们挤,退到街道旁, 眼里被摊贩上眼花缭乱的小饰品所吸引,“今年过年可真热闹。”   “有机会。”   韩竟视线看向卖糖葫芦的, 很快收回。   “还去前面看看吗?”   “去。”孟宁兴致勃勃, “今天招财他们还不算放假, 说不定我们还能遇上他们呢?也不知道他们今天生意怎么样?”   这几天的流水看着是挺好的。   “应该不错。”   韩竟这几天比孟宁轻松些, 前几天街上采买东西的时候, 刻意留心看过招财他们。   生意相当不错。   招财胆子一向很大,临街的摊子,放着几张木头桌子,衣服都有塑料薄膜覆盖着,一件一件的摆在桌子上。   红布条围着两个口,简易弄了个进出口。   像模像样,看着还挺正规。   进口站着进宝,圆眼弯弯,拿着个小篮子,不管谁进来都给一小颗糖。   有些小孩子更是围着进宝转起圈来。   另一旁壮硕的小武脚踩在石头上,手上拽着被人流挤的岌岌可危红布条,朗声喊着“不要挤,不要挤,都能卖到。”   依着孟宁的身高,根本看不见里侧的招财等人。   只感受到了空气里人群的喧嚣。   生意是真的不错。   她静静地站了会儿,无声的弯了弯嘴角。   招财是干出来了。   “高兴?”   “当然。”孟宁点头,毫不犹豫,微抬下巴,跟韩竟示意,“招财论资历肯定不如小武,年纪也比袁河小些。可你看现在他们都听招财的。”   孟宁不由得感叹:“招财长起来了。”   脑子既有主意,敢想敢拼,又能控住人,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   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眼睛恨不得长在天上去的臭屁大男孩了。   韩竟孟宁站着看了会儿,直到小武看见他们,忙里偷闲地跟他们打着招呼。   “韩哥,财务。”   “嗯。”孟宁冲他们挥了下手,弯着嘴唇笑,“别过来了,你们忙吧,我们这就走了。”   小武他们也确实忙,闻言,也不客气。   他脸上带着笑,豪气地冲着孟宁招了招手,又继续忙起来。   孟宁脚踩在街边的短短矮台阶上,两手扶着韩竟胳膊,仰着头,眉眼弯弯,心情颇好。   “慢点。”韩竟指腹划过她手背,覆盖在她掌心,纵容又无奈。   孟宁含糊敷衍两声,眼睛被巷子口卖梨汁的小贩吸引走。   她跳下台阶,挎着韩竟胳膊,娇声娇气:“韩竟,你渴不渴呀?”   韩竟岂会看不出她所想,带着两分无奈,微摇了下头,眼里却带着几分笑。   “我去买。”   不管孟宁在外面多雷厉风行,多能干机敏。但在韩竟眼里,她分明就是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妻子。   乖巧的,惹人疼的。   “我跟你一起去。”   孟宁手里捧着个小陶瓷缸子,跟旁边的几个小孩子一起站在卖梨汁的小摊贩前,等着喝完手里的梨汁,把缸子还给人家。   一杯梨汁也没多大,不加梨的几分钱,加一块梨价格就要一毛。   除了谈对象的小情侣,一般大人节俭惯了,多是打发孩子过来喝一碗甜甜嘴,换他们采买东西的时候安分些。   倒是极少有大人跟孟宁似的,捧着个陶瓷缸子混在一群小孩身边。   孟宁有些不好意思,咬着吸管,喝了两口,拽着韩竟袖子,微微晃了晃:“韩竟,我喝不完了。”   她本就是个娇气性子。   喝了两口,新鲜感过去了,又嫌弃人家做的味道不正,甜味太淡,没她做的好喝。   还不甚干净。   韩竟摸孟宁的脾气摸了个七八成,垂眼看她。   孟宁晃了晃他袖子,眨巴着漂亮眼睛,“帮帮忙嘛。”   韩竟接过杯子,手指摩擦着杯子陶瓷杯子外壳。   他不喜浪费,尤其是粮食上的任何随意挥霍。   如果今天是冬冬,甚至是晨晨,韩竟都会严厉要求他们喝完。   既然是他们要买的,那就必须喝完。   钱可以花,东西可以买,但必须学会控制,有所节制。   但偏偏是孟宁,眼前人拽着他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韩竟端着杯子,三两口喝完。   没办法,他乐意惯着她。   —— ——   韩竟喝完梨汁,孟宁自告奋勇地去还缸子。   “你等我一下,”孟宁左手食指与拇指勾着,轻弹在缸子上,发出清脆一声,“我去跟卖东西的商量一下,看看他愿不愿意挪个地方。这大冷个天的,我想请招财他们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嗯。”韩竟视线落在没多少人围的卖糖葫芦的摊贩上,“我在那边等你。”   “好。”   孟宁顺着韩竟视线看了过去,微微抿了抿嘴。   “我很快就回来了。”   韩竟应该会给记得给自己买个糖葫芦吧?   冬天天冷,围着梨汁摊贩的人还不少,尤其是大都都是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们。   孟宁没跟他们抢,等了一会儿,碰着空闲,跟卖梨汁的摊贩提了下。   那边人多,孟宁出手也大方,摊贩想了下,也乐意在收摊前做笔大的生意。   等这边缸子收回来,也随着孟宁手指的方向,推着板车朝招财他们走了过去。   孟宁倒不担心摊贩昧钱,毕竟南市现在谁不知道他们的绿条纹。   尤其是前段时间,孟宁他们还处理了一个假冒的。   一般的小摊小贩也不会上赶着惹他们,都是做生意的,没必要。   孟宁看着梨汁摊贩走了,欢快地转身,巷口边,韩竟高大身影露在眼前。   “韩竟。”   “嗯。”韩竟逆着人群走了几步,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兜里,“去□□联?”   孟宁看似不着痕迹地偷瞟韩竟地另一只手,干干净净,空空如也。   嗯哼?   他没买。   孟宁微撇嘴,臭男人。   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记得。   孟宁提醒他:“怎么不见卖糖葫芦的?你不是说要给我买甜的糖葫芦吗?”   韩竟心下好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逗她,“不是没见卖糖葫芦的吗?”   “可刚刚还在这的。”孟宁左右看着,还是没找到卖糖葫芦的影子,“真是奇了怪了。”   韩竟指腹摩擦着兜里的柔嫩玉手:“先去□□联吧。冬冬他们也该醒了。”   一听韩竟提到家里两孩子,孟宁也不跟韩竟计较糖不糖葫芦的了,催促着他,“那我们快点吧。卖春联的在哪边,你知道吗?”   “这边。”   —— ——   两人买完春联等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回到家里,两孩子都已经醒了,正按着他们自己制定的时间表趴在桌子上练字。   时间表这东西还是韩竟要求两孩子做的。   一开始的前几天,都是韩竟边监督便带着两孩子做。   后面的几天,都是两孩子自觉地养成习惯,互相监督,冬冬带着晨晨做。   孟宁没打扰两个孩子,跟韩竟一起去了厨房,准备把过年要吃的饺子包出来。   韩竟力气大,帮着和面,孟宁坐在韩竟对面调着饺子馅子。   面和好,韩竟拿刀切成小块,撒一把面粉,拿擀面杖擀成薄面皮。   一个接一个的圆,像是拿模子盖出来的。   孟宁搅拌好馅子,拿小勺挖着馅子放在饺子皮上,素手轻捏,一个又一个圆滚滚的小元宝样式饺子便出来了。   这还是她小时候闹着跟牛丽芳学的。   孟宁手巧,做手上活做的慢条斯理,看起来也赏心悦目。   韩竟干活麻利,擀完这一小坨饺子皮,又切了一块面,揉捏成长条,用刀利落地切成大小相似的小块。   他轻撒一把面粉,看孟宁坐在高脚凳上,纤细手指捏合面团,娇嫩白肤胜雪。   韩竟拿擀面杖的手一顿,语气极其自然,“记得包硬币。”   孟宁:“……”   去年这时候这人还装的像个正人君子,每天跟自己同床共枕,看着倒像个柳下惠。   哪儿跟今年似的,装都不想装了。   孟宁强装镇定,伸手把手里的饺子放在案板上,瞪他:“想得美。”   包硬币了,也不见得他会吃上。   韩竟本也只是逗她,见她脸颊都染上了微醺,低头擀饺子皮,倒是笑了。   ————   俩孩子练完字,撒欢在院子里玩。   “姐,咱家的门响了。”冬冬扯着嗓子在院子里喊。   “来了。”孟宁手里正包着还没捏好皮子的饺子,应了声,“这就出去了。”   “我去吧。”韩竟放下擀面杖,洗了把手,长腿一迈,大步跨了出去。   孟宁也没在意,哼着小曲,把最后的一点馅子包完。   面和的有点多,孟宁包完剩下的馅子,还有一点儿面。   她起身收拾了下,留着晚上做酸汤面叶。   “哇!”隔着帘子,晨晨的声音传来,小小的奶音,“爸爸,我也想要。”   “这是给你妈妈的。”   “?”   孟宁收拾东西的手一停,韩竟拿什么东西回来了?   正想着呢,韩竟掀了帘子,手上拿了串隔着糖纸包着的糖葫芦,后面还跟了个眼巴巴看着的小晨晨。   “诺。”   小孩脾胃弱,吃多了山楂不好。   尤其是晚上了,还这么甜。   韩竟预定的时候,都没多要,只买一串。   山楂递到孟宁手边,孟宁顶着晨晨的闪着光的大眼睛,接过手都觉得有点烫手。   晨晨抱着孟宁腿:“妈妈。”   孟宁擦了擦手,弯腰把晨晨抱起来,笑着跟她顶了顶头,柔声打着商量,“宝贝,咱们一会儿就该吃饭了,我们只吃一个好不好?”   晨晨看孟宁手里的糖葫芦串,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一共有六个。   “还要给小舅舅一个。”   她跟小舅舅小,一个人吃一个;爸爸跟妈妈是大人,可以吃两个。   “好。”孟宁把晨晨放在腿上,慢慢喂她吃了一个。   “好吃吗?”   “甜的!”晨晨翘着小脚,甜的眼都弯起来,“妈妈,好吃的!”   “我也要吃。”冬冬从门边跑过来,凑热闹,当着晨晨面咬走一个,砸吧砸吧嘴,“姐,这个糖葫芦不酸欸。”   “是吗?”   “甜的甜的,”冬冬跟晨晨都是个守信的好孩子,吃完糖葫芦,过了瘾,又拉着手跑了出去,“姐,我们玩去了。”   两孩子跑出去了厨房,孟宁坐在高脚凳上,手里拿着糖葫芦串啃了一小口。   入口还真没上午这么酸。   “韩同志,你这是怎么买的呀?”   韩竟接手孟宁刚刚收拾的烂摊子,袖子高扁起来,小麦色的手臂劲瘦有力,单手端着实心木的案板,冲洗着上面的污渍。   水流声霎时“哗哗”地响在厨房,韩竟清洗着案板,头也不抬。   “花钱买的。”   孟宁是做副食零嘴出身的,细尝了下手里这串糖葫芦,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里面裹得有蜂蜜。”   “对,”韩竟见她尝出来了,也不逗她,“我让卖糖葫芦的重新做的。”   他转身,把案板挂在墙上石钉子上:“山楂重新挑的,红透了的。糖浆又让放了点蜂蜜,吃起来是不是没这么酸了?”   “嗯!”   孟宁喜欢吃酸甜口的东西,但最好是甜的多些,酸的少些。   合她胃口了,吃的多些;不合她胃口了,下嘴的就少些,比一般的小孩子还难养活。   之前条件不允许,后来她也懒得给自己弄,照顾好冬冬跟生意。   凑合凑合,也就过来了。   孟宁转着手里的糖葫芦串,这些年来,她为着市场调过零嘴的不少口味。   还是第一次有人帮着她调她喜欢吃的零嘴口味。   几毛钱的零嘴,酸的甜的,也就吃个新鲜,真不值他这么费心思。   “韩竟,”孟宁就着厨房里暗黄的灯影,撑着下巴看他高大的身影忙活在厨房里。   “嗯?”韩竟顺手把锅刷出来,放在火上,如往常般问了句,“晚上想吃什么?”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高大的身躯上竟不显得违和。   孟宁凝目看他,半响,笑了。   韩竟这个人就像是一湖春水,沉稳宽厚,内敛平静。偶尔风吹过,杨柳垂垂,泛起点点涟漪,却又格外的拨人心弦。   久没等到回应,韩竟切菜的手一顿,抬头,微扬眉:“怎么了?”   “没,”孟宁咬了口糖葫芦,糖浆甜到心里,“做酸汤面叶吧。”   “好。”   屋内暖黄温馨,屋外白雪低飞。   小晨晨坐在石凳上,看冬冬在院子里把篮球拍的“咚咚”直响。   雪花轻柔落在她额头上,小晨晨慢半拍感受到额头些许凉意。   “小舅舅,下雪了。”   冬冬把篮球投在院墙上的筐子里,仰头看了眼天空,拍起落在地上的篮球,抱在怀里。   “过来,”他伸手招呼晨晨过来,顺手给她扣上棉服自带的帽子,再牵着晨晨进屋。   “小舅舅,”晨晨仰着小脸,再次跟冬冬重复道,“下雪了。”   “嗯。”冬冬也喜欢下雪,但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大孩子了,不能跟晨晨似的,故作稳重。   “前几天,不刚下过雪吗?”   “再说了,”冬冬扒着脑海里的印象,“快过年了,也该下雪了。每次过年,都会下雪的。”   “真的吗?”晨晨眼里都是发着光,“小舅舅,过年也会下雪吗?”   “当然!”冬冬记忆里都是这样,说的也是斩钉截铁,“过年肯定会下雪的,你等着看吧。”   —— ——   除夕当天,孟宁发完工资,合上账本,锁好屋子,这一年的生意,也算彻底结束了。   起起落落,好在年末成绩也不算太差。   “招财,你怎么还在这?”   “财务,我跟小武哥换班了。”招财笑了下,“我们家里仓库不远,我除夕就不回了。初二再回去。”   只要不出格,孟宁一向不干预他们之间的事情。   “好,那我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这半年,招财稳重不少。   “谢谢财务。”   孟宁笑着跟他同走了半路,出了院子,心里还在感慨。   招财身上渐渐有了何波几年前的影子,但又比何波那时沉稳许多。   锐利而又稳重。   倒有点像...韩竟。   “叮叮”   孟宁走路想的太认真,倒没注意路口的韩竟。   知道听到了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外加韩竟似无奈的喊她。   “宁宁。”   孟宁快步走上去,眼露惊喜:“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在家等我的吗?”   由着过年,又是除夕,街上热闹些,人来人往的。   孟宁怕两孩子在家不安全,没让韩竟出来接送他,留他在家看孩子来着。   “孩子们呢?”   “送大鸣家了。”韩竟推车转了个方向,长腿迈上自行车上,“上来。”   “怎么送大鸣家了?”孟宁拽着韩竟衣服,急忙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   “出什么事了?”   韩竟逆着风,蹬着自行车,驶向前面,声音打着转飘到孟宁耳边。   “好事。”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12章 、手镯   “什么好事呀?”   “陈志兴刚刚来家里报喜, 孩子出生了。”   “平平生了!”孟宁笑起来,眉眼都是喜气,问题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她人没事吧?男孩还是女孩呀?多重呀?什么时候生的呀?”   韩竟没跟陈志兴多聊, 陈志兴也有点怵韩竟, 报过喜就匆匆离开了。   “女孩, ”韩竟认真回想了下陈志兴说过的话,“母女平安。”   “那真是太好了。”   孟宁心情激动:“百货大楼好像下午才关门,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给平平带的。”   “好。”   知道陈平干生完孩子, 估计人手都忙不开。   孟宁跟韩竟特意在外吃过饭,过了饭点,才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奔到医院。   “平平。”   陈平虽然住的是双人病房, 但隔壁是个空床位。   算下来, 还算是自己有个小单间。   孟宁拎着东西脚步刚跨进去, 明显感觉屋里气氛不对。   陈平半坐起来, 苍白的脸色,眉头紧皱, 胸膛呼吸明显起伏,看着倒像是跟谁生了气。   她婆婆抱着孩子,站在床边, 脸色看着也有些不好。   “这是怎么了?”孟宁笑着走过去,跟陈母打招呼, “阿姨, 下午好。”   陈母当着孟宁的面也没多说什么, 扯着嘴笑了下, “来看平平呀?”   “对。”   孟宁看酣睡在陈母臂弯的小宝宝, 几根胎毛软趴趴地盖在头皮上,翘翘的鼻子,小小的嘴巴,脸型看着倒有些像陈志兴。   “孩子长得真好看。”   孟宁笑着夸:“竟挑着平平跟志兴的长处长,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   听人夸孙女,陈母脸色好看了些许。   “你们聊,我抱孩子去打个针。刚刚护士来催了。”   孟宁笑:“好,阿姨你忙。”   陈母刚准备抱着孩子走,陈平低吼道:“把孩子给我放这!”   陈母脚步一顿,怀里的孩子发出细小的声音,看着竟是要醒。   陈母忙抱着摇了摇,低声哄了哄。   毕竟是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还是困觉地厉害。   也没醒,又伏在陈母怀里睡了过去。   陈志兴见孩子睡着了,松了口气,忍不住低声说了陈平一句。   “你声音小点,差点把孩子弄醒。”   陈平脾气一点就炸,看了眼孩子,咬牙切齿,压着声音,“把我女儿给我。”   陈志兴劝道:“孩子该打针了。”   “我妈一会儿过来,”陈平很坚持,“让我妈抱着孩子去。”   这是防谁呢?   即使当着孟宁的面,陈母脸上还是上了几分气,折回身,把孩子往陈平怀里一放,怒气冲冲地走了。   彻底闹了个没脸。   陈志兴脸色也不好,强对孟宁扯出一个笑。   “来,你们随便坐,别客气,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不用不用。”孟宁看了眼韩竟,后者识趣起身。   韩竟拿起床头柜边的两个茶瓶,轻晃了下,问陈志兴:“壶里得水看着没多少了,倒热水的地方在哪儿?”   来者是客,陈志兴不好意思起来。   “没热水了吗?你放着,放着我去接。”   “一起。”   陈志兴看了眼还在气头上的陈平,又看了眼孟宁。   “好。”   —— ——   屋里人都出去了,门被韩竟“咔哒”一声,轻轻带上。   孟宁弯腰,接过陈平怀里的孩子,轻轻晃了晃。   “快躺着。”   孟宁把孩子放在婴儿车里,伸手轻推了推,柔声哼了小调,把摇篮里的小宝贝哄得睡得更香。   哄睡完小的,孟宁又把还呆坐着的陈平给放躺下。   “刚生完孩子你就坐着,腰不疼了?”   “疼。”   可不疼呢,钻心的疼。   陈平眼泪哗哗的顺着脸颊往下淌,“宁宁,我疼。”   “怎么了?”孟宁吓了一跳,忙拿毛巾给她擦眼泪,“哪儿疼啊?是不是不舒服?我去给你叫医生。”   “我心里难受。”陈平拽着孟宁的手,“宁宁,我心里不痛快。”   “别哭,别哭。”孟宁给陈平擦眼泪,柔声安慰她,“怎么了?陈志兴是不是欺负你了?”   陈平伏在孟宁怀里摇着头,哭起来。   “可别哭了。”孟宁好歹着帮着牛丽芳坐过月子,“生完孩子不能哭的,容易落病根。平平,有什么委屈,谁欺负你了,你给我说。但可不能再哭了,身子可是咱们自个儿的。”   “我心里憋屈。”   孟宁给她擦眼泪,想着刚进来看到的,猜测道:“是不是因为你婆婆?”   “嗯。”哭出几滴泪,陈平心里也舒服了些,“就是因为我婆婆,生孩子之前就说什么年前住院不吉利,容易没小子。”   “我生了个闺女,还没三天呢。她在我耳边成天就是说,都怪我孕期不注意,怀这个孩子还上班。这下好了吧,早了一个月,年前住了院,把她的孙子住跑了。她也不想想,我请假在家,工资谁给发啊?这平日里的肉跟面,谁给他们弄。光靠陈志兴一个人,有这么大能耐吗?”   “她还说,我闺女的眉毛像陈志兴,大浓眉。要是个小子,长这样,以后肯定不愁媳妇。”   孟宁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别听她胡说。生儿生女还能靠着出生这几天改吗?净胡扯。再说了,女孩家浓眉长得也好看。你喜欢的那个演员宋悦,她女儿不也大浓眉,漂亮的跟门画娃娃似的,你忘了?”   “我知道。”陈平吐出一口浊气,“我就是心里憋屈。她凭什么成天这样说我。她既然看不上我生的女儿,那也别上赶着抱我孩子。爱抱谁抱谁去。”   “对。”孟宁顺着她的话说,“不喜欢不搭理就是了,反正你们也不住在一起。但你现在刚生完孩子,可别把这些事憋心里,再伤了身子,可不值当。”   “我才不会因为她伤了我身子,可我还得再忍她一个月。我月子总得有人照顾呀。”   孟宁问了句:“要不让你妈帮你照顾前一个月?”   “不行,”陈平咬着嘴唇,吸了吸鼻子,“我前几天就跟我妈说让她来家伺候我做个月子。我妈愿意倒是愿意,可我嫂子她们不愿意。一个一个地都说要上班,没时间接孩子送孩子。一看见她们那几张假笑的脸,我就心烦的慌。”   再说了,她妈都一把年纪了,她也不忍心让她妈来回两地跑。   “其实这也不算个事,”孟宁捏了捏她手背,“你给你几个嫂子买点东西,当着你嫂子的面,再给你妈一点钱,估计应该就行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陈平眼睛亮了光,很快又灭了,“也不行。这要让我婆婆知道了,我婆婆更有找我们要钱的理由了。志兴估计也不会同意。”   两边都是妈,他妈帮着照顾孩子还不要钱,为什么不让他妈来。   还非要给娘家钱,让娘家帮着照顾。   一看就像是想帮衬娘家。   刚生完孩子,陈平很容易多想。   “算了,反正就一个月。”   陈平脑子想起她婆婆的脸,生理性的犯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   孟宁喂了她一口水,陈平平躺在床上,侧头看孟宁,脸上再无平日里的神采。   “宁宁,你说我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我好累呀。”陈平眼泪顺着眼眶又往下淌,“我妈说我再忍忍,生个儿子出来就好了。可我心里真的好难受呀。”   孟宁心里也不好受,蹲着给她擦了擦眼泪。   “别想了,我还在呢。”孟宁俯身抱着她,轻拍了拍她后背,柔声却又坚定,“平平,我还在呢。这些都是很小的事情,放轻松。我来帮你想办法,你别害怕。”   “宁宁,”陈平眼泪滴在孟宁衣襟上,说出了这几天一直隐隐藏在心底的想法,“你说,我生的怎么不是个儿子。”   孟宁一怔,松了手,衣襟上的泪珠瞬间变得炙热烫人。   她蹲在床边,眼睛直直与陈平相视,像是第一次认识陈平。   “平平?”   “我爸我妈我哥我嫂子,我婆婆我公公,我周边的所有人都在重男轻女。”陈平眼里滚着泪,“在结婚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不会的,甚至在怀孕的时候,我也不觉得我会重男轻女。那些日子我都在期盼着它的到来,无论男女。可现在,宁宁,我真有点收不住了。我有时候也在想为什么她不是个男孩?如果是那样,那我现在日子会不会好过许多?”   “在生孩子之前,我以为男女都可以。可真的生完孩子,我心里还是会有些失落。”   孟宁眉头蹙着,沉默不语。   “但我很爱她,”陈平握着孟宁的手,像是要证明些什么,“我其实也不算重男轻女,我会想我妈妈一样对女儿也会很好。我会送她上学,给她找工作,帮她出房子装修,嫁人下的彩礼礼金我都不要她的。宁宁,我也不算重男轻女吧?”   在那瞬间,孟宁在陈平身上竟然看见了牛丽芳的影子。   孟宁沉默着拿毛巾给陈平擦脸,陈平后知后觉,弱弱地喊了声。   “宁宁。”   “平平,”孟宁声音依旧轻柔,“这个孩子是你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你本就应该爱她。这个爱不是出于你是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出于你作为母亲的责任与担当。”   “平平,虽然这话可能有些残酷,但我想是想说。你日子现在过得不好不应该怪在孩子身上。作为母亲,你该提前想好一切的可能,你该是勇敢地、刚强的、温柔的为孩子创造一个舒适的环境。而不是指望孩子为你创造一个什么样的环境。”   “宁宁。”陈平脸色素白着,却还是抓着了孟宁的手,“我说错话了,你别难过。”   孟宁摇摇头,把她手放进了被子里,起身。   “月子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   “但是,平平,生个男孩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有一天,你的女儿也会遭受和你一样的困境。那她又该怎么办?还是要拼了命的生儿子吗?身子不要了?身材也不要了?连自己辛苦生下来的女儿都不要了?”   “平平,只生不养,那我们还算个人吗?”   孟宁抹了一把脸,入手些微有些湿润。   劝人把自己劝哭了。   可真够出息的。   孟宁擦了下脸,气氛压抑:“你先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手碰到门把,陈平却开口。   “宁宁,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   孟宁开了门,声音轻如羽毛落在空气里,“平平,你还记得你当初知道怀孕的那份喜悦吗?”   那个时候,你想生孩子绝不是想要一个男孩。   是因为爱。   —— ——   开了门,走廊尽头,韩竟跟陈志兴靠着窗边站着。   陈志兴手里拿了支烟,吞云吐雾,不知道再跟韩竟说些什么。   韩竟目光放在长廊上,没什么表情地听着。   见孟宁出来,他大步走过来。   韩竟目光放在孟宁眼睫上,睫毛还带着水珠,“哭了?”   “没有。”   孟宁错开眼,看跟在后面的陈志兴:“志兴,平平什么时候出院?”   “本来打算是今天,”陈志兴叹口气,“但平平这几天心情不好,伤口恢复的不好。医生让再住两天。”   陈志兴“啧”了声,“估计要在医院过年了。这新年年初就在医院,听着就有点不吉利。”   “都什么时代了,谁还信这个。”孟宁看向陈志兴,故意道,“志兴,你可是上过初中的人。咱毕竟是读过几年书的,这种没文化的话,你不会也信了吧?”   “没。”陈志兴讪笑着,摆手,“哪能呢,都是听人乱说的。行了,孟宁,天也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今儿还是除夕呢。”   “行。”孟宁笑,走了两步,似是想起来什么,压低声音道:“对了,志兴,过两天我有事请你帮个忙,你可别推辞。”   都是多年朋友,陈志兴为人也算义气。   “行,我能帮的肯定帮。”   “那我可记着了。”   —— ——   看着陈志兴进了病房之后,孟宁拉着韩竟去了医生办公室。   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小沓的账单条。   孟宁心里简单加算了下总计。   还好,今天是除夕,她上午要发过年红包带的钱多。   交完钱,孟宁拿着笔顿了下,在缴款单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算是她给孩子的见面礼了。   拿人手短,希望过两天,陈志兴见她能有几分不好意思。   出了医院,孟宁坐在自行车后座,一路上眉头都没舒展过,脑子里各种记忆交错。   刚见过的婴儿、冬冬刚出生的时候、牛丽芳温柔注视她的样子......最后记忆定格在孟宁很小的时候。   还没有冬冬,她自己都是个三头身子,小小的一个。   父母吵架,孟成摔门离去,牛丽芳脸上带伤,坐在满是碎片的地上,看着怯怯走过来的孟宁,压抑的情绪突然有了发泄口。   那时候的牛丽芳还很年轻,还不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也还是个不大的妈妈。   她也会很累,很恐惧,也会歇斯底里地冲孟宁喊。   “你为什么不是个儿子!”   ——   “到了。”   韩竟停了车子,后座却一直没有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宁宁?”   “啊?到家了。”   孟宁回神的时候,家门口就在眼前。   她下了车,收回乱跑的思绪,揉了揉太阳穴,朝着家大门方向走着。   倒是很久没想过这些事情。   越活越回去了。   “门锁着。”   韩竟把车子支起来,伸手拽着差点撞在门上的孟宁。   “我忘了。”   韩竟之前说过来着,孩子都送到大鸣家去了。   孟宁笑了下,找补,“这两天太忙了。”   韩竟知道孟宁心里不痛快,扣着她的手,没多问,顺着她的话说,“过年这几天放假,好好休息休息。”   “嗯嗯。”   回到家,孟宁换了身衣服,用凉水洗了把脸,清醒了不少。   拿毛巾擦脸的时候,她目光放在带着小锁的柜子,里面放着韩竟前些日子从东边带回来的礼物。   藏在冬冬跟晨晨糖果零嘴里的礼物,那个孟宁一开始都没找到的礼物。   韩竟接两孩子回来的时候,孟宁正在厨房里忙活年夜饭。   一年到头,也就这顿饭最得花功夫。   见他进来,孟宁那双桃花眼便弯起来。   “孩子接回来了?”   “嗯。”韩竟认真打量了下孟宁脸色,比下午刚回来的时候好了不少。   看样子是调节过来了。   韩竟微松了口气,脱了外套,扁着袖子,目光停在孟宁细嫩腕子上的白玉手镯。   这是他弄那批皮鞋的时候,偶然看见的。   他目光柔和了些许,“怎么想起来带这个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13章 、馈赠   这个镯子刚带回来的时候, 小狐狸哄着他,嘴上说着喜欢。   转身便将其搁起来,束之高阁。   明显着不是很喜欢。   今儿怎么想起来带了?   “想带就带了。”   孟宁抬手腕,微转着, 白玉温润而泽, “好看吗?”   “嗯。”   韩竟嘴角微微弯起弧度, 皓腕凝脂。   买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孟宁戴上去之后的样子。   这玉,也算配的上孟宁。   过年前两天刚下过雪,除夕当天, 正是化雪的时候,气温倒是比前两天还低几度。   孟宁怕两孩子出去玩,没个分寸, 再给冻着了。   没让他们出去, 拘着他们吃完饭在屋里玩。   两孩子下桌了, 孟宁跟韩竟还坐在桌子边半是吃饭半是闲聊。   韩竟性子沉, 不似有些男人,在酒桌上追忆古今或者谈论时事, 牛皮吹的满天飞。   他多是静静听孟宁絮絮说着新一年的打算,偶尔夹杂两句自己的看法。   “韩竟。”   孟宁刚起了个头,裹得圆滚滚的冬冬便如小炮.弹般直冲冲地冲着孟宁跑过来。   “姐姐。”   两杯酒下肚, 孟宁脸上都带着点红熏。   “怎么了,我们家的小男子汉?”   冬冬现在很喜欢别人喊他小男子汉, 最不喜欢孟宁像喊晨晨一样喊他宝贝。   “姐姐, 还有饺子没, 我还想吃饺子。”   “还吃?”   孟宁即使有几分醉意, 但脑子里那根名为清醒的弦还没有完全的崩塌。   “你今天已经吃了满满一碗了, 不可以吃了。”孟宁揉了下他的肚子,“吃多了,肚子会不舒服的。”   过年呢,又不能吃药。   “我舒服的,”冬冬似有些着急,朝着晨晨方向看了一眼,“姐姐,我还想吃。”   酒精还是有些迷了孟宁的脑子,她端着碗喂了冬冬一个。   冬冬含糊咽下饺子,揉了揉肚子,打了一个重重的饱嗝。   他其实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姐姐,还要吃。”   孟宁反应已经开始有些慢了。   冬冬握着孟宁的拿筷子的手,打着商量,“姐,我就再吃一个。”   “唔,”孟宁眉头紧蹙,似在思考。   “不行。”   韩竟看出来孟宁已经有了点醉意,俯身贴过去,带着茧子的粗糙手掌扣在她端碗的细嫩手腕上,试图接过她手里的碗。   酒劲上头,孟宁下意识挣扎了下。   韩竟低声,带着两分诱哄:“乖,给我。”   韩竟半抱着孟宁,孟宁鼻尖轻嗅。   酒菜气息夹杂着属于韩竟的、她熟悉的气息。   孟宁松了手,韩竟接过碗放在了桌子上,眉毛微抬,看向眼前的小崽子。   冬冬缩了缩脖子,拔脚就溜。   “姐夫,时间不早了,我该睡觉了。”   走的时候,还没忘把趴在小桌子上玩图画的晨晨给牵走。   “难不难受?”   韩竟给孟宁倒了杯温水,孟宁喝了口就不愿意再喝。   她像个小孩似的歪在韩竟怀里,纤细胳膊缠着韩竟脖颈,呼吸撒在他下颚,呢喃着:“困。”   还知道困。   韩竟稳稳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孟宁半靠在他怀里,素手拽着他的衣领,不愿意撒手。   “不是困了?”   孟宁意识涣散,但脑子里还想着没做的事。   她仰着小脸,眼里朦胧着一层水汽。   “韩竟,”酒醉的影响,她说话很慢,意识不甚清楚,像是机械而呆板地复述心里早已想过的千万遍的说辞。   “我们永远都别再要孩子了,好不好?”   韩竟低头,孟宁固执地睁着水雾雾地大眼睛看着他,眼里细看都是迷蒙。   这是醉了。   也是,要是不醉,平日里也不会这么直白说这些话。   指不定要在心里绕个几个弯,才能说得出来。   “韩竟。”   醉了的孟宁一点也不乖,执着地想要一个答复。   细腕撑着的手镯轻扣响在他胸前的磁扣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刚结婚,他便看出孟宁短时间是不会想要孩子。   本以为再等几年,等几年,两个小崽子大了,他们清闲了,顺其自然地有个孩子也很好。   男孩,女孩,像她或者像他,都很好。   只是现在,孟宁一句话切碎了他心底残存的幻想。   她是彻底的不想要孩子。   “韩竟。”孟宁微抿红唇,缠人的厉害。   醉酒之后,她还不如晨晨听话。   不得一个他的答复,根本不愿意睡觉。   韩竟把人放在床里侧,裹着被子抱着她,五指勾了一小串孟宁头上的乌黑柔顺的青丝。   细嗅,空气都隐隐带着她发间的清香,   他指间轻捻,刚刚升起一丝躁动的心,却在这一抹清香中慢慢平复下来。   他是个凡人,想要心爱的女人给他生个孩子。   他也是个男人,尊重着,也疼爱着他的妻子。   孟宁不安分的在被子里滚动,酒劲上来,身上有些燥热,手腕从被子里伸出来透气,却被床边人抓着亲了亲。   “韩竟?”   “嗯。”韩竟把她手腕又给放了进去,松了点被角,哄她,“睡吧。”   被角微开,凉气顺着缝隙爬进来。   孟宁舒服了,身子不自觉往韩竟那边翻滚,挣扎呢喃着喊困,还不忘跟韩竟洗脑。   “不要孩子。”   小狐狸还记着呢,看样子,是真不想要。   “嗯。”韩竟默了瞬,慢慢应下来,眉眼俱是柔意,“不要。”   做人不能太贪心。   现在的日子,其实也挺好。   只是免不了俗,他心底会泛起遗憾,或许不能有一个他们共同骨血的孩子。   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孩子。   但当他凝目注视着酣睡他身侧的孟宁睡颜时,又会觉得这一点遗憾都不能算得上遗憾。   毕竟,他已经有了命运能给予他的最好馈赠。   —— ——   次日,孟宁醒的时候,两个小孩都已经吃饭了,正排排坐在屋子前的小凳子上。   孟宁一开门,吓了一跳。   “怎么都坐在这?”   “姐姐,我们在等你。”   “等我干什么?”孟宁笑,挨个给发了红包,摸了摸两孩子的脑袋,“是不是等我给你们发红包呢?”   “不是。”冬冬麻利地收了红包,冲孟宁嘿嘿一笑,拿出一个洗的干干净净的硬币。   “姐,你看,我今天早上吃饺子吃到硬币了。”   孟宁领着两个小尾巴出了屋子,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笑了笑:“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姐姐帮你实现。”   冬冬笑的更开心了,“姐,我想要今天下一场雪。”   “什么?”   孟宁拿洗漱杯的手一顿,不可置信,“你想要什么?”   冬冬也觉得让孟宁给他造一场雪不太现实,退而求其次。   “姐,你要不跟晨晨说清楚也行。之前是不是每次过年都会下雪的,我没骗她。”   孟宁洗完漱,问清楚两个孩子的事情起因后,看了眼还在厨房里收拾的韩竟。   昨天虽然喝多了,但她该记得事都还记得,磨蹭着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是过年就会下雪。之前过年下雪那是赶上了,是很偶然的事情。”   “至于最近什么时候会下雪,我也不知道。”孟宁把毛巾放在绳架子上,隔着窗户偷看韩竟。   很快被韩竟抓包。   她错开眼,莫名有些心虚,还不忘祸水东引,“要不,你去问问你姐夫。你姐夫那么厉害,他肯定知道。”   冬冬心里还是有些怵韩竟的,晨晨像个跟屁虫似的拽着冬冬棉服下摆,很听孟宁的话。   “小舅舅,问爸爸。”   冬冬一咬牙,拿着自己小男子汉气魄,“走。”   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姐夫又不会跟自己计较。   十分钟后,冬冬没绷住,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   “你们都吃过饭了吗?”孟宁在外转了小半圈,最后还是磨蹭磨蹭进了厨房。   “嗯。”韩竟眼里划过无奈。   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昨天缠着非闹着要个结果,也没见不好意思。   他目光凝在孟宁手腕上的镯子,很快又移开。   怪不得想起来戴镯子了。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啧。   他盛了一小碗粥递给孟宁,微摇了摇头。   “趁热喝。”   跟她计较不起来,完全拿她没办法。   孟宁接过,拿着小勺子搅着,没话找话:“冬冬跟晨晨呢?他们怎么出去了?”   “我让他们看书去了。”韩竟脱了围裙,随手挂在高处的钩子上,“既然他们对雨雪产生了好奇,也该让他们自己去找答案。”   “他们看得懂吗?”   “不是有字典吗?”韩竟这几天也在看书,颇有心得,“先生好奇,再去翻找,最后答疑,记忆才会深刻。”   孟宁还是有些心疼两孩子,大过年的都是出去玩的,谁家小孩在家里看书呀。   奥,她家的。   “但他们还是会忘的,”孟宁搅着勺子,“小孩子的忘性很大的。”   “这倒是,”韩竟坦然承认这点,“所以,我让他们写份思考总结给我。买个文件夹存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慢慢就越懂越多了。”   孟宁:“.......”   理倒是不错,只是她突然有些心疼两孩子了。   大过年的,两孩子既要翻书翻字典,还要手写一份思考感悟。   当韩竟的孩子,真的太难了。   —— ——   过年后的两天,孟宁跟韩竟没什么亲戚要走,一家人都窝在屋子里。   通常是上午韩竟带着两孩子按着各自时间表,各自看书或者画画。孟宁抱着暖手袋,挑着何波给韩竟的那一摞书里的杂书,看的津津有味。   下午,韩竟给两孩子答疑各种两孩子好奇的问题。   孟宁趴在桌子边旁听,昏昏欲睡。   晚上吃过饭,一家四口出去散个步,遛个弯。要是遇到什么小零嘴或者卖小玩意的,给两小孩买着,图个吉祥乐呵。   一天也就过去了。   等到初三的时候,一大早,孟宁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孟宁带着帽子跟韩竟打招呼。   韩竟心里有数:“去仓库?”   “嗯,今天小武值班,我去找他。”   孟宁认识的人毕竟有数,要想帮平平找到一个贴心意能伺候坐月子的,少不了问问小武他们。   而且,她这几天琢磨过一遍人,还是觉得大文娘最合适。   性子爽利实在,待人做事粗中有细,手脚也麻利,知根知底。   最关键的是,大文娘不像个会被平平婆子拿捏住的人。   就是不知道大文娘愿不愿意走这一趟。   孟宁记着前两天招财说过他跟小武换班的事,想着成与不成,都需让小武先回去问问他娘的意见。   不然冒冒失失的上门,倒像是强迫大文娘一样。   “去吧。”韩竟送她出门,“早点回来。”   “知道啦,韩同志。”   年初三,都还在走亲戚,街上除了些半大孩子和谈对象的,组家出来游玩的人还不算太多。   街两边的商铺基本都没开门,但街边的小摊小贩倒是没少,尤其是卖零嘴和小玩意的。   孟宁一路走着一路看着,心里感叹,市场是真的开始在变化了。   “财务。”   孟宁推开仓库门进去,院子里大文正带着小武收拾庭院。   “吃饭了吗?”   “吃过了。”小武扛着个桌子,憨笑着,很有自知之明,“财务,您来找我哥的吧?你们聊,我把桌子扛里面去。”   大文也以为孟宁是来找他的,“财务?”   孟宁其实也没想到大文也会在。但既然大文在,跟大文说或者跟小武说其实也没差。   她笑了下,“别紧张,不是生意上的事,是我自己的一点私事。”   孟宁大概把情况跟大文说了遍,特别强调了句,让大文回去问问他娘意见。   “本来是该亲自上门说的,但我怕大娘心里没个准备,再给吓着了。”   孟宁心里也很歉意,毕竟年都还没过去,自己都要用人家。   “你们别有什么负担,这话我开了口,也该是我对不住你们。”   “财务,您别这么说。”大文听明白了孟宁的意思,松了口气。   吓死了,他还以为财务是出什么大事了。   “财务,我现在就回去问问我娘。”大文比孟宁了解他老娘多了,“这事估计能成,我娘本来就是个闲不住。财务,您等等,我这就回去问。”   “麻烦了。”   “嗐。”大文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财务,您等好吧。”   财务才是多想了,就是不给钱,财务开了口,他们家也不会不去。   伺候个月子,洗洗尿布,哄哄孩子。   别说他老娘,就是他们小时候,家里穷的时候,也跟着老娘一起给人洗过衣服。   更别提大文娘本就是个停不下来的主。   这两年家里条件好了,每个月大文跟小武每个月都不少往家拿钱。   但大文娘每个星期还是会跟她巷子里的老姐妹一起接着洗衣服和缝补衣服的活。   怎么劝都没用。   话带回家,大文娘想都不想,一口应下。   “我去呀!你们财务说什么时候干没?”   “应该就这两天。娘,您先收拾收拾东西,我回去给财务报个信。”   “暧。”大文娘赶着大文走,言语里还带着几分嫌弃,“你看你这个木头脑袋,傻不拉几的。以后财务找我帮忙,你先替我应下,也省的白跑这一趟。”   大文无奈:“亲娘,我不是得问问您自己的意思吗?”   “这有啥问的,财务又不会害我们。再说了,财务跟你何哥,那都是对咱家都是有恩情的,咱得对得起人家的对咱的好。晓得不嘞?”   “晓得,晓得。”大文连连应下。   得到大文娘愿意来的信,孟宁心里也松了口气。   当天下午,她就喊着韩竟拎着东西去大文家走了一趟。   算是拜年,也算谢礼。   孟宁跟大文娘约好工资跟时间,这事算是成了。   人定了下来,她心里堵着的石头终于慢慢落了下来。   走的时候,大文娘还给他们拿了两条自己炸的鱼跟一袋炸的酥脆的麻叶子和油馓子。   带着东西过去,拎着东西回来。   孟宁出了巷子还在跟韩竟说,这感觉真有点像走完亲戚,拜完长辈回家。   两人亲戚缘都薄,几年过年都没体会到这种串亲戚。   韩竟面冷心冷,对这些倒真不甚在意。   “喜欢?那以后我们每年过年都来走走?”   孟宁心念一动,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   “算了吧。”   她毕竟高大文小武一级,不可偏颇,有失公允。   看着她与大文家私交过甚,招财袁河他们面上不说,心里还是会留根刺。   以后,但凡有哪次决策他们觉得不公,这就会是源头。   长此以后,人心不齐,这生意也就做到头了。   不过,孟宁一向很会自我开解。   街上行人渐行渐少,无人注意,她挽着韩竟胳膊,眉眼又展开笑意。   “不过,也没关系,等以后,我们老了。晨晨跟冬冬还是会每年都带着人过年回家见我们。到时候,我也要像大文娘一样,走的时候给他们备上满满的东西。”   “好。”韩竟笑,他很喜欢听孟宁在他耳边说着以后。   尤其是,只有他们的以后。   孟宁在韩竟面前是最真诚地,那种近乎天真地坦率。   “韩竟,有时候,我会突然觉得好想赶紧变老。不用再这么奔波,安心躺着,没这么多事操心。”   孟宁抬头看他,“等我们老了,就在家里院子里放两张摇椅。一个下午,我们就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收音机放在石凳上,上面播着你爱听的新闻。”   想想都觉得很舒服。   韩竟握着她手紧了瞬,顿步,低头,看她。   他目光极其认真地滑过早已刻入心底的模样,半响,嘴角慢慢荡起弧度。   “你笑什么?”   他牵着她继续往前走着,说着的话确实风马牛不相及。   “收音机还是放着你喜欢听的歌吧。”   他现在都拿孟宁没办法,老了,估计更拿她没什么办法。   她稍微一委屈,自己心就先软了。   哪会儿舍得让她迁就自己。   —— ——   初五,陈平出院的前一天。   孟宁拎着东西再次去了医院。   推门进去,屋子里只有陈平跟陈平的妈妈。   孟宁跟陈平自幼玩在一起,陈母自是认识孟宁的,脸上原本的几分愁很快被惊讶所代替。   “宁宁,来看平平呀?”   “对,阿姨,过年好。”   “过年好。”陈母拎着暖壶出去,给两人留着聊天的空间,“宁宁,你帮阿姨看会儿平平,我去接壶水。顺便再去医生那问问情况。”   孟宁确实跟陈平有话说,也不客气,侧身让陈母出去。   “好嘞,阿姨。我看着,您放心。”   “平平的那些朋友,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了。”陈母拍了拍孟宁的手背,低声说,“你帮着阿姨好好劝劝她。平平这几天心情不好,连带着孩子都没奶喝。”   “我知道了,阿姨。”   陈母走出去,孟宁搬着凳子坐到陈平面前。   陈平脸色有些发黄,脸上不见一点笑意,看见孟宁像看见救世主一样。   “宁宁,你终于来了。”   孟宁轻拍着她手背,移坐在床边,安抚着她,“是呀,我来了。平平,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月子的事,我帮你找好人了。”   “找好人了?”陈平喃喃复述,“找的谁呀?”   “是我一个大娘,做事很麻利。她生养过孩子,两个孩子养的都很好。”   “好了,你别想太多。”孟宁看陈平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心酸的不行,“平平,其他事情都有我给你上着心,你别担心,也别害怕。”   孟宁手一下一下拂过陈平手背:“什么都不用害怕,现在的这些事情都是很小的事情。万事都有我在呢。你呢,就负责安安心心地坐着月子,当个最漂亮的妈妈。”   陈平红着眼眶,眼看着泪又要下来。   “可别哭了。我都问过医生了,你这哭来哭去的最影响心情跟身体恢复了。”   孟宁赶紧转了话题:“志兴呢?我刚好有事找他。”   一提到陈志兴,陈平的泪“哗哗”淌的更厉害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4-23 20:58:48~2022-04-24 17:5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帮忙   “怎么了?”孟宁自知踩了雷, 忙给陈平擦了擦眼泪,哄她道,“快别哭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跟我说, 我帮你出气。”   “他现在变了, 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了。整天要么是看孩子, 要么是接送他妈。除了刚生完孩子的前两天,这几天,他连晚上陪床都不愿意来了。每天看完孩子就走。”   陈平眼泪止都止不住,“我就不该跟他结婚!”   “可别哭了, ”孟宁现在也不敢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夫妻两过与不过的事,都不是她能插手的。   “马上该到中午了,志兴是不是该来送饭了, 我留着, 一会儿给你出气好不好?”   陈平刚生完孩子, 正是需要人关爱的时候。   一点小的情绪都可能会被她自己给无限放大。   孟宁没敢再刺激她, 挑着些欢快地事情给她说,尤其是家里两个小朋友的趣事。   “真的呀?冬冬真让你给他变一场雪出来呀?”   话题岔得很远, 陈平的心情慢慢地也平复下来。   “对呀。”孟宁笑,“我可没办法给他变。最后,还是韩竟出面帮着解决了两个孩子的问题。”   “怎么解决的?他给讲的?你们家韩竟看着可不像那么有耐心的人。”   孟宁刚想说着什么, 门被人推开。   陈志兴带着毡帽,裹着一身寒气, 抱着饭盒走了进来。   “平平, 吃饭了。”   陈平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 脸色瞬间拉下来, 脾气冲冲, “做的鱼汤是不是?”   陈志兴耐着性子解释了句:“鲫鱼汤下奶,喝这个对孩子好。我妈煮了一个上午,刚煮好,就给你送过来了。”   “孩子孩子,成天都是孩子。合着我就是给你们家生孩子的工具呗。你妈安的是什么心,不知道我现在喝不下去鱼汤吗?昨天喝了吐,今天还送,不就是看着我生了个闺女,不满意。打击报复呢!”   “平平。”   不待陈志兴开口,孟宁先喊了陈平。   她手按着陈平的手背,轻拍了拍她,“好了,一会儿你再把孩子吵醒了。”   孟宁起身,冲脾气向上头的陈志兴笑了下,“志兴,我有些事想跟你说。咱们出去说?”   陈志兴顾着孟宁在,点头应了声,把饭盒放在了床头柜上,脸色也不是很好。   “把你的鱼汤给我拿出去。”   陈平伸手就想推饭盒,陈志兴眼疾手快按住了饭盒盒子。   “陈平。”陈志兴的脸色更差了,隐隐都冒着黑。   孟宁推了把陈志兴,把人往门外推。   “孩子还睡着呢。我们出去说。”   顾着孩子,陈志兴拿着饭盒,忍了又忍,没吭声,自己先出了门。   孟宁轻手轻脚关了门,陈志兴坐在走廊尽头的椅子上,饭盒放在一边,胡乱地揉了把自己头发。   “志兴。”   孟宁刚开了口,陈志兴便打断。   “孟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你刚刚也看见了,陈平现在这个样子,是能跟人好好说话的主吗?”   陈志兴性子不算很外向,这段时间,他过得也很压抑。   “生了个闺女,我妈说了几句,她就不让我妈再进医院。我这边顺着她,那边还要哄着我妈。可她现在根本一点都不讲道理。”   “前天晚上,我就说了一句过年还在医院住,多不吉利。大晚上的,她把我赶出去。锁上门,孩子隔着门哭。我又舔着脸上门求我岳母出来照顾她。”   “这日子,我过得也是憋屈。”陈志兴说着气话,“有时候,我觉得这孩子还不如不要呢。”   “那可不行,”孟宁笑,说着俏皮话,“长得这么像你的女儿,这世界上,你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等明年这时候,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儿抱着你大腿,奶声奶气喊你爸爸。我看你,怕不是要乐开花。”   毕竟是刚当爹,陈志兴对孩子还是抱有极大的兴趣。   听孟宁这一说,脑子立刻有了画面,他神色也轻松了些许。   转而,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道;“我也就这一说。”   “对了,孟宁,我昨天去找医生要缴费单,我看留存写的你的名字。你什么时候把钱给交的?我把钱给你。”   “不用。”孟宁笑,“算我给孩子的见面礼,刚好我也没想好给孩子送什么。”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哪儿能用着你付钱。”   “那这样,”孟宁跟陈志兴打着商量,“志兴,那你帮我一个忙行吗?”   “你说。”   “是这样,我有一个大娘最近家里需要钱。我给她,又不愿意要。我寻思着让她来你家帮着照顾下平平,”孟宁打量着陈志兴的脸色,慢慢道,“也算帮她找了个活。我这边也好给她钱。”   孟宁露出为难神色:“我知道平平身边不缺人照顾,你妈妈又是个能干的。但我这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白天让她在家里陪陪平平,洗洗尿布,抱抱孩子什么的。也减轻减轻阿姨的负担。晚上呢,她儿子来接她回家。”   陈志兴有些犹豫。   “三餐可能要在你们家吃,不过,粮食我这边会给她备好。”孟宁又加了一把火:“志兴,其实这事我跟平平也说了,平平没敢应。她说是家里都听你的。她嘴上不说,心里也怕阿姨心里不舒服。”   陈志兴听孟宁这样说,心里舒服了些。   陈平还知道顾着他妈,不枉他这段时间替她挨了这么多顿骂。   孟宁以退为进:“志兴,我也知道我这话说出来有些莽撞,可我现在是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要是给你添麻烦了,你也别客气,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陈志兴人还是挺实在的,跟孟宁又是多年朋友。   孟宁也难得开一次口,无非就是白天家里帮着照顾的多个人。   多个筷子,多个碗。   他不在家,媳妇跟他老娘在家里吵起来,也有个人帮着劝劝架。   “行。”陈志兴一口应下,“不是多大事。孟宁,这人工资还是从我们这边出吧。工资多少,你给我说,我月底给她结。”   “不用,”孟宁松了口气,怕陈志兴追着这个问,“回头我跟平平商量。”   陈志兴知道孟宁跟陈平关系好,应了声,“那也行。”   该说的都说了,孟宁起身,跟陈志兴往病房走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还在叹气。   “怎么了?”   “我担心平平,”孟宁走的很慢,“平平最近哭了好几次,一个劲儿地都在自责。她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忍不住想发脾气。发完就后悔,一个人抱着孩子又哭。”   陈志兴毕竟喜欢陈平这么多年,听着心里也不好受。   “她还哭了。”   “可不是,你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吗?她眼眶都是红的。”孟宁站在病房门口,隔着透明玻璃看了眼里面,陈平正抱着孩子哄。   “我那天问医生了,医生说刚生完孩子的人脾气大些是正常的,得顺着哄着。等她出了月子就好了。不然,不仅影响奶水,还影响平平自己的身子。”   陈志兴没吭声,视线透过玻璃,看向病房里侧。   这还是陈平生完孩子,他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平平没什么坏心思,也就嘴巴上不饶人些。你跟她相处这么多年,最是了解她的。她看着咋咋呼呼,其实最是胆小害怕。夜里没个手电筒,都不敢走巷子回家。”   “她现在刚生完孩子,正是没安全感的时候,像个小孩。不断地通过发脾气来展示自己的存在感,来确认你还,”孟宁侧头看他,说的很轻,“爱着她。”   “志兴,你还爱她吗?”   陈志兴目光一直没有收回来,沉默了好久,才说了一句话。   “她瘦了。”   孟宁看向陈志兴,后者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孟宁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握着门把,轻开了门。   “进去吧。”   陈志兴停了片刻,转头,伸手抹了把脸。   迟到许久的感谢与埋在心底最深的疼爱喷涌而出。   这段日子,是他狭隘了,也是他,自私了。   孟宁低头,装作没看见。   “你先进去吧。”陈志兴嗓子有些哑,“我,透透气。”   孟宁笑,冲他挥了挥手:“我不进去了。”   她才不会去当什么电灯泡呢。   再说了,韩同志还在家里等着她呢。   —— ——   孟宁走出医院的时候,步伐都带着轻松。   “财务。”   “招财,你怎么在这?”孟宁在门口遇见招财,“哪儿有不舒服吗?”   “没,等何哥。”   “何波?”孟宁眉头微皱,“他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晚上,三四点。”   “他来这干什么?生病了?”孟宁想到什么,语气一顿,幽幽道,“他该不会是来看平平的吧?”   要真这样,那这来的可这不够巧的。   人小两口估计刚和好。   “说对了。”何波声音从后面响起,带着笑意,“招财,我刚怎么说来着。以后咱们生意干不下去了,让你财务在公园门口摆个摊,算个卦,照样养活咱们一群人。”   孟宁没理他,让招财跑腿去国营饭店给陈平重新买了一份饭,叮嘱他要清淡些。   招财看了眼何波,后者单手拎着外套:“看我干吗?你财务说的话,你敢不听?”   “是。”   等招财走了,何波轻甩了下外套,还在感叹。   “孟小宁,看来你这段时日没少训招财呀,训的人都不耍嘴了。”何波啧了声,“乐趣都没了。”   “我可没训过,”孟宁不背这个锅,“不过,招财确实稳重了。”   “那也不看看是谁带出来的。”何波显然听了不少这段时间的事,“孟大财务,你倒是胆子大,让他们几个人就敢接一个生意。”   “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们开始干生意的时候,比招财还小上许多。   “招财有能力,也有想法,拿个生意练练手,挺好的。”孟宁笑,“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他们能把生意做这么有规矩。等他们年后开张了,你记得去看看。还挺有意思的。”   “好,我记下了。”   冷风吹过他手上的纸袋,吹着孟宁脖子上的围脖下的穗穗都在飘荡。   知道她怕冷,何波歇了跟她继续说的心思。   “行了,你先回吧,我去看看陈平。”何波轻晃了下手上的纸袋,“听说,生了个闺女。陈志兴倒是个有福的。”   何波想起孟宁第一次见到孟宁时候的样子,躺在摇篮里,整一个小雪团子。   浑身上下都是软的,一碰就会笑。   他眼里流着几分怀念,心痒痒的。   “也不知道长得好不好看。”   “小孩子哪有长得不好看的。”孟宁皱眉,不放心的叮嘱,“你上去的时候,可别乱说话。平平现在正是心里敏感的时候。”   “我知道。”   何波既然来了,那就不是来砸场子的。   孟宁走出两步,不放心,又拐回去。   “平平跟志兴之前闹了点别扭,现在估计刚和好。你要不在下面坐半个小时再上去?刚好等等招财。”   何波脾气有些乖张,耐心更是一般。   他看了眼孟宁,倒没多问陈平两人因什么闹别扭,而是问道:“你吃饭了吗?”   “没,”孟宁怕何波约饭,“我回家吃。晚上再给你接风。”   过年这几天,她基本都会按时吃饭。   韩竟现在肯定在家等她,就算要给何波接风,那也得等她跟韩竟提前说过。   毕竟过着年呢,她又结了婚,怎么可能在明知家里有人等着,还出去吃饭。   即使面前这个人是何波,那也不行。   何波知道孟宁脾气,受她父母婚姻的影响,结完婚,她自己给自己画的界线都很明确。   他笑了下,随手把外套放在臂弯处放着,脸大如盘,“别这么麻烦。刚好我现在也没吃饭,一起回家吃点?”   孟宁反话正说,“…你还挺客气。”   何波摸着下巴笑,面上一片自然:“也还好。”   — —   何波既然开了口,一顿饭的事,孟宁倒真不会拒他在门外。   她领着何波回家的路上,何波还没忘拐仓库一趟,手里拿着给一个大纸袋。   “你这是拿的什么?”   “礼物,”何波声音懒懒,“咱讲究人,上门从不空手。”   孟宁微撇嘴,可拉倒吧。   她没结婚的时候,何波上门空手的次数多了去了。   不过,那时候也都忙着做生意,奔波劳碌,见面不是交接货,就是在分钱。   生活都成了问题,谁也没在意过这些。   “进来吧。”   家里有人,大门没有锁,孟宁单手推开一侧大门,侧身让何波进来。   何波也不客气,迈着步子踏进院子里,声音爽朗,还特自来熟:“韩同志,好久不见,我来看你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感谢在2022-04-24 17:58:07~2022-04-24 21:3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mi 8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红鸡蛋   “哥哥, ”   何波一进门,冬冬就扑上来,扑闪着眼睛看着他。   “何波哥哥,新年快乐, 恭喜发财!”   “新年好。”何波弯腰把冬冬抱起来, 掂了掂, “重了。”   冬冬自诩算个大孩子了,红着小脸,挣扎着要下来。   “臭小子。”   何波揉了把他头发,从兜里给他掏了一个红包, 又递给晨晨一个。   “谢谢叔叔。”   何波挑了下她的小辫子,开了随身带的筐子:“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孟宁大概看了下,里面放着的都是一些孩子喜欢的玩具。   知道是何波从广市给两孩子带回来的礼物, 她道了声谢, 又点了下头, 示意两个孩子可以玩。   然后, 她给何波倒了杯水,让两孩子招呼何波, 自己进了厨房。   “韩同志,我回来啦。”   “嗯。”韩竟把切好的茄子放在盆里,等着一会儿下锅, “何波来了?”   “对,看平平的时候碰见了。”孟宁系上围巾, 抬脚翻橱柜拿了点熏肉, “刚好他从广市回来, 趁着这顿给他接风。”   孟宁把一块熏肉拿下来递给韩竟, 又翻出一块腊肠。   “何波来家, 咱们中午要稍微弄丰盛点。他给两孩子还带了礼物呢。”   再说了,大小,何波来家里也算个客。   韩竟听明白孟宁意思,嘴角勾起弧度:“好。”   饭做得很丰盛,六菜两汤,有鱼有肉。   上桌吃饭的时候,两孩子都很乖,压岁钱不用人催,便都自觉地交给了孟宁保管。   何波乐了:“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孩子,跟你小时候一样。”   韩竟执筷一顿,眼里余光看向坐在他身侧的孟宁。   孟宁也笑了。   其实,这还是两孩子这两年第一次过年收到除了她跟韩竟以外人的压岁钱。   之前,孟成在的时候,跟哪边都算有联系。   每年冬冬都能收到不少人的压岁钱。但冬冬很乖,每年都只留下她发的,其他的全都自觉上交。   估计晨晨现在也是被冬冬带的。   孟宁挨个摸了摸两个懂事宝贝的小脑袋,柔声道:“吃饭吧。”   何波摇头,似想起什么,又笑了。   还真是神了,别看不是亲生的,但孟宁这性子教出来的孩子,还真有点像她。   吃过饭,何波也没久留,喝了两杯酒,抬步走了。   等韩竟收拾完东西,两孩子也都玩累了,各自躺在床上安静睡着。   韩竟掀开帘子进屋的时候,孟宁刚换好衣服,漱完口,简单的散着头发,对着镜子抹着她那一堆瓶瓶罐罐,做着午睡前的准备。   “收拾完了?”   “嗯。”韩竟单手脱了外套,洗了把脸。   “别用那水,”孟宁隔着镜子看见韩竟用凉水洗脸,提醒道,“茶瓶里有热水,你兑点。”   “没事。”韩竟又洗了两把,随手拿毛巾擦了把脸,转头看孟宁,还在摆弄她那些瓶瓶罐罐,“你抹好没?”   “还差点。”孟宁抹完下巴,下意识觉得不太对,转过身看他,“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韩竟把毛巾搭在架子上,走过去,单手撑在梳妆台前,一手盖在椅背上,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娇小的她包裹住。   他低眉看她。   她还是那么乖巧,白皙透亮的小脸像刚剥完的鸡蛋壳,水嫩光滑。   他细细看着,细想从她脸上看出她幼年时的样子。   那又会是怎样的模样。   在这一刻,他承认他是嫉妒的。   自己比她大了这么多岁,却又错过了她这么多年。   孟宁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眼睫微颤:“怎么了?”   韩竟单手盖着她的肩,低头凑近,呼吸交错。   孟宁没躲,脸颊倒被熏出些红晕。   韩竟俯身,轻咬她下唇。   孟宁蹙眉,不满嘤语两声,伸手推他。   没推动。   这男人跟个山似的。   韩竟知她娇气,改咬为吮,含着她嘴唇亲了亲,轻松把人抱起来。   “睡觉。”   —— ——   何波回来之后,孟宁进入半休假状态,时间多了起来。   也是凑巧,刚过完年,韩竟跑车的时间也少。   两人在家时间都多了起来,两孩子倒是乐得不行。   过了十五,早起吃完饭,两孩子就该送着去上学。   一个在市一小,一个在幼儿园,孟宁本想着她跟韩竟一个人送一个,省时又省事。   但两孩子都不乐意,冬冬闹着要先送晨晨,晨晨拽着孟宁衣角,要一起送小舅舅。   两孩子眼睛巴巴地看着孟宁,又不愿意分开。   孟宁坐在小板凳上,给两个孩子都围上小围脖,抹了点霜,笑道:“那一起送你们好不好?”   “好。”   两孩子瞬间又乖起来。   孟宁无奈笑了笑,趁两孩子牵着手跑出门的时候,她还在暗自跟韩竟吐糟。   也不知道两孩子像了谁,合心意了就又乖起来。   韩竟锁门手一顿,看了眼孟宁,聪明地没搭话。   晨晨之前可不是这样,瞧着冬冬也不像。   孩子像了谁,偏着那人还没自知之明,挽着他的手,笑靥如花。   正月末的几天,南市刚好下雨,摆不开席面,陈平孩子的满月酒就晚了几天,赶到了二月二。   二月二,龙抬头,是个好日子。   该出风头的时候出过了,孟宁也知不能太打眼。   扯了布,花钱托霞姐帮着做了几身孩子衣服,拎在手里,她跟韩竟一起来了陈平家。   路上遇见何波,两家并肩走了过来。   院子里坐着都是客人,陈志兴跟他两个哥哥在前院忙着招呼客人。   孟宁带着两家礼物,打过招呼,进了里面。   屋子里面,陈平正抱着初一喂奶,一见她便笑了。   “怎么又来了?前几天不刚来过。”   孟宁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凑过去看小初一:“我干闺女的满月宴怎么可能不来。”   月子里的孩子一天一个样。   孟宁瞧着稀罕,轻捏了捏初一的小胳膊。   “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志兴还在院子里忙活,院子里来的客人可真不少。”   陈平心情好了不少:“都是两家亲戚和单位同事,最近生意一般,人闲了来的就多了。”   孟宁对市场的敏锐度远高于陈平,闻言笑了:“你们饭店生意也不好?”   “一般。”陈平想了下,不以为意:“好像是最近街边有几家偷着干馆子的人,分走了不少客人。”   “不过这样也好,人分走了,店里也就没这么忙了。志兴每天回家的时间也就早了。”   反正他们也不是靠着饭店营业额吃饭的。   人多人少,工资是基本不变的。   孟宁笑:“趁着现在条件松了,你们不准备干一个饭馆什么的?你跟志兴手艺可都在这呢?”   “之前想过来着,不划算。我们这还照顾着孩子,月月工资也多,活也清闲。没人下来管的时候,饭店跟我们自己的也差不多。”   “没这个心思,不准备干。”陈平含糊了下,岔了话题,“对了,宁宁,你一个月给大文娘开多少工资呀?我想把上个月的工资给她结了,顺着再用两月。”   “我现在算是看开了,怎么着也不能委屈我跟我女儿。”   孟宁笑了下;“挺好,你跟志兴说了吗?”   “说了。志兴也同意。”   反正两人工资高,压力小,还有存款。   再说了,大文娘手脚麻利,做饭也好吃。   两人在家,除了逗逗孩子,基本上什么都不用管。   也不会有人唠叨戳火,还不生气。   这对两在家受宠,也刚结婚的小夫妻而言,无疑太过于幸福。   知道陈志兴也同意,孟宁才笑了下。   “第一个月工资我给过了,大文娘之前听我嘱咐,估计也不敢告诉你。”孟宁想了下,“当初正值年关,我给的工资高了些。你要是想继续用她,倒不如你回头自己和她商量商量。我就不掺和了。”   “那也行。”陈平把女儿抱起来,拍出一个小小的奶嗝,“你上个月垫了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这算了。”孟宁起身,轻握了握初一的小手,“这是干妈给初一的见面礼,对不对呀,小初一?”   初一刚喝饱,眼睛迷离着就想睡。   知道一会儿要把孩子抱出去,陈平没让她睡,拿着拨浪鼓轻轻地摇了摇。   清脆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初一的注意力,属于稚童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陈平手里发出声音的拨浪鼓。   “宁宁,你看,初一的眼睛跟志兴长得一样,都是单眼皮。”陈平有些不满意,“她怎么没遗传到我的双眼皮呢?”   “这么小的孩子哪儿看得出单眼皮双眼皮的,”孟宁莞尔,“长长就好了。”   陈平转着拨浪鼓,心里好受了些:“希望吧。可这孩子也太像志兴了。”   “像我怎么了?”   陈志兴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笑了笑,又看见孟宁,收敛了些:“咱闺女睡了吗?”   “没呢,估计也快了。你要抱出去就快点。”   孟宁贴心地给陈平两口留下说话的时间,先一步出去。   —— ——   回到院子里,何波跟韩竟正在院子一边走廊站着说话。   韩竟面上如常,何波脸上带笑,看着倒是一片和谐。   “说什么呢?”   “说陈志兴不懂未雨绸缪。”   “嗯?”   何波灭了指间夹着的烟,神色淡漠一瞬,很快又笑起来,随口敷衍她,“跟你没关系。”   孟宁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何波,自然看出来了这人在敷衍自己。   她偏头看韩竟,后者引她入席,简单解释,一语概括。   “何波劝陈志兴单铺个店面,他掏钱,陈志兴不愿意。”   巧了不是,她也刚劝过陈平。   孟宁摊了下手:“算了,各家有各家的过法。他们不愿意,必是现在过得还不错。饭店是公家的,又倒闭不了,风险可比单干小多了。”   何波哼笑了声,没多解释。   他本就不算个多耐心的人。   劝也劝过了,各人有各人的缘。   “何哥。”   何波刚入座,筷子刚拆,握在手里,顿了顿,抬头看向门边。   招财带着一脑门的汗跑过来,低头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何波面色不变,轻抬两指。   招财低着头出去,在外等他。   何波面色如常放下筷子,看向正抱着孩子站在院子中央说话的陈志兴,微转了转腕上的手表,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时间。   “怎么了?”   孟宁与何波之间隔了个韩竟,趁着鼓掌时,凑过去低声问道。   何波笑了下:“私事。”   话到此,孟宁也没多问,又坐了回去。   何波等了片刻,见孩子被人抱走,拿着酒杯上前跟陈志兴喝了三杯,给足了陈志兴面子,才拎着外套,冲他们打了个响指,走的头也不回。   孟宁若有所思地从何波背影上收回视线,想到刚刚招财不敢正眼看自己的样子和这个月的账本车费支出走向。   看来,何波是真的把车给弄回来了。   何波不说,她也懒得问。   反正该支出的车费也没少给,至于他拿来做什么,那是他的事情。   吃过席面,孟宁拎着一兜红鸡蛋,跟在韩竟后面,不老实地踩着他的影子,跟他一起回家。   韩竟走了两步,回头把人捞了过来。   “好好走路。”   孟宁被他扣者手,自然乖起来。   “嗯嗯。”   “我后天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   “战友聚会。”   “哦,”孟宁笑起来,仰着脸看他,眼里闪过狡黠,“准了。”   韩竟停下,上前一步,面对着她,背对着风,没忍住,刮了下她的鼻子,又伸手把她掉了一道的围脖缠上。   “皮。”   “哪有。”   孟宁捂着自己的鼻子,怕他再次下手,低声嘟囔。   “别给我刮平了。”   韩竟没理她自言自语,牵着她的手,目光落在巷首正如火如荼建造房子的人家。   一摞摞的砖头整齐的落在路边,简易的水泥机子正运转着或者水泥,脖子上挂着毛巾的帮工正干的热火朝天...   “看什么呢?”孟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该不会想着建个房子吧?”   “不是,”韩竟牵着她的手走出巷子,语气淡淡,“我只是觉得他们动作有些慢。”   孟宁:“.......”   —— ——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底。   两孩子都放了暑假,又开始了整天的形影不离。   夏日暑气盛,孟宁没让两孩子白天出去乱跑。   本想着白天请霞姐来家照顾两孩子,可好巧赶在夏天,生意淡季,韩竟跑车次数少了。   两孩子每天都随着韩竟一起在家看书,严格按着计划表。   三人重叠休息的时候,韩竟就带着两孩子出去打打球,顺带着接孟宁下班。   这日,如往常般,天色刚暗下来,韩竟带两孩子接孟宁下班。   两孩子手里拿着韩竟给买的冰淇淋,一人一个握在手里,抱着球,等孟宁下班。   孟宁一出仓库,看见这爷三,脸上都止不住带着笑。   “财务。”   跟在她后面的陈陌很有眼色,把手里抱的筐子先一步挂在韩竟车把上,又冲韩竟打招呼,“韩哥。”   韩竟点头:“嗯。”   陈陌收回手:“财务,韩哥,我先回了。”   孟宁笑着冲他摆手:“快回吧,今儿谢谢你了。”   “您客气。”陈陌进退有度,揉了揉冬冬头发,转身回了仓库。   韩竟鼻子很尖,闻见从筐子里飘出来的肉味,但似又夹杂着其他味道。   怪怪的。   还挺沉。   “你这拿的什么?”   “秘密。”   孟宁微扬着下巴,迈着关子,“这可是我们琢磨了快半个月的成品。”   这话一出,韩竟倒没怎么着,两孩子倒围了上来。   “妈妈,这是什么?”   “姐,你又捣鼓什么好吃的了吗?”   孟宁强装神秘了两秒钟,自己又开始憋不住气:“晚上做给你们吃。”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4-24 21:39:06~2022-05-01 17:5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ibian珊 10瓶;亦墨言 5瓶;Shan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复习   回到家里, 孟宁也不卖关子了,指挥着韩竟从筐子里拿出小炉子。   立高架在桌子上,点燃火。   她洗净手,从筐子拿出来被塑料袋缠着的用签子串好、裹着秘料的肉串, 放在薄铁网上, 慢慢烤着。   俩孩子倒是第一次见这种稀罕物, 也不乱跑了,围在边边,看着热闹。   孟宁继续从筐子里拿出一会儿需要刷的料和油,一样一样摆在桌面上, 俩孩子在一旁时不时发出惊叹,看的眼都不带眨。   她抬眼看那钳子帮她捣煤的男人,像个小孩般显摆起来:“韩同志, 你会这个吗?”   烤个东西罢了, 韩竟怎么可能不会。   多年行伍生涯, 韩竟会的远是孟宁想象不到的多。   他有意无意地半把人环在怀里, 伸手接过她手上的家伙什,两指轻弯敲了下她手背, “坐那歇着。”   孟宁蜷着手心,脸上染上几分桃红,也不知是熏的还是热的。   “孩子们都在呢。”她低声嘟囔。   “又没做什么。”韩竟轻抬眼, 俩孩子眼里都被火炉上的烤串吸引,哪注意得了他们。   孟宁看他架势足, 嘟囔了两句, 让了位置, 拿手扇着院子里的风, 又给俩孩子榨西瓜汁去了。   城里瓜果少, 今年倒是比往年价格低些。   南市夏季应季水果不多,俩孩子尤其是冬冬又偏爱这个。   孟宁凡是在家,都乐意费些功夫给两孩子去籽榨成汁喝。   夏天暑气盛,但到了晚上,还是会有点暖风。   两孩子一人抱了杯西瓜汁喝,喝完还不过瘾,还要拿小勺挖着杯子底下没有压碎的西瓜渣。   不一会儿,两孩子嘴边都有了西瓜残渣。   孟宁笑起来,没逮住冬冬,拉过晨晨放在腿上坐着,帮她擦了擦嘴角。   “怎么喝到嘴边去了?”   晨晨腻在孟宁怀里,举着小杯子递到孟宁眼前:“妈妈,还想喝。”   “还想喝呀?”孟宁摸了摸晨晨的小肚子,柔声跟她商量,“那我们一会儿等爸爸烤好串再喝好不好?”   晨晨乖巧极了:“好。”   冬冬自己擦完嘴,又拐回来拽着晨晨在院子里跑。   也没一会儿,韩竟烤好手上的串,放到盘子里,喊着两孩子过来端。   竹签一头锋利,为了怕扎着两孩子的眼,孟宁更是半是哄半是强迫把两孩子按到了凳子上。   “不准玩闹了,吃完饭再玩。”   冬冬跟晨晨还是第一次吃烤串这些调料重些的东西,辣中带甜肉串绽放在舌尖,两孩子吃的不亦乐乎。   毕竟是晚上,两孩子还没学会节制。   韩竟意思烤了一小盘,也就关了火,简单收拾了下东西,拎着放到了厨房。   孟宁识趣跟上,眼看着他还要下厨,帮着递菜。   “韩同志,你这手艺可以呀。”   她刚刚尝了几个,韩竟火候把握的非常好,肉熟而不焦,料沁不腻。   确实好吃。   韩竟开了水龙头,冲洗青菜叶子,水声哗哗。   “怎么想起来做这个了?”   “哦,”孟宁系了个围裙,“何波提出来的。之前我们租的那房子后来不是买下来嘛,地方大,而且闲着也是闲着。何波想着倒不如开个烤串店。夏天生意应该不错。”   韩竟想了下位置,“位置有点偏吧?”   “酒香不怕巷子深。现在干餐饮的位置都在巷子里。”   孟宁踮着脚够放在上面的粉丝:“而且,现在天气热了,生意难做,像小武他们基本上白天都处于半空闲的时候。我上次去的时候,还看见他们在巷子树荫处看人家打牌。”   这样不太好,尤其还是百日工作时间。   “看着看着自己就会想上手,玩着玩着自己就会上头。那劲儿一上来,别说生意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便想着给他们找些事做,分一下他们白日里的精力。”   孟宁其实比小武还小一岁,心里却比他们成熟多了。   “是个好想法。”   孟宁听韩竟认同,愈发笑起来,一点也不谦虚:“我觉得也不错。之前有让小武晚上出去摆摊试营业,生意还是可以的。最关键的,小武也喜欢干这个。”   每天都跟肉打交道,按着小武的话说,手里过的都是钱。   “他忙的过来吗?”   “试营业的时候,不刚好赶上初一半岁嘛,大文娘也从平平那回来了。晚上帮着小武搭把手,还有他老爹,还是可以的。”   提到这,孟宁倒是笑了。   “之前我有想过把手里的生意给细化出去。现在招财带着人做品牌服饰,已经算是初露锋芒了。前两天,平平还托我去招财走个后门给她小姑子买身衣服。”   现在,在南市提到去绿条纹买身衣服,都知道那是个时髦的地。   “陈陌是个能承事的,稳得住。何波没怎么带过他,但他也不怯。身手好,做事也果断,不像小武,是个窝里横的。”孟宁面露赞叹,“尤其是这段时间,他自己南下北上地乱跑,人越发沉稳了。过段时间,我还想着让你带着他往东边走走。”   韩竟运货比较省事,他带着大鸣。   两人去东边,往往也不用别人提前过去采买,一般都是他一站式包圆。   韩竟耐心地听她讲:“可以。”   孟宁抿嘴笑起来,又开始给他灌迷魂汤:“韩同志,你怎么这么好。”   韩竟眼眸现过笑意,带着两分无奈。   明知她可能不怎么走心,自己偏又吃她这一套。   孟宁坐在高脚凳上,帮着韩竟削茄子皮,继续跟他话家常。   “陈陌话少最稳妥,招财最近也沉稳起来。大文统筹,主管货物倒手。唯独升了小武跟袁河。最近风向变了,原先备着的仓库也不用这么多人看着,更不用设置什么一级二级地管理。”   “原本我还想着把小武留着管仓库调度,又怕他干的不经心。这下好了,我跟何波商量了下,准备借着烤串的风,延伸开个餐馆,让小武自己折腾去。”   越好卖的东西,利润越大,其延伸出来的替代品速度越快。   再好做的生意,也不可能四季常做。   关键是要学会变通,懂创新,会思考,善反思。   韩竟对小武还是有点印象的:“他一个人可以吗?”   “大文毕竟是他哥,对市场比他敏锐,会提点他的。”孟宁并不是很担心,“再说,我准备把进宝调过去跟小武一段时间。”   留袁河管仓库调度,有经验又吃过亏。最主要的是,没个当大总管的哥哥。   他会比小武更弯得下身子,看的更细,做的更认真。   “再过半月,等小武也上了手,我慢慢就可以歇下来了。”   孟宁不是个喜欢拦事的人,相反,她比何波更喜欢放权。   “这两年都忙死了。”她娇声抱怨,又能很快安慰到自己,“不过,好在,都快过去了。”   生意越做越大,里面越是不可避免地盘根错杂。   好在,何波培养人还是有一手。   有能用着的人,也有能接受的生意。   “我听何波意思,考试可能也就在这几个月。”孟宁看向韩竟,“等我把这些事处理完,我闲下来,你安心复习,我照顾家里。”   “不用。”韩竟把人往外边微推了下,准备开火炒菜。   孟宁爱干净,家里两孩子被他训的也都知道自己洗袜子跟贴身衣物。   除了家里的每日清理,其他的基本也不用他操什么心,随手都能干出来的。   要是这都放着让孟宁来,还不让她娇气地跟绣花似的。   韩竟想想,脸上神色便柔和起来。   “出去吧,里面油烟大。”   孟宁不满意他跟哄小孩似的态度,“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韩竟看她,停了片刻,蓦地笑了。   “我说过,娶你不是让你干活受委屈的。”   考试是他的事,他心里有数。   孟宁只需要做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像未嫁给他那时一样的轻松。   两个人组成一个家庭,不是为了谁向谁妥协,而是为着彼此的成就。   这是很久之后,孟宁才迟钝地从婚姻里慢慢感悟到的。   —— ——   次日月初,午后下起阵雨。   一阵一阵,断断续续下到四点,陡然有变大趋势。   办公室里几个财务都慌着心,念着家里。   知道韩竟没出车在家,孟宁耐着性子核完罐头厂这个月的工资账簿。   经过了一年的相处,黄娟对孟宁心放下不少。   在她看来,孟宁就是个刚毕业的小丫头片子。   话少能干还不邀功,大大一个免费劳动力。   “小孟,我家里有事先回去了,你账本核完了锁柜里就行。钥匙我放我抽屉里了,我明过来看。”   孟宁笑道:“嗳,好。”   黄娟一走,办公室剩下的几个财务也都坐不住。   既挂念家里,又怕雨下的更大,不好回家。   没过几分钟,办公室空的只剩孟宁一个人。   孟宁依然一动不动,核完手里的账本,钟表时针已经指向六。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时而闪电亮在半空,雷声轰轰震耳。   孟宁拿钥匙开了柜门,放好账本,手指一顿,继而滑到里侧,拿出了纸张都有些泛黄的账本。   她就着灯光,看清账簿封面上的年月日期。   而此时,闪电突闪半空,而后“轰隆”一声,响雷震在半空。   雨下的更大了。   —— ——   天放晴已经是隔日的清晨,周末,孟宁不上班。   但要去仓库核对账本,发工资。   账本昨晚她又看,事儿不多,一上午便能搞定。   这天韩竟出车,孟宁上午走之前,把在屋里看书的两孩子都给带了出来,放到巷口的理发店,请里面的师傅帮着给他们剪一下头发。   两个孩子,年岁差的不大。   只要哄好一个,另一个都不太会闹。   孟宁按了下冬冬头发,头发都有点挡眼睛了。   “一会儿你带晨晨去剪个头,中午我给你们买老冰棍行吗?”孟宁蹲下来跟冬冬商量。   冬冬小男孩,火气盛,夏天他比家里谁热的都快,老是想吃点凉的。   顾着晨晨,孟宁一般不怎么让冬冬吃。   冬冬再懂事,也馋老冰棍久了:“姐,真的吗?”   “嗯。”孟宁把他们送到理发店门口,跟老师傅交钱安排好,又吩咐冬冬,“你们乖乖在这,一会儿我让招财哥哥或者哪个哥哥来接你们。不准自己跑出去,好吗?”   老冰棍在冬冬面前吊着,冬冬自然是连连应诺。   “姐,你放心吧。我肯定好好看着晨晨。”   晨晨年纪小,对美和丑的追求全靠冬冬在她耳边瞎念叨,并不像其他小孩那么排斥。   “妈妈,我们下午是不是要去买新衣服啦?”   “对的。”孟宁亲了亲晨晨小脸蛋,“咱们剪个漂亮的头发,下午去买衣服好不好?”   “好。”两孩子欢呼起来。   尤其是晨晨,她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衣柜,里面放着都是各种她自己的漂亮衣服。   之前那些糟糕的记忆随着时间都在被覆盖上新的、甜蜜的印记。   —— ——   安排好两孩子,孟宁去了仓库。   刚下过雨的清晨,天气还不是那么热。   何波正躺在摇椅上,脸上还盖着一本书。   “来了?”   “嗯。”   雨后的清晨,泥土混着雨水的清香,空气里一片清新。   孟宁脚步轻快,“没睡醒?”   “嗯。”何波坐起来,把书放到桌子上,书皮都烂了一半,隐隐约约看见上面的“词典”。   “你这是复习英语?”   孟宁透过千疮百孔的书页看到了里面熟悉的英语字符。   “对。”何波翻了两页,兴致缺缺,“你们家那位复习的怎么样了?”   “还行。”   韩竟做起事来太过认真,孟宁有时候晚上都不敢打扰。   何波把书翻得哗哗作响,“还行?像他那样没怎么上过高中,英语什么的,他真的还行?你没给他辅导辅导?”   孟宁一顿。   韩竟确实没给她提过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她自然而然也以为韩竟不需要。   毕竟韩竟在她心里太过于万能了,以至于,是无所不能。   可,其他科不说了,就单说英语。   韩竟,他会吗?   应该不吧。   “我忘了。”孟宁有了心思,接过何波的词典翻了翻,“我回去看看。”   这么多年学上下来,孟宁也就外文和数学稍微好些。   何波意味不明的哼了声,起身,回了屋子。   “财务。”   大文带着个兄弟,把桌子抬了出来,防在堂屋门前的通风处。   孟宁敛了心思,认真核账本、发工资,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又请招财去巷口接两孩子。   招财还没动,倒是看书看累了的何波闻声出来了。   “我去。”   孟宁对何波更是放的下心,应了声,头都不带抬。   等把人工资都给结清了,孟宁脖子都有点僵,坐在她身边的大文也起来活动了下。   招财极有眼色劲带着人把桌子又给搬了进去。   孟宁把账本锁好,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抱着书出来的进宝和小武。   “进宝,小武,”孟宁喊他们。   “财务。”进宝笑起来,圆润的眼睛弯起来。   “你们这两天的账本我有看,记账记得很清楚,”孟宁一般都是先夸的,“生意也很不错,我看这几天利润都有好几十。真不错。这两天很辛苦吧?”   “其实还行,”小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财务,肉是弟兄们收回来的,料是你跟何哥配好的。我们其实也没干什么,不算辛苦。”   他倒有些惶恐,感觉也没干什么事。   小武壮,有力气,一身劲儿没出使,脑子就开始犯浑。   真忙起来了,倒也不觉得累,反而还觉得自己受到了重用,劲头也足。   “好好干。”孟宁这次也是给他们加劲的,“人都说万事开头难,你们这头开的不错,往后肯定都是节节高升的。我也等着你们跟招财他们似的,早日成为咱们生意的台柱子。”   小武喜欢别人夸他,喜欢得重视,尤其是孟宁跟何波的。   “财务,您放心,我们肯定加劲儿干!”   小武最好的一点是不怕输、不服气、还有少年有意气。   “财务您放心,我们早晚有一天,肯定会超过招财他们。”   “好,我等着。”孟宁目光落在进宝身上,笑道,“怎么还抱着书,也是在复习?”   “嗯嗯。”进宝点头,“小武哥有的地方不太懂,让我给他讲讲。”   “好,你们快去吧。”   孟宁看着他们进去,又看了眼跟在她后面的大文,笑了笑,“大文,你最近有看书吗?”   大文压力比小武大多了,他是被何波带着学的,压力可想而知。   “在学、在学。”   孟宁自己都有段时间没碰课本了,也不敢随便给人瞎指挥。   “放轻松,劳逸结合,说不定会更事半功倍。”   大文应道:“欸,财务,我省得。”   “姐姐!”   “妈妈!”   孟宁正跟大文说话,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两声孩子清脆的声音。   两小孩一人拿着一个冰淇淋,迈着步子走过来。   孟宁教过她们,手上拿着小棍棍的时候,是不可以跑的。   “谁给你们买的?”   “何波哥哥。”冬冬响亮地回答。   “那你们有没有跟哥哥说谢谢?”   孟宁视线放到俩孩子身后,跟着的却不是何波,反而是招财。   “有说的。”冬冬声音打乱孟宁心里的小疑问。   “好棒!”孟宁夸赞两孩子,牵着晨晨小手,跟招财他们挥手。   “时间不早了,我带他们先回去。”   招财把到嘴边的解释咽下:“财务,那您注意安全,路上慢点。”   “好,”孟宁笑了笑,“快回去看书吧,趁现在天还不热,生意还不忙。快去吧。”   招财愣了下,朗声一笑:“财务,我不复习。”   “嗯?”孟宁倒是有些意外,“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段时间疫情很严重,小可爱们一定要勤洗手,戴口罩,少聚集,要照顾好自己吖!   再次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5-01 17:57:33~2022-05-05 23:3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指望   “我想先把手头生意做好, ”招财语气沉静,“上学不急,我想再等两年。”   孟宁一向尊重各人想法,温声笑道, “那也很好。我正愁你们都去上学了, 以后没人帮我。”   招财笑着送孟宁他们出去, 没有提那些扫兴的话。   何哥跟财务身边怎么可能缺人用,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弟兄等着上来顶他们位置呢。   之前那些离开的弟兄也不知有多少想回来却没出回的。   跟着何哥他们干,不用掏钱,不用扎本, 每天还管肉管饭管住,外带何哥给上课。   慢慢地一辈子指望都有了。   怪不得老话常说,宁走错路, 不跟错人。   韩竟不在家, 孟宁中午也不想回家做饭, 领着两孩子去国营饭店下馆子。   正午的点, 国营饭店不似往日满座,但仍有不少人在里面。   陈平听着何波出的主意, 在门口设了个小的收银台,小初一放在一旁的婴儿车里,倒剩了陈平来回起身忙碌。   “呦, 你们怎么来了?”   “领他们剪个头,下午想带他们出去买身衣服。”   孟宁把婴儿车里的小初一抱起来, 许是见孟宁次数多了, 小初一倒也不闹, 趴在孟宁怀里, 眼睛转着, 巴巴看着陈平,嘴里啊啊,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生意怎么样?”   陈平起身,领着他们找了个地方坐,又给他们开了三瓶汽水,相当阔气。   “你们尝尝,这是最近刚送过来的,说是橘子汽水。卖得还不错。”   孟宁轻摇了摇小初一的小手,打趣道:“谢谢老板娘。”   “去。”   陈平怕初一闹孟宁,弯腰把初一抱起来,“想吃什么?我让志兴给你们做。”   “简单来两碗炸酱面就行。”   天气热,孟宁其实也没有什么胃口。   “两碗面哪儿够呀。”陈平握着初一想放嘴里的小手,“你不吃,两孩子还要吃点好的呢。”   “那...”   孟宁抬头看着前面黑板上列着的今日菜单,问了问两孩子意见,又加了一个糖醋里脊和番茄鸡蛋。   “行,等好吧。”   等上菜的时候,陈平还给他们加了一盘糖拌番茄跟凉拌黄瓜。   吃到最后,两孩子吃得肚子圆圆,还剩下一些菜。   孟宁怕两孩子撑坏了,没让他们再吃。   冬冬擦嘴下桌子的时候,还在心疼粮食:“要是姐夫在就好了,姐夫肯定能把这些都吃完的。”   小跟班晨晨点头,无脑吹韩竟:“对的对的,爸爸很厉害的。妈妈,你说是不是?”   孟宁给晨晨擦嘴的手顿了下,笑起来:“是。”   韩同志刚走这第一天,别说她有点不适应,两孩子都有点不习惯。   她都多久没有这样不适应地感觉了。   看来,潜移默化地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结完账,店里人走的也差不多了,陈平忙着哄初一睡觉,没跟他们一起出去逛街。   孟宁独自带着两娃去买衣服。   这一年来,尤其是开了春的半年,孟宁很少踏足百货大楼。   两孩子的衣服都是让人去南下或者韩竟东边出车带回来的,质量参差不齐,款式高低不定。   反正,从衣服上可以看出来,韩竟是绝对没有挑选衣服的眼光。   带着两孩子在百货大楼逛了一圈,孟宁眼光挑。   不是纯棉的不要,款式老土的不要,颜色太暗的不要。   挑的最后,也就给韩竟买了两个短袖,又给冬冬买了双他想要的运动鞋。   娘三又转到小数点童装店。   售货员看了孟宁好一会儿才敢认,忙给抓了把花生给两孩子。   “可有段日子没见你带着你弟来了。”售货员嗑着瓜子问,“这是你妹?”   “我女儿。”孟宁看了眼童装店,瞧着比往日更萧条了些。   店里除了售货员,也就一两带孩子的人转着。   “倒是没看出来。”售货员惊了下,而后眼睛打量在晨晨身上。   小晨晨穿着孟宁从广市陈陌带回来的粉色蓬蓬裙,头发刚被理发店老师傅女儿扎成左右对称的两个小丸子头,上面还带着孟宁早起给她别的粉色发卡。   脸上也被孟宁养的白里透红,黑葡萄似的眼睛清澈有神。   看着就不像一般家庭养出来的孩子。   售货员心里转过其他心思,面上不显,只是笑:“小姑娘看着可真好看。”   孟宁笑,没怎么接话,倒是在这里面给晨晨挑了两身裙子。   没办法,冬冬这个年纪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模仿身边成熟男性,尤其是他敬佩的人。   比如韩竟,他现在也不爱孟宁给他挑的那些背带裤什么的。   喜欢跟着韩竟学,衬衫短袖配长裤。   “姐,我想要个长裤。”   孟宁无情镇压了,“不可以哦。”   韩竟是多年行伍,在外穿长裤穿习惯了。   冬冬不能跟着学,本就火气盛,再给捂出痱子了。   “你去试试这个短裤。”孟宁撑了下裤子,“宽松的,天热穿这个凉快些。”   冬冬脸皱成包子,孟宁顺毛:“这个在家穿,你姐夫在家穿的也是短裤。我一会儿再给你挑个长裤,你开学的时候穿。”   “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孟宁忽悠冬冬,“你姐夫在家也没有时刻穿着长裤,也都是短裤,半长裤的穿,是不是?”   冬冬想了下,好像姐夫在家干活的时候,也有穿的半长裤。   小男子汗满意了。   “那好吧。”   孟宁给冬冬买了两条短裤,再想给他买个上衣的时候,冬冬不乐意了。   “姐,你给晨晨买吧。我衣服够多了了,再买就穿不完,浪费了。”冬冬正着个小脸,偏说一本正经,“晨晨是女孩子,女孩子要多点衣服才好看。”   孟宁揉了下冬冬小脸,忍俊不禁。   “听你的。”   话虽这样说,孟宁还是给冬冬包起来了挑好的短袖,又牵着晨晨小手,带她看裙子。   娘两头对头说着哪个裙子颜色好看,哪个裙子样式新,这都是冬冬参与不了的话题。   冬冬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看着孟宁跟晨晨,眼里提前流露出不属于他的这个年纪的等待烦恼。   唉,要是姐夫在就好了。   家里有钱,韩竟能挣钱又不乱花,孟宁自然可着心仪的东西买。   她本就是个富贵性子。   带着晨晨买了两条裙子,孟宁又给她挑了一双鞋,买了个跟冬冬差不多款式的牛仔小短裤。   等着再热了天,留给他们穿。   —— ——   孟宁带着两孩子回家,家门口遇见等着他们的韩爱荷跟他男人,怀里还抱着个小闺女。   “嫂子。”   “暧。”孟宁笑着迎他们进来,“等久了吧,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虽是下午四五点,但夏天太阳大,免不了还是出了汗。   孟宁迎他们进堂屋,又给他们拿毛巾擦汗。   冬冬帮着倒水,孟宁又切了一个井里冰着的西瓜。   解了渴,出了暑气,韩爱荷男人自觉又去院子里挑水劈柴。   韩爱荷怀里抱着小女儿也睡着了,孟宁让孩子就近放到了晨晨屋里。   两孩子玩够了,牵着手回冬冬屋里写作业。   孟宁跟韩爱荷留屋里说话。   韩爱荷看着晨晨屋子,心里还是惊了不少。   宽敞的屋子,垂下来的粉色纱帐,明亮的窗子,两个大木柜,四角的桌子。   床上铺的,身上穿的,夜晚盖的,无一不精,无一不贵。   晨晨真的被养的太好了,活脱脱一个城里小姐。   韩爱荷每隔一段时间看见晨晨,心里都是一再的放心。   而后,她目光放在自己女儿身上,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以后让自己女儿也过这样的生活。   “怎么没带两个侄子来玩?”孟宁见她视线聚在她女儿身上,笑着找了话题。   “在家玩呢。”韩爱荷收了心思,“这不前几天我男人上山做活的时候,见了两棵杏树,摘了些。想着拿市里卖些,顺路再给你们送点。”   孟宁刚刚看了眼,韩爱荷拿的东西绝不只是杏子,里面还有些其他果蔬。   这两年交往下来,知道韩爱荷是个性子好的,孟宁也愿意结个善缘。   只是,现在凤向还不是很明确。   韩爱荷又不像个能经住压力的。   再等等吧。   韩爱荷来家后的五天,韩竟也归家了。   韩竟回来那天正中午,大日头晒着,两孩子躲在冬冬屋子里练字。   孟宁也没打扰他们,找出自己之前的课本,翻看着给韩竟整理一份笔记。   屋里帘子被人掀开,韩竟穿着个绿色衬衫,长腿一迈,跨着门进来。   “在做什么?”   孟宁笔记做的太过认真,听到声音在门口还有些没回过神。   直到,桌前被人投下大片阴影。   她抬头,眼里含着惊喜:“你回来了。”   “嗯。”韩竟无奈微摇头,从柜子里拿着衣服,“怎么这样专心?”   孟宁眨巴了下眼,“你先去洗澡。”   韩竟视力极好,刚刚微扫桌面,便看见她娟秀字体列在纸上,一个一个的正是他这段时间在背的字符。   他心里有了数。   “好。”   韩竟洗完澡,两孩子也蹬蹬跑来,眼巴巴看着韩竟...的箱子。   每次韩竟回来,都会给他们带些东西。   急了就带回来糖或者什么小零嘴,要是闲了就给他们挑个钢笔什么的。   孟宁切了个西瓜,又洗了杏跟桃,看着两小孩跟两个小尾巴似的追在韩竟后面,乐不可支。   这次,韩竟给两孩子一人带回来了一个军绿色的小短袖,上面还映着几个星星。   冬冬穿上看着还好,晨晨穿上就有些大了。   韩竟这人买东西最敷衍了,从来不会想着因人制宜,给两孩子带回来的东西永远都是一样的。   “妈妈,好看吗?”   孟宁感觉到韩竟视线也投到自己脸上,有些违心的点了点头:“好看的。”   冬冬受韩竟影响大,喜欢穿这些军绿色的,简单的短袖T恤。   俩孩子收了礼物,又围着韩竟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牵着手又回各自屋里午睡。   ……   冬冬跟晨晨一走,少了些许闹腾,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午后小风卷着炽热的暑气,透过半开的窗户,散入屋子。   孟宁撑着头看韩竟收拾桌子,眉眼弯弯,俏声笑道:“韩同志,你这次给我带回来的礼物是什么呀?”   韩竟收拾完桌子,蹲着系着垃圾袋,“自己看。”   孟宁微努嘴,暗叹这男人可真一如既往地不解风情。   她开了韩竟带回来的筐子,看见裹在夹层里的小盒子,里面是个纯金的手镯,上面还镶嵌着几颗红色的小宝石。   孟宁:“…看着挺值钱的。”   韩竟洗了手,又从筐子底下摸出一个小金戒指,戴在孟宁手上,视线扫过镯子,停了一下。   “是挺值钱的,”韩竟之前出过珍宝走失的任务,恶补过相关知识。   怕她嫌俗,又解释了句。   “买的不贵,不想带,留着升值。”   “才不。”   孟宁情绪感知多敏感,瞬间听出韩竟语气里暗含着几分down。   还是要鼓励着来,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   “我很喜欢的,刚好跟之前那个玉镯子替换着带。”她笑靥如花,胳膊缠在韩竟小臂上,手指划过他肌肤,活像个勾魂的妖精,气如幽兰。   “韩同志,我好喜欢你呀。”   韩竟眸色逐渐变深,一手撑在她椅背,目光定定看她。   这感觉,像是自己被一个大型食肉动物给盯上,似不久就要被吞之入腹。   孟宁觉得不对,自己好像撩过头了。   她瞬间收回手,两只脚往后垫着退,慢慢起身,干巴巴笑道,“我,我去看看晨晨。”   “她睡了。”韩竟喑哑着声音,“我们也该睡了。”   ————   这是结婚两年来,孟宁第一次感受到韩竟的不留情。   瞎撩,真的会死人的。   孟宁醒的时候,天都黑了。   屋子里没开灯,点着两根蜡烛在桌子上。应该是韩竟怕她起床看不见,留的光。   孟宁刚起身,坐在桌子边,倒了杯水。   水还没入口,下午不做人的人便掀着纱帘进来了。   “醒了?”   孟宁嗓子还有点哑,下面感觉还有些难受,瞪了他一眼,不乐意搭理他。   韩竟知是自己下午没了轻重,低声问了句:“是不是不舒服?”   孟宁瞬间炸毛,眉目一瞪。   韩竟立马换了话题:“锅里热的还有菜,我给你端点?”   孟宁哼了声。   韩竟有些好笑地端饭过来,陪着孟宁吃了顿,又简单收拾完。   等他再入屋的时候,孟宁情绪早就平和下来了,正开着桌子找着她下午写笔记的本子。   “嗳,韩竟,你见我下午那个本子没?”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感谢在2022-05-05 23:34:09~2022-05-11 23:5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糟心妹妹   “看见了。”   “我下午看了, ”韩竟拿起他刚刚放在床头柜上的本子递过去,看向她,目光微沉,带着说不出来的暖意, “给我的?”   孟宁手指轻捏页面, 微仰头看他。   韩竟低眸。   他的眼睛过于认真, 视线交错间,孟宁难得有些无措。   “便宜你了。”   虽早已猜到这是孟宁给自己的,但真确认那一刻,韩竟还是有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前半生走来, 习惯了付出,却鲜少奢望得到过什么。   尤其是关于自己的事情,他总想着要拿出很多很多的东西, 才能换来一丝的心安。   比如那一段糟糕的婚姻, 又比如那一年放在家里的晨晨。   没有人生来便是克制冷静的, 往往是因为命运捉弄太多, 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静而后沉稳。   孟宁见他目光注视在本子上,轻戳他胳膊, 娇声道,“韩同志,要不要我教你呀?我外文其实还挺好的。”   韩竟目光放在她光洁靓丽的小脸上, 停了片刻,而后笑了。   “好。”   但也有意外。   命运终归是公平的, 给予他前半生的平淡乏味, 乃至苦涩。   却仍馈赠于他绚丽的色彩, 亮丽了他本该沧桑颠沛的后半生。   孟宁拉他坐在书桌前, 不满意他今晚的频频走神, 拿笔轻敲桌面,半拉长声音。   “韩同志,要专心呀。”   本该是个严肃的话,可她看着韩竟却怎么也端不起老师样子。   尾音不自觉地扬起,像是在撒娇。   韩竟忍着想摸她的冲动,扬了扬唇角。   “好。”   虽说之前南中不是很注意成绩,但为了让牛丽芳高兴,孟宁中学的时候还是鼓着劲学的。   尤其是外文,当初何波还帮她指导了不少。   倒是奇怪,何波那时上课睡觉,下课爬.墙,外文倒是一直不错。   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奇怪。   冬冬上幼儿园的之前,孟宁带着他学过一些基础知识,有执教经验。   加之性子在那摆着,教学算得上耐心细致。   韩竟肯下功夫,又不是笨人。   学起来进步飞速。   除了发音需要纠正外,单词的积累、语法的理解,都比一般人强上许多。   孟宁找出之前剩下的练习册,每晚带着韩竟一起填词做题。   一两个月下来,韩竟有时候做下来的正确率比孟宁还高。   —— ——   入了秋,天气渐渐寒起来。   今天是韩爱荷一家搬市里住的日子。   那天,韩爱荷走之后,孟宁跟韩竟提过。   韩爱荷毕竟是韩竟的亲妹,韩竟远比孟宁想的早,考虑的也多。   不知道韩竟跟韩爱荷怎么商量的,反正没过多久韩爱荷就分家了。   分家了,韩竟托关系给韩爱荷找了个临时工的工作,又把韩爱荷男人带到身边,跟大鸣当个替换班。   也就是这时候,孟宁才记住了韩爱荷男人的名字沈柱。   孟宁看着韩竟忙前忙后,有条不紊。   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是准备已久,就等分家。   孟宁笑了下,很是大度的帮着韩爱荷付了半年的房租,又送了些新的被褥粮食之类的。   其他的东西都有她亲哥操持,也不用她费什么心。   两人在韩爱荷家吃了顿饭,走的时候,两孩子跟韩爱荷家几个孩子玩的正好。   不太乐意回家。   搬了新家,房子大了,也有地方住。   韩爱荷劝着让两孩子留着住一晚,孟宁下意识看韩竟。   韩竟拍板,留这两孩子住了一晚。   出来玩的时候是四个人,回来的时候就成了她跟韩竟。   “不高兴?”韩竟对她的情绪感知过于敏锐。   孟宁笑了下:“没有。”   她其实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不高兴到算不上,但也没有那种万事办成的轻松。   相反,还有些小的不舒服。   理智上,她完全可以接受甚至理解韩竟的做法跟她那时候照顾陈平一样。   只是,看着韩竟为着韩爱荷如此的早早筹划,劳心劳力,孟宁还是有些吃味。   本来韩爱荷这事,孟宁想着自己处理,拿来给韩竟邀功来着。   却忘了韩竟性子,他怎么会看着韩爱荷吃苦。   韩竟轻声道,“我以为,你会喜欢。”   他确实很早之前就想过怎么安排韩爱荷,也跟韩爱荷透过气。后者也乐意。   但时机没到,八字还没一撇,韩竟也就没跟孟宁说。   那天,孟宁说起爱荷的事,言语间似有催促。   韩竟以为是韩爱荷等不及了,两人聊了会儿,恰好赶上韩爱荷分家,事赶事的就这么来了。   “没有不喜欢。”孟宁依旧笑着,一如既往地柔声,“爱荷性子好,跟我也聊得来。离得近了,以后来往什么的也都方便。”   韩竟扣着孟宁的手,小小的一只,被他握在手里,而后,十指交握。   “我跟爱荷说过了,”韩竟拇指指腹摩擦她手背,“只管他们这一次。”   韩竟是对不到三岁的小晨晨都能下手分床列计划的人,又怎么可能让韩爱荷啃他一辈子。   孟宁微摇了摇头,倒没有不想让韩竟管。   只是,她有些不舒服,还有些说不出来的烦躁。   习惯了韩竟眼里心里都是她和他们一家,突然发现,韩竟也不完全属于他们家。   就好像,冬冬刚出生那会儿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孟宁性子远比她自己想象的独,也比她想象的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   当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时间也已经走到了十一月末。   考试即将来了。   韩竟跟何波考场分布在同一个地方,都是冬冬的学校。   进宝等人零零散散地在南市其他地方。   考试前的那两个月,孟宁重新接管了生意。   招财没有考试,一跃成为孟宁身边最得力干将。   南市今年秋天,雨水特别多。   一下雨,他们的生意都不太好做。   孟宁也学会看着南市地图,插空跟何波韩竟商量两句,划了两个地方。   买了临街的两个房子,劈了个门,准备偷开两个无名无手续的小店。   一个卖招财带起来的服饰衣物,一个卖南北东西倒卖的玩意。   两个都是支柱产业,生意估计会不错。   孟宁拿着图纸,身边还跟着大鸣,帮着她盯进度。   这次干活的人都是大鸣帮着找的,个个都是高大有劲,活干的利落,也不碎嘴。   孟宁隐隐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也没说破,只是叮嘱招财管好底下人,别闹事。   招财稳重不少,自是应下。   ——   到了考试那天,孟宁带着两孩子去给韩竟何波加油。   何波穿了个短袖,外面搭了个褂子,依旧是那副笑眯眯地样子。   孟宁检查完两人的文具和证件,也说什么。   这两人都不是心里素质差的人。   学校开了门,何波随意挥了下手,先走了进去。   孟宁无奈说了句,考试加油。   何波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看着像听到了。   韩竟等了下,孟宁顿了下,伸手帮他重新整了下领子,“考试加油,我们在外面等你。”   “好。”韩竟低头看她,“别在这等了,我考完就回家了。”   “嗯。”   一连两天的考试结束,考完出来,何波都有些晃神。   “怎么了?”   天冷,孟宁没让两孩子跟出来。   她拿着瓶汽水递给先出来的何波:“交卷挺快。”   何波一口气喝了一瓶,摇了摇头,还有些喃喃:“这计算量太他妈大了。”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上学,都是题干绕着几个圈,但最后的计算量都还好。   这次考试,他妈的,题干很简单,计算量吓人。   算了两遍,出来两个答案的情况,何波已经很多年没遇到过了。   孟宁难得见何波这个样子,笑起来,目光越过何波一侧,恰好与门口出来的韩竟对上,高高挥了下手。   韩竟走过来,手里也就拿了几支笔,连个文具盒都没带。   “恭喜考完,”孟宁笑,站在韩竟对面,踮着脚,目光与他相对,“韩同志辛苦了。”   韩竟伸手扣着她的手心,勾唇浅笑。   “走,都回家吃饭,我提前准备的有东西。”   何波视线掠过两人交握的手,很快收回,轻笑了下,依旧是带着懒散的调调,“你们吃,我回仓库睡会儿。”   孟宁没有多劝,回家路上遇着接进宝的招财,嘱咐了句。   回到家里,韩竟推开门,韩爱荷一家正在院子里坐着等他们。   韩竟回身,孟宁错开眼,跟韩爱荷他们笑着打过招呼,进了屋子,换了身衣服。   “怎么突然来了?”韩竟在院子里洗手。   韩爱荷住南市已经有几个月了,干着临时工,沈柱又跟着韩竟,每个月也有一二十块钱。   更别提,偶尔的外快。   有钱了,也舍得给自己买身衣服。   她今天穿着蓝色的碎花长袖,闻言撇了下嘴,“没有突然来,我跟嫂子中午说过的。不是今天日子特殊吗?我听人说,哥,这个考了就能上大学。”   “不是所有考了都能上大学,”韩竟洗完手,“看成绩。”   “那也很好了。哥,你成绩那么好,肯定能考上的。”   “明年还有机会,我把我手里的资料给...”韩竟顿了下,看了眼屋子,换了个说法,“你跟你嫂子说,让你嫂子把资料整一份给你。”   “就知道麻烦我嫂子,”韩爱荷嘟囔了句,认真想了下,还是摇了头。   她不是个喜欢读书的料子。   “哥,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工作就挺舒服的。没事就帮人整整书什么的,也不累,还能带孩子。我不喜欢这个。”   韩竟手指敲了下桌子,不容置喙,“先看着。你跟沈柱一起学,题不难。”   韩爱荷还是有些怵韩竟的,抱着刚会走的小闺女香儿,胡乱地点了点头。   孟宁换了个家常的衣服出来,手里还拎了个童装店袋子。   香儿一见着孟宁,两只小手就兴奋起来,嘴里咿咿呀呀喊着娘。   韩爱荷笑起来,“就喜欢舅娘。”   孟宁接过香儿,亲昵地蹭了蹭她脸颊,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韩爱荷,笑,“前些日子,我给晨晨买衣服的时候,碰见合适的了,也给我们小香儿买了一件。”   这不是孟宁第一次给香儿买衣服了。   韩爱荷推辞了两句,没推辞掉,伸手轻拍了下香儿的小屁股,笑道:“舅娘对你这么好,你长大了可不准忘了。”   韩爱荷不知道又说了句什么,逗孟宁笑起来,姑嫂两个人坐在石桌上又聊起天来。   韩竟进屋也换了件衣服,院子里的谈笑声入耳。   凉水冰在脸上,他随手拿毛巾擦了擦脸。   只要孟宁想,她总能很好的与人搞好关系,不会让人有丝毫不快。   恰当自然。   韩竟不是个笨人,相反,多年行伍,他很敏锐。   孟宁对韩爱荷没有恶意,也不是舍不得钱或者什么。   她只是把自己和他们一家四口匡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里,一个让她有足够的安全感和归属感的地方。   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又一个人扛了这么多年的事,性子看着软,其实硬的不行。   韩竟也只能自己慢慢摸索出,能让孟宁接受的方式、舒适的方式。   比如,越过自己,让孟宁与爱荷两个人直接的交流。   爱荷性子直,心眼实,眼里又有活。而孟宁心思细,懂分寸,会说话。   几句话下来,韩爱荷乐得都找不到北。   几个月相处下来,韩爱荷现在都习惯了有事找嫂子,没事也找嫂子的生活。   至于她哥,那就是个摆设。   “哥,”糟心妹妹在外喊他,“晨晨都饿了,哥,你快出来做饭。”   韩竟折起袖子:“出来了。”   酒足饭饱后,韩爱荷跟沈柱习惯性地收拾了下。   孟宁劝不住,他们干活也利落。   没个半小时便洗刷干净,两人带着孩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 ——   晚上临睡,两人坐在床沿上泡脚。   孟宁脚踩在他脚背上,蹭了下:“欸,你那个笔记我今天给爱荷了。”   “嗯。”   孟宁手指上带着韩竟上次带回来的金戒指,红绳缠着一圈又一圈,只露出一点颜色。   “好看吗?”   “嗯?”韩竟不明白她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戴都戴几个月了。   韩竟心思又有些跑,刚好考完了,跑车也有时间给她找点她喜欢的了。   “问你呢?”孟宁不满意,弯着脚指头挠他脚背。   韩竟没了脾气,顺着她哄:“好看。”   孟宁满意了,哼了哼:“爱荷说,她要是能考上大学,也给我送个金的。”   韩竟不关心韩爱荷什么时候养成了随口许愿的毛病,而是低头看孟宁头上盘起来的小发旋。   “你不是不喜欢金的吗?”   “还好吧。”孟宁又把手指伸出来看,很是诚实,“但耐不住它值钱呀。”   韩竟摇了摇头:“倒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小财迷。”   孟宁没应,但心情显然不错。   她的两只小脚又不安分起来,在韩竟脚背上乱踩。   韩竟两脚夹住她一只没跑掉的不安分白嫩脚心,手掌有力地扣着她的白嫩小手。   “高兴了?”   “高兴。”   玩够了,孟宁拿自己毛巾擦了擦脚。   上了床,她又拿脚踢他腰,给他安排活。   “你操点心,没事多给爱荷辅导一下。我看爱荷不是很有信心的样子。”   韩竟素了有一段时间,每天那么香甜一小媳妇晃悠在他面前,本身就存着气,现下又被她生生闹出火。   他也泡不下去了,擦了擦脚,还忍着倒了水。   一进屋,就锁着门,关了灯。   ...   放松的很彻底。   ——   次日,孟宁又跟陈平一起给何波摆了一桌,就在国营饭店。   这一年过去,国营饭店的生意看着更不如之前。   但对不靠营业额吃饭的陈平跟陈志兴反倒轻松了不少。   想起昨天给韩爱荷送书,孟宁问陈平:“平平,你要不要趁着现在时间闲,也去考个试?”   “不去。”陈平拒绝也很干脆,“考了试就算上了大学,毕了业还是要分配工作。这跟我现在就工作,也没什么区别,还白耽误几年。”   陈志兴也是这个意思。   饭碗都是铁的,也不用再这么努力拼个学上。   孟宁劝了两句,两人意思都很明确,无奈止了口。   韩竟给她倒了杯水,何波转口提起了生意。   “小宁,这段时间咱们生意还不错吧?店面盘好了吗?”   “嗯。”孟宁很少在外提生意,敷衍了句,“差不多了。”   “回头给小武他们也盘一个,”何波像是随口一说,“他们小吃摊干的也还不错,能收回了房子钱。”   孟宁好像有点明白何波意思了:“行。”   能收回一个房子钱?   陈平听了,心思一动:“宁宁,你们也干饭馆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19章 、结果   “不算, 几个小孩闹着玩的摊子,我们只负责出钱,他们自己想着翻腾。”   孟宁补了句:“生意还不错。”   陈平不是很相信,这都能收回一套房子钱了, 孟宁能没插手?   “真的假的?”   孟宁莞尔:“真的。”   除了一开始烧烤, 他们助了力。   其他的倒真没管过什么, 除了每个月让他们交一份计划与目标表。   “你要不信,回头你自己去看看嘛。”孟宁拿公筷给陈平夹了一筷子菜,笑,“他们也就弄了个新。你跟志兴其实也能试试, 扎不了多少本。”   陈平这次倒没有上次拒绝的那么干脆,看了眼志兴,“行, 回头我们过去看看。”   “嗯。”   见陈平有了主意, 孟宁逗了逗快周岁的小初一, 话题又转到小孩身上。   陈平见孟宁手指勾着初一小手, 神色温柔,忍不住开了口, “晨晨现在上小学了吗?”   “没,明年上。”   “那也快了。上了小学就是大孩子了,”陈平压低声音问了句, “你们没打算再要一个?”   孟宁忍俊不禁:“你怎么还干起劝生的活了。”   “我说真的。你们结婚也两三年了吧?真不准备再要一个?”   陈平说话的声音低,圆桌子那边的几个男人又都在喝酒聊天。   只有孟宁听得见。   “不...”   孟宁视线不由得看向韩竟, 韩竟敏锐回首, 两人视线交错。   韩竟目光里有一如既往地温和包容。   “喝水?”   韩竟把手边的水壶转给她, 孟宁趁势帮抱孩子不方便的陈平倒了杯水。   白开水漫上透明玻璃杯内, 水雾氤氲, 似晃了她的眼。   她低声:“再说吧。”   再等等。   等她变得再成熟一些,再勇敢一些。   等她能给自己足够多的安全感,不再为谁患得患失。   平平都已经从那段崩溃的日子走出来,小初一也是越长越好看。   奶香香的小娃娃极易显现着干净纯粹的笑。   生活终是给予人们希望。   饭吃到最后,也算是宾至如归。   孟宁挽着韩竟小臂,沿着马路边的狭窄小台阶走。   韩竟大方给她支撑,让她借力。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半空中打了个圈,又落在地上。   狭窄的台阶终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她轻巧地从台阶上蹦下来,像个小孩似的,露着笑。   “韩同志,我们回家吧。”   “好。”   ——   考完试,最难熬的就是等成绩。   韩竟有些例外,人考完后的第三天就出车了。   孟宁拿着一堆从仓库得到的所谓小道答案回到家,韩竟早就出车走了。   一点都没有刚考完试的样子。   心态好到不行。   随着两家店面的改装好,孟宁渐渐开始忙起来,也没空焦急韩竟考得怎么样。   倒是小武看着有些心态爆炸,对一次答案哭一次。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哭的像条雨中傻狗。   孟宁想着这么哭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让他休息几天,换个心情。   于是,托进宝给他带了句话,让他先回家。   隔着一扇门,孟宁清楚听见进宝跟院里抱着树哭的小武说:“小武哥,财务让你回家。”   “啥?”小武哭声顿止,惊出一个嗝,“啥玩意?”   进宝蹲在他对面,表情很是无辜,又重新说了遍,“哥,财务让你回家。”   “财务,不要我了?”小武宛如弃妇,声音都有些飘,“是不是要把我换掉,给新人腾位置。”   何波这段时间确实提上来一个新人,王贺,也是个年轻的大小伙子。   很会说话,极有眼色。   “所以啊,哥,你可别哭了。”进宝安慰他,“不然,哭到最后,学也上不成,辛苦打拼下来的生意也没了。亏大发了。”   “你说得对!”小武猛的站起来,拳头紧握,“老子才不哭呢?考不上大学,老子就不上了。现在老子挣的钱,也不必那些上班的人少。”   进宝还在添火:“小武哥,你说得对!”   小武当即也不哭了,拿袖子随便擦了下脸,“走,看咱们生意去。”   进宝又低声劝了几句,孟宁没听太清,也不甚在意。   她放在门上的手慢慢收了回来,忍不住笑起来。   可算找到一点进宝跟招财像的地方了,都蔫坏蔫坏的。   没过多久,屋门被人敲响,孟宁算账头也不抬。   “请进。”   小武明显是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干干净净站在孟宁面前,别别扭扭认着错。   “财务,我错了。我不该因为我自己的私事影响到公事,我深刻反省,绝不再犯。财务,您别赶我走。”   孟宁放下笔,视线落在小武懊悔的脸上,又看向跟在后面一脸无辜的进宝。   看着他倒像是无意会错了意思,传错了话。   孟宁柔声说了他两句,给小武留着面子,也就让人出去了。   但小武明显是被进宝忽悠瘸了,从那天开始,干活格外卖力。   本就是力气大的人,更是可着力气上。   和面揉面做面食,扛桌子扛凳子蹬三轮,力气大的像是用不完。   孟宁没多管,反正有芝麻馅的进宝牌汤圆跟着,出事倒不太可能。   没几天,两个店铺也就悄默默地开了张。   有了屋子,活动空间大了,还能挡风遮雨,招财跟大文脸上都是满意的笑。   两家店跟之前一样,一个招财管,一个大文管。   何波跟孟宁都不插手。除此之外,何波还准备把陈陌调了回来。   最近,都再让陈陌带着王贺办理交接。   “你准备把陈陌安排在哪儿?”   何波坐在长廊栏杆上,抬头看着天上一行大雁列队南飞,舒了口气。   “学校。”   孟宁愣了下:“学校?”   何波这是想办个学校?   “嗯。”何波道,“招财这边既然铺开了,估计有两年上不成学。陈陌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先回来考个试,上完学再说。”   孟宁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   何波践行了他之前给招财他们的承诺。   他会带着他们一直吃肉,吃一辈子的肉。   时间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阳历年都过了。   韩竟还是没有任何录取消息。   眼看着都要过农历年了,孟宁裹着韩竟的大绿袄子,坐在院子里,看着韩竟穿着个薄毛衣收拾家里的花圃。   他脸上没有一点急色。   孟宁暗自撇嘴,可真是该着急的不急,不该着急的焦心。   进宝袁河的录取早就下来了,一个留在了南市美院,一个在南市的大专学法。   小武跟袁河报的同一个学校,还没下来,多半是不行。   之前那几场没白哭,小武这两天倒是冷静了不少。   醉过一场,便又开始继续自己的生意,闲了继续背书。   经这一遭,倒也长大不少,心开始沉下来了。   大文要看着小武,还要顾着家里老娘,报的也是南工大,学的管理。   只有韩竟跟何波的,录取一直没有出来。   两人报考的还都是孟宁的母校。   “咚咚咚”   家里的大门被人用力敲响。   韩竟没让孟宁动,从花圃里迈上来,拍了拍腿上的土。   开了门,大文一脸喜色的站在门口。   “韩哥,财务,何哥录上了。”   何波跟在大文后面,颇有些漫不经心。   “真好。”   孟宁也起身,把人迎进来,说着吉祥话。   “恭喜恭喜,得偿如愿。”   何波笑了下,神色也有些放松。   “吃饭吗?喊着陈平他们,我请客。”   孟宁看了眼韩竟,不太乐意去。   何波录取都到了,她还是想陪着韩竟等一等。   韩竟倒无不可:“那走吧。”   孟宁在外一向很给韩竟面子,起身换了件衣服,顺便喊正在屋里看书的两小孩。   人有点多,还有在仓库的招财他们。   怕饭店没这么大的桌子,一行人还是去到了仓库。   陈志兴跟小武下厨,招财等人打帮手,热热闹闹做出来一大桌菜。   小武还拿炉子又考了不少肉串跟青菜,何波开了几瓶酒。   几个大男孩喝的都有点上头,大文喝着喝着突然就红了眼眶,喃喃道:“终于有结果了。终于有结果了。”   这一年对他来说,太苦了。   摊上个何波这样个老师,每天都生不如死。   何波难得温情了些许,拿了个外套给他盖在脸上,手上拎了瓶就晃悠了一圈,坐到韩竟旁边。   “孟小宁,陈平叫你呢。”   孟宁一眼就看出何波是在支开她,看了眼韩竟,笑着起了身。   “不准欺负我家韩同志。”   何波啧了声。   何波手里酒瓶碰了下韩竟酒杯,发出清脆一声。   “还有十天就过年了。”   这一年年过得,可真快。   韩竟陪他走了一个,“嗯。”   何波也就说了这一句,两人都沉默着喝酒。   直至酒瓶里剩的半瓶酒喝净,何波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扔了酒瓶,起了身,身子晃了下,但走的还是很稳妥。   “你刚刚跟何波说什么呢?”回家路上,孟宁问他,“我看你们都没少喝。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两孩子牵着手走在前面,他们跟在后面。   韩竟喝了不少,虽不上脸,但还是有了点醉意。   他把孟宁手放在自己胳膊上,让孟宁挽着他。   跟个小孩似的,闹脾气。   “没说什么。”   孟宁可不信。   她离得远,听不清楚两人说什么,但两个人举杯的动作,她还是能看见的。   这两人喝酒像是喝水。   韩竟不满意孟宁松松挽着他,捏了下孟宁手背。   孟宁顺毛哄,紧紧挽着韩竟胳膊,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   韩竟这才高兴了些。   孟宁还是第一次见韩竟有点醉意的样子。   心里痒痒的,想逗。   进了他们家的巷子,两孩子比着谁先跑回家。   一个比一个,撒欢似的往家门口跑。   冬冬上小学了,韩竟已经把他当成一个小大人看了,给冬冬脖子上挂的有家里钥匙。   两孩子跑回家就自己开了门,孟宁挽着看似正常无异,其实已经是醉鬼的韩竟往家里走。   路上,还不忘逗他。   “韩同志,我走不动了。”   韩竟似愣了下,然后半蹲在她面前:“上来。”   孟宁:“.......”   她是真没想到韩竟会是这反应。   “算了。”孟宁伸手拉他,又笑了,“我还能坚持。”   她可不敢让喝醉了酒的韩竟背。   虽然冬天都穿的厚,但万一摔着了,还是挺疼的。   她拉了下韩竟没拉动,倒是被韩竟拉到怀里,胳膊一抄,给抱了起来。   孟宁发出小小的惊呼,耳边却响起低沉的笑声。   一时间,她倒真拿不准韩竟是真醉还是假醉。   韩竟醉是真有点醉了,脑子转的都很慢,什么动作什么话都是随着心走。   恰如,此时抱着孟宁,步子都不敢迈的很大。   怀里的那个人太过娇气。   韩竟走的很慢,路灯把他们影子拉的很长,孟宁恍惚想起刚结婚那年的冬天。   初雪,韩竟接她,两人一起回去,都没拿伞。   白雪落在两人发间,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她突然就矫情起来,“韩竟,你还记得我们刚结婚那会儿吗?有一次大文送我回家,碰见了你,吓得转身就跑。”   “嗯。”   到了家门口,顾着两孩子,孟宁让韩竟把她放下来。   韩竟弯腰把她放到了台阶上面,俯身亲了下她额头。   “那是我第一次抱你。”   孟宁脸腾一下就红了。   —— ——   她把韩竟哄进屋,前脚刚去看两孩子洗漱,后脚韩竟就跟了过来。   “不是让你休息吗?”   韩竟反应虽然有些慢,但意识还在,视线轻飘飘落在正洗漱的冬冬身上。   冬冬好奇抬头看喝醉姐夫,正对上韩竟似与往常般的视线。   吓得他一口咬上了牙刷,咳了下,忙漱口,含糊道:“姐,你先带姐夫进屋吧。我看着晨晨洗漱。”   晨晨也乖巧的点头:“妈妈,你照顾爸爸吧。我会听小舅舅的话。”   孟宁嘱咐了两孩子几句,又跟着韩竟回了屋子。   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孟宁习惯性的在韩竟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准备睡觉。   韩竟冷不丁突然开了口。   “宁宁,你跟何波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孟宁倒没被吓到,相反,她还撑着韩竟胸膛上,眼睛发亮地看着他。   “韩同志,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还有,何波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她一撑起来,被子都盖不住她了。   韩竟把她又裹着被子抱起来,“醉了。”   “骗子。”孟宁才不信呢。   她躺在韩竟怀里,想了下:“我跟何波认识好早了。他妈妈还在的时候跟我妈那时候玩的很好。”   慢慢地,也就都熟了。   好早之前的事儿。   “我倒还真记不住几岁认识他的了。”   孟宁垂眸,选择性咽下后半句。   自她记事的时候,何波好像就已经在了。   这句话说出来,感觉怪怪的。   “五六岁,七八岁吧。”   孟宁随口说了两个年纪,“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睡吧。”韩竟没有多说什么。   孟宁眨巴着眼睛看他,明显是不好糊弄。   韩竟知她一向执着,又怕再想起问何波到底说了什么,低叹了口气。   “我只是,有些吃味。”   说出这句话,韩竟自己都不自在。   没等孟宁反应过来,他便强行换了话题。   “宁宁,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我呀?”孟宁对自己没有一点数,“我小时候特乖特听话,而且长得超好看,巷子里出了名的那种。”   “你知道吗,我们家之前对门住的那个大妈老凶了,但每次看见我,都会给我拿糖吃。”   “还有住我们隔壁的那个姐姐...”   —— ——   昨晚上聊得太晚,等孟宁醒的时候,床上又只剩了她自己。   家里静悄悄的,也没个人。   一看就是韩竟带着两孩子出去了。   桌子上没见韩竟留纸条,估计是走的不远,最走两个巷子的距离,就该回来。   孟宁洗漱完,又到厨房吃了点韩竟留的早饭。   刚随手洗出来,韩竟骑着自行车就带着两孩子回来了。   “去哪儿了?”   韩竟把自行车横杆上的晨晨放下来,又单手把冬冬夹下来,推着自行车放到屋里。   两孩子一人抱了袋没开口的糖。   “去买糖了。”晨晨奶声奶气的。   “姐,我给你说,姐夫的录取下来了!”冬冬显然是激动地不行,涨红着一张脸,大着嗓门,“报信的叔叔来家里要喜糖。家里剩的不多,姐夫带我们去新买的。”   孟宁也是高兴地不行,跑到韩竟身边,“真录取了?”   “嗯。”韩竟面上一片平静。   第一志愿的第一专业。   他做的题,他自己有把握。   “韩同志,你太厉害了!”孟宁脸上漾起笑,露出一侧很浅的酒窝,显然是高兴极了,“那咱们今天要吃顿好的。想吃什么都说出来,我下厨给你们做。”   冬冬第一个反应过来,蹦了下:“太棒了!姐,我想吃可乐鸡翅,还有红烧肉!”   他都好久没吃过孟宁做的饭了。   晨晨也学着冬冬的样子蹦起来:“好棒!好棒!妈妈,我要是肉,甜的肉!”   “那给晨晨做糖醋里脊好不好?”   “好!”   韩竟在一边静静看着他们娘三的欢呼。   在之前,他其实不觉得考上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或者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因为复习时间在那摆着,付出有那么多,收获的有这么多。   这确实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但也只仅此而已。   可现在,看着为他而欢呼的三个人,他心里的人。   他承认,那确实是一件很值得庆祝的事情。   —— ——   庆祝之后没多久就是农历年。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平静,没有灾祸,也没有新闻,安宁祥和。   年三十,孟宁算完最后一笔账,看着袁河带人封了仓库,锁着门,等着年后重开。   过完年,开了春,袁河进宝这些大男孩就都该去上学了。   又会有新的人出现,慢慢地接替着他们的位置。   “财务,”袁河干完活,看孟宁还在门口,朗声笑道,“新年好!”   “新年好!”   明天,又是新的一年。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20章 、兴趣班   这个年是孟宁过得最轻松的一年, 何波今年难得没有休年假。   年前年后都有何波管着,孟宁属实轻松不少,每天都睡到自然醒。   家里两孩子也黏着孟宁,像两小尾巴似的, 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白天他们学习, 韩竟看外文课本, 孟宁就拿着家里杂书看着打发时间。   晚上看着两孩子都睡着了,孟宁才跟着韩竟回屋,说说话,又或者放松放松。   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一晃, 年就过去了。   初六,孟宁正常上班。   韩竟把工作转给了大鸣,去办工作交接。   最后假期的前一晚, 孟宁很主动, 韩竟很难收得住。   两人闹腾的过了些, 孟宁早上都没起得来。   等她赶到办公室的时候, 都晚了有二十分钟。   好在现在黄娟对孟宁印象不错,也没当回事, 继续跟办公室的有孩子的会计说着孩子上兴趣班的事儿。   “我给你说,这孩子就得从小培养。这好的老师那可就真是求不到的。”黄娟压低声音道,“我儿子那个外文老师就是大学老师。你可不知道我找了多少关系, 才搭上的线。”   说到孩子,孟宁耳尖无声动了动。   “娟姐, 现在让孩子学外文是不是太早了点?”   “就得从小培养, 我都听人老师说了, 就是小孩学那效果才最好。”黄娟轻松不少, 脸上带着笑, 传授经验道,“小李,你还不知道吧。现在考试这一出来,不少折在了外文上。我们现在让孩子提前学学,这以后考试就省孩子多少事。”   “娟姐,你这一说也有道理。”   “再说了,”黄娟声音压得更低,“咱们厂长老婆还送他们两闺女去学了那什么画画跟外文,还准备让她那个小儿子去学个钢琴。小李,你知道钢琴吗?国外传过来的,贵得要死。一个琴都值好几辆自行车了。”   小李咂舌:“这么贵!”   自行车都好几辆,这得多少钱?   隔壁办公室的人喊黄娟去开会,黄娟意犹未尽地起身。   “所以啊,小李,现在环境宽松,孩子们是赶上好时候了。咱们有条件了,就算让孩子学不成钢琴,学个外文数学什么的,日后也是一个路。考试还是要他们自己考的呀。”   “是这个理。”办公室的几个人巴着黄娟,纷纷附和。   等黄娟出去了,又一个一个变了脸色。   “这主任说的好听,可咱们上哪儿弄这些钱。”   “可不是,我们家三个孩子,这要是都学起来,哪来的这么多钱。”   “别说三个,按着黄主任这说法,这样一个都够费劲的。”   “谁说不是呢。”   ......   孟宁在办公室一向很少开口,但她听着黄主任说的话,也觉得可行。   之前条件严,她想给两孩子报个什么班都没有。   现在条件松了些,她有些心动。   关于两孩子的事,孟宁一向不拖。   下班之后,她就拐仓库,让大文安排下面弟兄走街串巷的时候打听一下。   大文办事一向很有效率,没个三天,就给孟宁列了个单子,上面都是他们打听出来人品和本事还不错的几家。   孟宁认真道过谢,拿着那张纸像是拿到什么珍贵账本般,谨慎地保管起来。   晚上韩竟回家,刚踏进家门,便听见小妻子柔柔的声音。   “宝贝,你想学跳舞吗?”   这肯定是在跟晨晨讲话。他笑。   “跳舞?”晨晨被孟宁抱在怀里,小手拽着孟宁衣襟,奶声奶气地问。   “就是你们过元旦的时候,老师带你们跳的那个。”孟宁握着她的小手,轻轻地晃了下,“宝贝,想不想学?”   元旦都过去一两月了,晨晨现在脑子里都是跟冬冬一起放炮滚铁环的事。   “妈妈,小舅舅也去吗?”   提到这,孟宁还有点不高兴,冬冬现在可有主意了。   “你小舅舅不想去,他现在想跟人老师学功夫。”   “我也要学!妈妈,我也要学功夫!”   许是平日里冬冬在她耳边洗脑太过,晨晨从孟宁怀里下来,喊着“嚯哈嘿”地比划。   小小的身子,比划了下,都没站稳,“zhuang”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孟宁惊了下,还没反应过来,晨晨就被韩竟拎着后领提了起来。   韩竟把她放在地上,拍了拍她身上的土。   晨晨这两年一直跟着冬冬,在小男孩堆里打闹惯了,也没哭,看见韩竟还挺高兴。   “爸爸。”   “嗯。”韩竟揉了下她脑袋,“去找你小舅舅玩。”   晨晨算是彻底解放,乐弯了眼,小跑着进了屋去找冬冬,嘴里一连串的叠音。   “小舅舅,小舅舅,我来找你啦。”   孟宁噘嘴,看着韩竟,轻声抱怨,“我还没给她选好兴趣班呢。你又把她哄走了。”   天知道,她把晨晨从冬冬身边带走多困难。   “兴趣班?”   韩竟手指捏起院里石桌上放着的薄薄一张纸,看了两眼,又放了回去。   “太早了吧?”   “晨晨都六岁了。”孟宁不跟韩竟这种养娃养的糙的人讲话,“刚好现在环境宽松了,有这个条件,我是想让她学点东西的。”   孟宁想的很好,白白嫩嫩的小晨晨扎个小辫子学唱歌学跳舞都很好,以后长大了也有气质。   “你不准跟我唱反调。”   冬冬都被他带的糙起来了,跑步踢球,成天的一身汗。   衣服永远都穿不干净一天。   晨晨可不能跟着学。   “听你的。”韩竟好脾气地笑了笑。   孟宁拉他坐下,兴致勃勃地跟他商量。   “你说,让晨晨去学个乐器怎么样?钢琴?小提琴?”孟宁翻着看,“这还有个老师是会古筝,古琴的。一周让晨晨过去两三次,回头咱再买个琴在家里放着。怎么样?”   韩竟还没来得及吭声。   孟宁又换了:“要不学个舞蹈也很好,形象好,就是有点苦。这舞蹈又有芭蕾舞、古典舞、民族舞,你觉得哪个好?”   韩竟:“.......”   “行了,”韩竟按着她的手,听的头都有点晕,“等这个周末,我们带他们去看看。总要选个他们自己喜欢的吧。”   孟宁也知道这个道理,可第一次给孩子选兴趣班这东西,难免摩拳擦掌,有些兴奋过头。   韩竟起身,把人拉起来,“进屋,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孟宁眨巴了下眼,想着韩竟今天去办工作交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   “怎么了?”   进了屋,孟宁坐在桌子边,撑着下巴看他。   韩竟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拿了个装钱的信封放在桌面上,两根手指轻按着,没有推过去。   孟宁也不急,亮晶晶的眼睛看他,似在等他接下来的意思。   “工作转了七百多。”   孟宁点头,知道大鸣跟韩竟关系好,并不意外。   “大鸣给了一部分,剩下的从他之后的工钱扣。”韩竟松了手,坐下来,给孟宁倒了杯水,“这里面的钱我想留着买间房子。”   “买房子?”孟宁多问了句,“是住的房子?”   依照孟宁这两年给两孩子买房的经验,这点钱应该买不到什么好地段的房子。   “是住的房子,”韩竟笑了下,一眼看出孟宁想法,屈指轻敲了下她手背,“但不是给我们住。”   “嗯?”   韩竟不卖关子了:“我在东郊看中了一个房子,院子很大。我想着盘下来,干个生意。”   南市的东边的郊区可比其他三个方向荒多了,之前那边发过林火,人都没几家,都是荒地。   “怎,”   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孟宁自认为不能一上来就给韩竟泼冷水。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轻快问道,“韩同志想做什么生意?”   “修车。”   “自行车?”   韩竟修理东西水平确实不错。   孟宁顺着思路想了下也觉得不对,“你要是想修自行车,你至少要把店开到市里呀。总不能让人把车给你推到郊区修吧?”   “不是,修大车。”   韩竟之前在部队干过这个,有经验。   而且,开了几年的货车,他多多少少对这个行业有点了解。   不是所有的司机都能随时下地修车,也不是所有的单位修车师傅都是一顶一的。   而且,东边在荒,那也是个有公路穿过的地方。   环境宽松了,韩竟相信,公路穿过的地方也会繁荣起来。   毕竟,南市本就是个四通八达的,东西接壤,南北贯通的地方。   “啊?”   孟宁觉得不太靠谱,说的异常委婉。   “韩同志,没多久你就要上学了,你忙的过来吗?南大离东郊还挺远的吧。”   “有几个战友帮我。”   这几年转业的战友其实挺多的,各个地方的规定不一样。   不是所有转业的弟兄都能分到不错的工作,也不是所有的工作都能安稳落在他们手里。   韩竟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还是想尽一份力。   为他们,也为脚下的土地,赤热的滚烫。   孟宁想起前些日子店面装修时大鸣带过来帮忙的几个用力干活的男人,沉默了瞬。   而后,她又笑了。   “好吧。”   孟宁不避着韩竟,起身开了柜子,拿了一张存折。   “这是韩同志这几年的工资和外快。”   她看了眼韩竟脸色,又补充了句,“咱们家的这几年的支出都是从上面花的,也没剩多少。”   才怪。   孟宁兜里一直有钱,基本没怎么想起来动折子。   “那剩下的就拿给韩同志干生意了,算是咱们家的投入。”   韩竟没接,也没说话。   不缺钱是假的,不然他也不会想着干修车。   现在这个条件,一个是干运输,一个是干南来北往的货物服饰,那才是最赚钱。   但他没车没钱没人脉。   穷的一批,只能找自己有优势的先干起来。   慢慢地积累。   他其实还想干保镖来着,就是怕没人愿意花这个钱。   再等等。   他现在有人有本事,积累几年,也是能起步个生意。   不着急。   他骨子里还是有点大男子想法的,挣了钱就喜欢给家里的小狐狸。   两孩子养的越好,孟宁花钱花的越开心,他看着就已经满足。   那种营满身上的成就感,每天都让他浑身充满着劲儿,不断地想要给他们最好的最好。   孟宁翻了存折看了眼,没有合上,径直推过去。   “记着上面的数字。”孟宁搬着自己小板凳往他那边靠了靠,拽着他袖子,装可怜,“韩同志,过几年可要翻个倍给我们带回来。不然,到时候,我们家可就没钱了。”   她想起来之前听小武他们聊天说的话,没钱媳妇就跑了。   孟宁说一半,自己忍不住笑起来,歪在韩竟胳膊上。   韩竟低头,她柔顺丝滑的头发如丝散在自己胳膊上,隔着衬衫,竟觉出丝丝痒意。   “韩同志,你要努力挣钱呀。”   不然,媳妇就容易跑。   后来,又一想,自己可比韩竟挣钱多了。   而且,韩竟就算没钱。真穷的剩一口吃的了,他也不会自己一口吃完,饿着家里孩子跟她。   跟那些自私无能的男人还是区别的。   孟宁乖巧让韩竟摸着自己的头发,而后想到什么,微仰头,看他,眼里露出韩竟熟悉的狡黠。   “不然,都没奶粉钱,咱们怎么...”孟宁含糊说了三个字,说的极快。   韩竟心莫名空了一拍,手指无意识蜷起,“你说什么?”   “没什么。”孟宁很快反口,心疼的摸着自己头发,“你拽着我头发了。”   韩竟很快松手,歉意道歉:“疼不疼?”   孟宁娇声哼了两声,像一只偷腥成功的奶猫,冲韩竟耸了下鼻子,笑着跑了出去。   韩同志,还是乖乖去赚钱吧。   —— ——   转眼到了三月,韩竟已经上学一个月了。   韩竟做事认真,没见他旷过课,每天都是骑着自行车载着两小孩一起去上学。   有时候他提前回来,中午或者晚上再去接两孩子。   这天,孟宁中午刚从单位出来,迎面看见门口等着的韩竟。   “怎么等这了?两孩子呢?”   “孩子送爱荷那了,”韩竟跨上自行车,侧头看了眼后座,示意让她上车,“上来,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呀,韩同志?”孟宁坐在自行车后面,手放在他腰侧,游走作乱。   韩竟右手空着自行车的方向,左手轻轻在孟宁手背上按了下,有些无奈。   “别闹。”   孟宁弯唇笑起来,被韩竟扣着的手指微转了个方向,像羽毛似地轻轻挠了下他手心。   而后,又正经起来。   “这都中午了,韩同志是要请我吃饭吗?”   韩竟察觉她把手掌安分放在自己右腹一侧,心下难免有些好笑。   又装乖。   他应了声,收回手放在车把上,载着她往东边走,低笑了声,“带你去吃饭。”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21章 、烤鱼   韩竟说是带孟宁去吃饭, 但这一趟跑的着实是有些远,骑车都有一个多小时。   好在现在天还不是很热,春风拂脸上都是适宜的暖。   在孟宁说话说的口都有点干的时候,韩竟终于刹了车, 停在一个空旷的地上。   入眼就是一个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底下还漏着两个豁。   门附近都是被清理过的泥路, 再往远看,是两条公路和零星地几户人家。   脚落在实地上,孟宁坐的腿都有点不舒服。   “这就是你盘的房子吗?”   “嗯。”韩竟开了门,一手牵着好奇的孟宁, 一手推着自行车,带她进了里面。   里面却是宽敞明亮,干净有序。   韩竟把屋子连着院子全部打通, 上面覆盖着水泥顶, 屋子空旷宽敞, 说话都带着回音。   “这么大。”   屋子里面空空荡荡, 也就留着几扇窗,大的吓人。   “毕竟地方偏。”   韩竟笑了下, 拉着她往后面走。   屋子后墙开了扇门,韩竟推开,带着她出去看。   “这之前是那家人留着...养殖的地方, ”知道孟宁爱干净,韩竟换了个词, “两间小屋子, 我们打通建个住的地方。”   “挺好。”   韩竟忙活一个多月, 收拾地其实都很干净。   没什么味。   “这边是个小厨房...”韩竟带她四处看了看, “小树林那边还有条河, 用水一般都从那。”   韩竟几个人平时训练惯的,也没想过打水井什么。   一人挑两担水,还不够平日训练的量。   孟宁鲜少接触这些,还有些好奇,“那河里会有鱼吗?”   “有。”韩竟手心包裹着她的小手,“一会儿我去给你捉。”   “好。”孟宁眼睛弯起来,小扇子似的睫毛也跟着轻轻颤起来。   韩竟指腹无意识地磨蹭她手背,眼里带着柔意,“我再带你去那边看看。”   孟宁很捧场,兴致勃勃:“好呀。”   两人都很少有这么轻松的时光,没有孩子、生意或者其他人情的打扰,就是单纯的牵着手逛着周围。   遇到了林子里的野桃树,韩竟还给孟宁摘了朵,别在孟宁早起扎的花苞头上。   粉嫩娇艳,人比花娇。   孟宁被韩竟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伸手碰了碰自己头顶上的花瓣,软软的,“好看吗?”   “好看。”   韩竟眼里都是柔情,哪儿还有平日里的冷淡克制。   “那是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孟宁故意找事的声音还没落下,耳边便听见韩竟低沉浑厚的声音。   “你好看。”   孟宁心里满意,抬眼便看见韩竟含笑的眼睛,眼里细细碎碎都是自己小小的影子。   她弯了弯唇,“算你识相。”   宅子刚买下来的几天,韩竟便带着人在周围清理过了。   万物有灵,察觉到人的气息,周围野兽动物一般也都换了地方。   老夫老妻牵着手转了下,也没那么多事,累了,就做河边歇歇。   韩竟扁着裤腿,下河捉鱼。   虽知韩竟敏捷有劲,但孟宁也不是没见过韩竟身上的老伤。   意思意思看他捉了两条鱼,也就把人喊上来了。   上来了,韩竟也没带她回去,捡树枝子生活,准备就地给孟宁烤鱼吃。   许是房子装好了,韩竟少见有这么随性的时候,孟宁没扫兴,坐在韩竟外套上,眼睛发亮地看着韩竟生火。   韩竟随手从身上摸出刚刚带的小刀跟调味料,蹲河边去鱼鳞跟内脏,简单洗了下,熟练地串鱼、烤鱼。   期间,他还就近从野杏树上给孟宁摘了几个杏。   下来的时候,他还有些好笑。   笑自己,多大个人了,还想着爬树。   又想起,年少还未参军离家的时候,偶尔上山改善生活,也遇到过村里同龄男娃爬树去给喜欢的女娃摘野果。   他那时自己吃饱都成问题,自然也没想过会有一天爬树摘果是为了讨好喜欢的女娃。   那时候,喜欢对他而言,都过于奢侈。   这个时候的杏子多没有熟,也就头尖尖有点甜味,其他都酸的不能下嘴。   孟宁咬了两口,酸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本就不太能吃酸,不然也不会吃个糖葫芦还跟小猫初尝肉干似的,想吃又不敢吃。   “太酸了。”   孟宁刚那口咬的大了些,拿着杏,咽不下去,舌尖不直接蜷着。   韩竟拿手让她吐出来,她还不愿意,强咽下去,舌尖都有点麻麻的。   韩竟忙拿水壶给她喂了两口,也不嫌弃,自己接过杏,两口吃下。   孟宁抱着水壶都呆了:“不酸吗?”   “还行。”   韩竟受过饿,也经过灾,更别提行伍摔打多年。   只能能吃的东西,他都能下嘴,比猫似的孟宁耐受多了。   孟宁看韩竟眼神瞬间就变了,眼里满是怀疑。   韩竟无奈地转了下手上的烤鱼,把她往怀里拉了拉,说了件其他事。   “我想等下个星期出去几天。”   “出去?去哪儿?”   “买点工具,”韩竟现在手里有钱,自然想淘点趁手的,“我下周课少,准备周三晚上走,周一早上回。刚好趁大鸣的车出去。”   韩竟之前出车,也是常有几天不回来。   孟宁知他现在事业刚起步,正是忙的时候,不会拦他,只笑吟吟跟他保证家里一切都好,顺带着让他在外照顾好自己。   孟宁乖起来,韩竟心倒是软了,“我尽量早点回来。”   “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了。”孟宁这时倒不见往日娇气,反而有几分豪气,“家里有我呢。”   就像之前她忙的时候,韩竟照顾家一样。这段时间,她也会多抽时间顾着家里。   婚姻从不会是一个人单方面付出,只会是两个人的互相成就。   偷得浮生半日闲[1],两人回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接回在韩爱荷家等地望眼欲穿的两小孩,孟宁还有些心虚。   晨晨背着小书包,牵着孟宁手,很贴心地问,“妈妈,你跟爸爸把事情办完了吗?”   冬冬还有些小抱怨,也道:“对啊,姐,你们忙完了吗?今天接我们好晚,我还以为能回家吃晚饭呢?”   结果晚饭都吃好久了,姐姐才来接他们。   跟着韩竟玩了一下午的孟宁顿时有些心虚,她还没跟俩孩子撒过谎。   孟宁顿了下,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看向推车子的韩竟,问地极其认真,“事情办完了吗?”   她才不要当骗孩子的坏家长。   韩竟接过孟宁递过来的锅,自然地套在了头上,“办完了。”   回到家,晨晨看着韩竟从车头上拿出一兜杏子,上面还有着一枝桃花,眼睛瞬间亮了。   她拉着冬冬,脆生生道,“妈妈,这是你和爸爸摘的吗?好漂亮!”   冬冬反应更快:“姐,这是不是就是你们要办的事儿?”   孟宁:“......”   作者有话说:   [1]出自李涉的《题鹤林寺僧舍》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5-14 20:58:04~2022-05-15 23:5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糯米切糕   出去偷玩, 还被两孩子逮住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孟宁还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   韩竟出去倒洗脚水,进屋, 还看见孟宁坐在床沿上, 两只白嫩玉足低晃在半空中, 脚指甲都透着淡淡诱人的粉。   “怎么还坐着?”韩竟关了灯,借着夜色,把她转了个身,往床里面放了放。   “都怪你。”孟宁手拽着他汗衫一角, 呼吸绕着暖风,轻拍在他脖颈间,鼻尖都萦绕她身上的甜香。   “两孩子都生气了。”   韩竟手指绕着她柔顺发丝, 想起刚刚小狐狸把什么责任都往他身上扔的样子, 捏了捏她耳垂, 引得怀里人水润润的眼睛嗔他。   韩竟不自在的收回手, 侧着身子,轻拍她两下, 微咳一声,“睡吧。”   孟宁心里记挂着明天有事,今儿又跟着韩竟去林子里外转了一圈, 累的腿都是酸的,乖巧窝在韩竟怀里, 低声嘟囔了句晚安, 便闭了眼。   很快, 怀里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韩竟微紧了紧圈在怀里的手, 低头, 嘴唇印在她额头上。   不带任何□□,有的只是无限爱惜。   孟宁本就养的娇,许是今天走的多了,半夜突然小腿膝盖疼起来。   她小腿无意识地蹬着,自己还没反应过来,韩竟便已经醒了。   “怎么了?”   “疼。”   孟宁困得不行,眼睛睁开了一瞬,看见韩竟坐起来,又合上眼,鬼使神差地把自己小腿翘在韩竟腿上,一手拽着韩竟腰间衣服,声音含糊着,还带着点娇。   “膝盖疼。”   韩竟拿床头手电照了下膝盖周围,没见什么红肿,料着便是走路用力不对,累着了。   下床,他拿热水沾湿毛巾,拧干敷在孟宁膝盖上。   带着热的毛巾盖在腿上,疼痛缓了不少,孟宁舒服的哼了两声。   韩竟又找了个暖水袋,灌满热水给她盖在膝盖上,单裹了个衣服。   孟宁合上的眼又慢慢睁开一半,借着暖黄的灯光,安静地看着韩竟认真忙活。   她其实之前膝盖也会疼,许是之前冬天走街串巷地时候伤着了。   偶尔白日累极了,晚上总会有些疼。   因为知道疼也就是一阵,也习惯了一个人的硬抗。   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闭着眼都能感受着心安稳落在肚子里的轻松。   “还疼吗?”   韩竟轻按了下她膝盖周围的肌肉,打着圈帮她肌肉放松。   半响没人回话,他抬头一看,人又睡着了。   韩竟轻摇了下头,又帮她按了一会儿,才又关灯上床。   ——   次日孟宁早起的时候,韩竟已经做好饭,脚踏进进屋,正准备换衣服。   “醒了?”   “嗯。”孟宁弯腰穿鞋,系好鞋带,还蹦了下,伸手去够柜子最上面的小包。   韩竟看的眼一惊,快步上前,帮她拿下来,“腿不疼了?”   “不疼了。”   孟宁起来的时候,都忘了昨晚腿疼的事儿了。   “韩同志,昨晚辛苦。”   韩竟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看够了她装乖,才把手里的小包递过去。   “快收拾吧,我一会儿送你们过去。”   “好呀。”   说是有事,其实主要也是孟宁想着带晨晨去兴趣班报个名。   冬冬已经彻底被韩竟带“歪”了,整天想着学什么军体拳、擒拿术,跟孟宁之前设想的穿西装的洋气小公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想到这,孟宁还有些哀怨地看了眼韩竟。   这也没几年,怎么就把冬冬给带成这个样子了。   不过该说不说,冬冬这两年确实长高不少,身上也有劲儿了。虽说体重也下去了些,但看着整个人倒是更精神了。   “怎么了?”   韩竟顺手把毛巾递给孟宁,孟宁洗漱完,擦了擦脸,抿了抿嘴。   “我在想冬冬怎么办?晨晨好哄,冬冬现在可有主意了,什么都不想学。”   韩竟想了下:“他不是想学点武吗?回头我让大鸣给他找个师傅,让他正儿八经学几年?”   “能行吗?”   “应该可以,”说到这,韩竟笑了下,“我记得大鸣说过,他有个老乡战友早几年还跟着庙里的师傅学过几年,据说还是会点东西的。”   孟宁其实对冬冬要求不高,也不指望冬冬打偏天下无敌手。   “人靠谱吗?会不会东西不重要,别让冬冬伤着了就行。”   韩竟知道孟宁是个操心的性子,把人按在凳子上坐着,捏了她捏手,示意她安心。   “我让大鸣多找几个,我亲自把关,不会有不着调的。”   “也行。”   有韩竟把关,孟宁还是放心了不少。   她指甲轻划过韩竟手心,娇娇地,又作怪,“那麻烦韩同志啦。”   韩竟无奈看她一眼。   “吃饭。”   吃过饭,冬冬换了衣服就跑去跟大鸣家四个大男孩一起约着去打球。   孟宁拘着想跟着去的晨晨,哄着换了件衣服,“宝贝,咱不是说好了要去看钢琴的吗?”   晨晨拽着自己荷叶小裙的裙边,眼巴巴看着冬冬远去的影子,“妈妈,我不想学钢琴了。我想跟小舅舅一样一起打篮球。”   她跟小舅舅还有大鸣叔叔家的三哥哥都是一对的,她今天不去了,小舅舅就只能跟三哥哥一起打对面三个人了。   “妈妈,我不去的话,小舅舅今天会输的!”晨晨说的很认真。   孟宁听了半天才弄懂晨晨意思,蹲着给她穿了件外套,点了点她小鼻子。   “可是,宝贝昨天是不是已经答应妈妈了?我们说话是不是要算话?”   晨晨皱了皱小鼻子,想了好半天,才道,“那好吧。不过,妈妈,你要快点把我带回来。”   孟宁牵着晨晨,笑着跟她拉钩,“好。”   —— ——   韩竟这天有课外实践课,先把她们娘两送到了地方,又赶去了学校。   大文找的这个女老师叫程槿,四五十岁,文工团刚内退下来的老师,说是之前还被公派学习过,履历打听出来的很是光鲜。   这年头,学钢琴的人家有,但不多。   程槿清贫一辈子了,冒险做这个,也是为了给儿子攒钱买房。   孟宁给的钱多,又是为了给晨晨培养个兴趣,不拘学成什么样。   程槿看了看晨晨的手指,又问了晨晨几个问题,点了点头,才又跟孟宁商量学琴的事。   程槿虽缺钱,但看着晨晨穿着打扮,也猜是被从小娇养长大的。   怕晨晨受不了苦,定力差,她跟孟宁商量着先学两个月,看看效果,再往后教。   孟宁自是应允。   事情结束的比想象中的早,还没到跟韩竟约定的时间,孟宁牵着晨晨去旁边的公园转了下。   周六日公园正是人多的时候,门口又老大爷推着板车在卖炒瓜子跟炒花生,围了不少孩子。   晨晨看着眼热,拽着孟宁衣角,想要。   这时候的南市卖花生都是拿竹筒装一筒,两毛钱。交完钱,倒在自己带的布兜里。   一筒花生,也没多少,孟宁看了眼,估摸着也就韩竟那样的大手,一捧的量。   一般的家庭哪舍得花这钱买这吃了不见饱的玩意,有这钱买个大肉包子都有剩。   孟宁没布兜,还没想好放哪儿,晨晨倒是很自觉地翻着自己的外套兜兜。   “妈妈,我有兜兜。”   孟宁蹲着给晨晨装满了两个兜兜,鼓囊囊的小兜还带着花生的炒熟特有的厚沉香气。   “好吃吗?”   剩两个没装完,孟宁拿手里顺手给晨晨剥了。   还带着热气的花生进嘴里,牙齿咬碎,都是花生香。   “好吃!”   孟宁牵着她往公园里面走,看见有卖糯米切糕的摊贩,又花三毛钱切了二两。   不大的一块,老板拿油纸包着,递给了晨晨。   甜滋滋的糯米化在嘴里,晨晨吃的眼都眯起来了。   “妈妈,你吃,这个也好好吃。”   孟宁给面子的吃了一口,又让晨晨抱着吃起来。   娘两也没很往公园里面走,找了处干净的石头边坐着。   不远处,是一片竹林,有几个大爷在玩空竹,不少小孩围着看。   晨晨站在石头上,看的眼睛都亮了。   好半天,大爷们都表演完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晨晨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孟宁两手护着晨晨,笑了:“这么喜欢呀?”   “喜欢!”晨晨点点头,坐在石头上,啃着糕子。   孟宁拿着随身带的水壶喂了她一口水,刚想着仔细问她两句,看她对这个有没有什么兴趣。   没想到,晨晨喝完水,拽着孟宁袖子,眼睛亮闪闪的。   “妈妈,让小舅舅学这个好不好?”   “啊?”   孟宁觉得就冬冬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不会很喜欢这个。   但她从不会开口就否定两孩子的想法。   “那你回家问问小舅舅好不好?”   晨晨像是得到了任务般,仰着小胸膛,兴高采烈:“好!”   —— ——   中午饭点,冬冬抱着球,拿着水杯,一身臭汗地跑回来。   在孟宁温柔目光注视下,收了踏进澡间的步子,拐去了厨房,烧了一过热水,洗了个温热的澡。   抱着脏衣服出来的时候,晨晨正拿着毛巾,坐在台阶上,小手撑着下巴,转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小舅舅!”   冬冬脚步一顿:“有事?”   晨晨小脑袋止不住地点头,踮着脚给冬冬递毛巾,很是贴心,“小舅舅,擦头发。”   “不用。”   冬冬头发短,一会儿就干了,也不耐烦用毛巾擦   他把脏衣服放进盆里,压了半盆水,见晨晨还在固执地举着毛巾。   接过来,胡乱擦了两下头发,语气很是笃定。   “说吧,什么事?”   小晨晨巴结好了冬冬,又露出笑,“小舅舅,你去学空竹好不好?”   “啥玩意?”   “就是这样,”小晨晨比划了下,费力地解释,“有个绳子,还有个木头绕在绳子上,不会掉。”   除了上学,冬冬一般也就去公园后面的空地上打球。   凭着多年跟晨晨相处经验,心里有点猜到了。   “你在哪儿看到的?”   “公园!”   今天孟宁带她去公园买了不少好吃的,晨晨现在想到公园还是一脸兴奋。   “小舅舅,有好多老爷爷都在玩!特别好玩!”   晨晨怕冬冬不信,补了一句:“真的!”   冬冬搬着小板凳,顺手把自己的衣服打上肥皂,说不信都是抬举晨晨。   “我不去,想学你自己去。”   “不嘛!”晨晨蹲在冬冬脚边,仰着小脸看他,撒娇,“小舅舅,你去学嘛。”   冬冬不为所动,这几年,跟着韩竟久了,也学会制定自己的计划。   未来的一个月,一年,不,三十年内,他都没有想学空竹的计划。   篮球都玩不够呢,哪有时间玩这个。   晨晨试图给他讲道理:“小舅舅,你要学这个,那我们就又可以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了。”   冬冬洗衣服,装听不见。   “我其实也想学的,可是,妈妈给我报钢琴班都已经花了好多好多的钱了。而且,小舅舅,你要是学会了,就可以教我了。小舅舅,学嘛!好不好嘛!”   冬冬继续装看不见,晨晨一个人说了半天,也生气了,拽他袖子。   这两年冬冬不是白跑的,胳膊也有劲了,底盘足。   他坐着没动,倒不妨,晨晨松了手,自己摔了个屁股蹲。   身上穿的漂亮的荷叶裙子,瞬间就脏了。   晨晨愣了两秒,冬冬也不洗衣服了,连忙起身,准备去把她抱起来,却没留心踩了她裙摆最外层的纱。   “疼不疼啊?”   他刚把人抱起来,就听见“撕拉”一声。   冬冬跟晨晨一起回头看。   冬冬刚刚说的那句话,落地都带着几分的心虚。   晨晨被孟宁养的娇了,看着自己小裙子,眨巴了下眼,眼泪瞬间就盈满了眼眶。   “别哭!”   在晨晨张嘴准备哭的时候,冬冬拎着裙子看了眼,很是冷静,“最里面的裙子没有坏,可以修!”   “坏了!”晨晨心疼的眼泪汪汪,看着冬冬像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还是不想负责任的那种,“就是坏了。”   都带了哭腔。   冬冬哄了半天,好说歹说,最后没了办法,甚至都开口说,“我去给你学空竹!我天天接你上下钢琴班!别哭了,好不好?”   说到这,其实他也没报什么希望。   却没想到,晨晨倒真止住了泪。   “真的?”   “真的真的!”冬冬觉得哄晨晨比陪姐姐散步还难,“只要你别哭就行。”   晨晨最后还真抽抽噎噎不哭了。   —— ——   等韩竟做完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晨晨换了身衣服,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   绝口不提自己衣服的事,倒是冬冬开口说了下。   “姐,我把晨晨裙子弄坏......”   这话还没落,晨晨也忙开口:“妈妈,不是小舅舅弄坏的,是我自己摔在地上弄坏的。你别吵小舅舅。”   孟宁看了眼韩竟,微挑了下眉毛,没吭声。   韩竟能不知道刚刚在厨房,孟宁趴在窗户口看了好一会儿的热闹。   他轻咳一声:“先吃饭。”   韩竟在两孩子之间还是挺有权威的,他一开口,两孩子也不敢往下说了。   孟宁憋着坏,吃完饭也只淡淡扫了两孩子一眼,没多说话。   倒是半下午晨晨睡觉的时候,冬冬抱着他的存钱罐子跑过来了。   也就说两件事,一个是想学空竹;一个是想让孟宁拿她的钱再跟晨晨买条裙子。   孟宁应了前者,后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等晨晨下午睡醒的时候,跑进屋找妈妈看见了小舅舅的存钱罐,想了想,跟孟宁商量想把存钱罐还给小舅舅,拿她的存钱罐买裙子。   其实不买也可以。   晨晨抠手,当着韩竟的面,没敢说出来。   孟宁被这两孩子逗得不行,趁着下午没事,天也凉快了,安排给冬冬一个小任务。   给他拿了五尺的布票,让他自己带着晨晨去买裙子,怎么花钱让他们两个小孩自己商量。   等两孩子真牵着手出去了,孟宁又偷偷拉着韩竟跟在后面,看着他们进童装店,咬着冰棍跟韩竟躲在阴凉地里看。   “看见没,两孩子关系越来越好了。”   韩竟随口应了声,不爱吃这甜的,一手里拿着孟宁喜欢喝的酸梅汁,另一手拿着孟宁的帽子。   见她吃的不停嘴,微皱了皱眉,把温热的酸梅汁递了过去。   “喝点。”   “一会儿。”   这几天温度有点高,孟宁心也热,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卖凉冰棍的,买了个就停不下来。   她之前并不贪凉。   “喝点。”韩竟握着她的手,又把酸梅汁往前递了递,语气低低,“不然,下个月又该闹着肚子疼了。”   这天说到底还是不到吃冰棍的季节。   孟宁被韩竟说的脸一红,手里的冰棍也不往嘴里塞了,接过瓶子,胡乱地喝了两口酸梅汁。   这人,怎么能说这话说的如此自然。   韩竟知她娇气,怕羞又怕疼,最受不了苦。   见她听进去不吃了,他凑近,低头三两口吃完。   孟宁不自在地看着周围,虽街边偶尔过人,但还真没人闲着没事往树荫下看他们。   松了口气,又不免暗暗撇嘴,真是越生活久了,越发现韩竟表里不一。   外面看着不苟言笑,克己守礼;骨子里却是大胆放纵,不安世俗。   孟宁慢半拍想起何波之前说过的词,闷骚。   何波有言,所谓闷骚,就是闷在表面,放荡在骨子里。   孟宁想起这话,复又看了看韩竟,忍不住扬眉笑起来。   韩竟有些莫名,轻挑眉:怎么?   —— ——   “妈妈!”   晨晨眼尖,被冬冬牵着准备去买糖葫芦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躲在树下的孟宁跟韩竟。   “姐,姐夫。”   冬冬即使看见了孟宁,还是稳稳地牵着晨晨谨慎地过了马路,才松手。   “买的什么衣服呀?”孟宁笑着走过去,蹲着整理了晨晨小上衣,“怎么没有穿新衣服?”   也不知道晨晨趴在孟宁耳边说了什么,逗得孟宁笑起来。   韩竟看了片刻,冷峻的眉眼早已融成暖意。   “韩哥!”   大鸣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韩竟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眼。   大鸣跑的急,一脑门的汗,低声在韩竟耳边说了几句。   韩竟时不时地点点头,目光却一直凝在不远处的孟宁他们身上。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大鸣明确了韩竟意思,匆匆跟孟宁打了个招呼,又跑走了。   “怎么了?”等人走了,孟宁才牵着晨晨过去。   冬冬现在是个小男子汉,不喜欢孟宁牵他,跟在孟宁后面,酷酷的,不吭声。   “没什么,”韩竟看了冬冬一眼,后者点了头,哄着晨晨去供销社买糖葫芦。   见两孩子走远了,他才跟孟宁又多解释了一句。   “大鸣说安市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出差的时间估计要早一点。”   孟宁也是这样摸爬滚打,一路走过来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   作者有话说:   还是想跟小可爱解释一句,之前没更新主要是因为疫情原因,滞留在外,迟迟回不了家。   现在已经回家,会按时更新,努力日万。   祝端午安康,阖家欢乐!   鞠躬,感谢 第123章 、亮闪闪   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到了四月。   离韩竟出差也有了半个多月,中间,孟宁还去学校拿关系证明帮他续了个假。   韩竟回来的那天还是个周五晚上,刚吃过饭, 孟宁正带着晨晨做幼儿园布置的手工作业。   寂静的夜里, 家大门传出的细小声音都显得格外的响亮。   孟宁开了屋里的门, 迎面撞上拎着箱子、风尘仆仆的韩竟。   “回来了?”   “嗯。”韩竟看向她,眼里划过柔情笑意,“回来了。”   这还是韩竟第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陆陆续续都快二十天了。   期间, 也就给孟宁单位打了一个电话,还是让她帮着续假。   就这,韩竟还是连夜坐车赶回来的, 眼底都熬着有青黑眼圈。   饶是他今早刚换的衣服, 在车上待了一天, 还是一身的味。   韩竟放下手里拎着的箱子, 跟孟宁说了两句话,看着哒哒跑过来的晨晨, 笑了下。   “冬冬呢?”   “看书呢。”   韩竟把晨晨抱起来,很是关切,“看得什么书?我这次回来也给他带了两本书。”   晨晨撇撇嘴, 抢答:“好多好多问题的书!”   小舅舅看这个可上瘾了,都没时间跟他一起玩了。   韩竟微挑眉, 看向孟宁。   孟宁笑, 解惑道:“《十万个为什么》。”   “前两天, 何波给他找的。好像还是第一版, 挺稀罕的。冬冬这几天看的有点上瘾, 手不离书,书不离身的。”   孟宁说话间站的离韩竟近了些,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伸手轻推他,催他去换衣服洗澡。   “可别把刚洗的香香的我们给染臭了,”孟宁伸手接过晨晨,鼻尖轻贴她脸上,逗她,“对不对,宝贝?”   晨晨最怕痒,伸手挠了下脸,笑着依在孟宁怀里,连声喊着妈妈。   韩竟看的眼底都泛着柔,映着暖黄色的灯光,看了好一会儿,满身的风雨兼程的疲惫都化在了她们娘两的笑声。   ——   韩竟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冬冬,早起终于可以出去跑着早训了。   之前韩竟不在家的时候,孟宁不放心他一个人早起跑出去,通常都是扣着他在家里跑跑跳跳。   韩竟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冬冬戴着韩竟给他带回来的手表,跟着韩竟后面,痛痛快快的跑了半个小时,又被韩竟带着做了一套拉伸训练。   神清气爽。   “球打得怎么样?”   回来的一段路,通常都是两个人慢走着,放松着肌肉,顺带着聊聊天。   “超好,”提到篮球,冬冬又神气起来,“上次投篮我还赢了大利哥。”   大利是大鸣家的孩子。   “不错。”韩竟手掌放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得了自己最崇拜姐夫的夸奖,冬冬嘿嘿笑起来。   “跟你武术师父学的怎么样了?”   “还成。”冬冬想了下,还是道,“姐夫,师父每周见我,都是让我跑步或者扎马步,什么都没教我。”   这都一个多月了,冬冬什么都没学会。   扎马步、引体向上等这些常见的,韩竟跟大鸣都教过了他。   韩竟拿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你跟师傅说过这个问题吗?”   “说了。”冬冬有些苦恼,“师傅说我基本功不扎实,还需要再练练。可我现在跑步比大利哥跑得快,马步也比他扎得稳。我感觉我基本功已经很扎实了。”   “为什么要跟大利比?”韩竟看他,“你师傅说你没达到他的标准,大利是他的标准吗?”   冬冬怔楞了下,眼睛看向韩竟,像没反应过来。   “再说,你真的什么都没学会吗?”韩竟看向他,简单举了个例子,“你现在扎马步能坚持的时间跟之前还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他现在扎马步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再也不是那个刚扎十分钟都受不了的小屁孩了。   韩竟揉了把冬冬头发,“想想你师父,除了让你扎马步连基本功,真的什么都没教你吗?”   冬冬不自在的微摇了下头,挠了挠自己耳朵,想了半天,“还教我静心。每次一过去都让我静心,专注。”   “先跟你师父学半年试试。”韩竟对小舅子耐心十足,“如果入秋了,你还不适应,我再给你找。”   “好。”   “这周末你有时间吗?”韩竟很尊重冬冬时间安排。   冬冬正处于自我规划实行的前期,每天的时间表都会严格执行。当然,也充分地听从孟宁的,把时间留的活泛些。   “上午有。”冬冬挪了看书时间,“姐夫,有什么事吗?”   “我走之前托人帮你找了个退役的篮球教练,周末带你去看看。”   冬冬高兴地瞬间蹦起来:“姐夫,真的吗?”   南市篮球发展很一般,好的篮球教练挺不好找的,更别说是之前还从事过篮球事业的。   “嗯。”   “姐夫,你太厉害了!姐夫,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最崇拜的人!姐夫万岁!”   韩竟低头,看向他那双肖似他姐姐的桃花眼,眼里染上两分笑意。   跟小狐狸一样,高兴的时候眼睛都是亮闪闪的,像是有光,好听话也是一叠一叠地往外说。   —— ——   周末,韩竟带着冬冬去上篮球班,孟宁带着晨晨去仓库盘账。   “哟,”何波正在院子里逗猫,看见她们笑了声,“稀客。”   明明前两天,她刚带着两孩子来过。   “冬冬呢?”   何波把猫放在地上,晨晨冲何波笑,甜甜地喊着叔叔。   “韩竟给他找了个打篮球的老师,今儿第一次上课,韩竟带他去熟悉一下。”   何波点了下头,似笑非笑,“倒是有心。”   孟宁懒得理他这不阴不阳的态度,放晨晨去跟小猫一起玩,自己带着陈陌去盘账。   现在生意做的大了,招财、小武,还有大文手里的南来北往倒来的货,这任一个拎出去都是单干的大买卖。   真的月底盘账也都是各自找人算完,再汇给孟宁看。   孟宁一般也是抽着看几个。   —— ——   一上午忙过去,弄完的时候,正是中午头,太阳正晒得时候。   “弄完了?”何波给她递了杯水。   “嗯。”   孟宁捧着杯子喝了好几口,一杯水见底了,才舍得放下。   何波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还在嘲笑她,“至于吗?不都给你说了,让你慢点干。一天的活,你非一上午干完。”   “下午有事。”孟宁开始喊在外面玩的小晨晨,给她戴好小帽子,大大的帽子边沿挡住了她的小脸。   早就被养地白嫩小脸隐约只能见一个小边边,萌化人心,孟宁没忍住,低头亲了口。   晨晨伸着小胳膊让孟宁抱着,腻在孟宁怀里。   何波转着手里的口笛,看了半天,笑了下,“怎么,中午不准备留着吃个饭?”   “不吃了,”孟宁把坐在自己腿上的晨晨放下来,伸手帮她整理了下衣领,“冬冬刚上完篮球课,我不放心,回去看看。”   冬冬年纪小,正是火气盛的时候,打完球,要没个人看着,他一准冲个凉水澡。   这两年,晨晨跟冬冬关系好到不行,基本上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一上午没见冬冬了,她也坐不住了。   “妈妈,回去。我也要回去。”   何波哼笑了声:“外头天这么热,你这会儿...”   他目光慢慢落在孟宁怀里晨晨身上,顿了瞬,微弯了下唇角,脸上却并没多少笑意,“你这会儿倒不怕热着他闺女。”   “两三点的时候,太阳更热。”孟宁牵着晨晨小手,“再说,晨晨一会儿还要午睡。这也没换的衣服,麻烦着呢。”   何波知她心回家心切,也没再劝,打了个响指,大文很快过来,手里还拿了张单子。   “这是什么?”   “自己看。”   何波示意大文把手里的单子递过去,孟宁看了下,脸色瞬间有些变化莫测。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吧,”何波随手把口笛扔给大文,“招财那小子多精,大鸣找过来刚开口说了两三句,就被招财猜到了,找人回来跟大文说的。”   孟宁拿着手里的单子,又看了一遍。除了一开始的惊愕,现在更多的是有种哭笑不得地感觉。   “他...还真没跟我说。”   孟宁把手里的单子叠好,交还给大鸣,还有点想笑,“说真的,他也是刚出差回来没两天。出差走之前,他还跟我说,要干个修车厂来着。”   倒真没想到,韩竟现在准备从他们手头里进衣服卖了。   “他这一趟可没少弄东西。”何波明显知道些什么,脸色也有点不好看,臭臭地。   “怎么?”   韩竟这次回来倒还真没跟细说过生意上的事,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说来说去,到底也就是给他们找礼物的见闻和趣事。   而且,孟宁自己也是做生意的,忙了累了,是真没心力再跟家里人絮叨这些。   她也就没多问,但现在看着明显是有内幕。   “不怎么。”何波脸色有些臭,木着一张脸,还不忘挑事,“你家这个你不管管?”   “不管。”孟宁挑眉,“他这是正常的做生意,又没经过我。那你们也不必顾着我,让招财自己看着办,合适了就接着,不合适就推了呗。”   “谁顾着你?”何波嗤笑一声,“想的还挺多。”   “那最好不过。”孟宁说的极其认真。   她跟何波一样,都是没什么亲戚缘的人。   之前生意就是生意,不夹杂其他。他们不做,底下人就更不敢了。   这次,虽不知道韩竟为什么突然来这一出子,但孟宁还真不希望是自己开的这个头。   “生意可以不做,但底线不能忘。”   何波听这话,轻笑了下,目光轻飘飘扫过大文,“你们财务说的话,记者没?”   “记着了。”大文点头。   “那回头记着往下传传,让弟兄们都知道咱们孟财务的话,多跟咱们孟大财务学学。”何波开她玩笑,调侃起来,“这就是咱们的人生导师。”   “边去。”孟宁不跟他一般见识,却微微蹙眉,“他订这么多衣服干什么?南市现在衣服市场都有点饱和了。”   招财衣服虽然卖出了自己的品牌,但他也没放弃从南边进衣服,让人带出去倒着卖。   双线开工,他自己都占了大半市场,更别提那些零星的倒爷了。   “大鸣说他们不在南市卖。”   招财刚踏进院子,路过堂屋,听到这,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嗯?”孟宁招手让他进屋说。   招财穿了个黑色短袖,头剃了个小寸头,利落不少。   他先后跟几人打过招呼:“我听大鸣那意思,他们只是准备融一下资金,跟我们错开地方,去临市卖。”   想了想,他又补了句。   “而且,我觉得韩哥心思,也不知在衣服上。我回来的路上碰见进宝,他说大鸣手底下的人也在跟他接触。虽没直说意思,但我估计应是差不多的。”   “呦呵,这既准备买衣服又准备买吃的,看样子小白手里没少有钱啊。”   孟宁没搭何波话茬,而是问招财,“这生意你是怎么想的?”   “能做。”招财也不兜圈子,“夏□□服价格拉不开,咱们也就买个款式。这两年生意干下来,南市确实市场有限。”   “咱们现在机子每天开着,一大帮子人都等着干活。但说真的,一个夏天忙下来,也真的只能顾着本,挣不了多少。还真没有从南边进货倒手卖挣钱。”   这还是因为场地是何哥跟财务拨过去,没算房租的钱。   招财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两个方案,要么夏天厂子关了,要么就扩大市场。   “我觉得韩哥现在出来对咱们生意是个很好的转机。”   孟宁大概听了两句,没再搭话,牵着晨晨先走了。   —— ——   到家的时候,家里的两爷们都已经收拾好自己,韩竟都把饭做好了,还给孟宁冷了一碗开水。   孟宁喂晨晨喝了半碗,才把人放开,又拉着冬冬,细细问了几句。   冬冬自认为是个即将上三年级的大孩子了,很不自在被孟宁拉在腿间站着,也太像撒娇了。   他往后退了两步,坐在孟宁旁边的凳子上,一一回答了孟宁的提的问题。   “教练挺好的。”   “是有几个同学,玩的挺好的,没人欺负我。”   冬冬看着晨晨迈着小脚跨过门槛,两个小手端着个菜盘。   “姐,我是真喜欢,也真不累。”   他起身,伸手指轻挑了一下正踮着脚往桌子上放盘子的晨晨小花辫,帮她把盘子放到了桌子上,趁着机会跑了。   “姐,我去帮姐夫端菜。”   “哎,”孟宁还没问完,冬冬已经跑了出去,“臭小子。”   院子外面却传来冬冬的一串调皮的笑。   倒是越来越活泼了。   一家人聚在一起和和美美吃了顿饭。   饭后,韩竟刷锅,冬冬自觉承担起看晨晨睡觉的重任,顺便自己也回屋睡了个午觉。   等韩竟洗刷完进屋地时候,孟宁正坐在梳妆台前,柔顺黑亮的头发如绸缎般散在肩头,正被人拿梳子一下一下轻柔地打理着。   “怎么坐这了?”   “等你呀。”孟宁刚换好衣服,洗了把脸,刚抹完水乳。   韩竟手捻起她垂到身前的一抹碎发,顺滑发丝滑动在他粗糙掌间,低头,便可见她吹弹可破的肌肤,映着淡淡粉色。   他在他面前自制力向来差极了。   他轻咳一声,移去自己的乱跑的思想,“怎么了?”   “我上午去仓库盘账,听他们说,韩同志准备跟我们做生意?”她作乱,指尖点点在他掌心。   韩竟握着她小手:“是有这想法。”   “那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她嗔怪,“今天何波跟我说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商言商,这倒还真没什么说的。   韩竟有做这笔生意的想法,当然,也动了心思去想跟谁合作。   但绝没想过依靠着孟宁这边获得什么好处。   饶是这样,他还是先软了态度,哄她。   “那我下次提前跟你说。”   孟宁虽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但每次看见韩竟小小地让步给她,还是会难免心喜几分。   腻歪两句,她又想起何波,有些奇怪。   “暧,你这次出去是不是跟何波有什么摩擦?”   “怎么这样问?”韩竟顺手把扁起的袖子放下。   “他上午提到你的态度有些怪。”孟宁梳着发捎,“你看你也才刚回来没几天,还没跟何波打过照面。那肯定是你出差的时候遇着了呗。”   孟宁看向他,眼睛亮闪闪地,就差把“我聪明吧”写脸上了。   “嗯。”韩竟轻垂眸,心都软化了,“这次去安市是收到信,是有两辆报废的货车等着出手。”   孟宁眨着眼睛,等着听故事:“嗯嗯?”   韩竟揉了下她头发,神色平淡自然:“我去的时候,我遇见陈陌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2-06-04 23:58:34~2022-06-17 11:5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滤镜   孟宁:“......”   很显然, 陈陌是何波派过去的。更显然,陈陌已经没争过韩竟。   自从上次何波自己想着法子搞来一辆小货车后,心思越发活便了。   这一年多,没少跟罐头厂里跑运输的司机喝酒论兄弟, 也没少从搞那些报废的、快报废的车。   乃至最后, 他们自己往南边跑的车都基本不用再找人了。   孟宁没办法, 还是给何波补了之前他垫的钱。   总不能把路费什么的都混在一起,不清不楚地混下去。   何波就势单弄了个运输,现在由陈陌带着人在摸索走着。   “那,你这是也准备继续跑车?”   “有这个想法, ”韩竟不瞒她,也很诚实,“但估计开展不了。”   他毕竟不是何波, 没前期投的这么多人力和钱。   关节都没打通, 这车根本开不出多远, 也进不去其他省。   “那你这是?”   “趁着现在没生意, 挣点其他钱。”   修车的生意不是不是说开张就能开张的,在这期间, 总得先有点进项。   “我想着刚好现在也有车了,往附近市开开也是可以的。开过去,车不进市, 一来可以找找其他运输单位,看能不能发展些生意。再者, 去都去了, 载些东西去卖, 说不定还能赚个油费。”   考虑的可谓是相当全面了。   韩竟有发展生意的想法, 孟宁当然是大力支持。   “你这钱还够用吗?”孟宁想了下家里的存折, 大概估出一个数,“家里还有些能活动的钱...”   “不用。”韩竟低头亲了她额头,眼里温着光,“怎么傻起来了。”   孟宁就像一个小刺猬,看着无害,身上都带着软刺。不明所以地下手去碰,肯定是被扎的一手刺。   可真当捧在手里护着,顺好刺,时间久了,又软的不可思议。   “哪儿傻了。”孟宁睫毛轻颤,嘟囔着。   韩竟终于忍不住,轻笑起来。   笑声响在孟宁耳边,染红她脸颊一侧,似酒后微醺。   “给的已经很多了,”韩竟爱怜地捏了捏她耳垂,“剩下的,让我自己来。嗯?”   “才懒得帮你。”   韩竟低头,薄唇轻按在她娇嫩红唇上,轻含辗转,处处都是一腔的柔意。   —— ——   虽然孟宁嘴上说着不帮韩竟,但她闲了也会自己算一笔账。   算来算去,结果都是韩竟手里的钱绝对支撑不了付给招财。更别提,还有小武那笔食品单子。   可韩竟迟迟不开口,孟宁也不好直接给他。   把写满盈余账单的纸折成方块,随手压在账本下,她微微叹口气。   本以为这件事会困扰她一段时间,却没想到,没两天,招财跟小武找了过来,给她看了下大鸣提出来的合作方式。   大抵是钱不够,大鸣提出的是先卖货后付款,但衣服价格可以在商量的基础上再上涨两块,食品上涨五毛。   算是挺有诚意了。   小武重义气,完全把韩竟当成自家哥哥。钱不钱的无所谓,反正他们的生意归了根也是财务的。   小武想都没想就签了,非但签了,还觉得韩哥挺大方。临了,还请大鸣吃了顿饭。   招财比小武想的多,他把自己重新写的合作方式跟孟宁先报备了下。   “财务,虽说夏天的衣服便宜些,成本低些,但韩哥再加这两块,利润就下来了。”招财略顿了下,“所以,我想着,要不这生意就算我跟韩哥一起干的。”   “这一单的衣服的钱我也不要了,只要韩哥出车的时候带我们两弟兄一起去看看。最后卖出的钱我们三七或者二八分都行。”   招财心比小武大多了。   现在他们自己的衣服小作坊每天能做出七八十件夏装,南市根本没这么大的市场。   他动了其他念头,想趁着韩竟这个顺风车,看看周围的市场。   光赚个手工费能赚多少。招财是跟着孟宁做棉服生意出来的,也是看着财务一点一点地从无到有。   眼界宽了,也就不在乎这点蝇头的利了。   韩哥没场地,没机子,也没人员,他做不长久衣服的生意。开头让利,要是真的行了,这都是慢慢可以收回来的。   孟宁听明白招财的意思,招财成长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少了。”   招财愣了下:“财务?”   “咱们毕竟是出了东西的,哪儿能让他们出路费的空手套去。”孟宁温和地笑了,“生意我不干预,具体地你去跟大鸣谈。但记着,先做生意,后谈关系。”   “这生意不只是咱们需要,他们也需要这生意。不存在谁高高在上。”孟宁看向他,眼里带着鼓励,“好好想。宁可先小人后君子,也别打肿脸充君子,明白了吗?”   招财知自己想岔了,肃立:“是。”   孟宁又问了他们几句生意,招财生意双线开工,左右互补着,还是有盈利。小武的馆子晚上开烧烤卖酒饮,白天招了老师傅,跟小武搭着干饭店。进宝在不远处支着又开了个零嘴小吃摊子,向孟宁不少取经,还找两个他们学校学材料的同学想着法子做出了简易的小盒子。   “财务,”小武脑子直,凡事喜欢先讲情义,听不懂也没打算想,满脑子都是,“我跟进宝商量了下,我们想在盘个院子,把烧烤生意单干下来。”   孟宁没先应下来,依旧弯眼笑:“怎么想的?”   “我们夏天做烧烤的生意好,完全坐不下。而且,我们白天干馆子卖的多是家常小炒。有的人喜欢静,这烧烤太闹腾了。”   “我跟进宝观察过,我们烧烤这生意大头都是那些跑车累了的司机或者是那些干活干累的工人。男的多,喜欢喝酒划拳,太闹了,也太惹人了。我们现在想着在钢铁厂那边支一个摊子。人多又靠近运输站。”   孟宁认真地听着:“继续。”   “我们想着夏天生意好做,我们先做着。早上我娘他们想着去做个包子或者炸个菜角,做个早饭摊,跟这边店一样。中午干个面馆什么的,晚上干烧烤。等夏天过去了,我们晚上再想着干点其他的。”   小武说完,还是有些微忐忑。虽然他跟进宝都知道他们做了决定,财务一般不会拒绝他们,但免不了还是有些紧张。   “挺好。”孟宁笑了下,“想的挺周到,夏天卖烤肉,冬天你们也能卖骨头汤呀。”   小武舒了一口气,摸着后脑勺,咧嘴笑了。   孟宁看着小武憨笑,心里还是挺意外的。   她上午刚做完这个月的利润账本,还把几家生意横向对比一番,小武这两家店的利润一直都在稳步增长。   等过完这个夏天,小武的生意净利润说不定还真能超过招财。   招财在稳中求变,而小武稳中前进。   当初做的梦,发过的誓,通过自己的努力,都在慢慢地变成现实。   挺好。   孟宁含笑看着小武勾着招财的肩膀出去,哥俩好似的说着话,笑声穿过门帘,又飘回到屋子里。   又是一年夏天。她想。   —— ——   这年的夏天孟宁生活发生最大的变化,无非是韩爱荷跟她男人还有小武等要继续参加考试。   小武有进宝跟大文盯着,生意都被大文暂时接了去,最后一个多月被按在家里悬梁苦读。   韩竟跟招财的生意进展着,韩爱荷她男人也没落跑,也是排着班出车。   正是用人的时候,韩竟那样的人,根本不会额外偏袒,讲什么情面。   大鸣他们也都是见缝插针地准备着复习。   韩爱荷带着小闺女上着班,闲了还要看书,简直分身乏术。   韩竟不在家的时候,孟宁抽空去看过他们娘几个。   抱着小小的香儿,孟宁想了下,跟韩爱荷商量了,让她们家两儿子中午跟着冬冬回自家吃饭。   这样,韩爱荷就能带着闺女在单位食堂凑合一顿,也不至于顶着个大太阳来回跑。   既晒着小香儿,又白白浪费了时间。   “嫂子,这太麻烦你了。”韩爱荷都有点惶恐了。   “没事。”孟宁握着香儿的小手手,轻轻地摆了下,“刚好他们跟冬冬也是在一个学校。就中午一顿饭,不麻烦。再说,小香儿也不想被晒得黑黑的,对不对?”   这些年跟孟宁相处,韩爱荷也知道孟宁性子好极了。   说出这话,也不是瞎客气,是真想给自己帮忙。   越是这样,她越是感动。   别人家的嫂子谁能有孟宁大方,平日里没少给自己孩子买衣服,做事排场,让自己在婆家都能抬起腰来。遇到事了,也都尽心尽力地帮着。   自己这一家拖家带口来投奔亲哥,也没见嫂子给个脸色,说句重话。非但如此,里里外外还不少帮着自己。   就是自己娘还在的时候,也就只能做到这份上了。韩爱荷感动的眼泪汪汪,无形中把孟宁又往上提了一个高度。   “怎么还红了眼,”孟宁伸手握了握她掌心,缓解气氛,“你这要是让你哥知道了,你哥肯定以为我欺负了你。”   “才不是。嫂子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韩爱荷享受过来自娘家的爱过于少,性子又是实在不行,对着孟宁,总是自带着滤镜。   孟宁笑着岔了话题,她从来图的都不是韩爱荷的报答。做这些一开始只是试探着维护婚姻,后来慢慢地才变成了想让韩竟知道,让他对自己好一些,再好一些。   院子里的老树传来几声蝉鸣,韩爱荷怕孟宁听着烦,喊着家里两孩子拿长杆子去粘蝉。   孟宁目光透过窗格,外面一片翠绿,树叶交错间,闪着烈日的光辉。   也不知道韩竟今天会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他们现在每天出车都是当天返,可基本都是回家已经接近零点,早起四五点又起床准备。   生意刚开始,韩竟基本都是没有休息。更别提,每次回家他都是轻手轻脚。只要他想,根本不可能吵醒孟宁。   要不是每天早起,厨房都有温着的饭,孟宁都会以为韩竟是没回来过。   一晃又几天。   孟宁通常都是中午提前回来,洗洗菜。没多久,冬冬都会带着沈振沈华回来。   沈振沈华是来了之后才跟着上一年级,冬冬上学早些,比他们高一级。   三孩子间,沈振大些,但年岁都差不多,也能玩到一起。   放学了几个孩子互相等等,人齐了,就比着往家里跑。   孟宁切着菜,便听见大门外面传来一连串地“哒哒”地脚步声,心里便知道是家里的三个小男孩回来了。   果不其然,孟宁手里这跟黄瓜还没切完,就听见家里的大门被人推开。   接着,几个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姐姐,我回来了!”   “舅娘,我们也回来了!”   孟宁笑着摇摇头,打发趴在厨房门边,还背着书包的几个孩子去放下书包,洗洗脸。   又把放在井水里泡着的汽水拿出来,冰冰凉凉,玻璃瓶子带着细细一层白雾,还冒着凉气。   “进屋喝汽水,一会儿过来端饭。”   几个孩子倒也听话,嗓门一个比一个洪亮,“好!”   汽水也是小武刚找到门路,遇见能每天送的。   毕竟是个新鲜玩意,孟宁念着家里孩子,也让小武隔三差五往她们家搬点。   一大箱三十瓶子,三箱合一起,算上瓶子押金,就是个整数。   孟宁本就是个花钱疼孩子的主,舍得花这个钱,连带着暂住的沈振沈华跟着都沾光。   中午一顿饭,家里养着的又都是半大小子。   孟宁习惯地做些面食,顶饱省事又抗饿。   饭做好,孟宁喊了声,屋子里的几个小男孩又都一溜烟的跑出来。   “姐,你这做的是什么呀?”冬冬抱着碗,汤面上面分布着细牛肉条跟黄色的小条条,“这黄色的又是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见姐姐做这个。   “热面。黄色的是桔梗,有点脆,很好吃。”   孟宁让他们端屋子里吃,“这是我跟你们小武叔叔那的新厨子学的。”   面是店里师傅新和好的,劲道的不行,汤是孟宁昨天熬得鸡汤。   面过水煮熟,放桔梗、牛肉条、芝麻等,再加入鸡汤,汤香四溢。   老师傅说本来是可以凉拌着吃,孟宁怕这几个孩子回来喝完凉汽水,再吃一碗凉面,凉着肚子,便做成了热面。   牛肉煮的香烂,切成半指头厚,食指长,桔梗脆中带着甘甜,夹起碗中过汤的面,一口下去,肉香面筋。几口下去,嘴唇上都还盖着鸡汤水的淡淡幸福油。   孟宁喜欢吃老师傅祖传的桔梗,单弄一小碟放在桌子上,看着坐在她旁边的几个孩子狼吞虎咽。   本就是能吃的年纪,又是坐在一起,几个孩子都是比着吃,吃的一个比一个的香。   “姐姐,我吃完了!”冬冬先把自己那小碗吃干净,面跟肉都没了,汤还剩些,眼巴巴看着孟宁,“姐,我想再吃点面。”   沈振其实早就吃完了,没吃饱,但他不敢开口,磨蹭着把汤都喝完了,才赶上冬冬开口。   “舅、舅娘,我也吃完了。我,我也想吃。”   孟宁一向不太鼓励孩子们吃撑,再好吃的东西,一小碗下肚,也就可以了。   就可现在连不太爱说话的沈华都端着小碗看着她。   孟宁有些投降:“好吧,那我再去给你们一个人放一点点的面。你们吃完可就真的没有了。”   几个孩子一下欢呼起来。   孟宁也笑起来,又去厨房给几个孩子放了一筷子的面,多放了些桔梗和牛肉条,铺满看着也有小半碗。   几个孩子感觉都是不少了。   尤其是像沈振沈华这些懂事的孩子,都知道现在猪肉贵,牛肉可更贵。   舅娘放了这些牛肉,一看就是不少钱了。   两孩子也不敢像之前那样一口一大筷子,相反,都开始细嚼慢咽起来,吃的也爱惜极了。   孟宁看着还有两分好笑,弯弯唇,刚想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笑,余光便看见有人踏着家里半开的大门走了进来。   静静看了两秒,没忍住,“扑哧”一声,彻底笑出来。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25章 、闪光点   韩竟回来了。   孟宁眼不错摞地看着他, 娇俏的桃花眼上满是愉悦地笑,把他从上扫到下。   黑了些,依旧穿着件半旧的绿色的衬衫,袖子挽到小臂处, 薄唇冷眉, 眉眼锋利, 常肃着一张脸。初见,便只觉得端方不苟言笑,冷不可攀。   “舅舅。”   韩爱荷家的两孩子沈振沈华见着了韩竟,忙放下手里的碗, 起身喊过人。   韩竟一手一个按在了凳子上,又揉了下冬冬的头发,才把视线落在孟宁身上。   “我回来了。”   不知何时起, 他回家总会记得说上这么一句。   孟宁抿了下唇, 拉他坐下, “吃饭了吗?我今天跟小武那边的大厨学了一碗面, 还不错,我做给你尝尝?”   她看向他, 眼里细碎着笑意,又作怪,眨巴着眼睛, 微咖的眼瞳里是他小小的倒影。   韩竟点头,见她起身, 手下意识地拽着。   这些天, 太累了。   烈日酷暑, 几地奔波, 早就没有好好坐下来, 看看她,与她说说话。   韩竟粗糙的指腹无意识摩擦她嫩如豆腐的手背。   痒痒的。   孟宁怕痒,挣了下,没挣开,余光却看见坐在旁边的小萝卜头们,都正抬着头看着他们,眼里的八卦之火欲欲燃烧。   孟宁失笑,嗔他。   “孩子都在呢。”   韩竟目光看向桌子旁的三个小男孩,冬冬他们立刻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连着吃饭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我跟你一起。”   —— ——   厨房里,孟宁重新给韩竟下了一锅面。   “还好进宝给的面条多,不然,你可就只能喝汤了。”   韩竟眼里有活,也没闲着,随手把灶台整理了下。   “小华他们兄弟两怎么来了?”   “不是马上该考试了嘛,我看爱荷每天带着小香儿就够忙的了。中午这么热的天,还两头跑。我又没多少事,就让冬冬把他们兄弟两给带回来了。这几天,都是我再给他们做饭。”   孟宁微仰头看韩竟,手指搭在筷子上,食指轻敲了下,眨巴眨巴眼,等韩竟夸她。   “累不累?”韩竟有些心疼,低声问道,“你中午跑回来晒着没?”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   自家媳妇爱美又娇,每次烈日出门,都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还好。本来就要回来给冬冬做饭的嘛。”孟宁笑起来,“再说,这几个孩子都是懂事的,家里的娃和院子都没让我操过心。”   韩竟自己吃多大的苦都不会说一声,可看着孟宁大热天的两地跑,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她。   “这都入夏了,往后就是三伏了,不必特意赶回来。都是男孩子,不用养这么细。早起带几个馒头或者让他们在外面随便吃点都行。”   “你这可不是个应舅舅和姐夫说出来的话。都还小着呢。”孟宁一贯是个娇养孩子的主,“这离三伏天还远着呢。再说了,中午让他们回家吃饭主要是也为了让他们在家睡个觉。不然下午上课都没精神。”   “桌子上趴会儿也能睡。”   韩竟自己就是苦日子里过出来的,半生多磨难,意志坚定,也不觉得男孩子吃些苦有什么不好。   苦是早晚都要吃的,小时候吃些苦,长大了日子就会甜许多。   就像他,在泥泞中行走了太久,一度以为自己要陷进去泥泞,最后还是遇到孟宁。   往后的日子,便只剩下来甜。   “那可不行,对孩子颈椎多不好呀。”孟宁给韩竟盛完面条,放上肉条与桔梗,浇上汤汁,递给他,堵住他的嘴。“快吃吧。”   韩竟颇有些无奈接过碗,小狐狸一向是只听自己喜欢听的。   吃过饭,又被孟宁打发去洗澡。   韩竟洗完澡又顺手把洗衣间筐子里孟宁跟晨晨的衣服洗出来。   等他洗完晾好衣服,也到了家里几个孩子睡醒去上学的时候。   不肖孟宁动手给他们打水醒神,几个孩子揉着眼睛出来,见着了院子里的韩竟,瞬间就都清醒了。   “姐夫,”冬冬最先反应过来,“你是忙完了吗?”   他还以为姐夫就是回家吃个午饭,又跟前几天似的忙的不见人影。   “嗯。”韩竟把衣服搭好,“自己去水缸打水洗脸。你姐在厨房给你们晾的有开水,自己去灌水杯。”   冬冬点头,动作都快了几分:“我们这就去。”   “以后这种事自己做。”   几个孩子连忙应了声。   孟宁站在廊下,摇扇失笑。   她跟韩竟还真不是一个教育路子。   韩竟忙里偷闲在家休息了半天,也没闲着。睡了个午觉,醒来便忙上忙下的检查着屋顶门框,   挑水买煤,忙活一下午,又顺道把幼儿园的晨晨接了回来。   等孟宁下午下班回来的时候,韩竟已经把饭做好了,闷在锅里,正在院子里修剪着花圃里的花。   孟宁喜欢花,但不是个养花的性子。   每天忙着自己的生意和孩子,日子忙碌又充实,哪儿还有时间关注家里花花草草。   再说,她也不会养花,想想都觉得养花是很麻烦的事情。   她只喜欢欣赏,欣赏每次看见那片的美景都会带来的瞬间心动。   孟宁最大的优点就是自我认知明确,不懂不会装懂,更不会轻易触碰。   最多是每天路过花圃的时候,会驻足欣赏片刻,闻着清风带来的花香,心情都美妙许多。   生活总是要有些鲜花的。   韩竟知道孟宁喜欢,待这些花用心极了,还特意去图书馆找过书,也问过老手,自写成一本小册子。   他不在家的时候,浇花养花的任务就在两孩子身上。每次回家的时候,不管多晚,总会抽些时间看看那些娇花。   “妈妈!”   正跟韩竟打下手的晨晨听见了孟宁的脚步声,抬头见到了孟宁,一脸的惊喜。   “妈妈回来了!”   孟宁放下手里的包,蹲着给晨晨擦了擦满是泥的小手,声线温柔,“又跟你爸爸弄花呀?”   晨晨点着小脑袋,声音清脆,“花好看,给妈妈!”   孟宁听的心都化了。   她给晨晨擦了擦小手,一点也不嫌弃地亲了亲她小脸颊。   晨晨“咯吱咯吱”笑起来,两只小细胳膊圈着孟宁脖子,连声喊着“妈妈”。   韩竟看着她们母女两亲亲热热,目光都是暖意,利落干完手头里这点活,拎着小锄头走过来。   “洗手吃饭。”   “可以吃饭啦!”晨晨拍着小手,又着急起来,“我要去喊小舅舅吃饭。”   “好。”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过饭,停了半小时。   院子里泛着暖黄色的院灯亮起,孟宁抱着晨晨在膝盖上,听着她讲着今天幼儿园发生的事情,眼里看向不远处——韩竟正看着冬冬比划着他新学的东西。   夜风吹过,蝉鸣树梢,院里老树投在地上,映出交错枝叶。   “妈妈,你笑什么?”   孟宁轻摇着头,亲了下她额头,晨晨便腻在她怀里,小脸笑成了朵花。   两孩子都省事,也没烦心事。到点就困,困了就睡,睡眠状态好得不得了。   看完两孩子。孟宁跟韩竟回了屋子,一个下午了,两个人终于有了点自己的时间。   韩竟给孟宁打水洗漱,孟宁洗漱完,散着头发,抹着雪花膏在手腕,又一点一点往脸上涂抹。   “你这次能在家几天?”   韩竟洗了把脸,毛巾盖在脸上,极有规律地擦了三下。   “跟之前一样,明天一早走。”   说话间,韩竟便把毛巾搭在架子上,掀了帘子,把水倒在外面。   孟宁轻声嘟囔了句:“我还以你还能多待几天。”   “这段时间是有点忙。”韩竟脑子里认真过了下最近几日的安排,确实抽不出时间,有些歉意,“下个月吧。”   下个月大鸣就能慢慢接手了。   “下个月就好了。”他轻声哄她,“下个月我陪你去百货大楼?”   逛街好像是孟宁最喜欢的休闲活动了。   “不要。”孟宁从梳妆镜刚好能看到后面站着的韩竟,眨了眨眼,笑起来,“我才不要你陪我。我是想要你能休息休息。”   “韩同志,你不觉得你最近太忙了吗?”   她转过身,很认真地看向他,“韩同志,你每天都这么早起晚归,身子会熬坏的。”   韩竟一怔。   孟宁从包里拿出一管膏体,挤些在手心,又用小指勾着他的小指,掌心轻揉他小臂,心疼道,“都破皮见血了。”   药膏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的伤口上,除去最开始那瞬刺痛,留下的都是冰冰凉凉的清爽。   孟宁抹好药,拉着他的手臂,认真看了下,确定没什么其他伤口了,才松了手。   “韩同志,你要照顾好自己呀。”   韩竟望向她眼眸,那是一如既往的清澈透明。一字一句,字字句句,都敲在他心上。   他缓了片刻,“好。”   孟宁满意地把药膏递给他:“你出去的时候记得抹。行了,我们睡觉吧。”   韩竟接过药膏,随手放在圆桌上,而后手心覆盖在孟宁拉灯的手上,把人抱在怀里,顺着她的劲儿,拉下了绳子。   “睡觉。”   —— ——   第二天一早,孟宁醒的时候,床边照旧没了人。床铺摸起来都有些凉,估计又是走的很早。   她起床披了件衣服,坐在梳妆台旁,却看见桌子上放着的有个黄色的信封,厚厚的。上面笔锋遒劲凛冽写着“收入”两个大字。   孟宁左手两指轻点在信封上,手指无声跳跃在钢笔字体上,似还能感受不久前字迹主人的心情。   愉悦地,归属着。   拆了信封,里面都是被人整理好的一叠一叠的钱,有一块的、两块的零钱,也有一张一张的大团结。   孟宁大概数了下,跟她之前猜的数额差不多。   挺好的,再干个半个多月,本就收回来了。   这可比她跟何波事业刚起步的时候挣得多了。   这年头,异地的生意是真好做。   孟宁手指捏着信封一角,转着在桌面,想了片刻,又笑起来。   不过,若是在同一起点,同一时间,韩同志,还真不一定胜过他们。   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时间一晃到了七月。   考前,小武还闹了些脾气,说着不想去考试的鬼话。被大文娘拿鞋底追着从巷头打到巷尾。   小武本身就是个孝子,见老娘追的直喘气,也不跑了,低着头,任着老娘在自己脑门上拍了几下。   大文娘还是心疼小武,拿手拍他后背,“你烦什么糊涂呢!你不上大学没点本事,你怎么对得起人孟财务!怎么报答何先生这么年对咱们家的恩情!你糊涂啊!”   “娘,我不考试我也能帮我何哥做生意。我上个月生意老好了。”小武声音闷闷,“娘,你就别让我去了,反正,反正我就是脑子笨,去了我也考不上。”   “考不上你就不去了!你这次考不上,冬天你再继续考,冬天还考不上,你明天还给我继续考。”   大文娘压着小武回家,拽着他耳朵边,低声道,“你看你大哥,这上了大学就发粮票。毕了业,还有工作。工作了就有钱拿,这可是铁饭碗啊!”   “这万一,日后你们生意要是不行了,咱好歹也算给你何先生跟孟财务留了条路。”   大文娘一辈子谨慎惯了,做什么事总喜欢留退路。   她拽着小武进了家门,还在喃喃,“咱做人不能亏了自己良心。”   孟宁知道小武不想去考试的事,还是进宝送账本的时候说的。   “怎么会这样?”   进宝这几年长高了不少,孟宁看他都需要仰点头。   他想了下,“应该是怕自己考不上丢人吧。小武哥那么重面子的人。”   也是,她身边参加考试的,除了小武,基本上也都过了。   小武又比进宝还长几岁,有点压力也正常。   “他这两月复习的怎么样?”   进宝脸上不见笑:“悬。”   “财务,我也觉得要不这次别让小武考了,我怕他再考失利,影响他冬天的考试。”   孟宁听到进宝的想法,有些意外。   “进宝,考试确实是很大的一件事。可对于小武来说,这件事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他是个成年人了,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参加或者不参加,都是他的自由,我们不能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去不顾他的想法干预他。这样,是不是有些不甚妥当?”   孟宁跟何波的处事方式还是有些不一样。   何波更强势一些,在去年甚至都是半强迫逼着大文他们学习来着。   孟宁更自由些,不拘什么,她始终都不认为只有上大学一条路可以走。   小武确实在其他的方面有他自己的闪光点。   进宝是个很聪明的人,沉默了瞬,冲孟宁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财务。”   而后,又继续把自己手上拿着的文件摊在孟宁桌子上,继续跟孟宁谈公事。   “财务,这是我找的几个同学,我们合作提出了个想法......”   孟宁看着眼前这个依旧白皙瘦弱的男孩,恍惚数年前初见,仓库院里一角,被众人围在最里面,手拿着树枝,圆滚滚的眼睛看向她,像个受惊的小猴子,瘦的见骨。   不过三四年间,却已慢慢长成了个峻拔青年。   性子依旧稳妥,心思已久直白真诚。   时光带走了岁月,留下了成长,却未曾改变这些少年们炽热坦率的初心。   小武最后还是去参加了考试,孟宁去给他们送水的时候,他还在碎碎念背知识点,跟着了魔似的。   大文特意跟何波告了假,从外地坐了两天车,摸黑赶回来的。   见着小武进去了,他才松了口气。   “你也回去歇歇吧,估计得有两个小时等。”孟宁见他眼底青黑,温声劝了句。   大文摇了摇头:“财务,您回去吧。我在这盯着。”   这次考试的不止小武一个人,手底下弟兄们也有考试的。   孟宁特意组了一队人在各个考点做后勤工作。   孟宁还想再劝,大文却对她苦笑了声。   “财务,我不放心。”   孟宁没有再劝,把手里的单子递给了大文,笑了笑,“那你在这守着吧,我先回去看看午饭。”   “麻烦财务了。”   —— ——   韩爱荷夫妻都要考试,三个孩子都送到了孟宁家。   两大男孩还好,跟着冬冬挤一挤,几个晚上凑合凑合就过去了。   可刚两岁的小香儿却没了办法,只能跟孟宁睡在一起。   小香儿认孟宁,白日里不怎么哭闹,但到了晚上,见不到韩爱荷,还是闹着不睡觉。   她不睡,孟宁也就没法睡,又是唱歌又是讲故事的,哄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小香儿也是满脸都是泪痕。   之前她带晨晨跟冬冬可都不是这样。   正当她六神无主的时候,韩竟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26章 、情分   “怎么了这是?”   “她一直哭。我哄不住。”孟宁额头上都有了薄汗, “香儿抱着还好,一放下就哭。刚好你回来了,你快给她泡点奶粉。我再喂喂她。”   香儿其实早就断奶了,这也是白日里孟宁喂了一次, 看香儿喝的香, 孟宁才想着再试试。   韩竟见她胳膊都有点打颤, 从她怀里单手接过孩子,让小香儿趴在他肩头,手一下一下轻拍她后背,熟练地单手泡了奶粉。   “你歇歇, 我来。”   韩竟什么都干完了,孟宁也确实没什么能干的,坐在床沿, 看着韩竟一手抱着香儿, 一手拿小勺搅着小碗里的奶粉。   搅得差不多了。   韩竟坐着, 把小香儿放在腿上, 小香儿还在往韩竟怀里滚,闹着脾气, 不愿意喝。   “坐好。”韩竟声音淡淡,眼睛与她目光对视。   不肖片刻,小香儿哭声都小了, 转着眼睛不看韩竟。   而是看向一旁的孟宁,嘴里又小声喊着:“舅娘, 抱。”   孟宁摇摇头, “不抱哦。”   韩竟抱着小香儿转了个圈, 这下连孟宁也看不见了。   小香儿刚想瘪瘪嘴, 韩竟拿着小勺, 喂到她嘴边,“张嘴。”   小香儿下意识听话张嘴,一勺甜甜的奶粉喂到嘴里,眼睛都舒服地眯起来了。   本就是哭了半天,早就渴了,也累了。   泡好的奶粉没喂几口,小香儿就已经开始打哈欠,慢慢睡着了。   “还是你有办法。”孟宁看着躺在他们床上的正酣睡小香儿,缓缓地松了口气。   韩竟轻揉了下她的头发,“累坏了吧?”   “是有点。”孟宁伸着手腕递到他面前看,“胳膊都酸了。”   韩竟手掌打着圈给她揉了下,力度合适。   孟宁舒服地把脚也翘到他腿上,两人挤在床边一角,看着小香儿闭着眼睡觉。   “睡着了好乖。”   孟宁看了会儿又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两个人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娃娃。   虽然之前晨晨也躺过,可那时候,他们两个感情远没有现在深。   晨晨的作用更多的像是个挡箭牌搁在两人之间。   现在,又是完全不一样了。   孟宁心痒痒的。   “暧,你说,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是不是也像香儿这么乖?”   这还是孟宁第一次提到这样的话。   韩竟掌心揉着她手臂,真听到了这话,还有点懵,低眸看她,后者眼里没有多少情愫,像只是单纯地好奇。   他笑了下,顺着她的话道:“会更乖。”   孩子,想得太多,反而已经想不到以后真有孩子了会是什么样子。   不管是怎么样,都要像她才好。   “那到时候你肯定还是个严父。”孟宁很是笃定,“你对孩子都太过严厉了。”   凡是小孩,没几个不怕他的。   就连陈平家的小初一,每次见到韩竟也是乖得不行。   韩竟轻叹了口气,他们要真有了个孩子,像她的,小小的,奶声奶气喊着爸爸。   他光是想想心都软了,哪儿还能板得起脸。   —— ——   三天一晃而过,最后一门结束的时候,韩爱荷夫妻两立马就跑来接孩子。   三个孩子一带走,家里瞬间都感觉安静了许多。   韩竟过了最开始的两个月的忙碌,剩下的时间除去上课,多是回他那个厂里。孟宁也是一天的班,下午还要去仓库看看新招来的小财务们。   两孩子放假在家,带晨晨的任务就交到了冬冬身上。到点了就由他带着晨晨去上兴趣班。   中午的时候就直接领着晨晨在小武饭馆里吃一顿,再去后面仓库睡个午觉。   很快七月便过去,没过多久,消息便先后传来。   韩爱荷考得不错去了个大专,她男人比她差些,但也是个大专。   最让孟宁意外的是,小武高考发挥超常,也挂着了个大专的线。   本来之前报的就是本地的一所很一般的学校,最后竟也能擦着线上了。   也算圆了个上学梦。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小武都乐疯了,见着人都喊着要请吃饭。   闹了一下午,等晚上被大文娘打了两巴掌在后背才安分下来。   第二天见了孟宁,又是安分地报喜,眉毛压不下的喜色。   孟宁从抽屉里拿了个喜封给他,“考得不错,去玩吧,今儿免你一天假。”   小武挠着头接了裹了圈红纸的钱,憨声道,“财务,昨儿玩尽兴了。我今儿该去干活了。”   “没事,考上是个喜事,放松两天没什么。”   小武还是摇了头:“财务,我老娘说了,做人不能太忘形。我大哥去年可比我考的好多了,不也还是每天都上班吗?我不能开这个头,怎么说,我还是个一个小店长呢。”   说着,也不耽误孟宁事儿,留下两封果子,挠着头傻笑。   “财务,我就是来给您报个喜。喜报完了,我先去店里了。”   “去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了小武的喜气,何波外出考察带回来的消息也都是喜信。   房子是都看好了,再等等,准备等明年招财跟陈陌上学的时候,再开始准备开业。   九月下旬,学校陆续开学。   这日,孟宁拎着小包回家的时候,韩爱荷一家正坐在院子里。   “嫂子。”韩爱荷见着了孟宁,笑着过来,挽着她,“你可回来了。”   “等久了吧,”孟宁意外极了,“怎么也没找个人去跟我说一声。”   “又不是外人。”   韩爱荷男人正帮着竟在厨房打下手。   孟宁抱了抱香儿,韩爱荷抿嘴,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着、看不出形状的东西递给孟宁。   “嫂子,这个给你。”   “什么?”孟宁把香儿抱在腿上坐着,解了外面的卫生纸,露出里面一对金灿灿的耳钉。   “这不是之前我跟你说了嘛,我考上大学了,指定送你个金的戒指。”韩爱荷接过香儿,还有点不好意思,“我那天去看,戒指都没我哥给你的那个好看,我就给你挑了个耳钉。嫂子,你喜欢吗?”   “喜欢呀。”孟宁笑着比了下自己耳朵,花一样的款式,“很漂亮。”   “嫂子,你喜欢就行。”韩爱荷松了口气,见孟宁戴上耳钉,抿抿嘴,有些为难地看着孟宁,“嫂子,我还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怎么还用上求了?”孟宁有些好笑。   韩爱荷面露难色:“是这样,嫂子,我跟我们家那口都要去上学了,可能以后就没这么多时间...”   韩爱荷觑着孟宁脸色,补完剩下半句,“没这么多时间帮我哥了。”   孟宁笑了下,也说不上意外,更谈不上生气什么的。   更多的是,她也不觉得韩竟离了沈柱就不行。   “没事的呀,”孟宁问她,“你们想好以后怎么过了吗?”   “想好了,我们上大学每个月都有几块钱的生活费,之前干的也有点积蓄,够我们买个房子,过完这两三年的了。等我们都毕业的时候,也就有工作了。”   “再等两年,香儿上了幼儿园,有时间了,我们看看能不能在盘一个小店。”   韩爱荷明显是深思熟虑,想了好久的。   只是,对韩竟孟宁免不了有些愧疚。   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他哥他嫂子帮了他们。可现在他哥需要人了,他们却撤了。   韩爱荷看着孟宁,低声道,“嫂子,对不住。我们家真的是照顾不来。”   她不像韩竟那么聪明,上课学习对她来说,都有些困难。   更别提还有三个孩子牵着她的心,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而且,日子过得那么忙碌,也太压抑了。   “真没事,”孟宁摇头,耳钉似都放着光,“你哥忙得来。再说,他是你亲哥,照顾你是他应该的。别想太多。”   孟宁虽然自己没个哥姐什么的,但她有个小暖男冬冬呀。   没多少当哥哥姐姐的,照顾弟弟妹妹是有什么所图的。   都是出于本心。   饭过一半,孩子们在院子玩,沈柱敬了韩竟一杯酒,说了这件事。   韩竟也只点了点头,和孟宁一样问了问他们之后的打算。   这一行,其实挺累的。尤其是像韩竟这种,心有成算,偏着又落了大半时机的人,更是扬鞭策马,日夜不休。   韩竟工作起来最是不讲情分的,跟着他工作,累是一方面,空闲的时间也确实不多。   韩爱荷坐在韩竟旁边,想张口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起身端菜的韩竟揉了揉头发,“以后日子好好过。”   韩爱荷韩竟还是知道的,看着挺泼辣的,其实心眼实,喜欢想的多。别人对她八分好,她要还个十分。   韩爱当下眼都红了,猛地点了点头,“哎。”   —— ——   随着韩爱荷买房上学的时间,秋天很快过去。   这年冬天,政策又变了,市场放的更加宽松。   孟宁生意做得红火,每天跟数钱似的。   这天,孟宁跟招财一起去厂里看他们刚生产出来的新款式冬衣。   “挺好。”孟宁看完女装,很满意,“进宝这几个同学还是有点东西的。”   “必须的,”招财愈发成熟,“财务,您也知道他们每月工资有多高。”   “高投资,高回报。”   孟宁又逛完男装,“别说,这主打的款式看着都很新颖。”   “能不新嘛,”招财跟孟宁打小报告,“财务,这都是何哥从南边挖回来人设计的。何哥还给买了一套房呢。”   招财提起来,还有些心疼。   “我知道。”孟宁笑了下。   何波这人事儿多,自己穿的衣服他受不了老土。   趁着春风,他南下挖了好几个设计师回来,还有几个是刚毕业的学生。   “衣服设计的好看了,咱们自己也能穿。”   孟宁走的时候还真让何波给她替韩竟包了几件,又去童装店给两孩子外加小初一拿了两身,最后拿不下,还是招财找人给她送回去的。   孟宁手拿了两件小初一的衣服,准备回家的时候,顺路给陈平送过去。   这两年下来,招财衣服生意干的着实不错,款式新,料子好。孟宁现在都不习惯去百货大楼买衣服了,直接来招财这看看图册子,选选挑挑。   看完衣服,孟宁回家的时候,特意绕到陈平那。   半下午的时候,饭店基本没什么人。   陈平正在里面炸些东西,见到孟宁了,擦擦手走出来。   “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来了?”   “少来。”孟宁笑着把手里袋子递过去,“我给我闺女送衣服呢。我闺女呢?”   “屋里睡觉呢。”陈平也不跟她客气,“快过年了,我这两天炸了些麻花撒子、菜角油糕,你带回去些。”   “行。”孟宁笑,“你今年怎么这么勤快?”   往年可没见陈平做过这些。   “我婆婆前段时间不是生病了吗。”陈平叹口气,“别看我婆婆平日里挺招人烦的,但她这一病,过年准备东西这活都落在我跟我那几个嫂子身上了。”   “我又不爱跟她们来往,所以,我想着要不我就把我们家要备的东西趁着闲了做完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孟宁看了眼收拾干净的饭店大堂,“生意最近怎么样?”   “还成,每天基本都有个七八桌。”   两长间的门面房,算下来也最多能坐个十一二桌。   “我觉得现在挺好的。”陈平舒了下胳膊,“这现在人少了,每天中午忙完,下午稍微收拾下,备点菜,就能干自己的事,工资还照发。多好呀。”   “对了,你们那生意怎么样?我前些天看小武他们又折腾出一家卖卤味的,好多人在外排队呢。”   “不错。”孟宁看了眼她们后厨,“其实你们也可以开个窗口,买点卤味什么的,卤点小菜,成本低还能招来人气。”   “算了吧。”陈平敬谢不敏,“太麻烦了。”   各人追求不同,孟宁这几年说都说累了。   当下,也只笑笑,陪陈平说了会儿话,又等小初一醒了,抱着玩了会儿。   等晚上饭店开始上人了,孟宁才拎着陈平给的大包小包走。   这年的冬天雪只寥寥下了几阵,本以为是个旱雪年。可到了除夕晚上,鞭炮还没放,天上便已经纷纷扬扬飘起来了雪花,一片又一片,落在万家彤红的门前。   晨晨是个喜欢雪的,吃饭的时候,眼巴巴地看向窗户外面,收都收不回来。   扒了两口饭,晨晨觑了眼对面的韩竟,拽了下孟宁袖子,小声道,“妈妈,我吃饱了。”   孟宁觉得好玩,也学着她的样子,看了眼韩竟,小声道,“那,把碗里饺子吃完,我就让你偷偷溜出去玩雪好不好?”   晨晨看了眼小碗里的六个饺子,肉馅的,觉得还是能在吃点。   “好!”   等晨晨吃完了碗里的饺子,孟宁也没反悔,给她套了件小棉袄。   红灿灿的,像个初生的小太阳。   “不能出去,只能在院子里玩。”   小晨晨胡乱地点头:“嗯嗯!”   “玩去吧。”   院门韩竟锁着,钥匙都在屋里放着,估计也不出去。   晨晨出去了,一旁的冬冬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扒完碗里的饺子,拿手巾抹了抹嘴,“姐,我也饱了。”   孟宁看着冬冬穿上棉袄,不放心地叮嘱,“记得开院里大灯,别摔着。”   “知道了。”   冬冬穿件浅蓝色的棉服,个子早已超过了孟宁的腿,俨然已经有了小少年的模样。   却再也不见之前的婴儿肥。   “冬冬过完年,虚岁都算十岁了。”孟宁还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的好快。”   再也不是那个被她抱在腿上的小孩儿了。   “晨晨也上小学了。”韩竟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都是大孩子了,我们该慢慢学着放手了。”   韩竟一直都在放手,倒是孟宁还是跟之前一样,什么事都恨不得自己上手。   “还小着呢。”孟宁不赞同,“再说了,两孩子还不够乖吗?”   “乖。”韩竟轻笑了下,也不知道在说谁,但也没有再往下说。   一桌年夜饭,还没到半小时,又只剩下了她跟韩竟。   两人聊了聊近来发生的事情。   “我昨儿看报纸,说是上面换人了。真的假的?”   “是有这回事。”韩竟不喜欢谈这些,有些淡淡,“换政策了,也该换换人了。”   “哦。”孟宁手指轻敲桌面,迎着韩竟视线,抿抿嘴,没有多说。   “对了,我准备用点家里的钱。”   他们家钱都是孟宁在管,韩竟生意账面上的钱孟宁不会问,但他拿回家的钱一般都是孟宁在管在用。   韩竟虽然没问过,但孟宁还是解释了句。   “何波南下去了一趟,看中了人家的机器,说是那种做衣服更快。”   本来他们生意账面上的钱挺多的,但耐不住支出去的多。   何波现在已经看好了两块地皮,邻省还有一笔待支出的钱。   算来算去,能用的资金是真不多。   “机器?”   “嗯。”孟宁看过何波邮寄过来的照片,心里隐隐觉得是个机会。   “机器一般都不小,你们怎么运回来?”   “现在还是个想法,”孟宁不瞒韩竟,“但我跟何波都准备在南边在设个地方。”   机器不好运,其次,维修也不方便。倒不如运成品衣服回来。   韩竟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   孟宁一向比他想象中要大胆地多。   “当然,主要还是看政策。”孟宁道,“何波已经在南边住下了,上学都是找人替他签的到。”   但是在后方的孟宁,该给的保障还是要供应上。   韩竟看着她提到生意就会发光的眼睛,眼里化不开的柔意:“家里都听你的。”   孟宁偏头看他:“那先说好,要是赔了,你不能怪我。”   “不会。”韩竟想都没想,“赔了,我养你。”   “韩同志,你是不是忘了,你一直都在养我呀。”孟宁眉眼弯弯,里面盛放的都是笑意,“成婚几载,感谢韩同志不嫌败家之情。”   韩竟忍不住,扬了眉,终是笑出声。   两人难得的独处时光,孟宁专心致志吃着韩竟剥的虾,鼻尖都沁出些汗意,韩竟剥完,擦了擦手,灯下看她,手不自觉端着酒杯喝着。   忙碌了一年,孟宁真到了除夕夜,坐在韩竟身边,心里才有了猛一松的感觉。   “韩同志,我跟你说,小初一现在长开了。”   “我前两天去看她,小腿也有劲,跑的蹬蹬地,一口一个干妈喊得,特别可爱。”   小初一比小时候的晨晨更活泼些,也更大胆些。   因着陈平的关系,自己又是个干妈,有时候抱着小初一,她也会恍然,真觉得自己跟生了个这么大孩子似的。   韩竟自制力还是可以,喝了几杯,盖上酒盖,封了酒瓶。   看她桃花眼潋滟,因酒下肚染红的脸颊,一如既往地白嫩,吹弹可破。   嫁给他的这些年,未曾让她眉眼染上忧、劳、疲、离,大概是他这几年做得最满意地一件事了。   韩竟松了松领口,看她放下了筷子。   “吃饱了?”   “饱了。”   猫似的胃口,韩竟又给她夹了块肉,怎么就喂不胖呢。   “再吃点。”   “真吃不下了。”   孟宁成天走来走去,没个空闲时间,吃饭有时候也就是匆匆扒几口。   久而久之,还真没多大胃口。   再好吃的饭,也就一小碗的量。   年夜饭吃的已经够多了。   韩竟无奈接过她的碗,解决收尾工作。孟宁撑着下巴看了会儿,韩竟吃饭吃得慢条斯理,手里筷子夹菜却是快准狠。也不说话,闷头干饭。胃口好得不行。   给韩竟做饭是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孟宁想了下,好像结了婚以后大部分都是韩同志再给她做饭。   好吧,吃韩同志做饭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 ——   吃过饭,韩竟收拾桌子,孟宁出去喊两孩子进屋喝热水,洗漱睡觉。   两孩子都睡下了,孟宁回了屋子,洗漱完,刚上床,时间也快到了十二点。   韩竟挽着袖子,拿着鞭炮跟火柴,孟宁裹着被子坐在床边,静静听着屋里钟表时针转动的声音。   当时针与分针重合,院里院外响起一片鞭炮声,此起彼伏。   隔着窗子,她看见昏黄院灯下,纷扬大雪间,高大挺拔的韩竟嘴里咬着烟,弯腰点燃鞭炮。   霎那,院子红纸乱飞,裹着如撒纸般的白雪。而他就站在院里,看着红纸在眼前炸开,指尖夹着烟,猩红点点,似能看见升起的寥寥白雾。   韩竟极少吸烟,再加上她也说过,家里基本没见韩竟吸过烟。   从没想过韩竟吸烟还这么有感觉。   孟宁咬了下嘴唇,耳边是震天动地的鞭炮声,就在这声音中,就在这雪夜里,她隔窗与韩竟四目相对。   而后,韩竟笑了,她也就笑了。   又是一年春。她想。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27章 、华清(有修改)   开春之后, 南边有了个圈,政策宽松,外商涌入,遍地都是商机。   何波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过来, 除了要钱就是要人。   孟宁让招财跑了好几家银行, 取出的数字越来越惊人, 就连一向稳重管事的大文都有点担心。   “财务,你说,何哥不会在南边出什么事了吧?”   可别遇见什么骗子了。   “应当不会。”孟宁笑了,“你何哥的本事你又不是不是知道。他没说出事, 那就肯定没事。”   在孟宁的印象里,何波这人总是能够做成一些别人做不成、想不到、甚至说不出的事情。   她不愚笨,相反, 还异常地聪慧敏锐。   有些事情何波不说, 她不会问, 这是他们彼此的默契。   她记得何波在很久之前曾经说过, 未来的时代是快节奏的时代,工厂遍布, 高楼林立,四通八达,天堑都可变通途。   她想不到这会是什么样子, 但却很期待见证着它会变成什么样。   这次因为数额比较大,孟宁取完钱当天, 也没耽搁, 让陈陌开着车载着大文、招财、小武一起去了。   人手给何波备的足足的。   进宝身子弱些, 孟宁不放心他受路上颠簸的苦, 留了下来, 跟她一起守家。   早先跟孟宁通过气,招财早早跟副手安排过,也带着见过孟宁。   副手叫桑苦,是个瘦子,个子有些矮,脸上带着八面玲珑的笑,很是健谈。   孟宁之前见过,也留有印象。   印象最深的是刚来发工资的时候,小武在一旁给她帮忙,还在吐槽,“桑苦,这名字起的可不好,听着不大吉利。”   周边的弟兄们都在笑。   那时候桑苦还是个小店员,听了也不羞也不恼,也笑了,操着一口地方话。   “财务,小武哥,俺娘说了,名字得反着起,叫个苦名,是盼着我一辈子都过着甜。”   “是挺好,”何波站一旁,听了也笑了,手打在叶子上,倒是多问了句,“你现在是你娘跟你一起住宿舍吗?”   狡兔三窟,他们前几年没少弄房子。现在都被改成小宿舍了。   拖家带口的单分一间,其余的大男孩都是几个人一间,白天补个觉或者晚上凑合过个夜。   “没有,”桑苦声音低了些,脸上也没笑了,好半天才道,“何哥,俺娘不在了。”   何波顿了下,走了两步,手搭在他肩膀上。   “那就好好活,”何波拍了怕他肩膀,手指都有些用力,“活的比谁都精彩,才不辜负你娘给你取的这个名。”   桑苦红了眼,应了声,“哎。”   孟宁没有说话,她知道何波是想起了他母亲,一个很和善温柔的人。   —— ——   他们几个走后,孟宁明显忙了起来。   好在大文这两年也没少带人,带出来两个副手帮着孟宁处理南市整个日常生意事务。   服装生意有桑苦盯着,运输这两年陈陌也慢慢过渡到了王贺手里,孟宁的账房也进了个还在上大学的女学生,帮着她过账。   小会计叫何恩,年纪看着不大,有点内向,据说是陈陌远房亲戚。   小姑娘平日里也不说话,做事努力又认真,对工资也没什么太大要求,也不漫天要价。每天本分的不行,见到何波大文等人就乖乖起身,小声喊哥,见到孟宁就喊姐。   乖得不行。   眼里有活,心眼实在,也不娇气。除了上学,就在他们仓库打扫卫生,不大出去玩。最喜欢的就是见着陈陌回仓库了,何恩那时候是眼睛瞬间都会亮起来,心思是一点儿都藏不住。   挺有意思的。   时间转眼过了一个多月。   “姐,这个月的账本我核完了,您对一下。”   这段时间忙,何恩也跟着她连轴转。   “先放这,我一会儿看。”孟宁很关爱这小姑娘,温声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今儿给你放假,出去逛逛。”   何恩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像个受惊的小猫:“不、不用了,姐,我不出去。”   “你别紧张,”孟宁以为她没放开,笑着安抚她,“我说真的,给你放假,休息一天,逛个街,去自家店拿个衣服或者吃点好的。今天休息足了,明天才有精神。”   正说这话呢,进宝抱着图纸敲门进来了。   何恩摆摆手,喊了进宝一声,“姐,我还没给猫咪洗澡呢,我先出去了。”   平常看着挺柔的一小姑娘,就是在出去这件事上格外坚持。   说到最后,也没出去,去院子里给何波的猫洗澡去了。   孟宁隔着窗户看了眼,神色都有些无奈。   进宝心思细,隐约知道些什么,更何况何恩这事当初也是瞒着孟宁的。   他笑了下,岔了话题,“财务,我刚去咱们服装店里一趟,这是桑苦托我带过来的夏季款图。您现在看不看?”   进宝压低声音道:“何哥从南市挖的设计师也跟着一起来了。我来的时候还听桑苦说这个杨先生还说吃不惯我们这的东西呢。”   上次说住的不舒服,何波给他整了一套房。   这次估计又是想要什么了。   进宝孩子气地撇了撇嘴:“财务,您可别惯着他。咱们又不缺设计师,实在不行,我看看能不能把我们学校老师给劝过来。”   孟宁摇头,笑了。   净是胡说。   但南市偏北,口味确实跟杨先生之前待的地方有些不一样。   柔声宽了两句进宝,孟宁看了眼手上没处理完的文件,又看了眼手边还有一摞还没动的账本。   她轻揉了下太阳穴,慢慢舒出一口气,又笑了,一如既往地温声细语。   “先把人请进来吧。”   跟杨先生谈了一下午的图样,孟宁又耐心地听了好半天杨先生的诉求,没直接答应,转而画了个大饼,说是南边已经开始建厂房了,等夏季款上新后,送他回南边,待遇薪资不变。   挖人回来,何波许了不少条件。一听能回南边,条件还不变,杨先生瞬间觉得没什么不能忍受的了。   抱着图纸,乐呵呵的走了。   孟宁继续看文件、处理账本。   等到天黑的时候,韩竟骑车来接她,回到家随便扒拉两口饭,又要挑着灯也看。   孟宁不喜欢拖拉,轴起来,韩竟也劝不动她,低叹口气,在一旁看书陪她。   等她处理完都已经凌晨一两点了,孟宁也只能拿脸在韩竟怀里蹭蹭,迷糊呢喃两句。   韩竟又好气又无奈,把人抱着放在了床上。   孟宁滚了一圈,又滚回韩竟怀里,舒服地找了个位置,眼睛酸涩的都睁不开。   上床便入睡,梦里都还是各种处理不完的各种文件。   南市的天气冬夏分明,春秋极短。   不过半月,天气已经开始有了热气,桑苦赶在暮春时分上新了夏装。   款式新、料子也好,更何况,几年积攒下来,早就有了自己的名气。   生意很是红火。   随着现在越来越宽松的气氛,这次还有隔壁和底下公社的人来问能不能批发的。   一个多月过去,孟宁通过放权与制衡,慢慢地形成进宝、桑苦和王贺为核心的新的一代管事,处事效率大大提高,自己也轻松了不少。   至少不会像刚开始那样一个人忙到凌晨两三点。   “财务,何哥回来了。”   孟宁刚开完会,走出来就听见门口的弟兄说了句。   一抬头,就看见院子里穿着纯黑色的短袖,眼底也是一片青黑。   看来这段时间估计也是累的够呛。   “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吗?”孟宁引他重新进会议室,里面的人还没走多少。   何波坐在孟宁对面,留了何恩进宝等人。   “没,都挺好。”何波似有些不舒服,拽了下藏在里面的银色链子,“我这次回来接一下杨先生,顺便跟你,你们商量一下咱们生意往后该怎么做。”   进宝等人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听安排。   “南边怎么样?”   “很宽松。厂房选址我们已经选好了,正跟设备方沟通。”   说到这,何波看了孟宁一眼,似想起什么般。   “哦,还有,那边房子现在都挺便宜的,不少来着投资的人都准备买地皮建房子。孟富婆,你要不给我帮你买一块?”   何波喊她富婆还是因为前段时间资金周转不过来,何波平日里花销大,存的钱不够。孟宁没应何波说的改变分成占比,反而是借了一大笔钱给何波。   尤其是看见大文等人带过来的钱后,何波觉得孟宁哪是个小财务呀,这分明就是个行走的银行。   “少来。”孟宁气笑,“先谈公事,这个我得回去跟我们家韩先生商量一下。”   韩竟生意刚起步,他们生意在南市也是有一个大尾巴来着,短时间两三年感觉都离不了南市。   再说了,谁也不知道以后南边发展是怎么样的。   买个房子放着,好像也不太划算。   “那你可要快点,现在那边房价现在可是一天一个价。”   孟宁点了头,几人继续聊公事。   当桑苦重提批发的事儿后,何波沉默了下,“你们是怎么想的?”   桑苦看向孟宁,孟宁笑了下,“我们都觉得可以试一下,本地的市场确实只有这么大。招财之前就差把衣服卖出个花了,但还没有达到我们预估的效益。尤其是这段时间,我们先后投入出去的资金也多,我们现在也需要个这样的合作来维持我们账户上的资金运转。”   简单来说,就是账面上快没钱了,紧急储备金都快用上了,急需一点儿进项。   “行,那就接。”何波摸着下巴,想了下,“但我们不管是批发还是零卖,我们都要有一个自己的独特名字和标志。咱们之前都是让底下弟兄们穿袖子上缝有绿色条纹的衣服。”   但如果开始批发的话,衣服流向就更广了,也不可能盯着让底下的加盟方也跟着穿这样的衣服。   再说了,这些人三教九流都有。那些衣服说不定还会经过几次转手和各种假冒。   要没有一个能自己牌子与其他衣服进行区分,以后也可能会影响他们的形象。   “可以。”   几人都没什么异议 。   何波道:“那你们就先想想叫什么名字吧?”   何波自己是个取名废,理所应当的把自己排除在外。   霎时,办公室都莫名安静下来,尤其是何恩,小脑袋都慢慢垂下来了。   桑苦举着手,笑道:“何哥,财务,咱们起名之前是不是要算一下风水八字?”   风水八字?   你想死?   王贺跟桑苦性子差不多,都是有眼色的,当下把手里的纸握成团砸过去:“那是不是还要在测一测生肖旺克?你这是准备提前挑墓地吗?”   办公室里几人都笑起来。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接到何波的暗示,孟宁认真地想起来。   “既然我们一开始选的是绿色花纹,绿不好听。不如取跟绿相近的青。”   孟宁轻读了声,又摇头,没办法地摊手。   “好吧,我其实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听的名字。”   “这个就行。”何波拿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了一个三点水的清,“但我想改成清白的清。”   他把纸张拿着立起来,看向众人。   偌大的泛黄纸张,只留一个笔力遒劲的“清”。   做人做事,务必清白。   “这个就是咱们服装名字了,”何波看向桑苦,“你回去跟设计师们沟通一下,这个名字以后都要印在我们的每一件衣服上。你们可以自己设计其他系列的名字。”   “好。”   何波合上手上的纸:“对了,要是可以的话,你们也回去查查字典什么的,看看能不能译成英文的样式。”   桑苦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下:“是。”   “咱们衣服设计这么好,不能只在华国境内销,咱们也要卖出去,让国外那些人看看华国的品牌。”   听何波说要把东西卖到国外,除了孟宁外,几人都是惊讶极了。   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甚至都觉得像天方夜谭。   何波转着手里的笔,一如既往地自信,“只赚自己国家的钱,算什么本事。咱们也要走向国际,赚那些老外的钱。”   孟宁虽不觉得何波在痴人说梦,可她也觉得这事难度着实大了些。   何波没有继续往下多说,而是换了话题。   “那咱们整个生意就叫华清吧。”何波拍了板,“以后都跟弟兄们说一声,咱们现在是有名字的,华清。”   进宝挠了两下脸:“何哥,那我手底下的饭馆以后就叫华清饭馆吗?”   有点怪怪的。   “你们自己起名也行,这个不做要求。”   何波也只是为了确定一下名字,主要是为了用在南边还没建成的厂房上。   孟宁拉回话题:“我们现在还是先商量下批发的事情吧。”   “好,”何波揉了下眉心,“这个批发的合同我们得重新商议,有几个点我们必须要抓住......”   跟何波开会一直开到了晚上,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孟宁正儿八经开了一天的会,晚上还没吃饭,起来的时候,头都有点晕。   “不舒服?”   何波示意何恩扶着孟宁。   “没,”孟宁摆手,笑了下,让何恩先出去了,“困了。”   何波点点头,嘴里嚼着个糖,随口问了句:“吃糖吗?”   “不用。”   孟宁等人都出去了,还没动,看了眼何波,后者收到视线,又坐了下来。   “怎么了?”   何波嚼糖的动作都慢了,神色严肃起来,不复以往的随心郎当。   “上面来人了。”孟宁低声道,“我这几年暗地过了下罐头厂的账,对不上的大额账本我都记录下来,最近一次是上个月的,应该还能查到。”   罐头厂是何波爹管的厂。   孟宁做这些不止是为了何波,也是为了何波母亲,那个很温柔善良的女人。   或许也是为了他们那段单纯无忧而又回不去的时光。   那么单纯的斑斓,不该留有遗憾。   何波先一愣,神色有些复杂,看了孟宁好久,而后低声笑出来。   “吓死哥了,还以为你受欺负了。”   孟宁哑然一笑:“怎么会?有我们家韩同志看着呢,谁会欺负我。”   何波夸张地舒出一口气:“是是是,是我想多了。”   孟宁听见院子里进宝等人喊“韩哥”的声音,知道是韩竟来接自己,走了出去。   “东西我跟账本锁在一起了,剩下的交给你处理了。”   何波点了下头,懒得动弹,随意挥了下手。   —— ——   孟宁跟韩竟一起回家,坐在车后座,还在掰着手指跟韩竟算。   “何波回来了,我明天就能休息一天了。”孟宁兴致勃勃,“明天咱们带着晨晨跟冬冬去公园吧。都好久没带他们出去玩过了。”   这段时间忙的都没时间好好陪陪两孩子。   韩竟却顿了下,摇了下头,“我明天要出车,接个了生意,要去南边一趟。”   孟宁:“......”   好吧,两个人都很忙。   “那韩同志什么时候回来呀?”   “估计要十几天。”   南边在刚开始,好多人现在都还在观望。   韩竟不想再错过了机会了,他准备趁着这次运东西的时间去亲自考察一下。   孟宁从不羁绊韩竟上进,很善解人意笑:“那你去吧,家里有我呢。”   “嗯。”韩竟手放腰间轻拍了下孟宁手背,“我跟霞姐说过了,我不在家的这几天她中午来家给两孩子做饭,你要是忙了,不必赶回来。”   “大鸣那边中午回家的时候,会抽空来看一下。”韩竟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大鸣还在南市,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知道啦,韩同志。”孟宁作怪,指甲轻滑在他掌心,想起何波说的买房的事,“对了,你去南边要是有时间绕路看一下房子。何波说南边房子一天一个价,要真发展起来了,估计以后还会上涨。”   孟宁想着家里两孩子:“要是合适了,咱也买个。不说其他,就是以后发展好了,咱们也去南边看看。真要到那时候了,咱也要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好。”韩竟把这事记下来。   孟宁轻轻把头靠在韩竟后背上,听着耳边燥热的风声,心里有着安稳的莫大底气。   她知道这底气来源于他们自己。   毕竟两个人都是在拼了命地抓住时机,玩了命地去拼搏努力。   不断地积累、成长与超越,为的就是抓住时机后的薄发。   晚风吹起孟宁散在肩膀上的长发,带着夏天的闷热,街上路灯点点,交错行驶的自行车铃声响在寂静夜里,街边是闭门的商铺,零星两三户还在开门,木质的门牌映下门前的昏黄的灯光。   这是他们的年代,也是他们的时代。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快完结了,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   鞠躬,感谢 第128章 、排骨汤   累了多日, 猛地一松,孟宁一觉昏昏沉沉睡到次日上午九点多。   起来的时候,家里两孩子已经起床,正凑一起趴在冬冬屋窗户旁边的桌子上写着作业。   “姐, 你醒了。”冬冬开着窗, 听见院里动静, 抬头看见孟宁。   “对呀。”孟宁在院子洗漱完,冰冰凉凉的毛巾盖在脸上驱散扑在脸上的燥热空气。   “你们两吃饭没?饿不饿?”   “妈妈,我们吃过了,”小晨晨右手握着铅笔, 左手还在摸铅笔上面的帽子橡皮,“爸爸在锅里留的有饭,小舅舅帮我盛的。”   现在, 小晨晨已经习惯有事就找舅舅了。   “哇, 你们都好棒呀。”   孟宁毫不掩饰夸奖两个让人省心孩子, 小晨晨笑起来, 拽着冬冬袖子,“小舅舅最棒!”   “晨晨也最棒, 都最棒!”   冬冬自认为是个大孩子了,受不了两人这么腻歪地对话,小脸都露出了些许不自然。   臭小子。   孟宁隔着窗沿, 揉了把冬冬毛茸茸的头发。   “姐!”小男子汉不满意了。   男子汉的头是能让随便摸的吗?   孟宁收回手,笑着顺毛, “好了好了。我看你头发都有些长了, 等会儿带你们去剪个头发, 然后再去看两身衣服, 好不好?”   冬冬确实想剪头发了, 头发长了,他觉得有些遮眼,不舒服。   但是,买衣服就算了,太麻烦。   他刚想说不愿意,就听见旁边玩了一上午橡皮的晨晨欢呼起来。   “妈妈,还要吃好吃的!去小武叔叔那有好多好吃的!”   还会挑地方了。   真长大了,渐渐都有自己想法了。   “好,”孟宁看着自己小男子汉想说又不说的样子,只觉好玩,逗他,“冬冬不想去吗?”   晨晨立马看向冬冬,晃了晃手里拽着的袖子,小声喊着:“小舅舅,去嘛,去嘛,好不好?”   冬冬知道自己不去,她这个爱操心的姐肯定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旁边这个说不定还能哭出来。   “去,我去。”   冬冬装作大人般叹了口气,他为这个家可是付出了太多了。   孟宁安排两人快些换衣服,转过身,却“扑哧”笑了。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带两孩子剪了剪头,又转去饭馆吃过饭,又领着两孩子去拍了几张照片。   家里有一个相册里面放的都是两孩子的照片,每次孟宁翻开,一张一张都是两个孩子的变化,她总会忍不住感叹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   带着两孩子玩了一天,孟宁也懒得回去做饭,问了两孩子的意见,带他们去国营饭店吃陈志兴的拿手菜——炸酱面。   半路过了自家店铺,孟宁又买了些小初一喜欢吃的果脯,顺便照顾下自家生意。   “平平阿姨!”   “平姐。”   陈平正坐在店门口,手里拿了个蒲扇,扇着暑风。   “呀,我们小美女跟小帅哥来了。”   “怎么坐外面了?里面没位置了吗?”孟宁想着要是没位置了,那就带两孩子回家吃。   “有,里面太闷。”陈平掀开纱帘,两孩子熟门熟路进去,“去后厨找你志兴哥,想吃什么都去说。”   “谢谢平姐。”冬冬牵着晨晨,很有礼貌。   陈平扇着扇子领着孟宁坐在靠窗的位置:“快坐,今儿怎么想起来到我们这儿了?”   “当然是因为你们家志兴做饭好吃呀。”   孟宁看陈平扶着腰坐下,这熟悉的感觉:“你,你这是...”   “怀了。”陈平摇着蒲扇,见孟宁吃惊,还有些意外,“至于这么惊讶吗?又不是第一次了。”   “能不惊讶吗?这也太快了。”   “还好吧,初一都两岁半了。”   “几个月了?我上次来的时候你可没这样。”   陈平比划了个三:“满三个月了。”   生完孩子后,陈平也没好好做过修复,小肚子一直都没消下去,比之前胖了些。生理期也不怎么调,也有两月来一回的时候。   “一开始不是没确定嘛,我还以为是经期不调。”陈平看她,“谁像你似的,结婚几年都不要孩子。”   “我们都忙呀。”孟宁叹气,“你都不知道我之前多忙,也就何波现在回来了,我才能休息一下,陪陪两孩子。”   陈平看着孟宁,一如往昔的白皙漂亮,皮肤好的像能掐出水,活似个大姑娘,哪儿像是结过婚的。   岁月像是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痕迹。   “宁宁,我现在是真有点羡慕你了。”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还这么漂亮,哪儿像我都是个黄脸婆了。”   怀了孕的女人最容易乱想,心情很容易就低落下来。   “净胡说,我看明明是个时尚小辣妈,”孟宁好歹也是陪伴过陈平第一次怀孕的人,笑着换了话题,“欸,我们服装店刚好正上新夏装,有不少孕妇的款式呢,设计都特别漂亮,设计师都是何波从南边挖回来,特别棒!我明天接你,咱们一起去逛逛。”   “真的呀?”陈平注意力被牵走,“你们那还卖孕妇装?”   “卖呀,我们什么都卖。”孟宁弯眼笑,“明天上午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看看。要是没你喜欢的,我让设计师给你单独做,做你喜欢的。”   孟宁哄人一向是特有一套。   陈平情绪慢慢又被调起来:“那我可当真了。”   “必须当真,”孟宁笑起来,刚好看见两孩子从后厨出来,招手让他们过来坐,“快来,都挨着我坐。”   “你平平阿姨,”孟宁让晨晨坐里面,又看向冬冬,“你平姐怀小宝宝了,你们都小心点,别碰着了小宝宝。”   有小初一那会儿,晨晨还小,不记事。   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却惊讶极了,“啊”了声,她很小声地问孟宁:“妈妈,小宝宝是在平平阿姨肚子里吗?”   “对呀。”   陈平见晨晨好奇,笑着招招手,“晨晨要不要来摸一下小宝宝?”   晨晨像是一下子害羞起来,钻到孟宁怀里,眼睛却还在悄悄看着,小手一直摆着,“不,妈妈,我不敢。”   几人都笑起来。   恰好,两孩子点的饭做好了,陈志兴出来上菜,跟孟宁打过招呼,又低声跟陈平说了句。   陈平放下扇子起身:“后厨有点事,你们先吃着,我过去一趟。”   “嗯嗯,你慢点。”   “没事,志兴在呢。”陈平走在陈志兴前面,“行了,你们快吃吧。”   等陈平走了之后,晨晨才像是没这么害羞。   “妈妈,平平阿姨肚子里是小妹妹吗?”   孟宁给晨晨夹了一筷子鸡蛋:“也可能是小弟弟呀。”   “小妹妹,”晨晨莫名坚持,“初一妹妹都要有小妹妹了。”   他们班里好多小朋友家里都有弟弟妹妹的。   晨晨看了眼孟宁,乖乖吃掉盘子里的鸡蛋,想了会儿,“妈妈,你肚子里也会有小妹妹吗?”   孟宁成功被一口饭呛着。   冬冬给孟宁递过来一杯水,教育晨晨:“记不记得你爸爸说过,吃饭的时候最好不要怎么样?”   晨晨乖乖应答:“不要说话。”   然后,有很乖巧地开始自己吃饭。   孟宁只觉有些尴尬,尤其是冬冬以一幅坦然的样子告诉晨晨。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姐姐现在肚子里没有小宝宝,但说不准以后可能会有。”   说完,冬冬又觉得不够准确,还不忘像孟宁求证。   “姐,我说的对吗?”   孟宁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也只能很无力地应了声。   “嗯。”   自暴自弃。   孩子太早熟了也不好。   这顿饭吃的孟宁极为心累,尤其是晚上她洗漱完难得有时间给晨晨讲了个故事。   晨晨一反往常地坚持到故事结束,然后小家伙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忘跟孟宁说。   “妈妈,我也想要个小妹妹,要比初一妹妹还要好看的妹妹。”   “.......”   小孩子奇奇怪怪的攀比心。   孟宁给晨晨拉了拉夏凉被,声音轻柔:“睡吧。”   —— ——   何波这次在南市已经待了半个月,孟宁又清闲下来。   每天送送孩子上上班,按点下班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爽。   这天下午,孟宁刚到单位,就听见对面王姐跟她八卦。   “欸,小孟,你听说了吗?中午的时候,咱们黄娟黄主任被带走调查了。”   孟宁做出八卦的样子:“王姐,真的呀?”   “保真,中午来家属院抓的人,好多人出来看热闹呢。”王姐看孟宁平日里一向老实,悄悄跟她继续八卦,还带着点幸灾乐祸,“我听我那口子说,咱们厂长都被请去调查了。”   都是财务,也都不傻,平日核账本,隐隐都知道对不对。   只不过都是自扫门前雪,装迷罢了。   “看黄娟平日里在咱们这神气的样,无非也就仗着跟厂长沾点亲戚,可把她神奇坏了。”   王姐算是跟黄娟同期来的,一路被黄娟压着,可算找到机会舒两口气了。   孟宁笑了笑,没接话。   看来何波已经行动起来了,她前几天还在想怎么还没动静,这反应速度都不像何波了。   孟宁慢慢拧开手里的钢笔,摊开面前的字帖,一遍一遍临摹早已熟悉的字体。   既不奢求,亦不强求,为求律法在上,天理昭昭。   没过几天,厂里工会临时组了个小组配合上面,挨个对厂里员工进行问话。   财务部是第一个。   孟宁随主流,含糊着答了几个问题,似是而非,没说出什么话。   问完话就回家休息了两天,又隔了三天,厂里下了处罚,财务部的人都罚了半个月工资。   而随之而来的就是严查清查活动。   也正是赶上关头,何博跟黄娟一直回来。   等孟宁再去上班的时候,便听王姐说,厂长夫人也被带走了。   孟宁心平如水。   何波这几年手里其实已经存了不少东西,一直没腾出手。   这次趁着刚好赶上活动,上面下来人,干脆把手里的东西都给举报了出去。   没两天,罐头厂的就重新开了员工大会,选举出新一任厂长。   随着会议解散,孟宁随着人流往外走,何博看样子是真回不来了。   严查清查活动轰轰烈烈持续了一个月,声势浩大,南市晚报还做专门做了期板块来追踪时事。   街头巷尾都是茶余饭后谈论这些的老百姓们。   办公室里更是一片热闹。   黄娟不在了,办公室气氛愈发宽松。   孟宁刚把包放下,便听见王姐打了个响指,眼里挡不住的八卦之火。   “暧,孟宁你看今天早上的报纸了吗?”   “没。”   她一般不忙的时候,早起都习惯送两孩子上学。   做饭收拾完,哪儿还有时间看报纸。   “我给你说,这次可出大事了。”王姐神神秘秘,招了招手,“快来看,上面说康领导也被抓了,爆出来说贪了不少钱呢。”   孟宁眼睛看向王姐指的板块,迅速扫过,耳边还挺王姐在絮絮吐槽。   “这人还帮别人抢占人家转业的工作呢!真不要脸!就该办他!”   “小孟,我听人说,这姓康的可有意思了,把他家里的孩子都给安排的可舒服了。说是有个儿子还当是个小警察呢。安排的可真够舒服的,我呸。不干人事的东西。”   康...康飞?   时间过于久远,孟宁脑海里只留下一个隐隐的影子。   她对康飞的印象远没有之前跟她争过生意、康母表弟的周三儿的印象深刻。   孟宁笑了笑,没有接话,随手把报纸推给了王姐。   “小孟,你不看了?”王姐给孟宁抓了把瓜子,“这报纸上写的可真够精彩的,还连续着呢,说是还要做个事件专访,欢迎大家都来检举呢。”   “不看了,我昨儿的账还有点没算清楚,我在整理一下。”   王姐一直都认为孟宁是个老实本分,也没多劝,啧啧嘴,又跟着别人一起八卦起来。   —— ——   孟宁充耳不闻办公室的八卦讨论的声音。   到家下班,开门回家的时候,两孩子还没回来。   孟宁习惯性的往屋里走去,脚刚踏进屋里,却看见靠着衣柜立着一个熟悉的行李箱。   韩竟回来了!?   孟宁包也不放了,衣服也不换了,转身去厨房,连声喊了好几遍“韩同志”,都没人应答。。   找遍屋子,也没见韩竟身影。   孟宁才回想起来,是了,自己进家的时候屋门是锁着的。   韩竟...该是出去了。   孟宁重新进了屋子,有点不开心地放了包。   开衣柜的时候,还拿脚踢了下碍事的行李箱。   说好的半个月,都一个多月了才知道回来。   饶是孟宁,都有点受不了了。   换好衣服,孟宁去梳妆台,重新梳了下头,低头一看,自己雪花霜罐子下正压着一张字条。   笔锋锋利,字迹归正有力。   “跟大鸣吃饭,午不回。”   孟宁暗撇了下嘴,都回家了也不知道第一时间陪陪老婆孩子。   韩同志,不称职哦。   孟宁打定主意要生气一整天来着,可当她晚上回家,看见韩竟系着围裙,高大的身影忙活在狭窄的灶台边时,生气的气球就像被人拿针戳了一下,慢慢就瘪了下来。   韩竟反应多机敏,早就感觉到门口有人。   他拿汤勺搅了下骨头汤,一如既往地温和包容:“炖了排骨,过来尝尝。”   这是韩竟做饭的习惯,做好的第一口总是先让孟宁尝尝咸淡。   “韩同志,”孟宁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韩竟,好像时间从来没有将他们分离。   “过来。”   孟宁挪步到韩竟旁边,也没说话,拿着小碗啃了块排骨。   她吃东西秀敏,细嚼慢咽地吃完了。   上了一天的班,她还真有点饿了。   韩竟不作声地笑,又给她盛了块。   等这块吃完的时候,孟宁盯着碗里韩竟放过来的第三块肉,游离的神智慢慢归原位。   她轻揉了下鼻子,试图挽尊,“味道正好,不咸。”   韩竟失笑,顺着她的话说:“嗯。”   孟宁却忍不住,放下碗,仗着自己苗条,挤在了韩竟怀里。   “韩同志,我好想你呀。”   韩竟手拂过她散在背上的头发,“嗯”了声。   孟宁嫌他态度敷衍,娇声指责他:“你都不想我的。”   “没有。”韩竟低头亲了亲她发旋,眼底温柔都能化成水了,“又胡说。”   “那你上午明明都不在家,”孟宁翻旧账,“回家不先陪老婆孩子的,都不是好男人。”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这么多歪理。   但他还是解释了下:“大鸣转业的工作又找回来了,还补了钱。一时间情绪有点失控,我陪他多喝了几杯。 ”   孟宁一下就想起那年韩竟是跟她提过这件事的。   “那他好点了吗?”   “嗯。”   韩竟对大鸣这点信心还是有的,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大鸣也只是暂时的没控制住,这么多年一直都以为是抛弃的、被辜负、甚至是被背叛的。   可后来才知道自己只是被蒙蔽的。   他们没有被抛弃,华国永远不会抛弃任何一个浴血而归的忠烈。   他们所坚持的、所相信的,依然会是他们的头顶的星空,脚下的热土,胸腔中的炽热。   这大抵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了。   韩竟想起孟宁那年,那么地青涩却字字锵锵。   “韩同志,他们护山河无恙,我与你一起护他们岁岁安康,年年无恙。”   韩竟嘴角弯起弧度,跟她低声说着他跟大鸣地安排。   “我跟大鸣商量了下,准备出点钱,由领导牵头办个服务站,专门为退役的士兵服务。”   孟宁很支持:“很好呀!大鸣要是钱不够的话,咱们也可以多出点。”   “对了,你们建这个是不是还要找地方呀?咱们家还有闲置的房子呢,你们到时候要是找不到地方,我怕把钥匙给你,你们可以在这。”   韩竟没有跟她讲里面的几方博弈,以及里面的弯弯绕绕,也不忍心挫伤孟宁兴致。   他轻揉了下孟宁柔顺发亮的长发,“好。”   晚上,一家人吃过饭,韩竟照例拿出他出去给两孩子带的礼物。   冬冬的是一块黑色表带的手表,晨晨的是一个大红色的小闹钟,标准的老父亲式的审美。   但两孩子都挺喜欢的,欢天喜地接过礼物,还像孟宁展示了半天。   孟宁对两孩子一向温柔耐心,笑着看两孩子一遍又一遍地显摆。   等两孩子都玩够了各自的礼物,孟宁也没见韩竟给自己掏礼物的意思。   直到两孩子都跟他们道过晚安,出了他们屋子,韩竟还是稳然不动,   孟宁没他耐心好,拿脚尖轻轻踢了下他,眨巴了眼睛,漂亮的桃花眼里都是作怪的笑意。   “韩同志,我的呢?”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129章 、山海茫茫(正文完)   孟宁从来没想过韩竟会不记得给她带礼物的可能。   韩竟没多逗她, 从行李箱夹层拿了两个褐色的房产证。   打开里面就是一层薄薄的纸。   “这是南边的房子?”孟宁瞬间惊喜起来,恨不得搂着韩竟亲两口,“你买好了?”   “嗯。”没孩子在眼前碍事,韩竟把人抱在腿上坐着, “那边的房子大都还在建造, 还出了个预售。我挑了两个地段, 都是当地领导牵的头,预计明年冬能交房。”   孟宁抱着房产证看了半天,面积都是大的,还有一户是独门独院的。   “南边的房价贵吗?”   “不便宜, ”韩竟眉眼都染上淡淡笑意,“但你给我带的钱还是绰绰有余。”   走的时候,孟宁怕他钱不够, 大手笔地给他拿了两捆。   沉甸甸的像两块砖。   不知道还以为他准备去买个楼。   孟宁摸了摸鼻子:“我听何波说那边房价涨的厉害?真的假的?”   “真的。”韩竟很客观, 一语中的, “房价一天一涨, 南边要是真发展起来,只怕以后涨的会更加厉害。”   听韩竟也这样说, 孟宁看着手里的房产证越发满意。   这些都是她以后养老的宝贝。   等她看够了房产证,又开始好奇南边,“那你觉得南边能发展起来吗?”   “能。”韩竟说得笃定。   两人既然聊到这个话题, 韩竟也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次我去南边待了一个多月,确实看到了许多商机。”   孟宁瞬间来了精神:“比如?”   “干工地。”韩竟怕孟宁不懂, 解释了句, “我觉得南边现在涌入了这么多的外资外商, 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房地产行业都会是个热门行业。”   “你也想做这个?”   “嗯。”   来的老板多, 需要的中间商也多。   韩竟也没准备一口吃个大胖子, 他想从包工头慢慢地开始做起,一步一步都稳扎稳打。   毕竟他最不缺乏的也就是耐心了。   “那你这现在运输修车的生意是不做了吗?”   “做。”   孟宁跟孩子们还在南市,他不可能完全放弃这边。   更何况,“现在跑运输确实挣钱。”   韩竟虽然有些开玩笑的成分,但表达的意思确实很直白。   他手里资金足,能用的人也多,两头都不想放弃。   孟宁被他逗笑,也明白,韩竟能说出这话,肯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   “那也很好暧。”   孟宁也不瞒他,“我们也在南边建的有工厂,到时候,我们要是在南市住烦了,也能搬到南边去住一段时间。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是不是还要本地户口。”   “应该不需要,那边宽松很多。”   韩竟明显是有充分了解:“离广市也近,等冬冬上初中了,可以让他去广市上。”   那边基础教育发展的更好些。   “好。”   等暑期结束,开了秋,冬冬也就上四年级了。   韩竟那边前期发展需要时间,她手里的生意处理也需要时间。   要是冬冬到时候也愿意,他们全家都可以搬过去。   孟宁还那么年轻,依然有足够的勇气,愿意以满怀热忱去探索未知的环境,那些存在于书本中的世界。   南市于她而言,还是狭窄了些。   如果条件允许,如果她的生意能做到世界上的各个角落,那她的足迹也一定要踏遍世界各地,方才不负她这么辛劳。   也不负她来这人世间走这么一遭。   要去看过三月的花开漫野、九月的鹤排云上;要听六月的海风阵阵、十二月的雪落梅花声……这世间的万般美好,不该也不能局限于一地。   她看向韩竟,眉眼依旧清澈,弯起潋滟桃花眼,“好想和韩同志一起看世界欸。”   韩竟轻笑,宽厚的胸膛给足她依靠的空间,锋眉冷眼却早已带了几分温柔。   “嗯。”   他守过最凛冽的寒风,喝过最刺喉的烈酒,见过最卑劣的人性,也爱过最美好的姑娘。   于是本该对世界报以凉薄之心的他,此刻却也愿意期待着、见证着、探索着、欣赏着这世间,一切的美丽。   细微的,亦或是宏达的。   —— ——   “何哥,人来了。”   何波两脚往下一蹬,从摇椅上坐直,看向站在他面前包着头巾,怀里还抱着一个两岁大孩子的牛玉。   “我记得你是答应过我,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的。”   何波这人没长个好人脸,但对孩子女人还是宽容些,让身边的人给牛玉搬了板凳,还给拿了点心茶水。   她怀里孩子见到吃的手就开始不老实,东西还没放到桌子上,便一把chua了过来。   院子帮忙的陈恩不妨他这样,吓了一跳。   何波轻抬手指,让她先进屋。   牛玉穿这件带有补丁的半旧衣服,脚下还踢踏一双满是泥点的旧布鞋,皮肤黑黄,脸上都有了皱纹,手掌粗大,一看便是做惯了农活。   “我不是来找你的。”牛玉没指责怀里孩子,看见何波住这么大的房子,穿这么洋气的衣服,心里又开始冒酸,说起来的话也还是阴阳怪气。   嗓门比之前还要大许多。   “你放心,我也不是来找孟宁的。”   何波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手下人越来越多,奇怪的是,他的脾气却也跟着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自顾自地倒了杯水,何波没搭理她。   牛玉这人之前就是个没脑子咋呼的纸老虎,再加上这几年过得不顺,越发没了棱角。   何波没说话,她自己又怕起来,“我是来检举的。”   “检举?”   “嗯。”想到这,牛玉又咬牙切齿起来,“要不是康飞他妈找人传播我坏名声,我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处境。现在他娘倒了,我就是来检举!”   何波眼皮都不带抬的,“哦”了声,“那你去吧。”   等牛玉抱着吃饱喝足的孩子走了后,站在旁边的进宝拿扫帚清理地上的垃圾,嘴里还念叨了句。   “何哥,你让她去干吗?她这人不就是咎由自取吗?”   进宝是跟着孟宁从冬装做起来的。   那年的惊心动魄,草木皆兵的恐慌,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尤其是,绝大部分还是因为牛玉惹的事。   那时候感觉就是在走钢丝,差一厘就都是另一种结局。   进宝虽然脾气再好,但看见牛玉心里还是有点不大舒服。   何波这段时间都没见个笑,此刻却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了。   “哪儿这么多的咎由自取。”   何波视线扫过站在走廊边抱猫的何恩,淡淡道:“不管是谁,她只要是受过不公,都有权利去为自己寻一个公道。”   “她可不是为自己,”进宝明显是听到了消息,“何哥,我都听说了,是他弟弟娶媳妇没钱了,她们娘家才把她喊回去,明显是想趁机敲一笔。”   何波懒得去想牛玉跟康家到底是谁算计了谁,又是谁亏欠了谁,轻踹了进宝一脚。   “哪儿这么多嘴,该干嘛干嘛去。”   进宝也是看何波这几天心情不好,故意说些话,给他解解闷。   见何波烦了,他哦了声,拿着扫帚走远了。   院里重归一片寂静,何波平躺在摇椅上,不远处的老树上随风卷下几片泛枯黄的树叶,一片落在他身上。   他拿起,举在半空,凑着蓝天白云看了眼,又慢慢松开手,见它扬在空中,又听风再将它卷起,沙沙地声音响在庭院中。   一叶可障目。   一叶亦可知秋。   —— ——   孟宁其实没想到会在见到牛玉,还是在警察局这么特殊的地方。   接到传达室传过来消息的时,更多的有点不可思议。   但孟宁也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跟办案人员办难堪,尤其来的还是熟人张鹏。   “嫂子,”张鹏也不大好意思,“牛玉咬死了只认识你一个,你不来她不愿意和解,我们也没办法。”   孟宁摇头:“怎么回事?”   “牛玉跟康飞起了冲突,把康飞脸上挠的都是血印子,就这还把人拉到派出所,非说康飞耍流氓欺负了她。”   张鹏毕竟带了康飞几年,父母怎么样,他不评价,但康飞确实是没什么心眼。   瞎长这么高的个子,心思还没个小孩多。   当然,康飞性子也有点傲傲的,不屑于耍心眼,做什么都喜欢直来直往,也得罪了不少人。   这次,父母还没出结果,他自己先受不了,辞了工作。   抛开其他不谈,张鹏其实挺喜欢这个一手带起来的弟弟,能帮一把他肯定还是想帮的。   孟宁来到地方,在会客室里见到了坐在地上破口大骂的牛玉,坐在角落里的康飞,以及一个在屋里乱爬还吐着口水的小孩。   整个屋子都充斥着牛玉的叫骂声和小孩子刺耳的喊叫要糖的声音。   “你找我有什么事?”孟宁站在门口,没有在往里面走。   听到孟宁的声音,牛玉的喉咙像是卡壳了一瞬。   她坐在地上,要抬着头才能看见穿着淡蓝色长裙,脚踩着鞋面会发碎光的高跟鞋,腕上带着女士手表,手里拎着皮质蓝色小包的孟宁。   比她记忆中的还要光鲜亮丽,美的依旧不可方状。   牛玉哑着嗓子,发出令人不舒服的笑。   “我毕竟是你的表姐,你要是不来,我就只能去找我那个生了病的姑姑了。我想你该不会愿意的吧?”   孟宁已经跟牛丽芳断联很久了,好像是从那年牛丽芳说过年再来看她却没有后,两个人的通信也就慢慢断了。   这种感觉孟宁并不陌生,小时候牛丽芳把她送回孟成身边时,说的也是等过了年,妈妈有能力了,就来接你。   然后,也就没了然后。   她和牛丽芳的关系一直都取决于牛丽芳想不想要维护。   孟宁心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平静。   她听着牛丽芳因长时间的叫骂而沙哑的声音,说着她以为能伤害到自己的话。   “唉,我那个可怜的姑姑哟,生病了都没有闺女去看,孤苦伶仃的,可怜个人。”   装模做样哭了半天,见孟宁无动于衷后,她又换了话。   “孟宁,你不知道吧,姑姑现在又生了个儿子。恭喜你呀,现在可有了不止冬冬一个弟弟了。”   “哎,说到冬冬,我也有好多年没见过冬冬了。我那个亲表弟冬冬呢?现在在哪儿上学呢?给我说一声,我明儿去看他。”   “说够了吗?”孟宁低头看着牛玉,眼里终于有了波澜。   “我劝你聪明些。”   “毕竟现在收拾你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   拿钱砸都能砸死的那种。   孟宁语气太过于轻飘飘,反而给牛玉带来了极大地压迫感。   牛玉当着孟宁的面也没有再继续哭喊,抹了一把脸,扶着桌子起身,随手把手上的鼻涕眼泪擦在桌子上。   “和解吧。”   牛玉惹不过孟宁,视线又放在一直沉默的康飞身上。   “给我一百块钱,我就愿意和解。”   张鹏忍无可忍:“你是打人的一方。”   “那他们家还是先欺负的我呢。”牛玉扯着嗓子喊,“是他们家先搞坏我名声的,是他们家亏了我的!”   “那你要这样说,那最开始明明是你先缠着康飞不放的。”   张鹏真觉得康飞是倒了血霉,之前遇见牛玉这样故意捡高枝儿的,被他娘先下手处理了。   现在他爹娘都进去,还要再被牛玉敲一笔。   哪儿来这么倒霉催的一孩子。   要真想说个亏欠,怎么不进里面找康母。要真有证据,实名举报也行啊。   弄着一出子是干嘛呢。   而另一旁的康飞却是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呼吸都带着些许不自在。   “没有一百。”他说了进来的第一句话,掏出两张大团结放在桌子上,“我兜里只有二十。”   “你骗谁呢!你们家那么大连个一百块钱都没有!”牛玉像受了多么大的欺骗,瞬间炸起来,“你是不是就看着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可了劲儿地骗我们娘两。还有没有人能帮我们主张公道!”   “没骗你。”   家里东西都被封着,谁也动不了。   这点钱还是他一个叔叔前段时间给他的,为的也就是给他断的更清楚些,省的惹上麻烦。   牛玉充耳不闻。   “你不要是吧,”张鹏实在忍不下去了,奶奶个腿,欺负人也不能欺负成这个样子,“那就别要了。你现在先把你打人的医药费给掏了。”   “来个人,”张鹏喊了声,“小刘,你带着康飞先去医院看看伤。小张,把这个牛同志留着,等赔了医药费再让她走。”   牛玉一见张鹏说真的,扭着发福的身子一把拽过桌子上放着的钱,抱着还在地上爬的儿子,便想撞着人出去。   张鹏发了话,门口的人拦着也没让牛玉闯出去。   “钱拿过来。”   张鹏冷着眼,把手伸在牛玉面前。   牛玉心里惴惴,抱着孩子,“嘭”的一下,又坐在了地上,大哭大喊起来。   “打人啦!”   “快来人啊!打人啦!”   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年轻相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无奈。   康飞走过来,把张鹏的手按了下去,给所有人一个台阶。   “张哥,给她吧。”   张鹏恨其不争:“你接下来的日子不过了?”   康飞苦笑了声,声音带着低哑,“我妈确实错了。”   张鹏见康飞一幅认命的样子,气得甩了下袖子,率先出去了。   “随便你。”   张鹏走了,没了阻挡,康飞眼前就是一抹浅蓝色。   这是他看的第二眼。   从孟宁进屋后,他只看一眼,就没敢看再看过。   他这些年在父母哥嫂的帮助下,也跟许多女孩见过面,高的,瘦的,小巧的,丰腴的.....见过太多,他也就以为自己忘记了。   忘记了初见时的那抹惊艳。   可直到今天,他再次看见孟宁,他才知道自己不是忘了,而是知道不可能后,记忆强行选择了深藏。   惊艳的依旧惊艳,依然那么高不可攀,而自己却早已低入泥泞,脏污不堪。   康飞努力让自己直起腰板,站得更挺拔些,努力让自己像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他挤出笑,话在脑海里翻了好几遍才敢说出来。   “孟宁同志,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我很好。”孟宁已经记不得上次见康飞是什么时候。   她笑了笑,眉眼依旧温婉,一如当年。   “希望你也能好好地。”   康飞沉默了许久,压住了不断上涌的酸涩,喑哑着声音:“好。”   孟宁往后退了半步,给康飞让行,后者忍住想再看一眼的冲动,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去。   他们都没有跟彼此说再见,因为他们也都知道人海茫茫,确实都没有再见的必要。   —— ——   人都走完了,孟宁看了眼还在门边坐着的牛玉,没有多说,抬脚便想从她身边走去。   牛玉却抱着孩子起身,直视着孟宁的眼睛,恶狠狠道:“孟宁,你说你当初要是嫁给了康飞,你猜猜,现在该受罪会是谁?”   孟宁懒得回答这种无意义的问题。   她就是嫁给了康飞,也不会跟他父母行事张狂的人走上一条路。   孟宁脚步不停。   后面的牛玉受到忽视,像个小丑似的不甘心地喊出答案。   “是何波。哈哈哈,是何波!”   牛玉大笑,笑着笑着,眼泪都笑了出来。   她终于想明白了。   何波既然能让她一直不出现孟宁面前,她见孟宁都要通过警局才能实现。   他不动声色地帮孟宁规避了一切潜在的、让她心烦的人和事。   那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半生不得安稳的孟宁,再落一个家破人亡的半生。   她不知道何波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她知道上辈子康家安稳一辈子不是因为康家做了人,而是有人替康家背了锅。   上辈子风光的一直都不是康家。   孟宁猛然回头,牛玉看着她,得意地笑了起来。   “孟宁,你不知道吧,何波他...”   “不知道什么?”何波从门口进来,随手脱了手上戴的两只手套,扔给跟在后面的陈陌身上,“我倒是小瞧了你。”   “来,说说看,有什么事是你知道我不知道的?”   牛玉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半响说不出话。   何波也不在意她能说出什么,转头看向孟宁。   “还不出去,你家小白还在外面等你呢。”何波神色平常,依旧嘴毒,“平白听这种人说鬼话,也不嫌耽误时间。就是闲的。”   孟宁眉头轻蹙:“你...”   “我什么我,”何波轻推她一把,“回去吧,我们这还有事。”   孟宁看着何波带着陈陌和何恩从她身边走过,陈陌喊她财务,何恩喊她姐,还跟她挥手。   “姐,我们先过去了。”   孟宁像是灵魂抽离了一瞬,她看着自己对何恩笑,看着自己跟他们挥手,也看着自己从里面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迎着暖黄色的阳光。   而韩竟就站在院子里,看着她,神色温柔:“宁宁,过来。”   孟宁静静看了韩竟一会儿,灵魂慢慢归于原位。而后她转身回去,走到了牛玉面前,站定。   “我不知道我嫁给康飞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我知道你之后会遇到什么事。”   牛玉眼里闪过慌乱:“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孟宁看着牛玉,语气真诚,“我只是想祝你一生平安。”   牛玉尖叫一声,像是吓着了,扑上来就想拽孟宁,被周边的人给拦了下来。   不就是吓人吗?   谁还不会了。   孟宁心情瞬间好了,听着牛玉在后面从尖叫咒骂到哭喊求饶,她走的头也不回。   哼。   能让她受憋屈的人,还没出生呢。   孟宁从里面走出来,骄阳照在脸上,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她走到韩竟旁边,看他给自己披上薄外套,打上结,后者眼底不见丝毫不耐。   “吓坏了?”   孟宁挽着韩竟胳膊,眉眼灵动,桃花眼潋滟,都是他见习惯的狡黠。   “才没呢。”   韩竟任由她挽着,带着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韩同志,你没骑车呀?”   “忘了。”   接到信就赶过来了,都没来得及推车。   “这么关心我呀?”   韩竟不习惯说这么肉麻的话,轻捏了下她手,算是回应。   没想到身边这个小狐狸却起了玩心。   “韩同志,”孟宁站在道路旁矮矮的台阶上,微垫着脚看向韩竟,眉眼弯弯,眼里都是他,直白坦率,“我好喜欢你呀。”   韩竟愣了下,而后笑了,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嗯。”   孟宁不满意,拿指尖轻戳他掌心:“欸,你就只嗯一声啊?”   反应也太冷淡了吧。   “嗯。”   “你不喜欢我吗?”孟宁没办法,只能直球引导。   韩竟喉咙一紧,半响,还是松了气,无奈地认了。   “喜欢。”   拼了命地给她挣钱,护她安稳。命都想给她了。   怎么可能不喜欢。   分明是像上.瘾了般,喜欢到了骨子里。   只不过韩竟内敛,说不来这些肉麻的话。   孟宁满意地笑起来,轻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掌心。   “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那,余生就便宜你了。”   韩竟眼里也染上笑意,“是,确实是便宜我了。”   她说什么,韩竟都不反驳。   韩竟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如山般宽厚,也如海般的包容。包容着她的一切,也纵容着她那些小小的任性。   让她可以不用一直在成人世界当大人,也可以在他们的世界里做个有小脾气,也有人哄的女孩。   她不用再多做些什么,因为韩竟的爱给足了她掌握这段关系的勇气与底气。   早在结婚伊始,韩竟便已经把这段关系进程的主动权交给了她。   春风化万物,润物细无声。[1]   “那,”孟宁从台阶上下来,跟韩竟一起走在阳光下,“回家吧。”   “好,回家。”   山海茫茫,她终有归处。   人海茫茫,他亦有去处。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1]“润物细无声”出自杜甫《春夜喜雨》   鞠躬,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