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马》   作者:根号桑   文案   【已签约实体书出版】   乔以笙最后悔的莫过于那天晚上一时冲动找了陆闯,   从此惹上一条癫狂发疯的狗。   浪荡子死于忠贞。   向阳花死于黑夜。   我死于你的声色犬马敲骨吸髓。 第001章 绿   站在落地窗前,乔以笙俯瞰整座城市的浮华夜景。   手机屏幕亮起,跳出郑洋的微信:【宝贝,我还在和兄弟们喝酒,估计要通宵,你别等我了,乖】   玻璃的反光影影绰绰映照出乔以笙的面无表情:【好,你少喝点】   郑洋:【遵命,宝贝】   盯着这条回复,乔以笙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动静。   顷刻,窸窸窣窣的脚步停在她的背后。   乔以笙转头。   陆闯湿漉漉的头发全往后梳,仅腰间系一条浴巾的身体沾染着温暖潮湿的水汽,壁垒分明的肌肉散发着迷人的味道。   他深不见底的双眸玩味地打量她脱去羽绒服之后近乎透明的性感吊带连衣裙,说:“我不和兄弟的女人一起。”   乔以笙走近他:“可你还是放我进门了。”   陆闯波澜不惊的黑眸微垂,视野范围内,她吊带裙的低领尽显她勾人的资本。   他但笑不语。   这一刻乔以笙感觉自己在他眼里应该特别轻贱。   可她相信,男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嘴上再冠冕堂皇,对于送上门的女人也不会拒绝。   何况陆闯在郑洋那群兄弟里的名声向来没多好,万花丛中过的浮浪子弟,并非谦谦正人君子。   乔以笙很主动地抱住他,丢出杀手锏:“我不信,你不知道郑洋现在正在隔壁,和你们的另一位好兄弟厮混。”   陆闯挑了一下眉梢,没有否认。   乔以笙又感觉此刻的自己在他眼里应该特别可怜。   陆闯在郑洋那群兄弟里不是和郑洋关系最铁的,都一清二楚,其他人多半也心里有数。   只有她这个正牌女朋友被蒙在鼓里,没有人来告诉她,她爱情长跑八年的男朋友是个这样的!   搭着他的宽肩,乔以笙踮起脚亲吻他。   在撩拨人方面,她的经验约等于零,完全是个生手,只能凭借本能胡乱地摸。   效果还是有的,陆闯的呼吸很快粗重,体温也热起来。   “原来你这么坏的。”他的语气听不出具体情绪。   字眼落在乔以笙的耳朵里无疑充满嘲讽。   她从小到大是外人眼中的乖乖女,什么都是按部就班且保守的,在今晚之前做过的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就是当年不顾舅妈的反对非要和郑洋在一起。   “坏点不好吗?”乔以笙反问,后背陷入柔软的棉被里,盯着上方陆闯黑若点漆的瞳仁深处映出的她的面容。   她来之前画了很浓的妆,浓得她都要不认识她自己了。   陆闯粗粝的拇指擦掉些许她唇角的口红,狭长冷淡的眼睛里浮一丝漫不经心的玩味。   “……”   乔以笙记得闺蜜欧鸥与她分享过心得,有经验的男人比较体贴,懂得照顾女人的感受。   由于乔以笙和郑洋是彼此的初恋,当初欧鸥还替乔以笙惋惜过。   这么多年来,乔以笙始终没有机会亲身感知究竟是如何地不好受,反倒在今晚,她得到了很不错的初体验。   果然,她选择陆闯是对的。   不过一结束陆闯就去冲澡了,没有半点事后温存,似乎对她毫无留恋。   乔以笙倒也只是拿他当工具人。   做完一拍两散本就是成年男女应有的自觉。   她在陆闯进了浴室后同样毫无留恋地起床。   裙子已经撕坏,没法穿了。   乔以笙借走陆闯的一件衬衣,再裹上自己的羽绒服,如来时一般悄悄离开酒店。   明天陈老三结婚,今晚郑洋和他的兄弟们全住在这家明天将举办婚礼的酒店,为陈老三开单身派对。   所以第二天中午乔以笙就又来了,先到餐厅和还在brunch的郑洋汇合。   几人见到乔以笙纷纷眉开眼笑:“嫂子来查岗啊。”   郑洋亲昵地搂住乔以笙的腰:“他们可以作证,我们昨晚除了喝酒聊天,什么出格的事儿也没做。”   乔以笙以戏谑的口吻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哥几个是不是相互包庇?”   陈老三忽地朝乔以笙身后的方向招手喊:“我们的闯爷姗姗来迟!比我这个新郎架子还大。”   陆闯懒懒散散的,脚上趿的还是酒店客房的拖鞋,落座陈老三为他留的空位里。   恰好在……乔以笙的右手边。   熟悉的他身上凛冽的雪松味顿时弥漫她的鼻息间。   木质香调的雪松味有着高山雪原般独特的清凉与凌厉,透着丝疏离的冷调,在她脑海中卷起昨夜满是滚烫温度的记忆。   乔以笙眼观鼻鼻观心地接过郑洋为她倒的果汁,听陈老三问陆闯:“你昨晚不是最早去睡的?怎么还起得最晚,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没等陆闯回答,郑洋别具意味道:“闯子你房间夜里进女人了吧?”   陈老三当即激动:“卧槽!真的假的?”   刚从洗手间回来的许哲接茬:“真的,女人声儿挺响的,我昨晚和郑洋不是睡一屋?就在闯子隔壁。隐隐约约传过来,都听见了。 第002章 红   乔以笙下意识握紧果汁杯。她也没想到她骨子里有这样的潜质,能喊成那样。别说郑洋辨不出她的音色,她自己都陌生。   瞥一眼许哲,乔以笙问:“郑洋昨晚没喝多吧?”   和乔以笙中间隔着郑洋的许哲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笑得温儒尔雅:“没有,嫂子放心,我帮你监督着呢。”   郑洋捱近她耳畔低语:“宝贝,我真的有听话。”   那边陈老三手肘撞了撞陆闯:“可以啊你,扯谎骗我们回房间补觉。回国第二天就上赶着去玩。”   陆闯这两年被他家老头子放逐到澳洲,昨天的飞机刚落地霖舟市。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青瓷茶杯,薄薄的眼皮附着灯光的阴影,拖腔带调道:“确实寡淡很多,还是最麻烦最难搞的。”   字字清晰地传入乔以笙的耳朵里。   不知是没在意她的在场,还是故意评价给她听的。   乔以笙自诩昨晚掩饰得很好,她不乐意被他察觉她是第一次,结果原来没瞒过他。   “那你还搞?”陈老三懂陆闯的意思,在外面玩自然没想负责任,碰处容易被黏上,而且雏儿没经验,嫩归嫩但体验感往往不佳,以陆闯的脾气也没那耐性陪女人慢慢磨。   郑洋打断了陈老三和陆闯的交谈:“哎哎,你们注意尺度行不行?我家以笙在呢。回头她以为我近墨者黑。”   陈老三还是希望在女士面前维持住良好形象的,笑着对乔以笙说:“嫂子别误会,我和洋哥都妻管严,被家里收拾得服服帖帖。主要是闯子爱玩,我们劝闯子定定心。”   陆闯发出一记嗤笑,乜斜眼睨陈老三:“你介绍个能让我定心的。”   “你家里不是给你安排——”陈老三没讲完的话愣生生被陆闯冷冰冰的眼神堵了回去。   而下午接亲的时候,陈老三就把伴娘团介绍给陆闯,任凭陆闯挑选,放话说只要陆闯瞧得上,定帮陆闯追到手。   事实上根本不用陈老三帮忙,早在陆闯出现的那一刻,没有一位伴娘不把视线投注在陆闯身上。   明明穿着一样的西服,陆闯仿佛自带特效光芒,在五位伴郎中尤为突出。   乔以笙的记忆里,从前陆闯虽然和郑洋被学校女生评选为“霖舟双帅”,但郑洋的拥趸更多。不知何时起,陆闯反超了。   郑洋问陆闯:“你的内搭怎么回事?”   伴郎的服装是统一的,外西服内衬衣,陆闯的西服里头穿的却是有点随意的T恤。   “衬衣被贼偷了。”   乔以笙离他们近,听得见他们的对话。陆闯这一句回答入耳时,她意识到所谓的“贼”就是她。   她耳根不禁发了烫。不问自取确实和偷无异。当时和他刚做完,她没好意思开口跟他打个招呼,一心赶着在他从浴室出来前离开。他衣服多,她以为他不差这一件衬衣。   “什么?”郑洋没明白陆闯的意思。   陆闯示意郑洋,伴娘团开始出题了。   陈老三今天的接亲,就是把新娘从酒店楼上的套房里,接到酒店楼下的婚礼现场。而要接到新娘,首先得接受堵门的考验。   伴娘团设计了一系列整蛊游戏。   郑洋素来是个讲义气的,眼下为了好兄弟能成功接亲,很豁得出去,每个游戏都积极参与。   冷眼旁观着郑洋先是支在许哲上方做俯卧撑一度体力不支摔在许哲怀里,紧接着和许哲一人一头巧克力棒啃到最后嘴唇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引发大家哄笑和喝彩,乔以笙终究还是忍不住暂时离开现场,眼不见为净。   如果不是亲眼窥见过郑洋手机里和许哲露骨的聊天记录以及亲密照,她现在也是哄笑和喝彩人群中的一员。   郑洋和许哲借着兄弟的名义有多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就显得她有多傻。   这世道,女人不仅会被女人绿,还他妈会被男人绿!   -   坐在厕所的马桶盖上冷静了五分钟,乔以笙洗了个手出来,冷不防发现了陆闯。   陆闯站在洗手间旁的阳台外头,面朝里背倚围栏,挺拔的身姿撑起熨帖的深色西服,左手结实的手腕戴着银色的钢表,食指和中指夹着根雾气袅袅的烟,右手正在划动手机屏幕。   整个人衬着背景里灰蒙蒙的阴天,周身流露出一股沉郁,似乎心情不太爽。   听闻她开门的动静,陆闯抬了一下头。他凸出的喉结因为这个动作露了出来,十分性感的样子。   无澜淡漠的深眸和她的目光触碰一瞬,他低回头,继续浏览手机。   乔以笙原本也想安安静静地走人,但记起一件事:“你丢了的衬衣在我那儿,我借走的。中午没来得及。明天我会送干洗店,洗干净之后还你。”   陆闯复抬眸。他将烟塞进嘴里,细白的烟雾从他两片薄薄的唇瓣间徐徐溢出,视线裹着昭然的轻佻打量她:“裙子不错,比昨晚那条有味道。”   乔以笙看了眼自己的开叉包臀半身裙,心道原来他更喜欢这种不过分性感的类型。   但她没明白他突然评价她的裙子做什么。她言归正传:“你的衬衣需要我怎么还你?邮寄,还是——”   “我不免费借东西。”陆闯的眸光沉敛,飘飞的烟雾似乎在他瞳仁深处激起淡淡涟漪,转瞬又消失无痕。   乔以笙这才懂了他的意图。她感到有些好笑:“你不是说‘寡淡’‘麻烦’‘难搞’?”   陆闯眉峰挑了下,半带玩味儿:“你耳朵很好使。”   “谢谢夸奖。”乔以笙礼尚往来,“你嘴巴也挺能叭叭。”   陆闯眯眼瞧她,指间的烟安静地燃烧,吐出几个轻贱她的字眼:“再寡淡,急的时候也能凑合。”   到底是自己免费送上门的,乔以笙照单全收他的评价,不做任何反驳,扭头要走。   郑洋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似在找她,叫唤着她的名字。   乔以笙还没反应,陆闯的手臂倏尔自她身后横过她的腰肢,拐她进卫生间里。   陆闯将她整个抵在墙上,低垂眸看她,以不过两指的距离,似笑非笑问,“要不要玩?” 第003章 黑   “以笙,是你在里面吗?”郑洋叩了叩卫生间的门。   隔着门板的逼仄空间里,乔以笙撑在洗手池台面上,紧抿自己的唇。即便预先有心理准备,当下仍不免生出些紧张。   掐在她腰间的男人的手很大,腕骨结实而充满力量感。   手的主人从容不迫,如常平稳的嗓音不泄漏半丝端倪:“是我。”   “闯子?”郑洋意外,“你上厕所?”   “不然?”陆闯竟还和郑洋聊起来,“有女人吗?”   “……”乔以笙往后攥住陆闯的衣摆,想骂人。   郑洋笑了笑:“你小子。”   “那你看见嫂子没?”这次发问的是与郑洋随行的许哲。   陆闯压低身,胸膛紧密地贴合她的后背,落吻她雪白的后颈:“没。”   乔以笙浑身起鸡皮疙瘩。   -   郑洋第二十次尝试拨打乔以笙的电话时,看见陆闯回来了。   陈老三埋汰:“你躲哪儿偷懒去了?伴娘团一个个全等着。我他妈找不着你人,在我老婆跟前多没面儿?”   陆闯朝郑洋和许哲点了点下巴:“他俩没告诉你,我在厕所便秘?”   陈老三:“……”   郑洋的目光扫过陆闯褶皱的衣摆,电话恰好在此时接通,乔以笙的声音传过来:“阿洋,抱歉,手机静音了,刚看见你打给我。”   “你人呢?”   “买东西。”   “……”   五分钟后乔以笙进来宴厅,婚礼仪式刚刚开始。   伴郎团成员和伴娘团成员凑在一桌,乔以笙作为郑洋的家属也被附带在这儿。酒筵全程,坐在她斜对面的陆闯和几位伴娘相聊甚欢。   九点半散席时,郑洋察觉乔以笙的走路姿势有点奇怪,关心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高跟鞋穿太久,脚有点疼。”乔以笙不动声色瞥了瞥正在被陈老三安排送伴娘回家的罪魁祸首。   陆闯搞太狠了,她到现在两条腿还微微泛软。   许哲比郑洋更细心:“嫂子你的袜子换了?原来不是这个色吧?”   乔以笙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抬手将一丝头发别到耳后,一点不心虚地说:“嗯,弄脏了,临时问酒店女服务生要了件新的。”   她明明提醒过陆闯注意点,结果陆闯还是不小心。幸而穿在外面的裙子没有异样。   说罢乔以笙凑至郑洋耳畔,解释她生理期提前了,之前去买的东西就是卫生棉。   郑洋不疑有他,只是些许怪责:“那你又不忌口,刚刚还喝那么凉的酒。”   一如既往的,二十四孝好男友的形象。过去乔以笙便是如此受他蒙蔽。   眼尾余光瞄着许哲,她旁若无人地搂住郑洋的脖子:“我忘了嘛。”   郑洋微微一愣,因为乔以笙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与他有亲昵举止,也很少有这种近乎撒娇的语气。   见许哲神情有变,郑洋推开乔以笙:“回去吧,既然不舒服,赶紧回去休息。”   和陈老三道了别,乔以笙随郑洋和许哲离开酒店。   老样子,郑洋先送乔以笙回家。   乔以笙和郑洋没有同居,各自有住所,一般是像昨天那样,周末期间乔以笙才会去郑洋的公寓。   客观上的原因是他们的工作地点相距比较远,勉强住在一起对两人上下班都不方便。现在乔以笙知道了,真正的原因是郑洋想和许哲过二人世界——他们兄弟俩的公寓就在对门。   郑洋一贯体贴地送她到楼上为止,乔以笙在确认郑洋的车子驶离后,又下楼,到附近的药店买了避孕药。   洗完澡,乔以笙从脏衣篓里捡出陆闯的那件衬衣,点开微信里和陆闯的对话框。   她是昨晚到酒店的一个小时前刚和陆闯加上好友的。   消息记录里,加上好友后,她连个铺垫的寒暄也没有,第一句话就单刀直入:“约不约?”   陆闯在那五分钟后也只回复她一个酒店房间的号码。   于是有了昨晚,和今天。 第004章 粉   转日清晨,乔以笙上班迟到了。   她去年刚从霖舟大学建筑系硕士毕业,入职当地一家小有名气的留白建筑事务所。   初出茅庐的新人,也非出身著名的建筑八校,目前乔以笙还称不上建筑设计师,只是很初级的助理建筑师,日常工作就是打杂和画图纸。   到所里时,周一的例行早会都开完了,她灰溜溜地直接参加她所在的设计部A组的组会。   组会结束后,她被自己的顶头上司薛素喊进办公室。   “不好意思薛工,天气冷,太好睡了。”乔以笙主动先道歉。   薛素却并非要批评她早上的迟到:“我是想告诉你,万隆地产的那个住宅项目,换了新的项目负责人。你手里的图纸可以先停一停,下午跟我过去和新项目负责人开会,出了修改意见再继续。”   “新负责人”四个字一出来乔以笙心里就有数了,怕是不仅仅“修改”那么简单,大概率要整个设计方案重新来过。   “明白了薛工。”乔以笙头疼又无奈,“没其他事的话我出去干活了。”   薛素在她转身的时候提醒:“你脖子后面要不要遮一遮?”   乔以笙去到卫生间照镜子,才发现原来昨天陆闯在她的后颈处吮出了一枚暧昧的粉色痕迹。   她今天的打底衫圆领的,办公室里开着暖气温度高,她一来就脱掉外套,可不让人一览无遗。   乔以笙往上面盖了层粉,淡化它的存在,回到工位里,再找出创可贴贴上。   坐在隔壁的同事李芊芊滑动椅子轮凑来她身侧:“昨晚和男朋友战况激烈啊你。”   乔以笙顿时生出不详的预感:“你也看见了?”   李芊芊伸一根手指摆了摆:“错,是我们A组全部人都看见了,并且现在差不多整个所都知道你迟到的原因了。”   乔以笙:“……”   建筑狗忙,上学的时候忙,上班后更忙,很难抽出时间谈恋爱,所里好些人都单着,如果有内部消化的机会,大家是不愿意放过的。   乔以笙又长得漂亮,故而去年一来,就被单身的男同事们盯上。即便乔以笙上班第一天就把她和男朋友的合影明晃晃摆在桌面上,郑洋还多次前来接过乔以笙下班,也至今受关注。   毕竟只是交了男朋友,又不是结了婚。何况就算结婚了,也有出轨和离婚的。   今天乔以笙这一出,是比摆合影和接下班更暴击的狗粮,李芊芊八卦:“你们感情这么好,什么时候能请我们喝喜酒?不是都顺利度过七年之痒,谈了八年吗?”   乔以笙抓起笔筒旁的相框。   照片是去年七月在她的毕业典礼上拍的,她身上穿的是学位服,怀里抱着郑洋送她的九十九朵红玫瑰,挽着郑洋的胳膊,笑得很开心。   “这么盼着我步入爱情的坟墓啊?”乔以笙一笑而过,顺手将相框塞进抽屉里。   下午三点,乔以笙跟随薛素准时抵达万隆地产,在会议室等待了十分钟,见到了传闻中的新项目负责人。   “这是我们万隆地产的小陆总。”秘书介绍。   “你好,薛工,幸会。”陆闯礼貌地伸出手,和薛素轻轻握了握。   乔以笙站在薛素的斜后方,莫名感觉颈部那一小块皮肤隐隐发烫。 第005章 蓝   这样西装革履、一本正经的陆闯,比他昨天当伴郎的样子还要令乔以笙刮目相看。   更准确来讲,是:不适应。   与他浪荡子的不羁形象相去甚远。   那两次和她在一起时他的那副德行,才是陆闯的正确打开方式。   完美诠释了“人模狗样”。   而会议开始没多久,陆闯就原形毕露。   他明显只是来镇场子的,全程在旁边玩手机,真正和他们沟通建筑方案的是他带来的规划设计部部长。   这位部长也和先前接触的不是同一个人,态度不如先前的那位和善,可以说把甲方的傲慢展露得淋漓尽致。乔以笙一边做会议记录,一边为薛素憋一肚子火。   薛素是他们留白建筑事务所的三大合伙人之一,虽然和排得上名号的顶尖大佬没得比,但曾经也是在甲级建筑设计院里挑过大梁的前辈。   当年薛素从体制内出来,不知多少公司和事务所抢她,到现在仍旧有人锲而不舍想高薪挖走薛素。   如今薛素的设计却被明里暗里批得一无是处。   不过薛素不愧是见识过风浪的,很沉得住气,对方部长的每一条意见,都认真听取,又细致分析实际的可行性,提出折中的方案。   会议因此持续了三个小时,最后是陆闯被磨得没了耐性,一锤定音终止道:“行了,不管实际可行性怎样,你们都先按照我们要的东西来做。”   丢完话陆闯径自先离开,手里还接着电话:“我这不会议一结束就过去了。急什么?今晚有你爽的。”   不用猜,多半是赶着奔赴某个温柔乡。   乔以笙收拾起平板电脑,也准备和薛素走人。   那位部长现在倒客客气气地给薛素甜枣吃,表达了对薛素的敬意,让薛素不要把会议过程中的摩擦放在心上,一切都是为了能圆满地完成这个项目。   最后对方还将话头扯到乔以笙身上:“……我和以笙以前还是大学同学,我也不可能故意为难老同学。”   乔以笙闻言愣了一愣,狐疑地端详对方的面容,死活无法从记忆中搜寻到究竟是哪门子的老同学。   “是我啊,”对方眨了眨她的韩式双眼皮,“刚刚的自我介绍我说的是我工作用的英文名,我的中文名是朱曼莉。”   -   “朱曼莉?她现在是你的甲方?”   隔着电话,欧鸥的诧异完全不亚于乔以笙在半个小时前的内心崩溃。   朱曼莉确实是乔以笙的同学,乔以笙还在念本科时建筑系的同班同学,而她们两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欧鸥直啧声:“那你节哀顺变。”   乔以笙幽幽道:“……我是让你安慰我,不是让你取笑我,谢谢。”   欧鸥闻言反倒取笑得愈发肆意猖狂:“你还有空跟我诉苦,看来朱曼莉没有给你提太多修改意见。”   乔以笙冷漠脸。事实恰恰相反,正因为修改意见太多,等于推翻原方案,所以薛素说不着急今晚加班。   嗯,不着急今晚加班——明天起有的是班可加。   “不过你一开始怎么会没认出朱曼莉?”欧鸥好奇。   乔以笙捏捏眉骨:“等你结束出差回来霖舟,有机会亲眼见一见,你试试认不认得出来。”   欧鸥当即猜测:“整容了她?”   何止是整容,简直从头到脚换了个人。但乔以笙现在不想继续聊朱曼莉。她问欧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   欧鸥听出不对劲:“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郑洋和许哲的奸情,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和欧鸥开口。乔以笙艰涩地嚅喏嘴唇:“当面说吧。   这时,原本平稳行驶中的出租车猛地急刹车。   猝不及防下,坐在后座里的乔以笙身体重重地往前掼,额头狠狠砸上前座的椅背。   司机师傅降下车窗朝肇事的车主破口大骂:“有病啊!在这里飙车是违法的!要死滚远点死!”   乔以笙晕头转向地捡起掉落在椅座下的手机坐起来,看到了极其骚包的红黄蓝三辆酷炫跑车歪七扭八地将她所在的这辆出租车包围住。   其中那辆湖蓝色的布加迪威龙的车主打开车门,走了过来,弯下身,单只手臂压在车窗口,情绪不明地问:“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司机师傅被他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架势给唬得没了方才的勇气,变得胆怯:“没有,没说什么。对不住。我这还有客人要送呢,不打扰你们飙车了。玩得开心。”   陆闯的视线不咸不淡地往后座瞟了来。   乔以笙就这么和他四目相对了。   她轻轻蹙着眉,默不作声,只想当作不认识。   陆闯明显和她一样的想法,也没和她打招呼,平淡如水地敛回视线,塞了厚厚一叠钱给司机师傅:“精神损失费。”   司机师傅没敢收:“不用了不用了。”   红色和黄色两辆车的车主吹起响亮的口哨催促陆闯:“磨磨唧唧的!还走不走啊你!”   陆闯朝乔以笙点了点下巴,对司机师傅说:“你没病,你的客人没准有病。”   乔以笙:“???”   无缘无故骂她做什么?   “你才有病吧!”乔以笙忍不住怼回去。   陆闯轻轻歪一下脑袋,倏地走来后面,二话不说打开车门,将她拽了出去。 第006章 灰   “你干什么?”乔以笙的气力根本敌不过陆闯,片刻的功夫间就被他塞进他那辆招摇过市的布加迪威龙里。   司机师傅吓得立即连人带车开溜,装作没听见她的呼救,连车费也不管她要了。   乔以笙使劲拍打被锁上的车门:“你放我下去!”   陆闯强行将她用安全带固定在副驾里,不耐烦地说:“要么给我用那天晚上的声音叫,要么就安静闭嘴。”   未及乔以笙有更多的反应,跑车猛地冲出去,油门踩得轰轰响。   强大的惯性推得她瞬间靠向椅背,她的心脏怦怦狂跳,条件反射地攥紧车内的把手,紧张得喉咙发紧,想再出声都没法。   红黄两辆车几乎与陆闯并驾齐驱,引擎声更是震耳欲聋,飞速地飙在马路上,逐渐将市中心的璀璨霓虹甩在后头,咆哮进看不见尽头的盘山公路。   盘山公路的宽度勉强仅够两辆车并行,陆闯非但没有减速,反倒愈发风驰电掣,甚至还和红黄两辆车相互咬着挤车道。   乔以笙简直要疯!   不多时,陆闯超车跑在最前面,她的身体又因为陆闯不断地随弯道转动方向盘而反反复复地被往左甩又往右甩,上一秒她眼瞧着自己这一侧马上就撞上陡峭的山壁,下一秒就发现车窗外面紧挨空荡的悬崖。   红黄两辆车因此选择了合作,联手包夹,要将陆闯挤出车道。   车身被撞得剧烈一抖,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刺耳,车头赫然偏离方向,朝悬崖冲过去。   乔以笙只觉自己的屁股霎时脱离了椅座,吓得呼吸几乎窒住,本能地闭上眼睛。   一阵头昏脑胀的天旋地转之后,她的灵魂仿佛出了窍,感知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   直至她被推了一把——“别弄脏我的车。”   乔以笙这才睁开眼,扶着打开的车门爬下去,两条发软的腿如同踩在棉花上,根本站不稳,她当即扑倒在地,手掌撑着满是砂砾的粗糙地面,呕吐不止。   她晚饭还没吃,午饭早已消化,此时胃里空空如也,吐出的倒只是些酸水。   顷刻,轻蔑的嗤笑入耳。   乔以笙有气无力地抬起面色灰白的脸。   夜幕下,陆闯两条腿交叠,精瘦的腰身微微后仰,歪歪斜斜地倚靠车身,右手食指点了点烟灰,居高临下地睨她,玩世不恭的面容上盛满兴味儿,俨然在欣赏她的丑态。   相当面目可憎。   乔以笙咬着牙,恶狠狠瞪他,只想抓起地面的沙石砸他!   红黄两辆车这时也抵达这处山顶的平地,两位车主分别携带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从车里出来。   而不仅两位车主和陆闯一样浑然无事,两位美女也丝毫不见狼狈——狼狈的只有乔以笙。   陆闯懒洋洋转头,望向他们:“我都两年没玩车了,你们还是比不过我。”   红车车主不服气:“嚣张什么?三局两胜!这才第一局!”   陆闯眉头高挑,欣然应承:“你们想输得更难看点,我只能满足你们。”   乔以笙闻言脸色又白一度。还要比?是不是还要她坐在副驾上?   “那抓紧时间比第二个项目!”   黄车车主的开口恰恰解除了乔以笙的担忧。   既然他们是要玩新项目,多半她不必再遭罪……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陆闯问她:“站得起来吗你?”   “……”乔以笙生出不详的预感,“你又要干什么?”   陆闯没回答她,只道:“起不来你坐着也行,就坐在那儿,别动。”   说罢陆闯丢掉半截没抽完的烟,径自上车。   黄车车主身边的那位美女估计瞧着她可怜,好心过来与她说明比赛规则:“妹妹第一次玩吧?他们是要开着车加速朝各自的女伴冲过去,最后紧急刹车时,谁的车头距离自己的女伴最近,谁就赢。”   “……”乔以笙浑身一颤。   美女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别怕妹妹,死不了的,最多不小心撞个残疾。”   “陆闯你神经病!你们比赛关我什么事?!”乔以笙难以抑制崩溃的情绪,踉踉跄跄从地上起来,扭头就要走。   已经坐进驾驶座里的陆闯敞着车窗,危险地眯起眼睛:“要么你给我站在原地不许动,要么你就跑,试试是你的两条腿快,还是我的车轮子快。”   乔以笙手脚发凉,身体发僵,宛若雕塑。   她知道他不是单纯的嘴上威胁,他完全干得出来。   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他就把一个得罪他的同学撞得进了医院。人家成了瘸子,还不敢告他。   转瞬间,其他人都退让开了。   陆闯驱着布加迪威龙停在不远处的山道上,两束车灯的光线直直打过来,刺得乔以笙下意识抬手遮了遮。   然后也没人问她做好准备没有,陆闯的车子就像一只蓝色的妖怪,携裹着冰冷的呼呼风声,猛然朝她疾驰而来。   强烈的恐惧升至巅峰,堆满乔以笙忍不住颤抖的身体,伴着车轮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将她吞没…… 第007章 白   月色黯淡,窗外的霓虹在车子的急速行驶之下化作两条彩色的溪流。   乔以笙又有点晕车,忍不住出声:“慢点。”   嗓音是惊魂未定的恹恹。   陆闯瞥她一下:“确定要慢点?”   乔以笙闻言耳根不禁发烫。因为这恰恰是前天晚上在酒店客房的床上,他们的其中两句对话。   她恼羞成怒:“我让你车速放慢点,否则我吐你车上。”   比赛不都2:0结束了,他有必要开这么快?而且现在已经回到市中心路段。   陆闯根本没理她,依旧我行我素。   乔以笙顶着虚弱发白的脸,不得不自己闭上眼睛,以减弱恶心感,脑海中挥散不去不久前陆闯在即将撞上她时精准刹车的画面。   她的膝盖只需往前倾一毫米,就能碰到车头。   也是她距离死亡的距离。   到现在她还处于虚浮的晕眩之中。   那之后吓哭的人变成了另外两位美女,因为红黄两辆车的车主要赢陆闯,只剩撞到人。   两位车主是狠得下心的,可两位美女都在车子朝她们冲去的最终关头躲开了。而根据比赛规则,女伴如果没胆量地躲开了,也等于开车的人输。   乔以笙自知彼时她没躲开不是因为有胆量,只是被恐惧支配了身体,完全无法反应。   “哭了?”   熟悉的轻嘲入耳。   乔以笙往自己这一侧的车窗偏头,躲避陆闯的视线,深深吸一口气,将眼睛里的水汽强行憋回去,才睁开眼。   车子停在路边,是她公寓楼下的街道。   乔以笙二话不说解掉身上的安全带,拎起自己的包就要推开车门。   陆闯捉住她的手腕拽她回椅座,朝他那一侧的车窗外面轻轻点了点下巴。   乔以笙望过去,看见了不远处的郑洋。   她连忙低矮身体,翻出包里的手机,发现郑洋原来打过好几通电话。   陆闯忽然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似很怜惜她:“女人哭我可受不了。既然你有乖乖听话帮我赢了比赛,我就给你点补偿。”   -   湖蓝色的布加迪威龙过分醒目,它刚一开来,郑洋就注意到了。   而它停在路边不久,车身以某种频率颤动,郑洋更是多瞧了两眼,心知肚明车里的人正在干什么。   乔以笙所住的单元黑灯瞎火,人应该还没回来,但手机始终无人接听,郑洋很难不担心。   又尝试拨了两通,仍旧无果,郑洋准备到留白建筑事务所看看她是不是在加班。   这时,布加迪威龙驾驶座的车窗敞开一半,路灯照出车主半明半暗的脸。   “闯子?”郑洋意外,上前和他打招呼,“原来是你的车。新买的啊?”   走近便见陆闯身上还坐着个女人,牢牢圈住陆闯的脖子,脸埋于陆闯的颈侧,盖着陆闯宽大的外套。   车内没开灯,光线昏暗之下遮得挺严实,仅露着后颈的一小片雪白皮肤,贴着枚创可贴。   但郑洋还是有点尴尬:“算了,你先忙。”   陆闯反倒没事人似的与他聊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找以笙。”郑洋往居民楼指了指,“她住上面。”   “这么巧啊。”陆闯拖长的尾音显得饶有意味。   郑洋反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不够明显吗?”陆闯动了动,怀里女人的身体跟着颤了颤,似有若无传出暧媚的低响。   郑洋没有旁观人办事的癖好,失笑道:“你继续,我要去以笙的工作单位。”   陆闯又喊住他:“你和许哲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郑洋的身形一顿,而后以满脸不明所以的神色狐疑:“我和阿哲怎么了?”   陆闯漠然的黑眸比往常愈发沉冷:“没什么。祝你和乔以笙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郑洋笑笑:“会的。我和你们嫂子感情很好。你也知道当年我有多么不容易才追到她,一辈子对她好,是我的承诺。”   陆闯的瞳仁深处浮一丝嘲讽,关上车窗。   怀里的女人不比方才抗拒,反而主动亲吻他的耳朵。   “……”   郑洋驱车离开,从布加迪威龙旁边经过,看到车身动得比先前厉害,一只女人的细白小巧的手掌按在因水雾蒸腾而模糊的玻璃上。   眼前莫名闪过刚刚那女人的轮廓,郑洋后知后察地感觉有点熟悉。   -   汗黏在身上很难受。   车内糜迷的气味也不好闻。   乔以笙做完就穿衣服,想回家洗澡。   陆闯反倒有意见:“急着去投胎?”   乔以笙侧眸觑一眼他抽着事后烟的餍足模样:“你这不是套子都有现成的,不够的话,可以去赶你的下一场。”   袅袅的烟雾后,车内幽暗的光线与陆闯英挺的五官融合,投落阴翳的影子:“现在嫌我脏,是不是太迟了?” 第008章 青   “我哪个字是在嫌你脏了?”乔以笙故作无辜,“好心为你的身体着想也不行吗?”   她的眼尾残留着丝轻红,衬得她流露一股平日没有的娇媚。   陆闯捞过她的腰,将她重新扣回椅座里:“有你这个现成的,我何必舍近求远去赶下一场?”   “……”   陆闯终于舍得放过她的时候,乔以笙脚底如同踩着棉花的程度不亚于先前被陆闯带着飙车到山顶后的状态。   陆闯目送着她忸忸怩怩的背影,还故意问:“要不要我再送你一程,扛你上楼?”   乔以笙忿忿转头瞪了他一眼。   回到家,发现郑洋又来电话,她这才接起,解释说自己傍晚结束会议,一直和薛素在咖啡店修改方案。   郑洋吁气:“宝贝,你又吓到我了。”   乔以笙道歉:“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行。”郑洋没怪她,说,“我也没要紧事找你。就是你昨天不是告诉我生理期提前了?我妈叮嘱我给你送点中药调理调理。”   乔以笙笑笑:“不就生理期提前嘛,不是大毛病,无碍的。你帮我谢谢阿姨的关心。”   郑洋语气无奈:“你知道我妈向来如此,对女人身体方面特别较真,她担心小毛病积成大毛病,以后影响我们生育。”   “……”乔以笙蓦然沉默。   隔着电话,郑洋看不见她的神情,以为她害羞,他也有点难为情:“没关系,我妈送归送,你收了之后怎么处置随你。”   郑洋的妈妈并非第一次暗戳戳催促了。   前两年催促两人结婚。郑洋口口声声不想给她太大压力,以她还在念书为由搪塞掉。   最近一年打了未婚先孕的主意,暗示两人可以先生小孩。   谁能想到,他们交往八年,至今没做过。   乔以笙是大学二年级和郑洋在一起的。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不过郑洋始终循规蹈矩,她身为女生自然不好主动,何况她脸皮薄。   后来一回和朋友们外出旅行,她和郑洋被安排在一个房间。在欧鸥的怂恿下,洗完澡她鼓起勇气壮起胆子,只裹一条浴巾在郑洋面前晃荡。   郑洋简直是当代柳下惠,浑然不为所动。   也是那天晚上,她和郑洋盖着棉被躺在一起纯聊天,正式聊到了这件事。   郑洋非常真挚恳切地说,他希望自己做个有担当、负责任的男人,他对这种事有郑重的仪式感,想等他们结婚那天的晚上再名正言顺地碰她。   乔以笙很单纯地相信他的所言,并因为他对她的珍爱,感动得一塌糊涂。   犹记得欧鸥得知后曾告诫过她,没有一个男人不贪色,根本不存在肉送到嘴边也不张开嘴吃的唐僧,郑洋要么是对她没兴趣,要么是那方面不行、有心无力,才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彼时她不认同欧鸥,认为是欧鸥过度恶意揣测。   在她心目中,倘若全世界仅剩一个好男人,必然非郑洋莫属。   如今,残酷的现实掴了她一记火辣辣的耳朵。   她的眼睛根本就是糊了屎……   结束通话,乔以笙定定坐着发了会儿呆,开始脱衣服。   光滑的镜面照出她凹凸有致的身体。   额头隐约显现一抹淤青,是先前出租车紧急刹车时撞伤的。   不久前陆闯恶作剧地戳了戳,疼得她狠狠咬了他一口。   走进浴室时,乔以笙忽然在琢磨:不久前郑洋和陆闯的交谈,似乎坐实了他们兄弟俩面和心不合的传闻? 第009章 棕   接下来几天,乔以笙马不停蹄地赶方案图和效果图。   忙碌之中她不忘拨冗折腾郑洋。   以往她是个过于乖巧懂事的女朋友,与欧鸥口中最好命的“撒娇女人”完全沾不上边,有时候欧鸥也忍不住吐槽她的性格太独立。   欧鸥认为,女人就该时不时作一作、闹一闹,牵动男人的神经,玩弄男人的心,让男人以你为中心绕得团团转。   像乔以笙和郑洋这般平平淡淡的相处模式,在欧鸥看来非常索然无味,简直是提前进入老夫老妻阶段。   因此欧鸥私底下隔一阵就好奇乔以笙腻不腻味。   乔以笙次次无奈地强调,自己和郑洋的这种恒温状态称之为“细水长流”。   她见证过欧鸥从学生时代到现在的无数恋情,每段恋情轰轰烈烈、伤筋动骨,她一个旁观者,瞧着都替欧鸥肝疼。   虽然心底她羡慕欧鸥的热烈与极致,但她觉得不适合她。   受父母的影响,她更崇尚安稳和踏实。   现今郑洋令她难受,她也不能放郑洋好过。   他和他的真兄弟一起绿她是吧?她便和他的塑料兄弟也来绿他。   他想和许哲过二人世界是吧?她便多多插足其间,膈应许哲。   于是乔以笙以加班的时间太迟、她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为理由,要求郑洋每天晚上到事务所接送她。   又从同事李芊芊那里搜罗来各种网红美食,拜托郑洋四处奔波帮她买,作为她的夜宵。   而如乔以笙所料,每晚许哲均同行。   郑洋和许哲是公司合伙人,上下班时间几乎一致。据说许哲不会开车,所以经常蹭郑洋的车。   以前乔以笙不认为有何不妥,最近她不用特别观察,就留意到,郑洋和许哲的手机是同款,衣服鞋帽是一个牌子,处处泄露情侣的痕迹。   许哲原本坐在副驾,见乔以笙出来也没让座的意思,毕竟以往遇到他们一起来接乔以笙的情况,乔以笙都直接坐后座。   现在乔以笙笑眯眯一句“谢谢阿哲你帮我把椅座焐热”,就把许哲打发到后面去。   趁着红灯停车期间,乔以笙还将她咬了半口的夜宵喂到郑洋嘴边,邀请郑洋也尝尝。   等郑洋送她到小区楼下,乔以笙又当着许哲的面圈着郑洋的脖子依偎在郑洋的胸口。   郑洋有所察觉她变得比从前黏人:“这几天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抱你吗?”乔以笙声音调得软软的,视线越过郑洋的肩膀偷偷瞄车上的许哲,轻轻叹气,“其实就是压力有点大。”   郑洋听她说了她近期工作方面的新情况,他摸摸她的后脑勺:“我一会儿和闯子打个招呼,让他交待他的下属别刁难你们。”   “可以吗?”   “当然可以。”郑洋笑,解释道,“闯子爱玩,他爸强行丢他到那个地产子公司里磨炼,他也巴不得早点糊弄过去早完事。”   乔以笙也笑:“那还不如你早点把我娶回家,我辞掉工作,你赚钱养我。”   郑洋知道她其实事业心很重,揶揄:“你舍得辞职?”   “舍得啊,怎么舍不得?”乔以笙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神情认真,“阿洋,我最近突然特别想结婚。” 第010章 紫   那一刹那间,郑洋的表情,有趣得乔以笙心里直发笑,连日加班的沉闷都一扫而空。   隔天郑洋再来接她下班,许哲就没跟着了。   乔以笙假意关心:“今天怎么不见阿哲?”   郑洋解释:“他约了客户见面。”   乔以笙感觉到他心不在焉:“你好像无精打采?”   “有吗?”郑洋打消她的疑虑,“可能太累了。”   乔以笙反省道:“怪我,胆子小,因为听同事说最近有跟踪狂出没,就不敢再一个人回家了。你的工作也很忙还要来接我。明晚我自己打车吧。”   “接女朋友下班是男朋友的义务。”郑洋宠溺地拍拍她的脑袋,“我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乔以笙口吻戏谑:“该不会被我的玩笑话吓到了吧?”   “说什么呢。”郑洋笑笑,语气却略微生硬。   转日乔以笙还是没有再让郑洋来接,因为欧鸥终于结束长达半月的差旅回霖舟了。   时逢周五,乔以笙在正常的下班时间六点前和薛素做了最终的图纸确认后,将新方案提交给亲自与她对接工作的朱曼莉,便开启周末,直奔与欧鸥约定的夜店。   夜店是欧鸥喜欢去休闲放松的场所,乔以笙不感兴趣,也不习惯那种酒精和烟味混杂的环境,极少踏足。   今晚乔以笙不同寻常地主动提出夜店见,碰上面的第一句话欧鸥便精准猜测:“你和郑洋终于掰了?”   乔以笙默不作声抓过欧鸥的酒杯一饮而尽。   欧鸥阻止不及:“大小姐!我的酒很烈的!你别喝这么猛!”   乔以笙呛得咳了咳,喉咙辣辣的,有点烧,但感觉特别爽,她拉过欧鸥的手往舞池走:“教我钓鱼。”   感情经历丰富的欧鸥如今是女性海王的楷模,钓鱼、养鱼一把好手,鱼塘又大、鱼苗又多。   既然是开窍了的亲亲闺蜜要学,欧鸥自然倾囊相授。   不过此时的舞池里有个女人正成为焦点。   迷离的镭射灯,闪钻的迷你短裙,性感的劲爆热舞。   周遭无数男男女女吹哨、喝彩、起哄。   欧鸥盯着对方唇色猩紫的脸:“好眼熟啊,在哪儿见过吧?”   乔以笙冷眼旁观:“不就是朱曼莉。”   “靠。还真和你说的一样,从头到脚换了个人。”欧鸥险些惊掉下巴,紧接着反应过来为什么眼熟,“乖乖,她是照着你的脸整的吧。”   乔以笙:“?”   欧鸥勾起乔以笙的下巴:“你不知道你自己长什么样吗?没发现朱曼莉现在的脸完全就是你的低配版!”   “……”乔以笙茫然地将视线落回舞池里的朱曼莉。   此时朱曼莉正被三个男人围着勾搭。   然而朱曼莉没理,兀自扭动着水蛇腰,严丝合缝地贴着另外一名男人的身体上上下下来回蹭,令旁观者喷鼻血的程度。   男人似乎也对朱曼莉感兴趣,嘴角噙着花花公子惯有的来者不拒的笑意,放纵朱曼莉露骨的撩拨。   不是别人,恰恰也是个认识的——   “陆闯?”欧鸥小有意外,“他不是在澳洲?”   “上个星期刚回来。”说话间,乔以笙看见朱曼莉搂住陆闯的颈子,送上魅惑十足的猩紫色嘴唇。 第011章 褐   欧鸥忽然上前打断人家的艳事,高声打招呼:“嘿!陆闯!我以为我眼花!没想到真的是你!”   陆闯应声转头,眉梢微挑。   欧鸥仿若睁眼瞎,无视正如藤蔓般缠在陆闯身前的朱曼莉,自顾自和陆闯聊起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突然回来了?哇,澳洲的水土养人吗?感觉你比前两年又帅了。”   陆闯斜勾着唇:“霖舟的水土也不差,你也比前两年又漂亮了。”   “那要重新考虑泡我吗?”欧鸥眨了个电眼,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她茶褐色的卷发。   乔以笙是记得欧鸥从前追过陆闯的。   当时学校里但凡有点姿色的单身男性,上至教职员工,下至食堂打饭大哥,欧鸥全部追过,只除了郑洋,因为郑洋早早对乔以笙表示过好感,欧鸥在感情方面的其中一个原则是不和好姐妹抢男人。   陆闯作为“霖舟双帅”中的一帅,被欧鸥追得最为激烈。   陆闯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瞎,偏偏瞧不上欧鸥,后来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乔以笙认为没一个比得上欧鸥的。   欧鸥没死缠烂打太久,半个月后就更换新目标,把陆闯踢出了她的名单。   两人倒并未因此尴尬,再碰面就是像现在这样,普通同学。   如果不是欧鸥现在主动提起,乔以笙也差点忘了曾经有过这茬。   没等陆闯反应,欧鸥又邀请:“这边太吵了,不方面说话,我和乔乔的座位在那边,要不要过去一起喝两杯?”   朱曼莉忍无可忍地出了声:“不好意思,陆闯有女伴,我和陆闯今晚是一起的。”   欧鸥假装这时候才发现朱曼莉的存在,轻慢地上下打量朱曼莉一眼,惊奇地问陆闯:“你去了趟澳洲回来,怎么玩女人的品味下降了?”   朱曼莉唇色的猩紫好似瞬间蔓延到了脸上,表情如调色盘一般五彩缤纷,拉住陆闯的手:“小陆总,我们继续跳舞。要不你如果想去安静点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也可以……”   后面一句朱曼莉是踮起脚贴在陆闯耳边轻轻吹出气音,暗示性特别明显。   陆闯颇为意味地笑笑:“时间还早,不着急。既然遇到了,不妨先和她们喝两杯。”   朱曼莉轻轻咬了咬嘴唇,貌似想再说什么。   欧鸥立刻拽走陆闯:“走吧走吧,这家店的老板我熟,等下酒水都算我账上,算我给你接风洗尘。”   经过乔以笙身旁时,欧鸥剩下一只手又拽了乔以笙,独独落下个朱曼莉,管也不管。   朱曼莉冷起一张脸,跟在他们后面。   被欧鸥做了主的乔以笙头有点疼,四人来到卡座后,她立刻以上洗手间为由将欧鸥拉去单独谈话。   “你是不是对陆闯又感兴趣了?想把陆闯变成你鱼塘里的一条鱼?”   “怎么啦?”欧鸥借此机会取出粉饼和口红给自己补妆,“乖乖,你看起来很紧张噢。”   乔以笙背过身深呼吸两口气,然后转回来:“我得先把我最近的情况告诉你。”   “嗯?”   “……我还没和郑洋分手。”乔以笙稳着喉咙,“但我把陆闯睡了。”   “……”欧鸥正在涂口红的手登时滞住,嘴巴因过度惊讶而张成“O”字形。 第012章 赤   虽然乔以笙和陆闯是单纯的搞过三次的关系,但有必要让欧鸥知情,以免欧鸥后续如果和陆闯发展出什么,她夹在中间,奇奇怪怪的。   她言简意赅地快速告诉欧鸥怎么回事。   欧鸥对于郑洋劈腿许哲这件事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怪不得我一直没能帮你抓到他外面有人的证据!他丫的伪装直男伪装得可以啊!连我的火眼金睛都逃过了!”   “不过你选陆闯来睡也是让我没想到。”话锋一转,欧鸥好奇,“怎么就选他了?”   乔以笙擦掉原本的淡色唇彩,拧过欧鸥的口红画了两道,让自己的妆也更贴合现在的环境,回答说:“不是你教我,第一次最好和有经验的男人?郑洋身边的兄弟里,看起来最有经验的应该就是陈老三和陆闯。搁你你选哪个?”   欧鸥微微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勾住乔以笙的肩:“孺子可教啊乖乖,我以为我平时的话你一句没放在心上。”   “我早该听你的了。”乔以笙又把衣服的纽扣往下解开两颗,突显自己女性特征上的美。正好她觉得有点热。   欧鸥见状帮乔以笙拨乱她过于规整的头发,以显得撩人些,嘴里同时打探:“那陆闯的功夫,对得他的形象吗?”   乔以笙一开始不吭声,欧鸥以为她还是老样子不好意思讨论类似的话题,准备揭过去。   但听乔以笙微微蹙眉:“挺让我失望的。”   “噢?”欧鸥摸着下巴坏笑,“中看不中用啊原来。”   “可不。”乔以笙轻轻打了个酒嗝,回到最初的问题,“你是不是又对陆闯感兴趣了?”   “哪儿啊,我现在的口味是年轻小鲜肉。”欧鸥呵呵哒,“就是纯粹想气气朱曼莉那货。从前在学校她就没少给你使绊子,我给你出出气。而且她顶着低配版的你的脸发sao,恶心到我了。”   乔以笙脑子有点迟钝地考虑:“可她现在是我的甲方,现在气到她,我们过瘾了,回头她全报复在工作中,更受气的还是我。”   “她算哪门子甲方?真正的甲方是陆闯。我看她今晚勾引陆闯的那股劲儿,肯定是还没睡到陆闯。那我们更得搞破坏了。现在她只是陆闯的下属,就狐假虎威,要真被她爬到陆闯床上去,不得变本加厉?”   越分析,欧鸥越是跃跃欲试:“走了,别给她和陆闯太多独处的时间。刚刚只是餐前开胃小菜,看我不狠狠再治治她。”   乔以笙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你先去,我上个厕所就来。”   “快点啊,别错过好戏。”欧鸥迫不及待往回走,却见卡座空了。   舞池也没有朱曼莉和陆闯的身影,欧鸥以为朱曼莉趁她们不在快一步勾走了陆闯。   然而朱曼莉很快重新出现,怒气冲冲质问欧鸥:“陆闯人在哪儿?”   -   酒的后劲虽迟但到,乔以笙晕晕乎乎地从厕所出来,猝不及防被人扛上肩。   倒挂的姿势令她的太阳穴跳得愈发厉害,她拼命挣扎,使劲拍打对方的背,统统无济于事。而在夜店这种地方,她的呼喊也无人在意。   从后门离开了人群和嘈杂,对方将她摔进车子后座。   乔以笙骨碌爬起来,就看见陆闯跻身进来,关上车门,如潭水般幽深的双眸危险地眯起,两只手开始解他的皮带:“说说,哪里让你失望了?” 第013章 橙   乔以笙下意识舔了舔唇,借着酒劲装糊涂,扶着额,靠住陆闯的肩膀:“鸥鸥,我头好晕好疼……刚刚那是什么酒……”   陆闯盯着她酡红的脸蛋,哼笑一声,打电话让代驾来开车。   听闻交待给代驾的地址是她的住所,多半要送她回家,乔以笙对陆闯稍稍改观。   算他有绅士风度。   逃过一劫,她心安,身体随之放松,感觉陆闯的肩膀很舒服,不由自主又捱近些。   结果乔以笙真给睡过去了。   陆闯被她不停作响的手机吵得烦躁,推了她一下,没推醒她,便捡起她掉落在座椅底下的包。   取出她的手机,他瞥一眼来电显示,划过接听键:“喂。”   “乔——”与他同时出声的欧鸥辨认出陆闯的音色,“你和乔乔在一起?”   陆闯:“嗯。”   欧鸥:“你们在忙?”   陆闯:“嗯。”   欧鸥:“那没事了。你们忙得愉快。”   通话挂断。   陆闯准备将乔以笙的手机塞回她的包里,看到了乔以笙的手机屏保。   稚气未脱的十七八岁的乔以笙和一对中年夫妇的合影。   是乔以笙已经过世的父母。陆闯认得。   亮光熄灭,黑掉的屏幕反射出他眼底的深沉墨色,叫人窥不到半分情绪。   乔以笙这时候从他的肩膀下滑。   陆闯皱眉,宽大的手掌堪堪于半空托住她的脑袋。   -   明明睡得很沉,可车子一停,乔以笙就有所察觉地醒了。   但醒得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枕在什么地方,很好睡,好睡得她不禁埋脸蹭了蹭,蹭到鼓囊囊的一团。   乔以笙狐疑地让开脸,还是没反应过来,伸出手指打算再戳一戳。   她的手迅速被人捉住。   乔以笙的视线缓缓上移,先是看见眼熟的皮带,然后掠过隔着衣服布帛也能感觉到很有料的男性身躯,最后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   半刻,乔以笙迟钝又飘忽的思绪回拢少许,半点不尴尬地从陆闯的大腿上慢吞吞爬起来,揉了揉还在一阵一阵疼着的太阳穴,与他道别:“谢谢。”   推开车门,她下车。   外套落在夜店的卡座里,现在只着单薄的打底衫,冷风一吹她直打颤。   陆闯也下车:“你的包。”   乔以笙踉踉跄跄转身,哆哆嗦嗦地薅回。   陆闯在她伸手的一瞬拽了她一把,她猛地扑进他坚硬的胸膛,撞得她鼻子有点疼。   而紧接着她身上一暖——陆闯把他的外套给她披上了。   撑着他的手臂稳住身形,乔以笙仰着脸注视他。   她的长相属于老式胶片的那种复古美,不加任何修饰便有独特的辨识度,加了修饰也不艳俗。   她的眼尾天生自然上翘,显得她看谁好像都在微微笑,此时真的笑起来,在橙黄光线的加持下更是流沔生辉:“谢谢。”   乔以笙不客气地拉紧外套,朝小区里走。   发现陆闯跟着,她回头,不是很高兴地轻轻蹙起眉:“你干什么?”   “你冷我就不冷?“陆闯刚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取了一支烟低头吸燃,“外套只借你穿到楼道里。”   “呵,小气鬼。”乔以笙的嗓子谙一分懒懒的鼻音,继续走自己的路。   路灯恰好将陆闯的影子从后往前拉得长长的,打在她的脚底,她不偏不离地一步一步踩着。   乖乖女倒连醉酒的时候都挺乖,只玩心比平时重了些,不像其他醉鬼撒泼行凶丑态百出。陆闯瞧得玩味,某些久远的零碎记忆稍纵即逝。   忽然乔以笙折返到他面前,又很不高兴地指着他的鼻子问:“你、你走路怎么歪歪扭扭的?难道你也不直吗?”   陆闯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时,她已经重新和他拉开距离,踩着他的影子颐指气使道:“不许歪歪扭扭!走直线!要很直很直!”   “真给我服气的。”陆闯黑着脸呵一声,用力把烟戳到路边的垃圾桶上碾灭。   旋即陆闯迈开大步,三两下来到乔以笙身边,拖着她加快速度,制止了她再慢悠悠踩影子的无聊行径。   乔以笙罕见地不挣扎也不闹,任由他拖她进楼道,她才甩掉陆闯的手,脱了他的外套,很没好气地丢到地上:“还你。”   陆闯冷笑着捡起来,拍拍灰尘:“你是不是还少我一件衬衣?”   乔以笙扭头就上楼。   她在事务所附近租的这套单身公寓是老小区,一共仅六层楼,没有电梯,她住五楼,得自己爬楼梯。   乔以笙几乎爬一层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脚步还特别不稳,陆闯跟在后面,数次觉得她要滚下楼。   但最后她还是一次没滚,顺利抵达楼层了。   倚靠着门,乔以笙掏她的包,掏着掏着她跟自己生起气,一股脑将包里的东西倒出来在地面,她蹲下身找钥匙。   陆闯双手抱臂居高临下,欣赏她解低了纽扣的衣服从此刻的角度展露的无限风光。   很快他发现乔以笙一动不动的,而地面滴落了一颗又一颗的水渍。   陆闯拧起眉,也蹲下身,手指刚捏住她的下巴,乔以笙直接往前栽进他怀里,哭出声。   “鸥鸥,钥匙好像丢了,我找不到钥匙。”   “……”陆闯抬起她的脸,“又装不认得我?”   乔以笙近距离盯着他,轻轻打了个酒嗝:“鸥、鸥鸥,你怎么变样了?”   陆闯:“……”   “鸥鸥,我的钥匙丢了,进不去家里,怎么办……”乔以笙迷迷瞪瞪地搂住他的脖子,眼泪全蹭在他的衣服上。   蹲得太久,脚发酸,她想直接坐地上。   陆闯及时箍住她的腰,薅着她一块起身:“找借口去我家吗?”   这时有东西从他的外套口袋掉出来。   恰恰是一串钥匙。   不难猜测,是她之前穿着他的外套那会儿顺手塞进去的,但她忘记了。   然而乔以笙见状指着他的鼻子说:“原来被你偷了。”   陆闯警告:“再指着我的鼻子,我咬断你的手指。”   乔以笙应声定住了似的,连睫毛都不眨一下。   陆闯弯腰捡起钥匙,重新站直身子后,乔以笙的唇突然啄了啄他的鼻尖:“很挺。”   她的表情生动又纯粹:“鸥鸥说过,鼻子挺的男人活好。”   陆闯微抿的嘴角勾一丝笑:“就当你在邀请我今晚留下来过夜,让你重新验证一次。”   用钥匙打开锁,他吻着她进了门。 第014章 靛   两人刚滚入沙发,乔以笙就推了推陆闯:“我想吐。”   陆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粗喘着气从她身上起来。   乔以笙翻下沙发,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   但最后也没吐出点什么。   扶着门出来客厅,乔以笙疲累地重新倒在沙发上,恹恹地说:“鸥鸥,我难受,帮我拿个药。”   陆闯开了扇窗户,正抵在窗边抽烟,没理。   乔以笙继续叫唤:“鸥鸥……”   在她喊魂似的喊第五次时,陆闯到底还是揿灭了烟头走上前:“药在哪儿?”   乔以笙闭着眼,眉心紧蹙不舒,一手的手指搭在额间轻轻揉着,另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抬起,指了指某个柜子。   陆闯叼着烟走过去,打开柜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尚未拆封的避yun套和拆封了的避yun药。   他转头瞥了瞥她,从医药箱里找出解酒药,折返沙发前先从饮水机给她倒了杯温水。   乔以笙攀着他的肩膀坐起,将药吞进嘴里,然后低垂头就着他的手直接喝杯子里的水。   她后颈堆积的毛绒绒的碎发因为这个动作露出皮肤上那颗浅淡的小痣。   很巧妙的位置。第一次时陆闯没发现,陈老三婚礼当天在卫生间里他才留意到,彼时莫名感觉又纯又欲,所以他吮吻了许久。   乔以笙很渴,把整杯水啜完,又让他倒第二杯。   可第二杯她并没有喝,开始脱衣服。   陆闯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旁观。   乔以笙狐疑地问他:“你怎么不脱啊鸥鸥?不脱怎么洗澡?”   说着她上前来扯他:“我们好久没过闺蜜日了。”   陆闯斜挑眉,很有兴趣看看她接下来还会做出哪些事。   乔以笙很高兴地拉着他的手一起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从顶上的莲蓬头浇落,淋浴间迅速水汽蒸腾雾气蒙蒙。   空间本就不大,两人挤在里面更显狭窄,陆闯很难没有感觉。   某个醉鬼却毫无察觉,还当他是欧鸥,揉开了洗发露和沐浴露玩起了吹泡泡,看起来还挺开心:“是不是很香?我最近新换的。”   边说她边把手里新揉出的泡泡捧到他眼前:“你怎么不用?”   她此时的声音仿若蘸了水的羽毛,反复刷过陆闯的心。   陆闯的喉结轻轻滚动,扣住她的腕,摄住她的嘴唇。   乔以笙很快软绵绵地往下滑。   陆闯托住她:“现在认得我是谁没?”   乔以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泡沫进眼睛了,难受。”   陆闯不耐烦地用清水帮她冲掉眼皮处的泡沫。   乔以笙紧闭着眼睛,两条手臂勾着他的脖子,突然问:“你说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好骗?”   陆闯拽了挂在旁边的一条干毛巾盖在她的脑袋上,擦她的眼睛,也擦她的头发,免得水又从头发流进她眼睛里。   没等他回答,他发现有水从她的眼角流出来——乔以笙又哭了,喉咙哽咽:“否则郑洋为什么挑我来骗。”   陆闯揭开毛巾,轻轻掐着她的下巴,没什么表情地问:“就那么喜欢他?”   乔以笙摇摇头又点点头。   陆闯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乔以笙整个人挂住他,声音减弱:“鸥鸥,好困,我想睡觉了。”   陆闯:“……”   而不过从浴室到卧室的短短距离,乔以笙就睡死过去。   陆闯都要怀疑刚刚她吃的究竟是醒酒药还是安眠药。   看看安稳进入梦境的乔以笙,再低头看看自己,陆闯不得不折返淋浴间,将原本热水的温度调低,重新洗了一遍。   -   隔天,乔以笙是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的。   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她习惯性地先伸手去摸手机,结果摸到了一手不同寻常的温热触感。   睁开眼,入目陆闯熟睡的面容,乔以笙愣了半晌,倏地坐起,环视四周围,确认是她的公寓,她用力推搡陆闯:“你为什么在我家?”   被吵醒的陆闯脸色不太好:“这不是该问你自己?”   乔以笙眉心轻蹙,努力回想。   模模糊糊的记忆逐渐回拢。   她陷入……微妙的沉默。   陆闯的手臂搭于单只屈起的膝盖,饶有兴味地欣赏她的表情:“记起来了?”   乔以笙不承认也不否认:“你现在带着你的衬衣可以走了。”   一整周忙着赶图纸,她确实不小心忘了归还他的衬衣。   但她现在以她清醒的脑子复盘昨晚,严重怀疑他只是拿衬衣当借口,他多半看出她糊弄他,所以顺势送她回家,打了睡她的主意。   说着乔以笙要去取他的衬衣。   陆闯拽她回床上,轻呵:“打发乞丐呢你?”   “你想怎样?”虽然乔以笙感觉得出来他没有趁她不省人事和她做,但现在他们都没穿衣服,即便曾和他有过坦诚相见的经历,眼下她也是不自在的,拉起滑落的被子遮住自己。   而她这一拉,不小心扯走了原本盖在他那一半的被子。饶是乔以笙第一时间别开眼,画面还是深深烙进她的脑海,无论如何挥散不去。   陆闯轻笑:“既然看见了,你说我想怎样?”   乔以笙:“我现在没有想法。”   陆闯:“马上能让你有。”   乔以笙耳根发烫,觉得他脸皮很厚:“我这里没有套。”   “没有吗?”陆闯玩味,“客厅柜子里那一盒是什么?”   乔以笙微抿唇。那是去年她刚搬进这套房子的时候准备的,寻思着万一郑洋留下来过夜……   陆闯覆来她耳边,轻轻吻她:“你和你的好姐妹蓄意破坏我和朱曼莉,是不是也该补偿给我?我原本不用在这里被一个酒鬼使唤来使唤去。”   乔以笙敏感得很,根本受不了他的撩。她抓住他搂在她腰间来回摩挲的手掌:“你如果有打算之后和朱曼莉发生关系,我不会再和你做的。”   她侧眸看他,也不怕惹怒他,说:“否则我就真的嫌脏了。”   陆闯狭眸:“你以为我不挑,随便哪个女人都能凑合的?”   乔以笙想怼他:“难道不是?”   但陆闯没有给她机会——她迅速沦陷在他的攻城掠地之中。 第15章 金   乔以笙何止是迅速从没想法到有想法,想法还非常强烈。   她记起以前欧鸥问过她,她一直都不馋的吗?   彼时她闹了大红脸,回答欧鸥不馋,欧鸥竟怀疑她是不是正常女人。   她自然是个正常女人。她也没骗欧鸥,虽然她有过期待,但确实不馋。   欧鸥一针见血,没有吃过猪肉,不知道猪肉的美味,所以才不馋,等有一天她吃上了,就会馋了。   今天乔以笙觉得,欧鸥的话大概真的要在她身上应验了……   陆闯却把猪肉吊在她的面前不给,说:“你还没回答我昨晚的问题。”   显而易见,男人的自尊心作祟。   乔以笙眼睛水濛濛的,半张的唇水润中透着红,委婉道:“你太狠了。”   这并非贬义之词。陆闯闻言整个嘴角上扬:“真话?”   乔以笙点头。   陆闯粗粝的手指寸寸摩挲她的脸颊,笑纹加深,这才解了她的馋。   ……温柔得可怕。   乔以笙睡过去前,听到他问:“还失望吗?”   再醒来时已经中午,乔以笙是饿醒的。   睁眼就见陆闯又倚靠着窗台抽烟。   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美好,宛若雕刻大师精心打磨的完美作品,浑身都蕴藏着生机勃勃的力量,有种难以驯服的野性。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完整地打量他。   陆闯的视线不在这边,他正盯着地板上的一个透明玻璃罐。   玻璃罐原本摆于床头柜,不久前被震倒,然后滚落的。   而这个玻璃罐算乔以笙和郑洋的定情信物。   她高考那一年,父母遭遇车祸,母亲当场死亡,父亲虽然捡了一条命,但陷入昏迷,医生也无法保证能否清醒。   她因此高考失利,没去成更好的学校,索性留在霖舟,进了霖舟大学的建筑系,这样还能守着父亲。   大二时,学校里忽然流传开彩色许愿沙的说法,说是霖舟北部大霖山的冻土里挖出的金色沙子,能实现愿望。   乔以笙不是个封建迷信的人,可这个说法越传越玄乎,很多同学开始组队一起进山。   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会把最后的希望寄托给神明。当年她最大的愿望莫过于父亲早日清醒,所以她决定也去试一试。   郑洋得知后,帮乔以笙组了个队,他喊上他的兄弟,她带上欧鸥及几位同学,当作周末出游联谊,顺便寻找许愿沙。   郑洋一手包办了行程,租车、住宿、伙食等等,安排得妥妥帖帖,向乔以笙充分展示了他当男朋友的潜力。   进山之后大家明白为什么之前的同学都铩羽而归——大霖山的地形比他们所认知得还要复杂,而且时逢冬天,冷得够呛。   “寻找许愿沙”这事儿便没人再当回事,只剩下玩了。   乔以笙心里绕是有不甘,客观条件不允许,她也没办法。   是郑洋察觉了她的心思,提出女生全体留守大本营,他和他的兄弟们去走一趟。   结果郑洋就差点出事了。   搜救队成功解救出郑洋时,郑洋处于昏迷状态,手里却还紧紧握着装有金色沙子的瓶子。   乔以笙无法不感动,在郑洋出院后,和郑洋正式开始交往。   她买了这个玻璃罐,将沙子装在里面,一装装了八年。   她的父亲却还是去世了。   连为她豁出性命找到沙子的人,如今也面目全非。   想到刚刚这瓶许愿沙旁观了她和陆闯,她更是感到嘲讽。   敛回神思,乔以笙发现陆闯的目光不知何时移到了她的脸上。   她抽出褶皱不堪的被单裹住自己,默默从衣柜翻出自己的家居服,进去浴室。   等她出来,陆闯竟然还没走,懒懒散散地靠在床头,手指摁着手机屏幕,似乎在和谁聊天。   “你还有什么事?”乔以笙蹙眉。这究竟是她的地盘还是他的地盘?   陆闯盯着手机没抬眼:“衣服在你的洗衣机里。”   “我这儿有衣服能先借你穿。”乔以笙推开衣柜门,示意给他看挂在里面的两套男士服装,“尺寸应该合适。”   陆闯觑了觑,眸底一片暗沉:“我不穿别人穿过的。”   乔以笙解释:“没人穿过。”   她买来送给郑洋的,可没来得及送出去。现在也不用送了。   陆闯的神情冷酷:“我只穿我自己的。”   说罢他继续玩手机,姿态跟个等人伺候的爷儿似的。   ——噢,忘了,他本来就是个爷儿。   乔以笙哂笑,暂时不管他了,径自去厨房给自己做午饭。   刚给锅烧上水,她听见她的手机响。   乔以笙找了一会儿,才从沙发缝里找到。   打来的是郑洋,问她人到哪儿了。   今天周六,按照惯例,她该出发去他家了。   “我还在家里。”   “怎么还在家里?”   “嗯。刚睡起。”乔以笙扯谎,“昨晚和欧鸥聊太迟,没休息好。这周我就不去你那边了。”   话音尚未落下,她倏尔被人从身后抱住,耳珠也被轻轻咬住。   郑洋听到她短促的一声,狐疑:“怎么了宝贝?” 第016章 绯   乔以笙握紧险些掉落的手机,极力稳着喉咙道:“没事阿洋,是我厨房还在烧水准备做饭,先这样。”   匆忙挂断电话,她推开陆闯的恶意作弄。   “怎么不让他继续听着?”陆闯后退一步。   他总算不光着了,但只穿了裤子,皮带没系,裤腰处的那颗纽扣是松开的,拉链拉得含糊,松松垮垮敞开一截。   欲气十足。   说话间他还意犹未尽般地舔了一圈嘴唇,更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涩情感。   乔以笙的耳珠尚残留温热的湿濡,见状轰然烧得灼烫。   “你不怕被郑洋发现?”她的口吻携裹一丝她自己也没察觉的亲昵的怪责。   “你怕?”陆闯反诘。   既然做得出来,乔以笙怎么可能怕?何况她没有对不起郑洋。   她只是觉得,这么快曝光就没意思了。她还等着看郑洋要把她当傻子一样骗到什么时候。   “你和郑洋可真是好兄弟。”乔以笙语气凉凉透着讽意。三番两次下来,显然他比她更热衷于刺激郑洋。   陆闯身形斜斜倚在沙发里:“不好的话,我现在怎么会在这?”   乔以笙怪好奇的:“你和郑洋为什么这么塑料?”   她还记得,那年跟着郑洋一起去寻找许愿沙的人里,也包括陆闯。由此来看,他们兄弟几个应该算过命的交情。   故而从前听闻郑洋和陆闯面和心不合,她没信。她认为只是因为郑洋和陆闯关系不如郑洋和其他几个人亲近,才生出的传言。   陆闯的眉眼隐匿在背光之中,声线变得冷淡:“你的锅快爆炸了。”   经提醒,乔以笙暗道一声糟糕,飞快冲进厨房。   锅里的水沸腾不已,烧干了大半。   乔以笙重新倒进去些。   她拆意面的时候,冷不防陆闯的手伸来,多抓了一把扔锅里。   乔以笙转头。   陆闯嘴角挑着欠欠的弧度:“出力气让你爽的人是我,我比你更饿。你好意思只煮你自己的份?”   “……”乔以笙想怼他“好意思”,可终归是转回头,沉默地搅拌锅里的面。   陆闯倚着门框,饶有趣味地欣赏她的耳朵从发丝的缝隙间泄露的难为情的绯色。   一直到吃完这顿简餐,乔以笙才成功送走这尊大佛。   送走大佛,她依旧没个消停,进卧室收拾狼藉。   拆枕套和被褥时,乔以笙发现那个玻璃罐被摆回了床头。   陆闯干的?   乔以笙蹙眉,不悦地薅过玻璃罐,扔进纸箱里,计划趁着这个机会把屋内所有关于郑洋的物品一并清理掉。   欧鸥在这个时候到访,专程前来送还昨晚她落在夜店的外套。   乔以笙刚给欧鸥打开门,欧鸥就蹿进来四处打量。   最后欧鸥瞥过那脏了的被褥和丢在垃圾桶的用过的套,表情意味声长:“乖乖,战线拉得很长噢,从昨晚持续到现在。”   “什么跟什么啊。”乔以笙推她回客厅。   “已经是有正常X生活的人了还害羞呢。”欧鸥俨然一副得见自家女儿终于出息了的老母亲架势。   乔以笙否认道:“没有害羞,也没有从昨晚到现在。”   欧鸥揭穿:“我在你家楼下,想打电话问你在不在,就看见陆闯刚刚开车离开。”   乔以笙指着桌上还没洗的碗:“他赖在我家蹭饭,所以拖延到现在。”   “噢?”欧鸥以一种“我就静静看着你狡辩”的眼神注视她。   乔以笙无语凝噎,推了她一把:“既然来了,帮我一起搞卫生。”   欧鸥蹲身在纸箱前,拿起那罐许愿沙,有点感慨:“也不怪你瞎了眼。当初郑洋确实怎么看怎么对你用心。”   乔以笙将被褥塞洗衣机,摁下启动键,不置一词。   欧鸥放回许愿沙,不厚道地说:“好期待郑洋知道你和陆闯现在的关系,会是什么反应。”   乔以笙:“……”   欧鸥摸摸下巴自行猜测:“郑洋和陆闯这么多年兄弟,那次他的命也多亏了陆闯才救回来的,估计也不会大动干戈。”   乔以笙困惑:“什么郑洋的命是陆闯救回来的?”   欧鸥搭住她的肩:“你当时眼里只有郑洋,跟着郑洋那辆救护车走了,所以没听到陈老三跟我们说的详情。”   “他们几个男生不是和郑洋走散了吗?是陆闯最先找到郑洋的,也是陆闯施救得当,郑洋才熬得到搜救队出现。好像陆闯因为郑洋也受了不轻的伤吧。”   原来如此。乔以笙确实一无所知,她从未听郑洋提起过。   这样的话乔以笙更难理解为什么郑洋和陆闯的关系塑料。   不过倒令乔以笙参悟,可能陆闯就是和欧鸥方才的猜测想到一处去,所以丝毫不畏惧被郑洋发现。   欧鸥见她收走餐桌的两份餐具,跟进厨房里,细问:“饭是你做给陆闯吃的?”   乔以笙强调:“我只是做给我自己,他强行蹭的。”   欧鸥的语气严肃了两分,“乖乖,我得提醒你,如果没想深入发展关系,同一个男人不要搞太多次。”   “……”乔以笙从洗碗池前转身,看着欧鸥保证,“我绝对没有。”   何况除去第一次,也不是她先主动的。   “那就好。”欧鸥放心地捏捏她的脸,“陆闯那种类型,不是你能驾驭的,我担心你受伤。”   乔以笙促狭:“是啊,我得再向你多请教学习,提升段位。”   “可不。”欧鸥骄傲,立马就给她上一课,“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没有锲而不舍吗?陆闯至今还保留着最快被我放弃的记录。”   乔以笙从没觉得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不就是陆闯没有让你锲而不舍的吸引力吗?”   欧鸥因她的回答乐得不行:“对,这是标准答案,哈哈哈。”   实际真正的原因是——“那时候陆闯心里有人了。”   乔以笙诧异:“谁啊?”   “不知道。”欧鸥耸耸肩,“我只知道,他那种人心里如果装了人,除非他自己放弃,否则外力赶不走。我当然不白费劲了。”   乔以笙委实难以想象。   欧鸥又记得道:“对了,昨晚你离开之后我碰到陈老三了,他告诉我陆闯快结婚了。” 第017章 碧   结婚对象是陆闯的家里人安排的。   和陆闯门当户对。   乔以笙不意外。陈老三结婚那天她就隐约听见了半截话。   像陆闯、陈老三几个,全是想玩随便玩,婚姻则必须由家中长辈给他们拿主意。   而第二天中午,乔以笙就在商场里碰到快结婚了的陆闯又和朱曼莉一起。   最先看见陆闯的其实是郑洋。   乔以笙正在帮郑洋为他妈妈挑衣服,听见郑洋忽然喊了一声“闯子”。   她抬眼。   朱曼莉挽着陆闯的手臂刚刚走进这家旗舰店。   “新女朋友啊?”郑洋同样没认出如今的朱曼莉。   朱曼莉笑着问候乔以笙:“这么年了,你和郑洋竟然还没分手。”   郑洋闻言微微皱眉。   既然前天晚上在夜店,欧鸥已经和朱曼莉针尖对过麦芒,现在乔以笙也毫无做表面功夫的必要,所以她没应朱曼莉。   郑洋和陆闯两个男人坐进一旁的沙发椅说话。   朱曼莉上前来,对导购员指着乔以笙手中的衣服问:“这件还有没有?”   导购员说,店里的所有服装都是限量款。   朱曼莉头一点:“好,那我要了。”   因为毕竟是乔以笙先看的,导购员小声询问乔以笙买不买,乔以笙不甚在意地让了出去,去挑其他的。   朱曼莉偏偏跟在乔以笙后面,乔以笙拿起一件,她就抢一件。   乔以笙感到好笑:“你最近很缺衣服?”   朱曼莉大有炫耀的意味:“陆闯说,我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乔以笙点点头:“行,那你把这家店包下来吧。我去其他店给伯母挑。”   朱曼莉:“伯母?”   乔以笙:“嗯,你刚刚买的,全是我帮郑洋的妈妈选的。”   朱曼莉的神情跟调色盘似的。   乔以笙将手中新拿的一件主动交给朱曼莉:“你的眼光不错,都挺适合你。”   朱曼莉阴着脸抓住乔以笙的手臂:“你那天晚上是和陆闯一起离开夜店的?”   乔以笙露出困惑的表情:“陆闯的女伴不是你?”   “少和我装蒜。”朱曼莉冷笑,“否则怎么那么巧,陆闯不见了,你也不见了。你和欧鸥两个人打配合了吧。”   乔以笙懒得搭理,甩开她:“我们没那么无聊。”   朱曼莉又从后面拽住她的围巾:“你等等!”   乔以笙猛地被勒了一下,有点生气:“朱曼莉,你非要把旧怨延续成新仇是吗?”   郑洋留意到动静,飞快奔来乔以笙身边,从朱曼莉手中扯回乔以笙的围巾,并搂着乔以笙护到自己身后:“怎么了?”   乔以笙拉着郑洋就走:“没事。”   换了一家店,她感觉空气都变得清新通畅了。   郑洋体贴地帮乔以笙整理松掉的围巾:“和闯子聊过我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那个朱曼莉。变化太大了。”   “她和陆闯现在不是单纯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你交待陆闯在工作上别为难我们事务所,确定还有效?”乔以笙冷漠脸,胸腔萦绕一股不可控制的烦躁。   她怎么就忘了,男人在床上的话不可信。   她昨天却信了陆闯说的!   半晌没得到郑洋的回应,乔以笙敛回神思,发现郑洋抓着她的围巾有些呆滞地盯着她的脖子。   乔以笙心头顿时咯噔。   她今天之所以戴这么厚实宽大的一条围巾,就是因为陆闯那只言而无信的狗又在她的脖子上吮出痕迹了。 第018章 绛   比之前的痕迹更多,也更明显。   她没有穿高领的习惯,家里没有高领的内搭,临时间能找来遮挡的只有围巾。   原本系得非常严实,束进了外套的领子里,方才被朱曼莉一扯,她没能马上反应。   面上乔以笙倒尚能镇定,镇定自若地摸摸脖子,流露一丝难为情:“很丑是不是?”   她双肩垂塌,轻轻叹气:“陪欧鸥喝了点酒,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就给过敏了,昨天发得更厉害,没去你那边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抹了些药膏,今天好多了。”   郑洋怔怔然:“过敏?”   “嗯,过敏啊。”乔以笙自行拢着围巾,费解问,“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郑洋注视她纯良清澈的眼睛,摇摇头:“没什么。”   乔以笙笑着抱住他的胳膊:“那继续给你妈妈挑衣服吧。”   郑洋绕回去答复她前面的问题:“你别担心,闯子和朱曼莉肯定只是玩玩,几天应该就断了,不会长久。”   乔以笙蹙眉:“朱曼莉可不一定只是想和陆闯玩玩。你的这位浪荡兄弟,游戏人间没点原则和底线的吗?”   大学时,朱曼莉暗恋陆闯,很多人知道,因为朱曼莉写给陆闯的情书,曾被学校广播念出来过,堪称大型社死现场。   朱曼莉受尽嘲笑,大家笑朱曼莉不自量力,丑小鸭妄想天鹅肉。朱曼莉为此请了一个月的病假,消失在学校里。   而这件事正是乔以笙和朱曼莉关系恶劣的源头。   彼时乔以笙已经和郑洋是男女朋友,朱曼莉和乔以笙住同一个宿舍,知道乔以笙能经常接触到陆闯,所以拜托乔以笙帮忙转交情书。   举手之劳,乔以笙欣然答应了。当天傍晚结束课程,她先去广播站值班,情书夹在她的笔记本里,取出笔记本时她没发现信掉了出来。   之后乔以笙去了趟厕所的功夫,朱曼莉的情书就被一起值班的男同学恶意地朗读给了全校师生听。   乔以笙向朱曼莉道过几次歉,朱曼莉死活不相信乔以笙的解释,认定是乔以笙故意为之使得她当众出丑,从此处处和乔以笙作对。   乔以笙对朱曼莉的歉疚,便在朱曼莉一次次的咄咄相逼中消磨殆尽。   如今朱曼莉和陆闯走在一起,乔以笙不清楚朱曼莉是否还带有当年的感情。   郑洋闻言笑了笑:“你总是这么善良。明明和朱曼莉不对付,还担心朱曼莉被闯子欺负。”   “我对事不对人而已。”乔以笙背过身,心底想:善良是不是等于单纯好骗?   她也从不认为自己如他想象中的美好。   其实他们之间,不仅她对他的了解有限,他对她同样如此。   郑洋揉揉她后脑勺的头发:“怎么感觉你似乎突然很讨厌闯子?”   乔以笙一顿,转头,微微一撇嘴:“你这个男朋友当得不合格,我一直就没喜欢过你那几位爱玩的兄弟吧?”   确实,她对私生活乱七八糟的人向来没好感。但因为陆闯和陈老三几个是他的兄弟,她出于对他交朋友的权利的尊重,不曾像方才主观情绪强烈地置喙过——郑洋一贯地二十四孝好男友:“宝贝教训得对,我不合格。”   “那闯子的订婚宴,你是不是不乐意陪我出席了?”郑洋紧接着问。   “什么时候?”乔以笙拿起一件绛色的连衣裙比划。   “刚刚闯子告诉我,下周末。”   “这么着急?”   “嗯。”郑洋压低声,“本来订在正月。但他爷爷脑子越来越不清醒,大概率捱不过除夕,所以他爸把日子提前了,让老人家高兴高兴,也冲冲喜。”   乔以笙揶揄:“听起来,陆闯这次从澳洲飞回霖舟,是专程为了给他家里冲喜?”   郑洋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极为宠溺:“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   乔以笙耸耸肩,询问他现在这件裙子如何。   “你做主。你的品味好,我妈会喜欢的。”郑洋示意手机,“我接个电话。”   乔以笙瞥见屏幕的来电显示了。是许哲打的。   郑洋一如既往地在她面前坦坦荡荡地接。   不多时,许哲就来了。   许哲在家自己做饭,刀不小心切到手,出门买药。   买药需要到商场里?乔以笙关切:“没大碍吧?”   “有大碍的话也不可能只是买药。”许哲伸出包扎过手指给她看了一眼。   “你一开始就跟着我们出来吃饭不就行了?”乔以笙带着裙子去收银台结账,“平时不是没少一起?阿洋你今天忘记喊阿哲了吗?”   郑洋递出信用卡,很无辜:“他不想总当我们的电灯泡。”   许哲点头:“是啊,你们约会,我跟着,我都不好意思。”   乔以笙没瞧出他不好意思,甚至隐隐感觉,他在等着她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然后允许他以后继续当电灯泡。   搁以前,乔以笙确实会如此回答。   但现在,她如何能遂他们的愿:“你也赶紧交个女朋友啊,到时我们两对情侣Double-dates,多有趣。”   许哲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不是谁都能像阿洋这么幸运,早早遇见嫂子你。”   乔以笙将唇角的弧度扬起得更甚:“那还不好办,阿哲你如果有意向,我让鸥鸥帮忙留意,介绍几个合适的。”   镜片后,许哲的眸光晦暗不明:“不劳烦嫂子了。其实我一直有对象。”   瞬间,乔以笙接收到了一股挑衅的电波,有趣得她感到兴奋:“谁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   正在付款的郑洋表情僵硬,接过装好衣服的购物袋交给乔以笙:“不要听他瞎说,他就是害怕别人给他介绍对象。”   “这样吗?”乔以笙看着许哲,一语双关,“怎么还骗我的?”   许哲沉默不语,视线落在郑洋脸上。   乔以笙不动声色地尽收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暗流涌动,猜测他们可能吵架了。   约莫两三秒钟的功夫,许哲重新推了推眼镜,对乔以笙笑笑:“嫂子不用为我操心了。我还想多过几年单身生活。”   最后许哲并没和他们一起吃饭,又走了。   而郑洋送乔以笙回去小区,没有着急离开,跟进了乔以笙的公寓。   一进门郑洋便狐疑:“许愿沙怎么不见了?” 第019章 乌   乔以笙突然有种郑洋是来捉奸的即视感。   她庆幸自己昨天没有偷懒,第一时间对公寓进行过清理。   也庆幸自己后来听从了欧鸥的提醒,把收起来的与郑洋相关的东西物归原位,暂时维持原貌。   除了装许愿沙的玻璃罐。   乔以笙走向床头柜,从抽屉里取出:“这儿呢。”   郑洋接过,握在手里:“怎么不摆着了?”   她以前说过,早上起床后的第一眼和晚上睡觉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瓶子,她会觉得每一天都是以幸福开始、以幸福结束。   所以这么多年,玻璃罐一直在她目之所及的位置,住学校宿舍时放在她的枕头旁边,搬进这套公寓以来就摆在她的床头。   乔以笙摸了摸瓶身,解释道:“昨天搞卫生,它不小心被撞倒掉到地上了,吓得我心脏险些从胸腔跳出来。还好没碎。”   “可不敢继续这么摆着了,我打算给它换个不会摔碎的罐子,再把床前这块地毯换块大点的、软点的。你觉得呢?”临末了乔以笙如常征询他的意见,就像征询他如何布置两人的家一般,“等我选好样式,你记得帮我一起参考啊,别再说我做主就行。”   郑洋笑着点点头:“好,听宝贝你的。”   既然他来了,乔以笙也不可能赶他走,假装和过去一样,很开心他在她公寓里逗留,去切了点水果做水果捞,又榨了果汁。   郑洋把客厅的窗帘拉严实,打开她的投影仪,调整好一部老电影,等她一同观看。   这是每回郑洋过来,两人的固定节目。比起电影院,现在他们更喜欢这种观影方式。   从前还在上学时,则恰恰相反,学生情侣最爱去电影院。因为全场灯关掉之后的空间漆黑一片,在明知周围有其他观众也深知监控看得见一切的情况下,偷偷搞亲密的小动作,紧张又刺激。   但乔以笙和郑洋只在电影院里有过他们的第一次牵手。   那时候她还没和他正式交往,他说有多余的电影票,送了她两张,她就和欧鸥去了。去到之后如欧鸥所帮她预料的,郑洋也在。   当然,郑洋并非一个人,照旧带上了他的好兄弟为他充场面、壮胆子。那天陪在他身边的好兄弟恰恰是陆闯,陆闯和欧鸥便坐在她和郑洋后排的两个位子。   乔以笙的记忆里,最初郑洋和陆闯身为“霖舟双帅”,关系确实是最好的,至少表面看起来如此,之后才变得疏离。   郑洋喂到她唇边的水果拉回了乔以笙飘忽的思绪,她咬进嘴里,听他与她讨论剧情。   她有点懵:“什么?”   郑洋敲敲她的脑门:“想什么呢?电影都没看进去。”   “明天周一,担心我们新设计的方案又被提出一篓筐的修改意见。”乔以笙将脑袋往他的肩膀靠。   墙上正在播放中的外国老电影突然进入男女主人公的一段大尺度激情戏。   乔以笙以前很容易因为这种场景脸红心跳,和郑洋两个人尴尬得脚趾抓地。   往往郑洋会先找借口躲开一会儿。   今天郑洋却没有。   乔以笙便抓过她的杯子,准备去饮水机添些水。   结果郑洋倏尔吻来她的脸颊。   太过突然,乔以笙一时僵住。   郑洋搂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嘴唇又从她的脸颊,摸索到她的嘴角。   神经一绷,乔以笙下意识躲闪,猛地推开他。   郑洋手掌按住地板,稳住自己倾倒的身形,怔怔然看着她。   乔以笙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是不对的,但郑洋的行为也是反常的。   “你怎么了?”她先发制人,摆出既羞赧又被他吓到的神色。   “抱歉。”郑洋坐直身体,显得有些颓丧。   乔以笙捡起打翻的杯子,抽纸巾给他擦了擦衣服上被水打湿的地方,也道歉:“对不起,你很少突然对我这样……我……”   说着,她主动圈住他的脖子,回亲一口他的脸颊,紧接着慢慢往他的嘴角靠近。   郑洋制止了她:“水渗到里面了,我去换一件。”   “嗯,正好我上个星期给你新买了两套衣服。”乔以笙从沙发起身,进去卧室的衣柜取出来。   郑洋一贯地捧场,两套都试穿给她看,毫不吝啬地夸赞她的眼光。   乔以笙示意他的手机:“好像一直有人找你,有急事吧?”   她知道就是许哲。从郑洋送她回来一直到现在,许哲的电话和短信没少。想来她的猜测没错,他们确实吵架了。   郑洋点开微信消息,表情稍纵即逝一丝难看,抬头面对乔以笙时掩藏了起来:“是有点急事,公司的。”   乔以笙懂事地点头:“那你快去忙。”   “明天晚上再来接你下班。”郑洋轻轻抱了她一下,直接穿着现在身上的这套新衣服直离开。   乔以笙关上门,抵着门板,抬手背擦拭自己的嘴唇,拧起眉到卫生间刷牙洗脸。   外面的郑洋走进电梯,将手机塞进衣兜,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摸出来。   看见了一只……套子。   用过的。 第020章 墨   不知是郑洋的嘱咐起了效果,还是朱曼莉忙于爬陆闯的床所以无暇再找茬,周五乔以笙提交的那个新方案通过了。   方案确定后,接下来便是全套施工图。   施工图一般是一个月之内出,万隆地产没有压缩时间着急赶工,工作压力便不比上个星期大。   薛素统筹大局,乔以笙和A组内负责电气、消防、绿化、室外管网等专业的其他同事分工协作。   晚上不用再加班加点,可以按时下班。   乔以笙和李芊芊在事务所门口道别,发消息让郑洋别来接她。   郑洋第一时间打过来:“怎么不用接了?”   “现在才六点半,路上行人还很多,没什么好怕的。你安心工作吧,不要再奔波。”   “行,那你自己小心,有事找我。”   “会的。”乔以笙挂断电话。   郑洋和许哲既然吵架了,她本该更频繁地将郑洋栓在她的身边,趁胜追击火上浇油。   可昨天郑洋的行为她尚余悸未定,她认为有必要让郑洋多冷静两天。毋庸置疑是许哲影响他的情绪状态了。   公寓距离留白建筑事务所约莫两站的地铁。今天乔以笙选择步行回家,散散步。而不知是否她错觉,似乎一路都有人尾随她。   上个星期她告诉郑洋附近出没跟踪狂,其实不完全是撒谎,只不过是搬弄了前一个月的事情。现在乔以笙不免忐忑。   安全起见,她拨了欧鸥的号码。   幸而只是虚惊一场,最后乔以笙平安回到小区里,欧鸥等她进了公寓的门才结束通话状态。   隔天晚上下班,乔以笙不敢再独自步行,搭乘地铁。   奇怪的是,被尾随的感觉依旧没消失。   乔以笙留了个心眼,没有立马进小区,拐进小区楼下她经常光顾的花店里,将情况告诉老板娘,在老板娘的安排下从花店的后门绕到小区的侧门。   前脚她刚回到公寓,后脚郑洋的电话就打来,关心她安全到家没。因为害怕,乔以笙就顺便把事情和他说了。   郑洋怪冷静的,安抚道:“可能真的只是你工作太累了,产生错觉。”   “……”乔以笙又觉得他的这反应不太对,“你明天晚上还是来接我吧。”   转日,由郑洋接回家,那感觉才终于消失。   送走郑洋,乔以笙准备关门,一道人影从六楼的楼梯间快速下来,腕骨结实的手按住门板,拐了她一起进屋。   乔以笙吓得下意识要惊叫。   陆闯及时捂住她的嘴,两条腿用了巧劲制服得她的身体无法动弹,嗓音低沉语气玩味:“想把郑洋重新招上来,你尽管叫,最好叫出每次我让你爽的那种声调。”   乔以笙的脸憋红,既是因他轻佻的调戏而羞红,也是被他搞得不怎么喘得上气。   她怒目圆瞪,用力掰他的手。   陆闯没松,似乎觉得她现在样子非常有趣,脸上满是欣赏的表情。   乔以笙挣扎无果,齿尖忿忿然咬进他手掌的皮肉里。   陆闯这才疼得轻轻嘶一声,放开了她:“你属狗的?”   “你才是狗。”乔以笙揉了揉脸,想散掉自己皮肤上属于他的温度和触感,“你来干什么?谁允许你进来的?你现在是擅闯民宅!”   说着乔以笙就想去打开门,让他滚。   只听陆闯说:“没准现在郑洋就站在门外。”   乔以笙拧在门把的手霎时凝滞,回头看陆闯:“你什么意思?”   “就算他不在门外,也肯定还等在楼下,你确定要我现在出去撞见他?”边补充着,陆闯边踹了脚上的鞋子,径自走进客厅,墨色长款外套如外面的冬夜一般深,携裹霸道又清冽的寒气。   乔以笙追在他身后:“你究竟什么意思?”   陆闯又当这里是他自己家似的,脱掉外套,拿起一只杯子,走向饮水机:“你没感觉这两天有人跟踪你?”   联系他前面的话,乔以笙脸色微变:“是郑洋跟踪我?”   “可他为什么跟踪我?”因为那天她脖子上的痕迹?他还是怀疑她了?——不对不对,以她对郑洋的了解,当时郑洋绝对相信了她的解释。   乔以笙立刻又发第三问:“你怎么知道他这两天在跟踪我?岂不说明你也在跟踪我或者郑洋?”   陆闯转身,似笑非笑地喝着水,暂时没说话。   乔以笙刚发现他用的是她的杯子,早上她出门前用完杯子还没洗,此时此刻他嘴唇含住杯口的位置和她的日常习惯一模一样。   饶是几次亲密的时候他们接过吻,也令她看着面红耳热,想把被子抢回来:“你别动我的东西!”   陆闯敏捷地躲开她,端着杯子朝她的卧室里踱步:“你衣柜里那两套男装郑洋穿走了?”   乔以笙对他突然转移的这话题又是一头雾水。   陆闯停在衣柜前,推开柜门,瞥一眼:“噢,穿走了一套。”   乔以笙的脑海中蓦地闪过灵光:“……你做了什么?”   陆闯又喝了一口水,瞧着她,眼里缓缓聚起笑意:“你可以看看剩下这套衣服的口袋里有什么。”   乔以笙的手指因不妙的预感而有些发僵,僵硬地伸进口袋,掏出里面的东西。   辨认出的一瞬,她难以抑制愤怒的情绪,猛地将东西丢向陆闯的脸:“你神经病!” 第021章 银   他竟然偷偷做了这样的小动作?   怪不得郑洋跟踪她,是知道她和别人跑了,想捉歼。   陆闯撇开头,没有被砸中,气定神闲地说:“你不是要报复郑洋?我不过助你一臂之力。”   “可我又没让你帮我!”乔以笙气结,“我有我自己的计划和安排!”   “不想我帮你,你还挑我搞,往郑洋头上种草原?”陆闯讥嘲着勾勾嘴角,“那你说说你的计划和安排是什么?”   乔以笙深吸一口气,压制自己的愤怒:“我没必要告诉你。”   陆闯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我现在教你,这种刺激的玩法,才有趣。”   乔以笙不领情地拍落他的手:“我谢谢你!”   陆闯竟装作没听懂她的讽刺:“不客气。”   乔以笙一口老血闷在胸腔。她不再和他浪费唇舌,转身走去阳台,假借收衣服的行为,悄悄观察郑洋是不是还在楼下没走。   结果真给她发现郑洋的车子。   她折返室内。   陆闯正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墙角小书架前落地灯下的藤椅里,翻开她的一本专业书籍:“我原先期待的是郑洋当着你的面翻出口袋里的东西。那才更有趣。”   所以他的乐趣就是看她出丑?乔以笙刚刚平复下没几秒的愠恼又被他激起:“你怎么不干脆直接向郑洋揭穿我?”   陆闯的左手架在藤椅的扶手,支着他的脑袋,腕间佩戴的银色钢表和他的脸一起笼在光晕里:“你真不觉得现在这样最有趣?”   他微微眯眼,唇角挑起冷酷的弧度:“现在从郑洋的角度,就是相恋八年的女朋友出轨了。头上冒绿光,男人最大的耻辱,为了找出jian夫,他只能先捺着性子隐忍不发,偷偷跟踪你。他看着你和平常一样对他笑的时候,心里是怎样的感觉?”   乔以笙的心完全被戳中。因为他现在所描述的,大部分是她已经经历过的。什么感觉?她当然可以想象。   而想象了郑洋此时此刻的感觉之后,乔以笙承认,她身心舒爽。   明知她和别人搞了,他却还不能立马揭穿她,比起以后她主动让他知晓、一次性告诉他真相,现在对他才更折磨更煎熬。   但这还是不代表陆闯可以肆意妄为擅作主张。   “请你不要再做类似的事情。”乔以笙心平气和道,“之前几次是成年男女单纯的你情我愿,仅此而已,也到此为止。我和郑洋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欧鸥的告诫她谨记在心,她不想再和陆闯有联系了。   何况他还骗了她,和朱曼莉搞在了一起。   “噢?”陆闯眉梢高挑,“意思是利用完我,要丢了?”   倒也不必讲得如此难听。乔以笙蹙眉:“怎么就利用了?你没听清楚吗?我们一直都是你情我愿——”   “听清楚了。”陆闯微微眯了眯眸,“但我们的理解存在偏差。”   “什么偏差?”乔以笙又生出不详的预感。   陆闯眸色深一分,眸底闪动着危险的暗芒:“你情我愿地开始,是不是也该你情我愿的结束?现在你单方面说到此为止,问过我的意见没?”   虽然他的意思显然是不同意结束,但乔以笙还是先尝试性道:“行,那我现在和你商量。我们到此为止,行吗?”   陆闯鼻间溢出丝笑:“不行。”   乔以笙:“……”   “那你想怎样?”她问。   陆闯站起,挺拔的身姿缓缓朝她踱步而来,行走间一双长腿将墨色的长裤撑得挺括坚实。   乔以笙下意识后退一步。   “当然是继续戏弄郑洋。”陆闯的影子笼罩住她,低头凑在她耳边,“他越是想找出你和谁做了,我们越应该在他眼皮底下搞。”   他的气息极具侵略性,混合着他低沉的嗓音轻轻撞着她的心头,乔以笙将双手隔在中间,稍稍拉开和他的距离:“你和郑洋究竟什么仇什么怨?”   或许是有追求刺激的因素,但现在已毋庸置疑,更多的是他也想借此机会报复郑洋,泄他的私愤。   反正总不可能是单纯地想帮她,或者还没搞腻她。前者来讲,他没那么好心;后者来讲,他不缺女人,而她不过是个没滋没味被他拿来勉强凑合的罢了。   陆闯又不耐了:“别扯题外话。”   OK。乔以笙抬头:“你想和我联手报复郑洋,可以。但我不想延续之前的方式。”   “怎么?”陆闯睨她,“不让碰了?”   乔以笙依旧无法习惯他的直白。   “因为朱曼莉?”陆闯洞若明火。   乔以笙也讨厌被他猜中:“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那还有什么原因?”陆闯追问,“又有哪儿让你失望了?”   他重新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贴得她极近,每说一句话他热烫的呼吸都喷洒在她的皮肤上,痒痒的,乔以笙的心跳不由加速,脑子也变得迟钝。   她刚张了张嘴想说话,就被陆闯落下的唇堵住了。   乔以笙原本隔在中间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他胸前的衣服,承受他强悍的掠夺。   混乱之中,郑洋的声音突然传入她的耳朵:“宝贝。” 第022章 橘   乔以笙吓得浑身一激灵,迷离的瞳眸瞬间凝回涣散的焦聚,发现竟然是她的手机被偷偷拨通了郑洋的电话。   而罪魁祸首正若无其事地企图将她咬得出声。   他是有多热衷于这种恶劣的行径?一而再再而三的!   此时此刻乔以笙根本毫无自信能像上次稳住喉咙与郑洋顺利讲完电话,果断选择直接挂断。   陆闯的轻笑贴于她的耳后,有着她熟悉的热烫温度,欠得乔以笙只想骂人。   她诡异的电话果然引发郑洋的怀疑,郑洋迅速回拨了过来。   乔以笙将手机丢到陆闯碰不到的地方,防止他再恶作剧。   而很快,郑洋的声音出现在了她的公寓门口,伴随叩门和门铃的动静一起传进来。   “以笙?”   郑洋喊着她的名字,继续拨她的电话。   始终得不到回应。   同一层楼的对门邻居被吵得打开门查看情况。   郑洋跟邻居道歉,然后锲而不舍地敲门、摁门铃、打电话三连操作,誓要和她见上面不可。   持续了约莫十五分钟,邻居的投诉把保安给招来了。   郑洋向保安解释自己女朋友可能在家里出事了,要报警。   门终于在这时候打开。   乔以笙探半个身子出来,满面困惑:“阿洋?你怎么在这儿?出什么事了?我刚刚洗完澡,就听到这外面吵吵闹闹的。”   保安认为郑洋可疑,与乔以笙确认郑洋的身份。   乔以笙解释郑洋是她的男朋友。   保安教育了他们两句,让他们不要大晚上的扰民。   等人一走,郑洋即刻越过乔以笙跻身进门,不动声色地打量目之所及的空间,检查是否存在异常。   “你怎么了?没头没尾地给我打了通电话,没头没尾地挂断。”他的语气没有平时温和。   “我给你打电话了吗?”乔以笙一头雾水地从她的书桌摸起手机翻看,深深蹙起眉,“诶,还真有?多半是我洗澡前不小心手误摁到的。”   “对不起阿洋,又让你担心了。”她道歉。   “这回是真的吓到我了,你昨天才跟我说好像被人跟踪,刚刚就发生那样的事情。”郑洋神情严肃,目光从敞着门的一览无遗的卧室收回来,落回乔以笙身上。   她穿着很温暖的橘色的一套家居服,头发裹在干发巾里,脸颊的皮肤透着被热水氤氲过的绯色,浑身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动人。   “我下次洗澡还是把手机也带进浴室。”乔以笙懊恼。   走上前,她踮起脚,亲昵地圈住他的脖子:“跟踪狂的事情,洗了个热水澡我已经没之前害怕。也跟鸥鸥聊了聊,她说这两天如果有空的话会先过来和我一起住。我打算等下再下单买个防狼电棒或者喷雾带在身上。”   郑洋点点头,“嗯”一声:“有这样的安全意识很好。”   “你说在门口再转个监控摄像头,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乔以笙征询他的意见。   “不会。可以装。”郑洋低垂视线,试图看进她家居服的领口。   她的领子是竖起来的,雪白的颈子仅露出前面的一小块皮肤。他很想扒开看一看。   “那我等下也上网搜一搜。回头还是发你帮我参考参考——你会不会嫌我麻烦?什么都要你一起看看。”乔以笙笑笑。   “怎么会?你是我的女朋友。”郑洋的眼神有点深。   乔以笙感觉出他在特地强调“女朋友”三个字。   “你先去把头发吹干了,别包太久,小心以后头疼。”郑洋仿佛成恢复正常的二十四孝好男友的状态。   “好啊。”乔以笙松开他,走向卫生间。   郑洋趁机到厨房和阳台瞧了两眼,旋即跟进去。   卫生间里残留热水产生的濛濛雾气,看起来确实是她不久前在里面洗过澡的样子。   “我帮你。”郑洋从乔以笙手里接过吹风机。   乔以笙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你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哪儿奇怪了?”郑洋往墙面插上吹风机的插头,“男朋友想帮你吹个头发就奇怪了?”   刚刚强调“女朋友”,现在强调“男朋友”,乔以笙捺下心底的讥嘲,用打趣的语气道:“可不,第一次享受男朋友帮我吹头发呢。”   “好,记住了,以后多找机会帮你吹。”郑洋回之以笑容。   运作的吹风机嗡嗡响。   郑洋站在她的身后,手指梳理她及肩的柔软的头发,趁机将她睡衣的领子拨开。   没有在她的脖子上发现新出现的痕迹。   他状似随意地关心:“过敏都好了?”   乔以笙闭着眼,声音有种昏昏欲睡的钝感:“嗯,没事了已经。”   郑洋建议:“抽空还是去趟医院,把过敏源找出来。省得下次又不小心。”   “好啊。”   吹完头发,乔以笙卷起吹风机的线:“时间差不多,你快回去休息吧,别影响明天上班。”   郑洋却说:“我今晚睡你这里吧。” 第023章 翠   猝不及防间,乔以笙的错愕一时难以遮掩。   郑洋问:“不方便吗?”   “我当然方便啊,”乔以笙微微歪着脑袋注视他,“可你不方便吧?”   “你不是明天才让欧鸥来陪你住?今天先我陪你。”郑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一晚,没什么不方便。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克服。”   乔以笙面露动容:“谢谢你阿洋,你对我真好。”   郑洋神情温柔:“对你好是应该的,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乔以笙为自己和他此时此刻各怀心思的虚情假意暗暗发笑。   “那你先去洗澡?”   “嗯。”   “我去帮你拿换洗衣物。”乔以笙进去卧室,瞄一眼客厅,确认郑洋没有跟着,她推开衣柜的拉门。   坐在里面的陆闯姿态还挺惬意,惬意地玩着手机。   而越见他如此,乔以笙越恼。   虽然郑洋对不起她在先,她不心虚,但现在这样的状况,她没办法做到丝毫不紧张。   乔以笙忍不住瞪他一眼。   陆闯报复性地伸手在她腰间掐了掐,掐得她又险些出了声。   捺下想踹他的冲动,乔以笙关上衣柜门,将衣物送出去。   郑洋开始洗澡,她折返衣柜,示意陆闯可以趁这个时候离开。   陆闯却岿然不动,四平八稳地在手机上玩起了游戏。   乔以笙气得抓住他的手臂,想将他拽出来,小声问:“你难道想整晚躲在这儿?”   “你管我?”陆闯勾唇,眼底没笑意。   “宝贝。”浴室里的郑洋这时又喊她。   乔以笙只能暂时丢下陆闯,快步走到卫生间门口:“怎么了?”   “你忘记给我毛巾了。”   “噢噢,好,你稍等。”乔以笙找出一条没用过的。   毛巾递进去之后,郑洋很快就出来了,乔以笙根本没有时间再去驱赶陆闯。   郑洋是第一次留下来过夜,她的局促倒也不用太费劲地演,当着郑洋的面新套了一只枕头,要摆到她平常睡的枕头旁边。   郑洋主动开口:“我客厅沙发就行。我明天要起得比你早,会影响到你。”   乔以笙心底默默松半口气:“好,我给你铺沙发。”   等终于给郑洋收拾停当,她熄灭客厅的灯,与郑洋互道晚安,进了卧室。   门一关上,她就被陆闯从身后搂进怀抱里。   乔以笙躲避他的亲吻:“别闹了行不行?”   “你刚刚有尽兴?”陆闯问。   “已经够了。”乔以笙掰扯箍在她腰间的他的手。   “噢?那我很厉害。”陆闯似笑非笑。   乔以笙后知后察他语言的陷阱,简直就是让她无论怎么回答都着他的道。她脸烧红一片。   陆闯懒懒散散的声音拖腔带调的,极具蛊惑力:“现在这样,玩起来只会比刚刚更刺激。郑洋以前可是一次次当着你的面和许哲眉来眼去打情骂俏。”   乔以笙承认,她的意志又不坚定了。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和陆闯一起倒进柔软的被子里。   他总是轻易让她晕眩酥软,失去思考能力。她被他拢在他的天地,热力的压迫不容喘息,战栗的相拥毫无缝隙。   而确实如陆闯所言,惊险和刺激程度,完全不是之前几次可相提并论的,体验感也是前所未有的。   为了不发出任何动静,乔以笙把陆闯的肩膀都咬出血了。当然,其中也含有她蓄意报复的成分。   卧室的门她并没有从里面反锁,好几次她都在想,倘若郑洋又察觉异样,随时都能突然闯进来。   ——闯进来就闯进来吧。最后乔以笙睡过去的时候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次日清晨,却是一点动静就令乔以笙惊醒了。   入目是陆闯优越的下颌线。   紧张感重新从脊背蔓延上来,乔以笙挣开他的怀抱,迅速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再关上房门,循着声响来到玄关。   看见了正在门口僵持不下的郑洋和许哲。 第024章 杏   显而易见,许哲是为昨晚郑洋留宿她这里而杀来的。   乔以笙佯装无知:“阿洋,出什么事了?”   郑洋即刻整理了表情,转身将许哲挡在门外,拢着乔以笙的肩膀推她进去:“抱歉宝贝,吵醒你了,才六点,你再睡会儿。”   “阿哲怎么了吗?”乔以笙口吻关心。   郑洋解释:“没什么,我落了文件在公寓,让他帮我带过来,我顺便和他一起上班,路上讨论新产品。”   眼瞧着他还要帮他打开卧室房门,乔以笙及时止步:“你别管我,去刷牙洗脸吧——我帮你拿备用的牙刷?”   “不用,办公室里我有为加班准备的洗漱用品,我现在直接去公司捯饬。”郑洋阻止她。   猜到估计这会儿许哲情绪不稳定,他不希望她再和许哲碰面刺激到许哲,着急带许哲走人。乔以笙心下冷笑,点点头:“也好,不要让阿哲等你太久。快去吧。”   “嗯。”郑洋便这么匆匆离开。   乔以笙终于浑身轻松。   但转头回到卧室,记起床上还有一尊最棘手的大佛,她又头疼了,连回笼觉都不想再睡,转去卫生间洗漱。   她在衣柜前搭配衣服时,陆闯也已经醒来,单只手臂支住脑袋侧躺,懒洋洋盯着她,发表意见:“那条杏色针织裙不错。”   和之前被他夸过有味道的包臀裙是同一款不过分性感的禁欲类型。乔以笙原本也打算挑这条,但他一说,她反倒决定不选,更换成直筒裤。   并带着成套的衣服离开卧室,要到卫生间去穿。   陆闯见状啧一声,特别轻佻:“做都做几次了,还怕我看?”   乔以笙想拿针线缝住他的嘴。   不多时,陆闯从卧室来到客厅,要到阳台上抽烟。   乔以笙弯身在玄关的鞋柜前,裤子的布料因为她的姿势而绷紧,使得她被包裹着的臀愈发显得挺翘。   陆闯的视线不禁停留,脑海中油然浮现手感。   舔了一下后槽牙,他朝她走过去。   乔以笙穿好靴子,正准备直起腰板,冷不防身后被抵住,男人的大手掐在她腰间,腕骨结实而充满力量感。   “你有完没完?”乔以笙急急挣脱他,“我要去上班了。”   “这么早?”陆闯抬腕看表,“还不到七点半。”   “你管我?”乔以笙用他昨晚对她说过的话回敬他。   陆闯没有笑意地笑一下:“床上床下两副面孔。”   乔以笙不予理会,拎上包:“请你等下离开的时候把属于你的东西全部带走。”   当然,她心里已经打算好,中午抽空从事务所回来,自己再仔细清理一遍。   陆闯却道:“谁说我等下要离开?”   乔以笙登时止步回头:“你不走你要干什么?这是我家!”   陆闯将还没点上的烟吊进嘴里,显得吊儿郎当又无赖:“你自己选择,现在晨练醒个盹,或者我就在这儿等你下班回来吃宵夜。”   “你——”乔以笙气得感觉浑身血液都往脑门上涌。   陆闯一贯饶有兴味地欣赏她的怒气,仿佛看到她脸上写了“混蛋”两个字。   乔以笙隐忍地咬牙:“昨晚是最后一次。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以和你联手报复郑洋,但不想延续之前的方式。”   继而她把昨晚没讲完的话补充道:“你要订婚了吧?我可不想以后被你未婚妻当小三来抓。”   陆闯的眼睛跟潭水一般深,乌漆的瞳仁里涌上一层沉沉的情绪,盯着她,笔直又沉默。   乔以笙莫名被一股无形的压迫力桎梏。   顷刻,陆闯语调无波无澜地说:“那也是我订婚之后的事情,现在我还没到订婚。”   意思不言而喻,反正她就是逃不过去了。乔以笙双手握成拳头,抿着唇和他无声地对峙。   约莫四五秒,她狠狠地丢开手里包,扯掉衣服:“请你速战速决,也请你言而有信。”   -   陆闯把时间掐得很准,乔以笙堪堪正常的点抵达事务所。   她落座工位里没一会儿,李芊芊就又蹬着办公椅的轮子捱近她身边:“哇,工作日你和你男朋友也过夜生活啊?你们这样分开住还有什么意义?搬到一起还能省房租。”   乔以笙心一梗:“你怎么又知道了?”   “还真让我猜中了?”李芊芊笑嘻嘻,骄傲地炫耀她敏锐的观察力,“我是看到你又在一模一样的位置贴了创可贴。”   乔以笙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无语而无奈,心里再次暗骂陆闯。也不知道他什么癖好。她禁止他再搞出明显的痕迹,他便又挑了那一处啃。   这种时候乔以笙就嫌自己的头发不够长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傍晚距离她正常下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时,郑洋招呼也不提前打一声,直接来了事务所接她。   前台的同事因为认得他是她的男朋友,直接领他来到A组的办公区域。   郑洋礼貌地问候大家,还专门买了奶茶送给她的同事们,说是感谢他们平时对她的照顾。   乔以笙疯狂忍耐要和他翻脸的冲动——他这是捉jian捉到她工作单位来了吧!   同事们倒是没一个介意的,甚至还热心地让乔以笙直接下班,反正不差这点时间。   这种状况,乔以笙也不愿意继续呆办公室里,顺势收拾东西走人。   郑洋体贴地接过她的包,又拎起她的外套提醒她外面风大。   乔以笙沉默地穿上。   郑洋帮她理了理戳在外套领子上的头发,看见她后颈的创可贴,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第025章 黛   相同的位置,相同的创可贴。   郑洋的脑海中几乎是第一时间浮现曾经在乔以笙公寓小区的外面,隔着车窗看到的车里坐在陆闯身上的那个女人。   彼时他莫名觉得那个女人的轮廓有点熟悉,现在似乎也得到了解释。   乔以笙转回头来时,郑洋迅速收敛内心刹那间的震动外现在脸上的神色,堆砌起平日的柔和笑容:“宝贝,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乔以笙只是觉得他的表情略显僵硬,并未意识到其他。闻言她没掩饰自己的不满:“影响不太好。别的同事如果有家属来找,一般也不进来办公室里。你之前来接我,不也都在外面等的?”   “就是因为每次都在外面等,和你的很多同事没打过招呼,我今天才进去送奶茶的。也想着给你一个惊喜。”解释完,郑洋认错态度良好,“是我考虑不周,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乔以笙不再多言。   等郑洋送她去和欧鸥碰到面,乔以笙才有了个能吐苦水的对象,一箩筐地将自己的憋屈往外倒。   她的重点是郑洋对她展开的捉奸行动,欧鸥的重点则落在她轻描淡写带过去的一句话:“你又和陆闯一起了?”   “最后一次了。以后不会了。”乔以笙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聊。   接下来两天,欧鸥应她的要求每晚和她一起住,毕竟乔以笙要在郑洋面前圆谎。   大概因为有欧鸥,乔以笙没再发现郑洋的跟踪,甚至郑洋没继续到事务所接她下班。   当然,乔以笙找欧鸥过来另有一个目的,便是防陆闯。   不知是她的手段起了效果,还是陆闯信守承诺,终归陆闯没再擅闯民宅骚扰她。   直至迎来周六,陆闯订婚。   周六傍晚,郑洋来接乔以笙。   乔以笙坐进副驾,瞥一眼空空如也的后座:“为什么没看见阿哲?”   “他今天坐陈老三的车。”   “怎么坐陈老三的车?”   “听你的语气好像阿哲不能坐陈老三的车?”   “就是觉得你和阿哲最形影不离,他从来都是坐你的车,今天不坐,谁都会奇怪吧。”乔以笙心里愈发感到好笑,许哲这是真的受刺激开始拿她当情敌了?   看来郑洋没跟许哲解释清楚最近总来找她的原因。面子大过天是吗?对许哲也难以启齿他头顶冒绿光的羞辱?呵。   半个小时后,两人抵达宜丰庄园。   宜丰庄园是陆家在霖舟投资建设的最大规模的高端休闲度假区,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庄。   乔以笙第一次来是在大三,东西两个庄刚刚竣工,陆闯过生日,做东请客,她以郑洋女朋友的身份一起出席,成为庄园的第一批客人。   前两年南北两个庄也竣工后,宜丰庄园成为霖舟标志性的建筑之一,乔以笙又以建筑生的身份和同学们数次来实地观摩过。   去年乔以笙参加事务所的团建,所长也是慷慨地组织大家来的宜丰庄园。   今晚陆闯举办订婚宴的南庄,是一直以来不对外开放的陆家的私人区域,一般用作陆家开家宴。   郑洋也只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来是三年前陆闯的哥哥陆昉结婚,由于陆昉的朋友不多,所以郑洋和陈老三他们被陆闯找来给陆昉撑排面。   乔以笙随郑洋下车时,陈老三载着许哲也刚刚开进南庄的这个停车场,开的恰恰是某辆眼熟的湖蓝色布加迪威龙。   郑洋问:“这不是闯子的新车?”   陈老三说:“不是啊,好像是他那天急用,跟他表弟临时借的。估计又偷偷和人飙车去了,把他表弟这车整得乱七八糟,开完后直接拉进场子里维护。一早他打电话交待我今天帮忙从场子里开出来,等下还给他表弟。”   跟在陈老三后面下车的许哲,第一眼落在穿着黛色丝绒长裙的乔以笙身上,问候道:“嫂子今天很漂亮。”   乔以笙怎么听怎么觉得阴阳怪气,面色如常地抿唇微微笑:“谢谢。”   陈老三纠正许哲:“明明应该是,嫂子今天又比之前更漂亮了。”   乔以笙揶揄:“不愧是已经有老婆的人了,被调教得嘴巴又比之前更甜了。”   陈老三转头看郑洋:“洋哥,听见没?嫂子暗示你嘴巴不够甜,得向我学习。”   郑洋笑笑:“懂了。”   乔以笙即刻捕捉到走在边缘的许哲越过陈老三沉默地投来视线一抹不善的目光。   也是这时候,两个女人忽然走来乔以笙跟前:“就是你这个婊子勾引陆闯?” 第026章 朱   乔以笙的脑子嗡地刹那间空白。   她和陆闯的关系怎么会曝光了?   下一瞬两个女人自行争执起来——   “怎么感觉和照片不太像?”   “哪儿不像了?不就是本人比照片更漂亮——啊呸,勾引别人未婚夫的狐狸精,丑得一批!”   “你把照片再拿出来瞅瞅。”   粉裙子的胖女人应言开始翻手机。   回过神来的陈老三成为他们这边四个人之中最先有反应的:“骂谁呢?给老子讲清楚!否则别以为你们是女人,老子就不敢动手!”   紫裙子的瘦女人问乔以笙:“你是不是叫朱曼莉?”   乔以笙:“……”   郑洋伸手将她护到身后:“你们认错人了。她是我女朋友,不是你们要找的朱曼莉。”   陈老三恍然:“原来你们找朱曼莉。眼睛瞎了吧?我嫂子不知道比朱曼莉漂亮多少倍。”   “休想赖!就是你!照片看起来糊了些而已!”粉裙子的胖女人递出手机。   紫裙子的瘦女人仔细对比照片里的人和乔以笙。   凑过去看照片的陈老三一愣:“朱曼莉现在怎么长这样?还真跟嫂子你有点像。”   陈老三知道最近陆闯和朱曼莉打得火热,但还没见过现在的朱曼莉。   他对朱曼莉的印象停留在大学那会儿,从广播里听到了写给陆闯的情书,他去替陆闯看一眼朱曼莉长什么样,回来后笑话陆闯尽吸引歪瓜裂枣,不如喜欢郑洋的女生质量高。   已经镇定下来的乔以笙只是淡淡地“嗯”一声。   紫裙子的瘦女人面露狐疑:“你真的不是朱曼莉?”   乔以笙微抿唇:“要不要我把身份证给你们看?”   紫裙子的瘦女人道了歉,带着粉裙子的胖女人走了。   陈老三比乔以笙这个当事人还生气:“嫂子你脾气太好了,就这样白白挨那俩臭娘们一顿骂。”   郑洋安抚:“看她们的样子应该也是陆家今晚的客人,和新娘的关系多半还不错。既然只是认错人,解释清楚就行了,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要真是新娘的好朋友,那新娘肯定也不是个善茬。”陈老三为陆闯默哀,“我们闯爷原本是最浪荡不羁爱自由的,现在后半辈子要是我们几个里头最家宅不宁的喽。”   乔以笙好奇:“听起来,你们都不认识陆闯的未婚妻?”   陈老三点头:“嗯,不认识,闯子自己都不认识。我目前只知道是陆爷爷一位故交的孙女,早年两家人订过娃娃亲。原本落不到闯子头上,但现在只剩闯子是合适的人选。”   郑洋抓着乔以笙的手摸了摸:“冷吗?这么凉?”   不是,是刚刚被那两个女人给吓的——乔以笙心道,回答说:“嗯,有点冷。”   她莫名感觉郑洋的这句关心另有意味。   许哲瞥过两人交握的手:“那快点进去,嫂子如果冻感冒就不好了。”   陈老三毫无察觉许哲的阴阳怪气,附和着,走在最前面带路:“这边这边。”   法式浪漫建筑风格的复式别墅,于夜幕之下由灯光点缀得宛若梦幻的城堡。   出示请帖签到的时候,乔以笙看到了“陆闯&聂婧溪订婚之喜”几个字,用朱砂写的,笔走龙蛇,铁划银钩,似出自书法大家之手。   订婚宴没走传统宴席的形式,而是社交晚宴的形式,比较随性,没有两位男女主角或者双方家长在门口迎宾。   不过一行四人进去宴厅后,很快就看到了陆闯。   陆闯穿着深蓝加金丝条纹的双排扣戗驳领西服,典雅贵气的同时又衬托他潇洒风流的气质。   乔以笙觉得他不像个新郎,脑海中只闪过“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句话。   她跟在郑洋身边,听着郑洋、陈老三和许哲分别道贺陆闯。   “我以为你肯定要玩到三十岁,没想到啊没想到。”说着陈老三手肘捅捅郑洋的手臂,“洋哥,闯子都订婚了,你是不是也要抓紧了?以前你可领先在起跑线上的。”   乔以笙揣着私心为郑洋解围,祸水东引道:“你们不能把阿哲落下。与其操心阿洋,不如多关心关心阿哲。这些年你们自己的恋爱谈了一个又一个,从不见你们帮阿哲物色。”   许哲口吻间的阴阳怪气比前两次更甚:“谢谢嫂子。”   出乎乔以笙意料的是,郑洋揽住她的肩,笑言:“会抓紧的。我和你们嫂子很快会重新领先在起跑线上的。”   陈老三立刻看向乔以笙的肚子:“卧槽,嫂子你不会已经……”   “没有的事。”乔以笙断然否认。   郑洋伸手往陈老三面前挥了挥,也笑着说:“嗯,还没有的事。你眼睛别乱瞄。”   一个“还”字,虽然帮着她否认了,但也透露了额外的信息。   陈老三的表情分明就是默认她和郑洋最近正努力造人。   陆闯嘴角勾着懒散的弧度,朝郑洋举了一下手中的酒杯,若有深意:“很期待你的重新领先。”   乔以笙极轻地蹙眉,不明白郑洋闹的是哪一出。   她也没有机会立刻询问郑洋,因为今晚出席订婚宴的有不少郑洋平时很难接触到的名流,郑洋忙着去打交道。   乔以笙自行寻了个角落,吃点东西打发时间,等待一会儿订婚仪式的开始。   很快,许哲来到她身边:“嫂子会不会无聊?”   “还行。”乔以笙要给自己重新拿一杯果汁。   许哲帮她代劳:“还要什么吗?”   “暂时没有了,谢谢。”乔以笙接过,呡了一口,“你不用跟着阿洋吗?”   “不用。我来陪嫂子。”镜片后,许哲的眸子泛着笑意。   乔以笙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背着郑洋单独对她说,她都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但半晌,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玩手机。   反倒是乔以笙渐渐坐不住了。可能宴厅内的暖气开太足,她觉得越来越热,身体里好似有团火四处窜动。   “我去趟洗手间。”   “好的,嫂子。”许哲轻轻推一下眼镜,目送她略微踉跄的背影。   乔以笙刚从侧门离开宴厅,就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凛冽的雪松味顿时弥漫她的鼻息间,撩得她体内的火瞬间烧得更旺了。 第027章 雪   许哲在乔以笙一离开,就朝始终流连于附近的一位男侍应生使了个眼色。   侍应生会意,即刻尾随乔以笙而去。   然而没一会儿侍应生便匆匆忙忙跑回来,告诉许哲人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   “不知道,我一追出去就没瞧见人,还在整条走道上找了一圈。”   “我去看看。”许哲猛地起身。   “出什么事了?”郑洋走过来,瞥了眼乔以笙落在椅子里的手提包。   原本现在他应该带着郑洋去偶遇乔以笙和侍应生的苟且现场。虽然情况有变,但许哲也不慌张:“嫂子刚刚说去洗手间,有阵子了,没回来。这个侍应生告诉我他见过嫂子了,好像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有点担心。”   郑洋的第一反应是环视整个宴厅,寻找陆闯的身影。   经陈老三的提醒,他察觉今晚陆闯的好几位前女友也在,全是陆闯两年前去澳洲之前明确带在身边交往过的对象。   陆闯方才就是忙于和他的前女友们一个接着一个叙旧。   陈老三玩笑道,这究竟是陆闯的订婚宴,还是陆闯的前任集合会。他怀疑是陆闯故意找来膈应未婚妻的。   但现在,流连于花丛中调情的陆闯也不在了。   郑洋的表情微变,问侍应生:“你在哪儿见过我女朋友?”   许哲帮侍应生回答:“就在洗手间。”   郑洋立马迈开阔步。   许哲指示侍应生再去找,要赶在郑洋之前找到乔以笙,然后他追上郑洋,陪郑洋穿行了整条过道查探洗手间。   结果确实如侍应生所言,连乔以笙的影子都没发现。   这扇门出来,一共就通往两个方向,要么洗手间,要么后庭。而后庭区域是陆家自己的地盘,宾客过不去的。   许哲建议:“会不会在哪间休息室?”   仅余留给宾客休憩之用的几个房间。   郑洋却是盯着后庭的方向,对许哲说:“你先回宴厅,我自己找。”   许哲没动弹:“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   郑洋态度坚决:“阿哲,我自己找。”   许哲的眼镜镜片折了一下光:“我怎么就不能帮你一起找了?你和乔以笙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郑洋微微生了愠怒:“前两天我不是都已经和你讲清楚了吗?我和以笙最近确实有些事情要处理,但和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不会影响我们的。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多年了,你对我怎么能没有信任?”   许哲沉默不语。   郑洋充满安抚性质地怕怕他的肩:“你先回宴厅,我找到以笙也马上回去。”   说完郑洋朝后庭的方向走。   另一位侍应生出现在了长长的过道里,手中堂而皇之地拿着润滑油和一盒套子,停在某间休息室门口,叩了叩门。   郑洋应声滞住,回过身去。   远远的,他看见房间打开一条缝,男人的手从门缝间伸出来,接过东西,又把门关上了。   郑洋认得陆闯今天的衣服,和眼下这男人露出来的这截衣袖一模一样。他的脑子仿佛被敲了一棒槌,再次浮现乔以笙后颈的创可贴。   所以真的是陆闯?   亲眼验证的机会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掉到他面前了?   郑洋握紧拳头,身体僵硬地与侍应生擦身而过,来到休息室前,摸出手机拨通陆闯的号码。   陆闯的手机没有开静音,门内很快隐隐约约传出手机铃声。   手机铃声停止的同一时刻,听筒里传出陆闯的嗓音:“喂。”   呼吸略粗重。   郑洋捕捉到了背景里掺杂着属于女人的声音。   用了很大的力气,郑洋才从喉咙里挤出话:“开门。”   陆闯没说话。   郑洋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敲门:“如果弄得人尽皆知对她没好处,现在开门,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隔着听筒,陆闯轻轻笑了一下,笑得很是嘲讽。   郑洋死死地攥紧拳头,强行克制住了自己,才没在门打开的一瞬抡到陆闯的脸上。   如郑洋所预料的,陆闯笑意中的嘲讽也完全写在了脸上,非常刺目,刺得郑洋很难不记起某些往事。   “我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陆闯抵着门,西服是敞开的,里面的衬衣也褶皱不平整,扣子解到了胸口,靠在门框上的手懒散地擦了擦脸颊的口红,好不风流。   郑洋的目光越过陆闯,看进里头。以他现在的视角,女人的袜子扯掉在了地上,雪白的半条腿挂在沙发边缘。   陆闯挪动一下身体,重新挡住郑洋:“你不好好在宴厅呆着,来打断我的好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眼睛还乱瞄,是不是就太过分了?”   郑洋上前一步。   陆闯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郑洋因愤怒而咬紧齿关,压低声:“要么让我进去,要么让她出来。”   陆闯高挑眉梢,玩世不恭的脸上尽是挑衅的神情:“凭什么?”   郑洋霍地揪住陆闯的领口。   这时候,浩浩荡荡的一票人气势汹汹往这边过来,带头的恰恰是不久前在别墅外面见过的粉裙子胖女人和紫裙子瘦女人,推搡着刚给陆闯送过的东西那位侍应生,最终站定在休息室门口。   陆闯不慌不忙扫视他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还有脸问我们干什么?”粉裙子的胖女人双手叉腰走出来一步,“早听说你不是个好东西,天天不务正业玩女人,陆家还忽悠我们小溪嫁过来。都玩到订婚宴上来了!狗男女!哈哈!这回被我们抓个现形!看你们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陆闯的三叔陆家坤从最后面焦急地挤来最前面,擦着冷汗解释道:“哪有什么女人?误会!误会!你看陆闯这正在跟他的好兄弟谈事情!”   郑洋从始至终不想把事情闹大,现在的情况自然而然帮着陆闯:“你们搞错了,确实是我和陆闯在商量事情。”   紫裙子的瘦女人冷笑:“这么说新郎脸上的口红是你亲出来的?”   郑洋:“……”   “和他们废话那么多干嘛?”粉裙子的胖女人拎起裙摆,利用她壮硕的身体,猛地撞开拦路的陆家坤,又弹开站在门边的郑洋。   陆闯眼疾手快地自行闪躲。   胖女人顺利冲进房间,冲到沙发前,拽起被衣服盖住的女人:“狐狸精!哪里逃!” 第028章 缥   女人紧紧地攥住衣服。   粉裙子的胖女人被惹毛:“你有本事勾男人!你有本事露脸啊!别躲在底下不出声!”   跟在胖女人后面要上前去护的郑洋这时已经发现不对劲。   下一瞬随着衣服的揭开,他看清楚,不是乔以笙,而是朱曼莉。   郑洋驻足,转头望向陆闯。   陆闯皱着眉走过来,将朱曼莉从胖女人手中解救出来,语气很不高兴:“你们是我未婚妻的朋友?怎么一个比一个像泼妇?她让你们来的?婚还没结就管东管西管上我了?”   “你给我闭嘴!”闻讯赶来的陆家晟爆发的雷霆之怒,震得乱哄哄的场面一时之间陷入寂静。   -   针剂注入没多久,乔以笙身体里那半股四处乱窜的无名火苗便逐渐平息。   之所以说“半股”,是因为另外“半股”,在注射针剂之前,她强行扑倒了陆闯……   越是不愿意回忆,脑子越是不受控地一遍遍为她循环播放,她对陆闯是如何地死皮白赖。   而得知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是被人下了药,乔以笙的愤怒也是无以复加的。   谁干的,一点儿不难猜。   甚至能猜到原本下了药之后是有后续的恶心安排的。   如果没有遇到陆闯,她现在的下场不堪设想。   当然,这并不代表,乔以笙愿意和陆闯又一次搅和在一起。   且,现在,多了两个人知道她和陆闯的关系——再不想面对现实,乔以笙也不得不睁开眼。   “醒了?”杭菀语气温柔,关切询问,“还很不舒服吗?”   乔以笙摇摇头。之前她神志不清间,恍惚听见陆闯称呼面前这个人为“二嫂”,想来便是陆闯他哥哥陆昉的太太。   她今天第一次见他们夫妻俩。在此之前仅仅听郑洋、陈老三他们偶尔几次的闲聊中提及过,陆闯的哥哥陆昉从小身体差,不良于行,结婚对象是照顾在他身边好些年的医生。   “没事就好。”杭菀收起医药用品,打量她两眼,“你比我高点,也比我瘦点,不过我的衣服你应该也能穿。我去给你找一套。”   “谢谢。”乔以笙难为情极了,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先前的裙子完全是被她自己扯坏并弄脏的。   “不用这么客气。”杭菀笑起来,两只酒窝特别漂亮,“小闯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她对陆闯的称呼,令乔以笙极度不适应地默默起鸡皮疙瘩。   头有些胀痛,手脚也有些乏力,但杭菀送来衣服之后,乔以笙还是第一时间换上身。   由于彼时她要得又急又凶,现在遭罪的也是她自己,总觉得有异物感。她怀疑可能弄伤了。   杭菀见她这么快穿好衣服从里间开门出来,连忙迎上前:“怎么不再休息会儿?”   乔以笙颤着腿说:“不了,我想早点回家去。”   “你不等等小闯送你?”   “我和我男朋友一起来的。”   “你男朋友?”杭菀略感意外,旋即迅速收敛表情,“噢噢……”   显然,她误会了她和陆闯的关系。乔以笙尴尬:“谢谢你,我先走了。”   “我送你吧,你不认得路。等会儿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帮你向你男朋友解释你这段时间的去向。”   “嗯。”乔以笙点头,再次道谢,“谢谢。”   临出门时,杭菀从药箱里取了一管子药膏,塞到乔以笙的手心,低声说:“你大概率弄伤了。回去自己抹一抹。最好是去医院让妇科医生做个检查。”   “……”乔以笙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脸红得能滴血了,心里纳闷她怎么就瞧出她不适的?   因为她是医生吗?还有,她不是妇科大夫吧?为什么马上能拿出对症的药?   杭菀又叮嘱:“即便不做妇科的专项检查,你还是也去做个体检。你被投食的药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我给你打了针,但为了自己的健康,全面检查清楚很有必要。”   两人刚从后庭穿行到前面来,就碰到陆昉。   陆昉长得和陆闯很不像,坐在轮椅里,身体单薄,面容清癯,脸色透着不健康的白。   “仪式是不是快开始了?”杭菀自然而然地从乔以笙身旁走到陆昉后面,握住轮椅的两只推手。   陆昉朝乔以笙轻轻点一下头算作问候,然后回答杭菀:“出了点意外,推迟了,等通知。”   杭菀轻轻喟叹:“我早知道不会这么顺利。”   乔以笙向他们道别:“杭医生你不用送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宴厅。”   杭菀原本也是想着顺便来和陆昉会和,现在既然陆昉在这儿,杭菀便止步了:“好,乔小姐你沿着这条过道直走,之后右拐就到了。”   这和乔以笙之前撞见陆闯的地方不是同一条道,进去宴厅后她确认是另外一扇侧门。   宴厅内的气氛乍看之下和她离开时没有什么不同,大多数人应该和郑洋一样,比起陆家的喜事,更在意的是在这场宴席上的社交。   乔以笙找到她之前那个角落里的位置,拾起她的包,既没瞧见郑洋也没瞧见许哲,摸出手机准备打郑洋的电话。   猝不及防一双枯皱的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轻轻抚摸她的手背。   乔以笙吓一跳,抬头。   入目的是一位年过八旬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胸前扎着可爱的三角小餐巾,笑眯眯地凝注她,感怀道:“佩佩,你尚若年轻时美好,我却敌不过岁月的苍老。”   乔以笙怔怔然。   很快有个保姆模样的婶婶小跑过来,帮忙拉开老人家的手,向乔以笙道歉:“不好意思,他老年痴呆,认错人了,希望没有冒犯你。”   老人家像个小孩一样不高兴地撅起嘴:“我没认错人,她就是佩佩。”   保姆无奈地哄他:“佩佩不在这儿,佩佩在给你烤小蛋糕。我现在带你去找佩佩好不好?”   老人家开心地拍手:“好耶!找佩佩!吃佩佩小蛋糕!”   保姆搀着老人家,边走边小声嘀咕:“怎么一转头你就不见了?哎,病得这么重,手脚却还很麻利。”   乔以笙忽然意识到,他应该就是郑洋口中提及的,脑子越来越不清醒、大概率捱不过除夕的,陆闯的那个爷爷。   正忖着,她猛地被人从身后拽了一把。 第029章 苍   “以笙?”   确认是她,郑洋紧拧的眉心短暂一松,又拧得愈发紧,打量她:“你去哪儿了?”   她穿的衣服和之前不一样,太明显了。这也是他刚刚看背影没能立刻断定是她的原因。   乔以笙的视线越过郑洋,望向郑洋身后的许哲,冷冷道:“这你得问他。”   郑洋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乔以笙难以抑制情绪,甩开郑洋的手,三两步跨到许哲面前,狠狠掴了他一记耳光。   许哲没有躲,脸一歪,眼镜从鼻梁脱落,掉到地上。   郑洋抓住乔以笙时已慢了一步:“到底出什么事了?”   既是问乔以笙,也是问许哲。   乔以笙和许哲却都不说话,前者红着眼眶满面愤慨,后者脸上浮着巴掌印,默默地捡起眼镜,擦了擦镜片,重新戴到脸上。   郑洋揣测:“阿哲,你是不是对以笙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许哲这才出声:“我也想请教嫂子,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   没想到他竟能集白莲、绿茶和恶毒于一身至如此地步,乔以笙气得声音都微微变了调:“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三人的动静难免惹来附近一些宾客探究的目光。   乔以笙不愿意被人围观。身体的难受也令她无法继续呆着。她忍着眼泪对郑洋说:“我现在要回去了。”   如果可以,她只想自己一个人走。但宜丰庄园外面是打不到车的。   陈老三不知从何处突然蹿过来:“卧槽!咱们闯爷了不得!我就说他怎么去了趟澳洲,人转了性,会乖乖听家里人安排!原来憋了个大——”   话讲到一半,陈老三才慢一拍地察觉他们三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小心翼翼问:“你们……怎么了?”   乔以笙顺势问陈老三:“你送我进市区。”   说是问,实际上语气是不容拒绝的支会。   陈老三都忘记先去看郑洋的眼色,也没问她为什么要走,下意识地点头应承:“噢,好的,可以。”   郑洋记起来接话:“我送你。”   “不用。”乔以笙断然拒绝,避开郑洋伸来的手,瞥一眼许哲,“你还是先处理好你们之间的关系吧。”   她的意有所指使得郑洋心神一震,他晃过神来时,乔以笙已然和陈老三离开宴厅。   郑洋转头,正色:“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你可以跟我讲清楚,你对以笙做了什么?”   “你这质问的口气,在心里预判了就是我伤害她了?”许哲面无表情,“你让我信任你。但为什么你自己首先选择相信她的话,而不是相信我的话?”   -   陈老三猜测乔以笙和郑洋吵架了,不过一路也不敢多问。   况且乔以笙上车后就阖着眼假寐,一副谁也不乐意搭理的样子,他得多吃饱撑着没事干才傻乎乎上赶着讨嫌?   手机里进来一通陆闯的电话。陈老三接起,以为陆闯是关心他怎么突然走了,结果陆闯开口问的是:“乔以笙在你车上?”   “嗯,是啊,在呢。”陈老三迷糊,“咋啦?”   “你找个地方靠边停,然后把位置分享给我。”   吩咐完陆闯直接挂了电话,陈老三连再讲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不知道陆闯想干什么,但他还是照陆闯的意思办。   乔以笙好一会儿才察觉车子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的位置,根本还没进市区:“为什么不继续开了?”   “等会儿闯子,他好像要过来找你。”陈老三稀里糊涂。   乔以笙闻言亦蹙眉。他找她做什么?   终归不太可能有好事,乔以笙让陈老三开车,不要等陆闯。   陈老三犹疑,在陆闯和乔以笙之间还是偏向陆闯:“要不等闯子到了看看他有什么事吧。”   乔以笙觑了觑车窗外荒无人烟的路,完全没的选择。   约莫五分钟,陆闯驾着辆越野车出现,过来就打开副驾的车门,不由分说要将乔以笙抱走。   乔以笙仓皇挣扎:“你干什么?”   陆闯的黑眸自上而下睨她,面容没多余的表情:“还能动得这么厉害,看来是不够疼。”   乔以笙:“……”混蛋!   眼皮一掀,陆闯继而看向正目瞪口呆的陈老三:“往后五百米,朱曼莉被我丢在路边,你负责送她。”   撂完话,陆闯抱着乔以笙将她塞到自己车里,径自扬长而去。   乔以笙手指攥着勒在身前的安全带,胸臆间闷得比夜色更沉:“陈老三他——”   陆闯料到她要说什么,打断道:“他即便知道我们不同寻常,也不会乱嚼舌根。”   乔以笙尚未来得及舒气,便听陆闯又说:“而且郑洋差不多已经知道你的jian夫就是我了。陈老三到不到他面前嚼舌根都无所谓。”   “?!”乔以笙惊异,脸色微微苍白,“怎么会?”   陆闯平视前方的视线快速瞟她一下,收尽她的表情,饶有趣味道:“你再缠得我久一点,迟一些放开我,郑洋捉到的就不是我和朱曼莉了。” 第030章 黧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画面,因为他的话,又开始在她脑海中回旋。乔以笙臊得不行:“我当时完全被生理本能操纵,失去了我自己的主观意识。无论遇到谁,我都会那样。”   陆闯敛了眼睑,讥诮道:“那你难道不应该庆幸,遇到的人是我?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她还真不认为应该“庆幸”,终归都是糟糕的情况,不能比烂。但乔以笙确实欠他一句:“……谢谢。”   “你说什么?”陆闯问,“没听清。”   乔以笙:“……”   “嗯?”陆闯似笑非笑,毫不掩饰他的故意。   乔以笙深切体会到了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憋屈,提高了音量重复:“我说,今晚谢谢你。”   陆闯回得特别欠:“噢,不用谢,我应该做的。”   应该个鬼!乔以笙腹诽。   陆闯却还不放过她:“除了谢谢,你是不是还少我一个道歉?”   乔以笙一时没反应过来:“道什么歉?”   陆闯斜挑唇,煞有介事地掏了掏耳朵:“我要走,你不让我走的时候,你怎么骂我的,要我一句句帮你回忆?”   乔以笙的耳朵唰地又红了:“我说了我不清醒。”   她当时太难受了,好不容易得到些缓解,他仓促地做到一半就断,她急得不行。   陆闯满副兴师问罪的口吻:“不清醒难道就不算骂了?”   到底是她的错,乔以笙遂他的愿:“对不起。”   然而陆闯说:“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否则你要怎样?”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乔以笙就预感,他多半打算趁火打劫。   陆闯还真没叫她失望,手指在方向盘轻轻叩两下,说:“先攒着,等我想到要怎样,再告诉你。”   乔以笙气笑了:“有你这样的吗?”   陆闯扯起嘴角的弧度:“我这算得上对你有救命之恩,被你强还挨你的骂,最后只拿你的一个条件,占便宜的是你。”   “……”乔以笙怎么瞧怎么觉得他像个无赖,赖上她了。   车子开进市区,乔以笙就让陆闯放她下车,她可以自己打车。   陆闯聋子似的充耳不闻,强行带她去了一家私人诊所。   “我二嫂介绍的。她朋友在这里工作。保密性很好。”   既然如此,乔以笙便没忸怩,在陆闯的安排下做了整套的检查。   其中自然包括妇科检查。   尴尬的是,医生误以为她和陆闯是男女朋友关系,发现她有轻微的撕裂,专门把陆闯喊进来劈头盖脸教育了一顿,批评他性子急不知轻重。   乔以笙崩溃得脑袋根本不敢抬起来,遑论帮陆闯解释。   陆闯却也没为他自己做任何辩白,医生说的话全部照单全收,并且不断道歉,最后还虚心询问之后的注意事项,仿佛真的扮演起了她男朋友的角色。   离开医院时,乔以笙的脸仍旧红得和煮熟的虾无异,甚至对陆闯有点生气:“你随便敷衍两句就可以了,没必要那么认真。”   陆闯将医生开的药扔进格子里:“你信不信如果我随便敷衍两句,现在我们还走不了?”   “或者你希望坦白告诉医生,虽然是我把你弄伤的,但是你太急切了造成的。我也不是你男朋友,不用和我讲这些?”陆闯的黑眸狭起,表情和语气都特别浑。   乔以笙原本没觉得自己如此理亏,现在被他怼得一个字都回嘴不了,只能烧着耳根别开脸,盯着车窗上快速流淌而过的霓虹。   而从方才起,她的手机里就不断进来郑洋的电话,乔以笙统统不予接听,当作没发现。   郑洋改为发消息:【宝贝,陈老三说已经送你回家了,但我现在在你家门外没看见你的灯亮着,摁门铃也没反应,你是不是还在外面?你在哪儿?】   乔以笙没回。   郑洋又发:【阿哲做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我们必须当面聊一聊。你什么时候愿意见我,我都等你】   乔以笙心烦,不想回公寓之后被郑洋堵着,发消息问欧鸥,她今晚能不能过去借宿。   遗憾的是欧鸥今天一早就和她父母去了隔壁市,不在家。   欧鸥关切她怎么了。   乔以笙只能先回复:【说来话长,等你回来再告诉你】   熄灭手机屏幕,她转头看陆闯:“随便找家酒店在门口放我下车就行了。”   陆闯斜睨她一眼,什么话没说,调转了方向盘,驶离她公寓的方向。   抵达目的地后,乔以笙才发现,来的地方并非酒店。   “这是……”她狐疑。   “我的公寓。”   “可——”   “别废话那么多,不自己下车跟着,我就当你走不了,需要我扛你上楼。”陆闯连话都不让她讲完。   他先下了车,就站在车外,肩宽,腰挺,腿长,一手拎着药,一手搭着他的西服外套,眉目锋利地注视她,好整以暇的模样似在无声地倒数,给她下最后通牒。   强势且霸道。   乔以笙微微抿一下唇,终是推开车门。   进了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陆闯摁下楼层数字“13”。   乔以笙盯着轿厢反射出的他的高大身影:“你一个人住?”   陆闯玩味地勾声:“你是希望我一个人住,还是有其他人和我同居?”   乔以笙无语于他的东拉西扯:“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和你的家人一起住?”   陆闯又把问题丢回给她:“我为什么要和我的家人一起住?”   没有遇到其他楼层有人,所以电梯没停,一路直达,很快发出清脆的“叮”地一声。   陆闯迈开长腿率先走出轿厢。   乔以笙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你今晚不是订婚?”   他从陈老三车里接走她时,她就该问了,但先前她的心思全在她自己身上,忘了他这茬。他一个准新郎,怎么离开了宜丰庄园,大晚上的又陪她到医院看诊又带她来这儿的。   陆闯正停在门前摁着密码,闻言侧眸睇她,语调很是漫不经心:“是啊,今晚原本是我订婚。”   乔以笙注意到了“原本”两个明晃晃的关键字眼,恍惚记起,陆昉当时对杭菀说的什么“出了点意外,推迟了,等通知”。   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进去。”陆闯轻抬下巴示意。   乔以笙刚跨入门内,冷不防一道黑影迅猛地朝她扑过来。 第031章 黄   “汪汪!”   乔以笙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条件反射地后退,直直退进了身后陆闯的怀里,没有叫出声已经是她最大的克制。   陆闯的手臂以圈住她的方式,从她身体两侧往前伸,稳住扑过来的那团硕大黑影。   随着陆闯摁亮玄关的壁灯,乔以笙看清楚,原来是一只拉布拉多犬。   在陆闯的安抚下它蹲在了他们面前,约莫半米高,通体为黄色,两只耳朵的颜色略深一下,从后背到下腹逐渐变浅,到两只前爪几乎成白色。   非常漂亮。   刚刚的惊吓刹那抛诸脑后,悉数转变为惊喜,乔以笙忍不住问:“我如果摸它,它会不会咬我?”   转头间,她的唇与他低着的下颌仅毫厘之距,才发现自己完全紧密地贴着他。   乔以笙即刻想和他拉开空间。   奈何拉布拉多犬离她很近,她之于它是陌生人,几秒钟前它的凶猛犹在眼前,她喜欢它的同时又不免怕它。   权衡之下,她愣是没能动弹,指望着陆闯能退开些。   然而陆闯没有,他似乎不认为现在有何不妥,回答她说:“我也不知道,得你自己试一试。”   乔以笙:“……”她怎么敢擅自试?   “这不是你的狗?”她蹙眉。   “是我的狗。”陆闯说,“我的狗,我就得懂得它的所有心思?”   “……”乔以笙竟无言以对。   “但它肯定不会咬我。”说着陆闯捉住她的手,一起伸向拉布拉多的脑袋。   在忐忑中,乔以笙顺利揉到了柔软的毛发。   它依旧乖巧地蹲着,只是哈出半条红色的舌头,黑色的眼珠子巴巴望着他们。   陆闯好像很失望:“不行啊圈圈,你居然不咬她?”   乔以笙应言愣了一下:“你在喊它的名字吗?”   “怎么?”陆闯挑眉,平静无澜如深潭的眸底隐约打了一个漩涡,转瞬又消失无痕,“是在喊它的名字。圈圈。”   乔以笙心底漾一丝淡淡涟漪,旋即蹲身,与拉布拉多平视:“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给它取的名字太土了,配不上它帅气的形象。”   话毕,不知是赞同她的话还是什么,圈圈忽然欢快地狂舔她的掌心。   乍然之下黏糊的触感又令乔以笙惊了一惊。   陆闯鼻间溢出一丝轻嗤,吐槽:“别又吓哭了。”   乔以笙瞪他:“你的狗可没有你飙的车恐怖。”   陆闯连狗也不给她玩了,径直往里走,恣意地吹着口哨,拉布拉多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乔以笙自行从他的鞋柜找了双棉拖鞋穿上。   陆闯这套公寓一百多平,但是个大平层,除了卫生间单独隔开,其他全部相通。   而他的家具也没多少,如果不算狗窝的话,放眼望去就一张床、一张懒人沙发和一排衣架,显得空荡荡的。   “你是刚买的吧?”乔以笙揣测。   陆闯正在给圈圈喂狗粮,没否认:“狗也是前几天才从澳洲托运回来。”   解答了乔以笙的疑惑。她原本还好奇,这只狗这么大、和他这么熟,一看就不是刚养的,可他明明前两年人在澳洲。   门铃叮咚作响。   陆闯让乔以笙去应门。   来的是外卖员,陆闯的订单。   乔以笙帮陆闯拎进来,陆闯却说:“你的。”   她不明所以地打开袋子,看见了毛巾、牙刷等洗漱用品,以及……女性一次性内裤。   陆闯紧接着丢话:“我这儿没女人的衣服。自己去我的衣架随便挑件。能穿就穿,不能穿也没人不介意你光着。”   他头也没抬,和他的狗子撸得正欢。   乔以笙想把他末尾那句话塞回他的嘴里。   他的衣服根本也没几件能供她挑选的。   最后乔以笙只拿了他的一件T恤。   她洗漱完出来时,恰巧撞见陆闯在脱衣服。   她急忙将视线从他精壮的身体移开,背对着他坐在地毯上,与他的狗子默默对视。   圈圈吃饱喝足之后就趴着,懒得再动弹的样子。   顷刻,陆闯从她面前晃过。   乔以笙红着脸闭上眼睛:“你干什么?不能穿件衣服?”   陆闯好笑地反诘:“我在我自己家,现在准备去洗澡,为什么要穿衣服?”   乔以笙愠恼:“可你家现在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陆闯的嗓子眼里闷出一声愈发轻慢的笑:“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在别人家,而且是个独身男人的家里,你只穿着T恤、露着两条大白腿算怎么回事?”   乔以笙气得脸都憋红了,下意识缩了缩自己的腿:“你的衣架上根本没有我能穿的裤子行不行?”   “噢,那还是我的错了。”陆闯拖腔带调的。   落在乔以笙耳朵里,嘲讽之意十足。   她想回应:是!   她本来要住酒店的,他非逼她到这儿。   陆闯没再说话。   听着窸窣的脚步像是要进卫生间。   乔以笙喊住他:“你等等。”   “说。”   “你这里地址是什么?”   “干嘛?”陆闯的语气少许不耐。   “我要下单买点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买点东西。”乔以笙难以启齿。   陆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买的危险物品?”   乔以笙一口老血卡在胸口:“……避yun药。”   那会儿他没戴套。   陆闯安静一瞬,说:“我下单。”   乔以笙:“……谢谢。”   隔两秒,陆闯叮嘱:“吃避yun药的话,医生开的口服消炎药就先别吃。”   乔以笙低着头“嗯”了声。   等陆闯从卫生间出来,药送到没一会儿,乔以笙正站在岛台前接水。   他的T恤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她还专门挑了件长的,快到膝盖。   但T恤的布料终归是薄的。此时她所在的位置又被灯对着照,所以很透。   半遮半掩间,别具风情。   乔以笙吃完药回身,毫无防备地对上陆闯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有种自己是光着的错觉。   悄无声息的。也不知道他站那儿多久了。简直人吓人吓死人。   陆闯轻抬下巴,朝她刚刚用过的杯子点了点:“那是圈圈的。”   乔以笙:“……”   怪不得杯子上印着一只狗,她还纳闷陆闯怎么有如此可爱的玩意儿。   ——狗的就狗的吧,反正她洗过。   陆闯捡起之前杭菀送的那一管子药膏:“你还没涂?”   乔以笙又尴尬了:“……嗯。”   陆闯微微眯眼:“我帮你。” 第032章 赭   乔以笙:“!!!”   他这人!   他以什么心理说出要帮忙的?   反正乔以笙感受到的是,他又在看她的笑话。   “不用,我自己可以。”绷着脸,她走过去,要从他手里取走药膏。   陆闯却不松手:“你确定你自己可以?”   乔以笙:“我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陆闯眼里带几分调笑:“你看得见自己的伤口?”   乔以笙的脸有点绷不住,耳根微微发烫,强撑着说:“不用看得见也可以涂药。”   “但医生交代了我帮你涂。”   “我怎么没听见?”   “你当时没脸得脑袋快垂到胸口,能听见什么?”   “……”乔以笙又被他气到了,羞恼,“那又不是我愿意的。”   “说我的嘴能叭叭,你的比我更能叭叭。”陆闯失去了耐心一般,伸手捞过她的腰,强行将她掳到床上,钳住她乱踢的两条腿,按倒,“这点和我闹的功夫,药都能给你上完两遍了。”   谁和他闹了?明明是他处处强迫人。乔以笙怒目圆瞪,心里委屈得不行。   “再瞪,眼珠子给你挖出来。”陆闯伏在她的上方,浑身发散着刚洗过澡的潮气。   发尖还悬着水珠,湿湿的头发全往后梳,有一绺不服帖地翘到前面来,黏在他的额前。   灯光打在他的睫毛上,于他眼睛下方呈现出扇形的阴影,他斜挑着唇,黑漆漆的双眸居高临下睥她:“少折腾,少受点罪。”   反抗不了,只能接受。乔以笙索性歪过头,闭上眼,一副任他宰割的姿态。   陆闯嗤一声,明显在嘲笑她现在宛若视死如归的样子。   乔以笙耳根的烫蔓延到了脸颊:“你涂药就涂药,能不能别再吭气?”   “不能。”陆闯的口吻欠欠的。   她听见陆闯又笑了一下,大概在笑她难堪的窘境。反正她不想睁开眼睛。跟掩耳盗铃同样的道理,只要她不睁开眼睛,尴尬和羞赧就能少几分。   但即便闭着眼睛,她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想象着他盯着她的画面,她心梗得不行。   “圈圈,别动。”突然,陆闯冒出这句话。   乔以笙眼皮一跳,心底的涟漪应声又轻轻泛开一圈。   久远的记忆缓缓地回荡间,她的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隙,果不其然看见陆闯的那条拉布拉多犬收回了扒在床边的两只前爪,哈着舌头乖巧地蹲坐到地上。   见它似乎打算这样一直从旁观看,乔以笙略感不自在:“……你能不能让它回它的狗窝?”   陆闯语气轻忽:“它是条母狗,你怕什么?”   “母狗?”乔以笙意外,然后觑他的眼神变得不太对劲了。   陆闯有所察觉,面色一冷:“怎么?我是男的就不能养母狗,只能养公狗?”   “没有,随便你养。”乔以笙重新闭上眼,扯过旁边的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   好半晌,她终于听见陆闯说:“可以了。”   乔以笙连忙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头。   陆闯收拾着药品,非要再犯欠地取笑她一句:“不怕闷死?”   乔以笙不予理会,坚决继续躲着,躲出一身汗也无所谓。顺便在被子里摸出手机,把郑洋后续的几通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统统点掉。   陆闯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又在忙些什么,时不时传出圈圈低低的嗷呜声。   获知圈圈是条母狗之后,现在乔以笙觉得圈圈像在冲陆闯撒娇。   直到察觉身旁的位置微微陷下来,乔以笙才掀开一截脸上的被子,露出眼睛查看情况:“你干什么?”   陆闯斜乜眼:“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能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躺这儿干什么?”   “这是我的床,你说我干什么?”   “……”乔以笙怔住,怀疑自己的脑子可能真被被子闷糊涂了。   不过她确实现在刚刚意识到,他这个大平层的公寓里没有第二张床。她又得和他同床共枕。   陆闯扯了扯被她一个人霸占的被子:“怎么?还指望我睡地板,把床留给你?”   乔以笙臊着脸把被子还他一半,然后一声不吭背过身。他这套公寓里要什么没什么,还不如她自己睡酒店舒坦。所以她的判断没错,他让她来,就是图个乐子。   陆闯熄灭屋里的灯:“圈圈,晚安。”   懒懒散散的声调,在黑暗的加持下,显得格外有质感。   “……”乔以笙心里的一根弦再次被拨动。他这狗子的名字委实是……   她没忍住询问:“为什么给它取名叫‘圈圈’?”   “怎么?你对圈圈这个名字有意见?”陆闯的气息忽然离她很近,温热的呼吸全喷洒在她的后颈,令她簌簌发痒。   乔以笙默默往床铺边缘挪去些,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你的狗,我能有什么意见。纯粹好奇。不说就算了。”   “你想掉下去?”陆闯很嫌弃似的,长长的手臂一伸,箍住她的腰,捞她回来。   她的后背完全贴在了他坚实的胸膛,被他自后往前拥着。   乔以笙委婉拒绝他的好意:“……你不嫌热?”   “别打扰我睡觉。”陆闯弓着腰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大有拿她当抱枕的架势。   现在究竟谁打扰谁睡觉?乔以笙郁结。   郁结敌不过困意的侵袭,她到底还是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乔以笙是因为“圈圈”、“圈圈”的再三叫唤而醒的。   声音的来源则并非出自陆闯,而分明是个女的。 第033章 黝   听起来很年轻。   乔以笙迷迷瞪瞪睁开眼,循向望去。   陆闯坐在玻璃前的地毯,两条长腿交叠,精瘦的腰身微微后仰,搂圈圈于怀里,举着平板电脑正和人视频,另一只手夹着根烟。   不知是晨光朦胧的作用,还是因为视频对象,他锋利的轮廓比以往柔和许多。   圈圈有点兴奋地叫了几声,似是和屏幕那头的女人打招呼。   紧接着圈圈猛地跳脱开陆闯的手臂,飞速朝乔以笙奔来。   乔以笙的反应不过慢了一拍,就来不及用被子重新盖住自己,被圈圈按在床上舔。   “……”她吓得一动不敢动,忍受着圈圈黏糊糊的口水,生怕下一秒圈圈对她伸出的就不是舌头,而是牙齿了。   女人的声音又传来:“圈圈怎么突然跑了?你家里来人了?”   陆闯侧眸瞥一眼乔以笙,慢悠悠回答:“估计电梯那边有动静。快递员吧。”   乔以笙:“……”   女人“噢”一声:“你买东西了?”   陆闯:“圈圈的狗粮。”   女人:“它喜欢吃的就那两个品牌。我已经在澳洲买了给你寄回去。”   陆闯淡淡地“嗯”。   “圈圈怎么还没回来?”女人狐疑,继而又叫唤圈圈的名字。   圈圈明显是想跑回平板电脑跟前的,但非拖着乔以笙不放,咬住了乔以笙肩膀的T恤,使劲地扯。   乔以笙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用眼神向陆闯求助。   陆闯只会幸灾乐祸地瞧热闹,压根没理她,径自回答视频那边的女人:“圈圈被新玩具勾住了。”   乔以笙:“……”很好,她又从快递员变成狗玩具了。   “什么新玩具?”女人好奇,“圈圈,快叼来给妈咪看看。”   乔以笙闻言眸光一闪。   陆闯也在这时挂掉了视频电话:“我去拿快递,不说了。”   圈圈的力气很大,加之乔以笙不敢和圈圈抗衡,所以已经被圈圈从被窝里拖出来了。   本来乔以笙就仅仅穿了一件他的T恤,现在因为圈圈搞得完全走光,权衡之下她只能攥紧领口,不至于被圈圈从她的肩膀脱了去。   但也因此,乔以笙被勒得有点喘不上来气。   “圈圈!”陆闯大步走来,拍了拍手,口吻略凶。   圈圈第一时间松开嘴,低声哼哼着往陆闯脚边蹭,像是跟陆闯道歉,又像在哄陆闯别生气。   乔以笙捂着脖子咳了咳,默默地拉好衣服,重新钻进被子里。   陆闯蹲身在床边摸着圈圈的后背,见状,道:“圈圈都到外面遛了一圈,你还不打算起?它一会儿又得拖你。”   这是什么道理?乔以笙不懂:“你平时睡迟了,你的狗要这么折腾你的吗?”   陆闯捧着圈圈的脸:“嗯。它每天定点出去遛。否则闹起来要人命。”   乔以笙更困惑了:“你不是都遛完它了?它拖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它的主人。”   陆闯眼珠子转向她:“大概因为你躺着我的床,和我睡了一夜,身上又都是我的味儿,它觉得我们应该一起遛它。”   “……”乔以笙下意识闻了闻自己。   陆闯忽然伸手指着她,对圈圈说:“咬她。”   圈圈汪一声,竟当真立刻扑向她。   他的指令她也听得很清楚,乔以笙当即抱住头没忍住惊叫。   然后入耳的便是陆闯恶作剧得逞后肆无忌惮的笑。   乔以笙从圈圈热情舔舐她的舌头之下抬起脸,很想抓过枕头砸向陆闯。   早饭是陆闯下楼遛狗的时候顺手带上来的皮蛋瘦肉粥,以及几道清淡的小菜。   乔以笙原本打算睡醒就走的,但既然他买了,看在他昨晚好歹收留了她的份上,她还是没有拂掉他这份举手之劳。即便他的收留,她很不情愿。   陆闯已经吃过了,现在坐在高脚椅上,给圈圈扔飞盘。   看着圈圈敏捷地一次次从半空中接住飞盘后开心地叼回来给陆闯,乐此不疲,乔以笙意识到他这个大平层还有这点作用。   陆闯忽然问:“谁给你下的药,你是不是有头绪?”   乔以笙嘴里正含着食物,口齿含混:“嗯。”   “许哲是吧。”陆闯用的是肯定句,嘴角勾一丝讽刺。   乔以笙默了默,提出一个疑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郑洋和许哲的关系?”   陆闯反问:“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何在?”   乔以笙的唇牵得费力:“确认一下,我究竟被你们这群知情人,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多久。”   陆闯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烟:“郑洋这点事在我们玩的这个圈子根本不算什么,最多觉得郑洋玩得挺开,比郑洋会玩的人多了去。”   “玩伴归玩伴,女朋友归女朋友,结婚归结婚。相互不影响。所以陈老三他们虽然早两年就知道,但并没有像看傻子一样看你。即便郑洋和许哲很久了,他们也不认为会有结果。就像陈老三,最后的归宿还是和正经女人结婚。”   “正经女人……”乔以笙于唇齿间轻轻重复这四个字,自嘲,“正经女人活该当你们这些玩咖的接盘侠?还得感谢你们给出的‘正经’定义?”   陆闯叼着烟,一时半会间没有点,只是看着她。   圈圈叼着飞盘蹲在他面前,因为他不和它继续玩,巴巴地吠了两声,在寂静之中割裂出突兀感。   “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陆闯说着,拍拍圈圈的脑袋,示意它先自己找乐子。   圈圈却转到乔以笙跟前,企图将嘴里的飞盘塞到乔以笙手里。   乔以笙已经没什么胃口了,放下筷子,接过飞盘,带发泄性质地胡乱丢了出去。   “我刚刚问的是你。”她注视陆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和陈老三他们一样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何种心理,非得探究得如此清楚。   圈圈蹦了回来,可劲地舔乔以笙的腿,乔以笙又痒又怕。   陆闯把圈圈薅回来,叼着烟的嘴吐字不太清晰:“不是。”   他黑若点漆的眼睛和他的声音一样没什么情绪,说:“这两年我不在国内,陈老三认为这种事情无聊所以也没专门跟我说过。我这次回国后,在陈老三的单身派对上,才知道的。”   乔以笙莫名地松一口气,想回他点什么。   她的手机忽然震动。   来电显示郑洋的妈妈。 第034章 霜   虽然有可能是郑洋借了他妈妈的电话打给她,但隔了一晚,好好睡了一觉,身体利索了,乔以笙的情绪也整理得差不多,已经做好处理事情的准备,所以她拿起手机。   陆闯的手机恰恰也于此时进来电话。   乔以笙瞄见他的屏幕显示的是“陆昉”。   两人便各自接各自的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乔以笙的听筒里传来的既非郑洋也非郑妈妈的声音,而是自称医院护士的人,告诉她手机的主人在路上晕倒了,现在人在他们医院里,请家属立刻赶去。   之所以打到乔以笙这边,是因为郑洋妈妈的手机通讯录里,存为“儿子”的那个号码打不通,所以护士打来存为“儿媳妇”的这个号码。   结束了和护士的通话,乔以笙就尝试给郑洋打了一通。   确实如护士所言,关机了。   乔以笙转而翻出许哲的号码。   许哲的电话通了。他倒能依旧在她面前伪善地维持平日的态度:“嫂子,怎么了?”   乔以笙则比以往冷淡多了:“郑洋现在人在哪儿?”   “嫂子怎么问我?他不是去你家等了你一晚上?”   “那你去找他吧,告诉他,他妈妈在医院里。”   挂断后,乔以笙就换回昨晚那身衣服,跟陆闯道别:“我现在要走了。”   “去哪儿?我送你。”陆闯穿外套,“我也要出门。回趟陆家。”   “那不顺路,谢谢了。我自己打车。”乔以笙拎上她的包。   “也行。”这回陆闯没强求,只是把消炎药和药膏塞进她包里,“晚上要是不方便的话,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再帮你涂。”   乔以笙的脸因为他的话一秒钟烧起来。   陆闯却还没完,故意晃了晃那盒避yun药:“这个就先留我这儿。或许很快有机会再用到。”   紧接着他凑近她耳畔,悠悠荡荡道:“昨晚的经验告诉你,你可能应该随身准备套。”   “……”乔以笙想打人!   -   乔以笙很快到医院。   伍碧琴刚从晕厥中清醒,乔以笙忙上忙下帮伍碧琴补了几道手续,又张罗伍碧琴排队做差的几项检查。   等床位的时候,郑洋姗姗来迟。   伍碧琴为此责怪郑洋,乔以笙把事情都差不多办完了,他才赶到。   当然,伍碧琴还是心疼郑洋的,摸着郑洋没有刮的邋遢胡子和一脸没睡好的模样,问郑洋是不是又加班了。   郑洋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一下乔以笙,扯谎道:“嗯,昨晚在公司加班。天亮刚补了会儿觉,没留意到手机没电了。”   伍碧琴叹气:“身体要紧,工作上不要太拼命。我又不靠你养老。好不容易周末,你应该和以笙一起过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的言外之意其实就是催促他们生小孩,这一年来乔以笙不知道听多少次了,唯独今天这次,没有丝毫难为情。   郑洋转移话题:“妈你再歇会儿吧。等下我去听听医生怎么说。”   伍碧琴摆摆手:“我没事,肯定就是早上少吃了顿饭,低血糖。你别担心了。我的问题一直不在身体,在心结,你又不是不晓得。”   “妈……”   伍碧琴抓过乔以笙的手,亲近地揉了揉,自顾自继续道:“女人的青春最宝贵,耽误不得,以笙都和你谈了八年了,你还不和她结婚,是想拖着不负责任吗?”   她这番话完全是从乔以笙的立场考虑,外人如果见到这副场景,定然以为伍碧琴是乔以笙的妈妈,向女婿催婚。   一直以来伍碧琴对乔以笙也确实是很好的。   乔以笙不言语,交由郑洋自己看着办。   郑洋说:“妈,我和以笙已经在选日子了,很快会去领证的。”   简直和昨晚他告诉陈老三要重新领先在起跑线上一样荒谬。乔以笙蹙了眉,没有当场质问他。   伍碧琴肉眼可见地开心,开始唠叨她手里有几个黄道吉日。   直到护士来通知空出床位了,伍碧琴住进病房,疲累地睡过去,才得到消停。   两人来到病房外的过道上,郑洋的声音听起来好似很脱力:“谢谢你,宝贝。”   乔以笙微抿唇:“我可以再帮你守你妈妈。你趁这个时候把自己捯饬了。”   郑洋打量她的衣服:“你昨晚没回家,去哪儿了?”   “酒店。”昨晚在去诊所的路上,乔以笙追问过陆闯,陆闯把彼时的情形言简意赅告诉她了。   既然郑洋抓奸未遂,对她和陆闯还停留在怀疑的层面,那么最后那层窗户纸便暂且先维持着,不捅破。   只是乔以笙没想明白,郑洋怎么就突然锁定陆闯?   她质疑陆闯是不是又背着她搞小动作,陆闯否认了。   乔以笙不认为郑洋相信她的这个回答,但郑洋并未打破砂锅追究到底。   他扶住她的双肩:“很抱歉,昨晚你遭遇了那种事情,我身为男朋友却没有第一时间保护到你。你现在还好吗?”   乔以笙没什么表情:“如果我不好呢?”   “对不起。”郑洋将她拉入怀中,“真的很对不起。我不会原谅阿哲的。他那样的朋友不交也罢。以后我会和他断绝来往的。”   乔以笙感到可笑,推开他:“你还在把我当傻子耍吗?”   郑洋抓着她的手不放:“我从没有把你当傻子耍。”   乔以笙不想再和他打哑谜,打算挑明:“我已经知道你和许哲——”   “不是的。”郑洋打断她,“不是你想得那样。”   “不是我想得怎样?”乔以笙捋开他的手,“事到如今你就不要狡辩了。否则你解释给我听,许哲肮脏手段的原因。”   郑洋面若霜色,嘴唇翕动着,却半晌哑口。   乔以笙轻轻笑了笑:“看,留给你整晚的时间,你都编不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来搪塞我。”   许哲的声音这时候传来:“是我的错。”   乔以笙应言转头。   许哲的神色平静,语气亦平静,说:“是我借着兄弟的名义亲近阿洋,蛊惑他堕入深渊,一直是我单方面纠缠他。”   “阿哲……”郑洋怔怔然喃喃。   乔以笙突然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搁她面前上演感人肺腑的虐恋情深吗?   她自愧弗如,真心诚意道:“阿洋,你该和我分手,不是和许哲断绝关系。” 第035章 玄   冲着许哲自我牺牲的精神,她认为她对郑洋的感情,不如他。   自打知道开始,她就没想过和许哲争抢,她只是气不过自己遭到欺骗,成了个笑话。现在她愿意退出,成全他们的突破世俗。   “以笙。”郑洋还是拉住乔以笙,不让她走。   乔以笙瞬间从许哲的眼神里看见了受伤。   许哲扶了一下眼镜脚,主动道:“你们继续聊。我进去照顾阿姨。”   乔以笙觉得累,眼前又没椅子可以做,身子往后微仰,靠住墙,催促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快点说吧。”   郑洋与她肩并肩,亦用后背抵着墙面,闭了闭眼,深深吸一口气,嗓音微微发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重要吗?”   “怎么知道的?”郑洋又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乔以笙还是没能挣开他的手,“如果我没发现,你打算利用我当你的挡箭牌到什么时候?”   很显然,她这个女朋友之于他的作用,就是为他做遮掩。他对她没有感情,所以先前许哲能一直容忍她的存在。   郑洋却否认:“我没利用你当挡箭牌。”   他有所察觉地将她的手指缠绕得更紧些:“我当初追求你,是真心喜欢你,一直到现在,我也喜欢你。”   “你摸摸你的良心。”乔以笙啼笑皆非,“别告诉我你和许哲只是玩玩而已。”   郑洋没有摸良心,但补充道:“我只是陷入茫然里。”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痛苦:“我高中的时候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以前很多追求我的女生,我一个感兴趣的都没有。但这不算大问题。上大学结识了陈老三他们,他们玩的东西我也不参与,我认为这是我洁身自好的表现。”   “遇到你之后,我的那点怀疑全消失了,因为我很明确我喜欢你。你是我第一个生出倾慕之心的女生。我的努力也没有白费,成功追求到你了。”   “可很快我发现,我对你做不出情侣之间该有的亲密行为。不过这还是能够解释的,应该是我内心深处害怕自己以后辜负你,我想对你负责。所以我没勉强我自己,心里盼着毕业之后和你结婚。”   “直到,我毕业的那天晚上……”   郑洋的声音低了下去,低得没了动静。   乔以笙的记忆随着他的话拉回到他口中的时间点。   她学建筑,本科要五年,郑洋是计算机系的,比她早一年毕业。   他毕业典礼的当日,她忙着图纸作业,没有参加他的毕业狂欢夜。   隔天凌晨她给图纸收了尾,顶着两只熊猫眼立刻悄悄跑去找他。   彼时他已经为创业做准备了,在校外租了个房子,既是他日常的住所,也是他的工作室。   她用他留给她的钥匙径自开门进去,要送他个惊喜。   结果她看见他和许哲两人都没穿衣服在床上,她羞红了脸急忙退出去。   那会儿她完全没有多想,反倒怪她自己考虑不周,忘记了许哲和他是合伙人,也会出入他的工作室。   郑洋给她的解释也是前一夜和几个兄弟喝多酒回来后和许哲倒头就睡。   现如今,乔以笙经由郑洋的提醒,几乎模糊的往事重现,她顿时恍然,原来她早就撞破而不自知。   郑洋侧过身来,两只手全握住她的手:“那是个错误,我没想有后续。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纠纠缠缠就是断不了,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我只知道,我不想和你分手,我还是喜欢你。”   “以笙,我还是喜欢你。”他重复,布满血丝的双眸注视着她,饱含深情。   乔以笙的内心毫无波澜。   她忽然怀疑起自己对郑洋的感情。为什么知道受骗之后,她抽离得如此之快?   是她远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般喜欢郑洋,还是如欧鸥所言,长期的平淡如水是会腻的,而她在这八年里早就对郑洋腻了,只是她没意识到,继续把习惯当成感情而已。   无从探究。   乔以笙也不想探究,只想遵循此时此刻脑中的真实念头:“你的喜欢,我受不起。”   “以笙——”   护士这时候前来通知,伍碧琴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打断了郑洋。   乔以笙借机抽离自己的手:“你先去听听医生怎么说伯母的情况吧。”   “你等我。”郑洋一步三回头地前往医生办公室。   乔以笙回到伍碧琴的病房。   伍碧琴还在睡。   病床边的许哲望了过来。   背光的缘故,镜片后他的眼神叫她探不分明。   乔以笙从沙发里拿起她的手提包,说:“既然有你在,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明天再过来看伯母。”   许哲点点头:“好的,嫂子。”   身心俱疲的一个周末,到家后乔以笙才连骨头都放松了。   没有郑洋骚扰和陆闯打扰的一夜,她也睡得格外好。   翌日,工作日,乔以笙照常到事务所上班。   下午她正对着图纸头昏脑胀困顿不堪时,刚去上完厕所的李芊芊兴奋地回来工位,满脸花痴地与她小声咬耳:“途经所长的办公室,见到一位帅哥。”   “多帅?”乔以笙手里的活没停,继续在画图软件上操作着。   李芊芊把手机递到她的跟前:“喏,眼见为实,我偷拍到的。嘻嘻,是我中意的那款。”   乔以笙凝睛一瞧,半口老血险些吐出来。   不就是陆闯。   稀罕了。他大驾光临他们这个小小的建筑事务所做什么?   工作上的问题,也不必他亲自来交涉吧?   乔以笙抓起手机,点开微信,想问一问他。   视线触及消息框里,她和他的对话尚停留在第一次约的内容,她默默地放下手机——问什么问……她和他又不熟……   没多久,去茶水间泡咖啡的李芊芊又比方才更为兴奋地小跑回来,将乔以笙从工位里拉起就走:“快!快!快!跟我来一趟!”   “干什么?”乔以笙一头雾水地被一路带出办公室,带到事务所门口。   然后乔以笙看到了摆成爱心形状的满地红玫瑰、飘挂着的无数彩色气球、亮闪闪的小灯组成的“Merry-Me”两个英文单词。   以及郑洋。   见她出来,郑洋大步迈到她面前,单膝下跪,并打开戒指盒,郑重地对她举起里头的钻戒。 第036章 黯   “从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开始,我就在幻想着和你结婚的那一天。只是一直以来我都担心自己配不上你,怕自己给不了你一个好的未来。”   “今年是我们交往的第八年了,我觉得时机总算成熟了,我也再等不了更长的时间了,想要尽快把你娶回家。”   铺垫完前言,郑洋取出钻戒:“以笙,嫁给我吧,”   “嫁给他!”   “嫁给他!”   “嫁给他!”   “……”   四周围的人大声地起哄。   郑洋明显是有备而来的,把陈老三那几位兄弟找了来,带头起哄的就是陈老三,其余的有手持摄像机对着他们拍摄记录的,也有拿着礼炮随时准备好拉响。其中不包括许哲。   建筑事务所里的同事有好些个跑出来围观,李芊芊也迅速加入起哄的行列,甚至帮忙推了推乔以笙的手肘,怂恿乔以笙接过钻戒。   乔以笙想起,以前有女人被男人当众求婚,总会羡煞旁人。   曾经乔以笙在学校里,见到有男生在女生宿舍楼下摆蜡烛、唱歌、告白,也觉得浪漫。   而近些年对此的舆论较之早年有了些变化,部分女性认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当众求婚,还被周围的围观群众起哄,与其说惊喜、感动,更容易不小心尴尬得令人脚趾扣出一栋别墅,甚至涉嫌道德绑架。   眼下乔以笙猝不及防地成为被求婚的那个女主角,终于明白了,哪儿有什么浪漫可言?尴尬和道德绑架才是真的。   大家的起哄宛若邪恶的诅咒,一句句地往她身上砸。   乔以笙扫视一圈大家,一张张面孔也仿佛是扭曲变形的。   扭曲变形之中,唯独一张脸是正常的——陆闯。   陆闯不知何时从事务所里出来的,驻足于外围,单手抄着裤兜,玩世不恭的脸上尽是不屑的神情,轻飘飘瞥过郑洋之后,他那双冷凝的眸子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无声地和她对视。   岔神间,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乔以笙敛眸,原来是郑洋见她不给反应,主动要将戒指套到她的右手无名指上。   乔以笙急急蜷缩手指,并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用只有郑洋能听见的声音说:“不想丢人的话,就把戒指收起来。”   “以笙……”郑洋眼波微动,“我是真心的。我知道我之前错了,我现在重回正轨,我们步入人生的下一阶段,不好吗?”   “不好。”乔以笙冷漠脸,“念在我们这些年的情分上,我给你一分钟,收起戒指起来,自己圆场。”   或许是她之前的乖巧懂事带给他的自信,她的话郑洋根本没听进去,继续坚持跪着:“宝贝——”   乔以笙不再给他说完的机会,抽开手,扭头就往事务所里走,留下难堪的郑洋和周围一群围观群众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   她坐进工位里继续画图。   李芊芊等凑热闹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地也回来。   虽然乔以笙整个没事人似的,但办公室里的氛围终归还是因为她有了悄然的变化。   乔以笙的眼角余光留意到了李芊芊的欲言又止,显然是好奇她和她相恋八年的男朋友出了什么状态,为什么没答应求婚。   可惜乔以笙无法满足李芊芊的八卦之魂,只是转头小声和李芊芊说了一句:“我和我男朋友已经分手了。”   李芊芊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乱帮忙了。”   乔以笙笑一下:“这次不怪你,是我没告诉过你们。”   继而乔以笙主动进到薛素的办公室,向薛素致歉,她的私事影响到了事务所的正常秩序,出来后,乔以笙再向同组的同事们致歉。   反倒令那些自行出去看热闹并参与到起哄之中的同事感到不好意思。   没想到她都让郑洋当众丢人了,郑洋竟然还在事务所外面等她下班。   不过陈老三他们连带那些求婚道具倒是都已经不见了。   乔以笙的记忆中,郑洋是不抽烟的,至少在她面前,因为她不喜欢。他这位二十四孝好男友便从来不碰,酒也在她的叮嘱之下能不喝尽量不喝。   即便有时候工作的需求,他沾了烟酒,也会在见她之前收拾干净。   但现在,郑洋在等她下班的过程中,脚边落了一地的烟蒂。   乔以笙很想提醒他,他这样随地乱扔烟头,是要罚款的。   最终她忍住了,只是心平气和问:“你还有什么事?”   “真的不可能了吗?”郑洋的眼睛里依旧装着希望。   乔以笙从来不是性格尖锐的人,此时心底难以柔软:“我八年的青春都已经被你耽误了,你现在还要继续耽误我接下来的人生吗?你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我好欺负?”   “你得有多恶毒才会跟我求婚啊?我嫁给你干什么?当你的遮羞布?当你传宗接代的工具、免费的生育机器?!”   她大概还得庆幸她在彻底踏入泥沼之前发现了。   不知道多少女人就是被郑洋这种男人给骗了婚!   乔以笙又气又委屈,眼圈忍不住泛红,身体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也不是非要谈个对象、非要结婚不可,可谁能轻易接受自己的男朋友是个……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激动,对不起……”郑洋想抱她。   乔以笙推开,微微仰高脸,抑制住眼泪:“没其他事我走了。”   “有。”郑洋说,“我妈那儿……”   “我不会跟你妈妈透露你的事。”   “不是。我知道你不会。”郑洋看了看她,“我……没办法现在就告诉我妈妈,你要和我分手。她肯定会追问原因。而且昨天检查报告出来,她的身体有点情况。”   “你直说你要我怎么做。”伍碧琴同样被蒙在鼓里,郑洋的错算不到伍碧琴头上,乔以笙也不希望伍碧琴因此受刺激。   “她很惦念你。如果可以的话,你照常去探望她吧。分手的事我之后会慢慢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也就是要在伍碧琴面前假装他们还好好的。这不是难事,乔以笙可以帮这个忙。   她正打算点头。   郑洋却又把戒指递过来,追加道:“我妈知道我今天跟你求婚了。我也没办法现在告诉她求婚失败了。所以你去见她的时候,得戴上。” 第037章 茶   乔以笙顿时不乐意了:“忙我可以帮,戒指我是绝不可能戴的。”   “好……”郑洋很失望地收回戒指,“那,现在可不可以陪我去一趟医院?”   乔以笙亮起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颔首:“走吧。”   前往医院的途中,她简单了解了伍碧琴的情况。   颅内发现了一颗肿瘤,万幸是良性的,暂时住院,等医生确定治疗方案,不排除手术的可能。   两人统一了说辞之后,乔以笙跟着郑洋进去病房。   许哲正坐在病床前喂伍碧琴吃晚饭。   原本正开心地聊着什么,发现乔以笙的身影,伍碧琴立刻撂下许哲,欢喜地朝乔以笙招手:“快来!快来!”   乔以笙笑着将拎来的补品放上床头柜:“伯母今天的气色可算恢复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伍碧琴握住乔以笙的手,一摸又一看,愣了一下,“怎么没戴戒指?阿洋没跟你求婚吗?”   “求了。”郑洋接过话茬,如常搂住乔以笙的肩,解释道,“戒指先收起来了。以笙怕弄丢。而且她平时工作总要画图,不方便戴。”   乔以笙补充了一句:“嗯,伯母,钻石太大了。阿洋在我单位门口求婚已经够张扬的,我再戴个大钻戒总到我同事们眼前晃,太高调了。”   伍碧琴倒也没追究:“好吧,收着也好。反正戒指只是形式。既然求完婚了,接下来抓紧时间把证领了。我看明天的日子就很不错——”   “妈,你怎么好像总是怕以笙跑了似的?”郑洋口吻无奈。   “可不就担心以笙不要你,跑了。”伍碧琴不留情面。   郑洋表情讪讪:“领证的时间我和以笙有安排的,定在情人节了。”   “2月14号啊?”伍碧琴皱眉,“那得到年后。”   许哲帮腔:“阿姨,我们年轻人挑日子一般都流行情人节。你就别为难他们了。”   伍碧琴不再纠结了:“行行行,反正有个确切的日子给我个盼头就行。就是那婚礼——”   “伯母,你再这么操心,我明天就不敢来看你了。”乔以笙笑着截断了她,“你先把晚饭吃完吧。”   伍碧琴止了话,接过许哲帮忙递过来的她的筷子,转而开始唠叨许哲:“阿哲,你也该交女朋友了。别嫌阿姨啰嗦,你和阿洋一起开公司,这些年你们哥俩关系多好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一直拿你当半个儿子。你父母不在身边,我得替他们关心你。”   许哲看了眼郑洋:“嗯,我知道的,谢谢阿姨。”   乔以笙已然睁开了郑洋的手臂,坐到沙发里给伍碧琴削水果。   呆了半小时她就离开,只让郑洋送她到医院门口为止。   乔以笙拦下一辆出租车,临上车前提醒郑洋:“你尽快吧。拖得越久,只会让伯母越失望。”   她其实不赞同郑洋的做法,尤其还在伍碧琴面前将他们的关系进一步了。   郑洋神情复杂,忽然问:“是不是会影响你交新男朋友?”   乔以笙蹙眉:“这和我交不交新男朋友有关系吗?”   “没关系。”郑洋垂了一下眼皮,为她打开车门,“路上小心,到家后可以发消息给我报个平安。”   似乎担心惹她反感,他又说:“即便分手了,我们也还可以是朋友吧。”   乔以笙点头。能平平和和的,自然是最好。   回到小区楼下差不多快八点。   乔以笙先进去花店,跟老板娘买了今天没卖掉的有点蔫的花。   老板娘干脆送给她,还选了不同的品种帮她包成漂亮的一束。   乔以笙闷闷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纾解,迈楼梯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不少。   刚一抵达她所在的五楼,冷不防传出一把凉凉讥诮的嗓音:“这是和郑洋又和好了,还相处得很愉快?”   被吓了这么多次,乔以笙的扛吓能力并未提升,心脏都抖了一抖。   楼道间不太灵敏的声控灯此时才慢吞吞地亮起,完全照出陆闯,冷调的光线将他英挺的轮廓勾勒得偏于冷硬。   他坐在通向六楼的楼梯上,因为腿长,他往高处坐的,腿隔了两级阶梯平直地伸着,结实得惹人注目。   嘴里塞着根烟,却没点火,手中弹玩着打火机的金属帽盖,来回地叮叮脆响,整个面容冷漠,眼睛是眯起来瞧她的,周身的气息十分不善。   乔以笙眉心微拢:“你怎么又在这儿?”   “检查你的伤。”陆闯的音调一贯地低而稳。   乔以笙亦一贯地难以抑制耳根的发烫:“谢谢。不过你不用为弄伤我负责。”   陆闯没动,也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   乔以笙不知道他是想怎样,和他对视了会儿,径自摸钥匙开门。   陆闯起身,跟在了她身后。   “你干什么?”乔以笙来不及阻拦他。   陆闯大摇大摆地掠过她,落座沙发里,两条腿交叠着搁在茶几上:“需要我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乔以笙:“那你也需要我重复一遍我刚才的话吗?”   “我想怎样就怎样。”陆闯淡漠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莫名给人一种巡查自己领地的既视感。   “……”乔以笙简直要气笑了。   一个两个的,全当她好欺负。   解决了一个郑洋,又惹上这位爷。   照前几次的经验,乔以笙深知她再说什么也是徒劳,根本赶不走他,索性不浪费功夫了,还是采取当他不存在的策略,随他想怎样就怎样。   但完全无视又是不可能的,譬如因为他,乔以笙改变了以往回家先换家居服的习惯,径直进去厨房,决定先做饭。   下了班就去医院,她晚饭还没吃。   郑洋和伍碧琴询问她时,她撒谎说不饿。   陆闯又像上次,让她多煮一个人的份。   乔以笙置若罔闻。   下一瞬,轻轻的冷哼激荡在空气中,伴随她的双脚腾了空——陆闯抱起她坐在了流理台上。   她短促地惊了半声,后半声被抵来她身前的陆闯用嘴唇堵住。   落势极其凶猛,她觉得牙齿都磕到了。   他手臂如铁,紧紧困住她,她毫无放抗之力。   吻得她快窒息之际,陆闯总算松开,但额头靠着她的额头,仍衔着她的下嘴唇,微哑的嗓音彰显着欲望说:“不多煮一个人的份,你就是打算亲自喂饱我?” 第038章 米   “……”乔以笙已经被他亲得浑身发软又发烫,现在他的话又令她的脸上的温度继续攀升。   每次因他陷入如此羞赧的窘状,她都觉得自己的年龄白长了,二十七岁的成熟女性了,却跟个十七岁的纯情少女似的。   乔以笙匀着不稳的呼吸,不太使得上劲地轻轻推他一下:“我的锅要煮开了。”   陆闯捏着她的下巴将她别开的脸转回来直视她:“我还饿着,你凭什么吃?”   乔以笙郁结:“我这儿又不是饭店?”   陆闯活脱脱像个恶霸:“我等了你两个小时,你不管饭?”   “又不是我让你等我的。”乔以笙没见过他如此蛮不讲理的人。   陆闯的瞳孔泛着冷光,视线锐利得堪比针尖:“你再说一遍。”   他周身那股不善的气息再次发散,蔓延过来,无形地包裹住她,乔以笙有点无法喘息,怕了他:“再不放开我,我们俩都没的吃。”   陆闯松手。   乔以笙从流理台滑落地面时,脚一时有点软,没能站住,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臂作为支撑,引发陆闯的一记轻声嗤笑,她不由瞪他。   今次她用的是昨天的隔夜饭做炒饭,又白灼了一盘青菜。   陆闯倒不似上回饭来张口,主动帮忙预备了碗筷到餐桌上。   乔以笙正好把那束花插入花瓶中,摆在餐桌靠墙的一面。   先动了筷子吃上的陆闯瞥一眼:“别告诉我是郑洋送的。”   “不是。”乔以笙不爽他这副兴师问罪的语气,在门口刚见到他时,他也是阴阳怪气,“我和郑洋已经分手了。你不是都看见我拒绝他的求婚了吗?”   陆闯质疑:“分手你还一下班就跟着他走了?”   “我那是——”话至一半,乔以笙意识到不对劲,她没必要跟他解释吧?   而且:“你看见我下班跟着他走了?”   陆闯轻哂:“我又不像你,眼神不好使。”   分明在讽刺她交错男朋友这件事。白白又被他羞辱了一番,乔以笙气血上涌,涌得眼睛发了酸,在郑洋面前憋住了的那份水汽卷土重来。   她离开餐桌,假装走去饮水机前装水,悄悄擦掉眼角溢出的水渍。   却还是叫陆闯察觉。   “又哭?”他的口吻很不耐烦似的。   乔以笙想否认。   然而陆闯已然大步走过来,用纸巾动作粗暴地往她脸上擦拭:“一个垃圾,值得你一哭再哭?”   疼得乔以笙更想哭了,忿忿攥住他的手:“你也说他是垃圾了?怎么可能值得?是你嘴欠!你再惹我我鼻涕眼泪全抹你身上!”   陆闯稍抬眉骨,神情反倒不若方才冷峻:“那你试试。”   话毕,他就着她的手,拉她入怀,另一只手掌抓在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按上他的胸口。   “扑通——扑通——”,他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滚烫的体温悉数传递过来,从她的脸颊蔓延至她的四肢,激起一层层热浪。   乔以笙的心脏猛地乱跳起来,离奇地一点不想推开他,反而想贴得他再紧些。   她的身体比她的脑子反应得更快,两只手默默地抓住他腰侧的衣服。   很长一段时间,他没动,她也没动。   最终是她逐渐被尴尬、难为情和不自在等诸多交织的复杂心虚所支配,小声说:“饭要凉了。”   陆闯抬起她的脸,跟检查作业似的瞅她两眼,语气玩味:“擦干净了?”   乔以笙无语地撇开眼,径自先回到了餐桌前。   大概出于不乐意被他看扁的心理,她主动向他解释了她跟着郑洋走了的原因。   陆闯听完又是一阵哂笑:“你是圣母?现在不仅不报复他了,还跑去帮他?许哲对你干的事你也既往不咎一笔勾销了?”   并不是。乔以笙的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炒饭:“好聚好散吧。也没什么可再报复郑洋的了。继续和他纠缠下去反而影响我自己的正常生活。”   至于许哲,她除了能吃下那个哑巴亏还能如何?   “你帮他在他妈妈面前演戏,就不是和他继续纠缠下去?”陆闯讥诮,“算哪门子好聚好散?”   乔以笙强烈不满他的态度:“这是我的事,你别管我的处理方式了。至于你和郑洋的私人恩怨,你换一个合作对象吧。”   陆闯忽然摔了筷子,脸色是阴沉的。   乔以笙吓得眼皮猛一跳,对上他黑漆漆的眼,感觉里头布满礁石,她一不小心就会撞得粉身碎骨。   她一时之间没再说话。   约莫隔了几十秒,陆闯的阴沉稍稍瓦解,换了一双干净筷子,继续吃饭,表情在缄默间变得若有所思。   饭后,乔以笙该收拾的都收拾了,也没见陆闯要走,她捱不住了,径自去洗漱。   进浴室洗澡期间,有所防备将门反锁了。   但陆闯并未有任何动静。   等她出来,就见陆闯已经从客厅的沙发转移到她卧室的床上,擅自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了许愿沙的玻璃罐,很感兴趣似的把玩。   显而易见,他今晚又打算留宿。   乔以笙关心:“你不回你自己的公寓,你的狗单独在家,没问题?”   陆闯撩起眼皮:“一个晚上没问题。”   然后他摸出他的手机,点了几下,丢来床尾。   乔以笙拾起,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看见了他家的监控画面里,圈圈撒完野的状况。   狗盆掀翻了,狗粮洒得到处都是,狗秋千都被咬掉了一根架子,陆闯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里的棉全部露了馅,拖得到处都是,遑论他衣架挂的衣服,同样难逃狗爪子的糟蹋。   而罪魁祸首霸占了那张床,脑袋趴在两只前爪上,竟还显得可怜兮兮的。   乔以笙忽然又明白过来,陆闯的公寓里家具少,是有道理的……否则哪儿经得起折腾。   “这就是你说的没问题?”乔以笙忍俊不禁。他完全在睁样说瞎话。   “别辜负了圈圈的牺牲。”陆闯朝她勾勾手指,“我看看你的恢复情况。”   乔以笙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动真格地要检查,下意识后退一步:“已经好了。”   “噢?”陆闯微微狭眸,目光露骨地上下打量她,“好了是吧……”   他的意图昭然若揭,乔以笙神经一紧,又反口:“没完全好。” 第039章 黎   陆闯眼尾上翘,似笑非笑,又勾了勾手指:“我看看,是怎样的没完全好。”   乔以笙羞愤难当:“真的不劳你屈尊降贵了。”   他就实在没其他乐子了吗?逮着她一个人戏弄。   “怎么?‘没完全好’的程度是走不过来了?”陆闯眉头拧成的川字泄露他此刻没了耐心,“要我再扛你?”   乔以笙憋屈地上前,爬到床上,闭上眼睛躺好。   “今晚还没涂药?”陆闯再问。   “……没。”如实回答完,乔以笙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陆闯说:“那我再帮你涂。”   “不用了,没必要继续涂药,可以自然恢复的。你应该看得出来好得差不多了。”乔以笙连忙道,声音含含混混的,越讲越低弱。   “嗯,确实好得差不多了。”   这一句,陆闯的嗓音是从她的上方落下来的。   乔以笙闻言睁开眼,瞬间跌入他深不见底的墨色瞳眸里。   喉结滚动一下,陆闯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   火苗渐燃。   乔以笙讨厌自己又轻而易举被他勾得神魂颠倒。   眼波流转间,她有点担忧:“伤真的还没完全好。”   陆闯啄了啄她的唇,低沉的嗓音因克制而绷得略紧:“我知道。”   “……”   夜色深沉,稠得化不开。   那头男人的粗喘清晰,熟悉的调笑更是丝毫不掩饰浓浓的挑衅意味。   女人的动静虽然之于郑洋是陌生的,他在此前的八年期间从不曾有机会听见过乔以笙这样,但这回郑洋确定,自己没有再认错人,就是乔以笙。   何况,电话是陆闯主动拨过来的,如若不是乔以笙,陆闯这通电话的意义又何在?   郑洋捏着手机的骨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也就一分钟的现场直播,陆闯便挂断,但足以令郑洋浑身的血液倒流,自脚底往四肢百骸蔓延开冰冷。   他的眼前仿佛浮现陆闯的轻蔑与不屑,与八年前的某个画面重叠在一起,他心底那根刺扎得不行。   “阿洋。”许哲因为郑洋电话接得太久,走出来阳台寻他,“谁打的?护工吗?阿姨在医院里有什么状况?”   “不是。”郑洋迟钝地从耳畔放下手机,“我有事,出去一趟。”   许哲立于原地,在他开门的时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针见血地问:“又去找乔以笙?”   郑洋坦坦荡荡承认,脚步并未停滞:“是。”   直至许哲的下一句话出口:“你真的喜欢她吗?”   郑洋转回身,看了许哲一眼。   -   第二天,如果不是陆闯早起要回去遛狗,顺便当了闹钟把她喊起来,乔以笙怕是上班又要迟到。   她刷牙,陆闯也跟进卫生间一起刷牙,就站在她的后面,乔以笙心里有种微妙的难以形容出具体的感觉。   尤其他果着的上半身还堂而皇之地暴露着被她的手指甲划出来的两道痕。   乔以笙洗脸的时候,陆闯却只能随便擦一擦,对她颐指气使道:“你可以准备个剃须刀了。”   “你还想来?”乔以笙的不满全体现在她的语气和表情间。   微风吹动窗外温柔的朝阳,在陆闯脸上落下一层薄薄的暖光,但他狗嘴里吐出来的话极煞风景:“我不来,你夜里能那么快活?”   “……”因为脸皮没他的厚,乔以笙在他面前永远只能败下阵。   锁了卫生间的门换衣服时,乔以笙看见了舅妈发来的短信,问她今年什么时候开始放春假。   其实就是试探她,今年去不去过年。   乔以笙的眼眶忍不住发烫。   父母过世后,她身边的亲人就只剩舅妈和表哥了。   可当初因为舅妈反对她和郑洋交往,她和舅妈变得有些疏离,联系得不怎么经常,逢年过节才会借着问候聊上几句。   这两年她还连年都不去舅妈家过了。   倒也并非她故意。   头一年是她得了流感,担心传染给舅妈和表哥,所以哪儿也没去,就住学校里了。   去年是赶上她研究生的最后半学期,毕业设计忙得她头秃,虽然舅妈家也就在隔壁市,但春运期间来回奔波也挺麻烦的。   今年春节呢……乔以笙觉得没脸见舅妈。   当初她一气之下在舅妈面前撂下的话,至今言犹在耳。   由于拿不定主意,乔以笙便暂时没有回复。   也不知道陆闯的眼睛为什么那么尖,她一出去,立刻被他察觉异常:“你现在是什么表情?”   乔以笙敷衍:“不想上班。”   陆闯明显不相信她的话,可没揭穿,捏着她的脸说:“请假不去,是件很难的事?”   乔以笙结结实实地翻给他一记白眼,皮笑肉不笑:“陆大少爷,我只是个普通社畜,吃穿住行全靠那点工资,没办法任性,谢谢。”   虽然,父母在世时,她也曾是衣食无忧的小公主……   ——不能回忆,不能回忆。乔以笙强行刹住车,甩开陆闯的手,进厨房切水果,做水果捞,打算带去事务所,作为中午的午餐。   陆闯跟屁虫一般,出现在她身后:“现在很自觉,知道做两人份了。”   乔以笙此时的心态完全是破罐子破摔:“你不吃,我就多带一份给我同事。省得你说要,我又得开冰箱加材料。   陆闯的身影忽然罩了下来。   乔以笙反应过来时,一只手的腕子正被陆闯握住。   他的下巴越过她的肩膀,朝前俯身,与此同时拉高她的手,将她手里拿着的刚切好的半颗草莓喂进他的嘴里。   含住草莓的瞬间,他也含住她的指尖,吮了吮,湿热便从她的指尖通了电般,直直蹿进她的心里。   乔以笙的心跳鼓噪,歪着头,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如碳素笔勾勒出的侧脸轮廓,一时滞了呼吸。   陆闯松开唇,堪堪也微微转脸与她四目相对,进一步缩短他们嘴唇间的距离,斜挑唇道:“不错,挺甜的。”   “……嗯。”乔以笙略微仓皇地抽回手,低垂眼帘,心不在焉地继续忙活。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起出门,在小区外面分道扬镳。   乔以笙去地铁站。   陆闯去取他昨晚停在路边的越野车。   拉开车门时,陆闯有所察觉地朝某个方向望去,看见了另一辆车里的郑洋。   车身覆着层薄薄的霜气,显示着郑洋并非刚到。 第040章 咖   陆闯很满意这种效果,手臂支着车门,饶有兴味地就这么站在原地与郑洋隔着距离对视着。   郑洋也没下车,顷刻,面色晦暗不明地启动车子驶离。   “孬种。”陆闯轻飘飘丢出一句评价,这才也上了车走人。   -   中午郑洋发消息问乔以笙确认,傍晚下班会不会再去医院。   演戏肯定演全套,伍碧琴住院期间,她必然是每天要出现一趟的。乔以笙回答郑洋的时候,也拒绝了郑洋来事务所接她,表示她能自己打车。   免得同事们瞧见,以为她和郑洋藕断丝连。   当然,乔以笙这并非向那些对她还感兴趣的男同事们释放“快来追求我”的信号。   可男同事们的确在通过李芊芊获知她恢复单身的确切消息后,开始对乔以笙献殷勤。   从早上给乔以笙买早餐、中午给乔以笙买午餐、下午给乔以笙买零食,到晚上下班时约乔以笙一起吃晚餐、送乔以笙回家,没有中断过。   乔以笙拒绝得快不好意思了。毕竟都是要在所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她没办法把话讲得太狠。   乔以笙向欧鸥求助,让欧鸥帮忙支招,怎样才能不尴尬地维持正常的同事关系。   欧鸥却在得知乔以笙的情况后拍手称快、大声叫好:“我的乖乖!早该这样了!你的身边就该围绕着无数拥趸!”   “以前我多为你惋惜啊!明明花样的年纪,理应享受男人们的求而不得,你却总亮着自己名花有主的大招牌,从一开始就掐断人家的心思,断绝人家的好意,连当备胎的机会也不给人家。”   “你自己想想,你刚进大学,和后来毕业时,追求者的数量,形成多么大的强烈对比?出去工作了你都上班第一天就把和郑洋的合影放办公桌上,我早就想吐槽你了。”   乔以笙:“……”   “吃着碗里的,当然不能还看着锅里的。既然我有男朋友,本就不应该再给别人希望,和其他男生有暧昧,给自己的男朋友增加不安全感。”她底气不足地反驳了一句。   欧鸥顶了回来:“嗯,到头来郑洋把你拿捏得死死的,你却脑袋上长成一片大草原。”   乔以笙蹙眉:“怎么连你都气我。”   “啊?除了我谁还气你了?”欧鸥问。   乔以笙挥散脑海中浮现出的陆闯犯欠的脸,反口道:“算了,没有。你可别再气我了。我知道我眼神不好使,看错男人了。”   欧鸥纠正她:“乖乖,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反思自己,错的是姓郑的那个杂种。”   刚刚乔以笙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地讲了一遍,欧鸥回过神来,开启了对郑洋长达十分钟的咒骂。   如果不是乔以笙提醒她,时间有限,欧鸥是打算继续骂下去的——她现在正在前往医院的出租车上。   欧鸥从她口中得知她答应帮郑洋的事,反应和陆闯差不多,不过措辞不如陆闯犀利:“乖乖,你也太善良了。”   乔以笙微抿唇:“就当还他以前为了挖许愿沙,险些丢掉的那条命吧。”   而且父亲去世前后那段时间,郑洋的陪伴,也曾经带给她过慰藉。   “你八年的宝贵时光,早还够了。”欧鸥叹了一句气,终归还是没想对乔以笙指手划脚给乔以笙造成更大的压力,迅速揭过这茬,“反正,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尽情享受挑选男人的快乐。”   “你事务所的同事,你看不上没关系,周末你再跟我出来,上回不是说要学养鱼吗?我的拿手本领还等着传授给你。”   乔以笙隐隐期待起来:“好啊。”   挂电话前,欧鸥突然又记起一个问题:“许哲那个杂种给你下了药,你后来怎么解决的?”   乔以笙只不过犹豫了两秒要不要实话实说,就被欧鸥猜出来了:“你不会又和陆闯……”   “偏巧撞见他了,我当时意识不受控,也是没办法。”乔以笙忙不迭为自己辩白,决定略去后面她和陆闯的接触。   而且也确实没什么好特意提的,就是借宿和擦药那点事儿。   昨晚和陆闯虽然又有些擦枪走火,但因为她的伤,并没有再怎样,以其他方式解决的。   欧鸥不得不再次提醒:“乖乖,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吧?反正呢,我的经验就是,男人可以很清醒地把身体和感情分开谈,女人的心理防线往往就没那么坚固了。”   乔以笙的眼皮莫名一跳:“嗯,我知道,你传授的心得,我现在每一句都刻烟吸肺。”   欧鸥:“刻烟吸肺还不够,得刻进你的DNA里。”   乔以笙笑:“嗯嗯,保证刻进DNA里。”   -   去到医院,今次病房里没有许哲,而多出一位护工。   乔以笙呆的时间比昨天短些,是伍碧琴让她早点回家的,说天气冷,也怕乔以笙在医院里过了病气。   关于过了病气这一点,乔以笙心里明白,伍碧琴无非又是担心影响她的生育。在伍碧琴眼中,乔以笙是个随时可能检查出怀孕的人。   由于伍碧琴的坚持,郑洋得做做样子负责送乔以笙回家。   乔以笙则依旧坚持在医院门口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临末了郑洋像是有话要对她说,喊住她,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可最后郑洋只是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乔以笙觉得他古怪,但并未放在心上。   离开医院后,她没有立马回家,抵达小区附近时,先转去超市。   家里的食材差不多用完了,该补充库存。   经过生活用品的区域时,乔以笙的目光被成排的剃须刀吸引,不由自主地踱步至货架前。   导购员热情地上前来询问乔以笙,家里那位平常使用哪个品牌,习惯手动式的还是电动式的。   乔以笙哪里懂得这些。以前她没有帮郑洋买过的经验,完全不了解。   导购员没等她反应,就为她推荐了一款套装,里面除了剃须刀还包含了鼻毛修剪器、收纳盒、须后水等用品。   乔以笙后悔过来了,尴尬地要离开。   恰恰这时候,陆闯的身影进入她的视野。   他并非一个人,旁边还有个朱曼莉。   朱曼莉亲密地挽着他的臂弯,另一只手推着购物车,与他有说有笑。   两人的衣服都是咖色,像情侣装。 第041章 土   乔以笙第一反应是要躲开。   然而朱曼莉看见她了,还主动朝她招手。   乔以笙假装眼瞎,绕到其他货架去。   朱曼莉却偏偏带着陆闯追到她面前来,与她打招呼:“好巧啊以笙,你怎么在这儿?”   乔以笙只得给她一个眼神:“嗯,我住附近。”   朱曼莉下意识看一眼陆闯,目光略微微妙,然后转回头来回应乔以笙:“那更巧了,我今天也刚搬家来这附近。”   紧接着朱曼莉报了一个小区的名字,将陆闯的手臂挽得愈发牢,整个人贴向陆闯,脑袋往陆闯的肩膀倾斜,笑得很具炫耀意味:“陆闯给我买的房子。我说不要,他非送我。”   那个小区确实是附近地段最好、最高档的,乔以笙没记错的话,也是万隆地产名下的。   “那小陆总对你不错。”乔以笙皮笑肉不笑地附和朱曼莉,“所以你们现在是男女朋友?”   现在三人所站的位置,跟前的货架恰好摆满各种计生用品。陆闯从被朱曼莉拉过来开始就没参与她们之间的对话,像个局外人似的扒拉货架。   听闻这一句,陆闯才朝乔以笙斜睨眼。   乔以笙没等朱曼莉回答,似刚记起某件重要的事,面露狐疑:“前些天我陪郑洋去参加的好像是小陆总的订婚宴?订婚对象是你啊?”   朱曼莉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青白,但立刻重新堆砌起笑容,笑得比方才更灿烂:“你的消息有些滞后。订婚宴是陆闯家里人强加给他的结婚对象。他真正喜欢的人是我。为了我他不惜和家里人翻脸。那个订婚宴不作数的。”   “原来如此。”乔以笙别了一绺碎发到耳后,笑眯眯道,“那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陆闯曾送过这句话给她和郑洋,现在她还给他和朱曼莉。   乔以笙也不记得自己接下来还要买什么东西了,与朱曼莉分开后直接去收银台结账。   这边朱曼莉推着购物车继续逛超市,就听陆闯冷冷地说:“少做些多余的事。”   朱曼莉费解:“小陆总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不是按照你的要求,扮演魅惑你的狐狸精,刚刚哪件事是多余的?”   陆闯嘴角勾起,眼里没笑意。   朱曼莉毫无察觉他眸底酝酿的阴戾,自顾自道:“没想到会遇到乔以笙。小陆总你说,会不会太巧了些?”   她话尾音尚未完全落下,整个人猛地被陆闯往后推,后背抵着货架。   陆闯高大的身形笼罩住她,一手虚扶于她身侧,一手掐在她的喉咙处,外人看来两人亲密无比,像是陆闯抬高她的脸正与她接吻。   但只有朱曼莉知道,陆闯在她耳畔的低语有多瘆人:“心思少动一点,你想要的就都会有。是你自愿和我做这笔交易的,可我不是只能‘喜欢’你。”   朱曼莉踮起的脚尖其实完全是被他提起来的,恰恰能够让她够着地面却又无法整只脚掌踩踏实。   她面如土色,抓着陆闯的衣领,因呼吸不顺畅而憋红脸,识趣地直点头。   陆闯瞥一眼她的嘴唇。   朱曼莉会意,自行将嘴唇上口红擦得一塌糊涂,弄得好像和他刚刚激烈地接过吻。   陆闯这才放开她。   朱曼莉满面“羞红”地靠在陆闯的胸腔前,摸出包里的镜子给自己补妆。   陆闯微微狭眸,通过朱曼莉的化妆镜,看见一直在跟踪他的私家侦探依旧躲在斜后方的货架后面,偷偷拍着照片。   -   吃过晚饭,乔以笙窝在书架前的藤椅里,用iPad刷着今日的建筑资讯。   刷着刷着不知怎么的,刷到了霖舟的本地新闻专栏。   眼睛不由自主地筛选和陆家有关的字眼。   但几乎都是陆家家族企业相关的正面新闻,没有八卦小料。   涉及那场订婚宴的报道,也仅仅停留在订婚宴前一天的预告,没有后续。   这很正常。以陆家每年为霖舟市贡献的GDP,掌握住霖舟市传媒话语权不足为奇。陆家不想让外界窥探的家丑,无人敢擅自宣扬。   如今乔以笙又没有类似郑洋这样的渠道,对陆家的事更是很难去了解。   父亲去世之前,她倒还能问问父亲——思绪戛然,乔以笙将屏幕的页面重新拉回建筑行业的资讯。   也没必要细致了解,朱曼莉的话虽然不见得该全信,但依据陆闯先前的透露,订婚估计是真的告吹了。   正忖着,微信里有新消息跳出来。   抓起手机,看见跳动的头像,乔以笙的目光闪了闪。   之前她没瞧出陆闯的微信头像是什么图案,这会儿她忽然反应过来,是圈圈的两只鼻孔。   说实话很不雅观,意思仿佛是用鼻孔看人。   乔以笙瞬间为圈圈感到心疼。那么漂亮的一只狗,知道它自己的形象被陆闯对外这样败坏吗?   点开消息。   陆闯的微信名用的就是他本名,发来的内容先是一张剃须刀的图片,然后附带一行字:【我只用这一款】   毫无疑问,是在超市里那会儿被他注意到,她停留在剃须刀的货架前了。   乔以笙已经怄死自己彼时为什么要去看剃须刀,显得好似她牢牢记住了他的话、盼着他再来过夜一般。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也认为无论回复都不恰当,索性装死,当作没瞧见这条消息,丢下iPad进卫生间洗漱。   等她出来,手机里又有未读消息。   但这次不是陆闯,而是表哥。   继舅妈之后,表哥也来询问她今年几号放春假。   乔以笙方才记起早上舅妈的消息。   她告诉表哥,和国家法定的放假时间一致,要上班到年二九为止。   表哥也不遮遮掩掩了,直白了当:【那你来不来过年?】   随即表哥补充一句语音:“可以带你男朋友一起来。都几年了,既然你们还处着,我妈也不能再反对。别是背着我们都领证结婚了,我们还蒙在鼓里。”   乔以笙庆幸现在不是直接电话,否则她很难掩饰情绪。   【没呢表哥,没背着你们领证结婚~(笑脸)刚上班半年多,所里挺忙的,我得过两天确定一下工作上安排,再答复你过年的事】   工作习惯使然,她先用文档编辑了文字,再复制黏贴进微信。   然而按下发送键的一刻,她猛然发现,她回复错对象了。 第042章 栗   乔以笙第一时间撤回消息。   陆闯:【?】   好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内容,只是她没法对陆闯继续装死了而已。乔以笙:【发错了,不好意思】   她重新黏贴到和表哥的对话框里,发送过去。   陆闯问:【你不在霖舟过年?】   乔以笙没理他。   陆闯又发:【剃须刀知道怎么买没?】   乔以笙无视,吹干了头发,准备今晚早点休息。   虽然昨晚没和陆闯真枪实弹,但也怪累人的。   或者更准确些来讲,只要陆闯来她这儿,即便什么也没做,她也心累。   前脚刚进卧室,后脚门铃被摁响。   乔以笙的心一颤,犹豫间,没有去开门。   门铃继续被按。   陆闯新一条信息又发来:【开门】   隔着文字都能感受到他说一不二的强势与霸道。   乔以笙不情不愿地走去玄关。   站在门外的却并非她所预想的陆闯,而是一位跑腿的外卖员,送东西来给她的。   乔以笙签收了,折返进屋,狐疑地打开包装袋。   赫然一盒新买的剃须刀,恰恰是不久前陆闯图片中的那一款。   微信里,陆闯发来一条语音:“可以摆进你的卫生间里了。”   乔以笙:“……”什么人啊他。   这还没完,接下来的几天,每晚差不多的时间,均有一位跑腿的外卖员。   继剃须刀之后,又送来整包的男士一次性内裤、男士拖鞋、男士睡衣。   乔以笙都被他整无语了。   期间乔以笙每次下班后照常先去医院探视伍碧琴。   伍碧琴的治疗方案确定下来,要动手术,手术的日子则还要继续等安排。   而病房里出去见不到许哲之外,郑洋也变得没空起来。   伍碧琴有些担心,因为伍碧琴那天无意间听到郑洋接电话,貌似是公司出了什么情况。   伍碧琴向乔以笙打听,乔以笙哪儿知道?却又不能表现出和郑洋的疏离,帮着安抚伍碧琴,郑洋的公司一切安好,临近年底大伙儿都比较忙而已。   周五傍晚,乔以笙总算得到喘息。   欧鸥早早地来接乔以笙过周末。   她新换了一辆相当sao包的红色跑车。   乔以笙调侃是不是年终奖很厚实。   引发欧鸥一路数落抠门的老板。   她本科虽然也学建筑,和乔以笙同一专业,但毕业后的工作和建筑毫无干系,转而投入公关行业。   “公关”俩字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某种不正当职业,加之欧鸥的风格一直走的性感风情路线,几年来不知产生过多少误会。   她的父母也不满意,希望欧鸥能考个公务员,铁饭碗。   在这点上,连素来追求安稳的乔以笙都忍不住和欧鸥一块吐槽过,为何宇宙的尽头是考公。   今次乔以笙下定决心要弥补青春期所没有的叛逆,由欧鸥带着抽烟喝酒烫头。   首先便去了理发店。   欧鸥的茶褐色卷发,颜色掉得有点多,发顶也长出一截新头发,重新染过,随乔以笙选择了个栗色,正好做成一长一短的闺蜜发型。   离开理发店约莫十点,摇曳的夜生活恰是开启的好时段,两人又买了两条闺蜜裙换上。   同样是上次那家夜店,今晚乔以笙随欧鸥进去时,更为热闹喧嚣。   乔以笙酒量一般般,欧鸥帮她点了一杯适合她的,然后并不着急下舞池,就在卡座里慢悠悠地小酌。   欧鸥说,现如今流行的一句话,“真正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场”,道尽了养鱼的精髓——养鱼之前,便是要先钓鱼,高明的钓鱼,当然不能自己主动。   欧鸥评价,乔以笙比她更适合做猎手,因为乔以笙的外表是完美的猎物形象,一旦乔以笙学会玩弄人心的技巧,绝对能比她更成功、鱼塘更大。   “所以我现在应该做什么?”乔以笙好奇。   欧鸥覆于她耳畔低语:“乖乖,你什么都不用做,该怎样怎样。你知不知道刚刚这十分钟里,周围已经有十个男人把视线停留在你身上超过十秒了?”   乔以笙笑了笑:“这样吗?”   欧鸥发出提示:“来了来了,马上有人要过来请你喝酒或者跳舞了。你自己掂量着,瞧着喜欢就试试。”   果不其然,两个男人一起过来了,和她们分别闲聊了两句。   乔以笙和欧鸥均没有感觉,所以只是交换了联系方式。   后来又陆续来了几个邀请乔以笙跳舞的,乔以笙还是拒绝了。   欧鸥开始教授新课:“如果碰到你感兴趣的,也并非不能主动出击,不过主动出击的方式要讲究,还是以猎物的形象钓猎人。”   说着欧鸥手肘轻轻碰乔以笙:“我的眼光没错的话,这位是我们今晚截至目前为止,遇到的最优质的男性。”   乔以笙通过欧鸥的化妆镜,瞄向八点钟的方向。   她不知道欧鸥判断优质的标准是什么。但她乍一瞧,确实觉得是今晚截至目前为止,看上去最舒服的,或许称之为眼缘。   男人的年纪应该和她们差不多,外形不算出众,胜在骨相极佳,所以十分耐看。皮肤是非常健康的小麦色,平时估计没少参加户外运动。   “人家像是来找人的,不是来休闲放松的。”乔以笙跟欧鸥咬耳这句话时,男人的视线堪堪落在她们的方向。   一瞬间,乔以笙觉得自己的目光和他在镜子里对上了,吓得她仓促地阖起欧鸥的化妆镜。   “不是专门来想休闲放松的更好。”欧鸥眼底闪过狐狸般的狡黠,忽然说她要去厕所,让乔以笙自己先坐着。   乔以笙不疑有他,正好借此机会翻看手机。   陆闯多半是又让跑腿去她家送外卖了,发消息了两条消息,间隔两个小时。   九点的一条是:【你不在?】   一分钟前的一条是:【去哪儿了还没回】   乔以笙奉还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你管我?】   头顶上方有阴影落下,伴随一句礼貌的:“女士。”   乔以笙抬眼,发现是刚刚那位优质男人。   对方的眼珠在店里光线的折射下,宛若深棕色的琉璃,清澈见底:“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乔以笙:“……”   这种搭讪方式,连她这种不怎么经常出来玩的人,都感到老土。   酒精的作用,乔以笙较平时放得开,嘴角微微翘起:“嗯,见过。你不就是我下一任男朋友?” 第043章 缁   乔以笙是跟欧鸥学的。   是欧鸥以前还在学校时使用过的话术。   既然对方的搭讪方式老土,她也就不怕自己的回答过时。   反正以土治土。   不过讲完后她的脸稍稍有点热,低回头呡了一口酒,加以遮掩。   男人应声微微一愣,继而露出几分笑,在她身边坐下了,跟服务生也要了一杯酒。   乔以笙复抬头。   男人的酒杯轻轻碰碰她的酒杯:“现在是现任男朋友了。”   闻言,轮到乔以笙微微一愣。   男人十分自如地和她聊起来,先是询问了她的职业。   获知她是建筑师之后,他侃侃而谈了他的一些见闻,均为国内外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几座建筑,但又并非大众化的那种。   乔以笙多少是有点惊喜的。   他无论从讲话内容还是讲话方式来看,毫无卖弄和装B的口吻,她感受得出来,他完全是出于兴趣才和她探讨这些的,言辞之间还带着向她这样的专业人士求教的诚恳态度。   反倒是乔以笙底气不太足。因为其中好几座建筑,她虽然神往已久,却始终没得机会亲自去观赏。   男人主动邀请:“国外比较远,如果国内的几个地方,你什么想去,不妨问问我的时间,我一直认为看一次是不够的。而且和不同的人去,体验肯定又很不一样。”   说完他很自然而然地伸出他的手机,屏幕显示着他的微信界面。   乔以笙和他互加了好友。   今晚用来加好友的,并非她平时使用的账号。欧鸥教的,要用小号,因为很多人可能过了一晚就不会再联系了,用不着暴露太多个人信息。   但对方使用的一看就是他的日常账号,乔以笙突然感到心虚,显得她好似很不真诚。   她记起询问他的名字。   男人在微信上发给她:【周固】   乔以笙莫名直觉他给的也是他的真名,更加心虚了。   周固却并未在意,径自敞开话题,又继续聊起了他的职业。   他是一位金融从业者,目前供职于霖舟的一家证券公司。   公司很出名,他一提,乔以笙就心里有数。   而且深谈之后发现,周固其实比她大三岁。   乔以笙不知不觉喝掉了两杯酒,忽然记起去厕所的欧鸥到现在也没见踪影。   她跟周固说,她要找一找她的朋友。   周固问:“你的朋友是你和穿同一款式裙子的那位女士?”   他的谈吐与举止总透露着一股与生俱来般的绅士感,乔以笙很舒适:“嗯,是。你见过?”   周固笑一下:“我过来之前,遇到你朋友了。她拜托我送你回家。”   乔以笙:“???!!!”什么鬼?   因为她的表情,周固的笑意愈发浓些,示意她的手机:“你可以问她确认一下。”   乔以笙背过身点开手机,欧鸥的消息掐准地发过来:【都聊了这么久,看来你对他的感觉不赖。既然如此,乖乖,解放你的天性,和他约。你太需要多尝些不同男人的滋味(调皮眨眼)通过我的观察,我向你保证,他对你也非常感兴趣,你只要随便给点暗示,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不需要你太主动。而且,他的身材很可以,不约太可惜了】   换言之,欧鸥这段时间里根本不是在厕所,而是躲在某个角落里悄悄地替她把关。   “怎样?确认了我没撒谎?”周固问,“我有这个荣幸,送你回家吗?小乔。”   “小乔”是乔以笙加他好友用的那个微信小号使用的名称。   而乔以笙竟然听出来了,这是他发出的一句暗示。   她转回身,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你方便吗?”   他之前看起来像是来找人的。现在不找了吗?   周固的眼神很柔和:“方便。”   乔以笙安静了两秒,微微翘起嘴角点头:“好,那麻烦你了。”   她得承认,欧鸥的那番“馋猪肉”理论又在她身上应验了。   先前还只是在陆闯的撩动之下,她才有想法的。   现在她的心里自发生出念头。   欧鸥刚刚的消息内容,也勾起了她的蠢蠢欲动。她应该补回曾经为了郑洋而放弃的整片森林。   另外她最近或许也正需要其他味道来冲淡陆闯的味道。   特别是欧鸥的再三警告,乔以笙犹言在耳。   “你家的地址?”周固好听的嗓音拉回她飘忽的思绪。   乔以笙这会儿有点紧张,比当初去找陆闯还要紧张:“……我不想回家。”   “那去我家?”周固笑着给她选择,“或者酒店?”   乔以笙考虑了一下:“酒店吧。”   “可以。”周固打转方向盘。   城市的霓虹被灯红酒绿切在后视镜里,不断地往后倒退。   【给你最后五分钟,说你在哪儿】   乔以笙点开陆闯最新发来的消息,又关掉,犹豫着要不要干脆拉黑他算了。她完全能想象他的口吻和神情。也不知道他又找她干什么。   周固的车子停了下来。   乔以笙定睛一瞧,发现正好是陈老三婚宴的那家酒店,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某些记忆,她下意识蹙了眉。   周固捕捉到她细微的表情:“不喜欢这里?”   除去宜丰庄园之外,霖舟最好的酒店就是这一家,周固的选择其实没问题。乔以笙否认:“没有,就这儿吧。”   再换也麻烦。   进入酒店大堂后,乔以笙在沙发里坐了会儿,周固办好手续,来找她一起乘电梯上楼。   乔以笙好奇:“你经常来?”   周固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没有。大多数时候是来办公,偶尔几次才是私事。”   回答得似乎很真诚。   “你介意?”周固忽然问了这一句。   乔以笙笑着摇摇头。虽然她本人以前是保守的,但对正常的饮食男女并无偏见。   房间是高楼层的大床房,格局和那晚陆闯住的房间不太一样,窗外的夜景则一如既往地浮华。   乔以笙放下包,略微局促地拨了拨耳边的头发,回头问周固:“……我先洗澡?”   周固点头:“可以。”   乔以笙从衣柜里取出酒店的浴袍,进去卫生间。   周固听着浴室里传出的哗啦水声,看到乔以笙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不断地有电话打进来。   -   陆闯面无表情地拨出第10通时,终于接通。   传过来的却是一把陌生男人的声音:“喂,你好。” 第044章 藕   陆闯漆黑的瞳仁微微收缩:“让乔以笙接电话。”   周固说:“小乔在洗澡,现在没办法接。你可以一会儿再打。如果是急事,我可以帮你转达。”   “呵,转达你妈。”陆闯冷笑着掐断通话,转而拨给陈老三。   刚刚,就是陈老三在酒店大堂看见了乔以笙。   原本陈老三要上前和乔以笙打招呼,结果乔以笙跟着个刚开完房的男人一起上楼。   陈老三这样常年在外面玩的人,怎么能猜不出他们是打算干嘛,赶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之前拍下照片。   把照片发给陆闯,一方面是因为陆闯才问过陈老三要乔以笙的手机号,另一方面也是陈老三八卦。   之前陆闯半道从他车上接走乔以笙,陈老三就憋了一肚子问号,后来乔以笙又拒绝了郑洋的求婚,陈老三至今没搞懂原因。   现在乔以笙和其他男人半夜三更进酒店,陈老三更糊涂了,借此机会想谈谈陆闯的口风。   没料到,这张照片能把陆闯给炸了。   -   乔以笙从浴室出来,向周固了解刚刚电话的情况:“垃圾广告吗?”   电话并非周固擅自接听的,他是看她手机一直响,担心有急事,所以敲了卫生间的门,告诉她。   乔以笙问他谁打来的。   她有的是陆闯的微信,没存陆闯的号码,所以来电显示就是一串她陌生的数字。   周固报给她之后,她不认识,就让周固帮忙接。   “不是,应该是你认识的人,但没说什么事,骂了我一句,挂了。”   乔以笙:“……”   毕竟他是帮她接的,害人家白白挨了骂,她向周固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你看看要不要回拨过去吧。”周固友善提醒,随即带着另外一件酒店的浴袍,进去卫生间。   乔以笙摸起手机查看通话记录里的那串号码,联系周固所反馈的,心中有所怀疑,于是翻了一下微信,点进陆闯的头像。   陆闯微信的个人信息里,恰好有显示他的手机号码。   和打来的这通电话,对上了。   如此一来,乔以笙便不想回拨了,打算为一会儿和周固的事儿做个心理准备。   有人忽然摁了他们这间客房的门铃。   乔以笙走去猫眼前往外看,见是一位酒店服务生,她开门。   结果陈老三从旁边蹿出来。   -   周固洗完澡,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乔以笙的物品也全部不见。   他尝试给不久前加上的她的微信发了个问号。   但毫无回应。   -   陆闯花了二十分钟抵达酒店。   陈老三交接了房卡给他,就功成身退。   陆闯刚一刷卡进门,迎面就砸来个枕头。   他从半空中将枕头接住,双眸深幽地望向乔以笙。   乔以笙感觉得到他身周裹挟的夜的寒气,他来势汹汹的模样,也是令她有些犯怵的。   但她被陈老三强行掳走并锁在这里,愤怒与憋屈也是冲天的。   她就猜到陈老三不会无缘无故如此。果不其然是他指使陈老三干的。   “你干什么?”她质问,“你这是非法禁锢人身自由!”   陆闯慢悠悠踱步过来,手里把玩着枕头:“力气这么大,是还没往那个男人身上使?”   赶得匆忙,他忘记询问陈老三,把她抓出来的时候,她进展到哪一步了。   乔以笙难以忍受他现在逡巡她的目光,似在检查他的所有物是否完好一般。   他的措辞同样令她羞愤:“你嘴巴放干净点。”   “我的嘴巴怎么不干净了?”陆闯勾起一抹极其刻薄的笑意,“不比你在外面随便乱约的男人干净?”   越讲越难听!乔以笙抓起包,越过他就要走。   陈老三抓她到这里之后,倒把她落在周固那边的衣物鞋包一并送过来了。   等待陆闯的时间里,她又换掉了浴袍,穿回身上,不让自己显得太难堪。   而她才迈出一步,就被陆闯横过来的手臂拦住,并往后推倒到床上。   乔以笙连忙要爬起来。   陆闯的单只膝盖屈上来,双手抓着她的肩膀重新按回她,居高临下俯睨她:“不是来约男人的?怎么就着急走?”   乔以笙挣扎,顺着他的话道:“是啊!所以更要着急走!我的男同伴还在等我!”   陆闯的眸子狭起,闪烁危险的光芒:“怎么约的?和约我的那次一样,主动送上门?”   他的口吻极其轻贱,之前他也不是没有这样和她讲过话,但今次乔以笙觉得更为刺耳,心口滞涩得厉害。   陆闯冷峻的面容低下来,冷厉的目光中流淌着暗潮,宛若锋利的刀:“你不是乖乖女?因为郑洋那个垃圾,就自甘堕落了?”   “哪来的乖乖女?”乔以笙眼眶发烫,怼回去,“我骨子里什么样,一个月前在这个房间里时,你不就清楚了?”   是的,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现在他们所在的这间客房,就是当初他们第一次的那个房间。   “我这不叫自甘堕落,最多算放飞自我。”乔以笙冷漠脸,“单身的成年女性,正当地和一位男性一拍即合,怎么招你惹你了?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就因为我搞过你?”   陆闯的神情沉郁得可怕。   乔以笙浆糊一般的脑海里有无数声音喧嚣,闹哄哄的,搅得她的心绪也乱七八糟。   而陆闯的手指沿着她脖颈处的血管缓慢地游移。   仿佛一只凶猛的野兽,张开它的利爪,斟酌着该从哪一处开始,将自己的猎物撕碎。   乔以笙的后背直冒冷汗,室内的暖气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   陆闯游刃有余的爪子最终停在她的耳朵后。   他轻轻捏了捏,乔以笙便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敏感得整片耳根悉数泛成嗳昧的红,甚至往下蔓延至白皙的脖子。   见状,陆闯的嘴角有些勾起,可落在乔以笙眼中并非笑意,更像是一种讽刺。   “是啊,因为搞过。”他拖腔带调地续上她的话茬,“我陆闯玩过的女人,即便腻了,丢开了,别人也休想轻易碰。”   不寒而栗,乔以笙应声打了个颤,眼尾被潮意弥漫:“混蛋!”   陆闯的神色凝固了一瞬间,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一手拇指按在她的嘴,擦去她唇上的口红,从嗓子眼里闷出新的讥诮:“你就这么想要男人?嗯?” 第045章 枣   “伤才痊愈,你就火急火燎跑出来勾搭?”   心绪难平,乔以笙憋屈地故意膈应他:“是啊,想,很想。因为你这人太烂了。”   杠他的下场,无疑是她吃苦头——陆闯捏在她下巴处的手劲猛然加重。   乔以笙眉心紧拧,眼睛里的水汽因为疼痛感几乎要涌出眼眶。   陆闯倒是一下子又松开了。   “是嘛……”他煞有介事拖长的尾音轻扬,酥得她耳朵发麻。   他一下一下地啄她的嘴唇,仅仅目光就带着炙烤的温度一般,烧得她浑身窜动不自然的烫意。   乔以笙心里再如何告诫自己不要受他的诱惑,却还是很快陷入白茫茫的昏聩。   他连强迫手段都不需要用,她便心甘情愿耽溺其中。   欧鸥说得对,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玩不过他的。   “……”   两天,整个周末,窗帘紧闭的房间里昏天黑地,日夜不分。   星期天傍晚陆闯才拉开一小截窗帘。   金黄色的夕阳余晖照射进来,无形中好似发酵了空气,使得空气中漂浮的糜迷变得粘稠。   因为脱力,乔以笙觉得自己的视线是涣散的,所以阳光在她眼中呈模糊的万花筒状,还幻化出了五彩缤纷的彩虹。   陆闯将服务生放在门口的餐车推进来,推到床边,搂着乔以笙坐起来,喂她一起吃东西。   乔以笙软绵绵地靠着她的胸膛,焦聚和思绪迟缓地回拢:“你两天不在,圈圈不会饿死?”   陆闯的声音是勾着的,透露他心情的愉悦:“这么关心它?”   乔以笙吞咽下嘴里的食物:“替你关心。”   然后她问:“有没有监控让我看看它?”   她想当作下饭视频,消遣消遣。   陆闯拿起手机,点了两下,递给她。   然,映入眼帘的并非圈圈,而是她在他公寓过夜的那晚,他帮她涂药的画面。   乔以笙气急败坏地丢开手机:“你是不是变态!”   “噢,点错了。”话虽如此,陆闯脸上丝毫不遮掩成功戏弄到她之后的兴味神色,“圈圈这两天在宠物店,不在家,没的看。”   乔以笙重新把他的手机捡回来,删掉刚刚的那段视频。   陆闯极其欠揍地说:“家里的摄像头拍到的内容,都是自动上传到云盘的。”   换句话说,她现在删了,他也还有备份。   乔以笙急红了眼:“你是在要挟我吗?”   陆闯的鼻间溢出轻嗤:“你是什么大明星还是具有社会地位的公众名人?”   “那你留着这种东西干什么?你和其他女人也有这种癖好的?”虽然她不是大明星也不是公众名人,但一想到万一他不小心丢了手机或者修个手机,私密视频外泄,乔以笙简直要心梗了。   陆闯往她嘴里塞了一口饭,大有堵住她的意思:“别‘其他女人’、‘其他女人’的,不知道以为你打翻醋坛子。”   乔以笙的喉咙卡住,心下冷笑不止。他的脸可够大的,同时玩着几个女人,还妄想几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思及此她便胸臆犯闷。原本她确实只算解放天性、放飞自我。可和陆闯的纠缠不清,真真正正使得她自甘堕落了。   因为她接下来长久的沉默,陆闯又不爽:“哑巴了你?”   乔以笙和他可没那么多话说,微抿一下唇,问:“等下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陆闯恶劣地反问:“你吃饱喝足没?”   “……”乔以笙恶狠狠地瞪他。   陆闯斜挑着眉收尽她又臊又逞凶的神色,瞳孔仿佛被夕阳染上斑斓的光影。   磨蹭到太阳全部落山,新一轮的华灯四起,乔以笙慢吞吞地穿衣服。   陆闯没有阻止,只是在她拉裙子的后背拉链时,突然过来帮忙。   粗粝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皮肤,激起层层热意,乔以笙觉得他完全在帮倒忙。   陆闯嘴里叼着烟,嗓音有点含混,但吐露的嘲讽依旧清晰:“新裙子、新发色,为了勾男人,挺下功夫。”   裙子是枣红色的,很衬她白皙的肌肤,裙摆呈丰盈的伞状,穿在她身上,熟女的柔情尽显,吊带的剪裁又给她添了一分日常见不到的妩媚。   乔以笙:“……”   她不怕死地反唇相讥:“别总‘勾男人’、‘勾男人’的,不知道以为你醋意冲天。”   陆闯如铁的手臂重新箍住她的腰,由她背后紧密地贴合她身体的曲线,嘴唇吻在她后颈,似笑非笑:“到最后,你这身功夫,不还是下在了我这儿。”   乔以笙敏感地掰扯他的手:“说好放我回家的。”   陆闯没再怎样,只是松开她的同时,她感觉自己的脖子冰冰凉凉地挂上来什么东西。   乔以笙低头,看见了一条锁骨链。   链子是银色的,吊坠镶嵌黑色宝石,绕得像个圈,吊坠的侧面似乎还有字母,但花体字刻得很飘,辨不清楚。   陆闯拨了拨她及肩的短发,给她扣好项链扣,然后扳过她的肩膀,正面端详:“买裙子的时候导购员没告诉你,脖子太空了?”   乔以笙低垂着眼皮,没什么情绪地说:“没。”   陆闯又捏着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没见过收礼物还不高兴的。”   乔以笙皮笑肉不笑:“谢谢陆大少爷。”   呵,补偿她这两天吗?   走出酒店的一刻,虽然面对的是霖舟的夜晚,但也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乔以笙开始细致地处理这两天积压的消息。   首先便是登录微信小号。   周固在那天晚上发过一个“?”,没有后续了。   乔以笙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反正本来就是打算一夜过后就断了联系的人,以后再碰到的可能性极小,考虑过后,她决定什么都不用再回复,当作是她当夜临时反悔了。   欧鸥昨天询问过她的反馈,乔以笙哪好意思告诉她被陆闯截胡了,只能语焉不详地敷衍过去。   欧鸥:【隔了一天才回消息,你不对劲啊乖乖】   乔以笙撒谎:【昨天看见你消息的时候,在忙一个临时的工作,后来就给忘了】   欧鸥:【你这反应。难道我看走眼了?帮你猎到的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乔以笙搪塞:【差不多吧】   心里默默对周固说抱歉,只能让他背锅了。   然后乔以笙点开表哥的语音消息,传出了舅妈的声音:“圈圈。” 第046章 素   酸气即刻冲上鼻头。   父母过世后,只剩舅妈记得她的小名、会喊她的小名。   乔以笙突然觉得没什么可再顾虑的了,这个年她必须去舅妈家过。   她仔细地将舅妈后面的语音内容听完,虽然不过短短的一句,说年夜饭的菜单准备了她爱吃的菜,但足以令她懊恼万分。   她连忙答复舅妈和表哥,定下过去的时间。   最后乔以笙才处理来自郑洋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无非是询问她周末两天怎么没到医院探视伍碧琴。   乔以笙没给他任何解释,只是发了条消息告诉他,她明天会去。   回到小区,乔以笙摸钥匙准备开门,脚下被东西绊了一跤。   她稳住身形,看见原来门外堵着个鼓胀胀的塑料袋。   乔以笙的第一反应是哪位邻居不道德,把垃圾丢她门口来。   翻开塑料袋则发现,里头装满的是食材,但估计已经买了有两三天,全部不新鲜了,有些需要冷冻的肉制品,还都腐烂掉。   鉴于陆闯曾经让外卖跑腿来送过东西,乔以笙意识到大概率又是陆闯搞出来的,她拍了张照片发给他:【你买的?】   这两天陆闯都和她在酒店里,那么不难推算出来,是周五的事情了。   进一步联想到周五当晚陆闯询问她的去向,便基本可以确认了。   既然是食材,乔以笙甚至怀疑,不是外卖来送的,是陆闯亲自拎着这袋东西找上门。   而拎食材上门来能干什么?不仅拿她这儿当饭店,而且拿她当免费的厨娘,让她照他的口味给他做吗?   陆闯的回复坐实了她的猜测:【你自己心里有个数,下次怎么赔我满桌子的菜】   无赖!无赖!无赖!骂他几遍乔以笙都不解气,将东西丢去垃圾桶处理之前,当作陆闯的脑袋狠狠踩了个稀烂。   踩完难受的又是乔以笙自己,毕竟刚刚结束被陆闯最大限度地开垦。   休息了一晚上并没能让她完全缓过劲来。   次日乔以笙虽然没有上班没迟到,但李芊芊一见她就问周末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累。   乔以笙打着呵欠撑在电脑前:“没干什么。假前综合症。”   李芊芊玩笑:“我以为你夜里睡觉,被妖精吸干精气。”   乔以笙:“……”   别说,这比喻,真挺恰当的。   昨天离开之前或许确实是她吃饱喝足撑得快反胃了,但现在就她这萎靡的精神,真正受益的人根本不是她吧。   傍晚下班后,乔以笙又去了医院。   伍碧琴的手术时间在昨天定下来了,恰好在除夕,也就是后天。   乔以笙明确跟郑洋说,除夕的手术她无法在场。   “你有约?”乍然之下,郑洋的语气充满质问,仿佛他还是她的男朋友。   听得乔以笙很不舒服,便没给好脸色:“我回我舅妈家过年。”   郑洋知道他的存在造成她和她舅妈近几年的疏离,所以现在他们刚分手没多久,她就表现出和她舅妈已经和好,郑洋脸上宛若挨了一耳光,火辣辣的。   “可我妈这儿,我没法交代。”   “怎么交代,是你的事。”伍碧琴看她的目光越殷切,乔以笙越难受,“如果你也交代不了,那就让你妈妈认为,我这个儿媳妇不关心她的死活。”   但这是她一气之下的下下策。   否则凭什么明明是郑洋对不起来,到头来要让伍碧琴带着对她的负面印象和误解,一刀两断?其不等于她替郑洋背锅?   他若真敢在伍碧琴面前把分手的理由归咎到她身上,她也绝不会对他客气的。   郑洋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焦头烂额:“以笙,我妈手术那天真的需要你,我明天要到外地出差,许哲必须坐镇公司,也没空。”   乔以笙狐疑:“都过年了,你出什么差?”   郑洋支支吾吾,含糊其辞道:“公司很忙,一些业务上的问题,是不管过不过年都得及时处理的。”   乔以笙咂摸着,难道伍碧琴的担忧没错,他的公司最近真的有点状况?   不过既然他没想告诉她,她如今也没关心他的必要,便对此不置一词。   “我已经答应我舅妈了,不可能放我舅妈的鸽子。你该知道我好几年没去见我舅妈了。”乔以笙没有心软,“你叮嘱护工照顾好伯母吧。明天我就不再过来了。你实在为难,我最多能帮你的就是,等下由我来跟你妈妈解释,我没法陪她手术的原因。”   郑洋攥住她的手,满面失望:“你怎么可以这样冷血无情?我妈妈对你不够好吗?”   乔以笙微微愠恼:“你别道德绑架我了,我对你还不够仁至义尽吗?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难道是我?”   她现在一刻也呆不下去了,甩开他就要直接走人。   郑洋的声音冷冷的:“对,罪魁祸首不是你,是陆闯。”   乔以笙装作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帮我向你妈妈告别。”   郑洋重新拽回她:“是陆闯告诉你我和许哲的事没错吧?陈老三单身派对那天晚上,在陆闯房间里叫成那样的女人就是你没错吧?是!我和许哲是对不起你!但你又背着我和陆闯搞在一起多久了?你又对得起我吗?!”   呵,为了他的面子憋到今天,终于憋不住了?乔以笙也就和他摊牌了:“没错,是我,我故意的。难道只许你给我戴绿帽,就不许我报复你?我很对得起你!”   郑洋睚眦欲裂,乔以笙怀疑他是不是气得五脏六腑都挪位了,所以表情才能如此扭曲。   就在乔以笙以为他可能要对她动手的时候,郑洋的态度忽然又软下来:“以笙,你太单纯了,所以才会受陆闯的挑拨。我不知道陆闯都跟你说过些什么,但一直以来我和陆闯看起来是好兄弟,其实私底下有龃龉。你不要相信他。”   “既然是出于报复我的目的,你才和他那样,我可以不追究。我相信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乔以笙没想到事到如今他竟还能讲出这种话,她像听了个笑话:“郑洋,到底是我单纯还是你单纯?我们的问题本质上和许哲或者陆闯都没关系。我们不可能了。”   郑洋的表情再度扭曲:“那你以为甩了我,你和陆闯就可能?” 第047章 肉   “你以为你勾搭得上陆闯吗?别天真了。他不过也是为了恶心我,才和你玩玩的。”郑洋一口一句恶言地妄图轻贱她。   乔以笙觉得他扭曲成了一只妖怪,肆无忌惮地对她暴露了他的血盆大口,毫无当初“霖舟双帅”之一的半分模样。   不知道是郑洋的面貌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还是因为他本就没那么好看,只是曾经她喜欢他,所以自带滤镜。   她突然很想笑。   她也确实不合时宜地笑了。   她的笑似乎把郑洋给搞蒙了,郑洋微微愣怔地注视她。   乔以笙的笑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郑洋可笑。   另一方面就有点复杂了——   说实话郑洋的这些“好心提醒”,完全多此一举,她自认为脑子清醒,从一开始她就明白陆闯是和她玩、拿她当消遣。   她和郑洋分手,也并非为了和陆闯发展。   可被郑洋这样自以为是地剜她的心,她竟真切地感到些许难受。   难受的原因不在于郑洋的行为,而恰恰在于郑洋话中这些她本就清楚的事实,仿佛她心虚,被戳中的隐秘的心思。   明明没有,她没有心虚,她也没有隐秘的心思。   在郑洋的目光中,乔以笙笑着,毅然决然地说:“谢谢你。我即便被陆闯玩死,也不会和你复合的。”   从医院离开后,回去的一路乔以笙的心情差到极点。   在小区楼下,乔以笙又去花店,从老板娘手中收走了一束不新鲜的花。   老板娘还是想免费送给她,乔以笙坚决要付钱,最终两人各退一步,乔以笙以半价买下,老板娘额外送她一小盆多肉。   楼梯爬到她公寓所在的五楼时,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望向通往六楼的台阶。   楼梯间的声控灯又是迟缓地亮起。   但这回台阶上空无一人。   意识到自己竟然觉得能再看见陆闯,乔以笙呆了半秒,刚刚被手中的花束所稍稍缓解的坏心情,猛地重新沉到底。   甩了甩脑袋,乔以笙冷着脸摸钥匙,开锁进公寓。   亮起玄关的灯换鞋时,她察觉不对劲——有双男人的马丁靴。   她认得,陆闯曾经穿过。   同时鞋柜里,之前陆闯让外卖跑腿送来的男士拖鞋不见了踪影。   揣着猜测,乔以笙迅速往里走。   家里的暖气是开着的。   陆闯坐在她书架前的藤椅里,脸上盖着随手从书架上抽出的一本她的建筑专业书籍,像是睡着了。   乔以笙的脑海中很莫名地闪现出某些久远的回忆,某些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记着的回忆:   陆闯的成绩很差,据说他当年的高考分数原本连霖舟大学都上不了。   架不住他姓陆,是霖舟市的经济命脉陆家的孩子,家里有的是办法把他塞进霖舟大学,还念了霖舟大学的高分专业,和郑洋在一个系。   所以由于当初“霖舟双帅”恰好都出现在计算机系,计算机系的受欢迎度跟着水涨船高,不仅成为很多院系的联谊首选对象,连带着后面几年,报考计算机系的女生数量都呈现增长之势。   如果说以前陆闯在外形上只能算稍逊郑洋,在学校的表现就完全和郑洋差了十个陈老三。   郑洋是以第一名考入计算机系的,在校四年期间也始终保持水准,年年为系里拿奖拿荣誉,可以说是计算机系的形象代言人。   难得就难得在郑洋还不是书呆子,性格好,为人处世八面玲珑,人际关系游刃有余。若非如此,也不会成功和陈老三他们玩到一处去,至今称兄道弟。   陆闯呢,一个靠家里走后门进去的学生,也不负所望地继续年年在计算机系吊车尾,还天天惹是生非。若非碍于他的家世背景,学校恐怕早将他开除八百次了。   提学业成绩,是因为最早郑洋追求她的方式很蹩脚,明明谁都知道他成绩好,和她不相上下,他却来找她补课。   毕竟不同院系,郑洋向她求教的主要是公共课程的内容。   公共课他们恰好选的是同一位老师,每次上课都在同一间大教室,郑洋每次都能带着他的几个兄弟,精准地坐在她后面的位置。   她没课的时间,基本泡在图书馆,总能偶遇郑洋,慢慢地就变成郑洋主动为她占座,后来还一起备考四六级。   接二连三的,根本无需欧鸥替她判断,她也能自己察觉郑洋的目的。   那时候陆闯也是够义气,明明是个不爱学习的主儿,为了给郑洋撑场面,竟没有一次落下公共课,有时候郑洋没空,陆闯这位经常翘课的主儿也能帮忙到图书馆占座。   而每逢陆闯帮忙占座的情况,她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陆闯脸上盖着书在睡觉的画面。   他睡得还很香,她到了他都没发现,岿然不动继续睡。她和他不熟,便也不去喊他,默默地坐在她日常的座位里,干她自己的事儿。等郑洋来了,敲醒了他,他才离开。   临近四六级或者期末,陈老三他们会临时抱佛脚,跑图书馆里来和她、郑洋坐在同一处,陆闯好像是迫于无奈被一起揪了来,不耐烦地随便写两道题,就又盖了书睡觉。   郑洋忙不过来教陈老三他们时,她也会分担几个。但陆闯她就教到过一次,她记不清楚了,模糊得她甚至不确定究竟教没教过。   大三之后她泡图书馆的时间不若先前多了,因为本专业的课程加重,她总要画图、画图、画图,在图书馆并不方便。   好几年了。今晚陆闯的这个姿势,和从前几乎如出一辙。   以致于乔以笙一瞬间有些恍惚。   特别是这时候,陆闯往后靠着椅背的身体坐直,书从他微微上仰的脸面上滑落,他非常熟练地赶在书掉落之前接住。   继而他朝她望了过来,那双眼睛被藤椅旁的阅读灯点得漆黑明亮,直戳人的心脏。   乔以笙的胸腔内噗通噗通回荡加快的声响。   好像曾经某一个阳光炽热的午后,他也突然以这样的方式睁开眼,坐在斜对面的她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和他撞在一起。   穿越时光,画面交叠。   “回来了。”陆闯嗓音懒洋洋的,   乔以笙收敛飘忽悠远的思绪,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然后质疑:“你怎么进来的?” 第048章 驼   她可不记得自己有给过他备份钥匙。   而刚刚她开门进来,门锁也是完好无损的,并无撬开的痕迹。   他穿墙的吗?   陆闯两条腿悠闲地交叠,两侧手肘分别抵在藤椅的扶手上,十指交叉相扣在他自己跟前,朝她的书桌轻轻一抬下巴。   不知是他今次这身灰色毛衣的衬托,还是残留睡意的缘故,他此时此刻的脸部脸部线条看起来不若平日锋利,甚至格外柔软。   乔以笙行至书桌前,在桌面发现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她眉心一拧:“你打的?”   “嗯哼。”   “什么时候打的?”这一句其实毫无意义。无论什么时候打的,他都是未经她的允许,背着她擅自打的。   现在还在她不在家的情况,自己进来了。   “你跟贼有什么区别?”乔以笙又被他气得郁结。   陆闯无所谓挨骂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晃了晃他叠在上面的那只脚:“不这样,我怎么能随时想来就来?又让我浪费时间蹲门口等你?”   OK,他永远能强词夺理,她永远讲不过他。乔以笙沉默地去给花瓶装水插花,再和那一小盆多肉一起摆到书桌上。   陆闯起身来到她身边:“今天怎么不多叭叭两句?”   乔以笙没理他。   陆闯强行掰过她的脸,迫使她面对他,他两只眼睛跟探照灯似的,端详她的神情。   “你是不是犯欠?”她不怼他,他怎么也有意见?   “没你欠,天天往医院跑。”陆闯反唇相讥,“去了又受气。”   倒是教他猜对了一半,搞得乔以笙底气都不如刚刚足,但还是回了句嘴:“让我受气的人是你,谢谢。”   她推开他的手:“谁回家来看到一个陌生人坐自己家里,能高兴的?”   “陌生人?”陆闯斜挑唇,“你先问问你的身体同不同意,我之于你是陌生人。”   “……”他究竟如何做到每次都让她想打人的?   乔以笙闷声闷气地去了厨房,躲避他的视线,和他极可能讲出更为露骨的话。   陆闯没跟进来。   乔以笙反倒不自觉地留意客厅的动静。   但悄无声息。   等乔以笙做完两碗汤面回到客厅,就见陆闯坐在她的书桌前,翻阅她的速写本。   放下碗筷在餐桌,乔以笙不高兴地过去抢回速写本:“能不能别随意乱动我的东西?”   陆闯侧眸睨她:“我去你们所里,你们所长巴不得把作品给我瞅两眼,运气好被我看上了,我能立刻投资把纸上的建筑变成实体。”   乔以笙忍不住笑一下,十分虚伪地毕恭毕敬:“是的,甲方爸爸,金主爸爸,您财大气粗,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她并不稀罕被类似陆闯这种只有钱但毫无品味、丝毫不懂她作品内涵的人看上。   当然,她的想法过于理想主义了,讲出口的时候她就做好被吐槽“太清高”的准备。   但这是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要保留的坚持。   从学校毕业出来之后,随着工作中接触到越来越多商业化和流水线的作品,越要懂得在现实的冲击之下记住自己学建筑的初心。   理想与现实只是需要平衡,而非完全对立地必须为一方舍弃另一方。她相信她能做到。   她也不会辜负父母曾经对她的期许。   果不其然,她的不屑也换来陆闯的一句轻嗤:“设计出来的建筑没有落地成为实体,永远只会是纸上的线条,实现不了它的价值。就你这种二话不说直接把我拒之门外的态度,我也不信即便其他人主动找上门,你能判断得出人家是你的伯乐。”   乔以笙将速写本放回原位:“你管我?”   她发现跟他学的这句话委实好用。   “喜欢鹦鹉学舌是吧?”陆闯似笑非笑,倏尔将她按倒在书桌上。   半晌,乔以笙两条腿缠于他腰腹两侧,上气不接下气地圈着他的颈子,舌头麻得快不是她自己的了。   陆闯自上而下俯视她,粗粝的拇指徐徐摩挲她的脸颊:“再学试试。”   眯着眼,坏透了。   -   面早已凉透,陆闯并未麻烦她,亲自端去微波炉叮了会儿,再端回餐桌。   两人一道吃着面,乔以笙因为舌头,不是太有滋味。   “为什么你这么闲?”她问,“家里有家业给你继承,不用担心后半辈子,所以什么都不用干,成天泡女人堆里?”   陆闯隔着碗里的面散发出的淡淡热气瞥她,语气玩味:“嗯。只需要泡女人堆里。所以等会儿我要去赶下一场了。”   乔以笙:“……”   而他说到做到,吃碗面真走了,并未留下来过夜。   只是离开前他预告了他明晚会再过来,还叮嘱她,要补回之前烂掉的那袋食材。   乔以笙也是在表哥发微信询问她明天怎么过去的时候,记起她明天傍晚下班后是没打算再回来的,直接从事务所出发到隔壁市。   犹豫间,她决定不告诉陆闯了,就让他扑空。   大学期间偷懒,没考驾照,后来有郑洋接送,她也没觉得不方便,所以至今乔以笙不会开车。   时逢春运,车票不好买,她正伤脑筋,于是回复表哥,明天到车站之后,高价搞一张黄牛票。   表哥的语音消息很长一条:“你昨天才决定要过来,我就猜到你多半买不到票。现在问你确认就是要告诉你,我有一个朋友也在霖舟工作,恰好也是明天傍晚下班后要从霖舟开车回来过年,我把你的手机号码和你工作单位的地址给他,他明天去接你,你搭他的顺风车。”   乔以笙笑笑:“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表哥。”   隔天下午,所长人性化地给大家提前一个小时下班。   乔以笙由于已经通过表哥和人家定下了时间,所以留守到最后。   对方在快到约定时间的前十分钟,打电话来询问她,是不是一切照常。   “嗯,一切照常的。你到哪儿了?”   “留白建筑事务所外面。”   “那我马上出来。”乔以笙连忙关电脑。   “不着急,是我来早了。”对方的声音听着非常绅士。   甚至略感耳熟。   但一时之间她也没多想。   到门口,乔以笙一眼瞧见路边的宝马车,又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   她拖着行李箱狐疑上前。   车主这时打开车门,从驾驶座出来。   四目相对,双方皆一愣。 第049章 火   舅妈住在隔壁市的贡安县,从霖舟市自驾,正常情况下是三个小时。   如今春节,还年二九,到处堵得不行,光是从留白建筑事务所开去高速路口,就花费了两个小时。   之于乔以笙,仅仅是这趟行程煎熬的开始。   “要不要也来点咖啡?”趁着前面的车又停下来,周固腾出一只手抓起他的保温杯,朝她示意一下,率先打破自上车以后两人保持的沉默。   乔以笙在副驾驶座里缩得跟只鹌鹑似的,两只眼睛从压得极低的贝雷帽帽檐底下瞟了瞟他,轻轻摇头:“不敢多喝水。”   周固问:“有过被堵在半路上不了厕所的惨痛经历?”   乔以笙点点头:“以前有一次,我爸带我和我妈去玩,然后也是堵车,前后不着服务站的地方。”   真的是相当惨痛,她都不好意思说,到最后她实在没憋住,尿了裤子,因为太丢人,她哭得不行。   之后一整个月生爸爸的气,不理爸爸,后来爸爸带她去迪士尼,她才勉强愿意和爸爸恢复友好建交。   不过这个“以前”有点久远了,是她十二、三岁的事情。   周固笑了笑:“好的,我保证今天不会历史重演,让你有相同的遭遇。”   “这么自信?”乔以笙亦微微弯唇,“难道路堵不堵,是你说了算?”   周固忽然压着嗓子,轻吼了一嗓子:“急急如律令,快快放行。”   由于和他沉稳的形象大相径庭,一时之间乔以笙接受无能地呆住了。   而恰恰这时候,停滞好一会儿的车队开始往前挪动了,时机掐得刚刚好,仿佛是他的口令起了效果。   乔以笙忍俊不禁,乐得不行。   周固启动着车子前行,迅速转眸觑一眼她的笑靥,再望回前方:“终于看起来不像是上了一辆黑车。”   原本尴尬的气氛在他牺牲形象的幽默之下已然消融,现在乔以笙自在多了,闻言她的两只手摸到自己脸上:“有那么夸张吗?”   周固:“一点不夸张。”   乔以笙嘀咕:“说得好像你发现是我的时候,就不意外。”   周固不笑话她了:“是很意外。没想到我担心了三天的姑娘,这么快又让我给遇上了。”   乔以笙感到些许愧怍:“不好意思,害你白白担心了。那天晚上临时有点事,我着急走,忘记和你打声招呼了。”   周固并未追究她经不起推敲的谎言:“无妨。你平安无事就行。我只是后面两天晚上又去了那家店,想着会不会再碰见你。”   “我其实很少去的。”乔以笙小声说。她现在有必要在他面前维护维护自己的形象,以免他不小心泄露给表哥。   难得私生活放浪一回,千算万算没算到,约到的人竟然和表哥是认识的……   周固语音含笑:“这么说我的运气很好,你很少去,就让我给我遇到了。”   几句话下来,他的言辞还是令人非常舒服,并不恭维,却又的的确确时刻将她放在一个高位,坦荡地表露着他对她的好感。乔以笙也不忸怩,照单全收:“可不。”   口吻不免蕴一丝骄矜。   周固又笑了笑,补充一句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和戴非与说这些的。”   戴非与即是乔以笙的表哥。   显然,他猜中了她的心思,听懂了她方才那句话里暗藏的言外意。乔以笙下意识抓紧勒在身前的安全带,扯开话题:“你和我表哥是怎么认识的?”   周固说:“我也是贡安县人,和你表哥是高中同学。大学虽然不在一处,但关系还在,一直都有联系。到现在为止,我只要回贡安,就会找你表哥打球的。”   “噢噢。”原来如此。乔以笙更内伤了。不仅和表哥认识,还和表哥很熟……   车子终于来到高速路的收费路口,周固在停车的间隙又转头觑她一眼:“所以,我可能真的曾经见过你。在你表哥家。或者在贡安县的其他某个地方。”   乔以笙:“……”   “你在为你那句土到掉渣的搭讪找补吗?”她揶揄。   周固再次笑了笑:“是。”   成功上到高速路之后,车子的行驶速度就提升了。   乔以笙有一茬没一茬地和他继续扯了几句,便逐渐困顿,沉着眼皮睡过去。   期间停靠过两次服务站。   乔以笙在第二次停靠服务站时,才精神了些。   精神的原因是,陆闯因为没等到她回公寓,神经病似的不断地用消息和电话轰炸她。   乔以笙无可奈何,只能在他第N次打过来时,接起:“我刚刚给你回复的微信你没看见吗?我放春假了,现在在去我舅妈家的路上。”   陆闯冷笑不止:“乔以笙,你放我鸽子。”   他话尾音落下之际,背景里传出了两声“汪汪”,像是圈圈。   乔以笙没好气:“我让你扑了个空,是我不对,但每次未经我的允许擅自进到我的公寓,昨天也是你自己没有事先问过我今晚有没有空。”   “你当我这儿是饭馆、旅店对吗?那饭馆和旅店的老板娘现在告诉你,过年了,歇业,不招待客人了。你另寻他处吧。有的是稀罕招待你这位大少爷的地方。”   “乔以笙,你给我等着。”隔着手机,陆闯的声音听起来像刚在冰天雪地里滚了两滚,毫无温度可言。   “噢,知道了。”不怕死地回复完,乔以笙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因为迎面吹来的冷风,倏地打了个冷颤。   ……不管怎样,陆闯总不可能马上飞到她面前来。春节七天假呢,他要杀要剐都七天之后再说。   揣着手机,乔以笙哆哆嗦嗦地回到车上。   周固已经在车里,立刻把他的保温杯塞到她的手里借给她暖手:“新装的热水。”   “谢谢。”乔以笙没有客气,牢牢地握着,汲取温度。   周固伸手帮她扣了安全带:“和男朋友讲电话?”   似随口一问,也像一句试探之语。   乔以笙的思绪莫名地顿了顿,才摇摇头:“不是。一个朋友没找着我人,问我去哪儿了而已。”   周固启动车子,坦坦荡荡地当着她的面长长舒出一口气,然后在开出服务站的停车场之前,又转头问:“那我,还能当你的现任男朋友吗?” 第050章 蜜   车窗外的灯斑驳地在他脸上落下光影的变化。   似担心她误解,他强调:“我是指,长久、稳定的男朋友。”   没等乔以笙反应,很快他又道:“漂亮又有趣、充满知性美的女性,肯定是不乏追求者的。你不用立刻回答我。慢慢挑选。只需要给我一个资格,让我荣幸地成为你的追求者之一。”   乔以笙的脸有点烫。   她几乎没有被人如此直率地当面表白过。   即便她从小到大没少招男生喜欢。   大学之前,以高考为重,她心无旁骛,敢给她写情书的男生,情书她一封没拆全退了回去。   进入大学,郑洋很早就开始追求她了,无形中挡掉了一部分她的桃花,而大二她和郑洋正式交往后,她更是主动谢绝桃花,直至如今她和郑洋分手。   事务所里对她有好感的单身男同事们,最近也就是停留在献殷勤的阶段,尚未到进一步。   而周固,明明今天才第二次见面……   他既然把话讲得如此周全,为她留足空间和余地,乔以笙最终也只是点点头,笑道:“好,我慢慢挑选。”   她似乎开始感受到欧鸥所说的,享受挑选男人的快乐。   周固是目前最和她眼缘、她相处得最舒适的男人,她没有理由拒绝。   -   下了高速路,很快进入贡安县的范围。   表哥询问乔以笙到哪儿了,他出来接她。   但周固让他不要麻烦了,径直将乔以笙送到了舅妈家外面的那个巷子,巷子太窄,车子无法再前行。   随后周固又陪她一起下车,帮她从后备箱取出她的拉杆箱:“这能不能证明我没骗你,我确实和你表哥很熟?”   乔以笙接过拉杠箱:“嗯,能证明你有可能曾经在这里见过我。”   父母没出事前,她就经常跟着妈妈来舅妈这儿玩。周固说说的,的确非常有可能。   “以笙。”表哥戴非与从巷子里走出来。   原本要再送她进去的周固便就此止步:“你的宝贝表妹,给你安全送达。你验收检查检查,有没有少一根头发。”   乔以笙:“……”   戴非与用力拍一拍周固的肩膀:“谢了,改天再约出来打球,我放放水,让你多赢几个球。”   周固转回来对她说:“别听你表哥的,我不需要他放水,就能赢他。”   戴非与愣了愣,视线在周固和乔以笙之间徘徊。   “走了。”周固跟戴非与道别,上车后又隔着车窗看着乔以笙,“保持联系。”   乔以笙挥挥手,然后面临的就是戴非与的盘问:“怎么回事?你看起来和周瑜很熟?”   “周瑜?”乔以笙被这个称呼吸引了注意力。   “就是周固。他以前在我们班,外号叫‘周瑜’。”戴非与解释,随即一啧声,“你别扯开话题。哥问你话呢。”   “你是就坐了他一趟车?”   “他问你要联系方式了?”   “他要追你?”   “你没告诉他你有男朋友?”   “……”   连发炮珠似的。   乔以笙想喊救命了,一个问题没答,丢下行李给他,逃似的径自疾步往里走。   步伐太快,进大铁门的时候险些撞倒迎面出来的人。   乔以笙及时刹住,定睛一瞧,直接展开手臂抱住她,没忍住哽咽:“舅妈,圈圈好想你。”   -   乡下小县城的凌晨两点,邻居们好梦正酣。   杜晚卿刚盯着乔以笙吃光她做的宵夜,又来乔以笙的房间,询问被子够不够暖和。   乔以笙正翻出行李箱里的睡衣准备洗澡,无奈地说:“舅妈,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虽然她好久不来了,但她的房间舅妈还一直给她留着,布局也基本没有变动。   很早以前就是这个房间了。不过最初是每次妈妈带她来的时候,她和妈妈一起睡的。   “没事,平时有的是机会早睡,今天难得。”杜晚卿的目光依旧聚神端详乔以笙,好似方才乔以笙吃宵夜期间,还没瞧够。   乔以笙上前拢住杜晚卿的肩膀:“要不,等下我和舅妈你一起睡?”   她现在何止是恢复和她的关系,甚至比从前更亲近,杜晚卿略感意外,隐隐猜测她多半是在外受了委屈。   “舅妈巴不得。”说着杜晚卿就去把刚给她铺上的一床被子,抱过去自己房间。   乔以笙洗完澡,也过去,从身后抱住又在翻阅旧相册的杜晚卿,沉默地埋着脸在杜晚卿的后颈。   杜晚卿身上,有着和她妈妈相似的味道,形容不出具体的一种温暖和安全感。   “又想你爸妈了?”杜晚卿往后侧头,手也往后伸,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   隔了十几秒,乔以笙闷闷的声音才传出来:“对不起,舅妈。”   迟来的道歉。   那个为了郑洋而最离经叛道时期的她,曾经对杜晚卿讲过多么过分的话呢?   ——“舅妈,你是我的舅妈,不是我的父母。我相信我的父母如果还在世,一定会尊重我的喜欢、尊重我的选择,不会像你这样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干涉我谈恋爱的自由。”   虽然出口后的下一秒她就后悔了,但她赌着一口气,愣是强撑着,不服软,不认输。   至今她记得当时舅妈的受伤清晰地写在脸上。   她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杜晚卿平静地说:“不用这样。舅妈确实有错,这几年舅妈也在反省。那时候你父母突然就走了,你无依无靠,我变成你唯剩的长辈,我很担心辜负你的父母,所以管你管得多了点,无形中给了你很大的压力。”   乔以笙晃了晃脑袋:“你管得对,舅妈你就应该多管管我。是我不懂事。”   杜晚卿叹气:“好了,再下去我们俩今晚都别想睡了。快休息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现在愿意再来和我过年,我很高兴。”   “以后过年我不会再缺席了,一定回来舅妈你这儿。”乔以笙抬起脸,笑得眼睛弯出一条轻柔的线。   杜晚卿起身把被子铺展开。   乔以笙捡起她翻到一半的旧相册。   全是老照片。   现在相册停留的页面里,是三个年轻女人分别抱着三个小孩。   乔以笙认得其中两个女人和小孩分别是她妈妈、三四岁的她、杜晚卿和六七岁的戴非与。   剩下一个女人和女人怀里的小男孩,她完全不认识:“舅妈,他们是……?” 第051章 柳   女人怪漂亮的。   小男孩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肉乎乎的一团,虎头虎脑,怪可爱的。他似乎不乐意拍照,导致下巴略向上嘟起,神色间表现出一种幼态的倔强。   杜晚卿瞅一眼照片,解答道:“以前在这儿住过几年的租客,你管人家喊柳阿姨。独身女人带着个儿子,挺不容易的,会有些流言蜚语。你小时候每次来,都喜欢找她儿子玩,你没印象了吧?”   乔以笙懵懵地摇头,带着相册爬到床上,钻进被子里,听杜晚卿继续说:“那小孩和他妈妈相依为命,心思挺敏感的,很护着他妈妈,平常对大人乖乖巧巧挺有礼貌的,但偶尔有邻居背后嚼他妈妈的舌根,他会使坏,搞恶作剧。他和其他小孩也总处不好,经常欺负人,所以总有邻居过来讨说法,他妈妈每次要跟人家道歉。”   “你刚和人家认识的时候,也被欺负过,和我们告状,他故意把你的名字写成大鸭蛋。因为这样你还让你妈妈给你换小名,不想叫‘圈圈’了,掉着眼泪说‘圈圈’是两颗大鸭蛋,你不要以后考试成绩都是鸭蛋。”   乔以笙:“……”   关于“圈圈”是两颗大鸭蛋,她一直都记得,她每次母亲节和父亲节给父母写卡片,落款也是简略地画两个圆圈,代表她自己。   当年进入霖舟大学,最初她还是因为两个圆圈才感觉和欧鸥有缘的——欧鸥在对全班同学做自我介绍时,说自己的名字可以简略成两个英文字母“O”,写起来恰好也是两个圆圈。   杜晚卿也躺进被子里,因回忆而笑了笑:“小孩子忘性大,不记仇,转头你就还是跟在那孩子后面,‘小马’‘小马’地叫唤。他也跟你生气,不允许你叫他‘小马’。”   “你妈妈提醒你要有礼貌,你就改口‘小马哥哥’了。我没记错的话,小马因为这个称呼还闹红脸害羞了,又不允许你叫他‘小马哥哥’。”   “但之后他好像也只愿意跟你玩。你小时候不是爱角色扮演吗?每次当公主都要你表哥给你当王子。和小马玩了之后,你给王子配了一匹白马,小马不乐意演白马,和你表哥打了一架,把王子的角色抢走了。”   “那是我记忆中你表哥第一次吃败仗,打架输给小他三岁的孩子,你表哥自己都觉得丢人。事后他妈妈跟我道歉,小马差点挨他妈妈的揍。”   “还是你站出来袒护小马,跟我们几个大人解释,是表哥要拿小马当马骑,也是表哥先推搡小马,小马才还手的。最后成了你表哥挨你舅舅的揍。你表哥气你胳膊肘往外拐,一个星期没理你。”   “少了你表哥,你和小马反而越处越好。他妈妈柳阿姨当时可喜欢你了,你也很喜欢柳阿姨包的饺子,你妈妈看你那么馋,还开玩笑说你干脆给柳阿姨的当儿媳妇算了。你傻乎乎地说,如果给柳阿姨当儿媳妇,可以每天吃到好吃的饺子,你很愿意。差点没笑死我们。”   “……”乔以笙坚决不相信小时候的自己竟那么随随便便地被一盘饺子给拐走。   听了这么多,乔以笙依旧毫无印象。大概她的童年太多幸福美好的记忆了吧,所以这点不怎么特殊的事情就被淹没于其中。   现在她也只是稍微有些好奇:“后来呢?”   “后来他们母子俩就在某一天急匆匆地搬走了。”杜晚卿回忆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追债。他们的房租其实还有两个月才到期,原本都跟我谈过续租的事情,结果连押金也没让我退还,只给我留了张纸条,感谢我把房子租给他们和这段时间的照顾。”   “他们搬走后的第二天,有人拿着他们母子俩的照片来向我打听。我就说我什么都不清楚,单纯的房东和租客的关系。再没下文了。”   乔以笙闻言搂住杜晚卿的胳膊,舒舒服服地靠着她的肩膀:“怎么听起来不像好人啊?当房东可真危险,也没办法调查人家租客的背景,万一不小心碰到坏人。”   “是啊,就是这之后,你舅舅不让我再把楼下屋子租出去了。”杜晚卿帮她掖了掖被子,“不过你柳阿姨和小马,肯定不是坏人,我心里有数的。”   乔以笙想问杜晚卿,为什么如此确信,然而太困了,她直接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乔以笙起床时已经十一点。   天气很好,苍穹碧蓝,阳光灿烂。   乔以笙站在阳台上舒展着懒腰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冷不防发现楼下的院子里,周固正看着她笑。   两人的视线对上后,他问:“我应该跟你道早安,还是道午安?”   “……”乔以笙呆愣了四五秒,反应过来自己此时不仅清汤挂面,而且头发乱糟糟的毫无形象可言,连忙退进屋里,然后回到她的房间洗漱。   化了个淡妆后才下楼。   周固和戴非与两人在院子的玻璃花房里喝茶。   乔以笙远远地瞄了一眼,没过去,径自进厨房。   厨房里香气满溢,杜晚卿在预备年夜饭的食材,炸鱼、炸虾、炸丸子。   见到乔以笙,杜晚卿连忙要她出去:“油烟味很重,别呆着,你的早饭的客厅的锅里温着,自己吃。”   乔以笙撩高袖子:“我帮你吧舅妈。”   “哎哟不需要,会帮倒忙的。”杜晚卿用手肘推了推她。   乔以笙不服气:“我工作之后可是一直自己做饭吃的。”   “行行,舅妈知道了,我们圈圈可厉害了。”杜晚卿笑,依旧赶她,“难得回来一趟,你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舅妈才有成就感。”   乔以笙只能成全她,转身要回客厅觅食,就撞上找到她跟前来的戴非与:“你和周瑜究竟怎么回事?一早他就窜门,说是约我打球,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得也太明显了,当我眼瞎?”   乔以笙钝钝地说:“你怎么不问他?”   “你们俩踢皮球吗?”戴非与皱眉,“我问他,他让我问你。”   想来是周固交由她交待前情,以免和她的说法不统一。乔以笙后悔昨晚没在车上先和他窜好词了。   扶着额头,她先把目前的情况如实道清:“我单身。他追我。” 第052章 彩   “那你之前那个男朋友——”戴非与嘴巴快,问出了半句,后半句因为脑子转动的速度跟上来了而戛然。   他没有再追问任何她和郑洋的详情,只说:“周瑜人不错,我高中认识他到现在,对他还算知根知底。”   乔以笙狐疑:“你在鼓励我接受周固嘛?”   “不不,”戴非与否认,“虽然他是我朋友,但你不要看我的面子给他开后门,别太快被他追到手,哥支持你多考验考验他。”   乔以笙忍俊不禁:“周固知道你背地里这么给他使绊子嘛?”   戴非与硬气得很:“知道了他又能拿我如何?他现在应该对我客客气气有求必应。”   乔以笙翻他白眼:“你当我是什么啊?”   戴非与吃惊于她的这个动作:“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谁教你这样的?”   欧鸥教的——乔以笙在心里默默说,嘴上轰他:“快去招呼你的朋友,把你朋友一个人留在花房里算怎么回事?”   “没大没小啊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哥?”戴非与其实是高兴的,高兴他们表兄妹俩如今比从前更融洽。   这几年他作为她和杜晚卿之间的桥梁,因为担心她心存芥蒂,对她讲话也小心翼翼的。   他没事很少打扰她,主要通过她发的微信朋友圈获知她的近况,但她发得少,他能得知的也有限。   倒也无所谓了,反正现在一切重回正轨。   -   乔以笙吃完饭后,没有故意躲着周固,大大方方地去到玻璃花房里,和周固打招呼。   戴非与摇头晃脑说:“你再不过来,周瑜都要成长脖怪了。”   周固竟也丝毫没给戴非与留面子:“否则我是得有多无聊,才坐在这儿和你一个大男人喝两个小时的茶?”   乔以笙:“……”她很想笑。   戴非与看起来一副被气到要吐血的模样:“行,我走。有种你明天别再来找我打球、喝茶。”   周固还是笑着挽留住了戴非与:“我走吧,时间差不多,我该回家吃午饭了。”   戴非与老神在在地给自己沏了杯新茶:“快走,别以为你这样暗示,我就会留你下来吃午饭。”   周固问乔以笙:“小乔你能不能送送我?”   “什么?”戴非与立马抬头,眼睛瞪得像铜铃,“你喊我妹什么?”   乔以笙也是这时才忽然意识到,“小乔”这个称呼和他那个“周瑜”的外号,太般配了……   周固起身,穿上外套,重新问一遍:“小乔,能不能送送我?”   乔以笙抿着唇边的弧度,点点头。   走出舅妈家的大铁门,两人步入巷子,沐浴着朗烈的阳光散步。   “你家离这边很近吗?”乔以笙好奇。   “还行。”周固说,“开车半小时。”   “……”这哪儿叫还行?算远的了。   周固侧眸看她:“因为是来见自己想见的人,所以即便跋山涉水也很值得。”   讲得可真让乔以笙如沐春风。她越来越觉得他是她喜欢的类型。不像有些人,狗嘴里总是吐不出象牙。   “而且在路上消磨再多的时间,也比呆在家里被三姑六婆催婚强。”这一句,更像是周固出于减轻她的心理压力才补充的。   “那你怎么就给他们机会催了?”   “这不是最近才遇到像你这样让我有冲动追求的女生。”周固手里掂着车钥匙,“我空窗很久了,差不多三年吧。之前正式交往过两任女朋友。”   “第一任是大学期间交往的。毕业后因为工作规划不同,分隔两地,感情慢慢淡了。”   “第二任是我上一家公司的同事。从一开始就磕磕绊绊的,最后还是因为价值观的分歧,掰了。”   “……”乔以笙两只手揣在衣兜里,“我刚刚那句话,没有要你交待感情经历的意思。”   “我知道。”周固的声音里带着一抹笑意,“是我认为自己应该跟你交个底,你心里有个数。但你不用告诉我你以前的情况。”   乔以笙小声嘀咕:“怎么感觉好像相亲。”   周固的笑意加深:“我们可和相亲不一样。我们是自己认识的。”   乔以笙澄清:“我对相亲可没有偏见。”   他的那辆宝马停在和昨天晚上送她回来时一样的位置,很快就到了。   周固轻轻叹气:“早知道我应该停远一些。”   乔以笙弯唇:“其实你可以留下来吃午饭的。”   “年后再来蹭饭吧。今天除夕,我还是早点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活儿。”周固打开车门,“你快进去吧,这里风口,别站太久。”   见他分明是要等她回头后再启动车子,乔以笙便折返。   周固则又喊住她:“忘记先提前跟你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乔以笙礼貌地回应。   -   晚上,乔以笙与杜晚卿、戴非与,六点钟准时开饭。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他们也过得很热闹。   以往戴非与话最多,今次乔以笙也不逊色,主要吐槽了她从去年七月工作以来遇到的一些奇葩客户。其中少不得得包括近期手中主要在忙的万隆地产的项目。   年夜饭慢吞吞地吃到八点钟,戴非与和乔以笙都不让杜晚卿去着急收拾碗筷,拉她一起边看春节联欢晚会边打牌。   到约莫十点钟,乔以笙和杜晚卿由戴非与带着到巷子外面的空地放烟花。   戴非与还记得乔以笙喜欢看烟花,也知道霖舟市区里基本是看不见烟花的,所以准备了很多,不停歇地整整放了一个小时才结束,把附近邻居的小孩都给吸引过来。   最后他还揽着她的肩膀,特别中二地说:“满意吗?这是哥为你打下的盛世江山。”   “……”乔以笙额角简直要冒三条黑线,“舅妈,表哥是不是该吃药了?”   说完她立刻跑进巷子。   戴非与追在后边:“怎么说话的?怎么说话的你!”   看着他们兄妹俩的打闹,杜晚卿眼角笑出了皱纹。   -   赶在零点前洗漱完,乔以笙窝床上处理各种积压的新年祝福。   误点开和陆闯的对话框时,她盯着停留在昨天的消息,思绪莫名地有好几秒的放空。   敛回神,乔以笙要进事务所的群里领取所长发的红包。   桌子前的窗户倏尔传出动响。   像是谁家的小孩恶作剧,往玻璃丢来小石子。 第053章 殷   一开始乔以笙没当回事儿。   但动响持续不断,饶是她再好脾气也忍不了了,爬下床走过去打开窗户,看向围墙外临接的巷子。   巷子里空无一人。   跑了还是躲起来了?乔以笙张望了两眼,寻不见踪迹,只得关上窗户。   结果又有小石子轻轻砸上来玻璃。   乔以笙生气地重新打开。   这回巷子里有人了,堂而皇之地站在她窗口正对着的下方,整个人罩在一身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里,朝她微微仰着的脸从羽绒服的帽子里露出来。   旁侧的路灯照显他透着凌冽光泽的眼眸和冷峻的下巴。   陆闯??!!乔以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闯给她打了个手势。   但乔以笙没懂是什么意思。   手机这时候进来电话。   是陆闯打来的。   乔以笙接起。   陆闯的声音都仿佛裹挟着夜的寒气:“下来。”   乔以笙还处于发懵的状态,未加多考虑便穿上外套,悄悄下楼,溜出院子。   陆闯等在大铁门外面,她一出来,就被他二话不说拽着走。   乔以笙完全忘记了反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根本没在她的社交账号上泄露过舅妈家的任何信息。   陆闯只是瞍她一眼,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并未为她答疑解惑。   乔以笙倒是自行想起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以陆闯的家世背景,想查到舅妈家的地址,确实不难。   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那个房间?”   这个能查到就太离谱了吧?她身上难道有天眼吗?   总不会是他用小石子,把舅妈家每个亮着灯的房间窗户都敲一遍过去吧?   陆闯还是没理她,到巷子口出来后,将她往路边的他的越野车里塞。   乔以笙这会儿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还得罪着他,他这有可能是要强行掳走她。   然而她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猝不及防被车里的圈圈扑了个满怀。   圈圈两只前爪直接搭在她的胸口,十分兴奋地往她脸上舔。   过分的热情乔以笙根本招架不住,加之尚未完全消除对圈圈这种大型犬的恐惧,她除了僵立着任由圈圈舔,没其他办法。   陆闯又冷眼旁观,好一会儿才帮忙将圈圈的前爪从她胸口拿开,然后薅了圈圈回后座。   乔以笙不知不觉间就被锁在他的副驾上了。所幸陆闯并没有要启动车子的意思。   “你干什么?”她难以理解他现在的行为,“今天除夕,你不和你家里人过年的吗?”   “你管我?”陆闯摸着从后座里钻到前面来的圈圈的脑袋,扒拉着圈圈的零食投喂。   大过年的,乔以笙也不乐意自己被他气着,尽力放平心态:“陆大少爷、小陆总,我当然是管不着你,但你拿石子丢我的窗户、把我喊下楼、现在又关在你的车里,算怎么回事?”   陆闯斜斜地朝她提起眼角:“你有本事放我鸽子,就该想清楚后果。”   乔以笙:“……”   她要被他气笑了。就为了放他鸽子这种事,他除夕夜连年也不过了,带着条狗驱车追过来?   他这得有多闲?   她是不是该感到荣幸?自己竟然让劳他如此?   “行,那接下来还有什么后果?你想怎么报复我?快点吧,报复完,我还要回去睡觉。”乔以笙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瞥一眼屏幕上的时间。   再十分钟要零点了,她有些困了。   陆闯却没说话,自顾自地继续喂狗。   怎么?不会是还没想好吧?乔以笙无聊地点开手机,回到事务所的群里抢红包。   手机很快被陆闯抢过,丢到两个座椅间的置屋格里。   乔以笙:“……”   能不能讲点道理?他自己不吭声,又不许她玩手机打发时间,那是要她干坐着看他喂狗,最好还是得战战兢兢地等待他喂完狗后公布处罚她的指令吗?   乔以笙索性从他手里抓了一把狗子的零食,摊开手心送到圈圈的嘴边。   圈圈瞬间不搭理陆闯了,转而来吃她喂的。   舔得乔以笙手心直发痒,笑着带点嘚瑟的意味,也提起眼角瞍陆闯。   陆闯自鼻间哼出淡淡的轻嗤,一副不屑争宠的神色,然后又对狗子下达指令:“圈圈,咬她。”   乔以笙下意识收回手,反应过来自己再次上当,却也只能干瞪眼:“你无不无聊啊?”   陆闯扯着嘴角轻飘飘吐出话:“不无聊的话,你能在这里?”   很好,她果然就是他解闷逗趣的活体玩具。乔以笙冷漠脸:“请问陆大少爷您还有其他戏弄我的手段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去睡觉了。”   陆闯眯眼睨她半刻,很欠地说:“我想想。”   乔以笙:“……”   她快忍无可忍了。   眼角余光注意到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乔以笙转头望出挡风玻璃,惊喜地发现下雪了。   这还是今年入冬以来,她看见的第一场雪。   雪势挺大的,如同飞舞的柳絮静谧地飘扬,落至地面又消弭掉大半的踪迹,大概要等上一会儿才能积攒起薄薄的白衣。   而周围的鞭炮声开始四处此起彼伏地炸响。   乔以笙意识到应该是零点了。   除夕夜的习俗是要零点放鞭炮的。   圈圈似乎因为鞭炮声受到惊吓,吠了起来。   乔以笙回身想看看圈圈。   刚一转头,就被陆闯压近的气息缠绕。   下一瞬他的嘴唇重重地吻住她的嘴唇,不同于以往多数时候的强势,仿佛用尽了前所未有地温柔,轻轻地、一点点地吮她的唇。   乔以笙一时之间忘记了闭眼。   陆闯的眼睛也睁着,深邃的瞳眸宛若被水浸过的黑色琉璃球,乔以笙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汲取着他呼吸的氧气,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觉,她和他是在接吻,像无数深爱彼此的情侣间的那种充满感情的接吻,而非情事前的铺垫或者情事中的调剂。   热度攀升。   乔以笙的心尖隐隐约约地激荡开电流,不自觉地享受其中,抱住了他线条流畅的腰背。   车外雪落无声,伴着辞旧迎新的鞭炮。   车内寂静悄然,伴着圈圈低低的嗷呜。   间或嗳昧不明的唇齿交缠的细微动响。   置物格里手机的震动完全被他们无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传出“咕——”的一声。 第054章 蓟   什么声儿?   乔以笙迷迷糊糊地从缠绵的亲吻中拨冗,感觉到陆闯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紧接着又“咕——”一下。   虽然很轻微,但在鞭炮声停止后万籁俱寂的此时此刻,反衬得分外清晰。   乔以笙有点担心是圈圈出了什么事,和陆闯分开,转头看圈圈。   圈圈看起来毫无异样地趴在后座里,懒洋洋的神态像得到了陆闯的真传。   乔以笙狐疑,正打算问问陆闯。   忽地又第三次听到“咕——”。   “……”乔以笙顿时正视陆闯。   这回她非常确定,是从陆闯身上传出来的。   陆闯却回避了她的视线,赶她下车:“不是要睡觉?还不走?”   乔以笙眨眨眼:“你肚子饿了?”   陆闯倾过身来,伸手替她打开车门,没有承认但也没否认,乜斜眼问:“怎么?你想喂饱我?”   或许是比先前对此类的话多了些许免疫,又或许因为刚刚接完吻她的脸已足够烫,所以现在乔以笙没有感到烧意,又眨了眨眼:“你没吃饭?”   她隐隐带笑的神情惹怒了陆闯,拉扯出了陆闯一路憋着的火气:“你这什么穷乡僻壤,我兜了好几圈才找对路,沿途连个小商店也没有,我烟抽完了都没地方补。”   “……”虽然正在被他嫌弃,而且被他强了词夺了理,但比起愠恼,乔以笙当下更想笑。   ——不用怀疑,是取笑。陆大少爷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场面,委实排得进年度十大笑料之中。   机会难得,乔以笙丝毫不留情面地笑出了声。   陆闯的眼神霎时像是打算暗杀她然后趁着夜黑风高毁尸灭迹。   乔以笙赶在他磨牙嚯嚯要动手之前下了车,关上车门前提醒他等一等。   “你在命令我?”陆闯挑眉,极其不爽似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然而乔以笙跑回家一趟再跑出来,他的越野车不还是老老实实地停在原位。   重新坐稳在副驾,乔以笙将刚从微波炉里叮出来、正热乎的饭盒递给他:“爱吃不吃。”   担心惊动舅妈和表哥,同时也为了赶时间,她没有太多时间挑选给他吃哪些菜,随便从今晚年夜饭的剩饭里这边夹一筷子、那边挖一勺子,装进饭盒里。   现在瞅着摊到他面前的食物,底下铺的主食是粉,上面盖着的菜虽然七零八落卖相不太好,但她还算满意。   香喷喷的,闻着非常有食欲,乔以笙自己都有点想再补一顿宵夜了。   圈圈嗅着鼻子往前来抽,被陆闯一胳膊薅开,对它下达指令:“躺好。”   圈圈相当听话,脑袋立刻乖乖地趴在两只并拢的前爪上,不过眼神委屈极了,嗷呜地轻轻叫唤了一句。   乔以笙别过身去摸了摸圈圈,感到心疼,征询陆闯:“你不能分它点?”   “我喂它零食的时候你没瞧见?”陆闯语气很刻薄,“撑死它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来继承它的狗粮吗?”   乔以笙:“……”   怕撑到它就好好说,非得这样吗?   她可真是后悔给他送这顿饭了,一定是刚刚车里空气太闷她的脑子短路了。   乔以笙提醒他:“你知不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八个字怎么写?”   陆闯扒拉开筷子,非常讲究地细嚼慢咽,等吞下嘴里的食物后才说:“这难道不是你放了我鸽子,心里有愧,所以跟我道歉的一种表示?”   乔以笙:“……”   行,她现在没有想吃宵夜的欲望了,已经被他给气饱了。   不知是被她摸得太舒服了,还是知道陆闯的饭由她送来的,圈圈非常热情地又来蹭她,摇着尾巴汪汪地吠了两声,像跟她撒娇。   陆闯一记眼神飞过去,圈圈又蔫了吧唧地趴回去。   乔以笙蹙眉:“你怎么不仅欺负人,连自己的狗子都欺负?这么冷的天,它陪着你到处跑,容易吗?”   陆闯冷笑:“如果不是你放我当鸽子,它用得着跟着我跑来这儿?”   乔以笙:“……”   怎么无论什么话题他都能绕回放鸽子这件事?   放了就放了呗,她又没让他找过来。   吐出一口浊气,乔以笙问:“你是要在镇上住一夜,还是连夜回霖舟?”   陆闯到底还是有良心的,夹了一小块排骨给圈圈:“住。”   “住哪儿?”乔以笙说了一家酒店的名字。那是贡安镇最有档次的酒店。   陆闯似笑非笑,语气略轻佻:“打听这么仔细,你是想去酒店陪我?刚刚的接吻不够解你的馋?”   “……”再呆下去听他轻贱她,她可就是真是犯欠了。   乔以笙推开车门:“饭盒不用还了。”   陆闯倒也没留她。   回到家里时在楼梯碰到了杜晚卿,问她干什么去了,乔以笙撒谎肚子饿下楼觅食。   杜晚卿没有怀疑,进屋继续睡了。   乔以笙却在这通折腾后没了睡意,窝在被子里处理先前没回复完的消息。   积压的更多了,周固还在零点给她打了电话,差不多就是她忙着和陆闯接吻的时候。   由于电话没接通,周固改为发短信:【看来你睡了。新年快乐,小乔】   乔以笙便假装自己真的已经睡了,暂时不处理,留到早上再回复。   听到谁好像又起来的动静,乔以笙从卧室出去查看情况,正见戴非与和杜晚卿两人要下楼。   “舅妈,表哥,怎么了?”   戴非与说:“没事,就是有人打电话来要住民宿,我去处理一下。”   乔以笙狐疑:“民宿不是不做了吗?”   乡镇地方,自建房的面积一般都比较大,自家人住着空,浪费,所以小时候舅舅舅妈会把楼下的房间出租给外地人。   后来舅舅不让租了,舅妈便也不租了。   前些年戴非与大学毕业后,又重新倒腾起民宿。   贡安县不是著名的旅游胜地,因为旧时建筑风格保存得较为完整,吸引一部分美术生、摄影师或者文青前来采风,还算有客源。   然而客源不稳定,空着的时间更多,去年戴非与已经不做了,不久前的年夜饭上乔以笙还和他讨论过如今除了民宿还流行什么。   怎么现在有客人上门?   戴非与甩甩手:“可能网络上的信息更新不及时。我去和人家解释解释。”   乔以笙莫名生出不祥的预感,打开客厅的落地窗出去阳台。   然后…… 第055章 炎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又是陆闯?!   乔以笙忙不迭跑回客厅。   戴非与正在阻止杜晚卿的跟随:“妈你去睡觉吧,用不着你。我和人说明一下情况,介绍他到别处去住。”   杜晚卿顾虑:“大过年的,而且这都凌晨了,外面还下雪,别人家的民宿肯定也该睡觉的早睡觉了,就别折腾了。”   戴非与的安全防范意识比杜晚卿强:“妈你也说这大过年的,谁大过年的跑出来瞎折腾?”   乔以笙点头赞同:“是啊舅妈,就交给表哥处理吧,按表哥说的,把人介绍到别处去。咱们这儿又不是连酒店都没有。”   “反正我先去看看情况,妈你就别操心了。”   乔以笙考虑了两秒,决定和戴非与一起下楼。   院子里的水泥地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她止步于廊下,看着戴非与穿过院子,打开大铁门上面的小门,和外面的陆闯讲了约莫五分钟后,戴非与就把陆闯带进来了。   “??”这什么走势?乔以笙茫然。   陆闯踩着马丁靴,步伐稳健且重,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拉链没有拉到顶,留了小半截到胸口,让被他包裹在羽绒服里的圈圈钻出脑袋。   陆闯边走还便和戴非与聊着什么,像完全没看见她似的。   圈圈则一直朝着她的方向兴奋地哈舌头。   戴非与拉了乔以笙一把:“我让我妈别下来,你怎么反倒下来了?站在这儿不冷啊你?快进去。万一感冒了,我妈得怪到我头上。”   乔以笙隐晦地问:“表哥,这是……”   戴非与像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给她介绍:“这是要住我们民宿的陆先生。”   “你好。”陆闯一副和她是陌生人的表情,“打扰了。我每年春节都喜欢带着我的狗去不同的地方旅游,感受不一样的民风民俗。今年也一样。就是不凑巧,今天路上发生点意外,导致我现在才赶到贡安。以前在这儿住过的朋友介绍给我的这家民宿,评价很高,我过来试试。”   乔以笙:“……”   好想撕掉他这副人模狗样的假面具……   戴非与准备带陆闯到三楼去。   三楼是戴非与决定要做民宿之后加建的,一共三间房,专门统一了装修风格。虽然去年开始不营业了,但也还没拆,只是需要临时收拾一下床单和被褥。   陆闯却问:“楼下没有房间可以睡吗?”   他把圈圈从羽绒服里抱出来放回地面,牵着狗绳说:“我带着狗,住三楼不方便,狗好动,也会影响你们在二楼的休息。一楼如果有空房间,是最好的了。”   戴非与摸了摸圈圈:“一楼是有个可以睡的房间,不过有点乱。”   弄民宿的那些备份的床单被套全堆在里头。   陆闯客气又礼貌:“乱点没关系,我这人不讲究,和我的狗随便窝一觉就行。麻烦了。”   “那我收拾收拾。”戴非与大步朝一楼的那个房间去。   乔以笙倒是记得,那个就是最早用来出租的房间。   趁着戴非与现在不在,她小声问陆闯:“你究竟想干什么?不是住酒店吗?为什么跑来我舅妈家?”   “是你以为我住酒店,我可从来没说我要住酒店。天气这么冷,我不得就近看看有没有民宿。”言罢陆闯带着他的狗子赶上戴非与的脚步,“我来帮忙吧。”   乔以笙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   她先回了二楼,等了十分钟,总算等到戴非与上来,立刻问:“不是说要把人介绍到别处去吗?”   戴非与解释:“你哥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他不像坏人。我跟他说明情况之后,他的态度也挺诚恳的,理由给得很充分。主要是带着那么可爱一条狗,再去其他地方,路上不得受冻?他也是为狗考虑。那我就图他一个方便,当交个朋友。”   乔以笙无语。可真行,利用圈圈卖萌博取同情心?   戴非与紧接着从衣兜里摸出一叠钞票:“而且,人家给得太多了,我没法拒绝。”   乔以笙:“……”   结果搁最后,还是金钱的力量作祟!   “我们家缺这点钱吗?”乔以笙被陆闯和戴非与一起气到了。   戴非与察觉她的不对劲:“你干什么?好像对楼下那位客人很有敌意?”   “……没有。睡觉了。”乔以笙板着脸扭头回房间。   因为陆闯的突然出现和莫名其妙的入住,这个晚上她睡得很不好,不仅没进入深度睡眠,而且早上六点钟就自然醒来了。   洗漱过后乔以笙下楼,正在厨房忙活的杜晚卿奇怪她竟然起这么早:“为什么没多睡会儿?是不是附近的鞭炮声太响,吵到你了?”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做完早饭,根据习俗还是要放鞭炮。   乔以笙早起一杯水,含在嘴里鼓着腮帮子摇摇头,咽下去后扯谎道:“就是醒得早了,也没睡意,干脆起来了。”   杜晚卿熟练地包着饺子:“那你别等你表哥起床了,我把你那份的饺子下了,你先吃。”   乔以笙欣然点头:“好啊。”   杜晚卿记起来问:“夜里那位客人住进来了?”   乔以笙眉心不自觉蹙起,回答得含混:“……嗯。”   “那我给他也留一份。”   “……他又不是住含早餐的酒店。”   “你这说的什么话?”杜晚卿笑着重新拿出棍子擀饺子皮,“顺手的事。就因为我们这儿不是酒店,才不用非得他付了饭钱我们才安排他吃。”   乔以笙抿唇,不吭气了。   耳朵里捕捉到圈圈的声响,她心头一动,立刻从厨房出去。   陆闯一副没睡够的不爽神情,手里牵着的狗绳一直被圈圈往外拽。   乔以笙判定,这便是他提过的,圈圈每天必须定点要出门遛,否则闹起来要人命。   看见她,圈圈似乎更兴奋了,拽得陆闯都不小心趔趄了一下,惹得陆闯黑了脸:“圈圈!”   这回圈圈没有听从陆闯的指令。   乔以笙不想陆闯再凶圈圈,主动凑近圈圈,摸了它两下。   圈圈终于不若方才躁动。   陆闯为此发出一记嗤笑:“你以后跟着她过日子算了。”   乔以笙:“……”   杜晚卿这时候也从厨房出来:“小伙子,这么早起床?”   陆闯礼貌地打招呼:“早上好,杜阿姨。”   杜晚卿盯着他的面容,微微怔忪。 第056章 牙   乔以笙亦轻蹙眉,心道他一开口就知道舅妈姓杜,总不可能是戴非与夜里告诉他的。   多半是调查这里的住址时,顺便连她亲人的姓名全给看见了,而且极大可能整个家里的情况他都有个大致了解。   她的观感越发差了。   杜晚卿则若有所思地晃回神,询问陆闯,吃不吃荠菜馅的饺子,有没有什么忌口。   “吃的。”陆闯一一回答,“没有忌口。”   杜晚卿邀请:“那你等下跟我们一起吃饺子。”   陆闯没有拒绝,点点头:“好的。谢谢杜阿姨。”   乔以笙:“……”他的脸皮怎么如此厚?   旋即陆闯又道:“不过我必须先出门遛狗,大概需要一个小时。遛完狗回来才能吃。”   杜晚卿笑笑:“没事,你想什么吃都行。”   锅里还在煮东西,杜晚卿未多聊,听闻烧水壶传出呜呜呜的声响,即刻折返厨房里。   乔以笙吐槽:“你怎么这么不懂得客气?”   陆闯同样川剧变脸似的,瞬间卸掉了面对杜晚卿时的社会主义好青年神态,乜斜着眼,别具意味道:“以我们的‘熟识’程度,我如果你对你的家人太客气,岂不过于疏离了?”   “谁和你‘熟识’了?”乔以笙冷漠脸,要回二楼。   她的裤脚却被圈圈的牙齿咬住,力气怪大的,她不敢使劲拽,求救陆闯:“你的狗干什么?快让它松开。”   陆闯散漫地弹了弹指甲上并不存在的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状态:“你刚才不都看见了?它现在已经不听我的指令、不受我的控制了。”   乔以笙:“……”   他确定他不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行!她自己来!乔以笙尝试和圈圈对话:“圈圈,你别咬我的裤子,放开我好不好?你放开我,我一会儿给你喂几块肉。”   然而行贿计划失败,圈圈非但没张嘴,反倒继续咬着她的裤脚,尝试将她往门口拽,就跟方才它通过狗绳拽陆闯一样。   乔以笙灵光乍现,感觉自己隐约之中读懂了圈圈的意思——   “……它该不会是想要我遛它吧?”她抬头问陆闯。   陆闯斜挑唇:“恭喜你,猜对了一半。”   “一半?什么意思?”   “要你和我一起遛它。”   乔以笙:“……”   陆闯吊高眉梢:“走吧,别浪费时间了。你如果一个人就能治得住它,我现在可以把狗绳交给你,我进房间睡回笼觉。”   “……”一、二、三秒——乔以笙到底还是在与圈圈的对视中败下阵。   这狗子……谁能忍心让它失望?   乔以笙没再上楼加厚衣服,直接穿走了戴非与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军绿色大衣。   尺寸之于她自然大了好几码,衬得身高165的乔以笙都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见状,陆闯满眼嫌弃,剥掉军绿色大衣,强行换了他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到她身上。   帽子一盖,就将她整张脸罩住了。   乔以笙身上全起了静电,发丝凌乱地往后扯了扯帽子,解除视野的障碍,重见光明,也得以瞪视穿上了军绿色大衣的陆闯:“有什么区别?”   噢不,区别还是有的,譬如因为陆闯比戴非与高,现在她身上的陆闯的长款羽绒服,只要她稍微蹲个身,衣摆就能拖到地上。夸张点讲,衣袖也长得她能甩个水袖了。   再者便是……他羽绒服的味道,比戴非与的大衣好闻。她浑身仿佛被那股凛冽的雪松味包裹。   ……同时包裹住她的,还有留在羽绒服内侧的,他热腾腾的气温。   陆闯:“我的衣服,让你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   乔以笙:“……”   陆闯吹了一声口哨,牵着圈圈大摇大摆地率先走出室外。   圈圈兴奋地活蹦乱跳,以不断地在她和陆闯之间来回跑的形式前行,似还不放心,非得确认她也跟上来了。   下了半宿的雪,外面的积雪尚未清零,气温亦低得冻人,乔以笙担心地问:“圈圈不会冻着吗?你怎么不给它也穿件衣服?”   陆闯这回倒是好好回答她的问题了:“在车里。”   他的那辆越野车停在昨晚的老位置。   陆闯半个身子钻进车后座一通翻。   不多时,乔以笙看见陆闯满意地翻出了件东北大花袄款式的狗衣服,还是最喜庆的那种花色,穿在了圈圈身上。   “……”乔以笙嘴角细微地抽搐,“你的审美,在狗子这里,死绝了?”   他自己穿衣服不挺有讲究的?每回见他他都跟杂志封面里走出来的模特似的,从里到外都特别有看头。   为什么圈圈的衣服土到掉渣?   乔以笙觉得就差在圈圈的耳朵上别一朵大红花。   原本多么帅气漂亮的一只拉布拉多犬,现在顶着大花袄在雪地里蹦跶里像村口来的二傻子。   而这只二傻子偏巧还和她的小名同一个名。   她委实糟心。   陆闯却将圈圈薅到怀里,然后架着圈圈的胳膊抱起来,面朝着她展示:“这不是整个县最靓的狗?”   圈圈哈着舌头,吐出的气呵出了淡淡的白色烟雾,像附和陆闯似的,开心地吠了两声。   乔以笙:“……”   她非常怀疑陆闯连自己心爱的狗子都舍得恶作剧。   可最终她也只能……行,她不管了,圈圈高兴就好。   不懂人心险恶的单纯的狗子啊……   乔以笙忍不住摸出手机,拍摄圈圈欢天喜地地走在前头遛她和陆闯的照片。   它相当活跃,以致于产生各种不同的神情姿态,她拍得根本停不下来。   难以想象,陆闯如此讨人厌的家伙,怎么能养出如此招人稀罕的一条狗?   环境的陌生带来的新鲜感或许也促进了圈圈的兴奋。虽然圈圈想继续遛,但陆闯掐准了时间,拽了圈圈及时回头。   不过并非原路返回,而是穿行了另一条道。   乔以笙惊讶:“你怎么知道从这也能回我舅妈家?”   她可从头到尾没教过他。   “对于方向感强的人来讲,很难吗?”陆闯反诘,继而自鼻间哼出轻嗤,“光我昨晚绕了那么久,也足够我把这附近的的路认个遍。”   乔以笙微抿唇,还是感到一丝古怪。   圈圈倏尔朝某个方向狂吠起来。   夹杂在吠声中传出的,则是周固的嗓音:“小乔。” 第057章 锈   乔以笙心一惊,也闹不明白出于何种心理,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看陆闯。   陆闯循向望过去,深邃漆黑的瞳眸瞬间冰冷地狭起,吐出的话难听至极:“乔以笙,你有多饥渴?过个年你也迫不及待到把男人约到你舅妈家里来?”   乔以笙又气又委屈,整个肺似乎都在疼:“你的思想能不能别那么龌龊?约什么约?这是我表哥的朋友。”   陆闯眼里怒意蒸腾:“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你那天晚上在酒店里要搞的对象?”   “可他现在就是我表哥的朋友。”乔以笙涨红了双眼,又因为气不过,补充,“也是我的朋友。不行吗?”   “不、行!”陆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要我再重复,我是怎么警告过你的?”   “你有病就去治!”乔以笙用通红的眸子剜了他一眼,径自先进了院子。   周固刚从另一方向的巷子口走过来,停定在大铁门前,视线从乔以笙的背影收回,转而落到陆闯身上,带着浓浓的探究意味。   陆闯正眼不瞧周固,牵着还在朝周固狂吠的圈圈,也进门。   戴非与打着呵欠从二楼下来,就见乔以笙一副憋屈的表情跨进客厅,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他不禁神色一凛:“怎么了?”   “没有。”乔以笙越过戴非与,要上二楼。   戴非与狐疑地盯着她的外套:“这不是……”   乔以笙才记起自己还穿着陆闯的羽绒服,当即脱掉,丢到沙发里,噔噔噔迈上阶梯。   戴非与一头雾水,视线一转,问这时候进门的陆闯:“那是你的衣服吧?”   陆闯脱掉军绿色大衣,挂回门口的衣架,走上前来,不带情绪地说:“嗯。刚和你表妹遛完狗。”   “你们遛狗的时候,我表妹是不是被谁欺负了?”其实戴非与原先想问,“是不是你欺负她了”,但基于待客之道,也怕弄错,所以还是谨慎了些。   没等陆闯回答,周固紧接着进门。   戴非与知道他要来,毫无意外,记起自己下楼来是要告诉杜晚卿多准备一个人的早餐,赶紧走去厨房。   等再出来,戴非与发现周固和陆闯各据一张沙发面对面而坐。   前者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不停地摁,后者在玩狗,两人均没说话,气氛相当诡异。   然后是周固先抬头问他:“小乔上楼了?”   “嗯。”戴非与顿了顿,最终选择了中间的单人沙发座,两边都不靠。   “这位是……”周固的目光飄向陆闯,既是在问戴非与,也在问陆闯。   陆闯跟没听见似的,还是戴非与做的介绍:“这位陆先生,是昨晚住进来我家民宿的客人。”   陆闯终于开了口:“非与哥,不是说了,喊我‘小陆’就可以。”   “啊,对,小陆。”戴非与重复,旋即向陆闯介绍周固,“这位是我的朋友周固。”   “你好,陆先生。”周固笑着打招呼。   陆闯继续玩狗,神情淡淡的:“嗯。”   和对待戴非与的态度,说不上天差地别,但谁都能瞧出针对性的不同。   周固并不尴尬,也不在意的样子,体面地维持着笑意和礼节:“陆先生从哪儿来的?也是霖舟吗?陆先生的声音我听着有些耳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儿通过话?”   陆闯提起眼角,斜视他。   周固从他这一刻的眼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确认。   戴非与觑觑周固,又觑觑陆闯,紧接着往二楼瞟了瞟,若有所思。   杜晚卿像老天爷特地派来的,打破了空气中悬浮的微妙:“人都齐了是不是?”   “是的,妈,可以开饭了。”戴非与起身,要去帮杜晚卿。   陆闯和周固也起身,同时开口——   “杜阿姨我帮你。”   “阿姨我帮你。”   杜晚卿笑了笑,把戴非与一并拦下:“不用了,你们全到餐桌前等着就行。”   环视一圈,她又狐疑:“圈圈呢?”   -   房门被叩响,戴非与的声音传进来:“以笙,我妈喊你吃饭了。”   如果不是没有把餐食带到卧室里吃的习惯,乔以笙是不想下楼的。   同时她也很清楚,她如果说不吃或者一会儿再吃,肯定会让杜晚卿担心。   所以即便再不情愿,乔以笙还是打开门出去了。   但首先便面对戴非与的询问:“你和那个小陆,是不是早就认识?”   乔以笙又想喊救命了。   “不认识。”她否认,“谁我都不认识。”   戴非与也并非要八卦她的私生活,未再探究,只是打趣了一句:“你慢慢挑。”   乔以笙:“……”挑什么鬼。   见她出现,周固招招手:“小乔。”   乔以笙硬着头皮无视在喂狗的陆闯,补上之前落给周固的问候:“早上好,新年快乐。”   随即她溜进厨房里。   杜晚卿正在捞锅里新鲜煮熟的饺子,分别装到排成一排的四个盘子里。   乔以笙见缝插针地给自己找事做,去消毒碗柜里再取出一张新盘子:“舅妈,你自己的那份漏了。你难道不和我们一起吃?那可不行。”   杜晚卿敏锐地察觉她的异常:“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年后工作堆积如山,有点烦而已。”乔以笙扯谎,将装完饺子的盘子往一边挪,推近空盘子。   杜晚卿知道她受她父母的影响,从小喜欢建筑,即便再烦工作上的琐碎,也不会放弃这一行,所以没有说诸如“干的不开心就不要干”此类的话,鼓励道:“慢慢来,我们圈圈可以的。”   乔以笙当然有自信:“嗯,我非常可以。”   杜晚卿的眼角笑出细微的皱纹,在装最后一盘饺子时,记起来问:“对了,那个小伙子从哪儿来的、叫什么的,你知道吗?”   乔以笙彼时没有错过杜晚卿稍纵即逝的怔忪,也问:“是怎么了吗舅妈?”   杜晚卿把锅里剩余的几颗饺子再分别添到各个盘子里:“就是觉得那个小伙子,眉宇之间有几分熟悉,喊我‘杜阿姨’的那种口吻,也让我隐隐想起一个人。”   “谁啊?”乔以笙把立在柜子边端菜用的托盘拿起来。   “你前天晚上刚见过的照片。”杜晚卿接过托盘,和乔以笙一起将饺子盘往上放,“就是那个柳阿姨的儿子,小马。” 第058章 酱   “!!!”乔以笙手一抖,险些把盘子给摔了。   怎么可能?   乔以笙努力回忆照片中小男孩的模样,除了性别都是男,她找不出陆闯和他之间的任何相似之处。   “舅妈,不是吧,你应该认错了。”   “也许吧。”杜晚卿扶正被她弄歪的盘子,“我也不肯定。确实,都相隔这么多年了。算了,我就随便问问。走,我们吃饭去——你把酱碟拿上。”   “……来了。”一想到接下来要同时面对陆闯和周固,乔以笙就头疼。   她们一出到客厅,戴非与和周固一起迎上前。   前者给杜晚卿搭把手。   后者微微笑着朝乔以笙伸手。   乔以笙来不及反应,酱碟就被周固分担了去,她便也不再和周固抢来抢去。   于是一转头就撞上陆闯甩过来的凌厉脸色。   乔以笙继续无视,行至餐桌前。   “小陆,来吃饭了,尝尝我妈的手艺。”戴非与喊了陆闯。   陆闯要把圈圈先系在楼梯下。   杜晚卿开口让陆闯把圈圈一起带过来:“养这么漂亮一只狗啊?”   因为已经回到温暖的室内,此时的圈圈没再穿着大花袄,乔以笙欣慰它终于恢复帅气。   圈圈率先“汪汪”,仿佛在回应杜晚卿:“是啊是啊!我很漂亮!”   陆闯又变身人模狗样的有礼貌的青年:“嗯,杜阿姨。”   杜晚卿半弯腰仔细端详圈圈:“你这狗平时都吃什么?给它来点排骨要不要?”   圈圈好像听懂了有美食,尾巴摇得飞起:“汪!汪!”   陆闯却拍拍圈圈的脑袋:“谢谢杜阿姨,不过不用了,它肠胃不太好,也不懂得节制,我多数时候给它喂易消化的狗粮,昨天它刚吃过两块排骨,今天不能再给它吃了。”   圈圈嗷呜,尾巴和耳朵可怜兮兮地耷拉下去,眼神很委屈地看着陆闯,像在向陆闯争取最后的希望。   陆闯置若罔见:“我们吃我们的吧,让它自己玩。”   他塞了个骨头形状的玩具,让圈圈就乖乖地趴在他脚边。   乔以笙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圈圈的怨念。   但她也无能为力,帮不了圈圈,径自落座自己以往的位子里。   周固走过来,指着她身边的椅子:“这里没人吧小乔?”   “嗯,没人,你随便坐。”乔以笙低垂眼皮,佯装专注于往自己的酱碟里倒酱料,忽略坐在她斜对面的陆闯。   饺子是主食,除此之外杜晚卿还准备了拉皮拌鸡丝和红油猪耳朵两道凉菜,以及一道酥鲫鱼。   戴非与埋汰周固怎么大年初一来蹭饭。   周固说他在家里已经吃过一顿,但既然过来了,必须尝尝杜晚卿的手艺。   “那就多吃点。”杜晚卿上了餐桌也停不下来忙活,用公筷给他们四个人每人分配了一条酥鲫鱼。   “小陆是吧?”杜晚卿着重关心陆闯,“小陆你哪儿人?吃不吃得惯我们贡安这边的口味?”   陆闯双手端起碗凑到杜晚卿的手边主动接过酥鲫鱼:“吃得惯。霖舟和贡安的口味差不离。麻烦杜阿姨一早的忙活,都很好吃。”   “妈你自己吃,别管我了。”戴非与无奈地阻止杜晚卿有进一步的行为。   杜晚卿坐回椅子里,继续关心陆闯:“小陆是来贡安做什么?也是摄影、画画?”   “不是,他单纯来旅游的。”戴非与替陆闯回答了,把夜里陆闯交待的信息全告诉杜晚卿。   周固正询问乔以笙,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乔以笙说,早饭过后要跟着杜晚卿到山上的寺庙。   大年初一要烧香,杜晚卿每年雷打不动的行程。   周固点点头:“那我陪你们一起去吧,踏踏青。说出来不怕你取笑,虽然我是贡安人,但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山上那座庙。”   说罢周固征询杜晚卿的意思:“阿姨,我也跟着没关系吧?”   “没关系,人越多香火越鼎盛,佛祖越高兴。”继而杜晚卿邀请陆闯,“小陆你要不要也去看看?你不是对贡安的民俗民风感兴趣?普陀寺在我们贡安的历史很悠久。”   陆闯应承:“嗯,我去。谢谢杜阿姨推荐。”   戴非与低头,憋着笑煞有介事地瞄了一眼乔以笙。   乔以笙精准地接收到他眼神里的幸灾乐祸。   “……”她现在反悔上山,还来不来得及?   早饭结束后,乔以笙最终没有更改原定计划。毕竟不能因为陆闯,就放弃陪伴杜晚卿的时间。   可戴非与有点不厚道,开车载着杜晚卿先行一步,说是杜晚卿要再添些香烛,让乔以笙坐另外两个人的车。   乔以笙穿戴好厚实的外出衣物出来巷子口时,周固默认乔以笙与他同车,充满好意地询问陆闯:“你要不要也和我们一辆?就不用再多开一辆车。我和小乔给你带路,会比你自己用导航更方便。贡安很多路况比较复杂,导航经常容易出问题。我车子后座虽然不如你的越野宽敞,但装下你和你的狗,也足够。”   陆闯面容生冷,丝毫不友善:“不必,我的狗容易受陌生环境的刺激。”   “……”乔以笙脑海中浮现“狗咬吕洞宾”几个字。   陆闯带着圈圈,也不等她和周固,自己先开走了。   不过乔以笙刚在周固的车内坐定,就发现微信里有条来自陆闯的新消息:【你等着为你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乔以笙:“……”她作什么为什么了?!   冷不防旁边驾驶座里的周固蹦出一句话:“那天晚上我帮你接的电话,就是陆先生打来的吧?”   就陆闯面对周固时那毫不遮掩的敌意,乔以笙预料到周固会好奇,也根本瞒不住她和陆闯相互认识。   周固追加道:“我不是要过问你私事的意思。你可以不用告诉我。只是你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我至少得确认一下症结,能更对症下药地让你重新开心起来。”   乔以笙澄清:“我和那人没什么关系。他是个神经病。我们都不用理会他。”   处于气头上,所以她的语气非常重。   周固侧眸看一眼她绷着的脸:“如果是遭到了纠缠和sao扰,最好报个警。”   “……没有。没到那种程度。”乔以笙微抿唇,“我和他只是……”   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而陆闯的电话这时候打了过来。 第059章 豆   无非又要讲些能气死她的话。   乔以笙憋着闷将手机塞进包里,当作没看见。   说实话,陆闯的行为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来做,她真的认为已经对她构成了纠缠和sao扰。   她和陆闯的关系,最多最多算P友,他凭什么强行进入她的生活、干涉她的个人自由?   问题就在于为什么呢?为什么陆闯做出这些据她为所有物的恶劣举动,她明明难受却还是容忍下来了?   乔以笙陷入和那天在医院被郑洋的话刺伤后一样的情绪里。   周固也没再说什么,把车内的音乐打开,选了舒缓心情的曲子。   半个小时的路程,手机在包里就没停下震动,乔以笙都担心自己的手机被他打没电。   开着车还分心不断地拨打她的电话,他也不怕危险的吗?   戴非与和杜晚卿比他们早十分钟抵达寺庙,在寺庙门口等他们。   贡安当地很多人会赶早来烧新年的头柱香,据闻烧得越早越灵验。他们这会儿来虽然也还没过十点,但已经避开人最多的时间段,停车场有一些空位。   等周固停好车,乔以笙和他一起去找戴非与汇合。   陆闯也已经到了,正和戴非与、杜晚卿聊着什么。   戴非与一见她,立刻问:“以笙,你知道小陆的这条狗叫什么名字吗?”   乔以笙:“……”她不想回答。   杜晚卿默认她这是不知道的意思,笑了笑:“真的很巧,和你一样的名字,也叫‘圈圈’。”   “圈圈?”周固问,“原来小乔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圈圈’?”   戴非与告诉他:“我表妹的小名,一般家里的大人会这么喊她。”   “明白了。”周固略略颔首,转而对乔以笙说,“很可爱的名字。”   乔以笙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一行五人一狗齐齐朝里走,圈圈拽着陆闯的狗绳跑在最前面,不断地回头像暗示他们走快些。   由于它又穿上了那件花袄子,在乔以笙眼中,它也又变成了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戴非与和杜晚卿都很喜欢圈圈,前者很故意地动不动喊圈圈的名字,后者似乎因为圈圈连带着更加喜欢陆闯了,没少和陆闯说话。   陆闯人格分裂似的在杜晚卿面前持续扮演社会好青年。   乔以笙落后他们三人一步,和周固并行在后面,却能感受到陆闯侧着脑袋和杜晚卿对话时,眼角余光是锁定在她身上的。   像在随时监视她和周固。   乔以笙又气又好笑。   穿过甬道的尽头便是大殿,杜晚卿开始跪拜各方神明。   周固邀请她四处逛一逛,乔以笙婉拒了,表示想留在杜晚卿的视野范围内,万一杜晚卿一会儿需要帮忙,她能及时递个香或者点个蜡烛。   原本这趟便是乔以笙以陪伴杜晚卿为目的而来的,周固作为后来加入同行的人自然不好勉强乔以笙。   但周固也因为乔以笙没有走远,仅在这个大殿范围内转悠。   戴非与去帮杜晚卿送了香油钱回来,见现在乔以笙一个人,就问了一句:“小陆那条狗该不会你们一起养的吧?”   乔以笙:“……怎么可能。”   戴非与:“噢,我看那只狗和你很熟,还和你一样的名字。”   乔以笙:“……名字一样纯属巧合。”   戴非与:“噢,我以为因为小陆喜欢你,所以狗的名字都取成你的小名。”   越讲越荒谬了。为免他天马行空产生更离谱的误会,乔以笙还是决定给他一个解释:“那个陆先生和我前男友是仇人。最近因为我前男友,我和他有了交集。但无关情感纠纷。他没有喜欢我,也没有在追我。”   戴非与听完,评价道:“看来这几年我和我妈对你的了解确实少了些。表面看起来你和以前没两样,实际上你的生活变得比以前丰富了。”   乔以笙不禁低垂眼皮,盯着自己的鞋面:“没有,我还和以前一样。”   “怎么突然这种表情?表哥的话有问题吗?又没在批评你。”戴非与拍一下她的后脑勺,“不管你在外面的生活是不是变得比以前丰富了,在我和我妈这里,你永远只是你,我的表妹,我妈的半个女儿。”   乔以笙微微动容。   戴非与素来见不得煽情,又口吻遗憾地叹气:“可惜了,我还以为周瑜遇到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乔以笙笑:“周固怎么摊上你这么个损友。”   “有事喊我,我也转转,这里的香熏得我鼻炎都要发作了。”看方向,戴非与像是要去找周固。   走出两步戴非与折返,狐疑地最后问了她一句:“你确定小陆对你没那种意思?”   乔以笙:“……”   他若知道陆闯的真面目是多么恶劣,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   话说起来,已经好一会儿没见陆闯了,不知道他带着圈圈溜跶到哪儿去了。   不久后,乔以笙陪杜晚卿到供着长明灯的侧殿,才看到陆闯正在侧殿门口和一位僧人交谈着什么,圈圈乖巧地趴在他的脚边。   陆闯注意到了她们,等结束和僧人的交谈后,进殿和杜晚卿打了声招呼。   “小陆对长明灯感兴趣?”   “嗯。”   乔以笙不懂其他地方的传统,在贡安,长明灯一般是生者为死者长燃的,日日夜夜供在寺庙里,寄托对死者的思念,也希望能永久照亮死者转世投胎后的新生活。   杜晚卿在这座寺庙里供了三盏,一盏是给多年前久病不愈去世的舅舅,另外两盏就是替乔以笙帮她的父母点的。   乔以笙以为陆闯的感兴趣,就是维持他在杜晚卿面前感受民俗民风的游客人设,了解一下长明灯是怎么回事。   但陆闯紧接着补充:“杜阿姨既然信任这座寺庙,说明这座寺庙很灵验。所以我有在考虑,要不要也给我的亲人在这里供一盏长明灯。她以前也来过贡安,很喜欢贡安。”   乔以笙原本一直侧身站在杜晚卿的斜后方,盯着面前一盏盏散发着暖黄色光芒的灯,凭借记忆寻找属于她父母的那两盏灯的位置。   闻言她的视线不由飘向陆闯。   落在他脸上的光影如同一层浮游的萤火,使得他素日硬朗的线条毫无锋利可言,与他悠远的充满缅怀的目光一般柔软。   她很好奇,他口中的亲人是谁。 第060章 沙   但乔以笙的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因为杜晚卿没有问。   她笑眯眯说:“供不供长明灯,和寺庙灵验与否无关。在于你自己心意。”   陆闯受教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杜阿姨。”   之后他估计就去办理供长明灯的手续了,又不见了踪影,可他把圈圈暂时交由她看管,说是带着圈圈不方便,好几个殿不允许圈圈进去。   碍于杜晚卿的在场,乔以笙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虽然,她挺乐意带着圈圈的。   到了她手里的圈圈一点也不乖巧,非拽着她到处走。   戴非与替换她的岗去陪杜晚卿,周固过来想帮乔以笙的忙,圈圈却不允许周固靠太近,一靠太近它就狂吠。   乔以笙不得不怀疑,它和它主人的意识是不是相通的。   可每当圈圈太用力,即便它吠得再厉害,周固也还是替乔以笙分担部分力道。   不消片刻,乔以笙便累得满头大汗,比早上跟着陆闯遛狗时更深切地体会到,养狗不仅是桩技术活,更是桩体力活。   “要不要喝点水?”周固指着不远处的小卖部。   “嗯。”乔以笙抽着纸巾擦脸。她现在口干舌燥。   “好,我去买,你在这等会儿。”周固穿过人群走向小卖部。   结果就一个买水的功夫,他再回头就没瞧见乔以笙和圈圈。   周固跑回原地,四处张望几眼,拨打乔以笙的手机。   没人接听。   又拨了两通,依旧无果,周固询问附近的人,尝试找一找。   穿着豆沙色棉服的年轻女人牵着条穿花袄子的拉布拉多,还是比较有特征和记忆点的,所以真有人看见过乔以笙,为周固指引了方向。   找到地方后,呈现在眼前的画面是,陆闯将乔以笙按在墙上,亲得正激烈。   -   陆闯终于松开时,乔以笙扬手就要给他一记耳光。   陆闯握住她的腕子及时拦下,也把她的两只手压着墙面分别按在两侧:“是接吻还不够,想让我在这里搞你是不是?”   “你敢?这里是寺庙!你要不要脸!”乔以笙面红耳赤,又羞又恼,由于身体紧密相贴而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变化,她也不敢再胡乱推搡他,以免引发他更强烈的反应。   “你觉得我有什么不敢的?”陆闯微微狭着的黑眸里聚着危险的锋芒,舌尖轻轻舔舐嘴角被她咬破的一个小口子,看上去莫名地涩情。   乔以笙连呼吸也小心翼翼地放轻,否则她因为急促喘息而起伏的胸口被他坚实的胸膛挤压得很难受。   “是你故意把周固引过来的?”当时圈圈吠了一声,她瞄见周固悄无声息转身退出去的背影了。   “你没告诉他我们的关系吧?既然如此,让他亲眼看看。”嘲讽着,陆闯从她在接吻过程中散开的围巾间伸手摸到她的脖子。   来自他手上的凉意激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眨眼间她埋在衣服里的项链被他的指头勾出来。   得到他想要的检查结果,他脸上的冷意稍稍缓和,换上一声哼笑:“再有下次,就不是让他看我们热吻这么简单了。”   “你是变态吗?”乔以笙笔直地看着他,眼里的水光渐深,“你觉得我该告诉他我们是什么关系?不要脸地说我是你众多随便玩玩的女人中的一个吗?”   是的,她都高估她自己了,她分明连P友都不如。真正的P友该是图一时之快,好聚好散的。   陆闯的眉头拧成川字。   “还是说有其他回答?你要不要来告诉我?”乔以笙的胸臆奔涌着一股紧涩与阻滞,隐隐地似乎有所期待。   因为这个期待,所以她心里跟塞了一把弹球一般,极度地不安稳。却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究竟在期待什么。   她对陆闯这样的混蛋能有什么期待?   陆闯明显被她问住了,半晌未出声,黑若点漆的瞳仁深处仿佛激荡着某种深沉的情绪,遭到他的压制。   半晌,陆闯也只是挤出一句质问:“难道你找他,不是和他随便玩玩?”   乔以笙的胸臆空了半截,气血上涌:“就算我和周固只是随便玩玩又如何?你能和我随便玩玩,我不能和别人随便玩玩,你完全是强盗行为。”   跟强盗谈论强盗行为的结果就是又一次刺激了强盗更为强盗的行为:“我就是强盗行为又如何?”   “但我和周固现在并不是随便玩玩。他在正式追求我,我也很认真地考虑以女朋友的身份和他正式交往。”乔以笙难以抑制地喉咙发哽。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空了半截的胸臆再次被那股莫名其妙的期待填充,难受得她想哭。   陆闯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寺庙的广播这时候传出播报:“乔以笙女士,乔以笙女士,请您听到广播后前来服务站和您的家人会合,他们很担心你。”   重复第二遍时,乔以笙才反应过来喊的是她,用力推了推陆闯。   陆闯这会儿倒没再使劲压制她,乔以笙得以挣脱桎梏,立刻从包里摸出手机。   前面数不清多少通未接来电了,直至现在戴非与也还在尝试拨打。   乔以笙连忙接起:“表哥。”   -   乔以笙丢下陆闯和他的狗自己先走了,回去见戴非与和杜晚卿之前,她就近找了个洗手间收拾自己。   在电话里她给戴非与的理由是她在遛狗的过程中不小心把手机弄丢了,幸亏运气好,最后找回来了,联系不上的这一小段时间就是找手机去了。   戴非与和杜晚卿均未怀疑,碰着面后只戴非与笑话她丢三落四。   这之后不消片刻,陆闯和周固前后脚也来到服务站。   戴非与那会儿原本想问陆闯和周固知不知道乔以笙的去向,结果他们俩一个也不接电话、一个则手机关机。   “一个广播找回三个人,整挺好,省了我再让他们播报第二则和第三则寻人启事。”   周固闻言晃晃手机解释:“没电了,我没找到地方充电。回大殿没见到你,还发愁怎么联系你,就听到你寻找小乔的广播了。”   虽然周固神态自若,和先前没区别,但乔以笙尴尬地躲在杜晚卿身边,垂着眼皮不去和他有眼神的触碰。   戴非与紧接着看向陆闯:“诶?小陆,你的嘴皮怎么破了?” 第061章 玫   陆闯摸了一下嘴皮的破口处,说:“圈圈弄的。”   “……”乔以笙的心尖整个一颤,变了脸色,望向他。   陆闯的目光落在他的狗子身上:“它今天有点不受控,乱跑,还差点被别人拐走。我教训它,被它挠了一下。就是因为圈圈出了状况,我才没留意手机里你给我打电话。”   戴非与恍然,笑着逗了逗圈圈:“没事就好。”   乔以笙放松了紧张的身体。   乍一听她以为,陆闯直接爆了她。   但现在即便知道他说的是他的狗,她也觉得陆闯有在影射她。毕竟进寺庙前,他已经通过戴非与和杜晚卿知道了她的小名恰好也叫“圈圈”。   虽然圈圈很可爱,但用狗影射她,他也是够恶劣的。   明明他才是狗,一条动不动发神经的疯狗。   -   杜晚卿自己每年在这座寺庙里的仪式结束,现在介绍他们四个年轻人,都去求求事业签或者姻缘签。   戴非与立刻带头要去求事业签,被杜晚卿拽了回来:“你都三十了,还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该求的是姻缘签。”   戴非与笑嘻嘻:“佛祖真好,管分配女朋友的。”   杜晚卿:“没个正形。”   戴非与像是不甘心只他自己一个被催婚,拉了他们另外三个下水:“走走,以笙、周瑜、小陆,咱们全去求一求。”   乔以笙看一眼杜晚卿,见杜晚卿对此未置一词,她意识到了什么,小声问戴非与确认:“舅妈知道我和郑洋分手了?”   戴非与戳戳她的脑门:“你不就是希望借我的口透露给我妈?”   乔以笙微微抿唇。是,她这两天之所以没主动告诉杜晚卿她现在单身,就是因为她不好意思亲自开口。让戴非与知道,其中一个目的也在于此。   戴非与又说:“我妈也知道你和周瑜、小陆之间有点事情。”   乔以笙圆睁眼:“你怎么连这都透露给舅妈?”   她以为戴非与懂得权衡的。   但事实是她误会戴非与了。   戴非与冤枉得很:“妹儿啊,不是我透露的行不行。周瑜就不说了,三天两头往咱们家跑,我妈的眼睛又不瞎,不是为了和你处对象,难道为了和我处对象?我可对男人没兴趣。”   “至于你和小陆的猫腻,你想知道的话,就得自己去问我妈怎么就火眼金睛看出来了。”   乔以笙:“……”她怎么可能去问?必须装死啊。   不过要说火眼金睛,她认为杜晚卿当之无愧。毕竟当年就是杜晚卿鉴定郑洋不适合她的。   这年头在感情方面需要求助的人太多了,他们过去的时候发现实在拥挤,求完签排队解签的队伍也实在长。   戴非与不乐意等,又迫于杜晚卿的淫威,便退而求其次,去买了寺庙特供的招桃花旺姻缘的红绳手链。   他还不忘捎上他们三人,也给他们每人分了一条。   寺庙的行程才到此为止。   下山的时候,乔以笙坐回了戴非与的车子,以逃避和周固之间的尴尬。   一行人没有马上回去,戴非与预订了山脚下的一家农家乐,大家一起吃午饭,然后去草莓大棚里摘草莓。   平坦宽阔没有什么人烟的田地,简直成了圈圈的乐园,陆闯解掉了圈圈的狗绳,让圈圈没了限制,得以肆无忌惮地撒野狂奔。   对比摘草莓,戴非与更有兴趣逗圈圈,所以拿了陆闯从车里带出来的圈圈平时玩的飞盘,和圈圈闹一块去了。   每丢出一次飞盘,戴非与都会大喊一句“去吧,皮卡丘!”,还以直指天际的姿势固定住。   和乔以笙一起摘草莓的杜晚卿透过大棚看到戴非与玩疯了的样子,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几岁了……”   乔以笙笑笑:“表哥这样挺好的,心态永远少年。”   她记起欧鸥为她讲解过“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   这句话最初的本意是褒义的,说的是男人无论多大年纪,都保持少年人时期的纯净与初心,保持少年人时期不服输的干劲,保持那股热血心性,等等诸如此类。   然而这些年被一些任性、不成熟的臭男人演变成为开脱责任的借口。   正是因为对那些油腻老男人的失望,如今欧鸥才更喜欢年轻小鲜肉。用欧鸥的原话讲,在老男人堆里寻找“少年”,概率和男人不出轨一样低,不如直接和真正的少年谈恋爱。   所以乔以笙认为戴非与挺难得的,既有与之年龄相对应的沉稳,内心又有一块地方永远住着曾经那个略微中二的男孩。   杜晚卿还是有点担心的:“我和你舅舅这个年纪的时候,你表哥已经出生了。他却连个恋爱都还没谈过。”   这点乔以笙是意外的:“一次没有?”   杜晚卿点头:“你表哥的性格,情绪一般写在脸上。他如果谈了恋爱,我不可能看不出来。”   以前戴非与没谈过,乔以笙是知道的。近几年联系得少了,她就不太清楚。   如果杜晚卿没看走眼,那么戴非与已经母胎solo三十年了。   而戴非与的日常工作生活都在这一方淳朴的小镇,乔以笙也不认为他能有背地里私生活混乱的机会。   换言之,她这个表哥大概比她还要……纯情——欧鸥曾把“纯情”两个字送给她,她认为应该转送给戴非与。   乔以笙愈发觉得自己这个表哥难得了。   她安抚杜晚卿:“没关系的舅妈,人也不是不结婚生子就活不下去。表哥自己开心就好。”   她相信道理杜晚卿是明白的,只不过看别人看自己儿子时,心态多少会有些不一样。   周固过来帮她们拎摘好的草莓,送去草莓大棚的主人那里称重。   乔以笙还是暂时没敢和他有视线上的碰撞,低垂着眼皮。   周固猜到她为何如此,趁着杜晚卿去和大棚的主人讨论草莓价格时,主动打破她的尴尬。   “我没什么的,我目前也还只是你的追求者,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面对我,不用觉得有负担。你本就不用对我负任何责任。追不到你,是我能力的问题。”   陆闯的目的达到了吧?周固多半是误以为她和陆闯是藕断丝连的男女朋友,存在情感纠纷。乔以笙张了张口:“我和他……”   陆闯走了过来。 第062章 水   他刚刚应该躲在哪儿抽烟了,身上的烟草味儿还新鲜着,压过了日常的雪松气息。   走过来后陆闯既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就是随手拿起两颗草莓,拔掉草莓蒂,吃进嘴里,像在品尝草莓的味道。   却也使得乔以笙暂停了和周固的对话。   其实就算陆闯没有走过来,她也依旧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如同她所质问陆闯的,她和陆闯之间的关系无法有个准确的定位。   虽然周固试图抚平她的不好意思,她也认为她不必对周固负责任,但她还是感到抱歉。   因为陆闯的行为而对周固感到抱歉。   她意识到,在厘清她和陆闯的纠葛之前,她或许没可能开始尝试一段新感情。   挑选男人的快乐,还没享受几天,就遭到了陆闯的破坏。   最后他们是带着三筐草莓离开农家乐的。   杜晚卿邀请周固再到家里吃晚饭,周固说今晚家里有亲戚,答应了他家人回家吃,所以回到镇上便和他们分道扬镳了。   而陆闯,入住的时候说只住一晚,到家后搬草莓的时候戴非与问他在贡安呆几天,陆闯却说不确定。   戴非与自然没轰他,不仅没轰,还热情好客地让陆闯想住多久住多久。   三筐草莓,一筐用来现吃,另外两筐杜晚卿要分别做成草莓干和草莓酱。   晚上吃过饭,乔以笙呆在厨房里帮杜晚卿的忙。   戴非与好像给陆闯当导游去了,带陆闯和圈圈去镇上转了转。   十一点多,乔以笙洗漱完,趴床上听欧鸥发语音来跟她吐槽,春节这两天被安排见的相亲对象一个比一个奇葩。   房门突然被人轻轻叩了叩。   却只是叩了叩,没有传出杜晚卿或者戴非与喊她的名字,乔以笙正纳闷怎么不符合他们俩平时的习惯,打开门的瞬间证明了确实有古怪——   根本不是杜晚卿或者戴非与,而是陆闯。   乔以笙即刻要关门。   陆闯用脚堵在门缝,特恶劣地威胁她:“不想惊动你舅妈和表哥,最好放我进去。”   乔以笙不过刹那间的犹豫,陆闯便跻身进来了,并关上门。   “你又要干什么?”她心头暗自警惕。   陆闯眸光平静地扫视着她屋内的陈设:“在庙里的话不是还没讲完。”   没讲完什么?乔以笙蹙眉回想,不是刚好到她澄清她现在不是拿周固当P友、而是周固在正式追求她、她也考虑和周固交往为止吗?   陆闯径自踱步至她的梳妆台前,拿起戴非与买给他们的桃花手链,漫不经心地掂在掌心:“你希望,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乔以笙怔然,第一反应是彼时她心底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期待被他察觉了。   他是盯着手链问的,没有看她,她无法从他的眼神或者表情判断他的意图。   他的语气也未透露任何情绪,算不上是在嘲讽她什么。   但“希望”这俩字又的的确确很像在嘲讽,嘲讽她不过是他众多随便玩玩的女人中的一个,却认不清自己的定位,妄图和他有更深入的关系。   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她期待真的是和他有更深入的关系?   ——乔以笙被这个猜测吓到了。   不可能的。   她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才会有那种可笑的期待!   乔以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反问陆闯:“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就能是什么关系?”   “你可以先说说看。”陆闯提起眼角睨她了。   然而有了眼神的对视,乔以笙仍旧无法窥得他的半分意图。   既然他放话了,她便也大胆地坦诚:“我希望我们之间,没关系。”   陆闯的眸色应声暗了两分,桃花手链被他攥在手里肉眼可见地紧,承受着他此时的不爽,乔以笙怀疑可能再过一会儿就会被他徒手捏碎。   数秒后,陆闯却是出乎意料地松开了桃花手链,丢回梳妆台上,疏眉冷眼,淡淡问:“再说一遍。”   不同于曾经的威胁口吻,好像真的只是向她要个确认。   乔以笙的双手于身侧紧握,笔直地盯着他,又一次尝试从他的神色间探究他的真实意图。   他的瞳眸黑脸深邃,晦暗不明,令她无从探究。   反正得罪他的话也不是第一次说了,乔以笙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重复:“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没有关系。”   陆闯有好几秒没吭声,沉默地注视她,那双眼深暗幽沉,像浓重的夜色中刚刚熄灭的灯火,不留半分光亮的余地。   这令乔以笙整个人感到紧绷忐忑。   “可以。”陆闯突然开口。   “……”乔以笙怀疑自己幻听,或者陆闯还有其他话没讲完。   隔两秒,果不其然陆闯还有其他话:“再陪我一晚。最后一次。以后我们就没有关系。”   乔以笙:“……”   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现在是他提出最后一次,不是她提出最后一次。   可,他的信誉度高吗?她可以相信他的承诺吗?   而且说实话,他依旧带了威胁的意思,分明就是她如果不同意,他将继续纠缠她。   另外,当初她提出最后一次,是在事后。他这会儿是事前,在他威胁性质的交易意图之下变了味,其中“陪”字泄露的轻贱前所未有地令她感到难堪。   何止是难堪,完全是羞辱。   乔以笙僵立于原地不动弹。   陆闯径自走到她的床边落座,拿起床头柜上她的相框,像在等待着她的服务。   “……你把我当什么了?”乔以笙的声音抑制不住颤抖,“出来卖的吗?”   陆闯闻声抬眼,看着她发红的眼眶,不明所以地愣怔,旋即他反应过来什么,眉心拢起:“你搞错我的意思了。”   “搞错哪个意思了?”乔以笙没把他第一时间砸出门已经算客气的了。   陆闯偏偏还在这时候笑了一下。   乔以笙的眼泪直接滑出眼眶。   陆闯似不耐地轻轻啧声,抽过纸巾上前往她眼睛堵:“又哭。很烦知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今晚睡你这里。”   “不还是一个意思?”虽然比起第一次擦眼泪时,他的动作要轻很多,但乔以笙还是不稀罕地推开他的手,自己擦。   “怎么是一个意思了?”陆闯斜挑眉,“我要睡的是你的床,又不是你,你自作多情个什么劲?” 第063章 酡   乔以笙:“……”   她的脑子终于因为他这句话转过弯来。   但这并非是她的问题,分明是他自己的措辞充满歧义。   “你为什么不能讲清楚一点?”她恼火。   陆闯玩味:“难道不是因为你一直想着这种事,才听岔了?”   “你才一直想着这种事!”乔以笙差点失控地忘记控制自己的音量。杜晚卿的卧室就在她的隔壁。   陆闯却厚脸皮地说:“我确实一直想着这种事。”   乔以笙忿忿转头,到镜子前擦干净眼泪。   陆闯回到床边,脱掉脚上的鞋,恣意地往后靠上床头,还悠哉悠哉地吃起她床头柜的碗里她没吃完的草莓,同时盯着她,像是在等着她到床上去再一起睡。   分明默认她同意他提出的条件。   可恨的是,乔以笙还真无法拒绝这诱人的机会。   诱人得令她难以置信,摆脱他的方式竟如此简单?   只不过再和他同床共枕一夜而已,即便他是骗她的,之于她的损失也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谨慎起见,乔以笙还是取了纸笔,写下陆闯方才的承诺,交给陆闯签名,并要求:“你念一遍,我手机录个音作为证据。”   陆闯:“……”   乔以笙心里是清楚的,他既然并非正人君子,那么这种连法律文书都不是东西,她握在手里,也不过求个心理安慰。   陆闯却连个心理安慰都不给她:“你不知道像我这样平时要签合同的人,是不可以在外面随便乱签字的?”   乔以笙忍不住吐槽:“你不就管着个万隆地产而已?”   并且是个虚名,他根本没把心思放公司上面,成天游手好闲赛车玩女人。   陆闯拽得一批:“管着个万隆地产还不够?”   比起她这种普通社畜,自然是够够的了。乔以笙把笔强行塞进他手里:“放心吧,我不会利用你的签名搞事情。”   陆闯钳着她的下巴,捏住她的脸:“为什么不能是你放心吧,我说到做到。”   乔以笙心底好似鼓着海浪,一起一伏:“因为你已经在我这里失信过一次。”   陆闯倒能立即反应她所指为何。   他覆到她耳边,重复了那句被她断定为失信的话:“你以为我不挑,随便哪个女人都能凑合的?”   什么意思?在暗示,他并没有搞过朱曼莉?可他不搞朱曼莉,把天天和朱曼莉卿卿我我?乔以笙蹙眉。   陆闯却没再说什么,抓着笔在纸上签下他的名字,冷着脸丢还给她:“满意了?可以睡觉了?”   乔以笙收起纸笔,塞进她的行李箱里,这才慢吞吞爬到床上来。   陆大少爷却又出幺蛾子,把装草莓的碗递给她,颐指气使:“喂我。”   乔以笙:“……”他的手是断了吗?   草莓只剩两颗了,与其浪费时间怼他,不如——她抓起一颗草莓就粗暴地要往他嘴里塞。   陆闯迅捷地捉住她的腕子,阻止她不怀好意的报复:“用你的嘴喂。”   乔以笙:“……”   能把她不断气到想吐血的,也只有他了!   她想问他,在他的其他女人那里,他是不是这样被供着伺候的。   鉴于担心被他误会她吃醋,她没出口,转而说:“你提出的条件只是睡在这里,没包括喂草莓这件事。”   陆闯:“我只是没细化。”   说他是强盗都客气了。乔以笙据理力争:“用手喂。我刷过牙了,不想再刷牙。”   同理,他现在还吃草莓,是不打算刷牙直接睡吗?   陆闯故技重施,微勾嘴角威胁道:“要么你喂我吃草莓,要么我在你身上种草莓,自己选一个。”   乔以笙:“……”   瞪了他十秒钟左右,陆闯握着她的手,拉她坐到他的腿上,继而把她拿着的草莓转向送到她的嘴边:“要我帮你张嘴吗?”   乔以笙到底还是咬住了草莓。   陆闯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喂”的动作。   他们俩现在的距离本就近,乔以笙不用大幅度地倾身,就凑到他的面前。   她的嘴唇并未含着草莓,仅仅用牙齿咬,试图最大程度地避免和他的接触。   草莓怼到他薄薄的嘴唇时,她也没想管他含没含住,迅速便松开草莓,并要拉开和他的距离。   她的计划却完全被陆闯料中,陆闯的动作比她更快,一只手掌扶在她的后脑勺,将她往他的方向按。   乔以笙非但没远离他,反倒和他亲上了。   她之前刚洗过头发,吹干之后松松软软的,现在陆闯觉得手感很好。   比起她头发的手感,她嘴唇的触感更佳。   草莓在他们之间流出的汁水全被陆闯在吻她的过程中舔了个干净,乔以笙甚至被他吮得嗓子都干渴了。   他嘴角的那处小破皮原本结了点痂,如今亲完,乔以笙看到它被磨得又破了。   休息了一会儿,陆闯努努嘴提醒她,还有一颗。   乔以笙服了他了,他不腻她都腻了。   这回为了省事,乔以笙也不再耍心眼了,含着草莓喂到他嘴里时,主动吻了吻他。就是有点敷衍。   陆闯似乎很满意她如此识时务,轻笑一声,夺回了主导权,也迫使她无法继续敷衍。   和上一个吻不同的是,这一个吻更持久,仿佛陆闯永远不打算停止。   乔以笙抽出意识推了推他,加以提醒后,陆闯反倒搂着她翻倒进棉被里。   虽然松开了她的唇,让她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但他又流连地亲吻她晕红的颧骨,亲吻她已然酡红的脸颊和她浮现潮热湿意的眼睛。   他解开她睡衣的扣子。   乔以笙按住他的手:“你不是说只是睡我的床?”   “现在想反悔了。”陆闯的呼吸粗重凌乱,微哑的嗓音仿佛也浸染了湿润。   沁出的细微汗珠淌过他英挺光洁的额头,经由挺直的鼻骨滑至他的鼻尖,似乎还落入了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使得他的瞳孔恍惚间蒙上淡淡的雾气。   乔以笙摇摇头:“你不能反悔。白纸黑字。明天我们就没有关系。”   陆闯的眼睛特别深,他带着温度的粗粝手指平静地抓着她的手桎梏在身侧:“嗯,明天起我们没有关系。我反悔的是今晚,不想只睡你的床。”   他重新摄住她的嘴唇。   乔以笙本就不怎么大幅度的挣扎,逐渐减弱,很快消失。 第064章 缟   由于杜晚卿就睡在隔壁卧室,戴非与同样在这一层,乔以笙偷偷摸摸的程度不亚于那一次郑洋睡在外面的客厅,她紧张得要命。而她要命的紧张,险些要了陆闯的命。   她睡过去之后,迷迷瞪瞪还能感觉陆闯似意犹未尽又似恋恋不舍地吻了她好久。   也正因为他搂她太紧了,所以某一瞬间脱离他的怀抱时,她第一时间便察觉,撑起困倦的眼皮眯开一条缝,看见他起来了,背对着她站在床边穿衣服,躯体结实线条流畅。   乔以笙心想他应该就是赶在杜晚卿和戴非与起床前溜回楼下去,便没在意,继续睡去。   等她再醒来,即便隔着厚实的窗帘也能感受到外面天光大明,今天的天气应该不错。   乔以笙穿上睡衣爬起来,先去开了半扇窗户,冲散房间里的气味。   原本丢在地上狼藉倒是已经清理掉了,连同她垃圾桶的垃圾袋都不见了,估摸是陆闯下楼的时候顺手帮她带走的。   说起来,夜里见他拿出套子时,她又气得不行,可见从一开始他这一趟的目的就是不轨的。   他却辩解,之前他提醒她随身携带,料准她没听进去,他便替她随身携带。   乔以笙彻底检查了一遍房间,确定没有他搞恶作剧的地方,才安心地去洗澡。   下楼的时候,都中午了,戴非与正准备吃午饭,打趣乔以笙一天起得比一天迟,生活作息得调整。   乔以笙接过戴非与递过来的碗筷,落座餐桌前,瞟向一楼那个房间的方向,佯装随意地问:“狗呢?”   日常活泼的圈圈竟然毫无动静。jiù时guāng付費獨+   “嗯?你和小陆不是认识?他没跟你打过招呼?”戴非与狐疑,“他一早就走了。说是临时有急事,得立刻回家。”   乔以笙闻言脑子放空了一瞬,而后钝钝点头:“……噢。”   走了啊?走了好,她的假期可以恢复正常了。   所以他是信守承诺了?以后真的不会再纠缠她?   至少一直到初七,乔以笙都过得十分安稳。   因为大片的旧时建筑需要保护,贡安的整座主县城几乎几十年如一日,除去修路,往外围才扩张新面貌,所以也有经济中心逐步转移的趋势,近两年在外围买房的人变多了起来。   杜晚卿有让戴非与及时跟上大家的脚步,以免日后房价越来越高。新房的作用自然是为戴非与以后结婚考虑的,杜晚卿本人只想留在适合养老的老城区里。   戴非与却说如果杜晚卿没打算也住过去,那他就不买了。他本人也更喜欢老城区的古朴环境。   按照戴非与的原话讲,他留在贡安工作,图的就是贡安尚未被大城市侵蚀的那种氛围,如果要换到新城区生活,那他不如去霖舟。   这一点,乔以笙也是很佩服的。   她很清楚戴非与这种心态,在一些人眼中是年纪轻轻就毫无拼搏奋斗的意识,安于小县城的宁静,不思进取不求上进。   但其实不过是个人对生活方式的选择不同罢了,没有高低之分,应该相互尊重。   乔以笙也在贡安得到了久违的享受,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时间的流逝仿佛变慢了。   她每天晒晒太阳发发呆,或者去再拍拍她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建筑,或者和杜晚卿一起由戴非与开车载着再去周边玩一玩。   毫无陆闯的音讯。   陆闯确实连在微信里给她发条嘲讽的道别消息也没有。   最后一条还停留在上山去寺庙那天,“你等着为你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这句话。   初七下午,乔以笙回霖舟。   周固几天来也没有再找她,只是初四那天发短信问她,回霖舟要不要再搭乘他的顺风车。   明明如今她解决了和陆闯的纠葛,乔以笙反倒不想继续麻烦周固了。也是因为陆闯当时的行为太绝了,导致她还是没法完全消除和周固之间的尴尬。   所以乔以笙婉拒了周固。   可杜晚卿给乔以笙准备的东西太多了,塞了两个大行李箱,乔以笙一点也不方便自己坐车。   最后戴非与还是拜托周固顺路捎上乔以笙。   乔以笙安慰自己,或许保持和之前一样的态度,才是摆脱尴尬的正确途径。   周固过来接她的时候,杜晚卿送了周固她亲手做的草莓干和草莓酱。   周固和戴非与一块把乔以笙的行李搬上后备箱,乔以笙顿时生出对杜晚卿的不舍,又觉得春节假期过得实在太快,眨眼间结束。   戴非与生怕她们俩煽情:“哎哟,你们差不多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霖舟和贡安又不远,妈你周末想去见以笙的话我可以开车送你去。以笙想吃家里的饭菜了,周末不也可以回来。”   杜晚卿因为“生离死别”这个不吉利的词,训了戴非与一通。这场道别以此告终,乔以笙笑着坐上了周固的车。   途中乔以笙大部分时间在睡觉。   晚上下了高速进入霖舟的范围内,乔以笙才精神起来。   而且不出意外地,又堵车了。   周固喝着他保温杯里的咖啡,戏谑道:“再不通畅点的话,该是我想上厕所了。”   乔以笙笑了笑:“坚持住,胜利就在前方了。”   经过一个小时的跋涉,周固送她回到了小区,还帮她推了行李箱进楼里,发现楼里没电梯之后,周固又帮她将行李箱拎上五楼。   乔以笙一再感谢,心里踌躇着,人家做到这份上,出于礼貌,她其实应该邀请他喝杯茶什么的。   可她和他的初识是因为约,现在她一个单身女性主动邀请他一个男性进家门,确实怪怪的……   周固这时开口道:“真要谢的话,改天请我吃顿饭吧。”   等于要再见面的意思。乔以笙拿不准他现在对她是何种心理。如果纯粹的吃饭当然没问题。   何况这档口她也不能拒绝:“嗯,好啊,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那我得考虑考虑,怎么狠狠敲你一笔竹杠。”周固笑着,告辞,“行了,你休息吧,我也抓紧时间回去了。”   “拜拜,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乔以笙挥挥手,等他的脚步声消失,她长松一口气,摸出包里的钥匙开门。   进门后,按亮屋里的灯,乔以笙愣了一下。 第065章 彤   公寓里多了许多春节的挂饰和摆件,放眼望去到处是喜气洋洋的红彤彤。   不难想到又是陆闯干的。   估计就是年二九她放他鸽子的那一次。   可是他搞这些的意图是什么?闲着无聊,好玩,抑或,其他……   她琢磨不透。也不想琢磨了。反正以后没有关系了。   乔以笙低回眼,把行李箱拖进来。   拎了杜晚卿做的腌肉要放到冰箱里时,她又发现冰箱被塞满了。塞的东西和那一次被丢在门口的一袋子食材差不多。   是的了,前一天晚上他离开前,预告的就是要她补回那袋烂掉的食材。   乔以笙对着食材和满屋的装饰拍了两张照片,准备发给陆闯。   很快她蹙着眉,打消了念头。   他都信守承诺了,她还主动与他通微信,是犯什么欠?   -   第二天早上,进办公室里时,大家已经开始相互赠送从家乡带来的土特产,乔以笙也把杜晚卿给她准备的东西分享出去。   李芊芊很踊跃地第一个赏脸品尝:“原来乔工你是贡安人?”   乔以笙解释:“我妈妈是贡安人。我春节回了我舅舅舅妈家过年。”   “怪不得你这么漂亮。你妈妈肯定也很漂亮。贡安盛产美女呀。”嘴里咬着肉脯,李芊芊的口齿含混得可爱。   乔以笙忍不住捏了捏她鼓起腮帮的圆脸蛋:“你嘴巴怎么这么甜?”   虽然李芊芊比乔以笙早进事务所半年,但是目前事务所里除开实习生之外的正式员工中,和乔以笙的工作经验最接近的人,是乔以笙最熟识的同事。   李芊芊也只比乔以笙大一岁,让乔以笙别把她当前辈,乔以笙和她相邻着工位处了这半年,也因为李芊芊的性格,没法对李芊芊有前辈的那种敬畏感。   刚休完春假的躁动持续到整个事务所的大早会。   所长给每个人都发了开工利,倒也没长篇大论浪费大家的时间,言简意赅地讲了两句,就放大家回去干活。   小组的早会上,薛素把大家的心思全从假期拉回工作上来,乔以笙手头目前有三个项目在分别跟进,其中最大的还是万隆地产的高档住宅区,全套施工图差不多这个星期就该交过去。   而朱曼莉不愧为敬职敬责的甲方,乔以笙一结束早会就发现她来图纸的进度,然后紧跟着的便是催促。   工作上的事情,乔以笙按照工作上的方式,该怎么礼貌地回复她就怎么回复她。   朱曼莉最后却和她聊起了私事,问她会不会去参加校友会。   乔以笙不太清楚这事儿:【什么校友会?】   朱曼莉:【你没收到系里的邀请函吗(惊讶)】   “……”乔以笙从她发来的这排文字里又感受到她的炫耀。   乔以笙没回复了,反正是私事,不用像对接工作时那样对她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下午乔以笙从画图的间隙里拨冗处理客户的邮件时,发现早上有封邮件被当作垃圾邮件直接送到了垃圾箱。   她点了出来,看见正是朱曼莉所提及的校友会邀请函。   马上到今年霖舟大学的校庆了,校友会是校庆的其中一个配套活动。这封邀请函是建筑系发的,乔以笙估摸其他系应该也有。   果不其然,傍晚下班后她去医院里探望伍碧琴时,伍碧琴让她抓紧和郑洋订下婚礼的时间,这样能赶在参加校友会的时候,给同学发请柬。   除夕当日伍碧琴的手术很顺利,今天已经是术后留院观察的第七天,身体的各项指标目前正常,明天可以出院,之后定期来复查就可以。   伍碧琴住院后手机就被郑洋收走了,但伍碧琴会背乔以笙的号码,初二那天伍碧琴在郑洋不知情的情况下借了护工的手机打电话给乔以笙。   乔以笙才知道郑洋告诉伍碧琴,她舅妈也生病住院了,所以她春节去她舅妈家,没有陪伍碧琴动手术,还几天不见踪影。   这理由令伍碧琴信服,却令乔以笙恼火。诅咒杜晚卿生病住院,她怎么可能不恼火?   但到今天乔以笙和郑洋见上面,才连同所谓领证和婚礼的事情,一并和他算账。   “下个星期就2月14号了,你妈妈刚刚还巴巴期待着那天陪我们一起去民政局。不是你说会慢慢透露给你妈妈,让她有心理准备的吗?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你好像没有任何行动。”   郑洋比春节前更疲态,他和她说明情况:“我妈这不是还没出院?我担心影响她术后恢复。而且最近我真的很忙,连续加班好几天了,连我妈这里都没法每天来。”   乔以笙感受不到他的半点诚意,只觉得他在拖延。她给他下最后通牒:“明天你接你妈妈出院回家后,就告诉她。你再不说的话,我自己和你妈妈摊牌。”   郑洋皱眉:“你会不会太咄咄逼人了?”   “?”乔以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指控,“是我咄咄逼人,还是你欺人太甚?”   “抱歉,是我用词不当。”郑洋举手投降的样子,好似她无理取闹,他被迫迁就她。   紧接着便听郑洋又说:“在我这边帮忙先隐瞒我妈,并不会影响你交新男朋友不是吗?而且你不是已经被陆闯甩了?”   乔以笙:“……”什么乱七八糟的。   郑洋觑着她的表情:“我说错了吗?如果说错了我道歉。我就是最近在外面见客户,碰到闯子玩得很嗨,每次身边都是不同的女人,所以我猜的。”   这一句出来,乔以笙明白了郑洋又企图刺激她。   她冷漠脸:“我和陆闯之前都只是和彼此玩玩,早就没关系了,不存在谁甩谁,这种无聊的事情你跟我讲再多也徒劳,不如多花点心思尽快处理掉我们之间的烂摊子。”   “明天我就不再来医院了。你告诉你妈妈之后给我发条信息。”丢完话,乔以笙转头就走。   郑洋跟上来:“我顺路送你。”   “不、用。”乔以笙咬字很重。   郑洋还是继续跟在她身边,即便她不给他任何反应,他也自顾自关心她春节过得怎样。   乔以笙忍气吞声,想着等出到医院门口就好了。   离开住院部大楼时,不期然撞见陆闯搂着个女人。   乔以笙瞥过他们刚刚出来的地方,标着“妇产科”。 第066章 樱   女人在哭,梨花带雨的,搂着陆闯的胳膊,陆闯很怜香惜玉地低垂头像在小声地轻轻哄着女人。   乔以笙没想理。   但郑洋喊了陆闯:“闯子。”   乔以笙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没有立马走开。   郑洋问:“这是干什么来了?”   “很难看出来?”陆闯毫不避讳地说,“陪她来打胎。”   后面的对话乔以笙没再听了。   郑洋很快追上来,笑着评价了一句:“玩得都闹出人命了。”   乔以笙心道,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郑洋的嘴巴这么碎?   坐上出租车后,摆脱了郑洋,乔以笙的耳根子终于清静,打电话问欧鸥到哪儿了。她约了欧鸥今晚到她家拿东西。   两人的时间掐得很巧,乔以笙回到小区楼下时,欧鸥开着她的红色跑车也刚到。   嬉嬉闹闹地一块上了五楼,一进门欧鸥就惊叹:“你不是吧?宜家宜居到这地步?都不在这儿过年,也装饰上过年的气氛?”   乔以笙眸光轻轻闪烁一下,没多解释,只说:“本来昨天就想拆,但刚回来,太累了,正好你一会儿帮我一起收拾掉。”   正弯身从鞋柜里取棉拖鞋的欧鸥又狐疑:“怎么你这里又多出一双新的男士拖鞋?”   乔以笙心一梗。   昨晚洗漱的时候看见陆闯堂而皇之摆在她洗手台上的洗漱用品和剃须刀,已经收拾起来了,但一时没记起鞋柜里还有他的拖鞋。   “超市送的。免费的,不要白不要,而且我自己也能穿。”她心虚地扯谎。   “这样吗?”欧鸥笑,那双妩媚的桃花眼分明洞悉她没讲实话,却看破不说破,只是摸着肚子说,“我刚下班就过来你这儿了,还没吃饭,要不顺便在你这儿吃了吧。”   “可以啊。”乔以笙从茶几桌下面把一盒草莓干和肉脯抽出来,“你先填填肚子。”   “你舅妈也太会做了吧。”欧鸥咬上一嘴就赞不绝口。   乔以笙进厨房系上围裙:“等会儿你的彩虹屁再说一遍,我发语音给我舅妈,让她耳听为实。”   “包在我身上,我还能多吹几句。”欧鸥跟进厨房来,“有没有饮料?”   乔以笙正打开冰箱取食材,欧鸥从她身后觑了一眼,又惊叹:“刚回来你就把冰箱填这么满?会不会太多了些?你一个人得吃多久才能消耗完?”   “……”乔以笙拿了听蜜桃汁,转身交给欧鸥,无奈地耸耸肩,“行了,想问什么问吧。”   “我的乖乖哟,”欧鸥笑眯眯勾起她的下颌,“瞒了我不少事情噢?”   乔以笙撇撇嘴,带着食材走到流理台前:“让你来我家,我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欧鸥语气揶揄:“我也没想到,你和那位男士进展如此之快。好像东西也没多到同居的地步,但他肯定没少来,是不是?”   乔以笙的手一顿。猜得是很准,不过显然她搞错对象了,误以为是周固。   她现在和陆闯也没关系了,便没必要跟欧鸥补回缺失的那些信息,她也不想再提陆闯。   索性默认是周固,把周固恰巧是戴非与朋友的事情告诉欧鸥。   她快速做完一顿简餐的功夫,前些天和周固的相处也全部大致让欧鸥知晓了。   欧鸥问:“你这是有打算和人家继续交往下去意向吗?”   乔以笙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目前来看,周固应该是我喜欢的类型。和他相处很舒服。”   欧鸥听到她这句话就想翻白眼了:“乖乖,你又在按照当初郑洋的标准找对象呢。”   乔以笙否认:“没有。周固和郑洋不是一个类型。”   “但你的标准就是一个类型的。”   “……”乔以笙好像无法否认,“我确实就是喜欢像我父母那样,温馨平淡细水长流的感情。”   欧鸥呼着碗里的热气:“好,那我们就来谈谈‘喜欢’。你回顾回顾你刚刚那句话,‘应该’?你自己都不确定啊?哪有‘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乔以笙:“……”   脑袋卡壳一瞬,她解释道:“我之所以用‘应该’,是因为我和周固目前的相处还有限,还有待于更深入地了解他。不是因为我不确定自己的喜欢。”   欧鸥盯了她两秒,最后笑着说:“好,那你就继续和他相处,再多些了解。”   由于略去了陆闯,所以乔以笙也就没说自己现在面对周固的尴尬窘况,默默地低头把碗里的汤喝掉。   欧鸥想起来一件事提醒她:“有一点你一定要了解一下。”   “什么?”   “你和周固初识不是在夜店吗?他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但究竟有多少次,咱们还是得有个底线的。虽然自由很好,但男朋友、老公的话,咱也没必要找一个烂黄瓜。”   乔以笙:“……”   欧鸥捏捏她的脸:“就许某些男人嫌弃女人,不许咱们女人嫌弃男人嘛?万一就碰到个不爱干净、不讲卫生的。”   乔以笙其实是赞同欧鸥的,只是刚刚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陆闯。周固是不是,她暂且不清楚。但陆闯一定是。   仅从这方面来讲,和他一刀两断也是完全正确的决定!   送走欧鸥前,乔以笙把送她的东西全归类整理在两个袋子里。   无非是杜晚卿让乔以笙带来的那两大行李箱的物品,分了些给欧鸥。   欧鸥替乔以笙感到开心:“你早该跟你舅妈和解了,以前在学校吃到你舅妈的这些东西,我就盼着你多回回你舅妈家。这几年吃不到可把我馋死了。”   乔以笙啐了她一口:“吃胖了可别再找我算账。”   欧鸥拿起她搁书桌上手链:“这又什么?”   “招桃花的,也送你了。我工作不方便戴首饰。”乔以笙正愁没处处理,“寺庙开过光的,很灵验。”   “那我不客气了。”欧鸥立刻套上手腕,旋即从包里抽出礼盒,“收着。上回就该给你的。庆祝你和郑洋分手。”   “什么?”   “好东西。”欧鸥故作神秘地眨了个魅惑的电眼,潇洒走人。   乔以笙狐疑地拆开包装。   入目一个形状可爱樱粉色的疑似玩具的东西。   拿起说明书看介绍,明白过来它究竟是什么,乔以笙的耳根霎时烧起来。 第067章 桃   不过其实这并非乔以笙第一次见小玩具。   早在以前还在学校里上学,某一次乔以笙看到欧鸥的床上有个疑似洁面仪的东西,问了一嘴,才知道它只是造型正经。   欧鸥说,女人要善待自己,不要压抑自己的欲望与需求,不要有X羞耻。   那会儿欧鸥已经知道乔以笙和郑洋之间没有男女朋友的亲密行为,还推荐乔以笙也买一个,乔以笙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几年过去了,现在这些小玩具的造型竟然发展得比以前更可爱,乔以笙越瞧越觉得像一只匍匐着的兔子,爱不释手,心道即便随手放在桌上,也最多像个摆件。   但乔以笙的性格,可不敢随便放桌上,既难为情又好奇地打开开关观察了一会儿它的运作,便将它藏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临睡前乔以笙还收到了欧鸥的消息:【怎样?试用没有?感觉如何?】   乔以笙:【!!!】   欧鸥:【乖乖,别害羞】   乔以笙的薄脸皮,这段时间已经锻炼得厚了不少:【改天再试试,今晚没啥想法】   欧鸥:【(调皮眨眼)有些男人还不如小玩具】   是嘛……乔以笙下意识朝床头柜的抽屉瞥过去眼。那她还真的找个时间好好试一试。   -   转日上午,乔以笙一进办公室,就被李芊芊拉着分享八卦:“乔工,我的暗恋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呜呜呜。”   “你还记得之前我在所长办公室见到的帅哥吗?原来是陆家的公子哥。听说私生活很混乱,这不,和小明星去出入妇产科的照片都出来了。”   照片怼到乔以笙面前,正是昨天晚上乔以笙所偶遇的。   如果不是看到现在的桃色八卦,她并不知道与陆闯同行的是位小明星。根据新闻的描述,十八线开外的,之前参加过女团选秀活动,但在第二轮就被淘汰了。   估计因为八卦来源并非霖舟当地媒体,所以陆家的反应稍微慢一点,尚未来得及处理,才被诸如李芊芊这样的资深冲浪选手刷到。   现在陆闯的个人背景处于持续被挖的状态,挖出的还都是些负面的,除去私生活混乱,校园霸凌、打架斗殴、超速开车、故意撞人等等恶劣行径充满他的人生履历。   霖舟大学也受到牵连,被质疑给陆闯这样的学渣开后门,对其他辛辛苦苦靠实力的学生不公平,举报给了教育局。   虽然陆闯干这些事几乎全是事实,但突然一股脑被揪出来,速度如此之快,乔以笙看着像是有人在背后针对陆闯?   不过陆闯有什么值得针对的?   多刷了一会儿关联新闻,乔以笙就明白了。真正针对的不是陆闯,而是陆家。   政府最近有块地皮正在竞标,陆氏集团参与了投标。对于一向无懈可击的陆家而言,陆闯可不成了最大的黑洞?人家还不趁机下死手攻击。   乔以笙记得,前两年陆闯被陆家放逐去澳洲,就是因为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干脆先把黑洞踢出国外,让人暂时无法往里丢石头,同时也修补修补。   如今看来,两年的时间白搭,洞不仅没补成,还越开越大。   李芊芊了解到陆闯目前任陆氏集团旗下的万隆地产的总经理,急忙又问乔以笙:“我们最近在跟进的不就有万隆地产的项目?”   “嗯。没错。”乔以笙点头,“之前我跟着薛工去万隆地产开会的时候,见过那位小陆总一次。你那天拍到他在所长办公室,我看照片觉得眼熟。现在才想起来就是同一个人。”   李芊芊还想说什么,乔以笙阻了她,笑着提醒:“快先工作吧,明天要定稿交图了。”   然而事实上乔以笙自己都受八卦新闻的影响,工作效率低下。   中午午休的时候,在陆氏集团公关的出动下,这些负面新闻已经被压得七七八八。   毕竟陆闯算不得什么大人物,打胎的小明星热度也低,有心之人掀起短暂的一小波热度之后,吃瓜群众便索然无味地迅速奔赴去了网络上每天出现的更新鲜劲爆的新闻点,除了教育公平问题,没几个人再讨论。   但对陆氏集团是否造成影响,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欧鸥是今天发现系里校友会的邀请函,晚上乔以笙自主留下来加班期间,收到欧鸥询问她去不去。   【你去不去?】乔以笙还没决定。   当初她和郑洋在学校里还算比较出名的校园情侣,郑洋毕业后自主创业的游戏公司也风生水起,她读研的那三年,每次校庆郑洋都以计算机系荣誉校友的身份出席,做过演讲,演讲稿里还高调了提到她。   这回她如果去了校友会,多半逃不开要被人问起她和郑洋的现状。   欧鸥:【我当然要去。前几年我没去那不是时间不凑巧,都和我的工作撞上,今年我必须漂漂亮亮地杀去。虽然我混得不咋滴,但我得看看以前那些男同学现在都发福成什么猪样了】   欧鸥猜到乔以笙的顾虑,又说:【我建议你去。郑洋那逼百分之百会出席。你不露脸,主导权就完全落在他手里,保不齐他四处散布你们分手的原因错在你身上】   道理是在的……乔以笙:【我再仔细考虑考虑】   提到郑洋,倒令乔以笙记起,这个点了,郑洋早该接伍碧琴回到家了,却没给她发消息。   乔以笙主动发过去询问:【怎样了?】   之后她重新投入图纸,暂且没去留意郑洋是否回复。   第二天中午,薛素定稿,确认无误之后,乔以笙提交给了朱曼莉。   下午乔以笙又跟着薛素,去见手里另一个项目的客户。   这个项目和万隆地产的商品房比起来不大,是个人委托的旧房改建,但给的钱不少。   那会儿拿到了客户提供的旧房的照片和周围的环境,客户的具体改建要求尚未细化,今天就是面对面交谈,了解旧房的业主想要改成成什么样的。   对方定下的碰面地点是宜丰庄园的温泉会所。   乔以笙和薛素比约定时间早到十分钟,业主正在泡温泉。   包厢呈宽敞的日式榻榻米设计,一侧直通户外圈起来的小庭院,庭院里设私人的露天温泉。   一个体型偏胖的女人先从庭院进来招待她们。   乔以笙一眼认出她来。 第068章 鸦   ——陆闯订婚宴当日,穿粉裙子的胖女人。   虽然她现在没化妆,身上也只穿着件和式浴衣,样子有点变化,但乔以笙被她骂过婊子和狐狸精,对她的印象太深刻了。   胖女人问候过薛素之后,看到薛素身后的她,也认了出来:“又是你?”   乔以笙双手递出名片,露出见客户时的标准笑容:“你好女士,我是留白建筑事务所的助理建筑师,乔以笙。”   上回没给她们看成身份证,今天倒给送出一张名片。   今天的胖女人没有那天的跋扈,可对她依旧没多友善,似乎还在怀疑她什么,认真地来回翻看她的名片。   然后邀请她们:“你们也下汤吧,今天就是让你们一起来泡汤的,我们边泡边谈。”   薛素很抱歉地说不巧,这两天生理期,没办法泡温泉。   胖女人出去小庭院告知。   乔以笙心底隐隐有所猜测,重新翻阅了手中的资料,留意到项目委托人标注的是“聂女士”。   不多时,三个女人一起进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仍然是胖女人,紧接着便是那天也有过一面之缘的瘦女人。   乔以笙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女人身上。   很高贵优雅、大气温婉的长相,鹅蛋脸、淡弯眉、圆杏眼,面部饱满线条流畅,没有攻击性但也不显得小白。即便发尾染了一小截鸦青色,也不影响看见她的人联想到“大家闺秀”四个字。   “久仰,薛工,我是聂婧溪。”   “……”果不其然。乔以笙记得这个名字。陆闯的未婚妻。   “这两位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也是之后会帮我和你们对接项目的人,杨芊儿和方袖。”聂婧溪的声音和她的样貌一般温雅,又分别介绍了胖女人和瘦女人。   薛素便也介绍了乔以笙。   乔以笙微微颔首:“你好,聂小姐。”   聂婧溪则向乔以笙道歉:“不好意思,乔小姐,我刚刚听说了,你之前被我的两位朋友误认作别人,挨了骂。实在对不起。”   方袖带着杨芊儿一起在聂婧溪话落之际,朝乔以笙鞠了鞠躬。   乔以笙突然感觉两位不像聂婧溪的朋友,更像聂婧溪的下属。   “没关系的,误会早已解除。”毕竟自己和陆闯曾经也有过关系,即便她们此前想教训的是朱曼莉,此时乔以笙心里也无法完全坦荡。   接下来五人皆盘腿落座。   会所的服务员送上来满桌聂婧溪预订的日式料理,介绍到其中有今天中午刚刚从北海道空运过来的刺身。   乔以笙记起她第一次来宜丰庄园,大三那一年,陆闯过生日做东请客,就有让大家在东庄的这个温泉会所里泡温泉、吃料理。   他们当时人多,去的是大池子的房间,而非这种小型包厢。但刺身上桌时,服务生也曾强调过相同的话。   味道一如既往地鲜美。   品尝美食期间,聂婧溪是主导话语的那个,从薛素以往的一些代表作切入话题,然后讲述了关于那座需要改建的旧房信息。   旧房是聂婧溪的奶奶留下的,她奶奶嫁人之前是霖舟人,在霖舟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初恋,但最终没有走到一起。   这栋房子是她奶奶小时候住的地方,承载了她奶奶的童年,也承载了她奶奶和初恋的美好回忆,因为青梅竹马的初恋以前是她的邻居,经常串门。   如果不是房子年代太久远,被列入危房,迫不得已必须改建,聂婧溪的本意是保留原样一直不去动的。   今天的见面,聂婧溪又在房子结构图的基础上,提供了早年房子内部的照片。   照片中不乏聂婧溪的奶奶少女时期的身影。   薛素指着其中一张少女与少年的合影问:“旁边这位是……”   聂婧溪点头:“嗯,没错,就是我奶奶的那位竹马初恋。”   由于样貌的相似度极大,乔以笙很难不认出,竹马初恋与陆闯的爷爷是同一位。   看完全部照片后,薛素和聂婧溪沟通细化的需求。   涉及这座旧房改造后的作用,聂婧溪又补充了一点:“我奶奶留给我这座房子,是希望作为我的婚房。”   “聂小姐结婚了?”薛素询问。   乔以笙心里已经根据“婚房”这个重点,罗列出很多要素,譬如儿童房、老人房的安排。   聂婧溪说:“还没。但我有个未婚夫。”   乔以笙的思绪顿时开了小岔。那么陆闯的婚约并未解除?   她回忆了一下,发现应该是她自己搞错了。陆闯当时只是订婚宴出了问题,并不代表他和聂婧溪就不结婚了。   薛素问聂婧溪确认:“聂小姐的意思是想遵照你奶奶的意思?”   “嗯。”聂婧溪点头,话锋又一转,“不过,我大部分时间肯定是不住这里的。”   “明白了。”薛素又往后沟通。   出去了包厢一趟的杨芊儿这时候折返进来,很生气地凑到聂婧溪耳边汇报事情。   虽然杨芊儿刻意压低声,但她嗓门天生比较响,情绪又比较激昂,加之包厢里安静,其他人完全能听见究竟在说什么——   “那个姓陆的太过分了,带着一堆男男女女正在混池那边开派对!画面简直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昨天他丢脸丢到新闻上,还影响了陆家的地皮竞标,陆家长辈口口声声会教训、会教训。教训到哪儿去?今天他这不好端端地又和狐狸精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方袖皱眉拉了杨芊儿两次,都没能让杨芊儿注意音量。   聂婧溪打出噤声的手势,杨芊儿刹不住车似的耽误了两秒才完全闭嘴。   “不用管他。”聂婧溪仅答复了杨芊儿这四个字,回过头来,“不好意思薛工,我们继续。”   嬉闹声却是若即若离地从屋外的露天小庭院飘过来。   其他包厢里的客人似乎找会所服务员投诉了。   半个小时后,乔以笙随薛素离开,经过了混池附近。   客人的投诉明显无效,还是一样地吵吵嚷嚷。   乔以笙面无表情地朝声源的方向瞟一眼,收回视线时,意外看见了郑洋。   郑洋怒气冲冲地从走廊那边往这边走,不顾身旁人的阻拦。   阻拦郑洋的不是别人,恰恰是陈老三。陈老三还只穿了条短裤,身上全是水。 第069章 草   “洋哥,都是好几年的兄弟了,咱有什么误会先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谈,别这样啊!”   “我不来这里怎么和闯子好好说?”郑洋冷面冷言。   “可你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来和我们一起happy的。”陈老三拉住郑洋,“要不还是我陪你先去按摩房舒服一会儿,你也冷静冷静,我们再回来找闯子。”   “我现在很冷静。”郑洋甩开陈老三,迎面便和乔以笙撞个正着。   郑洋先是愣一下,随即脸上的怒意更甚,直接拽住了乔以笙:“你吹的耳旁风吧!”   “什么?”乔以笙完全蒙圈。   郑洋却是不由分说拉着乔以笙一起走。   乔以笙踉跄着随他进了混池的房间,才反应过来,拼命挣扎:“你放手啊!”   郑洋强行拖着她来到池子边为止。   硫磺的气味冲入鼻间,露天的庭院里十几个男男女女把温泉当成泳池似的。   烟雾缭绕、热气袅袅之中,陆闯露着紧实的胸膛与分明的腹肌坐在最靠里的位置,后背倚着池壁,左拥右抱着两位身材火辣的女人,好不逍遥快活的香艳画面。   因为池边有水,乔以笙脚下的高跟鞋打了一下滑,差点摔倒,多亏了后边的陈老三帮忙撑住了她。   稳住身形,乔以笙继续挣扎:“郑洋你放手!你和陆闯的私人恩怨扯上我干什么?”   郑洋对她充耳不闻,大喊:“陆闯,上来!”   直呼其名,“闯子”都不装模作样地叫了。   四周的男男女女纷纷望向他们这两位闯入者,很有眼色地自觉降低了声响。   陆闯漫不经心地勾唇:“来了就一起下来玩,喊我上去做什么?”   “别给我再装了!你心里清楚!”郑洋咬牙切齿。   陈老三见不得兄弟反目的戏码被外人瞧热闹,做主把其他人全部先往外驱散,分配去其他房间的池子。   陆闯倒也没出声制止,拍了拍他怀里的两个女人,两个女人搂着陆闯的脖子亲了亲陆闯的脸颊,从水里起身离开。   泳衣性感得连乔以笙同为女性都不免多看了两眼。   陆闯则依旧泡在池子里没打算出来的样子。   他往后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伸手拉过飘在水面的托盘到他面前,给他自己倒了杯清酒饮啜,语调不是很耐烦:“我听听是什么重要的事,值得你破坏我好不容易攒的局。”   就在他拉托盘的一瞬,他的后背脱离了原本倚靠的池壁,微微侧了身,乔以笙眼尖地瞧见了他的后背延伸至臂膀的位置有鞭子抽过的痕迹,还挺新鲜的样子,应该就这一两天添的。   郑洋也不和他打哑谜了:“我公司的投资商纷纷撤资,是你和他们通气的吧?”   陆闯似乎感到非常可笑:“噢?原来我有这么大的本事?”   陈老三站出来从中斡旋:“洋哥,是误会吧。闯子在他自己家里的处境怎样你也清楚。当初你公司刚创立,他为了给你捧场都费了不少劲。”   郑洋不知被戳到了什么痛点,暴跳如雷:“别一提起当初就好像你们做善事施舍我。要真掰扯开来说,你们哪一个入股不是打着捧场的名义想赚上一笔?不都是看准了我和阿哲研发的游戏有市场价值?这几年我给你们的分红也一个子儿没少。”   陈老三因为郑洋的扫射感到寒心:“洋哥你讲话能不能凭良心?我们入股在你公司不都是小钱?真想赚我和闯子自己家里又不是没有更好的项目可以选择?”   “你和阿哲的公司如果没有我和闯子利用家里的人脉帮你们打通关系,手续就得卡多少道?能那么快运营起来?最初的那批投资商不也是我和闯子帮你们介绍的门路?”   郑洋闻言冷笑:“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合着在你们眼中,我和阿哲就是巴结着你们才有了今天。一直以来你们都是瞧不起我和阿哲的吧?不如你们有家世有背景。”   陈老三愣住一下,愤怒地将脚边不知道谁搁的一整瓶威士忌踹进温泉:“我艹尼玛的!几年的兄弟到你嘴里全成狗屁了!”   酒瓶砸到池底嘭地炸开,碎得稀巴烂。   乔以笙被迫立于原地旁观他们的兄弟反目,瞥了瞥陆闯。   明明郑洋是来找陆闯算账的,现在吵起来的是郑洋和陈老三,而陆闯本人还在泡着温泉水悠哉恣意地喝清酒,仿佛一切与他无干。   郑洋倒是回过神来继续揪陆闯了:“好,我承认早期你们两个是帮了不少忙。但既然如此陆闯也该承认,好几个投资商和你们陆家都关系匪浅,如果不是你和他们通气,怎么前不久你才卖掉你的那点占股,最近他们一个个也开始撤走了?”   说着郑洋将乔以笙从后面拽到前面来:“你们敢说这不是你们两个联手报复我?搞在一起的时候打电话羞辱我还不够,现在还对我的公司下手?”   “???”乔以笙真是谢谢他对她的高看,她何德何能可以插手他们的商务往来?就因为她和陆闯绿了他,陆闯单方面干的事就也得算上她的一份?   还有那什么羞辱他?陆闯两次企图恶作剧,她不都及时挂断电话了吗?   陈老三忽然气得笑了一句:“踏马弄到最后你们俩其实就是因为个女人吵架是吧?”   乔以笙冷漠着脸瞥陈老三:“别胡乱转移重点,不关我的事。”   从头到尾的矛盾点明明应该是陆闯和郑洋长年累积的龃龉。她夹在中间是个工具人罢了。   陈老三估摸也不好意思自己不小心当着她的面给讲出来了,表情略微讪讪。   乔以笙其实心里一直以来跟明镜似的,陈老三以前不过看在郑洋的面子表面上给予她尊重而已。   实际上陈老三不怎么看得起女人,崇尚“女人如衣服”。刚刚他冲口而出的那股轻贱,证明了他认为兄弟如手足。   陈老三这时候也重新站出来当和事佬:“让嫂子——让乔以笙先走吧,咱们兄弟三关起门来慢慢聊成不成?有什么误会今天全部摊开来解决掉。”   乔以笙可巴不得如此,再次尝试挣了挣郑洋的桎梏,附和陈老三道:“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不适合在场。”   郑洋却仍旧不松手:“你还就必须在场。” 第070章 砂   乔以笙郁结:“我怎么就必须在场了?”   她这个工具人现在和他们两个分别都没关系,怎么吵架还要带上她?她倒了什么霉才会在这里碰见他们?!   陈老三也问:“洋哥,你不是也想解决事情?那现在解决事情的态度得先摆出来不是?非留着乔以笙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郑洋反口质问陈老三:“你是不是早知道陆闯背着我搞了以笙?早知道我头上冒绿光?你从旁看笑话是不是特别爽?”   “我踏马——!”陈老三看起来快被气出心梗的样子。   因为室外气温低,他脱离温泉暴露在空气中有点久,忍不住捡起池边的一件浴衣套身上,才整理出回答:“洋哥,我发誓,我没有知道多久,也就闯子订婚宴那天。”   “我也发誓,我没有看你的笑话。一个女人而已。你看老五老六不也经常玩同一个女人?他们什么时候因为这种事情红过脸?有时候老五玩得感觉不错,不是还会推荐给老六?”   这番解释却令郑洋的脸色愈发冷:“可你难道不知道以笙和老五老六在外面玩的那种性质不一样?她是我的女朋友!是我要结婚的对象!‘朋友妻不可欺’!陆闯如果玩你的老婆,你能忍?”   “……”乔以笙很佩服他,到现在仍旧能义正言辞地再提“女朋友”和“结婚对象”这两个词。   陈老三似乎被郑洋怼住,怔了两秒,吐出一句话:“可你们这不是还没结婚?而且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乔以笙不愿意,闯子想搞也搞不成她,不是吗?”   若非她还被郑洋抓着,乔以笙一定要送陈老三一记耳光。她究竟是为什么要被锁在这儿听他们轮番羞辱她?   郑洋倒是帮忙把乔以笙摘出去:“以笙那是因为生气我和阿哲的事一时冲动。陆闯不一样,他趁虚而入诱惑以笙。他骨子里是烂人一个。他干的其他烂事就不说了,你可能比我还清楚。”   “但你必须问问陆闯,他是不是觉得好玩不过嫂子?他是不是大学的时候看到我追以笙,生出觊觎之心,想挖墙角?”   陈老三惊讶,乔以笙更是又一次陷入蒙圈。   什么啊?她没听错吧?没听错的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陆闯以前……   乔以笙下意识望向陆闯。   陆闯还在一口一口地喝着酒,脸上始终挂着丝似笑非笑。   郑洋的声音继续传来:“可惜以笙眼里只有我,最后也选择和我交往,根本正眼不瞧他一下。”   “陆闯你当时是不是特别受打击?你以为你是陆家的少爷,所有女人就都会倾慕你?”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的关系不如以前了不是吗?”   “你只不过运气好,含着金钥匙出生,但我除了家庭背景不如你,样样比你优秀。连女人你都抢不过我。以笙引爆了你内心深处对我的嫉妒。”   “你以为你现在拿以笙羞辱我、又试图搞垮我的公司,就能证明你比我强?”   郑洋一句紧接着一句,火药味达到十足,攻击起陆闯一点余地都不留,好像打算从今往后连塑料兄弟的假象都不维持了。   让人有理由相信,上述全是郑洋憋在心里许久的话,眼下一股脑悉数抖出来,恰恰遂了陈老三所谓“全部摊开来解决掉”。   可现在郑洋的全部摊开,陈老三显然招架不住,呆愣于原地没给反应,似乎因为此前对郑洋和陆闯之间的积怨已久丝毫没有敏锐的嗅觉,所以如此惊异。   乔以笙同样处于惊异之中,以致于都忘记反驳郑洋,她何时不正眼瞧一下陆闯了?   ——不对,准确来讲是,陆闯有因为“觊觎”她而对她采取过任何行动吗?陆闯从前明明话都没和她讲过几句。   陆闯终于舍得从温泉里出来了。   他起身上去池边,慢悠悠地套上他的浴衣,沿着温泉边缘缓缓地朝他们踱步而来,低而稳的嗓音半带玩味儿:“说得很精彩。继续。”   他是笑着的,可细看他的面容,又是冷漠的。   郑洋并未继续,盯着陆闯的眼神非常警惕,像备战状态,等着陆闯给出其他反应,他再进行反击。   陆闯不负他的期待:“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怎么不把许愿沙也顺便说了?”   郑洋一副“如我所料”的表情,转头便对乔以笙道出:“以笙,我可以跟你坦白一件事,当年的许愿沙,其实最早找到的人不是我,而是陆闯。”   “不过你听我说!”没等她反应,郑洋立刻往后说,两只手均握紧她的手,“当年就是因为许愿沙,我发现了他对你另有心思。”   “我原本想过和他公平竞争,可他在私生活方面的风评很差,我不得不担心他对你是不是认真的。”   “先喜欢你、先追求你的人是我,我也不能因为他是我的兄弟,我一个已经快爬到山顶的人还停下脚步等他赶上进程,给他和我公平竞争的机会。”   “而且找到许愿沙的人虽然是他,最后挖了许愿沙带出来给你的人是我。”   “这么多年,陆闯或许一直认为这件事是可以拿捏我的把柄,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后,也想过他是不是用这件事向你邀功,那会儿你跟我提分手,我因为阿哲愧对你,一度感到心虚。”   “现在我想清楚了,我不该心虚的。我应该有自信,即便没有许愿沙,那时候的我们也已经基本确认了彼此,迟早会正式交往的。”   “……”信息量太大,乔以笙的大脑运转得有些迟缓,只觉得郑洋的声音跟苍蝇般嗡嗡嗡的,给她灌的事情使得她的思绪乱糟糟。   陆闯在此期间点燃了一支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等郑洋讲完,像是站在路边等待红绿灯一般随意。   郑洋的话音落下,陆闯的话音接上:“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许愿沙,以笙知道你也有份了。以笙,你也搞了她那么多次来恶心我。”郑洋迎视他的眼眸,“现在你还有其他什么能威胁我的?还有什么能刺激我的?”   陆闯转头,倏地捏住乔以笙的下巴,微眯眼瞧她,嘴里的烟气随着他的声音徐徐往她脸上吐:“你觉得呢?” 第071章 檀   乔以笙被烟呛得咳了咳。   陆闯斜斜勾起一侧嘴角,仗着身高的优势,俯睨的眼神大有居高临下的意味:“你觉得你有那么大的魅力,让我大受打击?让我因为你,引爆对他的嫉妒?”   乔以笙的心尖整个发颤。好,很好,陈老三和郑洋轮番羞辱完她之后,现在陆闯也来羞辱她了!   因为咳嗽,她暂时抽不出声儿回嘴,瞪着眼恶狠狠打开陆闯的手。   陆闯将烟叼进嘴里,抖了一抖,继而看回郑洋:“你对你自己的眼光是不是太有自信了?你看上的女人是天仙、是绝品?就这?我还嫉妒?”   他玩世不恭的脸上尽是不屑的神情:“我承认我当年确实有过短暂的兴趣,但我有过兴趣的女人,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只不过刚好这一个,当时你在追求罢了。我随便发现的许愿沙,你紧张得以为我要跟你抢,我还觉得挺好笑的。”   郑洋额角的青筋浮起,显然被陆闯激怒了,仿佛几分钟前扬言不会再受到刺激的人不是他。   陆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加跟看跳梁小丑一般,他从嘴里抽出烟,食指点在烟身上,随地抖落烟灰:“你都知道我烂,还同意我占股你的游戏公司,那就别怪其他人因为我这个烂人,觉得你的公司也烂。我烂得都上新闻了,发现我这个烂人都不占股你的游戏公司了,那不就等于你的公司更烂?”   “你要认为你的投资商撤资是我的责任,从这层逻辑来讲也不是不可以。但说我有预谋地搞垮你的公司,那就是在侮辱我了。我是多闲,才浪费时间在你的公司?”   “噢,对了,”陆闯似忽然记起什么,瞥了瞥乔以笙,对郑洋话锋一转,“不过浪费点时间在打电话让你听听我怎么搞她的,确实挺有趣。”   乔以笙瞬间挣脱郑洋,成功把耳光送到陆闯的脸上,即刻甩头走人。   跨出混池所在的房间门时,正见已经换回日常衣服的聂婧溪和杨芊儿、方袖三人走过来。   但她们的表情一点也不意外她从房间里出来,估计是已经从会所服务员等人的渠道得知了她被郑洋一起带进去的事情。   果不其然,杨芊儿最耐不住性子,快速冲到乔以笙面前:“听说里面只剩四个人?你们在里面干什么?”   方袖拉回杨芊儿,换聂婧溪盯着乔以笙泛红的眼圈关心:“乔小姐,你这是……”   乔以笙抓紧手里的包:“……我和我前男友吵架。没事。谢谢聂小姐。”   越过三人,乔以笙加快脚步往外走。   她没想到薛素还在,等在了会所的大堂里。   “薛工,抱歉。”乔以笙低头弯腰道歉。   薛素也没过问她的私事:“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可以的薛工。”乔以笙的头根本抬不起来。一方面因为不好意思,另一方面也是遮掩她的情绪。   她们方才和聂婧溪的交谈结束时,其实已经差不多到她们下班的时间,不用再回事务所,所以薛素完全没必要等乔以笙。   薛素原本也没想等乔以笙,但薛素认得拽走乔以笙的是郑洋,所以决定等一会儿,看看情况。   也多亏薛素等她了,否则乔以笙来的时候是坐薛素的车,现在如果剩她一个人,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一进入市区的范围,乔以笙便让薛素将她放在公交车站,和薛素道别:“谢谢你薛工。麻烦你了薛工。”   薛素是愿意送乔以笙到家为止的,但乔以笙坚持如此,薛素也不勉强,临走前叮嘱:“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乔以笙点头:“薛工放心,我没去其他地方,马上就回家,我朋友来接我。”   二十分钟前乔以笙给欧鸥发消息了。   欧鸥应该工作在忙,乔以笙等了十分钟,一直没等来欧鸥的回复。   但周固恰好发消息询问她请客吃饭的事,乔以笙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了。   十五分钟后周固的车子抵达,乍一看公交车站空空如也,下车凝睛细瞧留意到乔以笙蹲在站牌后面,蜷缩着手脚,脸埋在手臂间。   “小乔?”周固握住乔以笙的手,觉得她冻得跟冰块似的,皱眉,“出什么事了?”   乔以笙神情恍惚地抬头,怔怔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周固。”   “嗯,我是周固。”周固搓搓她的手,给她哈了哈气,“走,快上车烘暖气。”   蹲太久,乔以笙的两条腿几乎麻掉,起身时差点直接坐地上。   周固及时扶住她之后,一只手臂绕到她的膝窝,一只手指搂在她的手背,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   乔以笙没有挣扎,默默圈住他的脖子,又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周固将她放进副驾驶座里,帮她系上安全带,瞥一眼她闭阖双眸的模样,关上车门。   乔以笙觉得自己知道为什么每次坐周固的车都那么好睡了,估计是因为周固的车内很多“檀”的元素。   气味是檀香,纸巾盒是紫檀木,周固身上的香水味如果她没认错,含有檀香木,就连周固的毛呢大衣都是檀色。   和他给她的感觉一样,安稳、踏实、充满安全感。   这一睡,等乔以笙睁眼,发现车子早已停了,而车窗外目之所及的,分明是她住的小区外面。   “不是去餐厅请你吃饭吗?”此时乔以笙比在公交车站时清醒许多。   周固微微一笑,朝她稍稍倾过身,抬起他的手臂凑近到她面前,给她看他手表上的时间。   九点半了?乔以笙震惊。她没记错的话,薛素放她在公交车站下车的时间是七点。   那她在周固的车里是睡了多久?   乔以笙扶着额头,手指轻柔太阳穴:“你怎么不叫醒我?”   周固笑:“怎么舍得?”   “现在怎么办?”乔以笙吁气,相当抱歉,“你是不是还饿着肚子?”   “你难道没饿着肚子?”周固解安全带,“那就改天。我现在送你上楼——别拒绝,虽然今天你没行李箱,但我还是要送你到家门口才能放心。”   乔以笙揣测肯定是她在公交车站时的状态吓到他了:“……麻烦你了。”   两人一块下车。   不远处,停靠已久的越野车目送他们并肩进小区的身影。 第072章 丹   送她到公寓门口后,周固止步:“进去吧,吃点热乎的东西,洗个热水澡,好好睡觉。”   “……谢谢。”乔以笙轻轻攥着手指,“你路上也注意安全。”   “嗯。”周固转身下楼。   乔以笙犹豫着又喊住他:“……周固。”   周固驻足回头。   乔以笙问:“你如果不着急的话,直接在我这儿吃完再走?”   立刻她又补充:“我煮个简餐,很快,不会太久。要不叫外卖也可以。或者——”   “好,”周固没让她再犹豫下去,笑着走回她面前,“很荣幸能有机会品尝你的手艺。”   “我厨艺一般。你一会儿别嫌弃。”乔以笙不好意思地摸钥匙开门。   周固跟在她身后:“那我得试试是多么个‘一般’法。”   “你先随便坐,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桌上都有,自己拿。”乔以笙指了指客厅的沙发,放下包往厨房去。   周固只是脱掉他的毛呢大衣隔沙发里,便卷高着袖口跟进厨房:“我帮你打下手吧。”   乔以笙看一眼他充满笑意的脸,顺手将刚从冰箱里取出的青菜递给他:“好,那你帮我洗菜。”   最后周固不仅熟练地把菜洗了,还熟练地把菜切了,完全不需要乔以笙的提点。   没等乔以笙好奇,周固主动告知:“我偶尔周末有空也会自己做点吃的,不过厨艺更一般。”   乔以笙弯唇:“那改天也让我试试你更一般的厨艺。”   周固一点也没闲着,在乔以笙做炒面过程中,又把砧板和菜刀清洗干净,还擦干了水槽周围溅到的水。   一系列的举动均不难猜测,他平时确实没少干家务。   乔以笙默默地在心里给周固加了分。   吃完饭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周固清空了炒面的盘子,再给他自己装了一碗酸辣汤,很捧场很心满意足地评价:“真的一般般。”   乔以笙忍俊不禁:“好,我会继续努力,再接再厉,争取进步。”   周固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是不是就算你请我吃饭了?”   乔以笙说:“不算。之前答应你的是要去餐厅吃大餐。”   周固又问:“那是不是可以把餐厅的大餐,改成多让我品尝几次你一般的厨艺?”   隔着餐桌,乔以笙静默地和他诚挚的眼神对视两秒,点头:“当然有机会。”   周固重新笑开:“谢谢。”   “应该是我谢谢你。”不仅仅谢他送她回来,也是谢他这短暂的陪伴。   乔以笙之所以邀请他进门吃饭,除去礼貌的谢意,也是因为她不想一个人呆着,能多留周固一会儿是一会儿。   周固一如既往地让她感到舒心。   临走前,周固又坚持帮她一起收拾了餐具。   等他的动静消失在楼梯间,乔以笙关上门,摸了摸心脏。   之前心口仿若蒙了一层保鲜膜,闷得她透不过气,现在已经好多了。   欧鸥加班到乔以笙准备睡觉时才得以给她回电话。   乔以笙手里正拿着许愿沙,从玻璃罐里一点点倒出来,倒进马桶里:“没什么事鸥鸥,我今天在外面见客户,原本以为可以搭你的顺风车。嗯,挂了,你早点休息。”   放下手机,乔以笙伸手摁下冲水按钮。   金色的沙子随着螺旋的水流转动,慢慢地消失在下水口,直至完全干净。   -   工作照常,生活也照常。   施工图提交给朱曼莉之后,万隆地产的项目基本和乔以笙的关系不大了,她的重心转移到了聂婧溪旧房改建的项目上。   开了两天的小组会议后,本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下午,薛素又约了聂婧溪去实地再看一看那座老房子。   老房子坐落在中环和外环交界地段的一处别墅区。   因为此次旧房改建项目,乔以笙才知道,万隆地产当初拍下这块并没有太大优势的位置开发房产,初始缘由是想保留住对这座老房子的处理权。   实地的情况和乔以笙在照片上见到的差不离,老房子四周围是空旷的草地,和其他别墅隔开了比较大的距离。   两层的小洋楼样式放在如今依旧没有过时,十分复古,但时光在它身上的磨损也确实严重,似乎只要再经历两场大些的风雨,它便将飘摇倾塌。   “到那边来吧。”聂婧溪示意掩映于树丛后的丹色屋檐,“那边别墅的三楼可以从高处再看一看我奶奶老房子的全貌。”   乔以笙和薛素跟着聂婧溪、杨芊儿、方袖,穿行林荫小道。   远远地可以瞧见开放式的院子里有个白发小老头躺在摇摇晃晃的躺椅里晒太阳,身上盖着毛毯,胸前系着可爱的三角巾,手里攥着一个玩具蛋糕。   走近后,还能听见他嘴里的嘟嘟囔囔,但分辨不出来具体说些什么。   一旁负责看护的保姆向聂婧溪问好:“聂小姐。”   聂婧溪小声问保姆:“爷爷要睡觉了吗?”   躺椅里的小老头睁开眼睛望过来:“佩佩,佩佩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   表情和语气皆委屈。   乔以笙刚刚已经认出了保姆。   现在小老头的模样验证了乔以笙的想法,果然是陆闯的那位老年痴呆的爷爷。   这是捱过了除夕啊……虽然在此之前仅一面之缘,乔以笙还是为老人家的健在感到高兴。   陆爷爷要从躺椅里起来,身体不便利,保姆立刻去搀。   聂婧溪亦主动上前:“爷爷你就继续躺着,别起来了。”   “佩佩。”陆爷爷笑眼眯眯,却是朝乔以笙的方向伸展手臂,“佩佩,佩佩,佩佩你怎么才回来。”   乔以笙:“……”   聂婧溪怔了怔。   保姆无奈地把陆爷爷的手抓回来,转而塞到聂婧溪手里:“又认错人了,佩佩在这儿,这个才是佩佩。”   聂婧溪笑着拍拍陆爷爷的手背:“爷爷,佩佩出去一小会儿,你怎么就不认得了。”   “佩佩,佩佩。”陆爷爷握紧聂婧溪的手,“佩佩你给我做小蛋糕。”   “嗯,我现在就去给你做小蛋糕,你先乖乖再晒会儿太阳好不好?”聂婧溪哄小孩一般。   陆爷爷往后躺回躺椅里,闭上眼睛,碎碎念:“佩佩给我做小蛋糕……佩佩给我做小蛋糕……”   聂婧溪给陆爷爷盖好毛毯,交托给保姆,带着薛素和乔以笙走进别墅,解释道:“‘佩佩’是我奶奶的闺名。” 第073章 铅   即便聂婧溪不说,通过方才的情况也不难猜测。   聂婧溪继续补充信息——   陆家爷爷陆清儒,即她奶奶佩佩的竹马初恋,十年前便开始出现阿尔茨海默症的症状,虽然通过药物等治疗尽可能地延缓病情的进展,但五年前大病一场后,随着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还是忘记了几乎所有的东西,只记得佩佩了。   现在这栋别墅,和陆清儒小时候的家在差不多的位置,只是原本的房子以前因为陆家的家庭变故卖给了别人。等中年的陆清儒有能力买回来时,早已不复存在。   欣慰的是,佩佩的老房子一如当年,之于陆清儒而言也算是个念想,即便佩佩没有再回来过。   也是通过佩佩坚持保留下来的这栋老房子,陆清儒辗转间才和佩佩重新取得了联系。不过那时候的佩佩已病入膏肓。   因为佩佩,陆清儒和佩佩的夫家聂家始终保持友好的关系,甚至逐渐成为世交。在上一辈,即陆闯的父亲、叔叔那一辈,两家便打算订娃娃亲,可拖到这一辈,才终于有机会真正实施。   陆闯和聂婧溪的婚约便由此而来。   陆清儒生病后,将陆家的担子全部交接给几个儿女,他也搬出了陆家的大宅,由保姆陪着,独自在这栋别墅里安详天年。   去年年底陆清儒进入一趟ICU,人虽然抢救过来了,但以他当时的状况,医生保守判断可能捱不过除夕。   经由陆、聂两家人的商量,决定先把订婚宴办了。聂婧溪也是被从伦敦召唤回来后才得知,是让她回来办喜事的。   “你和你未婚夫的婚约,是弥补你奶奶和陆老先生没能终成眷属的遗憾?”薛素询问。   聂婧溪点头:“算是。”   似不希望她们误会,聂婧溪追加道:“但我并非完全为了遵从家里人的想法,才接受现在这位未婚夫。”   点到即止,聂婧溪没有再多讲,一行人也抵达了三楼的露天阳台,从另一个角度观赏旁边的那栋老房子。   乔以笙取出相机,拍摄照片。   在聂婧溪的安排下,她们在阳台上喝了下午茶,薛素又聊了一些聂婧溪的个人信息。   聂婧溪只比乔以笙小一岁,学文学的,最近刚定下读博的保送名额。八月底之前,聂婧溪大部分时间会留在霖舟。   “所以薛工你可以慢慢来,我不着急,八月底之前方案图能订下来就行。”聂婧溪举止优雅地一手捏着杯耳,一手往杯子里加了一块方糖,轻轻地搅动。   薛素和乔以笙听到聂婧溪所言,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不仅没松一口气,神经反倒更紧绷。因为这同时代表着,聂婧溪要和她们磨很久。   从这栋老房子的纪念意义来讲,聂婧溪届时在细节上怕是要追求完美。时间越充裕,越是不着急,甲方可挑剔的地方便越多。   她们下来一楼时,陆清儒正在客厅里接受医生的日常检查。   乔以笙不期然见到了杭菀。   不过杭菀只是看了乔以笙一眼,没和乔以笙打招呼。   乔以笙意识到,她和杭菀确实不该是认识的关系。   聂婧溪问候杭菀:“二嫂嫂。”   杭菀从医生和陆清儒身边来到聂婧溪跟前,两只酒窝淡淡地旋出来:“这是你的客人?”   聂婧溪介绍:“嗯,我委托来改建我奶奶那栋房子的建筑师,薛工和乔工。”   杭菀方才朝乔以笙和薛素一块笑着点点头算作问候。   乔以笙正准备跟着薛素先到外面的院子里,忽地一团大黑影从院子里直直地冲进来。   狗哨吹得响亮,男人的声音也喊得又凶又冷:“圈圈给我回来!”   却还是没能阻止圈圈威猛地将乔以笙扑倒在地,舔了乔以笙两口,圈圈才转头看向追进来的自己的主人,两只前爪踩在乔以笙的胸口,兴奋的样子像等着邀功领赏。   虽然并非第一次,但乍然之下乔以笙仍旧吓出了惊叫,那一瞬间下意识地后退的举动使得她撞到了给杭菀和医生泡茶的保姆。   乔以笙和保姆一起摔倒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更是泼到了乔以笙的手背上。   一群人顿时手忙脚乱,薛素和杭菀迅速去查看乔以笙的伤势。   慢一步赶到的陆闯将圈圈从乔以笙身上拽走,上前的脚步仅迈出一半,又退回去定于原地,似乎打算冷漠地作壁上观。   杭菀精准地朝陆闯喊了一句:“你别站着,快来帮忙把人抱去给手冲冷水。”   陆闯没什么表情地照杭菀的吩咐行动。   杭菀负责抬高乔以笙的手臂,和陆闯一起送乔以笙就近进去厨房的水槽前。   乔以笙疼得大脑一片空白,思绪回拢了一些之后,发现陆闯的左手手臂环着她半个身子,握着她的左手在水龙头底下,她抓着陆闯胸口的衣服,脸几乎要埋进去。   乔以笙第一时间松开,并要挣开他的怀抱。   陆闯制止了她的行为,声线不冷不热:“我二嫂还没说你可以动了。”   乔以笙低垂眼帘,不声不响盯着面前处于水流不断冲刷之下的发红的手背,极力忽视陆闯传递过来的体温和呼吸。   约莫五分钟左右,杭菀确认了保姆那边没问题,回来乔以笙这边,询问乔以笙现在什么感觉。   乔以笙白着脸摇摇头:“冻得没有感觉。”   水特别冷,冲得她都麻了,忍不住瑟瑟发抖。   而她隐约感觉到,陆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怎样了?”   聂婧溪的关心之语一经从门口传进来,陆闯原本贴着乔以笙后背的胸膛即刻不动声色地往后撤,皱眉也问杭菀:“二嫂,还没冲够?”   杭菀正低头检查乔以笙此时手背的情况,闻言轻轻叹一口气:“你的狗把人弄成这样的,你要负责任,别不耐烦。”   旋即杭菀转头问聂婧溪:“药箱取出来没?”   聂婧溪说:“取出来了,保姆把烫伤药也准备好了。”   “行,这也差不多了。”杭菀关掉水龙头,抬着乔以笙的手臂,“走,我们回客厅。”   乔以笙抓住杭菀的手臂,借此机会完全脱离陆闯,没再让他帮忙,跟着杭菀一起往外走。   陆闯拍脏似的,径自洗起手来。   聂婧溪看了他的背影两秒,也回客厅。 第074章 锌   因为陆清儒是个病人,平时这栋房子里准备的药品种类足够齐全,杭菀需要的东西几乎全有。   乔以笙的烫伤创面倒也没严重到需要去医院的地步,杭菀为她处理便绰绰有余。   薛素坐在乔以笙身边帮忙支撑乔以笙的手臂,方便杭菀消毒和包扎。   陆清儒刚刚被乔以笙的动静吓到了,聂婧溪一直在哄,不过离开了一小会去厨房看情况,陆清儒便又“佩佩”“佩佩”地呼唤,面朝乔以笙的方向。   聂婧溪从方袖手中接过陆清儒的轮椅把手,回到陆清儒的身边,小声地和医生交流今天陆清儒的身体各项指标的状况。   乔以笙冒着虚汗轻咬着唇,将自己的注意力先从伤口转移到圈圈身上。   圈圈被狗绳系在了门口,好像已经意识到它犯错了,乖乖趴在地上,不怎么吭声也不动弹。   不消片刻,厨房有脚步传出,圈圈站了起来,等陆闯的身影出现,它拼命摇尾巴。   陆闯驻足在两步开外,命令圈圈:“坐好。”   圈圈两条后腿一弯,蹲坐的架势十分标准。   陆闯冷笑:“现在知道听话了?之前你干什么去了?给我装聋吗?”   圈圈两只耳朵耷拉着,低低地嗷呜叫。   乔以笙极轻地蹙眉,有点心疼圈圈。她并没有怪圈圈。可她现在不方便维护圈圈。   杭菀代陆闯向乔以笙道歉:“不好意思,狗平时挺乖的。今天过来之前不知道婧溪有客人在,狗见着陌生人可能就敏感了,本来在院子里的草地上玩,突然冲进来了。”   杨芊儿小声对方袖说:“我怎么觉得那狗刚刚的状态不像见到陌生人?”   这是杨芊儿第二次见到陆闯这只狗。   上一次,春节前,也是陆闯开车送杭菀过来了解陆清儒的身体情况,带着他的狗来别墅前的草地上撒欢。   恰逢聂婧溪带着方袖和杨芊儿过来探望陆清儒,聂婧溪好心跟陆闯打招呼,陆闯没给好脸色就算了,还放任他的狗跑到她们面前朝她们一直狂吠。   狗凶得要命,像马上会咬人,聂婧溪和方袖虽然也有点怕,但至少看起来是冷静的。   杨芊儿就不行了,用自己手里的包甩过去试图吓退狗,结果狗扑过来咬住了她的包,怎么都不松口,劲儿特别大,杨芊儿的体型都绊了一跤,摔在草地里,差点吃了土。   今天事情虽然发生得太快,很多细节没看清楚,但狗确实和对待她们三是不同的态度。   方袖也记得,狗舔了乔以笙,舔得似乎很欢乐。   聂婧溪彼时没留意,对于杨芊儿所言无法判断。   倒是杨芊儿质疑完之后,又自行猜测:“不会狗也认错人了吧?也把这位乔小姐认成那个狐狸精。”   方袖扯了扯杨芊儿,提醒杨芊儿,聂婧溪不喜欢听到她们骂人,杨芊儿闭了嘴。   聂婧溪看着陆闯,回应杨芊儿的猜测:“可狗,是通过气味判断所有东西的……”   音量太低,方袖和杨芊儿都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继而聂婧溪低头问陆清儒,“爷爷,我送你回房间听戏吧?”   陆清儒开心地拍拍手掌:“好耶!听戏!佩佩听戏!”   聂婧溪笑着推动陆清儒的轮椅,把保姆喊进去看护陆清儒,她便再出来。   杭菀给乔以笙包扎得差不多了,让乔以笙跟着她的车一起走:“我带你去买点内服的药回家吃。纱布你过两天在家附近的诊所让医生帮你拆。”   乔以笙谢绝了杭菀的好意:“不用了吧?杭医生你告诉我需要吃什么药就行,我自己可以买。”   聂婧溪插腔:“乔小姐,你在我们这里受伤的,我们需要负责任,你就听我三嫂嫂的安排吧。否则我也有负罪感。”   乔以笙便答应了。   可知道杭菀原来坐的是陆闯的车,乔以笙立马后悔。   后悔却也来不及了,因为薛素停车的地方和陆闯不一样,已经和乔以笙分道扬镳了。   乔以笙沉默地坐进后座,和圈圈一起。   聂婧溪有些担心:“这样乔小姐会不会害怕?圈圈会不会又把乔小姐弄伤?”   杭菀提出和乔以笙交换位置:“乔小姐你到副驾驶座去。”   乔以笙:“……”   聂婧溪帮忙拉开了车门:“乔小姐,你坐副驾吧。”   “……麻烦你们了。”乔以笙下车,绕到前座。   陆闯语调没什么起伏地提醒:“安全带。”   乔以笙因为只能用单只手,拽了好一会儿,还是聂婧溪从车窗外帮了忙,才顺利扣紧。   “谢谢聂小姐。”   “应该的。”   聂婧溪的手刚从车厢内收走,陆闯立刻把车窗关闭,并启动了车子。   乔以笙全程在车上装睡。   杭菀倒也没和陆闯有什么对话。   目的地是个乔以笙也认识的地方——之前陆闯带她来做检查的那家私人诊所。   乔以笙要跟着下车,杭菀说:“乔小姐你就在车里等着吧,我帮你把药拿出来。”   “我还是一起进去吧,毕竟是我自己的药,实在太麻烦你了。”乔以笙解开安全带。让她呆在车里,不是等于要她和陆闯独处?   杭菀便又问陆闯:“你后背的鞭伤是不是还没自己看过医生?”   乔以笙脑中闪过那日在温泉会所里的某个画面。   陆闯从温泉里上来池边穿上浴衣之前,她看见了,他后背好几道新鲜的鞭伤,伤口边缘被水泡得快没了血迹,泛惨兮兮的白。   驾驶座里的陆闯闻言塞了根烟进嘴里,不甚在意道:“已经结疤了。没事了。二嫂你送我的药够用——快进去吧,我还有事,不想等太久。”   因为杭菀事先发过消息告诉她的朋友需要哪些药,所以进去后连等待的时间都不需要,来回不过十分钟,非常迅速。   乔以笙什么作用也没有,单纯地给手机里的计步器增加了步数,就又回到车里。   安全带乔以笙靠一只手又拽了好一会儿。   陆闯十分不耐地啧一声,伸过手来瞬间帮她扣紧。   乔以笙冷漠脸,只觉得他多此一举,因为她自己差一点就能扣进去了。   之后途经商场时,杭菀又让陆闯停了车,她要买陆昉的东西:“我很快出来。”   这回乔以笙没法继续跟着杭菀了,被迫留在车里和陆闯一起等待。 第075章 妃   车厢内安静,连圈圈都没闹腾,趴在后座里睡觉。   乔以笙觉得沉闷,沉闷得她焦躁,一刻也坐不住。   没两分钟她就向陆闯提出:“等下你二嫂出来,帮我转告她,谢谢她了,送我到这就可以,接下去我自己打车回家。”   乔以笙解开安全带,但车门锁着,她开不了。   她转头看陆闯:“麻烦你开一下。”   陆闯置若罔闻,敞开他那一侧的半扇车窗,又开始抽烟。   乔以笙轻轻叩了叩车门:“陆闯,请放我下车。”   陆闯侧眸斜睨,烟雾寥寥升上他面前,映衬瞳孔的深邃黑色。扯着嘴角,他轻飘飘吐字:“我不免费帮人。”   同样的字眼,也同样能品出轻贱,但之前听和现在听又是不同程度的感受,乔以笙觉得完全不亚于温泉会馆那日的羞辱。   她怎能再白白受他攻击而不反击?   “陆大少爷如此有原则的人,这次又是要怎样才肯开车门?说出来让我见识一下。”乔以笙讥诮,“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什么价值能被陆大少爷你看中来做交换的。”   “没有。”陆闯的淡淡声线不变,“所以要说等我二嫂出来你自己跟她说。”   乔以笙微弯唇:“可是和陆大少爷您这么烂的人共处一个车厢,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呆,怕‘烂’会传染。”   陆闯原本没什么温度的目光变得冷冰冰。   “怎么?有问题吗?不是您亲口承认您烂吗?”乔以笙毫无畏惧地迎视他,“一想到我如此被您瞧不上的女人,都曾经被你短暂地感兴趣过,我就毛骨悚然恶心得想吐。也可以释然我为什么会遇到郑洋那种垃圾了。原来遍地是垃圾,我不去主动踩垃圾,垃圾也会贱兮兮地自行凑到我的脚下让我踩。”   陆闯稍稍眯起眼,双眸宛若夜里幽暗的星,冷峻又危险。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她。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处置她的冒犯。   乔以笙亦倨傲地冷着脸,等着看他能怎样。   明明之前对他总多少有些怵的,现在反倒一点不忌惮。大概因为反正那天被践踏进骨子里地羞辱了,触底了,如今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而他只被她匆忙地赏过一记耳光,委实太便宜他了。   窒息般的沉寂维持了约莫一分钟,陆闯从车窗丢出烟头,关了车窗,启动车子,如箭一般冲出去。   乔以笙急急抓住车把手稳住自己的身形,意识到安全带松着,她又想系安全带。   陆闯因为在前方路口遇到红灯,紧急刹车。   乔以笙整个人顿时往前栽,脑门重重嗑了一下。   陆闯冷眼旁观着,趁着停车径自给杭菀打了通电话:“二嫂你等下打车回去,我有事先走了。”   乔以笙晕头转向地忍着手的疼痛连忙先系安全带。   差不多她刚系好,绿灯也亮起,陆闯踩下油门。   乔以笙白着脸,也不浪费口舌问他要带她去哪儿,基于此前陪他飙过车的经验,闭上眼睛让自己好受些。   可能因为他今天开的终归不是跑车,而且不存在与他人赛车的情况,所以刺激程度不如上回。   只是后半段路程还是一样地弯弯绕绕,她的身体随车身的摇摆左右来回甩,后座里的圈圈不停地在吠。   察觉车子停下来后,乔以笙睁开眼。   夕阳薄暮之下,整座城市被此时呈妃色的余晖笼罩,仿若一幅温柔的油画。   但乔以笙无暇欣赏——这是上了山,现在所在的位置便是上回陆闯和另外两个人进行第二场比赛的那个平台。   而此时此刻陆闯将车子堪堪停在平台的边缘,前方没有任何防护的围栏,只要再往前一点,就会连人带车一起摔下悬崖。   圈圈又吠了两声,想往前座这边蹿,车子因为它凶猛的动作轻轻震颤一下,紧张得乔以笙下意识抓紧身前的安全带。   陆闯转身,搂着圈圈钻到他怀里的脑袋,加以安抚。   乔以笙心底冷笑,质疑起他对动物的爱护之心。车开得把圈圈都吓到了,现在给圈圈随便塞颗甜枣就完事?   半晌,圈圈在陆闯的示意下乖乖趴回后座。   乔以笙对上了他斜睨过来的目光。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她嘲讽,“除了飙车还有吗?怎么不干脆开进悬崖里?”   陆闯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嘴角挂起一抹笑:“这么想和我一起死?”   乔以笙轻蔑:“难道不是你自己怕死吗?”   陆闯拧开一下车钥匙,脚掌虚虚地碰在油门上,懒懒勾声:“来,你帮我倒数,三、二、一,我就踩下去。”   “我数完一,你不踩你是狗。”乔以笙没在怕的,“三——二——”   “一”已经到她嘴边了,却被陆闯突然覆过来的嘴唇硬生生堵回去。   乔以笙死死咬住齿关,不允许他继续侵犯。   也顾不得手上有伤,立即要推搡他。   陆闯预料到了她的行动路径,快一步抓住她受伤的那只左手手腕。   但他剩余一只手还钳着她的下巴固定住她的脑袋,便没去管她空着的右手如何掐他、捶他、打他。   而他的手指掐着她脸颊两侧的骨头稍一用力,乔以笙就不小心张开了嘴,瞬间城池失守,被他肆意扫荡。   乔以笙开始咬他,咬得口腔里全是血腥味,陆闯依旧不放开她。   他们两人谁也没闭眼,乔以笙恶狠狠地瞪他,陆闯深黑的眸底亦流淌着锋利的暗潮,相互较着劲,谁也没在享受这个两败俱伤的吻。   良久,陆闯终于撤离她的唇,从她下巴脱开的手敏捷地抓住乔以笙要扇到他脸上的右手,和她的左手一同桎梏住。   舔了舔嘴角的血,他语气很淡地问:“怎样?现在和垃圾烂人吻了这么久,有没有更恶心了?要不要吐给我看看?”   “混蛋!”乔以笙恨自己不会更多的脏话了,这两个字根本不足以表达她当下的愤怒。   “要不要再让你更恶心一点?”陆闯说着,视线漫不经心地下移至她的身体。   意思不言而喻。   “你敢!”乔以笙的情绪爆裂,“你这是强歼!”   陆闯鼻间嗤出一丝不屑,冷冷地哼了哼:“你对我这种垃圾烂人还了解得不够彻底?不就强歼?那你现在就看看我敢不敢。”   话落,他重新吻下来。 第076章 翡   他一直没有要停下来的架势,而她清楚地认知到自己扛不住他的力量,乔以笙没忍住,哭了出来。   陆闯淡漠地抬高她淌着眼泪的脸,极尽讥诮:“现在懂得怕了?刚刚骂我不是骂得挺响?不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乔以笙甩开他的手,侧过身,背对他,捂住脸,止不住眼泪,只能迫使自己不出声。   可她不出声也没能躲过陆闯看她的笑话:“不自量力。”   说着,陆闯将整包纸巾丢给她,摁下他这边的车窗,让冷风灌进来,他手臂屈着,手肘搁在车窗,盯着窗外的日落,想再抽根烟。   烟塞进嘴里后,打火机却怎么也点不着火,陆闯烦躁地将打火机摔出窗户。   顷刻,瞥见乔以笙似乎冻得瑟瑟发抖,陆闯又冷着脸把车窗关上,打开暖气。   流逝的温度重新回到身上,乔以笙发酸的眼睛也终于能控制住水汽。   夕阳早已消失在天际边的地平线下,放眼望去是整座霖舟城区的星星灯火。   平台上最近的一盏路灯距离悬崖边有些远,光线照不过来,车厢内也没开灯,仅仪表盘贡献微弱的光芒。   乔以笙脑袋依靠着车窗,盯着她这边的车门,捂住纸巾默默吐了很多次口水,嘴里依旧残留无论如何也消散不去的混杂淡淡血腥味的属于陆闯的味道。   车厢内的灯突然亮起时,乔以笙不太适应地本能地闭了一下眼。   陆闯从置物箱里把她那袋药拎了出去,丢给她:“自己拆纱布还是需要我这个垃圾烂人给你拆?”   经他提醒,乔以笙才记起自己之前扯安全带和打他的时候都不小心碰到过手背的伤。虽然现在没觉得疼,但确实应该看看情况。   振作起精神,她自行拆开纱布。   手背和之前一样红红的,在周围原本白皙肤色的反衬之下显得有些刺目。   很多药膏都被纱布带离了她的手,她从袋子里找出棉签,牙齿咬住包装袋的口子通过和右手的配合扯开包装袋。   又找到装着药膏的一个圆柱体小罐子。   这就需要用两只手才能拧开了。   乔以笙受伤的左手暂时还不敢使劲,光凭右手根本无法开瓶。   她索性不开了,取出一根棉签,把伤口处剩余的药抹匀,打算先这样将就着包上新纱布,等过会儿回家后再上药。   陆闯却把她放回袋子里的药膏罐又拿出来,瞬间给拧开盖了,并帮忙撕掉瓶口的那层白色封口,药膏罐隔她面前。   乔以笙没抬眼看他,也没吭声,但往罐子里戳了棉签沾取药膏。手是她自己的,这种时候没必要因为讨厌他而导致伤口出现任何问题。   等她抹完药,要包新纱布时,陆闯又搭了把手,准备给她剪纱布。   然而陆闯最后没剪,发出了一声轻嗤,放下小剪刀,抓过她的手腕,将她包得乱七八糟的纱布解开,重新缠绕。   看他似乎很熟练,绕得也很齐整,乔以笙捺下性子,接受他这充满嘲笑性质的廉价的好意,也没打算礼貌地跟他道谢,省得他又丢出一句“我不免费帮人”,最后坑了她自己。   等陆闯全部包好之后,乔以笙默默地自行将药品及用具装回袋子里。   她以为差不多该下山回市区。陆闯却一点也没要启动车子的意思。   等了十几分钟,乔以笙实在没了耐性,不冷不热地问:“我要回家了。”   “关我屁事?”陆闯平淡的语气宛若死水般毫无波澜,这时候倒爽快地把车门的锁咔哒一声打开了,整出副请君自便的架势,“你自己没脚?”   “……”乔以笙憋住气,告诉自己,现在下车她反而输了。   他带她上山来的,还妄图将她丢在这儿?想都别想。   陆闯又把车内的灯熄灭了。   乔以笙包着自己的包,熬着熬着,眼皮逐渐沉重,不小心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梦见她又被陆闯禁锢在副驾驶座里,车子狂奔在悬崖峭壁间,惊险万分。眼前的路忽然没了,陆闯也没有减速的迹象,直直冲了出去。   车子飞在半空中只有,猛地垂直往下方深不见底的悬崖坠落。   乔以笙的脚一滑,浑身一抖,从恐惧中惊醒。   睁眼的瞬间她又吓一跳——圈圈的脸捱得她极近,哈着的舌头和鼻孔里呼出的气,都扑过来了。   乔以笙生怕它下一秒就是往她脸上舔,条件反射地往背后缩了缩身体,紧紧贴着车门。   陆闯用手心里的狗粮把圈圈的注意力吸引了回去。   乔以笙松一口气,扶着额头,心底暗恼自己睡过去之后,怎么无意识间换了方向,她原先明明是面朝自己这一侧窗户的。   车子依旧停在原位,山下的城市灯火隐隐不若方才亮,车身四周更是黑黢黢看不清楚任何事物,仅余风刮得呜呜作响。   乔以笙摸出包里的手机,看见已经九点多钟了。   “你究竟什么时候要下山?”她忍不住再发问。   陆闯很有闲情逸致地喂着圈圈:“看心情。”   乔以笙冷笑,决定不再寄希望于他了。他摆明了又要整她。   她翻开通讯录,在欧鸥和周固之间,选择了……周固。   手指滑到周固的电话号码上,乔以笙发短信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周固回复得很快:【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正想问你,周末有没有什么安排】   没等乔以笙回应,周固便猜测:【所以你是遇到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乔以笙很不好意思:【我现在被困在玳瑁山上了,能不能麻烦你来接我?】   周固的电话立刻打过来。   乔以笙缩在副驾里接起,声音尽量放低:“喂。”   “你没事吧?”周固的语气略微担忧。   乔以笙捂住手机:“没事。就是没车下山了。”   确认了她安全,周固并未再追问她缘由:“定位发我,我现在出发。”   乔以笙听见他出门的动静了,心里很温暖:“……好。”   结束通话,她打开微信,没找到周固,才记起,截止目前,周固加的还只是她的小号微信。   乔以笙油然生出歉意,切换她那个许久不曾登录的微信小号。   信号不太好,她折腾了一会儿才成功显示实时定位。   发完后,乔以笙抬眼,在车窗镜面的反光里,对上了陆闯的视线。 第077章 葱   他的眼神分明是沉郁的,如同他抓了她的奸一般。   应该是听见了手机里泄露出的周固的声音。   这副神情俨然和此前不允许她接触其他男人一模一样。   乔以笙充满警惕地回头看他。   可陆闯已然低垂眼帘盯着舔舐他的手心想再吃狗粮的圈圈。   仿佛刚刚在镜面反光中看到的仅为她的错觉。   下一秒陆闯出口的话,则证明他确实看了她:“这么把你的新男朋友叫过来,也不怕他看见你又和我孤男寡女呆在一起?”   乔以笙没理他。有过之前在寺庙里的经历,她度过了和周固最尴尬的那个情绪,现在坦坦荡荡。   陆闯提起眼角,透出几分凛冽的光泽,继续嘲讽:“你的新男朋友这么大度的?”   乔以笙开始考虑下车去等周固了。她试探性地打开一丝车门缝,感受外面的气温,有些犹豫。   就在她犹豫的这点时间,陆闯伸过手来关上她的车门。   “咔哒”一声,门重新上了锁。   乔以笙由内到外再次竖起防备心理:“你又要干什么?”   陆闯让圈圈回了后座,面容冷峻:“你不是要下山?”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让我朋友来接我了?”乔以笙蹙眉。他用得着如此故意?   “那关我屁事?”陆闯系着安全带,准备启动车子。   呵,一如既往地恶劣。乔以笙憋着一口气,也快速系她的安全带。   陆闯下山也跟赶着去投胎似的,车速非常快,整得乔以笙费了很大的劲儿没能顺利的打字给周固。   正好她也担心周固开车中无法及时留意消息,乔以笙索性改为更方便的打电话,告诉周固不用过来了。   周固还是不着急向她了解详情,关心:“确定你是安全的?”   “嗯,安全的。”虽然陆闯在她讲电话的这时候,把车飙得愈发不安全了。   周固问:“可你的声音在发抖?”   乔以笙胃里犯酸水:“没事,我很快就能回市区了。”   周固说:“那要不你回到市区再联系我,我去接你。”   这样是很麻烦周固的,等于周固要一直等着她,而且乔以笙担心陆闯也不会按照她的意愿放她下车。不过乔以笙还是应承下:“好,你等我电话。”   收起手机,乔以笙便尝试询问:“进市区你就把我随便找个地方放下。”   陆闯置若罔闻。   乔以笙紧密留意车窗外的景色。   市区的霓虹灯彩进入她的视野范围之后,陆闯的车子也终于减了速度。   乔以笙再次尝试:“随便找个路边放我下车,谢谢。”   陆闯还是没理她,我行我素的,不知道还想干嘛。   乔以笙不得不打电话让周固先回家:“我没事的,你不用接我,我这边没法子下车,一会儿应该直接到我公寓楼下。”   周固说:“那你到家后再跟我报平安。”   乔以笙无力地结束通话,看着车窗外毫无章法的风景,意识到陆闯在漫无目的地乱开。她都不知道到底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到家。   她靠着车窗,瞥一眼陆闯。   窗外的光影不断地在他的身上掠过,他的侧脸始终被昏暗的阴影蚕食得仅余线条流畅的轮廓。   时间逐渐接近零点,街上的人流和车流越来越少,陆闯还在满大街地兜圈子,乔以笙又累又困又饿。   下午聂婧溪招待她和薛素喝下午茶到现在,她尚未进食,她连朝陆闯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车内其实一股有股淡淡的脆香勾着她,乔以笙认得出是圈圈的狗粮的香味。   再捱了十分钟,乔以笙委实忍不住,朝圈圈的那包狗粮伸出了魔爪。   圈圈误以为乔以笙要喂它,立刻兴奋地钻脑袋到前面来。   但乔以笙很抱歉地抓起一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狗粮,人是可以吃的,她只吃一点垫垫胃,更是没问题的。   看着是叫人充满食欲的葱色,吃起来不如闻起来香,不咸也不甜,有点淡,但之于现在的乔以笙而言算可口的。   陆闯幽幽飘了目光过来。   乔以笙无视,自顾自抓起第二把。   圈圈似乎意识到了她的行为,吠的两声,令她听出不满。   乔以笙抓起第三把喂给它,向它道歉。   一个不慎她嘴里还没咬仔细的狗粮就给囫囵吞咽,噎在了喉咙。   乔以笙抓着喉咙拼命地咳嗽,脸涨得通红。   陆闯紧急靠边停车,冷着脸把矿泉水递到她的嘴边,瓶盖都帮她拧开了。   乔以笙抱住瓶身便灌,喝了两口却又被水呛着了。   陆闯不耐似的“啧”一声,腾一只手拍她的后背。   等缓过来,乔以笙车座底下撒落了圈圈那包狗粮,好不狼藉。   “我回头赔圈圈两袋。”   “不必,它不缺这点口粮。”陆闯拒绝。   那正好,省了她再与他有后续的联系。而且如若不是因为他,她能狼狈到和圈圈抢狗粮还呛到吗?   乔以笙抱着矿泉水瓶打算再喝两口,后知后觉记起,这瓶水给她的时候就只有半瓶,也就是之前有人喝过。   喝过的人毋庸置疑为陆闯。   乔以笙顿时打消了念头,把水还给他。   陆闯没接。   乔以笙料到如此,毕竟他陆大少爷没必要再喝她碰过的水。   她塞进自己包里,预备等之后下车,直接丢掉。   车子重新启动。   这一次,乔以笙渐渐见到她公寓附近的风景,但依旧不敢完全放宽心。   事实上陆闯也又在她公寓附近绕了几圈才终于开到她的小区外面。   车子停下时,乔以笙没把高兴表现在脸上,也没说话,静默地等待。   陆闯打算再抽根烟,烟塞进嘴里,找不到打火机,记起打火机在山上被他砸了。他作罢,只是叼着过过瘾。   隔了五六分钟,“咔哒”开锁的动静如天籁之音传入耳朵,乔以笙立刻解开安全带,拎着自己的包打开车门。   陆闯把她落下的药丢给她,冰冷的警告随风吹进漆黑的夜里:“下次见到我,别再使出那些把戏,否则你就是欲擒故纵。”   “???”呵,擒个鬼纵个屁。   乔以笙心道,放心,她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不会再冲动,见到他会自行绕道!   “小乔。”周固的声音仿佛往这寒凉的夜色注入一股暖意。   乔以笙即刻走向他。   隔着距离,陆闯的视线和周固的视线在空气中无声交汇。 第078章 绀   周固展开双臂,拥乔以笙入怀。   陆闯微狭的黑眸冰冷,踩下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满鼻的檀香令乔以笙感到心安,但她对周固主动抱她的这个举动是略感意外的。   很快她便不好意思地抬头:“你怎么在这儿?”   周固松开了她,也后退一小步保持和她的绅士距离:“不放心你,所以还是决定过来你家楼下等等你。”   说实话这种时候能有人等着她、让她脱离陆闯之后第一时间就有个能信赖依靠的人,乔以笙心里很难不被暖意充塞。   “谢谢。”乔以笙上前一步,重新抱住周固,“谢谢你。”   他今晚一直为她二话不说地奔波。   周固笑:“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被发了好人卡。”   “我……”乔以笙脑袋卡壳。   “先回家吧,我送你上去。”周固准备牵住她的手,突然发现她的左手包着纱布,“怎么了这是?”   “下午在客户家里发生的意外。”乔以笙简单解释了一遍。   至于她后面怎么就和陆闯在一起了,乔以笙还是觉得很难讲清楚。   “我和他其实已经没有关系了。”她先强调这一句,以免他误以为他是第三者,继而道,“今天发生这种情况,完全是我冲动所致,惹了他,遭到他的报复。”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五楼,停在乔以笙的公寓门口。   周固闻言又微微笑着,揶揄的口吻中带一份试探:“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意我的感受,不希望我因为误会而难受。”   乔以笙莫名地不敢和他对视,低垂眼帘,她下意识舔了舔唇,抬手想拨拨自己耳边的碎发。   周固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   乔以笙发现她习惯性用了左手,而她的左手目前还有伤。   周固伸了他的手指,帮她将碎发别到她的耳后:“你这样会不方便吧?”   “嗯。幸好接下来两天是周末。”乔以笙感觉得到他的手指很小心地没有碰到她的耳朵。   周固毛遂自荐:“那我能不能申请,周末两天当你的生活助理?”   乔以笙微微仰着脸,静默地注视他。   周固很坦然地等待她的回答,不似先前的一些情况注意到她犹豫他立刻主动撤退留给她余地。   乔以笙现在其实也并非犹豫。她只是还在反应他的话。   反应过来后,她觉得,她无法拒绝周固的这份温柔与体贴、关心与爱护:“好啊。”   周固得寸进尺道:“那要不现在就让你的生活助理上岗,帮你打理清楚再走。”   他委实细心,猜到她既然被困在山上多半没吃东西,现在时间很晚也不方便开火煮饭,他给她点了热乎的外卖。   等外卖员期间,在周固的要求下,乔以笙又拆开纱布,让他看清楚她伤成什么样。   刚烫上的时候,她完全是懵的,到后来被带去厨房里冲水,她才真正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会儿真的很害怕,害怕万一伤得很严重,她以后再也不能画图纸了。然后她甚至在安慰自己,即便伤得很重,幸好也是左手,她的右手还能画图纸,还能画图纸……   乔以笙吃上饭之后,周固才离开。   楼下,原本已经开走的越野车,重新停在阴影处,见证周固于凌晨出来小区,驱车驶离,并未过夜。   临睡前,乔以笙进卫生间洗漱,发现周固帮她把牙膏都挤好在了牙刷上。   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她决定,她要和周固正式交往。   -   次日上午,乔以笙睡到自然醒,睁眼是十一点半了。   手机里有周固半个小时前发来的短信,问她起床没。   乔以笙:【现在刚起】   周固的电话打进来:“很巧,我也差不多买完东西了,现在去结账,估计最迟十五分钟后,能到你家。”   “!!!”乔以笙听到他那边背景的嘈杂声,“你在我家附近的超市?”   “嗯。你不会睡一觉起来忘记了答应让我当你生活助理的事儿吧?”周固语音带笑,“十五分钟够吗?不够的话,我在超市多呆一会儿,让你再多赖一会儿床。”   “没忘。”乔以笙被打趣得不好意思,“我一般不赖床。你过来吧。”   “好,十五分钟后见。”临末了周固叮嘱,“有什么不方便做的事,你别着急,等我到了帮你。”   十五分钟后,小区楼下,停在角落里的越野车没见到乔以笙出门,但见到某辆宝马车又出现。   周固摁门铃的时候,乔以笙掐准了时间洗漱完也换好一身适合见人的衣服。   周固左右两只手各拎一个大购物袋,乔以笙一开门,他便提醒她小心别撞到。   乔以笙连忙给他拿家居拖鞋:“怎么买这么多?”   周固穿好拖鞋往厨房走:“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都先买一点。”   “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说完乔以笙记起,他早上在超市买东西期间,她还在呼呼睡大觉,顿时尴尬地挠挠头。   周固将两只购物袋搁上流理台,回头笑道:“你现在过来看看,有哪些是不想吃的,也是一样。”   很多食材,中餐的西餐的都有,乔以笙天生自然上翘的眼尾弧度更甚:“你当我是猪吗?”   周固佯装狐疑:“你不会是想让我给你做完你一个人份的午饭和晚饭,就走?”   乔以笙当然没这意思,不过也由他这句话,确定了他打算今天一天都在她这儿:“我们两个人吃两顿,也用不了这么多食材。”   周固脱掉外套,从墙上取下她的围裙,套到自己身上:“用得了,我这是差生文具多,第一次给你做饭,我得使出我的所有本领,让你留个好印象。”   说着周固把乔以笙推出厨房:“你看看电视什么的,平时周末在家怎么放松就干什么,等着周大厨一会儿喊你吃饭就行。”   乔以笙站在被阳光铺满的客厅里,不自觉笑了笑。   以前和郑洋交往,虽然做饭是她自己兴趣,郑洋并未要求,但后来她和郑洋每次过周末,也还是习惯了郑洋等着她投喂的模式。   陆闯甚至理所当然地当她这儿是饭店——打住,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这时候陆闯都不该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乔以笙走去书桌拿iPad。   门铃忽然响了。 第079章 绾   乔以笙去应门。   来的是位外卖员,订单显示周固的东西。   乔以笙帮忙签收进门,送去厨房:“你的外卖到了。”   周固正在腌羊排:“我没外卖啊。”   乔以笙确认了一遍订单信息:“是写你的名。”   周固走过来:“什么东西?”   “不知道。”在周固的示意下,乔以笙拆开纸袋的口子。   看清楚里面是一盒套,两人皆:“……”   气氛在刹那间的静默之中十分微妙。   乔以笙无所适从地低下了头。   周固也难得有不从容的时候:“真的不是我买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外卖。”   “……嗯。”乔以笙也认为不认为周固撒谎,“我知道了,那大概是外卖员送错了。你继续煮饭吧,我处理掉。”   乔以笙匆匆离开厨房,回到客厅,跟拿着烫手山芋似的,迅速丢进垃圾桶。   脸上因为尴尬而烧起的温度却没能在短时间内消退。   乔以笙坐在沙发里在iPad上随意点开一个搞笑综艺,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又捡起垃圾桶里的包装袋,撕下上面的订单纸页。   再次确认,订单无误,写的就是她的地址,姓名处留的是“周”,手机号码则没有参考价值,因为显示的是外卖平台上的虚拟号码。   送错的可能性排除了。   那么既不是她也不是周固下的单,又会是谁恶作剧?   ——断定为“恶作剧”的一瞬间,乔以笙的脑海中闪过陆闯,毕竟她接触过的人里,能和“恶作剧”扯上关系的,只有他。并且陆闯也确实干过往她家送外卖的事情。   不过她现在和陆闯都没关系了,陆闯都还那副不待见她的态度,有必要做这种事?而且他怎么知道周固现在在她家里?   而不管是谁干的,这件事叫人挺害怕的,乔以笙不免联想到此前遭到郑洋跟踪的恐惧。   快速走去阳台,她往楼下眺望,四下里逡巡。   没发现可疑人物或者可以车辆。   周固只花了一个小时完成这顿午餐,先用一部分食材做了煎羊排为主菜,再搭配了莲藕汤和凉拌海带丝。   他很讲究仪式感,还专门买了蜡烛、烛台和相对应的餐具,也自带了一瓶红酒和两只酒杯,全部摆好盘后,才让乔以笙上桌。   为了烘托氛围,周固把客厅的窗帘拉上,使得屋内的光线变暗,他点上蜡烛。   甚至在乔以笙落座前,他像在餐厅里吃饭一般,绅士地帮她拉了椅子。   乔以笙不禁轻笑:“我觉得我应该换一身衣服,才配得起你做的这一桌。”   “不用,你这样已经够漂亮了。”周固又给她倒了一点酒,才回到对面他的椅子里,指了指她手边的另一个杯子,“酒你就象征性呡一点尝个味道,我另外为你准备了新榨的橙汁。”   “买菜之前我都查过了,这些都不在烫伤的忌口食物范围内。你放心吃。晚上吃羊排怕不好消化,所以我们放在中午。”解释着,周固朝她举起他的酒杯,“开饭前先碰一碰。”   乔以笙也举起自己的酒杯:“辛苦你了。”   周固同一时间恰好开口对她说:“希望你快点康复。”   乔以笙笑一下:“谢谢。”   放下酒杯,周固提醒她品尝:“现在应该差不多是最佳入口温度57℃左右。”   乔以笙发现,她盘子里的羊排已经帮她剃离了骨头并切成小块,她只需要使用叉子直接吃。   瞥一眼周固盘子里完好的羊排,乔以笙又笑了:“你好像每一块都切得一样大小?”   周固边切着他自己的羊排边解释:“当初学的时候,菜单告诉我切成3厘米见方、0.6厘米厚,我就形成习惯了,每次都切成这样,大概有点强迫症吧。”   “那我试了。”乔以笙送一口咬进嘴里,即便已经猜到他的厨艺肯定不差,也仍旧感到惊喜,“你是隐藏的餐厅名厨吧?”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承认吧,”周固耸耸肩,“我确实是全球最年轻的五星级总厨。”   “真的假的?”说实话乔以笙被哄住了。   周固伸手敲了敲她的脑门:“你也太容易上当受骗了。”   乔以笙继续吃了两口,并再试了试其他菜:“可真的很好吃。”   哪儿是什么比她更一般。   周固谈及:“我的兴趣爱好不多,没工作的时候除了极限运动,就是参照菜单动手做点吃的。”   早在夜店第一次见到他时,乔以笙便和欧鸥通过他健康的肤色判断过他应该是个没少参加户外运动的人,但她没想到是极限项目:“你具体玩的是什么?”   周固给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别紧张,不是你在电视里看见的那种徒步爬雪山的高难度项目。我平时工作忙也抽不出大片时间,就是挑战性不大的攀岩、冲浪、蹦极之类的。”   “感兴趣吗?感兴趣的话,等你伤好了,我们周末抽个时间一起玩玩。”周固邀请,“我可以教你。”   乔以笙认真考虑了一下:“我胆子比较小,好像只敢试一试攀岩。”   周固点头:“可以的。”   两人边吃边聊,一直吃到下午两点多。   乔以笙听他说了不少他业余爱好的事情,周固也尝试将话题通过建筑带到她身上,但乔以笙从小到大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能聊的并不多。   周固又包揽了饭后收拾餐具的工作。   即便她的厨房里是有洗碗机的,不耽误周固太多功夫,乔以笙也很不好意思。   周固脸色严肃地说:“你这样总是对我感到不好意思的、太麻烦我的心理,会让我觉得很丧气,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女朋友了,你却还把当成外人。”   “……”突如其来的直白,乔以笙脸皮薄,含糊地嗯了嗯,先躲回客厅去了。   周固搁在餐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乔以笙担心有什么急事,拿了他的手机进厨房。   周固手里还戴着手套在洗锅,瞥一眼手机屏幕,见是陌生号码,便让乔以笙直接免提接起听听是谁。   乔以笙便划过接听键。   女人的声音传出来:“周固,我怀孕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乔以笙:“……”   周固皱眉:“别开这种玩笑了,很无聊。” 第080章 茜   乔以笙觉得自己应该回避。   周固拉住她,对电话那头的人又说:“罗拉,我们两个月前就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就算怀孕,也不该是我的孩子。”   “我就是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噢?”周固很有耐心和她周旋,“怎么昨天在公司里没听你提?你为什么也不是用你自己的手机号码打给我?我们一共就发生过两次关系,两次都有措施。如果你想说措施并不能保证百分百不怀孕,那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陪你去医院妇产科做个检查。”   他连发炮珠般不间断的提问,让对方一句话没能再讲,直接挂断了电话。   周固这才也收起手机,但他没心思继续洗锅了:“刚刚打电话的是我的一位同事。”   乔以笙尴尬:“……嗯。”   “她不是我的前女友,只是和我一个团队,有两次我们在一起工作的时候——”   “你不用跟我解释。”乔以笙打断了周固,“该听见的我都听见了,你跟她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是吧?”   “对,两个月前就没有关系了。只是普通同事。”周固口吻笃定,“所以她刚刚打来的这通电话,很莫名其妙。”   乔以笙点点头:“好,你快把锅洗碗吧。”   还是那句话,“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她对此毫无偏见。当初她和周固,不就因此才认识的?   就像她认识周固之前,陆闯算她的P友,那周固认识她之前,有他的P友实属正常。   而过往情感方面,周固主动对她交待得一清二楚,却不过问她的,她反而揪住周固曾经的P友不放,岂非对他太不公平了?   乔以笙重新拉开客厅的窗帘,让午后的阳光通过落地窗撒进来。   只是,欧鸥提醒过“烂黄瓜”的问题,确实得注意。   可这种事情,必然不能直接问周固,很难从外了解到。   乔以笙斟酌着,还是发消息向欧鸥求助。   欧鸥问:【周固不是你表哥朋友和老同学吗?】   乔以笙:【可我表哥高中毕业后,和周固的接触也就剩周固每次回霖舟的时候了,他哪儿清楚周固的私生活】   她也不好意思问戴非与。另外,即便她向戴非与求助,戴非与又能找谁打听?   欧鸥:【你把我的微信推给你表哥,我来教你表哥,怎么刺探军情】   乔以笙没和戴非与说,推欧鸥的微信给他干什么,只告诉他:【等我闺蜜和你聊,你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戴非与:【别是给我介绍女朋友,以笙,你怎么当上媒婆了?】   乔以笙无语:【想得美,我才不会祸害我的亲亲闺蜜】   戴非与:【怎么说话的你?越来越不我当你表哥了?介绍给我就是祸害你闺蜜了?】   乔以笙笑着装没看见,不再回复戴非与。   周固从厨房出来,正好捕捉到她的表情:“什么事这么开心?”   乔以笙放下手机:“和我表哥聊了两句。”   她话刚落,一颗红红的草莓就从她身后递到她的嘴边。   “挺甜的,不比你和你舅妈春节的时候摘的差,我刚刚在厨房先替你试过了。”周固站在沙发背后方,弯着腰,修长手指尚沾染着洗草莓时残留的晶莹的水珠。   乔以笙的脑海中莫名闪过陆闯,闪过陆闯那次在她切草莓时突然抓着她的手吃了草莓,还舔了她的手指。   除了草莓和同样站在她的身后,其他明明全部不一样,为什么会想起陆闯?   乔以笙不由蹙起眉。   周固察觉她的神情:“怎么了?不想吃?”   “不是。谢谢。”乔以笙伸手接过草莓,再咬进自己嘴里,“嗯,确实不错。”   周固绕回沙发前面来,将装草莓的玻璃碗放在茶几上,落座她身旁:“之前那个外卖,搞清楚怎么回事没?”   乔以笙摇摇头。   周固分析:“清楚地知道你公寓的地址,又知道我现在在你家的人,应该挺容易排查的。”   乔以笙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所以我害怕是有跟踪狂或者偷窥狂。”   周固看出玻璃窗外,考虑两秒,立刻翻出手机:“买个摄像头吧,先安装一个在家门口,留意一下情况。”   乔以笙还在想着,买完摄像头,剩下的时间该怎么打发,周固接了个工作电话,临时需要办公,必须去公司加班。   “我加完班再来给你做晚饭。”   “别这么麻烦了,你加完班应该做的事回家好好休息。”乔以笙说,“我点个外卖可以的。”   周固估算了一下工作量,也认为等他加完班时间就太晚了,便未勉强:“只能明天再向你展示我另外的菜式。”   乔以笙送他出门:“好啊,我很期待。”   然而隔天,周固非但来不了,还临时要飞去外地出差。   乔以笙在电话中让周固放心,她找了闺蜜来家里。   欧鸥确实来了她这儿,一来听说她受伤,来探视她的伤情,二来是帮她谋划怎样更多地了解周固的私生活。   欧鸥交待了戴非与一些事,也建议这边乔以笙尽快进入周固的同事圈,双管齐下。   听说昨天有个女同事给周固打电话之后,欧鸥认为很有必要私下联络周固的那位女同事。   乔以笙坚决不同意:“我干不了这个。”   “没让你干。”欧鸥自告奋勇,“这种事情我擅长,周固不是出差,明天也回不了霖舟?他公司在CBD那一块,离我公司还算近,我明天午休就到那边吃午饭,看看有没有机会碰到他们公司的同事。”   乔以笙还是阻止了欧鸥:“算了。先等等我表哥能打探到什么吧。”   结果第二天下午,周固的那位女同事反而假借客户的身份找来留白建筑事务所。   “你就是周固的现任女朋友吧?我是罗拉,周固的同事。”   “……”乔以笙愣了愣,下意识看一眼对方平坦的肚子,“你好。”   乔以笙还是以对待客户的方式对待她,打算给她倒一杯水。   罗拉摆摆手:“别麻烦了,我不用喝水,跟你讲完就走。”   乔以笙坐回会客室的椅子里:“嗯,罗小姐请说。”   罗拉打量她两眼,才开口:“看起来周固的品味还不错。”   乔以笙希望她别扯闲话:“罗小姐,我们节省时间,进入正题吧。” 第081章 茄   “我和周固是P友。”罗拉说,“我怀了他的孩子,现在想让他负责。”   “……”这就是昨天她在电话里告诉周固的,乔以笙微微蹙眉,“罗小姐,这个事情你找我没用,你应该和周固谈。”   罗拉挑眉:“乔小姐是真不懂还是装傻?我找你当然不是让你解决孩子。难道听完这件事,你还想继续和周固交往?”   乔以笙无语又无奈:“你们的纠葛我暂时不清楚全貌,我也不能因为你的一面之词武断地做出判断。”   没等罗拉再说,乔以笙好奇:“请问罗小姐,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和工作单位?周固告诉你的吗?”   罗拉点头:“对,周固告诉我的。”   乔以笙追问:“可周固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罗拉笑眯眯:“周固什么都和我说。”   “你和周固现在还保持着P友关系?”乔以笙再问。   罗拉承认:“是的。”   乔以笙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了:“罗小姐,你和周固的问题,你还是找他解决了。我帮不到你什么。谢谢你专程跑这一趟来好心告诉我,最后要不要继续和他交往,我有我自己的衡量标准。”   这情况很像电视剧和新闻里经常上演的小三找正房的戏码,最后往往很容易演变成小三和正房互撕、扯头花,而那个男人神隐。   女人就不要为难女人了吧。   乔以笙起身:“罗小姐,我还有工作,就不继续陪你了。你如果要继续坐,就坐一会儿,不继续坐的话,我现在送你出门。”   椅子里的罗拉抬着头重新打量乔以笙:“如果我说,周固在我们公司不止我一个P友呢?”   这不就是乔以笙想了解的,周固究竟是不是“烂黄瓜”?但乔以笙希望她了解到的是客观事实:“你总得提供一些证据让我信服。否则我也无法判断你说的是真是假。”   罗拉也起身,和乔以笙平视:“你这么喜欢周固?”   乔以笙想反驳说,这和喜欢周固的程度无关。   罗拉已然自顾自道:“也确实,周固这人非常有魅力,和他接触过的女人,很难不对他有好感。倘若是他愿意花心思的女人,那更应该没有不沦陷的。即便我只是他的P友,也觉得我以后遇不上比他更体贴女人的男人。”   “所以我承认,我很想转正变成他的女朋友,甚至和他结婚。孩子这事我就是用来逼他就范的。乔小姐,我不会轻易罢手。你继续和他交往,面临的只会是一地鸡毛,想必你对他的感情还没深到能忍受他复杂的感情纠纷的地步。那么趁早和他分手,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虽然罗拉的目的只是为了她自己,但乔以笙还是很有礼貌地对她表示了感谢:“我会考虑的,谢谢你罗小姐。”   前脚乔以笙离开会客室,后脚罗拉从衣兜里取出始终保持着通话状态的手机,贴在耳边:“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办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冷笑:“罗小姐,我可没让你夸赞周固。”   罗拉:“抱歉啦,一时没忍住,我个人对周固的确很有好感,要不是你给的够多,我也不会趟这浑水。但我的话术还是没问题的,这样讲逻辑才更严谨不是吗?如果周固毫无可取之处,我为什么不放手、拼死拼活要和乔小姐争呢?”   男人:“钱已经打过去一笔了,你自己查收,后面一笔等他们成功分手,再打给你。”   罗拉扒拉了几下手机屏幕,确认到账,笑:“谢了,我会尽心尽力破坏到底的。不过如果能让我上位变成周固的女朋友,后面一笔我不收,也是没关系的。当做我们互惠互利嘛。你应该是乔小姐的前男友之类的,想和乔小姐复合吧——”   “不该问的就不要多嘴了。”撂完话,男人掐断通话。   -   回到工位,乔以笙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关掉录音功能。   录音是在罗拉说要聊一聊周固开始,她灵机一动打开的。   保存了录音,乔以笙用耳机重新听了一遍,转手将录音文件发给了周固:【你的同事刚刚来找我了】   其他半句多余的话她也没说,继续工作。   已经到下班的时间了,李芊芊喊她一起走:“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就别拼命了,薛工不都让你先多休息。”   乔以笙还是想趁着思路通畅,及时将灵感呈现到图纸上:“我伤的是左手,不影响我的右手。没事的,我有分寸。”   她也没留太久,一个小时后就关电脑准备回家。   周固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回复她消息的:【抱歉,小乔,我的私事给你造成困扰了。很感谢你没有因为罗拉的一面之词直接否定我。我会处理清楚这件事,给你一个交待的】   【嗯】   简单都发送过去一个字,乔以笙坐在工位里,脑子短暂地放空。   虽然和周固初识的那个晚上,他们去酒店,周固没否认过他并非第一次和人约,但彼时乔以笙想不到自己后续会有和他发展成恋人的机会,并且周固也存在感情纠纷。   她想知道周固当初亲身经历她和陆闯的纠纷时,是不是和她现在一样的感受?   她什么感受?——她生出退缩之意了。她不介意周固有过两任前女友,也不介意周固曾有正常范围内的P友,但她很怕麻烦。即便罗拉在撒谎,本身罗拉来找她这件事,就是个麻烦了,已经在她心里留了个疙瘩。   她就只想简简单单地谈个恋爱,如果顺利的话,步入婚姻,不想要乱七八糟的动荡和纠葛。罗拉有一句话戳中了她的心理,她对周固的感情确实还没深到能忍受他复杂的感情纠纷的地步。   由这方面来讲,乔以笙非常佩服周固对她的包容度,曾经遭到陆闯那般挑衅,周固现在还是和她交往。   所以,她的问题不用问周固,就有答案了吧?周固的感受肯定和她现在的感受不一样,周固没有退缩,她却有点烦了……   拎上包,乔以笙走出事务所。   天边的一角呈紫黑紫黑的茄色,有行人正停在路边拍照。   乔以笙也驻足欣赏了会儿,没有发现自己也成为融入其中的一道风景,被人拍下来。 第082章 玉   之后连续三天,乔以笙都能在办公室收到周固送的花。   第一天是以黄色郁金香为主的花束。   由于花的品种比较特殊,八卦的李芊芊特地去查了花语,告诉乔以笙,黄色郁金香虽然本身没有道歉的含义,但表达的意思是自己内心很珍惜重视两人之间的感情,不想失去对方,所以一般使用与给女生赔礼道歉。   第二天是一束黄色玫瑰。   李芊芊又帮乔以笙查了花语,说有求得原谅的意思。   第三天是一束满天星。   这回不用李芊芊帮忙查,乔以笙明白,周固是在表达对她的关心,因为周固也发了消息提醒她,手上的烫伤记得去复查。   【我暂时还回不去霖舟,否则我应该送你去】   周固的分寸感把握得很好,既让乔以笙接收到他的诚意,又没让乔以笙觉得他过界、觉得自己被冒犯。   欧鸥都不免夸了周固两句:“分寸感可是很难把握的,乖乖,周固这人有点东西。”   她分析,周固把现在他和乔以笙的关系界定为友人以上、恋人未达的暧昧阶段来处理。   罗拉到事务所来时,问乔以笙是不是周固的现任女友,乔以笙还犹豫着想反驳,并非女朋友,但乔以笙又找不到其他能形容的自己和周固关系的替代词。   听了欧鸥的话,乔以笙的思绪瞬间清晰了。可不正是友人以上、恋人未达?她和周固,尚未正式地相互确定对方为恋人。   刚刚乔以笙下班后,自己去医院复查了,欧鸥正好赶过来接她,和她一起在外面的餐厅吃晚饭,庆祝乔以笙的手有惊无险,痊愈了,没留疤。   餐厅所处的位置,在周固供职的证券公司附近。   欧鸥最近三天都在这家吃,强烈推荐给乔以笙。   至于欧鸥会来这家餐厅的原因,便是欧鸥背着乔以笙来尝试调查周固了。   靠着社交牛逼症,欧鸥成功搭讪了几位周固同公司的同事和诸如保洁等人,旁敲侧击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周固在这家证券公司的MD职级目前晋升至总监,职业能力和个人魅力的突出,使得他在他们公司挺有名气,很少有人不认识周固,更方便了欧鸥获取信息。   而据欧鸥的有限了解,周固在他们公司的风评非常不错。   男女关系私生活方面,虽然普通同事间了解得不多,但也没听说周固乱搞。   也因为一直没听说周固有女朋友,公司里未婚的单身女士不少喜欢周固的,也有主动追求过周固的。但周固曾经跟身边的同事透露过,上一任前女友就是同公司的同事,所以不打算再谈办公室恋情。   这一点和周固曾经向乔以笙交待的第二任女朋友的信息是吻合的。   “他们公司里,有没有第二个像罗拉这样和周固成为P友的,我帮不了你了,乖乖。”欧鸥非常遗憾彼时没有在场,“下次罗小姐如果再来找你,你一定要call我,我再忙也打个飞的赶到你身边,替你会会她。”   乔以笙光想象那画面就一个头两个大:“可别。别再来找我。我轰也得给她轰出去。绝不让她再对我开口。”   欧鸥被她故作崩溃的表情逗得不行:“有那么恐怖吗?”   乔以笙一边戳着面前的意面,另一只手支着脑袋轻轻揉太阳穴:“是不恐怖,但我觉得很烦。”   欧鸥轻轻叹气:“乖乖,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出来工作之后,很难再遇到学校里那种纯粹的感情。就像建筑在你实际工作中,也和你在学校里学习时,是不一样的。无论工作还是感情,你不主动去碰麻烦,麻烦往往也很容易找到你。”   乔以笙朝她掀眼皮,揶揄:“比我早出来工作三年,就是不一样啊你。”   欧鸥自黑:“心态都比你老十岁喽。”   “真的吗?我不信。”乔以笙压低声取笑,“是谁半夜发消息给我,说和小弟弟谈恋爱,你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   欧鸥手底下上个月新来个实习生,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恰好对上欧鸥先如今偏爱的小鲜肉口味,正使劲地撩人家。   “我后来又仔细算了一下,年轻十岁太多了,那我就未成年了,禁止早恋的噢,要好好学习的。”欧鸥眨眨单边的电眼,做作得要命。   乔以笙被她可爱得忍俊不禁。   欧鸥叉起盘子里鲜嫩的牛肉,自信满满道:“我觉得,下个星期我就可以趁整个团队外出团建的两天一夜,把他成功拐到床上去。”   如果不是因为早两年便通过欧鸥了解到某些职场里的事情,罗拉打给周固的那个电话,乔以笙不至于那么淡定。   欧鸥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出差得非常频繁,总要跟随团队到外地去,两三个月不在霖舟。   同事本就是生活中每天相处时间最长的人,而彼时他们团队统共七、八个男男女女,基于项目的保密,关在酒店里,吃喝拉撒睡全在一起,没日没夜地赶进度,更容易滋生关系了。   消除疲劳和解压的方式各种各样,平时除去工作交接根本没讲上两句话的同事,会默契地到隔壁房间,再回来继续精神地工作,甚至双方是各自有家庭的。   欧鸥第一次见也蛮意外,后来完全见怪不怪。   随着欧鸥的见识越来越多,这几年乔以笙也跟着开了不小的眼界。   因为欧鸥曾经交往过一个外科医生,所以还告诫过乔以笙,男朋友和老公能不找医生尽量别找医生。不能说一棍子打死,但私底下男医生和女护士经常一起值夜班,有时候关系比一般人都要混乱。   说是有个笑话,男医生有四段婚姻,分别是大学女同学、美女小护士、女药代和自己的研究生。   不过截至目前欧鸥还没和她的同事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欧鸥曾经被男同事聊Sao暗示过,欧鸥看不上。   乔以笙看过欧鸥手机里的照片,实习生确实挺帅气的,难怪欧鸥按捺不住。   欧鸥借着她自己的事情,聊回到乔以笙身上:“乔乔,虽然当年你对郑洋看走眼了,但你以前和郑洋那段感情是有冲动的和不理智的。所以郑洋才会成为你和你舅妈伤感情的导火索。现在你对周固的感情呢?” 第083章 桔   “固然有你和周固还交往不够深入的缘故,但你的第一反应是退缩,就不太对劲了噢。你都知道那位罗小姐所说的不一定全是真话,却因为怕麻烦,轻易就嫌烦了,这不免让我怀疑,你到底喜不喜欢周固。”   “……”又被质疑“喜欢”,乔以笙也又噎住一下。   隔两秒,她回答:“刚刚你不也说过,出了社会,和在学校里谈恋爱,就不一样了。我不如以前小女生心理了,很正常不是吗?抛开罗小姐的事情不谈,难道你不认为,周固是个非常不错的对象?”   欧鸥认同:“嗯,是,周固是个非常不错的对象。这就是我说的有经验的成熟男人的好处,你只需要毫不费力地享受其他女人在他身上调教过的成果。总比自己调教了最后便宜给其他女人来得好。但是——”   话锋一转,欧鸥把挤了柠檬汁的生蚝送到乔以笙面前:“我的乖乖呀,现在的恋爱和校园的恋爱不一样,你长大了、你比过去成熟了,不代表你的冲动和不理智就消失了。”   “一开始听到罗小姐打给周固的那通电话时,你是不是连一瞬间的恼怒和受伤都没有?再怎样,你和他也正处于暧昧阶段,不是吗?”   “……”乔以笙再次被欧鸥问住了。而她脑海中回忆起的是,她最近一次的冲动、不理智、恼怒、受伤,似乎和陆闯有关。   乔以笙蹙眉,迅速结束话题:“还是赶紧吃东西吧,我嘴皮子一直落你下风。每次我都讲不过你。”   转日,乔以笙未再收到周固的花。   可乔以笙下班时,一走出事务所的大门,某辆眼熟的宝马停在上一次春节回家来接她时一样的位置,打了双闪灯。   驾驶座的车门随即打开,几天没见的周固下车,来到她面前:“可以接你下班吗?”   “你等多久了?”乔以笙瞧着他不像刚来的样子。   周固反问:“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是什么?”   “假话是:没多久,刚到。”   “真话呢?”   “真话是:也没多久,一个小时而已。”周固解释,“昨晚其实我就回来霖舟了,不过今天白天先去给我的私事收尾,到你快下班的时间过来的。”   乔以笙跟着他走向车子:“怎么不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告诉我你在等我?”   “影响你工作就不好了。反正我也闲着,等就等。”周固一如既往绅士地为她拉开副驾的车门。   乔以笙正准备坐进去,发现椅座里放着一束向日葵。   她转头看周固。   周固笑:“别怀疑,送你的。”   乔以笙抱起花束:“为什么是向日葵?”   周固说:“之前三天的花,我都很明确要送你什么。今天我一直没想清楚。直到我走进花店,第一眼看到向日葵,就觉得,是它们了。和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给我的感觉一样。”   乔以笙追问:“什么感觉?”   “美好的感觉。”周固注视她澄澈的双眸。   乔以笙唇角微弯:“谢谢。我很喜欢。”   上车后,周固帮忙把向日葵先放到两个椅座间的置物格,然后询问乔以笙:“手怎样了?”   “没事。复查结果很好。”乔以笙向他示意一下左手手背。   周固系好安全带:“不着急回家吧?”   乔以笙微微挑眉:“想带我去哪儿?”   周固启动车子:“有家不错的餐厅,和你一起去试试。”   是年前新入驻霖舟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   法餐,每一桌的位置都靠窗,能看见江景。   “这么破费啊?”看到菜单,乔以笙不免咋舌。父母去世后,她几乎没再来过高档餐厅消费。她也没这习惯。   “难得。”周固戏谑,“天天来,我的钱包也吃不消。”   窗外的夜景极致,对得起餐厅的格调。   点完餐,乔以笙和周固安静地欣赏了会儿,由周固开启话题,聊了他前几天临时出差的一点趣事。   头盘上来时,周固才谈到罗拉。   “罗拉去你单位找你时说的话,大部分和事实有出入。我没骗你,我两个多前就和她没关系了。”   “她的确怀孕了,但孩子肯定不是我的,这个目前可能还不好做鉴定,她咬死是我的,我正在想办法,需要一点时间。”   “我交由律师向她提出控诉,她私下联系我,说可以和我调解,调解方式是我支付她一笔钱。我没同意,因为我很确定,她在诬陷我。”   “我知道现在光我口头告诉你这些,也无法证实我的清白。”周固也很头疼的样子,“就是还需要点时间。”   他神情有些无奈:“当然,我没资格要求你给我这点时间等我全部处理好。所以,如果你想暂时中断我们的关系,我完全可以理解,也接受你的选择。”   “不过,如果你选择中断我们的接触,等我解决这件事的时候,如果你还没有男朋友,我希望你能重新给我一次机会。”   他不仅主动提出,还把选择权交到她手里,乔以笙是能感受到他的诚恳的。   反倒是乔以笙犹豫了。事实上她还没想清楚。   “我们先吃完这顿饭吧。”乔以笙拿起刀叉。   周固笑笑:“你慢慢考虑,没关系的。也不要怕你的选择伤害到我。我其实也是建议你选择先中断的,否则我们也没法正常地继续接触。”   乔以笙吃完一只焗蜗牛,正想和他转开先聊聊其他话题,冷不防看见陆闯和朱曼莉在餐厅服务员的引导下,朝他们这个方向过来了。   她下意识地蹙眉。   周固捕捉到她的微表情和目光,循向望过去。   乔以笙收回视线,突然毫无思绪,完全不知道该和周固聊什么了。   周固反倒稀疏平常地打破沉默:“很巧,又是陆先生。”   “……嗯。”乔以笙含混地应了个字眼,低垂眼帘继续吃东西。   陆闯和朱曼莉的身影随服务员从他们座位旁的过道经过时,朱曼莉又主动和乔以笙打招呼了:“以笙,你也在啊?”   乔以笙被迫抬头,语气淡淡的:“嗯。”   朱曼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周固身上:“这是你的新男朋友?前阵子听说你和郑洋分手了,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第084章 兰   乔以笙微微笑:“你挺闲的,每天这个听说、那个听说。”   朱曼莉露出无奈的表情:“没办法,小陆总对我太好了,不希望我工作太拼命、太累,我只能让自己清闲点,免得他心疼我。”   “恭喜你。”除了这三个字,乔以笙想不到还能说什么。   朱曼莉却并未就此打住:“不介绍介绍你的新男友吗?”   乔以笙懒得再应付,直接晾了朱曼莉。   朱曼莉径自问周固:“你好,我是以笙的大学同学。这位先生你在哪儿高就?怎么以笙好像不重视你的样子?”   乔以笙:“……”她怎么突然觉得,朱曼莉和陆闯是天生一对的绝配?   周固礼貌地对陆闯说:“陆先生,你的女伴已经影响到我们就餐了。”   随即周固询问旁边的服务生:“你们餐厅的就餐环境,一直是这样的吗?”   服务生为难地看看陆闯和朱曼莉。   陆闯原本也没和朱曼莉一样停在他们的餐桌旁,而是站在两步开外的位置,单手抄裤兜,像在等朱曼莉,又像在冷眼旁观朱曼莉和他们的交谈。   周固话落,陆闯仅仅回应了一个不屑的表情,径自落座到往前的一张餐桌,没有再等朱曼莉。   朱曼莉见陆闯走了,才没继续纠缠乔以笙,过去和陆闯会合。   她坐下时,陆闯对她扔出一句话:“丢人现眼。”   朱曼莉的表情间稍纵即逝一丝难堪,很快重新挂上笑容:“抱歉,小陆总,碰到熟人,我总是控制不住想打招呼。”   服务员将菜单送到陆闯面前,陆闯没接,只要了一瓶酒,其余交由朱曼莉点单。   乔以笙整个人变得坐立难安。因为陆闯的位置,恰好隔着朱曼莉和周固,与她相对而望,她只需要抬眼,便能看见陆闯,即便她挪至与周固正对面,也无力利用周固的身形加以阻隔。   委实扫兴。   主菜上来后,乔以笙不自觉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须臾,周固问:“要换个位置吗?”   乔以笙看进周固洞若明火的眼眸深处,莫名感到一阵心虚,欲盖弥彰地解释:“……我就是,很讨厌他们。”   “嗯。”周固笑,“那你和我换个位置吧。你吃这么快,对消化不好。眼不见为净,你的心情或许能好点,吃得也慢点,知道自己吃到嘴里的究竟是什么味儿。”   乔以笙一下心生愧怍:“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看到讨厌的人,换我换我膈应。”周固安慰,“如果你要不好意思,我也得跟你道歉,是我选了这家餐厅,才导致你看到讨厌的人。”   乔以笙忍不住笑了:“咱们这样相互抱歉的话,得没完没了了。”   “可不是。”周固微微耸一下肩膀。   乔以笙深呼吸一口气:“没事,不换了,就这样吧。”   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试图当陆闯不存在。   周固也似乎想帮她转移注意力,拣了几个新话题和她聊。   陆闯那边却相当高调,让服务员推出蛋糕和鲜花,给朱曼莉惊喜,又让小提琴演奏者到朱曼莉身边专门演奏曲子。   见乔以笙听得入迷,周固打趣道:“我对这个餐厅的功课做得不够足。早知道能这样,我也应该给你准备惊喜。”   乔以笙闻言回神,绾了绾耳畔的碎发道:“别,我会社死的。我最怕这种公开场合的高调惊喜。只是……这首曲子,我恰好挺喜欢的。”   《Sometimes-when-it-rains》,很经典的曲目。   她喜欢,是因为爸爸妈妈喜欢。   爸爸妈妈说他们的初次相遇在一个雨天,这首小提琴曲总能让他们回忆起美好的往事。   为此,乔以笙小时候学过好几年小提琴,专门练了这首曲子。   现在这首曲子反倒成为她一个人的回忆,令她记起父母充满爱意地相拥着安静听她演奏的画面。   升入高中,由于课业繁重,乔以笙几乎将小提琴荒废掉,而且她的造诣一般般。父母没强求,毕竟从一开始也不过是希望多培养她一个陶冶情操的爱好罢了。   那之后,乔以笙最后一次碰小提琴,是大一的时候,有个校园风采大赛,乔以笙报名参赛了。   参赛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是在妈妈曾经为她构想的大学生活中,她的同学们应该知道她的多才多艺。   和其他很多家长一样,她的父母也恨不得让所有人看到自家孩子有多优秀,希望自家孩子得到全世界的夸奖和鼓励。   彼时的比赛,乔以笙的小提琴演奏并未拿到第一名,毕竟她的节目太单调了,其他参赛者热热闹闹的唱歌跳舞杂技魔术,统统比她更适应同学们的口味。   不过乔以笙无所谓,本来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名次。   “……这首曲子,有你和陆先生的回忆吗?”周固问得谨慎而迟疑。   乔以笙愣一下,反应过来他误会她的神情了:“不是。”   她第一次明确地告诉周固:“我和他的关系,和你与罗小姐的关系类似。”   “所以我和他没相处过几次。不存在回忆。”乔以笙解释,“这首曲子是我的私人回忆。”   “抱歉,是我的判断武断了。”周固也坦白,“就像之前我以为,陆先生是你相恋多年的前男友。”   “我猜到了。”乔以笙现在能比较自如地谈起她和陆闯的纠葛,“你如果没解释,我也会误以为罗小姐是你的前女友。”   周固的表情间显露一丝赧然:“一个男人被自己喜欢的女人见过狼狈的样子,很难挽回形象的。”   乔以笙笑笑:“如果你是指罗小姐,那挺公平的,我也被你见过狼狈的样子。”   她还不止一次被他见到她和陆闯纠缠不清。   乔以笙突然在想,在这儿碰到陆闯倒并未坏事,这不,无形中消除了她和周固之间因为罗拉的尴尬,让她和周固现在更敞亮地说话了。   饭已经吃得差不多,剩最后一道甜品。   服务员送甜品上来时,不小心碰倒了她手边的饮料杯,打湿了乔以笙的袖口。   服务员频频道歉。   小事一件,乔以笙自然没有为难服务员,只是去洗手间清洗了一下袖口沾染的粘腻饮料。   出来时,偏偏又叫她在过道上遇见陆闯。 第085章 叽   笔挺的裤型,剪裁得体的风衣外套,单手插裤兜斜倚墙壁的姿态闲恣,手指间所夹的烟在冒着白色的雾气,只烧了一小截,刚抽没多久。   实话讲,这么一个有身材又有相貌的大男人,独自抽着烟,不用任何太刻意的举动,本身便足够打眼,让人难以忽略他的存在,很容易吸引女性的目光。   可惜乔以笙太清楚他如何地金絮其外败絮其中,脚步顿也不顿,目不斜视地走自己的路。   经过他面前时,乔以笙脚下却是一绊,整个人往前倾倒。   陆闯的手臂及时捞住乔以笙的腰,乔以笙才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又来欲擒故纵对我投怀送抱?”陆闯淡淡讥嘲。   乔以笙愤懑地推开他的搀扶:“不是你故意伸出腿来绊倒我的吗?”   陆闯挑了下眉:“你那只眼睛看见是我绊的?我为什么要绊你?你被害妄想症?”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在被绊到的一瞬间。   陆闯咧唇呵出一声:“就算是我绊到你,那也是我腿长,占地,这走道是公共区域,我想怎么伸我的腿,是我的自由。”   有病!终归自己也没事,乔以笙咽下这个哑巴亏,不在他这里浪费时间,冷落着眉眼快速离开。   陆闯微微狭眸目送她的背影,食指点了点烟灰,准备揿灭烟头也回餐桌。   手机又震了。   陆闯不耐烦地瞥一眼来电显示,陌生号码,划过接听键。   罗拉的声音传过来:“你拉黑了我的电话,是想赖账吗?”   陆闯冷笑:“你不是两头骗钱吗?周固的钱你没拿到,又来问我要?”   罗拉辩白:“我怎么是骗了?我和周固的关系是真的,怀孕也是真的。你这边的钱,是你让我破坏他和现任的报酬,周固那边的钱,是我给周固提供拿钱消灾的办法,全是我应得的。”   陆闯挂断,继续拉黑。   而十秒钟前,他手机里进来他另外找人调查的新的一份周固的资料——周固在前公司以及学生时代的资料。   -   周固在乔以笙从他身边绕回到她座位里时,敏锐地嗅到她身上沾染的男士香水味。   乔以笙埋头吃着甜品,明显又比方才加快了进食速度。周固的视线从她脸上转而移到刚从洗手间方向回来的陆闯脸上。   陆闯则看也没看周固,仿佛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吃完甜品,乔以笙便和周固离开餐厅,周固送她回家。   抱着向日葵,乔以笙向周固道别:“谢谢你的招待,今晚吃得很开心。”   周固盯着她的脸:“开心的话,是不是应该表现出来,才更有说服力?”   乔以笙弯起嘴角的弧度笑给他看:“这样可以吗?够明显吗?”   周固很有老师评价学生作业的架势:“嗯,不错,再接再厉。”   乔以笙又笑了:“你回去吧,今天不用再送我上楼了,太麻烦。”   虽然没再提要不要中断接触这个问题,但周固已默认答案,他舒展开手臂:“能不能有个拥抱?”   乔以笙主动上前一步。   周固的手臂非常绅士地扶在她的后背:“暂时退回去做普通朋友,你有事需要帮忙的话,还是可以找我。”   “嗯,会的,谢谢。”   乔以笙话刚说完,斜刺里忽然跑出来一个人:“以笙,你这是在干什么?”   定睛一瞧,竟然是伍碧琴。   乔以笙诧异,和周固分开:“伯母,你怎么在这儿?”   伍碧琴满面失望且痛心的表情:“我不在这儿,怎么有机会看见你和其他男人搂搂抱抱?”   小区保安亭的大叔走来询问乔以笙:“这人来找你的?哎哟,来门口转悠好久了,我还以为是小偷来踩点的,她说她来找儿媳妇的,问她儿媳妇住哪个单元,她又讲不清楚。”   “说两句话还差点晕过去,让她给你打电话她也不打,赶不走,偏要等你,我们只好供佛似的先把她供在保安亭里。”   “……”乔以笙闻言深深蹙眉,向保安大叔道歉,然后摸手机给郑洋打电话,“是你让你妈妈过来的?”   “我妈在你那儿?”郑洋的语气非常意外。   伍碧琴这时候来抢乔以笙的手机:“你别着急找阿洋过来,你先和我讲清楚。明明说好要结婚的,情人节就去领证,却一直没消息,我问阿洋,阿洋支支吾吾地什么敷衍我,总说公司忙,躲在公司不见我。我只能来找你了。”   周固帮乔以笙拦住伍碧琴:“阿姨,有话好好说,你先松手,别扯人。”   伍碧琴把周固一起拽住了:“你是什么人?和以笙是什么关系?以笙是不是因为你所以要和我家阿洋分手的?”   乔以笙不禁对郑洋用上命令口吻:“你赶紧来接!”   “接什么接?今天你不把事情讲清楚,我不会离开的。”伍碧琴纠缠道,“以笙,我不敢相信,你怎么可以勾三搭四?”   保安大叔现在已经完全成了瞧热闹的,两三个要进小区的居民,也好奇地驻足旁观。   伍碧琴身体不好,乔以笙又不敢用力挣脱她,大庭广众之下平白被污蔑,乔以笙恼火得很:“伯母,我很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不了解情况不要乱说话。”   “那你现在说,我听着。”伍碧琴的情绪还是比较激动的。   乔以笙尽力心平气和:“郑洋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和他早就分手了。”   “可阿洋不是向你求婚了?你还答应了?”   “没有,我没答应。因为你在住院,所以他拜托我先隐瞒你。实际上在那之前,我就和他分手了。”   “分手的原因呢?为什么分手?”伍碧琴的目光又在乔以笙和周固之间徘徊。   乔以笙憋屈得要心梗,却还是只能先憋着:“等郑洋来了您自己问他吧。过错不在我身上,请您不要乱加揣测。”   “你这意思就是过错在阿洋?”伍碧琴开启新的猜测,“是阿洋在外面有别人了?他对不起你了吗?”   差不离。乔以笙抿唇,给郑洋留住最后的体面:“您别问我了。我说了等郑洋。”   伍碧琴就当乔以笙默认了:“怎么会这样?阿洋不是很喜欢你?以笙,你原谅阿洋吧,等会儿他过来,伯母让他跟你道歉!” 第086章 喳   “伯母,我和郑洋不可能了——”   “可你们都谈了八年的恋爱不是吗?这么长的一段感情,你怎么能说割舍就割舍?”伍碧琴紧紧握着乔以笙的手。   乔以笙很为难:“伯母,您也说都八年了。如果不是郑洋太过分,您觉得何至于都这种地步?”   “有没有可能搞错了?”伍碧琴迟疑地问,“八年的感情,阿洋多喜欢你我都看在眼里。而且阿洋是我的儿子,我很了解他,他是好孩子,做不出对不起你的事情。说他在外面有人,我实在很难相信。”   乔以笙能够理解她护子心切:“您还是等他来了,让他自己跟您说。”   伍碧琴并不听劝,继续问:“阿洋在外面的人是谁?是不是他公司里的人?他平时工作那么忙,根本没空接触其他人,也只有他公司里的员工和客户了。不能是客户吧?那就是公司里的,对不对?”   “伯母,我真的没办法回答您。”乔以笙只能使出杀手锏,“您看现在这么多人,您也不希望被瞧热闹吧?”   总算有点作用,伍碧琴朝周围张望两眼,大概也意识到丢人,暂时止了话头。   不能一直站在外面吹风,乔以笙也不想把伍碧琴先带去她公寓里,所以在小区外面的咖啡店寻了个座位,给伍碧琴点了杯牛奶。   “你要不要也来一杯?”周固询问。   “不用。”乔以笙摇摇头,“你先回去吧。已经耽误你很多时间了。”   周固不放心:“我还是再等等。人家是母子俩。一会儿要是吵起来,你一个人容易受欺负。”   乔以笙无力又无奈地揉揉太阳穴:“抱歉,又让你看见我狼狈的样子了。”   周固揶揄:“按照公平来讲,那我岂不是欠你一次?”   端着牛奶,乔以笙回到伍碧琴面前。   周固没有跟着她,体贴地坐在避开了伍碧琴视线的另外一张桌子,既能随时保护乔以笙,又留给乔以笙和伍碧琴单独谈话的空间。   但乔以笙对伍碧琴闭口不再谈论她和郑洋的分手。   伍碧琴是傍晚就过来了,但保姆一开始不敢告诉郑洋,以为自己找得到,所以八点多才打电话给郑洋的。   郑洋正在酒局上,保姆打了一个小时,才接起,然后在回家的路上,又接到乔以笙的电话。   他和许哲是一块赶来的,郑洋身上弥散浓重的酒味,眼睛都因为酒精发了红血丝,也不知道是灌了多少酒。   冲得乔以笙很想捂鼻子。   伍碧琴面朝门口的方向,比乔以笙更快看见郑洋,郑洋一进门,伍碧琴就起身:“阿洋!”   “妈,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郑洋拉着伍碧琴就要走。   伍碧琴反手捶了捶郑洋的手臂:“你说!你怎么对得起以笙?怎么会外面有人了?”   郑洋皱眉看乔以笙,满口质问:“你跟我妈说什么了?”   “我没说。你妈妈自己猜的。别赖我头上。”乔以笙冷漠脸,“我也没想到这么久了,你还没和你妈妈说明情况。今天既然你妈妈找过来了,那现场解决掉。”   伍碧琴这时候转而问许哲:“阿哲你来说,阿洋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和你在一起吧,你肯定最清楚阿洋接触了什么人。你来告诉阿姨,阿洋真的做了对不起以笙的事,在外面有其他人了吗?是谁?”   乔以笙:“……”还真是问对人了……   许哲倒是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地回避问题:“阿姨,我们先回家行不行?回家我们再慢慢说。”   “不行,我现在就要知道。”伍碧琴态度坚决。   郑洋丢话:“我和乔以笙就是发现彼此处不来,没法结婚一起过日子,所以决定和平分手。没有其他原因,妈你别胡思乱想了。”   说完郑洋还看一眼乔以笙,明显在等着她附和他,帮他串供。   乔以笙可以理解,现在社会对特殊群体的宽容度还不够高,郑洋不可能告诉伍碧琴实话,但承认一下出轨,郑洋也不愿意,妄图将他自己撇干干净净,让乔以笙愈发鄙夷他了。   行,成全他。乔以笙也希望尽快了结:“是,伯母,我和郑洋是和平分手。平时积压的摩擦太多了,我们相互之间没能磨合成功,所以共同做出了分手的决定。以后郑洋会遇到更适合他的人。”   伍碧琴难以接受,扯着乔以笙的衣角:“以笙,看在伯母的面子上,你重新考虑考虑行不行?伯母真的很喜欢你,早就认定你是我的儿媳妇了。谁家两口子过日子不是磕磕绊绊的?你们说的磨合问题根本不算问题。”   没等乔以笙反应,伍碧琴又从另一个角度劝道:“你父母去世得早,身边没有长辈提点你,女人年纪大了,找对象的选择范围越小。你要为你自己考虑啊,如果和阿洋八年都磨合不过来,你和别人难道一两年能磨合过来?再拖下去你可就迈过三十岁的大槛了,你遇不到比阿洋更好的结婚对象了。”   几年来,乔以笙对伍碧琴的好感,在这一瞬间崩塌:“伯母,我谢谢您的关心了。我嫁给路边的一条狗,也不会嫁给您儿子。”   伍碧琴也有点生气了:“以笙,你这样讲话是不是就太难听了?”   “不是您先难听的吗?”乔以笙梗着脖子。   刚接了个紧急电话的郑洋焦头烂额地拉伍碧琴:“妈,别在这儿闹了成不成?我公司还有事,求求你让我送你回家,我安心回去继续工作!”   乔以笙才不管他们了。她真是后悔陪着伍碧琴坐在这儿等郑洋,打从一开始她就该不搭理伍碧琴!   走出咖啡店,冬末春初的料峭寒风拂面,灌了乔以笙一脑子清醒。   她转头看跟在她身后的周固:“你现在可以安心回去了。我没事了。”   周固点头:“好,你早点休息,有事随时联系我。”   乔以笙原本进了小区,可心里闷得慌,犹豫间重新出了小区,漫无目的地沿途散步。   而不知是否错觉,那种遭人跟踪的感觉,又一次出现。   比起之前下班之后被郑洋跟踪,现在天这么黑路边也没什么人,情况更不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乔以笙还是谨慎对待,佯装淡定地伸手进包里抓住防狼喷雾。 第087章 啪   除了防狼喷雾,她其实还买了防狼电棍在家里,全是那时候被郑洋跟踪而准备的,后来没用上。   同时乔以笙摸出手机,和欧鸥讲电话。   她后悔大晚上的自己一个人出来散步了。   欧鸥一直以来对她独居就不太放心:“要不你赶紧和周固同居吧。这种时候你应该打电话给他才更有安全感啊。”   乔以笙顺便便将今晚的事告诉欧鸥。当然,照旧略去陆闯。   在此期间,乔以笙就近进了一家便利店,暂时松一口气。   欧鸥对于乔以笙选择和周固先退回朋友的位置,丁点儿不意外,时间几乎用来痛骂郑洋和伍碧琴。   “女人的年龄焦虑感,在整个社会中,一部分是男人逼出来,也有一部分是女人之间拱火拱出来的。同为女性还不宽容女性,怎么我们的生存就这么艰难。”   听着欧鸥在电话里各种感慨,乔以笙一边悄悄通过化妆镜,观察便利店门口是否有可疑人物。   虽然这里距离她住的小区没多远,但为了安全,她用打车软件约了一辆车,帮她从便利店门口送回小区。   回到公寓里,乔以笙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   欧鸥再叮嘱了她两句,也挂断电话。   之前周固帮她下单的摄像头,乔以笙前几天也已经安装在家门口了,监控画面目前并未显示异常。   洗澡前,乔以笙去阳台收衣服,发现自己晾晒的内衣和内裤都不见了。   因为有可能是不小心被风吹走,所以乔以笙没往别处想,新换下的脏衣物洗干净后,晾晒时她用夹子夹住。   结果隔天中午,乔以笙到阳台洗被子的时候,发现她的内衣和内裤全部掉在地上,还有点变形,像是强行被人从夹子扯落的。   这下可就绝对是人为,乔以笙慌得不行。   今天周六,她整天在家里没出门,她可以确定不是有人进来她家,那么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邻居干的。   上下楼邻居几乎没可能,而她这栋楼临近小区外的马路,前方没有其他楼,排除之后,只有与她同住一层楼的对门邻居了。   楼层设计上,他们同一层的这两个单元,门虽然是相对的,但阳台是相邻的,之间差不多相距两米。   为了不冤枉人,晚上乔以笙照常将新洗的内衣和内裤晾晒在阳台上,故意没有夹夹子,然后拿没有用的一支旧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布置了一番,藏在隐匿的地方,画面对准她的衣物。   夜里乔以笙关着灯,躺在客厅的沙发里留意阳台外面的动静。   她其实并非第一次遭遇类似的事情,只不过上一次这样的遭遇已经很久远了,是大学期间发生的,丢的也不是这么私密的贴身衣物。   那时候本科生的宿舍不如研究生,宿舍里没有配备洗衣机,仅服务中心提供一个公共洗衣房里可以使用投币洗衣机,所有的学生不分男女通用。   乔以笙大多数时候还是自己手洗衣服,但那一年冬天实在太冷了,她便把毛衣等一类无伤大雅的衣物,也送去洗衣房。   洗衣机运转到洗完衣服是需要时间的,一般没人会全程等在洗衣机旁边,都是先去干别的事,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来洗衣房取走自己的衣服。   结果好几次,乔以笙都丢了衣服。一开始是丢袜子,她还没留意,后来她没洗袜子,就丢了围巾、手套等。   没监控可查。欧鸥陪乔以笙蹲守过一次洗衣房,没揪到人,也不浪费时间了,索性再不去公共洗衣房。这事儿便不了了之。   阳台外一直没什么动静,乔以笙反而在这种无聊的回忆中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早起起床,乔以笙出去阳台,却见内衣和内裤又丢了。   她连忙取走手机。   手机已经耗尽电量了,充电期间她很担心会不会没拍到。   幸好,打开手机后,确认视频虽然没拍全,可拍到了有个男人站在隔壁的阳台上用长长的撑衣杆伸过来她这边的阳台勾她衣服的画面。   那中年男人乔以笙认得,就是隔壁那对夫妻里的丈夫。   把视频备份之后,乔以笙带着证据去敲了邻居的门。   开门的是夫妻中的那个妻子。   乔以笙找的也正是她,先一句话没说,只是把视频给她看,让她了解她丈夫猥琐下流的真面目。   结果女人看完视频,直接把乔以笙的手机砸了,恼羞成怒地骂起乔以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勾三搭四的烂货!你家里每次进出的都是不同的男人!之前被一个男人堵你家门口一直敲门摁门铃吵得我们鸡犬不宁,前天你又被个女人堵在小区门口指着鼻子骂我可也都看见了!现在你连我老公都勾搭上了,还敢找上门来给我看这种东西!”   骂得气都不带喘一下。   乔以笙一开始是懵的,紧接着想插话也插不进去,最后气得情绪全哽在嗓子眼,转身回自己家里,带上备份的视频,出门上派出所报案。   一直到欧鸥赶来派出所,乔以笙才绷不住,抱着欧鸥埋在她肩膀低声啜泣。   这种事,警官最后要只是按照正常的处理流程,让乔以笙先回去等消息。   欧鸥可比乔以笙这个当事人还要炸,带着乔以笙几乎是暴走回小区的,风风火火地杀上楼,要帮乔以笙找对方理论。   然而那对邻居夫妻竟然就等在乔以笙的家门口,一见乔以笙回来,两人一起向乔以笙认错道歉。   其中那个偷她衣服的男人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用力地打他自己耳光,啪啪响,很痛心悔过的样子,表示他主动到派出所自首。   女人则一边求情,一边保证会搬走。   整得乔以笙又懵了,和欧鸥面面相觑。   “……派出所的办案速度这么快?威慑力这么大?”欧鸥充满质疑。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啊,这对夫妻根本不像是被法治鞭打的。乔以笙困惑极了。   可她们从那对夫妻口中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先放他们自己去派出所。   “既然他们要搬走了,那你还搬家吗?”欧鸥问。   乔以笙原本已经打算换个住所。毕竟即便报案处理,也还是要继续面对那种邻居,结下仇,更住不得了。   闻言乔以笙抿唇,先去查看监控记录。 第088章 哇   虽然那俩夫妻口口声声是他们良心发现,搬家的原因也不光是因为她,更多的是为了躲仇家,但整个看起来就非常古怪。   乔以笙寄托于监控能拍到点什么。   她装在家门口的监控,覆盖的范围能到大半个楼梯间,出于不侵犯他人隐私的考虑,堪堪照到邻居的门前为止。   乔以笙从她去派出所的时间开始拉进度。   看见约莫在她出门的半个小时后,三双穿着不同鞋子的男人的脚出现在画面里。   由于他们没有再走过来,所以视野受限,乔以笙看不到他们的脸,只看到他们停在邻居家门前。   随即前两双脚的主人在邻居开门后进去了。   后一双脚的主人逗留在外面,甚至往乔以笙公寓这边的位置移过来些,使得乔以笙能从画面里看到他的整个下半身。   看见他从裤兜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不多时手垂落下来抖落烟灰。   等他差不多抽完两根烟,之前两双脚的人也从邻居家出来了,和外面这人似乎说了一会儿话,三双脚再一同下楼离开。   “就这么瞅着好像确实是仇家找上门。但仇家找上门,他们犯得着连你的事情一起悔过?”脑袋凑在手机前一同观看监控记录的欧鸥问,“是不是除了我,你还把这件事告诉你其他朋友了?周固吗?”   “……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也不是周固。”乔以笙关掉手机,“我不认识。”   欧鸥神情凝重地分析:“如果真是你邻居的仇家,有这种能找上门的仇家,即便他们搬走了,感觉你这个小区也不安全。如果不是你邻居的仇家,而是来为你打抱不平的,那更瘆人了,对方怎么知道你遇到这种事的?”   “不行不行,你必须得搬,今天开始就不能住这儿了,先到我家去,我再帮你一起找新住所。”欧鸥拉乔以笙去收拾行李。   乔以笙安抚欧鸥:“我还是先住着,明天要上班,去你家不太方便,我自己会注意安全的。应该已经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欧鸥还是不放心。   她狐疑地端详乔以笙的神情,能明显感觉到乔以笙在看完监控之后,比之前镇定多了。   “乔乔,你骗我是不是?”欧鸥火眼金睛,“你知道替你出头的人是谁吧?”   “……”乔以笙委实经受不起她严刑拷问的目光,“是有在怀疑一个人,但我和他不熟,也还没求证,等我求证了再告诉你。”   欧鸥是想追问的,不过乔以笙接到派出所的电话,通知她案情有进展,两人便再去了一趟派出所。   夫妻俩当着民警的面又向乔以笙道歉,然后那个男人偷内衣内裤的行为,按照治安处罚条例,行政拘留十五日,并处罚金500元,结案。   乔以笙签完字,向民警道了谢,走出派出所时欧鸥小声嘀咕:“才15天,真是便宜他了。”   为了让乔以笙恢复好心情,之后欧鸥开车带乔以笙去商场,一起买新的内衣套装,还借此机会怂恿乔以笙买了几套性感款式的。   欧鸥也为接下来团建做准备,挑了几套比基尼让乔以笙给点意见。   乔以笙哪有什么意见?实话实说:“我看得都要喷鼻血的程度,那个小实习生肯定得被你手到擒来。”   有欧鸥在,最后自然不止只逛内衣店,欧鸥几乎满载而归,乔以笙也没忍住添置了两套新衣服。   回到家,乔以笙在沙发里坐着休息了会儿,摸出手机,重新翻看那一小段视频。   其实不管看多少遍都一样。早在见到那人脚上的马丁靴,她就确认是陆闯了。   可她不死心,愣是再继续往后留意各种细节。   等到那人开始抽烟时,乔以笙不死心也没用了,就是陆闯。   她也弄不清为什么,他抽烟的姿势,她能那般熟悉,仿佛烙进她的脑子里。   她更想不通,陆闯这个行为的原因。   并且,欧鸥说得对,她应该感到害怕。   她什么都没告诉陆闯,陆闯却对她的事了如指掌,说明陆闯在暗中盯着她。   被他那种人暗中盯着怎么会是好事?即便他这次看起来像在帮他,也不能抵消他先前的劣迹斑斑不是吗?   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仅仅纠结于他动机?   思绪敛回时,乔以笙发现不知不觉间她打开了微信,还点开了和陆闯的对话框。   她截图了视频里他抽烟的画面,挣扎半晌,最终还是没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丢开手机,强行制止自己继续思考这件诡异至极的事。   新一周的工作日,风平浪静。   乔以笙的工作重心几乎全投入在聂婧溪的旧房改建项目上。   在聂婧溪的允许下,乔以笙可以随时再去看那座老房子。   所以乔以笙又去了两趟。   明明照片拍得很齐全,够她用的,乔以笙就是觉得,要亲眼让它处于她的视野范围内,她的思绪才能更畅通。   乔以笙去第一趟时,聂婧溪恰好有空,亲自在别墅接待了乔以笙。   少了薛素,乔以笙和聂婧溪的独处变得没那么自然,当然这只是乔以笙自己心里的感受,她并不清楚聂婧溪是否和她一样。   不过也就一小会儿,聂婧溪就去陪陆清儒了,留乔以笙在露天阳台上自便,有事再喊她。   乔以笙去第二趟时,聂婧溪没空,让方袖在别墅接待了乔以笙。   乔以笙和方袖除去一开始相互客套地问候了对方,此后再无交流,方袖把她送到露天阳台就不管她了。   虽然现在直接电脑画图居多,电脑画图便利,且手绘图最终一般也要在电脑上呈现,但乔以笙私底下还是更喜欢传统的手绘图。   她也一直很自豪,她的手绘功夫在刚入职留白事务所时惊艳到了包括薛素在内的同事们。   只是……在追求高效率的实际工作中,用处确实不大,像浪费功夫白练的花把式。   场地、环境、流线,一点一滴的分析入微地渗入各个细节中,不知不觉间,日薄西山,乔以笙跺了跺冻得有些僵的脚,收拾东西下楼。   一楼的客厅里,日常围着三角巾的陆清儒笑眯眯朝她招手:“佩佩,快来,一起吃小蛋糕,好吃的小蛋糕哇。” 第089章 呃   “陆爷爷,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佩佩。”乔以笙礼貌回应。   陆清儒一噘嘴,满脸不高兴:“佩佩你怎么骗人?你就是佩佩,你怎么不是佩佩?你是佩佩。你就是佩佩。”   见他着急,保姆忙不迭安抚:“佩佩和你开玩笑呢,你怎么当真了。是吧佩佩?”   接收到保姆使来的眼色,乔以笙只能走到陆清儒面前:“嗯,我跟你开玩笑,佩佩在这儿,佩佩现在就陪你吃小蛋糕,你别着急。”   陆清儒重新展开笑颜,老小孩不外乎如此。   他将玩具小蛋糕捧给乔以笙:“来,佩佩,我喂你。”   乔以笙先看一眼保姆,保姆打了个手势,乔以笙便根据保姆的提示,弯下腰,张嘴,假装咬了一口小蛋糕到嘴里,并作出咀嚼的动作。   “是不是很好吃呀佩佩?”陆清儒询问,“是你最喜欢的凯司令。我跑了两条街才帮你买到的。”   乔以笙自行加戏,做了个吞咽下肚的动作,然后不用保姆继续提示,弯起眉眼冲他竖起大拇指:“嗯,特别好吃。谢谢你。”   陆清儒的眼神忽然变得愣愣的,愣愣地盯着她的双眸。   盯得乔以笙感到担心,担心是不是自己给他的反应不对,急忙看向保姆。   这时候,陆清儒眼里泛出泪花,干枯粗糙的拇指轻轻抹来乔以笙的嘴边,像帮乔以笙擦拭沾在嘴角的蛋糕碎屑:“佩佩,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笑起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虽然她并非佩佩,但刹那间乔以笙心底涌现突如其来的动容。   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而有陆清儒在,这位叫“佩佩”的老奶奶,仿佛至今活着。   阿兹海默症使得他忘记了所有人,他也努力地从阿兹海默症的影响里,认真地一直一直记住她。   “嗯,你也和小时候一样。”他既然喜欢看她笑,乔以笙便继续笑。   陆清儒似乎恢复成一个清醒的人,说话不再如先前小孩子气:“唉,你别安慰我,我现在变成什么样,我自己清楚。亏你还认得出我。”   “怎么会认不出?”乔以笙既是在扮演“佩佩”的角色接他的话,却也没有撒谎,他的五官和她在聂婧溪提供的老照片里很相像,否则她那时候也不会一眼就认出聂奶奶的青梅竹马是他。   “你就是不再穿背带裤了而已。”乔以笙试图用老照片的细节证明她话的可信度。   效果显著,陆清儒果然记得他年轻时的衣着,眼角弯起沟壑深深:“你再给我买,我就能穿了。以前的都旧了,再穿,会坏,我舍不得。”   乔以笙点头:“好啊,那一次我逛街,就买,我买了,你要再穿。”   陆清儒露出向往的神情:“那你也要穿上那条黄色的裙子,我们一起到你家后面的湖岸拍照。”   湖吗?无论是聂婧溪提供的老房子的图纸,还是老房子现在的样子,都没有湖。   因为这个,乔以笙意识到,如今对老房子的原貌最清楚的人,非陆清儒莫属。某种意义上,陆清儒的回忆,便是聂奶奶的过往。   或许下一回她再过来,不应该只盯着老房子看,也该和陆清儒多聊聊,能挖出不少值得参考的设计想法。   之后陆清儒轻轻晃动着摇椅,阖眼入睡,手却攥着乔以笙的手,紧紧地不松开。   乔以笙没法子,只能先坐在陆清儒的身边,想等陆清儒睡熟之后再挣脱。   等着等着,都把聂婧溪给等回来了。   聂婧溪已经从方袖口中得知此事,轻声向乔以笙道歉也道谢:“不好意思乔小姐,耽误你的时间了。谢谢你帮忙陪着陆爷爷。”   “没关系,举手之劳,我要没其他急事。”乔以笙起身,再次尝试挣脱陆清儒的手。   陆清儒有所察觉地低声嘟囔,抓得越发紧。   聂婧溪说:“没事,你强行抽出来,我来安抚。”   乔以笙迟疑两秒,到底还是使了点劲儿照做。   她手一抽出来,聂婧溪就要把手换进去。   陆清儒却好像梦靥了,情绪波动非常大,两只手拼命地在半空中抓着什么,喉咙里说不出话,只不断发出“呃呃呃呃”的声响。   “爷爷!爷爷!”聂婧溪慌了。   保姆原本就是个护士,连忙去翻陆清儒的眼皮,发现陆清儒整个在翻白眼,快速给陆清儒做急救,并让方袖打电话给医生。   乔以笙顿时手足无措,想上前帮忙,又不知道能做什么,怕无故添乱。   可这样的场面她也没法直接走人,私心来讲她也是担心陆清儒的。   医生估计就住这附近,所以赶来得很快,而保姆已经差不多将陆清儒稳定下来了,医生做后续的更深入情况的检查。   整个过程乔以笙光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就胆战心惊,后背出一层冷汗,生怕陆清儒就这么去了。   她忘不了保姆将陆清儒腹部的衣服掀开时,陆清儒的样子。   比表面上看上去得更瘦,如同只剩一副干枯的骨头,由皱巴巴的皮肤包裹着,旁人轻轻吹一口气,就能让他如纸片人飘起来。   乔以笙这才相信,陆清儒真的是一个谁也无法预料能不能活过明天的人。   而支撑着他身体的东西,应该是毋庸置疑的吧?   乔以笙莫名地笃定,他就是怕他死了,等于连“佩佩”两个字都不记得了。   聂婧溪发现她还在,略感意外:“让乔小姐你受惊了吧?陆爷爷现在没事了,乔小姐你不用担心了。陆爷爷刚刚的状况和乔小姐你抽手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乔以笙现在脑子里充塞的事情是:“聂小姐,不知道方不方便聊一聊,陆爷爷以前和你的奶奶,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聂婧溪反问:“这是乔小姐你个人想满足好奇心,还是旧房改建的需要?”   只承认后一点,明显更好,乔以笙则选择坦诚:“都有。”   尽管此前遇到的商品房设计,也是以人为本,但这个项目,是她从学校毕业出来,碰到的第一个与商业毫无半点沾染的非常有温度的项目。   她想尽全力帮薛素将它完成得最好。   聂婧溪笑笑,朝门口方向看一眼:“正好我未婚夫也来了,我们一起和你聊吧。” 第090章 呸   乔以笙循向要望去。   哗啦啦进来五六个人,除去陆闯之外,乔以笙只勉强认得出其中两位经常在霖舟当地商业新闻中露脸的陆家晟和陆家坤。   前者是陆闯的父亲,后者是陆闯的三叔。   他们全部西装革履,看起来像是刚从公司赶过来的,现在直奔向陆清儒。   “怎样了?”陆家晟问。   聂婧溪迎上前,说明情况。   陆家坤从旁一起听完,后怕地拍拍心口,长吁短叹:“有惊无险就好,有惊无险就好。”   随即陆家坤带着另外两个顶多二十岁的年轻男人率先凑到陆清儒跟前。   乔以笙听见两个年轻男人都称呼陆清儒为“爷爷”,不难判断,他们是陆家坤的儿子。   陆家晟见状看了看一点儿也不积极的陆闯,脸上显现不满的神情。   还有两位比陆闯稍长些的双胞胎男人出言提醒道:“你们靠那么近,会影响外公的,还是散开些。外公现在也听不见你们说话吧。婧溪不是都说已经没事了?你们还那样围过去,不知道的以为外公马上要不行了,交待临终遗言呢。”   “子荣、子誉,知道你们关心外公,但你们不能这种方式说话呀。”陆家坤是一众人之中看起来最憨厚老实的长相,“我们也是出于关心才一时着急没考虑太多。”   边说着,陆家坤已然示意他的两个儿子站远些。   余子荣、余子誉兄弟俩向陆家坤道歉:“好的三舅,我们也是出于对于外公的关心才一时着急对你和两位表弟欠缺了礼貌,下次我们会注意的。”   假模假样的,连乔以笙这个外人都瞧得出来他们并未真心诚意。   陆家晟开口:“虽然老爷子听不见,但打招呼确实还是要打的,你们都应该学学陆晨和陆朝。”   “明白了,大舅。”余子荣和余子誉点头,一起走过去陆清儒身边。   只剩个陆闯,依旧吊儿郎当地靠在大门外抽烟,一点儿不当回事的刺头样。   陆家晟的视线飘过去,隐隐要发火。   聂婧溪适时出声:“陆伯伯,陆闯就别让他过去爷爷身边了,他刚抽完烟,有烟味,不太好。而且正好负责旧房改建的建筑师现在有事情要找我和陆闯一起聊聊。”   陆家晟这时候才留意到站在角落里的唯一的外人。   乔以笙其实并非第一次见到陆家晟本人,但陆家晟肯定不记得她。她遥遥朝陆家晟礼貌地微微颔首算作问候。   陆家晟自然没任何表示,目光从乔以笙身上扫过,收回到聂婧溪身上:“嗯,那你招呼你的客人。”   陆家坤给陆晨和陆朝使了眼色,两个男孩子偕同来到聂婧溪面前,有些腼腆地询问:“婧溪姐姐,你的老房子改建,有哪里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找我们。跑跑腿也可以的。”   问候完陆清儒的余子荣、余子誉兄弟俩又回来嘲讽:“三舅,你怎么还不死心啊?陆晨和陆朝一个还没成年、一个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不符合条件。即便陆闯表弟不愿意这么早被吊死在一棵树上,那婧溪的未婚夫也已经定下来是他了,你当着陆闯表弟的面还让陆晨和陆朝亲近婧溪,是不是过分了?”   一番话,几乎把在场所有人扫射一遍。   陆家坤的脸涨红:“你们两个想到哪儿去了?婧溪一个人来我们霖舟这里,身边除了两个朋友没有其他帮衬,陆闯又不是随时有空,我让陆晨和陆朝帮帮他们的小嫂嫂有什么错?”   余子荣和余子誉又点头:“是,三舅教训得没错。是我们俩考虑不周。三舅你一提醒,我们也觉得我们疏忽了。”   旋即兄弟俩齐齐转向聂婧溪,笑道:“婧溪,你如果有事需要帮忙,也能找我们。我们虽然在事业上比陆晨、陆朝两个小表弟忙些,但我们在霖舟的人脉也比两个小表弟多些。”   讲完余子荣和余子誉还专门问了一嘴陆闯:“陆闯表弟,我们帮帮婧溪,没关系吧?”   还站在门边没进来的陆闯,高大挺拔的身形被光影切割开明暗的两半,闻言他口吻轻松,大大方方道:“没问题啊,都是一家人。两位表哥想怎么帮就怎么帮。”   乔以笙注意到方袖很明显地因为陆闯的话生气了,情绪显露在了脸上,但聂婧溪淡定地看一眼方袖后,方袖便热气吞声了。   “谢谢你们了。”聂婧溪的大方比起陆闯的玩味才是真得体。   乔以笙心道聂婧溪不愧是大家闺秀,寻思着现在的场面她一个外人留着不合适,便主动和聂婧溪说:“聂小姐,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把今天收集的素材整理掉。改天再麻烦你跟我讲聂奶奶以前的故事吧。”   聂婧溪略一考虑,同意了:“可以。那就改天。”   “乔小姐之前是打车来的吧?耽误到现在,车子不好打了,我让人送送乔小姐你吧。”继而聂婧溪转向余子荣和余子誉,笑,“两位表哥,我现在就需要你们的帮助。”   乔以笙试图谢绝聂婧溪的好意:“不用麻烦了,聂小姐,我自己打电话让我朋友来接我。”   “不麻烦的。”余子荣当先走来乔以笙面前,“我以为建筑师都是中年老男人,原来也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士,是我失敬了。”   聂婧溪认同:“嗯,乔小姐确实是个很有想法的建筑师,虽然一开始她只是跟在薛工身边的助理建筑师,但最近接触下来,我觉得乔小姐应该很快能独当一面了。”   “谬赞了。”乔以笙客气回应。   余子誉也走了过来,朝乔以笙伸出手:“乔小姐是吗?你好。或者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乔工’?你们干建筑的,好像都是工来工去的?”   “随意吧。”出于礼貌,乔以笙不得不也伸出手和余子誉虚虚地握了握,实际上她不喜欢余子誉打量她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而乔以笙收回手不是特别顺滑,被余子誉的手掌卡了一下,然后她感觉到余子誉不怀好意地趁机摸了摸她的手背。   乔以笙蹙起眉心,更加坚定地拒绝:“聂小姐,你们忙吧,不用送我,我刚才其实发短信给我朋友了,她现在快到了。”   陆闯的声音这时传出。 第091章 啧   “既然爷爷没事,你们都要走,那我也走了,我还约了人。”   “你这什么态度?”陆家晟被陆闯激怒,“又约了谁?你那堆狐朋狗友吗?”   乔以笙没再继续逗留听他们父子俩争吵,趁着大家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独自离开。   她刚刚对聂婧溪说的自然是谎言,她没有发短信给朋友。   出了小区大门,乔以笙站在路边,先试了试打车软件。   两三轮等待的时间过去,均无人接单。   乔以笙这才拨打欧鸥的电话。   所以她真的该抽空去考个驾照了……   正默默忖着,她看见一辆奥迪从她面前呼啸而过,稍纵即逝陆闯的侧脸。   欧鸥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打不通。乔以笙记起来,她最近两天在外地度假兼团建,这会儿应该在回霖舟的飞机上。   那么又要联系周固吗?   乔以笙犹豫着点开通讯录。   她的还在持续为她找车的打车软件页面忽地跳出来提示她,有顺风车接单了,车子就停在距离她两百米的位置。   车主通过软件上的对话框告诉她前面不能调头,要她自己走两百米去找他。   乔以笙应承,迅速照着地图上的显示,往车子靠近。   拐过弯之后映入乔以笙眼帘的却只有某辆几分钟前刚见过的奥迪。   乔以笙迟疑地继续走,等超过奥迪时,确认并没有其他车被这辆奥迪挡住车身,她再仔细地看回软件。   地图显示她已抵达顺风车的停靠点。   而那辆接单的顺风车的车牌号……   乔以笙回头看奥迪的车头。   对应上车牌号的同时,也通过挡风玻璃对上驾驶座里的陆闯。   降下半扇车窗,他探头,面无表情问:“你叫的车?”   乔以笙:“……”   陆闯斜睨眼:“是就上车,别耽误我时间。”   乔以笙:“……”   “不坐了是吧?”陆闯冷哂,“不坐的话,你自己取消订单,取消的原因记得点你自己的。”   乔以笙:“……”不是,现在在什么情况?   陆闯不耐烦了:“也不上车也不取消订单,你是想怎样?”   身体比脑子更快反应,乔以笙走向车门。   在准备拉开副驾的车门时,她的脑子跟上来了,换到后座去。   陆闯皱眉:“你干嘛?”   “坐车不是吗?”乔以笙按照自己平时搭乘出租车的习惯,选择副驾后面的那个座位。   “你当我是司机?”陆闯的脸微沉。   乔以笙费解:“……你现在不就是顺风车司机?”   陆闯微沉的脸又全部黑下来。   “不准备载我了吗?”乔以笙晃晃手机,“不载的话,你自己取消订单,取消的原因记得点你自己的。”   陆闯哼笑一声:“又鹦鹉学舌是吧?”   上一回他讲这句话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第48章 ),乔以笙极力稳住表面的平静无澜:“开不开车,司机师傅?”   他的目的不外乎勾起她曾与他之间的亲密回忆,借此看她笑话、羞辱她,她不能让他得逞。   而她的手机界面停留在打车软件的报警功能里,一旦他有任何异常,她就摁下去。   ——可其实,最安全的选择,明明是取消订单,不上他这辆车……   车子终归是平缓地开动。   乔以笙也不再和陆闯有对话。   车内的灯没开,将波涛暗涌的各怀心思掩藏在昏暗与悄寂之中。   快到乔以笙的小区附近时,遇到交通管制,被交警通知绕行另外一条道,车程因此被拉长。   陆闯打转着方向盘,似乎有点烦躁,乔以笙听见他轻啧了一声。   “你可以前面靠边放我下车,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走回去的路途,算起来甚至比他绕道行驶要短。   陆闯没理她,在大转盘慢慢地堵着。   乔以笙不自觉翻开了那张监控画面的截图,又盯了会儿,顷刻,她开口:“你为什么开起了顺风车?”   有钱人家的少爷体验顺风车司机的生活?   乔以笙预感极大可能将再次得到“你管我”这种答案。   但陆闯的语气虽然一如既往地欠,丢出的字眼则是:“我闲。”   这个回答同样很陆闯。乔以笙很想接茬嘲讽:何止闲,简直闲到家。话都嘴边终归咽回去,低垂的视线重新落在手机屏幕的截图上。   不多时,车子停稳在她的小区外面。   乔以笙平安下车。   陆闯一秒钟也没多停留,第一时间驶离。   乔以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手机里跳出扣款提示时,她忽然在想,自从她和陆闯牵扯不清以来,似乎是第一次像陌生人般安静祥和地度过独处的时间?   是好事。   这才像真真正正地再无关系的两个人该有的表现。   她该高兴。   至于他为什么出现在她的监控画面里……算了,不问了,管他什么原因,否则显得她上赶着贴他,又被他说成她欲擒故纵。   删掉图片,乔以笙大步走进小区。   -   周六一早乔以笙被欧鸥的电话喊醒:“乖乖,你怎么还在睡?校友会校友会!你忘记今天有校友会了吗?”   乔以笙摸着额头翻了身:“……我之前是学生志愿者,知道校庆搞这种校友会的流程,上午都是学校领导和优秀校友各种无聊的讲话,我们假装有事,下午再到场也没关系。”   “可我就是想看看有哪些优秀校友,没准有我喜欢的类型。”   “……”乔以笙无语,“你的小鲜肉实习生呢?”   “托你吉言,已经成功搞到床上去了。”接下去欧鸥发表了五分钟的睡后感。   乔以笙听得面红耳赤,整个人都精神了,根本没法再睡回笼觉,决定起床。   得逞的欧鸥忍不住在电话那头放肆地笑:“走啦走啦,我们必须早点去。否则其他同学先团聚混了个熟,相互之间八卦都讲完一轮了。”   乔以笙刷着牙,含混地说:“无所谓有没有其他同学的八卦,只要我别成为其他同学的八卦,我感谢天感谢地。”   欧鸥接在她的话后面,高声唱起来:“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   精神极其饱满亢奋。   “……”乔以笙乐得不行。究竟是谁几秒钟前说小鲜肉体力太好折腾得她身体透支得好些天才能回血?这不已经活蹦乱跳了?   一个小时后,欧鸥开着她的红色跑车载着乔以笙前往霖舟大学。 第092章 呵   虽然霖舟大学就在市区里,距离乔以笙平常的活动范围仅30分钟的地铁,但去年七月毕业以来,乔以笙一次没回去过。   欧鸥工作后也差不多,之前三年偶尔回霖舟大学的几次皆是因为和乔以笙有约。   明明学校的变化并不大,两人都跟第一次来、瞧稀罕似的,到处走走逛逛拍照片。   不知不觉间还是将时间消磨到了十一点,她们才去明礼堂签到,然后带着志愿者给他们的纪念品和矿泉水,从后门悄悄溜进后方空余的座位里。   落座时不小心碰到左手边一位男士的矿泉水,乔以笙道歉。   对方盯着她的脸,微微怔愣。   见状乔以笙狐疑:“怎么了先生?”   男人和她差不多年纪,深色的棉衣外套和深色的裤子有些旧,他摇摇头,压低了他的鸭舌帽帽檐,还用两条腿搬着挪开了他的右脚脚,像要躲她远点。   由于最近刚经历过疑似被跟踪和被邻居偷贴身衣物事件,乔以笙不免多留个心眼,通过手机默默和欧鸥交流。   坐在她右手边的欧鸥不动声色地看一眼鸭舌帽男人,回复乔以笙:【他一直低着脑袋,我瞧不清楚脸,没办法确定我认不认识。如果你觉得古怪,我们就换两个位置】   还有其他校友和她们俩一样,姗姗来迟,这点功夫间,欧鸥那边的空位也被人坐满了,倘若要换座位,就得先借过大半排的人,才能去到其他排。   乔以笙不想给人添麻烦:【算了,既然能进来,肯定都是校友。现在大庭广众的,也不会有事】   注意力回到前方,台上的老师正好在说,接下来的发言人是陆氏集团的代表。   陆氏集团多年来一直和霖舟大学建立深度的合作关系,给予霖舟大学的人才培养和科研基地予以极大的支持,每年霖舟大学的校庆邀请的重要嘉宾里,总有陆氏集团的一席之位。   往年的代表都是陆家晟。   今年的代表却是陆闯。   乔以笙记起昨天晚上在陆清儒的别墅里见到陆家晟对陆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看来陆家晟还没放弃这个儿子。   陆闯之前的负面新闻对霖舟大学的声誉造成的影响大家估计还记得,所以报出陆闯的名字后,有一小阵的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欧鸥也没忍住凑着脑袋和乔以笙感叹:“人啊,都是命,投个好胎太重要了。羡慕不来。”   陆闯却没有马上上台。   耽误了约莫两分钟,人模狗样的陆闯才出现在大家面前,向大家道歉:“不好意思,不小心睡着了。一回到学校就回到从前上学的感觉,各位讲师、教授的课堂都特别催眠、特别好睡。”   乔以笙:“……”她相信陆闯不是在开玩笑,他确实睡着了。   所以她都能想象前面各位校领导的脸色该是怎样的。   现场可是有媒体的。   “人才。”欧鸥压着笑,“也只有他敢讲实话了。”   乔以笙扶额:“你怎么好像还夸上他了?”   接下去陆闯堂而皇之地拿出稿子,照着读还磕磕巴巴的,夹杂着断错句和念错音,完美诠释了丢人现眼。   原本昏昏欲睡的明礼堂反倒因为大家看笑话的心理活络了许多。   乔以笙的眉头越蹙越紧。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笃定,就是觉得这样的陆闯特别不真实,仿佛是故意砸场子。   当然,她所接触的那个陆闯,确实是个混蛋。   欧鸥的手肘碰了碰乔以笙的手臂,给乔以笙看新的笑话。   原来是坐在靠前排的校友,拍下了现在站在台上的陆闯的照片,照片放大陆闯西装里的衬衣领口,可以非常清晰地看见有女人的口红印。   现在照片已经在校友之间传开了,纷纷猜测他之所以睡着还没有时间预先背稿子整个脑子不清醒,多半因为半夜纵情温柔乡里尚未缓过来。   乔以笙:“……”呵,她收回刚才的想法,没有什么不真实,这就是真实的陆闯!   陆闯念完稿子之后没多久,明礼堂的这部分活动便结束了。   乔以笙起身离开座位时,才发现坐在她左手边的那位鸭舌帽男人的右脚有点瘸。   看他既然腿脚不方便,走出长排的位置来到过道处时,乔以笙拉住欧鸥,一起先给对方让路。   男人的眼睛从压低的鸭舌帽帽檐底下露出来,闪烁地看一眼乔以笙,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欧鸥摸着下巴打量他携裹在人流中的身影,与乔以笙咬耳:“确实古古怪怪的一个人。”   午饭是在学校食堂吃。   今天每一位校友都可以凭借学校发的纪念卡,在食堂里免费领取一份午餐。   菜品谈不上丰盛,就是学生时期两素一荤一汤的标配,目的是让大家回味从前的校园生活。   而几乎没有人满足于标配,纷纷额外掏腰包去窗口找食堂阿姨打其他爱吃的菜品。   看到食堂里挤挤挨挨的人,乔以笙和欧鸥还没吃上饭,就记起有课的日子跑去食堂抢占座位的心酸。   乔以笙在霖舟大学有长达八年的生活,即便交友不广泛,本科和研究生加起来认识的人也不少,排队打饭的过程中碰到好些个同学。   欧鸥作为社交小达人,朋友更比乔以笙多了。等两人端着餐盘在手里,受到好几拨分别邀请她们拼桌。   最后乔以笙先跟着欧鸥走,去欧鸥的朋友那边。   同桌的人里,恰好就有方才那位瘸腿的男生。   落座时听到他们的讨论,乔以笙得知,原来这位男生便是当年被陆闯恶意开车撞伤的人。   千挑万选,乔以笙偏偏给选到了一桌话题围绕着陆闯的。   他们似乎想从男生口中得知陆家当年赔偿了多少钱才平息事件的,但男生并不想聊,乔以笙和欧鸥坐下没多久,男生就找机会离开,饭也没吃完。   桌上其他人开始感慨陆家在霖舟的地位,当年换成他们,他们也会和男生一样,拿钱闭嘴,诸如此类。   整得乔以笙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欧鸥去上厕所,乔以笙在食堂外的面包房等她,顺便买两杯奶茶。   结完账一转头,她再次见到那位男生。   鸭舌帽下,男生的眼神依旧是闪躲的,不敢直视她,小声喊了她的名字:“乔以笙同学……” 第093章 哼   欧鸥从厕所回来,就看到乔以笙在面包房外面傻愣愣站着。   “乖乖,你这么一风姿绰约的大美人这样站在这里,我要怀疑你正钓鱼。”欧鸥笑嘻嘻拿过一杯她手里拎着的奶茶,“快让我帮你证明一下,你不是在等你的男朋友,只是闺蜜而已。”   乔以笙回神,反应慢一拍地:“……噢。”   “噢什么噢?你究竟听见我说的是什么没?”欧鸥探究,“怎么了?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我在想工作的时候,不小心想得太入迷了。”乔以笙抽出吸管,扎开她的那杯奶茶,喝了两口。   口味还和以前一样,甜得发齁。   但也没能压下乔以笙脑海中盘旋的,方才那位瘸腿的男生向她道歉的那番话。   下午是各大院系的自主安排。   乔以笙和欧鸥去到建筑系的教学大楼,见到了更多认识的同学和学长学姐们。   大多数参加校友会的,不是霖舟及周边几座城市的人,就是在毕业后留在霖舟及周边几座城市工作。且其中大部分是从事对口专业的。毕业后不干建筑的,除非混得非常有出息,很少有像欧鸥这样底气足敢来的。   当然,欧鸥的底气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即便乔以笙在建筑事务所工作,也因为工作上目前没太大建树,而感到心虚。乔以笙面对的还是本科生和研究生的两批同学。   在此之前乔以笙先主动去打招呼的是辅导员和老师。   她在霖舟大学呆了八年,建筑系算她三分之一个家,其中的老师几乎全是从本科到研究生都给她上过课的,和乔以笙很熟。   最后乔以笙揣着类似近乡情怯的心理,到她导师的办公室。   她的导师黄教授,是霖舟大学建筑系年纪最长、资历最深的一位教师,她从本科生到研究生都由黄教授带。   原本黄教授是不带本科生的,乔以笙是他们那一届的例外,并且把保送研究生的名额给了乔以笙。   说起来乔以笙和朱曼莉的仇怨还得算上这一件。朱曼莉认为是乔以笙走后门抢走了她的保研资格,曾向校方检举过。   黄教授一生德高望重,第一次遭人诬蔑与学生有染。乔以笙气坏了。幸好校方查证得很及时,没有对黄教授的清誉造成影响。   而乔以笙也是黄教授带的最后一位研究生。今年黄教授带完手里剩余的两位博士,就要退休了。   乔以笙进去办公室时,黄教授正在和他从前的一位学生视频通话,乔以笙就坐在旁边等着。   听声音还挺年轻的,声音也很好听,板正中带一丝清冷,乔以笙无聊地想,应该属于欧鸥形容的那种,能让人耳朵怀孕的低音炮。   五分钟后,黄教授结束视频电话,乔以笙又和黄教授叙旧了约莫一个小时,才回去和欧鸥会合。   类似早上明礼堂的讲话,建筑系也有一样的环节,由建筑系的老师向大家展示建筑系的历史和近年来建筑系取得的优秀成果。   欧鸥在她身边给乔以笙留了位置,乔以笙一坐下欧鸥就跟她告状:“幸好你刚才没在场,否则多你一个心梗的。”   她朝前排座位的方向努努嘴:“你不知道朱曼莉有多趾高气昂。从前明明灰溜溜地毕业,现在就因为搭上了陆氏集团,整个人跟荣归故里似的。”   “以前那些同学也是势利眼,都知道朱曼莉现在是陆闯的女人,而且好几个月了都没分手,陆闯还因为她和家里的未婚夫闹翻,朱曼莉有可能嫁给陆闯,现在个个巴结朱曼莉。全部装睁眼瞎,不提朱曼莉长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只夸朱曼莉越来越漂亮。”   “……”乔以笙无话可说,“大家都是为了生活,可以理解。朱曼莉本身也确实有本事。”   这里的本事指的是朱曼莉的专业水准。   虽然之前朱曼莉故意对项目极尽挑刺,但至少朱曼莉是从专业角度挑的,乔以笙在和朱曼莉沟通的过程中不像面对一些什么都不懂的外行客户那般对牛弹琴、无从下手。   欧鸥试图心平静气,在乔以笙耳边小声默念:“算了,看在都是女人的份上。井水不犯河水。”   等朱曼莉作为建筑系的其中一位优秀校友上台讲话时,欧鸥的心态又炸了:“怪不得她方才专门来问我,怎么没看见你人,还假模假样地说你是黄教授带出来的学生,今天肯定是优秀校友。原来搁这儿羞辱你呢。”   乔以笙微抿唇:“朱曼莉不上台,也轮不到我上台。”   欧鸥不服气的点就在于:“她靠的是陆闯,不是实力。”   “一想到有朱曼莉,等下的餐会我都不想去参加了。”欧鸥气咻咻。   这份气在后面播放其他没到场的优秀校友的祝福视频时,暂时被欧鸥抛诸脑后了,因为最后一个校友是个大帅哥。   乔以笙第一时间认出对方的声音,就是不久前和黄教授视频通话的黄教授以前的学生。   而原本放话不参加餐会的欧鸥,也以要打听帅哥学长的讯息为给自己下台阶的借口,出席了。   餐会统一安排在霖舟大学旁边的酒店里,每年学生的毕业宴也都是按照传统订在这里,同样承载着大家的回忆。   乔以笙去年七月毕业典礼结束的那个晚上,便是在这里最后告别老师和同学们的。   欧鸥也都还记得,三年前本科毕业时,她是在哪个角落里醉得不省人事。   温情的拉扯中,乔以笙看见了郑洋和许哲。   并不意外。   不止建筑系的餐会在这儿,还有其他院系。   郑洋和许哲自然是和他们计算机系的人一起过来的。   乔以笙不陪着欧鸥四处走了,默默回到建筑系的区域。   有同学来找乔以笙叙旧,没聊两句便问起她和郑洋是不是结婚了。   “没呢,你们不知道以笙和郑洋分手了?广大男同胞们如果还对我们以笙有意思,抓紧机会下手噢。”朱曼莉冒出来替乔以笙回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乔以笙冷眼睨朱曼莉,等着看朱曼莉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继续挑衅。   朱曼莉则戳了她的口子就跑,转头朝计算机系那群人的方向招手:“你们刚刚不是想和陆闯打招呼?我现在喊他过来。” 第094章 嗯   陆闯很给朱曼莉面子,爽快地过来了。   朱曼莉挽着陆闯的臂弯,几乎成为全场的焦点。   另外几位不屑去巴结奉承他们的同学吐槽——   “把校友会变成他们俩的婚礼现场了吧?”   “搁我我也恨不得全世界炫耀自己是陆闯的正牌女友。”   “谁还记得朱曼莉以前给陆闯写过情书?‘丑小鸭逆袭变成白天鹅,并一举拿下陆氏集团公子哥’——新闻标题有了。”   “别说,陆闯不仅仅是‘公子哥’,还有望竞争陆氏集团的未来继承人。”   “不是吧?陆氏要是到了陆闯手里,不得垮掉?”   “你太看得起陆闯了吧?我觉得肯定轮不到陆闯。他爷爷好几个儿子,他爸也不止他一个儿子。他又是他爸和外面的女人生的——”   “什么?在外面的女人生的?没人告诉过我们啊?”   “欸?我也是很久之前听说的,不知道真假。”   “空穴不来风,八成是真的。他们这种家庭没有私生子才奇怪吧?肯定是没有媒体敢报道这件事。”   “具体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跟我们说说啊。”   “不知道,没有具体,我就是印象中好像是怎么回事。”   “……”   刚刚被告知乔以笙已和郑洋分手的几位同学,倒没揪着乔以笙好奇分手的原因,扯些其他话题。   乔以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随口聊着,耳朵里同时充塞着无数杂音,不受控制地自发捕捉空气中飘散的“陆闯”的名字或者远远传过来的陆闯的声音。   欧鸥几乎是满场被召唤,每个院系均有她认识的那么一两个人,好一会儿才回到乔以笙身边。   “太受欢迎也不是件好事。”欧鸥骄傲地挺了挺胸,“也证明了我魅力犹存,依旧受欢迎。”   旁边的老同学询问欧鸥,是不是还单着。   另一位同学笑:“欧鸥这匹烈马,一般人很难驯服的吧。”   随着场子越来越热,大家菜没吃几口,敬酒的批次一轮接着一轮。   乔以笙一开始逃过去了,杯子里装饮料,后来被人发现,直接换成了酒杯。   欧鸥也觉得这种场合乔以笙不喝点就不合适:“度数不高,你就来点,有我看着你,不怕。”   这句话和本科毕业那年的谢师宴上,欧鸥向她保证过的话一模一样,结果欧鸥自己醉得不省人事,根本顾不上她,乔以笙是被辅导员从酒店外面的马路边捡回来的。   事后她完全不记得怎么回事了,后来辅导员告诉她的时候,她窘得要命。   今晚他们本科时的那位辅导员也来餐会现场了。研究生的主要活动区域和本科生不在一处,所以乔以笙读研之后虽然还在学校里,和那位辅导员碰面的机会和大家一样都不多。   乔以笙和欧鸥跟着其他同学一起来到辅导员这一桌敬酒,辅导员竟也还记得这件事,主动拍拍乔以笙的肩膀打趣道:“一会儿可别再自己乱跑到外面去。”   这位辅导员的年纪没比他们大多少,当年其实是外系的在读研究生来兼职的辅导员,所以同时也是大家的校友,乔以笙和大家一样,一直以来都当作同届的同学来轻松相处:“不怕,麻烦你再去捡我就行。”   辅导员的视线从刚从旁边桌经过的朱曼莉身上收回,小声与乔以笙说:“我刚才来的时候,乍一看,以为是你和陆闯在一起了。”   乔以笙一笑应之:“曼莉现在的某些角度确实和我有点像,不止你一个认错过。”   “是啊,认错了。”辅导员也笑,“我以为隔了这么多年,陆闯还是把你追到手了。”   乔以笙心头一顿:“怎么会这么说?”   辅导员疑虑:“是我误会了吗?陆闯以前不是喜欢过你?”   乔以笙莫名有些紧张,斟酌措辞:“……知道这件事的人好像不多才对?”   难道不是只有郑洋知道吗?连她这个当事人都是通过郑洋才了解到的。   “那我没猜错了。”辅导员解释,“当年谢师宴你喝醉酒,我其实是接到陆闯的电话才知道你人在外面。我出去捡你的时候,陆闯陪你坐在路边,你整个人倒在他怀里睡着了。陆闯当时看你的眼神,很明显就是喜欢你。”   “而且陆闯把你交到我手里之后,还交待我别说见过你。我知道你当时还在和郑洋谈恋爱,学生的感情问题我是不好八卦的,即便陆闯没交代其实我也不会八卦什么。现在这不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吧,我才随口一提。”   “……”乔以笙明白辅导员的意思了,辅导员以为当年她和郑洋、陆闯就是明明白白的三角恋。   而辅导员的话令乔以笙记起来一件事。   这轮酒敬完后乔以笙回到座位里,就登录手机云盘,翻阅本科毕业谢师宴的那一大批照片。   半晌,乔以笙锁定在几张照片上。   照片的内容特别抽象派,好像是因为晃动而糊成团的人影,也有映到地面的影子,隐约能辨认出的是有两个人,后一个人踩着前一个人的影子。   谢师宴第二天乔以笙整理照片时发现后,从相册里前后照片的拍摄内容推算,她判断抽象派的影子照是自己醉酒之后断片的那阵子乱拍的,其他就不清楚了。   因为挺有艺术感,其中一张她还放进去和其他毕业照片一起发了朋友圈。   时隔多年的现如今,乔以笙对照片的具体内容却有了新的想法。   整场餐会基本就在轮着敬酒。   之后乔以笙这一桌也被其他院系过来的校友敬了好几轮,乔以笙也不得不又多喝了几杯。   她和郑洋分手的事,在成年人日常分分合合的世界之中也算习以为常,并未在校友会上引起什么波澜,是乔以笙比较庆幸的。   结束的时候,欧鸥毋庸置疑已经是不能开车的状态,乔以笙帮她找了代驾,让欧鸥直接回自己家。   “那你呢?”欧鸥扒着车窗问。   乔以笙说:“你先送我回家要绕路,我自己喊了顺风车。”   “好,到家后我们都相互给对方发消息报平安。”欧鸥挥挥手。   乔以笙应承,目送欧鸥离开后,走了一小段路,等在路边。   等了有小半个小时,在她以为等不到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第095章 嗤   乔以笙因为在路边等太久,换成蹲的姿势,让自己能更暖和点。   察觉动静后,乔以笙缩着脖子抬头。   驾驶座的车门正对着她,降下的车窗里,陆闯朗眉冷眼看着她,瞳孔是深邃的黑色。   开的是那辆奥迪。   那会儿他带着朱曼莉离开时开的并非这辆车。   乔以笙站起来,两条腿有点麻,她原地缓了会儿,稳住身形。   陆闯没催她。   乔以笙的心绪在此期间也默默转了两圈,然后上前,打开后座的车门,爬进车里。   爬进车里后乔以笙就靠着椅背枕着酒意阖眼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体停稳,安静的车内有了第一句话:“到了。”   半睡半醒间,乔以笙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他是在告诉她。   她睁开眼,看向车窗外她的小区门口,揉了揉因酒精而发胀的太阳穴,倒还记得她现在坐的这辆顺风车不是通过打车软件约的:“多少钱?”   陆闯没理她。   乔以笙重复:“我问你多少钱。”   陆闯冷冷地丢话:“做慈善,不用了。”   乔以笙扶着前座的椅背,往前倾身,问:“那怎么行?你是顺风车司机,不收钱,你接我的单干什么?你要不是顺风车司机,那你陆闯不是从来不免费帮人?干什么收到我的消息,眼巴巴地跑来了?”   餐会中途,朱曼莉高调地跟大家告别,说陆闯有事要先离开,她得跟陆闯一起。   两人走后没多久,乔以笙翻出手机里陆闯的微信,发了条消息:【顺风车的单,接不接】   陆闯没有回复她。   但她莫名地笃定陆闯一定回来,所以散席后一直等着。   呵,真叫她给等到了。   这便是现在两个人之间的状况。   乔以笙摸出手机,作势要转账给他,再次问:“多少钱?”   陆闯侧头,朝她斜睨眼:“要发酒疯,下了我的车再自己去发。”   乔以笙别一下耳边的碎发,点点头:“不收钱,那你就承认,你不是顺风车司机。”   陆闯从前座转过身来,捏住她的下巴:“再不下车,你就是想让我收取其他报酬?”   乔以笙蹙眉,打了个酒嗝,推开他的手:“你弄疼我了。”   摸着下巴,乔以笙的身体往后靠回后座的椅背,歪过脑袋,重新阖上眼睡觉。   陆闯:“……”   “乔以笙,下车。”陆闯带上命令的口吻。   乔以笙未动弹。   陆闯冷眼注视她两秒,从驾驶座下去,绕到后座,打开车门,将乔以笙从车里拽出来。   乔以笙发软地整个人往下滑。   在她即将摔在地面时,陆闯到底还是搂住她的腰,架起了她。   乔以笙靠在他的胸膛里,主动揪住他的衣服。   陆闯垂眸。   她净白的脸上妆有些晕,脸颊氤氲出酒精所致的淡淡酡红,长长的卷曲的睫羽轻轻颤动。   平直的嘴角向下弯了些,陆闯从车内取出她的包,挎在手臂,关上车门,然后扶着乔以笙的身体,他慢慢转身,背对她半蹲下,让她扑上他的后背,他稳稳地背起她,往小区里走。   抵达五楼,陆闯将乔以笙从后背放下,一边扶着她,一边从她的包里摸她家的钥匙。   却怎么也没摸出来。   瞥一眼似乎睡得正沉的乔以笙,陆闯转而摸他自己口袋里的皮夹子,取出钥匙,开了门。   他打横抱起她,送她进门。   等把她顺利放到卧室的床上,陆闯帮她开了暖气、盖上棉被,准备走。   衣角被攥住了。   “水。”乔以笙嘟囔。   “等一下。”陆闯掰开她的手指,走出去客厅。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陆闯很快重返卧室,不仅带来水杯,还有醒酒药,并驾轻就熟地扶她坐起来吃了药,才放她躺回床上。   这一次他要走,却又被乔以笙喊住了。   “陆闯。”   他转头。   对视上乔以笙微微睁开的眼:“怎么还能留着我公寓的钥匙?你想干什么?”   陆闯狭眸:“没醉装醉?”   乔以笙摸着自己的额头,只重复:“还留着我公寓的钥匙,你想干什么?”   陆闯走回床边,居高临下睨她,反问:“你觉得呢?”   乔以笙眨眨眼,口吻讥诮地说:“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喜欢我。”   陆闯斜斜挑起眉尾,随即微微勾了勾一侧嘴角:“噢?”   乔以笙想坐起来,但确实很累,最终还是继续躺着:“那次周末周固来我家,莫名其妙的外卖,是你买的。”   “然后?”陆闯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模样。   乔以笙看着他:“我家门口最近新装了一个摄像头,你应该还不知道。所以你带人找上我的对门邻居,我看见监控了。”   陆闯的表情未变,波澜不惊地说:“继续。”   “还有,”乔以笙又想喝水了,喉咙里黏黏腻腻地发痒,“你现在送我回家。”   “就这?没了是吧?”陆闯似乎看出她嗓子不舒服,随手将方才搁在床头柜的水杯递给她。   乔以笙支着一只手臂撑起身体,抓住他的手,就着杯口把剩余的水全部喝光,顺势靠上床头,淡淡地说:“这些够了。”   陆闯也放回水杯,朝她敛了敛眼睑,语调带一丝轻嗤:“最后呢?有什么意义?”   “你很可笑,就是意义。”乔以笙平静地朝他抬眼,“口口声声地羞辱我,又偷偷摸摸地喜欢我。”   陆闯脸上变得没有表情。   乔以笙反问:“你呢?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陆闯没有正面回应她。   他走上前,弯下腰来,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闪烁的都是锋芒:“乔以笙,我警告过你,别跟我玩欲擒故纵。”   “怎样?这样就算欲擒故纵了?那你是不是太容易被我钓了?”乔以笙嗤笑,“也难怪。让我算算你得喜欢我有几年了。得从大一开始吧?我在公用洗衣机洗的衣服被人偷了,你找到了偷衣服的男生,开车吓唬人家,把人家的腿搞瘸了。大二‘顺手’帮我挖了许愿沙。我大五毕业,你一个已经毕业一年的人跑来我谢师宴的酒店外面——”   由于下巴再次被陆闯捏住,乔以笙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陆闯饱含告诫地开口:“乔以笙,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是你要我白纸黑字签名,让我不再和你有关系的。” 第096章 啦   乔以笙也又一次蹙起眉,推开他的手,微仰着脸,以高傲的姿态迎视他:“可现在你做到了吗?”   她嘴角挑起讽刺的笑意:“对你,我就是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你因为我和郑洋谈恋爱而大受打击,让你引爆对郑洋的嫉妒。我在你眼里就是天仙、就是绝品,让你不止短暂地有了兴趣,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念念不忘。”   乔以笙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讲过如此自恋的话。但这些全是陆闯曾经问过她的,现在她一句一句回答他,也是原数奉还彼时他对她的羞辱。   只是丢出这些话狠狠打他的脸,并没有让她有多痛快。相反,她的胸口好似压上了一块石头,有翻涌的酸涩的情绪试图从缝隙间奔涌而出,她死死忍住。   陆闯盯着她的脸,眼睛跟潭水一样深,眼神很暗,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乔以笙,上次的教训没吃够,想再尝尝挑衅我的下场是不是?”   乔以笙哼笑:“陆闯,你的把戏我也已经看透了。你不就是想睡我?却拿我挑衅你当借口。你低下你那高贵的头,承认你觊觎我,也许我还能给你一个被我选择的机会。”   酒精刺激了她践踏人的潜力,这样伤人的话,她平常不可能讲得出来。也是因为她践踏的对象是陆闯。   残存的一丝理智其实在提醒她,即便陆闯喜欢着她,也不代表她完全占据上风,把他惹急了,她确实可能没好下场。   可这丝理智过于微弱,完全起不到制止她的作用。   甚至乔以笙还在继续说:“陆闯,你怎么就喜欢我呢?还喜欢我这么久?因为得不到我?”   她觉得她猜得没错。欧鸥以前就老爱唱一句歌词,“得不到的永远在sao动”。   陆闯都睡到她了,却还在喜欢她,那么他想得到的就是她的心吧?由此便也不难推断出,恰恰是她对他的讨厌,引发了他的关注。   某种程度上郑洋的话或许是对的。陆闯身为陆家人,从小到大恐怕只有女人主动往他面前凑的份,以前她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现在还不掩饰自己对他的讨厌。   思及此,乔以笙忽然顿悟欧鸥教授她的钓鱼精髓。怪不得欧鸥说她比她更适合做猎手(第42章 ),原来她早已于不知不觉间,钓到了陆闯这条大鱼。   “乔以笙,你算什么东西!”陆闯此刻的双眸犹如刀子,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生气了?这就自尊心受伤了?陆大少爷的自尊心有点脆弱。”乔以笙轻轻笑,“没什么大不了,不就喜欢我?你的喜欢本来也是廉价的,你喜欢我的同时并没耽误你万花丛中过不是吗?我不会笑话你。”   陆闯好似从她这句话中抓到漏洞,轻哂着当即对她发动反击:“不错,你还没自恋到完全失去自知之明的地步。怎么?你对我抱有幻想?想让我只有你一个女人?”   乔以笙反唇相讥:“你玩过的女人再多又如何?我不还是让你日思夜想。”   陆闯像听她讲了个笑话一般:“你可真会给你自己镀金。”   “那你也记得,别再幻想得到我的心。”乔以笙淡然道,“你最大的本事,不过就是用你从其他地方练来的技巧,来伺候我。”   每次她都输在不够他的脸皮厚,今天她终于能句句压着他打。   陆闯倒是脸皮的厚度又见长,斜勾起一侧嘴角:“所以你还是承认,我让你开心了。”他弯下腰来凑近得与她呼吸相闻,“乔以笙,你在暗示我什么?”   乔以笙分毫不予退让,甚至反过来捏住他的下巴:“你希望我暗示你什么?”   陆闯半眯着眼瞧她。   乔以笙亦缄默与他对峙。   顷刻,陆闯的手机嗡嗡震动,他面无表情推开她的手,瞥一眼手机屏幕后,一声不吭往外走。   玄关处很快传来关门的动静。   想来他是有事先走了。   乔以笙浑身剩余不多的力悉数卸下来。   靠着床头其实难受,她早就想躺回去了。只是感觉坐着能更有气势些。   脱掉衣服和裤子,她换上丢在床上的家居服,懒得再动了,直接钻进被子里。   不消片刻便觉暖气太足,闷她冒汗。   她又把家居服重新脱掉。   翻来覆去躺了会儿,睡不太着,乔以笙坐起来,伸手去摸床头柜抽屉里的褪黑素。   褪黑素没摸出来,倒摸出欧鸥送她的那件小礼物。   盯了片刻,乔以笙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欧鸥的话一如既往地没有出错,她必须承认,这件礼物确实是个好东西。   乔以笙完全没察觉陆闯是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的。等发现门边杵着个人影时,她反应了好几秒,才惊吓地抓过被子拢住自己。   “你干什么!”乔以笙真真正正是恼羞成怒。   陆闯的身体斜斜倚着门框,闻言他耸耸肩,非常故意地举起一只手,示意道:“来还钥匙。”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在撒谎。乔以笙冷脸:“那就请你现在放下钥匙,然后立刻从我家离开。”   陆闯纹丝不动:“是谁先装醉,骗我上来这里的?现在你说让我走就让我走?你没听过‘请佛容易送佛难’这句话?我那么容易让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   “可你刚刚已经走了,不是吗?”乔以笙确认自己没听错。说这句话也是为了澄清她自己。否则她怎么可能玩?   陆闯悠悠然道:“我只是出去接个电话,没说我走了。难道不是你装作没听见我又进门来的声音?”   她如果听见了,现在还能如此窘迫?乔以笙心梗。   陆闯偏偏还欠欠地走回来床边:“来,继续,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又要拼脸皮的厚度。乔以笙镇定下来,重新发动攻击:“陆闯,你现在内心的心痒难耐全写在你的脸上。怎么?想毁约了?”   陆闯眉骨上挑,一瞬迫近她,吐字以呼气的方式喷到她的耳边,语调极其邪恶:“就是想毁约了,你又能奈我如何?” 第097章 噢   乔以笙刚刚问他的那句心痒难耐,就是试探他究竟旁观了多久。   现在陆闯说这句话的整个方式,无疑承认他看见了她乐此不疲沉迷其中的全部过程。   如果乔以笙没记错的话,方才自己还忍不住出了声。   而紧接着陆闯愈发直白地挑明:“而且现在更想毁约的人是你吧?嗯?”   言罢,他的视线似有若无地往她被子里瞟。   乔以笙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大大方方展示抓着的东西:“又来了,明明是你自己想毁约,非得说成是我。它比你听话,我想让它怎样就怎样,它也只为我一个人服务。我有什么毁约的必要?”   还记得欧鸥送给她的时候说过,有时候比男人好用。现在乔以笙切身体验过后,也认同欧鸥。   “我没看出来,你刚刚有比和我一起的时候快活。”陆闯似笑非笑道,“乔以笙,从你今晚发消息让我接你,你再装醉让我送你上楼,与其说你是想羞辱我,不如说你是想借羞辱我,让我毁约。”   乔以笙已经从被他撞见的短暂羞恼中缓过来了,身体则还处于一种懒洋洋的状态里。   她轻扯嘴角:“兜这么大圈子,还是你想毁约。”   这场博弈,她是绝不可能先认输的。   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提起眼角睨他:“我给你发消息,你可以不来。我醉了,你可以丢我在路边,不带我上楼。你来了,还上楼了,你现在对我而言就是免费送上门的。”   陆闯现在对她的羞辱似乎免疫了,同样不退让:“‘免费’的理由,可以用。”   乔以笙皮笑肉不笑:“便宜都没好货,何况免费的。”   陆闯不再和她斗嘴皮子,直接上嘴皮子。   这是一个和除夕夜差不多的吻。乔以笙没拒绝,也没主动。好像是酒精让她的行动都迟钝了。   等到他吻完一轮,乔以笙匀着气,慢三拍地说着之前已经说过的话:“陆闯,你喜欢我。以前喜欢我,现在还喜欢我。”   陆闯还是不承认但也没否认,只说:“正式通知你,你今晚的行为已经让那个约无效了。是你自作自受。你现在拥有最后一次摆脱我的机会,就是说你喜欢我。”   乔以笙先是笑一下,继而对他吐着嘴里残留的酒气:“不可能的。我喜欢路边的一条狗,也不会喜欢你。你休想得到我的心。”   陆闯也勾一下唇,搂住被子滑落的她光洁的腰肢,薄唇停在离她的唇瓣仅分毫地方,呼出的气息吹得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微微颤动:“那你等着被我纠缠到死吧。”   ……欧鸥送给她的礼物,变成了调味的前菜。   乔以笙得到了吃到撑的满汉大餐,极度的饱腹在第二天清醒过来后回忆起自己带着酒意的所作所为,陷入极度的低落。   她和陆闯的关系……好像又回到原点?   不知道……乔以笙的思绪很混乱。   沉静地搂在她身后的人动了动,似乎也醒了,乔以笙便重新闭上眼,装睡。   陆闯很闲地玩着她的头发,又吻她的后背。   乔以笙被搞得有点受不了,翻身便用力踹他一脚。   没想到他们半夜的折腾停下来时陆闯被她挤得睡在了床的很边缘的位置,靠侧躺抱着她才稳在床上,而现在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陆闯直接滚落到了地板。   噗通重重地一声。   乔以笙也吓了一跳,拥着被子坐起来。   陆闯坐在地板上,前几秒的表情完全是懵的。   反应过来后,他简直怒发冲冠:“乔以笙你有病!”   乔以笙轻飘飘丢话:“不好意思,忘记你昨晚免费送上门了。也没想到你竟然还没走。”   陆闯回敬她的方式是把昨晚被他丢到地上的那件玩具丢回床上,精准地掉落她的面前:“如果不是昨晚撞见,我都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家里的娱乐方式是这样的。”   少了酒精的作用,乔以笙的脸皮又快拼不上他的了,堪堪维持住体面:“那你得加把劲,对我这么不了解,怪不得喜欢我这么久,也没引起过我的注意。”   说着乔以笙把东西塞回床头柜的抽屉。   由于陆闯没给反应,乔以笙以为自己又没对他羞辱到位,却见陆闯把她抽屉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质问:“瓶子呢?”   “什么瓶子?”   “装沙子的。”   “扔了。”乔以笙轻描淡写。   陆闯脸色略黑;“沙子呢?”   “倒进马桶冲走了。”乔以笙面无表情。   陆闯蹭地站起:“你凭什么冲走沙子?”   “我凭什么不能冲走沙子?”乔以笙反诘,“你有必要这么激动?不就是你‘随便发现’的破沙子?”   陆闯眼神沉郁,乔以笙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好像一张口就能把她吃了的猎豹。   乔以笙错开眼,径自套上家居服,带着干净的换洗衣服准备进浴室冲澡。   陆闯再次对她的衣着指点江山:“你新的内衣套装可比你之前的品味好多了。”   “……”乔以笙头也不回,假装没听见。   她也不知道陆闯什么毛病,总是不爱穿衣服,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陆闯又是跟等人伺候的爷儿似的光着身子在床上玩手机。   乔以笙迫使自己的目光不要因为难为情而闪躲,直视他:“你是不是以为这样我就能多看你两眼?”   陆闯掀一下眼皮:“无论我是不是这个意图,你现在确实在看着我。”   乔以笙轻呵:“嗯,在看你,看变态也是看。”   陆闯挑下巴:“看不惯你倒是把我留你这儿的衣服找出来。”   乔以笙轻飘飘丢话:“你哪来的自信,觉得还会在?”   陆闯朝床边他的家居拖鞋努努嘴:“那你处理得还真不够仔细。”   乔以笙走过去,一手拎起一只拖鞋,当着他的面,送进垃圾桶:“谢谢提醒。”   陆闯吹了声口哨:“该是我谢谢你。怕你带回家的其他男人污染过,我正准备扔。”   玄关外面此时传进来门铃和敲门声。   “新买的到了。送得很快。”陆闯打了个响指,下床要去开门。   乔以笙:“……”   见他还是没有打算穿衣服的架势,乔以笙忍无可忍:“你打算就这样见外送员?”   陆闯头也不回:“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 第098章 哦   外送员只会觉得她这儿出了个变态,不关他的事——乔以笙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而且她没记错,她这附近的外送员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大叔。   她还真丢不起这个脸。   可乔以笙并不甘心自己被他拿捏住。她跟出去客厅,等着看陆闯是不是真敢直接光着身子开门取东西。   眼瞧着陆闯抓着门把手拧开,乔以笙不禁喊住他:“你给我适可而止!”   陆闯已经打开了门。不过他站在门后,仅倾出些上半身,从敞开的门缝间伸出手去把东西拿进来。   乔以笙:“……”噢,是她天真了。   关上门,陆闯带着东西走回她面前,斜勾唇:“你以为谁都能和你一样幸运,能免费欣赏我的身体?”   乔以笙学了两分他的轻佻与不屑,上下打量两眼他充满力量感的蓬勃:“早被你的万花丛看烂了的幸运?”   -   今天乔以笙犯懒,同时也是因为陆闯赖在她家,她不想当他的厨娘,所以没自己做饭,点了一份外卖管自己的温饱,坐在电脑前画图。   陆闯竟难得地安安静静,换上他给自己新买的和前一套长一样的家居服,坐在沙发里,看起来也在办公。   他办公用的笔记本电脑又是让同城闪送送来的。   乔以笙一直被他分心。   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认真做事。   说实话她非常好奇,他是真认真还是装认真?他能办什么公?   冷不防陆闯出声:“乔以笙,你偷看我五次了。”   他的双眸仍旧盯着电脑屏幕,手指也在摁着电脑键盘。   乔以笙还算淡定:“这是我家,我想看哪儿就看哪儿。你知道我看了你的话,反倒说明你在偷看我。”   陆闯评价:“60分。”   乔以笙:“什么?”   陆闯:“你今天学我的分数。”   乔以笙气笑了:“地球都没你的脸大。”   三点多钟时,她有点犯困,想睡午觉了。   欧鸥倒是发来微信语音消息找她。   乔以笙瞥一眼正对着电脑皱眉的陆闯,披上外套带着手机到外面的阳台去晒太阳。   “乖乖,我昨晚回家后忘记给你发报平安的消息,你也没关心我的安危?”   “我也忘记给你发报平安的消息,你关心我的安危了?”乔以笙回复语音。   欧鸥:“哟,你今天怼人怼得特别有气势。”   面对陆闯时的语气一时半会儿间没能完全收敛起来……乔以笙扶了扶额,调整状态:“酒没醒呢。你醒了?”   欧鸥:“没醒的话,正好看看我发给你的截图,让你振奋振奋精神。”   乔以笙点开刚接收到的图片。   是欧鸥在昨天的校友会上加的某个群,群里聊到郑洋和许哲,大致内容是看郑洋和许哲的笑话,说郑洋昨天头一次没作为计算机系的优秀校友上台,换成了陆闯。   【陆闯上台很正常,陆家人嘛。往年陆闯家里人没给他安排罢了呗】   【可陆闯上台,和郑洋上台不冲突,不是吗?】   【你这语气是有内幕消息要告诉我们?】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郑洋和许哲的那家公司出了点问题】   【这个我知道,是有危机。今晚郑洋在校友会上私底下找我们好些个人求助过门路】   【他和陆闯不是好兄弟?有什么事找陆闯啊,陆闯肯定能帮他解决一切吧】   【所以,郑洋为什么不找陆闯?你们自己体会】   【闹掰了?噢,怪不得校友会上感觉怪怪的,郑洋和陆闯竟然没在一块,话也没说过。我以为他们平时呆多了,校友会就无所谓】   【郑洋的公司有危机,郑洋和陆闯闹掰,两件事会不会有联系?】   【这个有没有联系,不知道,但郑洋那家公司之前能有那种成绩,离不开他有陆闯这位好兄弟吧。陆闯这人虽然不行,但他家很行】   【要说还是郑洋会做人,我们都得向他学习,当年一进大学就懂得该往谁身边凑】   【哈哈,话也不能这么说,你难道不想往陆闯身边凑?人家给你机会吗?也是郑洋自己有本事】   【郑洋最近是不是事业爱情皆失意?你们知道他和他女朋友也掰了吧?】   【乔以笙是吧?我听建筑系的人说了,乔以笙和郑洋分手了】   【啊?他们不是谈了好多年?谁甩谁?】   【这个我知道!我有个朋友的老公和乔以笙一个工作单位,拍到郑洋前阵子向乔以笙求婚被拒的视频了!等我给你们发!】   【这么刺激?搞快点搞快点!】   【你们可长点心吧,不知道郑洋和许哲也在这个群里?】   ……   欧鸥最新一条语音消息是问乔以笙爽不爽。   乔以笙用文字回复欧鸥:【没感觉。他现在已经和我无关了】   欧鸥发个点赞的表情包:【好样的,看来你真的放下对郑洋的感情了】   继而逃不过欧鸥八卦:【不过郑洋和陆闯闹掰,我刚知道,你是不是比我了解更多内情?】   【他们一直以来本就面和心不合,是塑料兄弟吧】——发完这句,还没讲更多,乔以笙透过落地窗发现陆闯坐在她的电脑前。   她蹙眉,急忙回屋里:“你别碰我的电脑,我图画一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碰了?”陆闯一贯欠欠的。   就他这副态度,若非昨晚她基本得到确认,乔以笙委实难以相信他有喜欢她。   或者这也佐证了她的揣测,他对她的喜欢就是一种源自于他的不甘心和自尊心的廉价情感。   “你用眼睛看,也是碰。”乔以笙义正言辞。   陆闯哧一声:“你这做的不就是聂婧溪她奶奶的旧房改建项目?”   经他提醒,乔以笙心头莫名一刺,情绪平和了下来:“嗯。那你看看也无妨。这房子是你和你未婚妻以后的婚房,你有份。”   之前似乎已经对她的羞辱免了疫的陆闯,这会儿终于又被她的话惹得拉下去脸冷笑:“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的图纸删了?”   见陆闯的手竟当真去碰鼠标,乔以笙恼火:“陆闯你别发神经!”   “那你要别再持续挑战我的底线了。”陆闯的脸色跟寒冰一样冷。   “底线?你还有底线?你的底线是什么?”太阳穴一跳,乔以笙下意识攥紧手指,“你未婚妻?”   话音刚落,陆闯猛地将她扛上他的肩头。 第099章 喔   “你干什么?”乔以笙下意识挣扎,但并非因为慌张,纯粹是这样的姿势她很难受,脑袋要充血了。   陆闯步伐大,很快进去卧室,将她摔在床上。   乔以笙撑着手臂支起身体,冷眼看他:“大白天想来硬的?”   陆闯两条腿跪坐上来,虚虚地压在她的腿上,俯睨她:“先来解决一个问题。”   “什么?”   “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乔以笙张了张口。   未及她讲出声,陆闯堵回去:“‘没关系’这个选项现在已经无效,别再假惺惺地提出来。”   “假惺惺的难道不是你?”乔以笙膈应死他的用词,“不如由你来表露,你心里有多巴着我当你的女朋友。”   陆闯不要脸地说:“也就是说,你希望我当你的男朋友。”   “你的脸皮敢再厚点?”乔以笙想踹他。   陆闯还真厚给她看:“你希望我和你结婚,成为你的丈夫。”   乔以笙朝他扬手:“你需要有个人打醒你的白日做梦。”   陆闯捉住她的腕子,并顺势将她整个人往后扣倒在床上,说:“我不能当你的男朋友,也不能和你结婚。”   乔以笙一顿。   陆闯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补充道:“至少目前不能。”   这次他没有使用任何羞辱性的字眼,但乔以笙仍旧感觉到强烈的羞辱,甚至比之前更甚:“请你搞清楚,是你在喜欢我。别拿你不想对其他女人负责的话术用在我身上。”   “不是只有你这种家庭出身的人有资本讲这种话。听好了,应该是我告诉你:你顶多只配当我无聊消遣时的床伴,别妄想当我的男朋友,更别妄想我和你结婚。”   从陆闯扣在她手腕上加重的力道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当下的恼火。   陆闯的表情则明显在隐忍着不爆发出来。   咬咬后槽牙,他复开口,像是接着他自己先前的话:“之前你想和我断关系,我之所以同意,是因为你说你要和周固发展男女朋友关系。可如今看起来你更需要的并非男朋友,就是床伴而已。”   她的那个小玩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拿出来了,眼下被当作证据一般晃动在她面前。   昨晚他撞见之后,乔以笙就料到这件事大概率将被他握在手里时不时抖出来令她反复社死,他还真没叫她失望。她一再告诉自己生气就输了,却还是忍不住愤懑。   陆闯不给她插嘴的余空:“既然如此,我们就稳定下来,当彼此的床伴。”   “不要觉得我不能当你的男朋友、不能和我结婚,是因为陆家给我安排了未婚妻,我陆闯不稀罕别人硬塞给我的东西,包括女人。”   “你那天在别墅里也看到了,有的是人想对聂婧溪献殷勤。聂婧溪以后是谁的未婚妻,还说不准。所以你也不用觉得你是第三者。”   “最后,还是那句话,我陆闯的女人,别人休想染指。‘稳定’的意思就是你断了再去找其他男人的念头。你觉得不满足,我让你满足为止——不过你的床伴是我,不满足的可能性很少,你非得像之前那次说有,那也只是你在撒谎。”   乔以笙的愤懑在他洋洋洒洒的自顾自一番话讲完之后,反而平静下来:“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同意你当我的床伴?”   “不需要你同意。”陆闯伏低身,声音低低沉沉地送进她的耳朵里,“还需要我再提醒你吗?昨晚你已经失去你的选择权了。我现在只是在通知你。你有意见,可以提,我会考虑,但不一定答应。”   乔以笙与他黑若点漆的眸子近距离地对视:“我不同意,你通知我也没用。”   “乔以笙,‘床伴’这个词是你自己先说的。”陆闯的语气半是玩味。   “你没听见整句话的前面有‘顶多’两个字?”乔以笙呵呵,“我不是只有你一个床伴的人选。而你是最差的一个。”   陆闯举止轻浮地勾勾她的下巴:“你给我的所有反馈,可和‘差’字不沾边。”   “还有哪儿欠缺完美,你可以说说看。”他一副和她打商量的样子。   落在乔以笙眼中简直无比虚伪。   她哂笑道:“陆闯,想追我就老老实实地好好表现,一边强行要我让你成为我的床伴,一边你又管不住你自己和其他女人暧昧不清,你给我提鞋我都嫌不干净。”   陆闯又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明白了,你吃醋了。”   如果不是被他桎梏住,乔以笙现在必然要再踹上他一脚。   陆闯斜挑唇:“乔以笙,你给我老老实实地断了念头,以你那么大的胃口,我喂饱你一个人也差不多了。”   “……”羞恼冲上心头,乔以笙迫使自己按捺住,讥嘲,“呵,你挺有自知之明,知道你自己也就那点能耐。”   陆闯露出恍然的表情,似笑非笑:“噢,明白了,你在暗示我不要留存实力,对你再狠点。你想的话,现在我就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昨晚你说你的这玩意儿听话,你想让它怎样就怎样是吧?”陆闯又把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我们顺便也可以来验证一下,我是不是比它更有求必应。”   乔以笙一个“滚”字啐到他面门:“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闲,成天脑子里只塞了那点事?你已经浪费我二十分钟的工作时间。”   陆闯也放话:“不厘清楚,你离不开这张床。”   厘清楚确实好,但乔以笙现在连她自己的思绪都还没厘清楚,不乐意以尚混乱的状态和他谈判。   陆闯却逼迫她:“不说话当你认同上面的约定。”   乔以笙紧紧抿唇,顷刻,问他一个问题:“随时可以一拍两散?”   “想得挺美。”陆闯的回答欠得乔以笙又想踹他。   下一句陆闯说:“还是得商量过后,经过双方的认同。就像你让我签订约定时那样。”   乔以笙挑眉:“既然如此,现在是不是也应该白纸黑字?”   其实听上去怪可笑的,没听说过这样的关系也要用白纸黑字。   陆闯竟还做认真考虑状,片刻后说:“为了防止你毁约,背着我去勾男人,确实应该让你签字画押。”   乔以笙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笑了。 第100章 吧   “我们两个之间,更没有契约精神的人,应该是你吧?”乔以笙提出异议,“这种跟过家家一样的白纸黑字,没有法律效益,其中一方毁约,上哪儿公平评判?”   “我还不够有契约精神?嗯?我如果没契约精神,这段时间你和周固能来往那么长时间?”陆闯哼笑,“乔以笙,你这只是对你的契约精神没有自信。”   “激将法对我没用。”乔以笙的脑子里蹦出个想法,“陆闯,你必须交出一样值得我信服的筹码,我才会和你玩这个床伴游戏。”   “筹码?”陆闯当即领悟它的本质意思,“我的把柄吧。”   乔以笙不否认他的理解:“你给不给?”   “那是不是我也得向你讨?”陆闯也绝不允许他自己吃亏的样子。   乔以笙隐忍道:“之前那个涂药的视频,还不够你掣肘我?”   “谢谢提醒。”陆闯一副刚记起来的表情,“不过,还真是不够。”   他黑眸凉凉的:“我可从没想要拿它来威胁你。乔以笙,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恶毒了?”   明明知道他是个烂人,可此刻乔以笙莫名地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之于她无异于一颗定心丸。即便视频留在他手里的危险系数仍旧很大。   而既然他送了她一个羞辱他的机会,乔以笙自然不会放过:“用得着我‘想’?你难道不是本来就恶毒?”   陆闯的眸底情绪暗沉沉。   “那再告诉你一件恶毒的事情。”   他粗粝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寸寸摩挲,仿佛持一柄随时会嗜血的锋利的刀,微微的凉意从她的皮肤往身体里渗透,传递至她的心口。   “我要毁掉陆家。”   他吐出这句话时,乔以笙怔怔打了个冷颤。   她意识到,这是陆闯的秘密,也是陆闯交到她手里的把柄。   而它远远超出了这场谈判所能承受的范畴,乔以笙忽然想反悔了,想让他收回去。   可……   他们的约定最终被陆闯制定成文并打印出来。   他先签了字,然后送到她面前。   红底黑字的样式令乔以笙从自我的思绪中晃回神,无语得额角直冒黑线:“什么鬼?”   ……很像古时候的婚书。   陆闯把笔塞进她手里,催促:“怎么?都到这儿了你又有什么意见要提?”   乔以笙:“……你不能直接用白纸?我家打印机的墨不要钱的?”   陆闯点点头:“行,家里以后的开支全部由我来负责。”   乔以笙原本暂时卸下了的战斗状态重新激起:“你也就只能在你自己的脑子里幻想你得到我了。”   比起上次她临时写的简陋的约定,这次陆闯弄得正式很多,一式两份,他们两人各一份。   她也签完字,陆闯取走其中的一份,盯着看了会儿,继而朝她勾起嘴角:“恭喜你,你的x生活从此可以得到高质量的保障。”   乔以笙:“……”   她只是在想,床伴和正式的男女朋友的区别是什么?——显然,后者可以公开,前者就是人前缄默;后者需要相互负责任,前者可以随时腻味随时踹。   当然,陆闯是永远不可能在她男朋友的候选人名单上的。   所以现在的模式确实对他们两人都是最便利的选择。   而明确完他们如今的关系,陆闯就带着他的电脑走了。   乔以笙却也没了继续画图的心思。   陆闯同时带走的还有她紧绷的状态。   积攒的身心俱疲一瞬间涌上乔以笙的四肢百骸,她进去卧室睡觉。   床单被褥尚未收拾,四处残留她和陆闯夜里放纵的气味和痕迹。   “我要毁掉陆家。”——脑海中浮现这句狠戾的话。   乔以笙发现,她可能还根本没了解,真正的陆闯……   -   这个周末的昏聩,影响得乔以笙周一上班都没能恢复状态。   李芊芊一贯地关心她的感情生活:“你交新男朋友了吧?”   咖啡苦得乔以笙直蹙眉:“没有。”   “噢。”李芊芊说,“还以为你和前阵子每天送你花的人修成正果了。”   乔以笙心头一顿。   这些天周固其实没有完全和她断了联系,他很认真地退回在了普通朋友的位置,前天早上她坐在欧鸥的车里前往霖舟大学的途中还收到他的消息,问她周末的安排,说教她攀岩的约定,还是可以照常展开的。   乔以笙告诉他校友会的事,说可以再等一周看看她的时间。   但实际上乔以笙心底对攀岩并没有多大兴趣。   中午午休期间,乔以笙倒是接到了一通电话。   罗拉打来的:“乔小姐是吧?我是罗拉。”   乔以笙的沙拉险些卡在喉咙里:“罗小姐,请不要再打扰我了。我和周固现在——”   “我是想告诉你,我去你的工作单位找你,是收钱受了其他人的指使。我不知道对方具体是谁,我一直以来只和他有电话联系。但我猜他应该是你的前男友之类的人,想和你复合,所以让我破坏你和周固。”   讲完这些罗拉便挂了电话,和打来时一样突然。   乔以笙:“……”   她的前男友只有郑洋。   这事一听就不像郑洋干的。   她能想到的唯一答案便是陆闯。   而乔以笙听完内心毫无波动。可能因为她对陆闯干的混蛋事快免疫了。   但这样的反应是不对的,乔以笙深深地觉得自己需要警惕。   虽然她不认为自己该为陆闯的行为负责,但周固的确是受到牵连了,给周固添了麻烦。乔以笙对周固是歉疚的。   午饭过后趁着还有一点时间,乔以笙联系周固,约他晚上一起吃个饭。   周固:【罗拉给你打电话了?】   乔以笙尴尬,庆幸现在是文字沟通:【嗯】   周固:【你约我吃饭,无非是想为这件事跟我道歉吧?不必,该道歉的人不是你,是陆先生】   话是没错,但让陆闯道歉,无异于异想天开。乔以笙说:【别误会,我不是替他向你道歉,我是觉得我也有一点责任】   周固:【那你的责任留着以后我另外找机会跟你讨回来吧】   乔以笙预感不太好:【你不会要去找他算账吧?】   周固:【你认为我不该找?】   乔以笙不好回答:【周固,我只能客观地说,找他算账是件不容易的事】   周固:【我知道,你别担心】 第101章 怦   罗拉不认识陆闯,乔以笙发消息的一开始也没和周固提陆闯,但周固直接点出陆闯,她不知道该佩服周固是个足够敏锐的人,还是该嘲笑陆闯这人背后使绊子也做得如此手脚不干净,让周固明明没和他接触过几次也不怎么了解他秉性的情况下就料到是他干的。   而周固既然说“知道”,说明周固已经对陆闯做了背调,至少清楚陆闯出身陆家,不好招惹。   乔以笙不便再劝说周固,也不好问周固打算如何向陆闯追究责任。   她转头点开和陆闯的消息框,舍不得放过拿这件事羞辱陆闯的机会:【罗拉受你指使,我已经知道了,就你这种小儿科行为,还想毁掉陆家,做梦比较快吧?】   盯着发送出去的文字,乔以笙感到陌生。长到这么大,从没有一个人逼得她如此不竭余力地去组织践踏性质的言语。   仔细想想,她因为陆闯而有过的“第一次”,又何止这一个……   “发什么呆呢乔工。”李芊芊伸手往她眼前挥了挥。   乔以笙集中精力,继续画图。   陆闯是在半个小时后回复她的,不过乔以笙是两个小时后开完会才看到他的回复内容:【谢了,会给我通风报信了,今晚想使用我的哪项功能,任凭你挑选】   乔以笙:“……“   他还甘于把他自己比做她的小玩具?   行,他都这么乐意取悦她,她便不对他客气了。   晚上乔以笙八点下班回到公寓里,陆闯已经在了,悠闲恣意地躺在她客厅的沙发里,手里把玩着玩具。   因为此前她认真研究过说明书,所以它运作在空气中的嗡嗡声,乔以笙完全能判断出,他开启了失控模式的最大一档。   “……”还没进入备战状态的乔以笙脸皮有点挂不住,她没记错的话,彼时发现他去而复返时,就是在用这一档。   乔以笙只能先用其他话题遮掩过去:“我没同意你继续留着我家的钥匙吧?”   陆闯单只手懒洋洋地枕在后脑勺:“现在还纠结钥匙,是不是矫情过头了?我公寓密码是0229,公平了。”   乔以笙换了家具拖鞋走进来:“请你认清你的身份和定位,我没需求没召唤你的时候,你不请自来,就是——”   话没讲完,她的手腕被陆闯捉住,一个拽拉间,她的身体猛然往前倾倒,精准地扑向陆闯的胸膛。   陆闯稳稳当当地接住她在他的怀里,一只手臂拢住她的腰肢,一只手掌掌控住她的后脑勺,使得她的嘴唇碾上来他的嘴唇,像她投怀送抱。   乔以笙在断断续续的亲吻中生出了好胜心,并不甘于总被他把着主动权,他的喉结滚动得非常性感,她忍不住亲上去,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你摊上大事了。”陆闯含着哑声咬住她的耳珠,一改原本的漫不经心。   藤蔓缠绕,严丝合缝。   ……还没到午夜,先把午夜的事给提前办了。   乔以笙晚饭还没吃,饿得力气都没了。   陆闯捡起掉在沙发前地毯上的手机点外卖。   乔以笙趴在他的胸口,看他递过来的手机页面,选择她想吃的食物。   选完后,陆闯下单。   乔以笙带着嫌弃的语气旧话重提:“以后你工作日都不要过来。”   陆闯自鼻间哧出声儿:“别甩锅,你不乱亲,我没那么容易想搞你。”   甩锅的究竟是谁?乔以笙反唇相讥:“那我还真没想到,我不过随随便便亲你一下,你就能发qing。”   陆闯抬起她的头,凑到她耳朵上舔了一口。   乔以笙顿时一激灵。   陆闯丝毫不掩饰报复得逞的笑:“我也没想到,我不过随随便便——”   “麻烦你分清楚自然反应和发qing的区别。”乔以笙及时堵回他欲待出口的羞辱之语,忿忿要爬起来。   陆闯搂在她腰间的手臂箍回她:“乔以笙,你也就只会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对别人那种客客气气乖乖巧巧的模样,全是你装出来的?”   乔以笙被迫捱着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让我想想,既然上大学那会儿你就喜欢我,说明你就是被我的乖乖女形象迷住了吧?可我第一次约你的时候,你就该发现你看错我了,都知道我骨子里是坏的,你还被我迷到现在,陆闯,你怎么这么可笑?”   陆闯的笑通过他胸腔的震动传递进她的耳朵里:“你这不是挺好睡的?看错了又有什么关系?”   几乎是她插一把刀,他就反手也还她一支箭。乔以笙越来越觉得他对她的那点喜欢廉价得不得了。   “那你还真是可怜。”她不服输,“得不到我的心,也就只能捡着我随手丢给你的伺候我的机会,来实现你在我这儿的微小价值。”   陆闯轻轻哼声:“在外卖送到之前,我还能让你更饿点。”   乔以笙继续反击:“那你还真是快速。”   陆闯又逸出丝笑:“我可没说,外卖员来的时候,我们就停。”   乔以笙:“……”   鉴于他有过没穿衣服站在门后接外送员的行为,她相信他说得出做得到,她的脑海里甚至已经有画面了。   陆闯跟有透视眼似的:“乔以笙,你在想象吧?”   “!!!”乔以笙拒不承认,“嘁,你以为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陆闯置若罔闻,自说自话:“想象有什么意思?不如和我实践起来……”   他故意拖长的尾音,裹挟满满的蛊惑,并将蛊惑付诸于他的行动上。   乔以笙发誓她不乐意!她没这种癖好!   可——   门铃响起的时候,乔以笙的后背就贴在门板上。陆闯就抵在她的身前。她的手臂紧紧地圈住陆闯的脖子,挂在陆闯的身上。   她的心跳擂鼓般怦怦怦。   陆闯从容淡定地打开门,腾出一只手从门缝伸出来,接过外卖员递到他手里的外卖袋子,收回手的下一秒,便借着压上她的力道,关上门。   外卖的袋子被他顺手放在了鞋柜上。   一直到十一点多,袋子里的外卖盒才见到天日,送进微波炉里加温。   乔以笙都不太想吃了:“太晚了,对消化不好。”   陆闯第一次听到她这般赌气似的语气,很新鲜:“那就吃完后再做点助消化的事情。” 第102章 呢   乔以笙嘴角一抽:“我还真是把你迷得不要不要的。”   陆闯趁着她说话,将饭菜塞进她的嘴巴里:“我还没说是哪种助消化的运动,你就自己对上号了。嗯?”   乔以笙咀嚼完吞下肚,说:“噢,谁让你是满脑子只塞有这档子事的人,我没办法想到你口中‘助消化的运动’有其他的可能。”   “既然如此,为了不辜负你的期待,我就换成你想到这项运动。”陆闯自己吃两口,就喂乔以笙一口。   菜品属实不错,乔以笙也不浪费,他有喂,她便吃。   算起来这并非陆闯第一次喂她吃饭,但上一次在酒店里,她刚经过两天的昏天黑地,半条命快没了,根本没心思享受。   今天才觉得有点爽,被他这么个大少爷床上床下都伺候着——脑子里却也在拉扯着一句话:毫不费力地享受其他女人在他身上调教过的成果(第083章 )。   那是她和欧鸥讨论周固的时候,欧鸥的形容。   乔以笙不认为它有任何问题。   周固方方面面的周到与体贴,乔以笙很受用,也很舒适。   陆闯恐怕永远连周固的一半都做不到。   陆闯能做到的小一部分,就是女人多的经验带给她的良好体验。乔以笙当初选择他去绿郑洋,便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事实也证明了她考虑得没错。   此时此刻的当下,乔以笙的心底却像光滑的蚌肉间冒出一颗小沙粒,磨得她难受。   一想到她现在所享受的,他早对无数的其他女人做过,爽感荡然无存。   为什么面对陆闯和周固是两种不同的感受?——乔以笙稍微想了一下,想明白了:因为周固的周到与体贴那是好比经过千锤百炼淬出来的精华,而陆闯的微薄伺候,不过是流水线式的统一程序化作业。   “知道我伸手你就张嘴的样子像什么吗?”陆闯忽然出声问。   乔以笙涣散的思绪凝回眼前,一时之间的茫然费解尽数写在脸上。   陆闯将他的手机往她脸上怼。   只见屏幕上播放了一段十几秒的视频,是他在喂圈圈吃零食,他一伸手,圈圈就欢欢喜喜地晃着尾巴张嘴。   乔以笙:“……”   还用怀疑?他在说她是狗!   乔以笙发誓她并非爱生气的人,可陆闯每一次都能轻易挑起她的恼怒。   濒临爆发之际,她还是忍住了,记起自己现在和他相处的战术,圈圈恰好给了她呛他的一个新灵感:“原来我表哥猜得没错,你的狗子之所以和我的小名撞名了,不是巧合。”   “因为得不到我,就把自己狗子取名叫‘圈圈’。你没少抱着它对我日思夜想吧?”说这句话时,乔以笙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却听陆闯说:“乔以笙,你的自作多情适可而止。你怎么干脆说,我在佛前苦苦求了一百年经历了三生三世的轮回只为了和你相遇?”   乔以笙:“……”   短暂地沉默一会儿,她学上他那股欠欠的劲儿:“你这是在自爆?”   陆闯:“……”   乔以笙离开餐桌:“把垃圾收拾干净。我先洗洗睡了。”   ——或许关于圈圈,真的是她自作多情。这样一来才最说得通,否则她很难想到,他如何得知她小名的?   郑洋都不清楚的。甚至连欧鸥她也只是大一刚认识那会儿提过一嘴,欧鸥估计早抛诸脑后。   总不会是他神通广大到,连她所不为外人所知的小名,都能调查得到。那他恐怖得可怕。   陆闯丢下碗筷,跟在她身后:“你想要脸大,当作狗子是用你的小名来取名的,也不是不可以。”   乔以笙嘭地关上卫生间的门,将他隔绝在和她不同的空间里,她喘几口气缓缓。   ——还是气得快吐血了。   差点因为圈圈城池失守。   她才不要当他的狗!   乔以笙洗漱出来时,陆闯在阳台外面讲电话。   乔以笙没管他,也累得不想再绷着精力和他唇枪舌战,赶紧先去睡了。   冷不防发现床头柜上竟摆着一瓶许愿沙。   沙子同样是金色,不过装沙子的玻璃罐用的是沙漏瓶。   现在整个瓶子的状态是沙子全漏在了下面一层,上面一层是空的。   乔以笙走上前,将瓶身倒转过来。   沙子流动,缓缓地从细小的洞口往下一点点地洒漏、堆积。   须臾,讲完电话的陆闯进来卧室。   乔以笙呢喃:“又弄一个来干什么?”   陆闯奚落:“你能冲马桶,我不能新弄一个?”   乔以笙的眼风平静地扫过他:“现在倒来不甘心被我冲马桶,以前怎么就甘心白白送给郑洋?”   她目前只在郑洋和陆闯的那次争吵中得知了许愿沙的真相,可尚未了解过,当年他们两人在山中的详情。   陆闯叼了根没有点着的烟在嘴里,咬着烟嘴轻轻都两下烟身,眸底一片深谙:“看他可怜,施舍给他又何妨?”   闻言,乔以笙心头烧起一股无名火:“你陆大少爷可真大方。”   在她听来,不是施舍许愿沙,而是直接把她施舍给了郑洋。   呵,当年既然如此随便,又何必对她念念不忘,现在来对她不甘心、费劲心思当她的床伴?   乔以笙爬到床上,闷头盖上被子睡觉。   陆闯去了卫生间,片刻之后窸窸窣窣回来,也爬到床上来,把被子拽过大半,导致乔以笙非但没法再盖脸,被子还滑低至她的腰间。   原本背对他侧躺的乔以笙冷冷转头扯回:“这是我的公寓、我的床,再跟我抢被子,沙发或者地板随便你选。”   陆闯跟个二流子似的,痞里痞气乜斜眼,借着他身为男性天生的体力优势,抱住她一起躺下,盖上被子:“现在满意了?既不和你抢被子,还给你当免费抱枕。”   两条腿也被他缠住,乔以笙无法踹他:“挺有自知之明啊你,知道在我这里,你还不如一个抱枕。你也只能假借当我抱枕的名义,才有机会抱着我睡。”   “嘴巴还这么能叭叭,是想提醒我,少你一场助消化的睡前运动是吧?”陆闯的玩味全呵在她颈侧的皮肤。   蔓延开灼烫的火星。   乔以笙控制住自己起伏的呼吸。   陆闯吻从她的额头逡巡过她的眉毛、她的眼皮、她的鼻子,最后停留在她的柔软的嘴唇。 第103章 嗖   理智上乔以笙是真的吃不消了,何况明天还要上班。   感性上乔以笙却不由自主地和他相拥着,于悄寂中吞咽彼此的呼吸。   欧鸥曾说,找到在X事上与自己相契合的人很难。   乔以笙觉得她和陆闯的契合度似乎挺高的。   当然,她没有过和其他人的经验,或许纯属她这只井底之蛙坐井观天罢了。   第二天早上乔以笙凭借坚韧的意志准时起床去上班,并在进办公室前先在厕所的镜子确认自己系的丝巾遮住了她后颈那颗小痣附近的皮肤。   “乔工,你昨晚又过夜生活了?”   李芊芊的敏感度高得乔以笙心惊。   毕竟自己现在是单身状态,私生活方面还是不希望留给人过于开放的印象,乔以笙也不想过多泄露,所以坚决否认:“怎么了?我又没男朋友,过什么夜生活?”   “夜生活也不是有男朋友才能过的嘛。”李芊芊盯着她的丝巾,“主要你平时不这样打扮的。”   乔以笙笑笑:“工作吧,只是春天快来了,我换春装了而已。”   今天的气温确实升高了不少,二月底,寒冬也是时候退场了。   后面的两天陆闯没有在不请自来,乔以笙睡了两天安稳觉,休养生息。   转眼又是周五,乔以笙在最后的半天工作日,和上周一样,安排去看聂奶奶的老房子。   今天她去的时候,聂婧溪推着坐在轮椅里的陆清儒,在林荫道间沐浴午后的阳光。   随行的除去保姆、方袖和杨芊儿,还有余子荣和陆晨。   乔以笙犹记得余子荣、余子誉那对双胞胎兄弟的油腻,现在即便仅一个在场,也让她感觉自己选错了时间。可她总不能在和聂婧溪约时间之前,先问清楚聂婧溪这边有哪些人吧?   余子荣竟还主动和她打招呼:“漂亮的建筑师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乔以笙礼貌而疏离地回应,心道,他不是在对聂婧溪献殷勤吗?这样当着聂婧溪的面展露他轻浮的一面,合适吗?   “乔小姐,”聂婧溪微微笑,“我还要陪爷爷再散会儿步,让芊儿先送你上露台吧。请容我一会儿再去招呼你。谢谢。”   “聂小姐客气了。”乔以笙原本还想问候陆清儒的。但今天陆清儒不是很有精神,盖着毯子坐在轮椅里似乎昏昏欲睡,口水从他的嘴角流出来,保姆刚刚弯腰抓起他面前的三角巾帮他擦拭。   看起来,今天无法和陆清儒继续聊一聊往事了。   乔以笙跟随杨芊儿先进去别墅,上到露台。   “你自便吧。”杨芊儿和方袖不同,似乎依旧因为她和朱曼莉在容貌上的相似度儿对她有偏见,态度始终一般般。   眼下杨芊儿也没什么好口气,不像方袖有帮她安排茶水和点心,甚至从刚刚被聂婧溪制定来送她开始便不情不愿的模样。   当然,乔以笙是无所有茶水和点心的,一贯地客客气气:“嗯,谢谢杨小姐。”   杨芊儿离开。   乔以笙从包里取出自己的画本和笔,坐在老位置里。   上个星期通过陆清儒透露的信息,乔以笙把湖的还原想法在会议上和组内的成员提出来了,负责景观规划的同事确认了可行性,薛素只说让乔以笙放开思路尽管先做着。   虽然乔以笙的注意力十分集中,但余子荣一出现,乔以笙还是立刻察觉了,因为余子荣身上的香水味很重。   乔以笙第一时间从椅子里起身:“你好,余先生。”   余子荣拍拍她的肩:“乔小姐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当我不存在,我随便上来转转。”   乔以笙坐回椅子里,至少避开了搭在她肩上的他的手。   但余子荣没走开,就站在旁边看她的图稿,还和她说话:“乔小姐画得很漂亮。”   “过奖了,余先生。”   “你们建筑师是不是画画也都特别好?”   “不一定。”乔以笙解释,“学建筑确实要求一定的美术基础,但只要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设计意图就可以,没有非得要求美术要特别优秀。当然也有不少建筑师同时成为美术界大神的。”   余子荣笑:“谢谢乔小姐的解答,我还以为乔小姐会没有耐心。”   “余先生说笑了。”乔以笙微抿唇。   “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不用‘余先生’‘余先生’的。”余子荣在乔以笙旁边的椅子落座。   “……”乔以笙没说话,低头假装继续画图,忽略他打量她的目光,心里琢磨着今天算了,到此为止。   余子荣又问:“方不方便问乔小姐要一张名片?我的亲戚和我的朋友,都有这方面的需求,或许以后能和乔小姐有业务上的往来。”   “可以。”乔以笙这样回答着,假意去摸自己的包,然后转回头来道歉,“不好意思,我的名片用完了,我没留意。改天我过来的时候,如果再遇到余先生,补给你吧。”   余子荣递出他的一张名片:“没关系,我给乔小姐名片也是一样。”   “谢谢。”乔以笙双手接过。   余子荣却没松开名片,看着她说:“要不乔小姐直接给我留个电话号码?”   乔以笙给他留着最后的体面,委婉拒绝:“余先生,不好意思,我还只是个助理建筑师,暂时还没有能力独自接项目。我可以把我们事务所的电话留给你,你应该更用得上。我们事务所有很多资历深厚的大建筑师。”   余子荣反而越发对她感兴趣似的:“难道不是应该把更多的机会留给像乔小姐这样潜力无限的新人建筑师?”   “谢谢余先生的赏识,但我有自知之明。”乔以笙收拾自己的东西,“余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余子荣按住她的画本:“乔小姐——”   “汪!”猛然一团硕大的黑影如箭般嗖地朝余子荣扑了过来。   余子荣大叫一声,撞翻椅子狼狈地摔倒在地。   乔以笙在下意识间都惊吓地往后退了两步,后背立马撞上一堵坚实的温热的“墙”。   熟悉的雪松味清晰入鼻。   同时低低入耳的还有熟悉的嗤笑:“第几次了?还能被吓?”   “……”乔以笙都不想转头看他那张脸了,必然布满与他的语气相匹配的讥讽。 第104章 嗷   圈圈正在非常凶狠地朝余子荣狂吠。   摔在地上的余子荣拖着身体爬得节节后退,一边退一边喊着“滚开”,又叫着陆闯把狗带走。   乔以笙还是第一次见到圈圈的这副模样,抱紧刚刚抽回来的画本,她避嫌地和拉开和陆闯的距离。   只见余子荣情急之下竟抓过手边的椅子腿,企图拽动整张椅子砸向圈圈。   乔以笙整颗心脏骤然提起。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多虑的,圈圈的反应相当敏捷,躲开了余子荣的攻击,却也因为余子荣的攻击惹怒了圈圈,圈圈龇牙咧嘴地咬住了余子荣的手臂。   余子荣破口大骂:“陆闯你这个贱种!快让你的贱狗死开!”   “……”乔以笙深深蹙起眉心。   上个星期明明称呼“陆闯表弟”不是吗?   陆闯毫不客气地放狗咬余子荣,余子荣也毫不客气地用如此难听的字眼,看起来就不像第一次,所以表兄弟俩在长辈面前完全是装模作样?   而余子荣的辱骂之语,不禁令乔以笙记起校友会上飘进她耳朵里的几句八卦。   陆闯他真的是私生子……?   乔以笙下意识看向陆闯。   陆闯面冷如寒冰,踱步到余子荣面前,居高临下地睥他:“重新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   余子荣明显是不服气的,但碍于目前处于下风,还是咬了咬腮帮子道歉:“陆闯表弟对不起,我刚刚胡言乱语的,你快让你的狗松开我。”   陆闯没有情绪地朝圈圈点了点下颌:“别漏了它。”   余子荣忍气吞声,也低头向圈圈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骂你。”   陆闯这才吹了声口哨。   圈圈松开了余子荣的手臂,回到陆闯脚边,很委屈似的嗷嗷唤了两句,蹭了蹭陆闯的裤腿,像在撒娇求安慰。   余子荣捂着手臂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下楼:“陆闯!做得这么过分!你等着你爸收拾你吧!”   “跑快点,赶紧去跟陆家晟告状。”陆闯作势要再放狗。   余子荣的身影即刻消失在露台。   不屑地冷冷一哼,陆闯蹲身摸了摸圈圈,掰开圈圈的嘴巴检查它的牙齿。   圈圈被迫仰着脑袋瓜子露出两排大白牙,不仅方才的威风凛凛尽失,甚至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乔以笙旁观着它的模样,忍俊不禁。   陆闯乜斜眼:“圈圈,咬她。”   “……”乔以笙如果再因为他这么句命令就紧张,那她就真是胆小如鼠了。   圈圈确实没有朝她跑过来,只是拖出长长尾音的一声嗷呜。   乔以笙故意借此挤兑他:“陆闯,连你的狗都喜欢我是不是?”   陆闯斜挑唇:“你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哪处没沾满我的味儿?”   乔以笙的耳根不争气地升了温,好在有头发挡着。   她继续怼:“知道我今天来别墅,你特地赶过来的吧?还眼巴巴地上来露台,不惜为了我和你表哥大动干戈。”   大白天的,还是在别人的家里,不比在自己的公寓自在,乔以笙其实觉得有点撑不住自己的厚脸皮,讲完脸颊些许发烫。   其实看得出来,一开始陆闯确实是在帮她解围,但后来是余子荣出言不逊也让陆闯不高兴了,陆闯才指示圈圈的进一步行动。   陆闯倒是猜到她隐晦的一个心理,轻飘飘道:“我和他们向来处不到一块去,也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事情了,余子荣只会认为我从一开始就针对他,故意找他茬。”   言外之意即,余子荣不会就凭这个觉得她和他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关系——乔以笙承认有一瞬间她闪过的念头便是有此顾虑。   现在陆闯挑明开讲的这句话,说明陆闯在决定要帮她解围之前,已经经过周全的考量,才出手。   乔以笙的情绪莫名有些往下落。   抱着画本,她回到她的椅子前,收拾方才尚未收拾好的物品,塞进包里。   “你那什么表情?”陆闯问。   圈圈忽然朝露台的门汪了一声,两只耳朵也竖起。   陆闯意识到这是有人正在过来,止住了走向乔以笙的步伐,提醒乔以笙一会儿记得看消息,便带着圈圈离开露台。   进去后陆闯便迎面碰上刚走完楼梯的聂婧溪。   聂婧溪瞥一眼被陆闯刻意用来挡在他们中间的圈圈,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即便圈圈此时看起来并不友善。   “余子荣是你赶走的?”她问陆闯。   陆闯不予理会,带着圈圈从她身旁绕开下楼。   聂婧溪并未生气,转头,注视他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楼梯间,她继续出去露台的步伐。   “乔小姐。”   “聂小姐。”乔以笙刚把东西全部塞回包里。   聂婧溪视线扫过倒在地上的椅子,再落回乔以笙脸上:“你这么快要走了吗?”   “嗯,我今天忘带了一些东西。”乔以笙扯谎。   聂婧溪有所察觉地说:“乔小姐,我如果有任何招呼不周的地方,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没有,聂小姐你没有任何招呼不周。是我个人的问题。”乔以笙从地上捡起余子荣丢下的名片,“我刚刚可能得罪了余先生。”   聂婧溪的表情一点没见意外,她从乔以笙手中接过名片,重新丢到地上:“抱歉,乔小姐,这还是算我招呼不周。不过你别担心,由我出面,余子荣不会再对你怎样。”   “聂小姐,其实不用——”   “要的,”聂婧溪笑笑,“实话说,我也不太喜欢他们那对双胞胎兄弟,但乔小姐也知道,我一个人来霖舟,受的是陆家的照顾,不好对陆家人提意见。“   “今天他既然sao扰到我的客人,我也算有个正当的理由。我也不希望因为余子荣,影响我奶奶的旧房改建。乔小姐如果在我这里呆得不舒服,到头来影响的也还是我。”   “……”她真是坦诚得让乔以笙有点招架不住。   聂婧溪没有阻拦乔以笙现在的离开,她亲自送乔以笙下楼,推心置腹一般,又和乔以笙聊起:“乔小姐上次在这里也看见了一些事情吧?估计心里在疑虑,我和我的未婚夫很生疏,他好像没拿我这个未婚妻当回事。我们俩这个样子的一对未婚夫妻,我奶奶留给我的婚房又有什么意义。” 第105章 汪   别说乔以笙并没有这样想,即便这样想了,她也不可能承认。   没等乔以笙回应,聂婧溪继续道:“我的意思并非在说乔小姐你是八卦的人。而是乔小姐你在负责我奶奶的旧房改建,你了解这些信息是应该的。即便乔小姐你不好奇,我认为也有必要告诉你。”   既然如此,乔以笙自然洗耳恭听:“嗯,聂小姐你说。”   “我之前说过,虽然婚约是家里安排的,但我之所以接受,并非完全为了遵从家里人的想法(第073章 )。”聂婧溪停在二楼的落地窗前,望向窗外一楼的草坪。   草坪里,陆闯坐在陆清儒身旁的椅子,手中不断扔着飞盘,每次的角度和高度都不一样,像专门刁难圈圈,甚至假装扔出去了,戏弄得圈圈做好了冲出去的准备又眼巴巴地跑回来。   “陆爷爷在状态清醒时没有指定特定的继承人,陆家的人必须各凭本事。我手里有陆氏集团的一笔股份,分量不小。我嫁给谁,对于他们来讲,很重要,关乎哪一家人的胜算更大。”   “所以陆家每个人对我的关照,都是不单纯的。”聂婧溪稍加一顿,视线精准地落在陆闯的背影,“只有我的未婚夫,对我不屑一顾。送上门的股份他都不在意。”   继而聂婧溪的视线收回来:“方袖和芊儿质疑过,我未婚夫或许是在以这种方式显出他的独特,引起我对他的关注。可我很清楚,他不是。他是真的对我没兴趣。”   “……”乔以笙没吭声。   聂婧溪与她继续朝一楼迈步:“他对我没兴趣,反而激发了我对他的兴趣。他的一些事迹我都听说了,可我希望通过我自己的相处来了解他究竟是个什么的人。至少目前,他让我生出一种想去征服他的欲望。那应该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家里指定的婚姻虽然在现在崇尚自由的社会环境里似乎留下了糟粕的刻板印象,但我或许受我奶奶和我爷爷的影响,一直认为先婚后爱的浪漫不亚于自由恋爱。”   话至此,聂婧溪记起来讲清楚:“之前乔小姐不是问过我,我奶奶和陆爷爷当年为什么没在一起?原因不新鲜,就是那时候陆爷爷的爸爸生意失败,家庭经济状况出现问题,落后我奶奶家太多。”   “我奶奶的爸爸不允许我奶奶再和陆爷爷来往。陆爷爷为了不耽误我奶奶,故意做了些过分的事情和我奶奶断绝了情谊。我奶奶遵从了家里人的安排,嫁给了我的爷爷。”   “虽然我奶奶和陆爷爷存在遗憾,但不代表我奶奶和我爷爷的婚姻不幸福。相反,我奶奶和我爷爷过得很好,后来我奶奶也爱上了我爷爷。”   “陆爷爷重新联系上我奶奶后,和聂家的来往,我爷爷是非常欢迎的。我爷爷和陆爷爷是两个很好的男人,因为都对我奶奶有感情而相互尊重对方,也成为很好的朋友。”   “所以聂家和陆家的婚约,我爷爷也是认可的。我爷爷愿意弥补陆爷爷的遗憾。”   “弥补遗憾的前提,是尊重我们的意愿。我父亲他们那一辈,才没有达成,婚约落到我这一辈。”   “陆爷爷的病情使得我当时考虑得比较仓促,可结果我是可以接受的。我和我的未婚夫以后会有感情的。我奶奶留给我的这套婚房,会有意义的。”   “……”乔以笙始终牢记自己的倾听者身份,不发表任何意见,只在此时聂婧溪话落之后,她说,“两个故事我都听明白了,谢谢聂小姐的分享。”   一个聂奶奶和陆爷爷的故事,一个聂婧溪和陆闯的故事。   从戏剧角度来讲,乔以笙认为,聂婧溪和陆闯的结合,会成就两代人最佳的结局。   两人也差不多来到了别墅门口。   聂婧溪止步:“乔小姐,慢走,路上小心。”   “麻烦聂小姐了,我们保持联系。”乔以笙微微颔首道别。   随即乔以笙目不斜视地离开别墅,很怕圈圈会再朝她奔过来。   陆闯此时没再扔飞盘,揪着圈圈在他挠圈圈的下巴,圈圈舒服得都要翻白眼了。   陆清儒似乎对圈圈很感兴趣,笑眯眯地伸手在半空。   圈圈在陆闯的指令下,将右前爪放进了陆清儒的手掌心里。   而聂婧溪就站在陆清儒的另一边旁观。   乔以笙瞧见的这最后一眼,脑海中首先蹦出的想法是:画面很美好,幸福的一家四口不外乎如此。   ——完全可以将此匹配进未来旧房改建完成后的景象。   乔以笙摒弃杂念,决定赶回办公室画图。   可点开之前陆闯发来的未读消息,乔以笙又犹豫了。   考虑片刻,乔以笙到底改变了主意,给了出租车师傅另外一个地址。   到陆闯的公寓之后,乔以笙先自己上楼,用陆闯上次给的密码进了门。   一如既往地空荡荡,仿佛她随便讲句话都能产生回音。   乔以笙走去岛台前唯一有的一张椅子坐下,边画图边等陆闯。   不知不觉间阳光西斜。   由于过度专注,乔以笙没有留意门外密码盘传出的动静。   陆闯和圈圈的声音一起传出来,她才从图纸里拔出思绪——   “慢点慢点,你急什么?”   “汪!汪!汪!”   后者根本没听前者的劝,欢快地蹦来乔以笙身边,绕着乔以笙转了两个圈,又折返回陆闯跟前汪汪汪。   乔以笙记起新年的那两天,圈圈也是这样催促陆闯走快点的。   陆闯手里拎着双粉色的拖鞋,瞥着乔以笙直接穿着袜子才地板的脚,啧出声:“你想踩到圈圈的屎,我没意见,但你如果把圈圈的屎踩得到处都是,你得负责搞卫生。”   乔以笙:“……”   上一次她来,也是穿着袜子踩地板,甚至洗完澡出来还是打赤脚的,也没听他有意见。   圈圈适时地吠了两声,隐约有丝委屈,乔以笙觉得它是在抗议陆闯冤枉它不讲卫生随地大小便。   还有,这双拖鞋是新的吧?乔以笙挑起细长的眉尾,问:“你专门给我买的?”   陆闯将鞋重重丢在她脚边,自上往下睨她:“乔以笙,你是从来没享受过其他男人给你买拖鞋,才薅着我一个人妄想?” 第106章 呜   “不是专门给我买的,你买女士拖鞋给谁用?”乔以笙反问,“怎么?这么快就管不住你自己,违背契约,约了其他女人来你这里?”   陆闯倏尔上前一步逼近她,两只手臂自她身体两侧伸去,手掌往后压在岛台面上,将她拢于他的胸前,极近地低着头,语调半是玩味:“即便我约了其他女人来这里又如何?我们约定我不去搞其他女人,没说我不能见其他女人。”   “那你更别想要我穿了。”乔以笙呵呵哒,转过身要继续画图。   陆闯蹲身,捉住她的右脚往上套拖鞋。   “你——”乔以笙蹬着腿,对着他就踹。   没快过陆闯的反应,她的两只脚踝均被他握住。乔以笙因为太过用力,险些从椅子里上掉下来,好在两只手及时抓住椅子。   而陆闯使坏地挠了挠她的脚底心。   乔以笙浑身打激灵,又想笑又想哭:“陆闯你混蛋!放开我!”   “你能骂点别的吗?”陆闯饶有兴趣,口吻间满是恶作剧性质的笑意,“要不要我教教你?丰富丰富你的词汇量?”   “你滚啊!”乔以笙腾出一只手狠狠朝他的面目可憎抓去。   陆闯仗着他手掌宽大,仅用一只手便轻轻松松握牢她的两只脚,另一只手措置裕如地挡住她的攻击。   乔以笙一时之间剩余的一只手也挥出来。   还没打到他脸上,她的身体先行不稳,从椅子里倒下来。   陆闯似乎就等着她如此,早有准备地接住她。   乔以笙便又以投怀送抱的方式摔进陆闯怀里。   明明可以稳稳当当,陆闯偏偏故意往后倒在地板上。   乔以笙扑在陆闯身上。   然后……又很长一段时间起不来。   接吻是有声音的。   自己听着都面红耳赤、脸红心跳、百爪挠心、欲罢不能的声音。   接吻也是会逐渐上瘾的。   乔以笙不愿意承认,她是喜欢和陆闯接吻的。   圈圈绕着他们一直转圈圈,似乎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倒在地上不起来。   它一会儿嗅嗅乔以笙的脚,乔以笙痒得动了动,因此蹭着陆闯的小腿。   它又去舔陆闯的手背,陆闯的手箍在乔以笙的腰间轻轻摩挲,它追随着陆闯的手脑袋晃来晃去。   由于一直没等到他们从地上起来,圈圈估计以为他们俩出了什么事,充满警惕地开始吠,边吠边去咬着陆闯肩膀的衣服扯,想把陆闯扯起来。   乔以笙的舌头实在麻得不行了,推了推陆闯,陆闯倒是松开了,但松开她之前,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她的下嘴唇。   乔以笙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腰作为回礼。   陆闯嘶声警告她:“别乱掐,掐坏了损失的是你。”   “掐坏了不是正好?你也就没用了。”乔以笙身体软得爬不起来,只能先继续拿他当肉垫。   陆闯搂着她一起坐起来:“乔以笙,这档口你这样说话,就是想要我别停下来是不是?”   “难道不是你想继续下去,却从我身上找借口?”说着乔以笙攀着他的肩膀要站起来。   瞬间又被陆闯一把拉拽,坐回陆闯的腿上。   乔以笙丢话:“别想了你,我这两天生理期。”   “是你要失望了,今天没的快活。”陆闯斜勾唇,捉起她的脚,还是强行将拖鞋套到她的两只脚上。   套完还并着她的两只脚在面前欣赏了两秒,仿佛给她穿上的并非普通的家居拖鞋,而是水晶鞋。   乔以笙嫌弃:“丑死了。”   和给圈圈的买的小衣服简直一个品味,都是那种土里土气的花色,不过圈圈的衣服是红色,她的粉红色,小花也是碎的。   陆闯薅过圈圈的脑袋,指着乔以笙对它说:“还不咬她?这女人说你的眼光不行。”   “你的不要脸突破新下线了?都甩锅到自己狗子身上。”乔以笙同情地去摸圈圈。   陆闯掰着圈圈的脸对准她:“你自己告诉她,是不是你在超市里看到新狗盆走不动路,非赖着要我买,然后你的狗盆赠送的拖鞋?”   圈圈:“……”   乔以笙:“……”   紧接着陆闯也嫌弃起圈圈:“脏死了你,在草坪里滚了浑身的灰。”   圈圈仿佛猜到陆闯想干什么,立刻跑回它自己的窝。   陆闯拉着乔以笙一起从地板站起来,随即径自大步走向圈圈:“你跑有用吗你?别浪费时间了,最后还是得给我洗干净。”   在接下去长达两分钟的时间里,乔以笙围观了圈圈使劲十八般打滚撒泼卖萌的武艺和强行捉它的陆闯斗智斗勇、死活不愿意进卫生间的整个过程。   “……你也太残暴了。”乔以笙叹为观止。   她跟着进去卫生间。   圈圈还在嗷呜嗷呜地企图向乔以笙求救,两只眼睛仿佛泛着水光,乔以笙怎么瞧它怎么可怜。   “呵,你找哪个外援都没用。”陆闯用他的身体阻隔圈圈的视线,“不洗你别想上我们的床。”   “……”乔以笙哪能没注意到“我们”这两个字?   烧着耳根想怼他说他的床就他的床,别把她一起扯上。   但陆闯现在明显忙着给圈圈洗澡,乔以笙也不想一直心累地和他斗来斗去,就能省则省吧。她当作没听见。   圈圈实在是抗拒洗澡,都被陆闯抓进水盆里了,仍旧不死心地扑腾,四溅的水花迅速弄湿浴室的大半地面,陆闯也满头是水,短袖T恤湿哒哒的,本就轻薄的布料贴紧他的皮肤,勾勒他身体的流畅线条。   若隐若现之下,更显性感。   乔以笙本能地盯着看。   “口水别流下来了。”陆闯倏地出声。   不是他后背长眼睛了,而是乔以笙没注意到镜子。   她不屑:“少自作多情了,我看的是圈圈。”   实话讲,此时的圈圈也相当有看头——她算见识了传闻中的“落水狗”究竟是什么样的。   拉布拉多犬不属于毛多的品种,但狗毛沾了水全黏在一起不再蓬松之后,圈圈的体型还是跟着缩水了一小圈,平日的帅气威严尽失。   瞧着很可怜巴巴,同时也相当好笑。   乔以笙不厚道地冲着圈圈笑了,甚至没忍住上前,再近些距离看它,并伸手摸了摸它。   圈圈像报复她的取笑,突然又扑腾两下,并用力抖了抖身体。   ……水顿时全甩到乔以笙脸上。 第107章 囔   “干得漂亮。”陆闯夸赞圈圈。   乔以笙:“……”   圈圈“汪汪汪”,像在得意地回应陆闯。   合着这父女俩联手欺负她,乔以笙抹了抹脸上的水,表情拉下来。   “给你一个报复它的机会她,要不要?”陆闯示意她过来和他一起洗狗子。   乔以笙心想,报复圈圈做什么?该报复也是报复他。   心思一转,乔以笙暂且接受了他的提议,卷高袖口,凑到陆闯身旁。   陆闯正在用稀释过的宠物专用浴液往圈圈的身体喷洒。   圈圈扒拉着手盆的边缘想跑,乔以笙帮忙将它按回盆里。   注意到乔以笙还是畏畏缩缩的、按一下就立刻收回手,陆闯抓过她的手,塞到圈圈嘴里。   手上立刻感知到圈圈牙齿的尖锐,乔以笙吓得声音不自觉变了调:“你干嘛!”   陆闯不让她缩手:“跟你证明一下,你现在就算主动把手伸给它,它也不可能伤害你。”   乔以笙:“……”   圈圈的牙齿靠在她手上没用劲,黏糊的舌头则贴着她的手背,由于合不拢嘴,口水从它嘴角流出一些,原本就因为洗澡而不高兴地耷拉着眼皮,现在的眼神愈发显得弱小无助。   感觉乔以笙如果再害怕它会咬她,她可就太没有良心了。   “行了,我知道了。”乔以笙挣了挣,“别再让它含着了,我都替它感到嘴巴酸。”   陆闯抓着她的手和圈圈的嘴巴脱离,然后放到喷头底下冲洗几秒,才松开。   他给圈圈喷完了浴液,开始在圈圈身上揉搓。   乔以笙有样学样地跟着陆闯一起:“它一般多久洗一次?”   “半个月一次。实在太脏了会看情况。”陆闯抬高圈圈的一只前爪,细致地搓了搓,“今天就是实在太脏了。”   乔以笙狐疑:“我怎么没看出来它哪儿脏了?”   陆闯微微侧头,朝她提眼角:“咬过余子荣,又被聂婧溪摸过,你心里不膈应?”   乔以笙微抿一下唇,指腹在圈圈的屁股上打出一圈又一圈的泡沫:“……对聂婧溪你也不用这样避瘟疫一样的态度吧?你也太没风度了。她只是喜欢你,和你有婚约而已,并没有对你做过分的事。”   陆闯张口就冷冷丢出一句:“你有病?”   乔以笙一口气闷在嗓子眼里,脸色也冷下去:“看来你还真是故意用这种讨厌她的方式去引起她对你的注意。”   “什么?”陆闯皱眉,“她这么跟你说的?”   乔以笙简单概述了一遍她和聂婧溪下午的对话。   陆闯听完后,反倒没什么特殊表情了,只是别具深意地问她:“你是给我提供情报,暗示我要学余子荣、余子誉他们对聂婧溪献殷勤,才能摆脱和聂婧溪的婚约?”   “……少自作多情。你能不能摆脱婚约,和我有什么关系?”乔以笙送他一记白眼。   陆闯口吻笃定:“你信不信,如果我采纳了你的提议,对聂婧溪好言以待,她会更想和我结婚?”   “……要我再说一次吗?我没有给你建议!”乔以笙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一时之间又暴露像从前一样被他惹急的状态。   还有——“你还真是普信男,凭什么认定聂婧溪会更想和你结婚?”   截至目前,乔以笙对聂婧溪的个人印象是不错的,只是因为方袖和杨芊儿曾经的捉狐狸精行为,使得她一直摆脱不掉对聂婧溪的初始印象。   而在乔以笙看来,现在是陆闯配不上聂婧溪。   “普信男?”陆闯冷哂,“那你对我这个普信男床伴欲罢不能?”   “!!!”乔以笙抢过给圈圈洗澡的喷头,出水口歪向他,“是你死皮赖脸非要当我的床伴,谢谢!”   陆闯浑身上下的衣服彻底湿了。   这是从一开始乔以笙来一起帮圈圈洗澡就悄悄打的报复他的主意,现在终于得逞。   担心他会将喷头抢回去反喷她,乔以笙最好了要逃离卫生间的准备。   陆闯却只是身后往后捋了一下他湿淋淋的头发:“乔以笙,你弄了半天就是想看我湿身。”   “……”乔以笙对他的臭不要脸甘拜下风。   陆闯重新抓住企图趁机偷溜的圈圈,继续给它洗澡。   为了不耽误圈圈,乔以笙也消停下来。   可视野范围内,陆闯的发尾滴着水珠,利落的脸颊两侧亦有水珠顺着往下滑至他的下巴。   那种难以驯服的野性,洋溢在他由里到外的每一处。   以前乔以笙其实就是觉得陆闯皮相稍微出众些,实际上她对常年流连万花丛的浮浪子弟的刻板印象,是陈老三那样的,身体都被纵情声色给掏空了。   “小心别把泡沫弄进它的眼睛。”陆闯轻轻抓开一下乔以笙的手。   “好,抱歉。”乔以笙将注意力转移回面前的圈圈身上。   圈圈现在比方才乖巧多了,不再跑也不再扑腾,表情很舒服的享受着他们两人在它身上的动作。   这样子,和享受按摩没什么区别。乔以笙忍俊不禁:“平时也都是你帮它洗澡?”   “有空就我洗,没空就——”陆闯不知为何轻微地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没空就宠物店。”   乔以笙记起上一回她在这里,听到过陆闯和一个女人讲电话,那女人还自称圈圈的妈咪。   陆闯的轻微停顿,她猜测,他可能原本想说还有别人帮忙洗。宠物店多半是就他回国后的情况来讲的。   于是乔以笙突然不想再说话了。既然和圈圈那么熟,大概率是他在澳洲那两年的女伴。   沉默维持至陆闯用干毛巾裹住冲洗干净的圈圈将它从水盆里抱出来,塞进乔以笙怀里:“你又挂的什么脸?”   乔以笙跟接了烫手山芋般不知所措:“你干什么把它给我?”   “你先抱它出去,给它擦一擦,一会儿要再帮它吹干。”边说着,陆闯毫无顾忌地边当着她的面脱衣服,“你把我搞成这样,我难道还拖着水出去?”   乔以笙连闭眼睛都来不及,飞快地瞥过一眼他,强撑着脸皮往外走,还是忍不住丢下一句嘟囔:“变态……”   哪知陆闯就紧跟在她身后离开卫生间,三两步追上她:“乔以笙,别装了,这不就是你给我淋水的目的?不如坦荡点,大大方方来谋取你的福利。” 第108章 嘶   “……”乔以笙很想帮忙捂住圈圈的眼睛,“你能不能顾忌点你的狗子?”   比起刚才,现在陆闯腰间还是系了条浴巾的。   他从乔以笙怀里接回圈圈:“是得顾忌点,我不马上跟出来,你就要把它给摔了。”   ……确实,圈圈比她预想得要沉,才这么点功夫,她的两条手臂就开始发酸了。乔以笙蹙眉:“摔了那也是你的责任,是你强塞给我的。”   陆闯已经把圈圈拎到床上:“谁知道你每次掐我、咬我、打我的劲儿那么大,结果连一只狗都抱不住。”   “吹风机。”陆闯伸长手臂示意了个位置。   ……如果不是因为吹风机要用在圈圈身上,乔以笙绝对不会接受他现在使唤她的架势。   陆闯接过吹风机,在地板插上插头,打开吹风机之后,首先却是往乔以笙脸上吹。   风力被开到最大,猝不及防下乔以笙无异于遭受到暴击,条件反射地撇开脸躲避:“你干什么!”   陆闯的手掌自她的头顶钳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再乱动:“怎么?圈圈甩在你头发上的水,你不舍得吹干?”   “……”乔以笙心底有刹那间的软塌。   眼睛不怎么睁得开,她抓住他的手,嘴上没留情:“你还真是一刻都不忘停止关心我。”   “啧,原来顺手给你吹个头发防止你感冒之后把病毒传染给我和圈圈,就算关心你了?”陆闯哼笑,“乔以笙,怪不得你随随便便就让郑洋那个垃圾给骗了。”   这件事好像永远能成为他笑话她的素材,而没等乔以笙反应,陆闯从她脸上挪开了吹风机,紧接着说:“是不是又给我哭鼻子了?哭了我就不给你吹头发了,给你吹眼泪。”   显然,他指的是之前有一次他也是嘴她对郑洋看走眼,她忍不住掉眼泪。   “心疼我哭,你就直说。”乔以笙不慌不忙地稳定输出反击。实际上心里爆炸得恨不得把他踹到墙上变挂画。   被忽视好一会儿的圈圈汪汪了两声求存在感。   陆闯赶紧转回去给圈圈吹干狗毛。   乔以笙也暂时与他休战,走去倒台坐回她的画本前,重新拿起画笔之前,先取出包里的化妆镜,将自己的被陆闯恶意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理顺。   很快,洗完澡的圈圈欢快地在这个宽敞的大平层空间里四处撒欢。   陆闯进去卫生间冲澡。   期间乔以笙帮陆闯应门接了外卖员送上楼的比萨。   这是陆闯订的他们俩的晚餐,他出来得很掐点,恰好可以开饭。   乔以笙不想喝饮料,只想喝温开水。   陆闯满副恍然的表情:“噢,对,你特地告诉我你的生理期。生理期确实得多喝开水。”   特地什么特地?披萨差一点噎在乔以笙喉咙里没咽下去:“我随口提一嘴,你记得倒是又快又牢。”   陆闯走去给她取杯子。   又是印着小狗的那一只。   乔以笙:“你不是说这是圈圈的?”   陆闯漫不经心地单只手打开他的雪碧拉环,咔哒一声,伴着清凉的气泡携裹着他清沉的嗓音:“你不也是圈圈?”   乔以笙:“……”   这不是第一次她从他口中听到“圈圈”,但这是他第一次对着她喊。   明明和他喊她的狗子时的音调毫无差别,她心里却跟他雪碧冒气泡一般嘶嘶作响,又仿佛泡腾片突然投入水中,剧烈地沸腾。   悄寂了四五秒,乔以笙才从狂乱的心跳中找回自己宕机般停滞的思绪,怼了一句:“呵,你当我的狗还差不多。”   ——有失水准,没怼好……乔以笙原本想使唤他帮她倒水的,现在她委实需要假借自己倒水的空隙,平复作乱的心绪。   其实陆闯肯定是故意拿那只杯子调侃她。   之前圈圈洗澡时,她在他的卫生间里发现洗漱用品均多出一人份,就和她脚上的拖鞋一样,毋庸置疑是陆闯为她准备的。   而且看起来就不是像上回她临时被他带来这里过夜,他临时买的一次性款式。   既然洗漱用品和拖鞋都帮她买了,怎么偏偏忘记水杯?所以大概率他就等着这一茬呢。   陆闯在这时候接了个电话。   乔以笙转头,看到他的眉骨几乎拧成川字。   挂断电话,陆闯便看着她说:“我有事要出趟门,你在家等我回来。”   乔以笙下意识地点点头,等陆闯换上外出的衣服离开,她才恍惚回神,质疑自己为什么要点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在家等我回来”……   乔以笙觉得杯子里的水温度太高了,所以才喝了两口,她的脸就发烫。   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吃披萨这类食物,陆闯一走,她更没胃口了,和圈圈在空旷的大平层里大眼瞪小眼,也呆不住,想回她自己的公寓。   原本乔以笙也没打算在这里过夜。他们只是床伴关系,既然她生理期,做不了,他们就没有呆在一起的意义。   所以打从一开始,她就毫无过来的必要。她当时在出租车里估计头脑发热,抽了吧。   现在他刚好也没空,她等在这里算怎么回事?越想越像自己是他无数女伴中的一个,她苦苦盼着他从其他女人那里回来。   摸出手机,乔以笙准备给陆闯编辑一条走人的消息。   欧鸥的语音电话将将打过来:“乖乖,今天让我撞上一件大八卦,你听不听?”   乔以笙:“……我难道还能挂你的电话选择不听吗?你能答应麻烦?”   欧鸥笑得花枝乱颤:“我真的不是幸灾乐祸,实在是朱曼莉那天在校友会上过于高调,现在我很难不乐呵。”   乔以笙已经对朱曼莉的名字产生条件反射了,立刻联想到陆闯:“……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样开心?”   欧鸥稍加收敛:“霖舟最近不是新开了一家米其林餐厅?我们老板今晚请我们几个优秀骨干去那里吃饭,看见朱曼莉了。”   “朱曼莉趾高气扬地到我面前来炫耀了一通,说陆闯早带她来过一次,还让她成为这家餐厅的VIP尊贵顾客,即便陆闯没空陪她,她也能自己来,享受主厨亲自到她面前做菜的待遇。而且账单全刷陆闯的卡。她邀请我去她的VIP座位一起。”   “然后你猜怎么着?旁边一桌客人,恰好有陆闯的未婚妻。” 第109章 诶   “陆闯他未婚妻的朋友,当场和朱曼莉厮打起来,人家那朋友体型占优势,下手也够狠辣,朱曼莉根本不是对手,不仅被整个餐厅的人知道了她是小三狐狸精,脑袋还给磕开瓢了。”   “……”乔以笙完全能猜到,和朱曼莉厮打的所谓陆闯未婚妻的朋友,是杨芊儿。   “反正朱曼莉被抬走送去医院的时候,模样看起来挺惨的,血糊了满脸,也不知道会不会破相。”欧鸥感叹了一句,“你看吧,我都懂得坚持原则,绝对不碰有主儿的男人。比起花心的男人,有主儿的男人更麻烦。陆闯还既花心又有主。”   “……”乔以笙下意识握紧手机,低垂眼皮,心口堵得慌,“嗯,你说得对。”   圈圈窝在她脚边,汪汪吠了两声。   听闻动静的欧鸥狐疑:“诶?你人在哪儿?怎么会有狗叫?还没回家吗?”   乔以笙扯谎:“同事家,到同事家取文件,马上就回去了。”   “好,那你小心点。”欧鸥还记挂着上回她被不明人士跟踪又被邻居偷贴身衣物的遭遇,“你考虑清楚了是吧?确定不搬家了?”   乔以笙突然感到犹豫。   欧鸥以为她默认,又好奇:“帮你教训你邻居的人你确认是谁对不对?乖乖,你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愿意告诉我喽。看来你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追求者。不说就不说吧,希望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我等到的是个好消息。”   结束通话,乔以笙默不作声发了会儿呆。   圈圈一直蹭她。   乔以笙与它对视片刻,蹲身抱住它。   她没回自己的公寓,最终还是留在这里等陆闯。   但她没等到。   夜里她不知不觉睡过去,第二天一早是被圈圈给拽醒的。   乔以笙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空荡荡的空间里还是只有她和圈圈,不见陆闯的踪影。   圈圈闹得实在厉害,她意识到它是要出去遛弯。   虽然已经知道它绝对不会咬她,但乔以笙无法这么快做到完全不怕,只能赶紧起来找到它的狗绳给它系上。   系狗绳的时候圈圈才稍稍放过她,乔以笙得以腾出手摸到自己的手机。   陆闯连条消息都没发过给她,杳无音讯。   乔以笙尝试拨打他的电话,结果是关机状态。   见她又不动,圈圈吠了好几声。   乔以笙头疼的揉揉太阳穴,到底没法子做到就这么留着圈圈她自己走人,也拗不过圈圈眼巴巴的样子,尝试独自带圈圈下楼。   圈圈的力气实在大,乔以笙几乎是被圈圈拉着走的,她都怀疑究竟是她遛圈圈,还是圈圈遛它。   这使得乔以笙又打消了独自遛它的念头,怕一会儿她没拉住它,让它给跑了。   幸运的是下楼后乔以笙就在小区外面找到了宠物店。她拿狗绳的时候见到过圈圈的一堆狗粮里,有印着这家宠物店店名的袋子,判断陆闯平时没空的时候就是把圈圈寄放在这里。   果不其然,乔以笙送圈圈进去时,宠物店老板立刻认出圈圈。   乔以笙声称是陆闯的朋友,受他所托来帮他把狗子寄放给宠物店。   交接结束后,乔以笙总算放心地回家去,途中她给陆闯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圈圈的去向,算她仁至义尽了。哪有床伴做到她这份上的。   哪知回到她的小区外面,她又被人喊住:“以笙。”   这声音……乔以笙蹙眉。   郑洋从他的车上下来,胡子拉碴的模样。   车里还坐着许哲。许哲的模样同样没清爽到哪儿去,似乎和郑洋一样熬了几个大夜。   他的视线和乔以笙隔着空气平静地触碰一下,便转开脸去。   乔以笙的视野,继而被走来她面前的郑洋充塞。   “以笙,我等了你一晚上。”郑洋说,“昨晚过来的,摁你家门铃,没人应。我又不敢打你的电话,怕你知道我要来,会躲着我。”   乔以笙:“……”   这开场白,估摸着没有好事。   她实在想不到他还有什么事能来找他,而且还带着个许哲,当着许哲的面?   而她连问都不想问:“我没空。”   “以笙,给我五分钟,五分钟就够了。”郑洋拉住她的手臂,不给乔以笙再拒绝的机会,一箩筐地将话倒出来,“我的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我实在没办法了,已经走投无路,陆家现在是我唯一的救星。所以你帮帮忙吧以笙,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帮我去跟闯子求求情。”   “???”乔以笙震惊。是他没睡醒说胡话,还是她没睡醒产生幻听?   “闯子拉黑我了,我怎么都见不到他,陈老三也没办法。我只能来找你了。你不用担心你无能为力,相信我,你的话对闯子有作用。闯子他以前很喜欢你的,你去找找他吧。”郑洋抖着嘴唇说,“以笙,对你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对我和阿哲却是救命,你那么善良,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乔以笙以为,经过前面几次,他在她这里的形象已经碎成渣,没想到今天还能让她见识到,渣继续碎成粉末,扬成灰。   “别又来道德绑架我,别说我根本不善良,我根本帮不了你,即便我是善良的、我有能力帮你,光你之前对我做过的所有事以及你妈妈对我的羞辱,也值得我对你见死不救。”   这么无情的话,乔以笙的内心却毫无波澜,只是觉得又浪费了她生命中宝贵的几分钟时间。   说完乔以笙就要走,郑洋拽住她,噗通跪倒在地:“以笙,公司是我这么多年全部的心血,我不能失去它。你是看着我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人,看过我怎么为公司付出的,你应该能明白我才对。以笙,我求求你了。”   “你再这样,我再不放开我,我要报警了。”乔以笙面无表情,手伸进包里,摸防狼喷雾,眼角瞄着保安亭。   小区保安亭的保安大叔已经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正朝他们走过来,让乔以笙放心了些。   但保安和防狼喷雾还没发挥作用,许哲率先下车过来了。   “起来。”许哲拉郑洋,淡淡道,“这个办法你也试过了,该死心了。我们回去。”   郑洋两眼通红,仰着脸注视着乔以笙,两秒后,将额头磕在了地面。 第110章 喂   “以笙……”   许哲也没能拦住郑洋的一意孤行。   乔以笙这辈子受到的最大的礼,也不外乎如此。   但她现在共情不了郑洋。   郑洋的行为也只是让她愈发鄙夷他。   “郑洋,你就算是死在我面前也没用的。”乔以笙撂狠话,尽量往绝处讲,只希望他赶紧走人。   郑洋悄无声息地趴在地上,没给反应。   倒是许哲给了她一记冷冰冰的眼刀,帮忙把郑洋尚拽着她的那只手从她衣袖强行扯下来。   乔以笙得以脱身,一刻也不多停留,快速进小区。   欷歔并非完全没有。   虽然最近很多人在对郑洋落井下石,说他以前巴结陆闯和陈老三他们,但其实乔以笙认为不至于用“巴结”来形容的程度。   陆闯和陈老三的身边哪里缺巴结他们的人?以陈老三对郑洋的态度,是真心实意拿郑洋的当兄弟的。   即便刚刚郑洋那样求她,乔以笙也觉得她唯一确定没看错郑洋的一点便是,郑洋骨子里的那份骄傲。   大学那四年风光无限的郑洋,称之为“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回到家后乔以笙简单洗漱,便去补觉。   昨晚为了等陆闯,她熬得非常迟,一早又被圈圈吵醒,现在非常困顿。   不知睡了多久,她恍惚间听到玄关处传出细微的动静。   太困了,她睁不开沉重的眼皮。   直至脚步逐渐靠近,最后她身旁的空位明显地凹陷下去,乔以笙几乎是惊醒,猛地坐起来。   就见陆闯外套也没脱,直接趴上来床,闭着眼睛倒头就睡。   “……”一天天的,乔以笙非得被他吓死不可,她恼火,“你能不能别再这样擅自开门进我家?来之前至少先经过我的同意可不可以?”   陆闯纹丝不动,也毫无反应。   乔以笙推了推他:“你别装死。”   “嘘——”陆闯反手扣住她的手,揣进他的胸口,声音较之平时有点虚,“等会儿再找我算账,先让我睡会儿。”   他原本埋在枕头里的脸于说话间微微朝她侧过来,乔以笙才发现他面色不太好,唇色略微泛白,额头冒着细小的冷汗。   “你……”乔以笙伸手摸向他的额头。   陆闯又把她的这一只手拉下来也揣进胸口:“没事……”   没事什么没事啊,烫得要命。乔以笙挣扎着把手从他胸口抽出来。   比起平时,今天可是太轻松了,几乎不费力气。可见他现在状态有多差。   乔以笙迅速跑去客厅取药,倒了水进来,犹豫间却又不敢给他吃,毕竟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烧。   “你是感冒还是怎么回事?”她问陆闯。   陆闯呼了一口气:“随便消炎药就行。”   随便什么随便啊。乔以笙试图要拉他起来:“你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你给我走,回你自己家去。别故意跑来我这里,回头你出了什么事还得我负责!”   陆闯斜勾一下唇角:“你不负责谁负责?”   乔以笙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用力推陆闯:“滚。”   陆闯真给咕噜一声,从床边滚落地板。   后背着地的他五官全部皱起,汗比方才更多的冒出来,他的呼吸也有一瞬间地急促,喘着气直啧声:“这下你不负责不行了。”   乔以笙现在可没心思和他斗嘴了,心惊地越过床换来这边的地板,重新扶他上床,让陆闯继续趴着,然后她开始脱陆闯的衣服。   这要还看不出来问题出在他的后背,她就眼瞎心盲了。   陆闯阻止她的行为:“喂,我都这样了,你还想和我搞?”   “陆闯你给我闭嘴!”乔以笙怒目圆瞪。   终归他现在气力暂时打不过她,三两下她便剥到他里面的衣服。   他一共就穿了两件衣服,一件是外套,他昨晚外出时换的那件夹克,里面一件则为他昨晚冲完澡后穿的那件蓝灰色T恤。   而眼下展示在乔以笙面前的是T恤被血染得根本辨不出原本的颜色,还黏在了他后背的血肉模糊之上。   乔以笙倒抽一口凉气。   陆闯还能继续开玩笑:“是你自己非要脱我衣服的,晚上如果做噩梦,我概不负责。”   “又是被你家里人打的?”乔以笙记起那次温泉会所里见到过他后背的鞭伤,也记得后来杭菀和他对话透露的信息。   陆闯又扯题外话:“乔以笙,你偷偷关注我?嗯?”   乔以笙摸手机,要打电话:“去医院。”   “要去我自己回去,轮得到你管?”陆闯的语气突然变得不好,倒也有了力气来抢她的手机,制止了她的行为。   视线触及他森冷的神色,乔以笙不自觉一怵,原本要出口的话顿时堵在嗓子眼里。   陆闯约莫也意识到他太凶了,很快收敛表情,重新阖上眼,既没了玩世不恭,也没了冰凉,以一种平静无澜的语调说:“帮我随便擦点药。”   顿一秒,他补充:“不想帮也无所谓。我睡会儿。别管我。”   乔以笙微抿唇,盯着他未言语。   陆闯也不再吭声。   片刻,他听见乔以笙窸窸窣窣的动静,逐渐远去再客厅外面,之后是关门声,好像是因为赶不走他,索性她走,连她自己的公寓都不呆着了,留给他自生自灭。   嘴角斜挑出一丝嘲弄,陆闯扯过她的被子,盖到他的脸上。   属于她的馨香满溢。   昏昏沉沉即将睡过去之际,陆闯的耳朵却又捕捉到动响。   安静的空间里重新有了她的脚步。   由远及近。   最终停在他的身边。   陆闯没动,很快感觉到她的手伸来他的后背。   她这儿备的都是些平时普通发烧感冒小病症能用到的药,乔以笙下了一趟楼,到药店里买了些他能用到的。   总不能真的不管他,让他在她的家里出问题。   剪刀剪掉黏的血滋呼啦的T恤后,鞭伤更为清晰地映入乔以笙的眼帘。   乔以笙是有点害怕的,拿碘伏给他清创消毒的过程中,手指不自觉地发抖。   抖的不止有她,陆闯的身体也不免发颤,只是幅度特别微小,乔以笙也是离得近才瞧出来的。   难得看见他如此,毕竟平日里他总是不可一世、嚣张霸道的。   这是讥嘲他、羞辱他的好机会,可乔以笙开不了口。   结果陆闯非得犯欠:“乔以笙,别故意那么用力。” 第111章 嘁   乔以笙无名火起:“这就用力了?陆大少爷如此金贵,怎么不去医院让专业的医护人士给你处理?”   “这么关心我?”陆闯拖腔带调的。   “呵,路边的乞丐快死了,我也会可怜可怜他的。”乔以笙抓紧手里的动作。   “嗯……可怜可怜他……”陆闯不明意味地低低重复了这几个字,声音因为隔着被子而沉闷。   乔以笙几乎没有帮人处理伤口的经验,刚刚在药店买药时询问了店员,现学现卖的。   她也没法管处理得有没有到位,只能按照学来的几个基本步骤做。   清理掉大部分血渍后能看清楚他后背的新伤盖在旧伤之上。   那些旧伤留的疤比较浅,之前陆闯在她面前光着身子时,视觉上还不如他们在床笫之间她抱着他的时候摸到的触感来得明显。   而一直到缠完纱布,乔以笙都没再听见陆闯出声,耳根子虽然清净了,但她也感到忐忑。   “你想闷死吗?”不自觉间乔以笙奉还他曾经对她凶过的话,揭开他脸上的被子。   他的样子似乎是睡着了,满头大汗的,乔以笙又摸一次他的额头,依旧烫得厉害。   她出去客厅重新倒一杯温水,折返卧室,把药店店员推荐的消炎药从铝塑板抠出来,喊陆闯起来吃。   晃了他几十秒,在乔以笙怀疑他昏迷过去时,陆闯的眼睛才眯起一条缝,嗓音沉哑地说了句“谢谢”。   乔以笙不太适应地蹙眉。   这样的他,反倒透着一股浓浓的疏离感。   好像竖起一张无形的屏障,将其他人全部隔绝在外面。   在她发愣的这短短几秒钟里,陆闯自行完成了吃药的动作,再次趴回床上。   他朝床边的方向歪着头,一侧脸颊贴着枕头,脸颊上不怎么多的肉因为挤压而往一处堆积,导致他的脸部轮廓看起来有些变形。   莫名地有种,和他以往的形象不太契合的……可爱?   乔以笙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的发烧传染了昏头,否则怎么会闪现这么个和陆闯八辈子都打不着关系的词。   昏睡的陆闯除去呼吸粗重一些,几乎是没有动静的,以致于容易叫人产生他毫无存在感的错觉。   可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存在感?乔以笙原本是想独自到客厅里画图里,结果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索性留守卧室里,靠着床畔坐在地板上,每隔一小时帮他测量一次体温。   后来乔以笙趴着床边也不小心睡过去了。   醒来时没开灯的屋里是暗的,窗户映进来些许小区的光线,一切都那么地昏朦。   昏朦之下她的脑袋也是昏胀的,思绪迟钝极了,视线毫无防备地撞上陆闯幽沉的眼睛,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瓮着刚睡醒的不清醒的声音:“你退烧没?”   问完并没等陆闯回答,她自行凑近陆闯,用她的额头贴了贴他的额头,感受他的体温。   贴了一秒、两秒、三秒……   他喷洒在她皮肤上的呼吸激起她的升温。   乔以笙撤回来,满意地点头:“嗯,不如之前烫了。”   陆闯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目不转睛,漆黑如墨的双眸宛若深夜中唯一的星火。   “……”悄寂维持了约莫四五秒,乔以笙运转迟缓的脑子后知后察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对。   她明明一直坐在床边的地板上,什么时候变到床上来了?还躺在他的身边?   原本趴着的陆闯倏地伏起身体,朝她笼罩过来,轻轻叼住她的唇。   绵长的一个深吻。   乔以笙被吻得失语,一吻完她就不高兴地甩脸色:“你怎么这么恶毒,要把病气过给我吗?”   陆闯相当色气地舔了舔嘴唇,仿佛刚吃完糖:“不是你先凑过来的吗?不就是勾我吻你的意思?”   这么快又恢复元气了他?乔以笙真是恨他怎么没病死:“你也太会脑补了,我在测你的体温行不行?”   “测体温有你这样的?”   “是你自己太没见识。”乔以笙嘁声,“小时候我妈妈就是这样给我测体温的,她告诉我用额头贴比用手摸更准确。”   乔以笙没撒谎。不止妈妈,小时候表哥生病,她也看见舅妈贴贴表哥的额头。   她学会之后,和其他小朋友玩过家家,她没少用这种方法给小朋友“诊断病情”。   长大后她倒是第一次对别人这样。   方才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她下意识间就那么凑过去了。   陆闯的眸光不易察觉地闪了闪,脑中飞快地回闪某些久远的记忆碎片,开口却是玩味口吻:“编得挺好。”   乔以笙噌噌坐起来,伸手打开房间里的灯。   光线刺激得陆闯本能地闭一下眼睛。   “既然没死,赶紧滚回你自己公寓去。”乔以笙爬下床。   陆闯结结实实地趴回床上:“我想呆哪里就呆哪里。”   乔以笙冷哂:“就你这样隔三差五不着家,还养狗做什么?如果不是我,你的狗子估计到现在还孤零零的一只被关在你公寓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陆闯解释:“中午刚拿回我的手机看到你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你对我的关心我感受到了,不好意思,让你昨晚等空了。”   “我不是在等你,谢谢,我只是在陪你的狗子。”乔以笙差点碰到床头柜的杯子,“我没你那么没爱心。”   “爱心是吗?”陆闯懒洋洋道,“我通过监控看到你和圈圈一起出门,以为你带圈圈到你这里来亲自照料,所以我直奔你家。没想到你也只是把圈圈寄放去了宠物店。”   乔以笙呵呵哒:“我一个没有过养狗经验的人,如果把你的狗子带来我家,你该担心你狗子的安危。”   陆闯饶有兴味:“多跟我学几次,不就有经验了?昨天给它洗澡你不就很快上手?”   “看来你不是第一次借你的狗子泡妞了。”乔以笙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那份红纸黑字的约定,“正好我们需要谈谈一拍两散的事情了。”   陆闯皱眉:“不就放了你一晚上鸽子?”   乔以笙:“我知道你昨晚是因为朱曼莉出去的。”   闻言,陆闯的眉心反倒舒展开:“那你失算了,我并没有违反约定。”   乔以笙问:“你又想说,我们只是约定你不去搞其他女人,没规定你不能见其他女人?” 第112章 吗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陆闯问,“如果你要我连其他的女人的面都不能见,那我是不是该拥有同等权利,让你不能和除我之外的其他男人见面?”   “不一样。”乔以笙很有底气,“我和其他男人没有暧昧,但你去见的是和你有暧昧的女人。一次两次,你可能没有和她们搞,但四次五次呢?你拒绝得了诱惑?”   陆闯现在虽然是个伤患,趴在床上被她以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但气势一点不弱:“乔以笙,你吃醋的劲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昨晚你一个人呆在我公寓里尽脑补这些假设性画面了?别扯东扯西的,你其实就是不高兴,朱曼莉一出事,我就丢下你,急匆匆出去找她。”   “脑补和扯东扯西的人是你。”乔以笙丢下合约,“退一万步讲,即便四次五次你也禁受住诱惑了,没和她们搞,也还可以有很多擦边行为。就算只是接吻,也让我觉得不干净。”   “你如果非要说你和她们连擦边行为都没有,那你有什么继续和她们暧昧不清的必要?和她们单纯地吃饭喝茶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理?”   乔以笙不承认脑补,她只心里默默承认,昨晚她独自在陆闯的公寓里,确实乱七八糟地又想了很多之前匆忙签订合约时尚未来得及考虑到的。   而这些考虑,对于简单的床伴来讲,似乎过于苛刻了。   所以,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她就不该头脑发热同意他当她的床伴吧?   以为自己被陆闯挖掘出了她骨子里的放浪,实际上她还是和以前保守的吧,所以她在意这么多的事情,是她无法接受一段开放式关系的表现吧……   陆闯盯着掉落在他面前的合约,顷刻,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表情少见地认真地,认真地看着她说:“是,即便我和她们连擦边行为都没有,我也有必要维持和她们的暧昧不清。”   乔以笙的心应声一堵。   只听陆闯接着开口:“你不是清楚,我不乐意和聂婧溪结婚?”   乔以笙冷眼:“所以你的借口是,你要借你混乱的私生活,劝退聂婧溪?”   “不是借口,是事实。”陆闯捡起合约。   乔以笙心底哼笑,说得好似他原本的私生活并不混乱。   陆闯很宝贝一般,慢慢折叠起合约:“乔以笙,有问题可以提出来,但不要还没商量,就动不动甩出合约说要一拍两散。我们又不是过家家。”   “不好意思,在我眼里,和过家家没两样。”乔以笙没有接他递回来的合约。   陆闯便替她放回床头柜的抽屉里:“既然你觉得是过家家,又何必这么认真地和我斤斤计较、大动肝火?”   乔以笙也反问陆闯:“你既然要毁掉陆家,改掉私生活混乱的毛病,认认真真地跟着你家里人学习管理公司,娶了聂婧溪拿到她手里的股份,争取当上继承人,把整个陆家掌控在手里,不是更方便你为所欲为吗?”   反倒他现在的行为,和毁掉陆家的目标,似乎南辕北辙。   陆闯斜挑眉:“乔以笙,你在为我出谋划策?”   乔以笙翻他白眼:“我在通过你矛盾的行为,揭穿你的谎言。”   陆闯扯过枕头,两只手交叉着枕上去,再将下巴搁手臂上,老神在在道:“我要用什么方式毁掉陆家,你就不要过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乔以笙因为他这一句话,意识到,她现在不止过了“床伴”的界限,她甚至在打探他的隐私。   他的这一句话,也仿佛明明白白地划出了一条线,即便他对她有着廉价的喜欢,也不代表他什么事,她都能知道。   这是应该的,可乔以笙心里依旧犯了怄,并忍不住讥诮:“那你就不该告诉我,你想毁掉陆家。”   陆闯微微阖了眼,貌似失去和她唇枪舌战的兴趣,眉骨间泛淡淡倦意:“你饿不饿?”   乔以笙下意识看时间。   晚上七点四十六分,将近八点钟了。   她中午给他处理完伤口后虽然有吃午饭,但没什么胃口,吃得并不多。经他提醒,她确实感到肚子有点空。   但陆闯根本不是在关心她,下一句说的就是:“我饿了,你该做饭了。”   欠得乔以笙的肺都隐隐作痛:“这里不是饭店。我不是厨娘。想点餐自己打开你手机里的外卖APP。”   她转身要离开卧室。   陆闯对着她的背影笑笑:“虽然你的手艺不怎么样,但好歹是家里做的。”   “……”乔以笙强忍住发飙的冲动。   她径自去厨房,把中午吃剩的皮蛋瘦肉粥重新烧热,作为晚饭,不浪费粮食。   陆闯大概见她许久没理他,在她吃饭期间出来客厅:“乔以笙,我爸没把我打死,你要把我饿死。”   “噢,原来我比你爸爸厉害。”乔以笙冷酷无情地目送他拖着他的伤患之躯,走进厨房。   经过一番掀锅盖和碗筷的动静之后,陆闯拖着他的伤患之躯走出来,来到餐桌旁,黑沉脸:“你吃独食,没给我留?”   “我做的饭,当然我自己吃,为什么要给你留?”乔以笙学着他陆闯式的欠兮兮,故意美滋滋地当着他的面,舀起一勺皮蛋瘦肉粥往自己嘴里送。   冷不防陆闯弯下腰伸手抓住她勺子拐弯送进他的嘴里。   乔以笙:“!!!”   陆闯边咀嚼边说:“之前也没见你吃得这么清淡,乔以笙,你就承认你是专门考虑到我才煮的呗。”   而没等乔以笙反应,他迅捷地端走她的整只碗,躲开她,大口地把碗里剩余的全喝光。   “陆!闯!”每当乔以笙认为自己已经被他气到极限的时候,他总能做出令她更无语的事情,拓宽她情绪的阈值!   陆闯堂而皇之地把空碗放回乔以笙的面前,评价道:“我现在嘴里寡,吃什么,味道都比平时好。”   乔以笙咬牙:“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的夸奖?”   陆闯勾起一侧嘴角,很不要脸地说:“想谢的话,明天包饺子吧。会吗?乔以笙。你舅妈包的那种。”   同时,他的神色间流露出一股怀念。   和春节那次在寺庙供长明灯的殿里,他悠远的目光一样充满缅怀的柔软。 第113章 唧   她记得,彼时在长明灯前,他之所以柔软,是因为提及他的亲人。   今天为什么说到舅妈的饺子,他也如此?   乔以笙不禁疑虑。   而联想他要毁掉陆家的这件事,她对他供奉长明灯的亲人有了进一步的猜测:大概率不是陆家里面的。   那么,会是他的母亲吗?   乔以笙回忆了一下,恍惚记得不知郑洋还是陈老三谁曾经提过一嘴,陆家晟的妻子似乎深居简出,长年礼佛,与青灯相伴?   可如果陆闯真是陆家晟的私生子,陆闯的母亲就并非陆家晟的妻子……   “乔以笙,你别是在想其他男人。”陆闯语音凉凉,往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这都被你看穿了噢。”乔以笙皮笑肉不笑,顺势反问,“你刚刚难道没有在想其他女人?”   “不明显吗?”陆闯耸耸肩,坦然承认,“是,我是在想某个绝世大美女。”   “说来听听。”乔以笙来了兴致,“有多绝世有多美。”   陆闯瞥瞥餐桌上的空碗筷,忽然转移话题:“你吃饱了?没吃饱吧?”   鉴于此前的经验,乔以笙条件反射地竖起警惕。   不出她所料,陆闯的下文是:“正好我也没吃饱,你再去做点吃点,边吃我边满足你的好奇心。”   “……”听他讲完都是浪费她的时间,乔以笙连碗也暂时不收拾了,充耳不闻径自行去书桌前,打开电脑工作。   陆闯却没就此罢休,到她的茶几桌底下一通翻找,翻出杜晚卿之前做给乔以笙的草莓干,以及贡安当地的其他零食,不问自取地开始吃起来。   乔以笙简直要炸毛了:“你要不要脸?”   “我的脸正点得很,我当然要。”陆闯也相当不爽,“你简单做个饭填饱我的肚子就能解决一切,偏要在这儿唧唧歪歪,大动肝火。我是你的床伴,饿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绝对找不到比我更好的。”   乔以笙正要怼回去,陆闯率先以吻封缄堵住她的嘴。   乔以笙推开他。   陆闯很疼地闷哼一声:“乔以笙,我是个伤患,我伤势加重的话还是你得照顾我,你自己掂量掂量清楚究竟谁的损失更大。”   乔以笙瞬间被下不去第二次从手了,愤懑不平:“你爸怎么没把你打死?”   陆闯的大拇指重重一抹他自己的嘴角,黑眸微狭,声线随之变冷:“打死我,他还得重新找个儿子来帮他争夺在陆家的掌权。”   乔以笙走向厨房的步子应声一顿。说起来,她目前只知道陆闯有个坐轮椅的二哥陆昉,并不知道路闯其他兄弟姐妹的情况。听他这意思,陆家晟能指望的子女仅有他?   陆闯已恢复一贯散漫不羁的神态,跟在她身后催促:“我也不是不能帮你打下手,乔以笙,你快点煮,随便煮什么都行,我不挑食。”   他主动请缨,乔以笙是想抓住使唤他的机会,但视线扫过他包着纱布的后背,她看着烦:“得了吧,你这种尊贵的大少爷,不给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陆闯及时止步于厨房门口:“乔以笙,你就是心疼我,别找借口了。”   正在开冰箱取食材的乔以笙直直朝他丢出大蒜:“想吃饭就趁早停止你的自作多情、闭上你的狗嘴。”   然而陆闯还是没走,倚靠厨房的门框,像个监工一般盯着她做饭的整个过程。   虽然他的确闭上狗嘴了,但存在感过于强烈。   好在乔以笙只是简单地烧开水煮个面条。捞出面条后过个冷水,她端出客厅,找出舅妈做给她的牛肉酱,拌匀就直接开吃。   陆闯呼哧带喘地吃得特别香,好像饿了三天。   乔以笙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吃那么大口的同时又保持住了形象,并不叫人觉得他吃相粗俗难看。   嘴上她是嫌弃的:“你饿死鬼投胎吗?”   “确实差一点。”陆闯拨冗道,“昨晚披萨没吃几口就出门去,到医院帮朱曼莉向聂婧溪讨说法,转头我就被陆家晟拎回家,抽了几鞭子,关在祠堂里面壁思过一晚上,一滴米一口水都没有,上午才放出来。”   “好不容易奔你这儿,你非得扒拉我的背,喂我吃药,害我一觉睡到天黑,早午饭全没吃。你还差点连饭都不给我做。”   “……”前半段听着他像故意卖惨,博取她的同情心,后半段画风一变,又老样子反咬她一口,全甩锅到她身上,仿佛她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乔以笙超想把他面条从他嘴里夺回来,让他直接饿死算了。   “饺子,明天吃饺子吧乔以笙。”陆闯旧话重提,好想小孩子对一个玩具有执念,非缠着大人买给他。   很遗憾,乔以笙无情地通知他:“我不会。”   陆闯倒是并不意外也不失望:“我就知道。亏你吃了那么多顿,辜负你的嘴了。”   “???”什么意思?敢情他不是真的想吃饺子,只为了嘲笑她不会包饺子?   乔以笙怒上心头:“你那么能,反正你也吃过我舅妈的饺子,不如你来包,给我见识见识你如何不辜负你嘴的?”   陆闯莫名地陷入短暂的沉默。   沉默得令人觉得沉重。   乔以笙寻思着自己不过顺着他的话奉还给他,能过分到哪儿去?他那么厚脸皮的人也不是轻易会受伤的人才对。   ——事实证明她确实多虑了,陆闯嘴角一勾,挺立的眉骨眼梢张扬开玩味:“我的嘴无所谓辜负不辜负食物,只要不辜负你对我们接吻的期待就行。”   乔以笙:“……”   这人……   她的脸皮堪堪濒临挂不住的边缘。   乔以笙的脑子一时卡壳,还在搜寻利索反击的灵感。   陆闯微微眯起的眸子里尽显促狭:“乔以笙,不累吗你?要不要现在就接个吻,帮你放松放松你的嘴皮子,放松放松脑神经?”   乔以笙强行绷着脸:“不愧是久经风月的男人,sao话一箩筐一箩筐的。”   陆闯乜斜眼,张了张嘴。   乔以笙搁桌面上的手机倏地震响。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吸引了陆闯的注意力,他暂停了和她的嘴仗,眉头拧起,语气特别差:“你怎么还和郑洋有联系?舍不得拉黑他是怎么的?还是妄想和他继续当普通朋友?” 第114章 叭   “你不过就是个床伴,管得着我?我们约定的是我不和其他男人搞,又没约定我不能和其他男人联系。”当然,怼完,乔以笙还是将郑洋的电话挂断,并将郑洋送进黑名单。   放下手机,乔以笙顺便问起:“郑洋和许哲的那个公司,真的要不行了?”   “怎么?”陆闯的面色沉郁,语气仍旧跟要捉她奸似的。   乔以笙也没想让陆闯低看她,以为她现在还犯欠地关心郑洋,于是告知他早上郑洋来找她的事情。   听完,陆闯的表情缓和许多,吃完他碗里的最后一口面条,说:“那他失策了,即便找你来向我求情,我也不会理他。”   虽然乔以笙也认为郑洋找她没用,但此时此刻陆闯亲口验证她的猜测,她心里不怎么有滋味。   乔以笙厌烦自己这种好像对他有所期待的心理。   她未再反击他,只是问:“郑洋公司的危机,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当日在温泉会所,陆闯当着郑洋的面是否认了的。   今日陆闯看她一眼,先抬抬下巴问她碗里的面:“吃得完吗你?吃不完再分我些。”   乔以笙胃口不大,便推过去。   陆闯分着她碗里的面,说:“有关系。”   乔以笙嘲弄地笑一下:“那你演技挺好。”   那天他可是把她和郑洋同时踩在脚底践踏、羞辱,结果无论是关于喜欢她还是关于郑洋的公司,他全在撒谎。   现在只差一个点,她还想确认:他弄郑洋公司的原因,是不是如郑洋所言的,连带她被郑洋的欺骗的仇,一起报?   但乔以笙没有问出口。她觉得她知道答案,而她不乐意再听陆闯验证她心里的答案。   怎料即便她没问出口,陆闯也主动道:“虽然我是因为和郑洋的私人恩怨才对郑洋出手的,但也算顺便帮你报复了他们。”   “我随便说你一句你的嘴巴叭叭就能顶回我十句,郑洋和许哲骗你这么久,许哲还给你下药,你都没向他们实质性地讨过债,啧,你自己看看你有多针对我。”   “……”乔以笙索性把自己碗里的面痛痛快快倒给他,然后她重重放下筷子和空碗,“吃完你把餐具和锅碗记得洗干净。”   陆闯挑眉:“你别虐待伤患?”   “这不挺生龙活虎的,哪儿像个伤患?”乔以笙站起身,自上而下俯睨他,“周固来我这里的时候,别说洗碗,饭都是他做给我吃的。”   陆闯当即挂脸,摔了筷子:“会洗碗做饭了不起?能有我本事让你快活?”   乔以笙真是烦死他总将“快活”挂嘴边。   她也厌烦自己怎么听他讲了这么多次她还是没能完全免疫他直白的措辞,纵使已经能做到面上不表露,心里仍旧感到难为情。   乔以笙非得扳回一局不可:“是很了不起,所以他可以列入我男朋友的候选人,而你顶多只会是床伴。”   心里话,周固和陆闯的不同,使得他们在她这里的定位也不同。   陆闯冷笑:“一个自不量力的男人,鸡蛋碰石头来挑衅我,现在他自身难保,你看他还怎么当你的男朋友。”   乔以笙记得周固说过他要找陆闯算账,她还不知道后续情况,现在陆闯的话让她预感不妙:“你又给周固找什么麻烦了?”   “你耳朵聋了?我说了是他自不量力、鸡蛋碰石头,别给我颠倒黑白。麻烦是他自找的。”陆闯起身,去他的外套口袋里摸烟盒,“你以为我后背这顿鞭子,只是因为我养着朱曼莉而挨的?”   塞了支烟进嘴里,陆闯继续摸打火机:“知道最近陆氏集团参与竞标政府的一块地吗?”   乔以笙没忘利用送到手里的机会羞辱他一番:“知道。你的一堆黑料不就影响到陆氏的投标了吗?”   “乔以笙,你怎么这么关注我?”陆闯也又调侃。   “还用我关注?”乔以笙耸耸肩,“难道不是你的黑料太多溢得新闻到处都在发?自动跳到我面前,脏了我的眼睛。”   正因为没特地关注,所以后续情况她不了解。   陆闯哼笑一声,咔哒打开打火机,点燃香烟:“前两天,竞标结果出来的前夕,陆氏集团的股价曾短暂地出现比较明显的波动。昨天晚上调查出来了,是证券公司高管大量增持造成很多卖盘,致使股价下跌。幕后操纵者是周固。”   乔以笙对金融不太懂,一些概念稀里糊涂,但陆闯表达的意思明白了,就是股价波动影响到竞标了。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先问所谓周固“自身难保”具体是个状况,还是先问,陆氏集团最后究竟竞标成功还是失败。   陆闯接下来的话倒帮乔以笙做出了选择:“虽然正式的结果还没公布,但陆家晟他们心里有数,知道很悬。前段时间我的黑料也确实捅了不小的篓子,我昨晚正好撞枪口上,顺理成章成了他的出气筒。”   诡异的是,这番话,陆闯是笑着讲出来的。   不是讥笑的笑,也并非轻蔑的笑。   而是真心实意地快意的笑。   不难看出,是陆家竞标失败,没拿到地,正中他下怀,他很高兴。   可他的反应也在乔以笙的脑海中凝结出一个猜测:“……竞标失败是不是也有你在暗中使坏?”   缭绕升腾的灰白色烟气之后,陆闯的目光由微微眯起的黑眸中飘过来:“原来我在你眼中这么能耐的啊乔以笙。”   她自然不认为他有多能耐,但他这人讲话三番四次撒谎,搅得乔以笙现在下意识多留个心眼判断他言语的真假。   为了套得他一句确切的实话,乔以笙不介意稍微承认一下,他可能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得毫无能耐:“你说你想毁掉陆家,不至于只是一个草包的白日空想吧?”   先前他让她别管他要如何毁掉陆家,间接也说明了,他有他的计划,不是吗?   陆闯反倒饶有兴致地向她发问:“你觉得我怎么个暗中使坏法?”   她哪儿知道?不过联想到他利用他混乱的私生活对付和聂婧溪的婚约,乔以笙得到灵感,大胆地冒出一个设想:“……陆闯,你的黑料,是不是你自己幕后操纵,发散出去、引发热度的?” 第115章 咳   越想,可能性越大。   然而迅速遭到陆闯的否认——他摸摸下巴,做若有所思状,随即他点点头:“不错,我下次可以试试。乔以笙,你小诡计挺多的。”   “……”乔以笙忍不住再送他一个白眼。   他既然没有好好和她聊的态度,她也懒得浪费时间了,转回去说:“你别对周固太过分了。他只是正常地和我尝试成为男女朋友,光明磊落得很,没得罪你什么。你自己因为对我的觊觎之心,一直背后使绊子。你不觉得对比之下,你活脱脱像个耍阴招的小人?”   陆闯幽沉的眸子闪烁危险的锋芒,原本靠在窗边抽烟的他踱步回她的面前:“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袒护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害他。”   新鲜的烟草味伴着他呼出的气喷到她的脸上,乔以笙差点被呛到,不适应地撇开脸轻咳两声。   转回来时,她的脸上端持讥诮的表情,还是将他对她使用过的句式奉还:“这就算袒护了?陆闯,你是从来没被人袒护过,才薅着我一个人妄想?”   才怪吧,他堂堂陆家大少爷,走到哪儿别人不是簇拥着他、给他享受特权,说“袒护”两个词他享受得都烂成习以为常了还差不多。   陆闯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一时间沉默不语。   “……”什么鬼?他这又什么表情?乔以笙不由回顾自己的话。   然而仿佛只是她的错觉,眨眼间陆闯的嘴角便勾出哂意:“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别再鹦鹉学舌?”   乔以笙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后退远离他,心道最近她开启和他的战斗模式之后,没少鹦鹉学舌,他却现在才重新拎出曾经的警告,她相当怀疑他是被她怼住了,没有其他话可以说。   陆闯转回去窗口继续抽烟,用他裹满纱布的后背对着她。   暂时解除危机的乔以笙撤离手,心平静气地说:“陆闯,讲真的,别再为难周固了。我和他现在只是普通朋友。他唯一想向你讨个道歉的举动都阴差阳错地间接帮助了你,你更没有再针对他的必要了。”   陆闯只用后背回应她:“你可以闭嘴了。”   乔以笙便默认他这是同意的意思,不打扰他的烟民生活,径自走去书桌前画图,远离二手烟的侵害。   但落座电脑前之后,乔以笙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还是黏在他的背影上。   由于后背有伤,陆闯的上半身是赤着的,她帮忙缠绕的纱布和绷带虽然杂乱无章,但反而给他添了更勾人的禁忌的味道。   他的下半身穿着的牛仔裤没有皮带,裤头有些松垮地挂在他线条性感的腰腹间,隐约露出一小截他的黑色内裤,又显得情涩。   窗外夜色的映衬下,他仿佛成为一幅构图很完美的画。   既然是一幅画,自然应当得到记录。   乔以笙的画本里也很久没有出现建筑以外的东西了,陆闯今晚勾起了她绘勒人物的念头。   她迅速抓起手边的画本和画笔。   陆闯不知为何抽完烟了也继续站在窗边不动,倒给予了她足够多的时间。   待陆闯转回身来时,乔以笙堪堪把基础线条悉数勾出来了,她迅速合上画本,若无其事地动动鼠标,佯装自己在工作。   陆闯不冷不热地瞥她一眼,没说什么。   但……默默地把餐桌上的碗筷收拾进厨房里。   短暂地惊讶于他竟然真的愿意洗碗之后,乔以笙的嘴角无意识地翘起愉悦。   然而愉悦并没能维持几秒钟,便被厨房里摔碎东西的动静无情地打破。   乔以笙迅速飞奔进去。   陆闯站在水槽前,一脸无辜地指着地面上碎成渣渣的碗碟,以告状的口吻对她说:“乔以笙,你厨房地板怎么这么滑?我差点摔跤知不知道?还有你的碗碟,质量也忒差了,随便一掉就碎了,碎片还溅得到处都是,要不是我躲得快,我的脚现在就得和我的背一样废了。”   乔以笙:“……”   陆闯假惺惺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碎了也好,你这些餐具一看就买了挺长一段时间。郑洋在你这儿用过,周固也在你这儿用过,我凭什么要和他们用同一套餐具?走,本少爷现在就给你下单买新的,你自己来挑,喜欢什么花样选什么花样。”   “……陆!闯!”乔以笙几乎要被他逼成河东狮吼。   现在还用怀疑吗?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   清理完狼藉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乔以笙从厨房出来,冷不防见陆闯又坐在她的电脑前,而他手里正在翻阅的恰恰是她的那本画本,她再次心梗,气急败坏连忙跑过去:“我警告过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不能乱动我的东西。”   “噢?那你就能未经我的同意,画我?”陆闯展开那页画纸,似笑非笑。   “你可以现在就撕掉丢进垃圾桶。”乔以笙便伸手去夺。   陆闯避开她的手:“我为什么要丢掉我自己?”   因为画本里还有她画的其他图,担心不小心伤及无辜,乔以笙无法强行抢夺,作罢,嘴上露出笑意:“也对,你这么喜欢我,我随手画的一张草图,你当然也会视作宝贝,舍不得丢。”   陆闯斜挑唇,指着画上他的裤子:“乔以笙,我哪有露这么多?你在脑补我什么都没穿吧?既然如此,你就该大大方方邀请我当你的模特,我管你画个够。”   乔以笙笑意不改:“陆闯,想让我多画几次你,你就直说。”   陆闯这回没有再反驳:“那你画不画?”   乔以笙自然得拿乔:“我考虑考虑。”   陆闯倏地问:“乔以笙,你以前上美术课,是不是画过人体模特?”   说实话,并没有。乔以笙并非专业美术生,她上美术课只是为了画建筑。但她嘴上回答的是:“当然。”   “那来吧。”陆闯把她的画本翻开空白的新一页,“我绝对会是你见过的最完美的模特。”   乔以笙相当怀疑:“你是不是有暴露癖?”   “我现在是模特,请对我的身体放尊重点。”陆闯已然起身,解开他牛仔裤裤头的那粒金属纽扣,停在沙发旁,轻抬下巴,要在这里,还是进卧室?嗯?”   乔以笙:“……” 第116章 嘘   他这架势,与其说是问她在哪儿画,莫若说是问她在哪儿做。   乔以笙拒绝道:“不画。”   陆闯挂出意味声长的神色:“不画画,你又处于生理期,长夜漫漫,你要如何度过?”   在他的形容里,她俨然是个没有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乔以笙还嘴:“你在说你自己吧?没有女人你就活不了?”   “画吧,乔以笙。”陆闯的语气变得和不久前纠缠她包饺子一样,“刚才你不是没画完?毕竟吃了你顿饭,你又帮我处理伤口,给你钱你肯定觉得我在羞辱你,那我赏脸当你的模特,作为报酬。不画,你亏大了。”   乔以笙:“……”   由于金属纽扣的解开,他的裤子更松了,拉链也下滑,整个欲气十足。   扫过鼓囊囊,说实话,乔以笙犹豫了,难以再拒绝出口。何况她刚刚确实还没画过瘾。   陆闯从她的表情瞧出端倪,勾起嘴角直接脱掉牛仔裤:“还是沙发吧。比较有《泰坦尼克号》那感觉。”   乔以笙:“……”什么鬼。   随即陆闯记起什么,又走回她跟前,手指伸到她的颈间,勾出她藏在家居服里的项链。   项链在之前和陆闯断关系之后,乔以笙就摘掉了的,倒也没扔,随手塞在床头柜。   原本连她自己都忘记它的存在。   是前几天陆闯和她搞的过程中,把它给找出来,重新戴回她的脖子。   现在陆闯盯着项链说:“要不你把它也画上去,才更像。”   乔以笙好笑:“……所以你是露丝,我是杰克?”   陆闯斜挑眉:“我只说像电影内味儿,又没说要角色扮演,你几岁了,还没过足瘾?”   乔以笙微微一愣,一时之间说不上来他这句话究竟哪儿不对劲,可她就是觉得怪怪的。   陆闯放弃了项链的cos,回到沙发前,要继续脱。   “别!”乔以笙急得都不小心挥出了尔康手,“你别变态了行不行?”   陆闯的动作仅仅停顿一秒钟,该怎样还是怎样:“乔以笙,你对一个人Ti模特说出这俩字,亏你还算半个美术生。”   “……”乔以笙完全有理由怀疑他假借模特的名义耍流氓。   可他现在的神情确实认真,她再怼他,就真显得理亏。   乔以笙转身找出闲置许久的画板的功夫,陆闯自顾自面朝她侧卧在沙发里。   她一瞬失语,沉默两秒,说:“我要画背面。”   陆闯挑眉:“背面你刚刚不是画过了?”   没等乔以笙回应,陆闯堵了她:“我是个伤患,现在这个姿势已经很不容易了,别再折腾我给你翻身。”   乔以笙:“……”   搞笑了是不是?明知道他自己身体不方便,却还非要请缨当他的模特。   她现在不吭声不是认输,而是不愿意浪费时间,只想速战速决把画画完,她的眼睛也能尽快从他身上离开。   ……可他确实非常有看头。   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美好,宛若雕刻大师精心打磨的完美作品,浑身都蕴藏着生机勃勃的力量感。   乔以笙都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依旧得在心里默默感叹,女娲捏泥人的时候,绝对是偏心的。   陆闯就是被造物者偏心的那一个,因此拥有了一副好皮囊。   而注意力一旦集中之后,乔以笙的目光就完全是纯粹的了,纯粹地欣赏一件艺术品。   等她大功告成,才发现陆闯睡着了。   乔以笙没喊醒他,进去卧室给他拿毯子。   他的手机丢在床上,此时恰好有人打他的电话。   乔以笙无意间瞄见他的手机屏幕上国际号码。   澳洲的。   她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就挪不开了。   盯到因为无人接听,电话挂断,手机屏幕的亮光熄灭,她方才回神,抱着毯子记起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情。   折返客厅,乔以笙给陆闯盖上毯子。   到底是个伤患,虽然好像恢复了元气一直气她,但近距离端详他的脸,他下眼睑处的青黑比平时重,尽显疲态。   明明还闭着眼睛的陆闯冷不丁低哑出声:“乔以笙,想亲我就亲。”   “……并没有。”坐在沙发前地毯里的乔以笙要起身。   陆闯扣住她伶仃的腕子:“可是我想。”   想,并付诸了行动。   亲着亲着,空气中的火苗在所难免地滋滋烧起来。   乔以笙还是坐在沙发前的地毯里,颈窝埋着依旧侧躺在沙发上的陆闯的脸,听他小声说:“帮我。”   -   关上卫生间的门,乔以笙拧开水龙头哗啦啦洗手。   镜子照出她红成猪头的脑袋。   她将水温调低,变成冷水,随着手上的热度消退,脸上的温度也逐渐下降。   洗了许久,乔以笙又留在里头直接洗漱完,才出去。   ……陆闯在阳台外面讲电话。   乔以笙猜测,他是给之前那通澳洲的未接来电回复。   她没管陆闯,径自先躺到床上睡觉。   五分钟后陆闯进来,告诉她:“我有事,得走。”   乔以笙眼睫不易察觉地颤了颤,不冷不热地说:“慢走,不送。”   陆闯的气息倏尔近在迟尺:“乔以笙,不再来个goodbye-kiss?”   乔以笙不带理他的,翻身,想背对他。   陆闯更快速地捏住她的下巴,固定住她的脑袋,吮住她的嘴唇。   浅尝辄止。   但离开的时候陆闯很是故意地捏捏她的两只手:“得多练练,熟能生巧。”   “……”乔以笙狠狠地丢出枕头砸他。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蛋!   混蛋在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来烦她,乔以笙这个星期也没去陆清儒的别墅看聂奶奶的老房子,暂时先忙手头里另一个比较着急的项目,连续加班。   唯一值得欢呼雀跃的一件事,是推迟到春节后的年会,终于要补回来了。   事务所的大群里热火朝天地公布着此次年会抽奖的各项奖品。   乔以笙毫无参与感地旁观大家伙的闹闹腾腾,头脑还因为加班过度处于昏胀之中,李芊芊在她工位旁边边回复群消息边和她说的话,乔以笙左耳进右耳出。   欧鸥忽然发来的消息,让乔以笙陡然精神——   【乖乖,出大事了!】   【什么?】乔以笙怀疑又是她脸上冒痘痘之类的。   欧鸥:【郑洋和许哲的事情曝光了】 第117章 呱   欧鸥又是在那个校友群里知道的。   那个校友群平时聊的就是些霖舟大学校友们的八卦,每天都能冒出新鲜的小料分享,一个个的也不晓得哪来的那么多消息渠道。   欧鸥自从进入那个群,闲着的时候就进去吃吃瓜。   而且他们的瓜不是吃一口就断了,还能连续追踪,譬如郑洋的游戏公司,就还在被持续关注中,但不外乎是郑洋和许哲今天又去找谁求助了,许多人渐渐腻味,去吃其他更新鲜的瓜。   前两天据说郑洋和许哲已经遣散公司职员,都以为接下去也应该是说说郑洋和许哲没了公司的后续生活。   先爆出的却是郑洋和许哲的那件事。   爆料源自于一位网友小姐姐在一款同城社交APP上的发布的日常。   这位小姐姐到酒吧里休闲放松,连续三个晚上见到同一个挺帅的男人独自借酒消愁。   前两个晚上,小姐姐都悄悄拍下男人的照片PO在社交软件里,说她春心荡漾了。   底下的评论区也认为男人确实长得不错,纷纷鼓动小姐姐主动上前搭讪。   小姐姐回应说,如果第三天晚上还能见到他,就出击。   第三天晚上,小姐姐真的再见到那个帅哥了,定位酒吧的地址,在线直播说她准备行动了。   不久之后小姐姐就激动地连续发了三条感叹号的内容。   评论区全在问她是不是搭讪成功了。   小姐姐说:【我现在太激动了!等我平复一下心情!平复一下心情再告诉你们!】   吊足了胃口。   最后小姐姐揭晓的谜底倒也没让评论区失望——   在她准备搭讪的时候,另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出现了,斯文男人想带走帅哥,帅哥好像不愿意,斯文男人很生气地和帅哥发生了些许争执,最终帅哥还是被斯文男人架着走了。   小姐姐有点不放心帅哥,偷偷跟在他们后面想再看看情况。结果发现两个人走到半路停在角落里吻得天雷勾地火。   虽然心动的男人和别人打得火热,但小姐姐一点不难过,反而比她自己谈上了恋爱还要兴奋,因为小姐姐平生最爱嗑CP,还是个腐女。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碰到这样的场面,她连忙摸出手机记录下来。   小姐姐发布的内容里不仅有图片,更有视频。   即便视频的光线不佳,像素也不太高,但还是能看得清楚两个人在干什么,证明了小姐姐所言非虚。   这条博吸引了很多人来观看,以致于引发评论区的千罗万象。   有人和博主小姐姐一样嗑得要死要活,甚至带入她们看过的BL小说主角,脑补许多剧情。   有人纯粹凑热闹,猜测起谁攻谁受。   有人接受无能,骂他们恶心、有病。   发酵在社交平台上,没多久就有人扒出了他们的身份,小姐姐原本中意的帅哥是郑洋,戴眼镜的那位则是许哲。   于是乎传来了校友群里。   欧鸥看完了照片和视频,问乔以笙要不要看。   乔以笙说不用。   欧鸥:【也对,你已经见过比这尺度更大的】   因为事先知道这件事,所以欧鸥还算淡定。   校友群里则简直炸开锅。   虽说校友群里大多数是年轻人,思想比老一辈开放,但身边当真出现跨越世俗的感情,大家也是无法做到完全当作平常事的。何况他们原本凑在群里就是聊八卦。   而他们八卦的范畴不仅仅有回溯郑洋和许哲过往的友谊,讨论两人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的,乔以笙身为郑洋曾经交往八年的前女友,也被推到了舆论的中心。   主要讨论的点在于乔以笙究竟知不知情。   由于群里有人恶意猜测乔以笙是自愿当郑洋挡箭牌的,欧鸥没法袖手旁观,主动替乔以笙澄清了一句,说乔以笙是个受害者,让大家不要再将乔以笙拉进这场风暴里。   群里说原本分散的观点,因此欧鸥的澄清,集中起来,拧成一股绳,义愤填膺地开始为乔以笙打抱不平。   【草他妈,亏我刚刚还号召大家尊重他们,现在我非带头骂死他们不可!骗婚GAY天打雷劈!】   【乔以笙也太惨了吧,八年啊,整个青春都被烂人骗走了!】   【所以说现在女孩子交男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人心太险恶了!】   【郑洋还在群里是不是?郑洋你能看见我们的消息吗?郑洋你去死吧!你和许哲的感情我尊重,你和许哲的行为我恶心!】   【公司倒闭都是报应吧!】   【哪里够?必须曝光郑洋这种垃圾!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祸害!】   ……   乔以笙不在群里,不清楚校友们的愤慨。   但隔天连事务所里的同事都知道乔以笙原来被郑洋骗婚了,纷纷来安慰乔以笙,乔以笙才通过李芊芊,看到事情愈演愈烈。   郑洋骗婚一事被战斗力超强的女权博主那里,遭到口诛笔伐,网友们人肉了郑洋,不再局限于霖舟当地的社交平台,而几乎变成一场以维护女性权益为主题的暴力行动,引发大众讨论,也冒出许多有过和乔以笙同样遭遇的女性自述亲历。   乔以笙沉默地翻了一会儿网友们的言论,把手机还给李芊芊。   薛素想给乔以笙放个假。   乔以笙很无奈地拒绝了:“这件事我前段时间已经消化掉了。”   现在大家加注在她身上的同情反而成为一种困扰,让她觉得自己受郑洋的牵连,也和社死没有区别了。   并且乔以笙的工作单位不知怎地被泄露了,有网友竟然给她寄礼物,安慰她、鼓励她振作起来,好好开启新生活。   但中午乔以笙还是向薛素请了下午的假,因为——戴非与悄无声息地从贡安杀来霖舟,人都到了事务所外面,才给她打电话。   一和乔以笙碰上面,戴非与就说:“带我去找你前男友。”   “你别不是要去揍他吧?”乔以笙可还记得,他小时候每次想揍人,就是这副表情,至今没变过。   戴非与狠狠敲她的脑门:“你春节回去和我说你恢复单身,我以为你就是和他正常分手。结果分手的原因是这样的!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网络的力量可太强大。乔以笙有点担心:“舅妈不会也知道了吧?” 第118章 呗   虽然她清楚杜晚卿平时不怎么上网的,但万一呢?   “我怎么可能让她知道这么恶心人的事!”戴非与俨然和吃了炮仗无疑,每一句话都跟要喷火一般。   敢情他这一路开车过来的三个小时里都没能平息。   这副模样,乔以笙瞧着很想笑:“你这气会不会维持得太久了?”   “你还笑?”戴非与吹胡子瞪眼,“你知不知道严重性?”   “知道啊……”乔以笙就是不想被他的关心弄哭,才希望缓解一下氛围的,可他还是揪着不放,她的眼圈忍不住泛红,“没你这样的哥,一来就凶我。还在我的单位门口,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我做错事。”   戴非与连忙拉乔以笙上车:“那你现在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当哥哥的欺负你这个妹妹。”   “你没有欺负吗?你凶我就不是欺负了?”在家人面前,乔以笙也没强行忍着的必要了,“本来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却全部人都在讨论,同事看我的眼光也不一样了。你大老远地从贡安过来,也没个好语气。等下我就打电话跟舅妈告状。”   戴非与从小到大就拿她的眼泪没办法,举手投降:“哥错了,你可饶过我吧。等会儿我帮你多揍郑洋几拳。”   乔以笙抽纸巾擦眼泪,吸吸鼻子:“别去了,去干吗?和他继续纠缠不清吗?我都说了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年前都和他分手了。现在只是旧账被别人翻出来了而已。”   戴非与还是无法忍气吞声:“你只是和他分个手,也太便宜他了。”   乔以笙心里嘀咕:不,她还联手陆闯,一起把郑洋给绿了……   戴非与呼着气:“这么大的事,你春节回去的时候,怎么对我轻描淡写就应付过去了?”   他内心是很自责的。一想到她默默承受了这么大的欺负和委屈,身边连个为她出头的亲人都没有,他就怪他自己,对她的关心太少了。   “我妈当年反对你和郑洋交往,我就不该当个中立的和事佬,而应该帮着我妈一起劝分你和郑洋。”   “……可你就不是会那么做的人。”乔以笙明白他此时此刻的心理,心底涌动暖流,“哥,别提当年了。我们没有人有错,错的只有郑洋。”   戴非与习惯性地又用手指戳她脑门:“那你还不让我揍帮你揍他一顿。”   乔以笙还是担心杜晚卿:“你得注意点,万一街坊邻居有人也知道了这件事,不小心在舅妈面前提前就不好了。你都会怪你当年没拉我一把,舅妈肯定也会怪她当年没有更坚定地阻止我。”   “嗯。”戴非与点点头,随即问,“你要不要回贡安清静两天?刚刚不是说你同事看你的眼光也不一样了?”   “我突然回贡安,舅妈肯定会猜到我有事情吧?”乔以笙安抚他,“没事,反正这也周末了,我在家里躲两天,大家吃瓜的劲头也差不多过了。”   戴非与启动车子:“你现在住哪儿?我送你回去,也替我妈巡查一下你的生活质量。”   乔以笙:“……”   “对了,你和周瑜现在怎么样了?”戴非与询问,“你那个什么闺蜜前阵子让我帮我多打探些周固的底细,我也没怎么帮上忙。”   “不算没帮上忙吧,只不过你打探到的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这其实说明周固这个人没什么问题。”乔以笙正巧在回复欧鸥的消息,欧鸥原本约她今晚一起吃饭。   现在戴非与来了霖舟,乔以笙肯定要把时间先腾给戴非与。   戴非与的电话这时响起。   他直接摁了接听,外放的欧鸥的声音即刻回荡在车厢内:“道明寺贡安分寺,乔乔说你来霖舟了?那你今晚和我们俩一起吃饭呗。”   乔以笙:“……”   反应了两秒,她记起“道明寺贡安分寺”是戴非与中二的微信昵称,这么多年没变过,她给戴非与备注了“表哥”,所以差点忘了。   她正纳闷这究竟是欧鸥又发挥社交牛逼症和戴非与自来熟还是怎么着,便听戴非与也非常熟地回答欧鸥:“可以,小栗旬也得不到的女人。”   乔以笙:“……”   “小栗旬得不到的女人”,是欧鸥大学时期玩的老梗了。欧鸥的男朋友虽然换得勤快,但对喜欢的男明星非常专一,一直以来只钟情于小栗旬。   欧鸥便通过戴非与的手机对乔以笙说:“乖乖,那我们今晚按原计划见。”   “噢,好。”   乔以笙应完,等戴非与挂断电话,她探究:“你和欧鸥怎么这么熟了?”   “很奇怪吗?”戴非与反问,“不是你把她的微信推给我?她挺能说的,聊周瑜的过程中就和她聊开了。”   乔以笙:“……”那是不是也聊得太开了……?   戴非与忽地想到什么:“对了,我记得你这个闺蜜。以前和你本科时一个宿舍的女孩子吧?睡你下铺好像。”   乔以笙咋舌:“你怎么会知道?”   戴非与说:“你上大一,刚去学校,我和我妈一起送你的,我当时帮你搬行李箱进过一趟你宿舍,你忘了?”   噢,对,是有这码子事。乔以笙是第二个到宿舍的,一进去就见到欧鸥,欧鸥不仅成为她第一个见到面的舍友,也成了她第一个见到面的那一届建筑系的同班同学。   “那我家鸥鸥给你留下的记忆是不是太深刻些,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得?”乔以笙调侃。   戴非与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敲她的脑门:“又这么跟我说话?你就没当我是你哥对吧?”   乔以笙笑了笑,倒是觉得气氛终于完全恢复了轻松愉悦。   很快抵达小区,乔以笙带戴非与上楼。   戴非与当真带着领导视察的架势,一路挑剔她这边的环境。   “小区太旧了。”   “安保很懒散。”   “电梯都没有。”   “靠近马路?那不是很吵?”   “……”乔以笙捂住半边耳朵,另一只手摸钥匙开门,“你说你怎么跟唐三藏念经似的。”   一打开门,看到鞋柜前脱着的某双眼熟的男士马丁靴,乔以笙先是一愣,继而神经一紧,暗道不好。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陆闯会挑这种时间点来她公寓?! 第119章 啊   乔以笙立刻就想退出去,先带戴非与上其他地方。   然而迟一步……   陆闯的鞋子搁的位置委实随意,和他那个人的作风一样明目张胆又堂而皇之,戴非与已经看见了——   “你家里有其他人?”摁住门,戴非与一连四问,“你交新男朋友了?和新男朋友同居?是周瑜吗?”   “……不是。”乔以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转身将戴非与往外推,“表哥,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先进去一趟再重新出来接你。”   看出她的不方便,戴非与从善如流,但放她进去前提醒:“等会儿重新出来你得给我交待清楚。我现在要管你管得严一点。”   乔以笙明白,他口中所谓的“管”,其实就是“保护”。   春节放假期间在贡安时,她自己也很后悔地对杜晚卿说过,希望杜晚卿像以前一样继续管她,管得越严厉越好。   “行行行,我知道了,会交待的。”乔以笙应承。   结果没等她关门进去,陆闯的质问传来:“乔以笙,我怎么听到男人的声音?我不过几天没出现,你又背着我偷偷搞男人?还把人带回家来了?被我抓了个现形吧你!”   通过敞开的门,门外的戴非与和刚走来玄关的陆闯,隔着中间一个比他们俩个子矮并起不到遮挡作用的乔以笙,打上照面。   ……陆闯还光着上半身,仅腰间系一条浴巾。   “……”乔以笙的第一反应竟然感到庆幸,庆幸这家伙今天好歹系了一条浴巾,而不是又变态地什么都没穿……   不过他这形象和他刚刚的话,也足够让她无法再对戴非与狡辩了。   十分钟后。   戴非与和穿好衣服的陆闯面对面而坐,乔以笙把倒好的水隔戴非与面前。   戴非与俨然大家长的长辈作风,完全没有了先前在贡安时对陆闯的友好和善,问:“你现在和我表妹是什么关系?”   乔以笙很怕陆闯直白坦诚地蹦出“床伴”两个字,想要抢话。   结果陆闯已经快速回答道:“在和她谈恋爱。”   “……”乔以笙的心脏怦地加快跳动了一下。   她盯着陆闯。   陆闯和之前在贡安时对待戴非与是一样的礼貌,似乎重新戴上了他社会主义优秀青年的假面具。   而他的表情非常认真,非常认真地吐出上一秒的“谈恋爱”三个字。   可乔以笙的理智没有忘记,他清楚地告诉过她,他不能当她的男朋友。   戴非与质疑陆闯:“可你刚刚对我表妹讲话的态度明明很差,讲的内容也也非常不好听。”   乔以笙:“……”   表哥的耳朵那么好使做什么……以前他躲在楼上房间里打游戏,舅妈喊他吃饭,他总跟聋了似的。   毕竟她也不想在戴非与面前承认自己如今的私生活比较开放,乔以笙这回成功抢先接过话茬:“我们平时私底下讲话方式是这样的。他这人就是怎么嘴欠怎么来,讨厌得要命。”   陆闯明显对她的回答有意见,黑漆漆的眼珠子转向她。   “小陆你做什么工作?”戴非与开始学家长们的那种查户口方式追问,语气比先前稍微好一些。   乔以笙迅速再抢答:“他富二代,管理他家里的一个房地产公司。”   戴非与现在既然决定要管她严一些,事后多半会自己再去打听陆闯这个人,而戴非与在霖舟的最大渠道就是通过周固。   所以不如她现在老老实实交待陆闯的身份。   “陆氏集团你认识的吧表哥?”乔以笙把陆闯的底子捅穿,“他的‘陆’就是陆家的那个‘陆’。”   戴非与的神色间难掩一丝意外。   一再被堵嘴的陆闯幽幽插话:“乔以笙,表哥是在问我,不是在问你。”   乔以笙眼皮跳一下:“……陆闯,管谁喊‘表哥’?他是我表哥,不是你表哥。”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落在戴非与眼里完全就是打情骂俏,他已经维持不住大家长的架势了,端起水杯呷两口,冷不防开口:“小陆,你是直的吧?”   乔以笙:“……”   陆闯:“……”   乔以笙真是想把戴非与赶出门了——赶是没有真赶,但她斜推一下戴非与:“差不多行了。”   戴非与讪讪摸摸鼻子。没办法,刚经历郑洋的事情,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乔以笙别再被骗,不小心嘴巴就太快了。   原本到此就揭过去了,偏偏陆闯却回答了这个问题:“嗯,很直,表哥放心。”   戴非与:“……”   乔以笙:“……”   -   之后乔以笙让戴非与简单地了解一下她这一小方公寓的布局。   陆闯也好似这个公寓的另一位主人一般,自作主张地陪在乔以笙身边。   乔以笙嫌他烦。他明明可以假装有事要忙先走的,却非得赖着。   趁着戴非与上厕所的功夫,乔以笙打发陆闯走人。   陆闯说:“我现在扮演的是你的男朋友角色,怎么可以给你表哥留下不好的印象?”   乔以笙秋后算账:“你为什么这种时候在我公寓里?”   “你要是正常时间下班回来,我这种时候在你公寓里就没问题了。”   陆闯话刚落,卫生间有开门的动静,乔以笙暂停和他的对话。   戴非与却又朝乔以笙使眼色。   乔以笙会意,他是想单独和她讲两句。   既然陆闯现在扮演她的男朋友,她便使用女朋友的权利,使唤陆闯去切点水果。   陆闯漆黑的眼珠和她无声地交视一瞬,乔以笙仿佛读懂他脸上写着“敢对本少爷颐指气使,乔以笙你给我等着”。   陆闯进了厨房,乔以笙也带着戴非与到阳台假装眺望风景。   “所以你在周瑜和小陆之间,挑选了小陆?”戴非与问,“前阵子你闺蜜告诉我的是,你和周固在深入发展。”   乔以笙耸耸肩,用春节那会儿戴非与的原话揶揄道:“陆闯给得太多了啊。我就选他了。”   戴非与当然知道她在开玩笑,正色道:“以笙,虽然你在咱们家也是小公主,没有说攀不上小陆,但小陆家那种豪门,还是不太好嫁的啊。”   乔以笙心头一顿,笑着打消他的杞人忧天:“你也想得太长远了。我是最近空窗期,先和他谈着玩的,过阵子腻味了就会甩掉他。” 第120章 噼   虽然之前春节在家,戴非与已经揶揄过她现在的私生活丰富许多,但现在亲耳听乔以笙蹦出“空窗期”“玩”“腻味”几个词,他只剩一句话要说:“怪不得你和你的那位大学同学能成为闺蜜。”   乔以笙正在懊恼自己明明想保住在戴非与面前的形象却不知怎的还是没控制住回了那样一句话,现在听到戴非与的反馈,乔以笙表情复杂:“怎么感觉你把我和欧鸥都内涵了?”   戴非与笑:“知道你们都是好姑娘。”   隔着落地窗的客厅里,陆闯已经切完水果端在茶几桌上了。   进去前,戴非与又问乔以笙:“等会儿小陆是不是也跟我们一起吃晚饭?”   他真正要告诉她的是接下来的一句:“我不知道你现在和小陆在一起,所以我喊了周瑜。”   让戴非与失望了,乔以笙并不惊慌:“没关系,陆闯不和我们一起。”   另外乔以笙也告诉戴非与:“……因为某些原因,欧鸥和周瑜暂时都不清楚我和陆闯的关系。”   “要我也别在他们面前泄露的意思?”戴非与瞬间拿狐疑的眼光打量她,“怎么感觉你和小陆这恋爱谈得,好像神神秘秘的?”   因为根本就不是正儿八经地谈恋爱啊……乔以笙背过身拉开落地窗往里走:“先吃点水果。”   戴非与立即笑着对陆闯说:“辛苦你了小陆,以笙如果欺负你了,你可以跟我告状。”   乔以笙气呼呼回头瞪戴非与:“你胳膊肘往外拐。”   戴非与给了她额头一记爆栗,转回去继续对陆闯说:“你上回在我们家里,也看到我妈多宠着我这个表妹了,比起我这个儿子,我表妹才更像我妈亲生的。”   陆闯嘴角微勾着点头:“嗯,看到了。”   “知道我今天来霖舟干什么吗?”戴非与又问,但没有等陆闯回答,他便说,“来教训我表妹的前男友。”   陆闯的神情无丝毫意外:“猜到了。”   另一层隐藏信息是,陆闯知道她和郑洋在舆论中心的事情——乔以笙同样不意外。   她只是在想,如果戴非与不在,陆闯会主动和她提起吗?又会怎样提起?   当然,现在更重要的是,戴非与正在向陆闯传递的意思,毋庸置疑在警告陆闯,如果陆闯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也会来教训陆闯。   感到温暖的同时,乔以笙也不厚道地感到好笑。实话讲戴非与的警告毫无威慑力,至少得让陆闯亲眼见识见识他打架有多厉害吧——噢,原本戴非与是想揍郑洋的,但被她阻止了。   戴非与吃着陆闯切出来的橙子:“我对小陆你的印象其实挺好的。相信以笙的眼光,应该不会又千挑万选到一个垃圾。”   乔以笙可不记得她最近有买过橙子,想来是陆闯今天过来时又往她冰箱里塞东西,妄图她继续给他当厨娘。   而且她觉得她用脚趾头能猜到,陆大少爷肯定不止买了橙子这一种水果,但四体不勤的陆大少爷不愿意丢人现眼,所以选择了最容易切的橙子。   即便如此,乔以笙也仍旧嫌弃他手艺不精,瞧那盘子里的汁水横流噢。   陆闯笑着问戴非与:“表哥这是已经教训过郑洋了?”   怎么还在继续喊表哥……乔以笙意见很大,朝陆闯挤兑眉头。   陆闯视而不见。   戴非与摇头:“没,以笙说不想再和他有关系。”   “她每次都太心软。”陆闯告知,“她不想和郑洋再有关系,但她和郑洋分手后,郑洋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来sao扰过她。郑洋的那个男朋友也伤害过她。这些表哥你都不知道吧?”   乔以笙瞪陆闯:“你能不能别多嘴了?”   戴非与闻言眉心凝起:“以笙,看来情况比我所以为的还要再严重。”   “可现在真的已经都没事了。郑洋不也有道德在制裁他?”乔以笙心里对网络上这场以暴制暴还是不舒服的。   此前郑洋那般伤害她,她也没想过曝光他和许哲的感情,在伍碧琴找到她面前来她也坚守住最后的底线,并非害怕被人知道她遭到郑洋的骗婚。   而是她清楚即便现在思想已经开放很多,这种跨越世俗的情感仍旧尚未为大众所接受,一旦曝光,不仅郑洋本人,包括他的亲人都要承受天大的压力。否则郑洋就不会一直欺骗她了。   她不希望自己因为恶人也变成恶人。   而现在的情况证明了她当初的坚守是对的——就在戴非与打电话给她之前,李芊芊又给她看了一个视频。   视频内容网友通过人肉知道了伍碧琴的家庭住址,跑去采访伍碧琴,问伍碧琴知道自己生的儿子是个有病的怪物吗,问她和她老公是不是也有病,所以才遗传给郑洋。   又问伍碧琴是不是早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怪物,儿子骗婚是不是也有她在背后指使。   伍碧琴想关门,他们却堵着伍碧琴的门不让关。   伍碧琴什么都解释不了,只能慌乱地任由他们围着,哭着喊“阿洋没有病”、“阿洋不是怪物”。   周围还有许多围观的街坊邻居议论纷纷。   后来是郑洋跑回来才顺利把伍碧琴送回家里锁上门。但在过程中处于暴怒中的郑洋动手打人了。   全被他们的镜头记录下来上传到网络,还制作成鬼畜视频。   虽然也有网友在试图制止这种伤及无辜的行为,但伤害已经造成。   乔以笙看完之后很难受。   戴非与见她脸色不太好,拍拍她的手背:“嗯,知道了,你觉得怎么处理合适就怎么处理。”   陆闯静默地和乔以笙对视数秒,错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之前在贡安,戴非与和陆闯就挺谈得来,今天两人又聊了些时候,陆闯宛若东道主主动问及:“我定了包厢,一起吃个晚饭吧。”   戴非与闻言看了看乔以笙。   乔以笙替戴非与回绝道:“不用,你取消吧,我约了欧鸥,我表哥也跟我一起去。”   陆闯顿时连戴非与的在场也没顾忌,暴露真性情,直接黑了脸:“什么意思?独独撇下我?”   乔以笙平静地反问:“难道你合适被我带出门游街展示?”   夹在他们中间的戴非与:“……” 第121章 咯   最后乔以笙还是只和戴非与出了门,丢下陆闯。   戴非与打趣:“小陆好像被你训得挺好。”   “……”乔以笙呵呵哒,忍不住揭穿道,“他都是装的。”   就像春节期间在杜晚卿面前装社会好青年一样,现在戴非与不过是又被陆闯的假面具给欺骗。   “这样吗。”戴非与笑笑,“我瞧着他挺心甘情愿的。”   乔以笙幽幽道:“那你的眼神有问题。”   戴非与狐疑:“他既然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对你也都是装的,你看上他什么了,和他谈恋爱?”   乔以笙差点噎着。   她都完全忘记了,明明一开始她是希望在戴非与面前表现出和陆闯感情不错,让戴非与对她这段“恋情”放宽心。   现在偏离得委实遥远。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不都说了嘛,我看上他的家庭背景了。”   今晚的吃饭地点是欧鸥选的。   原本欧鸥约她的时候,馆子很随意,两人平时也主要就是找个地儿耍耍乐子聊个天。   因为要招待戴非与,欧鸥临时更换地点,乔以笙半途才收到欧鸥的消息,告诉她最后定在宜丰庄园东庄的温泉会所。   乔以笙如今对这个温泉会所有PTSD,无语地询问欧鸥为什么要选那里:【你想泡汤,我们改天两个人过闺蜜日再单独泡吧,今天不止有我表哥,还有周固,泡汤不太合适】   欧鸥:【你表哥来都来了,这么着急走?温泉会所提供酒店住宿的,今晚让你表哥住一晚呗,睡前可以舒舒服服地泡个汤。我一会儿把房间也给订好,我们俩一间,你表哥和周固一间】   乔以笙:“……”   就这么被做了主,她已无力回天。   戴非与也就比她迟一分钟接到欧鸥的通知,似乎还挺满意欧鸥的安排,以为这是她和欧鸥共同商量的:“不错,以笙,懂得孝敬表哥了,知道我难得来一趟舟车劳顿,让我泡泡汤舒展舒展筋骨。”   乔以笙略略做鬼脸:“宜丰庄园很贵的,你的费用回头你自己结给欧鸥,我不替你掏腰包。”   戴非与:“……很好,兄妹情破裂,到此为止。”   乔以笙乐呵,提醒他:“既然要留宿,今晚不着急回贡安的话,你得跟舅妈报备一下吧。”   -   欧鸥比他们早到半个小时,已经办妥一切,等在包厢里。   戴非与和欧鸥算是网友奔现见面,两人打上照脸后,乔以笙就注意到欧鸥盯着戴非与两眼放光,开启了见到帅哥的特地雷达。   欧鸥也丝毫不掩饰对戴非与的外形的称赞:“不愧是道明寺分寺啊!”   戴非与也真诚地礼尚往来:“你也果然是小栗旬也得不到的女人。”   欧鸥风情万种地一撩披肩的长卷发,丁点不自谦:“可不是嘛。”   戴非与笑了笑。   三人落座后,乔以笙的微信即刻收到欧鸥的一条消息:【救了大命我的乖乖!你怎么没告诉过我你表哥长这么帅的!你们家的基因也太好了吧!】   乔以笙瞄欧鸥,欧鸥表现得比微信里淡定一些,淡定地向戴非与介绍,这家温泉会所的日式料理有多正宗。   乔以笙不和欧鸥在微信里私聊,当着戴非与的面直接问欧鸥:“你是不是不记得你大一的时候就见过我表哥了?”   欧鸥一整个愣住:“怎么可能?我对帅哥向来敏感,当年如果见过,我不会忘记的。”   乔以笙黑起自家表哥来毫不手软:“我表哥当年帅得还不够,没入得你的法眼呗。”   正在喝水的戴非与被呛到,咳了两声。   欧鸥笑得不行。   包厢的门被从外面轻轻叩了叩,是最晚到的周固在会所服务员的引导下过来了。   “抱歉,让你们等我了。”周固在门外脱掉鞋,穿着袜子踩进来榻榻米。   戴非与带头道:“那你自觉点,自罚三杯。”   “你上一边去。”周固又停在衣架前把外套脱掉挂上面,说这话时视线很自然地扫过欧鸥和乔以笙。   但乔以笙能感觉到周固在她身上稍微停顿了下。   欧鸥和周固这虽然才是第二次见面,但欧鸥的性格向来是即便第一次见面也能像认识十几年的好朋友,于是欧鸥立刻不客气地附和戴非与:“那女士要你自罚三杯管不管用?还是说必须乔乔开口?”   乔以笙:“……”   “喝,我自罚六杯。”周固噙着笑意走过来,落座戴非与身旁的空位。   原本戴非与单独坐一侧,位置靠中间些,方便他同时面对乔以笙和欧鸥,不至于有失偏颇。   现在在周固的示意下,戴非与朝欧鸥对面挪过去些,周固便和乔以笙面对面。   戴非与也是挪过去之后才记起乔以笙先前的话,无声地觑一眼乔以笙,旋即通过微信消息询问她:【你也没说你现在和周瑜具体什么情况,不知道这样的位置你会不会觉得尴尬,如果尴尬我找个机会帮你换掉】   乔以笙:【不用,别想太多,我和周固还是朋友。没关系】   一个座位而已。有关系的话,她连这场饭都不会和周固一起吃的。   乔以笙放下手机抬眼时,对面的周固已经饮完六杯清酒,博得欧鸥的喝彩:“真男人!”   戴非与还是专业拆台选手:“这杯子这么小,换我我要说20杯,才是真豪气。”   乔以笙将戴非与一军,对周固说:“快,帮我表哥倒满20杯。”   “你可真下得去狠手。”周固眼里笑意细碎。   乔以笙弯着唇,脑子里浮现陆闯说周固最近自身难保,但她现在看着周固的状态和之前没两样。   戴非与恰恰这时询问周固:“我下午问你有没有空时,你说你现在最多的就是空,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周固重新倒了一杯酒,“我这几天刚离职,还没找下家公司,闲在家里。”   乔以笙心头咯噔。所以是因为股价那件事……?   戴非与正追问:“怎么?干得不痛快?”   周固沉默了一秒才含混回答:“嗯。”   旋即周固原本侧向戴非与的脸转回来,霎时与乔以笙四目相对。   包厢门再次被叩响,服务员送了新的食物进来。   样式特别多,叫人眼花缭乱。   欧鸥察觉不对:“送错了吧,这些我们没点过。” 第122章 噔   乔以笙瞧着也不像是欧鸥会点的,别说价格了,光是这数量就了不得,他们四个人根本吃不完。   “没有,没有送错,就是给你们三位的。”服务员笑着分别示意了戴非与、欧鸥和乔以笙,“三位恰好是今天会所的第99、100、101位客人,这是三位贵宾获赠的套餐。”   乔以笙、欧鸥和戴非与面面相觑均一愣。   如果只其中一位中奖,或许乔以笙会相信服务员的说辞,但现在如此刻意地独独将周固排除在外,而乔以笙又非常清楚宜丰庄园是陆闯的地盘,她很难不怀疑这是陆闯干的。   戴非与不清楚宜丰庄园和陆家的关系,欧鸥则不清楚乔以笙至今还和陆闯有牵扯,所以两人虽然觉得古怪,但既然服务员都说是送的,他们便接受。   也因为他们四个人本就一个包厢,是一起的,戴非与和欧鸥也不觉得周固没中奖有所谓,毕竟套餐送上来自然而然四个人一起吃。   “那我们还真是幸运。”欧鸥说,“道明寺贡安分寺,你是我们的福星吧,我来过这家会所好几次,还办了会员卡,但第一次遇到这种好事。”   而且欧鸥来过的好几次和办会员卡,初始目的均是工作上的需要。   看着眼前丰盛得能办派对的大餐,欧鸥记起:“对了乔乔,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是上大学那时候,有一年陆闯过生日。”   “……”乔以笙含含糊糊,假装记性不太好,“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可饶了她吧,每来宜丰庄园一次,就要或直接或间接地记起一次那年陆闯的生日。   那是陆闯的二十岁生日,比较有纪念意义,所以排面比较大一些。   欧鸥确实也参加了,不过是陈老三邀请的。   欧鸥误以为乔以笙是不乐意记起郑洋,倾身揽住乔以笙的肩膀:“今晚约你吃饭就是让你放松心情的。下午我看那些提到你的内容好像都已经被清理掉了。估计平台也不希望吵得太厉害,引发上头的注意,又被要求整改吧。”   真的吗?乔以笙中午离开事务所到现在都没再上过网。   “嗯,我刚刚也看了一眼,确实被清理了很多。”戴非与也安抚,“没事的,过两天热度就下去了。”   周固帮乔以笙的杯子里添了热茶:“本来上午我想给你发微信问问你的情况,怕你正烦着,我就没打扰。”   “不会打扰的,没事。”乔以笙料到周固肯定也知道了,她端起茶杯,“谢谢。”   周固轻叹一句:“很遗憾,我现在才意识到,上次你前男友的妈妈找过来,你心里比我以为的更难受。”   戴非与即刻揪住话头:“什么?郑洋的妈妈找你干什么?”   欧鸥那天晚上听乔以笙在电话里讲过,已经痛骂过一次郑洋和伍碧琴,现在她复述给戴非与,再骂了一通。   戴非与严肃脸,举着杯子马上敬周固一杯酒:“周瑜,这杯必须得喝,多亏当时有你在以笙身边,谢谢你。”   周固也举起杯子和戴非与的碰了碰:“行了,我又不是为了你。”   “……”乔以笙默默喝自己的茶。   欧鸥与她咬耳:“这周固要是你男朋友,现在的画面挺美好的。”   乔以笙在桌下的手轻轻挠欧鸥的痒痒。   戴非与还是连敬了周固三杯酒,然后指着方才新送来的豪华套餐,让周固多吃点。   周固笑着摇摇头:“不了吧,服务员讲得很清楚了,这是只给你们三个人的。”   乔以笙应声心头又一磕。   周固和乔以笙有了个眼神对视,乔以笙从他的眸子里看到洞若明火。   也就是说周固断定是陆闯的杰作……乔以笙低头划开自己的手机。   在服务员送来套餐她心生怀疑之后,她给陆闯发过一条微信消息:【你是不是又背地里搞事情?】   现在她才记起来去查看回复。   陆闯是在她发过去的两分钟后回复的,回复了四条密密麻麻的字——   【话给我讲清楚,什么叫搞事情?你有脸背着我去和其他男人泡汤,我以德报怨怕你们没吃饱,你还狗咬吕洞宾?】   【乔以笙你出门前可没告诉我,和你一起吃饭的人里有姓周的。也别说什么我可以见其他女人你也可以见其他男人,你敢和他两句话,等着我收拾你吧,我们是有合约的】   【那个姓周的是不是不要脸地也一起吃了?】   【温馨提示:吃太饱不宜下水】   乔以笙:“……”   盯着最后一句,她有理由相信,陆闯送食物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们吃撑,不方便泡汤。   而这让乔以笙觉得陆闯可笑又幼稚!   不过不久之后欧鸥和戴非与还是下汤池了。   乔以笙则以吃得太撑为借口只坐在池边泡脚。   戴非与穿的是会所里提供的可以直接入浴的浴衣。   欧鸥以往和乔以笙单独泡汤时是什么都不穿的,今天因为有男士在场所以勉为其难穿了件泳衣。   但泳衣是无敌性感的比基尼。乔以笙清楚地看到率先下池的戴非与看到欧鸥出现时,脸色不自然地别开了脸。   然而欧鸥下池之后,还非往戴非与面前凑,和戴非与说话。   “……”乔以笙突然有种女妖精缠上唐三藏的既视感。   ——还是不贴切的吧,戴非与虽然没交过女朋友,但到不了唐僧的地步。   周固这时端着盘子来到她身旁,和她并排坐在水池边,卷高了裤管的双脚也伸进汤池里泡,旋即他取过盘子里的一杯热茶递给乔以笙。   “谢谢。”乔以笙接过,“你怎么也不下池?”   周固笑着反问:“不明显吗?”   乔以笙下意识别了耳畔的碎发到耳朵后:“不用专门陪我的,你想泡应该去泡。”   周固呷一口茶:“没有,我确实也没什么泡汤的兴致。觉得和你一起呆着会更有趣。”   乔以笙把话题转移到戴非与和欧鸥身上:“有没有发现我表哥现在面对我闺蜜,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周固也觉得有趣:“收获打趣你表哥的素材一份。”   乔以笙忍俊不禁:“嗯,我也get了。”   安静了三四秒,还是被周固扭转回了话题:“你现在是不是和陆先生在一起?” 第123章 嘀   “……没有。”乔以笙否认,佯装不知道方才的套餐是陆闯的行为,也佯装不知道他对陆闯的挑衅行为,“你之前说想问他讨个道歉,讨到了没?”   周固笑一下:“算是讨到了。”   乔以笙心思转动。周固不了解陆闯对陆家的真正态度,那么在周固眼中,影响陆家的成功竞标,就是等于报复了陆闯。没错的。   “不过我也相应地丢了工作。”周固耸耸肩。   果然……乔以笙不禁蹙眉。   见状周固安抚:“我在做之前就猜到后果。”   乔以笙微抿一下唇:“值得吗?”   “爽到了,就是值得的。”周固看得很开的样子,“人不能活得太憋屈。你没有过,明知不会有好下场,却还是想为了一口气而去做的经历?”   有,当然有。巧的是,乔以笙最近一次这样的经历,也是面对陆闯的冲动行事。   只不过乔以笙有点意外周固也会如此:“这算是你的另一面?”   此前周固留给她的印象就是绅士又稳重的,做一件事之前应该清醒地权衡利弊,做出理智的选择。   现在周固明知可能只是蚍蜉撼树,却宁愿丢掉工作,也要试图冲击陆闯。   “嗯。”周固点点头,“你也认识一下。”   乔以笙笑:“噢,好的,认识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让她感觉相处得很舒服啊。   “凉了吧?要不要换一杯?”周固伸手问她拿茶杯。   乔以笙递给他:“谢谢。”   温泉池里,欧鸥和戴非与也不知道在聊什么,似乎话一直没停。   周固将茶杯还她时,乔以笙小声嘀咕:“该不会过了今晚,我的闺蜜和我表哥就谈上了吧?”   “有可能。”周固循向望过去。   乔以笙趁着戴非与不在,正好向周固打听:“你知不知道我表哥高中有没有早恋?或者暗恋呢?”   “我没听说过。”周固想了想,“但我记得班上曾经有女生给非与送过早餐。”   “真的吗?”乔以笙燃起八卦之心,“然后呢?”   “他……”周固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拎着早餐到讲台上,问班上同学是谁的东西放错地方了。女生估计因为害羞没敢当众承认吧。他看没人应,就把早餐放到教室的失物招领处。”   “……”乔以笙的表情也跟着复杂。   周固替戴非与解释道:“你表哥他不是装傻或者故意,他那时候是真的以为谁把早餐放错座位了,没有意识到这是喜欢他的女生偷偷送他的。”   乔以笙扶额。所以现在的戴非与还是随着年龄和阅历成长了,没有高中时期迟钝,否则他之前也不可能眼尖地瞧出来她和陆闯其实认识。   盯着她无意识间晃动在水里的白皙的双脚,周固说:“罗拉怀的不是我的孩子,已经得到证实了。我还没正式告诉过你。”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乔以笙反应了一瞬,继而点头:“噢,好,我现在正式地知道了。”   “不需要我提供证据给你?”周固问。   乔以笙感知得出来这是一句试探,指的是她之前答应过他,等他处理掉这些麻烦,如果她还没有男朋友,就重新给他机会。   她笑着摇头:“不用。”   周固也笑,重重地长叹一口气:“明白了。”   斟酌着,乔以笙撒谎道:“别误会,不是你不好,是我的问题。你也已经知道我前男友的事了吧?原本对我来讲已经过去了,但最近在社交平台上被拖出去翻来覆去地讨论,我多少还是受到些影响,挺心累的,暂时不想发展新感情。”   讲完后,乔以笙觉得,自己是拒绝了周固又没完全拒绝周固,和吊着周固当她的备胎毫无区别——而这,不就也等于养鱼?   好家伙,不知不觉间,她不仅莫名其妙地学会了钓鱼,也学会了养鱼……?   周固再从托盘里的茶壶为她的茶杯换新的热茶:“我以为,陆先生也是你发展新感情的困扰。”   乔以笙眼皮一跳。   周固很坦诚地与她交谈:“我不确定我的猜测百分之百是对的,但就之前陆先生对你以及对我做出的行为,在我看来,他确实在纠缠你。”   乔以笙接回茶杯,捂在两只手掌里:“很抱歉周固,我不想回应这个问题。”   “对不起。”周固也道歉,“我可能冒犯到你了。”   乔以笙盯着水面:“不能算冒犯。”   “小乔,真的对不起。”周固继续道歉,失笑,“我很多年没这样冒失了。离开校园生活,适应社会规则之后,我的为人处世也逐渐成熟。”   “或许有人认为我的绅士沉稳间接说明了我老油条,但我认为和人相处时,能带给对方舒适感,是一件好事。进退有度也确实已经成为我游刃有余的本能。”   “但今晚在你这里我很挫败。我的本能失灵了。”   “……”乔以笙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显而易见,这番话无异于新一次的表白。   周固又找回了他失灵的本能,体贴周到地说:“你不用给我反应,听听就算了。你刚刚已经跟我讲清楚了,你暂时不想发展新感情。所以我还是继续停留在你的普通朋友的位置。”   乔以笙的目光从水面转到他的脸上。   周固如常地对她笑笑:“你不会想告诉我,连普通朋友也没得做吧?”   乔以笙摇摇头,还他一个笑容:“谢谢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   他的工作,间接上也算因为她才丢的。   某种意义上,她觉得自己像个瘟神。只要陆闯不乐意她和其他男人交往过密,那些男人估计都得跟周固一样,遭到陆闯的针对。   周固成为陆闯杀鸡儆猴的那个“鸡”,而她是“猴”。   即便是为了不祸害其他人,她也得和陆闯签署床伴的约定吧——乔以笙给自己同意和陆闯的床伴关系,找补到一个新理由。   而她的床伴最新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是——   【乔以笙,你还没和你的表哥、你的闺蜜聚完?我的忍耐是有极限的,你别是拿你的表哥和闺蜜作为你和周固幽会的挡箭牌。我最迟等你到零点,零点你要是没过来我的房间,你给我等着】   ——是的,没错,陆闯不仅跟来了会所,并且今晚也住这里。   上一条消息里,他给她发了房号。 第124章 嗒   说实话,乔以笙现在对他的警告非但不怵,反倒很想试一试,她零点前不过去的话,等着她的后果会是什么?   现在距离零点其实还早,陆闯下的这最后通牒,不免失去几分威慑力。等戴非与和欧鸥泡完温泉上来,在欧鸥的倡议下,四人又一起打牌。   欧鸥之前从乔以笙这边顺手拿走的桃花手链,欧鸥一直戴着。   巧的是,拥有同款手链的戴非与也戴着。   方才吃饭时欧鸥看见过,还调侃了一番像情侣手链。   泡温泉期间两人均摘掉,见泡完温泉戴非与很快重新戴上,欧鸥又调笑:“你这么想招桃花的吗?”   戴非与转头问乔以笙:“你告诉她这手链只能招桃花的?”   乔以笙自然是帮着欧鸥:“舅妈当时让我们去,不就为了求姻缘?”   戴非与只能自己跟欧鸥解释:“我这款颜色和你的那款不同,我在我妈眼皮底下偷梁换柱,给我自己买的是转运珠。”   欧鸥丢出一张牌:“嗯,没事,不管是招桃花和转运珠,别人不知道,看上去都像情侣款。”   戴非与吃掉欧鸥的牌:“我的转运珠还是很有用的,手气立刻变好。”   乔以笙和周固都无牌可出,过了。   欧鸥勾着唇继续丢出牌,反吃掉戴非与的牌:“道明寺,你今晚看见我,就该知道,你的转运珠起作用了。”   戴非与:“……”   乔以笙:“……”   于是整场牌局,欧鸥都这样,比先前吃饭时更直白地开撩戴非与。   打了一个小时左右,由于戴非与不断地给乔以笙使眼色,乔以笙做主让牌局到此为止,戴非与和周固回了他们俩的房间,落在乔以笙眼中,戴非与委实像被吓得不轻落荒而逃。   乔以笙和欧鸥也回他们俩的房间,欧鸥搭着乔以笙的肩膀乐得直不起腰:“你表哥怎么这么纯啊。”   “你故意的吧?”乔以笙其实瞧出欧鸥的行为有恶作剧的成分在里头。   欧鸥敛了神色,很认真地问:“那如果我真的对你表哥有兴趣,想追他呢?”   乔以笙铺着榻榻米的被褥:“什么时候你想追一个男人,还征询我的同意了?”   “毕竟是你的表哥嘛。”欧鸥过来一起铺,“不过我这不是征询你的同意噢乖乖,我只是跟你打声招呼。”   乔以笙耸耸肩:“那我也得跟你打声招呼,你追你的,我不会插手。”   意思就是不帮她、不提供情报。   相应的,如果戴非与有些什么,乔以笙也不会从中帮忙。   欧鸥眨了个电眼:“那是当然的。”   但戴非与到底是自己的表哥,乔以笙还是强调了一句:“你追的话就好好追,不想追了的话也直接点,别拿他当你鱼池里的鱼。”   欧鸥在乔以笙身旁的被褥里躺下,动作很大幅度的点头:“明白明白,我保证我不会玩弄你表哥的。”   “除非你表哥先玩弄我。”欧鸥补充一句。   “……”乔以笙噎了噎,笑,“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最后乔以笙还是多好奇一嘴:“你的实习生小鲜肉呢?”   屋里的灯熄了,欧鸥在玩手机,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照出她脸上的遗憾:“小男生体力好是好,就是太黏我了。占有欲还超级强,都把情绪带到日常工作中了。”   “这可不行。老娘我虽然想要享受高质量的X生活,但也是要拼事业的。果然和同事发展感情是得谨慎的。”   而提及和同事发展感情,欧鸥也记起来问乔以笙:“你今晚和周固两人的氛围感好像不错?”   乔以笙假装已经困顿了,声音放得昏昏欲睡:“没什么……就是普通朋友聊聊……”   欧鸥没有再追问,只是狐疑:“十二点都没到,你这就要睡了,是不是太浪费难得的周末了?”   “……嗯。有点累。”乔以笙心虚得很,默默对欧鸥说抱歉。   “行。那你好好休息。”欧鸥还是替她感到遗憾,“可惜了,这里的温泉果然是整个霖舟市泡得最舒坦的一个。你明天早上起床你看看有没有兴致补泡。反正我退房前肯定要再泡一次。”   乔以笙低声应:“……好。”   既然乔以笙要休息,欧鸥便不说话了,再玩了会儿手机,也睡觉。   乔以笙等到听到欧鸥的呼吸均匀绵长,似乎睡熟了,才躲进被子里点亮手机屏幕查看时间。   离零点差半个小时。   陆闯订的房间就在他们的隔壁,乔以笙故意不提前过去,又等了会儿,剩最后五分钟时,才悄摸摸起来,蹑手蹑脚溜出去。   陆闯给她留了门,乔以笙准备敲门的发现可以推开门,她便直接进去了。   这里的布局一样是日式的里面房间、外面庭院。   乔以笙在里面的房间没见到陆闯的踪影,便寻到外面的庭院。   果不其然,陆闯在庭院的露天温泉里泡着。   盈盈的水面摇曳着池畔灯盏的温柔影子,烟雾蒸腾缭绕之后,陆闯两条手臂敞开着搭在池边,后背倚靠池壁,脑袋往后仰着,脸上盖着毛巾,岿然不动又悄无声息的。   这姿势,令她记起那次陆闯在她公寓的书架前脸上盖着书睡觉。   所以乔以笙怀疑他是不是自己泡着泡着泡睡过去。   但陆闯出声证明了他还醒着:“呵,我就知道你会掐零点。”   随着他脑袋竖直回来,盖在他脸上的毛巾随之掉落。   陆闯像接住书一样,也敏捷地赶在毛巾掉进水里之前接在手里,然后将毛巾挂到他的脖子上。   同时他漆黑的眸子笔直而精准地笼罩住乔以笙,表情又冷又臭。   乔以笙正好借此机会问他:“陆闯,以前上学的时候,你每次替郑洋帮我到图书馆占座,其实都不是为了兄弟义气,是为了我吧?”   虽然已经在他面前多次比拼厚脸皮,但她的脸皮确实还没锻炼得太厚,再次拿这种有自作多情嫌疑的问题来羞辱他,她的耳根仍旧不可避免地悄悄发烫。   而且她的心底无法抑制地升腾起雀跃。   当初她确实认为曾被陆闯这样的烂人短暂地感兴趣过,自己是感到恶心的。   可或许现如今她得承认,最近一想到自己这几年一直被陆闯喜欢着,她内心是欢喜的。 第125章 噗   不过乔以笙并不认为这种欢喜有何不妥,也不因为这种欢喜感到羞耻。   “被人喜欢”这件事本身,是一件好事。   陆闯对乔以笙的问题置若罔闻:“乔以笙,掐零点很有意思,嗯?”   乔以笙也没理他的话,继续说自己的:“陆闯,你不正面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你帮我占座,我来了你也没有马上走人,你是不是在装睡?装睡偷看我?装睡为了和我能有那点独处的时间?”   乔以笙继续自作多情地猜测,竭尽她从各种电视剧中得到的灵感而能产生的想象,揣摩陆闯那时候行为背后的真正目的。   陆闯却说:“乔以笙,你没发现你现在讲的这些话,反而都在说明,你以前悄悄留意我、偷看我睡觉。”   乔以笙笑眯眯:“陆闯,你就是一直抠我的字眼,找出我在大学期间正眼瞧过你的证据,好抚慰你被我无视的受伤的心。”   陆闯不屑地嗤笑:“你如果能让我记挂到这种程度,我哪有心思玩其他女人、交其他女朋友?乔以笙你自己不也说过我对你的那点感兴趣廉价,怎么现在你又不清醒了?”   乔以笙悠悠然道:“或许你玩其他女人、交其他女朋友,也都是为了忘记我,让你自己不再时时刻刻地记挂我。既然到现在你都还喜欢我,说明你的方法都不奏效。”   “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乔以笙双手抱臂,绕着温泉池边缓缓踱步,饶有兴味地打量他,“我出门来了,没有我,你也呆不住我的公寓,颠颠地跟着来温泉会所。还吃周固的醋,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幼稚行为。”   “巴巴地脱光衣服泡在温泉池里,数着时间等我过来宠幸你,给你伺候我的机会。”   她说得很开心很得意,陆闯的脸色被她一个字一个字蹦得越来越沉郁,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乔以笙落座到池边,卷高裤管的两条腿伸进池子里,朝他的方向踢了踢水花:“喏,我来宠幸你了,你还不来接驾?”   酒精是个好东西。   那会儿还在吃饭,看到陆闯发来房号,乔以笙便有意识地小酌了一些。   后来打牌,乔以笙输牌,又被惩罚了几杯。   现在以内心清醒的灵魂,旁观自己微醺的外在状态对陆闯进一步突破自我的胆大妄为,怪有趣的。   而她自己并未意识到,她讲这句话的语调百转千回,她踢水花的动作更是招摇魅惑的勾引。   狭起眸,陆闯从池子里朝她挪过来,捉住了她的一只脚踝。   他虎口的茧子刹那间在她的皮肤上有短暂的摩挲,激得她不由自主轻轻战栗。   呼着气,乔以笙晃晃悠悠地主动将另一只脚从水里抬起来,搁在他的肩膀上。   她的两条手臂往身后的地面按,以后仰的姿势睨他:“今天你打算怎么伺候我,我的床伴?”   陆闯盯着她,一时之间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但乔以笙从他黑若点漆的眸子中看到倒映出她的影子,而她的影子正在被他充满危险意味的欲色吞噬。   乔以笙动了动她灵活的脚趾头,戳戳他的肩:“怎么?没新鲜花样了?你不是有过那么多女人、特别有经验吗?”   陆闯终于重新开了口:“这次喝了多少?”   “又看不出来我醉没醉?”乔以笙勾唇。   陆闯却好像很在意她喝酒这件事:“喝得不开心?”   “你这样要么曲解我的心思,要么猜错我的心思,是更加得不到我的心的。”她明明挺开心的,今晚是个愉快的夜晚。   陆闯自顾自又问:“怎么?还是因为郑洋?不是你自己说已经过去了已经没事了,让你表哥也别去揍人?”   现在乔以笙倒确实有点不高兴了:“你懂什么?”   她的脚从他的手掌抽出来,伸进水里又往他脸上踢了踢水花:“不要每次提到郑洋,你都流露出一副我很傻难怪被骗的神色。我被郑洋骗这件事,你也有责任不是吗?”   “现在怎么就成天破坏我和周固?怎么就非要当我的床伴还签合约约束我不能勾其他男人?当初你在学校里不照样横行霸道,怎么就没见你使手段把我从郑洋手里抢过去?非但不抢,还把许愿沙让给他?”   乔以笙的胸腔很堵:“虽然你和郑洋都垃圾,我不能在垃圾堆里把你们比烂,但如果你也像现在破坏我和周固这样从中作梗,即便我不会和你有结果,我也多出去选择其他人的可能。”   “不会像这样被骗了八年,分手后还要被他纠缠,甚至现在他被曝光骗婚行为,也牵连我不堪其扰,遭到别人的同情。”   越说,乔以笙越堵,继续找到能数落陆闯的地方:“还有,我的眼睛瞎,难道你的眼睛就不瞎?你比我早认识郑洋,你和陈老三他们与郑洋、许哲相处的时间比我长,你比我拥有更多的机会发现郑洋不喜欢女人、发现郑洋和许哲的猫腻。”   “可是你没有。如果你没撒谎的话,按照你说的,你不也只比我早一点点的时间知道他们俩的事?那么论起来,你比我更眼瞎。”   “你没立场再瞧不起我在郑洋这段感情里的受骗。”   “你最没立场。”   讲到最后,乔以笙几乎是控诉。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她很清楚,郑洋是唯一的罪魁祸首,全是郑洋的错,需要负责任的只有郑洋,她该控诉的人也应该只有郑洋。   可现在她的怪罪和指责,显得好似陆闯才是始作俑者、是最大的恶人。   连乔以笙自己在话尾音落下的一瞬间,脑子里都只充斥着一个念头:就是陆闯害的。   酸涩难以抑制地漫过她的胸腔、涌入她的鼻间、冲上她的眼睛,乔以笙对陆闯感到离奇地愤怒。   陆闯的黑眸沉静。   他重新握住她的脚踝,试图平复她不自觉间的发抖。   乔以笙想挣扎。   陆闯的手掌顺着她的小腿往上捋,眨眼间箍到她的腰上,在乔以笙的毫无防备之下,拉她下了池水中。   噗通,水花四溅。jiù时guāng付費獨+   温泉水的暖意瞬间透过皮肤蔓延至乔以笙的四肢百骸。   陆闯搂她在他的身前,微垂着眸,淡淡说:“嗯,是,是我害你的。” 第126章 嗵   嗓音低而沉,宛若深夜里闷声下的雨。   乔以笙在落水之际因为飞溅的水花下意识闭了眼,此时她眼睫轻轻颤动,应言睁开眼。   陆闯凌乱发丝湿漉漉,额角和鬓边的湿发黏在额头和脸颊,翘起的发尾也耷拉着。   水珠从他的发梢一滴紧接着一滴地掉落,仿佛也沾染了他双眸中浓稠的墨色,沉甸甸地在水面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他深邃晦暗的瞳仁这般直直的,闪烁着池边灯盏的光影,凝注着她。   乔以笙再也忍不住鼻腔的酸意,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出来。   薄薄的茧划过她的面容,泪珠在陆闯的指腹间消失不见。   转瞬她又掉出新的眼泪。   陆闯继续擦了几下,指腹最终停滞于她的颊边,他捧着她的脸,低下头颅,嘴唇轻轻贴住她泪珠滚落的路径,再缓缓地往上吻在她的眼皮。   他的温柔如潮水般将她覆顶淹没,乔以笙反而越想哭,也越哭越厉害。   等回过神来时,乔以笙发现自己窝在陆闯的怀中,和他一起坐在温泉里,她圈着他的脖子,脸贴着他颈窝潮湿又热烫的皮肤。   陆闯一只手搂于她的腰肢,另一只手的五根手指插入她的发丝之间,梳理她打湿的头发。   扯得乔以笙的头皮有点疼:“……你想把我的头发全拔光?”   陆闯的动作一滞:“……别狗咬吕洞宾,你的头发打结了。”   乔以笙看不见,只能自己伸手抓一下,想验证他是否撒谎。   陆闯不爽地捉住她的手:“要不要这样?”   乔以笙吸了吸鼻子,觉得他的手掌很有厚实感,生出一个想法:“别梳头了,有这个兴致,不如帮我捏肩按摩。”   “……你说什么?”陆闯的音调听起来像是怀疑他自己产生幻听。   乔以笙的脚趾在水里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腿,愈发颐指气使地重复道:“陆闯,帮我捏肩按摩。”   陆闯冷笑:“你人还没睡,先把梦做起来了?”   乔以笙坐直身体,与他对视:“你不是承认,我被郑洋骗,你是有责任的?那你还没跟我道歉。现在给你机会帮我捏肩按摩,你有什么不乐意?”   “你脑子哭出毛病了?”陆闯黑着脸,“你刚刚看起来快哭的样子,我烦死女人哭哭啼啼了,才无伤大雅地应付你一句,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乔以笙心梗又气愤:“陆闯,活该你得不到我!”   她准备起身的动作被陆闯掐灭在摇篮里,他两条手臂跟铁铸似的强行固定在他的腿上。   “你打结的头发还没理顺。”他恶狠狠。   “我才不要你继续拔我的头发。”乔以笙拒绝。   “呵,理到一半了,你必须让我理完。”陆闯语气霸道。   “你有病。”乔以笙回骂,但为了自己头发的安全,她还是没再轻易乱动,以免扯得更疼。   却能感觉到陆闯的手指比先前更小心翼翼、动作比先前更轻。   天际边闪烁着繁星,这是市区里所见不到的。乔以笙忽然间记起,那一年陆闯过生日,她跟着郑洋来宜丰庄园,晚上过夜时,看到过比这更漂亮的星空。   应该是季节的原因。   陆闯过生日是初夏。   当晚他们在西庄一个专供野营的草坪上烧烤、游戏,玩到零点,给陆闯点生日蜡烛唱生日快乐歌,狂欢过后各自去休息。   她和欧鸥与其他两位女生挤一个帐篷,其中一位女生的呼噜声比较响,乔以笙被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打开帐篷的一条缝,想看看能不能到外面透透气。   遥遥地见之前烧烤的那棵树下还亮着灯,没有熄,并非漆黑一片,她便爬出帐篷,往树下去。   走近后发现原来有人也还没睡,就翘着二郎腿坐在树下的折叠椅里玩手机。   这段记忆之前明明在犄角旮旯里,若非现在被类似的夜景触发,乔以笙根本想不起来。   但现在想起来,她又莫名地清晰,清晰地记得陆闯穿着一件白色的薄款冲锋衣,拉链拉至最高处,牙齿咬着拉链头,下巴整个藏进领口里。   她顿住一下脚步。   陆闯则仿佛根本没发现她,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便连最基本的礼貌的招呼也不和他打了,径自落座到离他比较远的另一张椅子里。   周围的虫鸣蛐叫此起彼伏,其实也很吵,但比起呼噜声,就是格外动听。而繁星湛湛的夜空之于她完全是意外收获。   她一点也不觉得无聊,仰着脑袋盯了许久。   如果没记错,她眼角余光还无意间瞥见,原本低头玩手机的陆闯后来也抬头望向夜空。   正因为知道他也有在看,所以某一瞬间她觉得有流星划过时,还颇为激动地打破了两人的沉默,问陆闯:“你也看见了是不是?刚刚那好像是流星?”   她想求证自己没有眼花。   陆闯却一点不乐意和她讲话似的,只是瞥了她一眼,含混地应:“不清楚。”   “真的没有流星吗……”乔以笙不禁喃喃出口。   还拥在她身后的陆闯没听清她讲什么:“说梦话呢你,那么小声?”   敛回神思的乔以笙原本大点声和他聊一聊这件往事,但察觉到,陆闯现在正在帮她捏肩膀,她很意外:“你不是不想帮我按摩?怎么又反悔给按上了?”   “你确定我现在是在给你按摩吗?”陆闯拖腔带调的。   伴着他尾音的意味声长,他微热的指尖摩挲在她的耳珠上。   乔以笙登时一激灵。   陆闯轻轻地笑:“乔以笙,你真的只是想要我帮你按摩而已?”   他潮湿的气息喷薄在她的后颈,仿佛带了电,通到她的身体里,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她的心底油然而生。   乔以笙往后转头。   陆闯的双眸在水汽折腾中愈发显得黑漆漆,浸润在水中的黑曜石不外乎如此,她能在他的瞳仁深处看清映照出的焦聚涣散的迷蒙的她。   陆闯低头,凑她更近些,几乎是鼻尖相触,却偏不着急吻她,似乎享受着这样和她呼吸相闻的亲密感。   更像在等她的主动,等她承认。   乔以笙……确实不止想让他帮她捏肩膀按摩而已。   她受不了他如此,手指捏着他的下巴推高他的脸,不让他用呼吸勾他。   可他被她推高脸后,他的喉结近在咫尺在暴露在她的眼前。 第127章 咕   突出的喉结一直是她认为他身上最为性感的部位。   此时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做了个细微的吞咽的动作。   他性感的喉结随之上下滑动一下。   覆着在上面的水珠因此滑落,像翻越了一座高山,紧接着又沿着他胸膛精炼的肌肉往下,至汇进水里,荡漾来的波纹朦胧了水底下的风光。   尤添一丝蛊惑。   乔以笙……又被他勾到了。   如果说上次她是毫无意识地情难自禁,今次她便是情难自禁之下的故意为之,故意地吻上他的喉结。   预料之内地,她看到陆闯和上次一样,轻轻颤了颤,呼吸刹那间加重。   乔以笙很满意他的反应,并抢先撂出上位的架势,微扬着下巴,倨傲地睇他:“陆闯,伺候我。”   她松开了推高他脑袋的手。   陆闯低回眸,情yu的风暴全在他眉眼里打转,骇人又可怖。   乔以笙懒洋洋的做派,却是一点没在怕。   陆闯哼笑着,以一个急促的犷野的深吻作为开场,让她意识到,她又低估了他在这方面的上限。   陆闯这个房间的温泉池,比乔以笙和欧鸥他们那个房间的要小些,最多只能容纳三四个人的样子。对于乔以笙和陆闯,恰恰好不会太小也不会太大。   蒸腾缭绕的烟雾笼罩,兜满脸的汗,契合彼此呼吸的节奏。   夜阑人静,池子的角落里咕噜咕噜冒着水泡,却无法盖过两人制造出的水声。   离开庭院时,乔以笙被裹着浴衣抱在陆闯的怀里,回头望见她原来的那套汗蒸穿的衣服全漂在温泉池的水面上,明晃晃昭显着刚结束的昏聩。   到了里面的房间,乔以笙手肘软绵绵地撑着榻榻米想爬起来:“我一会儿得回去,会被欧鸥发现我不在的。”   陆闯捉住她的脚踝,没怎么用力地一拉,便将她拽回到他的身前。宽敞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他热烫的指尖拨开她后颈堆砌的头发,嘴唇来回捻着她那颗小痣:“你觉得你回得去?嗯?”   ……回不去。确实回不去。   他一吻,她也不想回去了。   乔以笙觉得他和慢性毒药无异,随着一次次的深入,她一点点地沉陷,回过神来想脱身时,她已无法自拔。   怨不得有人沉迷声色。   好些个瞬间她甚至也愿意从此溺毙其中。   明明折腾得很累,可乔以笙莫名地睡不着。   脑袋是放空的,浑身也是轻松的。   这一场酣畅的情事,似乎将她这两天积攒的负面情绪全部清空。   陆闯坐起来想抽事后烟,乔以笙伸手摘掉他嘴里的烟头,没好气道:“我不想每次都吸到二手烟,谢谢。”   “事儿真多。”陆闯轻嗤,抢回重新塞嘴里,但没点燃,只是叼在嘴里过过瘾。   旋即陆闯忽然说:“你想个办法把聂婧溪她奶奶旧房改建的项目推掉,你们事务所的项目那么多,你又不是非得做这个。”   “你是不是管太宽了?手都伸到我工作上来?”乔以笙蹙眉,猜测,“怎么?不想我和你未婚妻多接触?”   陆闯探她一眼,玩味道:“嗯,怕你哪天又吃飞醋,再跑来跟我闹着要解除合约。”   乔以笙眉眼骄矜:“应该是你担心我从你未婚妻那里,不小心发现你没有遵守约定吧?”   她浑身的绯色尚未褪去,整个人斐然得很。   陆闯勾了勾她的小腿,将烟咬到一侧嘴角去,凑到她唇边,要吻不吻的:“这个项目耗时长,聂婧溪的要求肯定也龟毛,你非要做,我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你指望着能在那边看到我。”   乔以笙将“不要脸”三个字砸到他的脑门上:“确定不是你每次知道我去那边,巴巴地跑去想多见见我?”   陆闯恶作剧一般,将烟从他的嘴里摘掉,转而塞进她的嘴里:“那你就是希望余子荣继续sao扰你。”   “聂婧溪答应我她会处理的。”乔以笙讨厌地把烟吐掉。   陆闯也不知是不是只剩这一根烟可抽了,从被子上捡起烟又塞回他嘴里,丝毫没在意烟嘴上沾满她的唾液:“她能处理个屁。”   乔以笙:“……”他好像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讲脏话?   陆闯态度坚决地说:“反正你别废话了,趁早换个项目做。”   乔以笙态度也坚决:“这个项目我很喜欢,虽然是薛工接的项目,但薛工几乎放手让我来做,聂婧溪看起来也没太大的意见,我很珍惜这次机会。就算再遭到余子荣的sao扰,我也不会放弃的。”   “有什么可喜欢的?不就一座破房子?”陆闯目光冷凝,“你想要独立扛项目,万隆地产还有很多其他项目,你随便挑一个去锻炼。”   乔以笙来气:“你以前是这么打发你身边其他女人的?你有病?我稀罕你们万隆地产的项目?我就算跟你说了我为什么喜欢这个项目,你能理解吗?对牛弹琴的事我为什么要浪费功夫?”   她横眉竖眼,拢着被子坐起来:“请你搞清楚你只是我的床伴。我的事你管不着。现在即便是我老公,也无权干涉我的工作自由。”   她突然一刻也不想和他多呆了,立即要走人。   陆闯的脸色在她的几句话里冻成霜,横过手臂揽住她的腰捞回她,按回榻榻米:“嗯,跟我说你为什么喜欢那个项目,是对牛弹琴、是浪费功夫。和我做,就不是,对吧?”   乔以笙盯着上方的他的眼,控制着情绪道:“从我们的关系来讲,不就是这样?”   “OK,”陆闯耸耸肩,“那我们别浪费功夫,接着搞。”   ……天蒙蒙亮时,乔以笙从困顿不堪中努力撑起眼皮,挣脱陆闯的怀抱。   没什么所谓衣服可穿,不过就是简单地套上会所的浴衣,等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再换。   由于浴衣太薄,乔以笙愣是套了三件,然后将她从温泉池里捡回来的她湿淋淋的贴身衣服裹进浴巾里,抱在胸前,悄悄地溜回去。   万万没想到,她溜回去的途中会撞见周固。   欧鸥定的是套房。   乔以笙进门之后在公共区域和他遇到的。她整个头皮发麻,下意识抱紧怀里的浴巾,心里暗戳戳地庆幸好歹她已经回来了。   “你……”周固打量她。 第128章 噜   也就两三秒,周固背过身去:“不好意思。”   “……”乔以笙顿时神经紧绷,低头看自己哪里衣裳不整了。   可她没瞧出自己露出任何不妥之处,只能说明是周固过度绅士了。   “……刚泡完汤。”乔以笙撒谎,也注意到自己的方向是不对的,和外面的庭院相反,所以她多解释了一句,“我衣服不小心弄湿了,本来想找服务员问问有没有洗衣服务。”   周固点点头:“好。”   “你怎么起这么早?”乔以笙佯装正常地多和他唠一句。   周固说:“我习惯这个时间起床了。”   现在才六点……乔以笙也应了一句“好”,便溜回她和欧鸥的房间。   脱掉浴衣藏进被窝里后,她发现陆闯刚刚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你可真够着急的,给你准备的干衣服等会儿就直接让服务员送去你那边了】   乔以笙无语:【我换衣服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那会儿怎么不告诉我你准备了干衣服?】   陆闯:【你换衣服的时候从头到尾回头看我了吗?嗯?】   正因为知道他的目光黏在她身上,她才一直羞于回头。乔以笙摁手机的力道都不自觉加重:【谢了,不用让服务员送过来了,我自己能解决!】   外穿的衣服没什么,主要是贴身衣物。乔以笙知道欧鸥昨天过来的时候带的行李里是有准备一次性内裤的,并没有大问题。   她睡了两个小时回笼觉,欧鸥起来时她也起来。   而欧鸥一见她起来就问:“你半夜去哪儿了?”   乔以笙:“……”   欧鸥两只眼睛透着狐狸一般的狡黠:“乔乔,在我面前耍小心思,你还有点嫩噢。”   乔以笙用被子将自己罩起来,没脸面对欧鸥了。   欧鸥隔着被子拍拍她:“哈哈,别这样,我只是戳破你一下,没想真的追问你的去向。知道你现在有你自己的小秘密啦。”   两人收拾停当,便出去和戴非与、周固一块吃早餐。   戴非与顶着两个黑眼圈,直打呵欠。   乔以笙好奇:“怎么?没睡好?”   周固笑道:“事先声明,和我无关,我睡觉既不打呼也不磨牙。”   欧鸥曼声插话:“因为我昨晚到他脑子里跑太多次了呗。”   “……”这个老土的梗,乔以笙在大学期间就听她说过一次了,现在完全可以当作冷笑话。   戴非与显然被欧鸥的冷笑话噎到了,将话题转移到乔以笙身上:“还说我,你的黑眼圈也很明显。”   “我和欧鸥聊天聊太晚了。”有欧鸥作为仰仗,乔以笙撒起谎来愈发信手拈来。   早餐结束,四人便退了房。   退房之后他们没有立即走人,乔以笙又带着戴非与在宜丰庄园里四处走走。   除开东西南北四个庄内不同的服务休闲项目,整个庄园里的风光也值得欣赏。   听过乔以笙简单的一些介绍之后,周固眼里笑意细碎:“我因为公事,之前也来过一次宜丰庄园,但今天才真正认识到这座庄园为什么能成为霖舟的地标建筑之一。”   乔以笙感到不好意思:“其实建筑师的角度,往往比较无聊。”   “不,你讲得很有趣。”周固满是赞许。   戴非与颇为骄傲:“也不看看是谁的表妹。”   欧鸥也不吝捧场:“我们乔乔以后是要成为大建筑师的。”   乔以笙瞋一眼欧鸥。   不多时,戴非与踱步到乔以笙身边,低声问:“以笙,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宜丰庄园’,我好像很早以前就在哪儿听过?我是指私下里,不是说它作为霖舟的地标建筑。”   乔以笙没想到戴非与记性这样好:“嗯,你应该也是听过的,我爸爸在餐桌上和我妈还有舅妈聊过的。宜丰庄园这个项目,最初爸爸也是设计者之一。”   但很遗憾,没多久爸爸就发生意外了。   乔以笙对宜丰庄园也很遗憾。那会儿高三,她的目标很明确,大学要念建筑系。爸爸曾经展望过,宜丰庄园动工期间,她在上大学,她课业之余完全可以借他之便参与进去,对她来讲不失为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   乔以笙还不知道“宜丰庄园”最终落成的模样时,便知道“宜丰庄园”这个名字。   它是爸爸生前接触的最后一个项目。   “难怪。”戴非与轻轻拍拍她的后脑勺,极具安抚意味。   乔以笙笑笑:“用不着这样。”   她早已经走出父母以外去世的悲伤了。   戴非与戳穿她:“你这几年也一次都没回去过你家里吧?”   乔以笙应声眸光轻闪。   这里戴非与提及的她的家,指的不是她租住的公寓,而是父母在世时,他们一家三口的那个家。   回忆太多,乔以笙一直不敢回去。   刚出事那段时间,杜晚卿从贡安过来霖舟照顾乔以笙,每天晚上陪着乔以笙睡觉,乔以笙还是会从梦中哭醒。   直至杜晚卿带着乔以笙搬出那个家,在医院旁边租了套房子,乔以笙的情况才渐渐有所好转。   乔以笙恢复正常上课后,杜晚卿就去医院里看看昏迷中的乔敬启,其余时间为乔以笙准备一日三餐、去学校接乔以笙放学。   后来乔以笙考入霖舟大学,住学校,周末到医院看看昏迷中的乔敬启,寒暑假回贡安。   大三,乔敬启去世后,乔以笙医院也没的再去。   大五那年,乔以笙因为郑洋和杜晚卿发生争吵,她险些连贡安的家都丢掉……   “你怎么当表哥的?”乔以笙佯装生气。   戴非与笑着双手作揖跟她道歉:“我错了我亲爱的表妹,你可千万别跟我妈告状。”   走在前面的欧鸥朝他们挥挥手:“喂,你们兄妹俩有悄悄话能不能回去再说?我和周固很闲是不是?”   乔以笙和戴非与加快步伐赶上他们。   才表示过没有很闲的欧鸥却对戴非与提议:“来都来了,不如你再多留一天,过完两天周末再回去?”   戴非与不惜搬出杜晚卿,把自己营造成妈宝男的形象:“不行,我妈催我了,我得回去。她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我妈超过两天。”   讲完他还不忘给乔以笙使个眼色。   乔以笙想告诉他:不好意思,欧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第129章 哒   宜丰庄园距离高速路口更近,所以戴非与就没再进市区,从宜丰庄园出来后,便直接回贡安。   临别前戴非与在所难免地强调了两句:“在霖舟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不许再瞒着我们。怕我妈担心,你至少得告诉我。”   乔以笙乖乖巧巧的:“好,为了不让你变成唐僧碎碎念,我也会向你保证。”   戴非与说:“你不告诉我,我就问你的闺蜜。”   乔以笙故作诧异:“原来你还想着继续和欧鸥保持联系的?”   戴非与敲她脑门:“表哥不是用来被你打趣的,是用来给你当后盾的。别忘记,小时候我可每次都当你的王子。”   “知道了。”既然提起小时候,乔以笙便像小时候一样抱了抱了他。   长大后,他们表兄妹俩,几乎不再有亲密的举动了。   但松开戴非与的时候,乔以笙还是补充一句道:“小时候你不是每次都当我的王子。舅妈告诉我了,我还有一个小马哥哥。后来我更稀罕他给我当王子。”   “谁?”戴非与眉头拧成结,“什么小马哥哥?”   “看来你也不记得了。”乔以笙笑,“舅妈说是小时候家里的租客,就租在一楼那个房间的一位姓柳的阿姨的儿子。”   戴非与比乔以笙大三岁,还是比乔以笙记事的,即刻露出恍然的表情:“噢,那个混小子呵。门牙被我揍掉一颗来着。”   “……”乔以笙严重怀疑他讲反了,“不对吧,舅妈说你小时候打架爱,唯一输给的对象就是小马。”   戴非与:“我妈记错了。”   乔以笙:“可——”   戴非与:“我妈记错了。”   乔以笙:“……”   行,他高兴就好。   最后戴非与还是承认了一句:“那混小子打架确实不赖,我算遇到对手了。不过他那种架是不要命的那种。当时才几岁啊?他的戾气就那么重。”   戴非与吐槽:“不是我坏心眼诅咒他。他要还是小时候的脾气,我怀疑他现在估计早已经被人打死在某条街巷里。”   乔以笙还是不愿意话题往凝重方向发展:“听起来,你对他的印象还挺深的。”   “你的印象居然不深吗?”戴非与怨念很深,“我最大跌眼镜的一件事是,我让他假装当一匹马,他不乐意,跟我打架,可转头他就去当你的马,给你骑。”   “什么?”乔以笙又是懵的。   “就是让你骑他背上。”戴非与回忆道,“你们两个撇下我,又玩角色扮演。我看见了,他主动给你当白马,你开心得要命。”   乔以笙眨眨眼:“……”   “反正在我看来,他小小年纪就暴露了他骨子里的色胚属性。对你对我两套标准。你不记得他是好事。没什么好记的。”上车前,戴非与非得追究一句,“你的白马王子永远只有你哥儿我,记住了?”   乔以笙憋笑:“好的,记住了,哥儿。”   送走戴非与,乔以笙又和欧鸥一起向周固道别。   她要坐欧鸥的车,在此和周固分道扬镳算最稳妥的。   “嗯,改天有空再一起吃饭。”周固说。   乔以笙还记挂着他的工作,顺势道:“那就等你有了新东家,我和欧鸥帮你一起庆祝庆祝。”   欧鸥心领神会她是不想单独和周固见面,立刻附和:“找到新的发财之道千万记得来告诉我们俩,别小气啊。”   周固笑着点点头:“好。”   等他的车子驶离,欧鸥指指自己的脸颊:“来,知道该怎么做吧?”   乔以笙凑上去要亲两口:“还有早上的一份。”   两人笑作一团,嬉嬉闹闹地塞进欧鸥的红色跑车里。   回到公寓一打开门,乔以笙没想到阴魂不散的陆闯已经在客厅的沙发里舒服地躺着了,翘着二郎腿,又是满副等着伺候的大少爷架势。   由于在沙发上给他画过果体,现在看到的他虽然是衣着完好地躺在沙发上,乔以笙的脑海仍旧不自觉浮现彼时的画面。   香艳程度不亚于夜里他光果着泡在温泉池里的场景。   而陆闯此刻手里大咧咧拿着欣赏的,也恰恰正是那副画。   没有比“老脸一红”的表情包更适合形容乔以笙的心情了。明明更该“老脸一红”的是陆闯。架不住陆闯脸皮厚。   陆闯的另外一只手则捏着颗梨,咬得脆响,斜勾着唇角一猜即准:“乔以笙,你现在脑子里不干净。”   他还真是不小心白送她一次怼他的机会。乔以笙“老脸一红”的情绪顿时转变为好笑:“对,我现在眼睛看到你,脑子是你,自然不干净了。”   陆闯眉峰挑起一下:“那要不要帮你刷刷干净?”   “我嫌越刷越不干净。”乔以笙脱掉外套,进卧室,锁上门,免得他跑进来。   不过陆闯没跑进来。   乔以笙换完家居服折返客厅,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手里的那颗梨刚啃完。   投篮似的精准丢进垃圾桶的同时,他高声说:“乔以笙,既然你现在有空,那可以包饺子了。”   刚走进厨房里的乔以笙已经在流理台上看见了他买好的食材。   她无语至极:“不是告诉过你我不会?”   陆闯的声音从客厅换到厨房门口:“不会就现学。打电话问你舅妈学。”   乔以笙回头,不满:“还妄想劳烦我舅妈?”   陆闯说:“乔以笙,你还欠我一个条件。现在我就使用这个权利,要你学会包饺子,你舅妈包的那种。”   乔以笙一愣:“我什么时候欠你了?”   陆闯哼走到她面前帮她回忆:“你被许哲下药,强我,我救你,送你回市区的车里,你向我道歉又道谢(第30章 )。”   “……”他的措辞特别故意,每一个词组都在挑动她的神经,乔以笙快吐血了。   “记起来了?”陆闯通过她的表情判断,露出得逞的笑意,“要赖账吗你?嗯?”   完全能预料,今天她如若不答应,等于被他揪住一个话头,之后他将不断地在她耳边提起。乔以笙宁愿选择包饺子——说实话,她自己也想吃。   正巧也到周末和杜晚卿打电话的时间,于是她拨通杜晚卿的号码闲聊几句近况,顺便询问饺子的秘方。   “春节我们吃的那个馅。”乔以笙强调。她记得是和平常的味道有一点点不同。 第130章 哔   “茴香猪肉是吧?”杜晚卿笑,“调茴香馅确实有点小技巧,弄不好的话茴香会发黑,还会大量出水,不好包饺子。”   为了方便记要点,乔以笙将电话开为免提,让陆闯旁听着也动一动脑子,别把包饺子的事儿全丢给她。   杜晚卿教授得特别详细,从买材料开始就告诉她该如何挑选,然后重点落在如何调出翠绿又不出水的茴香,最后连煮饺子的技巧都跟乔以笙强调一遍。   乔以笙撇嘴:“早知道大年初一我应该大清早就起床,到厨房里帮你一起包饺子,我还能学一学。”   杜晚卿提出她今天在家里包一包,让戴非与拍视频记录下来,发给乔以笙。   乔以笙还是不想杜晚卿太麻烦:“不用的舅妈,没事,我自己慢慢琢磨。包不好就随便吃。”   最后一句乔以笙是看着陆闯说的,希望这人有点脸皮。   陆闯双手抱臂,给她一个轻挑眉尾的反应,欠极了。   “不麻烦的,春节之后我和你表哥也没吃过饺子了,我们包一包、吃一吃,顺便给你拍个视频。”杜晚卿笑,“你自己学会了也好,在霖舟又馋饺子了,可以马上吃到,不用再等回家来。以前就是因为你馋人家柳阿姨包的饺子,你妈妈学不会,我才帮你妈妈学到手的。”   乔以笙完全能想象自己的妈妈怎么个学不会法儿,妈妈最不擅长的就是做饭了,以前家里下厨房的人,更多时候也是爸爸。   当然爸爸的厨艺也一般般,所以乔以笙认为自己的厨艺一般般,太正常不过。工作这半年多来的锻炼,甚至让她自信她一般般的厨艺超过了爸爸妈妈的。   不过乔以笙没想到:“原来春节吃的,就是你一直提到的柳阿姨的饺子啊。”   “是啊。”杜晚卿说,“否则我们贡安这一带,没有用茴香包饺子的习惯。我第一次吃也挺稀罕的。加了茴香的饺子确实很鲜嫩多汁。霖舟的超市估计买不着茴香草吧?”   “我回头看看。”乔以笙也不太清楚。   如果不是杜晚卿跟她形容,她都不知道茴香草长什么样。   结束通话后乔以笙特地搜了搜茴香草的图片。   而她重返厨房仔细查看陆闯买来的食材时,些许怔忪,转头问斜斜倚在厨房门口的陆闯:“你知道我舅妈的饺子里加了茴香草?”   并且精准地买到了,一大束绿油油跟野草似的正扎在袋子里。   陆闯深不见底的漆黑眸底沾染晦暗不明的情绪,乔以笙眨眼的功夫又什么都瞧不见了,只看到他脸上挂着嗤之以鼻:“随便一吃就吃出来了。”   搁这儿装牛逼呢?乔以笙也不屑:“你要真厉害,怎么不见你自己做出来?”   她倒巴不得他自己能做,现在也犯不着来压榨她的劳动力。   乔以笙一件件地把食材从袋子里取出来。   陆闯的茴香草买对了,其他的材料则和舅妈讲的有些出入。   不过没什么大碍,反正今天也只是先练练手。   “杵着干什么?等着吃白食啊你?”乔以笙埋汰陆闯,取过围裙往身上套,“还不过来帮忙。”   陆大少爷倒是听话地过来了,两条手臂却突然分别绕过她的身体两侧,像要圈住她的腰。   以为他又发qing,乔以笙正要骂人,又发现陆闯只是抓住她围裙的带子,帮她系在腰后。   别致的温柔。   乔以笙难以想象,在陆闯这里,她也有被烟火气扑面的时刻,反而比之前周固帮她打下手、为她做饭,感受得更为浓烈。   但陆闯一开口,就完全破坏了气氛:“啧,乔以笙你买的什么破围裙?这绳子怎么绕成这样?”   乔以笙:“……”   “我让你帮我包饺子!不是让你帮我系围裙!”她生气地抢回围裙。   陆闯摁着手机开始下单:“趁早换条新的,这条围裙的审美你也是死绝了。我刚刚以为是你丢掉不要的桌布拿来改的。”   “呵,再绝有你给你狗子穿的花大袄绝?”既然提到圈圈,乔以笙不免担心,“你又把它托管在宠物店?你能不能好好待它?”   陆闯语调漫不经心:“不托管在宠物店,就得把它带过来。你擦个药都能害羞被它看,我们难道还给它现场直播——”   “闭嘴吧你。”乔以笙烧着耳根,恨不得找针线把他的嘴缝起来,“不帮忙就出去,别烦我。”   陆闯手机塞裤兜里,卷高袖口上前来帮她一起洗茴香草:“你让我来我就得来你让我走就得走?我现在就高兴呆在厨房,怎么着?”   乔以笙提眼角瞥他,轻飘飘:“噢。”   估计因为他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陆闯很明显地噎住。   乔以笙心里偷着乐。   陆闯未再胡搅蛮缠,和她一起专注饺子上,不过依旧讨厌得很,一会儿嫌弃菜洗得不够干净,一会儿吐槽猪肉剁得不够碎,一会儿提醒她刚刚杜晚卿是怎么教的。   乔以笙数次生出把面粉团糊他脸上的冲动,但基于现实考虑,她还是没把陆闯轰出厨房。   因为陆闯的哔哔叨不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对她包饺子确实有帮助。   为此乔以笙很难不怀疑:“你是不是自己在家偷着试过怎么包出我舅妈的饺子?”   陆闯乜斜眼:“我闲的?”   乔以笙:“你难道不闲?”   陆闯忽然伸过手来,轻轻将她脸颊边的头发别到耳朵后:“啧,头发丝吃到嘴巴里不难受?”   难受,当然难受,可是没办法,她两只手均沾着面粉,拨不了,刚刚还试图用手臂蹭一蹭,但乔以笙正准备蹭,他的动作比她快,先一步来帮了忙。   然,下一瞬乔以笙便意识到,他的手上也!有!面!粉!   他哪儿是帮她别头发?分明是假借别头发的动作对她恶作剧!   乔以笙立刻要报复回来,往他脸上抹面粉。   陆闯早有准备地横空捉住她的两只手腕。他抵她在流理台前,绵密的呼吸随着他舔舐的动作在她的耳朵上燃起火苗。   “!!!”乔以笙浑身起鸡皮疙瘩,“别乱发qing了你!”   “发什么情?”陆闯低低哼笑,“我这是吃饺子。”   女人的耳朵是饺子——乔以笙的脑海中莫名冒出十分久远的一句话。 第131章 哧   不不,她听到的最初的说法应该是——   “女孩子的耳朵是饺子”。   好像是一个女人很温温柔柔的声音。   但小男孩的声音非得把软软糯糯的“女孩子”三个字,改成很不屑的“女人”两个字。   乔以笙怔怔然,不自觉地将这句话呢喃着重复出来。   很模糊的记忆了。是她小时候接触过的什么人吧?   而最近杜晚卿和戴非与刚好都和她聊起柳阿姨和她的儿子小马,加上在说的是饺子,乔以笙即刻猜测,这触发的模糊记忆中的女人和小男孩便是他们母子俩。   陆闯滞住,停下对她的戏弄。   乔以笙狐疑:“你是不是也知道这句话?”   他既然将啃她的耳朵比喻成吃饺子,不正说明他知道?   乔以笙向他请教:“什么意思啊?为什么女孩子的耳朵是饺子?长得像吗?”   陆闯盯了她两秒没吭气,复开口时先是哧声:“我只知道一个段子。”   “什么段子?”乔以笙好奇。   陆闯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瞟她身上,以极其玩味的口吻讲出来。   “……”如果说他的目光还只是让她的脸憋红,当反应过来段子里的谐音梗所意味的羞辱,乔以笙完全是暴怒的,扬手就要掴他一个大耳巴子。   陆闯眼疾手快拦下来,皱眉:“恼什么?我又没说你?你怎么可能是小姐?我只是搬运一个陈老三他们开过的玩笑。”   “你给我滚!”他的解释毫无用处,乔以笙甩开他的手,没包完的饺子也撂担子不干了,气汹汹离开厨房,进去卧室反锁上门。   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该理他!早上他插手她的工作,她可还没有原谅他!   “乔以笙!”陆闯叩门,声音听起来也不爽又不耐,“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滚啊,你耳朵聋了?别烦我!”乔以笙丢出枕头砸向门板,在床上掀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盖起来。   陆闯没了动静。   乔以笙不知道他是不是遂她的意,走了。但即便他走了,她也暂时不想出去。   解除关系吧。   什么床伴?她简直就是找了个人在身边专门气她、减短她寿命的!   想着想着,乔以笙给睡过去了。毕竟夜里在温泉会所和陆闯折腾得太久了,早上的回笼觉没起到太大的作用。   醒来时她闷得浑身是汗,窗户外的夜色招摇,由于没把手机带进来,她不知道几点了。   揉着太阳穴,乔以笙走出卧室。   客厅整个也是黑的,悄无声息的,看来陆闯确实早已经滚蛋了。   但当她打开灯,冷不防照出餐桌前陆闯幽灵一般的身影,乔以笙差点没给吓出心脏病。   缓过劲来的乔以笙又被他气着了:“你干什么呀?”   陆闯五官分明的脸庞笼在光晕里,下颌线冷峻地绷着,黑眼睛直直地望向她:“饺子包完了。吃不吃?”   乔以笙没作声。   虽然他的话里没有半个认错的字眼,但显然,他的这句邀请就等于他的道歉。   乔以笙很想问,他凭什么更高贵?道个歉都得暗示别人先给他梯子下?   可她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总感觉可怜兮兮的——离了大谱,陆大少爷怎么会可怜兮兮?   安静地在四目相对中流逝掉十几秒时间,乔以笙还是不说话,但她也没再让他滚,径自走去厨房。   之前饺子皮是陆闯买现成的,他们要做的主要工序就是调饺子馅。因为是试做,怕味道不好的话浪费食材,所以只调了小半碗的馅。   她离开厨房那会儿,饺子才刚开始包没几个。   现在饺子皮剩很多,馅已经全被陆闯包完了。   ……出乎她的意料,陆闯包出的饺子卖相,比她包的那几个要好许多。   胜负欲使得乔以笙心里一堵,不服气自己怎么会输给他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   她的视线瞟向跟在她后面进来厨房的陆闯:“你还不承认你不是第一次包饺子?”   “怎么就不能是我第一次包了?”她的开口让陆闯恢复惯常的散漫,嘴角勾起,“同样是第一次包饺子,我包得比你好,说明我比你聪明、天赋比你高。”   乔以笙:“……”   她又后悔了,时间能倒流回她和他讲话之前吗?   陆闯已然没事人似的上前来,兴致勃勃地说:“快煮饺子乔以笙,包完很久了。”   “你都能包饺子,怎么不顺便自己烧个水下饺子?非得使唤我?”乔以笙用上极差无比的语气,“我是你的佣人吗?”   陆闯:“你应聘佣人的话,不合格吧?面试都进不了。”   乔以笙:“……”   她扭头就要离开厨房。   陆闯用他的身体挡住她的去路,并将她拢在身前:“我说你怎么越来越爱生气了?最近不是和我嘴仗打来打去挺乐在其中的?今天又回到解放前,光会生气,不回嘴了?”   “我没乐在其中,谢谢。”听起来乐在其中的反倒是他,乔以笙可心累得很。   陆闯睨着她:“我看你就是给饿的。赶紧煮饺子吃饱吧你,吃饱了你就有力气回嘴了。”   ……服气了,可真行,又被他绕回煮饺子这件事。乔以笙长这么大以来“无语”的次数,有四分之三用在他身上。   但……她确实饿了。   反正乔以笙是不可能把她忙活了两个小时调出的馅,全部白白留给给他吃的。   她到底还是折返灶台前,煮水下饺子。   遗憾的是杜晚卿交待她的煮饺子的技巧,他们实践失败,最后锅里的饺子全部馅和皮分离开。   那么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你试试味吧。”乔以笙从滚烫的汤水里捞出一颗馅进碗里,然后交给陆闯,“主要味儿对了就行,是吧?”   明明之前和杜晚卿讲电话时,她心态很好,都说了“包不好就随便吃”。   眼下真的没包好,她挺挫败的,也不免紧张,像做完考卷等待老师阅卷打分。   紧张地看着陆闯用筷子夹起馅,准备往嘴里送。   “等等。”热气依旧冒得厉害,乔以笙下意识帮他吹了吹。   陆闯狭起眸盯着她,眸色略深。   乔以笙这才反应过来有点亲密。踮回脚,她颇为骄矜地扬下巴:“太烫了影响饺子的口感,别到头来你诬蔑成我厨艺的问题。” 第132章 吁   “我又没说什么。”说着陆闯将没有皮的饺子馅直接一口咬进嘴里。   “熟了吧?”乔以笙试图从他的表情得到反馈,连好不好吃也不敢直接问。   但陆闯的表情毫无变化,只是细致地咀嚼着。   乔以笙等他咀嚼结束,才重新开口:“怎样?”   陆闯依旧没理她,自顾自从锅里捞出第二颗馅儿:“你要不要再给我吹吹?”   语气轻佻,像在调戏人。   乔以笙瞪他一眼。   陆闯又咬进嘴里,和刚刚一样咀嚼得十分细致。   乔以笙按捺不住:“给个准话行不行?”   陆闯慢悠悠地吃完,一边捞着第三颗饺子,一边说:“不是觉得我会诬蔑你?怎么现在又要我给‘准话’?”   “……”她也是昏头了,浪费时间在这儿等着他给反馈,她不如自己尝尝。   乔以笙新拿过一双筷子,准备捞着吃。   陆闯这时把他的第三颗饺子馅托着碗送到她嘴边,还帮她吹了吹腾腾的热气:“礼尚往来。”   乔以笙:“……”   陆闯:“干什么?不吃?”   乔以笙:“怕你下毒。”   陆闯脸一黑,捏住她的下巴非把这颗饺子塞进她嘴里:“下毒你更得吃了。”   “你!”乔以笙是想把饺子吐出来到他脸上的,但因为咬了一口,它的味道让她没能舍得浪费粮食。   吃完后乔以笙甚至心情不错地打趣陆闯:“原本你不说话,是因为被我做出的饺子好吃到讲不出话来。”   陆闯捞着第五颗饺子,眉目蓄着不屑:“乔以笙,饺子不是你一个人做的,我也有份。没有我的监工和从旁指导,凭你的厨艺能有现在的效果?”   乔以笙挑起细长的眉尾:“所以你还是承认,饺子好吃。”   陆闯欠欠地评价:“更你舅妈包出来的,还差得远了。”   乔以笙看着他已经将第五颗饺子咬进嘴里的模样:“陆大少爷,你的身体比你的嘴巴诚实。”   陆闯:“饿的,不是因为好吃。”   落在乔以笙耳朵里,完全就是他在死鸭子嘴硬:“噢?那你监工、指导得也不怎么样,搞半天并不好吃。”   陆闯送她一记刻薄的勾唇,捞起第六颗饺子。   乔以笙这才瞄见锅里已经逐渐稀薄,顾不得再怼陆闯,连忙也去捞饺子馅:“陆闯,数量是我们平分,别把我的份也吃掉。”   “什么时候这样规定过?谁吃到算谁的。”   “陆闯你点脸!”   “……”   两人便这么站在锅边,直接你捞一颗我捞一颗地吃。   最后连饺子皮也拼手速。   乔以笙自然没赢过陆闯,吃到嘴的比他的少。   不过乔以笙还是吃饱了,她捞到的几个饺子馅的个头恰好都比陆闯的大。   抢饺子期间,乔以笙的脑海里又莫名地触发一个久远的模糊的画面。好像小时候,她也曾经和另一个小孩,像今晚这样一起守在锅边捞饺子吃……?   饺子汤最后由陆闯喝了个精光。   因此乔以笙倒认为,饺子馅和饺子皮煮分开了不算坏事,起码让汤有了味。   从客厅的沙发里拿回自己的手机,乔以笙看到戴非与七点多钟时给她发来了杜晚卿包饺子的视频。   他好一通吃醋:【我还在回贡安的路上,我妈着急地打电话给我,我以为是我一天一夜没回家,她担心我,结果原来是催促我快点回去帮她拍摄包饺子的视频给你。我就是个工具人,我还回家干什么?我离家出走算了。】   乔以笙乐呵呵,故意火上添油、雪上加霜,揶揄道:【不可以的表哥,怎么可以离家出走?你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舅妈超过两天,不是吗?】   戴非与丢了个愤怒的“泥奏凯”表情包,又一次宣告和她的兄妹情谊破裂。   乔以笙笑翻在沙发里。   又带了笔记本电脑在她公寓里办公的陆闯森森投注目光:“乔以笙,又勾到哪个野男人了,开心成这样?”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乔以笙皮笑肉不笑:“我唯一的永远的白马王子,我为什么不能开心?”   陆闯突然饶有兴味地挑一下眉峰:“噢?”   乔以笙没再理他,趁热打铁再看看杜晚卿亲自指导的学习视频,复盘今天哪道工序没到位。   陆闯很快凑过来,强行一起观看,脑袋都捱到她肩膀来了,沉得乔以笙肩头发酸,推开他。   陆闯重新靠过来。   乔以笙蹙眉:“我把视频发给你,请你用你自己的手机看。”   陆闯只丢出一个字:“发。”   可乔以笙发过去之后,陆闯还是捱着她。   “喂,”乔以笙不得不对他发起羞辱攻击,“你现在是不是越来越喜欢我了?嗯?”   陆闯抬头,敛一下唇线:“你的脸皮确实是越来越厚了。”   “厚不过你。”趁此机会,乔以笙想离开客厅先进去洗漱睡觉。   陆闯抓住她的双肩按回她:“乔以笙,要不要试试茴香猪肉馅的吻是什么样的?”   “??”他这又什么怪癖?乔以笙才没兴趣试,想骂他变态。   然而陆闯刚刚的问话并非征询她的同意,仅仅在通知她罢了。   未及她反应,他的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往他的怀里压。   ……唇舌一经纠缠,不至尽兴,便轻易分不开。   陆闯很恪尽他身为床伴的职守,每次他来,无论乔以笙起初有没有兴致,最终都会被他挑起兴致。   所以周日又在乔以笙计划之外地陷入昏聩的荒唐。   星期一上班。   原本很担心她状态的李芊芊在见到之后放下心,长吁气:“既然还能过夜生活,说明网络上的舆论对乔工你造成的影响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乔以笙:“……”   三番两次的,她不得不怀疑李芊芊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李工,你的恋爱经验是不是很丰富?”   “你不知道吗?”李芊芊神秘地眨眨眼,“我同时拥有十二个男朋友。”   又一个女海王?乔以笙愣一下,有所预警地说:“别告诉我是指你喜欢的男明星。”   她知道现在追星女孩四处收纳喜欢的男明星为“老公”。   “No、No,”李芊芊笑得委实有些yin荡,摸出自己的手机,展示到乔以笙面前,“给你看照片,货真价实个顶个帅的我的男朋友们。” 第133章 唔   每张照片都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帅哥脸贴脸的亲密合影。   乔以笙一开始没认出李芊芊,因为照片中的女人是性感的女仆装打扮,和李芊芊平时带着黑框眼镜、刘海遮眉、素面朝天的宅女型淳朴形象大相径庭。   “李工你……”   “嘘——”李芊芊狡黠地做了个食指竖于唇前的动作,“也不算秘密,所里的大家都有自己私生活的。不过上班嘛,聊工作多一些。”   乔以笙简直对李芊芊刮目相看。李芊芊明明表现得好像想谈恋爱但苦于没有对象可谈。   李芊芊轻轻划动手机里的照片:“说是男朋友,其实就是投契的对象,彼此对各自的生活不了解也不干涉,就算真有那么巧不小心在大街上遇到,也和陌生人一样。但有需求的时候会联系出来,一起玩玩。”   “玩嘛,也全都是干男女之间那点事。像这位天秤,我和他都喜欢cosplay,和他在一起,我们主要是欣赏对方一些漫展也不方便穿出去见人的制服,来点五十度灰,很带感。”   “这位金牛,他游戏打很好,我都是找他带我上分、打排位。”   乔以笙听出规律:“……十二个星座吗?”   “哈哈,对。”李芊芊压低声,“集邮很有趣的。总和同一类型的男人接触,会腻。短时间内我又没法判断这人什么性格,我就先按照星座来简单粗暴地划分。”   “不过这是前段时间十二个位子上的人了,最近有些调整,我还没更新。”   “……”乔以笙觉得欧鸥见了李芊芊可能都要喊一声“祖师奶奶”的程度。   李芊芊还在细数:“唔,这位射手有点可惜了。你乍看可能他不如刚刚几个帅,但很有味道的,床品也很好。”   乔以笙盯着她在手机屏幕上新划拉过的照片里,猝不及防眼皮跳了一下。这……怎么还看见认识的人了……   “我没想更新掉他的,但他好像更新掉我了。”李芊芊惋惜。   “……”乔以笙还因为照片里的这位射手男沉默。   小组会议开始了。   李芊芊收起手机暂停和乔以笙的分享,最后低声跟她说:“我就是想表达呢,现在乔工你也知道了我工作以外的一些事,可千万别因为你前男友而觉得在我这个同事面前不自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乔以笙心底油然生出暖意。她感到很幸运,进入职场以来,在这个事务所的小组内,没有遇到勾心斗角,拥有的只是非常不错的上司和同事。   这让原本对年会没有积极性的乔以笙,多了一些期待。   下午开始事务所的大家基本都暂停了工作,有的小组准备的年会节目比较复杂,抓紧时间去再练习了几遍。   乔以笙所在的设计部A组,没有兴师动众地搞集体节目,而是一位做模型的男同事揽过担子,代表A组出战,会来场脱口秀。   因此乔以笙才知道这位平日里话特别少的男同事原来私底下还是脱口秀场的一位脱口秀演员。并不指望成名,只是他的个人业余爱好。   下午四点钟左右,留白建筑事务所在所长的带领下集体坐车来到预订的酒店,吃吃喝喝热热闹闹地开启年会。   年会从五点开到晚上九点,统共四个小时。   乔以笙的运气不赖,抽中一个二等奖的吸尘器,非常实用,她很满意。   李芊芊就不行了,只有阳光普照奖,顾名思义,就是全体职员都有的一个基础奖,零食大礼包聊表安慰。   散席后乔以笙和李芊芊随着其他同事偕同离开宴厅。   宴厅门口,郑洋竟然在等她:“以笙。”   乔以笙不明白为什么,他又来找她,没打算理。   “以笙。”郑洋要上前来。   李芊芊帮忙挡在了乔以笙前面。   郑洋没有强行怎样,只是越过李芊芊看着乔以笙说:“你别害怕,我没有要怎样,是来跟你道歉的。”   乔以笙蹙眉:“不用,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就是最大的道歉。”   她和李芊芊要走,郑洋却恳求:“以笙,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你面前。我要走了。临走前就是想再和你讲几句话,道歉也好,道别也罢。了却我的牵挂。”   霖舟呆不下去了是吗?乔以笙没什么表情:“你的牵挂为什么要我帮你了却?”   郑洋的笑意苦涩:“你就当可怜我,行不行?”   乔以笙沉默地看着郑洋。   一小段时间没见,郑洋的模样又比之前疲惫了,眼眶略微凹陷,也瘦了一大圈,网络舆论的压力似乎全具象地体现在他的外表上。   不过他明显特地捯饬过他自己,比起视频里他被拍到的胡子拉碴的邋遢要清爽很多。   “聊聊吧,以笙。”郑洋对她笑了笑,和过去八年曾有过的一些美好记忆的他笑得一样温柔,“以前在学校里的一些事都还没和你仔细聊过。就到酒店这上面的咖啡厅里的坐一会儿,不会耽误你的。”   随即郑洋看向李芊芊:“你好,你是坐以笙旁边工位的同事吧?以笙一个人可能会不放心,能不能麻烦你陪她到咖啡厅里和我坐一会儿?”   李芊芊自然不好回答,等着乔以笙表态。   乔以笙心中盘旋着他刚刚提及“以前在学校里的一些事”,微微抿唇,最终做出选择:“李工,麻烦你陪我一会儿了。”   郑洋很高兴:“谢谢,谢谢你以笙。”   三人移步咖啡厅。   乔以笙选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   李芊芊坐在乔以笙旁边,点完咖啡后就主动把蓝牙耳机塞耳朵里,留给乔以笙和郑洋交谈的空间。   郑洋问乔以笙是不是还喝卡布奇诺。   以前如果有喝咖啡的场合,乔以笙一般选择这个口味。   但现在郑洋这样表现出还记得她的饮食习惯,呈现的只是反效果。   “我喝白水就行。”乔以笙可不想晚上失眠。   郑洋点点头,把菜单还给服务生,给他自己点了杯黑咖啡。   乔以笙倒不知道他原来换口味了——当然,不知道实属正常。那八年本就是场无效恋爱。   郑洋的视线转回来,落在她脸上,他的双手交握在他跟前的桌面:“你和闯子……” 第134章 叨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乔以笙不喜欢他一上来就这样开场:“我和陆闯什么关系也没有,你不用再认为我能帮到你什么。”   “不是,你别误会。我的公司已经没了,我一会儿也要走了,没有什么需要再闯子帮忙的。”   郑洋的心平气和,显得乔以笙刚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郑洋倒是表现得很理解她的反应:“对不起,之前是我sao扰你。今天我不请自来要很抱歉。本来想打电话先联系你的,但你拉黑我了。我只能去你的工作单位找你。又很不巧,你们公司全都过来这边开年会了。我又只能找过来,在外面等你。”   乔以笙淡淡“嗯”一声。   郑洋微微笑:“提闯子,主要是,他在我和你过去的那段感情里,绕不开。”   “没什么好绕不开的。”乔以笙接过服务生给她送来的温开水,“他只不过曾经短暂地对我有过兴趣?”   这是之前郑洋和陆闯在温泉会所彻底闹翻时,陆闯当着他们面给出的狡辩之词。   郑洋对她和陆闯的关系停留在那儿,乔以笙也坚持就到那为止。   郑洋却说:“其实我觉得不止是那样。”   “为什么?”明明已经知道陆闯确实不止那样,但乔以笙还是下意识握紧水杯。   有点紧张,同时某一股疑似期待的情绪再次涌现。   她觉得今天可能比较确定是期待,也好像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期待从郑洋口中,获知更多的,陆闯喜欢她的证明,她等于拥有拥有更多羞辱陆闯的素材。   “一种直觉。”郑洋斟酌着道,“因为许愿沙,我才确定他对你另有心思的。但在那之前,我就隐隐感觉到,闯子对待你是特别的。我还曾经怀疑过,闯子是不是早就认识你。”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男生私底下的话题少不了女人。当时还在上学,更多聊的是学校里的女生。聊的尺度也比较大。”   “你很出众,我们新生入学没多久,很多男生都知道建筑系有你这么个女生。后来你参加校园风采大赛,更多人注意到你。有一次陈老三他们就聊到你。”   “我记得很清楚,闯子那时候不太高兴,骂陈老三每次只会聊女人,又说陈老三要聊能不能聊点精品,嫌弃学校里的女生太青涩,不如校外的女人。所以才开了个头,就被闯子打断,陈老三没再点评你。”   “陈老三他们不觉得异样,我却更敏感,认为闯子是因为你要被陈老三他们评头论足开簧腔,有意制止的。否则平时他几乎不搭理陈老三他们讲什么话的。”   话至此,郑洋神情微恙的轻顿两秒,笑了笑:“校友群里,他们讨论我的内容,其实不算错。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单纯地去结交闯子和陈老三这些朋友。”   “当初我还没和他们像后来那样好,有意和他们关系更深入些,闯子在一群人看似最游离散漫,陈老三仿佛是拿主意的那个,实际上主心骨是闯子。所以我对闯子更上心些。敏感也是由此而来。”   “……”乔以笙不发表任何想法,她暂时也没什么想法。   如果前提不是已经知道陆闯是喜欢她的,陆闯的行为确实和她扯不上关系,甚至让人觉得郑洋过度敏感了。   好比那个因为陆闯而瘸脚的男同学,就不知道陆闯喜欢她。   瘸脚的男同学,校友会当天只是为当年偷她衣服的事情道歉,顺便提到陆闯的。   他不是第一次偷女生衣服,高中就干过这种事,原本改过自新了。进入大学后他还是忍不住手痒,因为乔以笙漂亮,所以倒霉地成为他出手的对象。   结果一出手成千古恨,他以为没人知道他的黑历史,陆闯却找上门抖落出他的腌臜往事。   一开始他死不承认,觉得陆闯自己的名声都很差,凭什么来教训他。陆闯就开车追着他跑,看起来像是要撞死他,他害怕地一直跑,不小心把腿摔瘸了。   事后陆家确实赔了他一大笔钱。   他家里人也不希望他偷衣服的事情曝光,所以顺水推舟收下钱,不追究陆闯的责任。   而他一直受到良心的谴责,这些年的机遇也令他无比悔过过去的行为。   这次校友会无意间遇到乔以笙,他觉得是老天爷给他一次放过自己的机会,便鼓起勇气向乔以笙道歉。   于是,乔以笙了解到这件尘封在旧时光里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谁能想得到呢?大学期间但凡谈论起陆闯不好惹必然要提及的开车撞人致残事件,背后的起因在于她。   乔以笙觉得陆闯太疯了。这样一来,人家的瘸腿,间接等于她造成的……   思绪回拢到面前的郑洋,乔以笙看到郑洋端起服务员刚送来的黑咖啡,不加糖也不加奶直接喝,涩得五官全皱起。   何必?乔以笙蹙眉:“不习惯,为什么要点?”   “没事,我就是想试试。”郑洋笑,“现在不试,就永远没机会明白它究竟多苦。”   乔以笙觉得他这话讲得很奇怪。   未及她细思,她的注意力又被郑洋接下去的话牵扯。   “现在还强调的话,你肯定不会相信,但我也得最后再讲一次,”郑洋注视着她,眼里有柔光,“以笙,我真的曾经被你吸引过,我追你,出自真心。”   不过下一句,郑洋的话锋又一转:“可我也必须承认,若非感觉到闯子对你好像也有兴趣,我或许对你不会那样锲而不舍,坚持追你那么久。”   乔以笙无意识地微抿唇。   郑洋自嘲地坦诚:“之前我说闯子嫉妒我。其实正好反过来,是我嫉妒他。”   “我明明样样比他优秀,可他只不过运气比我好,含着金钥匙出身,我必须付出十倍努力才能够得到的东西,他轻轻松松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一堆人主动送上门去讨好他。”   “这激起了我的胜负欲,我很想证明我比他强。我那时候已经打入陈老三他们那群人里,我努力地取代闯子,成为陈老三他们的主心骨。”   “然后就是以笙你……当年我看得出来,你那时候和我一样,心底是瞧不起闯子的。这更让我觉得我们很合适。我下定决心要追到你,和你在一起。” 第135章 嘣   讲到现在,乔以笙终于给了郑洋第一个明确的反应,那就是哂笑。   接收到她哂笑的郑洋低垂眸:“嗯,我也觉得自己当年很可笑。”   然后是长达一分钟的缄默。   乔以笙闹不明白郑洋这是在反省还是讲不下去了。   她越来越觉得,今天郑洋整个人有股说不出的古怪。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舆论压力太大,令他改变太大,和她对他的印象产生偏差,所以产生古怪感。   郑洋这时重新抬头,又一次跟她道歉:“对不起。”   继而郑洋恢复如常的笑意:“你看我,不看闯子,让我很开心。”   “后来我一度怀疑,我猜错了。闯子还是交很多女朋友,好像并没有太把心思放在你身上。我让陈老三他们帮我追你,闯子也没有拒绝。我有想过他是不是打着帮我忙的机会,私底下和你接触,挖我的墙角,可是也没有。”   “我想,应该是他身边女人太多了,既然我追你,他就朋友妻不可欺。他也是不屑和我抢人吧。”   “直到我们进山挖许愿沙,”郑洋回忆道,“进山前的准备其实很多是闯子帮我的忙。进山后听说了山里的情况,我原本已经被大家说服,不打算冒险的。但我发现闯子私下准备单独进山。”   “他没告诉我们,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可能要和我抢了。所以我改变主意,和大家商量,女生留守,男生进山找许愿沙。闯子就没单独行动了,和我们一起。”   “……”乔以笙无话可说,内心则也因为知晓了当年的更多详情而鼓噪。   郑洋几乎把咖啡快喝光了:“上次已经告诉过你,许愿沙其实是闯子先挖到的。分队的时候,我是故意把我自己和闯子分在一起的,初始目的是为了监督闯子,让他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但没想到真让他挖到许愿沙了。”   “我很卑劣,在他找到之后,就默认他是帮我找的,跟他道谢,试探他的反应。结果被我试出来了,他不愿意把许愿沙给我。”   于是郑洋很直白地问陆闯,是不是也喜欢乔以笙。   陆闯没有承认,只告诉郑洋,想要就凭自己本事再去找。   郑洋便向陆闯表达了,他对乔以笙的喜欢、对许愿沙的迫切。   但说来惭愧,郑洋对自己情真意切的话记不清楚具体是怎么说的。他只记得讲完之后,陆闯是沉默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便趁着这个时候先下手去挖许愿沙。   因为太着急,他没注意到旁边那块石头是松的,他才挖了一些,就连人带瓶摔下斜坡。   他的第一反应是抱紧许愿沙不能丢,之后便失去知觉。   等他在医院醒来,睁开眼后看到的就是乔以笙红着眼睛守在他的床边。   郑洋嘲弄:“所以闯子说的没错,许愿沙是他让给我的。”   呵。乔以笙因为郑洋更为详细的讲述,重新生出对陆闯的愤怒,冲击掉了几分钟前心跳的那点鼓噪。   她之于陆闯来讲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才能他这样被让出去了?——“让”这个字,本身侮辱性就极强吧?   郑洋深呼吸一口气:“我也应该向闯子道歉。但我没办法和闯子见上面。我最近在想,如果以前我没有坚持追求你,你应该会成为闯子的女朋友。”   “不会。他不是我喜欢类型。”乔以笙的嗓音难掩冷意,笃定道,“即便会,那我也和他曾经其他的女朋友一样,短暂的一段时间就分手了。”   郑洋喝掉最后一口咖啡:“你现在的说法,也是我前几年的想法。以前我不觉得我对不起闯子,我是和他公平竞争,最后我赢了。他也不适合你。我追到你是没错的。”   “可错的是我。”放下咖啡杯,郑洋的双手重新在桌上交握,“在我发现我自己不对劲的时候,我就该和你分手,不再耽误你的。”   乔以笙无言。   窗外夜幕低垂,城市的霓虹上空隐约能见到云层翻滚。   宛若此刻郑洋眼里复杂的情绪:“以笙,谢谢你听我忏悔。我知道时至今日我的道歉没有任何意义。”   听起来像是结束语了,乔以笙点点头:“郑洋,好好正视你自己接下去的人生。”   “我会的。”郑洋因为笑而弯起来的眼睛里涌动波光,“以笙,遇到你我很幸运,你是一个很美好的女孩,我祝福你得到你的幸福,祝福你永远快乐。”   “……谢谢。”乔以笙感觉得到,现在的他由衷地诚恳。   她不免略感触动,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倒流至还是大一时,她初识的郑洋。   或许她也该相信,她所初始的郑洋,真的喜欢她。   临别前,乔以笙还是关心了一句:“你离开霖舟,要去哪里?带你妈妈一起吗?”   许哲呢?是不是也一起——她咽在嘴里,到底没出口。   他如果想和许哲生活,伍碧琴能接受吗?   这或许对他是个难题,她不问比较好。   郑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大家都会很好的。”   旋即他便提醒乔以笙:“快十点了,你回家吧。太晚了不安全。”   “嗯。”乔以笙拉上李芊芊,起身。   郑洋也和她们一起离开咖啡厅。   等到下楼的电梯后,郑洋没进去,留在电梯外。   “我坐另一部。”他说,笑着与她道别,“再见,以笙。”   口吻异常地正式。   乔以笙狐疑觑他一眼,礼尚往来:“再见,郑洋。”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上,郑洋始终保持温柔的笑意的面庞一点点从她眼前消失。   莫名地,乔以笙有点心慌。   揣着心慌下到酒店大堂,她和李芊芊走到门口等的士,手机忽然有来电。   相当罕见,竟然是陆闯打的。   她和陆闯通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乔以笙接起,立刻听陆闯问:“郑洋有没有去找你了?”   很难得,听到他的着急。   “嗯,刚见完。”   “没事?”   “没事,说了些话。”乔以笙问,“怎么了吗?”   陆闯的声音很是沉凝:“陈老三告诉我,许哲收到郑洋留的遗书,正在疯狂找郑洋。”   乔以笙应声愣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中有一团黑影飞速地垂直下坠,将将落在她们面前的空地上。 第136章 咴   这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乔以笙无法摆脱的噩梦。   她呆呆盯着三、四米开外的人影,脑袋宕机,一开始完全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几秒种后周围其他人惊叫大喊“有人跳楼了”。   原本已经先一步坐进出租车里的李芊芊又出来把乔以笙的眼睛挡住,让她别看。   手机那头陆闯似乎着急地叫唤她的名字。   但乔以笙整个人仿佛被一顶无形的真空墙与外界隔绝开,所有的声音变得遥远直至完全消弭,她丁点儿听不见。   手机掉落,她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然后乔以笙的记忆断片儿了。   感觉灵魂重新回到身体里的时候,她和李芊芊在警局。   因为她们是郑洋生前最后见的两个人,民警需要对她们进行问话。   乔以笙发抖的手里握着女警给她倒的水,看着女警的嘴唇一张一合,她嗓子是颤着音发出声的:“……郑洋,他,真的,死了吗……”   死了,真的死了,从酒店顶楼跳下来,当场死亡。   得到确认的乔以笙,脑子仿佛被重锤狠狠抡了一下,嗡嗡作响,然后再次陷入空茫。   不知过了多久,女警问一句她答一句,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条件反射式的,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讲了些什么。   乔以笙游魂般地和李芊芊一起出去,等在外面的欧鸥即刻奔上来,抱住她,哽咽:“乔乔,吓坏了吧?”   乔以笙还是愣愣的,视线越过欧鸥的肩膀,看到陆闯和陈老三等那群郑洋以前所谓的兄弟们也基本都在。   隔着距离,陆闯直直望向她,眸子里蓄着沉闷死寂的黑。   他没有走过来,甚至把想要簇拥向她询问情况的陈老三等人拦下。   乔以笙的眼眶这才延迟性地涌出眼泪,模糊了视线。   欧鸥将她抱得更紧,和她一起坐到椅子里,跟着乔以笙一起掉眼泪,边哭边拍着乔以笙的后背说“不怕了”“没事了”诸如此类的安慰之言。   半晌,乔以笙看到伍碧琴由许哲从另一个方向背了出来。   伍碧琴是认完郑洋的尸体晕过去的,陈老三几人全部围过去,又是帮忙递水又是帮忙掐人中。   但悠悠转醒的伍碧琴发现乔以笙在身影,一下来了力气,凶猛地朝乔以笙扑过来——   “是你!是你害死阿洋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还我儿子命来!你还我儿子的命!”   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吼叫,音调破得让人感觉伍碧琴的喉咙是扯出来的。   欧鸥和李芊芊全挡在了乔以笙面前。   陈老三在陆闯的示意下也第一时间去拦伍碧琴。   伍碧琴的力气却是大得两个成年男人合力都被她拖出去一小段距离,她的手都抓到了欧鸥和李芊芊。   乔以笙呆愣愣地坐着,看着伍碧琴发黑圆瞪的眼珠,看着伍碧琴尖锐的手指穿过欧鸥和李芊芊身体间的缝隙挠在距离她两三厘米的面前,看着民警都来制止他们的吵闹与纠纷,看着伍碧琴还是被往后拖了回去,然后伍碧琴再次昏厥过去。   陈老三帮着许哲背上伍碧琴,一群人手忙脚乱地送伍碧琴去医院。   欧鸥气得要命,重新抱住乔以笙:“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让郑洋去跳楼的!”   乔以笙将脸埋进欧鸥的颈间。   是啊……不是她让郑洋去跳楼的……   可……   乔以笙深深地闭上眼。   不久前和郑洋在咖啡厅里交谈的场景尚历历在目,彼时她察觉到的郑洋的古怪之处,现在也终于有了解释。   刚见面他就说,他保证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他说他要走了。   原来不是离开霖舟这么简单……   怪不得最后他没回答她要去哪儿。   “再见,以笙。”   电梯外,郑洋笑着与她道别,口吻异常地正式。   ——乔以笙满头大汗地惊醒。   眼前并没有郑洋的笑脸,只有窗外映进来的一点微光。   身旁的欧鸥也连忙坐起,打开床头灯,抱住她:“做噩梦了是不是?”   乔以笙在亮光的刺激下下意识闭了眼,继而缓缓地重新睁开,扫视屋里的陈设,迟钝地记起来,她已经从警局回到自己的公寓里。   欧鸥没有走,留下来陪她。   现在是凌晨五点多钟,她们其实才回来一个小时,眯了没一会热,乔以笙就又醒了。   “我再去给你倒些牛奶。”欧鸥小声说。   乔以笙还是钝钝的,没点头也没摇头,两只眼睛的焦聚略微涣散。   欧鸥很担心。   这样的乔以笙让欧鸥想起大三那年,乔以笙昏迷了三年的父亲最终还是消无声息地咽了气,乔以笙因此低落过一段时间。   郑洋他……虽说死者为尊,但身为乔以笙最好的朋友,欧鸥免不了怪郑洋,怪郑洋为什么偏偏要见完乔以笙就自杀,还死在乔以笙的面前?   别说乔以笙,即便她没有亲眼目睹,彼时光在电话里听说,就被吓到了。   欧鸥端着热好的牛奶折返卧室。   乔以笙还保持着之前蜷缩身体抱膝盖的姿势。   “喝点?”欧鸥将牛奶杯递到她嘴边。   乔以笙沉默地喝了两口,便摇摇头。   “那继续睡?”欧鸥尝试性问。   乔以笙又摇摇头。   “睡不着是吗?”欧鸥猜测,语气尽可能地轻松,“那我们来看会儿电视吧。”   她取来乔以笙的iPad,打开一档乔以笙平时无聊的时候会看一看的综艺节目,立在乔以笙面前。   欧鸥坐在她身边,捱着她,陪她看。   但欧鸥瞧得出来,实际上乔以笙的目光根本没落在节目里。   窗外的天慢慢地亮了,楼上楼下逐渐传出邻居们起床的动静,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乔以笙忽然出声:“几点了?”   欧鸥给她看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差一刻钟七点。   “要去事务所了。”乔以笙拢了拢头发,掀开被子。   欧鸥又给她盖回去:“今天不用去,帮你请假了。”   乔以笙沉默几秒,又问:“你呢?”   “我也请假了。”欧鸥说,“今天就赖在你家。”   乔以笙再次沉默。   “睡会儿吧,乔乔。”欧鸥打了个呵欠,“陪我睡会儿可以吗?”   乔以笙跟着欧鸥一起躺下去了。   但乔以笙并没有闭上眼睛,低垂着眼皮,低低道:“欧鸥,是不是我害死郑洋的……” 第137章 唰   “呸!”欧鸥大怒,“你听郑洋他妈瞎说!怎么可能是你的错?从头到尾你都是最无辜的!他怎么到死也不放过你?你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和郑洋认识!”   乔以笙眼眶泛红,忍不住抽噎:“可是我一闭上眼就忍不住想,我是最后一个见他的人,我发现他的异常了,却没有细究、没有放在心上。如果最后他跟我道别的时候,我让他进电梯一起下楼,而不是落下他一个人,或许——”   “没有如果!也没有或许!”欧鸥心疼得要命,“乔乔,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钻这种牛角尖把责任揽到你自己身上!”   “很明显郑洋是打定了主意不想活!他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即便他不去见你,即便你让他进电梯了,他还是会去死!”   “你清醒一点!”   “我讲句难听的!要怪只能怪郑洋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差!怪他自己想不开!怪他自私自利不顾及他人感受!你看看他妈妈都成什么样了?他死之前连他妈妈也没有考虑过!”   欧鸥没有温声细语,一半因为不遮掩真实情绪,一半也因为她希望乔以笙能听进去,所以语气很重、言辞也激烈。   乔以笙靠着欧鸥的肩头,眼泪依旧停不下来。   郑洋的死带给她神经的刺激实在太强烈,虽然她的身心俱疲,但她数次尝试入睡,没当以为自己能睡过去的时候,还是醒来了。   欧鸥因为她也搞得睡不好觉,乔以笙很愧疚,为了欧鸥能安稳放心,她即便睡不着,也闭着眼睛假装睡过去了。   很难熬。   她的脑子总是不受控制地回忆起郑洋死在她面前的场景,想起伍碧琴在警局里的崩溃和对她的怨毒表情。   欧鸥轻手轻脚爬起来到外面的客厅去之后,乔以笙也睁开眼。   卧室里的窗帘被欧鸥拉起来了,屋内的光线昏暗,仿佛还是黑夜。   乔以笙从床头摸到自己的手机,充了一会儿电,然后开机。   无数的未接信息和未接来电涌进来。   乔以笙眼花缭乱。   她一个也不想处理。   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她就是想再到网络上看看。   ……不出意外,郑洋的死,上热搜了。   有人开始批评前几天大家对郑洋的口诛笔伐群起攻之,痛斥女拳出击害死人,搬出那句经典的“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很多理中客还是认为郑洋骗婚的行为本就不可原谅,不能因为郑洋的死就抹掉郑洋生前的恶毒行为。也发表了和欧鸥差不多的观点,认为郑洋的死怪不到骂他的人头上,只能怪他自己做了这种事又承受不住压力。   而最偏激的那群网友依旧偏激,偏激地说骗婚GAY死得活该!   乔以笙异常难受,原本想就此收起手机,眼不见为净。   但她又不小心刷到有人提到她。   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有人爆料郑洋死前见的是前女友。而爆料又不完全准确,后面便是胡编乱造,说是前女友对郑洋讲了难听的话,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同情郑洋的网友,开始攻击起乔以笙。   【如果是真的,就太过分了,被骗婚也用不着逼人家用性命偿还吧?她又不是不能再交男朋友再嫁人了】   【这不就是另一个版本的‘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她失去的可是爱情’?她的爱情重要,重要过前男友的生命(呕吐)yue了。恨嫁的女人这么多吗?】   【说起来她被骗婚她自己就没有责任吗?为什么别人不会被骗婚,就她被骗婚?不就说明她自己眼光也有问题。而且能被骗八年?怕不是个傻子。她自己也得反省吧?怎么就全怪到别人身上】   【……】   欧鸥刚刚是接到了陆闯的电话。   郑洋的事也是陆闯打电话通知她去警局陪乔以笙的。   现在陆闯打电话给她,一方面是确认乔以笙的最新情况,另一方面也是提醒欧鸥,不要让乔以笙接触手机、上网。   怎料她折返卧室,就发现乔以笙竟然醒着还在刷手机。   而乔以笙的脸色彰显着她看到了不太好的内容。   欧鸥急忙奔到床边,抢走手机,果断关机:“乔乔,咱们别玩手机了,饿不饿?你想吃点什么?”   乔以笙不说话,也不动弹,还保持着原本看手机的姿势。   欧鸥担忧地按下她的手,握住:“乔乔,你不知道现在那些喷子都是一群文盲程度高工作能力低下的网络暴民,他们心理阴暗,在现实生活中不得志,所以在网络上寻找存在感,无差别地恶毒攻击别人。你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你就输了。”   乔以笙还是没给反应。   “乔乔,你别吓我好不好?”欧鸥着急得快哭了,“乔乔?”   乔以笙的泪珠子一颗一颗地从眼眶掉出来,怎么都停不下来,哭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欧鸥搂住她,试图稳住她的颤抖,也跟着哭:“乔乔,你别这样……”   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哭得累了,乔以笙终于昏昏沉沉地躺到床上,感觉自己虽然睡不着,但可能会晕过去。   欧鸥反倒不希望她现在睡了,希望她吃点东西。   乔以笙有气无力地摇头:“没胃口……”   “那喝点东西?”   乔以笙还是摇摇头。   她眼前开始发黑,欧鸥变得模糊,模糊成一团影子。   “你去休息吧。”她对欧鸥说。她知道欧鸥现在也很累。   她没事的,她自己躺会儿——她还想对欧鸥说这两句,可嗓子眼似乎堵了东西,发不出声。   不过影子没再劝她,走开了。她发不出声也无所谓。   片刻后,影子又来到她的面前。   影子和刚刚有点不像,更高也更大了。   她想问欧鸥怎么变了。   鼻息间则嗅到熟悉的雪松味。   她又想问欧鸥怎么换香水了。   然而影子疏忽凑近她。   她的下巴被茧子粗粝的指节捏住,继而脸被抬起。   紧接着嘴唇被强势地碾压。   对方撬开了她的齿关,温热的液体灌进她的口腔里,还捏住她的脸颊两侧,迫使她咽下去。   乔以笙呛到了,扒着床边拼命咳嗽。   对方宽厚的手掌拍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用纸巾给她擦嘴。   乔以笙抬头。 第138章 嗡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陆闯绷着冷峻的下巴映入她的眼帘。   乔以笙的眼睛发酸。   她很确定不是因为刚才咳嗽的酸,而是陆闯带来的酸。   “能不能自己继续喝?”陆闯把暂时搁床头柜上的南瓜粥端到她面前,加以示意。   乔以笙没给反应。   “噢,那就是自己喝不了,必须我接着喂。”言罢,陆闯先凑到碗里含了一口粥,然后转回头来,又一次堵住她的唇,照方才的方式喂她喝进去。   这次乔以笙不仅咳嗽,咳着咳着还把粥吐出来了一些。   陆闯踢过来垃圾桶,倒难得地有耐性:“没事,吐一半,起码也吃一半了,吐掉的后面给你再补回去。”   等乔以笙咳完,陆闯再依样画葫芦喂第三口。   乔以笙终于好好地吃进去,既不再咳嗽也不再吐。   于是发现陆闯打算亲自喂第四口时,她拒绝:“我自己来。”   陆闯扶她坐起来在床头靠好,并没有把碗交给乔以笙,而是坐在床边改用勺子喂到乔以笙嘴边。   乔以笙看着他。   “怎么?”剑眉压不住陆闯眸中的锋芒,“不是说自己来?”   乔以笙张开嘴,含住勺子里的粥。   方才他喂给她的偏稀一些,现在舀给她的比较稠。   但说实话乔以笙确实没胃口。只是陆闯喂她之前,她甚至反胃,眼下即便嘴里吃得没滋没味,起码咽得下东西。   等碗见底,乔以笙也觉得身上恢复力气了。   陆闯问:“要睡觉吗?睡得着吗?”   乔以笙摇摇头。   “那正好,来帮我一起包饺子。”陆闯起身,朝她伸出手。   乔以笙没给反应。   陆闯弯腰,掀开她身上的被子,一手绕到她的后背、一手绕到她的膝窝后,将她抱起,迈步出去。   穿过客厅,进入厨房,陆闯放她坐在流理台上:“别乱动。”   他又走出厨房,顷刻,拎来她的家居拖鞋,套到她的脚上。   乔以笙还没有见过他如此主动地伺候过人。   陆闯把她从流理台抱下来,却没有立马松手,睨着她问:“现在可以帮忙了?”   乔以笙推开他手臂的支撑,独自站稳,然后伸手拿明晃晃摆在台面上的食材。可并非她想帮陆闯包饺子,纯粹是她觉得,包饺子确实是件消磨时间的事情。   精力集中在饺子上,或许她能暂时不再记起郑洋的死、记起网络上的那些言论。   陆闯的胸膛若即若离贴着她的后背,从后往前给她套上围裙,旋即后退一步,系带子。   乔以笙低头。   他果然说到做到,买新围裙了。   围裙上的图案是条狗狗,很大的一张脸印在从腰间至胸口的部位,和圈圈一样是黄色的,不过也和陆闯家那个杯子上的狗一样,辨不出具体品种。   后颈传来陆闯指尖的温热触感,是他又伸手帮她将头发拨弄出来。   然后乔以笙看到,围裙不止一件,陆闯给他自己也准备了,和她同款,只比她身上穿的大一号。   瞥过之后,乔以笙沉默地继续手里的活。   陆闯和上次一样的分工,挑着力所能及的下手来干,但不似上次嘴皮子动得比手多。   他也沉默。   明显是郑洋的死,同样影响到他的情绪了。   原本少了他的捣乱,加之有过一次经验,照理今天应该包得比之前快。   事实上却没有。   乔以笙不清楚陆闯怎么想的,她是有意为之地慢工出细活。   否则好像包完饺子,她又没事干了。   ——还是有事可以干的,她没去上班,工作可堆积着。   问题是她不想干。   其实明明其他很多事情都可以消磨时间,却只有包饺子提得起她的欲望。   因为没看表,乔以笙不知道包了多久,只知道包完的时候,厨房外面的天又黑了。   今天陆闯准备的食材分量比上次多,两个人一顿吃不完的,但乔以笙还是把食材全用掉。   她和陆闯各包一半,模样分得特别清楚——她仍旧不如陆闯包得漂亮。   “要不要先吃一些?”陆闯问。   乔以笙点头。她似乎终于恢复饥饿感。   而几个小时前的那点南瓜米粥,早已消化干净。   烧开水,饺子往里丢了之后,才记起杜晚卿教授的煮饺子的技巧。   迟了。   于是饺子馅和饺子皮又在水里分开。   乔以笙并不懊恼这个小小的失误。   陆闯更是和上次一样,又站在锅边捞着吃,没打算盛了去餐桌的架势。   乔以笙便也直接吃。   吃到一半,陆闯开口告诉她:“你表哥一早看到新闻,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关机,他打来我这边——上回住你舅妈家,我给他留的号码。他又打算来霖舟,我做主帮你劝住了他,告诉他你没事。不过你最好还是给他回个电话。”   乔以笙轻轻地应:“嗯。”   安静数秒,她问:“郑洋的妈妈怎么样了……”   “医院里住着,没大事。”陆闯言简意赅。   乔以笙则详细追问:“有人陪在医院里吗?”   “怎么?没人陪的话,难道你想去陪?”陆闯的音色比方才冷一分。   显露他平日的本色。   而非在此之前与始终与她心平气和相处的模样。   乔以笙并没有说要去陪。她讨厌他的态度:“我难道连关心一下都不行?”   “如果我说不行呢?”继音色变冷之后,陆闯的脸色跟着变冷,“乔以笙,收起你那颗快变成圣母的心。郑洋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乔以笙低垂眼帘,定住一般,久久不言语。   陆闯抬起她的脸。   她的脸上眼泪纵横,她的鼻音很重:“那和你是不是也没关系?”   她不是给陆闯定罪,她就是想要一个确认,郑洋被网曝,有没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理性上她知道郑洋不是他们让他去死的。   可感性上她没有办法不害怕,害怕虽然她和陆闯不是凶手,但她和陆闯也是郑洋背上背负的其中两根稻草、雪崩时的其中两片雪花。   陆闯冷厉的目光中仿佛流淌着暗潮。   他的指腹轻轻刮蹭她眼角的眼泪,许久之后,他开口,却是跟她道歉:“对不起。”   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这三个字。   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乔以笙的心应声下沉,忽然不敢听下去了。   陆闯的嗓音仍旧传入她的耳朵:“郑洋大概是在报复我。” 第139章 咔   “他最恨的人应该是我。如果他找得到我,他最后见的人应该是我,他就不会死在你的面前了。”陆闯揽她入怀。   仅这一天,她好像就削瘦了一圈,他单只手臂便能搂紧她。   他微微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我低估了郑洋。从我决定挑衅他开始,我就该做好万全的准备,就该想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郑洋他成功了。成功用他的死给我们活着的人蒙上阴影。你现在这般自责,内心这般受尽折磨,就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吧。我们谁都忘不了他了。”   “……”乔以笙嗓子发紧,像有东西顶在那里,她一句话说不来。   如果说是报复,哪儿是只报复他?   抱着他沉峻的身体,乔以笙的脑袋无力地抵着他的胸膛,难受地流着眼泪,轻轻地颤抖。   哭得太多,她脑子都晕眩了。   陆闯抱她回去卧室,又给她喝了一点牛奶。   这次的牛奶助眠效果还不错,乔以笙昏昏朦朦地依偎在陆闯怀里,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积攒的疲惫与压力让她睡得很沉,也睡了很久,竟然连郑洋都没再梦到。   只是隔天醒来时,乔以笙还是又记起郑洋。   陆闯没有走,依旧在她身边。   乔以笙无精打采地进卫生间洗漱。   陆闯寸步不离她,等从卫生间出来,又去煮昨晚包的那些饺子。   “我的手机呢?”乔以笙问,“我想给我表哥回电话。”   陆闯这才交出她的手机。   乔以笙拿到手后,斟酌片刻,又放弃回电话,只是发了一条消息:【我没事的,表哥】   戴非与也没有再给她打电话,他回复得很快,也非常简洁:【好】   乔以笙猜测,他要么通过陆闯,要么通过欧鸥,清楚她现在的状态,所以戴非与什么也不多言。   “可以了?”陆闯伸手,问她要回手机。   乔以笙不想给:“我不会再看网络上的言论。”   “你现在在我这里的信誉度为零。”她不给,陆闯便用抢的。   乔以笙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变成信誉度为零了。但她也没兴致追问。   “等下我要去上班。”乔以笙不想继续请假。   陆闯说:“欧鸥把你今年年假的份额都请掉了。”   乔以笙微微抿唇:“不用这样,我销假。我现在已经能吃能喝能睡,缓过来了。”   陆闯叼了根烟进嘴里:“就算你想销假,你觉得你的领导和同事放心让你现在回去工作?”   可经过昨晚包饺子,她发现她真的什么都不干。她得找事情做来分散注意力。总不能又继续包饺子……   灯光勾勒在乔以笙微垂的肩头:“……郑洋的葬礼在什么时候?”   “明天。”陆闯走到阳台外面,咔哒打开打火机,点燃香烟,望向坐在客厅沙发里的她,“你别去了。”   乔以笙喃喃:“……不可能的。”   “那你试试看你明天出不出得去这个门。”正午的阳光透过氤氲开的灰白色烟气泛进陆闯幽深的眸子里,“郑洋她妈妈现在偏激地把丧子之痛全赖在你身上,你想去受那份罪?”   乔以笙的双手绞在身前:“如果她觉得恨我能让她好受些,那就恨吧……”   伍碧琴只有郑洋一个孩子,郑洋的父亲很早就去世,她和郑洋交往的那八年,再清楚不过伍碧琴把郑洋培育成材有多不容易。   而失去亲人的痛……她更能感同身受。当年父母的意外去世对她造成的伤害,她至今难以忘怀。   “乔!以!笙!”陆闯语气森冷,“我告诉你!没有用!你如果让她恨你,她只会变本加厉!她不会得到任何安慰!她绝不会好受!反而把你自己也拽进深渊里!”   乔以笙捂住脸,趴在自己的膝盖上。   半晌,乔以笙复抬脸,咬了下唇,仿佛很难开口,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没办法消化得这么快,没办法做到像你这么理智。陆闯,你走吧。这段时间都别再来我这里了。”   “你什么意思?”陆闯丢掉烟头,即刻从阳台跨进来。   逆着光,他的身影宛若高大的山,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   乔以笙仰着头,眼圈潮湿,她想说,反正只是床伴关系,就这么算了吧。   可她张了张嘴,到底没能出声。   她没出声,也不妨碍陆闯猜到她心中所想,他冷若冰霜地质问:“你给我掰扯掰扯你的逻辑,郑洋死了,怎么我们就得分开?”   乔以笙紧紧抿唇,想把眼泪忍回去。   陆闯则弯下腰,眉眼愈发冷峻,一个字一个字很用力地说:“乔以笙,除非我主动放手,否则你休想摆脱我。”   -   下午陆闯就又把欧鸥换来了。   欧鸥带了只行李箱,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和衣物也带来。   乔以笙很不好意思:“鸥鸥,你不要——”   “诶,”欧鸥打断她,笑着捏捏她的脸,“我也把我今年的年假给请了,来和你一起度假的。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度假了?你做主,是在就在你家度假也可以,出门去其他地方也行。”   乔以笙舌尖苦涩:“……我很抱歉,让你们因为担心我,都打乱了你们原本的生活。”   欧鸥不满:“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鸥鸥了?敢对我抱歉、对我客气,小心我跟你绝交。”   说着欧鸥自顾自地把她行李箱里的一些物品取出来。   她不仅带了她的生活用品,也带了些玩具,拼图和乐高,个顶个消磨时间。   乔以笙沉默地坐在地毯上,看着欧鸥一样样地拿给她挑,须臾,她倾斜身体,轻轻靠上欧鸥的肩:“可我确实得对你抱歉。”   欧鸥勉为其难接受:“那就这一次。”   “哪里够……”乔以笙眼帘微垂,抓住欧鸥的手,“我和陆闯的事,一直隐瞒你,我也很抱歉。”   这两天欧鸥也没问她。   “我最烦矫情的人了。”欧鸥转头,也歪过脑袋,将脸颊贴上她的发顶,“只许你矫情这一次。我不都说了,你有你自己的小秘密很正常。”   “可是……你提醒过我的,不要和同一个男人搞太多次,女人的心理防线比男人低……”乔以笙将头再偏过去下,脸几乎要埋进欧鸥的颈窝,嗓音控制不住哽咽,“鸥鸥,我好像喜欢上陆闯了。” 第140章 哈   从昨天凌晨在警局见到陆闯,到后来陆闯出现在她的公寓让她有了食欲,她之前总不相信自己怎么会对陆闯会有所期待,如今摆在面前的现实就是,期待是真的。   当她意识到,自己害怕陆闯会不会和郑洋的死有关系时,更证明她对陆闯的情感分明不是普通的P友或者简单的床伴。   因为她喜欢上陆闯,她恐惧郑洋的死横亘在他们之间,成为永远无法消解的疙瘩。   她在最后与郑洋的对话中,都没有坦诚自己和陆闯的真实关系,现在郑洋是不是正看着他们露出讥笑?   而她又怎么会喜欢上陆闯呢?陆闯明明一无是处。他也不符合她对男朋友的所有想象与要求。正如她自己一再强调的那样,周固才是她的理想型,陆闯怎么看都不适合她。   所以,她喜欢上陆闯的原因,大概就是,她再次用亲身经历验证了欧鸥对她的告诫是对的,男人可以把身体和感情分得清清楚楚,女人就……次数多了,会做出感情的。   “我没听你的话,背着你继续和陆闯纠缠不清。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是不敢告诉你。”乔以笙揪住欧鸥的手臂,“我现在真的自食恶果了。怎么办鸥鸥……”   “你怎么这么傻呀我的乖乖。”欧鸥搓了搓乔以笙的头发,故意把乔以笙的头发搓得乱糟糟,“喜欢就喜欢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喜欢上一个人就会死。如果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早死了百八十遍?”   “可陆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乔以笙吸了吸鼻子,“网友们有一点可能骂得对,我看男人的眼光有问题……”   “你再这样说你自己我真要生气了!”欧鸥捧起她的脸,“你现在是因为郑洋的死,意识形态最是薄弱的时候,不能被网友的三言两语给Pua了,懂不懂?所以才让你不要上网看他们瞎说,好好的人一不小心也会被他们带歪的。”   乔以笙含着泪眼,没说话。   欧鸥抽纸巾给她擦眼泪:“小可怜见的。也是之前郑洋带给你的伤害太大了,你对喜欢一个人才多少有了些谨慎。而现在明知陆闯风评不好还又喜欢上他,才会更难受。”   乔以笙点头。   “那我们换个角度想呗。”欧鸥开导她,“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觉得你有多喜欢陆闯?”   乔以笙被问住,考虑了几秒,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没有多喜欢吧。他这个人特别讨厌。浑身上下除了皮相好点,几乎没有吸引我的地方。”   欧鸥笑:“那你之前撒谎了吧?告诉我说他中看不中用。你不就因为他中用才一直没和他断吗?”   乔以笙不说话,默认。   “那不就得了。”欧鸥继续道,“下一个问题:你觉得你会喜欢他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吗?”   乔以笙又一次被问住,考虑几秒,又一次摇头,“不知道。”   如果大学的时候问她会喜欢郑洋多久,她会非常快速且确定地回答很久很久。   可今时不同往日。陆闯也和当年郑洋带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欧鸥最后问:“他现在知不知道你喜欢他?”   乔以笙疯狂摇头:“这么丢脸的一件事,我也只能告诉你了,如果被他知道,我的自尊心肯定要被他践踏到死。”   他那张犯欠的嘴,即便喜欢她,也没有对她口下留情。   而且她向他撂过话的,他绝对得不到她的心。   “所以你怕什么?”欧鸥轻轻捏她的脸。   乔以笙的秀眉蹙起:“你不是还告诫过我,陆闯这种人,不是我能驾驭住的?”   她现在喜欢上他,就已经是没能驾驭住的开端了。否则她应该严密地和他保持在床伴关系上。   “试试啊,没准呢。我那只是很早之前的判断。现在乖乖你肯定比当时又成长了。而且我一直觉得你潜力无限。”欧鸥最后眨了个电眼,“何况你有我不是吗?需要军师的时候,我随叫随到,保证竭尽所能为你出谋划策,帮你把陆闯玩弄在手掌心里。”   乔以笙:“……”   欧鸥搂住她的肩:“话说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和陆闯具体是怎样一种关系。只从这两天我的视角来看,他好像对你挺上心的。”   “前天晚上一个陌生号码突然打到我的手机里,我一接起他就直接让我去警局找你,我都没反应过来他谁,问了他,他才告诉我‘陆闯’。我惊呆了你知道嘛。”   “……”换她是欧鸥,也得惊呆。乔以笙没想到她和陆闯的关系,以这种方式在欧鸥那里曝光。   曝光了倒也好,省得她还得继续隐瞒欧鸥。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反正以后是要跟陆闯分开的,直接当作不存在,没必要再跟欧鸥提。即便提,也是茶余饭后和欧鸥的闲谈,一带而过。   欧鸥还在继续说:“之后在警局,他们那群人不是分工嘛,一部分人送伍碧琴去医院,一部分领取郑洋的遗体办理相关手续。我带你回来你的公寓。陆闯也每隔一段时间就通过手机询问我你的情况。我琢磨着,你好像把陆闯拿捏得挺好?”   这就拿捏了吗?乔以笙深深呼一口气,含混道:“他大学喜欢我。”   “??”欧鸥怔愣,“什么?”   “……他大学就喜欢我,到现在。”乔以笙重复。也不知道为什么,讲这句话的难为情程度不亚于她刚刚说自己喜欢上陆闯。   欧鸥的嘴巴因为惊讶而张成“O”字形。   数秒过后,欧鸥狂笑:“我的天!我的天!”   继而欧鸥握住乔以笙的双肩摇了摇:“我的乖乖!你出息了!深藏不露啊!赶紧跟我说说,你怎么勾到他的。”   乔以笙:“……”   之后的半小时,乔以笙断断续续地概述了前一阵她从各方口中获得的陆闯喜欢她的证据。   欧鸥全程吃瓜的八卦脸。   乔以笙觉得她妥妥地就是当作陆闯的笑料来听。   听完后欧鸥的总结陈词也确实掩不住取笑,朝她竖起大拇指:“好样的乔乔,竟然让陆闯这种浪荡子栽你手里了。”   乔以笙现在没什么得意的心情。   欧鸥问:“既然他都喜欢你了,你更没什么好顾虑的,狠狠地弄他!往死里弄!” 第141章 噍   乔以笙:“……”听起来特别有歧义……   “可他这种人的喜欢,能值多大的分量?”乔以笙轻嘲。   欧鸥明白她的意思,刚刚在她的概述过程中就输出她的观点了,牢牢记住了欧鸥很早以前告诉过她过的“得不到的永远在sao动”。   作为旁观者欧鸥其实没办法做出明确的判断,但乔以笙对陆闯的看法,她是认同的:“男人确实就是喜欢犯贱。可乔乔你肯定首先是以自身魅力吸引住陆闯的,我们乖乖吸引很多男人再正常不过了。我刚刚吃惊主要是没想到陆闯隐藏那么深。”   乔以笙耸耸肩,表示自己的吃惊不亚于她。   欧鸥提出建议:“反正呢,就是一场感情的博弈游戏,这我可太擅长了。谁投入的喜欢更多,谁更容易被拿捏。”   “虽然说征服一个浪荡子很难,许多女人就是误以为自己能办到、能终结浪荡子的风流,结果自己给栽了。但我现在对乔乔你特别有自信。”   “目前肯定是你占据上风,你要做的无非是让陆闯沦陷在你手里,对你死心塌地。”   “我刚刚让你弄他,往死里弄,就是这个意思。你别想歪了。”欧鸥煞有介事地强调了一嘴,让气氛更轻松活跃一些。   乔以笙察觉得出来她的意图。   聊自己和陆闯这件事的过程中,她好像总算从郑洋的死带来的阴影中挣脱出来了。欧鸥希望她继续保持下去。   可乔以笙的思绪还是有被拉扯回到郑洋这边。甚至有更浓烈的罪恶感,郑洋尸骨未寒,她却有心情关注自己的情感。   揉揉太阳穴,乔以笙很遗憾地告诉欧鸥:“我想的是……和陆闯断了。”   “别告诉我是因为郑洋啊?”欧鸥深深拧眉,“我的傻姑娘喂,你想和陆闯断,我不作干涉,是你的私生活,你做主,但你如果是因为郑洋,我必须制止你。你都被郑洋耽误八年了,凭什么他死了还要继续影响你的生活?”   “我前面说过了,你现在思想意识正薄弱。这种时候钻起牛角尖很可怕的。所以你最近不许轻易做出改变你自己生活的决定。过了这阵子,你恢复理智了再说。”   欧鸥异常地严肃,非要得到她的应承不可:“听到没有?”   乔以笙无力地捱到欧鸥的肩膀:“……嗯。”   -   之后乔以笙由欧鸥陪着拼乐高。   当然,说实话,与其说是欧鸥陪她拼,莫若说是她陪欧鸥拼。她提不起兴致。   晚上乔以笙依旧睡不着觉。   欧鸥给她泡来一杯牛奶。   乔以笙想到昨天晚上陆闯泡的,她猜测:“有没有放安眠药?”   是放了吧?否则她怎么能睡得沉?   欧鸥承认:“嗯,陆闯给的。我原本也有点担心,多问了一嘴。他说他以前在澳洲时认识的一位医生开的,他正好还有剩。副作用很小,你只吃两三天,不会有问题。”   澳洲?医生?乔以笙狐疑。他开安眠药干什么?他吃吗?还是其他什么人?   无论如何,在安眠药的帮助下,乔以笙又顺利睡了一觉。   醒来之后,面对的是更为巨大的空虚感。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站在阳台上放眼望去灰蒙蒙的,好似在酝酿一场大暴雨。   欧鸥摆好刚送来的外卖餐盒,出来带乔以笙进去:“风那么大,你也不怕吹病了。”   乔以笙被按在餐桌前。看着丰盛的饭菜,她问欧鸥:“郑洋的葬礼什么时候?”   欧鸥明显被交待过:“乔乔,他的葬礼和我们没关系。他妈妈和许哲也不会欢迎我们的。”   乔以笙又问:“陆闯呢?他去了吗?”   “不清楚。”欧鸥没撒谎,她和陆闯的话题仅限于乔以笙,不谈其他。   “乖,我们吃饭。”欧鸥把筷子塞到她手里。   乔以笙低垂眼帘:“欧鸥……”   “别说了。”欧鸥很无奈地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知道嘛?”   “什么意思?”   “陆闯觉得我看不住你。”欧鸥叹息,“是的,你话都没讲完,光听见你喊我的名字,我就心软了。”   乔以笙:“……”   “他很了解你啊。”欧鸥笑了笑,“所以,你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带你去。”   想到昨天陆闯撂过狠话,说她走不出这里,但他还是在明知欧鸥会对她心软的情况下,让欧鸥继续陪着她……乔以笙眼波微动。   事情发生三天以来,她终于第一次迈出公寓的门。   乔以笙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都有点陌生。   欧鸥今天换回了她之前的车子,不再是红色跑车,明显是考虑到一会儿要去陵园。   而且欧鸥开得很慢,还先绕去了其他地方,美其名曰带她兜兜风。   乔以笙从欧鸥一直留意手机消息的状态,猜到她是在等伍碧琴、许哲等人全离开了,再过去。   果不其然,一个小时后抵达陵园,乔以笙没去到殡仪馆,直接被欧鸥送到郑洋的墓碑前。   雨在她们过来的半途就下起来了。   乔以笙和欧鸥一身黑色的裙子,一人一把透明的雨伞,各自抱着一束花。   花束是在乔以笙小区楼下的花店里买的。   花店老板娘没看热搜,不了解乔以笙身上发生的事,只根据乔以笙之前在这里买过给已故之人的花束,误以为乔以笙又去祭拜父母,所以给乔以笙加了几支康乃馨。   乔以笙才说:“不用康乃馨,我是去参加我前男友的葬礼。”   陪在她身旁的欧鸥都替花店老板娘捏把冷汗,因为彼时乔以笙的表情和语气实在一言难尽。   欧鸥先上前把花束放在郑洋的墓碑前。   乔以笙抱着花束迟迟不动弹,只目不转睛盯着墓碑上郑洋的照片。   照片她认得,是郑洋大学毕业那年拍的。   他的笑容灿烂又飞扬。   想一想,那一年也确实是郑洋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他还没正式毕业出去工作,他和许哲的游戏公司就打响了名气。   毕业时他作为优秀毕业生,在台上对着所有的老师和同学们发表演讲,她因为课业而没能到现场,一直很遗憾……   欧鸥这时轻轻拉一下乔以笙的衣角,提醒她什么。   乔以笙转头。   ……看见了许哲。 第142章 哗   他撑着一柄黑色的伞,与他身上的衣服浑然成一体,雨雾将他周身的轮廓氤氲得模糊,也沾染得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镜片朦着水汽,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但乔以笙隔空都感觉得到比今天的雨水更冰冷的温度。   踏着地面飞溅的雨水,许哲朝她们走过来。   欧鸥下意识地护着乔以笙往后退一步。   许哲并未靠近她们,停在郑洋的墓碑前,因为欧鸥这个充满警惕的动作,嘴角流露出清晰可见的嘲意。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说。   对着乔以笙说的。   乔以笙从欧鸥身后绕回到前面,这才沉默地弯身将花束放下去。   然而下一秒就被许哲捡起来,丢了出去。   “你别太过分了!”欧鸥的爆脾气根本忍不住。   乔以笙直起身体,落入布满水雾的镜片后许哲如死水般毫无波澜的眸子。   “过分的是你。”许哲对乔以笙说,“这里不欢迎你。”   雨越下越大,无情地冲刷着世间万物,阴沉沉的天空越来越暗,似很快将压下来。   许哲的半边肩膀因为没有在伞下而迅速被雨水浸湿,他毫无察觉一般,只是看着乔以笙。   乔以笙看到他握在伞柄处的手指过度用力骨节泛白,也看得出来他紧绷的身体微微颤动,像在强行隐忍。   隐忍着什么?毋庸置疑,隐忍郑洋过世的悲恸,隐忍对她的仇恨。   即便他不隐忍,和伍碧琴一样直接打她、骂她,乔以笙都不意外。   乔以笙没说话,走过去把花束捡回来,重新放到墓碑前。   许哲又一次捡起花束丢出去,丢得比方才更远。   欧鸥也又一次忍不住出声:“乔乔是来看郑洋的!你没权利替郑洋赶人!”   “这不是已经看到了?看到就走,东西就别留下来了。”许哲面无表情地说,“虽然阿洋连写给我的遗书里都叮嘱我不要怪罪你,但我能做到只有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乔以笙的睫羽轻颤:“他让你不要怪罪我吗……”   许哲苍白的下巴亦有些抖:“乔以笙,我知道阿洋在你心里的形象是负面的,欺骗你多年。可你如果一味地抹杀掉过去八年他对你的感情,你的良心该受到谴责。也许他下定不了决心和你分手、和我在一起,他也从没想故意伤害你。”   有细微的雨珠飘到乔以笙睫毛上,乔以笙眨了眨眼,眼睛便充满潮意。   许哲背过身去,整理郑洋墓碑前的其他花束:“你可以离开了。”   乔以笙没动。   “我们回去吧乔乔。”欧鸥拉走乔以笙,怕许哲再讲出更多插刀的话。特意等到没人了过来,谁知道竟然还是撞上许哲了。   乔以笙未反抗,却也未主动迈步,又变成游魂一般,在欧鸥的牵引下跌跌撞撞,险些连伞都拿不稳。   出来陵园的停车场,乔以笙就见到陆闯了。   开的是他那辆不怎么经常用的奥迪,降下半扇车窗,等在欧鸥的车子旁边。   欧鸥知道陆闯这会儿在,直接送乔以笙上了陆闯的车。   乔以笙没有拒绝,坐进车子里后就阖上眼皮靠着车窗,安全带都是陆闯伸过手来帮她系的。   车子开了不知多久,乔以笙被陆闯从车里抱出来,她才睁开眼,发现来的是之前那家私人医院。   “干什么?”乔以笙费解。   陆闯大步朝里走,看也没看她,留给她的只是他线条利落的下巴:“你需要见一下医生。”   “什么医生?”乔以笙挣扎,“我又没病。”   陆闯箍紧她:“再这么下去就难说有没有病了。”   很快乔以笙见到了杭菀。   见到了杭菀,陆闯才将乔以笙放下来。   “别怕,”杭菀立刻安抚乔以笙,“只是让你和我的一位朋友聊一聊。”   乔以笙瞥一眼门口的标识,写着“心理咨询”四个字。   杭菀问陆闯:“你也不提前和她沟通好?”   陆闯的面色依旧冷硬:“呵,她一路摆个要哭的脸,谁知道会不会一开口她眼泪就掉出来?麻烦得要命。”   乔以笙:“……”信不信她现在真哭给他看?   “好了好了。”杭菀劝住了陆闯的声,转回来说,“乔小姐,心理咨询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一定就有病,只是帮助你排解情绪的一种手段。聊聊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乔以笙低眸沉吟片刻,最终没有拒绝这份好意。毕竟来都来了,人家医生都等着,还这样麻烦杭菀……   “嗯,那我现在带你进去。”杭菀一贯笑得温柔,嘴角旋出漂亮的梨涡。   陆闯没跟着,等在外面。   杭菀也只是陪乔以笙和心理咨询师简单地认识一下,照顾乔以笙置身陌生环境的不安,便退出来了。   陆闯想抽烟没法抽,叼在嘴里没有点燃,导致声音些许含混:“谢谢二嫂。”   “举手之劳。”杭菀在他身旁落座,“即便死的人不是乔小姐的前男友,只是个陌生人,莫名经历那种场面,也有必要让她来一趟。你有这方面的意识很好,做得很谨慎。”   “嗯。”陆闯盯着窗户外的瓢泼大雨,沉寂地微微狭眸。   “那你呢?”继而杭菀问,“你心里的负担不比乔小姐轻吧?”   陆闯收回视线到杭菀脸上,嘴角斜斜一勾:“谢谢二嫂。不过我才没有她那么没用,连觉都睡不好。”   杭菀静静和陆闯对视。   两三秒后,陆闯抬起他手腕的钢表看时间:“她不知道会聊多久。二嫂你如果没空,就不用和我一起等在这里了。今天已经占用你的空暇了。”   杭菀点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二哥确实也离不开我太长时间。你和乔小姐有事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再找我。”   陆闯语调嘲弄:“最好是没有吧。”   雨水大得哗啦啦响,随着杭菀的离开,陆闯独自坐着,更显悄寂。   他手指划拉着手机屏幕,看到欧鸥发来的消息,要他一会儿先别带乔以笙回去,因为伍碧琴跑去乔以笙的小区门口,拉了白色的横幅,控诉乔以笙害死她儿子,要求乔以笙偿命,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后面附带了两张现场的图片。   陆闯没点开大图查看,瞳孔泛幽幽的冷意,只问欧鸥:【报警没】 第143章 呀   乔以笙是两个小时后从咨询室里出来的,眼睛红红的。   陆闯看着她肿得一塌糊涂的眼皮,语气不算差,但也不算好:“你这几天是都没自己照过镜子?”   乔以笙知道因为哭得太多次,眼睛有点变形了。   没得到她的回应,陆闯也没恼,更没问她都和医生具体聊了什么:“能不能自己走?”   乔以笙直接迈步。   陆闯紧随她之后:“在郑洋墓前碰到许哲时,你要是也能这样干脆利落点,调头就走,至于再听他讲那些狗屁不通的话?”   乔以笙回头,眼睛里又蓄了泪水:“许哲他们怪我害死郑洋,你怪我没有调头就走。你不觉得你和许哲没有区别?”   陆闯紧了紧拳头:“我让你别去看郑洋你又听了吗?”   乔以笙加快脚步,几乎用跑的。   陆闯追在她身后,仗着人比她高步子比她大,迅速追上她,捉住她欲冲进雨里的身体。   “放开我啊!”挣扎无果,乔以笙抓着他的手,狠狠咬在他的虎口上。   陆闯皱一下眉,箍在她身上的气力没松,任凭她咬。   等乔以笙咬不动的时候,他打横抱起乔以笙,强行将她塞进他的车里。   之后乔以笙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陆闯公寓楼下的停车场里。   “我要回我自己家。”乔以笙赖在车内不下去。   虽然她能预料到,她的反抗是徒劳,最后她还是会被陆闯扛上楼,但她不能因为明知道小偷会来偷东西就破拐子破摔。   陆闯却并没有说出“你不自己下车,就是需要我扛你”类似的话,而是说:“我再不回来,圈圈都要成别人的狗了。”   乔以笙不理解:“你回你自己这里,把我也一起带过来干什么?”   陆闯浑然一副无赖的架势:“你又不让我把狗带去你那儿,我不把你带过来,你跟我说说我该怎么办?”   乔以笙差点被他的逻辑糊弄过去:“你回你家,我回我家。”   她估摸着陆闯又该生气,多半得再搬出那句“休想摆脱我”。   可她还是猜错了,陆闯没按他的常理出牌,丢出一句冷哂:“平时表现得好像多关心我的狗,吃饭的时候还要我拿监控给你看它在家里的情况,现在给你机会和它见面,你不见。”   乔以笙:“……”   “见不见?嗯?”陆闯的耐心耗到极致了似的。   反正听起来就是,她如果不见圈圈,十恶不赦。   而说实话,见圈圈这件事被他提出来之后,她受到诱惑了。和包饺子这件事一样。   于是……乔以笙主动下车。   圈圈还是被寄养在宠物店。   乔以笙跟着陆闯一起去把它从宠物店里领回来。   圈圈对乔以笙一如既往地热情,直往乔以笙扑,立起身体用两只前爪搭在乔以笙的衣服上,疯狂地摇尾巴。   乔以笙原本下意识间又想躲的,陆闯愣是站在她的后面,像第一次见圈圈时一样,将她的退路堵住。同时他又没自己伸出手去接圈圈,才给了圈圈这样亲近她的机会。   而圈圈这样热情友好的亲近她,她很难没有礼尚往来的冲动,乔以笙忍不住摸了摸它。   “可以挠挠它的下巴,它很喜欢。”陆闯提议。   乔以笙大胆地试了试。   圈圈顿时享受到不行,眼睛都迷了起来,整个表情看起来傻傻的。   陆闯的感受分明和她一样,直白地丢出俩字:“傻狗。”   乔以笙:“……”他这绝对不是第一次对圈圈说吧……   “走了。”陆闯直接让乔以笙牵着圈圈。   乔以笙紧张得不行,两只手一起攥着:“你能不能别扔给我?它力气比我大。”   陆闯斜挑眉:“那你挺丢人的。”   乔以笙:“……”   陆闯立刻又道:“不至于这样你也要哭?”   乔以笙恨不得立刻哭给他看,可她的眼睛现在实在干得厉害,哭不出来了。   陆闯搂紧她的肩,让她捱他近些:“这么想被雨淋?”   乔以笙一心系在圈圈身上,怕圈圈被雨淋。   结果圈圈似乎很喜欢这种雨天,一直想往大雨里冲。   陆闯到底还是出手拽回了它:“别给我撒野。”   乔以笙突然觉得,好像可以通过陆闯对待圈圈的态度,想象到陆闯以后带孩子的画面——打住,思绪发散得太远也太奇怪了,他以后怎么带他的孩子,不关她的事。   而且,她也很难想象陆闯能有孩子。他养狗,在她看来已经是件意外的事情了。   之前因为圈圈,乔以笙曾经琢磨过,陆闯没有烂透顶。   他们从宠物店绕回地下停车场,经过的露天路段不长,圈圈不可避免地淋了些雨,这对于方才冲不进去雨里的它显然是短暂的快乐时光,四只爪子将路面的积水踩得兴高采烈。   等进去停车场后,陆闯立刻离乔以笙远远的。   乔以笙正狐疑他干什么避她如蛇蝎,就发现……圈圈用力抖了抖它的身体,将它身上淋到的雨水,统统甩向四周的空气。   乔以笙作为牵着圈圈且距离最近的人,瞬间遭了秧。   于是乔以笙的疑问也瞬间得到了解答。   可气的是陆闯竟然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夸赞圈圈:“干得漂亮。”   乔以笙:“……”第二次了,这是继上次帮圈圈洗澡之后,她第二次被圈圈甩水了,也是这父女俩第二次联手欺负她。   不过提起洗澡,乔以笙问:“等下是不是又得给它洗澡?”   刚淋过雨不是吗?   正在带头往电梯走的陆闯用背影说:“这回你没报复它的机会了,它上次洗澡才隔没多久,今天没有脏到非洗不可的地步。”   圈圈似乎听懂了陆闯的话,开心得尾巴摇到飞起。   乔以笙难以理解,圈圈明明那么害怕洗澡,怎么反而不害怕淋雨?   她开口问圈圈:“你跟我说说呀,你为什么不喜欢洗澡,却喜欢淋雨?”   她的音调刻意调整成和小朋友对话的模式,成功地把陆闯给吸引回头了,而他看她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乔以笙秀眉蹙起:“干什么?你不是也总跟你的狗子说话?我就不行吗?”   “可以,你们继续。”陆闯耸耸肩,“它能听懂,算你有本事。”   乔以笙被激起好胜心:“圈儿,你听得懂,就汪一声。” 第144章 嘭   圈圈出乎意料地给她面子,竟当真汪了汪。   乔以笙得意极了,完全消除对圈圈的最后一点恐惧,蹲身捧住圈圈的脸,用自己的脸贴上去蹭了蹭:“你怎么这么棒!”   然后她得到了圈圈的舔舐礼。   乔以笙痒得忍不住笑。   陆闯透过轿厢壁的反射看着她们一人一狗,嘴角勾起一下。   回到公寓,虽然没给圈圈洗澡,但陆闯还是给圈圈擦了身体。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乔以笙也没想到她已经能自如到主动走去他的衣架给她找衣服换。   还是只有先前的那几套,毫无新鲜感。   她忍不住问陆闯:“上次都能多出一双女性拖鞋,为什么你不能也整一套家居服?”   陆闯丢话:“买狗盆又不送家居服。”   他圆话的能力令乔以笙都要相信上次的拖鞋真是买一送一。   乔以笙不得不又拎出那件T恤和那条短裤,再去取之前没用完的一次性内裤,进了卫生间。   她家只有淋浴,陆闯这儿是有浴缸的。   今天的天气很适合泡澡,乔以笙便稍微冲洗了浴缸,选择泡澡。   刚刚在心理咨询室,前一个小时后医生不过和她聊了点日常,聊她的生活、聊她的兴趣爱好、聊她的工作,没有主动问及她最近经受的心理压力。   反倒是她自己按捺不住,想和医生聊。   医生制止了她的着急,让她在一旁的躺椅里睡了一觉。   实际只睡了十分钟,乔以笙却感觉有十天那么漫长,睡得也很沉。   而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后乔以笙就无法控制地哭个不停。   边哭她边和医生讲了很多话,不过脑地讲,语无伦次,所以连她自己都不太记得她讲过些什么。   医生等她发泄结束,让她自己听录音。   录音里播放的她,对郑洋、伍碧琴、许哲以及网络上无缘无故骂她的网友充满委屈与怨气。   她重复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为什么他们全部都怪我?明明不是我的错。明明不关我的事。”   ……“乔以笙!”   陆闯气急败坏的叫喊猛然拉扯她的神经,乔以笙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浴缸里睡过去了,浴缸里的水都由热变温了。   而陆闯将卫生间的门撞得嘭嘭响,圈圈也一直吠个不停。   乔以笙着急忙慌应:“我没事!”   但还是迟了一步,陆闯已然撞开门锁进来。   “我没事!”乔以笙看着他重复,下意识就把自己的身体往水里躲一些。   陆闯的脸沉得能滴水,两三步跨到浴缸旁,不由分说将她从水里拽起来,上下打量她。   乔以笙条件反射地双手抱于胸前,加以遮掩:“抱歉,我只是有点困。我真的没事。”   圈圈的两只前爪搭上来浴缸边缘,朝她继续汪汪汪。   陆闯的表情亦没有任何缓和,伸手从旁边的架子拽过浴巾,裹住她的身体,抱起她。   出来之后,乔以笙被丢到床上。她再次道歉:“陆闯,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是!我是担心了!担心你死在我这儿!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陆闯简直是喷火状态,又取了另外一条干毛巾,扔到她的头上。   乔以笙的整颗脑袋被毛巾拢住,遮挡住了视线。   她正准备揭开,陆闯的两只大手率先伸过来,薅着浴巾给她擦湿哒哒的头发。   用的劲儿大了些,乔以笙有点疼,随着毛巾在她头发上摩擦的动作,陆闯冷峻的紧绷的下巴随之在她的视野范围内时隐时现。   “你弄疼我了陆闯。”乔以笙微恼,抬手抓住他的手,试图制止他粗暴的行为。   陆闯则捏住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嘴唇碾压上来。   乔以笙的上半张脸还被毛巾遮住,什么也看不见。   视觉上的缺失使得其他的感官更加敏锐,她感受到他另一只手的指节紧扣在她后脑的发丝,像捕获猎物的网越收越紧,不知节制地在她的唇舌间索取。   乔以笙比以往任何一次和他接吻,更快地呼吸不过来。   她的推搡之于陆闯亦宛若蚍蜉撼树,完全是无用功。   反倒是陆闯轻易将她往后扣倒在了床上。   吻了不知多久,乔以笙都觉得自己没有泡澡冷死,可能即将溺毙于他的亲吻之中时,陆闯终于舍得松开她了。   他没起来,依旧压着她,只是将他的脑袋往边上歪去些,埋在她的耳畔。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她同样急促喘息的胸口相抵,彼此交错着心跳。   搁以往,乔以笙是会想往反方向挪开自己的脑袋,以回避他喷在他颈窝与耳廓上的气息给她带来的心痒难耐。   但今天乔以笙没有。   她两只手臂慢慢地滑到他的后背,牢牢地抱住他。   她朝他侧过脸,将自己和他捱得更紧密些,想从他身上得到依靠。   而她原本以为已经哭干的眼泪,又安安静静地流出眼角:“我到底是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多糟心的事……”   “许哲说郑洋从没想故意伤害我,可即便是巧合,他还是连最后放弃他自己的生命,都是在我面前发生的……”   圈圈爬到床上来,似乎知道她现在很难过,不断地舔她的手臂,借此表达它对她的关心。   陆闯反手抱过乔以笙,掀开被子,将她拢进里面,也圈在了他的身前。   乔以笙陷入静默,静默地和他相拥。   他有力的心跳产生的规律节奏仿若催眠曲,她模模糊糊地生出困意。   和在心理咨询室时一样,不用借助药物的效果,自然产生的困意。   后来好像感觉到陆闯在用电吹风吹她的头发。   乔以笙想对他说:“很吵,别吹了。我醒了万一又睡不着怎么办?”   也想对他说:“轻点,我的头发会被你拔秃噜皮的。”   但眼皮委实太沉重,她掀不起来。   后来乔以笙醒来过三四次,倒并非因为又梦见郑洋死前的模样,而是因为太热。   她觉得自己抱着个大火炉,睁开眼想确认,屋里关着灯她看不见,靠手摸到温热的人的躯体,推开些,这才继续睡。   结果又被热醒,貌似是火炉重新抱住她。   接二连三的。   终于,最后一次乔以笙睁眼醒来时,房间里有光线,好像是外面天亮了。   并没有火炉抱着她,她反而有点空落落。 第145章 呼   朦胧的视线缓缓地飘荡。   很快乔以笙在落地窗前捕捉到陆闯的身影。   陆闯仅穿一条灰色的休闲长裤,后背对着她的方向,低低的裤腰显露他腰部的线条以及翘出来的臀。   他脚下踩着拉力绳,两只手臂分别抓着拉力绳的两端,边做蹲身边缓缓地往两侧来回撑开拉力绳。整个光着的上身向她展示着他不过分偾张的恰到好处的肌肉。   很赏心悦目的画面。   圈圈迅速朝她飞奔过来,扑在她身上,拽开她的被子。   乔以笙记得昨晚睡过去之前,她是不着寸缕被陆闯从浴缸抱出来的,现在她倒是完好地穿着内裤和陆闯的T恤。   毋庸置疑,是陆闯不知道什么时候帮她穿的。   乔以笙有点难为情。那画面,想象起来特别奇怪。除了小时候,谁长大了还由别人帮忙穿衣服的……   陆闯这时因为圈圈的扑腾而转头望过来。   对上他的视线,乔以笙强行收敛思绪,根据少有的经验判断着问:“你是不是还没带它出门遛弯?”   陆闯说:“这不是等你起来?”   等她干什么?他之前遛狗不也没等她。现在因为等她,圈圈搁这表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简直要闹翻天,小表情还可怜兮兮的。乔以笙都感觉自己罪孽深重。   “圈儿,先松开我,你不松开我我没法起床,我起床洗漱了才能跟着出去遛你。”乔以笙摸摸它的脑袋。   陆闯啧声:“它叫‘圈圈’,不叫‘圈儿’。”   “我昨天喊它‘圈儿’,它不就应我了。这是我对它的昵称。”乔以笙大有炫耀的小得意。   当然,她不会告诉他,她不喊“圈圈”而喊“圈儿”,是因为她实在难以对着狗子喊出她自己的小名。   “那是它傻。”陆闯收起了拉力绳,改为扑在地面做俯卧撑。   圈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懂他的话,跑了过去,把陆闯的身体当成横杆似的,欢快地来回跳跃。   乔以笙瞧着挺逗的:“你也是它的玩具吧?”   陆闯闻言毫无预兆地突然故意拱高背,导致已经起跳的圈圈低估了高度,脑袋直接撞上陆闯的身体,嗷呜落回地面,摔个四脚朝天。   乔以笙心疼圈圈:“你怎么这样戏弄它?”   陆闯欠欠的:“我高兴。”   圈圈颠颠地跑回来乔以笙面前求安慰,乔以笙抱住圈圈,问陆闯:“那你在澳洲的时候怎么就想到养狗了?”   陆闯单只拳头支着地面,一下起来,没有回答她:“还遛不遛了?嗯?”   遛啊,当然遛。不过——乔以笙望向窗外:“是不是还在下雨?下雨天怎么遛?”   “一会儿你不就知道怎么遛了?”陆闯走过来,单膝跪上床,将圈圈从她怀里扒拉开。   然后陆闯用力搓圈圈的脑袋,语气意味不明:“不仅是只傻狗,还是只色狗。”   圈圈很委屈地嗷呜。   乔以笙知道他为什么说圈圈色,因为圈圈刚刚拱在她的胸口。她气笑了,替圈圈打抱不平:“是谁之前教训我,它是只母狗?”   陆闯反问:“它是只母狗,就不色了?”   乔以笙:“……”   十分钟后,乔以笙洗漱完毕,出来找她自己的衣服。   和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她洗澡前把脱掉的衣服丢进他的洗衣机里。昨晚后来她直接睡过去,没能把洗干净并烘干的衣服从洗衣机里取出来,但现在正好好地挂在陆闯的衣架上。   挂得堂而皇之。   她的内衣在一排的男士服装之中格外醒目。   乔以笙很怀疑他是故意的,故意让他难为情。   更难为情的是,陆闯在她取下来的时候悠悠地评价一句:“这套不错。”   乔以笙:“……”   她这回身上的内衣套装,便是之前被偷内衣之后,欧鸥陪她去新买的其中一套,和她从前保守的风格不太一样……   想象着陆闯帮她取出来又挂这儿的画面,乔以笙更加臊了:“你以后别碰我的衣服。”   “你以为我乐意碰?不把你的衣服我怎么洗衣服?”陆闯哼笑,“乔以笙,你赚到了,我还是第一次给女人晾衣服。”   “你岂不更赚到了?”乔以笙怼回去,“你从我这里拿走的第一次更多。”   陆闯罕见地没有再反击,只是勾一下唇:“看来医生有点用,你的嘴巴又能叭叭了。”   乔以笙心头顿一下。   “汪汪!”圈圈吠,似乎在催促他们快点。   乔以笙便先去换衣服。   待她准备停当能出门了,也终于见到陆闯刚才一直给圈圈捯饬什么了——雨天的遛狗装备,圈圈被穿上了带帽的雨衣,四只脚也都穿上与雨衣配套的雨鞋。   新造型让乔以笙愣了好几秒。   因为本该是时尚酷炫的,陆闯的审美一如既往地奇葩,给圈圈的雨衣和雨鞋整的是红白蓝条纹,怎么看怎么像……农民工使用的红白蓝编织袋。   只能说,和春节的东北大花袄一样地接地气……   “干什么?”陆闯觑她的神情,“又有什么意见?”   圈圈都没意见,她哪儿能有什么意见?乔以笙只在心里默默琢磨着,回头她还是给圈圈买几套衣服当礼物。   依旧由乔以笙牵着狗绳,两人一狗乘电梯下楼。   陆闯撑开一把雨伞,乔以笙一起到伞下去,偕同穿行在小区楼下。   这是乔以笙第二次遛狗,有陆闯在,她即便力气不如圈圈,总被圈圈拽,倒也不担心。   今天的雨不如昨天瓢泼,是淅淅沥沥的温柔细雨。   虽然昨天她去陵园,就算出了门,但这会儿她才真真正正获得出门的意义:看看风景、呼吸新鲜空气。   陆闯住的小区自是比她住的老小区高档,绿化做得特别好,还有专供小区居民的小花园。   一大早的,同样出门来遛狗的人不少。   碰到其他狗子,圈圈总要上前亲近,乔以笙不得不和陆闯停下来等等它。   走着走着乔以笙意识到:“为什么不一人撑一把伞?”   两个人撑一把实在挤。   陆闯腾出他空着的那只手拉一下跑偏的圈圈:“那你自己去买一把新的给你自己撑。”   乔以笙:“……”   她的视线在这时落在陆闯的左手上。   眼下她才发现,陆闯的左手虎口有个特别深的牙印。 第146章 嘞   乔以笙没忘记自己昨天咬的那一口。   陆闯察觉她的视线,将虎口往她面前凑近一下:“狗咬的。”   “……”乔以笙的愧怍瞬间收回去,“你才是狗。你活该,谁让你自己嘴欠。”   陆闯态度并没软:“你再把那些人有的没的话听进耳朵里,我还能继续欠,怎么着?”   乔以笙也硬着脾气:“那你等着手被我咬烂。”   “行,”陆闯轻嗤,转向圈圈,“咬她。”   正蹲在树下拉粑粑的圈圈:“汪!汪!”   陆闯嫌弃地皱起眉,掏出准备在口袋里的湿纸巾和垃圾袋,交给乔以笙。   乔以笙:“???”   “捡狗屎,不会?”陆闯很理所当然地说,“我的狗不是免费撸的,谢谢,你撸了它那么多次,只让你给它捡一次狗屎,够便宜你的了。而且现在也是你负责在遛。”   乔以笙:“……”   昨天晚上她泡在浴缸里太久,他的着急和担心全是她的错觉吧?这男人今天又狗得原形毕露了!哪有人喜欢一个女人,总欺负她的!   已经蹲完粑粑的圈圈神清气爽地跑回来,愉快地绕着他们两人转圈圈,快用狗绳把乔以笙和陆闯缠绕在一起了。   乔以笙下意识也围着陆闯旋转身体,想把狗绳绕出来。   两三圈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白白给陆闯增加笑料。   乔以笙瞪一眼陆闯。   “快点捡狗屎,别污染环境。”陆闯催促,强行将工具塞进她手里,“‘遛狗不捡屎,等于狗遛狗’知道吗?人家可以报警的。”   乔以笙就是不高兴他的态度,捡狗屎当然是没问题的。   暂且按捺下和他battle的冲动,她先快速把狗屎给捡了。   陆闯在她的手隔着垃圾袋碰到狗屎的一刻,交待:“你可以观察一下它的屎是什么样的。狗屎的情况可以粗略判断它的身体状况。”   “???”乔以笙更迷惑了,“我为什么要学这些?”   因为她蹲身捡狗屎的缘故,陆闯将伞往她身上倾斜着,他的后背几乎暴露在细雨里,他并未在意:“不是你说,你没有养狗的经验,它落在你手里不安全?现在给你涨经验的机会。”   乔以笙起身,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嘴角微翘:“你这么喜欢我?都打算把你的狗子给我养?”   碎发下,陆闯的黑眸蕴着玩味:“乔以笙,你人开始恢复正常了,妄想症也跟着加深了?”   “那我为什么要学会养你的狗子?”乔以笙稍稍扬起下巴。   “不想学,下次我再把它寄养去宠物店,你就别在我耳边叭叭,非污蔑我虐待它。”说着陆闯往前方的垃圾桶示意,“还不扔了?抓着狗屎的手感很好,还是闻着很香?”   乔以笙道出此时此刻她的真实心理:“我想把狗屎塞进你嘴里。”   陆闯:“……”   他黑脸,乔以笙就爽了,甩头走离伞下,淋着雨前往垃圾桶。   陆闯撑着伞快速跟上来:“不是要塞我嘴里,怎么又丢了?嗯?”   扔完狗屎的乔以笙用湿纸巾慢悠悠擦着手:“因为你的嘴巴比狗屎臭,塞你嘴里的话,还污染了狗屎。”   陆闯不讲武德,倏地搂住她,禁锢她在他的身前,吻住她。   乔以笙没挣扎,任凭他在她的口腔内流连忘返,掠夺她的每一丝呼吸,似要让她的每一个细胞均留下他的气息。   犷野又霸道。   圈圈因为他们停在半路接吻而走不了了,不满地汪汪汪,拽着她手里的狗绳,有所察觉的陆闯帮忙将圈圈反拽了回来,同时压低了伞面,遮挡圈圈的视线。   等亲完,陆闯颇为情se地舔了舔他唇,好像意犹未尽,同时拇指指腹揩过她沾染水色晶晶亮的唇瓣,故意问:“臭吗?”   乔以笙对他恶劣的接受程度早已被拓宽,不羞不恼地说:“你能不能有点新花样?要不要我替你数数,一样的行为你干过多少次了?”   抬高伞面,她低头问圈圈:“你说,你见过他这样亲过多少女人嘞?”   圈圈摇着尾巴,表情有点傻:“汪汪。”   陆闯翻译道:“它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荣幸,能带我出来遛。’”   “噢?”乔以笙的心跳暗搓搓地有点快,一方面因为刚刚和他的亲吻尚未平复,另一方面因为现在他的这句话,“宠物店老板遛过不少次吧。”   陆闯充满审视的目光意味声长:“乔以笙,吃醋也找对对象。”   “我们是男女朋友吗?”乔以笙问,“床伴之间哪来的吃醋?”   她牵着圈圈继续遛弯,悄悄留意着慢她半步的陆闯紧随之后,伞还是往她这边倾了些。   下意识攥紧狗绳,她心底轻轻叹一口气,有点沮丧。   吃醋是吧……   现在她明白了,她之前不仅仅是介意他干不干净……她确实,有在吃醋。很早就开始吃醋了。   她得控制住,她不能喜欢陆闯,比陆闯喜欢她更多。   关于遛圈圈这一点,乔以笙其实倾向于相信他没有撒谎,可他的话术,分明和当初,他告诉她,他没有和朱曼莉发生关系,是一样的。   “你还真是人被狗遛。”陆闯猛地拽住她的手臂。   乔以笙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人工湖边,差两步就要迈进湖里,而圈圈已经往旁侧拐了。   她余悸未定地质问陆闯:“你跟着我走的,怎么才看见我给圈圈带偏了?”   陆闯斜挑眉:“谁说我才看见?”   乔以笙:“你不是才看见,怎么现在才拉住我?”   陆闯:“我看看你是不是要掉进湖里才还魂。”   乔以笙:“……那差两步你还拉住我干什么?”   陆闯面容又变得冷峻:“怎么?你这么想死?”   大概是昨晚她泡澡睡过去真把他吓到了,加之郑洋最近跳楼,乔以笙能感受到他提及“死”这个字眼时的极致坏情绪。   不是普通的心情不好,而是更为凝重的一种排斥。   所以乔以笙没有回怼陆闯。   “回去了。”陆闯神色缓和,又拉了拉她。   但这次拉上之后,他没松开她的手。   他陪她遛狗,瞬间变成他们俩手牵手在雨中边漫步边遛狗。   乔以笙心头不由一动。她和陆闯,好像第一次这样正式地手牵手走路…… 第147章 嘿   低垂眼帘,她假借盯着圈圈的姿势,悄悄觑两人交握的手,一直在等陆闯什么时候放。   然而快走回陆闯所在的那栋楼,他也没放。   这样在意牵手不牵手的问题,让乔以笙又一次鄙夷自己,都二十七岁了,为什么还有小女生的心理。   ——是啊,小女生心理,当年和郑洋第一次牵手,她都没有如此小女生,更多的是难为情。   而难为情,更多的也不是出于对郑洋的羞涩,是因为欧鸥和陆闯坐在她和郑洋的后排两个座位里一起看电影(第19章 )。   虽然当时影厅里光线很暗,但郑洋牵住她的手时,她还是感觉欧鸥和陆闯应该瞧得很清楚,两人的目光通过座椅间的缝隙盯在她和郑洋交握在扶手处的两只手。   被拉来给他们分别壮胆和撑排面的人,结果造成乔以笙的难为情。   事后欧鸥拿牵手这件事调侃乔以笙,也证明了乔以笙的感觉没有出错。   那么换言之,当年陆闯和欧鸥一样……   “地上有金子捡?”陆闯问。   乔以笙抬眸,碰上他探究的眼神。   舔了舔唇,她拿另一个话题遮掩过去:“你住的这个地方,是霖舟市难得的一处不在陆氏集团旗下的高档小区。”   入职留白建筑事务以来所接触的众多商业项目,弥补了乔以笙从前在学校里对这方面情况的信息缺失。可以说霖舟市目前为止的所有建筑归属,她心中皆大致有数。   之前她并未在意,现在她可以理解,陆闯既然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还敢带她来他的公寓。因为这处住所是陆闯避开陆家专门挑的。   “有需要的时候,你是假装住在其他女人那里,其实回的是这里?”乔以笙猜测。   心底还在毫无意义地纠结,他从澳洲回国后才买下这里的,时间不长,这段不长的时间里,截止和她签订床伴协议承诺暂时不会再碰其他女人,他掩人耳目的次数多吗?   陆闯没回答她:“你就在想这些东西?”   “不止。”乔以笙又提出,“你要毁掉陆家,但你和你二哥、二嫂之间好像没有秘密?你们是合作关系吗?”   陆闯反问:“谁告诉你我和他们之间没有秘密?”   “你二哥二嫂不是知道我们的关系?”——欲待出口的这句话,乔以笙止住了,因为她意识到这句话似乎她在自取其辱。   她和他的关系,或许是个小秘密,但在他的复仇计划面前,无足轻重。所以他其实已经回答她了,他和他二哥、二嫂之间是有秘密,秘密不是她和他的关系而已。   “没有,我随便说的。”乔以笙顿时没了探究的欲望。   陆闯则也正强调:“乔以笙,我说过,我在陆家那边要干什么,你不要插手。即便看到一些事,也不要有好奇心。”   “嗯,我的床伴。”乔以笙带着圈圈走出电梯。   陆闯皱眉追上你:“你这什么态度什么表情?”   “很正常的态度和表情。”乔以笙觉得他质问得对,她刚刚不该甩脸色,她选择道歉,“不好意思。我这几天的情绪本来就反复无常。”   郑洋跳楼事件带给她的负面影响是个很好的理由,陆闯没有怀疑她,唇线抿得直直的。   开门的时候,他捡起他们遛狗期间外卖员放在门口的早餐袋,和乔以笙带着圈圈往里走,说:“心理咨询室那边是一个疗程,暂时安排你一周去三次。你如果觉得有需要,可以增加次数。”   “一定要去完整个疗程吗?”虽然心理咨询确实是不错的宣泄口,但乔以笙觉得去个一两次差不多了。   “嗯,必须。”   “你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我承认我前几天状态差,可现在的好转你不也看在眼里了?”乔以笙迅速后悔刚刚拿这件事作为理由搪塞他。   陆闯态度强势:“好转不好转不是光肉眼来看,专业人士才能判断。”   “你怎么好像深有体会似的?”乔以笙狐疑,记起之前的安眠药,“你在澳洲期间开安眠药做什么?谁吃?”   “别扯无关的话题。”陆闯制止了她的追问,“心理咨询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乔以笙生闷气:“你这人能不能别这样蛮不讲理?你能干涉我的私事,我为什么不能干涉你的私事?你的干涉超出了床伴应有的自知之明。”   “第一天认识我?刚知道我蛮不讲理?”陆闯开启无赖模式。   乔以笙郁结:“我要回我自己公寓。在你这个根本不适合我调节心情整理情绪。”   陆闯丢话:“先把早饭吃了,浪费粮食可耻。”   新买的是乔以笙的早餐,陆闯比她早起很久,已经吃过了。   气都气饱了,吃什么?乔以笙忙着给圈圈脱掉雨衣和雨鞋,没有理会陆闯。   陆闯问:“不吃,就是要继续住我这里的意思。”   乔以笙平静道:“我一会儿回我自己那边吃。你自己再吃点吧。不是又锻炼又散步的?肯定消化得差不多了。”   陆闯说:“我一早起来锻炼不是为了消化掉我的早饭,是因为一个晚上被你抱着睡,我火气大。”   “谁抱谁呀?”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擅长颠倒黑白。   陆闯的手机进来电话,他瞥了一眼屏幕显示,没了和她斗嘴的闲暇,拽她到岛台前让她面对早饭:“老实点。”   乔以笙:“???”谁不老实了?   不知是什么要紧电话,陆闯步伐匆匆地走去了外面接。   以乔以笙目前对陆闯为之甚少的了解,能想到的只有……澳洲。   摆在她跟前的早餐极其丰盛,别说她一个人,即便三个人,也绰绰有余。   这算他对她的关心和体贴吗?   圈圈钻在角落里不知道扒拉着什么,簌簌作响,屁股对着她一颤一颤的。   “嘿,饿了么?”乔以笙上前查看,发现它拱的是一个纸箱子的它未拆封的狗粮和零食。   上面品牌文字印的全是英文。   乔以笙记起最初她听见陆闯和澳洲的那个女人打电话,提到过在澳洲给圈圈买了狗粮寄回国。   看来就是这些了。   既然未拆封肯定是暂时不能吃的。乔以笙薅开贪吃的圈圈,帮忙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包装袋。   箱子底下的两小瓶药不期然映入眼帘。 第148章 咩   陆闯折返进来时,乔以笙有在糊弄性质地随便扒两口,圈圈的两只前爪扒在她的腿上,仰头朝她哈着舌头等投喂。   乔以笙没敢乱喂,问陆闯:“我们吃的食物,哪些它是可以吃的?”   谈论起圈圈的饮食,陆闯还是比较认真的:“它杂食,什么都能吃一点。但不要经常给它喂,每次也不要喂太多。”   “所以还是吃狗粮好一点?”   “嗯。”   “明白了。”乔以笙点点头,便只送了一小片牛肉到圈圈嘴里。   圈圈咀嚼的动静向来很大,也显得它吃起来特别地香,看的人都不自觉有了食欲。   勿怪总有人评价狗拥有超强的陪伴和治愈人的能力。乔以笙昨天来到这边,一开始心情的纾解就是圈圈带给她的。   那么陆闯养狗,也是为了陪伴和治愈?   一个人在澳洲过于孤单寂寞?抑或其他?   他也似乎在回避回答他什么契机下养的圈圈,激起她更强烈的好奇心。   终归乔以笙不认为他仅仅因为单纯地喜欢狗而养的。   陆闯站在乔以笙旁边,又吃了些。   乔以笙提眼角睨他,意思不言而喻。   陆大少爷懒洋洋勾声:“我买的,我想吃就吃。”   乔以笙没理会他,径自宠着圈圈,又给它喂了颗圣女果。   陆闯没有食言,她早餐结束后,他带着圈圈和她一起下楼,到地下停车场。   欧鸥已经在地下停车场等着了。   陆闯把圈圈交给乔以笙一起带走时,乔以笙惊呆了:“干什么?你真要送我?”   “天没黑你就开始做梦了。”陆闯鼻间嗤出丝笑,解释道,“我有事,今天不会呆在家里,你如果希望我再送它去宠物店寄养,我无所谓。”   说是无所谓,实际上陆闯已然将圈圈的行李包放到欧鸥的车子后备箱,行李包里装有圈圈的一些包括狗粮在内的生活必需品。   “就一天而已。明天我会再陪你去心理咨询室,圈圈就还我。反正它很好养活。有突然情况不懂怎么处理的话,再打电话求助我。”最后陆闯递给乔以笙一张纸,上面简单地写明几个要点,譬如几个小时喂一次狗粮、每次喂多少分量。   乔以笙:“……”   稀里糊涂地她就跟着欧鸥上车走了。   大概因为环境陌生,圈圈在后座有点躁动,一直扒拉座椅,挠得嚓嚓响。   欧鸥庆幸自己开的是旧车,并扬言之后要找陆闯报销。   乔以笙侧着身体,从俩座椅之间的缝隙薅着圈圈的脑袋一下一下地揉摸。圈圈挺给她的面子,平复了不少,就是对欧鸥依旧有些警惕。   欧鸥自诩没有爱心,对宠物和小孩一样从来是无感的,圈圈刚上车那会儿朝欧鸥吠了好几声,欧鸥也丝毫不流露恐惧。   圈圈估计觉得吓不到她没意思,加之乔以笙的安抚,便消停了。毕竟拉布拉多犬原本的属性就温顺。   好一会儿乔以笙才发现这不是回她公寓的路:“我们上哪儿?”   “度假啊。陆闯没告诉你?”欧鸥说陆闯安排了她们大霖山里山林度假屋一天一夜的行程,明天中午再回市区。   乔以笙其实不想到处跑,但瞥了眼圈圈,她无奈妥协,瞬间明白了陆闯把圈圈交给她的另一个意图,就是利用圈圈迫使她去玩。   否则她公寓的活动范围小,圈圈呆着不舒坦吧?而且如果圈圈闹起来,她的家具不得全遭殃……   “我的手机你帮我带来没?”乔以笙问。   “带了。”欧鸥点头,又摇头,“不过我们出来玩,你也没必要玩手机。还是暂时交由我帮你保管。”   乔以笙微抿唇:“我真的不会再去看网友们的发表的言论。”   “没有,现在你想看暂时都没地方看。”欧鸥告知,“这两天几个主要的社交软件,不知道为什么,服务器全出现故障,还在慢慢恢复中。”   “而且,如果只是简单地讨论渣男或者网络暴力倒没什么,但你知道的,郑洋牵扯到小众的情感关系,这在目前算比较敏感的话题,不能跳太高的。所以社交平台方面也有在自己压热度。”   这样吗……乔以笙觉得背在身上的压力无形中又小了些。   欧鸥趁着红灯,腾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肩:“乖,咱们继续过几天不用手机的日子。难得嘛。”   乔以笙解释:“我就是想查点东西。”   “查什么?”   “一个药名。”乔以笙记下了她在陆闯家看到的那两瓶药的药名。她想搞清楚是什么。   欧鸥没追问详情,把她解了锁的手机先借给乔以笙:“那你用我的手机查。”   乔以笙气笑:“你要不要这么谨慎?”   欧鸥眉眼飞扬:“谁知道你关机的这几天有没人发什么垃圾消息给你。你不就查个东西?我的手机一样能查。”   乔以笙心底多少还是轻轻一嗑:“……郑洋她妈妈现在什么情况?”   现在事情已经处理结束,欧鸥不怕和她实话实说:“郑洋她妈妈上你小区闹事,被报警带走了。从宽处理,民警只是教育了她一顿,就由许哲接走了。算便宜她了。”   当时欧鸥从陵园回去,遇到伍碧琴那样撒泼,火冒三丈,生出了要把伍碧琴的行为曝光到网络的念头。   最终还是没这样干,怕回头给乔以笙惹麻烦,被某些搅混水的网友诬蔑成是乔以笙引导大家网络暴力伍碧琴就不好了。   另外曝光到网络上以暴制暴会让整件事的热度持续扩散——这点是陆闯提醒欧鸥的,欧鸥还挺佩服他在关键时候的冷静。后续也全是陆闯在跟进。   思及此,欧鸥提了一嘴:“陆闯这人能处,挺可靠的。”   乔以笙不乐意夸陆闯:“……噢。”   欧鸥扫过乔以笙正在摁手机的动作,故意玩笑:“你查归查,别偷看我隐私哈。”   “怎么?很多你的私密照片咩?”乔以笙戏谑,点开手机网页输入她记下的那串英文。   欧鸥极其欣慰:“行啊,陆闯有点本事,这才一天的功夫,你就能打趣我了。”   怎么又夸他……乔以笙忍不住反驳:“他有什么本事?全是心理咨询师还有我们圈儿的功劳。”   “是吧?圈儿。”乔以笙撸了撸圈圈的脑袋。   圈圈嗷呜了一声。   网页里的搜寻结果也跳出来。 第149章 嘻   “哟,不愧是陆闯暗恋多年的女人,陆闯这狗子和你很熟啊。”欧鸥调侃。   乔以笙从晃神中愣愣抬头:“嗯?你说什么?”   “查药查得这么入迷呀你。”欧鸥白她一眼,“我说,陆闯这狗子视你作亲妈了吧?”   乔以笙眼皮一跳,删除方才的搜索记录,没什么情绪地说:“这狗它的妈咪。”   “纳尼?”欧鸥飙出日语,“谁啊?陆闯的哪个前女友?”   “不认识。澳洲那两年交的吧。”乔以笙将手机交还欧鸥,“我听见他们通电话过。应该是他们在澳洲时一起养的。”   是的吧,否则不至于自称为圈圈的妈咪。   “这你忍得了?”欧鸥飞快地瞥一眼圈圈,看回前方平稳地打转方向盘。   圈圈大概感受到欧鸥眼神的不善,顿时有点凶地朝欧鸥吠了一声。   乔以笙安抚住圈圈:“狗子是无辜的。”   “你的意思是,和孩子一样,父母离婚,孩子是无辜的?”欧鸥质疑,“可你刚刚不还说你听到过他们讲电话?”   乔以笙觉得欧鸥的比喻非常恰当:“应该差不多吧?父母虽然离婚了,但由于孩子的抚养权在父亲这边,母亲通过打电话给父亲来见一见孩子,也给孩子寄东西吃。”   “你这声音听起来就没有很高兴,”欧鸥一针见血,“说明你心里很介意他们这种关系。”   “……”乔以笙不想承认,显得好似她特别喜欢他似的,呼一口气,她说,“我和陆闯只是床伴。我只管在床伴维系期间他是干净的。这种开放式的关系,你不一向推崇嘛?”   欧鸥笑:“我的乖乖,现在反倒成你教育起我来了。”   大霖山,乔以笙听到的第一反应,是勾起当年进山挖许愿沙的事情。   而她上一回来大霖山,是去年刚入职留白建筑事务所后参与的第一个项目,设计一个民宿,她跟着薛素进行场地考察与实拍。   巧的是,今次她和欧鸥入住的民宿,和去年那个新建的民宿是同一个老板。这让乔以笙预感会是愉快的一天一夜。   事实上乔以笙的预感并未出现偏差。   欧鸥带来的除了乔以笙的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乔以笙的画本,正中乔以笙下怀,因为大霖山里非常适合采风写生。   晚上在桑拿房里闲聊是欧鸥说:“虽然我也有想到帮你带画本,但我必须提一嘴,陆闯也叮嘱我给你收拾了,乖乖,陆闯对你的上心和了解可以再加一分。”   “不过你放心,我这只是从客观的角度帮你盯着,完全没有要助攻陆闯的意思。我是你的闺蜜,不是他的朋友,拎得很清。”   乔以笙闻言只是挠挠欧鸥的痒痒,和欧鸥闹着笑作一团。   恰好天气也开始放晴,圈圈跟憋坏了似的,进山后撒了欢地到处跑。   起初乔以笙根本不敢松掉狗绳,和欧鸥愣是用两个成年人的力气桎梏住圈圈。   民宿老板自己也养狗,非常有经验,告诉乔以笙狗子会跑回来,不用担心它丢,乔以笙还是不放心,打电话征询陆闯的意见。   毕竟狗的真正主人是陆闯,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她赔上这条命也负不起责任。   彼时陆闯的声音隔着手机,欠得比以往都厉害:“嗯,民宿老板讲的没错。圈圈比你聪明多了,不会连主人都不要了。”   乔以笙怼道:“傻狗是你说的。”   下一秒,乔以笙听到陆闯那边的背景里有人喊了一句“Boss”,明显后面原本还有话,但硬生生止住。   紧接着陆闯就对她说:“没其他事先挂了。”   通话到此为止。   所以那句“Boss”,是对陆闯喊的吗……?乔以笙无法确定。   揣着深深的疑虑,翌日中午乔以笙和欧鸥以及圈圈结束一天一夜的山林度假行程。   圈圈在回程的车里还一直很亢奋,乔以笙没体力再陪它玩,丢了陆闯准备给它的玩具,让它独自在后座里扒拉。   欧鸥发表她的感受:“我现在对你彻底放心了。之前几天你每天在家里不是发呆就是哭,失眠还吃不进饭,多怕你被郑洋害出抑郁症。”   乔以笙眼皮跳了跳,随即嘴角翘起:“哪儿那么容易抑郁症。”   “这病挺普遍的,怎么就不容易得了?看得出来,最怕那种看不出来的。我家一个邻居叔叔,成天笑呵呵的一个人,谁能想到他是个抑郁症患者?”欧鸥轻轻叹气,“现在这社会哟,大家压力都大,比的就是谁心理素质更好、更坚强。”   乔以笙盯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微微失神。   回到市区,欧鸥直接送乔以笙去医院。   陆闯已经在医院等着了。   到底是圈圈真正的主人,一见到陆闯,圈圈都不稀罕乔以笙了,还没给它开车门,它便扒着车窗隔着玻璃拼命地朝陆闯嗷呜。   乔以笙吃味极了。   不愧是陆闯的狗子,和陆闯一个德行,过河拆桥的事干得这叫一个熟练,它究竟记不记得昨天到今天,是谁陪它疯玩的?   而且它现在迫不及待回归陆闯怀抱的样子,确定不会让别人误会,它跟着她过得不好吗?   陆闯接住扑进他怀里的圈圈后,问的便是:“你虐待它了?”   他的语气充满玩味,用词也明显针对之前她质疑他虐待宠物,大有揶揄的意思。   “你自己问它。”乔以笙气咻咻。   圈圈很无辜地又跑回来乔以笙脚边蹭啊蹭。   然后……乔以笙的心就软了,根本没办法继续控诉它,蹲身捧着它的脸用双手蹂躏:“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圈圈得意极了:“汪!汪!”   -   今日心理咨询的时长较之第一次有所缩短,仅一个小时。   医生告诉她,一般都是一个小时差不多,并非时间越长越好。   而这一个小时里,有十分钟仍旧是让乔以笙睡觉。   乔以笙终于反应过来,她之所以能快速入睡,和咨询室内的色调、摆设以及空气中点燃的香薰,甚至医生的话术引导,统统脱不开关系。   临走前,乔以笙向医生请教一个私人问题:“有一个药,国外生产的,我在网络上查到的资料有限。您是专业人士,我想请您帮我再确认一下,它究竟是治疗什么疾病用的。” 第150章 咻   十五分钟后乔以笙才从咨询室里出去。   因为今天带着狗,陆闯没有进来,和圈圈一起等在外面的车内。   圈圈率先发现她的身影,吠了两声。   原本在后座撸圈圈的陆闯,下车改回驾驶座里。   乔以笙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   陆闯启动车子,似随口问一句:“今天聊得怎样?”   “挺好。”不像第一次,是哭着醒来的。   陆闯点了下头,说:“先送圈圈去宠物店,然后我跟你一起回的公寓。”   “不用,我今天还是住你的公寓。”   闻言,陆闯侧眸看她一眼。   “不行?”乔以笙的双眸等在那儿,霎时与他四目相对。   仅半秒,陆闯转回眸平视前方,嘴角微勾,拖腔带调:“确实,还没在我的公寓里做过。”   乔以笙:“……”   她忍下脾气没回嘴。   陆闯对她的沉默感到怪异:“我是不是应该侵犯你的隐私,找医生询问你刚刚在里头究竟什么情况?”   乔以笙摸着钻到前面来的圈圈的脑袋,平静地说:“我又不是法盲。心理医生都有职业操守的,不能随意泄露咨询者的隐私。这种普通的常识我还是懂的。”   陆闯又瞥了她一眼,暂时没继续理她,专心开车。   出去玩,开心,回到家,圈圈也开心,一进门就绕着满屋子跑了两圈,似要把在山林里意犹未尽的精力悉数发泄出来。   乔以笙则也走到他的开放式厨房绕一圈:“你怎么想的?这要是开灶,油烟岂不都飘到床那边去了?”   “你想在我这儿做饭?”陆闯跟听到笑话似的。   乔以笙挑眉:“不行?”   “我管你?”陆闯转身边脱着衣服边往衣架走,一贯地在她面前不拘小节。   比起昨天一早看他撑拉力绳健身,眼下乔以笙的注意力集中在他后背的疤痕。   虽然鞭伤全好了,但新的、旧的痕迹或浅或深地留在了他的皮肤上。   以前电视剧里说,男人的皮肤,有点疤才血性。   乔以笙见过它们变成疤之前的样子,无法将它们当成他的荣耀徽章。   “你都这么大了,你爸生气的方式还是打人?”她之前没问,因为当时的他看起来也没法回答。   正在换家居服的陆闯声音闷在衣服的布帛里:“陆家留着祠堂,留着老祖宗最经典的体罚项目。不过陆家晟确实也有暴力倾向。”   问话之前乔以笙其实做好了他不搭理的准备,因为他告诫过的,少插手他的事。   所以现在听到他直接告诉她,乔以笙有点意外。   但刚说完陆闯明显就后悔了,不爽地转头问她:“你打听这些做什么?闲的?”   仿佛方才乖乖答话的陆闯,是被人夺舍了的假陆闯。   乔以笙点头:“就是闲的,怎样?”   陆闯微微狭眸,又说:“不像闲的,像在关心我。乔以笙,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乔以笙一口血闷在胸口。   这话她可不能随意瞎点头。   但考虑了两秒,乔以笙回答说:“陆闯,你洗心革面好好表现,我也不是不能试试喜欢你。”   陆闯准备换裤子的手一顿,迈开步子三两下来到她跟前,额头猛地低下来贴了贴她的额头。   三秒或者四秒左右,陆闯撤离额头:“噢,脑子没烧啊你。”   乔以笙:“……”   反应了两秒,她意识到他在使用她上回给他试体温的方式。   “你脑子才烧了。”乔以笙下意识摸摸额头上残留的他的总是比她热烫的体温,“不是说我编的?怎么你自己还学上了?”   “你管我?”陆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折返回衣架前继续换裤子,“别兜圈子了。你奇奇怪怪的究竟是要怎样?”   奇奇怪怪的吗?呵,最多也就比平时加大些对他的包容度。既然他察觉她有话,乔以笙便直言了:“你的药,我看见了。”   由于陆闯正背对她,这一瞬间乔以笙瞧不到他的表情,但捕捉到了他身形的稍加一顿。   陆闯又一次转回头。   乔以笙没等他开口,抬下巴示意那个纸箱的方向:“圈圈去拱狗粮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的。”   此时此刻,立下功劳的圈圈终于玩累了,趴在它的窝里呼呼大睡。   “我自己查过,也向医生确认过,它们是治疗抑郁症的。”乔以笙讲完。   咨询室多呆的那最后十五分钟里,她询问得很详细。   医生告诉她,以药的类型、剂量等判断,应该是抑郁症治愈后的继续服药。   抑郁症的复发率较高,为了防止或减少疾病复发,在病情缓解症状消失之后,至少六个月内,一般会仍然继续服药。   病程治疗都有周期的,譬如她来心理咨询室也不是一次就完事,而是完成一个完整的疗程,才能有更准确的判断。   抑郁症的治疗就有个最后的巩固阶段。倘若停药太快,病情容易波动,症状再次出现。而每复发一次,日后再次发作的几率就会增加。反反复复的发作,将导致病情迁延化,有可能导致终身服药。那就相当麻烦了。   包括养狗这件事,乔以笙也咨询了医生。医生肯定了她的猜测,养狗确实对抑郁症患者有益,一种辅助治疗的手段,称之为“动物疗法”。拉布拉多犬因为温顺的属性,是经常被选择的一个品种。   乔以笙根据从医生口中得到的信息,套在陆闯身上,是符合的。   推测陆闯在澳洲两年,患过抑郁症,回国前多半是治愈了,但他尚处于巩固阶段。他吃的药是澳洲才买得到的,所以和圈圈的狗粮一起寄来。   陆闯在澳洲开安眠药,便也有了解释。他自己因为抑郁症,严重失眠过吧?   “陆闯,”乔以笙走近他,“你是不是——”   “呵,”陆闯的冷笑打断了她,“怪不得对我的态度莫名其妙变好,怪不得突然用这种同情怜悯的眼光看我,原来以为我有病。乔以笙,有病的是你吧?你的妄想症发得真是越来越严重。”   乔以笙:“……”   “谁告诉你在我家看见的药,就一定是我吃的?你怎么不说那堆狗粮也是我吃的?”陆闯跟倏尔上了膛的枪似的,子弹接连不停地一通扫射。   乔以笙半句插话的缝隙都找不着。 第151章 咧   好不容易等他讲完,乔以笙憋一肚子火:“对!确实是我有病!我有病才会认为你这种人会得抑郁症!”   她扭头就往外走。   走到外面等电梯,看见自己忘记换鞋,又折返。   折返时在玄关碰到追出来的陆闯。   他的脸很冷,只是这片冷在发现她去而复返的瞬间闪过一丝火光,快得乔以笙并没有捕捉到。   她连鞋也不想再换了,转身又要走。   陆闯横出手臂捞住她的腰强行掳她回门内:“又玩欲擒故纵你有意思?”   “谁欲擒故纵了?”   “你跑回来不就是为了让我能跟上你?”   “跟你个大头鬼!我穿鞋!穿鞋!”乔以笙简直要气炸了,“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说来我这儿的是你!没呆一会儿又想走?”陆闯一脚踢关门,不顾她的抓挠和凭空乱蹬的腿,一路将她拖回屋里,撂倒在床上为止,“话都没讲清楚你回个屁家!”   原本在睡觉的圈圈因为两人闹出的动静从狗窝跑了出来,对他们汪汪叫。   陆闯薅开它的脑袋,调转它的方向,拍拍它的屁股:“大人的事小孩没掺和,继续睡你的去。”   圈圈还是没走,蹲在陆闯斜后方,不作声地看着乔以笙。   一下子,乔以笙感觉自己好像成了被审讯的犯人,由他们父女俩一大一小、一上一下地注目于她身上。   整得好似犯错误的人是她、无理取闹的人是她、发神经的人也是她。乔以笙憋屈极了。   而因为被圈圈盯着,她莫名地连憋屈都不敢肆意地发泄了。   “陆!闯!”语气重,但乔以笙的音色是压低的,仰头迎视居高临下的高大身形,“你不是都否认了?哪来的没讲清楚?怎么?还想继续骂我?”   “我是和你讲清楚了,但你这样子看起来想听清楚了?”陆闯轻嗤,迈步走向隔着那个纸箱的角落,弯身从里面掏出两瓶药,折返她面前,丢在她身侧的被子里。   “乔以笙,拉长耳朵,”他毫无表情的脸上两只眼睛黑漆漆的,“是,这药是治疗抑郁症的,但不是我吃。我二嫂杭菀是医生你不是知道?药是她要买的。她要来干什么我就管不着了。反正我只是帮她一个忙,托我在澳洲的朋友带的。”   乔以笙:“……”   陆闯解释得很认真,逻辑也通,她突然怀疑自己猜错了,仔细想想目前确实只是她的推测,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但或许先入为主的缘故,或许因为她默认陆闯抑郁症的念头已经在她脑子里驻扎下,短暂的动摇过后,她仍旧更相信自己的推测。   远的不提,光是方才陆闯的反应,在她眼中就和被人揭露秘密之后气急败坏的跳脚无异。   他不也一直不承认他从大学喜欢她到现在吗?   微抿一下唇,乔以笙道:“要我相信你的话,你是不是应该把所以疑点全部解释一遍。”   说着,她朝圈圈努努嘴:“接下来讲讲你养它的契机。”   “呵,蹬鼻子上脸了你?”陆闯眸色冷酷而深沉,“我为什么要连养狗都得跟你解释?照你的逻辑,满大街养狗的人全部都有抑郁症?乔以笙你恶不恶毒?我非得有个病你才高兴是不是?”   乔以笙也冷起脸,半晌没吭声。   陆闯亦缄默地和她对视,面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约莫间隔有一分钟,他复开口,问出的话犹如一柄锋利的刀尖,直指她:“我如果有病,你要怎样?要体谅到我是个病人,大发你泛滥的善心,即便我再恶劣不堪,你也处处让着我、满足我提出的任何要求?”   乔以笙微微怔忪,倏地记起他方才的连发炮珠中有两句话——   “怪不得你的态度莫名其妙变好。”   “怪不得突然用这种同情怜悯的眼光看我。”   她意识到她可能无意间伤害到他的自尊心了,忙不迭为自己澄清:“你别误会,我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我纯粹出于关心。”   “那谢谢你对这两瓶药的主人的关心,我会托我二嫂转达的。”陆闯的神情嘲弄满满,分明就没接受她的澄清,分明当她在狡辩。   乔以笙哑口。她是想再说点什么的,但能说点什么?   好听的话吗?以他现在这种状态,她讲好听的,只会加深他的误解。   难听的话吗?……她现在这种状态讲不出口。   那么唯一的选择仅剩闭嘴。   怎么情况就变成这样?之前他们的相处就一塌糊涂,现在她好像更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乔以笙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考虑得再慎重些,就和他摊牌药的事情。   陆闯捡起两瓶药,放回纸箱之后,倒是突然意味深长地问:“乔以笙,我现在要进去洗澡,你要不要一起?”   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已经恢复成日常犯欠的模式。   乔以笙则还陷在前一拨情绪里,以致一时之间有点茫然,脑子转不过弯来。   陆闯走回她跟前,弯身捏住她的下巴,嘴角斜斜一勾:“口口声声你查过资料也问过医生。那你的资料和医生有没有告诉你,抑郁症患者的其中一个症状是X欲减退,X功能障碍?”   “……”回神的乔以笙get到他的言外之意了。   陆闯偏还要直白地讲出来:“是太久没搞了,所以你觉得我像?还是你故意诬蔑我还借此提醒我该搞——”   乔以笙伸手捂住他永远吐不出象牙的狗嘴:“洗你的澡去吧!我对鸳鸯浴一点兴趣也没有!”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她浑身猛地一激灵——陆闯吐出他温热的舌尖,冷不防舔了舔她的手掌心。   乔以笙急忙缩回手,脸颊的温度不受控制地升高。   陆闯似笑非笑:“你不是挺喜欢我这儿的浴缸?还特地在我这儿泡澡。今天有我在,不怕你再自己泡着泡着睡过去了。”   “我谢谢您咧。”乔以笙皮笑肉不笑,推开他起身,要走向圈圈,离他远点。   才迈出一步就被陆闯从后面抱住,他的嘴唇抵在她耳后:“乔以笙,造谣全凭你一张嘴。诬蔑了我,你还想就这么算了,不给我澄清和证明的机会?嗯?”   是啊,就不给,怎样?乔以笙想这么回答的,然而…… 第152章 喃   她一向禁不住他的诱惑。   并且乔以笙察觉得出来,陆闯有点刻意利用这个话题来缓解前面不愉快的交谈。   何尝也不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别再细究了?   水波荡漾,摇晃的热水不时溢出浴缸边缘。   陆闯这儿的浴缸并不大,两个人在里头,挤得慌……   正因为挤,同样在水中,相较上次更为宽敞的温泉池,完全是另一番……难以言喻的体验。   最大的一个区别便在于……浴室有独特的回声效果。   乔以笙确实对抑郁症患者的症状有过深入的具体了解,暂时不懂陆闯是不是找个和她做的理由而已。   反过来思考,倘若陆闯所言非虚,那么陆闯为什么了解抑郁症患者的症状?   加上之前陆闯对她表现出很重视心理问题的预防以及清楚心理咨询一般有个周期性的疗程。   药真不是他吃的吗?当陆闯问出“如果我有病,你要怎样”的那段话时,乔以笙几乎不再动摇了。   这似乎也是她第一次触碰到陆闯心里的敏感……?   是敏感吧?   水雾与热气烘烤过后的她的脑袋,意识是飘忽的,也让她的身体如快融化般慵懒又柔软,回到外面的床上许久,乔以笙才有余暇再来细思这些。   接下来该怎么和他相处的问题又拎了回来。现在她比方才有点思路了。反正她是别主动再和他提抑郁症了。   安全起见,或许应该先尽量按照之前该怎么样怎样……?   他的下颌正抵着她的发顶与她相拥而眠,充满力量的心跳和她的心跳逐渐合在一起,奏着相同的节奏。   乔以笙的手臂伸过去些,抱紧他的腰,下意识往他胸膛再拱进去些。   -   她的年假一直到这周的周末为止。   后面的这两天,乔以笙也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要求继续住在陆闯这边。   陆闯的第一反应是:“怎么?还没翻够我的东西?想寻找我有病的其他证据?我在你家你让我别乱碰你的物品,你在我家怎么就能乱碰我的物品了?”   乔以笙搂着圈圈:“你耳朵昨天是选择性耳聋吗?我明明白白地讲过是它拱狗粮的时候无意间看见的。”   陆闯挑眉:“它又不会说话,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是假?”   乔以笙哼笑:“你以为我是你?撒谎成精,死不承认你喜欢我。”   “乔以笙,现在是你赖在我家,要喜欢也是你喜欢我。”   “谢谢噢,如果不是因为我家不适合带它过去,我绝对不会在这儿多呆一天。”   “行,你那抱着它帮我一起看家吧。”陆闯拽过外套披在单边肩膀上走去玄关换鞋。   乔以笙心里是好奇他上哪儿的,但愣是没问,否则多半又得被他自作多情。   陆闯倒是在玄关磨蹭了许久还是没出门。   乔以笙用自己的画本忙着画圈圈,也没空搭理他,只是觉得他一直窸窸窣窣的有点吵。   好不容易听到开门的动静,陆闯多留了一句话:“别背着我搞事情,我有监控能随时看到你究竟留在我家干什么。”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乔以笙头也没抬,挥挥手。   陆闯冷笑一声,因为着急走,最终还是没折返,只是关门的声响特别大。   惊了乔以笙一大跳,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向玄关的方向,很快转回头来,对圈圈耸耸肩。   当晚陆闯并没有回来,乔以笙自在轻松地由圈圈陪着,一夜无梦睡到天亮,然后有点紧张地第一次独立带圈圈到小区楼下遛弯。   所幸平安无事。   中午陆闯才回来的,带乔以笙第三次前往心理咨询室。   今天乔以笙在心理咨询室,除了和医生的交谈,还做了个心理测评表。   结束后,乔以笙坐着陆闯的车回到她的小区。   为了避嫌,乔以笙自己先下车进去。   几天没回来,竟觉得小区莫名地有点陌生。   途经保安亭时,认识她的一位保安大叔倒主动和她打招呼:“乔小姐,好久没见到你了。”   既然伍碧琴来小区拉横幅闹过,保安肯定是知晓这段时间发生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乔以笙尽力让自己放平心态:“嗯,我出门玩了几天。”   保安大叔明显想再跟她多讲几句,乔以笙表示自己还有事,强行终止交谈,加快脚步。   无形之中心里好似又被石头压上来,肩膀也特别沉。   五楼的楼梯,乔以笙从来没爬得如此之快。   好不容易抵达楼层,乔以笙在包里一直摸不出开门的钥匙,不免有些焦躁。   伴随着脚步的靠近,熟悉的雪松气息涌入鼻间,她的双肩也被宽厚的手掌从背后握住:“我帮你。”   乔以笙紧绷的神经松懈,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面轻轻靠住他的胸膛:“……谢谢。”   进去后,乔以笙首先去开窗,把闷了几天的家里的空气换新。   陆闯斜倚落地窗,望向站在阳台外面的她,丢出两个字:“搬家。”   乔以笙的双手握紧栏杆,视线落下虚空:“……伍碧琴会再来找我麻烦吗?”   “不会。”陆闯回答得十分笃定。   乔以笙侧头:“你……做了什么吗?”   总不可能是伍碧琴这么快想通了吧?   陆闯说:“伍碧琴病了。住院,想再来也暂时来不了。”   “什么病?”   “春节前后她是不是做过个良性肿瘤切除手术?现在复发了。”   “……”乔以笙沉默。虽然不太好,但她首先涌上心头的情绪,的的确确是庆幸。   “那我暂时先不搬家了。”春寒料峭,外面站久了还是有点凉,乔以笙进门来。   “搬家。”陆闯握住她的腕子,“你遇到门卫都绷成那样,确定还住得下去?”   乔以笙承认,她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但:“这我可以克服。否则的话,我是不是也得从留白建筑事务所辞职,换个工作,去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重新生活?”   那样就好像,真的是她做错事,真的是她害死郑洋,   她好不容易消解掉负面情绪,逃避的话,岂不又陷进去了?   乔以笙再次觉得陆闯小题大做了。   亏得欧鸥还在她面前夸他关键时刻靠得住。   实话讲,彼时欧鸥转述,他认为不能以暴制暴,乔以笙是意外的,因为她的印象中,陆闯的行事风格明明就是以暴制暴。 第153章 哳   一反常态的是,陆闯今天没有强势而霸道地要求她必须听从他的建议。   听完她的回答,陆闯斜挑嘴角:“OK,测试通过。”   同时,将她的手机还给她。   乔以笙:“……”   陆闯悠悠然落座她书架前的阅读椅,翘起二郎腿,大少爷等着伺候的姿态尽显:“我饿了,乔以笙。在我家的时间你不是嚷着我的厨房开不了火?现在回你自己这边了,你可以看看你的厨艺有没有生疏了。”   乔以笙:“……”她现在不想做饭,只想掐死他。   敢情他刚刚就是为了试探她才问要不要搬家的?   未及她说冰箱空空没有食材,门铃适时地响起。   陆闯打个响指:“食材来了。”   乔以笙:“……”   毕竟是回家来的第一个晚上,最后乔以笙还是进厨房了,给家里添点烟火气。   不过陆闯没有留宿,和她一起吃完三菜一汤就匆匆离开。   这回是完完全全地留她一个人,连圈圈的陪伴也没有。乔以笙相信他是对她放心了。   八点多钟时,欧鸥则打来视频电话。   意图不言而喻。   乔以笙便陪她聊了半个小时,其中二十分钟还隔着手机屏幕各自敷了二十分钟面膜。   业务繁忙,结束和欧鸥的视频,乔以笙又接了戴非与的电话。   开口第一句乔以笙就道歉:“对不起表哥,让你担心了。”   戴非与长长地叹一口气:“担心倒没担心。就是因为你,我得成天盯着我妈,生怕她不小心被谁透露了网络上的信息。”   乔以笙:“……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第一句。”   戴非与来了句朗诵腔和戏曲腔相结合的freestyle:“啊,表妹,亲爱的以笙表妹,这几天你让表哥我好生担心。”   乔以笙不知该笑还是该无语。   闲扯了十分钟左右,挂掉电话,乔以笙的心情倒确实更添两分愉悦。   为了明天能尽快恢复工作状态,乔以笙处理掉这几天堆积下来的关于工作上的消息,然后私下和薛素打了声招呼。   薛素一句私事也不多问她,上来就告诉她,她明天回归后的工作。   只剩一个聂奶奶的旧房改建项目是乔以笙之前在负责的,其余的早被薛素转交出去给其他人,换了两个项目加进来给她。   乔以笙稍微熟悉了下两个新项目的资料,一个是赛艇仓库,一个是停车场,两个都是要她跟进施工进度。   十点多,乔以笙原本准备洗洗睡的,但好不容易能自己上网了,她揣着心思,查了查抑郁症患者的相关内容。   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但不知道为什么,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临床表现中有“X欲减退”等等几句话。   “……”行,证明了陆闯的所言。   但乔以笙也注意到,并非绝对,以及,在她的猜测里,陆闯现在已经治愈了,只是可能还在巩固治疗期。   迅速撇开这部分内容,乔以笙重点关注如何和抑郁症患者相处等资料,也下单了几本书。   今天在心理咨询室,她本来也打算询问医生这方面的知识。但时间有限,人家咨询室是按小时收费的,而且接待对象是她,并非其他访客,她也不好意思多问与她无关的事。   隔天上午乔以笙去到办公室,发现她的办公桌上插了一束新鲜的花,花上的小卡片写:【欢迎乔工回归】   乔以笙环视办公室一圈。   她来的时间一般都比大家早,但今天办公室里个个比她早。   现在则和平时的周一一样,埋头准备着一会儿例行早会的资料,并没有刻意抬头看她。   乔以笙默默地将暖意藏在心里,落座工位。   李芊芊蹬着椅子的轮子滑近她,单独来了一句:“欢迎乔工回归。”   乔以笙关心道:“你怎样?”   那天晚上李芊芊虽然先上了出租车,不如她直面郑洋的坠楼,但后来李芊芊也是看见现场了的。   “我能有什么事?”李芊芊摸出手机,“要不要给你看看,我的下饭剧都是哪些血腥暴力画面?”   乔以笙相信她来真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中午,方袖打电话来。   方袖是负责帮聂婧溪对接旧房改建项目的人,来电无非是乔以笙停工了一个星期,催进度来了。   下午乔以笙原本的安排就是要出门去看看停车场项目的现场,预估之后还有剩余时间,所以和方袖敲定面谈。   但乔以笙在停车场那边多耽误了些功夫,真正抵达中环别墅时都五点半了,聂婧溪直接邀请乔以笙一起吃晚饭,可以边吃边聊,或者饭后再聊。   是她迟到在先,再者聂婧溪是甲方,身为乙方,乔以笙自然配合聂婧溪的时间安排。   陆清儒不和聂婧溪一起吃,他这会儿在睡觉。   陪着聂婧溪的是方袖和杨芊儿。   不可避免地,乔以笙被问及前男友的事。   八卦的人是杨芊儿:“听说你前男友——”   但才半句就被聂婧溪制止:“芊儿。”   杨芊儿很无趣地收回了话。   聂婧溪向乔以笙道歉:“不好意思乔小姐,芊儿向来心直口快,希望没冒犯到你。”   “没关系。”乔以笙礼貌地一笑而过。   憋得慌的杨芊儿有点脾气:“陆家的事你私下不让我多嘴,外面的事你也不让我聊,在霖舟的这段时间,我快过够了。”   方袖出言:“你不要——”   “你才不要总顺着阿溪。”杨芊儿恼火,“现在都知道陆闯是外面野女人生的,祖祠也没让入,连陆家人都算不上,身份在陆家是最贱的,陆家晟自己都看不起他的这个儿子,只不过要借他拿走你手里的股份而已。阿溪你怎么就死心眼不揭穿,非得继续这门亲?他哪里好了?”   乔以笙:“……”她好像不该继续呆在这里。   可能听到关于陆闯的事,是个意外收获。她希望心直口快的杨芊儿能再爆料点。   方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乔以笙,示意杨芊儿别再当着外人的面胡言乱语。   捕捉到方袖的眼神,乔以笙想自觉回避。   聂婧溪主动喊住她:“乔小姐,没关系,你继续吃饭。”   “……”哪儿吃得下啊。乔以笙装模作样地坐着,低垂眼帘。   杨芊儿甩开方袖的手。 第154章 啁   “阿溪,我没想到你也有恋爱脑的一天。”   杨芊儿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   聂婧溪十分淡定,也很好脾气似的:“发泄完了的话,就继续吃饭吧。”   杨芊儿愤懑地直接跑上楼:“我不吃了!”   乔以笙内心无比惋惜。怎么就走了,她才听到一句秘闻……   方袖跟聂婧溪打了声招呼,也离开餐桌,跟去看杨芊儿的情况,帮忙劝劝。   顿时只剩乔以笙和聂婧溪两人面对面。   聂婧溪再次道歉:“让乔小姐你见笑了。”   大户人家都讲究体面吧……乔以笙当作无事发生,微微弯唇:“谢谢聂小姐的招待,饭菜很可口。”   “叫我婧溪吧。”聂婧溪曼声,“方袖和芊儿是我从聂家带过来的朋友,来霖舟之后我身旁虽然围绕不少陆家的人,但还没有真正交过新朋友。在这两者之外,接触次数最多的就是乔工你了。你的性格我很喜欢,相处起来很舒服。”   这是要交朋友的意思?聂婧溪本人,乔以笙目前也是挺有好感的。可碍于她陆闯名义上的未婚妻的身份,乔以笙每次面对她其实心里都有点不自在,或可称之为底气不足,或可称之为芥蒂。   默默喟叹一口气,乔以笙接话:“那你也直接叫我以笙吧。”   “好啊,以笙。”聂婧溪的神情流露出一丝茫然,“你觉得,芊儿说的对吗?我现在是恋爱脑吗?”   乔以笙:“……”   显而易见,聂婧溪真正需要的不是她的回答,而是寻求安慰,寻求认同。毕竟聂婧溪不可能不知道,以她们目前的浅薄交情,她的回答只能是否认。   聂婧溪浅淡地笑了笑,带一丝苦涩:“不怕以笙你笑话,我来霖舟差不多两个月了,我未婚夫跟我讲过的话,只有五句,五句中有三句,是告诉我,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不会和我结婚。”   “另外两句,是之前我们在一家餐厅遇到我未婚夫的女朋友,芊儿冲动之下打伤了对方,我未婚夫赶到医院里查看他女朋友的伤情,要求芊儿站着不动给他女朋友打回去报仇。”   “……”嗯,以暴制暴,听起来才更像陆闯会干的事。   但乔以笙同时又很清楚,朱曼莉现在是陆闯的挡箭牌,陆闯对聂婧溪说的话,大概率是故意为之,欲图劝退聂婧溪。   “刚到霖舟那会儿,为了知道我未婚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曾经找私家侦探调查过他,那时候私家侦探给我的反馈就不太好。”聂婧溪碗里夹着一根青菜,始终没有送进嘴里。   乔以笙开口:“我记得婧溪你之前告诉我,你对你的未婚夫感兴趣,出于征服欲?(第105章 )”   聂婧溪好似倏尔被点醒,恍然道:“是啊,出于征服欲,又哪来的恋爱脑?”她的表情舒展开,“我没有恋爱脑。”   “以笙,我果然问对人了。旁观者清。”聂婧溪圆圆的杏眼笑意盎然,摸了摸长发发尾的那一截鸦青色挑染。   乔以笙含混地一笑而过。   饭后,乔以笙跟着聂婧溪去书房。   书房的陈设十分古香古色,和聂婧溪温婉的气质特别搭。   “这是陆爷爷的书房,很多文房墨宝,我住进来之后,也有在用,偶尔陆爷爷不那么迷糊的时候,我会和他一起练字。”   乔以笙一眼注意到正对着门挂在墙上的一幅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笔走龙蛇,铁划银勾,完全是书法大家。   乔以笙记起在聂婧溪和陆闯的订婚宴签到处见到的那几个字,原来出自陆清儒之手。   “以笙,坐。”聂婧溪示意桌案前的椅子。   满目的家具看起来几乎全是古董,乔以笙不由打趣:“我觉得我得供着它们,不敢坐它们。”   聂婧溪的眼里毫不掩饰对她的刮目相看:“之前听说你停工了一个星期,我挺担心你的,托方袖转达过问候,但方袖说你手机关机。平心而论,换作我遇到相同的事,我得有心理阴影,很长一段时间调节不过来。现在你没事,我很高兴。”   乔以笙也说句心里话:“复工后发现这个项目还是我负责,你没有换掉我,我也很高兴。”   聂婧溪的淡弯眉愈发显得温雅:“因为我感觉得到,你对我奶奶的旧房改建有感情。我或许可以找到更有经验的建筑师,但不一定能再遇到不把我奶奶的老房子纯粹当工作的的建筑师。”   能得到认可和信赖,值得高兴,乔以笙却也清楚,这意味着自己的压力更大。因为理性上来讲,甲方对乙方谈及感情这种不实际的东西,其实是狡猾的。好比老板避开工资,对员工谈情怀。   虽然乔以笙才进入职场不到一年,但并非傻白甜,何况她和聂婧溪的交情浅薄。牢记薛素曾经的叮嘱,她留个小心眼,没回应聂婧溪这番话。   取出带在包里的平板电脑,乔以笙正式和聂婧溪讨论截至目前的方案构思。   听完后,聂婧溪暂且没明确表达对这个方案的想法,只是告诉乔以笙:“其实今天找你过来,也是想说,我打算在这个房子里,加点我未婚夫的元素。”   “……”乔以笙不动声色地顿住半秒,神情自然地说,“可以的,既然是你和你未婚夫的婚房,添加你未婚夫的元素,很合情合理。”   换言之,就是打回去重新构思——乔以笙只容许自己在内心默默崩溃两秒钟,安慰自己,干这一行,一稿过的情况本就不存在。   “那要添加什么元素?”乔以笙问。   聂婧溪神情惋惜:“如果我和我未婚夫一起和你讨论,是再好不过的了。但我和我未婚夫目前的情况,你也都清楚了。只能我自己看着办。”   乔以笙点头:“嗯,明白。”   “我未婚夫是这样子的,”聂婧溪说,“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喜欢玩车,以前他好像有他自己的车队,参加过比赛。不过陆家不喜欢他有这种危险的爱好。”   乔以笙做着记录,心道:这……总不能在家里给他搞个赛车道吧?伤脑筋。   聂婧溪的话继续:“我未婚夫小时候是和他的生母一起生活的,他们的感情应该很好。就像我和我奶奶一样。所以,” 第155章 咿   “我希望这栋房子也能让我未婚夫有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也太宽泛了,每个人对家的理解是不一样的。   聂婧溪恰好讲到暂停之处,乔以笙先问她一个问题:“我记得你说过,虽然是作为你和你未婚夫的婚房,但你们以后不会常住这儿。”   聂婧溪回答:“是,那会儿我没考虑得像现在多。现在我认为,即便不常住,也应该让我未婚夫也有舒适感,不能只考虑我。而且如果能让我未婚夫喜欢这儿,不常住会变成常住。”   “……明白了。”斟酌间,乔以笙接着问,“你刚刚提到你的未婚夫小时候是和他的生母一起生活的,那生活的地方是……?”   聂婧溪沉默两秒,才吐出四个字:“居无定所。”   乔以笙微微怔愣。   “晚饭的时候你可能听见了,芊儿说到,我未婚夫其实并不是陆伯伯的原配妻子生的。他的生母是陆伯伯以前在外面的其他女人。”聂婧溪并没有使用“野女人”或者“小三”等难听的字眼,而选取一个较为中性的形容。   乔以笙钝钝点头:“嗯,听见了。”   聂婧溪娓娓道:“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了解,我只知道我未婚夫大约十岁以前,不在陆家。他的生母一直带着他躲避陆家,所以经常搬家。也就是我刚刚说的,居无定所。”   “听说那些年他的生活环境不太好,我猜测日子过得应该也没好到哪儿去。陆家找到他之后,他曾经又自己离家出走过好几次,不愿意呆在陆家。说明虽然陆家环境优渥,但他更喜欢和他生母生活在一起吧。也说明他和他生母感情应该很好。”   “那他的生母现在……”乔以笙还在考虑如果问“在哪儿”,会不会显得和工作无关。   便听聂婧溪说:“已经去世了。”   什么时候去世的——差一点乔以笙就脱口而出了。可以建筑师的身份,她没必要关心到这种程度。   聂婧溪倒主动告知:“在我未婚夫回到陆家没多久去世的。”   更详细的,则也未再多言。   乔以笙镇定着心绪做记录,同时组织语言:“不清楚你未婚夫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方便的话,就尽量多提供些其他资料吧。看看有没有有用信息。”   聂婧溪的淡弯眉微蹙:“其实很难查。外人是不清楚陆家内部的情况,陆家的人有意隐瞒我,霖舟又是陆家的地盘。所以我来了两个多月,才调查到这点东西,靠的还是我自己聂家那边的帮助,好不容易找到很早以前从陆家退休的家佣。”   乔以笙以客观的口吻回应她一句:“结婚是人生大事。即便是家里人给订的,也确实应该多了解些结婚对象的情况。”   聂婧溪想了想:“他妈妈不是霖舟人。好像是北方的。”   这条信息作用不大,但从乔以笙个人的角度,关于陆闯的事情,无论怎样,有一条是一条,她都感兴趣。   乔以笙小心谨慎地引导聂婧溪:“图片资料没有吗?”   她故意没有限定究竟是哪些图片资料。   聂婧溪先是接着自己的上一句话,默认为陆闯生母:“暂时没有,我也是最近两天刚知道的。不过据说我未婚夫他生母的墓就在霖舟。”   “如果能调查到具体位置的话,兴许能通过他生母墓碑上的个人信息,摸出更多的事情,比如我未婚夫以前到底都在哪些地方生活过。”   说着聂婧溪径自笑一下:“所以现在好像有点为难你。”   乔以笙也笑:“那要不再聊聊,你未婚夫除了赛车之后,还有没其他兴趣偏好。”   聂婧溪有点自嘲的意思:“我也还在对他慢慢了解中。”   旋即聂婧溪反倒问起乔以笙:“你和我未婚夫大学一个学校吧?你的前男友和我未婚夫好像也是好兄弟?你或许知道更多我未婚夫的事情?”   乔以笙不慌不忙回答:“确实一个学校。因为我前男友,以前我也确实和你未婚夫有过一点接触。但你未婚夫的事情我知道得也不多。”   “以笙你给我留面子了。他的风评那么差,你肯定知道他在大学里接连不断地换女朋友,还闯了很多祸。”   虽然聂婧溪比她小一岁,但因为聂婧溪大家闺秀的做派,显得比聂婧溪实际年龄成熟,乔以笙偶尔觉得自己才是小一岁的那个。   乔以笙解释:“像婧溪你说过,你要通过你自己的相处去了解你的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差不多是这个道理,因为我和你的未婚夫并不熟,我不能通过以前在学校里听闻的不好传言,就去轻易判断你的未婚夫。”   这番话,乔以笙或许该心虚。毕竟事实与她的振振有词恰恰相反,以前她就是这么轻易判断了陆闯。   不过即便真正和陆闯相处之后,截至目前乔以笙也认为陆闯和曾经她的轻易判断差不离儿。   ——反正就是坏透了的一个人。   聂婧溪闻言点点头,表现出深以为然:“这么看来,我和以笙你,越来越投契了。”   乔以笙笑笑:“我之前独立和客户沟通方案,也经常碰到客户说我好像能懂他们。我想我得感谢我的导师,以前在学校他反复挂在嘴边提醒我们的话,就是建筑的出发点是人文关怀。”   “没有人情味的建筑师,是无法在这行真正有所成就的。所以无论做什么项目,我都谨记,深入了解客户需求,以人为本。”   乔以笙将自己摘个干净,功劳统统归于她的职业。   聂婧溪显然听懂她的意思了,却还是说:“所以我很幸运,遇到像以笙你如此有人情味的建筑师。”   两人从书房出来,乔以笙看见了陆清儒。   陆清儒一如既往坐在轮椅里,轮椅停在落地窗前,他盯着窗外院子里亮起的灯,一动不动,旁边放着只老式收音机,播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   聂婧溪十分周到:“乔小姐今天走得迟,肯定又不好打车,我让方袖开车送你。”   “那麻烦你们了。”乔以笙没拒绝,心里再次把考驾照提上日程。   走出别墅的入户门时,乔以笙看见隔着落地窗的里面,陆清儒正朝她的方向挥手。 第156章 喽   乔以笙转头,确认自己四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她便当作陆清儒在和她道别,于是笑着也朝陆清儒摆摆手。   -   方袖是个话比较少的姑娘,乔以笙省去了和她没必要的社交,只安安静静地坐车。否则乔以笙即便自己走回来,也绝不可能同意让方袖送。   当然,乔以笙也没让方袖送她回家,而只送到留白建筑事务所。本来乔以笙想的也是回办公室,把今天的材料都先整理整理。   往里走时,乔以笙恰好碰上李芊芊下班,问她:“李工你怎么才走?”   “还能有什么原因?”李芊芊撇撇嘴,“方案又被客户提过来的一大堆意见喽。我不管了,我约会要来不及了,等赶紧回家变装。”   最后一句,李芊芊刻意压低声。   乔以笙也不难从她的话判断:“约了你十二星座男朋友?”   “Bingo~”顶着熊猫眼的李芊芊笑开来,“而且是那个我以为把我换掉了的射手。”   “……”乔以笙“噢”了声,只说,“那你玩得开心。”   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几乎每个小组都还留守有加班的同事。   乔以笙落座自己的工作,歇了两口气,然后取出包里的物品,打开办公室的电脑。   登录微信时,乔以笙瞥见中午她和周固的对话框。   她发生那么大的事,周固发消息关心过她,但她昨晚刚拿回手机。一个星期挤压的东西实在太多,中午她才处理到周固的问候。   聊了两句,周固顺势问她周末的时间,之前在温泉会所约定的,等他找到新工作,她和欧鸥一起帮他庆祝。   乔以笙据实说她刚复工比较忙,最快也周四周五方能确定周末是否闲暇。   周固便说那周五再联系。   乔以笙觉得如果周末和周固约成这顿饭,她可以完全放宽心——从刚刚撞见李芊芊的情况来看,周固已经稳稳当当地退回在普通朋友的位置上。   这一忙,等乔以笙重新注意时间时,都十点钟了,再十五分钟该没地铁了。她立刻收拾物品下班。   走出事务所,乔以笙直奔地铁口的方向。   某辆奥迪却悄无声息停在捱近她的路边,并朝她打开副驾的车门。   看着驾驶座上的人,乔以笙:“……”   陆闯满副不耐烦的模样:“不走?”   乔以笙很想说:“你请我,我就走。”   但她确实很累,想尽快回去,暂时没功夫调教他——嗯,调教,用这个词替代他们之间的斗嘴行为后,乔以笙心里的舒适度更上一层楼。   正如欧鸥所指出的,她现在的目标是要让陆闯对她的廉价的喜欢,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深、最后对她死心塌地。   换言之,可不就是调教他的过程?   上车时乔以笙还是忍不住丢出一句:“不错,都学会主动来接我了。”   陆闯自鼻间嗤出一丝气音:“乔以笙,没跟你开玩笑,妄想症趁早治一治。”   乔以笙揉揉太阳穴,极其敷衍:“嗯,你就是路过,刚好碰到我,所以让我搭个顺风车,对吧?”   陆闯:“……”   然后说:“不然呢?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么晚还没下班?”   是个好问题。乔以笙认真揣测一番:他去她家,等啊等啊等,迟迟等不到她回去,猜到她加班了,所以换到她的单位门口等?   开动了一会儿的车子重新停下来。   乔以笙睁眼。   并还没抵达她的小区,而是快到她小区的一家便利店。   陆闯打开车门下车。   乔以笙问:“你干什么?”   “买关东煮。”陆闯乜斜眼,“要么一会儿你还有精力给我煮宵夜,也可以。”   才不煮。要吃也是吃昨晚的剩菜。乔以笙在聂婧溪那儿的晚饭早消化掉,现在有现成热腾腾的关东煮,她忙道:“顺便帮我带一份。”   陆闯关上车门留个背影给她:“我又不是跑腿的。”   乔以笙决定打个赌,赌陆闯还是会带。   然而几分钟后,乔以笙大失所望,他真的只买一人份。   疲饿交加使她失去理智:“陆闯,你是不是男人啊!”   “……”陆闯的黑眸眯起危险的气息。   根据经验,乔以笙预料到他下一步动作可能会是什么,找补道:“行行行,你生理上是男人。我指的是你心理上能不能也像个男人?总欺负我有意思?”   “……”咬着后槽牙,陆闯放下装着关东煮的纸杯。   乔以笙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火上浇油,蹙了蹙眉,抢在他之前,主动倾身凑过去,圈住他的脖子,选自己舒服的姿势,吻住他。   ——他要做的,恐怕不外乎也是如此。   亲完,乔以笙毫不意外地收获陆闯的笑话:“乔以笙,你怎么就这么饥渴?   关东煮的香味委实勾人,完全夺走乔以笙怼回去的欲望,她趁此良机取走关东煮,呼呼撸掉杯子里的两串肉。   思绪拉扯出那次她饿得在他车里扒拉圈圈的狗粮,乔以笙忍俊不禁。   “呵,吃傻了?”   陆闯丢出的话让乔以笙意识到原来她边吃边笑出了声儿。   乔以笙只想在他抢回去之前多吃几口:“嗯,你下毒了吧?把我毒傻了。”   陆闯瞍她,不屑地哼笑:“麻烦你小心点,别把汤水洒在我车里。”   狼吞虎咽的乔以笙反应了一下:“怎么?你的夜宵就这么让给我了?”   “我是乞丐吗?吃你吃剩的?都被你糟蹋成什么鬼样子,看了都倒胃口。”陆闯将车子慢悠悠地停在她的小区门口。   乔以笙在车身稳住而他重新转头来看她时,又一次倾过身,主动吻住他,将她嘴里咬到一半的花枝丸渡去他嘴里。   因为两人均未闭眼,乔以笙清楚地捕捉到陆闯一瞬间的惊诧,之后又变为难以言喻的情绪。   干完坏事,乔以笙松开他,不忘再赠送他一句话:“倒胃口吗?”   ——嗯,都跟他学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就是他的舔唇,有点技术难度。她绝对做不到他那样情涩而不油腻。   “乔!以!笙!”陆闯嘴里还含着花枝丸,导致声音有点含混,少了些以往的气势。   乔以笙意犹未尽地喝掉杯子里剩余的汤,叮嘱他:“别浪费粮食,吃掉。”   陆闯:“……” 第157章 啷   他含着半颗花枝丸、流露疑似“你竟然敢对本少爷这样”的难以置信到有点懵又处于发飙边缘的表情,委实令人感到发笑。   乔以笙就不雪上加霜地当着他的面笑了,憋着先下了车再发作,直接进小区,没等他。终归一会儿两人是要避嫌,分开走的。   关东煮的汤多少闲了些。   回去后乔以笙就给自己灌水喝。   慢她一些的陆闯,人一进门,还在玄关,与她打不上照面,便沉郁着声线质问:“乔以笙你今晚吃错药发疯了?”   乔以笙好笑:“就许你经常发疯,不许我偶尔发一次疯?”   陆闯走进来,瞥向站在饮水机前的她,上下打量。   乔以笙不明白,难道自己真的很反常吗?   没有吧?就是可能以往她微醺或者喝醉酒的状态,才会更胆大妄为些。   主要是继猜测他极大可能曾是抑郁症患者之后,傍晚又从聂婧溪口中获知好些他小时候的秘密,他陆大少爷的高贵形象逐渐“坍塌”,现在他在她面前的霸道横行、嚣张倨傲、拽里拽气,落在她眼里有点打折扣了。   当然,吸取了抑郁症的经验,今次乔以笙是绝对不会向他求证他小时候的事情是否属实,权当毫不知情,免得他又跳脚,把她气得半死。   放下水杯,乔以笙困顿地打呵欠:“你自便,我要洗洗睡了。”   陆闯拉住她的腕子:“你们建筑所的项目是太少了?你休假了一个星期,聂婧溪她奶奶的旧房改建案为什么还在你手里?其他人都不给处理的?”   看来是知道她下午又去见聂婧溪了。今晚他多半也是为这事找来的。乔以笙好奇:“那栋别墅里有人是你的眼线?”   否则每次他怎么都能精准地知道?   如果有眼线,很容易锁定,是陆清儒身边的那位保姆?   “眼线?你以为演谍战片?”陆闯嘲讽,“陆家每个人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给那位保姆,日常问候我爷爷的身体情况。在问候的时候顺便套个话,就能知道聂婧溪的动向。”   乔以笙闻言意识到,原来聂婧溪即便没和陆家其他人住在一起,也处于陆家人的监视之下。那聂婧溪是挺不容易的。   而在如此不容易的情况下,聂婧溪还能查到东西,说明聂家也挺硬的,同时说明聂婧溪确实如她所感受到的,并非养尊处优什么也不懂只会恋爱脑的深闺大小姐。   “聂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乔以笙,这是你用得着了解的吗?”陆闯冷着脸,“你现在知道那栋别墅的情况,该有的正确反应是觉得害怕,然后别再去了。”   乔以笙说:“嗯,下次我约聂婧溪在外面见面。”   陆闯愣一下,旋即脸愈发沉:“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真正的意思你不懂?”   OK,乔以笙正面回应:“我上次很清楚地告诉过你,我不会放弃这个项目。”   而且现在通过这个项目,她似乎能够探听到陆闯背后更多的事情,她更不乐意丢失如此大好良机。   随着她的话,又有微细的硝烟若隐若现于两人之间。陆闯黑黑的眸子瞰着她,凛厉、沉默,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乔以笙无力再劝服他:“我要睡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陆闯应言用力地丢松她的手腕,同时通知她:“你不主动放弃,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手段迫使你做不成这个项目。”   乔以笙被他激怒:“陆闯!我做这个项目究竟碍到你什么事了?”   “碍到我什么事用我再讲给你听?”陆闯绷紧的下颌冷峻,“乔以笙,你不知道聂婧溪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你怎么还能和她一直接触?聂婧溪也一直在暗中调查我,你就不怕她发现你和我的关系?”   乔以笙心里犯堵:“对,我私底下和你是床伴,见到你的未婚妻是该做贼心虚。那为了不被她发现我们的关系,你是不是应该减少来我这儿的次数?或许干脆直接解除约定,断了关系,一劳永逸,不用再怕被她发现,我也碍不到你的事了。”   他的眸色随着她的话逐渐加深,待她讲到最后一个字,完全用阴鸷来形容也不为过。   阴鸷得乔以笙有点怵。   陆闯抬手掐住她的下巴,仰高她的脸:“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动不动拿解除约定威胁我。”   气氛沉得压抑,乔以笙很难受。是,反正威胁不到他,他只会说,由不得她,他缠上她了,除非他主动放手,否则她休想轻易摆脱他,或者其他诸如此类。   之前连陷在郑洋跳楼自杀的混乱情绪中时,她最终都没能舍得和他分开,今次乔以笙更清楚自己脱口而出的不过是气话。   而什么情况下他能主动放手?她目前能想到的,无非是他成功征服了她,让她喜欢上他了,他就该慢慢觉得没意思了吧?   乔以笙闷头闷脑地想拂开他的手,但明明他没怎么用力她也拂不动。   她不得不掀高眼皮与他的视线对上:“为什么非得我妥协?以你陆大少爷的本事,想不出两全的解决办法?聂婧溪调查你,你就被轻易调查到?”   她的语气已经比方才平静许多,企图与他就事论事。落到具体的措辞之中,她又免不了在某几个字眼上发泄她的不爽。   陆闯的脸色同样有少许缓和:“有更直接奏效的解决办法,我为什么要再找其他办法?”   乔以笙笑一下:“那我到底是凭什么要被你牺牲?”   陆闯对她的用词深深皱起眉。   乔以笙抿了抿唇:“旧房改建我可以不做,但有了这一次先例,下次再遇到同样的事,你岂不更加肆无忌惮地干涉?陆闯,你能不能反思一下你自己的行事作风?”   “明明你只要提醒我,我们两个商量商量如何打好配合不是吗?我其实是可以帮你的人。”她心里琢磨着,现在恐怕更不能让陆闯知晓她今天和聂婧溪的交谈内容,否则她连和陆闯商量的最后一丝余地都没有了。   他的身世和过往,只会比抑郁症这件事,更伤害他的自尊心吧……   陆闯闻言却只漠然着脸拒绝了她:“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第158章 啾   “你听我的,老老实实做你们建筑所里的其他项目,避开陆家,不趟浑水,不给我添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忙。”   “……”行,看起来配合是没可能打了,乔以笙不再做无用功,客观告诉他,“项目不是我不想做就能不做的。我们建筑所里的领导对大家的工作都是有安排的。”   “以及,像我这样才从学校里毕业出来不到一年的助理建筑师,能被放心地交托这个项目,也是得益于你你未婚妻对我的另眼相看。所以我休假了一个星期,项目没变动,继续由我负责。”   “你有本事把项目从我手里搞掉,你就去搞。你搞得掉,我不做就不做了。”   也不会因为被他搞掉这个项目找他算账。   反正要她主动放弃,没门。   乔以笙认为她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陆闯接受了她的让步,沉默地把手从她下巴移开。   乔以笙摸着下巴冷笑:“你是有暴力倾向吗?每次动不动捏我的下巴。”   陆闯幽黑的瞳孔缩了缩,眸底稍纵即逝一丝什么,然后嘲弄的嗓音似破碎的薄冰:“嗯,有这方面的基因。我鞭伤怎么来的,你不都知道了?”   “……”怎么又好像成了她讲错话?   最可恶的是,乔以笙将陆家晟动不动抽他鞭子和他在陆家的处境两件事相联系,刚刚和他争执期间对他产生的火气突然就烧不起来了。   女人的心果然天生比男人的软。乔以笙自知必须抵制。   但她现在也确实撂不出狠话,只能不输阵地说:“你在恐吓我吗?”   陆闯重新捏住她的下巴,这回捏住之后,他用他指腹处的薄茧在她皮肤上轻轻摩挲,带着他特有的散漫不羁:“不傻,听出来了。”   须臾间,两人刚刚的剑拔弩张便不复存在。   客厅的灯恰好笼在他的头顶上方,乔以笙从此时此刻的角度仰脸看他,他的脸部线条被勾勒得异常柔软平和,实属难得一见,她稍稍走神。   敛回神思后,乔以笙推开他的手:“那你等着吃牢饭。”   在卫生间里洗漱期间,她不由把他之前的话拉回来反复琢磨。   “陆家留着祠堂,留着老祖宗最经典的体罚项目。不过陆家晟确实也有暴力倾向。(150章)”   彼时他无意间讲的,讲完他还就后悔,跟她闹,令她没能去细思。   现在……   光是这短短时间内,她就见到他两次挨了鞭子,那她所不知道的他的曾经呢?又挨过多少次?他那么爱惹是生非的一个家伙……   以及聂婧溪说,他小时候被找回陆家后离家出走过好几次。“离家出走”多半是客气的说法吧?实际上应该就是他不想呆在陆家,逃走了,要逃回他妈妈身边?   那他逃跑又被抓回去之后,有没有也挨打?   ——果然不能细思的,一细思就很恐怖,超出了乔以笙的想象。   出来时,乔以笙发现陆闯又在看她的画本。   她懒得再去抢回来了,只是嘴皮依旧翻动了下,谴责他的不问自取的行为:“要我讲几次,不要随意乱动我的东西。”   陆闯拖腔带调的:“嗯,知道了,你有骨气,不屑我当你的甲方,会糟蹋你的设计。”   乔以笙带着脏衣服要去阳台的洗衣机,闻言途经他跟前时,拍了拍他头顶的头发:“不错,我的话你都听进去了。”   然后她就受到惩罚了——陆闯趁机捉住她的腕子,轻轻一拽,她瞬间落入他怀里,坐在他的腿上。   唇齿相接,呼吸交换,舌尖缠着舌尖,亲吻和喘息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能在接吻中睡过去,乔以笙自己也是没想到。但闭上眼睛之后她确确实实不愿意再睁开了。   “乔以笙,你故意的。”陆闯无语又有点生气。   乔以笙觉得自己完全能想象他什么表情。毕竟这有点他的吻毫无吸引力还令她无聊到犯困的意思。   她不管了,衣服也暂时不洗了。搂着他的脖子,她悬空的脚趾亦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用最后的意识使唤道:“麻烦帮忙抱我到床上去,谢谢。”   次日清晨,乔以笙确实是从床上醒来的,陆闯也安安分分地睡在她的旁边。   看他既然有好好照做,乔以笙决定发发善心,一会儿顺便多做一份他的早餐。   可当她好不容易抽离陆闯的四肢对她四肢的缠绕,进去卫生间洗漱时,镜子照出她被恶作剧涂成如花同款妆容的脸,又忍不住暴走了,带着她的口红冲回卧室,扑到床上去怼着陆闯的脸也一通话。   还在睡梦中的陆闯睁开一只眼睛的缝隙确认她在干嘛后,十分轻蔑地嗤声:“玩我玩剩下的。”   旋即他闭上眼睛继续睡,满不在乎她在脸上的乱涂乱画,显得乔以笙特别没成就感。   至于她做的早餐?他自然休想蹭到。   -   在陆闯搞掉她的项目之前,乔以笙还是继续重点做旧房改造。   但比起之前,她更为主动也更为勤快地每天都联系方袖,旁敲侧击聂婧溪那边有没有新的关于陆闯的信息可以提供给她。   她得在赶在丢失这个项目之前,尽可能多地知道她想知道的。   就这么过去了三天,陆闯暂时没新动静,聂婧溪似乎也没新进展。倒是第四天,即周五当日,建筑所里召开了个紧急会议。   会议内容是来了个新项目——之前陆氏集团参与竞标的那块地,筹备动工中,现在邀请了好几个建筑所参与规划方案的竞标。留白建筑事务所就在受邀之列。   大家都特别激动。   虽然仅仅参与方案竞标,但以留白建筑事务所的规模和资历,能收到这么大项目的竞标邀请,已经是种荣耀。   而且所长也透露了,这次除了留白之外,其他都受邀名单上四个名额,都是大所和设计院,两家也是霖舟当地的,另外两家分别是海城和北城的。   只是这样的名单看起来,不出意外的话,留白完全就是陪跑的分母。   乔以笙更关心的则是,她都还不知道这块地最后究竟被哪家公司拿到手。   恰巧有同事正问:“是陆氏集团吧?除了陆氏集团,霖舟的其他公司吃这个项目似乎都有些困难。”   所长摇摇头告诉大家,不是陆氏集团。 第159章 咪   乔以笙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因为陆闯跟她透露过,他的破坏大概率成功了。   但在得到所长的确认之前,她还是很紧张,并在所在说出口后,她也跟着松一口气。   如果还是落到陆家手中,陆闯岂不白费心力、白挨那顿鞭子了?   ——转念乔以笙意识到自己对陆闯过度关心了。   他都不允许她插手他毁掉陆家的大计,她何必去管他有没有成功?   她只是一个稍微有点喜欢他的床伴而已。   乔以笙让自己集中回注意力于眼前的会议上。   有好些个同事正为这个结果感到意外。   “竟然不是陆氏集团?”   “我记起来了,竞标期间陆氏集团曾经有过负面新闻吧?”   “噢噢,我也记起来了,好像还是陆董事长他大儿子的小儿子闹出来的。”   “不就陆闯小陆总,你讲那么拗口?小陆总管理的万隆地产不经常和我们有项目合作?小陆总不还来过我们所里?”   “什么新闻啊?我前阵子忙得焦头烂额,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   于是一个同事开始给另一个同事科普陆闯黑料上热搜满天飞的光荣事迹。   更多的同事好奇,究竟哪家公司运气好捡到了这个漏——是的,很少有人认为拿到这块地的公司是靠实力打败陆氏集团的,只是胜在运气。   乔以笙也拉长耳朵等着所长的答案。   而所长报出的是彼时参与竞标的候选公司之中,最不受关注的一家叫“光华嘉业”的。   由于之前乔以笙并未关注这个竞标,所以她更是不认识。   等所长提及,那块地因为在霖舟和贡安的交界处,会有贡安的政府参与进来共同开放其中的一部分地产,有些对此比较了解的同事就对这次竞标结果表示理解了。   譬如李芊芊:“光华嘉业虽然开在霖舟,但以前做了很多贡安那边的项目。霖舟政府最后选它,肯定就是考虑到和贡安政府的合作。”   乔以笙恍然。   而因为涉及贡安,所里的大会结束回到小组内开组内回忆时,薛素就点了乔以笙的名:“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你妈妈是贡安人?”   李芊芊举手帮乔以笙回答:“是的是的!乔工过年都是回的贡安过!她对贡安特别了解!”   这点乔以笙是不谦让的,点点头。   薛素说:“那你这回要多出点力了。”   虽然大概率是陪跑,但所长还是非常重视这次锻炼的机会,所以在提交竞标方案之前,要先在所里内部PK,设计部的A、B、C三小组各自出一个方案,哪个方案胜出,哪个方案就代表留白参与竞标。   时间很赶,下周五内部就要出结果,换言之他们仅仅一个星期需要展示一个完整的方案。   于是加班从今晚开始。   今晚的主要工作是把目前从所长手中要到的所有资料进行整理和分析。   而光看资料是远远不够的,明后两天恰好是周末,他们需要去那块地进行实地勘测和考察,熟知它的真实情况。   乔以笙自然被分到周末参与实地考察的人员之中。   B、C两个小组也各有一位成员周末被派去实地考察,为了不给光华嘉业添麻烦,三个小组在实地考察这件事上是同行的。   由于另外两小组派的全是男同事,薛素又加了李芊芊和乔以笙一起。   周末就这么被突如其来的出差填充了,加班回家后乔以笙才有空答复周固,推迟了帮他庆祝找到新工作的饭约。   收拾行李的时候,乔以笙考虑要不要发条消息给陆闯,免得陆闯这两天如果过来又扑空。   这几天陆闯又悄无声息,乔以笙估计他周末该过来的。   斟酌片刻,乔以笙到底没发消息,只是写了张便签覆在冰箱贴上,叮嘱陆闯周末如果天气好,帮她把她书桌上的那一小盆多肉搬到阳台晒会儿太阳。并且提醒:不许多此一举给它浇水。   隔天上午,星期六,乔以笙去到事务所和三位同事汇合,坐上其中一位男同事开的车,共同前往那块地的所在地。   抵达目的地,首先是光华嘉业的人来接待他们四个人,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精神小伙,称呼为小刘。   见面后李芊芊就跟乔以笙咬耳:“我打包票是他其实只是实习生。最近其他公司肯定也会有人过来,配置的接待人员绝对比我们这标准高。说明光华嘉业也预测我们留白大概率是陪跑。”   乔以笙沉吟着回应:“我们留白肯定有光华嘉业看重的优点,才会出现在光华嘉业的受邀名单上,那他们应该不至于瞧不起我们的。”   事实证明,在看地的过程中,对于乔以笙他们提出的一些问题,小刘还是能够对答如流的,数据方面尤其特别了解。   这之后乔以笙和李芊芊,便和B、C两个小组的男同事暂且分道扬镳,各自行动,考察周边的环境。   李芊芊带了相机,主要负责拍拍拍,乔以笙主要负责与周边居民的一些沟通。   霖舟和贡安交界的这块地,还没开发起来,其实是比较荒凉的,人很少,那些很少的人里,也大多数是老人和留守儿童。而老人对这片地方无疑是最了解的。   乔以笙问得比较细致,导致傍晚和B、C小组两位同事汇合时迟到了一个小时。等他们再过去贡安时都七八点了。   住进预订的旅店,李芊芊倒进床里累得直呼不想再进卫生间洗漱了。   乔以笙也歇了好一会儿。   李芊芊问既然都来贡安了,她要不要顺便回她舅妈家去睡一晚:“反正我们明天早上才继续。”   “可是我们等下不得先把白天得到的资料给整理掉?”堆积到明天压力更大,时间也不充裕。   “你带着电脑在你舅妈家办公不一样的?”   “不麻烦了。”虽然乔以笙昨晚也考虑过,但最终放弃了,“我舅妈家在老城区,有点距离。”   她们现在所处的,恰恰在春节期间舅妈谈论给戴非与买房的新城区地段范围内。   贡安的中心外扩果然还在继续。   第二天早上起床,乔以笙对着镜子刷牙时,拨冗想起,陆闯竟然到现在还没有联系过她?   他扑空的话不太可能不打电话来发泄一通吧?   还是说,他这回忙得连周末要没空来? 第160章 哞   ——没空就没空吧,她也不是巴着他来。   乔以笙和李芊芊他们在旅店吃过早餐,又见到小刘。   小刘带他们继续看一看将与贡安政府合作开发的部分。   贡安县是明舟市境内距离霖舟最近的地方,比起明舟市中心,贡安到霖舟市中心的距离反而更近。   两年内,霖舟将有一条地铁线直通与贡安交界的这片区域。毫无疑问,随着交通的连接,未来两地会有更多更深入的互通。   而依托着环霖舟区域的优势,这个乡镇板块的潜力巨大。   霖舟和贡安都有乔以笙的家,她对它们的感情很深厚。两地的互通建设如果能有她的一份微薄之力参与其中,乔以笙自己也感觉到非常荣耀。   小时候写作文,写到各自的理想,很经常会用到一句模板:为家乡未来的发展做出贡献,为建设祖国添砖加瓦。   建筑师,可不正是与“建设家乡、建设祖国”直接密切相关的一份职业?   乔以笙的内心不禁涌起比昨天更大的热切。即便是陪跑,她也想尽全力做好此次方案。   中午光华嘉业为他们设宴,在乔以笙和李芊芊的意料之外。   小刘送他们去设宴的餐厅,还见到了光华嘉业的老总。   现在李芊芊已经收回昨天她对光华嘉业的鲁莽判断:“是我格局小了,人家还是挺重视我们的。”   乔以笙则处于另一层意外之外。光华嘉业的这位老总,杜德友,她认识,是她父亲乔敬启早年在设计院一位同事。   小学那会儿她没少见杜德友来家里和父亲讨论公事,也对杜德友的样子很有记忆,因为杜德友的眉心偏左位置长有一颗痦子。   乔敬启离开设计院的时间和杜德友差不多,之后杜德友好像自己开公司,和乔敬启的联系变少。   这么说原来就是光华嘉业。   霖舟的建筑圈果然小。   不过杜德友好像不记得乔以笙了,自我介绍的时候乔以笙并未得到杜德友的额外关注。   杜德友说本来这顿饭昨晚就应该吃,但他昨天忙不过来,所以今天补上。两位男同事主要代表留白,和杜德友有来有往地社交。   吃放时间不长,就一个小时,人家老总亲自过来,留白这边却只是四个小职员,已经是莫大地给面儿。   饭后乔以笙和李芊芊依旧与另外两位同事分道扬镳、各自考察。   而杜德友这时候让小刘来带乔以笙去和他私底下再见一面。   乔以笙心中虽有猜测,但谨慎起见还是先问候他:“杜总。”   杜德友反倒以为她忘记加他:“你是敬启兄的女儿吧?我以前是你爸爸的朋友。”   乔以笙这会儿确认,原来杜德友也认得她,刚才饭桌上只是为了避嫌。她便笑开:“杜叔叔。”   杜德友也笑:“长这么大了,我差点认不出来。还女从父业。很有出息。”   “杜叔叔过奖了。”乔以笙谦逊地接受夸奖,“如果不是我孤陋寡闻,应该早点认出来光华嘉业和您的关系。”   杜德友摆摆手,同样谦逊:“这次光华嘉业竞标成功,真的是靠运气。现在我们压力很大啊,业内都在看着我们能做出什么花。”   乔以笙弯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是吗?杜叔叔。”   杜德友未再否认,颇为感慨地叹一口气:“我确实是走大运了。本来公司快经营不下去了。”   这样吗?那现在拿到这个项目,有政府的扶持,光华嘉业短期内不仅不可能在霖舟销声匿迹,而且将水涨船高,把握得当,声名大噪也完全不在话下。   乔以笙寻思着现在杜德友每天肯定忙着挑选投资商和合作方。   杜德友未再多言什么,只跟她聊起往事:“你父亲英年早逝,我很遗憾。他刚出事那阵子,我曾经去医院探望他,见到好像是你舅妈之类的什么人。”   “嗯,应该是我舅妈。”   “你现在也和你舅妈一家一起生活?”   “差不多。不过因为我在霖舟工作,逢年过节才回我舅妈家。”   “如果不是这次的项目,我都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杜德友流露着长辈的关切,“你好好干,叔叔看好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联系叔叔,叔叔能帮的一定尽量帮。”   乔以笙打趣:“那可不行,万一留白竞标成功了,别人还以为我们走后门。”   虽然从现实来讲,工程项目其中的猫腻,远比乔以笙想象得更为复杂。很多时候拼的并非谁的方案好。但这些不是乔以笙一个助理建筑师能考虑的范畴……   所以乔以笙也不会天真地认为,靠她和杜德友的交情,能帮留白拿下项目。杜德友肯定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单纯地和她叙个旧罢了,提一嘴所谓帮忙多半也是客套。那么即便是表面功夫,乔以笙也得表个态。   回去后乔以笙自然没和李芊芊说实话,撒谎是处理一些私事,便和李芊芊马不停蹄地继续工作。   晚上七点钟左右,乔以笙和李芊芊瘫在同事的车子后座里,跟着一起回霖舟。   女性先天生理结构上的受限,导致女性在从事建筑这一行比起男性确实有些微劣势,乔以笙必须得承认。   值得庆幸的是,乔以笙所在的A组,在设计部的三个小组里,女性成员是最多的,组长薛素本身是女性的缘故,目前为止乔以笙在留白里暂时没有感受到行业内对女性设计师的歧视。   这让乔以笙更想不蒸馒头争口气。   瘫了半小时,乔以笙便重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搁腿上抓紧时间再多做些工作。   整得驾驶座里的男同事忍不住转过头来说:“要不要这么卷啊?”   李芊芊很快也跟着乔以笙一起卷起来。   最后只剩负责开车的同事干着急。   回到霖舟已然十一点。   四个人委实卷不动了,改变原本要先回事务所继续加班的计划,选择直接回家。   男同事很有风度地帮乔以笙送到小区楼下为止。   乔以笙走进楼道后,面对接下去要爬的五层楼阶梯,无奈地决定先休息休息。   于是放下背包,就地落座台阶,默默地再次打开电脑——否则多浪费时间……   太过专注,以致于陆闯出现,她都没能察觉。 第161章 呦   这个时间段,楼里几乎没有其他居民再上下楼。   楼道的灯是声控的,每当灯熄灭,乔以笙就跺跺脚,让灯重新亮起。   来回反复,都快成为她本能的动作。   阴影自头顶上方落下来时,乔以笙下意识地又跺跺脚。   但阴影还在。   她也反应过来灯明明还亮着。   然后这才留意到鼻间嗅到淡淡的雪松味,以及头顶上方有呼吸拨动了她的碎发。   乔以笙往上仰头。   顿时与弯腰看她的陆闯正面对上。   眨眨眼,又眨眨眼,乔以笙问:“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陆闯于同一时刻问出一样的问题。   “我在干什么你看不见?”乔以笙的视线收回到电脑屏幕上,“你让开,别挡到我的光。”   陆闯很没好语气:“有你这么奇葩的?到楼底下了不回家,坐在这儿玩电脑。”   “你眼睛还真瞎了,连玩电脑和工作都分不清楚。”哎呀呀,烦死了,她的思绪又被他打断了。   陆闯仍在招她嫌:“坐这儿能工作个屁?”   “所以你就是来吵我的?”乔以笙就差把“请你要干嘛自己干嘛去”直接砸他面门上了。   从方向上看,他是从楼上下来。也就是说他今天来她这儿了。   那么他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没看见她人不奇怪?电话没打给她就直接要走了?   乔以笙转头重新瞥他一眼,注意到他手里抓着车钥匙。   陆闯从她后背拉起她的卫衣帽子罩住她的脑袋:“我还没嫌你挡到我的道了。”   宽大的帽檐遮挡住她的眼睛,乔以笙薅开一下,抱着电脑起身让开:“行,您请。”   “……”陆闯站着没动。   “嗯?”乔以笙狐疑。能不能快点?这都耽误她十几秒了。他两条腿金贵得挪不动嘛?   “你要继续坐这儿?”   “不行吗?这是公共区域吧?”   “你也知道这是公共区域?”陆闯单手抄在裤兜里,另一只手上下轻轻掂着车钥匙,神态闲恣,也有点欠,和他讲出的话一样欠,“你坐在公共区域,妨碍到了住在这栋楼里的所有人。现在我下楼被你堵住,一会儿我折返回来上楼又得被你堵住。”   乔以笙:“……”   “你好像不是这栋楼的居民,陆少爷。”乔以笙好意提醒。   陆闯:“我刚刚也没说我是这栋楼的居民,你的耳朵聋了吗?”   乔以笙:“……”又搁这儿来和她抠字眼。   可即便抠字眼,他也不算“住在这栋楼里”的人。   “一会儿您折返回来我再给您让道成吗?现在您赶紧先下去,我把最后一组数据搞定。”乔以笙忍气吞声。   陆闯终于愿意动弹了,但只是往下走了一级,很故意地踩在她刚刚坐过的位置。   “……”很好,火气上来了。   “这里是公共场合,办私事请回你自己的私人空间。”陆闯就站那儿了,身体还斜斜倚靠紧邻的扶手。   乔以笙是彻底没了继续办公的心思,冷下脸:“行啊,我现在没力气爬楼梯,要不您背我?”   陆闯:“……”   感觉他的表情下一秒就要丢出“乔以笙你有病”。   反正他要是丢就随便他丢,乔以笙累得不想和他多浪费一分力气。   合上电脑前她记得先做备份。   而她做备份的这点功夫,就听陆闯说:“乔以笙,你就是想要我背,你直说,不用迂回地找借口。上一次是装醉,这一次是装累。”   乔以笙提眼角睨他,皮笑肉不笑:“嗯,我就是故意找借口要你背我,怎样?您能屈尊降贵嘛?”   陆闯最擅长的一句话又出现了:“我不免费屈尊降贵。”   乔以笙确认数据备份完毕:“那等你爬上楼,我赏您一个法式热吻,如何?”   陆闯:“……”   刚合上电脑的乔以笙目睹他变幻的神情,倏尔感受到了欧鸥每次调戏男人的快乐——可不,她刚刚未经大脑认真思考的反应,竟然不小心调戏了陆闯。   是调戏吧?   乔以笙的心情舒爽起来。   陆闯嘲笑:“乔以笙,就你一个破吻,价值千万似的。”   乔以笙嘴角翘起:“不价值千万,岂不是对不起每次亲过来的您的那张金贵的嘴?”   陆闯:“……”   乔以笙从他脚边拎走她的背包,装进电脑:“怎样?陆大少爷,看在您是我床伴的份上,我可是已经给您折扣价了。”   陆闯狭眸,嘴角亦漫不经心地一弯:“乔以笙,快一个星期没见到我,你又饥渴成这样。作为你的床伴,我不满足你好像过不去。”   乔以笙将整理好的包背上,指着她跟前的地面:“那来吧,蹲下,背我吧。”   陆闯:“……”   “嗯?你又不是没背过我,一回生二回熟,折损不了你的面子。”乔以笙歪头,静待他的动作——现在这也是调教他。喜欢她就该有点喜欢她的样子。   当然,他如果受不了她这副做派,那趁早走吧,结束和她的关系,她也乐得自在。   陆闯嗤笑:“乔以笙,你这么饥渴,亲一次够吗?”   话音落下之际,他跨下阶梯,转身半蹲下便将她用力拽上他的后背,一点准备时间也没给她,立刻往楼上走,好似想尽快把她给卸货了。   乔以笙险些往后仰倒了去,迅速往前扑,搂住他的脖子:“陆闯,把我摔了,你赔不起。”   “就你?”陆闯语气轻蔑。   太累了,乔以笙舒舒服服地贴在他后背,将身体的重量全部交给他,连反驳他都没怎么用力气:“嗯……就我……怎么了……我告诉你陆闯,我也是我家里的小公主……不带被你这么欺负的……”   陆闯:“嘁,这年头,谁都可以自称小公主了。”   乔以笙:“那你这位来自显赫陆家的真正王子,现在不还是得给我当马,驮我这个民间小公主爬楼梯。”   “……”陆闯像是接不上茬,突兀地没了声儿。   而乔以笙迷迷糊糊地紧接着自己的话象征性地轻呼一句:“驾~小马儿哟快快跑。”   “……”陆闯应声倏地驻足。   乔以笙以为他故意和她对着干,捏了捏他的耳朵:“快点吧,大少爷,我想赶紧躺到我的床上,洗洗睡。你不快点,小心我直接在你背上睡过去。” 第162章 咦   心里乔以笙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方才那句脱口而出的童谣,她小时候对其他人讲过。   ——大概率讲过的吧,舅妈和表哥不都告诉过她,她小时候玩角色扮演有人当马。那就是对传闻中的“小马哥哥”讲过喽?   “乔以笙,把你的手从我耳朵上挪开,小心我把你丢下楼去。”陆闯似乎有点烦躁。   乔以笙拉回飘忽的思绪,没在怕的,将他的脖子搂得越发紧:“行啊,你试试。”   陆闯又不痛快:“乔以笙,你想把我勒死?”   那还是没有的,闹出人命会吃牢饭。乔以笙稍微松一些,然后记起:“对了,你刚刚下楼是要去干嘛?”   陆闯:“……你还有脸问,被你搞忘了。”   乔以笙:“噢,那我本事挺大的。”   陆闯:“……乔以笙,你没发现你越来越自恋了?”   乔以笙:“和你一比,还行吧。”   “又来反咬我。”陆闯继续迈步。   走得分明很慢,比方才更慢。   乔以笙却也没再催促。这样抵着他坚实的身体,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她莫名感到很有安全感:“你来多久了?”   话题切换得毫无征兆,陆闯倒能跟得上她:“刚到。”   这样吗?乔以笙撇撇嘴:“看来这些天,为了搞掉我手里建房改建的项目,您忙得脚不沾地啊。”   “想我了吗?乔以笙。”陆闯嗓音玩味。   乔以笙在他后颈换了一侧脸压着:“您要能天天背我爬楼梯,那我可以想想你。”   “想得特别美。”陆闯无情得很,继而主动爆料,“带朱曼莉去山里度假了一星期。”   “……”显然,陆闯是听出她刚刚是打探他干嘛去了,现在补个回答给她。乔以笙成功被膈应到。   陆闯因为她没了声音,往后侧头瞥她,声音里蕴一丝似笑非笑:“这个答案不喜欢,我可以给你换一个。”   “不用,我挺喜欢的。”乔以笙将心情的跌宕起伏收敛得严实。他既然说能换答案,她理解没错的话,就是他是打着陪朱曼莉度假的旗号干其他事了。   ——乔以笙又不免默默吐槽自己现在怎么就对他深信不疑?   但想到他一个万花丛中过的的浮浪子弟,如今真的暂时放弃其他女人,只和她发生关系,她心里怪有成就感的。   女人,原来也有虚荣心。   或许这也是从前很多女生明知陆闯风评不好处处留情,却还前赴后继的其中一个原因吧。在陆闯的外貌和家世以外的原因。   不过乔以笙自知也得警惕现在的成就感。欧鸥说过的,许多女人都误以为自己是特别的、能征服一个浪荡子、终结浪荡子的风流,结果反倒栽进去。她决不能如此。   耳朵里正传来陆闯不咸不淡的声音:“我不来,你就寂寞地扎进工作里麻痹你自己是不是?”   乔以笙这两天其实一直很想找个人分享喜悦,现在恰巧空闲,陆闯的问题又撞到点上,她便索性揪住他抖落:“我们建筑所最近接到个大项目,比你万隆地产和我们合作的项目都大。”   “我工作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项目。霖舟政府和贡安政府合作啊。虽然我们所竞标成功的几率很低,但我也算参与其中了。”   “噢,对了,我还见到一个以前认识的叔叔,我爸爸曾经的同事。”   讲完乔以笙意识过来自己糊涂了,陆闯认识那个项目,直接和他说就行。以及,她怎么连见到杜德友这种私事也和他聊?   好在陆闯的反应并未让她难堪,只是一贯地没什么好话:“那赶紧多长点见识,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项目、大项目。”   乔以笙听得懂,他就差直接讲出“对比之下,聂婧溪那个旧房改建算个屁”。   可这两个其实没有可比性——当然,她藏在心里没说,免得再添彼此之间的不愉快。   眼睛眯起一条缝,乔以笙问:“怎么还没到?你是乌龟吗?”   陆闯吐槽:“不如反省反省你自己最近伙食是不是太好,重死我了。”   乔以笙困顿地又闭上缝隙:“难道不是你该反省……你是不是像陈老三一样,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变虚了……”   陆闯难掩谑意:“那不就是被你掏空了。”   乔以笙:“咦?你承认你虚了?”   陆闯的音色瞬间阴沉:“乔以笙,信不信我现在真松手把你丢下去?”   “……”乔以笙不说话,装死。   慢慢悠悠的,终于爬到五楼,她的公寓门口。   陆闯用钥匙打开门。   里头的暖气和灯光都开着,是他之前出门时刻意没关的。   停在玄关,陆闯转头:“乔以笙,来,法式热吻,不满五分钟别给我停下。”   后背的人一点反应要没有。   “别给我假睡。”陆闯腾出一只手往后抓了抓她的头发。   乔以笙只是咿唔着微微动一下,脑袋换了个方向,平缓的呼吸全从他后颈衣领的缝隙喷进他里头的皮肤。   他浑身的汗。   原地站了七八秒,陆闯只是自己换了家居鞋,背着她继续往里走,直接进卧室。   陆闯脱她衣服的时候,乔以笙迷迷瞪瞪地睁开一只眼。   他以为她要质问他干什么或者骂她变态。   但乔以笙只是问:“那时候陆氏集团的股价波动,其实也夹杂你的手笔吧……”   她看起来困得都不清醒了,出口的话却又特别清醒。   陆闯眉峰挑起一下:“怎么说?”   “罗拉……”乔以笙连声音都是拖长的困意,“罗拉的是不是你能力不足没处理好,导致罗拉后期又反水来向我告发你,而是你故意的,故意利用罗拉刺激周固对你的挑衅。”   怀疑是之前就有的,在推测他的黑料是他自己在背后操纵时就连带着想到的,但当时他否认掉黑料,她就没再提这一点。   这两天在实地考察的间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自觉地重新复盘起陆闯的搞破坏。   陆氏集团哪儿有那么容易说搞就搞。陆闯暗地的小动作应该远比她想象到的更多。   只是以她捕捉到的蛛丝马迹而言,顶多只能猜到这两点,恐怕还是其中比较无足轻重的两点。   她越来越能感觉到,她对他知之甚少。   陆闯闻言低下头,和她唇与唇的距离不足两指。 第163章 哩   他的瞳孔是深邃的黑色,眼神意味不明。   乔以笙并不指望能得到他的回答,甚至预判他可能又挂脸,让她别多管闲事之类的。但她就是想讲一讲。   眼前陆闯的反应也没超出她的想象。   而陆闯这时向右一挑嘴角:“乔以笙,既然醒着,把法式热吻给我补来。”   ……什么?她好困噢,听不见。打个呵欠,乔以笙重新阖眼。   最后的意识里,似乎有陆闯低低的轻笑。   转日上午醒来,乔以笙简直要疯。   一个是她昨晚没洗漱,直接带着灰头土睡了一夜。   一个是她日常早起的闹钟被关掉了?   她记得闹钟响过一次的,但一般她会摁延迟,等它响第三次再起床,可今天没有响第二次和第三次。   她不认为是自己在迷迷糊糊中不小心关掉的,将罪魁祸首锁定陆闯——陆闯人已经走了。   如若不是她身边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她都要怀疑昨晚陆闯背她爬楼梯是她做梦。   差一刻钟十一点,乔以笙的手机里分别有来自李芊芊和薛素发来的消息。   乔以笙匆匆忙忙地捯饬自己出门,在地铁上忿忿质问陆闯:【我的闹钟你搞的鬼?】   陆闯在她地铁到站时回复过来一张图。   ……她满面倦容、发丝凌乱、嘴唇微张、睡得不省人事的照片。   乔以笙从未见过自己的如此丑态,丑到她要怀疑人生。   陆闯偏还欠欠地附带文字:【仔细看你嘴角,啧啧,流口水了】   “啧啧”两个字完全就是自动语音播放。   乔以笙想毁灭全宇宙:【你!给!我!删!掉!】   陆闯没理她。   且又销声匿迹好些天。   乔以笙倒也没空想起他,整个人都投入在项目之中。   努力没有白费,周五下午,留白建筑事务所如约展开内部PK,A组的方案在三个小组中胜出。   所长的意思是,B、C两个小组方案中的可取之处,采纳进A组的方案之中,整合过后的定稿,再送去参与竞标。   所以这次竞标其实严格来讲算三个小组群策群力。至少薛素并未揽全功,十分体面地对B、C两个小组的组长表达了感谢。   经过商定,三个小组各派几位成员,以薛素为总工,组成专组,来共同负责竞标方案的最终定稿。   乔以笙毋庸置疑成为这次专组的成员之一。   连续熬了一个星期的夜,傍晚薛素强制要求大家准点下班,周末两天好好休息,下周一再以饱满的精力重新进入工作。   乔以笙很听话地回了公寓,回去后倒头就睡。   睡了不知多久,乔以笙被舔醒——是的,被舔醒,脸颊上温热又粘腻的触感,连续不断。   睁开眼,入目另一双圆不溜秋的黑色眼珠子,乔以笙有点呆。   它哈着舌头准备又一次舔上来,乔以笙才迟钝地捧住它的脸,阻止它的行为。   舔不着她的圈圈嗷呜一声。   乔以笙环视一圈四周围,确认她还睡在自己家里。   那么圈圈这是……   “给你十五分钟,换衣服出门。”陆闯的声音传来。   乔以笙的目光循向卧室门口,瞥他一眼,选择搂住圈圈继续躺着,懒洋洋问:“干什么……”   还把狗带来她这儿……   陆闯见状下达命令:“圈圈,它不起床,咬她。”   乔以笙:“……”   而圈圈还当真咬住她的睡衣,企图将她往床下扯,像每次吵着闹着要她带它出门遛弯那般。   乔以笙特地看了眼窗外的天,寻思着这不大半夜的吗?   ——是的,大半夜。她摸出手机确认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三十七分。   “到底要什么?”乔以笙被圈圈搞得束手无策,只能爬起来。   要不怎么说陆闯奸诈,养了圈圈,对外能放出去咬余子荣那种人,对内能联手圈圈来欺负她。   陆闯还是没回答她,欠兮兮地抬着手看他腕上的手表,给她倒计时:“你只剩十分钟。”   “……”起床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乔以笙才不理会时间,愣是拖延了半个钟头。   她出来后,和圈圈一起在客厅的陆闯瞥过她脸上的淡妆,斜勾唇:“噢,原来专门为我化妆,那我可以不计较你让我们等了这么久。”   “你也妄想症了?”说着乔以笙蹲到圈圈面前,揉揉它的脑袋,“你这么漂亮,我不能被你比下去,你说对不对哩?”   “汪!”圈圈兴奋地摇尾巴。   乔以笙默认它就是在回答她:“对!”   反正她绝不会承认,她就是很介意被陆闯拍下来的她那张丑照。   那张丑照令乔以笙意识到,除去和他的第一次,她专门画了浓妆过去酒店的,她似乎很少在陆闯面前注意自己的形象。   她在他面前素颜的次数过于多了。   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是她的床伴……洗澡总不能不卸妆,睡觉总不能不卸妆……   乔以笙心底默默叹气,再次探究:“大半夜的,去哪儿?”   这会儿他们已经下楼,坐进陆闯的车里,车子正疾驰在十点多钟依旧霓虹招摇的大街上。   陆闯用他特有的散漫不羁的音调说:“把你卖了,换狗粮。”   乔以笙:“……”   行吧,爱上哪儿上哪儿。   乔以笙径自侧过身去撸狗,和圈圈耍乐子。   车子逐渐远离市中心。   乔以笙很快注意到,再次开上盘山公路了,于是她心里对目的地有了较为明确的猜测。   山顶平台的那盏灯,比上一次来的时候,更黯淡了,乔以笙怀疑它可能都撑不过今晚。   陆闯在距离前方的悬崖挺远的位置将车子停下。   想起上次他发疯,圈圈刚好也在车里,乔以笙不免又心疼起圈圈,故意问:“狗子受到过度惊吓,会不会也和人一样,有心理阴影?”   陆闯闻言只提醒她:“这周你该去复个查。”   “……”乔以笙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她的心理咨询室那边的疗程尚未完全结束。医生确实建议她半个月后再去聊一次,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这两天。   而乔以笙很难不记起抑郁症。他现在如果处于后期巩固阶段,也是要复查的吧……   最近太忙了,她买回来的那些书都还没拆封开来看。   陆闯这时摁了个按钮。   他们的头顶上方倏尔传出细微的动静。 第164章 叮   乔以笙下意识仰头。   是车顶的遮阳帘打开了,露出车顶天窗的透明玻璃,视野怪开阔的。   比起前方挡风玻璃外城市灯火的风光,天窗的角度展示的煌煌星河更吸引人乔以笙的瞩目。   来过这个山顶平台统共三次,怎么今天才发现,原来这儿看星星也特别地漂亮,不比宜丰庄园差。   她的脑海不禁浮现“手可摘星辰”五个字。   好一会儿乔以笙才记起埋汰陆闯:“神神秘秘的,我以为你搞什么,结果就是找我来陪你看星星?”   这一转头发现,比起她傻乎乎地仰着脑袋瓜子,人家陆大少爷早把他的椅背往后倾倒,整个人以合适的角度半躺着,舒舒服服地享受。   还没忘记将圈圈从后座抱到前面的空间里来。   他单只手枕在脑袋后,单只手揽着圈圈,闻言他轻飘飘地斜睨她,说:“嘁,你觉得我少了你就看不成星星?当圈圈是死的?”   乔以笙也琢磨着调整她这边座椅的角度:“那你倒是说,非得把我从补觉中拉出来的原因是什么?”   陆闯:“带你长长见识。”   “……”狗嘴里果然又没吐出象牙。   陆闯不帮忙,乔以笙对他这辆车又不熟悉,研究了好一会儿,在接连遭遇陆闯警告“等下车冲出去掉进悬崖”和陆闯吐槽“你把天窗也敞开是想让我们今晚全冷死”之后,她终于成功地像他一样躺着了。   并抢走圈圈的一只爪子揣她手里摸。   另外无意间打开了车内的音乐。   她没想到陆闯平时的歌单竟然是高雅的小提琴曲。   她打开时,正在播放的那首接近尾声了,乔以笙没来得及辨认它属于哪支曲目,第二首紧接着流淌出来。   恰恰为《Sometimes-when-it-rains》。   乔以笙怔愣两三秒,便联想到什么,当即扭头看陆闯,忍不住笑意:“喂,你好喜欢我噢。”   是因为她曾经在校园风采大赛上演奏过这首曲目,他才听的吧?   这么说来,她和周固在米其林餐厅吃饭遇到他为朱曼莉点播小提琴现场演奏,并非巧合?   乔以笙忽然悸动不已。   陆闯眉眼间一片沉洌,却泼她冷水:“妄想症又发作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迅速地,他切掉曲子,转到电台去。   电台主持人侃侃而谈的聒噪瞬间充斥整个车厢,圈圈都充满警惕性地朝声源处吠了两声。   陆闯轻轻拍一下圈圈的脑袋,圈圈乖乖地趴回来。   乔以笙追究:“不知道我说什么,你忽然切掉?”   陆闯泛出一抹嗤笑:“我在观星,你听下雨的歌,你安的什么心?”   乔以笙逡巡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在狡辩,而且他狡辩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陆闯满脸不耐烦:“乔以笙,你爱干嘛干嘛,但麻烦别影响我观星。”   不承认就不承认,她又不缺他的这点喜欢。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喜欢她,她都被众星捧月习惯了。乔以笙不屑地转回自己面前的星空。   宁静的星空除去赏心悦目,同时也有催眠效果,即便电台主持人的声音吵出天际,也阻止不了乔以笙眼皮的逐渐沉重。   陆闯却在她的识海即将陷下去之际伸手来推她的脑袋:“睡什么睡啊你。”   乔以笙完全是被惊醒的,惊过之后是愠恼:“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一个星期都在熬夜加班,今晚好不容易早点回来休息,被你强行带到这里,还得全程睁着眼睛跟你聊天呀?不是说不用我陪,你有你的狗吗?”   飙出这番怨言的同时,乔以笙的眼角余光其实瞄到了外面的夜空好像有什么异常。   可飙完她才重新正眼望出天窗,发现天际边正划过流星,她前几秒又根本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看见流星不止一颗,接二连三地又有好几颗,似源源不断。乔以笙震惊又惊喜:“流星雨?”   “是流星雨吧?”虽然已经很明显,但她还是下意识想得到他的确认,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就像当年在宜丰庄园里见到流星时一样——是的啊,就像当年一样。只不过比起当年稍纵即逝的流星,今晚的流星雨她不怕眨眼间就了无影踪,仿佛加倍地补回了些什么藏于幽微之处的遗憾。   陆闯未转脸,目不转睛地仍旧盯着上方的星空,老神在在地说:“看来我比流星雨好看,你更喜欢盯着我而不是流星雨。”   乔以笙忙不迭又把视线移回去。   幸而流星雨还在继续落。   顷刻,乔以笙便躺不住了,还是选择下车去。天窗的视野确实已经够大,可终究还是有点遮挡。   只不过一开车门她就被山上的寒风迎面扑个哆嗦。   夜晚山顶的气温果然不容小觑。   陆闯不留情面地发出一记笑音,然后将他准备的长款羽绒服外套丢给她。   乔以笙不客气地囫囵套上。   车外更为广阔的视野,又比在车内观看来得更令她激动。   乔以笙摸出手机先拍了几张照片,又开始录制视频,高声问:“你怎么知道今晚会有流星雨啊?”   问完她记起,陆闯在车内,她下车后关山了车门,他大概率听不清楚她的声音。   事实却是陆闯第一时间清楚地回答她:“你以为我是你,每天除了工作只有工作,正常的生活都没有?”   “……”她有没有正常的生活,犹待商榷,但他肯定是没有一张正常的嘴。   乔以笙转头。   便见陆闯原来敞开了天窗的玻璃,他的身体从天窗钻出来,带着圈圈一起坐在车顶上。   “……”本来想怼他的乔以笙瞬间无语又失语。   无语的是他疑似装逼耍帅的行为。   失语的是……他确确实实装到她了。   光线昏暗,他不羁的周身轮廓模糊,猎猎的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狭起的双眼盯着天边的流星。   然而流星的微光丁点儿未映入他的眸底,漆黑得如同礁石遍布的深海,笼着浓到化不开的雾,误入其中的人稍不留神就会触礁身亡。   下一瞬,他的视线移到她的脸上,才像是被光驱赶走眸底的幽邃,而光紧接着在他眸底聚集起来,使得他原本平静冷漠的瞳仁透出淡淡的情绪。 第165章 噹   “怎么?我又比流星雨好看?”不知是不是被风灌着的缘故,他的声音又比平时再添两分懒散。   一息之间,乔以笙的心跳加快得仿佛即将从胸腔里蹦出来,从未如此地快过。   她不知该如何快速平复,凭借本能地想法将正在录像中的手机镜头转向陆闯。   陆闯皱眉:“我身上有流星雨?”   “少自作多情,你不如离圈圈远点,别妨碍我记录它的帅气。”乔以笙不算撒谎。   此时此刻的圈圈确实完美地学到了它主人装逼耍帅的精髓,迎风的蹲姿酷得无与伦比。   就是乔以笙有点担心它冻着:“你今天怎么也不给它穿件衣服?”   陆闯抬抬下巴:“你还过来,它就有的穿了。”   乔以笙懂,他的意思就是,她穿了他的外套,他没法用他的外套一起帮它避寒。   “你自己非要借给我的。”乔以笙骄矜,转回去继续拍摄流星雨。   流星雨还没结束。   她背着身问:“能看多久啊?”   “一个多小时。”陆闯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塞进嘴里。   继而他摸出打火机,咔哒地摁一下,淡蓝色的火苗瞬间蹿出,于风中孱弱地摇晃,似马上会熄灭,但陆闯的另一只手很快地拢于它周围,挡住风的蚕食。   火苗瞬间舔燃烟头,陆闯猛吸两口,烟头的红点在昏暗的光线中亮了暗、暗了亮,旋即随着陆闯的吞吐,灰白色的烟气被风带着迅速飘散于空气中。   “有你看的。”陆闯语调又蕴一丝取笑。   “……”那真是太久了。乔以笙继续给站了五分钟,决定……回车里。   她回车里,陆闯也挟裹着夜的寒气和新鲜的烟草气息,带圈圈从车顶下来,关合玻璃,令车内的暖气重新积聚起来。   乔以笙不着急脱羽绒服,抱圈圈到她的腿上,将它的身体拢进她的衣服里,抱住它。   但其实圈圈的体温并不低。   圈圈露在外面的脑袋往她脸上蹭,哈着舌头分明又想舔她。   乔以笙一边瞥着车窗外的流星雨,一边笑着和它躲着玩。   陆闯乜斜眼看他们的互动,眼神跟看俩傻子似的。   乔以笙心情好,没和他计较,但提了个问题:“喂,你是不是记得,大二那一年,我们半夜一起看到过流星?”   陆闯撩唇,半是玩味:“乔以笙,什么犄角旮旯的事,你竟然能翻出来?你以前就偷偷关注我?”   没等乔以笙回怼,陆闯的手机这时进来一通视频电话。   乔以笙没看清楚是谁打开的,但看清楚陆闯眉骨微微凝起。   他没立刻接,先转头伸手示意乔以笙把圈圈给他。   乔以笙敞开外套,圈圈主动钻到陆闯怀里。   陆闯搂它在身前,这才划过接听键。   之前听过的那道年轻女人的声音很快传过来:“你人在外面?”   陆闯:“嗯,带圈圈出来看流星雨。”   女人:“霖舟今天有流星雨?”   陆闯:“嗯。难得。2、3月本来是流星雨的淡季。”   女人:“肯定是圈圈带来的运气——圈圈,你还没和妈咪打招呼,不会不认得妈咪了吧?你在看什么?怎么不看妈咪?”   “……”从陆闯接电话开始,乔以笙就坐立难安,现在更是有点尴尬,因为圈圈侧过头来看的是她。   理智上,虽然陆闯没要求,但乔以笙觉得自己应该先下车回避。   感性上……乔以笙就是想旁听,听他和那个神秘女人聊些什么,能不能从他们的谈话内容中捕捉到关于那女人身份的蛛丝马迹。   于是在两边思绪的拉扯中,乔以笙如坐针毡地继续默不作声坐着。   陆闯问:“澳洲现在应该快凌晨三点钟了。”   女人:“嗯,所以我才打过来,照霖舟的时间,跟圈圈说生日快乐——该倒计时了,十、九、八……”   圈圈生日吗?乔以笙看向圈圈。   圈圈的脑袋被陆闯掰过去面对屏幕。   女人:“三、二、一——生日快乐,圈圈,圈圈现在开始正式两岁了。”   圈圈似乎很开心,汪汪两声,抬起一只前爪往手机屏幕上抓。   陆闯:“手机屏幕小,你想和它聊,等我带它回去,等澳洲天亮,再说。”   女人:“行,你开夜路注意安全。我本来就计划白天再跟你通话,讲讲你复——”   “挂了。”陆闯没等她说完直接掐断,两个字说得很轻,像此刻山顶无尽的夜色中缥缈的清寒雾气。   丢开手机,陆闯又把圈圈塞到乔以笙怀里:“先看着。”   他径自下车,绕到车子后备箱。   顷刻,他折返,手里多出两个袋子。   一个是铝箔保温包,坐回车里,他首先打开的就是保温包,保温包里面除去一次性冰袋,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六寸的蛋糕。   蛋糕上蹲的狗子,造型简直就是照着圈圈的模样塑的,又帅又萌。   圈圈似乎要意识到这是它的生日蛋糕,兴奋地就要扑过去。   亏得乔以笙抱得紧,否则就被它得逞了。   没能得逞地圈圈不停地吠,表达抗议。   陆闯一边帮它插蜡烛一边嘴它:“馋不死你。”   “……”恰好也在觊觎这个蛋糕并偷偷咽口水的乔以笙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说实话,看见蛋糕之前,乔以笙没觉得饿。   看见蛋糕后,乔以笙记起,她晚饭还没吃。她回家前只在办公室的茶水间吃了点平时加班用来充饥的零食。   蜡烛是个很大的“2”字,仿佛精准地概括了此时此刻圈圈表现出“傻狗”本质。   乔以笙忍俊不禁,注意到正在点蜡烛的陆闯挑着眉峰瞥了瞥她,那洞若明火的眼神,说明了他知道她笑的是什么。   熄灭打火机,陆闯便对乔以笙下达指令:“可以给它唱生日快乐歌了。”   是的,就是平时对圈圈下达指令的那种口吻。   看在寿星的面子上,乔以笙没跟他翻脸,抓起圈圈的两只前爪,一边拍手打拍子,一边开始:“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快乐……”   因为陆闯没有加入只是举着手机拍摄视频,乔以笙瞪了他一眼,但没任何作用,陆闯还是没跟着唱歌,只在她唱完最后一句,伸手搓了搓圈圈的脑袋,说:“生日快乐。”   旋即陆闯cue下一个流程:“你可以替它许个愿望了。” 第166章 嘟   乔以笙挺高兴,心道她和圈圈非亲非故,竟有这种荣幸。   便听陆闯的后半句是:“谁让你碰巧和它同名。”   乔以笙:“……”   论时间,明明是她先叫“圈圈”的行不行?应该是它碰巧和她同名!   不过提到许愿,乔以笙记起,她刚刚忘记对着流星雨许愿了。   倒也不遗憾。比起当年强烈地希望奇迹降临,让父亲从昏迷中苏醒,现在的她没有需要寄托给神明来帮她实现的特殊愿望。   继抓着圈圈的爪子拍手之后,乔以笙又将圈圈的两只前爪并拢在一起,摆出许愿的姿势,然后她替圈圈闭上眼睛。   五秒钟后,乔以笙睁开眼,又替圈圈吹灭蜡烛,完成整套许愿。   “你帮它许了什么?”陆闯问。   “讲出来就不灵验了。”乔以笙眉眼骄矜,旋即低头看圈圈,“你说是不是?”   圈圈似乎快被生日流程搞累了,有点躁动。   乔以笙直接帮忙cue流程:“行了行了,可以吃蛋糕了。”   然而陆闯并没有把蛋糕切给圈圈,他取出另外一只袋子,袋子里装有牛肉罐头、火腿以及其他一些圈圈喜欢的零食。   圈圈眼里瞬间没了生日蛋糕。   乔以笙推断:“它不能吃蛋糕啊?”   “嗯,有奶油。”陆闯又把个系了礼结的新玩具塞给圈圈,放它到后座里放飞自我。   圈圈大口吃肉的吧唧声顿时充斥车厢。   乔以笙埋怨道:“你搞得我很失礼,连份生日礼物也没给它准备。提前告诉我它今天过生日,会碍到你吗?”   陆闯取走蛋糕上的蜡烛:“这么想送,你给它打个纯金狗牌。”   “……”送是可以送,但乔以笙没想到他一张嘴就“狮子大开口”,“你靠你的狗子四处敛财吗?”   “我开顺风车才能给它赚钱买狗粮,你刚知道?”陆闯把切蛋糕的刀和成套的餐盘叉子丢给她。   乔以笙正饿着,很不客气地给自己切了个大块。   陆闯却对剩下的蛋糕不屑一顾:“你能处理就都处理了。”   “……”很好,听起来在说她是个垃圾桶,蛋糕的味道非常可口,乔以笙暂且腾不出嘴反击他,目标是既然陆大少爷不稀罕,那她便替圈圈全部消灭。   哪知她吃着吃着,冷不防陆闯凑到她的嘴边,舔了一口。   乔以笙微微避了避,谙一丝取笑,原话奉还:“你怎么这么饥渴?”   陆闯的身体还保持着倾过来捱着她的姿势,闻言从嗓子眼里闷出一声轻蔑:“蛋糕现在全在你嘴里,我想知道它什么味,不找你找谁?”   听不出他在狡辩,乔以笙可就真傻了:“诚实点陆闯,饥渴了,想亲我,就直说。”   陆闯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固定住,另一手的拇指落到她唇上,揩了揩上面沾染的奶油:“主动点乔以笙,你还欠我五分钟法式热吻。”   乔以笙抓住他的手,将他拇指上的奶油按到他的下嘴唇。   “……”陆闯黑脸。   乔以笙嘴角微微翘起,抢在他抖落反应之前,吮住他的下嘴唇。   陆闯故意没动。   乔以笙却也始终只在他嘴唇来回徘徊。   到底还是陆闯先生出不耐,手指轻轻掐了掐她的腰:“乔以笙,你别是想用这磨磨蹭蹭的五分钟来抵消你的债。”   乔以笙整个脸颊早已烧起不自然的烫意,因为这有种她第一次找陆闯时,主动勾他的感觉。   区别在于彼时她是生疏的,现在她……越来越上道。   ——上道就上道吧。乔以笙继续上道。   陆闯全程不给她任何回应或者互动,让她从头到尾主导。   只在乔以笙认为时间差不多,松开他时,陆闯欠欠地点评道:“不合格。”   “怎么不合格了?”何不合格全凭他一张嘴?即便不合格,她也完成了,之前可没规定必须合格。   陆闯竟还跟她探讨起来:“知道法式热吻的要点的是什么吗?”   乔以笙没兴趣,所以不理他。   “是‘热’,”陆闯强行掰过她的脸来于他四目相对,“要热情似火,要激情四射。”   “噢。”乔以笙态度极其敷衍,“不、会。”   陆闯协调嘴角:“噢,要我手把手教你的意思了。”   “!!!”乔以笙的嘴被他的嘴堵住了。   ……吻得过于热情似火、激情四射的结果是,两个人都没办法戛然而止。   乔以笙跨坐在陆闯的腿上,搂着他毛绒绒的脑袋,不期然和后座里沉浸于新玩具中的的圈圈对上目光。即便由陆闯挡着,它的视线肯定首先,她也本能地低矮身体往陆闯怀里缩了缩。   陆闯拨冗侧头瞥一眼圈圈,沉哑的嗓音里尽是紧绷的欲望:“它不懂的。”   可……终归奇奇怪怪的……注意力很快被陆闯夺回,乔以笙便无暇再顾忌圈圈。   她仰头,望出天窗的透明玻璃,漫天繁星在她眼里逐渐朦胧,幻变成一片白茫茫。   凌晨的山顶平台,黯淡的唯一一盏灯在闪烁了两下后,彻底熄灭。浓郁的夜色蚕食车子震颤的轮廓。   索性就不着急下山了,乔以笙睡过去前和陆闯商量,看完日出再回去。   然而天公不作美,阴云太多。   并且山上雾气很重,笼罩中盘山公路,乔以笙坐在副驾里,连一侧的悬崖都瞧不见。   陆闯极其淡定,开得十分稳健,措置裕如地面对每一个拐弯,似乎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该怎么开,车速更是比平时放缓了许多。   饶是如此,乔以笙还是牢抓胸前的安全带,紧张地盯着前方,生怕下一秒白雾中突然迎面蹿出来另一辆车或凭空出现一个人。   她记起聂婧溪说,陆家不喜欢他玩赛车。   其实出于安全考虑,危险性确实太高,倘若她是他的家人,也会担心的——打住,这个“倘若”过于荒谬,她不可能成为他的家人……   巧的是,才刚想到聂婧溪,她手机里就进来方袖的电话。   觑了觑旁侧的陆闯,乔以笙谨慎地接起,没有称呼“方小姐”,只简单地问候一句:“你好。”   方袖未在意:“乔小姐,请问你今天能抽出空来吗?”   聂婧溪又要约她见面了?有关于陆闯的新资料能提供给她?乔以笙下意识握紧手机:“有的。” 第167章 嘎   方袖便和她约定时间。   一结束通话,便听陆闯讥诮:“周末一大早的,就业务繁忙。”   “我也希望能像陆大少爷您成日游手好闲。”乔以笙用短信和方袖沟通更改见面地点的事情。   去陆清儒的别墅,肯定会被陆闯知道。她还是能避则避吧。   方袖说得问问聂婧溪。   乔以笙便先等着,转而打开手机网页,搜索狗的年龄如何换算人的年龄。   第一次被圈圈旁观,她委实难为情。即便圈圈是只母狗。   而跳出来的答案令乔以笙愈发难为情,她有点恼把整句话念出来:“狗的两岁,相当于人类的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怎么就不懂了?   陆闯明白她的意思,哼笑道:“二十三岁好歹成年了。难道你更希望它才两岁?”   不,几岁都不行。乔以笙懊恼自己夜里意志薄弱。她问陆闯:“……它有没有发qing期?”   陆闯:“……”   “……”她问得哪里不对?他这算什么表情?   “早做过绝育了。”陆闯丢话,“看都看了,你现在能怎样?”   乔以笙扶额。是,不能怎样。只能牢记,绝对不要有下次。   陆闯倏地补充一句:“要查就查精准一些。拉布拉多犬和其他狗的换算方式不一样。”   乔以笙闻言替换关键词重新搜索,搜出来的答案又震惊到她:【新研究勾勾年龄公式,尚在卖萌的两岁拉布拉多犬,相当于人类的42岁,已经进入中年了】   怎么会这样?   乔以笙不接受。   她侧身看后座里玩累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圈圈,蹙眉向陆闯探究:“它是多大的时候开始跟着你?”   他不愿意承认养圈圈的契机是抑郁症,总能回答这个问题吧?   陆闯也确实爽快地告诉她:“两个月。”   “有没有照片?”光想象,它两个月的样子就一定非常可爱。当然,没有说现在的圈圈不可爱的意思。   不同阶段的圈圈,肯定有不同的可爱。   乔以笙很想知道它怎么一点点长这么大的。而它一点点长这么大的过程,就是它陪伴陆闯在澳洲的那两年……   陆闯的唇线抿得平直,声音也变淡:“没有。”   所以这种问题也问不得?乔以笙烦闷,不太好口气:“所以圈圈原本是你和视频里那个女人一起养的?”   陆闯的嗓音重新谙上玩味:“乔以笙,你在吃醋?”   乔以笙瞍他依旧平视着前方的侧脸:“吃什么醋?你当着你床伴的面,和其他女人讲视频,我就不能提醒你一句,请记住我们的约定。”   陆闯反问:“我和一个不在霖舟的女人,能怎么违反和你的约定?”   乔以笙双手抱臂,眉眼冷落:“陆闯我警告你,我要是莫名其妙成为插足你和其他女人之间的小三,我不会放过你。”   陆闯说:“乔以笙,我们还在山道上,这种时候和我闹,不怕一分心,翻车进悬崖?”   乔以笙轻哂:“您的车技不是一流?”   陆闯别有意味:“嗯,我的车技一流。”   意识到他跟她玩一语双关,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乔以笙脸颊升温。   陆闯反倒自行收起玩世不恭:“乔以笙,你长点脑子,我要是和她有点什么,能直接当着你的面通视频?”   这点乔以笙不是没想过,但:“你这么不要脸的人,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这样来假装你坦坦荡荡。”   他通视频那会儿她心里就刺得慌,后来因为忙着给圈圈过生日,情绪暂时给揭过去了。   陆闯突然刹车。   乔以笙吓一大跳,惊吓反倒令她恢复理智,理智地反应过来他们现在还在弯弯绕绕遍布雾气的盘山公路上。   “你别疯行不行?这样很危险?”   “现在知道危险了?”陆闯侧身,一只手臂枕在方向盘上,微眯着眼,一副混得要命的表情。   乔以笙憋屈得肺都要炸了:“请你继续开车。”   不明情况的圈圈脑袋钻来前面,像特地从睡梦中起来,当他们俩的调解员。   陆闯瞥它一眼,转回身,沉默地重新启动车子。   乔以笙抱住圈圈的脑袋,也不再吭声,心里有点害怕,因为陆闯把车速提升了。   车子穿透于浓雾之中,每一分每一秒好像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忍了五分钟,乔以笙实在忍不住:“陆闯,请你开慢点。”   出口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哽咽。   圈圈嗷呜一声,似在帮忙安抚她的情绪。   陆闯倒有听进她的话,加速成先前的缓慢模式。   乔以笙的身体放松了些,低垂头颅,靠在圈圈的脑袋上。   刚刚网页搜索时,后面还有另一句话:【不管公式计算的结果如何,相对应的人类的生理年龄,并不能代表狗狗自身的行为习惯。所以狗狗怎样就怎样,别去想换成人类该多少岁】   圈圈是狗,狗的年龄,它就是两岁,会很帅也能很可爱、拥有无限治愈能力的小公主。   陆闯倏地丢出一句话,不带具体情绪:“圈圈是和我通视频的那个人送我的。”   乔以笙应声抬头。   陆闯的侧脸在窗外浓雾的映衬下,宛若炭笔勾勒出来的。在这之后直至回到市区里,他一句话不再讲。   乔以笙却在这一路的安静中,心思千回百转。   进市区后,陆闯直接送她去心理咨询室。   他还真是行动派。昨晚刚提醒她复查,今天也不问问她有没有其他安排,就擅自帮她做了决定。   ——复查……复查啊复查。乔以笙昨晚就在想,她需要复查,他如果处于抑郁症的巩固期,是否也要复查?   而她如果没听错的话,零点时分,陆闯掐断视频电话时,澳洲的那个女人讲的最后一个字,是“fu”,与“复查”的“复”同音。   那么,会不会就是复查?   如果就是复查,也就是说,澳洲那个女人知道陆闯的抑郁症?   乔以笙陷入新的心梗。得多亲密的人,才能被陆闯允许知道他的抑郁症?连陆闯的狗子都是她送的……   “乔小姐。”医生的声音拉回乔以笙的思绪。   “对不起。”乔以笙道歉,记起自己还在咨询室里,等着医生给她做复查。   ……等等,医生?   乔以笙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那个女人,该不会是陆闯在澳洲的…… 第168章 吱   复查的结果没有问题,乔以笙和医生道谢,也做最后的道别。   她以后应该不会有需要再到这儿了。   而医生最好的祝福,自然也是再也不见。   一个小时不见,乔以笙彻底恢复平静,陆闯的神情也不再如先前沉郁。   不过她没上陆闯的车:“我自己到外面打车回去,你不用送我了。”   她考虑的是,他在凌晨的电话里和人家约好白天再通视频,她就不耽误他的时间了。   陆闯却误会成其他意思,脸色转冷:“我说我们接下来就各回各家了吗?”   乔以笙隔着车窗和他商量:“那是你要带圈儿去我的公寓,还是我跟去你的公寓?”   陆闯盯了她几秒,大概判断出她没想和他吵,也只是说:“先上车。”   乔以笙遂他的愿。   最后的目的地是他的公寓。   乔以笙也料到他不太可能大白天地堂而皇之带着圈圈去她那儿。   上回她在这儿住了几天,干脆把她的几件衣服留在他的衣架上了,今次她再来,熟门熟路地就去拿了衣物,径自进卫生间洗澡。   夜里在山上搞得,身上留下不少东西。   卫生间出来后,乔以笙一头扎进陆闯的床上,又圈圈陪在床边补觉,没去管陆闯的动向。   因为傍晚和聂婧溪有约,乔以笙定了下午一点的闹钟。   但十二点乔以笙就被陆闯喊起来陪圈圈吃午饭。   过生日的缘故,圈圈的午饭也很丰盛。   如果可以,乔以笙挺想今天一天都陪圈圈过。不过见完聂婧溪,她还是可以再过来这边,陪它到生日的最后一秒。   陆闯这时开口:“我等下有事要回陆家,晚上要很晚才能回来。你是不是也有事?”   “嗯。”乔以笙点头,然后把后面的打算告诉他。   陆闯说:“那圈圈就不送宠物店,放家里,等你回。”   “好。”乔以笙应承。   这之后乔以笙便自己打车先回去她的公寓,准备了见聂婧溪需要用到的资料。   等时间差不多,她又打车去了鎏金码头。   今天天气不太好,天比平时更早地显出暗。   鎏金码头是方袖问过聂婧溪之后,与乔以笙定下的见面地点,因为乔以笙如果不去别墅,聂婧溪其他时间又没空,就喊她过来了,好像聂婧溪这会儿在附近办事。   定的时间是五点,乔以笙在咖啡店门口等了十分钟才等到方袖。   方袖带乔以笙进入鎏金码头里面,上了一艘游艇:“阿溪今晚在这边吃饭。”   乔以笙知道鎏金码头除去高档游艇餐厅,还停着不少霖舟市家底厚实的那些个家庭的私人游艇。   不过她没来过,分不清楚两边的区域,这会儿才预感不太妙地多问一嘴:“聂小姐是个人行程和你们一起来吃饭的吗?”   “不是。”方袖告知,“和陆家人一起。”   乔以笙的脚步登时一顿:“这样的话,我过来是不是不太好?”   “没关系。”方袖说,“陆家今晚在这里有宴会,邀请了不少宾客。阿溪也有邀请自己朋友的资格。你可以算阿溪邀请的朋友。”   乔以笙头疼。   她特地找了个借口更换和聂婧溪的见面地点,不想让陆闯知道她又来接触聂婧溪,却又不小心撞到陆家的宴会上。而陆闯大概率是在的。   短暂的犹豫过后,乔以笙还是没舍得放弃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借由旧房改建项目探得陆闯往事的机会。   和聂婧溪聊完项目,她立刻走人。   如果不幸,真被她碰见陆闯,她就反问陆闯,不是撂话要搞掉她这个项目?怎么项目还在她手里?   陆家的私人游艇,内部豪华程度自是不必赘述。   乔以笙只是被方袖带着去见聂婧溪,没去到宴厅的空间,便眼花缭乱。   来到休息间门口,方袖先叩门:“阿溪,乔小姐来了。”   “进来吧。”得到里头来自聂婧溪的回应,方袖推开门,侧身让乔以笙先入内。   聂婧溪正站在镜子前试礼服,抓着头发在身前,通过光滑的镜面看向乔以笙,与她打招呼,“以笙,听说你最近在忙一个大项目?”   乔以笙嘴角弯出弧度,先认错:“实在很不好意思,那个项目比较紧急,我们小组人手又不多,暂时全部被拉了过去,你这边的进度就慢下来了。”   杨芊儿帮聂婧溪拉起后背的拉链。   聂婧溪把头发披回后背,笑意温雅:“没关系,我不着急。我相信慢工出细活。而且我上次反馈给你的修改想法,确实棘手。”   她照着镜子,左侧身又右侧身,各种角度检查礼服穿在她身上的效果,然后有点不满意:“好像显得我有点肿。”   聂婧溪转身走来旁边的衣架,衣架上还挂有其他五件可供挑选的不同款式的礼服。   乔以笙接着这个间隙,接上她之前的话,试探问:“那今天找我过来,你是有缓解棘手的新资料提供给我作为设计参考?”   聂婧溪在礼服间巡视着:“不好意思以笙,我必须要先跟你讲一件事。”   乔以笙点头:“嗯,我听着。”   聂婧溪说:“陆家最近找了个大师算风水,算出两年内,家宅不适合大兴土木。这个‘家宅’的范围,包括了我奶奶的那栋老房子。因为我和陆家有婚约,虽然还没结婚,也算半个陆家人,我奶奶的老房子是我的房产,四舍五入被算进陆家的家宅。而且它刚好在陆爷爷住的别墅旁边,风水的大师说也有影响。”   乔以笙:“……”   她很难不怀疑,这是陆闯为了搞掉项目,而在背后捣的鬼。   风水大师?亏陆闯想得出来。   聂婧溪很无奈:“陆家的人很信风水。最近陆家又刚好黄了个竞标,这方面抓得又比平时紧。最近些天,几乎每个人都要来劝我一遍,让我暂停旧房改建。”   乔以笙问她确认:“事出有因,我能理解。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我一会儿回去告诉薛工,然后尽快走解约合同。”   聂婧溪却摇摇头:“不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没有要和你解约。”   不节约……?现在乔以笙确实糊涂了:“那是要……?”   “你先来帮我挑礼服怎样?”聂婧溪指了指两件新礼服。 第169章 嚓   一件是黑色收腰短裙,一件是白色闪钻长裙。   “各有各的风格,哪一件你都合适。”听起来很像敷衍的回答,乔以笙尽力表现出诚恳。   她也确实是诚恳的。   聂婧溪的长相和气质,两种风格应该都能驾驭。   杨芊儿心直口快地吐槽:“你说了等于没说。”   乔以笙:“……”   嗯,她也觉得说了等于没说。但有什么办法?她只能这样回答。   “芊儿。”聂婧溪的语气带丝怪责,“以笙是我的朋友。”   杨芊儿感到委屈:“我也没有对她不礼貌。”   聂婧溪帮忙向乔以笙道歉:“不好意思以笙,芊儿的讲话一直这样,改不了。”   “我了解,没关系的。”乔以笙轻轻一抿唇,又把话题转回去,“婧溪,你既然没空,我今天还是先走了。后续要怎么处理这个项目,你让方小姐转达我。”   聂婧溪挽留她:“我不算没空,只是现在需要试礼服,选定礼服就差不多了。一会儿的宴会,除了陆家的,没有我认识的人,我不需要应酬。”   “方袖说以笙你想换个地方和我碰面,我直接让你来这里,也是想,今晚是陆家的商务宴,对以笙你兴许有些工作上的帮助。当然,私心来讲,我也是希望有个霖舟的朋友陪陪我。”   “……”乔以笙更得拒绝了,“实在很抱歉婧溪,你没提前告诉我有宴会,我以为只是来和你谈旧房改建,什么都没准备。而且等会儿我还约了其他人。”   圈圈还在家里等她。   聂婧溪很遗憾:“是我该抱歉,没有替你考虑周全。既然你没空,我也不能强行挽留。那我们既然把事情聊完吧,这趟你也不算白跑。”   “好。”乔以笙暗暗松一口气。   聂婧溪自行在两件礼服中选择白色那件,然后没有顾忌的,在杨芊儿的帮助下,直接脱掉身上的礼服,仅余无痕内裤和胸贴。   她不含胸也不驼背,所以即便胸比较平,身材也特别漂亮,别具高级美。   乔以笙很欣赏。   聂婧溪没着急把新礼服穿上身,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与乔以笙讨论道:“我观察过那些和我未婚夫有关系的女人,她们一般都前凸后翘,对比之下,我确实不是我未婚夫喜欢的类型。”   乔以笙:“……”   杨芊儿气愤:“那是姓陆的没长眼睛,看上的全是些胭脂俗粉。那个叫朱曼莉的狐狸精,整容整得什么鬼样子,姓陆的也不怕晚上和她一起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被她的尖下巴戳死。”   乔以笙:“……”   聂婧溪不悦地看了看杨芊儿。   杨芊儿未收敛:“我又没讲错。”   方袖打圆场:“行了,知道你嘴皮子骂起人来最厉害。”   粗俗粗暴的那种厉害……乔以笙至今对被杨芊儿指着鼻子骂狐狸精有阴影。   聂婧溪这才开始穿新礼服,嘴里终于和乔以笙聊回旧房改建:“虽然陆家不允许我大兴土木,但不妨碍方案先做的。别让陆家的人知道就行。以笙,你觉得补一个保密协议,可行吗?”   乔以笙的第一反应是:那给陆闯搞掉项目又增加了难度。   聂婧溪依旧坚持要继续要这个项目的话,陆闯就只能从留白建筑事务所下手。   陆闯私底下以陆家少爷的身份施压所长停掉她的项目?——那所长多半得以为她和陆家有仇,遭到陆闯的针对,没准她连工作都保不住。   陆闯干脆买下留白事务所,成为她的领导?——先不论他买不买得下,他得被人探究,他为什么选择留白吧?   无论个人角度还是工作角度,乔以笙都无法立刻给聂婧溪一个明确的答复:“我不能做主。我必须回去先告诉薛工这件事。”   “可以的。”聂婧溪应允,然后又询问她的看法,“以笙,这件你觉得如何?”   乔以笙依旧只给最保守的评价:“漂亮的。”   聂婧溪又问:“那是刚才那件穿着更漂亮,还会现在这件穿着更漂亮?”   “都漂亮。”——这句话是乔以笙和聂婧溪同时出口。   乔以笙面露无奈地耸耸肩:“我真的有说实话。”   聂婧溪浅浅地笑。   “那旧房改建暂时就谈到这儿?”乔以笙道别,“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等薛工反馈后,我再和你联系。”   聂婧溪说:“看来你真的很着急,连茶也不喝一杯,游艇上的江景不错,你可以坐会儿吃点东西的。”   乔以笙弯唇:“没关系,改天总有其他机会。”   “好,那我正好要出去,顺便送送你。”聂婧溪拎起裙摆。   这个乔以笙无法再强行拒绝了,不得不跟在她身边。   因为有一段路在舱外,风凉,方袖帮聂婧溪披了件外套。   乔以笙趁机道:“你就送到这儿吧。”   余子荣、余子誉兄弟俩这时候迎面出现:“婧溪,我们正想去问问你好了没有。”   相比余子誉,余子荣的目光首先落在乔以笙身上:“乔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你比之前又漂亮了。”   乔以笙实在是懒得应付他,很敷衍也很简单地“嗯”一声,对聂婧溪说:“我先走了。”   余子荣问:“怎么就走了?不参加晚宴吗?乔小姐,陆家的晚宴,大把的人可是想来都来不了。你不稀罕我的名片,连陆家的宴会也不稀罕?”   最后一句的语气,很有在嘲讽乔以笙假清高的嫌疑。   聂婧溪插话道:“子荣表哥,乔小姐是我的客人,她现在有事要走,是她的自由。”   “那她进来的时候过安检了没?婧溪,我没在故意针对你的客人,只是怕你疏漏了。无论是谁邀请来的客人,都得遵照规定。进来时过安检,离开的时候也得检查有没有顺走东西。”   余子荣打量乔以笙,和他的话一起,让乔以笙特别不舒服。   聂婧溪的淡弯眉不太高兴地拧了拧:“子荣表哥,乔小姐没进宴厅,她只是来我的休息室。”   “那也是上了游艇。”说着余子荣便朝乔以笙伸过去手,“乔小姐,请交出你的包,接受检查,你本人也去过一遍安检。”   乔以笙下意识躲避他的触碰,退了两步。   怎料聂婧溪不小心被她撞了一下,身体失衡,猛地从旁边掉进江里。 第170章 叩   偏偏还是没靠近码头的那一边。   “阿溪!”方袖和杨芊儿着急大叫。   猝不及防之下,乔以笙呆住了,呆呆看着聂婧溪在江里扑腾:“救命——救——咳咳咳咳——”   显而易见,她不会游泳。   方袖也确实对余子荣余子誉俩兄弟喊:“快!你们快下去救她!她不会游泳!快点!”   “你们自己怎么不下去救她?”余子誉问。   杨芊儿说:“我们会游泳的话早下去了!”   余子荣犯难:“这……我也不会游泳啊。”   余子誉又说:“就算会游泳,这天气这么冷,江水肯定更冷,人不得冻死?”   方袖气得要命:“那你们快去帮忙找其他人!”   余子誉倒是跑去了。   方袖慌张得赶紧解系在角落里的救生圈。   杨芊儿则拽过乔以笙:“你!是你撞阿溪下去的!”   乔以笙的脑袋嗡嗡作响,被杨芊儿尖利的嗓音刺得又加剧了混乱,听见杨芊儿又问她:“你会不会游泳?!”   乔以笙下意识点头。   杨芊儿顿时更恼火了:“那你还不快给我下去就救阿溪!”   而没等乔以笙反应,杨芊儿强行推了她一把。   噗通,乔以笙瞬间也落入江中,冰冷的江水简直刺骨,淹没乔以笙,乔以笙狠狠呛了几口水,在几秒钟的手脚僵硬往下沉之后,求生本能让她扑腾出水面,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   聂婧溪在离她很近的位置,似乎快没意识了,呼救声微弱,扑腾的弧度亦变小,慢慢地往下沉。   乔以笙没多想,咬着冻到打颤的齿关,哆哆嗦嗦地朝她游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企图将她从水里拉上来。   但她发现她无能为力,她冻得靠过来这一点距离,都很勉强了。   而且因为拉聂婧溪的这一半,她自己也又往水里沉。   出于本能,乔以笙松开聂婧溪,想自己先稳住,却糟糕地发现自己脚抽筋了,她的动作反倒使自己越来越沉。   乔以笙猛地又呛了两三口水,感觉意识开始集中不起来,船上的人她也开始看不清楚面目了。   隐隐约约似乎晃过陆闯的脸……?   转瞬又消失。   她不确定。   同时她听见自己周围又传来谁掉进水里的动静。   在脑袋全部沉进水里的前一秒,她好像又看见陆闯了。   喝了一口江水,她的眼睛也因此进了江水而难受地闭上。   下一秒便有人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出水面。   乔以笙条件反射地牢牢抓住对方的手,同时睁开眼睛。   不是错觉,她真的看见陆闯了。   乔以笙的眼睛霎时涌出眼泪。   陆闯皱着眉,叮嘱:“抱住我的背,有没有力气?”   乔以笙连忙点头照做。   背过身去的陆闯紧接着捞起了旁边的聂婧溪。   乔以笙越过陆闯的肩膀,看到聂婧溪脸色白得吓人,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了。   陆闯架着聂婧溪的手臂,同时驮着乔以笙游向方袖丢下来的救生圈。   船边已经汇聚了不少人。   在大家七手八脚的帮助之下,乔以笙和聂婧溪总算由陆闯带回了游艇上。   回到游艇上后,几乎全部的人都拥向聂婧溪。   这和正常,毕竟这里是陆家的游艇,她不过是个无关人员。   可乔以笙很无措,她现在浑身湿淋淋冻得瑟瑟发抖只能双手抱着自己坐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她的眼角余光看得见不远处好几个人的脚里有属于陆闯的脚,以及陆闯脚下的水……   “小乔。”   很意外的,乔以笙听见周固的声音。   她应声转头的瞬间,周固在她面前蹲身,脱下他的外套裹住她。   同时包裹住她的还有衣服里来自周固体温的暖意。乔以笙下意识抓紧外套汲取温度,感觉终于得到了解救。   周固转头对他身后的一群人喊:“这里还有一个刚从江里上来的,你们能不能照顾一下?”   杭菀恰在这时带着干燥的浴巾赶来她面前:“乔小姐,不好意思。”   “杭菀!杭菀呢!杭菀又跑去哪儿了!”拥着聂婧溪的一群人立刻传出呼唤杭菀的声音。   “你帮忙。”杭菀叮嘱了刚刚跟着她过来的女侍应生,又匆匆忙忙地跑回聂婧溪身边。   女侍应生说可以先送乔以笙去休息间。   “你带路。”周固二话不说打横抱起乔以笙。   乔以笙来不及拒绝。   而且说实话,她现在也没有力气拒绝。   只是在周固抱着她拐弯时,她借着角度往回看了一眼,撞上了陆闯颇为沉郁的眼神。   到了房间里,乔以笙才能勉强下地站稳,自己进去浴室。冲了好一会儿热水澡,她才感觉自己缓了过来。   出来后,乔以笙换上女侍应生准备给她的一套衣服,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些什么了。   愣坐片刻,乔以笙带上她装好袋的湿衣服,决定出去看看,打开门,正见周固站在门外准备敲门。   “你怎样?”周固关切。   “还行。”乔以笙看到他手里拎着湿淋淋的她的包。   周固递还给她:“刚从江里捞起来的。是你的没错吧?”   乔以笙蹙眉,接过包暂且退回房间里,检查包里的物品。   其他没什么,她心疼的是平板电脑和手机,估计都坏了。   周固安慰道:“人没事最重要。”   乔以笙点点头,然后问:“你知道聂小姐现在怎样了吗?”   “不太清楚。”周固说,“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试试能不能打听到。”   乔以笙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糊涂了,周固又不是陆家人:“你今晚在这儿是……?”   “我跟着我叔叔来的。我叔叔的公司和陆氏集团有商务往来,今晚受邀了。”周固笑一下,“这不是和你还有你闺蜜的饭没约上?想告诉你们,我现在到我叔叔的公司里帮忙。”   原来如此。乔以笙猜测,能和陆氏集团有商务往来,估计在霖舟的名头也不会小。   周固主动多告诉她些信息:“我叔叔的公司搞跨境电商,我本人对金融更感兴趣,所以大学毕业后没有听家里人的安排去我叔叔那里,自己求职证券公司。最近我在霖舟也没物色到合适的新公司,干脆去给我叔叔帮忙。”   “挺好的,自己家里人,能相互有照应。”乔以笙把东西重新装进包里。   门这时被从外面叩响。 第171章 哐   是之前那位女侍应生,来确认乔以笙的情况。   乔以笙告知没有大碍,问起聂婧溪。   女侍应生却和周固一样表示不清楚,然后让乔以笙可以走了。   乔以笙听着意思像在赶人。   她本也没打算多呆。   何况现在又到江里去泡了一遭,说是没大碍,但其实她还是有点不舒服的,只想尽快回家。   既然现在没有余子荣阻止她,乔以笙当即准备离开。   周固主动请缨送她。   乔以笙婉拒:“你不是陪你叔叔来参加晚宴?现在晚宴还没结束吧?”   “没关系,我和我叔叔打个招呼就可以。”周固的态度很坚决,“你这个样子,我没办法放心你一个人回家的。难道你还想一个人在冷风里等在路边打车?”   就这么点犹豫的功夫,乔以笙听见了杨芊儿的人未到声先至:“乔以笙!”   乔以笙预感不太妙。   杨芊儿冲进来房间,确认她还在,音量才没刚刚那么高:“你把阿溪撞进江里泡那么久的!你还不给我到阿溪面前跟她道歉!她要是落下什么后遗症,你也休想好过!”   “……”乔以笙很无语。   跟在后面看好戏的余子荣站在门口搭腔:“她是故意撞的,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   睁着眼睛说瞎话可还行?乔以笙冷冷瞥一瞥余子荣:“余先生你的眼睛是监控摄像头吗?指控我故意撞的,请拿出证据。”   而且要论罪魁回首,难道不正是余子荣?如果不是他来抢她的包,她能不小心撞到聂婧溪?   当然她清楚跟余子荣这种人是讲不了道理的,她只能庆幸余子荣在陆家是个表少爷。   乔以笙看回杨芊儿,强迫自己礼貌客气些:“聂小姐现在怎样?如果她现在方便见我,我自然应该主动去跟她道歉。”   杨芊儿平时看着莽撞,终归是个女人,此时眼眶泛红,流露出女人脆弱的一面:“阿溪刚醒来,杭医生还在给她断诊。要送她去医院她不愿去。陆家这个家庭医生能顶什么用?”   她毫不顾忌余子荣的在场,完全没掩饰对陆家的不满。   大概也因为几次她私底下跟聂婧溪抱怨陆家时,乔以笙曾经在场,现在又忍不住对乔以笙抱怨。   乔以笙对此不作评价,只和杨芊儿商量:“那我先回去,改天再过来探望聂小姐。你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知道该怎么找到我,我也不可能跑了。你说是不是?”   “芊儿。”方袖这时也赶了过来。   确认杨芊儿和乔以笙没闹起来,方袖松一口气,看向乔以笙,“乔小姐,阿溪让我找你过去。”   她好像没得选择。其实抛开陆闯的关系,乔以笙现在就应该把这个小意外料理清楚再走。   何况她都已经被陆闯发现她在,多呆一会儿少呆一会儿也没什么区别。   乔以笙转头对周固说:“我去见聂小姐,你也忙你的去吧。”   “我还是在这里等你。你见完聂小姐总还是要回家的。”周固说,“行了,别再拒绝我了,我今晚肯定是要当你的司机。无论作为你的朋友,还是你表哥的朋友。”   乔以笙只能暂且如此,先跟着方袖和杨芊儿走。   聂婧溪就在她先前换礼服的房间里。   只是比起先前,现在房间外面的过道等着好些个人。   有乔以笙见过的,诸如陆家坤和他的两个儿子陆晨、陆朝。   也有乔以笙眼生的,完全不认识。   陆家不仅业大,家也大。不提陆清儒的父辈,陆清儒以前也是有兄弟姐妹的,而陆清儒的兄弟姐妹又有各自的子孙,构成霖舟的陆氏大家族,繁复复杂。目前陆家的主脉在陆清儒这边而已。   而目前为止,出去杭菀和聂婧溪,无论是当初陆闯和聂婧溪的订婚宴抑或今晚的商务晚宴,乔以笙尚未见过陆家的其他女性成员。   他们原本和陆家坤在窃窃私语着什么,见乔以笙等人出现,暂时消了声。   方袖没和他们打招呼,径自叩门,得到回应后,带着杨芊儿和乔以笙一道进去。   聂婧溪裹着棉被坐在沙发里,头发半湿地披着,嘴里含着体温计,脸上的血色比在江里时恢复不少,但乍看之下还是苍白。   “以笙。”她的声音有些含混,然后指了指杭菀,“让我二嫂也给你先简单做个检查。”   杭菀很无奈地把体温计从聂婧溪嘴里抽出来:“要闭口才行,你这样测出的体温又不准了。”   乔以笙赶紧道歉:“很对不起,我——”   “你并不是故意的。”聂婧溪这句话是对乔以笙说,也是对杨芊儿说,“芊儿刚刚是不是跑去怪责你讲了不好听的话?”   乔以笙摇头:“没有。”   杨芊儿明显是意外她的否认,看了一下乔以笙。   “没有就好。”继而聂婧溪向乔以笙道谢,“听说我掉进江里之后,是你第一个跳下去救我。”   乔以笙:“……”   她也看了一下杨芊儿。怎么成她主动跳下去救人了?   杨芊儿躲避了乔以笙的目光,接了聂婧溪的茬:“陆闯还没来之前,当时就她会游泳,她跳下去救你是应该的。哪儿知道她没什么用,不仅没救到你,她自己反而也差点淹死。”   乔以笙:“……”呵……她没用?   另外,不是她敏感,她觉得杨芊儿提到“陆闯”两个字,比前几次的语气都变好了?   “芊儿,跟以笙道歉。”聂婧溪的愠恼写在脸上,“不是会游泳,就有义务下江救我。何况以笙还是下了江的。如果她当时有什么意外,间接也是我造成的。”   杨芊儿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乔以笙说了对不起。   杭菀柔声打断了她们:“先让我给乔小姐也测个体温吧。”   “嗯。”聂婧溪点头,示意乔以笙落座她的身边,“以笙,你哪里不舒服的话,告诉我二嫂。”   乔以笙还是没选择离聂婧溪那么近。   门被敲了两下,陆家晟的声音传入:“婧溪,我方不方便看看你。”   聂婧溪应承:“方便的,陆伯伯。”   方袖走过去帮忙开门。   陆家晟走进来。   但同时被他揪进来的还有陆闯。   正在被杭菀用体温枪靠近额头的乔以笙下意识地在膝盖上蜷起手指。 第172章 咣   乔以笙连目光都不敢乱瞟,只在陆闯刚进门时,看到他换了身衣服,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情,她便低垂眼皮,盯着自己的手,听陆家晟关心聂婧溪的情况。   聂婧溪和陆家晟一来一往几句话后,陆闯被陆家晟推到前面来:“阿闯也是来看看你的。”   陆闯很不给面子地冷笑:“难道我不是被你硬拖来的?”   “你给我老实点!”当着聂婧溪的面,陆家晟没有太发飙。   聂婧溪看着陆闯微微笑:“不管怎样,今天很谢谢你救了我。”   陆家晟接茬:“是啊,所以说阿闯只是嘴硬,他其实还是很关心你的。否则也不会一看见你在江里,二话不说跳下去。”   “嗯,今天我救起的是一只流浪狗,你最好也能说我很关心那条狗。”陆闯又一次冷笑,“陆家晟你一把年纪,满脑子竟然想着小女生幻想的偶像剧情节。怪不得陆氏集团被你管理得一塌糊涂,连个普通的标都能丢。”   “你给我闭嘴!”陆家晟气得额角青筋浮动。   聂婧溪笑意愈发浓:“即便不是关心我,即便你救起的是条流浪狗,你能跳进江里,足以说明你不是个冷漠的人。”   乔以笙:“……”   OK,她听出来了,聂婧溪她怕是更加喜欢陆闯了……   陆闯嘲讽:“照你这标准,你到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就能结婚了,何必死皮白赖要嫁给我?”   乔以笙心里道:聂婧溪会很高兴吧,陆闯对她讲的话,又多了一句。   陆家晟又想骂陆闯。   聂婧溪率先道:“我和大街上随便拉来的人又没婚约。”   “见过上赶着倒贴我的,没见过倒贴成你这样的。”陆闯出言羞辱,眼里流露嫌恶,语气可算得上轻贱至极。   把杨芊儿都给惹毛了:“你说谁倒贴呢?!”   陆闯并未理会,径自甩门而去,咣地一声,摔得巨响。   陆家晟皱眉:“婧溪,你别和他一番计较。他妈妈长年礼佛,疏于管教他了,才让他变成现在这种脾气。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连我他都天天顶撞。”   乔以笙心中一顿。陆家晟口中的“他妈妈”,显然,并非指陆闯的生母。他在聂婧溪面前果然隐瞒着陆闯的身世。   只听聂婧溪这时戳穿:“陆伯伯,请恕婧溪无礼,已经到了订结婚日子的进度,有些事情,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陆闯我是肯定会嫁的,无论他的母亲是不是陆伯母。”   乔以笙又心头一磕。要……结婚了吗?   “婧溪,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陆家晟笑着否认,视线飘向杭菀和乔以笙的方向,像在提醒聂婧溪,还有外人在场,讲话慎重些。   聂婧溪却未顾忌:“陆伯伯,既然我要嫁给陆闯,将成为陆家的一员,请让我了解陆闯的全部。否则我可能没办法这么快决定该哪一天结婚。”   与其说是威胁陆家晟,不如说是在和陆家晟谈判——乔以笙不由侧头看了看聂婧溪,她又对聂婧溪有了更高的判断。   乔以笙猜测聂婧溪是不是在私下调查陆闯这件事上遇到坎了,推进不下去,所以现在改变战术,直接摊牌,从陆家内部人员入手。   陆家晟并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回应聂婧溪什么,转移话题:“听说是因为子荣针对你请来的客人,才发生了落江的意外?”   聂婧溪不怕得罪余子荣:“是的,陆伯伯。”   陆家晟承诺道:“回头会让他父母教训他的。给你一个交待。你现在休息吧,我先回前面宴客厅了。”   聂婧溪也不慌不忙,微微低头致意,送走陆家晟:“好的,陆伯伯您先忙。”   “乔小姐,有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杭菀轻柔的声音拉回乔以笙的注意力。   乔以笙转回头,对上杭菀脸上笑出的浅淡梨涡。   聂婧溪也问杭菀:“二嫂,以笙怎么样?”   杭菀说:“体温偏高,有点低烧。”   聂婧溪的声音多出一丝关切:“以笙你没感觉不舒服?怎么刚刚告诉我们你没事?”   乔以笙确实有点难受,但发没发烧她也确实不清楚。   杭菀建议道:“让乔小姐现在去医院吧。”   聂婧溪认同:“好,我让方袖下游艇,开车送以笙。”   乔以笙拒绝了:“不用麻烦了,我刚刚正好碰到一个朋友,他在外面等我,会送我的。”   “那你快去,别耽搁了。”聂婧溪从裹着的被子里出来,“很抱歉,今晚让你过来,你却因为救我搞成这样。”   方袖和杨芊儿一起把聂婧溪拉回被子里继续焐着:“你也不怕一会儿也病了。”   “以笙,那我就不送你了。”聂婧溪被方袖又塞了暖手宝,杨芊儿去给聂婧溪倒刚刚没喝完的姜茶。   “嗯。”乔以笙与聂婧溪道了别,又对杭菀道了谢,得以离开房间。   外头的过道虽然也有空调,但不如聂婧溪的屋里暖和,乍然出来,乔以笙不由打了个颤。女侍应生给她送的衣服是她们的工作服,不算厚。   陆家坤他们已经不在外面了,只剩几个年轻辈儿的,譬如其中就有讨人厌的余子荣。   陆家晟不是答应聂婧溪会教训他?怎么他还在这儿?乔以笙怕又被他纠缠,加紧步伐走人。   结果余子荣真的阴魂不散跟在她后面:“看起来你和聂婧溪关系不错?她好像很喜欢你?你是不是觉得你认识了聂婧溪,和她当好姐妹,就搭上陆家的资源了?”   乔以笙没理他。她很难理解,她不就一个小小的建筑师,值得他这样一直纠缠?   “聂婧溪能给你的我全部能给你,还能给你更多。你掂量清楚,霖舟是陆家的地盘,聂婧溪不仅是外来的,还是个女的,以后嫁进我们陆家也就没什么用的阔太太。如果你能帮我搞到聂婧溪的话,随便你开价。”   听到这儿,乔以笙脚步不由一顿,困惑也似乎得到解答。   余子荣见她有反应了,笑:“怎样?乔小姐不跟我,我不勉强。和我做买卖,也可以。”   乔以笙没什么表情:“余先生,你让我见识到,原来陆家的人如此下三滥。”   陆闯想毁掉陆家,是有道理的。   “给脸不要脸!”余子荣咒骂,伸手就来拽她。   横刺里有人阻了余子荣。 第173章 咚   挡开余子荣脏手的同时,也将乔以笙拉到自己身后。   余子荣看清楚来人是周固,并不放在眼里:“现在的宾客是怎么回事,不在前面宴厅好好巴结我们陆家,到后面来到处乱跑。这么难得的场合,你一辈子来不了几次。你们还想不想和陆家继续合作了?”   开口一个“我们陆家”闭口一个“我们陆家”,乔以笙觉得他大概是忘记,他姓余,不姓陆,虽然他是陆清儒的外孙,但隔着一层就是隔着一层,否则也不至于是最没有可能性娶到聂婧溪的人。   也或许正因为他清楚他在这个陆家隔了一层,所以才要反复强调他是陆家人,反复将“我们陆家”挂在嘴边,狐假虎威,完全诠释了越缺什么越要炫耀什么。   事实证明并非乔以笙一个人这样想——   “子荣表弟,无论怎样都是陆家的客人,你的态度尊重点。长辈们知道你这样擅自替陆家赶客吗?”   循声望过去,乔以笙看见了陆昉。   陆昉一如既往地病怏怏模样,独自一人缓缓地运行着智能电动轮椅来到他们面前。   余子荣对陆昉的态度比之前对陆闯的态度明显要好,客客气气地问候:“陆昉表哥,原来你今天也上来游艇?难得见你出门来散心。怎么自己瞎转悠?”   陆昉淡淡说:“我来找杭菀。”   “噢,表嫂在婧溪那里。”余子荣为陆昉指路,然后表达他的不顺眼,“要我说长辈们对杭菀表嫂有点过分了,她明明是专门照顾表哥你的私人医生,却被其他人使唤来使唤去,头疼脑热这种小毛病也找表嫂,明明咱们陆家有专门的家庭医生。”   乔以笙听出一丝挑拨的意味。   周固见已经没他们什么事了,小声问乔以笙:“你要回家了吗?”   乔以笙点点头:“嗯。走吧。”   余子荣又看了一眼乔以笙和周固,阴阳怪气:“两位贵客,慢走,陆家的客人太多了,没办法每一个人都照顾到。如果有哪里招待不周的地方,海涵。”   说他是狗吠,都侮辱狗了,他可不配和圈圈同一个物种。乔以笙心底冷笑。   周固很刚:“对陆家我们当然可以海涵,对你,我们可能就没办法了。无缘无故被陆家门口讨饭的野狗咬,我们回去后得打狂犬疫苗。”   余子荣脸色半青半白:“看来你们两个今晚是不想好好离开这里了。”   “差不多行了。”陆昉这句话既是对余子荣说,也是对周固说,说完陆昉就不太舒服地用力咳嗽,原本充满病态的惨白脸色上因为咳嗽泛出病态的红。   乔以笙瞧着有点担心,看他好像要从轮椅的挂袋里摸药的样子,寻思着是不是该上前帮忙。   但已经有人快了一步——陆闯从拐角快速走出来,三两步跨到陆昉跟前,给陆昉摸出药瓶,倒出小小的一颗到陆昉手心里。   陆昉咽了药,咳嗽才慢慢停下。   余子荣对陆昉这样已然习以为常:“陆昉表哥,你看你,还是多留在家里休养比较合适。来这里多不方便。”   陆闯斜眼睨余子荣,脸色冻得很之前江里的水一样冷。   余子荣则又阴阳怪气起来:“恭喜陆闯表弟,我们都在说,陆闯表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平时看着对婧溪爱答不理,关键时刻一出英雄救美,彻底俘获婧溪的芳心,让婧溪对你死心塌地。”   周固拉了拉乔以笙,示意乔以笙走人。   乔以笙其实挺想留下来听听他们还会讲些什么,但继续站在这儿确实不合适,再被周固深入怀疑她和陆闯的关系,就麻烦了。   乔以笙便随周固从最近的一扇门离开船舱。   离开船舱前,她模模糊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余子荣挑拨陆昉和陆闯的关系。   “陆昉表哥,你小心身边养了头白眼狼。陆闯表弟看来也不是对陆家继承人的位置毫无兴趣,只是隐藏得比较深。你的腿脚虽然不便利,但怎么说都是大舅妈亲生的,要是被个野女人的儿子拿走了继承人的位子,不就成笑话了吗?”   “……”   出了船舱乔以笙就冷得牙齿打颤。   周固又把他的外套借给她。   路上周固感叹一句:“这种大家族,内部关系还真是复杂。”   乔以笙不做点评,只是问他:“你不是说你叔叔和陆氏集团有商务合作?刚刚那样不带脏字地骂余子荣,会不会有影响?”   周固安她的心:“和他这种接触不到陆家核心的人小打小闹,能有影响的话,那陆氏集团趁早破产吧。”   乔以笙有点想笑。她其实也觉得多半不会有影响,周固在大事上不像拎不清的人。但总得跟他确认。   现在既然答案如她所料,她便不再多言,疲倦地阖眼假寐。   周固也一句话没再打扰她,留给她车厢内的安静。   回到她小区是四十多分钟后的事情。   乔以笙被周固送到她公寓门口为止。她脱掉外套还给他,表达感谢。   周固接回外套时有点感慨:“上次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乔以笙未接话茬,直接开门进去:“你也快回去吧。”   周固最后关心她一句:“真的不需要到医院看看?”   “不用。”不似先前,乔以笙今次没等他下楼就挥挥手关门,“我先休息了。”   进屋后,乔以笙从阳台确认周固的车子开走了,她换掉女侍应生的服装,找出以前的旧手机插上电话卡。   花了约莫二十分钟的时间,她重新出门,打车前往陆闯的公寓。   她在门外摁密码的时候,里头的圈圈明显认出是她回来了,隔着门板在门后使劲地挠门,汪汪直吠。   待乔以笙一进去,就在玄关被它扑个满怀。   然后乔以笙就没忍住,抱着它坐在玄关的地板上直掉眼泪,怎么都强迫不了自己把眼泪憋回去。   圈圈一直舔她的眼泪。   乔以笙感到很抱歉,明明应该开开心心地陪她到生日的最后一秒,她却还要它来安慰她。   后来昏昏沉沉的,乔以笙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去床上的,又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头很疼,一会儿身体像被架在火炉上烤,一会儿又如同掉进冰窟。   隐隐约约中,她听见陆闯的声音:“乔以笙,我真是欠了你的!” 第174章 嘤   乔以笙迷迷糊糊地想,他当然欠她的,他欠她的可太多了。   凭什么她只能当他的床伴,不能成为他的女朋友?   凭什么她像个见不得光的小丑,明明和他有着最亲密的关系,却在最无措的时候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凭什么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和他谈恋爱,每次都得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和他见面?   旋即她的识海重新陷入冷热交替的难受带来的不受控中。   她做了很多混乱的梦,大多记不清楚具体内容。   唯一清晰的一个,是她好像泡在江水里瑟瑟发抖,江面之上的游艇,一场盛大的婚礼正隆重地举办。   笔走龙蛇的几个字,洋洋洒洒地写着“新郎:陆闯”和“新娘:聂婧溪”,四处是铺天盖地的喜庆的红。   乔以笙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地手狠狠地攥紧、攥紧再攥紧,疼得她喘不上气、呼吸不过来。   最后惊醒。   她浑身是汗,心悸得厉害,喉咙火烧火燎一般,眼睛也又酸又涩。   好半晌她没回神。   直到圈圈扑到她面前。   乔以笙搂住它脑袋的同时,陆闯的脸居高临下地出现在圈圈的狗脸后方。   头顶上方的灯光打了一层暗影,铺在他的眼睑下,映衬他的满目漆黑。   乔以笙想说要喝水,但翳了翳干燥的唇,就牵扯得喉咙疼。   陆闯也不知道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猜中了她的念头,走去端了水杯过来。   一如既往的小狗杯,里面是兑好的温水,比起平时多了准备了根吸管。   乔以笙都不用坐起来,躺着就能喝。   圈圈凑过来似乎想尝尝她喝的是什么,但被陆闯薅开了,还命令它在床边蹲好。   圈圈委屈吧唧的,不用蹲,而用趴,脑袋枕在它自己的两只前爪上,往上瞧着他们俩。   乔以笙因为圈圈而转头过去时,发现地板上凌乱地丢着一堆医疗用品,各种药片、酒精、医用棉花、退烧贴、体温枪等等诸如此类。   她的脑海中自动想象出一个画面:陆闯坐在床边,不耐烦又手忙脚乱地这边拆个棉花那边取个药片。   ……没什么可感动的。乔以笙心里想。他之前鞭伤,她不也照顾过他?现在这最多算他还给她。   “饿不饿?”陆闯问得很没有好气。   乔以笙摇摇头,又点点头。   陆闯眉心拱起:“几个意思?”   乔以笙重新点点头。   “等着。”丢下俩字,陆闯走去岛台的方向。   乔以笙的视线默默跟随他的背影。   圈圈趁着陆闯不在,又爬到床上来。   乔以笙没什么力气制止它的亲近,只能随它的便。   但她忍不住咳嗽,咳得喉咙瞬间宛如刺痛,她怕传染给圈圈,抓过被子盖过自己的脸。虽然她也不清楚,人的感冒会不会传染给狗。   陆闯折返过来揭开被子时,乔以笙因为咳嗽,脸上眼泪不是眼泪、鼻涕不是鼻涕的。   想也知道特别丑,乔以笙不乐意被他看,抢过被子想重新罩住自己。   陆闯冷嗤:“故意全蹭我被子上是不是?你病好之后给我洗。不能机洗,要手洗的那种。”   乔以笙主动掀开被子,瞪他。   陆闯凶得要命:“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乔以笙用嘲笑回应他,表示他能挖就试试。   陆闯当真伸过来两根手指,要往她眼睛里戳。   乔以笙下意识闭上眼。闭上眼的同时就猜到,他肯定又只是吓唬她。   结果她只猜中一半,陆闯没戳是没戳,手指还是轻轻揪了揪她的眼皮,像小惩大诫的手段,搭配他的挖苦:“胆怂又爱惹我。换成别人,乔以笙你早死百八十次了。”   乔以笙没其他情绪,就是感到莫大的委屈。   在委屈中,她由陆闯帮忙喂着,勉强吃掉半碗药粥。   一开始无论张嘴还是吞咽,喉咙都很疼,不过粥煨得细软,吃着吃着也就慢慢习惯了。   吃完之后,乔以笙甚至能开嗓说话了,就是声音沙哑难听得像被掐了脖子的鸭子。   陆闯很欠地翻出圈圈旧玩具里一只尖叫鸡,故意当着乔以笙的面捏,边捏边逗圈圈。   气得乔以笙想把尖叫鸡塞进他嘴里。   尖叫鸡没能塞进他的嘴里,陆闯倒把药片塞进她的嘴里。   苦得乔以笙舌头发麻。   “活该。”陆闯欣赏着她五官皱一起的样子,唇角勾起的弧度又恶劣又不掩饰讥诮,“你可真能耐。聂婧溪掉江里管你屁事,你还跳进去救她?脑子长在脖子上是摆设?”   秋后算账,虽迟但到,说实话他刚刚没有在她一睁眼就劈头盖脸教训她,乔以笙都有点出乎意料。   她只觉得更委屈了:“我是有病才不自量力地自己跳下去救她。”   因为是情绪上头扯着嗓子说的话,一说完她就难受地死命咳嗽,喉咙又疼又痒。   陆闯也不管她,袖手旁观等她自己咳完,才给她递纸巾,语气很淡地说:“下次再谈。”   “现在就谈。”乔以笙用力地擦了擦眼泪,梗着脖子凶狠地盯着他,“凭什么你想谈就开个头控诉我,控诉完说不继续就不继续了?”   陆闯要教训她什么,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   乔以笙便不等他一句句丢出来责难她,主动一句句辩驳回去——   “是,我今天本来就是背着你去见聂婧溪的。你要搞掉我的项目,难道她连和我面谈解约也不行?我如果知道她和我见面的地方你也在,我绝对不会去。”   “莫名其妙被余子荣找麻烦、莫名其妙聂婧溪掉江里、莫名其妙杨芊儿推我下江去救聂婧溪,难道全是我的错?”   “呵,你肯定又要说我,从一开始我不背着你再见聂婧溪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对吧?你这和我正常走在大街上遇到小偷,却要求我不许再出门有什么区别?麻烦就跟小偷一样主动找上我的,谢谢。”   “我告诉你,真正一劳永逸的办法,是你把你小时候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你告诉我了我就不用巴巴地想从聂婧溪口中了解到更多的你。到时候你求我去见聂婧溪,我都不会再去。”   她的语气不算差,但情绪确实激动,讲完嗓子疼得快不是她自己的了,乔以笙的肺也快气炸了,心则被委屈来回撕扯。   “那你非要了解我小时候的事情做什么?” 第175章 喵   “……”乔以笙被问懵了,突然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之下讲话没有慎重地过脑子。   而这些没过脑子的话里,严重暴露了她对陆闯超出床伴关系的关心,或许都能称之为泄露她喜欢他的表白。   乔以笙心里直接一个大写的完蛋。她要栽在这里了吗?   只见陆闯还满面冰霜地看着她,继续质疑:“我小时候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了解什么了解?!”   “……”乔以笙又被问懵了。   所以结果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他的关注点全在她要挖他的隐私?   乔以笙并未因此庆幸自己躲过一劫,只觉得委屈又发酵到无以复加。   如她先前所预测的,他小时候的事情跟抑郁症一样,戳到了他的敏感点,他又跳脚了。   呵,去他的跳脚吧!   尽管她恨不得将他臭骂一顿狠狠发泄情绪,可她现在完全失去了情绪化为语言的力气。   嗓子废了!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就这样!   乔以笙钻进被子里。   陆闯偏还要来揪她的被子:“乔以笙你给我讲清楚!不是你说要现在谈的吗?怎么不继续了?理亏了你?乔以笙?”   “……”傻叉傻叉傻叉!乔以笙要被气爆炸了,因为感冒而本就酸涩的眼睛,不住地流出水。   生病也令她的情绪比平时脆弱。   陆闯见她悄无声息地哭个不停,无比烦躁,却也停止了对她拷问般的语气,坐在床边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警告她——   “眼睛不要的话直接捐掉,哭瞎了连捐都捐都捐不出去。”   “你怎么这么能哭?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能哭的女人?”   “乔以笙你到底能不能行?不是你的错可以了吧?有什么好哭的?”   “……”   后面他大概终于意识到,他越说,她哭得越厉害,才识相地闭了嘴,并带着他的狗子躲到落地窗前去默不作声远观她。   乔以笙在安静中不知不觉又睡过去。   然后迷迷瞪瞪中,她感觉额头被覆上来清凉的东西。   她倦怠地睁开些许眼缝,错觉般入目陆闯温柔的眼神。   温柔得不像陆闯。   也有可能真的不是陆闯吧。他只会凶她、气她。   又做梦呢。   乔以笙阖上沉重的眼皮,眼角一片潮湿。   怎么办……她是不是变得,比陆闯喜欢她,更喜欢陆闯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她对陆闯的喜欢,怎么可以超过陆闯对她的喜欢……   她在轻贱自己吗……   “……乔以笙,我真是拿你没辙了。”陆闯的声音像隔着一层保鲜膜,模模糊糊的。   以致于乔以笙搞不清楚,真的是他在讲话,还在她陷在梦境中。   但当乔以笙重新睁眼时,确实没看到陆闯,看到的只有欧鸥。   她人也不在陆闯公寓里,而在病房中。   “哟,乖乖,醒了啊。”窝在床边沙发里的欧鸥起身走过来,“怎么样?还难受吗?”   乔以笙摸了摸额头,有气无力的:“现在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欧鸥帮她将病床摇高些,“你的烧一直反反复复,没办法把你放在家里继续自己处理,你的床伴就打电话给我,送你来医院。”   乔以笙:“……”床伴两字从欧鸥嘴里讲出来,她怪臊的。   欧鸥不再打趣她,拉过椅子落座病床边,正色问:“你怎么回事?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出息了乖乖,恋爱谈得伤筋动骨。”   “没谈恋爱。”乔以笙无力地否认,心头则在“伤筋动骨”这四个字上嗑了一下。   和陆闯这不伦不类的关系之下产生的感情,确实够伤筋动骨的。明明她一直以来崇尚平淡稳定、细水长流,明明她一直认为“伤筋动骨”只会出现在崇尚轰轰烈烈的欧鸥身上,现在她却……   喜欢上陆闯,就注定和平淡稳定、细水长流无缘了……   可不可以不再喜欢他……   为什么人的感情不能自己控制、不能收放自如?   “发呆了你。”欧鸥给她递水杯,“我们乖乖现在心事可多了啊。”   乔以笙润了润嗓子。果然还是来医院最管用,她喉咙都不怎么疼了,只是声音依旧带一丢丢哑。   欧鸥说:“医生让你多休息,身体太疲惫免疫力是会下降的。”   “不过听说你掉江里了?别说这天气,夏天掉江里也能冷得够呛。”欧鸥心疼得要命,“亏得你原本身体底子好。”   乔以笙只关心:“我一会儿能出院吧?”   现在窗户外面天已经黑了,好好的周末就这么在眼睛的一闭一睁间到头了,明天还得上班。   平时倒罢了。目前她在项目专组里,马上要竞标,时间紧迫,她不能请假。   欧鸥耸耸肩:“能不能出院不归我管,你得自己和你的床伴商量。”   乔以笙假装伸手要打她:“我都病了你还打趣我。”   然后和欧鸥一起笑作一团。   -   乔以笙没和陆闯商量,自行出院了。也没什么可商量的。出不出院是她的事。   欧鸥陪乔以笙在外面吃了顿之后,开车送乔以笙回到小区。   乔以笙让欧鸥给她推荐驾校。   欧鸥满口答应:“保证给你推荐个帅点的教练,让你去练车都有动力。”   乔以笙被她逗乐。   上到五楼的公寓,一打开门,乔以笙发现里面的灯开得敞亮,玄关也毋庸置疑,大剌剌放着某人的鞋。   穿了家居鞋往里走。   客厅外的阳台上,陆闯后背倚靠栏杆,面朝屋内的方向,正姿态闲恣地抽烟,神情晦暗不明。   乔以笙置若罔见,径自到卧室里换一身舒坦的家居服,旋即折返客厅,取出之前被江水泡过的平板电脑,尝试开机。   没开成,确认它报废了。乔以笙也不纠结,计划明天中午趁着午休到单位附近的门店里重新买一个。   紧接着她打开电脑登录微信,跟薛素汇报旧房改建项目的变动。   抽完烟的陆闯走进来,停在乔以笙的书桌旁边,在桌面落下他的身影,也弥漫开夹杂着新鲜的淡淡烟草味的雪松气息。   乔以笙伸手打开桌面的台灯,驱赶走他身影带来的阴影,继续目不转睛地延迟处理公事。   半晌,陆闯出声:“乔以笙。”   乔以笙没理他。   陆闯:“……你说你巴巴地想从聂婧溪口中了解都更多的我,是什么意思?” 第176章 呷   乔以笙:“……”   现在他终于回过味儿,她之前话里的重点是什么了?   还有脸来问?   呵,可惜迟了。   “你觉得什么意思?”乔以笙冷漠脸。   陆闯眼波动一下,微微狭起的瞳眸中隐隐亮着的一簇火焰似乎因为她的表情欲待熄灭,他的嘴唇轻轻嚅动:“乔以笙,你是不是——”   “喜欢你?”乔以笙接口后面的字眼,哂笑,“陆闯,我实话告诉你,你不乐意我知道,我也已经通过聂婧溪知道了一些你的事。”   陆闯的表情当即变了变,嗓音冷厉:“知道了些什么?”   讲了并没有意义,只会戳他的伤口,让他觉得在她跟前没面子。乔以笙反问他:“你自己被聂婧溪调查到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没个数?”   陆闯的神色若有所思。   另外——“你二嫂有没有告诉你,聂婧溪在和你爸爸谈判?”   乔以笙这也是从侧面打探,陆闯和杭菀之间消息互通的程度。   陆闯点点头。   OK,那行,不用她费口舌给他复述一遍彼时的情况。乔以笙转回电脑屏幕接着办公。   陆闯极其严肃地再次警告她:“不要再去见聂婧溪。解约可以让别人负责。这次掉江里还不够给你教训?”   乔以笙看也没看他:“是够倒霉的。你给陆家安排的风水大师,或许可以介绍给我。”   陆闯冷着声线:“聂婧溪什么都告诉你?”   “差不多吧。”乔以笙言辞讥诮,“这不就是做旧房改建项目附赠的价值?我们签订床伴约定的时候,虽然你告诉了我你要毁掉陆家作为你交给我的把柄,但既然有机会主动多掌握到你的料,对我肯定是越有利的。”   “乔以笙。”陆闯目光凉凉的,“这个约定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这样。”   “我不满意的可多了去。您专制独裁,我毫无保障。”乔以笙盯的是电脑屏幕,看的确实屏幕上映出的他的身影,“我如果不去这一趟,能知道你和聂婧溪在订日子快结婚了?”   她不留给陆闯插嘴的间隙:“我告诉过你,你要是让我成了小三,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肯定要说,你会处理结婚这件事。好,那你清楚地告诉我你要怎么处理。”   “要我对你的计划毫无了解地光等着一个结果,我怎么知道最后等来的会不会是你没都过陆家给你的婚姻安排?”   讲话过程中他她始终感受到来自他目光的压迫。   她话落之后就听他一针见血指出:“说到底你就是不信任我。”   怎么好像在他的语气里又成了她的错?乔以笙攥紧手指:“是,我不信任你。”   她转头,重新与他四目相对:“你做了什么让我信任你的事情吗?我凭什么在对你知之甚少的情况下,盲目地信任你?”   对比方才,此时陆闯眼里的火焰已彻底熄灭,只剩熄灭后灰烬一般的幽邃双眸在光影下凶煞得宛若要把她吞噬:“怎么,你又想和我解除约定?”   “哪敢?您不是不许我再提?”乔以笙学了点阴阳怪气,“我也就只能口头上无用地跟您抗议抗议。您最后还是专制独裁,我也只有听天由命的份。”   陆闯的手抬起一下,很明显又想来捏她的下巴,但举到半空他又停住:“乔以笙,就不该送你去医院,让你的嗓子烧哑掉算了。”   “噢。”乔以笙应得轻飘飘,不再理他,霹雳吧啦敲击键盘回复微信想消息。   陆闯直接甩手走人了,门被他摔关得人心脏都震了一震。   乔以笙静静坐在电脑前,缓缓地将原本敲击键盘的双手拢起,捂在脸上,久久地一动不动。   -   很庆幸,最近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占据了乔以笙几乎全部思绪,使得她能暂时将陆闯抛在一边。   她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工作还有这种作用。   接连三天,乔以笙和专组的其他小组成员晚上都在办公室里,困了就拉出折叠床倒头睡,睡醒再继续干活。   熬到第四天的清晨,即正式竞标的前一天,整个方案的细节全部敲定。薛素让大家都回家,捯饬自己的蓬头垢面,明天以清爽的精气神迎接竞标结果。   乔以笙临走前,又去了一趟薛素办公室。   方案敲定后,压力就全到薛素身上了。竞标的重中之重自然在方案,但明天负责展示方案的人能不能给方案加分,也很要紧。   所以乔以笙等小组成员的工作到此为止了,薛素身为总工的工作还远远没结束。   乔以笙敲了敲门,进去是恰好看见薛素在吃药。   “怎么了吗薛工?”她关心。   “噢,没事,一点维生素而已。”薛素将药品塞回抽屉里,“你还不回去?”   乔以笙说:“薛工你也先回家休息半天吧。你和我们一样都熬了几个大夜。”   薛素点头:“嗯,我会的,我一会儿会休息,不用担心我。你赶紧走吧。”   “好。”乔以笙往外走,正准备帮薛素把门带上,就见薛素倏地从椅子里滑落,瘫倒在地上昏过去。   “薛工!”乔以笙慌忙跑回薛素身边。   时间还很早,所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不了解薛素到底什么情况,乔以笙也不敢乱碰薛素,快速找回理智,打了120急救电话。   她把人送到医院里,又匆匆联系所里的其他人,最后是所长赶来,连所长也暂时联系不上薛素的家人。   薛素前两年离婚了,目前独自带着女儿在霖舟生活。女儿上的是私立高中、寄宿学校,逢周末才在家。   护士来催促去补办手续。   这事儿自然不能由所长跑腿,乔以笙很自觉地在护士地指引下去了。   没想到,竟能碰到伍碧琴和许哲。   这是那天凌晨的警局之后,乔以笙第一次见到伍碧琴。   差点认不出。   太憔悴了。   丧子之痛和疾病的双重折磨使得伍碧琴在短短时间内仿佛苍老了十岁,头发稀疏又发白。   她垮垮地坐在轮椅里由许哲推着刚从电梯里出来,双目呆滞无神,好似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乔以笙心里有点不好受。郑洋掉落在她跟前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   许哲这时朝她所在的方向望过来。 第177章 噌   乔以笙赶忙背过身躲起来。   躲起来之后,她不禁苦笑。   结果还是难逃这种好像她做错事不敢见人的下场。   ——不,不能这么想,她只是在避开麻烦罢了。   真和许哲、伍碧琴面对面撞上,她白白惹一身sao。   等了片刻,乔以笙才去搭乘电梯,回到薛素那边去。   薛素的诊断结果出来,不仅让乔以笙颇为意外,也让乔以笙有点获知人家隐私的尴尬——宫外孕,自然流产,现在要做清宫手术。   薛素人已经清醒过来,自己签了手术同意书。   但进手术室前,还在跟所长道歉。因为薛素现在这样,等于明天没有办法负责展示留白的竞标方案。   所长让薛素放宽心好好养身体,工作方面他会安排。   薛素则向所长举荐乔以笙:“明天的方案展示,让她代替我。”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乔以笙怔怔然。   “除了我之后,她是对此次方案最熟悉的人。”薛素给所长的理由简单得让乔以笙难以相信。   而紧接着薛素就问乔以笙:“你自己说,你可不可以?你觉得你不行的话,那由所长安排。”   所长看向乔以笙。   乔以笙脑子嗡嗡的,说不上来是不是突然掉到她脑袋上的意外之喜给冲击的。   以她的资历,绝对是轮不到她替补薛素的。   这之于她是莫大的荣耀与机会。   因为薛素对她的信赖,和对这个项目的热切,一时之间乔以笙没有考虑太多,直接点头:“我可以。”   在工作方面,乔以笙向来自信。   可薛素进手术室后,乔以笙独自面对所长,才意识到自己揽过了多大的一个重担。   她觉得她不是自信,是盲目自大了。   这么大这么重要的一个项目啊……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建筑师……   乔以笙整个人快虚脱,后悔了,委婉地对所长说,她就当个后备替补,如果所长有合适的人选,先安排,不用管她。   所长却说:“我相信薛工的眼光,既然薛工给我举荐你,说明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乔以笙:“……”   所长瞧出她的顾虑,安抚道:“你先以休息为主,休息好了再准备。不用有太大压力,从一开始我就说了,这个项目权当大家拿来练手、长经验和见识。结果不重要。”   陪跑的、陪跑的,留白是个陪跑的分母——理是这个理没错,但没用,乔以笙还是紧张。   所长和乔以笙一起回事务所的途中,索性实话告诉她,虽然正式的竞标在明天,但其实大家心理都有数,结果已经内定了。   “内定了?”   “是的,已经内定了。”所长说,“很确切的消息,内定海城那一家的方案了。明天不过就是宣布个结果、走过场而已。”   闻言,乔以笙的压力的确小不少,可同时,她也略感失望。   一个自然是失望于留白还没上赛场,就直接被踢出局,连个公平竞争的机会都失去。即便一直说是练手练手,也是半个多月来大家的心血,一下全白费。   另一个……与其说失望,莫若说落寞,所长或许根本不是因为薛素的举荐、相信薛素的眼光从而相信她的实力,而是因为清楚结果内定,所以明天无论谁去展示方案都无所谓,不如卖薛素一个人情。   回到事务所,大家先关心了薛素。   薛素进医院的真正原因,自然是隐瞒,只宣称最近薛素忙得病倒。   紧接着所长宣布了明天替代薛素的人选。   A组的同事都没什么意见,B、C两个小组的人则难免有非议,毕竟乔以笙的资历很难服众。   乔以笙进一步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   其他人可都不知道结果已经内定。虽然大家心里清楚留白大概率陪跑,但最后留白真的没竞标成功,不免有人会认为,乔以笙也得承担一部分责任。   李芊芊为她感到的高兴,她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乔以笙独自进薛素办公室,根据薛素告诉她的,打开薛素的电脑,拷贝里面薛素已经做好的为明天竞标演示做的准备资料。   薛素说她做的材料仅供乔以笙参考,乔以笙能用就用。   她和薛素的语言习惯肯定是存在差异的,乔以笙能学习的只有薛素提炼出来的侧重点。   但乔以笙脑子乱糟糟的,一点也静不下心来做准备,出去倒点水喝还要遇上一些同事奇奇怪怪的问候。   呆了两个小时,什么进展也没有,乔以笙果断选择离开事务所,回家里。   回到家里的效果果然好很多,至少乔以笙能集中注意力了。   到晚上七点左右,乔以笙结合薛素的材料,把稿子差不多拟定,开始练习明天的上台。   结果陆闯突然说来就来了。   瞬间把乔以笙为自己构建的场合氛围打断。   “你来干什么?”乔以笙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语气差得离谱。这又没到周末?他平时不都神出鬼没,等周末才来履行床伴义务吗?   陆闯倒没变脸色,悠哉悠哉地进门后,径直走去阳台抽烟:“我碍着你了?”   还用说?乔以笙敛了敛情绪,真诚拜托他:“我明天有个很重要的竞标要参加,请您行行好,换个黄道吉日再过来。我现在需要保持绝对无干扰的安静环境。”   “绝对无干扰?”陆闯单只手支在阳台围栏上,轻轻抖着烟盒的烟,“据说所知,竞标现场,可不是无干扰,而是好几个人盯着你看。”   乔以笙实在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我现在是自己先练习,我练习的时候不能有人干扰,行不行?”   “不行。”陆闯欠得要命,“明知道到时候是怎样的场合,你练习还不根据实际情况,算什么练习?”   乔以笙:“……”   一刹那间她竟然觉得他很有道理?   ——可就算有道理又如何?她根本没办法模拟实际现场。   “别捣乱了,陆闯。”乔以笙现在连气都不敢跟他生,怕惹恼他他反而故意搞破坏,“我怎么准备是我的事,你不离开我家可以,但请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着她把阳台门关起,扣上锁,拉过窗帘,眼不见为净。   陆闯在窗帘剩最后缝隙时,隔着玻璃说:“我可以帮你把关。” 第178章 哟   乔以笙的第一反应其实是:他能帮她把什么关?   转念她又想到: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探探陆闯的底?   她现在差不多知道陆闯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草包,但还不清楚陆闯掩藏在纨绔浪荡子形象背后的真正的他,究竟有几把刷子。   先前她猜测的事情,他全部不置与否,今天他既然主动提出帮她,她可不得抓紧?   于是乔以笙改变主意,顺水推舟答应,打开落地窗,问:“你要怎么帮我把关?”   陆闯叼着烟头,语音略含混:“我给你当评委。”   “就你?”乔以笙如今已经能将他陆闯式的不屑与轻蔑模仿得惟妙惟肖。   “当个人头充数而已,我听不听得懂你讲什么,又有什么所谓?”说着陆闯摸出他的手机,“顺便帮你录像拍摄,你自己回头看视频,就知道你哪里不足。”   他提出的这点建议,乔以笙倒是受用。不过她不乐意用陆闯的手机,她自己有相机可以开启录像功能。   架起相机后,乔以笙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的标书是保密的。”   现在被陆闯听了去,倘若出什么岔子……   毕竟他是陆氏集团的公子哥。以及他自己为了毁掉陆家而不知道偷偷在捣弄些什么。   陆闯坐进沙发,两只手臂分别往后搭着沙发背,左腿搭在右腿上,大少爷做派:“嗯,知道你不信任我,不用再强调。”   挤兑上她了?边挤兑还能边心安理得地这么坐着。乔以笙将相机镜头转过去对准他:“那请你先录制一段口头保密协议,留存,以防万一。”   陆闯懒懒散散斜勾唇:“乔以笙是个白眼狼。”   乔以笙:“……”   “你还是个大傻叉。”乔以笙怀疑自己判断力,他就捣乱来的吧?   陆闯:“哟,会新词儿了?”   “可不,您激发了我在骂人这方面的潜力。”乔以笙转回镜头,言归正传,“要充人头就给我闭嘴,别出声干扰我。”   陆闯偏偏继续出声:“你明天打算穿这身展示竞标方案?”   “当然不是。”乔以笙一般回家就习惯换回家居服而已。   陆闯轻抬下巴:“那就做全套,把衣服也换上。”   乔以笙迅速去换了,但并非因为听从他的话照办,纯粹认同他的提醒。   而既然换了衣服,她顺便把妆一并画上。   折返后她得到陆闯一句新评价:“终于像个样子。”   用得着他说?乔以笙将她平时看电影使用的投影仪打开,进一步模拟届时现场的真实情况,把她要通过图件展示给评委的内容投射在幕布上。   紧接着乔以笙便开始演练她的方案竞标书展示,很有信念感地把陆闯当作其中一位评委,递给他一份完整的标书。   但陆闯满副吊儿郎当的状态叫她很出戏,乔以笙忍不住说:“要帮忙就认真点。你能不能像个评委的样子?”   “我怎么不像评委的样子?”陆闯像是故意,表现得更为散漫,“你说说评委应该是什么样?”   “一排严肃正经的中年老男人?”   陆闯直接替她把心里话讲出来。   乔以笙:“……”   即便不全是中年老男人,但严肃正经是肯定的,不是吗?评委除去光华嘉业和政府的代表,主要就是些规划专家。   陆闯讥诮:“乔以笙,别有刻板印象。你现在想象全是严肃正经中年老男人,到时候如果不是,你是不是又要慌了?”   乔以笙清楚自己最大的短板是作为职场新人的实战经验不足。标书展示她学生时期做过类似的作业,但面对的只是自己的老师。   而即便今天陆闯确实是个草包,他也好歹出身陆氏集团,他在这方面的见识肯定是远超于她的。   既然又是有道理的提醒,乔以笙虚心采纳了。   陆闯倏地问:“你以前上台拉小提琴,怎么看底下坐着的观众和评委?”   乔以笙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她以同样的心态面对标书展示。她试过,没用的,在她看来两件事差别太大。   同时她因他这句话有一秒钟岔神:他这算暴露了吗?暴露他关注过她在校园风采大赛上的比赛?那他还不承认他听她演奏过的小提琴曲?   ——现在没空琢磨这些。   乔以笙调整状态,重新开始。   第一遍完全奔着顺下来的目的去的,所以讲完就是胜利,具体表现有多惨不忍睹,她不用看视频回顾就一清二楚。   之后第二遍、第三遍,乔以笙才从视频中仔细观察自己。   而陆闯就跟之前指导她包饺子似的,不断在她耳边挑毛病——   “乔以笙,你难道稿子背不下来吗?换张图你就要转头去看一眼?”   “乔以笙,你有眼疾吗?眼神总飘忽不定做什么?”   “乔以笙,你平时都笑得这么僵硬吗?”   “乔以笙……”   “……”乔以笙第一次听自己的名字要听出应激反应。   统共演练了约莫四五遍,时间就迫近零点,乔以笙没熬夜,果断洗洗睡。   陆闯今晚留宿,临睡前还要犯欠地再说一句:“所以我这是和只熊猫一个被窝?”   乔以笙往他那边不轻不重地踹一脚:“你可以选择睡地板。”   这次她自然没那么好运气,能不小心把他踹下床去,反倒被他握住脚踝,报复性地挠了挠她的脚底板。   “陆闯!”乔以笙痒得哭笑不得,濒临恼火的边缘。   陆闯倒懂得适可而止:“行,省得你明天如果出什么纰漏,拿我当替罪羔羊。”   “你明天才出纰漏。”乔以笙生怕他乌鸦嘴。   陆闯挺立的眉骨挑起:“也对,有我指导过,你能出什么纰漏。”   呸,你算个屁——有辱斯文的话,乔以笙只在心里偷偷吐槽,也有点不高兴自己被陆闯带坏了,无意间学了他的某些个粗鄙字眼。   改掉改掉,算哪根葱还差不多。   哪料第二天,陆闯向她证明了,他确实算根葱。   在评委席里发现他的时候,乔以笙以为自己眼花。   她出门前陆闯明明还在她的床上睡着。   她从公寓去了事务所再和所长等人一起来到这个发标会地点,又等了前面一组竞争对手从会议室里出来,差不多间隔两小时。   “陆氏集团的人怎么来了?”乔以笙小声问所长。 第179章 欸   现场除去投标人和评委,一般不允许其他人在场的,何况陆氏集团算业内同行。   所长告知,此次评标委员会的组成除去招标人即光华嘉业的代表,还有规划、技术、经济等方面的专家,共十一人。   陆氏集团长久以来对霖舟市的贡献有目共睹,对此次霖舟与贡安的互通建设项目很支持,虽然光华嘉业之前拿到标,但陆氏集团还是提供一笔赞助资金,所以陆氏集团得到一个评委会的名额。   而陆闯,正是作为陆氏集团的代表过来的。   乔以笙:“……”   行,归根结底就是陆氏集团财大气粗,花钱买名额,愣是往这个项目插上一脚。   评委共十一人,送一个席位给陆氏集团,既影响不到公正性,又在面上给了陆氏集团一个人情。   而且提到公正性……不都内定了?所谓公正不过是表面做做样子。   怪不得昨晚陆闯质疑,怎么评委一定就是严肃正经的中年男人。她以为他见多识广,却原来指的是他自己——瞧瞧今天一排人评委里,只有他看起来格格不入,坐姿都歪歪扭扭松松垮垮。   算了,管他评委有哪些人,她做好她的份内工作便可。   乔以笙收收心,专注在自己接下来的展示上面。   实话说,原本在进这扇会议室的门之前,她又紧张得不行,薛素还专门给她打了个电话。   进这扇会议室的门之后,见到评委席里有陆闯,她的紧张荡然无存,因为她突然觉得,这和昨晚面对陆闯的演练,毫无区别。   尤其当她直视陆闯的目光时,她完全可以忽略掉在场的其他人。   而面对陆闯的演练,乔以笙几乎烂熟于心。   于是乔以笙前所未有流畅地完成了她的最后一次演练,评委提出的问题,乔以笙也没有卡壳,对答如流。   从会议室出去后,刚刚在里头给她临时当助手的李芊芊说:“怎么办乔工,我膨胀了,我竟然觉得我们留白有希望中标。”   乔以笙反而不再患得患失,心里比揣了只佛像还要平静:“随便吧,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家睡觉。”   她和李芊芊先走人了,所长留下来,等待剩余三家公司的展示结束后,评委会公布结果。   事实上乔以笙并未回家,下午她和李芊芊两人,代表整个设计部A组,前往医院探视薛素。   薛素这两天住医院里,专门请了个护工照顾她,才勉强不算孤零零一人。   乔以笙和李芊芊进病房时,薛素正和她女儿通电话,假装安然无事,谎称自己在出差,让她女儿这周末不用回家,继续住学校。   她女儿好像因此不高兴,薛素哄了两句,似乎话没讲完就被挂断电话。   乔以笙和李芊芊都曾经在薛素的手机屏保上见过她女儿的照片,看起来就挺叛逆的一小姑娘,不难猜测薛素平时没少操心,但薛素极少在办公室里有所表现。   一直以来薛素给大家的感觉,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定海神针。   今次无意间撞见薛素和她女儿的小争吵,乔以笙和李芊芊都没什么,只是李芊芊提议下次搞团建或者聚餐,可以把小姑娘带来一起玩。   如若不是薛素住院,原本今晚或者明天,大家是要聚餐的,庆祝此次大项目告一段落。   薛素询问了几句今天的情况,所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打给乔以笙的,让乔以笙现在到酒店和大家一起吃饭。   乔以笙不理解为什么要喊她去。   那种场合,不应该只有今天的评委会成员和类似所长这样的其他竞争对手公司的负责人吗?   便听所长乐呵呵告诉她:“结果出来,咱们留白投标成功了。”   “……欸?”乔以笙是懵的。   一直懵到去了酒店和所长碰上面,所长详细道,这次评标结果,双黄蛋。中标的,一个毫无意外是内定的海城那家建筑所的方案,另外一个落到留白这里。   当然,现在乔以笙依旧是顶替身为总工的薛素来出席这场饭局。所长叮嘱她,跟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把她title中的“助理”两个字去掉。   乔以笙明白,否则她头衔低,对饭局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也是一种间接的不礼貌。   包厢里的人比先前在现场的人要多些,除去此次评标委员会的代表和五个竞标公司的代表,又多了好些个业内人士和投资商。连陆家晟都在场。   完全是令乔以笙咋舌的大场面。她工作以来第一次参加如此大型的饭局,平时几乎只局限在工位里的一亩三分地画图纸或者隔着电脑屏幕和甲方对接工作,最多跟着薛素外出见甲方或者到甲方公司开会。   当然,在场的另外两张熟悉的面孔,分别是混在评委中的陆闯和光华嘉业的老总杜德友。   陆闯自不必说,公共场合里她和他从来不熟。   杜德友则依旧为了避嫌,也和乔以笙佯装不认识。   所长跟大家介绍乔以笙时,乔以笙的假笑维持得脸都快僵了,得到最多的赞许便是“年轻有为、未来可期”,尤其她身为难得的女性建筑师。   但乔以笙门儿清,全是客套之语,她权当在场的是业界的前辈给她的祝福。   乔以笙也确实觉得没白来,几个她平时见不到的小有名气的建筑师,主动问她师从何处。   所长帮她报出黄教授的名号之后,由于黄教授在业内德高望重的存在,乔以笙收获到的目光,才算较之先前真诚些。   但她也猜得到,黄教授的声誉加注给她的那点光环,只会让在场人更加觉得她一个女流之辈靠的并非实力。   陆家晟笑着提了句:“我现在明白我小儿媳妇那么中意这么个年纪轻轻的新人设计师负责她奶奶的旧房改建。”   “小儿媳妇”这个称呼落在耳中,乔以笙心头无法抑制地一梗,目光下意识地瞟向陆闯的方向,但没等到她和陆闯有视线上的触碰,她半路刹车收回。   话题一时之间被揽到了陆家晟身上,几个投资商基本是贡着陆家晟的,夸起陆家晟这门姻亲选得好,算和明舟市提前有了互通,打趣得半桌人捧场地笑了笑。   随即有人说:“上一次霖舟市这么大的项目,当数十多年前的宜丰庄园吧?” 第180章 唷   他人附和:“是的唷,可不就是宜丰庄园。”   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但霖舟市内掌握话语权的阶层没太大变动,今晚这群人中,超过一半也是参与过曾经宜丰庄园的前前后后。   宜丰庄园现如今作为霖舟市重要的地标建筑之一,大家面上有光,自然上赶着多聊些。   乔以笙心里默默道,好歹光华嘉业才是此次竞标成功承接项目的黑马,今晚饭局的主角却好像成了陆氏集团。   也是因为杜德友低调吧。   乔以笙看一眼杜德友。   杜德友明显不在意自己被陆家晟喧宾夺主,始终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你来我往地交谈,有人主动和他讲话或者cue他,他才回应,重新有了点存在感。   乔以笙原本是对他们回顾往事没有多大兴趣。   直至他们从纯粹的商业范畴,涉及建筑范畴——jiù时guāng付費獨+   “陆家以前拿到宜丰庄园那块地之后,推进得不太顺利吧?貌似中途换过好几拨方案?”   “是吧陆兄?我也记得,是换过三拨吧?一开始也像现在这样让几个建筑所竞标方案。设计院的都出动了。仗势比现在大。而且后来也像现在这样,让几个建筑所、建筑师合作吧?”   “是这样的。”陆家晟点头,有点感慨,“说起来那时候我父亲的身体还好好的。宜丰庄园的项目经历过变动,也是因为中途我父亲的身体突然垮了。”   “老董事长呐……”他人想到陆清儒,亦是遗憾的口吻。   通过他们的对话,乔以笙刚知道,原来宜丰庄园项目发起之初,陆清儒人还好好的。   确实,她记起来,聂婧溪讲过,陆清儒大概十年前开始出现阿尔茨海默症的症状(第73章 ),随着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才逐渐不管陆氏集团的事情。   那么陆家争夺继承人之位,也应该从陆清儒病了之后开始白热化的吧?乔以笙猜测。   而接下来恰恰收入耳朵里的是他们讨论,陆清儒身体不好之后,让几个子孙各凭本事策划宜丰庄园项目,陆家内部意见不统一,所以出现后面不断改方案和换建筑师的情况。   乔以笙心底默默寻思,聂婧溪手里的股份都是香饽饽,当年宜丰庄园在陆家这群财狼子孙眼中,岂不更抢手?   还是在陆清儒开始生病之际让他们各凭本事,乔以笙这个外人都认为,陆清儒潜藏的意思是,宜丰庄园这个项目谁搞出名堂,谁当继承人的几率就大……?   那她父亲乔敬启,当年在其中,是属于哪一阶段哪一拨的建筑师?   边忖着,乔以笙边拉长耳朵,试图从中捕捉更多的信息。   顷刻她发现陆闯几分钟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这个饭局好像没你什么事了吧?还不走?等着被灌酒?不是嫌弃我二手烟?现在其他人的二手烟你又双标了?】   乔以笙蹙眉,这才不动声色地悄悄瞥他一眼。   不瞥还好,一瞥她不禁暗暗冷呵——陆闯看起来压根不像刚给她发过消息的样子,正和在场一位投资商带来的女秘书有说有笑。   乔以笙回复:【您是觉得我的在场影响到您风流快活?被我发现您在破坏约定的边缘疯狂试探?】   发送完毕,她继续集中注意力在那些个人的交谈。   现在他们正在建议杜德友可以向陆家晟多讨教当年陆氏集团承包宜丰庄园那块地之后的经验。   杜德友十分谦虚地应承:“肯定的肯定的,这种级别的项目,我们光华嘉业远不如陆氏集团得心应手。”   后面便是些杜德友和陆家晟之间你来我往的客套话。   乔以笙又收到陆闯的消息:【如果我说是呢?】   “……”乔以笙心头一梗。   很好,她以为他至少会否认,讲些“在外面逢场作戏在所难免”之类的话,结果他连虚伪都不虚伪一下。   而这时候,手机进来电话,屏幕显示的竟然是陆闯?   乔以笙连忙朝他的方向抬眼,才发现他不在座位里。   她惊起的心放了放,划过接听键,手机听筒贴上耳朵。   陆闯的声音传过来:“乔以笙,你可以提前离开这场饭局了,到我家去,把圈圈从宠物店接走。前阵子你去得太勤快,它现在太久没见你,总跟我闹。很烦。限你五分钟之内有所行动。五分钟够你跟你的所长打招呼。听清楚了就随便应个声。”   乔以笙:“……”什么跟什么啊……   陆闯等了五秒钟,没等到她的反应,态度又比刚刚强硬不少:“乔以笙,你不走的话,信不信我有办法让留白出局?”   “???”疯了吧他?又拿工作威胁她?她就知道,一旦被他得逞一次,他知道有作用了,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本来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现在乔以笙的心情完全被他破坏掉了。   挂掉电话,乔以笙还是在他给的五分钟时间内多挣扎了两分钟,想再听听有没有值得关注的内容。   很可惜,两分钟实在太短暂了,她最多只再听到他们在说,最后宜丰庄园是协力合作达成的作品,现在这个项目也需要各方都尽力配合等等官方话。   乔以笙不得不向所长撒谎还有事,必须得走。   饭局进展到这儿,确实也没乔以笙什么事,所以随她去。   乔以笙顺利脱身,到酒店外面打车前往陆闯的公寓。   途中她不由自主地继续琢磨着父亲当年因为意外而没能参与进宜丰庄园的事。   曾经参与设计宜丰庄园的建筑师,都在履历上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知名的更加知名,不怎么知名的也几乎有了飞升。   她的父亲在世时,就属于不怎么知名的那一阶层。但她一直不认为是父亲不如其他建筑师,只是缺乏机遇。   所以父亲那时候也很高兴,不止高兴能参与进大项目,也是预感到,他抓住了一次机遇吧……   她现在忽然很好奇,当年提供给父亲那个机遇的,是陆家当中的谁?   -   抵达小区,乔以笙如陆闯所叮嘱的,去接圈圈。   圈圈确实对她热情得不行,上楼的途中,好几次乔以笙险些脱手了狗绳,总算是顺利到家门口。   摁密码进门之后,打开灯,乔以笙又是一愣。 第181章 砰   家里是……   脏的啊。   怪不得一进门觉得臭烘烘的。   乔以笙哭笑不得地弯腰捏捏圈圈的脸:“你怎么把家里搞成这样?”   蹲在地上的圈圈歪着脑袋对她又哈舌头又摇尾巴的,完全就是在卖萌求原谅。   乔以笙能拿它怎么办?不得只能帮忙清理全部狼藉。   真正的铲屎官将近零点才回来。   乔以笙倒也还没睡。工作群里还在为今日的喜事而兴奋不已,讨论必须开个庆功宴。   所长也认为很有必要大家热闹一番。   当然,更重要的是许诺,此次参与方案竞标的人均有一笔奖金。   李芊芊私底下找乔以笙聊,说乔以笙的奖金必须是薛工之外最多的,否则她第一个不服气。   陆闯带回来的宵夜就是这时候搁她面前的。   乔以笙没给好脸色也没给好语气,甩给他他曾经对她讲过的话:“打发乞丐?”   陆闯的态度也没多软:“怎么?难道你喜欢那种场合?喜欢在一群老男人的烟酒桌上听他们吹牛逼?”   “敢情你是为我好?”乔以笙提起眼角瞥他,“那你可真喜欢我啊。昨天还专门跑去我家里,陪我一起练习。别告诉我连留白能入选,都有你的帮忙?”   打扫卫生期间她就在思考这些问题。   前两个问题,她心底期待的答案无疑是肯定。   而最后一个问题,她比较矛盾。   理性上,她希望留白是靠实力成功的。   她也认为陆氏集团影响此次竞标结果的可能性很小。   但感性上……   如果真是这个很小的可能性发挥的作用?以陆闯在陆氏集团的处境,要不留痕迹地偷偷帮她,得费不少劲吧?那是不是说明,他对她的喜欢也比之前多了些?   ——这种想法令她感到很卑微。为什么她沦落到汲汲皇皇于他付诸她身上的感情有几分、有多深……   陆闯否认了她做的最后一个问题:“我在你眼中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乔以笙说不上是失望更多一些还是庆幸更多一些。   紧接着陆闯话锋一转:“昨天指导你练习,我确实抱有能帮你一点是一点的意图。你忙着这个项目,就不会回头再去念着聂婧溪她奶奶的旧房改建。”   乔以笙:“……”果然,她对不该对他有所期待。   陆闯薅了薅颠颠跑来他脚边蹭他的圈圈:“夜宵是犒劳你帮它干了这么多活。我在监控里都看到你的劳动过程了。”   “我谢谢您。”乔以笙皮笑肉不笑。其实打扫卫生过程中她想过,会不会又被她不小心翻出他的药。   不知是他藏得好还是全清理掉了,她没发现。但她也没地毯式搜索就是了。   关掉平板电脑,乔以笙准备睡觉,灵光一闪想到一件事:“拿这点夜宵就想打发我?”   “怎么?”陆闯眉梢挑起一下,“太久没做了,想要?”   “……”乔以笙忍气吞声,毕竟接下去算她有求于他,“帮我一个小忙。”   “说来听听。”   “你如果曾经调查过我的背景,可能已经了解到,我父亲生前是个籍籍无名的建筑师。他本来有机会参与到当年你们陆氏集团宜丰庄园的项目中。但他后来出了意外。我想你应该查得到,那段时间是你们陆家里面的谁,在和我父亲的工作单位接洽?”   要联系父亲生前的同事,有点难度,而且也没有如此大费周章的必要,她不是非满足好奇心不可。不过既然有现成的陆家人,乔以笙便尝试问一问。   结果陆闯搁这儿跟她生气:“你当我是什么,乔以笙?你的下属?我凭什么帮你查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屁事?我很闲?”   乔以笙原本努力抑制的怒火被他重新点燃:“不帮就不帮你凶我干什么?我了解我父亲的事又不是你们陆家的事。哪里又碍着你还是戳你痛脚了?你有病去治行不行别总对我发疯。”   为什么总要这样?   昨晚他陪她联系不是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又变得乱七八糟?   混蛋混蛋混蛋!   乔以笙恨不得现在回自己公寓。   可最后她也只是揣着满腹的情绪憋进被子里。   半晌,陆闯在她身侧躺下:“……乔以笙。”   乔以笙没理他。   陆闯却也不再吭声。   乔以笙很快睡过去,睡梦中能感觉自己被拢进个熟悉的怀抱。   陆闯吧……她模模糊糊地想,她又还没想理他,谁允许他抱她了?   可醒来推开他太费劲了,她不管了,反正他的胸膛枕着挺舒服的,她继续睡。   转日上午乔以笙被圈圈拱醒,没见到陆闯。   她去倒水喝时,在小狗杯看到陆闯留的便签,说他有事,让她自便。   乔以笙抱着多陪陪圈圈的想法,选择继续呆这儿。反正陆闯不在,她即便不回自己的公寓,也是清净的。   下午,乔以笙却是久违地接到物业的电话,说邻居投诉,她家漏的水通过墙面渗透到邻居那边去,要求她处理。   乔以笙特别恍惚,呆滞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不是她公寓的物业,是她和爸爸妈妈那个家的物业。   乔以笙钝钝应承,结束通话后坐着愣了会儿神,选择拨通欧鸥的电话。   很幸运,欧鸥有空,可以陪同她。   乔以笙暂时把圈圈连同它的玩具栓在一块,确认它的水和粮食充足,她出门去。   不一定要进家门的。乔以笙安慰自己,只是回去小区看看什么情况而已。   欧鸥知道她近十年没回过那个家里,所以对她一路的安静格外理解,主动提出,她等会儿可以在车里等,她帮她进去处理。   乔以笙暂且不置可否。   这十年别说家里,她连小区门口都没有经过。以致于刚刚抵达时,她快不认识了。   乔以笙打电话给那位物业管理员,先和对方碰面。   她和爸爸妈妈的那个家,以前买的是联排别墅,两家人共用一面墙,所以才出现她家里的水通过墙面渗透到邻居那边的情况。   物业管理员知道这栋房子的业主长年不在,猜测应该是她家里的管道年久失修漏水造成的,既然现在都渗透到邻居那边去,显而易见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   即便不处理和邻居的纠纷,物业也强烈建议乔以笙赶紧进家里看看,家具什么的是不是发霉了。 第182章 吼   “钥匙给我吧。”欧鸥主动问她讨要,“你就在这里等我。”   乔以笙轻声呢喃:“用的密码,不是钥匙。”   “那密码告诉我。”   “……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   “乖乖,告诉我你爸妈的结婚纪念日。”   “……”乔以笙短暂地沉默几秒,低垂眼帘,“他们出事那天,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欧鸥噎了噎,拢住她的肩,半抱住她,很心疼。   须臾,乔以笙吸了吸鼻子:“我自己也进去吧。”   戴非与上次揭穿得没错,只要她一天不敢回到这个家里,父母的去世就一直在她心里过不去。   既然今次过来了,就试试吧。可能她没自己想象中脆弱,已经释然了。   “别勉强啊。”欧鸥不太放心。   乔以笙微翘嘴角:“你觉得我看起来不行了,就把我拖出来呗。”   欧鸥打趣:“那我得先吃一罐菠菜,变大力水手。”   乔以笙瞋她:“我是猪吗?哪儿有那么重?”   两人在极力轻松的闲聊氛围下带着物业管理员进到入户门处。   欧鸥对比了隔壁别墅院子的芳草菲菲和这边院子的杂草覆盖,口吻遗憾:“这要让我爸过来,肯定得说你暴殄天物了,好好的院子种花种草种菜,多物尽其用,却被你荒废掉。”   乔以笙被欧鸥的话分散了注意力,没太反应过来,门就解锁了。   欧鸥凑到她肩膀旁好奇:“你不是好多年不过来?怎么门锁还有电池的?”   乔以笙解释:“每年我父母的忌日,我舅妈都会来。”   也就是一年会来两趟。   前几年乔以笙和舅妈关系疏远,也就只会在她父母的忌日时碰上。但舅妈为她做的事,仍旧一件没少。   因为舅妈的张罗,推开门时的粉尘味并没有那么浓烈。   乔以笙先去把总电闸打开,然后欧鸥帮她摁了灯,原本窗帘紧闭的昏暗室内敞亮开。   所有的家具全部用防尘罩盖住了。   可也架不住乔以笙拥有透视眼般,扫视一圈便能知道都是哪些家具、都长什么样。   欧鸥笑道:“十多年前你家就这经济水平,乖乖你果然是个小公主。”   乔以笙的心境被欧鸥牵扯得不至于全部陷在回忆里。   物业管理员着急:“乔小姐,我们能不能先去解决漏水的问题?”   “嗯,走吧,去看看。”乔以笙点头。   最后检查出漏水的是厨房部分的管道。   物业管理员帮她找了维修工过来。   维修工修理管道期间,乔以笙在一楼随意走了走。   欧鸥原先提到的院子里种花花草草,以前是有的。   花圃正对着餐厅的那一整面落地窗,每天早上乔以笙去上学、爸爸去上班之前,都是一起坐在餐桌前,迎着朝阳,看着妈妈在院子里采来她尚沾着露珠的鲜花,拿进来插在餐桌的花瓶里。   欧鸥的下巴搭到乔以笙的肩上,中断乔以笙对往事的回忆:“撂我这么个客人自己发呆算怎么回事?你的好闺蜜我第一次来你家欸,你不给我介绍介绍?”   乔以笙笑笑:“行,带你参观。”   楼下的房间不多,除去厨房、客厅、卫生间,就是她的琴房和父母的书房。   乔以笙先确认卫浴不存在漏水的情况,然后本来想直接带欧鸥去琴房坐坐,经过书房门口时,看到里面摆着的父母的相框,她便走不动路了。   这些年,除去她手机屏保里设置成的他们一家三口曾经的合影,她的生活环境之中,无论以前的学校宿舍还是如今的公寓或者办公室,都不出现和父母相关的物品。   书房里这张他们的合影,是他们生前最喜欢的。别看照片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实际上当时妈妈的肚子里已经怀了她。   据说是妈妈检查出怀孕之后,爸爸第一时间带她去拍的,两人初为人父人母的喜悦,尽数体现在他们的眼角眉梢。   因此当年乔以笙选用了这张照片里的他们,分别作为他们墓碑上的照片。这样感觉她好像也一直陪着他们。   行至书柜前,乔以笙打开玻璃柜门,取出相框。   跟在她身边的欧鸥咋舌:“我以为你手机屏保里的你妈妈够漂亮的了、你爸爸也够帅的了,怎么还有更帅的照片?”   “那可不是。”乔以笙淡淡弯唇,“否则他们怎么生的出我这样优秀的女儿。”   欧鸥戳戳她的脸蛋:“乖乖,我一直忘记说,你脸皮的厚度见长啊。”   都被陆闯传染的……想起他乔以笙就来气,将闷闷不乐摆上脸。   很难不被欧鸥瞧出来:“怎么的,他又惹你了?”   之前乔以笙是不敢告诉欧鸥,她和陆闯还在搞,现在她又不敢跟欧鸥坦白,她大概率已经喜欢陆闯比陆闯喜欢她多了……   明明她和欧鸥达成共识,要狠狠拿捏陆闯,让他爱她爱得欲罢不能、死去活来。结果她先给输了一大截。   而就目前陆闯对她的态度来看,甚至比以前更差了。   果然,时间一长,就开始腻味了对吗……   “能总是把你惹得发脾气,陆闯也是怪有本事的。”欧鸥满满地戏谑。   “所以就没见过他这样喜欢人的。”乔以笙吐槽。   欧鸥摸摸下巴做思索状:“听你的语气和描述,我觉得陆闯很像早年上小学初中,班上不总有那种坏小子,明明喜欢人家女孩子,却故意扯她的辫子、在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故意伸出脚去绊倒她。一般这样欺负女孩子,是为了引起女孩子对他的关注咯。”   听着欧鸥的分析总结,乔以笙只有:“……”   她难以理解这种脑回路的人。或许关注是关注了,但真的不会让女孩更讨厌他吗?   恰巧欧鸥正说:“你看,你不就喜欢上陆闯了?说明欺负人的方式,奏效。”   “……”听起来只觉得她有受虐倾向,才会喜欢上他……乔以笙不爽地将相框放回书柜里。   欧鸥又朝另一面墙惊叹:“不愧是建筑师。”   乔以笙望过去。   那是另一个书柜,柜子里放着乔敬启曾经全部的作品备份、草稿和画本,母亲帮他分门别类整理得清清楚楚。   乔以笙灵光乍现:曾经给宜丰庄园设计过的方案,或许也能从其中找出备份或者草稿? 第183章 铃   她即刻让欧鸥帮忙一起找。   结果还真被乔以笙翻到一份文件袋,标注“宜丰”。   她打开粗略的看两眼,确认里头有图稿。   这时候乔以笙真得庆幸,父亲和她一样,虽然大多数时候电脑作图,但还是保留有手绘图的习惯。   更准确来讲,她其实正是小时候受了父亲潜移默化的影响,现在才一直不疏忽手头的基本功吧……   欧鸥终归没有完全丢掉曾经在建筑系学习时的专业知识,也在跟着她一起看的这粗略的两眼中觑见了乔敬启的水平:“你没骗我吧,你确定你爸爸在咱们霖舟市的建筑圈内没有姓名?”   乔以笙确实为父亲遗憾:“……没有。”   管道也修得差不多了。物业管理员过来和乔以笙交待情况,乔以笙这边可能得赔付给隔壁邻居一笔赔偿金。   乔以笙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来回扯皮上,直接答应了。主要也是邻居要求的金额并不过分。   物业管理员离开后,乔以笙也没有多加逗留,带上文件和欧鸥也走了。   由欧鸥带她去了一家最近炒得火热的网红店吃吃喝喝喝,乔以笙算拂去了心头的一点阴霾,这才回到陆闯公寓里,要跟留守的圈圈道歉。   事实上留守的圈圈正和陆闯玩飞盘。   乔以笙心道他怎么说话不算话,明明留便签说他没空,却又给回来了?   而且她一进门,他就问:“你上哪儿了?”   “见我闺蜜,这你也要管?”乔以笙挑眉,“你是不是闲得慌?”   陆闯把飞盘丢出去:“你那副样子扔下我的狗自己出了门,我不得确认一下是不是我的狗怎么了。”   圈圈叼着刚接到的飞盘,没有跑回陆闯那边,而是跑来乔以笙这边,明显想让乔以笙陪着一起玩。   乔以笙从圈圈嘴巴里拿过飞盘,故意往陆闯的方向丢:“你家的监控究竟用来照顾狗的,还是用来监视人的?”   陆闯反倒比圈圈更快一步把飞盘从半空中接住了:“你到底干嘛去了?”   圈圈扑了个空,嗷呜叫唤,咬住陆闯的裤脚,像在抗议他和它争夺飞盘。   乔以笙现在搞不明白,他究竟是关心她,还是对她的控制欲越来越强。   她累了:“回我父母家。”   没什么情绪地丢下话,乔以笙调头折返玄关:“我回我家了。”   “汪汪!”圈圈飞快跑过来,冲着她好一通叫唤。   意思显而易见,不希望她走。   乔以笙为难,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和它商量,她改天再过来。   圈圈还是边叫边蹭她。   而陆闯始终没反应,既没对她说什么,也没把他的狗子召唤回去,自顾自地低头点着手机屏幕,似乎在忙其他事。   乔以笙实在无法拒绝圈圈这般挽留她,决定看在圈圈的面子上,按原计划呆到明天。   她寻思着,陆闯既然是因为监控,回来看看狗子有没有事,那现在没事,应该会再出门。   但没有。   他也留在家里。   乔以笙和他没再有交流,各据一边,各忙各的。   圈圈两头跑,一会儿跑到坐在岛台前的陆闯脚边蹭,一会儿跑到坐在地毯里的乔以笙怀里拱。   到夜里,乔以笙和陆闯也是各自洗漱各自睡。   就是关掉灯躺下没多久,陆闯抓了抓她靠近他那一侧的手:“要不要?”   乔以笙心里怪没滋没味的。这是他想履行床伴义务,还是他想让她履行床伴义务?   她半晌没给反应,陆闯松开了她的手。   乔以笙闭了闭眼,还是说:“来吧。”   她选择让他履行床伴义务。   夜色悄寂,圈圈睡觉的咕噜声飘散,无法完全掩盖他们比平时已经细微许多的旖旎动响。   确实是第一次,乔以笙和陆闯如此地循规蹈矩,好像都只是纯粹地完成一项他们之间应有的任务。   乔以笙坚持不让自己去抱他,两只手臂始终平放在身体两侧。   陆闯的唇游移到她潮湿的眼角时,轻轻顿了顿:“……乔以笙。”   乔以笙:“……没什么。”   陆闯的手掌摸到她的手背上,覆盖住。   乔以笙没有挣脱。   也慢慢地没有意识去反应,手指在不知不觉间和他的手指牢牢扣紧了去。   结束后,陆闯抱着她、亲吻她。   乔以笙饮鸩止渴般贪恋着这种温存,眼角又忍不住泛出潮湿。   但这并没有改变白天起床后她对陆闯的态度。   陆闯倒也没上赶着再来招惹她,他们依旧安静地各干各的事。   傍晚暮色四合时分,乔以笙不让陆闯送,自己下楼打车。   回到公寓,她给戴非与打了个电话。   昨天晚上她收到了戴非与的一条问候:【你今天回你家了?】   无非是从欧鸥口中得知的。她打趣他:【你被她俘获到哪一步了?】   因为彼时在陆闯的公寓,陆闯也在,她没戴非与细聊。   现在就是回应一下戴非与对她的关心。   顺便也和杜晚卿聊了会儿,打消杜晚卿对她的担忧。   乔以笙很无奈:“我不就回一趟自己家嘛……”   杜晚卿笑:“嗯嗯,回一趟你自己家,没什么大不了的。”   乔以笙反倒被末尾这句话惹得有点眼眶发热。   好像确实也没那么难克服。   她算成功了。   昨天到底还是仓促了些,只在一楼呆了会儿。   下次再做足更充分的心理准备。   挂掉电话,乔以笙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出来后,她把那份文件袋里的东西全部取出来。   虽然暌违十年,但属于父亲的笔触依旧令她感到熟悉。   十几页的图纸,全部是乔敬启曾经对他心中宜丰庄园的初步构思。   乔以笙一页一页地细细翻看,发现原来在父亲的图纸中,宜丰庄园就已经有“东西南北”四个庄的概念了。   不过现在落成的宜丰庄园的具体用途偏实用性,父亲这份图纸更像往艺术性的方向靠拢。   这必然不是父亲身为建筑师的擅作主张,多半是陆家之中曾经有人想把宜丰庄园做成艺术建筑而非商业建筑。   乔以笙倒觉得,现在的宜丰庄园算得上两者兼具。   仔细想想,无论当年政府抑或陆氏集团,确实都不大可能把那么大一块地只做成艺术品。   翻着翻着,就翻到了最后。   猝不及防地,她看到了一个名字。 第184章 纶   那是一张名片。   名片上赫然印着陆昉。   既然专门和这份图稿放在一起,其中意味着什么不明而喻。   乔以笙之前的好奇基本有了答案。   而有了答案之后她整个心境无法平静,因为陆闯的态度瞬间变得可疑起来。   她怀疑陆闯早知道是陆昉。   陆昉就陆昉吧,如果当年是陆昉赏识乔敬启,她应当对陆昉表示感谢,陆闯反应那么大做什么?   陆昉戳到他什么了?还是其他什么戳到他了?   乔以笙首先的想法自然是去找陆闯问个清楚。   可用脚趾头猜也知道,他不可能和她好好谈的,反倒很有可能再次跳脚。   先是抑郁症,后是他过去的事,要是再来一件陆昉……呵。   如果说前两件伤及他的自尊心,那么陆昉呢?陆昉又关他什么事?   抑或其中藏着另外的隐情?   乔以笙本来只是单纯地好奇谁给了乔敬启设计宜丰庄园的机会,现在反倒想更进一步探究,陆闯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如果绕开陆闯的话,能入手的只有陆昉本人,或者杭菀了。   可绕开陆闯,她又如何自己联系上陆昉和杭菀?   乔以笙伤脑筋。   睡觉前这段时间,她的精力全花在搜索本地新闻资料中关于陆昉的内容中。   陆家对媒体的管控力度即便放在从前也是一样的,陆昉的内容少之又少。   往前追溯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条内容,是三年多前,陆昉结婚。还不是直接写陆昉的名字,而是陆家晟的二公子。   紧接着就是十多年前,陆家晟第一次把陆昉带在身边,媒体报道了陆昉负责掌管陆氏集团的哪些产业。   乔以笙记得郑洋以前说的是陆昉从小身体不好,不良于行(第25章 ),媒体的照片中站在陆家晟身边的陆昉看起来并不如现在病怏怏,也明显没有如现在这般无论去到哪里都得坐轮椅的地步。   乔以笙又尝试把陆昉和宜丰庄园联系在一起搜索关键词。   什么也没有。   而关于宜丰庄园的项目,媒体以前的报道里也从来只用陆氏集团来概括,并未具体到某个人对宜丰庄园有极其突出的贡献。   至于那晚在饭局上听到什么陆家内部一开始对宜丰庄园的想法内部不统一,完全就是不体现在媒体中的信息。   夜里乔以笙睡觉,久违地在梦境中见到爸爸妈妈。   很凌乱地全是过去一些往事的交织,隔天清晨醒来,乔以笙的枕头都是湿的。   她比平时多躺了十五分钟整理情绪,才如常去上班。   新一周理性早会的重点内容,无疑是上周五霖贡项目的竞标成功。   喜悦从周末延续到今天也没怎么减弱。   薛素暂时回不来工作,要休养至少半个月,所长没把总工换成其他人,只是在薛素复工之前,暂时由所长亲自出马来负责霖贡项目。   之前为设计方案而临时组建的项目专组保留,并在原有成员的基础上再添加几个新成员。   留白今年整体的工作布局,也因为这个项目进行了调整,减少后面承接项目的数量,力求保质。毕竟霖贡一个项目,保守计算,抵得上过去两年中小项目带来的效益总和。   这对留白能否在业内更上一层楼,也是重大的机遇。   现在的事实就是,留白参与建设霖贡项目的消息才传出去两天,业务就爆满,每位同事手里都有新老客户找上门合作。   李芊芊感叹道:“我可算体会到,那些著名的大所,单子排到好几年后、怎么都做不完,是种什么感觉了。人为什么不能长三头六臂?一想到我拒绝掉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我就肉疼。”   乔以笙喝着高浓度的咖啡醒神:“这大概就是,得有命赚钱才行。”   她也肉疼。   不过这肯定并非留白最高光的时刻。   以后留白会越来越好的。   乔以笙对自己的工作单位还是充满前景展望的。   继光华嘉业之后,留白可是也被称之为一匹黑马,前者在霖舟商界,后者在霖舟的建筑圈。   涌上门的不仅仅有客户,还有媒体。   所长挑选了其中比较有权威性的接受了采访,因为媒体的上门,办公室里的大家最近些天都注重起外表着装,以防被不小心捕捉到邋里邋遢的状态。   李芊芊是办公室里唯剩一个保持原貌的人,私下和乔以笙说:“要让外面的人知道,邋里邋遢才是我们的常态。否则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子,以为建筑师天天都光鲜亮丽的,被骗着来学建筑了,那我们不得天打雷劈嘛?”   乔以笙被逗乐:“那最应该去拍拍驻场建筑师,他们会看到建筑师就是普通的搬砖工人。”   两人正在茶水间里偷得一点闲说笑,有同事找到跟前,告诉乔以笙,她的客户来了。   乔以笙可没记得今天和哪位老客户有约,把咖啡杯交给李芊芊帮忙带回工位,她狐疑前往会客室。   不期然见到聂婧溪和方袖。   “以笙。”聂婧溪和她打招呼。   乔以笙连忙去给她们倒水:“是解约合同有什么问题吗?”   事情她都和薛素讲清楚了,包括聂婧溪保密协议的要求。她私底下告诉薛素,因为私人原因,她没法达成聂婧溪的要求。   薛素同意她不再负责旧房改建,但给聂婧溪那边的理由,当然只是说所里工作安排的缘故,虽然聂婧溪的要求可以达成,对陆家进行保密继续进行旧房改建的方案设计,但乔以笙不参与。   终归聂婧溪最初找的是薛素,而非还只是助理建筑师的乔以笙。   聂婧溪接过纸杯:“嗯,是有点问题。”   那可以通过邮件沟通,怎么还亲自找上门来……乔以笙心道,如果陆闯知道这件事,可别再怪她头上,不是她主动见聂婧溪的——转念她告诫自己警惕这种想法,凭什么她要处处照顾陆闯的无理要求和情绪?   聂婧溪呷一口水,放下纸杯:“以笙,我还是希望你能参与到我奶奶的旧房改建中来。”   乔以笙无奈于她的执着:“我工作单位现在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了?”   “嗯,我知道。你没空。但我奶奶的老房子,我也不着急。你可以慢慢做。”   说着聂婧溪示意方袖。   方袖递过来一份文件夹。   “新资料。” 第185章 轰   乔以笙眼波微动。   到这地步,聂婧溪的执着,是否就显得有些过了?   既然聂婧溪并不着急,那完全可以利用让她慢慢做的这些时间,去找到比她有能力又对项目带感情的建筑师。   她不认为自己独特到值得聂婧溪如此。   而聂婧溪好似猜透她的想法:“我刚和你的同事聊了几句,听说你不仅参与进这次霖贡项目的方案设计,而且而且也是你临时代替你们总共展示标书的。”   “我之前的眼光确实没错,以笙你以后会大放光彩。如果现在我都无法请到你,以后你的身价水涨船高了,我肯定更请不到。”   “……”她给她戴了很高一顶帽子,乔以笙越听越像糖衣炮弹,“我没你想得那么厉害。因为总是由我在跟你对接工作,所以你容易以为那些方案是我一个人的构思,实际上带我的人是薛工,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她指点了我许多。”   聂婧溪失望:“真的不行吗?”   旧房改建她恐怕是有心无力了。但……乔以笙不动声色地按捺着心绪,瞥一眼桌上的文件夹,试探性问:“你今天这带来的是哪些新资料?”   聂婧溪轻轻拍了拍:“我不是说过我想往房子里添加我未婚夫的元素?我未来公公给我提供了一些资料。”   乔以笙眼皮一跳。也就是说之前在游艇上,聂婧溪和陆家晟的谈判成功了?那岂不代表,聂婧溪和陆闯的婚期将近?   聂婧溪紧接着便道:“虽然现在房子没办法很快完工,但我下定决心尽快和我未婚夫举办婚礼。应该就这一两个月内。想尽快,又不想太赶。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我希望它尽可能完美。”   乔以笙搁在桌底下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面上笑开,祝福道:“恭喜你。”   “谢谢。”继而聂婧溪将资料推到乔以笙面前,“你再考虑考虑吧。你现在拒绝我,除了忙,多半也有我之前打乱你构思却又提供不了信息支撑你重新构思的原因,让你觉得遇到瓶颈了,进展不下去。抱歉,是我要求得太多。”   乔以笙没动。她在犹豫。   她很想看资料。   其实她可以看完资料,然后告诉聂婧溪,她确认她不能再负责旧房改建。   可今天聂婧溪的亲自登门,又确实令她很难不多想。   以她和陆闯的关系,面对聂婧溪的身份,她不免心虚,因为心虚而害怕聂婧溪是否察觉到她和陆闯之间的猫腻。   只是她自认为从未在聂婧溪面前露出过马脚。   陆闯呢?陆闯既然能总往她公寓跑或者总喊她去他公寓,应该也是有自信出不了大问题的才对。   聂婧溪已然起身:“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先走了。资料你先看着,看看能否给你灵感。全是我未婚夫回到陆家之前跟随他的生母居住过的一些地方。”   “他的生母带着他一直躲着我未来公公,我未来公公找了他们好些年。可每次派去的人总是迟一步,找到他们之前又被他们搬走。”   “希望能等到你的好消息,以笙。”   “……”乔以笙跟着聂婧溪站起,她想果决地将资料还给聂婧溪,坚定地告诉聂婧溪不用看了,她确定不再跟进旧房改建项目。   可……   在乔以笙尚未做完思想斗争之际,聂婧溪便带着方袖走人:“不用送我了,你忙吧。”   乔以笙还是下意识跟到会客室门口,止步,原地站了有两分钟,经过她面前的同事问她怎么了,她才转头,望向桌面那份文件夹。   折返桌前,她拿起文件夹。   留都留下来了,她更加无法抗拒。   她也不认为,她看个资料能对陆闯造成什么不良后果。   当然,现在这只能算她的私事。   乔以笙收起文件夹,暂且先工作。   晚上下班她就完全是迫不及待了,快速回到家。   她在办公室里时一度打开检查过,很多照片夹在里面,粗略一扫,确实聂婧溪所言,全是些居住地点。   开门进去,发现陆闯的鞋,乔以笙紧张得一激灵,下意识捂严实自己的包。   呼了两口气平复心绪,她换鞋往里走。   客厅没瞧见陆闯,也没见他在阳台抽烟。   乔以笙放下包,准备进卧室看看,倒差点和迎面出来的陆闯撞个正着。   陆闯上半身光着,家居裤松松垮垮挂于他腰腹间,一贯地散漫。   而今天他像是刚熬过大夜还没睡饱,散漫之余全是惺忪困意,甚至不羁地打了个呵欠:“乔以笙,该吃饭了。”   言外之意就是喊她做饭。乔以笙该甩脸色的。   可盯着他凌乱的头发在他发顶翘起的两簇呆毛,她甩不起脸色,反倒很想笑。   想到他曾经偷拍她加班过后的疲倦睡容,乔以笙眼疾手快摸出手机,抢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咔嚓咔嚓一通连拍。   陆闯:“……”   乔以笙立刻给照片上传云盘备份。   回过神来的陆闯即刻来抢她的手机:“乔以笙,这么喜欢我,嗯?喜欢我喜欢到要珍藏我的私密照?”   乔以笙弯着腰将手机捂在自己胸口:“照你这逻辑不就是你喜欢我喜欢得要命,所以才偷拍我睡觉的私密照珍藏起来。没来我这的时候,你估计就是反复翻出我的照片来回看吧?嗯?”   陆闯还是捉住了她的手:“乔以笙,你浑身上下我哪儿没碰过?你怎么藏都没用。还是说你往胸口藏就是为了让我去摸的?”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乔以笙活学活用了他之前怼聂婧溪的句式。   刚说完她的双脚就离开了地板,整个人被陆闯托高往后按上墙面。   出于本能,乔以笙搂住他的脖子。   陆闯的一只手掌伸到她的后颈,往下压低她的头,他仰脸,用唇堵住她的嘴。   乔以笙忽然意识到,她和陆闯确实好些日子没好好接过吻了。   即便上个周末在他公寓里做的时候,他们也很干巴巴。   这个亲吻便持续得有些久。   陆闯松开她时说:“你就是想让我吃饭前先吃你。嗯?”   乔以笙急促地喘着气,没理他,腾空的两条腿轻轻蹬两下,示意他放她落地。   陆闯没放,而是问:“聂婧溪去找你干什么?” 第186章 隆   所以这是他今天出现的真正原因?   乔以笙反问:“你对聂婧溪的全部行程是不是都了如指掌?”   聂婧溪在陆清儒的别墅里见了什么人,他能通过保姆了解,可以理解。但聂婧溪外出,不至于把要去哪儿见谁都说吧?   如果陆闯是找人跟踪聂婧溪,那聂婧溪没发现,说明聂婧溪的段位还是低了陆闯一截……?   陆闯说:“我问你话,你就回答我,其他事你不用知道。”   又是这句……乔以笙心下暗嘲。   “你既然那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查她来干什么的?”——话到嘴边,乔以笙终归泄了气,只说:“她来我工作单位,不代表就是找我的。不过因为薛工不在,她的确见的是我。还是因为解约方面,她希望能再争取。”   陆闯微狭眸,若有所思,继而问:“还有呢?”   乔以笙冷漠脸:“我除了拒绝她,还有其他选择?”   “能先放我下来了吗?”她推搡他,“你不累我都嫌累。”   陆闯沉默两秒,终归松掉手臂。   乔以笙心里紧张得要命,生怕他追究起来,她资料还没看就被他发现了。   早知道她就不该带回家来。或者不应该在办公室里循规蹈矩,直接看掉完事。   脱离陆闯,乔以笙也夺回她的手机,前往书桌。   刚刚他的那张照片并没有被他删除。   乔以笙不禁转头瞥了瞥他。   陆闯双手抱臂问:“你不做饭的话,我点外卖?”   “随你。”乔以笙现在不敢离开自己的包。她记得陆闯有擅自翻她物品的坏习惯。   正忖着,乔以笙忽然发现她有两本书全被撕成碎片丢在垃圾桶里,赫然是她买回来的那抑郁症相关的书籍。   “你干什么?”乔以笙抑制不住愤懑,从垃圾桶里捡起碎片,“不是让你别随便动我的东西?”   买了半个多月,她昨天晚上刚拆封的,还没翻几页。   陆闯没什么表情:“你明目张胆地搁你书桌上,难道不是专门用来碍我眼的?”   乔以笙:“……”   是的了,她忘记藏起来了。   “不如你解答一下,你看这种书干什么?”陆闯整个人周身气息在这短短几秒内变得沉郁。   乔以笙沉默。   陆闯迈步走近,直直地望进她眼底:“乔以笙,你还在胡乱猜测?”   “没有。”乔以笙只能否认,“同事的书。之前落在我这里。本来明天应该带去还给她的。现在你无缘无故撕掉,要么原样赔书,要么双倍赔钱,你自己选择。”   讲完,乔以笙朝他伸手。   陆闯:“……”   他似乎噎住了。乔以笙感到好笑。   虽然她的谎言拙劣,但架不住有效,不仅为她自己找借口,也给陆闯下台阶,如果他继续急眼,反而显得他异常在意。   等来的是陆闯进卧室取他的手机,很快乔以笙在微信上收到他的转账,金额是“222”。   乔以笙:“……”   折返出来的陆闯单肩斜倚靠门,斜勾唇:“够不够?”   乔以笙勾唇:“看来你开顺风车的生意很差。”   陆闯重新发过来一包。   2222.   乔以笙正要再故意嫌少。   便听陆闯说:“圈圈下个月的伙食费全到你那边了,你记得对它负责。”   乔以笙:“……”   陆闯打着呵欠,躺来客厅的沙发,举着手机问:“你要吃什么?”   乔以笙落座书桌前:“随便。”   现在她和陆闯一起吃饭,几乎不会再出现陆闯点到她不爱吃的情况。算是彼此摸透了饮食习惯。   不过原本他们的饮食习惯就差得没有很大。毕竟同为霖舟人,一片水土养出来的。   要说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比较耐干,但她不行,必须搭配汤汤水水。   想到他生母并非霖舟人,而他小时候跟着他母亲生活,乔以笙能理解了,多半是他的口味受了些他母亲的影响。   接下去直到外卖来之前,乔以笙都先装模作样在电脑上忙碌,时不时偷瞄两眼她书柜最底层的抽屉。   万幸,虽然书没藏起来,但父亲的图稿她有收拾。当时收拾还并非为了防陆闯,完全是因为珍贵,她舍不得随处放。   期间陆闯曾敏锐地问过一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久还不去换衣服?”   乔以笙心里一慌,面上强装镇定:“陆闯,你越来越了解我的生活习惯,嗯?”   不知不觉间,她倒又模仿了陆闯对她用过的句式与语气。   于是她被陆闯充满兴味的语气反怼回来:“乔以笙,你越来越喜欢学我,嗯?”   乔以笙没和他计较了。这样的气氛即便不算多融洽,也总比和他吵来吵去强。   之后一起吃了外卖作为晚饭,陆闯又躺在沙发上也不知是玩手机还是和谁聊天。   乔以笙有点耐不住性子,在发现他又打呵欠的时候,趁机试探性问:“你做贼去了?现在困成这样?”   陆闯应得含混:“嗯,做贼。要吃牢饭的那种大买卖。”   “……”乔以笙暗示,“那麻烦你回卧室去犯困,别留在这儿影响我办公。”   陆闯是面朝她的方向躺的,闻言眼皮子掀起:“怎么?你打算通宵?”   乔以笙觉得自己回过味儿来:“陆闯,所以是你在等我一起睡?”   陆闯嗤声:“不等你一起,难道等着你洗漱的时候水声把我吵醒?”   ……狗嘴里又没吐出象牙。心底乔以笙愈发着急,脑筋快速转动。   她如果不洗漱直接去睡,在他看来必然有古怪。   可她总不能带着包一起进卫生间。   却更加不能让包离开她的视野范围和陆闯呆在一起。   在赶不走他的情况下,那只能……她带他走了……   乔以笙起身,行至沙发前,自上往下睨他:“确定你是怕我吵醒你,而不是等着伺候我?”   陆闯眉峰轻轻挑起,自下往上睨她。   乔以笙弯下腰,凑近他:“机会只有一次:要不要跟我进去洗澡?”   陆闯哼笑,丢开手机,从沙发坐起,眼神锐利又直白:“你别后悔。”   ……不后悔是不可能的。乔以笙趴在水汽朦胧的淋浴间玻璃上时,懊恼自己没想个更好的办法……   但终究,乔以笙达成了她的目的,成功地装睡,熬到让陆闯比她先睡了过去。 第187章 吟   他是趴着睡的,一只手臂整个横过来她的胸口。   乔以笙小心翼翼地拿开,悄摸爬下床,回头确认她陆闯有没有被她吵醒。   做贼也不外乎如此吧?   可明明这里是她家,她要拿的也是她自己的东西……   套上衣服,乔以笙带上手机蹑手蹑脚溜出卧室,关上门。   把文件夹从她的包里掏出来,她坐在书桌前摁开台灯,开始翻看里面的照片。   她实在等不及了。   也不敢再等了。   万一不小心落得和那两本书一样的下场可怎么办?   有点年头了,像素一般般,每张照片右下角全显示有拍摄时间,根据时间可以判断那时候的陆闯大概几岁。   一开始是距离现在比较近的时间,应该就是陆闯被带回陆家前住的最后一个地方。   电线扯得像蜘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和伸出窗户外面的晾衣杆交织在一起,遮挡了本就狭窄成一线的天空,看上去阴暗、潮湿又脏乱。   如若不是因为她的职业,对霖舟一些标志性的建筑群体有所了解,乔以笙很难迅速认出来,那是前几年已经被霖舟政府改造掉的城中村。   乔以笙眉心不由蹙起。她想象过他以前居无定所、过得不好的程度,但未料想竟到如此地步。   往后翻到下一个地方,乔以笙蹙起的眉心又揪紧了些——她没认错的话,是比起城中村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筒子楼。   筒子楼比城中村更早地被霖舟政府治理,已经拆除,相较于城中村的改造,是完全消失了踪迹。   乔以笙记得大学时期上专业课时,老师还叹息过,筒子楼是曾经一段时代的印记,承载了他们上一辈人的记忆,如今虽然住不了人但还是具有历史价值的,拆除得不留痕迹委实可惜,要做考察还得到外地去,只希望外地的筒子楼能尽可能长久地保存下去。   那时候乔以笙在学习资料里看到的筒子楼多是些上一辈人群居生活的温馨与美好。   可眼前的照片向她展示的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筒子楼沦落为“贫民窟”的简陋、逼仄与昏暗。   揪紧得不仅有乔以笙的眉心,更有乔以笙的心。   好在再往前翻,生活环境比筒子楼和城中村好不少。   估摸是郊区村镇地带人家的自建房,朴素是朴素了些,但至少看起来干净、敞亮。   根据目前为止照片中显示的时间和地点,陆闯越长大,住的地方越靠近霖舟市中心,却也越过越差?   而且,陆闯他妈妈即便带着陆闯一直躲着陆家晟,也从来没离开过霖舟市的范围?   ——正忖着,乔以笙便在后续的照片中发现了离开霖舟市范围的地方。   嗯……?贡安吗?   乔以笙第一时间认出贡安老城区那充满古朴气质的旧时建筑。   陆闯小时候还在贡安住过吗?   乔以笙立刻要再往后翻。   陆闯的嗓音如鬼魅幽灵般忽然传出来:“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在干什么?”   乔以笙几乎要吓出心脏病,整个人一震,条件反射地快速合上文件夹,吐槽陆闯:“你又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他怎么走路没声、开门又没个动静的?之前她使用小玩具时被他撞个正着,他也是神出鬼没。   陆闯打开客厅的灯,脸上虽然全是睡意,但微微眯起的眸子锐利,充满研判地盯了乔以笙两秒,视线又飘向桌面。   乔以笙下意识动了动按住文件夹上的手,并侧过身体遮挡,强装镇定地说:“我睡觉前还有份工作文件没看完,明天开会要用的,我睡得不踏实,起来看完。”   陆闯没吭声,只是迈步朝她走过来。   乔以笙心尖一抖,即刻起身离开书桌,也迎面朝他走,试图挡回他:“陆闯,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没有我陪着,睡不好。”   陆闯并未被她转移注意力,也没有回怼她,视线又从桌面飘到她的脸上,语调没什么起伏地说:“乔以笙,你知不知道你脸上明晃晃写着‘做贼心虚’四个字?”   方才那一瞬间她的慌张根本无处可藏。现在她的行为也刻意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做什么贼了?”乔以笙冷脸,“你耳朵聋了吗?我看我的工作文件也碍着你了?”   陆闯伸手:“那我也看看,是多重要的工作文件让你睡觉都不踏实又紧张成这样。”   “我的工作文件凭什么给你看?”乔以笙恼火,“你不知道员工对公司的文件是有保密义务的吗?上次允许你陪我练习,让你产生你可以对我全部的工作指手画脚的错觉了是吗?”   陆闯没理她,强行继续走向书桌。   “陆闯!你别太过分!”乔以笙又着急又无措,抱住陆闯的腰。   可她哪儿敌得过陆闯的力气,非但没拖住他,反倒被他拖回书桌前。   挡不住人,乔以笙只能去藏文件,迅速松开陆闯转而抓起文件夹就跑。   刚跑出一步就让陆闯从身后揪回去:“乔以笙,识相点自己主动交出来。”   乔以笙负隅顽抗:“我不交你难道要打我吗?”   陆闯没回答,只是用行动证明,先前和她抢手机完全就是闹着玩,现在他才是动真格的。   乔以笙死死抱紧在身前的文件夹很快被陆闯抓着抽出来,由于乔以笙也死命抗衡,陆闯倒也没抓牢,两只角力之下,里头没怎么夹紧的照片霎时散落满地。   陆闯完全不用细看,仅仅扫了一眼便认出究竟是什么,脸色阴鸷得可怕。   乔以笙又有点被怵到了,比起控诉他的强盗行为,第一个念头是赶紧挡起来,别再让他继续看着照片勾起不美好的回忆。   她蹲身捡照片的行为落到陆闯眼里却是另外一种意思:“你还想怎样?!”   他攥住了她的手腕,从他施加的力道完全能感受出来他现在的情绪是失控的,乔以笙疼得直泛泪花:“我能怎样?你冷静些行不行?”   陆闯根本没听见她说话似的,自顾自地质问:“聂婧溪给你的?你还骗我她去找你只是谈解约?解约了她送你文件干什么?你背着我和聂婧溪究竟聊了什么?刚刚你对我那么主动热情,也只是为了偷跑出来看这些照片?” 第188章 嗨   虽然之前他不是没和她生过气、没和她吵过架、没和她跳过脚、没和她急过眼,她也不止一次说过他发疯抑或发神经,但眼下他的状态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   他如同张开了他全部的獠牙与尖刺,启动了最高级别的防御机制,周身散发浓浓的戾气。   她觉得此时此刻他的眼睛里似乎看不见任何东西,被无尽的恐怖的黑吞噬了一切,半点光也没有。   乔以笙很害怕,比之前他在层层迷雾的盘山公路上飙车更害怕,抑制不住地颤抖和落泪:“陆闯,你真的弄疼我了……”   害怕的同时她也担心。   她担心他这种状态是不正常的,担心是不是和他生病有关系。   庆幸的是,陆闯好像终于从失控的边缘把他自己拉回来了。   他盯着她被他攥红的腕骨处的皮肤,十分明显地怔愣了。   在他的怔愣中,乔以笙看见他漆黑的瞳仁重新出现她的影子。   顷刻,陆闯如梦惊醒,猛地松开她,并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一般,后退两步,低头看他摊开的双手。   继而他重新看向她,似在确认她两只手腕的红痕是被他粗暴地弄出来的,眉眼间隐约蕴一丝难以置信。   乔以笙的眼泪掉得愈发厉害,失力地瘫坐在地板,蜷起身体抱住膝盖不禁啜泣出声。   陆闯又上前,想碰她,伸出的手滞在半空戛然收回,凝注着她因哭泣而抖动的纤薄的双肩,呆呆地立于原地。   半晌,他开口:“……抱歉。”   乔以笙将脸从膝盖间抬起,擦了擦朦胧的泪眼:“我这不叫骗你,最多叫隐瞒你。我和聂婧溪谈的就是解约,但聂婧溪执着地想再争取我负责她奶奶的旧房改建。”   “我上一次没和你细说,我之所以会知道你的一些事,是因为聂婧溪想在房子里添加你的元素,提供资料让我有更多的设计灵感。这一份是她带来的新资料。”   她跪坐起来,继续她先前想做的事情,把散落满地的照片拢起来:“我没答应聂婧溪,但我没办法禁受住这些照片的诱惑,陆闯……”   喉咙哽得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掐断了两三秒。   乔以笙呼了很大一口气才得以讲下去,虽然她认为自己现在脑袋有点哭昏了,思绪一团浆糊般,语无伦次。   “我也想光明正大地当着你的面看,可你会不高兴。你现在的反应就比我预想得还糟糕。”   “你肯定也不想再看到这些涉及你过往的东西。我也认为你不适合看。”   她的眼泪垂直滴落在其中两张照片上,乔以笙很宝贝地用袖子擦拭掉:“我没想怎样。我不是闲着非要窥探你的隐私。我想多了解些你的事情,更不是为了嘲笑你、践踏你,甚至作为你的把柄威胁你。”   “我只是……”   乔以笙倏地顿住。   她发现此时此刻她拿在手里的照片中显示的地方她非常熟悉。   以为自己哭得太厉害产生错觉眼花了,乔以笙连忙抬起衣袖,抹掉在睫毛上一塌糊涂的眼泪。   视线完全没有了遮挡,异常清晰。   令乔以笙确认了自己并没有眼花。   怔怔然地,她仰起脸看向陆闯:“……为什么会有我舅妈家?” 第189章 冬   “……”陆闯盯着她举起示意的照片脸色变幻莫测。   而一刹那间乔以笙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思绪。   这无数的思绪在千回百转之后最终汇聚为一个令她震惊的猜测:“……你是柳阿姨的儿子,小马?”   如果陆闯就是小马,有些事情突然就串成了一条线——   她明白了春节那会儿他为什么会准确地知道她住哪个房间,才能用小石子砸她的窗户。   明白了舅妈见到他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他眉眼间有柳阿姨她儿子的影子。   明白了他当时在寺庙里对着长明灯说他家里人曾在贡安住过一段时间、很喜欢贡安,指的是柳阿姨。   明白了他特别钟爱舅妈包的茴香馅饺子。   明白了——   “不知道你在讲什么。”陆闯抢走她手里的照片,转头就走。   两三步后他又回头,把地上她已经整理在一起的其他照片也统统抓起来,撕掉丢进垃圾桶。   旋即他大步进了卧室。   等乔以笙反应过来时,陆闯竟然……离开了?   他怎么就离开了?   乔以笙迅速跑出阳台,正看见一辆车闪烁着尾灯扬长而去。   虽然没看清楚究竟是什么车、车牌号是什么,但这三更半夜的,时间又恰好卡得上,除去陆闯没别人了。   乔以笙又折返客厅,拿起手机打陆闯的电话。   陆闯直接拒接。   乔以笙继续打过去,就已经变成关机状态。   “!!!”他在搞什么?神之迷幻操作。   乔以笙还陷在他是小马的震惊中没出来,就又被他整懵掉。   一连串的情绪起伏使得乔以笙也完全睡不着了。   她把照片从垃圾桶里捡出来,能拼都拼起来,不能拼她也不强求。   其实看照片过程中,她边看边拍照了。   偏偏后来陆闯出现,她不仅没看完也没拍完。尤其最关键的舅妈家的那张,是被陆闯撕得最碎的。   不过她对舅妈家实在太熟悉了,即便并不高清的照片里拍摄的是二十多年前的舅妈家,她也认得出来。   所以照片成碎片,没影响乔以笙从碎片中再三判断,的的确确是舅妈家。   显示照片时间的那个角落是完好的。从拍照的时间推测,同样和柳阿姨带儿子租住在舅妈家的几年对得上。   舅妈曾经也告诉过她,柳阿姨离开得匆忙,像被人追债,离开之后还有人找到舅妈家里去问。那么是陆家晟派去的人吧?   太神奇了。   她和陆闯竟然小时候就认识了?   原来影视剧中的情节丁点儿不夸张,艺术果然是来源于现实生活。   “乔工,你又发呆了。”   李芊芊的声音拉回乔以笙飘忽的游魂。   “啊?噢。夜里没睡好。”乔以笙下意识解释,解释完反应过来,她一早已经跟李芊芊讲过了。   何止是没睡好,根本就是没睡。   而且她眼皮都是肿的,给哭肿的,早上乔以笙快没脸见人了,差点不想上班。   现在来是来了办公室,尽量缩在工位里,泡咖啡都让李芊芊帮忙,对问起她的同事也只能硬着头皮撒谎昨晚睡觉前喝太多水。   李芊芊笑:“你要实在困,就去睡会儿吧。”   乔以笙轻轻叹气:“没事,我还能决战到天亮。”   转回自己的电脑屏幕,她无法自己无意间在文档中打出了好几个“陆闯”的名字。   乔以笙:“……”   趁着没人瞧见,她赶紧按删除。   删到剩下一个“陆闯”时,乔以笙盯着“闯”字失笑。   小马……   他陆闯的“闯”字里头不就带了一个“马”字?   而连续两天,乔以笙都无法重新和陆闯取得联系。   她怀疑陆闯把她的手机号码拉黑了。   她的微信在尝试了几次拨打语音电话给他之后,也被他拉黑了。   乔以笙被他彻底无语住。   周五,她没耐心了,晚上下班就直奔陆闯的公寓。   门她进去了,公寓里却不见他人。   乔以笙下楼找去宠物店,圈圈竟也不在宠物店。   所以他是带着圈圈一起跑了吗?   为什么要跑?   打算从此和她断绝关系?他不是口口声声休想轻易摆脱他?怎么被她发现他是小时候的小马,他就主动放过她、不再纠缠她了?   乔以笙不知道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不在就不在吧,她还是回到陆闯的公寓里,住下来。   圈圈的摄像头还在呢,他一定能通过监控看见她在等他。   她跟他耗上了!   然而熬到周日,陆闯仍旧杳无音讯。   乔以笙快炸了,临走前特地将摄像头调整了方向,对准她贴在墙上的纸:【三天内,你不出现在我面前,默认我们的约定失效,到此为止】   晚上洗完澡,乔以笙窝沙发里,给杜晚卿打电话,让杜晚卿把那张有柳阿姨和她儿子的照片拍一份发过来。   “怎么突然要他们母子俩的照片?”杜晚卿好奇。   乔以笙没全部讲真话,但也不完全讲假话:“我碰到一个人,他好像就是小时候的那个小马。我确认看看。”   “真的吗?这么有缘分?”杜晚卿很开心,“如果真是小马,他还记得我们家的话,你一定要请他和他妈妈到我们家里吃个饭。”   乔以笙心里埋汰。他已经吃过了。不仅吃过饭,还住回小时候他的屋。   挺能装的,装第一次到访,装不认识舅妈和表哥。最重要的是,装作不认识她?   同时她也记起来,聂婧溪告诉过她,陆闯他妈妈过世了……   那么,陆闯想供奉长明灯的对象,几乎可以确定是他妈妈。   回忆彼时他在殿中流露的缅怀神情,乔以笙感到很难过。   听筒那头,杜晚卿提议道:“要不要我把照片原件直接寄给你?”   “不用不用。”冲进乔以笙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担心那么珍贵的一张老照片,届时被陆闯看见,万一也难逃他的毒手,可得多遗憾。   但杜晚卿的话倒提醒了乔以笙,有必要给照片留副本。   以前的底片肯定早没有了,得靠现在的技术。   “一会儿你把照片让表哥操作,表哥扫描照片给我就行,我自己这边可以打印出来。”乔以笙正交待着,灵敏的耳朵捕捉到入户门外传进来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   心头一动,她连忙奔向玄关:“舅妈你稍等会儿。” 第190章 秋   乔以笙暂且挂断电话,一到玄关立刻打开门。   门外正准备摁门铃的人被她吓了一下,然后递出手中的包裹:“你好,你的快递。”   乔以笙:“……”   是快递员。   刚刚窸窸窣窣的动静,是因为快递员还要给楼上的住户送包裹,件数比较多,为了腾出手摁门铃而先丢在地上造成的。   “……谢谢。”乔以笙憋了好大一口气,拉长脸接过包裹。   包裹里是书,她重新买的抑郁症方面的书籍。   陆闯当时的状态吓得她不轻,她下定决心要对抑郁症及其可能带来的其他病症有个基础了解,不至于一无所知得除了害怕什么也做不了。   就是这回她得藏严实些,可别再被陆闯发现了。   ——发现个什么鬼,他都不露面,她依旧明晃晃地摆在桌上他都不知道。   乔以笙又莫名感到无比地委屈。   当时的走向,明明是他也意识到他做得过分了,还跟她道歉,结果怎么还没结束,他半途跑掉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以笙趴回沙发里,重新给杜晚卿拨过去:“舅妈,你还记不记得更多以前小马和柳阿姨的事情?”   杜晚卿:“你得让我想想。”   “比如柳阿姨有跟你聊过她从哪儿来的?家里的情况?小马的爸爸?”乔以笙有针对性地尝试引导。   “这还真不清楚。”杜晚卿说,“人家一个女人单独带着小孩在外租房子,一看就是有难言之隐,我肯定不去上赶着问。她自己平时也不主动提。邻居几个闲的时候倒八卦过,可大多数是空穴来风乱嚼舌根,讲的话很难听。小马和邻居小孩打架,不就很大一部分出于这方面的原因?”   春节那会儿听杜晚卿谈论起,乔以笙完全就是当故事。   现在杜晚卿的每一句话,却都令乔以笙有所触动。   在聂婧溪、余子荣等人的口中,柳阿姨是陆家晟的小三。   而乔以笙从杜晚卿的回忆中感受到柳阿姨的形象,似乎是美好的。如果不美好,陆闯不至于从小护着他妈妈、长大后也想念他的妈妈。   那么一个美好的女人,怎么会沦落为别人的小三?   成了陆家晟的小三又给陆家晟生了孩子,却不留在陆家晟身边,艰难地带着孩子东躲西cang。   陆闯对陆家晟、对陆家的恨意,又是从何而来。   这些种种,乔以笙无一不好奇。   忖了忖,乔以笙转而问:“……那舅妈你知道小马为什么叫小马吗?他的小名?还是大名?”   杜晚卿笑了:“这个舅妈也不清楚。柳阿姨给我们介绍的时候,就说她儿子叫小马,默认可能小马的爸爸姓马吧。没人去追究。”   乔以笙撇嘴:“他小时候不学写字的吗?学写字没学他的名字吗?你不是告诉我他嘲笑我的名字‘圈圈’是两颗鸭蛋,我除了哭着找大人改名字,没有嘲笑回去吗?”   “没有吧,你从来不干嘲笑别人的事。”   明明杜晚卿在夸赞她,乔以笙听着反倒不痛快,不痛快小时候的自己怎么还不如长大的自己。至少现在的她还能跟陆闯吵架呢,小时候尽是被他欺负的份儿。   指不定他就是记着小时候的她特别好欺负,觉得现在的她也一样好欺负,才动不动把她气到要吐血。   咬了咬牙,乔以笙再问:“那舅妈你觉得,小马小时候是不是很喜欢我?”   出口后,乔以笙自己都觉得自己脸皮厚,臊得耳根升温。   “当然啦。”杜晚卿很肯定地说,“小马只和你玩的,都不理其他小孩。柳阿姨一直很担心他太孤僻,因为有你,她才放心。你呀,一个人和小马做朋友,顶十个小孩。”   “我这么厉害的啊。”乔以笙翘起嘴角,旋即又小心翼翼地探究,“……应该不是我上赶着非和他交朋友吧?”   一想到舅妈说,她转头就忘记了和小马的仇,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喊他“小马哥哥”,她就觉得面子全丢光了。   偏偏杜晚卿没听出她需要安慰,如实告诉她:“小马那性格,要不是你主动啊,你们俩也玩不到一块去。”   乔以笙:“……”   她难以相信:“小马真的话很少、性格很孤僻吗?”   和现在四处招蜂引蝶、怼起人来嘴巴跟开机关枪似的陆大少爷可一点儿也不像。   杜晚卿没回答,笑了笑:“看来你真是遇到小马了,问的全是他。”   “舅妈你吃醋啦?”乔以笙打马虎眼,扯开话题。   杜晚卿也接了她的玩笑:“可不。”   和杜晚卿结束通话后,乔以笙在微信里收到戴非与的消息:【照片的扫描件按你的要求发到你邮箱里了】   【我妈说你可能重逢小马了?真的假的?那臭小子没死?】   “……”乔以笙可没忘记戴非与对小马的评价。   打架不要命……   才几岁啊戾气那么重……   他现在打架要不要命,乔以笙不清楚,但那天晚上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戾气依旧很重……   定了定神思,乔以笙舔着脸,发过去问:【表哥,按照你之前的说法,小马以前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否则怎么乐意给她当马骑?   陆闯小时候主动给她当马骑诶,乔以笙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他一定是很喜欢她。   是的吧……   戴非与却回过来:【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重逢小马了吗?你自己问他啊】   未及乔以笙回复,戴非与又连续发来两句话。   第一句问:【噢,你是不是害臊?】   “……”乔以笙想和他断绝塑料兄妹情。   第二句问:【诶?你不会想和小马发展吧?那陆闯呢?你这么快玩腻他、把人家甩掉了?】   乔以笙:【是,我玩腻了,甩了】   戴非与:【你牛表妹(大拇指)】   而陆闯还真给了她甩掉他的机会——三天的期限转瞬即逝,陆闯仍旧不见踪影。   难道他没看他公寓里的监控、没发现她留下的字条?还是字条在她离开之后,从摄像头前面掉了?   反正乔以笙快被陆闯的莫名其妙折磨死,连放在工作上的注意力都不如早前集中。   星期四傍晚下班后,乔以笙再次前往陆闯的公寓,欲图检查她上回留的字条。   半途,她接到一通电话。 第191章 春   聂婧溪亲自打来的,不再是通过方袖传话,似以此表示对她的重视。   不外乎是约她见面。   约的还不是工作日,而是周末,似以此表示,即便没有甲方乙方的关系,她也想继续和她交朋友。   乔以笙没有立刻答应,告诉她得等等看明天的工作情况,也许周末要加班。   到了陆闯的公寓,乔以笙先去宠物店,确认了圈圈不在,她上楼。   公寓里保持着她上一回离开前的样子,字条好好地贴着。   一切说明了在此期间陆闯没有回来过。   乔以笙坐在摄像头前,蹙着眉和它两厢对视半晌,她又写了张字条,贴在原来那张字条的下方:【行,约定从今天起失效,以后别来纠缠我,也别管我见不见你未婚妻】   转日中午,乔以笙应承下聂婧溪的邀约。   周六下午,乔以笙前去赴约。   见面地点霖舟市艺术中心的展览馆,近三个月有位F国著名画家的专题特展,展出包括这位画家的30幅真迹和10幅同派系其他画家的作品及几件画家生前用过的物品。   乔以笙对画展是感兴趣的,但工作日没空,周末又人满为患,她和李芊芊预约不到。没想到今天托聂婧溪的福,成行了。   不仅成行,还包了场,除去她和聂婧溪,另有一位讲解员,没其他人。   前一个小时,乔以笙和聂婧溪在讲解员的介绍下按着画展的顺序从头参观到尾,讲解员离开后,两人又慢悠悠地从尾到头,自由参观。   交谈也是从自由参观开始的。   但聂婧溪始终只与乔以笙聊画,谈论起她在伦敦留学期间,游ou洲的行程里,曾经遗漏了这位画家的画展,能在霖舟弥补遗憾,可谓缘分。   乔以笙记得她后半年还要回伦敦继续读博:“即便没能再霖舟弥补遗憾,你读博期间也还是有机会。”   “是这样的,我原先有安排回去读博之后,把之前没去的地方也去了。”聂婧溪点头,继而话锋一转,“但既然现在先遇到了,应该抓住。否则难以预料后面我的计划会不会产生变故。”   “就像在今年之前,我没想到我很快会结婚,也没想到我的未婚夫,我正好喜欢。”   “……”乔以笙转头看聂婧溪。   聂婧溪盯着墙上的画,神情略微怅惘:“我未婚夫的女朋友怀孕了。他担心家里人对他女朋友不利吧,这几天带着他女朋友去了外地。我未来公公是想隐瞒我的,但陆家总有其他人来跟我通风报信。”   说实话,听闻朱曼莉怀孕的刹那间,乔以笙的眼皮猛一跳。   她的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小人猜测陆闯这是逃脱和聂婧溪结婚的新手段。   另一个小人质疑,陆闯是不是在骗她。   即便陆闯就是曾经的小马又如何?先不论小马是不是喜欢她,人是会变的,何况相隔二十多年。   而现在的陆闯喜欢她又如何?万一他就是喜欢她的同时也在喜欢其他人呢?万一他的喜欢确实很廉价,仅仅抱着玩玩的心态呢?万一这次他的失踪就是一再被她惹恼所以腻味了、懒得再在她面前演下去了呢?   他如果喜欢她的话,就不会只让她当床伴,不许诺她其他了……   “我现在不知道我该怎么办。”聂婧溪的视线从画移到乔以笙的脸上,“我又在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对他看走眼了。”   “……”乔以笙的眼皮又一跳。   聂婧溪的这两句话,恰恰正是乔以笙此时此刻的心声。   由于自己和陆闯私底下的关系,乔以笙不得不多考一层:聂婧溪只不过单纯地与她吐露心事,抑或暗藏其他的用意。   乔以笙未接茬。   聂婧溪原本也没想她接茬的样子:“以笙,谢谢你今天愿意出来。我呆得很闷,也没处散心。一些话我对方袖和芊儿反而不好说。”   “客气了。”乔以笙笑笑,“我反而要谢谢你,否则到画展结束我也不一定来得了。”   “不忙的话,我们再去喝个下午茶吧。”聂婧溪邀请。   乔以笙推辞:“不好意思,我已经先约了我闺蜜。”   聂婧溪点点头,未强求:“那好,没关系,不打扰你过周末了。”   她始终不提旧房改建,现在只能乔以笙主动提:“项目的事,我重新考虑过了。还是很抱歉,我无法继续负责。”   “另外也很抱歉的是,你那天给我的那份新资料,我前两天不小心弄丢了,一直找不到。”除了撒谎蒙混过关,乔以笙别无他法,怪就怪陆闯太冲动。   聂婧溪并不在意:“没关系。我自己有备份。”   乔以笙松一口气。她也是猜,一般来讲不可能绝无仅有。   临别前,聂婧溪还是对她不继续负责感到遗憾,并问:“之后,我能不能再约你,以笙?”   “当然可以。”乔以笙怎么可能直接拒绝她?只是她约她的,她届时有没有空另谈。   分道扬镳后,乔以笙是打算去薛素家里看看薛素,顺便汇报聂婧溪确定解约的事情。   欧鸥来了通电话:“乖乖,你最近还和陆闯在一起吗?”   “怎么了?”   “我刚刚从陈老三他们那个圈子知道了一件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必须和你对一对口风。”   “……”乔以笙有所预感,“是要说……朱曼莉怀孕?”   “你知道?”欧鸥保持不了平静,“那是真的了?陆闯同时保持和你、朱曼莉的关系?你之前可没告诉过我有这一层。你是不是被陆闯骗了?而且他和他未婚妻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涉及陆闯私事的部分,即便面对欧鸥,乔以笙也不方便透露,现在她只能这样言语苍白地安抚欧鸥,等之后她再交待事实。   可内心深处,乔以笙自己都对“事实”究竟是怎样的,感到不确定。   她明明是要回自己的公寓。   晃过神来时,她却又站在了陆闯的公寓门口。   嘲弄地弯出一抹笑意,乔以笙调头,要走回电梯下楼。   倏地,门内隐约传出狗叫。   乔以笙一愣,当即折返,想开门进去确认是否是圈圈。   结果显示她密码输入错误……?   乔以笙精神一震,果断用力敲门:“陆!闯!” 第192章 夏   圈圈多半是知道她在外面所以叫唤的,它之前几次便是,她和陆闯走到门口它便敏锐地迎到门口扒拉门板。   陆闯回来了!而且现在肯定在里头!   混蛋!把密码都给改了,真想和她断了是吗?   那也必须当面讲清楚!   以为之前她已卑微到底,结果现在他的骚操作让她更卑微。   乔以笙的鼻子直泛酸楚。喜欢一个人难道就不可避免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宽容妥协退让吗?   圈圈的叫唤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很快就仅和她隔一扇门板。   乔以笙怀疑陆闯可能没控制住圈圈来找她的行为。她心里满怀安慰,不枉她那么疼它。   “陆闯!”乔以笙锲而不舍地叫唤。   倒也没等太久,门从里头打开。   圈圈扑向乔以笙。   乔以笙抱住圈圈的脑袋,抬头望向里头的人。   玄关的灯没开,光线是暗的,陆闯的身形轮廓逆在夕阳照进客厅的余晖之中,神情不明。   乔以笙仍旧站在门外,隔着距离与他静默地四目相视,迟迟没等到他走出来,也没等到他说话。   倒是圈圈一直吠,顷刻它原本搭在她手臂的两只前爪落回地面,用牙齿扯她的裤脚。   意思不明而喻。   乔以笙等着陆闯先开口,哪怕他把圈圈喊进门也可以。   然而没有,陆闯调头进去了。   没管圈圈,更没理她。   乔以笙觉得她应该高傲地也扭头就走。   ……可,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   既然舅妈说,以小马的性格,当初若非她主动,他们玩不到一块。那她便当他还是曾经那个小马。   考虑完毕,乔以笙带圈圈跨进门。他刚刚也没有明确表示不允许她进门,不是吗?   进去后看到属于她的那双家居拖鞋还在,乔以笙的心定了一些。   往里走,看到陆闯衣架上的衣服空了,只剩她留在这儿的衣物,而他还在收拾圈圈的东西,乔以笙的心又凉一大截。   “你要搬家?”她蹙眉。   陆闯语调无起伏:“这里不是我的家。”   行。乔以笙换个说法:“你不再住这里了?要搬去哪儿?”   “你管我?”陆闯将她留过的字条丢在她的脚边。   叠在上面的,是写着约定到此为止的那张。   乔以笙捡起字条,攥进手心:“如果你这是同意的意思,请你把我们签订的字面合同拿出来撕毁。”   陆闯用他的背影说:“我不知道你今天过来。没带在身边。改天。”   “为什么同意?”乔以笙追问,“之前每次我提出结束,你不都死缠烂打?”   “你不觉得你很麻烦?”陆闯转头,眉眼间凝着冷漠,“之前动不动要结束合约,现在随你去,你又来问我为什么?怎么?舍不得我?怕以后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床伴?”   乔以笙手指蜷缩:“你必须回答我,朱曼莉怀孕是假的吧?这是我们结束约定前的事情。”   出口的一瞬,她清楚地确认自己倾向于相信他,所以措辞才是“假的吧”,而非“是不是真的”。   她记得他之前不高兴她不信任他。   不高兴是情有可原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被信任。   她现在愿意多给他一点信任感。   陆闯的回答却敲碎她的信任:“真的。怀了。”   乔以笙如遭雷劈,僵立原地。   陆闯已经重新背对她,继续往行李箱里捡东西。   半晌,回过神来的乔以笙不死心,咬牙再问:“你的孩子?”   陆闯不予理会。   乔以笙走近,用力推一下他的肩膀:“我问你,朱曼莉怀的是不是你的孩子?”   “有完没完?”陆闯眼里燃起烦躁的隐火,“我就是违背约定了,你要做的不就是和我结束?现在都结束了,你追究有什么意思?”   “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同意结束合约的原因,就是你太烦了。无数次让你别碍我的事,你非要来管,非要来问东问西。从我这里得不到答案,就跑去外人那里挖。要说违背约定,论起来也该是你先违背。”   “……”乔以笙紧紧抿住唇,努力抑制涌上心头的难堪。   这不禁令她回忆起曾经在温泉会所,他也给过她难堪。   正因为回忆起曾经,有着类似的难堪,乔以笙认为不能只听他讲一次,有必要搞清楚他现在是否和那会儿一样满口谎言。   她更换切入口:“你承认不承认,你是柳阿姨的儿子?”   “不认识。”陆闯薅开把玩具从行李箱里叼出去的圈圈。   “不认识你看到照片那么大反应?不认识你对我舅妈家那么熟悉?不认识你那么钟情茴香饺子?不认识你为什么——”   “乔以笙。”陆闯打断她,双眸漆黑如墨,“人家柳阿姨和你有什么关系?柳阿姨的儿子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乔以笙不予回答,望进他的瞳仁深处:“小马。”   陆闯:“……”   她冷不丁的出招看起来有点效果,至少令他突然哑口。乔以笙趁胜追击,将又在偷偷从行李箱里叼玩具出来的圈圈薅到两人之间,捧着圈圈的脸面朝他:“你骗我。它的名字,不是巧合,你用的就是我的小名。”   陆闯:“……不是。”   乔以笙:“是。”   陆闯:“不是。”   乔以笙:“是!”   陆闯的神色间刚流露出一丝哂意,嘴巴尚未来得及嗤出声,乔以笙快一步又喊:“小马哥哥。”   陆闯:“……”   喊之前乔以笙没考虑太多,只想着赶紧把他治住,便顺着方才的“小马”,进一步出招。   喊完后,乔以笙的脸就烫得不行。   之前听杜晚卿提起这个称呼,她其实就感到羞耻至极。即便那是小时候的自己,和现在的她无关。   而就在上一秒,现在的她竟然也对陆闯称呼这四个字,她的舌头还竟然没打结……   与她的羞耻相对应的,是陆闯难以形容的扭曲神情。   ——是的,乔以笙确信她的用词很精准,就是“扭曲”,仿佛遭受到巨大的惊吓。   搞得乔以笙羞耻之余,也生出恼火。   他这算什么反应?四个字她喊得很难听吗?   惊吓是吧?行,那她就继续吓他——   “小马。”   “小、马。”   “小、马、哥、哥。”   乔以笙故意抑扬顿挫,用不同的咬字。   未及她忍着羞耻再喊,陆闯制止了她:“你发神经啊乔以笙!” 第193章 东   “对,我也觉得我发神经。如果不是发神经,我能上赶着到你面前讨你的嫌?”乔以笙瞪大眼睛兜住上涌的水汽,“三更半夜的,话也不讲清楚,说走就走,多大的人了玩失踪,一个多星期杳无音讯,你算什么男人?”   陆闯被踩到尾巴似的,没沉住气:“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   乔以笙愣了愣,因为突然被歪了话题而有点懵,旋即反应过来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她瞬间无语,连眼睛里的水汽都给憋回去了。   同时,两人对质的氛围也整个垮掉。   乔以笙:“……”这种时候怎么他还能不忘记男人的自尊心……   OK,不止男人的自尊心,他其他方面的自尊心也超级强的,是吧?   但又不是他才有自尊心、他的自尊心才值钱。   圈圈嗷呜的叫唤响在他们之间。   乔以笙低头,发现圈圈的脸仍旧被她抓在手里,被她不经意地轻轻挤压变形,显得它的表情很是滑稽,简直不输网络上的表情包。   她不适时宜地有点想笑,松开手,摸摸圈圈的脑袋瓜子,致以歉意。   陆闯捡起圈圈方才叼走的玩具,再次放进行李箱。   乔以笙斟酌措辞,重振旗鼓:“只是被我看了点照片,只是被我发现你是小马,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为什么不能够承认‘小马’这个身份?”   “小马做错了什么事情?才值得你隐瞒?我舅妈不知道多喜欢小马,一直还记得小马,听说我可能重逢小马,还要我带你去贡安吃饭。你呢?明明曾经站在她的面前,也不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   既然和他讨论“小马”更有效果,乔以笙便打算先借“小马”推进沟通。   陆闯方才被她堵住的嗤笑,现在还是被他补上了:“嗯,不过就是你舅妈记得人家柳阿姨的儿子而已,要承认也是跟你舅妈承认,和你有什么关系?搁这儿跟我套近乎。不知道的以为你挂念了人家柳阿姨的儿子二十多年。”   乔以笙:“……”   那他这是不高兴她忘记她了吗?   是,她原先是完全没印象,但:“我最近断断续续的,有冒出些记忆。比如我们吃饺子,小时候也经常站在锅边直接捞着吃吧?还有那首童谣,我小时候对你唱过的吧?”   她还是想为自己辩白:“……以前年龄太小了,不太记事很正常。”   “你总不会把那么小年纪的事情,每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吧?”是好奇,也是乔以笙试探性的旁敲侧击,“你挂念了……我舅妈家二十多年?”   中间的稍加停顿,是她谨慎地将“我”改成“我舅妈家”。   乔以笙暗嘲她真是跟古代朝臣揣摩圣心没两样了。   陆闯否认了,还是借她的话来否认的:“年龄太小,不太记事很正常,人家柳阿姨的儿子也忘得差不多了。”   乔以笙便顺着他的意思往下问:“那柳阿姨的儿子,记得的有哪些?什么时候认出我是他小时候的玩伴的?”   “你自己去问柳阿姨的儿子。”陆闯没了耐心似的。   乔以笙默出手机,翻出相册里的照片:“小马小马,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陆闯:“……”   继而乔以笙伸手,将照片怼到他的眼前:“你要不要也替我问问他?”   怼出去之后,乔以笙才考虑到,照片里也有柳阿姨,他看到小时候住处的照片反应那么大,不知道看到柳阿姨的旧照会不会也受刺激……终归还是她对他之前的病情了解得太少了。   忖着,乔以笙要收回照片。   陆闯去抓住她的手,盯着照片,眼睛里冗出一团复杂又暗沉的情绪。   “……哪来的?”他的嗓子似极其艰涩。   他这仿佛被戳中软肋般的样子,无法不令乔以笙心疼,声音不自觉放柔:“在我舅妈的相册里,一直珍藏着。”   陆闯半晌未再吭气,只是目不转睛地保持着相同的姿势。   “你要吗?”乔以笙轻轻问,“可以发给你。”   陆闯松开手,低垂眸子,语调恢复冷漠:“不用。”   见状,乔以笙失望又挫败:“陆闯,我猜得到你心里压着很多事,全部一个人承担肯定是很难受的。你能不能稍微放开一点,哪怕一点也好。像小时候那样,虽然其他小朋友对你不好,但你感受到我对你是善意的,所以你愿意跟我玩。”   陆闯泠泠质疑:“善意,还是同情?”   乔以笙被刺了一下:“你能不能别搞笑了,小时候哪里懂得同情不同情的?你自己没有心的?你分不出来?要用成人世界的复杂去推翻小时候的单纯?”   “那你岂不是更搞笑,用小时候的单纯来套现在成人世界的复杂。”陆闯讥诮,“连人的不记得,还来谈小时候的情谊。”   乔以笙掐着手机,指节略略泛白:“你是不是就是很在意,我之前没认出你、不记得小马了?”   “你找你小时候的玩伴,和我无关。”陆闯轰人,“你已经耽误我很多时间了。走吧。你要的合约我会寄给你的,你自己撕毁能更放心。”   乔以笙强稳着喉咙的发梗,质疑:“上一次你也态度坚定地同意和我结束关系,结果你反悔了,和我签了床伴关系。我怎么知道,这一次结束关系,你会不会又反悔?”   “那你想怎样?”陆闯平静地问,“再给你签个保证书?”   “上次难道你就没签保证书?管用了吗?”乔以笙说,“你在我这里的信誉值早就降为负数。”   “那你想怎样?”陆闯重新问,这次后面没再带其他话。   乔以笙想不出来她能怎样:“你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   “那离开我这里,回你自己家考虑去。”陆闯没有表情地说,“考虑出结果了,字面通知我就行,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说着陆闯把行李箱从她面前推开,他人也走开。   圈圈叼了飞盘过来放到她的脚边,蹭了蹭她,似想让她陪它玩。   乔以笙一动不动地原样蹲着,没给反应。   圈圈又继续叼了两件它的玩具过来,这回像是要送给她。   乔以笙无力地抱住圈圈:“……陆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第194章 西   能说的、能做的,她都已经说了、已经做了……   现在只余她坚守的底线了。那是她自尊心的最后一点自留地,倘若交出去,她就真的卑微进尘埃里,在这场情感博弈中彻底沦为下风,输得一塌糊涂,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乔以笙不敢交。   但她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你承不承认你是小马?”   只要他敢承认他是小马,她愿意吐露她的真心,告诉他,她喜欢上他了,所以不想和他结束。   这个要求很低很低。   真的很低很低……   问出口后,乔以笙甚至不敢转头看他,她下意识间将圈圈搂得愈发紧。   圈圈舔了舔她。   陆闯不辨情绪的声音随之飘入她耳朵里:“不是。”   “……”乔以笙的心瞬间灰败,如飓风过境,一片颓然不堪。   好,那就到此为止吧,再下去她可真就死皮白赖、死缠烂打了。   乔以笙松开圈圈,站起身。   因为蹲得太久,她刹那间有些晕,眼前发黑,踉跄着晃动了身形,险些没站稳。   清冽的雪松味扑近,她的手臂被扶住。   几秒钟过后,乔以笙稳住身体,发黑的视野亦恢复正常,她直接甩掉陆闯的手。   都否认他是小马,也同意断绝关系,又嫌她麻烦,现在假惺惺的算什么?   乔以笙走去衣架收拾她的衣服。不收拾难道留在这儿等着被他当垃圾处理掉?   圈圈一直跟在她身后,从衣架前跟进卫生间,看着她收拾完衣服又收拾她的洗漱用品,大概猜出她要和陆闯分道扬镳,所以叫唤个不停。   从卫生间回到客厅,乔以笙问陆闯:“我的那份字面约定,你也给个地址我寄给你,你亲自撕毁会比较放心。”   本来东西就不多的一览无遗的大平层,眼下更显得空荡荡,有种她正常音量讲话都隐约传出回声的感觉。   陆闯正坐在他那张直接放在地板上的作为床使用的床垫上抽烟。   是的,抽烟。   来过的几次,乔以笙第一次见他直接在室内如此肆无忌惮地抽烟,窗边都不去。   他本来似乎在盯着地面愣神,周身弥漫着一股沉郁,即便他的脚边就是夕阳余晖投射进来的光,也没有冲散开。   听闻她的话,他望了过来。   散乱的碎发在他额前落着鸦青的阴影,阴影模糊了他的眼神。   乔以笙只能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他的冷漠:“不用了。”   像恨不得和她能省联系就省联系。   乔以笙便也说:“我的那份你也不用给我寄了。”   陆闯的眼波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乔以笙不确定,她也不想确定,拎上她的包和临时用来装衣物和日常用品的袋子,朝玄关走。   “汪汪汪!”圈圈颠颠地追到玄关去。   乔以笙换回自己的鞋,把两只家具拖鞋也塞进袋子里一并带走,看了看圈圈,对着视野所限见不到人影的里面说:“把你的狗带进去。”   陆闯没有走过来,只是吹了记口哨。   圈圈转头朝里头张望,又看回乔以笙,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陆闯又吹了一记哨,这回不是口哨,是狗哨,比起口哨更为尖锐。   圈圈终究是跑了进去。   乔以笙便也打开门,走了出去。   关门的动静并不大,但回声一层又一层,震荡进陆闯的耳膜。   圈圈蹲在他的面前,等着他下一步的发号施令。   陆闯捏着狗哨子,并没有动弹。   须臾,手指上传来灼烫感,他才有了反应,低头看一眼,发现是夹在两根手指间的烟烧到头了。   陆闯并未松开手指,反而夹得更紧了些。   夕阳恰好在这一刹那间全部落到地平线下,收回它的最后一丝余晖,没有开灯的室内突兀地陷入昏暗。   手指间微弱的星火明明灭灭,闪烁两下,随着烟灰不堪沉重的掉落,也彻底熄灭在他的指腹的皮肉里。   圈圈朝他吠了好几声,两只前爪往上跳到他的腿上,嗷呜嗷呜地主动拿脑袋蹭他,又用舌头舔他的脸。   陆闯还是坐在逐渐趋向于黑的昏暗之中一动不动。   不多时,圈圈竖起耳朵,转头朝外面吠,用力扯陆闯的裤脚。   这和之前乔以笙出现在门外时,圈圈的反应差不多。   陆闯的眼皮微微动一下。   圈圈等不到他给它反应,径自飞快地往玄关跑,爪子沙沙地扒拉门,并对着门外汪汪直叫,叫了几声重新跑进来对他叫。   陆闯继续坐了会儿,见圈圈还是叫,他才手脚僵硬地起身,迟钝而缓慢地前往玄关。   他停定在门板前,默不作声地盯着门板,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双眸似乎想穿透门板看清楚门外有什么。   圈圈叫啊叫,叫个不停,爪子都快扒拉烂一般。   陆闯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攥住门把,又顿滞了三四秒,轻轻地拧动,然后……缓缓地打开。   随着门缝敞开得越来越大,廊外的灯光照进来得越来越多,灯光所裹挟的人影也逐渐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她背对着门,头颅是低垂的,纤细的双肩亦是垮的,悄无声息地细微颤动。   圈圈早在第一时间从门缝钻出去,边叫边蹭她的小腿,间或着回头看他的动作。   陆闯眼波闪动,但就只是定在原地。   顷刻,是乔以笙主动先转过来,眼尾的淡淡轻红泄漏了些许潮湿。   她的下巴则是扬起的,神色亦是骄矜的,当着他的面,扯了扯颈间那条项链:“忘记还你了。”   她扯得很用力,脖子上的皮肤迅速扯出细微勒痕。   也因为疼,她的眉心蹙起。   扯了两下没扯下来,乔以笙松开手里的东西,任由它们重重地砸落地面,她两只手均伸到后颈,解项链的扣搭。   越是想快点,越是快不了。   整整一分钟,乔以笙才成功,而脖子也比刚才红了。   终于解下来后,乔以笙直接狠狠地丢向陆闯。   项链砸上陆闯的胸口,弹出去,掉在两人之间的地上。   陆闯低头,死死地盯着挂坠上摔出裂缝的黑色宝石。   圈圈嗅了嗅,又舔了舔,仰起脑袋看他们俩。   乔以笙捡起刚刚丢在地上的包和袋子,转身就要走。   陆闯伸出手,猛地攥住她伶仃的腕骨。   乔以笙没来得及反抗,整个人便被他强行拖进门。 第195章 南   “你干什么?放开我!”   “摔我的项链,嗯?”   “谁让你不接着?”乔以笙也没想到会摔坏,而且不就一条破项链,平时哪见他宝贝过,“大不了我赔给你。”   “你赔得起吗你?”陆闯按住她在墙上,用力抵住她。   “赔不起你又能拿我怎样?”乔以笙手里的东西全掉了,两只手被他分开着摁在身体两侧。   陆闯拖她进来的同时,一脚踢关了门,连圈圈都来不及进来,被遗留在门外可怜兮兮地边嗷嗷叫边扒拉门板。   黑暗中,她起伏的呼吸与他急促的喘息触鼻相闻。   两人的面容均隐匿,谁也看不清谁的神情。   陆闯说:“三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乔以笙:“朱——”   “不是。”陆闯分明早料到她又要问“朱曼莉的孩子是不是他的”,完全就是抢答。   而且一改他平时的讲话方式,不和她绕弯子,直截了当给答案。   乔以笙丢出第二个问题:“你会不会和聂婧溪——”   结婚。   “不会。”陆闯又抢答。   乔以笙最后问:“……你是不是小马。”   而相较于前两个问题的果决,陆闯又陷入沉默。   乔以笙心里跟塞了颗弹簧球似的,因为他的沉默而跳上跳下,极不稳定。   在她的耐心即将告罄之际,终于听见陆闯声音很轻地说:“……是。”   这个字眼简简单单,之于她却宛若千斤重。乔以笙心脏一阵滚烫,喉头又发哽。刚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的时候,他为什么就是不承认。   陆闯要换的那个问题紧接着便来了:“为什么。乔以笙。”他习惯性地捏住她的下巴,他的吐息就近在咫尺,“……为什么要这样好像舍不得和我断关系?为什么……”   乔以笙的胸膛满是紧涩与阻滞,翻涌的情绪奔泄出来,她连舌尖都盈满苦意。   “你没有心的吗?你感受不到为什么吗?”说着乔以笙往前倾身,拉近和他嘴唇剩余的那点距离。   陆闯一开始是没给她反应的。   气氛依旧有点压抑、沉重。   可乔以笙离开他的唇时,他又箍住她的后脑勺,摁回她,反客为主。   乔以笙抱紧他。   滚烫的油泼进空气里一般,刹那间沸腾。   可明明是沸腾的,她又觉得陆闯莫名地克制,比起以往多出一股道不明的复杂情愫在里头。   身体正被躁动的热意反复包裹,她无暇细思。   一晚上又耗在这个公寓里。   转日清晨,天蒙蒙亮乔以笙便清醒得毫无睡意。   陆闯又是趴着躺在她身旁的,面朝着她,手臂横过来她的胸口,搂住她。   他的面色稍显倦意,脸庞笼罩在熹微晨光的半明半暗之中,乱得很散的碎发耸拉在他额前,下巴有少量青茬冒尖,略微颓靡。   ——这种感觉一浮出脑海,乔以笙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清醒,陆闯怎么可能和“颓靡”扯得上关系。   她伸出手指,轻轻帮他拨开碎发,露出他的额头,驱散阴影。   果然,颓靡感顿时消失。   陆闯皱一下眉,忽然睁开眼。   猝不及防地,乔以笙和他四目相对。   “……”   这是昨晚被他掳进门之后,乔以笙第一次脱离黑暗和他有视线的触碰。   她觉得她也算隐晦地传达了她的心意,现在在他面前简直和透明人毫无区别。   这比光着身子和他躺在一个被窝里更难为情。   乔以笙从来没和男生表白过。即便当年和郑洋交往,也是郑洋跟她表白,后来她顺其自然地和郑洋在一起,并没有她需要向郑洋确切讲清楚的情况。   和陆闯相处得越久,乔以笙越发现自己和郑洋那段感情的不完整之处,以致她日渐怀疑,她和郑洋究竟算不算谈恋爱?   至少在欧鸥一直以来企图向她灌输的观念里,平平淡淡寡然无味的感情算不得恋爱。   反正乔以笙没从和郑洋的八年里总结出任何情感技巧。否则她也不会和陆闯处得一塌糊涂,每一步似乎都在摸石头过河。   不过陆闯这人本身就难处,饶是她段位高如欧鸥,恐怕也不会完全顺利。   “……”乔以笙尴尬得正不知所措,陆闯倒没事人一般,默不作声地闭上眼睛,重新入睡。   乔以笙:“……”   干嘛?什么反应啊他这是?   ……冷淡得乔以笙心一沉。   虽然他的手臂仍旧拢着她。   乔以笙根本没法和他一样,安然地睡回笼觉。   圈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放进来了,原本藏在它自己的窝里睡觉,好像过于灵敏地察觉她醒了,悄无声息走过来,跳到床上。   倒没吵他们,只是在陆闯那边找不到位置,它绕到她的身侧,乖乖巧巧地趴下去,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和陆闯一样又睡过去。   乔以笙歪过头去盯着它,心里沉甸甸。   约莫半个小时后,颈间传来粗粝的触感,发呆中的乔以笙才钝钝转回陆闯那边。   陆闯又醒了,单只手臂撑在床上,支着他的上半身坐起,伏于她的上方。   他的指尖捻着锁骨链那细细的链条,往她纤细白皙的镜子上戴。   从乔以笙的角度,他沐浴在窗外洒入室内的温柔晨光中,眼帘低低的,专心致志于撩开她的头发,穿过她的后颈,认认真真地系项链的扣搭,她的心尖都跟着轻颤。   乔以笙怔怔地注视他。   顷刻,陆闯将吊坠压好在她的皮肤上,眼帘掀起,黑若点漆的眸子像是要看见她的内心深处,让她避无可避,也莫名有些慌乱。   “别再乱丢了。”他说,“否则你真的赔不起。”   这会儿他才终于有点她熟悉的模样,半眯着眼,嘴角勾起独属于他的散漫不羁的弧度。   乔以笙神经松弛,寻思着是自己敏感了。   抓起吊坠细看,黑宝石上细细的裂缝还在,她感到抱歉:“……没办法修补吗?”   “不用补,就这样。”陆闯眉目沉洌,身体往后靠住墙,一大早地就摸出烟,塞进嘴里。   打火机也都掏出来了,要点燃烟头的时候,他瞥过她一眼,又作罢。   乔以笙微微抿唇,说:“想抽可以抽一根。”   陆闯没什么表情地说:“乔以笙,你平时不这样迁就我的。”   “……”乔以笙的心被他的话掐了一下,蓦然哑口。 第196章 北   好一会儿,乔以笙重新找回声音。   她有了不满的情绪:“你因为照顾我的感受,就可以不点烟,我为什么不能照顾你的感受,让你抽?依着你的逻辑,你也在迁就我,嗯?”   “好心非要被你当成驴肝肺是吗?”越说乔以笙越生气,他会不会太敏感了?   陆闯神色淡淡的,指腹徐徐刮过她的脸颊:“一大早的,肝火这么旺盛?”   “不就被你烧的?”乔以笙想捡自己的衣服穿,放眼望去四处寻不着,恍然记起昨晚在玄关就被他剥得一件不剩。   陆闯瞧出她的困窘,语调谙出熟悉的玩味儿:“要去哪儿直接去,我又不是没看过。”   乔以笙皮笑肉不笑:“你可以闭上你的狗嘴了。”   另一张狗嘴恰巧这时候凑过来,开始闹——到点该出门遛弯了。   乔以笙把底下皱了吧唧的被单抽出来,裹到自己身上,这才好意思下床去,翻出昨晚被她收拾进袋子里的换洗衣物。   为了不耽误圈圈遛弯,乔以笙尽可能快地从卫生间出来,想提醒陆闯可以去洗了。   只见陆闯又在装昨晚没装完的行李箱。   乔以笙擦着湿哒哒的头发走到他身后:“……你还是要搬走?”   “嗯。”陆闯薅开圈圈的捣乱。   也就是说,他搬走和她没有直接的关系?乔以笙欲验证自己的猜测:“搬走的原因是……”   陆闯难得地对她有问必答:“聂婧溪最近已经在查这里了。”   乔以笙心头一咯噔:“她这是……”   “你别再来了。”陆闯盖上行李箱,起身转过头来,“因为这里不属于陆氏集团旗下,我也不是用自己的名义买的,小区对住户的私人心思也保密得比较好,聂婧溪才查得比较慢。但这里已经进入她的排查名单,早晚的事。”   “乔以笙,我昨晚说了,你会碍我的事。”他湛黑的眸子谙浓浓的沉思,“聂婧溪比我原本预想得更麻烦。”   乔以笙缄默。那天聂婧溪给她照片时,她就在想,能拿到这些照片说明聂婧溪和陆家晟的谈判是成功的。   也说明已经通过杭菀获知讯息的陆闯并没能阻止陆家晟在尽快结婚这件事上和聂婧溪达成共识,他们相当于成为暂时的盟友,对陆闯是不利的。   而她拿到照片之后,反倒没有第一时间向他通风报信。   那晚陆闯的反应,很明显就是还被蒙在鼓里。   乔以笙有点懊恼。彼时她过于看重了解陆闯的过去,而疏漏了其他。即便她拿到照片后给他通风报信已经迟了。   陆闯换了衣服:“先去遛狗。”   乔以笙牵着狗绳走在前面,和他一起下楼。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不用再穿雨衣雨靴遛弯,圈圈都显得轻快许多。   而一想到是最后一次在这个小区遛狗,乔以笙并开心不起来。   “你要带圈圈搬去哪里?”她旧话重提。   陆闯和昨天一样没告诉她:“我有我们的去处。”   乔以笙明白了:“我知道了会碍你的事,对吧?”   陆闯并未否认,用棱廓分明的侧脸对着她:“你舍不得它的话,等下和它多呆会儿。我可以傍晚再带它离开。”   乔以笙攥紧狗绳:“……那我们呢?”   结果昨晚什么都不是?   ——噢,不,或许昨晚就是传闻中的“分手P”?   ”我们什么?“陆闯勾了勾唇,这才斜眼睨她,“你不是得到你想要的答案,找到柳阿姨她儿子了?”   乔以笙不由停下脚步:“你到底有没有明白我昨晚的意思?”   陆闯随她驻足,注视她:“明白。”   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朝阳的光芒从树叶的罅隙间穿透过来,在他们身上留下斑驳的剪影。   “但不影响我们结束关系。”陆闯的声线和他的神情一样淡淡的,“乔以笙,还是那句话,你会碍着我的事。之前我们能维持关系,是无伤大雅。现在情形有变,就得调整。”   乔以笙忽然觉得自己穿薄了,有点冷:“……毁掉陆家是排在你心中第一位的事情?”   陆闯点头:“是。”   乔以笙感到很可笑。好像今天起床后的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是她和陆闯前所未有的交谈最为顺利的时候。   “我能知道,为什么你恨陆家恨到这种地步吗?”   结果他们的顺利交谈,还是仅到上一句为止。   陆闯摇摇头:“和你无关的事,你不用知道。”   “你已经承认你是小马了,在我看来就和我有关。”乔以笙横眉冷对。   陆闯嗤笑:“你不记得我小时候怎么评价你的话,我现在可以复述给你听。”   “……”乔以笙并不想听,猜过去就知道不是好话。   陆闯还是讲了,如她所料确实不是好话:“多管闲事。”   不过在乔以笙能接受的范围内:“我保证小时候的我心里一定在想,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你还真是高看你自己了。”陆闯眼里透一丝戏谑,“你那时候连你自己的名字都只会画两个圈,根本不懂这种成语和俗语。”   乔以笙挑眉:“你记得真清楚,小马哥哥。”   她用哼笑掩饰自己无论喊多少次都消减不了的羞耻。   出招也依旧奏效,陆闯的表情当场就又扭曲了。   但扭曲过后陆闯什么也没说,径自走去草丛里,把圈圈新鲜拉出的粑粑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这样的陆闯又令乔以笙感到陌生。   陌生得她心中忐忑。   乔以笙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轻轻牵住他的手:“陆闯……柳阿姨是因为什么过世的?”   思来想去,他毁掉陆家的原因,除去他妈妈,似乎找不出其他答案。   陆闯的身体应声一僵,非常清楚地通过牵在一起的手传递到她这边。   约莫察觉这一点,几乎是下一秒陆闯便甩掉她的手。   由于他太过用力,乔以笙的手瞬间发麻,下意识握住自己手。   陆闯黑了脸,拽过她的手,揉了揉,试图帮她缓解:“你能不能别再没事找事?”   乔以笙张了张口准备回驳。   倏地,一把熟悉的年轻女人的声音传入耳:“陆闯。”   继而笑着喊:“圈圈。”   没等乔以笙反应,狗绳猛地扯了她个趔趄。 第197章 中   陆闯及时帮忙攥住。   乔以笙定了一定神,凝睛只见几步开外站着位漂亮女人。   推高墨镜到头上,她拖着行李箱加快脚步走过来,便蹲身拥住还在扯着狗绳的圈圈,一通亲,边亲边对着圈圈讲了几句英文,圈圈摇着尾巴显得特别兴奋。   陆闯的意外昭然:“你怎么……”   女人闻言从圈圈的舔舐礼中抬头:“你不听我的话,我只能亲自来找你。还好有之前给圈圈寄狗粮的地址,否则我对你的住处也没有头绪。倒是巧,在这儿就遇到你们。”   说罢女人的目光转到乔以笙身上,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陆闯:“我好像打扰到你们了。”   乔以笙这才看清楚她的样貌,应该是个混血儿,有着中式的鹅蛋脸和澳式的高五官,棕色的眼睛带着澳式的深邃和中式的灵秀,美丽又清新,目测年龄比她和陆闯大不了几岁。   对她的身份,乔以笙心里也基本有了个判断,瞬间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握紧狗绳,但狗绳牵扯的力度又提醒着她,她在圈圈那里同样什么身份都不是。   恰巧陆闯这时候回应女人道:“等下和你说。”   言外之意就是要避开乔以笙和她单独聊,不方便被乔以笙旁听。于是乔以笙的手不自觉地松开狗绳。   圈圈更是无拘无束地往女人身上蹭。   陆闯捡起狗绳,皱眉问乔以笙:“怎么?这只手也疼?”   乔以笙:“……”   女人主动从陆闯手中拿过狗绳,用英文对陆闯说:“我带会儿圈圈,你先忙。”   陆闯则对乔以笙说:“你先上楼吃早饭。”   “……”乔以笙安静两秒,遂他的愿,转身走人。   圈圈倒是又重新记起她,跟着乔以笙汪汪汪,明显不让乔以笙走的意思。   乔以笙顿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女人见状笑了:“看来圈圈和漂亮姐姐很熟。”   比起圈圈,这话更像对陆闯说的。   而能和陆闯这样讲话,她和陆闯之间的熟识度不言而喻。乔以笙现在通过她和陆闯讲视频电话已有所感知,现在面对面,感知得更为清晰。   陆闯没什么表情地将圈圈强行薅了过去,赶她的意思也变得愈发明显,乔以笙都没了牵绊还不走,就太死皮白赖了。   ……可论起死皮白赖,她昨晚算是已经把这四个字身体力行到极致了……   乔以笙自嘲又无奈,临走前,还是抱着希望又死皮白赖了一次,主动向女人介绍自己:“你好,我姓乔,霖舟市留白建筑事务所的一名助理建筑师。”   “我也叫圈圈。小名叫圈圈。”乔以笙重点强调。   陆闯应声神色微变,像是又要急眼。   ——这是乔以笙分给他的眼角余光留意到的,她的主要注意力还是放在女人的脸上,于是她没有错过女人听到她的话后脸上一瞬间的错愕。   女人在错愕之后看了陆闯一眼,笑开,也对乔以笙自我介绍:“你好,我是Mia。”   很简单,除去一个名字未透露任何信息。   譬如乔以笙想确认的她的职业。   不过也合乎情理,毕竟现在陆闯还在场。乔以笙也没指望能和她多聊,主要是试探对方,并希望对方能明白她的意思。   可惜她现在没有带着名片,否则一定要给人家送一张她的名片。   “乔以笙,回去吃早饭。”陆闯的脸沉得能滴水。   乔以笙不惹他了,往楼里走。   回到空荡荡的公寓,看着尚未收拾的一片狼籍的床,想到刚刚陆闯还在要求结束关系,她的心跟被挖出来之后又被无情地丢到雪地里滚了一遭似的。   在床边落了座,乔以笙低头抱住自己。   半个小时后陆闯才回来的,带着圈圈,不见Mia。   乔以笙已经把属于她的东西全部重新收拾好。   陆闯的脸色没好看到哪儿去,和她静默地两厢无言。   乔以笙等了会儿没等到他先说话,她便先开口:“既然圈儿的妈妈来了,我不影响圈儿和她团聚了。我现在就走。”   陆闯不置一词。   乔以笙抱住跑到她面前的圈圈,兀自和圈圈道别:“拜拜啦圈儿,以后不能陪你玩了,你爸爸不让。”   陆闯:“……”   “瞧瞧你,现在对我表现得好像依依不舍,其实是骗人的吧?你妈妈现在也来了,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了,你很快就会忘记我。狗子怎么也变得和人一样没良心了?”乔以笙捧着圈圈的脸,“一定是因为你跟人呆久了,有样学样。”   陆闯:“……”   乔以笙用脸贴了贴圈圈的脸:“圈儿,我以后会遇到比你更好的狗子。你忘了我就忘了吧,我也很快会忘记你。咱们谁都不欠谁。”   圈圈:“嗷呜。”   陆闯:“……”   乔以笙松开圈圈,重新面对陆闯:“你也不会再去我那儿,是吗?”   陆闯点头。   乔以笙:“你留我那儿的东西,我全部当垃圾处理掉。”   陆闯点头。   乔以笙微微抿唇,不知能再说什么。   从床上拎起她的包之后,乔以笙道别:“陆闯,祝你得偿所愿。”   陆闯仍旧不言语。   乔以笙往外走。   这回圈圈只是叫,没等再追到门口,因为陆闯手里还牵着狗绳,限制了圈圈的行动。   乔以笙也没有再为还项链而折返,顺畅地出门、进电梯、下楼、离开小区。   回到家里,乔以笙就昏天黑地地去睡觉,只是睡觉前专门检查了一遍手机,确认她没有设置拦截陌生号码之类的。   她和陆闯之间……只剩她心里默默的一个赌。   赌的希望悉数寄托在Mia那儿。   赌Mia能懂她的意思,能感受到她强烈的期待,能通过她给到的有限的指向联系到她。   可赌赢的几率,又确实不高……毕竟mia和她以前不认识,而陆闯当时肯定察觉到她的意图,会和mia有交待的。   一天、两天、三天……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动静也没有,乔以笙心存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   李芊芊见她一天比一天萎靡不振、每天频繁地看手机,私底下悄悄关心:“乔工,你失恋了?”   哪门子失恋?乔以笙冷眉否认:“我没谈恋爱。”   喝掉最后一口咖啡,她走出茶水间,正听见同事往A组办公区域问:“乔工不在吗?” 第198章 甲   “我在这儿。”乔以笙从身后应。   同事说,所长让她去一趟。   乔以笙回工位放下杯子,带上笔记本前往所长办公室。   聊的无非是霖贡项目。   最近在两家事务所的共同努力下,第一阶段的施工图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临近尾声,项目也即将正式开工。留白要开始考虑驻场建筑师的人选。   海城那家事务所的驻场代表据说提前来了霖舟,昨晚在光华嘉业的安排下进工地了。   留白事务所内部一般是有几位建筑师专门负责每次的驻场,这次霖贡项目因为比较大,所长认为要比以往的项目更慎重。   团队工作总是有分工的,有人整体负责,大部分成员至负责局部工作。驻场代表最重要的一个要求就是全面熟悉项目图纸。而在霖贡项目中,负责整体的薛素不在,最熟悉图纸的人又成了乔以笙。   乔以笙心里想的是,即便薛素在,薛素作为一位成熟的有知名度的而且还是留白顶梁柱之一的合伙人,也没可能去驻场的。   “小乔你还没有过驻场的经历吧?”所长吹着保温杯里的茶叶,“咱们事务所一直注重对大家的培养,你是个人才,应该在项目中担一担不同的角色,获得全面成长。驻场很长经验很考验人的。而且这次霖贡项目机会难得,我建议你去驻场,锻炼锻炼。”   乔以笙认同所长的话。   建筑师不能成天只躲在办公室里电脑前闭门造车、纸上谈兵,和方案设计过程中的实地考察一样,项目开工后的驻场,参与整个工程从图纸到落地的过程,了解怎样工程究竟是什么样、自己究竟画了些什么、和施工方、施工总包等形形色色人的打交道,解决技术问题,是再好不过的专业学习机会。   驻场是个长期出差的活儿,乔以笙现在还没有家庭,也适合去。何况霖贡项目的驻场不用飞外地,就在霖舟的郊区,乔以笙不用考虑太多不方便,当场便答应。   晚上乔以笙约了欧鸥碰面,欧鸥得知她后面要去郊区的工地里呆着,把乔以笙前阵子让她帮忙推荐的驾校也确定下来。   本来驾校的培训课也一般都在郊区,现在乔以笙也不用市区、郊区来回倒腾。   乔以笙吐槽:“听说我要进工地搬砖,你不应该首先为我默哀三分钟吗?”   欧鸥勾勾她的下巴:“默哀什么?我只从你的脸上看到一行字:‘太好了,能解锁专业新技能了’。”   乔以笙:“……”   吃完饭,两人一起看了场喜剧电影,欧鸥开车送她回家,途中到底没忍住问她:“你和你的床伴掰了?”   乔以笙:“……”   李芊芊认为她失恋,欧鸥现在也提出猜测,她就不明白了,她真的很藏不住事吗?   “……又是我脸上写着?”乔以笙好奇。   “那倒没有。”欧鸥乐呵,“不过你脸上确实写着‘失恋’两字。”   乔以笙:“……”   欧鸥正色,变为严肃脸:“你说会跟我交待事实的,现在能交待了吗?”   乔以笙望向车窗外掠过的霓虹灯流成的灯带:“……我没有插足别人的感情,没当小三。”   “但陆闯确实是个骗子。”骗走了她的感情,却不负责任。   欧鸥飞快地瞥一眼她的侧脸,伸手摸她的头发,欲言又止:“乖乖……”   “我没事。”乔以笙轻轻摇头,“我只是不甘心,还想争取争取。”   她才发现他是小马,发现她和他的羁绊比她所以为的更深,想认认真真地和他在一起、和他好好谈一场恋爱,结果他不要。   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品尝到喜欢一个人的酸甜苦辣……   即便是为了沉没成本,她也要再争取争取。   欧鸥虽然没听她讲清楚来龙去脉,但从她的三言两语中大概能推断她现在和陆闯属于什么状态,语气满是老母亲般的欣慰:“乖乖,你返老还童,越活越年轻了。”   乔以笙好气又好笑:“怎么觉得在内涵我?”   “可不就是在内涵你。”欧鸥损她,“以前大学该放纵疯狂的时候,你搞了个中老年爱情。”   乔以笙:“……”   “只要你觉得值得,喜欢就去争取,没错的。而且你又不是一厢情愿的单箭头。”欧鸥不打趣她了,口吻认真地鼓励她,“用力活用力爱,即便头破血流,回头也有我一直在你身后呢。”   乔以笙的心狠狠一动。   前六个字是以前她对欧鸥的评价,也是她曾经对欧鸥的羡慕。   后一句话也是她曾经对欧鸥说过的。   欧鸥看起来铁打似的,但每次伤筋动骨轰轰烈烈的恋爱也并非完全没有损耗,有一次欧鸥前所未有地受伤,难得地质疑过自己是否该收敛,她便这样告诉欧鸥的。   过去她当欧鸥的后盾,现在欧鸥当她的后盾。   乔以笙眼睛发烫:“你怎么这么双标啊?如果现在换成别人,你多半要说她恋爱脑,劝她该放弃就放弃,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还有整片美好的森林在等着。”   别说换别人了,当初她被郑洋背叛的时候,欧鸥就差不多这种态度。   而她虽然问了,但她心里其实清楚,因为欧鸥懂她,所以双标。   欧鸥懂她,现在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你别给我肉麻的,起一身鸡皮疙瘩,我还开着车呢,多危险。”欧鸥轻轻推一下她的脑袋,“乖。”   乔以笙才要起一身鸡皮疙瘩:“我又不是你要攻略的男人,你把‘乖’字喊得这么九转十八回干什么?”   挡不住的嘻嘻笑笑。   -   等待Mia的第六天,新一周的工作日也即将告罄。   乔以笙几乎掐灭了希望。   她甚至不知道Mia来霖舟几天不是吗?人家也许早飞走了。   乔以笙提前一小时下班,准备去薛素家,向薛素当面汇报本周的工作,关于驻场的问题,薛素也有事情要交待她。   但往外走时,乔以笙恰恰在前台看见了Mia。   Mia正指着前台处“留白建筑事务所”几个字,跟前台确认地方,并询问有没有一位姓乔的建筑师。   “有的。”前台说,“请您等等,我帮您——”   没等前台讲完,Mia就转过来发现了她,和她挥手打招呼:“嗨。” 第199章 乙   乔以笙反倒有些措手不及。   实话讲她以为此路不通,打算就此放弃,从长计议。   陆闯从她的生活中消失,整个星期她只通过欧鸥所在的校友群,获知朱曼莉母凭子贵即将嫁入豪门的消息在从前的老师同学间不胫而走。   由于众所周知陆闯有未婚妻,朱曼莉处于中间不上不下的位置极其尴尬,被部分校友讨伐为第三者。   另一部分校友则辩驳陆闯的未婚妻是陆家塞给他的,现在婚姻自由时代,强卖才违法,何况陆闯和他未婚妻没结婚,无论先来后到原则还是感情原则,未婚妻才算第三者。   有人主张,要帮忙盯紧朱曼莉的安全,如若近期朱曼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无疑首先怀疑陆家人或者陆闯的未婚妻。   大家均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坐等狗血剧情,根据无数前车之鉴,猜测大结局:陆家绝不可能让毫无背景的灰姑娘进门,大概率只允许朱曼莉生小孩,承认孩子为陆家子孙,朱曼莉则永远没有身份,还得保证陆闯对她一直不厌腻。   乔以笙不免思及,在陆闯摆脱和聂家的婚约之前,倘若她和陆闯在一起,朱曼莉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   而即便陆闯摆脱了和聂家的婚约,只要陆闯是陆家的子孙,同样毫无背景的她,也不会被允许和陆闯结婚。   从这个角度来讲,她真得等到陆闯毁掉陆家的那一天,才和陆闯有可能……   当然,这舆论战透着股熟悉的味道,她猜测陆闯在背后挑起的。   眨了眨眼,乔以笙确认自己没有产生错觉,Mia在她以为山穷水尽之际,给她送来柳暗花明。   调整心绪,她邀请Mia到附近的茶馆坐一坐。   Mia充满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霖舟和以前的变化很大。”   “你以前来过霖舟?”   “我妈咪是霖舟人,她以前外派澳洲工作,认识了我爹地,定居澳洲。我姥爷过世前,每年我妈咪会带我回来一趟。”   之后Mia指着两栋极具特色的楼,请教是做什么用的。   乔以笙一一作答,介绍这片创意园区集中了霖舟市半数的文化产业。   Mia特别健谈,带着与生俱来般的亲和力,从一开始就让乔以笙毫无距离感,无形中消除了乔以笙的不安与忐忑。   待两人落座在茶馆,乔以笙差不多完全放轻松:“谢谢你的出现,我以为你不会来。那天我自我介绍后,陆闯一定叮嘱你别理我?”   Mia快速进入正题:“为什么希望我单独来找你?”   “你是帮助陆闯的人吧?我也想帮陆闯。我们的目的一致。我希望自己能帮到你帮助陆闯。”这同样是乔以笙赌Mia会回应她的原因。   “陆闯告诉过你我是谁?”   “没有。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我看见你从澳洲给他寄的药,自己猜的。”乔以笙如实相告,“他的病,你的身份,全是我自己猜的。只有狗子是他亲口告诉我,你送他的。”   Mia捡了狗来细聊:“我家里养了一只拉布拉多,送给陆闯的这只,是我家那只和别人的母犬配种生育的。共生育六只,分到我手里三只。我最早问陆闯要不要领养一只,陆闯不要。”   “我送出去两只,剩一只打算自己养,但它十分主动地亲近陆闯。我又问陆闯要不要领养,陆闯接受了,并给它取了现在这个名字。”   “我问过他名字的来源,他给了我一个答案。前几天你说你也叫圈圈,我才确认,果然另有意义。”   “是不是另有意义,得他亲口承认才算。”由于一再在陆闯面前碰钉子,乔以笙没信心自己的想法百分百正确,“也许他就是觉得顺口,随便取的。”   只听Mia道:“是的,他以前给我的答案,就是觉得顺口,随便取的。”   乔以笙:“……”   Mia的笑容是标准的露八齿,又道:“那天你离开后,我以朋友的身份重新询问他名字的由来,他也否认和你有关。”   乔以笙听出了她的强调,强调她现在和她谈及的关于陆闯的事情,全部从朋友的角度。   她明白,如果Mia确实如她推断的是陆闯的医生,便有保密病人隐私的责任。   乔以笙也不指望Mia会违法职业操守。她的诉求很简单:“请你以陆闯朋友的身份告诉我,我有没有能帮到陆闯的地方?”   Mia特地飞来霖舟,说明陆闯现在仍旧需要Mia的帮助。   今次Mia不顾陆闯的制止和她见面,也说明Mia抱有从她这里获取信息的想法吧?   “你先告诉我,你和陆闯是什么关系。”Mia问。   沉默足足半分钟,乔以笙艰难概括:“小时候是玩伴。大学期间他是我男朋友的兄弟。近三个月,我和他从P友发展为床伴。现在什么关系也不是。”   “OK,我明白了。”Mia点点头,“接下来请明确回答我,你为什么想帮助他?”   乔以笙又安静有足足一分钟,开口:“……我喜欢他。”   “好的。”Mia的笑意很浓,“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无论如何,请别轻易放弃他。这是你能帮到他的地方,也是最重要的地方。”   乔以笙深深蹙眉。   作为陆闯的医生,Mia对陆闯无疑是了解的,那么Mia的话可从侧面窥见陆闯的心理状态和心理需求。   别放弃他的意思,不正是陆闯害怕被放弃?   可,现在是他拒绝她,何来她放弃他?   乔以笙无言以对,同时陷入沉思。   Mia半晌没再说话,显然是留给她独自沉思的时间,才重新开口:“你知不知道他最近受过什么刺激?”   乔以笙心头一磕:“……我不清楚怎样才算他受刺激。”   Mia引导:“但凡你认为像的,都可以跟我聊一聊。”   乔以笙把能想到的统统列举,重点在于几次陆闯对她的跳脚。   Mia全程的反应一致,并未对某件事表现出特殊的神情,故而乔以笙无法从Mia的专业判断窥探陆闯的情况。   不过乔以笙尝试从侧面着手。列举完后,她虚心请教:“我最近翻看的一本书籍,提到,医学上有种双相障碍,叫躁郁症。” 第200章 丙   顾名思义,躁狂和抑郁两方面症状都有的一个疾病。   如果说两瓶药是陆闯抑郁的证明,最近陆闯过激的反应或许就是他躁狂的证明。   乔以笙仔细地对照过书中写到的躁狂的特征——   情绪易激惹,且易怒情绪往往伴随偏执或者怀疑的感觉。   心境异乎寻常地高涨,可能伴有无视社会规范、狂妄自大、不断寻求刺激等行为。   精力旺盛,做出冲动、判断较差且忽视危险性行为,如鲁莽驾驶。   以及睡眠需求减少、X欲亢进等等,常会因言语、行为不顾他人感受而冒犯他人。   ……   几乎全在陆闯身上能对应。   当然,或许陆闯的性格中原本就拥有这些特征。即便如此,乔以笙也认为极大可能有病症放大了这些特征。   “你了解双相障碍吗?”乔以笙看着Mia棕色的眼睛。   Mia在乔以笙饱含期待的目光中启唇:“很巧,最近刚好了解一点。”   乔以笙心中一阵鼓动:“是怎样的?”   Mia像老师给她讲述知识点:“双相障碍的早期,以抑郁作为首发表现是比较常见的,远远多于躁狂作为首发的双相障碍。一般这种情况下前去就诊的患者,医生看到的是一个百分之百的抑郁相,没有任何躁狂相。”   乔以笙探究:“也就是说有时候医生也不好判断,一位患者是单纯的抑郁症,还是双相障碍?”   Mia回答:“即便一开始确实是单纯的抑郁症,在治疗的过程中也有可能出现转躁狂的状态。”   “抛开双相障碍不谈,转躁狂的其他原因有哪些?”乔以笙再问。   “治疗抑郁症过程中从来没有躁狂发作,只有复发的抑郁,在服用长时间的抗抑郁药物后转成躁狂发作,可以认为是抗抑郁药物的反应。”Mia娓娓道,“跟踪观察患者随时可能出现的病情变化很重要,医生能做到的前提是,病人听话,按要求定期复查。”   最后一句,可以说暗示性极其明显,乔以笙即刻记起,那天Mia就对陆闯说,“你不听我的话,我只能亲自来找你”。   所以,圈圈生日当晚,陆闯掐断和Mia的视频通话前,Mia没讲完的话,如她所推测的,就是“复查”无疑了。   陆闯的不听话,大概率不仅在没有定期复查,恐怕也是没跟Mia如实汇报他的状况,否则Mia不至于要通过她了解陆闯最近是否受到刺激。   “不知不觉和你聊这么多了……”Mia品茗,深深地嗅茶香,“好奇怪,明明是一样的茶,我托国内的朋友帮我寄到澳洲的,就是没有我亲自回国来喝的味道好。”   乔以笙会意,适可而止,终断上述话题,接茬道:“和‘月是故乡明’差不多的道理吧。”   Mia笑言:“我得趁着最近留在国内,多吃吃喝喝——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吧。我可能要向你请教,哪些地方值得我吃吃喝喝。”   乔以笙忙不迭从包里取出名片盒:“尽管来找我。”   Mia接过她递出的一张名片,拿出手机点了点。   乔以笙的手机很快拨进一通电话。   响了两声Mia挂断:“我在国内的这段时间,用这个号码。微信也用这个号码开通了。”   乔以笙存进通讯录,展露笑颜:“好,我们保持联系。”   -   加上Mia的微信后,乔以笙深切地感受到Mia活像个话唠,不停地更新朋友圈,对任何事物都充满新鲜感和求知欲,一会儿拍拍路边的共享单车询问它们是什么,一会儿分享卖鸡蛋灌饼的小摊车竖起大拇指打广告“好吃,大家都来买”。   亏得乔以笙英文水平还行,否则看不懂她英语和中文拼音掺杂的文字。显然,Mia的普通话口语虽然非常标准,但书面水平有待提升。   并且当晚睡觉前,乔以笙就在Mia的朋友圈里刷到圈圈的照片,还是现在的圈圈和小时候圈圈的对比照。   之前乔以笙问陆闯要,陆闯说没有照片,现在乔以笙完全可以直接绕开他了——她只是给Mia点了个赞,Mia就主动问她,还有很多,要不要看。   乔以笙的回答当然是要。   Mia用一条语音消息发出邀请:“明天有空吗?要不要来我家和圈圈一起BBQ?”   “可以吗?”乔以笙确实怪想念圈圈的。   Mia:“你是圈圈喜欢的漂亮姐姐,当然可以。”   乔以笙明白,如果她见得到圈圈,意味着陆闯大概率也会在。   乔以笙虽然答应了Mia的邀请,夜里睡觉却又在犹豫,翻来覆去极度不安稳。   第二天早上,乔以笙早早顶着两只熊猫眼起床,办了会儿公,出门先去了薛素家。   因为和Mia的碰面,她昨晚和薛素改到今天上午汇报工作。   中午从薛素家出来,乔以笙才赴Mia的约。   Mia住在郊区,专门租了套独门独户的两层中式农村别墅,带一个前院,也拥有相对私密的后院,和一个超大的阳台。   乔以笙根据她发给她的定位找过来时,寻思着这里距离她即将驻场的工地倒不算很远,也许她驻场之后也能偶尔来蹿门。   还没摁门铃,乔以笙就听见圈圈狂奔出来的动静,边跑边汪汪汪地叫。   Mia追在后面笑:“我要吃醋了圈圈,以后漂亮姐姐当你妈咪了。”   门打开,圈圈瞬间扑过来。   乔以笙差点接不住它,不禁往后退了两步,怀疑它这些天是不是又胖了、重了,   Mia正好在说:“我从澳洲给它带回来很多它喜欢的零食,它总趁我不注意自己翻出来偷吃。再下去快和我在澳洲的那只大狗一样,变拉布拉猪了。”   乔以笙跟在Mia身边往里走,尚未进入户门,圈圈突然又往外跑,同时院子外的门铃又在响。   “你去帮我开门吧。我厨房里牛肉切到一半。”Mia拍拍乔以笙的肩,先进去了。   那么现在摁门铃的人是谁,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   乔以笙呼一口浊气,慢吞吞地折返出去,薅开扒拉在门锁上的兴奋的圈圈,打开门。   一点意外也没有,她和站在门外的陆闯撞上视线。 第201章 鸡   陆闯倒是一瞬间怔愣。   显而易见,Mia事先没告诉他,她会在。   乔以笙等着看他会不会扭头走人。   但好一会儿他没动静。   乔以笙则在这悄寂的四目相对中,端详出理应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颓丧。   难以名状的一种感觉,和分手P结束后的那天清晨他带给她的感觉类似。   先前他的强势霸道似乎被侵袭得似有若无。   乔以笙的睫毛轻轻颤动,眸光几转,按捺下心绪,也不理会他,喊着圈圈,径自调头往里走。   圈圈想跟在乔以笙后面,又想和陆闯一起进门,导致它在乔以笙和陆闯之间来回跑。   乔以笙始终没转头确认陆闯的动态,进厨房洗手,要给Mia帮忙。   Mia未阻拦乔以笙,但主动给乔以笙派发任务,让乔以笙到后院的菜地里摘点菜。   乔以笙取过小菜筐,走出厨房,眼角余光瞥见陆闯刚进玄关。   呵,真没种,不还是进来了。   弯着嘴角压不下去的弧度,乔以笙迈向后院的步伐变得轻快。   后院让乔以笙开了眼界,简直像个小型农场,不仅有块小菜地,还有瓜果棚和小鱼塘,更是养了两只鸡和两只鸭。   比乔以笙在贡安乡镇里见到的农家乐还要农家乐。   乔以笙记起昨晚在Mia的朋友圈还看到过她晒这些,以为Mia上哪儿参观,原来就是这栋房子里的。   要命的是,乔以笙没有关门,导致圈圈溜进来后院,追逐着四只鸡鸭满院子跑,搁她面前上演鸡飞狗跳的大戏,掀起的尘土扑她满脸不说,一只鸭子甚至扑腾开翅膀朝她飞过来。   乔以笙赶紧抱头蹲到地上,感觉鸭子嘎嘎地从她头顶上方飞过去,圈圈愣生生在她面前急刹车,拐弯的时候它敦实的屁股还狠狠蹭了下她的额头。   “……”乔以笙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想赶紧先逃离现场。   一回头倒见陆闯举着手机正在恶趣味地跟踪拍摄圈圈,脱掉冲锋衣的他只着件清凉的白色T恤,姿态很是落拓不羁,仿佛最早在门口他散发出的颓丧感不过她的错觉。   这般熟悉的陆闯,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悄无声息地站在那儿,乔以笙的心头就好似被悸动狠狠撞了一下。   而陆闯身后的客厅里,飄出来Mia开着的音箱恰巧正播放的一首歌:“……我怀念的是争吵过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   可她现在别说和他吵架,连话都不讲。   甚至陆闯在故意避开和她有眼神的触碰。   眼下她明目张胆地盯着他,他不可能毫无察觉,目光却只追随圈圈。   正忖着,陆闯倒突然看向她了,眉峰耸了起来。   乔以笙不明所以。   “闪开。”陆闯凶巴巴。   “??”乔以笙心一堵。   陆闯啧声,三步并做两步猛地上前,拽她到一旁,他的另一只手臂抬起,挡走半空中撞上来的东西。   只听咕咕咕地猛叫,竖起鸡冠的公鸡跌落到一旁,然后飞快地又站起来,扑腾翅膀正面迎战继续追过来的圈圈。   真正的鸡犬大战。   但刚拉开帷幕,圈圈就在公鸡尖锐的鸡嘴之下犯怂,飞快跑进客厅里。   乔以笙:“……”   行啊,毛孩子,捅了篓子自己溜之大吉,留大人来替它收拾残局是吧?   而这一凝睛,乔以笙发现,陆闯的手臂上被方才飞过来无差别攻击的公鸡鸡嘴啄了个口子。   “你硬碰硬啊你?”抓住他的手臂,乔以笙又气又好笑,“你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身?”   陆闯冷笑:“你不像个傻子一样在那儿一动不动发愣,我能被你牵连?”   乔以笙非但不恼,心里还跟塞了块蜜糖般,甜丝丝:“噢,我是像傻子一样在那儿一动不动,但不是发愣,是看你长得帅。”   陆闯:“……”   见他被她噎得怼不回来,乔以笙爽歪歪。不仅要比他脸皮厚,还要比他更会耍流氓。   在此必须感谢无名的幕后英雄欧鸥,曾经无数次在她面前上演如何调戏男人,她耳濡目染间学了点皮毛。   犹记得之前某一次吃关东煮,乔以笙就对陆闯用过“调戏”的招数。   回头想想,她故意称呼他“小马哥哥”,同样不失为一种调戏。   既然三番两次尝到效果,以现在她和陆闯的状态又需要她主动破冰,乔以笙觉得自己差不多掌握治他嘴硬的秘诀了。否则总不可能故意摔项链吧?   “走吧,进去创可贴。”创可贴兴许不够,那只鸡啄得还有点深,他不是细皮嫩肉的类型,现在都冒血珠子了。   陆闯不领情地捋开她的手:“你管我?”   “是啊,就管你,怎么着?”乔以笙前行拽陆闯进门。   “怎么了?”Mia从厨房出来客厅,身旁跟着圈圈,好像圈圈就是打不过公鸡,跑进来向Mia告状、搬救兵。   乔以笙笑着跟Mia解释:“没大事,他刚刚从你家大公鸡的鸡嘴之下把我救回来,英勇负伤了。”   “……”陆闯的嘴角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两下,旋即甩开乔以笙的手,一声不吭径自走向卫生间。   听着水声,估计是给他的手臂冲水。   乔以笙竟然感到很欣慰,一来欣慰他没有再像以前说她妄想症,二来他没有像嘲讽聂婧溪一样,嘲讽她上赶着倒贴。   她发誓,如今他都暴露他是小马,敢说她是上赶着倒贴,她一定头也不回地放弃他,管他有没有生病、要死要活。   Mia告诉她药箱在哪儿,便重返厨房。   陆闯从卫生间出来后直接无视她,回到后院。   乔以笙隔着窗户玻璃,看到他把两只鸡和两只鸭全部赶进围栏里,她开开心心地带着圈圈也出去。   圈圈跑到围栏前挑衅,活脱脱耀武扬威的架势。   乔以笙仿佛能从它疯狂晃动的尾巴里读到:“嘿嘿,我有爸爸,你们没有。”   站在菜地前,乔以笙询问陆闯:“你要吃什么?”   陆闯不予理会,到瓜果棚里摘水果。   “韭菜吧,之前有一次宵夜外卖,你点过烤韭菜。”说着,乔以笙又远程指挥,“你多摘两颗西红柿,我刚刚看见这里的西红柿长得又大又红。我想拌糖吃。”   倏地,乔以笙的脑海中闪过一帧久远的记忆:“……陆闯,” 第202章 狗   她向他求证:“你小时候有一次,是不是跟着我吃太多糖拌西红柿,拉肚子了?”   陆闯:“……”   是的吧,就是他吧。每次这种突然冒出来的久远记忆,都是和他相关的。这一回的肯定也是他。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乔以笙笑眯眯。   春日傍晚的阳光舒适,晒得她即便不笑,也有些睁不开眼。   陆闯忍无可忍似的幽幽否认:“我怎么可能拉肚子?是你表哥,不是我。”   “噢。”乔以笙将新摘的菜放进菜筐,“我等会儿就拿这件事去笑话他。”   陆闯丢出俩字:“无聊。”   乔以笙夸赞:“有进步。我以为你又要哑巴了。”   陆闯:“……”   然后他就气跑了,离开了后院。   ——嗯,只是离开了后院,乔以笙摘完菜进去时,Mia把切好的肉递给乔以笙,让乔以笙送到二楼,乔以笙端着盘子抵达二楼阳台,就看见陆闯在烧烤架前生火。   手法怪熟练的。   Mia紧跟在乔以笙后面端着海鲜盘上来。   乔以笙正好问Mia:“你们在澳洲经常烧烤是不是?”   反正陆闯出国前,根本不会,乔以笙记得很清楚。   她跟在郑洋身边和陈老三他们一起吃饭,有过几次烧烤局,陆闯属于只会吃现成的那一拨,还常常抢郑洋和陈老三烤好的,遭陈老三一通埋汰,说陆闯抢他的就算了,怎么还抢郑洋烤给她的。   Mia看一眼陆闯,说:“我在澳洲认识他的时候,他一个人住,没有社交。我推荐他去一个澳洲华人定期举办的聚会。他在那个聚会上,一开始和谁也不讲话,独自在那儿烧烤。”   乔以笙:“……”   在Mia描述中的陆闯,和孤僻的小马的形象,突然就重合了。   那边陆闯忽然重重丢下油刷,脸色尽是不爽:“Mia。”   Mia并未刻意调低音量,所以陆闯听见她们在聊什么很正常。   乔以笙明白Mia没想瞒着陆闯,今天Mia邀请她,必然也有坦坦荡荡地告诉陆闯,她们两人私底下有接触,让陆闯心里有数。   陆闯心里有了数,知道若他不配合,Mia就找她了解情况,不如他自己跟Mia沟通。   乔以笙维护Mia道:“她跟我聊她的朋友而已。”   Mia可是到现在连职业都不曾向她承认过,乔以笙都快无奈Mia对职业操守的坚守。   但Mia还是尊重陆闯的意思,换了个话题。她打开预先准备好的投影仪,在暮色四合中将照片投影到墙上。   乔以笙看到了刚出生的圈圈。   原本在他们三人脚底下分别转悠并时不时跑去扒拉桌角企图被赏肉吃的圈圈似乎也意识到它的童年私密照曝光,对着墙上的投影狂吠抗议。   抗议无效。   Mia继续爆料。   乔以笙还有幸看到了Mia真正的妈咪,以及Mia口中和圈圈同一胎出生的其他兄弟姐妹。   幼崽的拉布拉多犬,可爱得乔以笙心快化了,边欣赏她边蹲身抱住圈圈强调道:“没有说你现在不可爱的意思,不同阶段的你,有不同的可爱。”   很快乔以笙就见到两个月大的圈圈。   在照片闪出来的时候,Mia特地提一句:“圈圈两个月。”   “……我知道。”乔以笙记得陆闯告诉过她,圈圈就是在两个月大的时候开始陪在他身边的。   Mia因为她这三个字,不由看她一眼,又看一眼陆闯,然后笑:“OK……”   拖着意味声长的尾音。   而在这张照片的后面,紧跟着的是一段视频。   依旧是两个月大的圈圈,在它的笼子里,笼子的上方是全部开口的,镜头对准圈圈,背景里是Mia的声音,一直在对圈圈说“握手”,应该是在给狗子做训练。   Mia的手也伸在笼子口,等着圈圈的前爪主动放上来她的手心。圈圈确实很活跃地将两只前爪扒上来了,但面朝的却不是Mia的方向,而是Mia的旁侧。   镜头里,Mia的旁侧露出一截男人的衣角。   Mia注意到圈圈的意向之后,笑道:“它好像很喜欢你。”   男人没吭声。   圈圈还在锲而不舍地继续扑腾。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男人的手伸向圈圈。   圈圈的前爪顺利地抓在男人的手掌心。   他的手,她再熟悉不过。   并且看开头乔以笙就猜出来,这是Mia昨天所告诉她的,圈圈主动亲近陆闯。   乔以笙立刻问Mia:“我能要吗?”   “当然。”Mia点头。   乔以笙刻意觑了觑不远处陆闯的脸色。   却见陆闯好像眼不见为净,早不知何时离开烤架前,背对她们,立于围栏前,迎风抽烟。   他没阻止——乔以笙心想。   但当Mia要再往后放照片时,陆闯的声音随风冷冷传来:“差不多行了。”   Mia朝乔以笙抱歉地耸耸肩。   乔以笙用眼神对Mia表示感谢。   陆闯暂时能给予松开的最大底线到这为止,也是没办法的事。   关掉投影仪,乔以笙和Mia回归到烧烤上,这点时间里陆闯已经帮她们烤出了两大盘。   一对上圈圈那巴巴的眼神,乔以笙便忘记下午进门时她还觉得圈圈胖了,忍不住给圈圈投喂了几块肉。   很快陆闯喊了圈圈:“你再吃,家里那些零食就全不要了。”   Mia亦出声制止:“圈圈,哥哥要不高兴了。”   乔以笙愣了一下:“哥哥?”   Mia也愣:“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乔以笙摆手,下意识望向陆闯,认真地想了想,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她默认陆闯和圈圈是父女关系,但陆闯从未自称是圈圈的爹地……   当然,陆闯也没否认。   Mia自行明白过来什么:“陆闯一直只是圈圈的哥哥。我的辈分比他大。”   乔以笙有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狠狠地吃过“妈咪”的醋。   怪就怪陆闯为了回避他在澳洲期间治病的事情,总不和她讲清楚圈圈妈咪的身份。   “水果还在楼下,我去拿。”Mia这时离开大阳台。   乔以笙很主动地带上一听啤酒,走到陆闯身边:“小马。”   “……”陆闯很冷漠,“没再叫了。”   “我再叫你能怎样?”乔以笙笑一下,“亲我吗?” 第203章 勇   “小马。”   “小马。”   “小马。”   乔以笙又连续喊三句。   陆闯:“……”   乔以笙抑制脸颊和耳根的升温,他既然不亲,她便用喝啤酒加以掩饰自己对调戏他的行为尚无法做到完全措置裕如。   春日夜晚的郊外,空气凉而清新,宽阔的视野令人的心胸也敞亮。   “想男人想疯了你。”陆闯讥诮,转身要走。   乔以笙一时间没多考虑,只想把他留下好好说会儿话,快速放下啤酒罐,从背后抱住他:“对,是想疯了。想你想疯了。”   陆闯登时顿住。   这一下,乔以笙的脸颊和耳根烫得无以复加。   以为之前和他互怼,每次自恋地笑他一定是太喜欢她了,已经是她厚脸皮的极限。没想到她又不断地突破自己。   她的脸深深地埋着、紧紧地挨着,圈在他腰上的手臂亦收缩,愈发牢地箍住他。   仿佛这样,就能遮挡她的难为情。   也是为了不被强行甩开她。   夹杂他气息的独特的雪松香裹挟新鲜的淡淡的烟草味从她的鼻间弥漫进她的五脏六腑,乔以笙贪婪地嗅着。   陆闯一动不动。   乔以笙瓮声瓮气:“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才给狗子取了我的小名?”   陆闯淡淡的声线传出:“嗯,没安好心。”   横竖也算他终于亲口承认,圈圈的名字来由于她。   有进步。   乔以笙嘴角翘起,不瞬又捺下,满是心疼地问:“……很难是不是?”   独自一人在澳洲治病那段时间一定很难吧……   估计是没出国前就开始生病了。   她努力想要回忆没出国前那段时间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可彼时他毕业了,不在学校,她和郑洋约会的次数都变少,基本没再见过他。   陆闯分明听懂她的语焉不详所指为何,否认道:“不是。”   她才不信。如果不难,他怎么连圈圈跟着他以后的照片都不给她瞧?他就是要面子,不愿意被人看见他不那么强大的一面。   乔以笙不强行戳穿他:“我还没去过澳洲。澳洲好玩吗?洋妞是不是真像你说得那么带劲?你和那些火辣的洋妞有没有照片?我长长见识。你和她们也签床伴约定了?”   “乔以笙,你越来越无聊了。”陆闯扒了扒她的手。   没太用力。   乔以笙心底暗暗发笑:“我是很无聊,你又不跟我多说说话,解解我的闷。”   “不想聊澳洲,我们聊聊大学?”乔以笙心里堆积着太多问题,“我本科毕业,谢师宴那天晚上,你趁着我喝醉酒,是不是偷偷对我干过什么?”   “你应该问你自己,耍酒疯对我干了什么。”陆闯仍旧冷漠。   乔以笙鼓起勇气,从他背后绕到他的面前,攀着他的肩膀踮起脚,轻轻吻了吻他:“有这样耍酒疯吗?”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陆闯怔愣当场,紧接着就冷下脸要捋开她的手。   乔以笙比他更快一步,双手从他的肩膀滑上他的脖子,牢牢搂住,重新吻上他。   陆闯企图捋开她的动作霎时停滞。   啤酒的涩味在两人缠绕的舌尖逐渐发酵出回甘。   这给了乔以笙鼓励。   她搂紧他,也主动吻得更用力、更深入,想让他感受得更多一些,感受她对他的喜欢、对他的心疼、对他的争取。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有如此大的勇气。   楼下客厅的音响里,恰恰若隐若现地飘上来一首粤语歌:   “我也不是大无畏,我也不是不怕死,但是在浪漫热吻之前,如何险要、悬崖绝岭,为你亦当是平地。”   “爱你不用合情理,但愿用直觉本能去抓住你,一想到心仪的你,从来没有的力气,突然注入渐软的双臂。”   “沿途红灯再红,无人可挡我路,望着是万马千军都直冲,我没有温柔,唯独这点英勇。”   “我也希望被怜爱,但自愿扮作英雄去保护你……”   “……”   欧鸥总是挂在嘴边,女人在感情里不能够太主动,否则掉价,要进退得宜,要欲擒故纵。   她也想学会那些高明的手段和技巧。   可如今遇到心动的人,什么手段不手段、技巧不技巧的,她满脑子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仅此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遇到这么喜欢的人,但她很确定,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份一往无前的勇敢。   如果不是圈圈趁着没人看着它,为了吃肉扑倒了桌子和烧烤炉,乔以笙根本还没吻够。   两人均被动静吓了一跳,迅速奔向嗷呜嗷呜直叫唤的圈圈。   桌子和烧烤炉没有砸到圈圈,但圈圈扒拉烧烤炉时,两只前爪烫到了,焦了一小圈的毛。   下楼取了许久水果的Mia也重新出现。   三个大人被圈圈整得好气又好笑,因为它受伤偏还批评不得,围着它团团转。   大晚上的,附近也没宠物医院,亏得Mia家里有条大狗,经验丰富,自己就能判断圈圈的伤势不严重,帮它把伤口处理好。   烫伤后的圈圈安分许多,委屈巴巴地趴在沙发里。   乔以笙瞧着它两只前爪被包上纱布,模样好笑极了。   出于本能,圈圈总想去舔它的爪子。   陆闯还是决定带圈圈去让医生检查检查做个确认,给它戴伊丽莎白圈,制止它的舔舐行为。   乔以笙主动提出:“那我是不是能搭你的顺风车?”   她差不多也该回家了。   虽然这个时间,地铁还没有停运,但他舍得她再去坐地铁吗?   “总得有个人帮你盯着圈圈在见到医生之前别再舔爪子。”乔以笙帮他找一个理由。   陆闯的回答是:“……随你。”   乔以笙很开心。   陆闯又换车了。   今次他开的既非那辆越野也非那辆奥迪,而是一辆非常大众的丰田。   因为要看着圈圈,所以乔以笙和圈圈一起坐后座。   陆闯又沦为顺风车司机。   隔着车窗,乔以笙抓着圈圈的前爪向Mia道别。   陆闯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瞥她一眼,沉默地启动车子。   他沉默,乔以笙不沉默,努力地多说话。   不过都是和圈圈说——   “圈儿,原来你跟着的不是你爸爸,是你哥哥啊。”   “那你喊他什么哥哥?”   “嗯?噢……原来也是‘小马哥哥’啊……”   陆闯:“……” 第204章 丁   路上遇到第一家宠物医院,陆闯就停车,带圈圈进去。   没有养过宠物的乔以笙才明白何为“伊丽莎白圈”。   样式很多,乔以笙一眼帮圈圈相中个向日葵款式的。   给圈圈戴上之后,圈圈的脸完成成了向日葵花中间长的花盘。   模样可爱是真可爱,傻也是真的傻。   比它两只前爪缠了纱布更滑稽。   乔以笙忍俊不禁:“我们圈儿脸上怎么开花了啊。”   “嗷呜……”圈圈回之以生无可恋的表情。   陆闯终于说了离开mia之后的第一句话:“哪来的恶趣味?”   乔以笙:“不就跟你学的喽。”   陆闯:“……”   乔以笙好奇:“它绝育了是不是?那以前给它做完绝育手术,你给他带的是什么样的?让我看看有多么地不恶趣味。”   陆闯一副懒得理她的神色。   乔以笙耸耸肩。行吧,她见缝插针要照片的行动失败。   离开宠物医院后,把圈圈送进车后座,乔以笙没有上车:“既然圈儿舔不到它爪子了,我就没作用了,送到这儿就行,我看见地铁站的标识了,自己搭地铁。省得给你添麻烦。万一被人发现我跟你关系亲密就糟糕了,会碍你的事。”   陆闯:“……”   乔以笙承认,她有故意拿乔的成分在里头,但也是真心实意地考虑。   他让她和他断联系,是绝对不可能的,那她便从其他方面尽力地谨慎些。   陆闯则说:“进市区了随便你爱在哪儿下。”   “……噢。”乔以笙从善如流,心里的蜜罐又咕噜咕噜泛泡泡。   这回她没去后座,打开车门上了副驾。   陆闯瞄都没瞄一眼,分明就是默许。   乔以笙便坐得坦然,并和之前一样,努力地不让车厢内陷入安静——   “你现在换的新住处还是在市区?又是大平层吗?”   “你是不是也给朱曼莉换新住处养胎了?”   “之前你让朱曼莉住我的公寓附近,是不是方便你掩人耳目到我那儿?”   “你是不是应该配合mia一点,早点让mia安心地回澳洲,别耽误她的时间?”   “你小时候为什么叫‘小马’?”   “……”   她的话语密集攻击战术是有效果的,陆闯在她问出第十句时,到底忍不住开口:“你怎么越活越回去,和你小时候一样不懂得看人脸色、一样惹人烦?”   “这样的吗?给你带去和小时候一样的感受了?那说明我做得没错。”乔以笙笑意宛然,“你记性好,仔细跟我说说,我小时候多惹你烦。”   她盯着他碳素笔般勾勒出来的侧脸,等待他的反应。   他薄薄的嘴唇一抿,唇线抿成一条直线。   乔以笙可不希望他嘴巴又缝起来,变成哑巴,招他道:“我表哥还记着仇呢,记得现在,说小马跟他抢着当我的王子,你们大打出手。你打不过他。”   陆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冷哼:“打输的人明明是他。”   “噢噢,这样的啊。”乔以笙重新说,“那就是,小马跟他抢着当我的王子,你们大打出手,他打不过你。”   “……”陆闯嘴角抽搐着补充反驳,“没人和他抢着当你的王子,是他非逼我当马。”   “噢噢,这样的啊。”乔以笙再次组织话语,“小马不乐意给表哥当马,大打出手,表哥打不过小马,小马转头给我当马。”   陆闯:“……”   乔以笙憋笑。   陆闯恼火:“谁给你当过马了?”   “小马没有啊?”乔以笙噢噢,“我表哥又骗我,我回头找表哥算账。”   陆闯:“……”   乔以笙轻轻地唱起来:“驾驾~小马儿快快跑~”   陆闯:“……乔以笙,你可以闭嘴了。”   乔以笙转头向圈圈告状:“圈儿,你的小马哥哥又凶我。”   正在跟伊丽莎白圈较劲的局外狗圈圈:“汪汪!”   乔以笙转回来对陆闯说:“听见没?它说,‘小马哥哥你不能欺负她’。”   陆闯不冷不热:“你很有语言天赋。”   乔以笙:“语言不通,怎么对不起你的狗子和我同名?”   陆闯不再吭声。好像她不闭嘴,他便闭嘴。   手机里收到mia的微信消息。   她刚刚把圈圈现在的样子拍了照片,发给mia,现在mia回复给她的是圈圈以前在澳洲期间戴过两次伊丽莎白圈的照片。   两次的伊丽莎白圈均是最普通最正常的款式,陆闯没有像准备花棉袄一样恶搞圈圈。   当然真正的重点并非圈圈,而是其中一张照片里有模糊的陆闯的侧影。   她看得出是陆闯,却又不敢相信那是陆闯,因为从照片里的侧影来看,陆闯胡子邋遢,似乎留成络腮胡了,头发也有点长,像很久不打理,一点没有现在的清爽。   乔以笙不由转头看此时此刻坐在驾驶座里平视前方专注开车的人,内心五味杂陈。   收回视线,她对mia说:【谢谢】   进入市区的范围后,乔以笙没有主动提出要靠边下车。   陆闯也没有赶她下车。   乔以笙自顾自地和他分享最近她工作上的一些成绩,和工作上的调整:“我下周开始就去工地了,刚刚在地图上确认过,从工地过去mia家半个小时。”   算的是倒公交车的车程,如果她会开车,自驾的话,更快。   陆闯好像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淡淡道:“关我屁事。”   乔以笙深以为然:“确实不关你屁的事啊。”   陆闯深深拧眉,语气变得有点差:“乔以笙,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讲话了?”   “前两秒,跟你现学的。”乔以笙怼得他服服帖帖,“不想听到我嘴里出现这些粗鄙字眼,你记得好好说话。”   陆闯沉着脸,车子停在路边:“你可以走了。”   乔以笙望出车窗。   虽然还没到她小区门口,但拐个弯过去就到了,约莫步行三百米。   乔以笙解开安全带,先转头握握圈圈受伤的爪子:“拜拜啦。不过我们一定很快能再见的。不信你问小马哥哥。”   陆闯:“……”   圈圈想舔乔以笙的手,舔不到,乔以笙把手凑近到它嘴边。   陆闯很不耐烦似的催促:“下车。”   乔以笙慢吞吞地收回手,转回来,朝陆闯倾身,往他脸颊落下一个轻吻。   “和我谈恋爱吧,小马,我想和你谈恋爱。” 第205章 戊   睁开眼睛,脑海中浮现着自己昨晚临别前和陆闯讲的这句话,乔以笙脸一烫,把被子重新罩住自己,缩回被窝里睡回笼觉。   床伴关系结束就结束吧,反正她也不喜欢。   不明不白的。   当然不如男女朋友来得名正言顺。   虽然陆闯照旧一声不吭,没有答应她,但也没有明确拒绝她。   饶是拒绝了,也不怕。通过昨晚她主动吻他,她相信,他的身体总是比他的嘴巴诚实。   回笼觉起床后,乔以笙一整个精神抖擞,主要忙于收拾搬去工地的行李。   隔天,新一周的周一,乔以笙开完例行早会,又收拾了几样需要带去工地办公室里的重要文件。   李芊芊恋恋不舍:“旁边的工位空了,以后我画图累了想和人讲小话放松放松,得找谁。”   乔以笙无语吐槽:“别说得我好像离职了、永远见不到我,每周一我还是要回来开会的。”   到所长办公室和所长打过招呼后,乔以笙前往郊区的工地。   出租车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虽然之后单位可以报销车费,但现在是乔以笙自己先垫着,也够她肉疼。   下了车,工地里轰隆隆的施工声比在车厢里时更为清晰的灌进耳朵里,同样灌她满脸的还有飞洒在风中的尘土。   乔以笙赶忙将准备在口袋里的口罩戴到脸上,又不得不摘掉头上的帽子暂且塞进包里——戴不住。   这块地太空旷,四周毫无遮拦,连树都瞧不见,风从四面八方一起吹过来。   在等待小刘来接她的十五分钟里,她人都快吹傻了。   “对不起,乔工,让你久等了。”   姗姗来迟的小刘一开口就道歉,整得乔以笙都不好意思抱怨他怎么速度这么慢。   在小刘主动接过她的行李箱帮她拿时,乔以笙也没客气。   小刘先带她去她的宿舍。   宿舍在距离工地不远的一栋看起来是当地居民自建房的两层平房里,不是单人间,跟大学的学生宿舍似的,上下铺共四张床。   不过小刘告诉她,实际上和她同屋的只是一个负责后勤工作的。   “……条件简陋了些,乔工您多担待。”小刘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   “不简陋,挺好的。”乔以笙粗略扫一圈,把行李箱先推到墙角,不着急收拾,走回门口,“你带我去办公室吧。”   “您不先休息会儿吗?现在正好也是午休时间。”小刘关心,“吃过午饭没?食堂的饭点过了,估计只剩剩饭剩菜,我到附近村民开的餐馆给你买吧。”   “不用麻烦了,剩饭剩菜可以的。”小刘的热情让乔以笙觉得因为自己是女人,所以被特殊照顾。   在职场上要争取女性被公平对待,她认为首先自己就不要表现得因为性别而具有特殊性。   “告诉我食堂在哪儿就行,我有需求自己去。”乔以笙笑眯眯强调,“现在先带我去办公室。”   小刘遂她的意:“好的,乔工,请跟我来。”   办公地点距离工地更近,是用复合彩钢板搭建的临时简易房,两层大长排,十几个房间。   大多数房间的门外均零零散散地晾晒着男人衣物,不难猜测是提供给工地工人的临时住房。   乔以笙没有不好意思,小刘反倒在经过一个挂得太外面的裤衩时不好意思地帮忙撩开,方便乔以笙走路。   “工人们比较不讲究。”   “……”乔以笙有点无奈,“小刘,你可以不用把我当女人。”   小刘挠挠后脑勺,表情显然有些为难:“好的,乔工。”   走过工人住房之后就是几个办公用房,小刘一一向她介绍过甲方办公室、项目经理室、会议室等等,最后带她到项目办公室。   她的工位已经帮她安排好了,乔以笙着重试了试电脑,又咨询了小刘几个问题。   最后好奇:“能不能告诉我哪位是海城那边的合作伙伴派来的驻场代表?”   “莫工现在人在工地里,他的工作就在您对面,一会儿他回来您就能看见他了。”小刘指了指,并告诉她,今晚杜德友设宴,让她也赏脸出席。   乔以笙应承下。   小刘便去忙他自己的:“乔工您有任何事尽管再找我。”   乔以笙把从市区里带过来的文件整理进新工位的柜子里,登录工作软件向所长汇报她已经抵达工地,见午休时间尚未结束,又没有事情可忙,她前往食堂。   食堂确实只剩剩饭剩菜,但比乔以笙所以为的剩饭剩菜还要糙烂。   再糙烂也不得不克服,乔以笙抱着卖相不好不影响它味道的想法开吃。   结果第一口就发现,原来吃起来也糙烂……   怪不得之前有过驻场经验的同事告诉她,多准备点方便面。   她以为单纯是指忙得没空吃饭,泡面速战速决。   而下午在新办公室里,传闻中“各个工种的负责人全会来缠着你询问施工图纸中的问题并责令你尽快解决问题”的忙碌,也并未发生在乔以笙身上。   乔以笙闲到怀疑人生,不紧不慢地画着她手里另一个不着急的小项目的图纸,告诉李芊芊,她可能来错工地了。   李芊芊说:“又闲又有工资拿,不是很爽?”   乔以笙无奈。道理是没错的,可……   “莫工呢莫工呢?”一位中年男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办公室。   看见他手里拿的是施工图纸,乔以笙即刻起身上前:“莫工他暂时不在。”   对面的工位一直空着。   “是图纸有什么问题?你问我也一样。”乔以笙主动向对方介绍自己的身份,“我也是这个项目的驻场建筑师。”   “你?”对方上下打量她,眼神里充满质疑。   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对方带着图纸风风火火地又离开办公室:“我问问其他人知道不知道莫工在哪儿。”   乔以笙:“……”   坐回工位,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之后她便继续这么闲着,一直闲到傍晚,小刘来接她去赴宴。   “乔工今天第一天来工地办公,感觉怎样?还适应吗?”   “……”乔以笙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赴宴的不止她,还有其他各种负责人。   跟着小刘走向接送的商务车时,乔以笙又见到了下午瞧不起她的那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正和另一位年轻男人谈论手中摊开的图纸。 第206章 己   戴着工地的红色安全帽,看方向是刚从工地里出来。   乔以笙试图从年轻男人安全帽的颜色判断他的身份,同时莫名感觉他看上去略眼熟,似乎曾经在哪儿见过……?   “老焦!快点吧!先别忙了!你好意思让杜总等我们?”另一位负责人大声喊。   “来了来了!”中年男人朝这边挥手示意一下,又和年轻男人说了两句,然后收起图纸,一起加快脚步赶来商务车前。   “焦师傅,莫工。”小刘分别问候。   乔以笙这才恍然他就是海城那边派来的驻场代表,有点意外如此年轻,似乎比她大不了几岁——不过想想自己同样年轻。   她向对方伸出手:“你好,莫工,我是留白建筑事务所的驻场代表,乔以笙。”   对方闻声转头,摘下安全帽,天生自带冷淡的三白眼似覆着薄薄一层清霜,和他浑身透露出的利刃感一般没什么温度。   “你好,莫立风。”他回应得简略,亦伸手,很轻也很快地和她的手碰一下便收回,然后没和她多寒暄,径自与焦师傅等人上了车。   小刘狐疑:“乔工你下午还没和莫工相互认识?”   “没有。”面都没见上,相互认识?乔以笙憋屈,不明白这位莫工是不是和焦师傅一样,见她是女人,瞧不起她。   但也因为他的自我介绍,乔以笙又感觉他的名字和他的声音似曾相识。   乔以笙原本想问问他,但一上车就看见他正在用湿纸巾擦手,擦的还是刚刚和她握过的那只手,乔以笙蹙眉,话就给咽回喉咙里。   途中几位不同的负责人都相当熟络地聊着天,乔以笙从他们的聊天内容中大致搞清楚了他们分别是负责什么的,譬如焦师傅是工地的施工总包。   霖舟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到,来来去去都是差不多的一些人承包项目,所以几位从业多年的负责人以前早在其他项目中合作过,相互之间本就认识。   他们没人理会乔以笙,乔以笙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莫立风也没参与他们的交谈,让乔以笙多少有点心理安慰,起码她不是车内唯一一位沉默的人。   设宴地点在距离工地半个小时车程的镇上。   没办法,工地周围太荒凉了,一路别说像样的饭馆,连居民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户。   杜徳友已经在镇上的饭馆里等着他们。   焦师傅等人和杜徳友亦是熟络的,一进门大家几乎全是喊他“老杜”,仅剩乔以笙和莫立风称呼杜徳友为“杜总”。   杜徳友倒是把乔以笙和莫立风单拎出来给其他人专门做了介绍。   焦师傅夸赞莫立风年轻有为:“前几天我就看他在工地边上蹲着,以为谁呢。早上知道是找他问图纸,我看他细皮嫩肉的,想砍人的心都有了,怎么来了个年纪这么小的,能有经验能懂个鸟?结果他还真挺老练的,小伙子有前途哈哈哈哈哈哈。”   莫立风起身,主动举杯敬酒:“接下去几个月得几位师傅多多关照了。”   “客气了客气了,都是为了这个工程,大家合作愉快!”其余人也纷纷举杯。   乔以笙最不擅长的便是这种社交场合,瞬间感觉自己给留白丢了面子。   杜徳友有点帮乔以笙解围的意思:“说起来也算巧,这次两家建筑所派来的两位驻场代表,刚刚好师出同门。”   乔以笙愣一下,这才终于记起来为什么她觉得莫立风似曾相识了:“莫工你也是黄教授的学生?”   莫立风浅淡地点点头:“出国前师从黄教授。”   “师兄你好,”乔以笙笑起来,“我也是本科就由黄教授带着。前阵子霖舟大学校庆,你跟黄教授通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你给建筑系发的祝贺视频我也在典礼上看见了。”   莫立风的态度并为因此变得热络,只是称呼随她变了一下:“你好,师妹。”   想到他之前在电话里的声音对黄教授好像也如此这般,乔以笙判断他应该不是对她这个初次见面的人有意见,单纯地性子冷淡对谁都一样,她不由放下心。   在杜徳友的协调下,乔以笙到底和几位负责人讲了几句话。她心里明白,想让大家不看轻她,还是得靠工作能力。   饭吃到差不多九点,一行人又由商务车送回工地。   乔以笙回到宿舍里,和她同屋的后勤大姐正在边磕瓜子边煲剧,两人相互问候了一句,各忙各的。   大姐的物品很多,占用了足足三张床,包括乔以笙这边的下铺。   乔以笙的到来,并没有让大姐自觉地收拾起来,只是对乔以笙说,如果需要放东西再喊她挪点空位。   所幸,乔以笙的行李不多,日常几件换洗衣物和护肤品罢了。   虽然有洗衣机,但洗衣机有点旧也有点脏,而且她洗完澡出来时恰好看见后勤大姐把一双洗好的鞋子从洗衣机里取出来。乔以笙决定先自己手洗,脸盆端着脏衣服下楼。   一楼院子里有口井,井边建了洗衣池。白天小刘带她过来时她就看见了,还特地向小刘确认过是能用的。   就是乔以笙没用过,不大会。   她只记得小时候在贡安舅妈家里,邻居家门口是打了一口井的。那时候邻居家和舅妈家都还没有把房子外面的围墙砌起来,相互之间蹿门比现如今方便。   但大人们专门叮嘱别去井边玩,有危险。   看着面前的井,乔以笙心里起了念头,绕着井口拍了几张照片,给陆闯发微信:【记忆力超强的小马哥哥,你还有没有关于水井的印象?】   ——很好,消息发送成功了。说明她已经悄无声息地从陆闯的黑名单里出去了。   乔以笙想调侃:【诶?我不在你黑名单了?】   打完这几个字后又删除,怕不小心把他激得重新送她进黑名单。   塞手机进兜里,乔以笙开始根据小时候看大人们使用水井的记忆,摸索着怎么打水。   攥着绳子,她将打水的桶丢进井里,探头在井边看着井水漫入桶中,她往上拉绳子。   没想到比她预想得要沉很多,乔以笙的手被勒得疼,霎时脱力,连人都不小心往井口栽了栽。   背后猛地有双手及时抓住了她的肩膀。 第207章 庚   乔以笙稳住身形的同时,肩上的手礼貌地松开她。   乔以笙心有余悸地转头。   莫立风穿着运动服,脸上的汗珠细碎,单只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看起来刚刚夜跑回来。   “师兄。”乔以笙问候,并道谢,“谢谢。”   莫立风极其轻微地点点头,惜字如金,顶着他那张性冷风的脸,径自朝楼里走。   并且乔以笙清楚地看见他边走边从口袋里取出湿纸巾,擦手。   乔以笙:“……”   有洁癖嘛他这是?   有洁癖来工地,那他一天得擦多少次手?   乔以笙忍不住给欧鸥发了条消息:【你还记得校庆时,没到场的优秀校友发来的祝福视频里,有个被你夸过的大帅哥?】   这之后乔以笙重新打水,量力而行地半桶半桶打,成功洗上衣服了。   半个小时后乔以笙晾完衣服,爬到她的上铺,重新摸出手机。   陆闯十五分钟前原来回复她了:【掉江里不够,还想掉井里?】   乔以笙想翻白眼:【一定就是因为你这张乌鸦嘴,我刚刚才差点掉井里】   欧鸥也在二十分钟前回复她了:【??!!乖乖,你会突然发这样一条消息,大概率表示你和那位帅哥有交集了!】   乔以笙:【料事如神】   欧鸥:【三分钟内我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后勤大姐已经睡觉了,乔以笙不方便和欧鸥讲电话,也不方便发语音,只能用文字简单告诉欧鸥自己和莫立风现在同在工地驻场。   最后乔以笙调侃:【对师兄这么好奇做什么?我表哥你已经没兴趣了?】   她不曾过问欧鸥和戴非与发展成什么情况,怀疑欧鸥是不是又三分钟热度。   欧鸥:【帮你好奇咯,送上门的帅哥,你不考虑考虑?】   乔以笙笑了,跟欧鸥道晚安,旋即重新点开和陆闯的对话框。   陆闯没再回复她了。   混蛋。   暗暗骂他一句,乔以笙被子盖住脸,睡觉。   来工地的第一夜,睡得很不好,因为后勤大姐打呼和磨牙的声音实在太响。   凌晨两点半,乔以笙还在无奈地网购,先网购耳塞,顺便买了些今天发现需要补充添置的几样日用品。   她下午专门向小刘确认过工地能不能收到快递。小刘教了她该怎么写地址,说会先寄到附近的一个驿站,然后有人会负责每天去驿站把工地大家伙的快件包裹都拉回来。   三点多左右乔以笙才因为过度疲惫抗争过了打呼和磨牙声,睡过去。   然而五点多钟她就被早起的后勤大姐乒乒乓乓的动静给吵醒。   乔以笙简直要神经衰弱,索性也起床了,省得再睡回笼觉,就睡不醒了。   她现在的工作节奏是跟着甲方项目部,即光华嘉业项目部的节奏,八点上班。   乔以笙六点半离开宿舍时,看到小刘一大早的竟然带人把宿舍楼前那口井给焊了铁盖封起来。   “怎么了这是?”乔以笙昨晚在这儿洗衣服的体验感还不错,还打算今晚干脆也在这下面刷牙。   楼上卫生间的空间太狭窄了,而且厕所和淋浴间没分开,一个人在用另一个人就用不了,很耽误时间。   小刘笑得很憨:“没怎么了,就是下来通知说不让用了。不过旁边的这个洗衣池会重新砌,把水管从井里,牵引过来,安上水龙头,还是能洗东西,还不用再从井里打水,更方便了。”   闻言乔以笙了然点头,心道确实更方便了,可她也失去了自己打水的乐趣……   小刘细心地留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乔工晚上没睡好?”   “……第一天来是有点不习惯,没事。”乔以笙笑笑。总不能跟小刘要特权,自己想单独住吧?   说着乔以笙便和小刘道别,要去工地。   小刘关心:“这么早吗?要不乔工你等我一会儿,我也准备过去,开车送你一起。”   “不用,你忙吧,我散散步,几百米的路而已。”乔以笙挥挥手,戴上口罩挡灰尘。   几百米,是那种将近一千米的八九百米。   乔以笙步行了十几分钟。   路上没什么风景可看的,全是待开发的荒凉的地。   乔以笙的早起对比工地的工人们,就不算早了。   她抵达办公地点后去食堂,全是挨挨挤挤吃饭的工人们。   但乔以笙赶上的至少不是昨天中午那样的剩饭剩菜。   打完饭菜,乔以笙端着盘子转悠了好一会儿才寻到个空座。   落座后发现对面坐着的恰巧是莫立风。   “师兄。”乔以笙恭恭敬敬问候。所以不仅和工人比,即便和莫立风比,她也不早……   莫立风没有理她。他正边吃早饭边划动手里的平板,不知道在浏览什么,特别专注的样子,两只耳朵都塞着蓝牙耳机。   乔以笙便默默地吃自己的,不打扰他。   倒是莫立风吃完早饭,收起平板准备端盘子走时,似乎终于看见她了,朝她浅淡地点了一下头。   乔以笙心里多少有点不想输给他的心理,三两下间快速结束早餐,仅落后他两步进办公室。   光华嘉业项目组派来驻场的几位员工全部还没来。   莫立风坐在她对面的工位里,姿态板正,一手操作鼠标一手操作键盘,似已经开始工作。   乔以笙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办公桌面,首先看到一瓶免洗洗手液,莫名被戳中笑点,忍俊不禁。   刚刚在食堂她那么大个人跟他打招呼他看不见,现在她明明没笑出声,他淡冷的视线反倒敏锐地扫过来。   乔以笙尴了个大尬,转而指了指他桌上的一个模型好奇:“这是不是我们这一期工程的建筑模型?”   莫立风转眸:“嗯。”   乔以笙:“我能看看吗师兄?”   莫立风点点头。   乔以笙立刻绕到他那边的工位去。   近距离端详之下,她发现实体模型比刚刚看起来得更为精致。   “你做的吗师兄?”   莫立风点头。   乔以笙咋舌。   她知道做实体模型是很好的实操,尤其在出发来驻场之前,通过打磨实体模型,能进一步熟悉设计和图纸,弄清楚整个建筑的大关系和每一个细节。   问题是得有时间。   她不认为莫立风是太闲了,多半是他挤出来的空。   不仅挤出时间做,还做得如此精细……   乔以笙肃然起敬,立刻滚回自己的工位,再次熟悉图纸。 第208章 辛   但焦师傅他们有事还是习惯性只找莫立风。   乔以笙在办公室里完全像个摆设。   第一周的驻场工作,乔以笙几乎就在当摆设中度过。   周五晚上下班,乔以笙直接去了Mia家。   去Mia家的前一个晚上,乔以笙发过消息给陆闯。   石沉大海。   而她到Mia家里之后,也只见到圈圈,并未见到陆闯。   Mia告诉她,陆闯踩点似的,赶在她过来之前的一小时,送来了圈圈就走。   圈圈的伊丽莎白圈已经摘掉了,纱布也拆除,恢复活蹦乱跳。   见乔以笙听完Mia的话之后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朝乔以笙吠了两声,听着有点委屈,好像在质问乔以笙,难道没见到陆闯,它也跟着不受欢迎了吗?   乔以笙即刻搂住圈圈怼着脸一通蹂躏:“我们圈儿当然受欢迎,你可比小马哥哥受欢迎。”   明天乔以笙要到驾校练车,暂时不回市区,便在Mia的挽留下住下。   虽然她前两天拿到网购的耳塞了,隔绝掉后勤大姐的呼噜和磨牙,但她还没习惯戴耳塞睡觉,依旧没多安稳。   在Mia家里的客房,乔以笙舒舒服服地得到了久违的沾枕即眠。   只是睡到半夜,她迷迷瞪瞪做了个梦,梦见陆闯坐在她的床边,看了她许久,最后俯低身体,亲了亲她的额头。   乔以笙睁开眼。   房间里黑着灯,床边亦空荡荡的根本没人。   可梦又真实得令乔以笙恍然,她抬手摸了摸额头,仿佛还能摸出陆闯的嘴唇残留在她皮肤上的温度。   错觉吗……   耳朵里这时捕捉到圈圈的叫唤。   乔以笙立刻坐起,掀开被子下床,鞋也来不及穿,飞速往楼下跑。   成功在一楼客厅逮住了正在被圈圈纠缠的某人。   “你偷偷摸摸的做贼吗你?嗯?”乔以笙好气又好笑,趁着他蹲身在圈圈面前的姿势,扑到他的背上,牢牢圈住他的脖子。   “你才做贼。”陆闯啧声,相当不满似的,一手掰扯她的手臂一手拉她的脚,想把她从他后背弄下去。   结果摸到她光溜溜的脚丫子,他又骂骂咧咧:“你有病啊乔以笙。”   “那你给药治?”乔以笙的嘴唇贴在他耳廓,柔声,“小马哥哥。”   陆闯侧开耳朵:“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摔地上?”   “你试了我就信。”说着乔以笙的牙齿轻轻咬上他的颈侧。   陆闯嘶一声,又恼火:“你属狗的?”   “你都给你的狗子取了我的名字,还怕我咬?”因为他开始迈步背她上楼,乔以笙克制得住笑意,克制不住两只脚的腾空晃荡。   回到她睡的客房里,陆闯要把她放到床上。   乔以笙死活不松手,勒着他的脖子,迫使他在床边坐下,她保持着被他背着的姿势,两条分别箍在他腰腹两侧的腿收得更紧些。   并朝他抬了抬脚丫子:“确实有点凉。帮我穿袜子吧。”   “你但我是你的佣人?”   虽然看不见陆闯的表情,乔以笙也知道他挂了脸。她笑:“不是啊,小马哥哥不是我的佣人,是我的白马王子。”   陆闯:“……演公主演上瘾了你?”   乔以笙:“二十几年没演了,如今重逢王子,不得演一演?”   陆闯不屑地哼笑,最终还是没给她穿袜子,但扯过被子把她光溜溜的脚裹进去了:“你想就这样一晚上?”   “你陪我睡吗?”乔以笙严丝合缝地贴着他,“你不陪我睡,那我们就这样一晚上。”   陆闯沉默。   乔以笙陪着他沉默。   半晌,陆闯说:“松开吧。不松开我怎么躺下去?”   乔以笙怕他骗她:“耍赖的话,你给我当马骑一百次。”   陆闯:“……”   随即轻嗤:“那你试试骑不骑得动?”   意味深长得很。   乔以笙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脸一红,表情差点没绷住,庆幸自己此时此刻背对着他。   暗暗做了两个深呼吸后,她接茬:“好啊,那你现在倒是躺下让我试啊。”   陆闯没动弹。   乔以笙则主动开始亲吻他的后颈,双手也从他的肩膀开始往下游移。   “乔以笙你想死?”陆闯捉住她的手,轻而易举将她从他后背拉开,撂翻在床上。   可见他刚刚挣脱不开她,又是假装的。   之前他老诬蔑她欲擒故纵,乔以笙分明觉得现在别别扭扭的他才真正坐实这四个字。   乔以笙转而从正面勾住他的脖子,两条腿亦从正面缠住他的腰:“那睡不睡?你刚刚答应答应陪我睡的?不陪我睡,就是要我骑小马的意思?”   她的耳根烧得快不行了。   陆闯黑若点漆的瞳眸看进她的眼睛深处,片刻之后躺上来她的身边。   乔以笙摸索着,帮他脱掉他的外套,丢到床下。   她的手摸去他的皮带时,被陆闯抓回来,拉到他的腰间抱住他,旋即裹住被子:“可以睡了。”   “……”乔以笙觉得很好笑。   行吧,好歹是留下来了。   她本意也没想和他做。   她很困,想睡觉的。   可他好不容易又睡在她身边,她舍不得闭眼,白白流逝这相处的时间。她睡过去的话,等再睁眼时,他肯定又跑了。   “你还是来了。”微微仰头,她亲了亲他的下巴。   陆闯挪开下巴:“来看圈圈的。”   乔以笙的嘴唇重新凑到他的下巴:“对嘛,这不就是来看我的?”   陆闯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的头继续转动,语气饱含不耐:“睡不睡了你?不是还要早起去驾校?”   “这么关心我?”乔以笙轻轻地笑,“我可没告诉过你我要上驾校。”   陆闯冷哂:“那请你也别什么事都告诉Mia,Mia非要告诉我。”   “嗯嗯。”乔以笙很乖巧似的应承,“我会继续努力,再多跟Mia讲些我的事。可以考虑考虑把我在工地里的事也都讲了。”   陆闯:“……”   乔以笙往他怀里蹭了蹭:“觉得不公平的话,你也可以跟我讲讲,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陆闯没沉默,但分明故意气她:“和朱曼莉呆一起,陪她养胎。”   乔以笙:“……”   手正好抱在他的腰上,她应声掐了掐。   陆闯语出警告:“那是你能乱掐的地方?”   “乱掐了你会怎样?”乔以笙趁着他的手脱离她的下巴去抓她的手,她重新吻上他的下巴。 第209章 马   陆闯的呼吸逐渐粗重。   乔以笙暗暗松一口气,还以为他一直拒绝,是出什么问题了。没问题就好。   沿着他的下巴,她徐徐往上吻住他的唇。   “别乱来了乔以笙。”陆闯又制止住她,哑声,“……没T。”   乔以笙:“……”   怎么现在这么正经……以前不是无论在哪儿,他都能把临时起意也变成早有蓄谋。   行吧……乔以笙放弃,只能安安分分地和他躺着,要笑不笑地问:“那如果有……”   陆闯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不予回答。   乔以笙的手指轻轻戳他的胸膛:“你的身体比你的嘴巴诚实。”   陆闯:“……乔以笙,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现在反倒成了他学她,这分明是她曾经有一次反驳过他的句式。乔以笙煞有介事地认同:“嗯,你很正常。”   陆闯:“……”   乔以笙忍不住笑,但是悄无声息弯唇偷偷笑的,没让他知道。她觉得自己被他带歪,越来越坏了。   当然,不止内里,首先她现在在行为上就已经够坏的了,离她“乖乖女”的外表形象越来越远……   陆闯触发太多她自己都难以想象的第一次了……   乔以笙感慨,不由自主地又想亲他。   单纯地只是想亲他。   陆闯被她惹急了,使了劲将她的脑袋按进他怀里,缠住她的手脚不许她再乱动:“睡!觉!”   乔以笙这下实在无法抑制笑声了:“噢,好的,理解小马哥哥现在一定很辛苦。”   “乔以笙……”陆闯咬牙切齿,“不想睡我就走。”   乔以笙适可而止,享受着久违的与他同床共枕的怀抱,愈发浓重的困意席卷上来,连忙趁着还有意识,也八爪鱼般缠住他的手脚:“别走……也别在睡着后悄悄溜走……小马……小马……”   她的语音越来越低,直至被睡梦完全吞噬。   悄寂无声的空间里才轻轻传出陆闯微不可察的回应:“你只是想要小马……”   -   陆闯跑了。   乔以笙追啊追,追出房间追下楼,在楼梯上时没踩住台阶,脚底猛地一滑,身体失去重心。   ——乔医生直接蹬醒了,睁开眼睛,下意识就要再追出去。   察觉自己手脚发麻动不了,她迅速抬头,头顶却撞上硬物。   陆闯被她撞醒,捂着下巴讨伐她的罪行:“乔以笙你又干什么?”   乔以笙愣了愣。   “撞傻了你?”陆闯的手转而摸向她的脑袋。   乔以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做梦,笑容不由堆砌上脸:“可能吧。那你是不是该赔我?”   陆闯:“……”   不等他回答,乔以笙径自说:“就让你赔我一会儿送我去驾校。”   “你很烦。”陆闯满口嫌弃地吐槽。   “那你就是答应喽?”乔以笙问他确认。   陆闯不说话,闭上眼似乎想继续睡。   “喂,你得跟我一起起来,我快迟到了。”乔以笙扯他手臂。   陆闯装死。   乔以笙盯着他此刻明晃晃突显在她眼前的喉结,作恶地吻上去。   这一招果然屡试不爽,直戳他的敏感点,陆闯整个人一颤,下一秒简直暴起,翻身便压过乔以笙,凶恶极了:“你到底还想不想去驾校了?”   伴随着他的话,乔以笙的嘴唇遭受他嘴唇的碾压,呼吸被他强势剥夺,她既难受又享受,想推开他却又抱住他——嗯,她的身体也拥有最真实的反应。   现在明明是他不打算放她去驾校了吧……   五分钟,黏糊了整整五分钟,陆闯拉着她一起从闷着的被窝里解放出来时乔以笙又看了眼时间,确定距离刚才过去了五分钟。   两人快速洗漱下楼。   Mia还没起床。   陆闯从厨房的冰箱里取出一份牛奶和三明治,带上乔以笙,撇下追着他们到院子里的狂叫的圈圈,上了车。   乔以笙坐在副驾里边吃着早饭边止不住笑:“我好像没告诉你我报的是哪家驾校吧?你怎么就知道该往哪儿开?”   “……”陆闯没理她。   郊区比盘山公路还适合给陆闯飙车。   不过陆闯明显考虑到她在吃早饭,速度没太快,开得也很稳。   紧赶慢赶的,最后掐点将她送抵。   下车前,乔以笙将自己特地留着的最后一点三明治递到他嘴边:“我上完课会再见到你的吧?”   陆闯斜眼睨她。她的唇角沾染着残留的牛奶而不自知。   “嗯?”乔以笙把三明治往他嘴里塞。   陆闯倏地倾过身,同时宽厚的手掌摁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往他的方向压。   吮掉她嘴角的牛奶,他又用力吸得她舌头发麻,然后松开她,替她把车门打开:“接送的车费全收完了。”   言外之意就是收了车费,包接包送——乔以笙真是对他总绕弯子啼笑皆非。   既然得了他的承诺,上课乔以笙便认认真真上课,中午跟着同来上课的人一起解决掉午餐,下午继续上课。   临近下课前的半小时,乔以笙想过要发消息提醒陆闯。   稍一思虑,她又选择不提醒。   于是等她下课出去,看见陆闯的那辆丰田似乎早早地停在清晨放她下车的地方,她心里直冒甜丝儿。   “等我多久了?”一上车,乔以笙故意问。   “刚到。”陆闯等她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   乔以笙点点头:“噢噢,你连我的课程表都打听好了。”   “还用打听?”陆闯不屑,“我又不是你,没上过驾校。这些学校的时间安排都差不多。”   乔以笙反倒惊讶:“原来你也是上过驾校的?你们赛车不是都不遵守交通规则的?”   陆闯:“乔以笙你可以闭嘴了。”   乔以笙才不会轻易闭嘴:“你要不要让你高超的车技物尽其用,当我的教练,陪我练车?”   陆闯瞍她一眼,没吭声。   乔以笙直接拍板当他同意:“这么说定了,之后每个周末你都来接送我,然后陪我实操练习,到我顺利考到驾照为止。”   陆闯哼笑:“在我这儿上课学费很贵。”   “嗯嗯,明白。”乔以笙忍着笑意,始终紧盯着车窗外的目光在捕捉到“计生用品”几个字眼时,让陆闯靠边停车。   “又干什么?”   “……”乔以笙压了压难为情,朝车窗外努努嘴,淡定地说,“去买吧。给你交学费。” 第210章 壬   陆闯:“……”   乔以笙又问:“还是说,你自己已经悄悄买好了?”   陆闯的脸色变得那个叫五颜六色:“乔以笙你越来越有病了。”   踩了油门,陆闯直接把车开走。   乔以笙只能再问:“真的已经悄悄买好了?还是你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可能性为零吧?无论怎样他还是之前那个陆闯,脸皮厚得能绕地球一圈,买个套怎么可能不好意思?   “乔以笙你闭嘴!”   陆闯现在每次将这句话,落在乔以笙耳朵里都很爽。   她和陆闯像是互换位置了。从前是她看不惯陆闯却又干不掉陆闯,现在是陆闯拿她没办法。   乔以笙的嘴角咧得快到耳朵根上去,虽然留意到陆闯好像并没有往mia家的方向开,她也懒得过问了,反正只要和他在一起,上哪儿都无所谓。   目的地却也确实出乎乔以笙的意料——赛车场。   霖舟的这个赛车场,是除海城的国际赛车场之外,最大的赛车场,每年很多小型赛事或者大型赛事的初赛、选拔赛等等,会在此处举办。   因为没有看赛车的喜好,也没有工作上的需要,所以乔以笙一直没来过。   这下轮到她问:“干什么?”jiù时guāng付費獨+   乔以笙跟着陆闯下车,往赛车场里走:“怎么?你今晚有比赛?”   可他不是很久不玩赛车了?   陆闯提眼角睇她:“不是想见识我高超的车技陪你练车?”   “???”可她要练的又不是他那种危险驾驶的赛车。   揣的困惑不多时得到解答——   “自己挑要穿哪套。”   “……”行吧,原来是要开卡丁车。   乔以笙指着黑色为主色间或红色的一套问:“这个是不是和你以前参加比赛穿的赛车服差不多?”   陆闯眸光微微闪烁一下,眉尾挑起:“你知道我以前穿什么样的赛车服?”   “为什么不知道?”乔以笙其实也是刚从记忆的边缘拉出点印象。   大学期间她就是听说他玩赛车,没关注,不过喜欢他的女生里有一部人就是因为他玩赛车而对他着迷的,包括她所在的建筑系里也有他的迷妹。   有一次他貌似正经参加了某个挺大的比赛?反正乔以笙曾经看见过他的迷妹们印了他赛车比赛的宣传单,逢人让帮忙给他投个票,人气奖吧?   她和欧鸥也顺手投了两票,所以看见了宣传单上他穿着赛车服的样子,也在投票系统里看到他身为赛车手的照片了。   他的反应说明她没有记错。于是乔以笙做好决定:“就这套。”   她换好赛车服出来时,陆闯比她更早地换好,在外面等她。   他穿的是和她配套的男款。   明明都是穿赛车服,乔以笙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外卖骑手,现在看陆闯就仿佛为他量身定制的,宽肩是宽肩,窄腰是窄腰身,长腿是长腿。   比他穿日常的服装还要突显他的身材……   乔以笙盯了好一会儿,完全没发现她盯了陆闯有多久,陆闯就盯了她有多久。   最后是陆闯先上前来,将他拎着的头盔戴到她脑袋上。   乔以笙的脸霎时被挤压在头盔里。   陆闯低着头给她调整头盔,薄薄的唇依旧抿成一条线,带着些许由内而外的冷厉,好像因为来到他曾经肆意张扬的地盘,气场都变得比平时又强悍不少。   乔以笙不禁惋惜,惋惜大学期间没有再多注意一些他。   包括对他的那点怨,也愈加浓烈了。   不仅仅是怨他把她让给郑洋,也怨他明明早认出她是小时候的圈圈,为什么不给她点暗示、和她相认?   白白错过这么多年……   陆闯对她的表情产生误解:“怎么?戴得难受?”   乔以笙摇摇头,翘起嘴角:“现在补还来得及。”   虽然他不允许她了解他的小时候、了解他的病、了解他对陆家恨意的根源,但了解他光鲜亮丽的一面她也接受,至少是他愿意袒露给她看的。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令陆闯一头雾水,眸子微微狭起,充满研判:“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乔以笙搂住他的脖子:“在想,小马哥哥主动和我穿情侣装。”   陆闯:“……”   说不是情侣装都没人信,不是吗?乔以笙露着的眼睛弯得跟月牙一般。   陆闯不置一词,推开她,拎上他的头盔,带头走在前面。   乔以笙跟在他身后,好奇:“你的赛车车道和卡丁车这边的像吗?”   她刚进来的时候留意过路标,隔壁另有一个车道,才是陆闯玩的那种。   只听陆闯说:“这边的场地是最近两三年刚改造成卡丁车车道的。”   乔以笙明白了他的意思,加快脚步跟在他身侧:“也就是说,改造之前,这边就是你曾经玩车参加比赛的场地?”   陆闯没说话。   等于默认。   乔以笙不由对眼前的大型露天场地多加打量。   太大了,而且因为是夜晚,虽然灯开得很亮,但也没办法一眼望尽。   陆闯特别熟地和帮他们准备好车的一个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对方便离开了,仅剩他们两人。   已经戴上头盔的陆闯和方才没戴头盔的陆闯又有点不一样,像个严肃的教练,停在其中一辆车前,仔细得教她该怎么坐进去、手脚该怎么放、怎么操作车子等等。   乔以笙也认认真真记住要点,比白天在驾校正经学车还要认真。   整体来讲并不难,左脚踩刹车,右脚踩油门。   准备停当,乔以笙便大胆地出发。   油门轰隆隆的,她踩得明明很轻,但冲出去的车速超出了她的预想,发动机响彻赛道的咆哮,隔着头盔,和掠过的风交杂在一起,乔以笙都隐隐产生了热血沸腾。   稍加适应了半分钟,乔以笙并未减速,反而加速。   这是陆闯曾经驰骋过的地方啊……他愿意带她过来,她不得好好感受他体验过的速度与激情?   结果她太得意,过弯道的时候来不及放慢速度,巨大的离心力吓得乔以笙脸微微发白,有种车子即将偏离赛道的感觉,脑子里甚至想不起来陆闯刚刚交待的该怎么停车。   慌张不过四五秒,她就发现旁边有另一辆卡丁车飞速冲来她的卡丁车旁边。   乔以笙转头,一下和那边车里的陆闯对上眼。 第211章 癸   乔以笙心稳稳地定住,记起来松油门。   同时陆闯的卡丁车车身也托了一下她的卡丁车。   乔以笙及时配合着转动方向盘,很快不用停车就顺利度过了这个弯道。   后面的跑到乔以笙不敢再得意忘形,牢记“谨慎驾驶,安全第一”,卡丁车自然也一样。   跑第二圈时乔以笙便比第一圈得心应手得多。   她发现在这样的赛道上,即便如她,也总是忍不住想要开得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几圈结束,乔以笙停下来,打算先休息休息,看到陆闯那辆车是双人的,她又蠢蠢欲动,主动坐进陆闯的那辆车里。   陆闯乜斜眼:“每次不是怕得要命?”   “被你带着练了几次,还是练出些效果。”乔以笙说,“而且今天这是专业赛道,比盘山公路和市区的马路安全性高多了。”   陆闯拖腔带调地哼笑:“那你坐稳了。”   他话尾音未落下,车子便飞出去。   乔以笙才发现她错了,大错特错。   盘山公路正因为地段危险,陆闯其实是收着开的。现在在专业赛道上身上又穿着专业的安全护具开的也是与赛道类型最为匹配的车子,陆闯的顾虑反而少了,真正地一心一意追求速度。   不,或许由于她坐在旁边,也还没达到百分百的一心一意。   反正她七八分钟才慢吞吞跑完的一圈,他好像眨眼的功夫就跑完了。   车子停下来时乔以笙都是懵的。进赛车场前,她原本还在腹诽,晚饭没吃呢,肚子有点饿。   现在只在想:幸好没吃,否则她可能又得吐。   陆闯帮她把头盔摘掉,往她耳边问:“又傻了?”   乔以笙的灵魂恍惚回归身体,怔怔然好奇:“请教一个问题。”   陆闯:“什么?”   “你赛车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乔以笙转头。   陆闯刚把他头盔也摘下来,没了压制的他的蓬松的头发被风扬起,轻轻地飘动,和此时此刻的他一样恣意又不羁。   乔以笙莫名地能够想象,他每次赛完车,大概也是差不多这样迎接赛道两侧的观众席里呼啸而来的叫喊。   “没想什么。”陆闯没看她,平淡地盯着前方的灯,“脑子是放空的。”   乔以笙莫名地能读懂他的表情。   他在说,他喜欢赛车过程中因为精力而脑子放空的状态。   所以不是速度激情,不是热血澎湃。   相反,他追求的是速度激情和热血澎湃之下的放空带来的平静。   对吗?   乔以笙伸手,握住他的手。   陆闯登时皱眉,下意识便想甩开她的手说:“干什么?赛个车你也要以为我苦大仇深,要同情我?”   结果入目的是她充满期待的眼神,入耳的是她说:“好像赛车手开车都会很多技能吧?什么漂移甩尾?你快都给我来一套。卡丁车你能行吗?会不会限制你的发挥?要不要到隔壁的车道里让我见识见识?以前很多女孩子就是这样被你的车技迷住的吧?”   陆闯:“……”   “嗯?不行吗?”乔以笙很确定自己真的吃醋了,吃得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其他女孩子就能看你炫技,我不行吗?”   陆闯被她缠得受不了似的,松口道:“你先下去。”   乔以笙拎着头盔麻溜地杵边上的观众席高台处,很快以旁观的角度见证了何为眼睛跟不上他开车的速度。   而且原来即便在专业跑道里开卡丁车,惊险程度也能令乔以笙的心紧紧地揪着,好几次她都觉得陆闯要飞出场外的时候,他又带着车子好好地行驶在赛道中。   等陆闯从赛道里回来,乔以笙只评价给他一句话:“为了吸引女孩子喜欢,你怪努力的。”   他这个参加比赛的人倒脑子放空追求平静去了,看比赛的人却因为惊险刺激而肾上腺素飙升。   而当喜欢一个人,对那个人脸红心跳紧张不已的状态,同样是肾上腺素激增。   陆闯摘着手套,闻言瞥了瞥她,冷不丁回一句:“嗯。结果最该吸引的人没吸引到。”   “???”乔以笙微微怔忪,随即,“!!!”   陆闯丢下这句话就加快脚步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大有落荒而逃的意味,乔以笙迅速追在他身后:“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陆闯:“没说什么。”   “你说了。”乔以笙抓住他的手臂,忍着笑意道,“你说‘最该吸引的人没——”   重复到一半她的嘴就被陆闯的手掌捂住,他的眼睛还恶狠狠地充满警告意味地瞪她。   乔以笙的脑海中涌现曾经被他吮手指的记忆,心头一动,脑子里没考虑太多,舌尖伸出去一小截,舔了舔他的手心。   下一秒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乔以笙的脸刹那间红成煮熟的虾。   陆闯的反应并未比她小,表情的变幻完美呈现了宛若调色盘般的缤纷,气急败坏:“乔以笙你现在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乱七八糟的小动作?”   乔以笙顶着发烫的脑袋,嚅喏道:“不就是跟你学的?”   陆闯:“……”   乔以笙big胆地继续说:“从你说我喜欢鹦鹉学舌的那一天,不就该意识到,你的其他行为也会耳濡目染传递给我?”   眼瞧着陆闯分明想反驳什么,最后一句话没讲直接走人,乔以笙上扬的嘴角根本没办法再落下来。   嘴角的上扬没落下来,困顿席卷不误,离开赛车场回mia家的路上,乔以笙直接睡过去。   不过车子停下来时她又第一时间醒来,下意识看向驾驶座,确认陆闯还在,她才懒洋洋地舒展腰肢。   约莫察觉她的心理,陆闯丢话:“早上收的你的车费,涵盖了明天继续送你去驾校。”   下车后乔以笙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侧挽住他的胳膊:“所以你今晚也住这里?”   陆闯低眸觑手臂,试图抽出来。   乔以笙抓得紧,陆闯又没用力,最终两人还是就这么亲昵地一块进门。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被他们俩给气得,今晚圈圈竟然没有跑到门口来迎接他们。   客厅里,mia正在练瑜伽,圈圈就趴在mia的瑜伽垫附近,一副不爱搭理他们的模样。   mia关心:“练车练这么晚?”   陆闯和乔以笙同时出声——   “嗯。”   “我们约会去了。” 第212章 子   陆闯:“……”   乔以笙笑眯眯。不管他承认不承认,在她看来,他们现如今就是情侣,就是在谈恋爱。   Mia点头:“嗯,春天很适合谈恋爱。”   这回陆闯使了力道挣脱乔以笙。   乔以笙忍俊不禁,笃定这会儿即便松开他了,他也不会跑。   陆闯确实没跑,只是通知Mia,他今晚也睡这里。   Mia很奇怪地问:“你昨晚不就已经睡这里了?”   陆闯:“……”   比起难为情她和陆闯在Mia的家里同床共枕并被Mia察觉,乔以笙觉得此时此刻陆闯的神情更逗。   不过陆闯很快恢复淡定:“现在正式通知你一遍。”   乔以笙故意接茬,对Mia说:“嗯,你也不用另外浪费一间客房给他了。他还是睡我屋里。”   Mia无所谓地样子,换了个瑜伽动作:“你们随意。”   乔以笙从“随意”这两个字眼中体味到一股子灵性。   假装无视他们俩却又反过来被他们俩不小心无视的圈圈似终于忍无可忍,默默走过来,蹭蹭陆闯的脚,又蹭蹭乔以笙的脚。   乔以笙哪敢冷落它,陪它玩了半个小时,顺便补了她的晚饭。   陆闯比她早了十分钟上楼。   乔以笙上去时,他在洗澡。   壮着胆子,她悄悄试了试卫生间的门把手。   很遗憾,他从里面反锁了。   ——“遗憾”这个念头冒出脑袋时,乔以笙臊了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吹吹风、散散热。   应该买了吧他?她心里默默地思考,没买的话他肯定不敢住下来吧?难道他又想忍一个晚上?   察觉水声停止,乔以笙突然有点紧张了。明明都和他搞了不知道多少次,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关起窗户后,又重新打开。   陆闯在她第二次关窗户时打开卫生间的门出来。   看见她,他停住步子没动。   乔以笙后背倚靠着窗台,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注视他浑身氤氲潮气,也一时静悄悄。   但两人在空气中碰撞在一起的目光,无形中分明霹雳吧啦迸溅细碎的火苗。   陆闯当先撇开眼,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继续迈开步伐,叮嘱道:“这里的热水器不太好使,预热比较久。现在水温刚合适,你抓紧时间,一会儿又要凉了。”   “……嗯,好。”乔以笙带着换洗衣物进浴室。   在反锁和不反锁之间……犹豫再三,选择了不锁。   水温确实正合适,比昨晚她用的时候要好很多。   乔以笙后知后觉,他比她先进来洗澡,会不会就是为了先帮她调适水温……?   亏她故意没锁门,却全程无事发生。   乔以笙不免郁结。   结果出去时,还有更郁结的事情等着她——陆闯先睡了。   先睡了?   屋里的等关掉,只留了她那边一侧的床头灯。   乔以笙气得肺疼,就是不去他给她留的半边床,走到他这边,掀开他的被子,强行往上挤。   陆闯果然还醒着,被迫往后挪动身体,企图将空间让给她,甚至都要完全退去原本留给她的那一侧。   “陆!闯!”乔以笙不禁红了眼眶,“我都做到这地步你还想怎样?非让我觉得我很轻贱才肯罢休吗?”   “……不是。”背着身后床头灯的光线,陆闯漆黑的双眸里流淌着暗潮,粗粝的手指轻轻抹过她潮湿的眼尾。   乔以笙鼻尖抵着他的鼻尖:“那是什么?”   陆闯缄默地注视她好几秒。   乔以笙不等他了,选择在行动上感知他。搂紧他,她的嘴唇埋进他的耳廓,低低地说:“小马……我很想你,你也很想我不是吗……”   陆闯低垂眼帘,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一抹淡淡的自嘲的弧度,两只手臂这才回抱住她,默不作声地隔着她单薄的衣料,轻轻摩挲。   他太熟悉她了,也只有他如此地熟悉她,乔以笙很快沦陷在他熟悉而轻巧的怜惜之中,得到她想要的,无暇去细思其他。   凛冽的雪松气息整夜浮动在她的鼻息间,又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丝霜气。   这霜气有那么一两个瞬间带来的疏离感,令乔以笙产生他不是他的错觉,可她转头凝睛细瞧身后和他一样笼罩在湿汗蒸腾中的,又确实是陆闯的面庞。   乔以笙松掉咬在嘴里的项链,单手捧住他的脸,吻住他:“小马……”   陆闯微不可察地顿住半秒,继而无声地回应她的唇舌。   -   第二天上午驾校的课程,乔以笙毫无意外地缺席了。   闹钟响的时候,她还是挣扎了两下,可陆闯的怀抱太舒服了,她抗拒不了诱惑,躺回去。   脑子里甚至在担心,陆闯不会要取代闹钟的功能,督促她去上课吧?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陆闯反手搂得她更紧,一起继续睡过去。   中午起床后,乔以笙到底是自觉的,再让陆闯送她去驾校,至少赶得了下午的课。   下车前,乔以笙让陆闯傍晚不用再过来了:“我自己搭公交回工地。”   陆闯淡淡点头:“嗯。”   “喂,怎么又对你女朋友这样冷淡?”乔以笙倾过身去,两条手臂亲昵地圈住他的脖子,用他曾经对她讲过的话回敬他,“床上床下两副面孔啊你?嗯?男朋友?”   陆闯斜挑眉:“你谈了恋爱之后会变得这么黏人的?”   “陆闯,我劝你收回你嫌弃的语气重新说一次。”乔以笙哼笑,“假装正经不愿意下车去买、结果果然被我猜中你趁我在驾校上课期间早就偷偷买好了。”   陆闯眯着眼,一副坏透了的表情:“不买你能放过我?”   乔以笙掐他的腰:“最后便宜的不还是你。”   “你便宜吗?”陆闯手指从她颈间勾出项链,“你可一点不便宜。”   由于昨晚的某些画面,乔以笙现在看到项链耳根就无法抑制地发烫,松开他,扯过项链塞回脖子里:“所以它到底值多少钱?”   说实话她有点吃这条项链的醋。   彼时她对他说了那么多也做了那么多,他仍旧赶她走,一见项链摔了,他倒是发了疯,直接掳她回去。   她不让再勾出来,陆闯便不勾,指腹隔着她的衣领,轻轻摸了摸挂坠映出来的轮廓,神色间流露出一丝缅怀:“柳阿姨以前说,要送给小马媳妇的。” 第213章 丑   未及乔以笙回过味儿,便听陆闯紧接着道:“这个说法你满意吗?”   乔以笙:“……”什么叫她满不满意?   陆闯收回手:“女人是不是都这样?随便送她一样东西,她就非得觉得是有深刻的意义才能体现出她在一个男人心中的重要性?”   “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问的就是它值多少钱。”太难伺候了他,怎么好像又不高兴了?乔以笙可不想临分别前以不愉快收场。   陆闯轻嗤:“你问出这个问题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想听到它很有意义的答案?”   “你谈了恋爱之后会变得这么无理取闹的?”乔以笙调侃。   陆闯张了张嘴,明显想反驳什么。   不过无论他想反驳什么,都没有机会出口,乔以笙快速用自己的唇堵住他的狗嘴。   乔以笙下车进驾校时,成功堵了他三次,堵到他黑着脸放弃再讲话为止。   虽然陆闯依旧别别扭扭的,但这个周末的两天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不急不急,慢慢来,总能磨到他彻底放下别扭的那一天。   恋爱上的进展,也给了乔以笙在工作上更加奋进的动力。   因为上一周没什么事,周一她也没回留白开会,直接在线上向所长和薛素汇报工作。   焦师傅他们不理她,乔以笙便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下午她去施工现场转了转,亲眼见识一些施工过程,也记录一些施工过程,方便她更详细地汇报工作。   看到莫立风控制着无人机航拍项目现场,乔以笙不禁凑到他身边围观:“……师兄,你也在记录施工过程?”   莫立风:“嗯。”   “……”她用相机,他用无人机,对比之下,乔以笙觉得自己逊毙了。   航拍其实是标配,但事务所里提供的无人机数量有限,到外地驻场的同事在用。乔以笙之前基本坐办公室里画图纸的,并没有自己买一个的必要。   在无人机的显示屏里看到航拍的画面,自然也是乔以笙用有限的肉眼和相机见到的画面所不能比的。   莫立风不仅在工地上空飞了一圈,还把工地周围的环境转了一圈。   乔以笙欣赏得津津有味,心里对工地现场也有了更为清晰立体全面的认识。   在莫立风收起无人机时,乔以笙主动向他道谢:“谢谢师兄。”   莫立风好像不明白她谢什么。   乔以笙指了指无人机:“谢谢你能让我跟你一起看。”   莫立风的表情永远没变化:“不客气。”   而回到办公室里后,乔以笙发现莫立风把刚刚航拍的视频发给了她。   他的微信是今天早上乔以笙刚刚问他加的,她加了之后问候一句“师兄好”,他回复了个“嗯”字。   现在的视频他是招呼不打一声,悄无声息直接丢过来一个网盘分享。   她一开始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打开后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   乔以笙从工作站起来,朝他口头再道谢:“谢谢师兄。”   莫立风盯着电脑屏幕头也没抬:“嗯。”   之后接连两天,只要莫立风去航拍,乔以笙便跟着他。   莫立风也都默认回去后把航拍的视频再发给她。   抱上师兄的大腿,乔以笙向领导汇报工作都觉得底气比先前足。   周四下午,因为图纸与现场实际情况不符的问题,乔以笙总算忙碌了起来。   她把问题发回去和公司同事在群里共同讨论解决方案,迟迟没有结果,那边莫立风已经迅速有了修改图纸的方向。   乔以笙请缨一起。   莫立风没有拒绝。   两人晚上便留在办公室里加班。   从莫立风分担出来给她的工作,不难察觉,莫立风和焦师傅他们差不多,并没拿她太当回事。   乔以笙没怨言,自觉定位为他的助手,他让她干什么,她便干什么,仔仔细细地完成。   在她高效率地完成他第三次丢过来的事情时,莫立风的正眼终于从图纸上短暂离开,落到她脸上。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师兄?”喝了三杯咖啡的乔以笙精神抖擞。   莫立风说:“剖面图——”   “数据我也全变更了。”乔以笙早就顺手一起给办了。   搞得莫立风好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交待她什么。   乔以笙扫过他眉宇间泄露的浅淡倦意:“要不我先给师兄你煮杯咖啡?”   不是泡咖啡,是煮咖啡,因为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办公室里没有人不知道,莫立风有点讲究,非咖啡豆磨出的咖啡不喝,所以他自己有个手磨咖啡机。   “你继续改图,我帮你磨咖啡。”乔以笙笑眯眯。   莫立风看她一眼,却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从椅子里起身,去取他的手磨咖啡机,明显打算休息一会儿。   他的设备是全套的,咖啡豆都是先倒在小瓶子里,放在专门的小秤上称出固定的分量。   几天下来乔以笙都怀疑他有强迫症,因为不止咖啡豆,他喝水的杯子也是有刻度的,他放在桌面的东西一旦超过五样,就会被他清理进抽屉里。   有一次看他打开抽屉拿文件,乔以笙还瞥见他抽屉里的文件夹分别用不同颜色的便签纸加以区别。   最关键是,他每天来办公室穿的都是一样的衣服。   乔以笙只在宿舍时会碰到刚夜跑结束的他换运动服,但运动服每次也都同一套。   当然,他不至于只有两套衣服,没有洗,每天一直穿,必然是他买的衣服一模一样的缘故。   “你要不要?”在称咖啡豆的莫立风倏地转头问她。   虽然乔以笙怕再喝第四杯,她到明天都不用睡觉了,但高冷的师兄难得邀请共享,乔以笙选择欣然接受:“好啊。”   莫立风又倒出点咖啡豆,称第二杯。   乔以笙的目光不自觉被他的手吸引。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与手掌的比例很好,手很大,手掌也宽,但指节纤长笔直又匀称,也没有什么茧子的样子。   令乔以笙记起大学时期,欧鸥有一阵子迷过两个手好看的男明星。   所以无论他低音炮般的声音还是手,都很戳欧鸥的x癖吧。   同时乔以笙记起的还有陆闯的手。   同样骨节分明,陆闯的手就算不上漂亮,每次摸在她的皮肤上,粗粝感使得她战栗……   摸出手机,她给陆闯发微信。 第214章 寅   【突然想起,我们陆大少爷好像一点也不细皮嫩肉,拳头是打架打糙的吗】   凌晨三点,他估计早睡了。乔以笙就是心血来潮想给他就发了,管他回不回复。   而且即便他还没睡,也不一定会回复她的调侃。   耳畔是莫立风磨咖啡豆的咔嚓咔嚓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悦耳动听。   乔以笙正准备放下手机,却看见消息框内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等了会儿,他又没动静了。   她把刚刚输入中的截图发过去,想象陆闯发现他被她逮个正着后的表情,她忍俊不禁。   【你怎么也还没睡?】她好奇,也是给陆闯递一个接茬的台阶。   陆闯:【圈圈的呼噜声太响】   他现在撒谎不打草稿的吗?乔以笙心疼被他信口诬蔑的狗子,却也忍不住想,他该不会失眠了吧?   乔以笙也不敢过问陆闯现在的病具体什么情况,只能等着mia什么时候离开霖舟。   mia离开霖舟的时候,说明陆闯也没大碍了吧……   乔以笙:【你如果有机会听到和我同宿舍的后勤大姐的呼噜,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响】   陆闯又没动静了。   乔以笙便也不继续和他闲聊,走上前近距离观看莫立风将磨好的咖啡粉倒入冲泡壶,握着刚刚烧开水的细嘴水壶一圈圈地从漏斗往冲泡壶里倒热水,一点点地闷蒸咖啡粉。   香气四溢,沁人心脾。   光是嗅着味儿,乔以笙都觉得又精神了些。   而莫立风那双漂亮的手做起这一系列的动作来更有一种赏心悦目的优雅感。   不多时,莫立风出声:“你的杯子。”   乔以笙回自己的工位取,递过去给莫立风时发现里头还有她之前喝剩的一点速溶咖啡,立刻难为情地出去外面的水池倒掉并冲洗了杯子。   饶是如此,将杯子放到莫立风面前时,乔以笙又遭到惨痛的对比——她的杯子是很普通的双层隔热透明水杯,莫立风喝咖啡有他专门的咖啡杯,精致又轻奢。   乔以笙默默地想,陆闯虽然动不动等着人伺候的大少爷的做派,但实际上很好养活。在揭开他是小马的真面目时,他的“大少爷”身份也确实彻底地不复存在了。   眼前这位莫师兄,目测才是真正的精细人。   乔以笙觉得自己的杯子不配喝他的咖啡。   “要原味?”莫立风又问。   乔以笙点头。先试试他这咖啡豆的原味是什么味吧。   莫立风的手也不知是有什么魔法,连倒咖啡进她水杯的声音都仿若有技巧般,悦耳得不同寻常。   乔以笙端起杯子深深嗅了嗅,满怀期待地喝进第一口,就被苦得舌头发麻,差点吐出来。   因为正对着莫立风那张扑克脸,基于礼貌乔以笙才硬生生咽进喉咙里。   莫立风面色无澜,掀开一个小罐子的盖:“奶和巧克力,自取。”   “……谢谢师兄。”乔以笙窘到家了。   罐子里的奶是奶块,乳白色的玫瑰造型,巧克力显然是取代糖的作用。   乔以笙用镊子分别夹一颗丢进自己的水杯。   莫立风正在磨第二杯的咖啡粉。   ——是的,他不仅称咖啡豆的重量,固定每杯只能多少克,而且坚决两杯分开煮。   乔以笙很佩服他。该忙的时候忙,休息的时候就慢悠悠地享受。   是享受吧?他煮咖啡的整个过程看起来很放松。   “磨豆子是不是很解压?”乔以笙好奇地盯着他手里的磨豆机。   随着他的手握着摇手一圈一圈地转动,里头的豆子先传出被碾碎的动静,继而是碎裂的豆子被逐渐磨成粉末而渐弱的沙沙沙。   莫立风:“嗯。”   乔以笙等着杯中的奶块和巧克力差不多融化,重新品尝两口咖啡,这才终于体会到它该有的细腻的口感:“好喝。”   莫立风未再吭声,默默地像做艺术品一般继续做他的第二杯咖啡。   乔以笙的视线飘向他的电脑上正显示的他修改中的图纸,不由靠近两步,然后很久没再走开。   莫立风走过来时,乔以笙指了指图纸,谨慎地提出:“师兄,这一处基坑坡道你可能要重新调整。”   莫立风看一眼:“怎么说?”   乔以笙把她那边的一份岩土资料翻出来给他:“霖舟这块地和贡安相通,贡安的一些情况你可能不如我了解……”   接下去半个小时,乔以笙仔仔细细给他讲了个明白。   莫立风顺着图纸又和她讨论了两个问题,然后让乔以笙搬椅子坐到他旁边来:“一起弄,快点。”   紧迫性顿时上来,乔以笙立刻照他的意思办。   全部调整完毕已经是差不多五点半的事,虽然四杯咖啡让她的身体保持还能工作的状态,但乔以笙的脑子生出了飘忽感。   因为距离上班的时间也仅剩两个多小时,乔以笙不打算回宿舍,就想趴在工作的桌子上眯个觉。   莫立风却说:“回去睡。”   “我也回去。”他从他的工位里站起,看向她,“走。”   他自带冷意的三白眼除去给他距离感,被他盯着的时候,乔以笙也总有种上学时期被严肃苛刻的老师死亡凝视的压迫感,深深地背负上“尊师重道”四个字。   ……师兄,沾了个“师”,那也算老师吧。   而且刚刚的讨论过程中,乔以笙跟他学了不少东西,很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带上包,乔以笙跟上莫立风的脚步。说实话,既然有人一起陪着回宿舍,当然还是宿舍的床比工位的桌子舒服。   偶遇天边泛鱼肚白的美景,则是回宿舍途中的意外收获。   这个时间段,能把人吹傻的风都是静止的。   毫无遮挡的广阔视野使得她一览无余熹微的晨光一点点亮起来并被填充明丽色彩的过程。   乔以笙一路拍着照片回去的,莫立风倒是一直迁就她的速度。   上了二楼,两人在楼道分道扬镳,一个往左走一个往右走,乔以笙先说了句“师兄早安”,又笑着改口为“师兄晚安”。   莫立风照旧浅淡地嗯一个字。   乔以笙走到自己宿舍门口时,又再拍了张远眺到的朝阳,连同刚刚的几张照片一起发给陆闯:【小马,什么时候再带我上山吧,你还少我一个日出】 第215章 卯   十点乔以笙由闹钟叫醒时,人有点迷糊。   不仅仅是熬夜过后睡眠不足的问题,也是宿舍突然空了,后勤大姐所占据的三个铺位东西搬光了。   半个小时后乔以笙到了工地的办公地点,找小刘询问情况。   小刘告知,后勤大姐原本就该住得离工地再紧些,之前因为房间不够,才安排在和她一个宿舍,现在工人这边的宿舍腾出地方了,所以后勤大姐搬过来。   乔以笙恍然。这意味着她得到单人间的待遇。   不用再和后勤大姐磨合同住一间屋的生活习惯,她心里是高兴的,可又觉得好像哪儿怪怪的……   “姐儿,你有任何问题尽管再找我,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随着越来越熟,这些天小刘对她的称呼也变得亲近。   乔以笙点点头,第一次生出寻思:小刘对她的热情,会不会也有杜德友交待过她……?   莫立风又比她早到办公室,乔以笙进去时,焦师傅等人正围着莫立风沟通夜里图纸调整过的部分。   见她出现,莫立风立刻指着她对焦师傅等人道:“这块地方乔工熟,让乔工说。”   焦师傅等人愣一下。   乔以笙同样愣一下,迅速反应过来莫立风在帮她,她工位都来不及回,背着包拐过去,抢在被焦师傅等人质疑前,直接开讲。   讲完后,焦师傅等人仍旧一愣一愣的。   搞得乔以笙的自信丢掉一半,有点忐忑没底:“……是不够清楚吗?焦师傅,哪儿不清楚你告诉我。”   “没有,很清楚了,都很清楚了。”焦师傅摇摇头,和其他人一起往外走,继续忙乎去。   临出办公室前,焦师傅又回头望一眼乔以笙,笑了笑,嘴里不知嘀咕什么。   乔以笙长松一口气,转身便向莫立风鞠躬:“谢谢师兄。”   莫立风已经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操作鼠标:“我没帮你什么。”   乔以笙笑。行,主要也是她自己够争气。   中午午歇,她从食堂吃完饭回办公室途中,经过工人宿舍前时,被焦师傅热情地喊过去:“乔工,来来,过来这边坐会儿。”   乔以笙自然承他的面子,何况在工地里偶尔和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吐吐槽吹吹水,建立私交感情,是有好处的。   焦师傅和另外两个负责人在门口用建材木板支了张低矮的小桌,桌上的菜一看就是到镇上餐馆打包回来的加餐,单独开小灶。   乔以笙客客气气上前,把三人一一问候过去,最后问候坐在她旁边的莫立风:“师兄好。”   她很佩服莫立风,在洁癖方面“能屈能伸”,平时他吃喝全部自带餐具,但又能每餐都和大家一样吃食堂。而现在他手里握着的是焦师傅给他的一次性筷子。   “你们师兄妹以前不熟的?”焦师傅的作风比较粗犷,单只脚架到他独自坐的长凳上,裤管卷高至小腿,不拘小节地用力拍了拍。   午后的阳光下,从他裤管上飞扬出来的尘土地飘散到桌上的饭菜里,清晰可见。   乔以笙握着和莫立风的同款一次性筷子,偷偷瞄莫立风敢不敢下手吃,嘴里回答:“嗯,我考入霖舟大学时,师兄已经毕业了。没碰上。”   “我在国外读完研,回国到海城工作,没再回过霖舟大学。”莫立风补充,放下手里的筷子。   焦师傅又抠了抠耳朵:“那这次来霖舟,可不得回母校看看老师?”   莫立风点头:“有在和老师约时间。”   焦师傅:“那乔工也一起的吧?”   “要的。”说着乔以笙转头看莫立风,“师兄什么时候和老师敲定时间通知我。”   莫立风应承:“嗯。”   “黄教授啊黄教授……”焦师傅回忆着什么,和另外两位负责人笑笑,“黄教授面子大啊,以前宜丰庄园,陆董事长想请黄教授出山,都没请成。”   猝不及防谈及宜丰庄园,乔以笙心头一动,试探性一问:“焦师傅是不是曾经参与过宜丰庄园的建造?”   一位负责人替焦师傅回答:“可不?老焦参与过的项目不知道有多少。他在这行都干多少年了?说霖舟一半的建筑有老焦的功劳都不夸张。”   焦师傅则谦虚:“别听他给我瞎吹牛,我没那么厉害。大项目确实参与过不少,偏巧曾经最大的宜丰庄园,还真没我的份儿。”   行吧,她还以为能挖出点什么料……乔以笙失望。   但听焦师傅紧接着道:“也就是陆家那群人我看不上。我本来的门路吧是在陆董事长那个大儿子那边,叫什么名字来着?陆家人太多,名字又很像,我都分不清楚。”   “陆家晟是不是?”乔以笙重振希望。   “噢,好像是吧。”焦师傅不太确定,“反正他有个腿脚不方便的儿子。”   “那就是陆家晟,陆总,他腿脚不方便的儿子叫陆昉。”乔以笙帮忙补充,并诱导性地说,“我有点耳闻,好像宜丰庄园变动过好几次方案。最早的时候陆昉聘请的建筑师出过一版方案。”   “哟,你知道得挺多。”焦师傅略感意外,“确实是这样。烦得要死。那时候原本都确定下来用那版方案,我差点就签了施工承包合同。”   到确定的地步了吗?乔以笙忙不迭追问:“后来呢?怎么就发生变动了?”   变动的原因无疑和陆家内部争权脱不开关系,彼时饭局上的讯息足够乔以笙琢磨明白了。   问题在于陆家内部具体如何争权的,才导致陆昉失去机会,从而导致他的父亲乔敬启设计的方案最终永远尘封在文件袋里,没能落地成实体,成为永远的遗憾。   焦师傅怔了一怔。   因为乔以笙刚刚没控制好语气,泄露出一丝着急。   其他人同样费解地看向乔以笙。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乔以笙道歉:“不好意思。”   “我就是好奇。”她扯谎。   焦师傅爽朗地笑两声:“没事、没事。你们建筑师对这种大项目感兴趣很正常,容易涨身价的机会嘛。”   乔以笙顺着他的话也笑:“是啊。”   闻言,莫立风侧眸,瞥了瞥她。   焦师傅说:“现在这个项目可不比当年宜丰庄园小,你们赶上好时候了。宜丰庄园那滩浑水啊,不蹚也罢。” 第216章 辰   “说来听听,怎么就是滩浑水了?”两位负责人好奇。   乔以笙的好奇更是只多不减:“是啊,焦师傅你刚刚为什么说陆家那群人你瞧不上?”   焦师傅却打起马虎眼:“我刚刚有讲这句话吗?哈哈哈,你听错了吧?陆氏集团每年那么多项目,谁不上赶着巴结,我怎么会瞧不上?”   后面焦师傅转到其他话题上,不再提宜丰庄园、陆氏集团和陆家人。   乔以笙看出来他可能觉得人多口杂,不方便讲,识趣地不再追问。   但散席之后,乔以笙单独找到他面前:“焦师傅,宜丰庄园项目的内幕,你知道多少?能不能再跟我讲讲?”   这会儿焦师傅很难看不出她异乎寻常的关注:“你为什么想知道?”   为了撬开他的嘴,乔以笙交付出一些诚意的坦白:“宜丰庄园以前换过好几拨建筑师和方案,我家里有亲人也曾经参与设计过,最后不了了之。虽然时隔多年,但我很想帮忙搞清楚原因。”   焦师傅闻言思虑片刻,开口:“你前面问我怎么发生变动的,我真不清楚。我只知道因为宜丰庄园的项目,我的公司被人搞了。没等来合同,我再去找陆家晟的时候,陆家晟就说现在他做不了主了。”   “我那会儿鬼迷了心窍,一门心思想傍上陆家这棵大树,到处求人托关系,要试试陆家其他人的门路。有人就指点我,陆董事长一病,陆家内部斗得正厉害,外人掺和进去很容易受牵连,白白变牺牲品,让我等他们斗出结果,尘埃落定了,再想办法搭上去不迟。”   “好家伙,他们大家族的内斗,可不是我们普通小老百姓能想象的,跟演电视剧有的一拼,不是你弄得我残疾,就是我弄得你绝后,一个个全是豺狼虎豹,管你人命不人命。我不过求财,搭不上就搭不上,总比有钱没命挣好。”   “……”乔以笙听着眼皮直跳,“你刚刚说,外人掺和进去很容易受牵连?”   “是啊。”焦师傅脸色凝重,“你家里的亲人当年如果只是不了了之,那已经算幸运的。我以前的公司可是费了两三年缓过来,原先以为是同行竞争,后来才发现是陆家其他人相互之间为了暗中阻挠捣的鬼。”   “我打听过,不止我,前期牵扯进那个项目的,不少人和我一样元气大伤。我们可不就是受牵连的牺牲品?所以这些年陆氏集团的项目,我能不沾尽量不沾。”   “……”回到办公室里,乔以笙久久无法平复下心绪工作。   焦师傅的话不可避免地往她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怀疑曾经父母的车祸,是否单纯的意外。   过去十几年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乔以笙根本按耐不住,数次尝试依旧无法进入工作状态,她索性摸鱼,离开办公室,给舅妈打电话。   对于这种时间点接到她的电话,杜晚卿意外之余更是关切:“圈圈啊,怎么了吗?”   乔以笙无意让杜晚卿担心,竭力镇定地扯谎自己在工地这边上班时间比较弹性,因为碰到有工人是贡安人,所以想她了,给她打电话。   杜晚卿笑:“那你周末也在工地吗?要不我烧几道你爱吃的菜,装保温盒里,让你表哥开车给你送过去吧。”   “不用啦舅妈,虽然近,但也得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饶过表哥吧。”乔以笙已经能想象,真这么做的话,戴非与该怎么跟她吐槽,并再次断绝塑料兄妹情。   闲话家常了一会儿,乔以笙佯装随口问起:“舅妈,我爸妈当年的车祸,是怎么造成的,你还记得吧?”   这件事委实敏感,她以前总避而不谈,以致于现如今即便她已经小心翼翼,也显得突兀,令杜晚卿感到异常:“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舅妈,”乔以笙安抚她,“我在尝试接受我爸妈的去世。之前我敢回家里了,是个不错的开始。现在想看看能不能做到谈起以前爸妈的意外,我也能不再难受。”   “圈圈,不尝试也没关系的。”杜晚卿的语音难掩心疼。   “舅妈,你就让我试试嘛。这道坎我总得自己迈过去。”乔以笙暗暗松气,至少杜晚卿相信她的借口了。   杜晚卿轻轻叹气,一副拿她没辙的口吻:“那天不是你爸妈的结婚纪念日吗?你爸爸提前从工作单位下班,接了在商场逛街的你妈妈,准备在外面一起吃个饭,过纪念日,意外就是在前往餐厅的路上发生的。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冲出了红灯……”   后面杜晚卿不忍心再讲下去。为了躲避迎面开来的大卡车,乔敬启紧急转弯,撞上路边的护栏,一个当场死亡,一个昏迷不醒。   乔以笙心里窒闷得厉害,却还是坚持问:“为什么会冲出红灯?”   杜晚卿告知:“看交通事故调查报告,是你爸爸车子的刹车有问题。”   乔以笙应声瞳孔骤缩:“怎么会刹车有问题?”   杜晚卿说:“好像车子太久没送去检修,你爸爸没注意刹车有问题。警官还是很认真仔细的,排查过我们有没有和谁结仇结怨。我们正正经经本本分分的人家,平时与人为善,哪里有结仇结怨?警官也判定是意外了。”   是啊,怎么会和人结仇结怨?即便换作她,也会认为不可能——但这是在今天之前。现在要是再来问她相同的问题,乔以笙很难不和焦师傅的话联系在一起,很难不想到宜丰庄园,想到陆昉,想到陆家内斗……   “圈圈?……圈圈啊?圈圈。”许久没再听她出声,杜晚卿很担心。   乔以笙恍然回神,只觉得这春日午后的阳光冷冰冰的,她握紧在手机的指节发僵:“……噢,舅妈,我没事,我继续工作去了。”   掐断通话,乔以笙却根本走不动路。   不是意外的……爸爸妈妈的死不是意外吧……   她该向谁求证?   陆昉?   ——陆闯……她唯一能联系到的陆家人,只有陆闯。   乔以笙点开通讯录。   “诶诶诶!让开快让开!底下怎么有人啊!别找死快让开!喂——”   乔以笙怔怔抬头,看见工人焦急又惊恐的脸。 第217章 巳   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时,整个人已经被莫立风推开,一起摔倒在地。   而卸下来的钢管滚落在方才乔以笙站的位置,即便现在,距离她和莫立风也不过半米远。   后知后察自己死里逃生的乔以笙这会儿后怕得脑袋发懵。   莫立风当先从地上爬起来,问她:“怎样?”   映入眼帘的是他原本干净的手被砂石磨得全是血,乔以笙即刻抓住他的手臂,这么一动才发现她的右脚脚踝痛得要命。   “去医务室。”莫立风当机立断架起她的胳膊。   扭伤了,肿得还很厉害。   工地的医务室做了基础的处理之后,小刘要送乔以笙去镇上的医院。   乔以笙强行要求莫立风一起去检查检查他手上的伤。   莫立风一开始不去,他认为办公室里不能两位驻场代表同时不在。后来架不住大家的劝说,加上确实很快就到周五下班时间了,莫立风才坐上小刘的车。   乔以笙的右脚和莫立风的左手全拍了片。   莫立风的左手确认是外伤。   乔以笙的右脚倒也没骨折,单纯的软组织损伤,但局部的肿胀和压痛对踝关节足的运动有影响,短期内活动受限是必然的。医生开了药,又给乔以笙佩戴了护踝。   在小刘的搀扶下坐回车里,乔以笙才找到间隙向莫立风道歉:“对不起师兄,连累你跟着我受伤了。”   伤的还是对建筑师很重要的手。   倘若有个什么,她真是赔不起。   万幸,他没有大碍。   小刘同样庆幸:“幸亏有莫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姐儿你差点把我吓死。怎么刚好就跑到那边去。”   “实在很不好意思。”乔以笙为自己给工地里的大家添了麻烦而愧怍。   她当时一心只想着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和杜晚卿讲电话,不知不觉间走远了些,也忘记留意周围的环境。   紧接着乔以笙便也向莫立风道谢:“谢谢你师兄,谢谢你救了我。”   小刘狐疑:“莫共、乔工,你们那会儿是一起的吗?”   “不是。”乔以笙心里其实也纳闷,猜测,“师兄是恰好经过那边吧?”   莫立风浅淡点头:“嗯。”   小刘平稳地开着车子,为乔以笙打算:“今天时间有点太迟了,明天一早我送姐儿你回市区吧。你在家休养一个星期。”   乔以笙蹙眉:“不用,我没有要请假。”   小刘通过车内的后视镜投来关切的眼神:“姐儿,你都受伤了,怎么能不请假休养?”   乔以笙反问:“我受伤是不是会给大家添麻烦?如果是的话,那好,我请假。”   这个不好回答的问题把小刘给难倒了。   莫立风出声,问乔以笙:“你在市区一个人住?”   乔以笙点头。   莫立风:“住几楼?”   乔以笙:“五楼。”   莫立风:“有没电梯?”   乔以笙:“没。”   全程高速的一问一答,仿佛回到夜里加班时,她和他沟通图纸的对话模式。   莫立风对前面的小刘说:“她不用请假。”   乔以笙:“……”   小刘亦愣了愣,顷刻,小声嘀咕一句:“……我等下请示领导。”   “请示杜总吗?”乔以笙问,“杜总的电话我有,我一会儿亲自联系他。”   小刘不知为何又噎住一瞬,继而道:“不是,不是杜总,我在公司有另外一位直属上司。”   “哪位?你推给我,我来和你的直属上司说明情况。”   “……”小刘回答不出来。   乔以笙觉得他有点奇怪:“怎么了吗?”   “没有没有。”小刘讪讪道,“没事的姐儿,你就负责养伤,沟通的事还是由我来,我会向我的领导准确地转达你的意思。莫工考虑得对,既然姐儿你回市区也是一个人,还住高楼层,那不如就留在工地宿舍,大家帮忙照顾着。”   乔以笙觉得最后一句“大家帮忙照顾着”可以省略,她想留在工地宿舍可不是为了让人照顾她、给人添麻烦。   主要她是担心她请假之后,留白派了其他同事顶替她的位置,她就回不来驻场了。   其次才考虑她回家也一个人,不方便。   再者……陆闯他……   低头,乔以笙捏紧小刘刚刚还给她的她的手机。   手机里有mia下午发来的消息,问她今晚过不过去住。   乔以笙现在才回复:【不好意思,工地有事,我刚看到。晚上去不了了】   回到宿舍是八点多钟,乔以笙在小刘的帮助下上到二楼。   小刘问乔以笙,要不要把后勤大姐先喊过来字再和她一起住。   乔以笙谢绝了小刘的好意:“不用为我担心了,我可以的,只是扭伤,不是残疾,而且右脚还好好的。你也为我前前后后忙了很久,赶紧回去休息,好好过周末。”   小刘舍不得走似的:“姐儿,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乔以笙快怀疑自己真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姐。   随着小刘的离开,关上门,乔以笙扶着栏杆,将她上铺的床单被褥卷下来,铺到下铺。   随即她单脚跳进卫生间里洗漱。   这时候得感谢宿舍面积小,一来一回她不用跳太远。   换好衣服,乔以笙熄灭灯,躺倒在床上。   才九点钟,多久没有这么早准备睡觉了……   也是乔以笙在工地享受单人宿舍的第一晚。   漆黑的空间,不用塞耳塞,没有呼噜和磨牙声,涌入耳朵里的只有四周围隐隐约约的虫叫。   想到外面是如同荒郊野外般的芜凉,乔以笙忽然觉得,有后勤大姐陪着同寝,发出点动静,好像会显得有人气些。   乔以笙的眼睛只闭上几秒钟就重新睁开了。   父母的车祸和焦师傅的话不断交织着涌现她的脑海。   她的心脏仿佛被保鲜膜裹着,越闷越紧……   乔以笙还是忍不住摸出手机,点开和陆闯的消息框,考虑了半晌才佯装无事地编辑道:【圈儿今晚去mia家了吗?】   下午的意外阻断了她准备打给陆闯的电话,现在回想起来倒是庆幸她当时还没打出去。   向陆闯求证有用吗?无数经验告诉她,答案毋庸置疑:没用。   如果他对陆家当年的事毫不知情,她问也白问。   而如果他知情……   一瞬间,乔以笙只觉得愈发难以想象。 第218章 午   他知情到何种程度?   仅仅知道陆家一只只豺狼虎豹斗得你死我活,还是也包括她父母的意外是否和陆家有干系?   倘若答案是有关系,那他在其中是否扮演过什么角色……   陆闯的回复没多久弹出来:【去了】   乔以笙从恐惧中恍惚敛回思绪:【那你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今晚没去Mia家,也知道我没去的原因?让圈儿别太想我】   陆闯:【你现在很闲?】   乔以笙:【现在是下班时间】   陆闯:【我睡了】   乔以笙:【今晚这么早?】   陆闯不再有反应。   乔以笙继续发消息,丢过去她脚伤的图片。   陆闯才又回:【你眼睛长着不是拿来看路用的?】   乔以笙:【我又没说是我的脚】   陆闯:【你故意不说是你的脚,不就等着我认出来,表明我对你身体上下每一处都很了解】   乔以笙:【说了这么多,你也只是在证明,你确实对我很了解】   陆闯悄无声息。   乔以笙本来想再发“那你要不要来工地看我”,考虑两秒,她又删除——不小心就忘记了,她和他不能像普通情侣一样……   并且说到情侣,目前是她单方面认定的,陆闯依旧处于别扭的阶段,并未明确表态。   手指不由摸向颈间的项链。   但她相信,陆闯那天不是随口一说,项链多半就是柳阿姨的遗物。   柳阿姨留给小马媳妇儿的……   算他间接承认,他也是想和她在一起的吧?否则为什么偏偏送给他如此重要的物件。   乔以笙紧紧地握在手掌心,重新闭上眼。   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求证?   只要没得到求证,没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她每一天都寝食难安。   -   带着刚洗好的衣服,莫立风出来过道,将衣服晾上过道上方的晾衣杆。   不期然注意到宿舍楼前方仅有的一簇稀疏的绿丛后,一辆陌生的车子的轮廓隐约被月色勾勒出。   盯了几秒,莫立风折回屋里,走到桌前,捡起手机,打开微信里和乔以笙的对话框:【晚上睡觉锁好门】   次日清早,莫立风出门晨跑,经过绿丛时,瞥一眼已经消失不见的车子留在土路上的车轮印。   乔以笙是在手机震响中醒过来的。   也不知道半夜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找了半天发现手机掉在地上。   她扒着床沿俯下身去捡起,看到屏幕来电显示Mia的名字。   拨一下凌乱的头发,乔以笙接起。   Mia张口就说:“来接你了,在你宿舍楼下。听见喇叭没?”   同一时间,乔以笙的耳朵里捕捉到“嘟嘟嘟”的车鸣声。   反应了两三秒,乔以笙从床上蹬起,不仅忘记了自己的脚伤,还忘记自己换到下铺睡,脑袋撞上上铺的床板。   通过手机听到动静的Mia关心:“什么东西‘咚’得那么大声?”   “没有。”乔以笙摸摸头皮,“你等等我吧,我刷牙洗脸。”   “你住哪个房间?我上去等你。”Mia开关车门下车的动静同样通过手机传到乔以笙这边。   等见到Mia,乔以笙第一句便问:“陆闯让你来的?”   Mia直接把她微信里的消息给乔以笙看。   昨天晚上,陆闯一个字没打,只是将乔以笙发给他的腿伤的图片转给Mia。   乔以笙感到好笑:“你如果假装没懂他的意思,不过来的话,看看他能怎样。”   Mia打量着她宿舍的条件,耸耸肩:“有想过。但在考虑他之前,首先你也是我的朋友。”   “没告诉你我就是怕你来看我,或许把我接去你家,一直麻烦你。”乔以笙给自己穿鞋,“结果你还是来了。”   Mia则说:“我正好也有点事问你。”   乔以笙抬头,从她的语气和表情不难猜出,又和陆闯有关。   “好,我们车上聊。”乔以笙拎上包,扶住她的手臂,慢慢下楼。   在楼下,乔以笙准备上车时,碰到晨跑回来的莫立风。   “师兄早。”   “嗯。”   “今天你没在食堂吃,把早饭带回来了吗?”乔以笙的目光扫过他手里拎着的打包盒。   莫立风一如既往淡冷地点点头,与她们侧身而过,径自上楼。   回到宿舍里,莫立风直接将打包盒丢进垃圾桶,然后进卫生间冲掉身上的汗。   -   看到Mia开车,乔以笙就想到自己可怜的驾校课程,上个星期因为沉迷声色,缺课一上午,这个星期又因为脚伤,缺课两天。   “我怀疑我今年究竟能不能考到驾照。”她很无奈。   Mia笑着将车内的轻音乐调到合适的音量,单刀直入:“和我聊一聊,你最近和陆闯谈恋爱期间,感受到的他的状态。”   乔以笙心头轻磕。如果Mia那边测评到陆闯的状态是好的,不会专门问她吧……   Mia安抚她:“不用想太多,随便聊聊。你想到什么说什么。”   乔以笙有点拙舌,打了半天腹稿,先丢出一句总结:“……他就是,很别扭,好像也很矛盾。”   抵达Mia家时,乔以笙表述得也差不多了,而她照样无法从Mia的反应中判断出有意义的信息。   反倒是Mia扶她进门时,第一次主动向她透露:“他的心理压力变大了。”   乔以笙:“……”   完整的意思不外乎是:她找他谈恋爱之后,他非但没放松,压力反倒更大……   乔以笙很无措:“那……那我做错了是吗?我不该黏着他,不该逼他和我在一起,不该——”   “不是。”Mia弯腰,两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你没有做错。你消解了他之前的心理压力。最近他的压力,和他之前的压力,不一样。”   但还是传递出一个意思:他最近的压力,就是她给的。乔以笙微微抿唇,坐在沙发里,搂住往她怀里蹭的圈圈。   Mia从厨房给她倒出一倍甘菊茶:“身边人的压力,不会被当事人小。即便是最亲密的人,也可能在日积月累的压力中消磨掉耐心。”   伸手握住茶杯的乔以笙顿滞,静默地和Mia棕色的眸子对视片刻,失笑:“明白。”   这也是Mia之前告诉她,别放弃陆闯的另一个原因吧。   Mia提议:“不介意的话,你定期在我这里做测评。” 第219章 未   也来关注她的心理压力是吗?乔以笙心想,Mia这是挑破自己的职业了。   “好。”乔以笙应承下,随即张望四周,“陆闯他……”   四处不见他的踪影。   Mia说:“现在不在。之后不知道。”   不知道的之后,很快知道——直至周日傍晚,Mia将乔以笙送回工地宿舍,陆闯也没出现。   乔以笙发消息问他:【不想见我,又让Mia接我来?】   陆闯:【我没让她接】   他的回复,可以说每一个字都在乔以笙的预料之内,乔以笙盯着手机屏幕发笑。   第二次乔以笙在换药时新拍一张照片发给他。   陆闯:【你这个星期又不上课,用不到顺风车司机】   很好,陆大少爷卖起惨来有一手,都把他自己定位为她的“顺风车司机”了。   乔以笙甚至把圈圈带到屋里和她一起睡,用圈圈来帮她盯着陆闯半夜会不会偷偷摸摸过来,结果也测试失败。   说明,陆闯十分狠心,明知她脚上有伤,却坚定地看也不来看她。   乔以笙在Mia家呆的两天一夜,光是养伤加进补了,进补的还是……猪脚汤。   她问陆闯:【猪脚汤你送的?】   陆闯:【以形补形】   乔以笙:【猪挺可爱的,谢谢夸奖】   隔天陆闯变本加厉,又送了好几只焖猪蹄给她、Mia以及圈圈加餐。   还有没吃完的两只猪蹄,乔以笙回到宿舍时,送给莫立风。   莫立风收到她的微信消息来到她的门口,她扶着门框递出透明保鲜盒里的猪蹄时,他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疑似出现一丝裂缝。   乔以笙为见证历史而诧异,很快收敛不礼貌的神色小心翼翼询问:“……师兄你不爱吃猪蹄是吗?”   她就是觉得,“以形补形”同样适用于手受伤的莫立风。   对猪来讲,猪蹄子不分脚和手嘛。   当然,话她藏在心里没说。   “不吃。”莫立风吐出两个字,走了。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另一侧的他的宿舍里,乔以笙怀疑自己可能因为送猪蹄惹他不快。   关门回屋里,乔以笙再给莫立风发消息:【师兄,等伤之后,我请你吃顿饭,谢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莫立风:【不用】   不用就不用吧,乔以笙未勉强,打开电脑画图。   十一点多她准备洗漱睡觉时,又一次收到莫立风说:【睡觉前锁好门】   乔以笙狐疑:【怎么了?我们宿舍楼有贼吗?】   莫立风:【可能】   并未多加解释。   乔以笙一头雾水,但安全问题,谨慎点终归没错,她临睡前检查了一遍门窗。   欧鸥特地掐点似的,发来语音:“乖乖,你让我跟陈老三他们打听陆家的事,我能套的话都套完了。”   乔以笙电话立刻打过去:“怎么说?”   “能怎么说?”欧鸥正在吃苹果,咬得脆响,“他说陆昉接管陆氏集团子公司业务的时期,他还在上高中,不认识陆闯,很多事情不清楚。”   乔以笙原本就没抱太大期望:“那他清楚的有哪些事?”   欧鸥估计在同时敷面膜,讲话声音不若她咬苹果的动静利落:“说,陆昉的腿,自他出生起就不便利,陆家晟原本好像没对陆昉抱继承家业的期望。”   “可后来陆昉自己出息,所以有一阵帮忙管理过公司。结果可能就是因为管理公司那阵子积劳成疾,影响到两条腿,搞成现在必须坐轮椅的状态。”   “我暗示他,陆昉的腿是不是被陆家自己人害的,陈老三倒是说,‘可能吧’。那态度噢,好像觉得就算陆昉是被陆家自己人害的,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隔着电话都能知道欧鸥在摇头:“有钱人的复杂世界,我们普通人还真是望尘莫及噢。”   乔以笙默了一默。   欧鸥继续道:“陆闯和陆昉兄弟俩关系为什们好,陈老三被我问得很懵,他说亲兄弟关系好不是很正常——所以陆闯究竟是不是陆家的私生子?”   这个消息最初还是欧鸥从校友群里截出来给她的,现在乔以笙却只能很抱歉地在欧鸥面前装糊涂:“我如果了解的话,就不用找你帮我打听这么多事情了。”   欧鸥收起好奇心,再道:“陆闯不是称呼陆昉不‘二哥’吗?他们上面还有一个,是他们的姐姐。”   这个新鲜。乔以笙来了兴致:“他们姐姐人呢?”   好像销声匿迹,不存在似的,连聂婧溪都不曾提过。   欧鸥不太确定:“陈老三说他也只是听说,听说他们的姐姐以前被人绑架,最后撕票了,死前遭受折磨,死得也特别惨。陆家晟的老婆就是从女儿的死开始,成天躲着不出门,一心礼佛。”   乔以笙直皱眉。因为陆闯对陆家的憎恶和焦师傅口中获知的话,陈老三的听说,在她这里的可信度变得很高。   欧鸥记起来一件事告诉她:“对了,陈老三提到陆闯他未婚妻了,说他未婚妻前两天也遭遇绑架。”   紧跟在陆昉他姐姐的绑架事件后面,难免令乔以笙心一惊。   “不过未遂,”欧鸥把话讲完整,“救了他未婚妻的好像是陆闯的什么表哥。”   余子荣和余子誉吗?如果是他们俩,乔以笙不免恶意揣测,绑架可能是他们为了英雄救美自导自演的。   欧鸥也不免调侃一句:“陆闯他未婚妻对陆闯真是死心塌地,朱曼莉都大着肚子逼宫,他未婚妻还跟没事人一样筹备婚礼。”   “……”乔以笙安静一瞬,“婚期难道定下来了?”   “嗯,定下来了。”欧鸥收起戏谑,“下个月15号。”   很巧,内部消息传到乔以笙耳朵里的第二天,乔以笙就收到聂婧溪的电子邀请函,预订乔以笙的时间,让乔以笙一定出席。   同时询问乔以笙什么时候有空,和她一起喝下午茶,她把实体请帖给她。据说请帖是陆清儒亲手写的。   收到消息的档口,乔以笙正扶着莫立风的一只手臂,和莫立风记录每日的施工过程。   她暂时不予答复,塞手机进衣兜,视线集中回无人机实时传送回来的图像上。   冷不防的,她在图像上捕捉到一辆眼熟而低调的丰田车。   “师兄你等等!”乔以笙下意识抓住莫立风操作着遥控器的手。 第220章 申   “能不能飞回去一些,飞回刚刚的位置。”乔以笙请求。   莫立风瞥了瞥她的手。   乔以笙噌地即刻收回:“不好意思,我忘记师兄你手上的伤还没痊愈。是不是抓疼你了?对不起。”   而且他还有洁癖。   估计也得嫌她手脏,一会儿别是要当着她的面擦手。   乔以笙心里着急,着急无人机错过了那辆车。   莫立风照她的要求继续操纵无人机。   乔以笙紧紧盯着画面,很快重新看到那辆丰田车。   在工地外围约莫两百米的地方,丰田车刚刚驶离。   在丰田车驶离前的位置,有另外一辆车,车边站的人隐约能辨认出是杜德友和小刘。   看起来应该是两辆车里的方才碰了面。   眼瞧着杜德友似乎抬头朝无人机方向往过来,乔以笙又紧张地下意识抓了抓莫立风的手。   莫立风其实在她的手抓上来的前一秒,就操纵无人机往回飞。   乔以笙轻吁气,后知后察地松开他的手,不好意思地再次道歉:“对不起,师兄,冒犯了……”   莫立风一贯淡冷的目光丢给她,和她静默地四目相对了两秒,错开。   乔以笙在这两秒的对视里意识到,她刚刚像是和他一起干了件坏事。   而且是她让他把无人机飞过去的。   她是不是该撒谎解释一下她的行为……?   但他又没问……   他的性格也不像喜欢多管闲事和爱嚼舌根的人……   辗转反复间,乔以笙决定不解释了。   在莫立风回收无人机的时候,杜德友带着小刘出现了。   乔以笙的神经不由一紧。   莫立风丁点儿不慌张,平淡如常地问候:“杜总。”   “杜总。”乔以笙紧随莫立风之后也问候。   杜德友笑眯眯:“无人机是你的?”   “是。”莫立风轻轻点头。   小刘从旁介绍:“莫工和乔工每天都用无人机记录工程进度。从工地上空俯视,整个工程看得一清二楚。杜总你要不要也看看?”   随即小刘转向莫立风:“莫工,给杜总展示展示吧,杜总难得来工地。”   莫立风默不作声地重新打开无人机。   乔以笙主动给杜德友讲解,画面里看到的图像,分别对应图纸上的什么地方。   杜德友也确实只是像普通领导视察的行为,在看完图像听完讲解之后,关心两人:“你们的伤如何了?”   “我没事的,谢谢杜总。”边说着,乔以笙轻轻抬了抬她的脚。当然,她的一直手还搀着莫立风的手臂。   莫立风也说:“没事。”   “辛苦你们了。”杜德友点点头。   其他负责人听说杜德友今天过来,这会儿也差不多都陆陆续续聚集到杜德友身边,簇拥着杜德友考察工地现场。   乔以笙和莫立风便没再跟着,回到办公室里。   莫立风照旧把每日份的记录上传到网盘中共享。   乔以笙下载了记录,从视频中截图放大,再将图片做清晰化处理。   车牌号虽然没拍全,也很模糊,但仅凭末尾的数字,加之她对这辆看似普通的丰田车的熟悉程度,完全可以确认……就是陆闯开的那辆。   刹那间,乔以笙的心念电转。   -   晚上下班,乔以笙由小刘开车送她回宿舍。   她向小刘表达感谢:“谢谢你小刘,帮我和你的直属领导沟通,我才能带伤继续工作。”   小刘笑得些许憨:“不用客气姐儿,都是我应该做的。我领导也很好说话的。”   “噢……”乔以笙点点头,“那也替我问候你的直属领导。”   “好的姐儿。”小刘应承。   送走人,乔以笙默默坐了会儿,给陆闯发消息:【我的运气真的很好,到哪儿都能碰到好相处的同事。男朋友,人家小弟弟都处处照顾我,你却一直不出现,是不是太不合格了?】   一个小时过去,也没见陆闯有反应。   乔以笙又把自己答复聂婧溪的消息界面截图发过去,多余的话一个字没讲。   她能答复什么?自然是说要看工作安排才能确定有没有空参加,并送上她的祝福。   现在连她都难以理解聂婧溪为何要对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步步紧逼。聂婧溪明明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乔以笙不免为陆闯担忧。陆闯不也评价过,聂婧溪比他预想得难缠?   这次的消息陆闯又反应了,但也只是说:【你不用管】   乔以笙很难受。   他是想把他自己活成孤岛吗?   突破口在哪儿?她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快憋坏了,父母的车祸和今天意外发现他与杜德友存在联系,乔以笙全部想问问他,问个明白,却又犹犹豫豫有所顾虑。   在踌躇不定中,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微信里进来新消息。   乔以笙念着会不会是陆闯,强撑起眼皮看消息,发现是莫立风发来的。   【你认识?】   附带一张监控画面,画面里拍到的又是那辆熟悉的丰田车,但场景分明和白天拍到的不同。   乔以笙即刻清醒:【师兄你哪来的?】   【新装的摄像头】随即莫立风发来新一张图片。   这次的图片没有包含了车子周围夜色的浓重。   乔以笙盯了好些秒,终于反应过来,就在宿舍门口。   这……?乔以笙从床上爬起来。   莫立风重新问一遍:【你认识的话,我就不报警了】   乔以笙愣一下,恍然想到什么:【你前两次叮嘱我晚上锁好门窗,就是因为看到宿舍楼前这辆车?】   莫立风未否认:【像小偷踩点】   乔以笙:“……”   不得不承认,确实像……   那个陆闯,怎么那么……乔以笙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的行为,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   打开门,她走出宿舍,慢慢挪动着下楼。   平时她觉得楼道光线太暗,今天她反倒感谢昏暗的光线替她做遮掩。   小刘上次重砌井边的洗衣池时,把灯泡也给换了颗新的,因为她腿脚不方便,不再下楼洗衣服,灯便恰好也没开。   乔以笙小心翼翼地朝绿丛的方向移动。   如果说陆闯是贼,那她现在无疑是在捉贼了。   -   架着电脑,陆闯噼里啪啦打着字,视线时不时瞟向旁边同时架着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和乔以笙对话框沉寂许久。   下方另一个对话框里,重点显露的几个字眼是“无人机”。   陆闯凝色,若有所思。   车窗玻璃倏地被叩了叩。 第221章 酉   啪地条件反射盖起电脑和手机,陆闯转头。   猝不及防入目乔以笙的脸。   陆闯怔忪。   乔以笙看不见车子里面的情况,叩了两下没反应,她打算绕到前面的挡风玻璃确认陆闯是否在里头。   结果就在她直起腰时,车子忽然启动。   意识到他是要跑,乔以笙想也没多想,眼明手快抓住车身上的车门把手。   不过她来得及抓住的只是后车门的把手。   而抓住的下一秒,她就因为车子的行驶,被带着走,虽然速度没有很快,但她有脚伤,根本稳定不住身体,霎时摔倒在地。   车子立即紧急刹车,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伴随陆闯的怒气冲天:“乔以笙你有病!”   乔以笙从地上的土伏起身,同时对着陆闯说:“你回车里别出来有摄像头会拍到你的脸。”   整句话不带停顿的。   陆闯应声愣住。   乔以笙强忍着痛意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并就近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车里:“开走,别留在这儿。”   陆闯黑着脸,驱使车子离开宿舍楼外面两三百米便停下。   下车绕到后座里,他抓过乔以笙的手,摊开她的手心。   摔在地上时磨破皮了。   乔以笙主动把脱掉鞋子的右脚抬起来,驾到到他的大腿上:“手没事,疼的是脚。”   陆闯拆掉她的护踝。   医生预计过她的脚至少两周才能痊愈,现在看着仍旧肿,只比先前消退些罢了。   他的手指才轻轻碰一下,乔以笙便颤抖着躲开。   陆闯又暴怒:“你真的是——”   乔以笙倾过身,用吻堵住他的嘴。   陆闯要推开她。   乔以笙飞快说:“推了我脚疼,更严重了你负责?”   陆闯滞住动作。   乔以笙重新吮住他,压得陆闯的身体往后躲,抵住车窗,他再避无可避。   思念全注入两人交换的唾液里。   吻着吻着乔以笙便发出小声的啜泣。   陆闯扯开她,捧住她的脸:“又干什么?现在是你强我,又不是我强你?”   “你就是个混蛋。”乔以笙用上她全部的力气,手指蜷成的拳头砸上他的肩膀。   陆闯没什么表情地说:“那我这种混蛋,你又何必非和我在一起。”   乔以笙气急攻心,揪住他的衣领:“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陆闯终究是没有重复,低垂眼帘,重新捉起她受伤的脚放到他的腿上。   乔以笙冷笑着劈头盖脸数落他:“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你现在怎么能被我师兄安装的摄像头逮个正着?每天都偷偷跑到这里来看我吧?早被我师兄注意到了,差点要报警把你当贼交给派出所处理。”   数落到最后她的喉咙都哽咽得快发不出声:“非得弄得我摔倒受伤你才不跑。现在又来跟我装什么生气、装什么心疼?”   陆闯握着她的脚,等她数落完才开口:“去医院复查你的伤。”   “明天我自己会去。”乔以笙曲了曲脚,额头往前抵住他的胸膛,搂住他的腰。   陆闯一动不动。   两人静默地享受时隔八天的相聚。   八天……乔以笙觉得有八个月,甚至八年那么长。   不知过了多久,陆闯说:“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乔以笙没好气:“你管我想要什么时候休息?”   陆闯又陷入沉默。   乔以笙的那些踌躇不定的心绪亦慢慢浮上心头。   斟酌间,她提出:“要不要让你二嫂帮我看看我的脚,你能更放心些?”   “你的脚扭伤找我二嫂有什么用?”   “她不是你二哥的专属医生?你哥也是腿有毛病,那我的脚,你二嫂肯定也能看看。”   陆闯的语气难掩无语:“我二哥是脊髓损伤严重导致下肢瘫痪。”   “欸?是脊髓损伤啊。”乔以笙问,“那你二嫂是骨科医生?”   “不是,神经内科的。”陆闯解答,“我二哥以前是神经损伤的下肢无力。”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二嫂能帮我看一看。”乔以笙故意表现出失望,“感觉你二嫂包治百病。之前在游艇上,就听聂婧溪的朋友说,比起家庭医生,你们陆家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更喜欢找你二嫂。”   “这么信任我二嫂?”   “你不也很信任她?”乔以笙对杭菀原本就有好感,所以谈起杭菀并不担心自己不自然,“你几次都找她帮忙,她帮的忙又都很有效。我寻思着,找她,我或许能好得快些。”   陆闯倒是听进她的话,考虑片刻后说:“我回头问问我二嫂有没有合适的医生推荐。”   “有的话,我自己去找你二嫂,你不用再抛头露面。”乔以笙捏了捏他的手,“也别再三更半夜跑到我宿舍来。Mia家能见,你偏偏不出现,非要这样折腾。偷偷摸摸上瘾了吗?不偷摸不刺激是吗?”   陆闯沉默。   乔以笙改为掐他的手,狠狠地掐他手心,指甲陷进他的皮肉里。   但没等来他吃痛,反倒她的手指给掐疼了。   陆闯反手扣住她的手,嗤笑:“偷鸡不成蚀把米。”   嘲讽的同时,他粗粝的指腹轻轻摸过她掐疼的手指。   瞧,他的身体又比他的嘴诚实。乔以笙无声地弯唇,心底默默嫌弃自己太好哄,被他冷落了一个多星期,他随随便便流露点怜惜,她就原谅他。   “不要再这样单方面地说不见我就不见我好不好?”乔以笙温声细语和他商量,“如果不方便跟我见面,你可以告诉我,和我商量,我会理解你的,耐心等你方便的时候再见。”   “乔以笙,我不需要你这样。”陆闯的声音,又是与他热烫的体温相反的冷漠。   乔以笙快对他的冷漠免疫了:“但我需要。”   她牢牢地与他十指交扣:“现在是我需要这段感情。小马,你对我很重要。”   陆闯没给反应。   须臾,他只是语调不明地提醒她:“你该回宿舍休息了。”   乔以笙问:“你每天在宿舍外面呆多久?零点?凌晨?还是天快亮?”   陆闯自然而然没有回答她,都这会儿了竟还狡辩:“我只是恰好开车在附近兜兜风。”   行行行,他说是兜风就是兜风。乔以笙忍住笑意,捱得他更紧些,自行拢入他的怀抱:“那你今晚就陪我待到天快亮再走。我就在你的车里睡。” 第222章 戌   陆闯:“……”   仗着她脚上还有伤,乔以笙谅他也不敢强行踢她下车。   反正他的不应声永远只要当作默认就行。   乔以笙在他怀里寻找更为舒适的位置。   陆闯像是被她蹭得烦了,将她抓到他的腿上放倒。   乔以笙枕着人肉枕头,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拉低他的身体,轻轻啄他的嘴唇:“晚安,好梦。”   陆闯有没有好梦,乔以笙不清楚,但她自己却做了个噩梦。   梦见舅妈上次向她讲述的爸爸妈妈的车祸,她的脑海中自行有了画面,仿佛她就在现场一般身临其境,拼命地想提醒爸爸妈妈刹车有问题,可爸爸妈妈听不见。   车子冲出十字路口,她吓得闭起眼睛不敢再看。   下一秒她又莫名其妙地睁开了眼,发现陆闯、陆昉和陆家晟父子三人也站在十字路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乔以笙,醒醒。”   陆闯的语气又凶又带点着急。   乔以笙艰难地睁开眼,满头大汗,心慌不已,半晌才找回焦聚。   凝注着横在她上方的陆闯的脸,她的胸腔被恐惧填充,恐惧,却依旧忍不住亲近他,往上仰身,死死地圈住他的脖子。   “……陆闯,陆家是不是干了很多坏事?”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陆闯察觉些许异常,“你做什么梦了?”   乔以笙闭了闭眼:“……忘记了。”   陆闯并未追问,手臂搂在她的后背,回抱住她。   短暂的相拥过后,乔以笙因为远处的鸡鸣复睁眼,望向车窗外的朦朦胧胧的晨光:“几点了?”   陆闯:“五点半。”   乔以笙恋恋不舍地松开他:“我回宿舍了。”   陆闯下车绕到架势坐,将车子开出两三百米,乔以笙喊了停:“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别被摄像头拍到了。”   “昨晚已经拍到了,不怕再被拍到一次。”陆闯不仅堂而皇之开回宿舍楼前,还往里开到井边的空地为止,让她走最少的路。   乔以笙也是想到,无论只拍到她上车走,还是把她坐车回来也拍到,她都要在莫立风面前撒个逻辑自洽的谎。   下车前,乔以笙说:“我会让师兄把摄像头拆掉。”   “不用,装着防贼挺好的。”陆闯说,“我不会再往这边兜风。”   乔以笙:“……”   真佩服他还能牢记他昨晚拿兜风当借口。   下了车,乔以笙慢吞吞挪进楼道里,爬上楼梯。   站在宿舍门前的走廊上,她朝楼下的丰田车挥挥手,进门。   进门后,她竖起耳朵捕捉车子轮胎和地面砂石摩擦产生的动静逐渐消失,她又开门走出去,眺望逐渐远去的车子闪烁的尾灯,这才折返屋里。   睡不着了。   乔以笙索性翻出画本画图,等快到小刘来接她上班的时间,她洗漱换衣服。   和昨天一样,早饭她没亲自去食堂,小刘拿她的饭盒去帮她打。   而莫立风如常地永远比她早到办公室。   在口头和字面之间,乔以笙到底选择了字面,在微信里敲莫立风:【师兄,那辆车是我朋友,我朋友是来找我的,没什么要紧事】   她的工位和莫立风的工位是面对面的,仅隔一个隔板,隔板的上半部分还是透明的。   乔以笙坐在工位里时,某些角度是可以看到莫立风被电脑挡住大半的脸。   此刻她发送消息之后,便悄悄打量莫立风的神色。   莫立风好像还没看见消息,眼波动也不动。   结果乔以笙发现,原来他眼波没动并不影响他收消息和回消息——   【昨晚你默认认识照片里的车之后,我就把监控关了,摄像头我早上起来也拆了】   乔以笙:“……”   他怎么能做到完全猜中她的心思?   最关键是,他的举动,让乔以笙越来越觉得他这人能处,虽然外面看起来不苟言笑给人很强烈的距离感,但实际相处起来不难察觉他的外冷内热。   乔以笙原本打腹稿的一长串话全没了用处,千言万语仅汇成一句简单但真诚的:【谢谢师兄】   她相信莫立风没跟她撒谎。那么既然监控早已关掉,说明他没看见她下楼后和陆闯的一系列事,她在莫立风面前也不用尴尬。   陆闯的效率很高,中午就告诉她,杭菀介绍了医生。   乔以笙:【我自己和你二嫂确定时间,不用你在中间当传话筒】   陆闯不疑有他,发了串手机号码。   说来也是懊恼,先前见过杭菀的几次,乔以笙竟然一次也没和杭菀交换联系方式。   她发消息询问杭菀,晚上行不行。   白天乔以笙并不想请假。   杭菀则说:【你不用进来市区,我拜托老大夫去你那儿一趟】   这意思杭菀多半不会跟着来郊区,太远了,并非乔以笙真正的目的:【这样不好吧?我看病反而让人家老大夫奔波,还是我自己回趟市区。我最迟七点半就能到市区,杭医生你把地址发给我】   杭菀遂了她的意。   乔以笙试探性地再发一句:【杭医生你如果没空的话,就不用到老大夫那里等我】   杭菀:【没关系,一小会儿,我走得开】   得到她的确认,乔以笙突然觉得,昨晚抓车门摔的那一跤很值。   小刘总让她,有事尽管喊他。   这趟行程,原本是不方便小刘当她司机的。   但小刘扮演的角色,现在乔以笙心里已然有数,所以下午小刘来项目部办公室里转悠生怕她找不到他人时,乔以笙顺势问他下班后能不能送她进市区看大夫。   小刘欣然应承:“在姐儿你的脚伤痊愈之前,我就是姐儿你的专属司机。”   乔以笙心底暗笑。   杜德友和陆闯的关系,她尚不能确定,小刘绝对不仅仅是陆闯的下属那么简单,或许称之为“狗腿子”也不为过。   井盖、后勤大姐、异乎寻常的热情,一切有迹可循。   -   进市区的路途比预想得顺畅,乔以笙比约定时间提前十五分钟抵达杭菀介绍的中医馆。   结果杭菀比她更早,已经在了。   乔以笙架着小刘给她安排的一只拐杖进门,恰好在院子里帮忙捡草药的杭菀走出来搀扶她:“小心点。”   “谢谢杭医生。”乔以笙笑眯眯,不动声色道,“我昨晚寻思着是不是趁机试一试坐轮椅什么感觉。” 第223章 亥   “轮椅也没你想象中的方便。”杭菀完全是深有体会的口吻。   乔以笙则换上佩服的口吻:“我只扭伤几天,就感觉到各种困难,杭医生这么多年照顾陆二哥,一定很不容易。”   杭菀一贯温温柔柔的:“还行。”   “以陆二哥的情况,杭医生你能和陆二哥结婚,一定很爱陆二哥。”乔以笙又换上羡慕的语气,“之前看陆二哥好像离不开你,陆二哥也一定很爱你。”   杭菀扫过乔以笙的神情,收入乔以笙此时此刻流露的怅惘,问了一句:“陆闯对你不好吗?”   乔以笙反问杭菀:“……杭医生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杭菀没回答,只是又问:“你在因为他和聂小姐的婚礼惆怅?”   “不完全是。”乔以笙低垂眼帘,像有很多难言的苦楚,复抬眸,问,“杭医生你以前和陆二哥在一起之前,是不是也遇到很多阻碍?”   杭菀似乎不想回答,转移了话题:“先治你的脚伤。”   乔以笙没有强行追问,以免引起她的警惕与怀疑,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稳住,别着急,耐心点。   杭菀介绍的这位老中医大夫,了解过乔以笙目前脚伤的状况后,给乔以笙做的是针灸调理,说是能促进局部血液循环,帮助消肿止痛。   几个穴位针刺了二十分钟左右,不管是不是心理作用,乔以笙确实感觉脚踝处舒服了些。   针灸自然不能只一次,同样讲究疗程,老大夫让乔以笙每日要来针灸一次,来满一星期再看看届时的情况。另外给乔以笙开了泡脚的中药方子,说是有活血化淤的作用。   虽然乔以笙心里头明白小刘信得过,但表面上她还是得装装样子,所以刚刚只让小刘送到中医馆门口为止,她自己驻拐杖进去里头。   现在离开中医馆前,乔以笙也特地在杭菀面前表现出一番谨慎,让帮忙搀扶她的杭菀在门口及时止步:“谢谢杭医生给我介绍大夫,也谢谢杭医生抽出时间来中医馆陪我,否则我一个人确实有点孤单。你之后如果没空的话,就不用再过来,我自己按时来继续针灸。”   杭菀说:“不用客气。明天我也会再过来。小闯不在,进出门都没人扶你,你会不方便的。”   “……那只能再麻烦你了。”乔以笙面上很不好意思,心底暗暗松一口气。   她方才很担心自己的话术不够成熟,杭菀真以为她不需要她再过来。   乔以笙戏谑:“怪不得大家都希望身边能有个医生朋友,简直跟套娃一样,认识一个医生,就好像能够认识所有其他专业的医生。”   杭菀的嘴角旋开梨涡:“没那么夸张。”   “杭医生是不是也懂点中医?”乔以笙看了眼之前进门时杭菀整理药材点地方,“昨天和陆闯聊起陆二哥,才知道杭医生你擅长的领域是神经内科。”   杭菀似乎略感意外:“小闯和你聊起他二哥?”   “嗯。”乔以笙对她的反应很在意,佯装平常地惋惜,“陆二哥如果健健康康的,陆氏集团集团的很多产业肯定都交给陆二哥管理,他们兄弟俩共同分担,陆闯现在肯定没这么难。”   “小闯现在确实不容易……”   杭菀每次称呼陆闯为“小闯”,均给乔以笙“长嫂如母”的感觉。   单纯的利益合作关系,不至于如此吧。加之上回游艇上陆闯给陆昉拿药的紧张,乔以笙判断陆闯和陆昉夫妻俩多半有情谊。   正忖着,乔以笙听到杭菀也发出一句惆怅的轻喃:“如果陆昉健健康康的,现在要和聂小姐联姻的,就会是陆昉……”   乔以笙想了一下,不仅如此,杭菀多半也不可能出现在健康的陆昉身边吧。她不禁握了握杭菀的手:“杭医生……”   杭菀回神,收敛表情:“乔小姐早点回去休息吧,到郊区很远。”   既然拥有了杭菀的联系方式,乔以笙也没浪费,晚上回宿舍睡前泡中药时,又借机和杭菀随便聊了几句,套套近乎。   之后的两天杭菀也如约都有挑着乔以笙针灸的时间段到中医馆。   乔以笙又零零碎碎地获知一些事,譬如这位老大夫很早以前也定期给陆昉针灸。   那时候的陆昉正是陆闯提及的神经损伤导致下肢无力的阶段,各种治疗方式都尝试。或许正因为陆昉的勇于求医,他的状况有所好转——老大夫认为自己针灸的功劳很大,所以作为成就,向乔以笙提起的。   又譬如,以前最早是杭菀的老师,一位神经内科的专家负责治疗陆昉,一来二往的,陆昉和杭菀渐渐熟识,后来杭菀变成跟在陆昉身边的专属医生。   乔以笙边穿着袜子,边对杭菀表示惊讶:“杭医生你和陆二哥认识有超过十年了?”   超过十年的话,陆昉参与宜丰庄园项目的时期,杭菀也在,那么杭菀知道的内情或许就越多。毕竟乔以笙现在还无法确定,杭菀身为陆昉的妻子,是否对陆昉的每一件事都了如指掌。   杭菀现在比第一天时善谈不少:“嗯,今年是第十五年。”   他们结婚差不多是五年前,也就是结婚前就认识长达十年之久了。乔以笙不免又惊讶:“十五年前杭医生你难道不是才上高中?”   “不是。”大概因为间接被夸年轻,杭菀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候我已经上大学了。”   “真好。你和陆二哥大学谈恋爱到结婚啊。”乔以笙酸楚地感慨,“我和陆闯大学期间就相互错过了……”   “不是……”杭菀取过拐杖,递给乔以笙,“我们没谈过恋爱。”   乔以笙惊讶得忘记接拐杖:“……没谈恋爱怎么结婚?”   问完乔以笙意识到有些冒犯。   杭菀并未在意似的,扶着乔以笙的一只手臂帮乔以笙站起来,随即将拐杖支到乔以笙的胳膊下:“乔小姐,姻缘是很难说的。因果也非常奇妙,乔小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和小闯大学期间的错过,正是你和小闯如今能相遇的因?”   乔以笙稳住身形,探究:“那你和陆二哥的因是什么……”   涉及的隐私比先前的问题深入,她预感杭菀大概率不会回答。   但或许情绪所致,杭菀开口了。 第224章 豺   “我和陆昉的‘因’很好猜。”   乔以笙心里自然有想法,只不过一开始就直接丢出那个想法,并不礼貌。   此时顺着杭菀提示性的回答,乔以笙谨慎地出口:“……陆二哥的身体状况吗?”   其实杭菀之前也算说过,就是那一句“如果陆昉健健康康的,现在和聂小姐联姻的,就会是陆昉”。   但彼时可以理解为,家境的差距迫使相爱的两个人分离。   现在杭菀的意思,倒像,她和陆昉之间没有感情,纯粹因为陆昉的身体原因,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和杭菀结婚。娶的与其说是一位妻子,莫若说是一位免费的医生和保姆。   如果真的如此,杭菀岂不太悲催了……   “是,也不是。”杭菀温温柔柔地笑出漂亮的梨涡,“我二十岁那一年认识他,而我爱上他的时候,是他最意气风华的两年。他有他很大的抱负,也有很灿烂的未来。”   “是你们结婚前的两三年?那两年,也是陆二哥情况好转?”乔以笙完全能在心里对应上,陆昉就是在那两年插手宜丰庄园项目。   杭菀没有直接回答,有感而发道:“最折磨人的,不是一开始就确定自己永远没可能,而是从没可能到充满希望,却又被掐灭希望。”   指的是陆昉,还是她自己?在乔以笙目前所知里,更明确的指向莫过于陆昉:从小不良于行,陆家继承人的位子对他毫无可能;两条腿的好转使得他有了希望;结果又彻底不能走了,希望破灭。   于是有一个问题很关键——乔以笙谨慎地问:“陆二哥既然好转了,怎么后来又……陆闯说是脊髓损伤?”   “不小心摔的。”杭菀轻描淡写,显然不愿意对此多聊。   很难相信只是“不小心”。乔以笙试探性提及:“上次在游艇,我看余子荣很嚣张,对陆二哥好像只是表面礼貌,实际上阴阳怪气讲不少难听的话。你和陆二哥在陆家的处境,和陆闯一样,都不太好过吧……”   杭菀正搀着她慢慢往外走,闻言道:“小闯确实不太好过,你只能多体谅他。”   乔以笙失笑:“陆闯的很多心思,我都不太懂,我想体谅也没处体谅。我看他和陆二哥感情好,今天又听杭医生你讲了些,我在想,陆二哥以前遗憾的抱负,陆闯应该有想替陆二哥实现。”   陆昉的抱负蓝图中,必然包括宜丰庄园吧?   杭菀若有深意:“现在的抱负,和以前的抱负,不一定是一样的。”   以前陆昉想成为陆氏集团继承人,现在陆昉和陆闯一样,都想毁掉陆家?乔以笙顺势表示认同:“是啊,人的想法会随着时间和际遇而改变。”   她抓住杭菀的手,感同身受般道:“我以前没有那么强烈地非当建筑师不可。是我高三那年,我爸妈出了交通事故,才让我坚定了报考建筑系的决心。”   “我爸爸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他还有很多抱负没能实现,我想承载着他的抱负一起往前走。”   乔以笙希望杭菀能对她的话有点反应,好让她获取线索。   杭菀却只是好奇:“原来你的父亲也是建筑师?”   “嗯,”乔以笙心里琢磨杭菀难道不了解当年的事,“不太出名。不过当年他如果没有出意外,顺利参与宜丰庄园的建造,现在他的名字在建筑圈内肯定响当当。”   提起父亲时的骄傲,乔以笙都不必刻意伪装。   杭菀忽然不自然地顿住脚步:“建筑师……交通事故……宜丰庄园……”   她喃喃着,表情异样地问:“乔小姐,你的父亲,也姓乔?”   问完杭菀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话很可笑:“你姓乔……你父亲也姓乔啊……”   乔以笙根本无法再淡定,连拐杖都管不了了,任由它脱离她的手臂倒到地上。她两只手一起抓住杭菀的手:“杭医生,你认识我爸爸?”   杭菀肉眼可见地紧张:“不是,我不认识。”   乔以笙自顾自说:“我爸爸叫乔敬启,十年前设计过一版宜丰庄园的方案。”   杭菀想捋开乔以笙的手。   乔以笙死死地抓住她:“你认识,你一定认识对不对?当年找他设计方案的人就是陆二哥。你知道的吧?请你告诉我。”   杭菀听到她中间那句话,神情更是难以掩饰的慌乱。   乔以笙也更加确信她知晓内情,语气近乎哀求:“你告诉我吧杭医生,陆二哥当年应该是被陆家人害成这样的吧?我爸爸是无辜被牵连在其中对吗?我爸爸的车祸不是意外对吗?”   惊诧不足以形容杭菀的反应:“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你从哪里听说的?”   “所以是真的。”乔以笙已经因为杭菀想挣脱她的动作而没站稳摔坐在了地上。   杭菀见她摔跤也跟着蹲身要扶她起来,反而又被乔以笙攥住衣服。   “杭医生,算我求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好不好?你肯定知道是谁害的陆二哥。害陆二哥的人,一定就是害我父亲的人对不对?”乔以笙快哭了,只要现在能突破杭菀,她管不了回头陆闯发现她在调查这件事会不会暴跳如雷。   杭菀注视着她,俨然于心不忍,可仍旧不予明确的回答:“乔小姐,你不要为难我……”   好……不为难……乔以笙怔怔然松开杭菀。即便杭菀最终没说“是”,但杭菀也没否认啊……杭菀没否认……   她要的求证,得到了吧……   “我打电话给小闯,让他来接你。”杭菀摸出手机。   乔以笙料到如果和杭菀打开天窗说亮话就不可能再瞒得住陆闯,她自行从地上爬起来:”不用让他来接我,他不方便接我。我现在回工地,打扰你了杭医生,很抱歉。”   “乔小姐……”杭菀帮她把拐杖捡过来。   “谢谢。你就送我到这。”乔以笙和她道别,拄着拐杖出门。   等在外面的小刘见乔以笙不对劲,很是担忧:“姐儿,你怎么了?针灸得不顺利吗?”   “没事。”乔以笙推开小刘的搀扶,坐进后座里,阖上眼。   半途乔以笙的手机便响个不停。   陆闯打来的。   乔以笙接起。   “你现在去mia家。”陆闯命令。   “不去,我明天还要上班。”乔以笙挂掉电话。 第225章 狼   陆闯再打来,乔以笙一通没接,任由手机在包里震动。‘   她还需要点时间缓冲。   何况现在和他碰面,大概率只有吵架的份。   而陆闯明显也还不想暴露小刘的身份,并非让小刘强行送她去mia家,乔以笙得以顺利回到宿舍。   回到宿舍的乔以笙什么也不想做,灯也没开,于一片黑暗中坐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宿舍的门被人从外面叩了叩。   乔以笙恍惚极了,没有去应门。   但她先前进来的时候忘记从里面反锁门,门把手一拧动,门直接打开了。   乔以笙迟钝地反应过来危险性,脑子里闪过的“会不会真有贼”这个念头,在触及由门口的月光映进来的人影时立刻消弭。   夜色勾勒她再熟悉不过的他的身体线条。   他迈进来,一只手同时关上门,另一只手打开灯。   光线的乍然刺激下,乔以笙本能地闭了闭眼。   复睁眼时,陆闯已三两步跨到她的面前,捏着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究竟在干什么?”   满副冷然质问的口吻。   和乔以笙预想得一样,他很生气。   却又比乔以笙预想得克制些。   现在不用再背着他,乔以笙也舒坦。   她往上迎视他漆黑的眸子:“看你这反应,不是刚知道,我爸妈的死和陆家有关。”   陆闯强行否认:“谁给你这种异想天开的灵感?你父母和陆家能有什么关系?”   “噢,那就没关系喽。”乔以笙嘲讽,试图推开他的手。   “乔以笙!”陆闯不松,咬字很重,却有在注意压低音量,“你骗我让我二嫂给你找医生,从头到尾在算计我?”   “你在跟我转移话题?”乔以笙嘴角弯出不合时宜的弧度,“从你嘴里套不了话,我换别人套,这如果是算计的话,那你明知道我爸妈是被陆家害死的却不告诉我,也是算计喽。”   “你父母的死和陆家没关系。”陆闯再次否认。   乔以笙只觉得他现在否认的特别苍白而毫无说服力:“噢,那你拿出没有关系的证据。”   陆闯反诘:“你怎么不拿出有关系的证据?”   乔以笙说:“你二嫂的反应和你现在的反应,全部都是证据。”   陆闯驳回:“这算什么?”   乔以笙又说:“你不是有我公寓的钥匙?那你去我公寓书柜最底下的抽屉翻一翻,里面有我爸爸曾经为宜丰庄园涉及的方案初稿,和你二哥陆昉的名片。”   陆闯猝不及防愣一下。   乔以笙盯着他:“陆闯,别挣扎了,不如老老实实向我坦白。”   陆闯让她见识到,他嘴巴的硬,不仅仅体现在喜欢她这件事上:“乔以笙,我最后告诉你一次,你爸妈的死和陆家没关系。”   乔以笙梗着脖子,面无表情:“噢。”   两厢静默,对峙无言。   最终是陆闯脸上凝结出阴鸷的戾气,挥动拳头,恶狠狠地砸上床的铁制栏杆。   整张床剧烈地震动,拳头和栏杆的撞击声交织床和墙体的撞击声,无论听觉上的动静还是视觉上的画面,均令乔以笙的心脏抖了一抖。   抖过之后,乔以笙无声地潸然泪下。   陆闯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她哭。   乔以笙哭到眼睛里流不出水为止,喉咙哽得尝试了三次才成功发出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闯继续保持沉默。   在乔以笙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但只是反问她:“你想怎样?”   “为我父母报仇。”乔以笙毫不犹豫。   “别疯了。”陆闯骂她同样骂得毫不犹豫,“你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吗?”   “那又如何?”乔以笙的手指狠狠地掐进手掌心,“我爸妈活该死吗?我不报仇我配当他们的女儿吗?”   “你父母让你给他们报仇了吗?!”陆闯弯下腰来,拽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指从她的掌心强行掰开。   乔以笙盯着他手背上新鲜砸出的肿胀淤血,眼皮跳了跳,反驳道:“他们也没说不让我给他们报仇。”   “那你拿什么报仇?!你能怎么报仇?!”   陆闯的肝火简直是喷到她皮肤上来的。   乔以笙安静了两秒,眼珠子缓缓转动,目光转到了他的脸上,翳了翳唇:“你不是要毁掉陆家?算上我一份。”   “想都别想!”陆闯的双眸慑人得像要把她吞掉,“你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对我毫无用处!反而还容易碍我的事!拖我的后腿!”   乔以笙的眼珠子又缓缓转动,无波无澜地从他脸上移开:“那我自己报我自己的仇。我想怎么报怎么报,和你无关。你也别来碍我的事。”   “乔、以、笙!”陆闯紧咬后槽牙,腮帮子绷得紧紧的,“怎么和我无关?不管你做什么,都一定会对同样要对陆家动手的我造成影响。就你这点能耐的人,只会弄丢你自己小名还牵连他人!”   乔以笙充耳不闻:“我累了,要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你自便吧。”   说罢乔以笙自顾自躺倒在床,背对他,闭上眼。   “乔以笙。”陆闯喊她。   乔以笙不予理会。   “乔以笙。”陆闯又喊了她两遍。   乔以笙仍旧不给反应。   陆闯妥协似的,最后说:“你根本不用做任何事,我毁掉陆家的话,等于间接也帮你的父母报了仇。”   “我爸妈的仇,为什么要等你的‘间接’?电视剧台词都懂得写,‘手刃仇人’。”新的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没入枕头里,乔以笙用自己的后背对他说,“我要亲自动手。”   陆闯很长时间不再吭声。   长到乔以笙不知不觉睡过去。   她又做梦了。   梦见爸爸妈妈。   梦见爸爸妈妈出事的那一天。   她知道是爸爸妈妈的结婚纪念日,她想让好好过二人世界,早上她背着书包去学校上课前,她狡黠地说她傍晚放学约了同学一起逛书店喝奶茶,会比较迟回家。   爸爸笑着搂着同样在笑的妈妈,和她挥手告别。   谁也别想到,那一次的告别,竟是永别。   挥着挥着,爸爸妈妈的身影渐渐远去,慢慢地飞到天上,变得越来越模糊。   乔以笙着急地伸出手,想抓回他们。   手里实实在在地抓住了温热的触感。   乔以笙牢牢地握紧,于沉重的挣扎间撑开眼皮。 第226章 羊   陆闯还在,没有走,此时就坐在床边,注视着她,深深的眸子里是涌动的暗潮。   安静地和他对视片刻,乔以笙从他的手上收回她的手,视他为透明人,自顾自起床,踩着不便利的脚,进卫生间洗漱。   眼睛肿得厉害。   乔以笙只能用化妆稍加遮掩,让水肿的眼皮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经过窗边时,浓重的烟味有些呛鼻,乔以笙觑了觑垃圾桶,看到里头有很多烟灰和掐灭的烟头。   呵,他是不想要他的肺了?   换了衣服,乔以笙拎上包,准备出门上班。   一直只默默看着她来回动作的陆闯抓住她的手臂:“乔以笙,你仔细想想清楚。”   “更需要仔细想想清楚的人是你。”乔以笙捋开他的手臂,“那是我的父母。”   仇,她是肯定要报的,即便她的力量微薄,被陆闯嘲讽不自量力,她也必须做点什么。   陆闯不让她加入他,她就自己干。   反正她做不到因为知道自己斗不过陆家所以父母死了就死了她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怎么能过好?她得多没良心才能不去想父母的无辜离世、过好自己的生活?   眼睛不由自主地又发烫。乔以笙微微扬起脸,调整了一会儿情绪,让瞬间蓄出的眼泪憋回去,继而打开门出去,不去管陆闯。   还没到平时小刘来接她上班的时间。   乔以笙甚至怀疑今天小刘还会不会来接她。   不过乔以笙在楼梯口遇到了刚刚出门来也准备去上班的莫立风。   难得能赶上莫立风的上班时间。   乔以笙提出请求:“师兄,今天能不能顺路带我一起去办公室?”   和她不同,莫立风有他自己的车,每天上班不靠别人。   扫过她发肿的眼皮,莫立风淡淡颔首。   “谢谢师兄。”乔以笙示意莫立风先下楼。   莫立风也未推托,走在前面,也没有要搀扶她的意思。   乔以笙倒也不需要他搀扶,自己扶着墙往下走,慢是慢了点,好歹顺利走完阶梯。   莫立风已然将他的车子开到楼前最近的位置。   待乔以笙上车后系好安全带,莫立风启动车子。   经过绿丛时,乔以笙看到和之前停靠丰田车相同位置的地方,停着一辆桑塔纳,车身上覆着些许晨起的薄薄的霜,想来车子停了一夜。那么车子的主人是谁,毋庸置疑。   乔以笙下意识转头。   驾驶座的莫立风,眼风也刚刚从桑塔纳上面收回,但他浑不在意似的,一句话没说。   她和莫立风到了办公室外面的停车处,碰到正准备出发去接她的小刘。   见乔以笙竟然自己先来了,小刘上前来关心:“姐儿,你今天这么早?”   他倒是识趣,明明发现了她眼皮的水肿,但和莫立风一眼,什么也没问。   乔以笙很随意地点个头,慢吞吞往办公室走。   小刘急忙扶住她的手臂,等送她到办公室,他又如常去食堂帮她打早饭。   霖贡项目是边出图边施工,今天有最新的图纸联系单、变更单,是那家海城的建筑所发过来的。   莫立风转给乔以笙的时候,乔以笙恰巧在愣神发呆。   莫立风冷酷地附赠一句话:【如果无法全心工作,要么请假调整一两天,要么把位子空出来给更适合的人,对大家都好】   乔以笙羞愧难当。   莫立风算是给她留情面了吧,只是发文字,而不是当着办公室里其他人的面口头和她讲。   即便如此,乔医生看到文字的同时,脑海中也能自动转化为莫立风的语音。   她听到过莫立风发火,就在昨天,莫立风跟他海城建筑所里的同事通电话时,对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被莫立风严厉教训。   她当时出门上厕所,恰好听见了。   教训的话里结尾处就差不多是今天发给她的这种句式,乔以笙的理解,莫立风的言外之意是让那个同事能干就干不能干滚蛋。   和他的共事中,乔以笙能感受到他在工作上的精益求精,昨天她默默给他贴上“严格且严厉的上司”这一标签。   而今天她就也被莫立风批评指导了……   【我知道了,不好意思师兄】   乔以笙道歉,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勉强做到这一天她该怎么过照旧怎么过,包括傍晚下班后,她也照旧让小刘送她进市区的中医馆针灸。   当时拜托陆闯给她找医生,主要目的虽然是接触杭菀,但针灸确实有效果,乔以笙自然希望脚伤尽快痊愈。   她没想到的是,今天还能在中医馆里见到杭菀。   乔以笙向杭菀道歉:“不知道陆闯有没有怪你。”   杭菀摇摇头,对她流露的目光难掩关心:“乔小姐,我希望你没事。”   “嗯,我没事。”乔以笙勉力地牵动嘴角,怀疑自己可能笑得比哭还难看。   针灸结束后,乔以笙重新坐上小刘的车。   但没让小刘送她回工地,报了另外一个地址。   抵达目的地,小刘扶着她下车,狐疑:“姐儿,你家住这儿?”   “……嗯,我家住这儿。”乔以笙驻着拐杖自己站稳,“你回去吧。”   “姐儿你今晚住家里不回工地?”小刘猜测着,说,“我送你进去再走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乔以笙谢绝。   小刘还是不放心:“可姐儿你不是说你一个人住?会不方便吧?”   “一个住的,是我在外面租的公寓,我家里不止我一个人住,还有我爸爸妈妈。”乔以笙的声音飘忽进夜色。   见她态度坚决,小刘不得不遂她的意:“好,那姐儿你慢点。”   等到乔以笙的身影消失在小区里,小刘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汇报情况。   一旁的暗处走出来一道人影。   小刘见状收起手机,恭恭敬敬问候:“boss。”   人影点点头:“你下班了。”   随即人影也往小区里走。   -   没有打理的荒草杂芜的院子,在夜晚看起来比白天还要多出一丝幽凉。   乔以笙踩过院子里夹缝中长出草和青苔的石板路,来到入户门前。   她以为上一次时隔十年回到家里,会是她最为沉重的一次。   哪儿能想到今次……   指尖停在密码盘上,乔以笙迟迟摁不下去。   拐杖一丢,她蹲下身,捂住脸,难忍啜泣。   良久,她捕捉到身后传出细微的脚步。 第227章 猴   石板路有一块是松动的,明显有人踩在上面,轻轻咚了一声。   乔以笙没有转头看。   这样默不作声的人,她猜到非陆闯莫属。   顷刻,脚步逐渐靠近,停在她的身后,落下阴影,笼罩住她。   鼻息间嗅到的似有若无的淡淡雪松味,验证了她的猜测。   擦了擦眼泪,乔以笙抓住入户门的把手,借力站起。   定了会儿心绪,乔以笙边输入密码,边说:“车祸那天,是我爸爸妈妈的结婚纪念日。”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用力推开门,仿佛瞬间展露一个黑洞在他们面前。   数秒后,乔以笙往里迈步,走入黑洞,走出门外映进来的微弱的路灯光线为止,让自己全身浸没在黑暗中。   可……没多久,灯就被打开了。   闭着眼睛的乔以笙感受着灯光从眼皮透进来的,眼睛里又泛酸。   吸了吸鼻子,她睁开眼,慢慢地走去每一件家具前,将盖在家具上的防尘罩揭开。   全部揭完之后,乔以笙才看向陆闯。   “欢迎来到我和我爸爸妈妈的家。”乔以笙笑着摊开手臂。   陆闯的眸光轻轻闪烁。   继而乔以笙将一楼的客厅、餐厅、厨房、琴房、书房,一一介绍过去。   最后她拿起那张她父母的合照:“喏,我的爸爸妈妈,这时候我还在我妈妈的肚子里。你或许记得他们的样子?”   “小马小时候没少见我妈妈吧?我爸爸到我舅妈家接送我和妈妈的时候,你也应该见过他?”   “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了也没关系,你既然早知道我爸爸妈妈的意外和陆家有关,手里说不定有我爸爸妈妈的详细资料吧?资料里有我爸爸妈妈的照片吧?你还是认得他们吧?”   “……”陆闯没说话。   乔以笙抱着照片,慢慢地走向楼梯,停在通往二楼的阶梯前,抬头望向上方的黑黢黢,微微失神。   “你知道吗……我爸爸妈妈出事之后,我就不敢再回家里住了……十年了……我不信你不懂我的感受……”她喃喃,“难道曾经柳阿姨去世,你没有感觉的吗……我的爸爸妈妈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啊……”   她看不到陆闯的表情,也没听到陆闯给她反应。   呼着气,乔以笙鼓起勇气,抬起脚,往阶梯迈出第一步。   停了几秒,她继续迈出第二步。   楼梯的灯是乔敬启设计的,在他去世的前一年,把家里楼梯的灯改成led灯嵌入每一级的阶梯,只要踩着阶梯,灯便在脚下自动亮起,沿着阶梯一盏连着一盏,似柔软的水流淌,又给人步步生莲之感。   那时候在她眼中是乔敬启独一无二的设计,至少她高中那些同学的家里都没有。   事实也证明在当年确实是创新的,现如今类似的“踏步感应灯带”等家居装修,依旧流行着。   不过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了,灯带的感应不如从前灵敏了,好些灯也都不亮了。   而不再灵敏的感应和不再亮的灯,爸爸永远不会来修了……   短短二十几级的阶梯、从一楼到二楼的距离,乔以笙也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长时间走完的。   二楼向她展示的,是更为灰蒙蒙的感觉。   她停在楼梯口。   很快,灯又被打开了。   乔以笙觉得陆闯很烦,为什么非得帮她开灯……   打开的灯霎时照亮二楼的布局。   同样每一件家具都罩着白色的防尘布。   最先入目的起居室,沙发上方的照片墙并未盖住。   这堵照片墙的照片,全部是她,从小到大的她。   每年她过生日那一天的照片,都会由爸爸妈妈帮她布置上去。   乔以笙强行让自己的视线从照片墙移开,慢慢地往前走。   躲过了照片墙的照片,却没躲过墙边雪白的墙面上标的刻度痕。   那也是每年她过生日那一天,爸爸帮她量身高所做的标记,记录她每年长高多少。   每一年有一个新的刻度,标注着她的年龄。   旁边还有两个每一年都没有变动的刻度标记,分别是爸爸和妈妈的身高。   她总在比,她什么时候能长得和他们一样高。   可,她身高的刻度和照片墙上她的照片一样,永远停留在她十八岁那一年。   没有人再给她往照片墙上添照片,没有人再给她记录她的身高。   乔以笙近乎窒息,不敢再继续走,快速调头。   一调头,她撞上紧跟在她身后的陆闯。   陆闯铁铸般的双臂严严实实搂住她。   乔以笙的脸埋在他的怀里,久久不动弹,也毫无声响。   但就是在这样的悄寂无言中,陆闯清晰地感知着他胸口的衣服布料逐渐被潮湿渗透。   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陆闯紧绷着腮帮子,只想抱得她紧一些,更紧一些,再紧一些。   半晌,乔以笙从他的怀抱里侧过脸,半阖着哭太多次而发涩的眼睛,幽幽问:“……柳阿姨的过世一定也和陆家脱不开干系,你才这么恨陆家,想要毁掉陆家吧……”   “为什么你能因为你妈妈恨陆家、要亲手报复陆家,我就不能因为我爸爸妈妈恨陆家、亲手报复陆家?”   “你不过就是仗着你身在陆家,比我有优势。”   “我没有优势,我就不能报仇了吗……我确实只有小命一条,那我就拼劲我自己这条小命不行吗?”   讲完这一句话的时候,乔以笙被陆闯进一步收紧的手臂勒得险些没喘上气。   “什么叫你毁掉陆家也间接算帮我爸爸妈妈报仇?那不如告诉我,我熬到陆家的人比我先死,也算给我爸爸妈妈报仇了。”   “好,即便我答应你,等着你毁掉陆家,请问,你打算怎么毁掉陆家?你拿什么跟陆家抗衡?我需要等多久?”   “呵,我一无所知,一无所知。我要跟你谈恋爱,你都不愿意,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你却又要我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乔以笙身心俱疲:“我如今只要想起你曾经无数次对我说,你要毁掉陆家这件事和我无关,我就觉得你拿我当猴耍。你怎么说得出口?你明明早知道我爸爸妈妈车祸的真相。”   “我在你们眼中永远很好骗是吗?郑洋以前骗我,你现在也骗我。看着我一无所知稀里糊涂地活着,你难道很开心吗?” 第228章 牛   “没有。”陆闯终于开口讲了今晚他的第一句话。   “没有什么?”   “没有要骗你,没有拿你当猴耍,没有开心。”   “……”乔以笙哽咽,“那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不就是你知道后的结果?”陆闯嘲弄,“你既然不知道,在努力地上学、认真的生活,我和你有仇吗?为什么要上赶着到你面前去告诉你?”   “告诉你了又有什么用?你除了为你父母的死伤心难过、对陆家产生恨意、被复仇填充心理,还产生拿你的小命去和陆家拼命的念头,能有什么用?”   “……”乔以笙冷下脸,要挣开他的手臂,无法冷静,“你除了瞧不起我、拿这种话打压我,你还有什么能耐?我有知道我父母死亡真相的权利!用不着你自以为是地隐瞒我!你算什么!”   “嗯……我什么都不算……我也没有能耐……”陆闯强行箍住她,“我如果足够能耐的话,你现在就不会发现这件事了。”   挣脱不开,乔以笙便踮起脚,抬头狠狠咬上他的脖子。   陆闯被咬得下意识抖了抖,终是闷不吭声,任由她的指尖刺破他的皮肉。   同时撒落他颈间的,还有她湿热的眼泪。   乔以笙咬得满口血腥味,咬到咬不动了,才渐渐松口。   她的身体也跟着无力地往下滑。   陆闯打横抱起她,带她下楼。   关掉她家里的电闸,陆闯背她离开。   乔以笙还抓着她父母的照片。   枕在他的肩上,她问:“害死我爸爸妈妈的究竟是你们陆家中的谁?”   陆闯倒是回答她了:“不知道。”   但听起来像在敷衍她。   未及乔以笙质疑,陆闯抢过话:“很乱,每个人都想分陆氏集团一杯羹。陆家人太多,躲在暗处搅混水的也多,你插一手我插一脚,浑水摸鱼,这么多年了,我二哥也差不多结果,只能确认跟害我二哥再也站不起来的是同一拨人。”   和乔以笙推断的其实差不离。从那场饭局的只言片语,到焦师傅透露的信息,差不多能想象出所谓的“乱”。   确实也不用费劲查了,归根结底是陆家的内斗造成的,那陆家的每个人都是凶手,就该整个陆家端掉。   而“整个陆家”,在乔以笙的理解之中,也包括陆闯的父亲和陆闯的二哥。   陆昉虽然同是陆家内斗的受害者,但陆昉当年也参与内斗不是吗……   乔以笙最怕的问题便涌上心口,涌到嘴边:“陆闯……你告诉我,你二哥虽然看起来是你在陆家里面关系最好的人,但你当年没有因为你二哥参与进陆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是不是?”   曾经的陆闯被强行带回陆家之后,一次次地试图逃跑,说明他是不喜欢陆家、不愿意呆在陆家的,他又对陆氏集团继承人的位子没有兴趣,那么毫无疑问,陆闯是不可能参与进去的。   知道陆闯是小时候的小马之后,陆闯在她心里,甚至根本不姓陆,不是陆家人。   可,他和陆昉的关系,成为乔以笙唯一的不安。   陆闯却很明显地顿了一下。   这一顿,也令乔以笙心里咯噔地,被先前噩梦中的恐慌充斥,不禁直起腰身,紧紧盯着他的后脑勺:“……陆闯,回答我。”   “没有。”边说着,陆闯停在桑塔纳前,打开副驾的车门,转身将乔以笙放进去。   乔以笙吃下一颗定心丸,眼眶又不受控制发烫。没有就好……这是两天来,唯一庆幸的事。   陆家其他人干的事,包括陆家晟和陆昉,均和陆闯无关。   陆闯没有和她正眼对视,低垂着眼帘替她系好安全带,随即关上车门转到后座放入她的拐杖,才绕回驾驶座,启动车子。   短暂的和缓交谈,却仍旧避开了她和陆闯之间无法谈拢的核心问题。   乔以笙旧话重申,不予妥协和退让:“还是那句话,我爸爸妈妈的仇,我不亲手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过得安宁,即便鸡蛋碰石头也在所不惜。”   陆闯亦沉声道:“我刚才的意思你没听明白吗?陆家的水很深,我和我二哥都差不多当年具体谁干的。你掺和进去,也不过是一颗小沙粒,消失在水里也填不了海,起不到任何作用。瞎捣乱还会妨碍我。”   乔以笙抱紧怀里的照片:“怕我妨碍你,你就让我加入你的报仇大计。我跟着你干。我就不信,我废物到什么都做不了。”   陆闯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乔以笙捱着自己这边的车窗,盯着车窗上模模糊糊映出的他的侧脸,抿紧唇。   到发现车子并非开往工地宿舍,乔以笙才出声率先打破他们的两厢无言:“我明天还有一天的班要上,去mia家的话,难道你要明天一大早送我过去?”   陆闯讥诮:“你觉得你这副样子,明天是去上班,而不是去让你办公室的同事看笑话?”   乔以笙想撕烂他的嘴。   瞥见他颈侧没有全部被遮挡进衣领里的出血的齿痕,和他握在方向盘的左手手背处尚未消退的肿胀淤血,她转过去的眸子停留两秒,又转回来,没说话。   记起白天莫立风教训她的话,乔以笙决定请假了。   明天周五,连着周末两天,她能休息三天。   她也只允许休息这三天。   必须调整过来。   不仅仅是恢复状态正常工作,也是振作精神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给爸爸妈妈报仇的事情。   在此之前,乔以笙先摸出手机,让小刘帮她请假,也没忘记给莫立风发条消息,通知明天她不上班:【抱歉师兄,我身体不舒服,明天的事情只能全部先由你一个人处理了】   莫立风还没睡,回复她:【嗯】   抵达mia家,首先跑出来迎接他们的,毋庸置疑又是圈圈。   可惜陆闯背着她,她无法抱圈圈,只能在圈圈的两只前爪扑到陆闯的大腿处时,她伸手摸了摸圈圈的脑袋。   进了她睡的那个客房,陆闯放她在床上时说;“你要明天还是后天跟我出门?”   “跟你出门干什么?”乔以笙不认为他是脑子搭错筋,搞约会。   陆闯却也卖关子:“去了你就知道。”   好奇心被吊起,乔以笙选择越快解答越好:“明天。” 第229章 兔   紧接着乔以笙抓起他昨天砸伤的那只手:“你自己没处理?”   “我又不是你,一点扭伤能整出残疾的阵仗。”   陆闯又欠得乔以笙想揍人。   咬咬牙,她没好气道:“去把医药箱拿来。”   即便砸伤的手不处理,脖子上的咬痕也是要处理的。   陆闯倒是猜透她的心思,抬手碰了碰咬痕,然后看向跟进屋里来正将两只前爪扒拉在床沿的圈圈,哼笑:“名字取对了。”   乔以笙:“……”又在说她是狗……   不过刚刚她被他的话刺激得情绪上头,确实狠了点,暂且承认她咬那一口时……像狗子吧。   “你活该。”乔以笙的脚往前轻轻踢了踢陆闯的小腿,重复,“医药箱拿过来。”   陆闯终归下楼去取,坐在床边任由她摆弄,一只手挠着圈圈的下巴,另一只手同时还能摁手机,似在和别人发消息。   乔以笙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心中酸涩,她很珍惜和陆闯眼下心平气和的时刻。   须臾,发完消息的陆闯催促:“还没好?”   乔以笙最后给他贴上纱布。   陆闯将医药箱拿下楼,折返上来时,嘴里叼着没点燃的烟,手里多了个盆子和一袋药。   药嗅着味儿乔以笙认得,就是中医馆的老大夫给她开来泡脚用的。   “……你也去过药馆?”还给她整上备份的药了?   “你脚废了,对我也没好处。”陆闯背对着她带着盆子和药进卫生间。   乔以笙搂住圈圈的脑袋,脸贴上它的脸,心里又有点感慨。哪儿有像她这样,总得靠自己扒拉他也有细心和体贴的时候。   很快陆闯单手端着盆子出来,放在床前她的脚边。   圈圈想把嘴凑进盆子里,被陆闯薅开:“也不怕毒死。”   乔以笙两只脚正准备直接伸入盆中,也被陆闯薅开:“不先试个水温,是不怕烫死?”   圈圈恰巧在此时嗷呜一声,像在替乔以笙回答:“不怕。”   ……那她其实还是怕的。乔以笙先用脚尖点了点水面,骄矜地怼回陆闯:“你都帮我装泡脚水了,我不得相信你已经把水温调得很适宜?”   现在她试水温的结果也确实是很适宜,是她喜欢的泡脚温度。   陆闯抖了抖嘴里的烟,冷哂:“乔以笙,不是好人好事给你装个泡脚水,就是你的佣人了。”   乔以笙往前倾身,嘴唇轻轻贴了贴他的额头:“嗯,不是佣人,是小马哥哥。”   陆闯:“……”   安静两秒,他掀眼皮,盯着她:“那如果现在以小马的身份让你别管你父母的仇,你听得进去?”   被陆闯用身体挡出在泡脚盆范围之外的圈圈正扒着床边舔舐乔以笙的手背。   乔以笙按在床上的手指因为陆闯的话轻轻蜷缩,抓紧被单,回答:“小马应该是最懂我的人。”   常说,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所以即便当初她还不知道他是小马时,她也不对陆闯恨陆家这件事有任何置喙。   而今……失去柳阿姨的陆小马,和失去父母的乔圈圈,明明他和她,应该最懂彼此失去亲人的痛。   或许以后,恨意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淡,可现在,她没办法放下。   他不也是因为放不下,才一直在推进毁掉陆家的计划吗……   陆闯不再说话了。   乔以笙也垂下视线,盯着泡脚盆里的荡漾微波的水面。   等泡得差不多,陆闯给她取来干毛巾。   “谢谢。”乔以笙正准备接过。   陆闯却没给她,同样落座床沿,坐在她的身旁,抓过她的两只脚放在他的腿上,用毛巾裹住她的脚,轻轻擦拭。   乔以笙在悄寂无言中目不转睛地注视他,舍不得错过他泄露他就是喜欢她的每一个痕迹和证据。   这些零散的痕迹和证据,给了她更大的,不放弃他的勇气。   -   久违的相拥而眠的一夜。   次日上午陆闯倒也没催她起早,和她一起睡到自然醒。   拥有健康作息的mia早就跑完步并同时带着圈圈在附近遛完弯,还给他们准备了热乎的现成的早午餐。   乔以笙觉得自己被陆闯锻炼出来的厚脸皮,已经不单单只作用在陆闯身上了——跟着陆闯在mia这里蹭吃蹭喝蹭住,都快习以为常了。   陆闯带着乔以笙出门时,mia还搂着圈圈朝他们俩挥挥手,祝他们约会愉快。   乔以笙:“……”   约会就约会吧。   她也不解释了。总得表现得,不光光她找陆闯约会,陆闯也找她约会。   车子是往贡安的方向行驶。   乔以笙揣着狐疑一路都没问。   等抵达目的地,这场所谓的“约会”,让她见到了并不新鲜的……杜德友和小刘。   杜德友喝着茶,露着长辈的和善的笑:“来了。”   小刘憨头憨脑地挠挠额,倒有点不好意思:“姐儿。”   乔以笙转头看陆闯,用目光询问他,这什么意思。   陆闯懒洋洋行至杜德友身旁坐下,接过杜德友递给他的茶杯,一下和杜德友、小刘一起,形成三对一的面对面形势。   “你不是应该已经猜到我和他们有联系?”   “……”乔以笙服气了陆闯此时说话的口吻,显得好像她隐瞒在先似的。   明明就是他和杜德友偷偷碰面不小心被她撞破,无意间发现了他的秘密,他索性自己摊牌,企图化被动为主动。   乔以笙扫过他们三人。   陆闯和杜德友是坐着的。   小刘原本也坐着,但现在陪乔以笙站着,并把他的位置让出来给她,示意她坐下说。   乔以笙没坐,她觉得目前的方位挺好:“嗯,猜到了。所以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和杜叔叔怎么回事?”   “你没有你的想法?”陆闯反问。   乔以笙望向杜德友:“杜叔叔,你之前说过,光华嘉业原本快经营不下去了,后来走大运。走的大运,指的是陆闯?”   当时她以为单纯在说,竞标成功挽救了光华嘉业。   杜德友看一眼陆闯,随即点头:“是,是小陆及时救了光华嘉业。”   杜德友看回乔以笙:“光华嘉业能拿到霖贡项目,小陆也居功至伟。小陆让光华嘉业起死回生。虽然光华嘉业名义上的管事人仍旧是我,但小陆才是现在光华嘉业真正的主人。” 第230章 鼠   “杜叔,我说过,光华嘉业还是你的。”陆闯朝杜德友举起一下手中的茶杯,“我只是负责投资,能帮忙的地方再帮点忙,公司具体怎么长久发展下去,你才是行家。”   杜德友应下陆闯的举杯,呡了一口茶:“我讲的也是事实。”   “……”乔以笙就看着他们俩互捧。   “姐儿,你还是坐下吧,你的脚还没好利索,站着多费劲?”小刘搬了张椅子给她。   考虑到脚,乔以笙改变主意,坐下了。反正位置也依旧和他们面对面。   原本她猜测,杜德友和陆闯是合作,现在挑明出来的关系,比合作更深入。   既然陆闯是能完全做主光华嘉业的人,那么乔以笙首要关心的问题是:“……留白能参与进霖贡项目,是不是你给留白走后门?”   陆闯挑起眉峰嗤笑:“留白凭什么值得我费劲给它走后门?因为你在留白上班?”   “……”乔以笙倒是想说,“对,就是因为我,不行吗?”   杜德友此时将话茬接过:“没有走后门,也没必要走后门。你自己在留白上班,方案你参与做出来,你对你们留白自己的方案难道没有信心吗?”   乔以笙毫不犹豫:“有,很有信心。”   当初所长告诉她已内定,她还替留白惋惜过。   “那就对了嘛。”杜德友新斟了一杯茶,让小刘给她送过去。   “她估计以为既然是我投资的公司,多半和我一样不务正业。所以光华嘉业做慈善,不管业务水平,只管给人开后门。”陆闯补刀,“以后想我给留白开后门,你记得先多往我耳朵吹吹枕边风。”   “……”乔以笙烧着耳根瞪他,想骂人。   虽然杜德友和小刘对她和陆闯之间的关系肯定心知肚明了,但陆闯这样当众讲出来,够她尴尬和难为情的。   轻佻惯了吗他?   她觉得自己被他当众调戏了。   接过小刘送来的茶杯,乔以笙一口喝掉里面的茶。   陆闯之后便和杜德友两人聊了会儿光华嘉业近期除了霖贡项目之外的项目。   乔以笙和小刘一样旁听,听到杜德友谈及,陆氏集团自上次派代表占了评标委员会一个名额后,又想往工地里也塞个代表。   陆氏集团和政府那边的关系向来打得好,这种对于政府而言无伤大雅的事,大概率不会被拒绝。   那么杜德友便只能安排。   而工地里的代表,就不可能像上次的评委一样,落到陆闯这样身份的人身上。   何况近期陆闯为了表现出不娶聂婧溪的决心,和陆家晟闹断绝父子关系的戏码。   陆家晟为了逼陆闯,罢免了陆闯在万隆地产的职务,也停掉了陆闯所有的卡,并警告陆闯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不许接济陆闯。   总而言之,陆闯现在在校友群的讨论之中,就是个离开了陆家的什么也不是的穷光蛋,还得靠朱曼莉养着——欧鸥前些天与乔以笙分享过这方面消息,乔以笙看过,但彼时没心思理会。   基于以上,陆闯即便争取,也争取不到。   陆闯和杜德友讨论的结果也是陆闯没必要争取,不过陆闯可以暗箱操作试试能不能影响代表人选。   期间陆闯出去接了通电话。   趁着陆闯不在,乔以笙单独询问杜德友:“杜叔叔,您和陆闯以前没交集吧?他突然找上您想投资您的公司,您怎么又敢信任他的?”   杜德友告诉她,陆闯一开始不是直接和他联系,找上门的是小刘。   那时候他确实不信任小刘。虽然公司快不行了,但他也没可能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来历不明的投资。   之后……   半开放式的茶室春日融融,杜德友的神情些许复杂,眉心的痦子随着他的皱眉而似乎挪了位置。   他转口道:“世侄女啊,有件事我必须向你承认。”   “您说。”乔以笙蹙眉,预感不太好。   “你父亲他……”杜德友叹气,“我和父亲以前差不多前后脚从设计院出来,我创立了光华嘉业,想拉你父亲入伙,你父亲还是想暂时只专注在设计上。”   “我当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你父亲太自命清高了,心里可能看不起我沾染了铜臭。就跟你父亲有点疏远了。”   “但你父亲还是拿我当朋友。光华嘉业最初走得并不顺,你父亲帮了我不少忙。感谢你父亲的同时,我心里也是别扭的,毕竟你父亲自己也没混出多大的名堂,而在我的预设里,我应该很快能用光华嘉业向你证明,他当初不入伙是他的损失。”   “后来你父亲接到宜丰庄园的设计委托,也不忘记问我,如果我想参与宜丰庄园的工程,他可以当中间人,试着替我牵线搭桥。但我没等来下文,等到是你父亲意外去世的消息。”   “我当时接触的朋友里,其实有一点传闻,我听说了陆氏内斗的事情。我上回告诉过你,你父亲刚出事那阵子,我曾经去医院探望他。”   “……”乔以笙有些迟钝的点头,“对,你是这样告诉过我。”   杜德友说:“那时候去医院,除了探望你父亲,也是担心会不会有内情。和你舅妈聊了会儿,我又打消探究的念头了。有没有内情又如何呢?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一个小姑娘家,突然失去双亲够不容易的了,我要是告诉你,我怀疑你父母的交通事故有内情,你往后该怎么生活?”   “……叔叔我也承认,我不想蹚浑水。”最后杜德友满脸羞愧地补充。   “……”道理她是懂的,可亲耳听着,乔以笙心里仍旧难受。   默默调整了会儿,乔以笙开口:“杜叔叔你继续说。”   杜德友的神情又变得有些无奈:“我就是着了小陆的道。小陆通过小刘,假装是敬启兄的亲人。我看他好像知道敬启兄曾经要当中间人把我推荐给陆氏集团,相信他了。我也是觉得他好像没有骗我的必要。你就当我最后还是在小陆的诱惑之下,走上了病急乱投医的路。”   乔以笙:“……”   陆闯这手玩得真是够可以,借着曾经她爸爸和陆昉的关系,伪装成她家里人……   接完电话的陆闯这时候从外面进来。 第231章 龙   杜德友笑眯眯看看她再看看陆闯,又说:“现在看起来,小陆也没有骗我,他确实算敬启兄的亲人。”   乔以笙花了两秒钟,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指“女婿”,顿时:“……”   陆闯愣了一愣,费了差不多的时间,猜到她正和杜德友聊什么,同样:“……”   去找新茶叶的小刘也回来了:“杜总,试试这个我上星期刚买的。”   陆闯重新落座,和杜德友继续品茗。   乔以笙提出一个新疑问:“杜叔叔你和陆家无仇无怨吧?”   “没有没有。”杜德友解释道,“我只是守着我的光华嘉业。小陆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尽力帮。”   随即杜德友又记起一事:“从前敬启兄断断续续帮我的那些忙,无论金钱上的还是人情上的,我全部转为光华嘉业里的占股,不多,但你必须收着。等会儿小刘会把相关文件给你。”   他的“必须”两个字,直接把乔以笙拒绝的话堵回去了。   乔以笙便收下:“好,谢谢杜叔叔。”   文件签完名之后没多久,陆闯便带着乔以笙与杜德友道别。   来的这处是杜德友的私宅,地处霖舟和贡安的边界。杜德友本身老家在贡安,只是去了霖舟发展。   这也是光华嘉业所做业务多数是贡安和霖舟交互项目的主要原因。光华嘉业拿下此次霖贡项目,抛开陆闯暗中给陆氏集团拖后腿等小动作不谈,在两地交互项目上的经验,是光华嘉业先前参与竞标的最大优势。   而据杜德友说,当年规划公司的业务重点,便是乔敬启给予他的启发。   霖舟的市场由陆氏集团占据大头,其他人要瓜分剩余的蛋糕竞争非常激烈,而那时候贡安作为明舟市距离霖舟市最近的城镇,还没有太多人看到它未来的发展潜力。   在得到乔敬启的启发后,一直不顺利的光华嘉业才逐渐步入正轨。   杜德友评价,乔敬启当年如果从一开始就和他一起经营光华嘉业,光华嘉业很早之前就能在业内名声大噪。可,或许正因为乔敬启把心思纯粹地专注在建筑设计上,才能够看到他杜德友所看不到的一些东西。   这令乔以笙记起不久前杭菀刚与她提及的因果缘法。   签署文件的时候,乔以笙浏览到光华嘉业目前的开发板块,大致就是一般置业公司所涉猎的住宅地产、产业园区、文旅康养等方面。   坐在车里,乔以笙向陆闯请教其他问题。   譬如——“你为什么选择光华嘉业?为什么信赖杜德友?”   仅仅因为她的父亲曾经向陆昉推荐过光华嘉业和杜德友?乔以笙不认为陆闯是个全凭感情办事的人。   陆闯承认:“认识光华嘉业和杜德友的契机确实是你爸爸,但在让小刘出面接触杜德友之前,已经暗中考察他和他的公司很久。”   “很久是多久?”   乔以笙原先以为,陆闯投资光华嘉业,应该是他从澳洲回国后做的,结果杜德友告诉她,是三年前。   也就是陆闯还没出国的时候。   乔以笙想了想,也确实认为,如果回国后才投资的,等于光华嘉业的经营不善也发生在近期,要调查光华嘉业的状况不是一件难事,陆氏集团很容易就察觉异常,引发陆氏集团对光华嘉业的怀疑。   所以三年来,是光华嘉业的韬光养晦,为厚积薄发做准备,也给了陆闯时间在光华嘉业的背后隐藏得更深。   杜德友自己都是上个月才见到陆闯、知道一直以来支持光华嘉业的究竟是什么人。   陆闯回答:“大四左右。”   乔以笙算了算,那就是从考察到决定投资,期间历时差不多三年。   “你够谨慎。”她评价,“有身为幕后大老板的风范。”   紧接着乔以笙又质疑:“你用陆家的钱,在外面养公司,以后对付陆家?”   投资花的可不是小钱,即便陆闯是个败家子的形象,长期大数目的款项不知所踪,也容易引发人怀疑的吧?   陆闯平视前方开着车,斜斜勾唇:“用我开顺风车挣的车费。”   “……”正经问话呢,他开什么玩笑,乔以笙说,“顺风车的车费不是全给圈圈买狗粮和零食了?”   陆闯这才正经回答她:“我又不是只投资光华嘉业。”   由此可以确认,陆闯有他自己的除陆家以外的累积财富的渠道。乔以笙正准备探究,他如果方便的话,再透露透露。   陆闯率先道:“今天时间有限,只能让你先和杜叔碰个面。其余的下次有机会再告诉你。有些目前也不方便带你看。比如澳洲那边也有一点东西。”   “你记住,我要毁掉陆家,不是嘴上喊喊口号。我筹谋好多年了。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乔以笙在刚看见杜德友时,就猜到,陆闯是针对昨晚她问他“拿什么跟陆家抗衡”而行动的。   好多年是多少年?乔以笙再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的?”   从柳阿姨去世开始吗?   柳阿姨去世……她记得聂婧溪说过,是在陆闯回陆家后不久,而陆闯回陆家,约莫十岁。   那么小开始,他的心里就充斥着对陆家的仇恨吗……   陆闯避而不答,嫌弃道:“乔以笙,差不多可以消停了,你嘴巴不累的?口不干的?”   乔以笙:“不累,不干。”   陆闯斜睨眼:“那该把你的嘴巴堵起来。”   “你试试。”乔以笙没在怕的。   只见陆闯忽然靠边停车,倾过身来,勾住她的下巴,吻住她。   ——确实把她的嘴巴堵起来了。用他的嘴巴。   良久,分开时,陆闯极为情se地舔了舔嘴唇,同时拇指揩过她嘴唇上晶莹的水渍,嗤之以鼻道:“乔以笙,好好学着点。你之前几次堵我,弱爆了。”   “……”乔以笙当即回他以同款轻蔑,“是啊,我堵得弱爆了,弱爆了,却还是让你吃瘪得哑口无言。”   那么算起来,就是她比他厉害。   陆闯的黑眸微微一狭,用嘴重新堵住她。   他就这么随意地把车停在路边,堵了她一次又一次,堵得她嘴唇发麻为止,气得乔以笙快炸了。   而不久后,陆闯将车子停在某个熟悉的巷子口,让她下车。 第232章 虎   ……杜晚卿家。   乔以笙看陆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陆闯朝里头轻轻点了点下巴:“离得这么近,你不想回你舅妈家住两天?没点良心?”   杜德友的私宅,过来这边,确实就半个小时。乔以笙先前无意间也在地图上发现距离很近。   但她并不想回来。   “我舅妈会担心的。”乔以笙示意自己尚未痊愈的脚。最关键是她的情绪,她怕见到舅妈,她绷不住。   陆闯却强行要她下车:“进去,我没空现在送你回霖舟。星期天再来接你。”   乔以笙蹙眉:“你送我来之前就不能跟我商量一句?”   “临时起意的。”说着陆闯下车,绕到她那边,帮她打开车门,又解开她的安全带,将她从车里抱出去,放到地上,并将拐杖和她的包塞给她。   是吗?她怎么反而觉得他早有蓄谋?乔以笙问:“你不跟着一起进去?”   陆闯往她身后的方向瞥一眼,收回来:“没空。”   “你最好是真的没空。”乔以笙用力抓着拐杖,“我告诉过你,我舅妈很高兴我时隔多年重逢小马。”   陆闯直视她的眼睛:“嗯,真的没空。”   “好。”乔以笙选择相信他,正欲朝巷子里走。   但没想到杜晚卿的声音这时候从后面传出:“圈圈?小陆?”   乔以笙即刻应声望过去。   杜晚卿确认是他们俩,喜笑颜开,加快脚步走到他们面前:“怎么回来也不提前通知我?”   乔以笙当机立断,直接扯着陆闯的手臂说:“舅妈,小陆就是小马,小时候柳阿姨的儿子。”   陆闯:“……”   杜晚卿丁点儿不意外:“我见小陆第一眼就说过,眉眼间和小马像。”   “那小马今天肯定是跟着我们圈圈回来吃饭的。走,阿姨正准备烧菜。”杜晚卿抓一下陆闯的手臂。   陆闯张了张嘴,似要拒绝。   杜晚卿此时的注意力则落到乔以笙拄着的拐杖上:“怎么了这是?”   乔以笙丝毫未低估自己,情绪确实有点绷不住,眼眶瞬间泛红。抱住杜晚卿,她稳不住喉咙的哽咽:“……不小心在工地摔跤扭伤了。不过不严重,现在已经快好利索了,再养两天就行。”   “肯定很痛。”杜晚卿心疼不已,拍拍乔以笙的后背,“赶紧的,就该回家来,舅妈帮你养。”   这并没有让杜晚卿忘记陆闯,揪着他和乔以笙一起进门。   乔以笙瞧着陆闯像是这情况他不好再开口说有事要立刻走。   所以他还是骗了她。哪门子的没空?别以为现在让她知道他是个大老板之后,他就能轻易拿“没空”搪塞她。   倒霉的戴非与,人还在单位准备下班,就接到杜晚卿的电话,交待他买一大堆东西。   陆闯在戴非与回来后,出去外面帮戴非与拎东西。   两人迈进铁门时,戴非与故意大声问陆闯:“圈圈呢?你这次怎么没把圈圈带来?”   指的自然是狗子。   坐在院子里剥蚕豆的乔以笙瞪戴非与。   下一瞬戴非与的表情就崩了,因为杜晚卿隔着窗户对戴非与说:“小马这是,小陆就是小马。以前柳阿姨的儿子,记得吗?你小时候打架输给他的那个小马。”   乔以笙幸灾乐祸,权当杜晚卿这是替她报了仇。   原本和陆闯哥俩好的戴非与简直一蹦三尺远,隔着距离难以置信地来回上下打量陆闯:“你小子……”   陆闯淡定地静待他的后文。   隔了十几秒,戴非与放下两只手里拎着东西,面对陆闯摆出也不知道哪个动漫人物的放招架势,冷笑:“决斗吧。”   乔以笙:“……”又犯中二病的自家表哥令她无语得感觉天空中飞过一群乌鸦嘎嘎叫。   却见陆闯眉尾斜斜挑起一下,也跟着放下两只手里拎着的东西,开始卷高袖口,摆出应战的架势。   又往左歪歪脖子继而往右歪歪脖子,似舒展筋骨,最后微低头以斜眼往前瞧的姿态迎视戴非与,挑衅意味十足:“来。”   乔以笙额角落下三根黑线。   这两人……年龄加起来过半百了,还跟小学生似的?   正忖着,乔以笙脑海中又模模糊糊地闪过些许零碎的画面。   好像……就是小时候,他们俩的干架……   然而眼前摆足架势的两个人,没打成,杜晚卿隔着窗户催促他们把东西送进厨房里。   戴非与率先收势,收势后不忘撂话:“你等着,我忙完了再会你。”   陆闯偏还回应戴非与:“呵,奉陪到底。”   乔以笙气笑了。   拎完东西的陆闯折返出来把她剥好的蚕豆送进厨房之际,戴非与溜来她身边,问她确认:“小陆真是那个小马?”   乔以笙翻白眼:“他不是小马,你们俩刚刚搁那儿一起中二个什么劲儿?”   戴非与直呼:“见鬼了……”   乔以笙耸耸肩。   晚餐十分丰盛。   久违的杜晚卿亲手做的饭菜,乔以笙只恨自己的胃不够大。   她原先担心杜晚卿会问起柳阿姨,问起陆闯搬走之后的生活,不小心触及陆闯的伤心事。   可杜晚卿根本没问,全程就是给陆闯夹菜,让他这个多吃一点、那个也多吃一点,或者问问陆闯菜的味道合不合胃口。   戴非与酸得醋意冲天:“只有我不是你亲生的。”   杜晚卿便也给戴非与夹了一筷子菜,但夹的是戴非与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吃的胡萝卜。   乔以笙乐得不行。   饭后,趁着陆闯和戴非与出门倒垃圾,乔以笙进去厨房,想告诉杜晚卿,柳阿姨过世的消息。   杜晚卿同样不惊讶:“你忘了小陆春节跟我们去寺庙,问过长明灯?”   是的了,舅妈心思多细腻的一个人……乔以笙搂住杜晚卿的肩。   杜晚卿停下正在给剩菜盖保鲜膜的动作:“小陆春节来的那次,其实就记得我们家吧?”   “舅妈你怎么猜得这么准?”越是对比,乔以笙就越懊恼,自己当时竟然不相信舅妈说的话。   “你啊,等活到我这个岁数,见过的人多了,也能拥有和我一样的火眼金睛。”杜晚卿摸摸她的手背,“那会儿小陆看我们的眼神,分明就是早就认识我们了。”   乔以笙所面对的窗户外头,陆闯正在此时跨入院子里,被院子里大灯的光打得有些失真。 第233章 猪   很快他从周身轮廓模糊的失真中走出,重新清晰。   仿若曾经的小马从遥远的岁月中来到她的面前。   和他前后脚的戴非与对他说着什么,陆闯转头回应戴非与。   两个先前要决斗的人,现在不还是如常地处着。   乔以笙则突然意识到,她真正该提醒的人并非杜晚卿,而是戴非与。   戴非与也会不小心问起陆闯从前的事吧。   乔以笙立刻往外去。   戴非与看到她的走路姿势,感到好笑:“妹儿啊,你悠着点。”   乔以笙拱火:“你们俩什么时候继续打?”   戴非与:“……”   陆闯:“……”   戴非与则问陆闯:“你今晚是睡我妹的房间,还是又睡楼下?”   乔以笙:“……”   陆闯:“……”   乔以笙又羞又恼地抬起拐杖想攻击戴非与。   戴非与反应迅捷,早开溜,连跑都不用跑,仗着两条大长腿迈开的步伐大,迅速往二楼走,边走边丢话:“你俩悠着点,我妈在隔壁。”   “……”乔以笙心里嘀咕,她和陆闯又不是没在她屋里闹过……   她下意识看向陆闯。   陆闯恰恰也在这时看她。   眼神碰撞的瞬间,乔以笙便明白,他和她一样,脑子里浮现曾经那段记忆。   耳根一烧,乔以笙别开眼,望向一楼的房间,然后走过去,打开门。   她不知道小时候这个房间长什么样,现在这个房间就是个储物间,一半的空间被戴非与此前开民宿的被褥、毛巾、一次性洗漱用具等物品占据。   另一半空间剩孤零零一张怼在墙角、两面贴墙的床。春节那次,陆闯无疑就是睡在上面。   而他一个人睡在这个充满无限回忆的房间里时,都在想些什么……   陆闯的气息自身后靠近。   乔以笙说:“今晚睡楼上吧。”   “不用。”陆闯说,“我今晚还是睡这里。”   乔以笙转头看他。   陆闯的眸子也看进她的眼里,似在研判什么。   乔以笙怀疑他是敏感的心理发作,把她的担心又错当作同情,决定随他去:“行吧,你喜欢睡这里就睡这里。”   从厨房里忙活完出来的杜晚卿看到他们俩,走过来:“小陆,你们以前走得着急,东西没有全带走,我都帮你们收拾在箱子里了。”   “还有以前的东西?”乔以笙替陆闯感到意外。   陆闯亦怔怔然:“……在哪儿?”   见陆闯流露出想看看的意思,杜晚卿这才走进房间里,绕着戴非与的那些民宿用品来回转了两圈,然后去挪靠外面的箱子。   陆闯上前帮忙。   挪开两个箱子并搬开上面的一个箱子之后,露出来最里面的一个旧纸箱。   杜晚卿示意:“对,就是它。”   陆闯盯了两秒,没有去碰,转回来向杜晚卿点了点头:“谢谢阿姨。”   乔以笙心里有点酸有点疼。她觉得她完全能明白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在曾经和母亲一起生活过的地方,面对曾经和母亲一起生活时留下来的物品……   杜晚卿笑笑:“有缺什么东西告诉阿姨或者非与都行。”   随即杜晚卿拉上乔以笙的手:“走,舅妈看看你的脚扭伤成什么样。”   陆闯也补了一句提醒:“泡脚的药在你的包里。”   啊?什么时候塞进她包里的?乔以笙都没发现。   上了二楼,乔以笙就被杜晚卿监督着冲药泡脚。   杜晚卿专门张小矮凳坐在洗脚盆前,抓起乔以笙的脚查看伤情。   原本乔以笙不乐意杜晚卿担心。但现在既然杜晚卿知道了,乔以笙又不免想撒娇求安慰:“刚受伤那会儿可疼了,快肿成猪蹄。”   陆闯给她吃猪蹄,除了以形补形,肯定也是和她一样的观感。   而这撒娇求安慰,乔以笙自己都久违了。   父母去世后,她就几乎没向谁再撒过娇。即便面对舅妈。   杜晚卿大概也察觉她较之以往更黏糊,看她一眼。   乔以笙忍着眸子里的涩意,嘴角牵扯一抹笑意:“舅妈,明天包饺子吧,吃茴香饺子。”   她觉得自己肯定没瞒过杜晚卿的眼睛,杜晚卿肯定猜到她不仅仅脚扭伤这么简单。   但杜晚卿没问她:“好,明天吃茴香饺子,你和小陆都一起包。明儿一早让你表哥去买食材。”   乔以笙这下是真笑了。戴非与总是工具人,杜晚卿使唤起他来毫不留情。   动了动脚丫子,乔以笙主动告知:“我和小马现在在谈恋爱。”   杜晚卿肯定也看出来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但她也想亲口清楚明白地告诉杜晚卿。   毕竟上回春节回来时,她让杜晚卿以后多管管她,严格地管,那么现在她谈恋爱的对象,必须交给杜晚卿替她把把关。   “舅妈,你觉得小马怎样?”乔以笙直白地问,问得脸又些许烫,却仍旧厚着脸皮颇为骄矜地告诉杜晚卿,“小马喜欢我好多年了。他一直没忘记我。”   杜晚卿拍拍她的脚背,将她的脚放回泡脚盆里,只是说:“小陆看起来心里装了很多事儿。”   “……是啊,很多事儿,很多很多。他还不告诉我……”乔以笙便撇嘴。   再次佩服杜晚卿的火眼金睛的同时,她心里埋汰,在藏住事儿这方面,陆闯也没有厉害她多少,照样在杜晚卿跟前原形毕露。   泡完脚,乔以笙便随杜晚卿的作息,早早地和杜晚卿一起躺到床上准备入睡。   抱着杜晚卿的胳膊,她小声问:“舅妈,你说我妈妈爸爸是不是一直在天上看着我……”   “嗯。”杜晚卿摸摸她的脑袋,“看着呢。你过得开心快乐,他们也开心快乐。”   乔以笙眼睛潮湿。可现在她只要一想起他们的死,就无法开心快乐……   待杜晚卿入睡,乔以笙蹑手蹑脚爬下床,轻轻开门离开杜晚卿的房间。   在楼梯口准备走楼梯时,恰巧撞上戴非与也从他屋里开门出来,猝不及防见到乔以笙,戴非与明显吓了一下。   “表哥你做贼吗?”乔以笙微眯眼。   戴非与一改方才的偷偷摸摸,堂而皇之下楼:“我去厨房拿点宵夜。”   乔以笙走在他的后面,怎么看怎么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她也管不着他。   到了一楼,她径自轻轻叩陆闯的房门。   约莫四五秒,陆闯来应门。 第234章 犊   从厨房折返出来客厅的戴非与朝他们俩的方向瞥一眼。   乔以笙也瞪一眼戴非与,让他非礼勿视,旋即迅速从敞开的门缝钻进门内,关上门。   后背抵着门板,她抬头,陆闯眉骨间微微拧起的褶皱落入她眸中。   “不欢迎我来?”乔以笙问。   原本从一开始她就想留下来陪他的,当时杜晚卿要带她去泡脚,她又琢磨,还是给他一点先自己查看那些东西、消化情绪的时间。   但这不代表她愿意让他又一个人独自在这间屋里度过一夜。   陆闯沉默地和她对峙。   乔以笙尝试再往里挪步。   陆闯并未阻止。   乔以笙暗暗呼一口气,脚步变得放心大胆许多,假装先继续问他白天没问完的事情:“你二哥陆昉知道你在外面的事业吗?”   她想了解他和陆昉之间的关系有多紧密。   陆闯说:“知道一小部分。”   乔以笙心头一动,转头看他:“所以你对你二哥不是完全没有防备心理?”   陆闯漆黑的眸子笔直注视她,锋利的嘴唇抿了抿:“对任何人都没必要完全交待自己。”   毋庸置疑,“任何人”包括她。理智上乔以笙觉得是应该的。他一直以来也确实不愿意向她敞开他的心扉。   但感性上听他亲口这般对她讲出这句话,乔以笙还是有点难受。   想一想,他今天说是时间有限,暂时不方便再带她去看他其他产业,对应上现在的话,或许就是他想对她有所保留的借口。   连他挑选杜德友来和她碰面,都是因为杜德友在她这里已经不是秘密罢了。   而他现在丢出这句话,不仅仅是在回答问题,也在暗示她,不要以为他今天带她去见杜德友了,就等于他向她敞开所有、她能肆无忌惮地知道所有吗?   短暂地受伤一小会儿,乔以笙还是想继续试探他的底线。   他从前也什么都不告诉她,现在不就被她逼得一点点妥协、一步步让她了解?   乔以笙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态,佯装不在意他的话:“嗯,毁掉陆家是大事,谨慎些好。”   陆闯就势提出:“你要套的话已经套到了,也不要再和我二嫂过多接触。”   乔以笙点头:“知道了,我和你二嫂理应交情浅薄,不该有频繁的接触,被人发现的话,对我、对你二嫂都会有怀疑,不小心就会碍到你的事。”   陆闯则补充:“你有没有想过,我二嫂那天可能是故意透露给你的。”   乔以笙怔愣:“……目的是?”   她和陆闯的信息是不对等的,从她目前的角度猜不透缘由。   “我只是这两天多想了点事情,猜的,暂时无法求证。但以防万一,必须警惕。”强调完,陆闯才解释,“目的可能就是把你拉进来。”   乔以笙费解:“你的意思是,你二嫂是假装刚知道我是乔敬启的女儿?”   陆闯说:“在我原先的了解里,我二嫂是不知道的。但她是不是假装,我无法确认。可能她确实不知道,但我二哥知道通过她知道你和她的接触后,察觉了你的意图,授意我二嫂透露给你。”   乔以笙提出新疑问:“你二哥应该自始至终清楚我的身份。为什么之前不拉我入伙,现在才拉我入伙?”   陆闯双手抱臂:“之前你没有跑来探究你父母的死因。或许他看你发现这件事了,临时起意。”   “又是‘临时起意’……”乔以笙要笑不笑地吐槽,“不愧是你二哥,和你一样,喜欢玩‘临时起意’。”   内涵的自然是陆闯白天就是用这四个字来回答为什么送她回杜晚卿家。   紧接着乔以笙又玩笑:“你二哥比你看得起我,比你更懂得联合所有可以联合的力量。”   心里乔以笙清楚,陆昉看中的只是父母车祸真相给她加注的对陆家的仇恨。   陆闯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指节微曲轻轻叩着烟盒的一侧,抖出一根香烟,似突然转了话题,问:“乔以笙,见到你舅妈和你表哥,开心吗?”   乔以笙不回答,等待他的后文。   陆闯塞了烟进嘴里,凝视她的双眸蕴满幽邃:“不提报仇的困难,报仇的风险也是很大的。你如果想报仇,你考虑过你舅妈和你表哥没?”   “你说你可以不惜拼劲你那条命,倘若你的小命真的丢了,你的舅妈和你的表哥会有多难过?他们失去你的痛苦,必然不亚于你失去你的父母。”   “而最快的结果呢?也许不仅你自己的小命丢了,还会牵连你舅妈和你表哥的性命受到威胁。你父母当年同样无辜,就是受牵连才出事的,你觉得陆家的人,如果有需要的话,不会对你舅妈和你表哥下手?”   “……”他的话犹如一根利刺,精准地插入她的心里,乔以笙整个人都不好了。   失语半晌,乔以笙问:“……这就是你送我回我舅妈家的真正原因?”   “是。”陆闯捏着打火机在手里咔哒咔哒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点燃烟,“乔以笙,放弃亲手报仇的念头。你已经看到我这些年为了毁掉陆家而做的准备了,心里该有底了,可以相信我的决心和实力,我会帮你把你父母的那一份一起报了。即便为了你舅妈和你表哥,你也不应该掺和进来。”   乔以笙又一次陷入无言,久久沉默。   所以今天这趟行程就是为了劝退她,而不是向她妥协,同意她加入他。   陆闯到底收起了打火机,只是将没点燃的烟叼在嘴里。   乔以笙复开口:“……你呢?你就不怕牵连身边的人?”   陆闯斜勾唇:“我孑然一身,已经没有亲人了,你不是很清楚吗?”   “你怎么没有亲人?你在杜叔叔面前都把我爸爸认作你的亲人,我、我舅妈、我表哥,也都是你的亲人。”乔以笙眼里蓄了潮湿,“你没点良心的吗?我这么喜欢你,我舅妈和我表哥对你这么好……”   “不是,”陆闯毫不犹豫而面无表情,“你们不是我的亲人。”   乔以笙却灵光一闪想到某种可能性,她登时抓住陆闯的手臂:“我明白了,你明明喜欢我却别别扭扭地推开我,要我撇清关系,不是怕我妨碍你,是怕你自己连累我,我会有危险对不对?” 第235章 驹   即便不是全部,也一定包含了这方面的原因,否则他也不会想到让她考虑舅妈和表哥,必然是他自己有过类似的思维。   但陆闯没有正面承认:“如果这种想法,能让你放弃亲手报仇的念头,那你可以这样认为。”   乔以笙才不管他前半句的内容,她的耳朵只听得进最后半句。   “你就是怕连累我,”乔以笙两眼通红,踮起脚捧住他的脸,“你就是怕我有危险。”   电灯折射进他眸底的光线衬得他那双眼珠如黑曜石般。   陆闯低头迎见她的眼睛漾柔软的水波。他拉开她的手,按她在床边坐下,不让她继续站着:“那你就是愿意放弃亲手报仇。”   乔以笙则往前倾身,紧紧搂住他的腰,高高仰脸:“你没发现你的话前后矛盾?你一边让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向我传递你非常有自信非常有把握能毁掉陆家,一边却怕牵连我。你既然满口肯定能连我父母的仇一起帮我报了,不是应该什么都不怕吗?”   陆闯张了张嘴,不知似要反驳还是解释。   乔以笙权当他想狡辩,抢先道:“不是只有你怕,我也怕。怕你有危险,怕你孑然一身。”   她侧过头,将脸贴在他的腹间:“小马,不要再推开我。让我陪着你吧。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我怎么忍心看你孤孤单单……”   安静须臾,陆闯只再一次问:“你要不要放弃亲手报仇?”   乔以笙以谈判的口吻反问:“你能不能不要再推开我?”   陆闯没回答。   比起不同意,乔以笙更倾向于,他现在可能无法立马做出决定,还需要仔细地考虑。   乔以笙便给他考虑的时间。因为她自己也没考虑清楚。   她只能承认,舅妈和表哥,确实令她原本坚定不移的念头产生动摇……   视线落向那个陈旧的纸箱,她询问:“你看过里面的东西没?”   在此时此刻姿势之下,陆闯难以对她遮掩他身体一瞬间的僵硬。   通过他的反应,乔以笙猜测:“……没有是吗?”   没有的话,从她和舅妈离开到她下楼来找他的这段时间里,他在干什么?会不会只是盯着这箱东西干坐着发呆?   “我先替你看?”乔以笙提出,仰头征询他的同意。   逆着头顶的光,陆闯的表情晦暗不明。   乔以笙当他的沉默为默许,尝试性走向纸箱。   陆闯并未制止她。   乔以笙确认他内心是矛盾的,感同身受他那种想看但不敢看的心理。   纸箱虽然是被戴非与的民宿用品压在最底下的,但在被压之下积了些陈年的灰上面。   箱子口原先也是贴了透明胶带封住的,可随着时间的久远和灰尘的侵袭,透明胶带自动脱离了纸箱,并没有粘住,撕都不用撕。   乔以笙打开纸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锅碗瓢盘。   她转头看一眼陆闯。   陆闯的视线不在这边,悄无声息地走去窗边,打开了窗户,刚刚咔哒一声打开打火机,点燃他那根叼在嘴里已久的香烟。   转回头,乔以笙一件件地拣出锅碗瓢盘放到地面,拣的过程中也一件件地仔细端详。   有个很小的牛奶锅——乔以笙用陆闯可以听见的音量笑说:“原来小马哥哥也是要喝牛奶的。你小时候那么能打架、现在又长这么高,柳阿姨给你煮的牛奶一定功不可没。”   “……”陆闯没给反应,保持着背对她的抽烟姿势。   乔以笙取出两只成套的碗,一只大碗一只小碗,小碗上竟然还有一匹小马:“你给圈儿买的小狗杯,肯定就是受小时候你的小马碗的影响吧?”   而且这小马的线条歪歪扭扭的,和碗本身似乎不配适……?乔以笙进一步猜测:“碗上的小马是不是你自己画的?你小时候的画工不怎样啊,怎么还有脸吐槽我的名字是两颗鸭蛋?”   陆闯自然还是悄无声息。   两双和两把汤勺也在,同样是一副大人一副小孩。   而装着上述物品的是最大的一口汤锅。乔以笙有理由相信:“柳阿姨从前包的饺子,就是放在这个锅里煮的?我和你就是守在这口锅边上捞茴香馅饺子吃的?”   陆闯安安静静。   乔以笙往箱子底瞅。   垫在最下面的是被褥和枕头,应该没其他东西。   在这之上的物件特别零碎。   譬如有只小花瓶、有面镜子、有把梳子诸如此类。   完全可以想象,匆忙之间柳阿姨只来得及带走比较要紧的东西,这些琐碎的生活用品,等换到新住处还能买新的。   唯一可能遗漏的看起来比较特别的只有那只小马碗吧。   带着小马碗,乔以笙走向陆闯,驻足他的身后,从他的后背抱住他的同时,伸到他面前的手向他展示小马碗,笑着说:“喂,明天我舅妈包饺子,你就用它来吃吧。”   陆闯:“……”   乔以笙能看见他低头看碗了,但看不见他此时此刻的具体表情。   他该死的自尊心恐怕也不希望她看见他的表情。   乔以笙的手抓着碗轻轻晃了晃:“你不会在想,这么可爱的碗,有毁你现在高大威武的大少爷形象吧?”   她欠欠地戏谑:“唔……你想得没错,确实毁你形象。”   由于窗外有风往里吹,带了他正在抽的不知道第几根烟的烟气,冷不防呛了乔以笙满口,话尾音未落她便咳了咳。   陆闯揿灭烟头,转过身来,开口便是数落:“这次是你自己上赶着来闻二手烟的。”   乔以笙止住咳之后也数落:“麻烦你少抽点,抽多了影响接吻的体验感。”   说起来她倒是挺佩服陆闯,没记错的话大学就见过他抽烟,他的烟龄挺长的,可他牙齿不见黄,嘴巴也不臭。   其他烟民或许该向陆闯学学,是否有保持干干净净的秘诀。   碎发在陆闯的额前投落阴影,他的身形仿佛融入窗外的夜色之中。   目光迅速从仍旧被她抓在手里的小马碗上掠过,转而紧紧地落在她的脸上:“影响怎样的体验感?”   久违的充满兴味的语气,他的表情也是久违的玩世不恭,斜勾起一侧的嘴角挑出轻佻的弧度。   乔以笙说:“你再吻一吻,我告诉你。”   陆闯遂她的意,俯下身,扣住她的后脑勺。 第236章 猫   他的嘴里残留新鲜的烟草味。   乔以笙印象中很少和刚抽完烟的他接吻。   彼此交错的心跳愈渐急促。   陆闯沿着她的手臂摸到她的手腕。   乔以笙感觉得到他的犹豫。   短暂的犹豫过后,他到底捉到她的手上,和她一起握住那只碗。   乔以笙松开,转而将手搂住他的颈子,夺走主导权,更深入绵长地亲吻他,驱散他的胆怯。   ——是胆怯吧……就像她那么多年不敢回家、不敢看见家里那些和父母拥有无数回忆的每一件物品。   还是那句话,乔圈圈和陆小马理应是最懂彼此的人。   他陪她回家、陪她上二楼,她也来陪他看他和柳阿姨曾经的回忆。   相贴的嘴唇分离时,陆闯倚靠着窗户,乔以笙倚靠在他的胸口,陪他端详被他把玩在手中的小马碗。   “你小时候自己画的?”乔以笙伸手指摩挲线条粗糙且稚嫩的小马。   陆闯没吭声。   乔以笙则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   引发了陆闯的关注:“笑什么?”   乔以笙又学了陆闯式欠欠的劲儿:“噢,没什么。”   陆闯搂在她腰间的手很有重点地轻轻捏了捏她的痒痒肉。   乔以笙敏感地禁不住轻颤,制止他作乱的动作,带两分调笑的意味:“就是想起那张照片,你小时候虎虎的样子,和这只小马的形象如出一辙。”   陆闯:“……”   很快他不屑轻嗤:“赶紧去翻出你小时候的写字本清醒一下,我的画作比你的两颗鸭蛋高出几倍的艺术水平。”   乔以笙哼笑:“陆大少爷,也请你面对现实清醒清醒,我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建筑师,你可是求着我给你画肖像画。”   陆闯兴味:“你确定你给我画的只是肖像画?”   臭不要脸。乔以笙才不要输给他:“嗯,不是肖像画,是你的果体画。”   视线重新转回纸箱,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颐指气使道:“公主有点累,不想收拾了,你去收拾起来吧。”   被她拿出来的那些物品仍旧在地上。   陆闯:“……”   乔以笙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打了个呵欠,然后自行先爬到床上去,准备睡觉。   陆闯瞥过她。   乔以笙盖住被子,闭上眼睛。   陆闯瞥向纸箱。   乔以笙偷偷眯着眼睛的一条细缝,看到陆闯最终还是走过去了。   他从地上拣起来,一件件地往纸箱里放。   速度很慢,比她先前一件件地取出来还要慢。   乔以笙从灯光勾勒出的他的侧脸线条上没见到平日的锋利,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柔和。   情绪激荡,她的眼睛里又忍不出涌出潮湿,转头闭紧眼睛,埋进被子里。   和陆闯在一起之后,不仅接二连三发生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的泪腺都似乎比从前发达了……   良久,陆闯熄灭屋里的灯,也躺到床上来,躺在她留出来给他的靠外边的一半位置。   而实际上陆闯一躺上来,乔以笙便抱住他,往他怀里钻。   两人相拥着,仅仅占据半张床罢了。   乔以笙没想到陆闯会主动对她开口:“很多事情我也开始记不太清楚了。”   他的语气十分稀疏平常,没带具体的情绪,乔以笙却感到难过。因为她听得明白,他的意思是,他不想关于柳阿姨的记忆也抵抗不住时间的流逝,逐渐模糊。   这同样是乔以笙曾经害怕过的事情。   她很矛盾,一方面她不愿意面对父母的死,多年不会那个充满她和父母回忆的家;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自己渐渐忘记和父母之间的美好往事。   对比之下,她和父母比他和柳阿姨多相处了八年,回忆算起来应该比他多。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行构画出一个场景: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飘散着陆家那群豺狼虎豹可憎的面目,他独独守着和柳阿姨一起生活那些年的回忆,守着唯一的一束光。可因为时间的流逝难免消磨掉的一些记忆,光能照亮他的范围越来越小……   “……你和我讲讲吧。”乔以笙贴着他心脏的跳动,“我帮你一起记着。这样万一你哪件事开始不清楚了,我帮你回忆、帮你重新记起来。”   陆闯冷哂:“你的记性不是比我差?”   乔以笙轻轻掐他的腰:“别那么小气,总跟我翻旧账。这样你更应该和我多说说,礼尚往来,你也帮我回忆起来被我忘记的事情。”   她真实地流露她无以复加的懊恼:“我已经很愧疚了,你每翻一次旧账,我越愧疚。小马,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重拾过去和你的所有记忆。一件不落。”   陆闯却有点冷淡地说:“我刚刚说了,很多事情我也开始记不太清楚了。”   “睡吧。”陆闯终结掉话题。   乔以笙心底默默叹气。   又失败了。   他的心防真够严密,嘴真够难撬的。   而且“小马”和“小马哥哥”的亲昵称呼,显然不如先前管用了……   喊得多了,他习惯了,也免疫了吗?   应该是吧。想想她自己一开始如此称呼他,内心总是感到羞耻,现在也慢慢习以为常……   因为不想被杜晚卿撞见她和陆闯睡一屋,乔以笙设置了闹钟,掐准杜晚卿日常起床的时间,离开陆闯这里,轻手轻脚要溜回二楼。   不成想被她撞见戴非与做贼似的刚从外面回来。   他猫着腰进来客厅时她恰巧也在客厅准备上楼梯,两人均吓一跳。   认出彼此后,乔以笙自然是坦坦荡荡的,毕竟她先前没刻意遮掩她下楼来。   “表哥……”乔以笙意味声长。   戴非与不慌不忙,反问她:“小马这么快的?”   乔以笙:“……”   陆闯人还站在他房间的门边,并没有关上门,虽然戴非与音量不大,但凌晨时分周围安安静静的,足够戴非与的每个字清楚地落入陆闯的耳朵里。   戴非与也是讲完才察觉陆闯的存在。   见陆闯的脸又黑又沉,戴非与也不怵:“表妹夫是打算现在开打?”   要命了。乔以笙无语扶额。   陆闯从屋里走出来,似笑非笑回敬道:“没你快,你这才出去多久,就回来了。”   乔以笙:“……”   “看来真是不打不行了。”戴非与这次不摆中二的架势了,而是跟大佬似的,脱掉外套。   他外套一脱,乔以笙立马瞧见他颈侧的口红印。 第237章 龟   芭比粉色号,此刻光线没有多明亮,也怪醒目的。   戴非与毫无察觉。   乔以笙不好意思提醒他的同时,也目瞪口呆,一息之间闪过无数念头。   他这是交女朋友了?半夜出去和女朋友约会?   可和女朋友约会犯得着偷偷摸摸吗?   另外他上哪儿交的女朋友?什么时候交的?对方是谁?   欧鸥之前说要追他,已经是过去式了吗?   陆闯用行动证明,先前他对戴非与的礼貌与客气果然是伪装的,被戴非与踩了一脚男人最看重的某点自尊心后,他欠欠的嘴巴对戴非与也不留情面地展开攻击:“下次偷吃回家前,要记得把嘴巴擦干净。”   戴非与根据陆闯目光投落的位置抬手擦一下脖子,才看到沾在手指的口红,表情有点微妙。   “……”   空气突然安静。   乔以笙决定不掺和他们男人之间无聊的决斗,径自上楼,远离战场,免得被误伤——戴非与调侃起她和陆闯来,嘴巴也不是长在脸上的摆设。   她乌龟似的慢吞吞刚挪到二楼,戴非与也拎着他的外套上来了。   乔以笙忍不住小声问他:“表哥,你还是正经交个女朋友吧……”   鉴于曾经类似的自身经历,她越琢磨越觉得,戴非与鬼鬼祟祟的样子实在不像出门和女朋友约会的,更像出门tou情——呃,不对,她和陆闯那不是tou情。   反正就是,戴非与估计也是去找他的……床伴?   三十岁的男人了,即便他内心留着一块纯净的天地住着中二的小男孩,也……该有某些正常的需求,可以理解。   不过问出这话的同时乔以笙自己心里也并非完全不心虚,她都在戴非与面前表达过随便玩玩的态度……咳咳。   戴非与倒听明白她隐晦措辞下的言外之意,丢下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就回了他的房间。   乔以笙轻手轻脚地也回去杜晚卿的房间,躺回杜晚卿身边。   因为戴非与这一出,乔以笙不是很放心,用被子挡住手机屏幕的光线,点开微信,想给欧鸥发消息,问清楚欧鸥和戴非与现如今什么关系。   结果恰好看到原来之前差不多零点时,欧鸥发过一条文字内容为“新口红过周末”的朋友圈,配图是欧鸥的一张自拍。   自拍里欧鸥嘴唇上的口红色号将将是……一般人轻易驾驭不住的芭比粉。   乔以笙:“……”   所以到头来小丑竟是她自己……   戴非与三更半夜悄悄出门的约会对象就是欧鸥……   欧鸥来贡安了?   乔以笙给欧鸥发消息:【你现在在哪儿?】   欧鸥回复得很快:【乖乖,你表哥已经告诉我他刚刚回去的时候撞见你了。咱们先睡觉,天亮了我再详细告诉你】   乔以笙:“……”   不用详细告诉她也没关系,她只是确认一下……   乔以笙失笑。   看来真的没有欧鸥拿不下的人。   ——陆闯例外。   乔以笙倏地记起欧鸥说过当年一个星期就放弃对陆闯死缠烂打的原因,是欧鸥看出陆闯心里有人。   ……所以陆闯心里有的那个人是她。   突如其来的难为情伴着悸动涌现乔以笙的胸腔,她转身,将发烫的脸贴上杜晚卿的手臂。   家里的床总是睡得人沉,乔以笙连杜晚卿什么时候起床也没发现,她醒来时日上三竿,窗外春光明媚。   带着舒适的心情,乔以笙回她自己的卧室洗漱,愉快地下楼。   脚很明显地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在楼梯上乔以笙便嗅到杜晚卿在挑饺子馅的香气。   走向厨房时,隐约听见陆闯也在里头,而且还在和杜晚卿聊着什么,乔以笙下意识放轻脚步,悄悄驻足门口。   杜晚卿:“……管着一家公司啊,那很好。”   “一般般吧,家里的公司,不是我自己的。”陆闯在杜晚卿跟前总是限定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形象,少见地乖巧又谦逊。   继而陆闯抱歉:“不好意思杜阿姨,上一次来家里,没告诉你我的身份。”   “不打紧不打紧。”杜晚卿笑,“你也没骗我,你本来就是小陆嘛。”   陆闯帮杜晚卿打着下手,询问杜晚卿他的步骤对不对。   杜晚卿夸赞了他一番。   陆闯坦白:“都是杜阿姨你教的。你发给乔以笙的视频,我也一起学了。”   杜晚卿询问:“你们做出来的味道怎样?”   陆闯回答:“主要是乔以笙包的。包得很好。”   乔以笙:“……”   虚伪,在她面前和在杜晚卿面前两副面孔,明明每次都嫌弃得不行。   戴非与的声音倏然神出鬼没般出现在她身后:“表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扒着门框,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发烧了吗?”   乔以笙:“……”   厨房里的杜晚卿和陆闯同时望出来。   陆闯的眼神满是兴味,分明在嘲笑:“乔以笙,你偷听我和你舅妈讲话。”   杜晚卿则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她走过来:“圈圈你除了脚扭伤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的,舅妈,我健康的很,你别听表哥胡说,表哥乌鸦嘴诅咒我呢。”乔以笙当面告状,控诉戴非与。   结果毫无疑问是戴非与挨了杜晚卿的骂。   乔以笙朝陆闯遥遥抬了抬下巴,回应陆闯的嘲笑,向他进一步展示,她在家里的公主地位从小到大都稳稳当当。   既然陆闯在帮忙,乔以笙便不进去了。   她觉得她不在场的话,陆闯和杜晚卿的独处能更舒适自在。   站在院子里沐浴着阳光,乔以笙觉得可能应该感谢陆闯送她回舅妈家来过周末。   虽然一想起父母的无辜,她内心仍旧隐隐作痛,但温情、开心和幸福等正面情绪似乎挤走了前两天被仇恨占据大头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乔以笙也庆幸自己昨天果断将陆闯留了下来,拉他一起回到这里。   或许曾经和柳阿姨一起住过的地方,会引发他内心的伤痛,可她相信舅妈这里带给他的,更多的也会是温情、开心和幸福,是他和柳阿姨生活在贡安的那几年里,美好的记忆。   彼时面对寺庙里的长明灯,他不就说过,柳阿姨以前很喜欢贡安。   这一点,他肯定没有撒谎。   翘起嘴角,乔以笙转头望向身后正朝她的方向走来的人。 第238章 鸥   “表哥,要不要把欧鸥喊来一起吃饺子?”   “……”戴非与吓得手机险些从手中滑落。   瞪一眼乔以笙,他飞速朝厨房方向看一眼,再看回乔以笙:“你怎么不再大声点让我妈听见?”   乔以笙挑眉,佯装无辜:“舅妈听见怎么了?我想邀请我的好闺蜜来家里一起吃饺子,有什么问题?”   戴非与伸手便弹了她脑门一记爆栗:“有事去欺负你的小马,别来薅你哥儿我。”   乔以笙默默脑门,正色问:“谈恋爱了是好事,舅妈知道了能放放心。”   戴非与要不知是真不在意,还是在她面前假装不在意,一边打着手机里的游戏,一边很随性地回答她:“我有我的安排。”   乔以笙心道:所以他承认他和欧鸥如今是恋爱关系?   -   虽然吃饺子的时候,陆闯到底没把小马碗拿出来使用,但乔以笙还是在餐桌上跟杜晚卿提起那只碗。   杜晚卿是记得的:“小陆小时候的专属碗,有时候我们两家人混在一块吃饭,我还帮小陆洗过那只小碗。”   说着杜晚卿笑起来:“晚上的小马还是圈圈你帮小陆一起画的。”   乔以笙怔愣,没想到那只小碗竟然还和她有关系?   陆闯的神情则毫无波澜,分明也记得。   乔以笙忙追问杜晚卿:“怎么是我帮他一起画的?”   她不是很想承认怎么办?昨晚她才笑话过小马的线条粗糙又稚嫩。她好歹是个正经学过绘画的建筑师诶……   杜晚卿解答:“你以前不小心把小陆的那只碗撞倒,摔出了一条裂缝。他的碗和柳阿姨的碗是配套的,你妈妈没地方买只一模一样的赔给小陆。”   “柳阿姨说不用赔。你就说你是神笔马良,会帮小陆把碗补好。其实就是仗着你在学校里跟着老师给杯子做过彩绘。你爸爸帮你把工具从霖舟的家里带过来,你就拉着小陆去补碗,一副小老师的架势,教小陆怎么画。连画小马的图案都是你给小陆出的主意,一个劲儿地跟小陆说画马儿多好多好,也不听听人家小陆的想法,明明是小陆的碗。”   “……”乔以笙听完,觉得小时候自己够厉害,治得陆闯服服帖帖,转头她便对陆闯戏谑,“你是不是应该向你小时候看齐啊?多让让我。”   多让让她,他们之间就能少吵点架了。   戴非与摇摇头叹气:“唉,妹儿,小陆这还不够妻管严?”   陆闯:“……”   乔以笙:“……”一时之间她竟分不出来,戴非与是在打趣她,还是打趣陆闯。   反正乔以笙又羞又恼,恼戴非与怎么当着杜晚卿的面把她和陆闯的关系升级了,在桌底下狠狠踩了戴非与一脚。   杜晚卿倒只是看着他们笑。   差不多吃完时,乔以笙收到欧鸥的消息,问她要不要约一个。   她去了工地驻场之后就还没和欧鸥碰过面,既然今次恰好都在贡安,乔以笙少不得得应约。   就是她先问了欧鸥,会不会占据欧鸥和戴非与约会的时间。   欧鸥专门跑来贡安,必然要抓紧时间和戴非与二人世界吧。   结果小丑又是她自己,只见欧鸥回复:【你表哥送你过来我这儿,我和他不就也能约会了?】   敢情她成了他们俩之间的工具人,乔以笙怒而道:【重色轻友,我们绝交吧】   ——半个小时后,乔以笙带着陆闯坐着戴非与的车来到镇上的某家酒店和欧鸥汇合。   欧鸥见着乔以笙,还是表现出了重友轻色:“乖乖,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人?你受伤,我竟然最后一个知道?”   陆闯瞥了瞥欧鸥。   欧鸥捕捉到他的目光:“哟,陆闯你不服气?”   她勾住乔以笙的肩膀:“乖乖,你来说,选我还是选他?”   乔以笙回勾住欧鸥的肩膀:“当然选你。”   欧鸥嘿嘿笑:“那走吧,东道主,贡安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尽管招待我。”   好玩的还真没什么,好吃的确实不少。就是得穿街走巷。而老城区这边的街巷比较错综复杂,开四轮的反倒不方便。   于是乔以笙做主租小摩托。   贡安的一些店面有做租小摩托的生意,面向来贡安旅游的小文青们。   但就租几辆小摩托上,欧鸥和戴非与的意见不统一。   欧鸥认为两辆,四个人两两一辆。   戴非与原本没反对,但提出,他和陆闯一辆。   乔以笙:“???”   陆闯单手抄着兜,闻言丢出一句:“非与哥,我很直。”   戴非与:“小陆,我也很直。”   乔以笙:“……”   欧鸥拍案决定:“那租三辆。”   陆闯、欧鸥、戴非与,各一辆。   伤患乔以笙自主选择坐哪一辆的后座。   因为欧鸥给乔以笙使了眼色,乔以笙会意,不多考虑地上了陆闯的车。   贡安这种小镇,要求没那么严格,后座的人不戴安全帽并没有人会管,但陆闯还是跟租车店的老板多要了一顶头盔,给乔以笙戴上。   乔以笙回忆起不久之前他带她开卡丁车,生出个想法:“我们换个位置吧。”   “嗯?”陆闯没明白她的意思。   乔以笙示意:“我来开,你坐后面。”   陆闯似乎差点把白眼翻出来给她:“乔以笙,你想摔死我就直说。”   “那你给不给我摔死你的机会?”公主粉的安全头盔下,乔以笙天生自然上翘的眼尾由笑意的加持,于春光融融中弯出漂亮的弧度。   陆闯的眸光在她脸上凝定十几秒,暗藏滚烫的星火溅落,最后低头觑了觑她揪在他衣角轻轻摆了摆的手指,脑海中闪现过久远的小时候的几帧画面,方才扶着车,从前座下来。   乔以笙直接从后座往前挪,握住两只车把手:“四轮的我还没考到驾照,但两轮的我开得很溜,一会儿就让你见识我的车技。”   陆闯讥诮:“停车的时候你的脚要怎么踩地?”   这种小摩托虽然矮小也不重,但以她的力气,停车时只一只脚踩地必然不会太稳。乔以笙自然考虑到了,她低头朝他的脚努努嘴:“喏,不是有你的两条大长腿来配合我?”   其实让个高的他坐后面确实委屈他了,他的腿不好安放。   但……正巧能成为她的人工停车器。   也没等陆闯同意,乔以笙高声喊:“小马,抱紧我!” 第239章 鱼   陆闯:“……”   “快抱紧我啊,小心摔下去。”乔以笙侧头。   陆闯沉声:“乔以笙你给我看前面。”   “由你为我保驾护航,很安全。”乔以笙的声音随风飘散在小镇充满春意的空气中。   微勾嘴角,陆闯往前伸手臂,拢于她的腰间。   乔以笙一开始有点痒,好在他的手没乱动,她很快适应。   温柔慵懒的风慢慢吹过脸颊吹过头发吹过耳朵,乔以笙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胸前里加快了速度。   -   欧鸥骑小摩托骑上瘾了,想要更过瘾些。   戴非与开在前头带路,一行四人先往人少的街道去兜两圈,再转回街巷里寻找小吃。   对于这座从小到大学习、工作、生活的地方,戴非与可谓是了如指掌,乔以笙自愧不如。   不少小吃乔以笙和欧鸥一样,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并品尝。   欧鸥转头要将手里的食物喂一口给戴非与,戴非与连退三步,似乎吓得不轻,很老干部式地一本正经:“注意风气。”   “???”乔以笙简直要怀疑自己幻听,她家表哥什么时候走这种路线了?在欧鸥面前也太装了吧?   而欧鸥竟也像之前租小摩托时一样,轻易放过了戴非与,完全收敛了平日的热辣撩人。   乔以笙……看不懂他们的相处模式,回身也想把她手里叉起的食物喂给陆闯。   越过陆闯的身体,冷不防莫立风的身影进入她的视野范围。   莫立风背着双肩包,脖子上挂着相机,正在拍建筑,而他镜头的方向立马就要转向这边。   乔以笙立刻将陆闯往小吃摊旁边的另一条巷子里推。   推进去的下一秒,莫立风的相机镜头便捕捉到乔以笙。   乔以笙笑着挥挥手和他打招呼:“好巧啊,师兄。”   莫立风放下相机,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你来贡安采风?”比起旅游,采风更像他现在的架势,乔以笙没少干过和他一样的事情。   莫立风跟机器人设定好固定程序似的,点头的弧度和刚刚几乎一模一样。   怕他以为她周末不在家养伤,乔以笙主动解释:“我来我舅妈家养伤,我朋友恰好也过来玩,我陪她逛逛。   欧鸥上前来自我介绍:“莫师兄好,我叫欧鸥,洲域的欧,海鸟的鸥。本科也是霖舟大学建筑系毕业的你的一位学妹。你之前不认识我没关系,这一刻开始我们就相互认识了。”   虽然以往欧鸥也如此这般自来熟,但今天毕竟戴非与在场,乔以笙不禁怀疑欧鸥的故意性,悄悄瞄了瞄戴非与,想看看戴非与的反应。   戴非与却没什么特殊反应,背对她们正在跟小摊的阿姨结账。   机器人莫立风的点头程序没变,但点头的同时附赠了两个字:“你好。”   乔以笙笑笑:“那不打扰师兄你采风了。不过师兄你在贡安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   莫立风的机器人程序最后一次运作,便继续沿街往前走。   欧鸥搭着乔以笙的单边肩膀,和乔以笙一起目送莫立风的背影,毫不吝啬地啧啧称赞:“莫师兄本人看起来比视频里还要帅。”   乔以笙客观评价:“师兄哪儿都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太像……行走的制冷机。”   “冷到你了?”戴非与不吃,欧鸥便喂给乔以笙。   乔以笙咀嚼着食物,语音含混:“还行吧。”   回头乔以笙便进巷子里找陆闯,却没看见他人。   乔以笙狐疑地拨打陆闯的电话。   电话没人接,她准备拨第二通时,陆闯从隔壁的杂物店里走出来,脸上多了只黑色口罩。   欧鸥在乔以笙耳边先吐槽为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大明星。你俩的关系要偷偷摸摸到什么时候?你每次跟他出门,他都得这样掩人耳目?”   乔以笙微抿唇:“……鸥鸥,我和他也是迫不得已。”   戴非与的视线在触及陆闯的口罩之后,转而也瞥了眼乔以笙,但戴非与暂时没问什么。   乔以笙走去陆闯跟前,伸手帮陆闯理了理口罩,盯着他露在口罩外的锋利的眉眼,弯唇道:“遮起来也好,你的脸只属于我一个人。”   陆闯沉默地与她对视两秒,似笑非笑道:“乔以笙,我的脸很贵。”   “那又怎样?”乔以笙踮起脚,隔着口罩轻轻啄了啄他的嘴唇,然后很霸总的豪气口吻,“敲章盖印,买下了。”   陆闯:“……”   旁观的戴非与默默转开脸,仿佛用身体向乔以笙传达“没眼看”三个字。   欧鸥的嘴巴微微张成“o”字形,随即流露老母亲看自家出息女儿一般的欣慰表情,在乔以笙走回她身边时嬉笑:“乖乖,你现在了不得了。我都没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你表哥呢。”   “……”乔以笙就是为了掩饰难为情才过来的,反倒被欧鸥调侃得更难为情。   饶是陆闯戴上了口罩,谨慎起见,乔以笙还是叮嘱戴非与别往人多的地方带。   这让乔以笙对欧鸥感到些许抱歉,寻思着要不自己和陆闯就不跟着戴非与和欧鸥了。   欧鸥则提出吃得差不多,该去玩一玩。   一行人便在戴非与的带路之下,开着小摩托前往农地。   油菜花已经入目,欧鸥乐疯了。   真的是很疯,仗着这边的水泥路宽敞笔直人又少,她竟然松开一只手开小摩托,另一只手高高举在半空中感受风的吹拂。   在欧鸥打算两只手都来个一秒钟松开时,乔以笙和戴非与齐声阻止她。   欧鸥放肆的笑声迎风散落满地:“上当了吧你们?”   陆闯倒是问乔以笙:“你要不要试试两只手松开把手?”   乔以笙震惊:“你想和我一起摔死我就直说。”   “嘁,先问过我给不给你和我一起摔死的机会。”陆闯既轻蔑又豪言万丈,两只手往前伸,隔着她的身体握住车把手,“行了,你可以松开了。”   “???”乔以笙目瞪口呆。原来还能这么玩?   因为这个姿势,他的胸膛紧紧捱贴她的后背,像从后往前笼罩她在他的怀里,她的心跳几乎要和他心脏强有力的搏动同步。   他没戴安全帽,下巴蹭着她的头盔,故意用了点劲让她隔着头盔也能感受到他的小动作:“乔以笙,松手试试。由我为你保驾护航,很安全。” 第240章 油菜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乔以笙的心跳又没法和他同步了,因为她的心跳应声漏跳了一拍。   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讲出来,和她自己嘴里讲出来,如何能是相同的感觉?   陆闯像一秒钟失忆:“我说什么了?”   乔以笙:“……”   哼,不想重复就不想重复。   虽然她戴着头盔阻挡了音量,虽然风也吹走一部分他的音量,虽然他没有讲得很大声,但她确信自己没幻听。   乔以笙顿时想和欧鸥一起疯。   不,在陆闯给她兜底的情况下,两只手全部松开车把的她,比欧鸥更疯。   陆闯从后往前拥着她,稳健地维持着小摩托的继续前行。   乔以笙得到了解放的两只手高高伸进风中,和欧鸥一样感受到更为热烈的盎然春意。   mia说得对,春天很适合谈恋爱。   内心春潮涌动得乔以笙甚至忍不住对着无边无际的晴朗天空高声大喊:“小马说会为我保驾护航!”   陆闯:“……”   乔以笙:“我好开心啊啊啊啊啊啊!”   陆闯:“……”   开在前面的欧鸥转头瞧一眼乔以笙,也大声对着天空高喊:“戴非与我现在超级想和你亲嘴!”   乔以笙:“……”   陆闯:“……”   “……”戴非与的小摩托车头一歪,直接摔进路边的地里。   乔以笙、陆闯、欧鸥立马紧急停车。   还好,戴非与不仅开小摩托驾轻就熟,连摔车也摔出经验了,车虽然横倒在地里,但他安然无恙地坐在田埂。   头一次见有人被这样吓到摔车的,乔以笙在确认他无恙之后,不厚道地笑出声。   欧鸥笑得只比乔以笙放肆,跳进地里去想拉戴非与起身,戴非与避开欧鸥的手去扶起小摩托。   乔以笙揶揄:“表哥,怎么回事?难道夜里你领子的口红印是假的?”   她承认,她就是越来越坏了,损人的本领好像都因为对陆闯怼多了,所有见长。   戴非与飞了一记眼刀给她,分明又在说塑料兄妹情到此为止。   等戴非与将小摩托扛回路上,四人没有再开多久,就将小摩托停在路边,重新下地里——油菜花地。   这块油菜花地和一些以油菜花为特色的旅游景点里的千亩花海自然没得比,但眼前沿着河岸生长的油菜花也绵延了好几块地。   戴非与说,是去年刚被承包的,现在见到也是被承包后的第一茬油菜花,所以还没多人知道,明年这个季节,估计就得涌来不少游客。   怪不得乔以笙困惑她怎么从不知道有油菜花地。   欧鸥又疯了,冲进花海里就是一通自拍,自拍前恨恨地给她的嘴唇补了亮眼的口红色。   等乔以笙慢一步下到地里,欧鸥又勾上她一起拍。   两位女士拍了几张之后,发现两位男士很事不关己地站在田埂边,顶着两张无聊透顶的表情。   乔以笙和欧鸥默契地同时喊他们:“帮我们拍照!”   陆闯闻言看看戴非与。   戴非与闻言也看看陆闯。   分明在相互谦让,让对方去。   乔以笙和欧鸥则各自将手机分别塞到两位男士手里:“都拍!”   不知道女人的照片很多时候都是要拍出相同的几十张才能从中挑选出满意的一张嘛?   只是拍完第一波,乔以笙和欧鸥验收照片时,就黑了脸。   乔以笙:“我的脸哪有这么大?”   欧鸥:“我的腿哪有这么短?”   乔以笙和欧鸥异口同声:“我哪有这么胖?”   陆闯:“……”   戴非与:“……”   乔以笙和欧鸥又异口同声勒令:“全部重拍!”   他们算是用拍照角度证明了他们确确实实很直男。   乔以笙和欧鸥还得边凹造型边指导他们怎么拍她们。   慢慢的,他们帮她们拍出的照片总算能合格。   而拍着拍着,四人不自觉间便分开成两拨了。   乔以笙又让陆闯给她单独拍了几张后,拿回手机验收照片。   陆闯估摸烟瘾犯了,站到田埂边吞云吐雾。   乔以笙顺便偷拍了他两张,然后又以他为背景自拍。   发现她小动作的陆闯手指抖落烟灰:“乔以笙,无不无聊?”   乔以笙索性走到他面前,堂堂正正邀请他合影:“一起拍两张。”   “有什么好拍的?”陆闯抗拒。   乔以笙发问:“我们俩还没有过正儿八经的合影吧?”   陆闯斜睨眼:“你给我看的老照片不是?”   乔以笙反应了两秒,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小时候三位家长和三位小孩的合影:“我说我们现在。”   陆闯挣开她:“没兴趣。”   乔以笙“嘶”一声。   陆闯松开她不过一秒的手又重新搂住她:“乔以笙你能不能安分点?就不想康复是吧?麻烦得要死。”   乔以笙趁机举高相机迅速咔嚓咔嚓。   陆闯:“……”   乔以笙立刻笑着警告:“你敢来抢我手机,就是你不想我康复。”   警告完,乔以笙又咔嚓咔嚓摁了好几下快门。   风晴日丽,万物生长,一切温暖又绚烂。   包括照片里的他们。   乔以笙席地坐在田埂边,很宝贝地精心挑选难得的几张合影,最后通过微信发了两张给陆闯。   陆闯摸出手机看了看,不置一词。   他的嘴里则多了根草杆子,和平时叼烟的方式一模一样。   乔以笙瞧着好笑:“给我表哥看见,绝对要说你像痞里痞气小流氓,因为太diao,得罪人,某天被一群小混混联手围攻在巷子里,揍成狗。”   陆闯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顿滞。   乔以笙以为他是不喜欢被人形容成小流氓,以帅锅的方式强调:“我表哥嘴里的‘小流氓’没恶意的,他小时候也爱打架,就是向古惑仔看齐。”   陆闯不屑:“就他?古惑仔?”   这波乔以笙站戴非与:“我支持我表哥曾经的童真梦想。”   陆闯:“……”   不过,欧鸥和戴非与怎么拍照拍没影了?乔以笙站起身,四下里张望,寻找他们的身影。   捕捉到不远处的油菜丛轻轻晃动,乔以笙没多想,以为他们俩就是蹲在里头取景,走了过去。   怎料几步后,通过油菜丛之间的缝隙,发现他们分明是一个人扑倒另一个人的姿势。   乔以笙:“……”   显而易见,是欧鸥在实施她的亲嘴大计…… 第241章 蜂   窸窸窣窣的……   以欧鸥的凶猛程度,或许还不只纯粹的亲嘴……   脸一烫,乔以笙迅速后退,后背刹时撞上某堵触感熟悉的肉墙。   意识到陆闯肯定也看见了,她不用回头,脸就更烧了。   她直接绕开陆闯,不动声色地慢慢走回田埂边。   陆闯也跟在她后面折返,语气很欠:“乔以笙,你是不是快烧起来了?”   乔以笙捺着羞赧,面上淡定地挑眉:“如果是,你要给我降温吗?”   陆闯:“……”   嘿,知道她的厉害了吧?前有欧鸥让她耳濡目染,后有他身体力行给她学习的机会,乔以笙很认可自己的学习成果。   “降温吗?”乔以笙进一步凑近他,嘴唇停在与他的嘴唇相距仅分毫的位置。   陆闯斜勾唇:“乔以笙,我只会让你更烧。”   乔以笙亦成竹在胸:“我也会让你比我更烧。”   然后乔以笙也不记得是他先贴过来,还是她先贴过去,抑或是他们同时贴向对方。   天上的云在飘,地上的花在开,花间的蜂在飞。   清风拂动湛湛的花海摇曳荡漾,香气送来他们的鼻息。   陆闯躺在绿草铺就的地里,单手枕在后脑勺,嘴里叼了根新的草杆子,另一只手搂着乔以笙的肩膀。   乔以笙靠着他的胸膛,环住他的腰,轻轻地匀着长吻过后急促的呼吸。   日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她索性不睁开了,就阖着眼在陆闯的怀里,与他安安静静地共度这美好的春光。   他们躺了很久。   躺到太阳西斜,将金色的余晖撒落大地。   躺到欧鸥和戴非与从隐匿的油菜花丛中没事人似的前后脚出来。   乔以笙和陆闯也爬起来。   四人不由自主又并排站着观赏了会儿夕阳,才商量着回去。   重新骑上小摩托,这回乔以笙老老实实地坐后座,由陆闯开。   乔以笙搂住陆闯时,被陆闯嫌弃了一句:“你要勒死我?”   乔以笙驾轻就熟地回怼:“你之前也是这样勒我的。”   陆闯:“乔以笙,说谎前先打草稿。”   乔以笙理直气壮:“我就是不打草稿说谎,怎样?”   欧鸥骑在他们的小摩托旁边,听到他们俩的对话,侧头朝乔以笙竖起大拇指:“乖乖,干得漂亮。男人就是一个比一个欠收拾。”   乔以笙正要开口认同欧鸥的话,就听欧鸥讲完最后一小句:“嘴上收拾不够,就床上再收拾。”   乔以笙:“……”咳咳咳。   同时骑在欧鸥另一侧的戴非与:“……”   -   到镇上,四人先去换掉小摩托。   戴非与那辆因为摔了一下在田埂里,蹭坏了一面后视镜,赔了点钱。   见戴非与没有要跟着欧鸥走的意思,乔以笙便邀请欧鸥到杜晚卿家里一起吃晚饭。   欧鸥很受诱惑:“你舅妈做的那些东西很好吃,一想我就流口水了。”   但最终欧鸥选择拒绝:“下次一定还有更好的机会,去你舅妈家里享受新鲜出锅的热乎饭菜。”   乔以笙很清楚,欧鸥考虑的大概率是和戴非与的关系尚不稳定、深入。   乔以笙未勉强,陪欧鸥回她住的酒店,并撇下两位男士,单独送欧鸥上去酒店房间。   欧鸥是享受型的主儿,很少会亏待她自己,即便来小城镇,也住最高档的酒店、最贵的房间。   乔以笙都是第一次来参观贡安这座档次最高的酒店的客房究竟是什么样。   欧鸥也来诱惑她:“怎样?今晚要不要留下来和我一起睡?”   乔以笙佯装认真的考虑,并认真地回答:“那半夜我表哥再从家里溜出来上你这儿,我岂不很尴尬?”   欧鸥乐得不行:“你还真是六亲不认。”   两人又聊了点私房话,临别前,乔以笙从酒店房间里带走一样东西塞进包里——这也是她送欧鸥上来的另外一个目的。   欧鸥戏谑:“能理解你脸皮薄,贡安又算你的老家,你不敢去买。陆闯怎么回事?这么抠门的?他给你出主意让你来酒店里蹭?”   乔以笙挠欧鸥的痒痒,到她举手投降为止。   欧鸥将她送到电梯口为止:“让两位男士在酒店大堂接你啊。”   乔以笙有点嘚瑟地抬了抬脚:“我觉得好得差不多了。”   没想到电梯在下一层楼停住时,乔以笙又碰到了莫立风。   电梯门打开,两人打上照面,均一愣。   乔以笙率先问候:“师兄,你住这儿?”   电梯门关得太快,她迅速伸手帮他拦一下。   莫立风恰恰也伸手,两人又都不是去摁键,而是按在电梯门。   偏偏还按在电梯门一上一下相近的位置。   乔以笙感觉到自己的掌侧与他掌侧的皮肤触到了一下。   他的皮肤一贯凉凉的。   电梯门重新打开。   两人同时收回手。   莫立风迈步进轿厢后,才浅淡地应她一句:“嗯。”   “现在师兄出门是……”   “晚饭。”   “噢噢噢。”乔以笙热情地为莫立风介绍了附近的几家餐馆,“……虽然都是小店面,但挺干净卫生,做的菜很地道,最能品尝到贡安的特色。贡安和霖舟的口味相差没有很大。师兄你在霖舟念书的五年如果能适应霖舟的菜式,肯定也能适应贡安的。”   她认为他主要考虑的估计还是“干净卫生”,所以着重强调这一点。   讲完这些两人已经从电梯里出来,来到酒店大堂。   莫立风微微颔首:“嗯,谢谢。”   “师兄你玩得开心。”乔以笙弯唇笑。   莫立风朝她身后的方向瞥一眼,淡淡然走出酒店。   乔以笙转头,看到在等她的陆闯。   陆闯又戴上了口罩。   主动牵住他的手,乔以笙和他也往外走,打趣:“现在承不承认你见不得人?”   陆闯语气带些许幽幽凉凉:“小刘说,你和你的这位师兄关系不错?”   “是不错啊。”乔以笙表扬道,“小刘观察得很精准,汇报得也很真实,没有欺上。”   陆闯默不作声的,没给她反应。   乔以笙这会儿倒担心自己玩笑开过头了:“喂,我和莫立风没什么的,很纯粹的同门师兄妹和同事关系,你别又因为自己吃飞醋,拿之前针对周固的手段来针对莫立风。”   陆闯微微狭起眸:“嘁,乔以笙,讲清楚,我什么时候吃飞醋了?我最讨厌吃的就是醋。” 第242章 蚕   这点乔以笙还是自信的:“小马哥哥,说谎前先打草稿啊。不打草稿,你眨眨眼睛也可以。”   陆闯不知是被她怼住了还是懒得再和她斗嘴,不再吭声了。   他戴着口罩,乔以笙愈加无法从他脸上的神色进行判断,只能再正色强调一次:“陆闯,我讲认真的,你不要觉得我和莫师兄有什么。”   陆闯的语气不冷不热:“乔以笙,我没那么闲,也没那么公私不分。光华嘉业具体的运作是杜叔负责,不是我。”   有他这样的话,乔以笙放下心,再以调侃的口吻缓解气氛:“也对,你大老板嘛,暗中投资了许多产业、经营了许多公司,每一个家公司的具体运作都要你亲自负责,那有二十四个你都不够用。”   -   晚上杜晚卿准备的饭菜又比昨天晚上更为丰盛,毕竟明天乔以笙就回霖舟了。   白天他们三人出门玩,杜晚卿在家里几乎全把时间花在给她做些新的零嘴和酱料。   夜里照旧,乔以笙先在杜晚卿的屋里睡,和杜晚卿聊了很久的天,谈谈她近期的工作。   等杜晚卿睡熟之后,乔以笙悄悄下楼。   陆闯还没睡。   昨晚她可以理解为,他因为那只旧纸箱里的物件而没睡。   今晚乔以笙成功进门后直接认定:“你在等我。”   “我等你干什么?”陆闯嗤之以鼻,“这是你舅妈家的杂物间,你如果不是来拿东西的,那就别打扰我休息。”   乔以笙搂住他的脖子双脚离地圈上他的腰腹,像树袋熊一样挂到他身上:“就是来拿东西的。”   陆闯的两只手明明很诚实地托住她,嘴上还非假惺惺地问:“拿什么东西?”   “你。”乔以笙抱住他的脑袋,手指插入他的发间,迫不及待地亲吻他。   陆闯倒是没有推开她,免去和上一次在这件事上的交涉,估计他也明白到最后他必然还是抗拒不了她,索性不浪费时间了。   乔以笙把从酒店房间带出来的东西给他的时候,他并不意外,搞得乔以笙羞赧难当:“我就应该再让你自己去买。”   陆闯俯低身:“最后便宜的不还是你。”   “……”   虽然不似春节就睡在杜晚卿隔壁,但他们仍旧不敢太闹。   就是……木板床有它自己的想法……   “……”   乔以笙认真且痴迷地探触他黑眸深处斐然流动的情yu,这也该是他喜欢她的痕迹和证据。   -   抑制不住荒唐的结果是,乔以笙没能再溜回杜晚卿的房间。   睡醒时日上三竿、天光大亮。   陆闯也已经起了床。   乔以笙拉过被子将自己裹成蚕蛹,都不知道一会儿该如何面对杜晚卿了……   做好心理建设,她开始慢吞吞地穿衣服。搁这杂物房里的这张被淘汰掉的老式木板床啊,即便平平常常这样随便动一下,就嘎吱响……今次完全在挑动她的某些记忆……   打开门后,乔以笙探头探脑,先确认杜晚卿不在客厅,她才出去,用尚未痊愈的脚,以最快的速度上二楼。   却恰巧在楼梯口碰到刚从三楼晾完被子走下来的杜晚卿。   “……舅妈。”乔以笙硬着头皮冲她笑。   杜晚卿只是很平常地提醒她,饭温在锅里,一会儿自己去吃。   “好咧。”乔以笙讪讪回自己卧室里,觉得自己“乖乖女”的形象,在舅妈面前也没能保住了……   洗完澡,乔以笙照着镜子擦拭身体残留的水渍,隐隐约约浮现夜里的某一段记忆。   那会儿她意乱情迷得不知今夕何夕,陆闯好像突然捏着她的下巴问她,他是谁。   她觉得很奇怪,她不就是小马,他还能是谁?   陆闯却重新问:“我是谁?”   彼时她正被他“折磨”着,又回答了好几个答案。   忘了哪个答案让他满意的,他才终于满足了她。   乔以笙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即便之前他们还是床伴关系期间,用身体交流时陆闯也鲜少讲话的。   而且他那样也过于古怪了吧……   -   乔以笙下楼吃饭时,陆闯和戴非与大汗淋漓地一起从外面回来。   戴非与穿着篮球衣。   陆闯的上衣也脱得仅剩一件短袖T恤,T恤的袖子还被他卷高到肩膀上变成无袖,肱二头肌微微鼓胀。他的裤子应该原先两只均卷高一小截,但左腿裤管的卷褶散落下来了,仅剩右腿裤管卷着。   懒洋洋地迈着大步,他很随意地从前往后捋了捋额前汗湿的碎发,阳光跳跃于他的发间,乔以笙猝不及防被他此时此刻身上洋溢出的少年感所击中。   进门前,戴非与把手里抱着的篮球往门口的篮子随手一丢。   因为陆闯,乔以笙的脑子短暂地宕机,所以尽管画面看起来然毫无疑问,她还是废话地问一句:“……你们打球去了?”   陆闯会打篮球?反正大学期间,她一次没见过,也从未听其他人提过。   “不是。”戴非与先是否认,紧接着道,“决斗去了。”   乔以笙:“……”   戴非与的神情分明等着她询问决斗结果,乔以笙大概猜到了,给他面子,没让他冷场:“谁赢了?”   果不其然,戴非与嘚瑟:“笑话,你哥儿我能输?”   陆闯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下次决斗提前预约,我打球前就不先把体力使在其他地方。”   “……”乔以笙觉得自己彻头彻尾被陆闯污染了,完全是瞬间明白陆闯的言外之意。   她真是气也不是臊也不是,等戴非与上楼冲澡去,她才冲进陆闯的房间:“行啊你,自己技不如人输球给我表哥,还把锅甩我头上。”   陆闯刚刚把被汗浸湿的T恤脱掉,光着上身,闻言他回头瞥了瞥她,指着他脖子上尚未完全消退的牙印:“你到你表哥面前说,看他是信我,还是信你。”   “!!!”那又不是昨晚咬的……乔以笙骄矜微扬下巴,“噢,原来那点运动量就影响你早上打球,你在说你自己很虚的意思吗?”   陆闯歪一下脑袋,大步朝她走过来。   乔以笙才没那么傻等在原地承担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带来的后果,立刻打开门往外溜。   却是不期然地,迎面又撞上恰好走来楼梯底下拿东西的杜晚卿。 第243章 蛾   陆闯也:“……”   虽然他人还站在门内,但没是敞开的,他光着上半身,手臂正伸出来准备抓乔以笙回去。   乔以笙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连“舅妈”两个字都羞于喊出口。   杜晚卿则完全没当回事,好像仅当他们在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分别提醒了一句“圈圈小心脚”和“小陆别着凉了”,便带着她要的东西,去了厨房。   饶是如此,也足够乔以笙尴尬得跑上楼躲回她的卧室,等喊她吃午饭,她才下楼。   因为回工地比回霖舟市区近,乔以笙磨蹭到又吃了顿晚饭,才恋恋不舍地和陆闯离开。   那个旧纸箱里的东西,陆闯没再去碰,也没带走,只是把它归位到杂物房的角落,并对杜晚卿说,不用再为他保留,如果占地方,当垃圾处理掉就行。   乔以笙很确定杜晚卿不会处理,否则这二十多年要丢早丢了。原本杜晚卿留着这箱物件,也并非未卜先知能与小马重逢。   夜里睡觉聊天时杜晚卿说过,最初是想过柳阿姨躲过风头了会再来拿,后来家里装修也没丢,是因为老习俗里死人的被子才能扔,便继续留着。再后来就留成习惯,堆在杂物房的角落,没看见的时候也不会想起来。   在纸箱被陆闯归位之前,乔以笙向陆闯讨要了那只小马碗:“你不拿,我拿了?怎么说上面的小马是我第一次当老师的成果,我也有份。”   陆闯不甚在意地说:“随你。”   乔以笙便将小马碗据为己有。或者更准确来讲,是暂时替他保管。她不愿意看见它继续被关在那方纸箱子里不见天日。   杜晚卿做给她的零嘴和酱料,乔以笙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她带去工地宿舍,另一部分他交给陆闯送去mia家,mia可以想吃就吃,她也可以等周末再去mia家里享受。   桑塔纳开到平日那处绿丛后面,乔以笙就让陆闯停车。   事实上陆闯想再开进去也开不进去了,因为宿舍楼前井边的那块空地,现在被莫立风的车子占了位。   莫立风的车子平时是不停里面的,今天估摸有什么事吧。   下车前,乔以笙又叮嘱:“代我跟圈儿问好。”   陆闯恰好同时开口提醒她:“乔以笙,放弃亲手报仇。”   两天在贡安的美好时光仿若一场梦,她被陆闯的这句话从梦中拉出来,重新面对现实。   但这场美好的梦,终归给乔以笙带来了影响,即便脱离了梦境,她无法维持绝对的平静,情绪波动的幅度也已经小许多。   杜晚卿和戴非与两人的脸从她面前一闪而过,抚平乔以笙心底的些许刺痛。   她给陆闯的也还是那句话:“你考虑清楚没?会不会再推开我?”   不仅为了杜晚卿和戴非与,她愿意放弃亲手报仇,也可以因为他,她愿意给出退让。   陆闯的手握紧在方向盘上。   乔以笙静静地、耐心地等待。   又飞蛾和不知名的小虫子趋光而来,飞落在车窗。   乔以笙伸出手指,轻轻地戳玻璃。   时间悄寂流逝了有两三分钟,陆闯终于松口:“乔以笙,你要信守承诺。”   会的,我会信守承诺,不放弃你,陪在你身边,不让你孤零零一个人面对那些豺狼虎豹——默默忖着,乔以笙眼角不自觉潮湿。   敛了敛情绪,乔以笙转头看他:“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   “你的一些要紧的部署或者有什么大动作,得告诉我。”乔以笙强调,“有知情权,我也间接地有了参与感。有参与感,不在我亲手报仇的范畴,但能让我预判大仇得报的进度。另外,也能避免万一我因为不知情,而不小心掺和进去。”   陆闯沉吟数秒,同意:“可以。”   乔以笙说:“你回去打张合同发给我。”   陆闯:“……”   “怎么?不行吗?”乔以笙挑眉,“床伴那种事情都需要打合同立字为证,现在这事儿比当初床伴重要不知道多少倍,怎么能不打合同?”   陆闯倏地朝她倾身。   在他要打她和要亲她之间,乔以笙倾向于后者。   结果两种全不是,陆闯只是帮她把车门打开。   但他打开车门后也没立刻收回手和坐正身体,保持着与她极近的距离,充满兴味:“乔以笙,你在期待什么?”   哪儿还能意识不到他故意的?欠得乔以笙想揍人,却也挺高兴。   天知道她有多担心,在舅妈家那两天恢复恣意的陆闯,只是限时款,等离开舅妈家,他又变回之前对她别别扭扭、忽冷忽热的人。   他不亲,乔以笙却还是啄了啄他的唇,给他一记good-bye-kiss:“男朋友,晚安,下周末记得再来陪我练车。”   -   等桑塔纳开走,乔以笙才往里走。   正巧碰上莫立风下楼来。   他的车子后备箱打开着,乔以笙得以看见他买了不少贡安的特产。   而那些特产的包装袋显示,他是采纳了她的推荐——中午她收到他的消息,询问她贡安有哪些值得买的东西,她列举了一份名单。   他能信赖她,乔以笙是开心的:“师兄,买这么多啊?送人吗?”   莫立风点头:“家里有人要。”   乔以笙正好趁着这个时候把东西也送一份给他,不用一会儿再去敲他宿舍的门:“我舅妈做的,很好吃,师兄你也一定要尝尝。大的这份平时吃着玩,小的这份用来拌拌面调味什么的,比老干妈还美味。”   莫立风瞥她手里拎着的袋子:“不用了。”   乔以笙也意外自己能读懂他这一瞥的意思,笑道:“没事的,我还有很多。只是没有全带来宿舍。师兄你尽管拿。”   说着她下意识往莫立风手里塞。   塞完起他洁癖,她又抱歉地收回,转而搁进他车子后备箱:“之前谢谢师兄的照顾,之后几个月我肯定还有很多会麻烦到师兄你的地方。当我送给师兄你的谢礼吧。”   “我先上楼了。”乔以笙挥挥手,走出几步又回头对他说,“好吃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转达给我舅妈。我舅妈最喜欢别人夸她的手艺好。”   莫立风这才浅淡地点点头。   进了宿舍放下东西,乔以笙摸出手机,看到陆闯给她发:【陆氏集团的驻场人选定了】 第244章 蝇   饶是乔以笙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次日中午见到余子荣时,心底仍旧忍不住一阵作呕。   陆闯说,原本的人选并非余子荣,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陆闯没动作。   但原本的那个人选突发疾病进医院里,临时被余子荣自告奋勇填上空。陆闯也是措手不及,给她发消息的前一分钟刚得知的。   其他人便罢了,乔以笙可是把余子荣给狠狠得罪过,陆闯让她暂且忍受两天,他尽快想办法把余子荣换走。   彼时乔以笙回复:【不用给我开后门了,正常工作里我也没少遇到讨厌的人,忍一忍就过去了,而且办公室里不是只有我一个,我不和他接触就行】   【没人给你开后门,余子荣跑去工地里对我是个祸害,没有你我也不可能让他在那里】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陆闯字里行间的讥诮。   既然如此,乔以笙便不管了。他是大老板,光华嘉业是他投资的,他说了算呗。   经理将余子荣带进来项目部办公室做介绍的时候,乔以笙就坐在自己的工位里,没起身。   莫立风同样没起身。   区别在于她是懒得理会余子荣。   反正早把他得罪彻底了,纵使她现在在外人面前给余子荣面子,她和余子荣的龃龉也不可能一笔勾销,那她又何必假模假样起身问候他,浪费她的情绪和表情。   而莫立风则是办公期间,只要不是专门找到他跟前的人,他一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何况来的不过一个挂名头的,并非对工程有作用的技术人员,他也不必有所社交。   有了莫立风的“作伴”,乔以笙没有显得那么突兀,在工位里坐得愈发心安理得,佯装自己也忙于办公。惹不起她还躲不起?   但乔以笙低估了余子荣的恶心程度。   她没理会余子荣,余子荣却是主动对经理说:“这位乔小姐——噢不,乔工,我和她很熟的。”   他还故意把语气和神情表现得特别暧昧,分明是想让人误会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乔以笙气得不行,抓起桌面上的水杯,打开盖,转身的同时将杯中的水直接往余子荣脸上泼,冷冷道:“余先生,您曾经三番两次性sao扰我不成功,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我只能成全您。”   无妨在得罪得更彻底些,反正这个项目和余子荣无关,余子荣无法将她从这里踢出去,她更没在怕的。   而且女性本就处于弱势,她若不用这种激进的方式撇清和余子荣之间的关系,恐怕就是有人会误以为,她作风不正,甚至发挥他们丰富的想象力,以为她工作靠的不是能力,是色。她绝对不吃这种亏。   周围的同事被乔以笙的行为震住了,连经理都一时之间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所以经理也没能拉住被乔以笙惹急了的余子荣。   “臭女表子!”余子荣完全忘了维持他的风度,抹了把脸上的水便上前一步朝乔以笙扬起巴掌。   乔以笙来不及躲,只来得及别开脸、抬高手将水杯挡在自己面前。   但余子荣的巴掌并没有如预想中的落到乔以笙脸上,她反而听见余子荣哀嚎着发出愈发难听的骂人字眼。   乔以笙猛地睁眼转回脸,正看见莫立风端着他那张高冷得能冻死人的脸,似乎没怎么使劲地一甩手,便将余子荣推倒在了地上。   转头莫立风看经理:“喊保安把无关闹事人等驱出工地。”   乔以笙:“……”   莫立风不是弱不禁风啊……   她承认他对他有刻板印象,他虽然个子挺高,人也没有太瘦,但他精致的生活方式和看起来确实没怎么经历过风吹雨打的皮肤,就是给人他弱不禁风的感觉……   ——呃,还有,他这怎么指挥起经理做事了?虽然不在同一个公司,但这位经理在工地里的职位不比建筑师低……   经理先被平日里客客气气的乔以笙惊掉下巴,这会儿没晃过神来又被本就给人距离感的莫立风震住,一时之间似乎不认为莫立风的指挥有和不妥,反倒向莫立风和乔以笙道歉,然后从地上扶起余子荣,要带余子荣出去。   余子荣发飙:“你们当陆氏集团是死的?!陆氏集团的代表第一天来驻场就得到这种待遇?!你们给我等着!”   他摸手机打电话,显然要搬救兵,似乎特别厉害的样子。   小刘这时候带着两位保安和两位医务人员迅速进来:“快快快!余总是陆氏集团的贵宾!我们千万不能怠慢!赶紧给他检查检查有没有哪儿受伤!我们担待不起的!”   两位保安负责强行架起余子荣,将他按倒在两位医务人员带来的担架上,并按住余子荣的手脚束缚住他的反抗,帮着医务人员一起把余子荣抬出去。   余子荣破口大骂。   小刘紧紧跟在担架后面一起离开办公室,慌慌张张的:“余总,别担心,我们工地的医务室条件确实简陋,但我们现在立刻给您送进市区的大医院做全套检查!如果有什么,一定算工伤,我现在就给我们杜总打电话,向他汇报您受伤这件大事!”   “……”乔以笙目瞪口呆于小刘一连串流水般一气呵成的处理。   随即忍俊不禁。   差点笑出声,乔以笙快速捂住嘴。   一瞥眼,发现莫立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无疑被她瞧去了她的乐呵。   乔以笙有点窘,立刻朝他鞠了个躬:“谢谢师兄出手相助。”   莫立风似有若无地“嗯”个声,回他的工位。   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也继续工作。   乔以笙落座自己的工位里后,复盘方才的事,又反省自己好像激进的度没把握好……顾虑得也不够周全……   余子荣确实没有实权能将她从这个项目踢出去,但……万一牵连留白事务所呢……?   而且陆闯说他会尽快处理余子荣,现在她这一出,会不会给他处理余子荣造成影响……?   乔以笙头疼,懊恼不迭,立刻先找薛素报备这件事,言简意赅向薛素讲述完她和余子荣的恩怨。   薛素表示了理解,并未怪责她,说她也会向所长报备。   乔以笙感激不尽。   陆闯这时候发来的一条消息:【呵,乔以笙,你本事越来越大了】 第245章 虾   毫无疑问,他从小刘那儿获知她方才的“丰功伟绩”了。   乔以笙拿捏不准陆闯这句话的语气:【给你惹麻烦了?】   陆闯同时又发过来:【你要真被余子荣还手成功,看你上哪儿哭去!】   这句乔以笙品出来,他很恼火,可他的恼火,让她的嘴角不自觉往上咧:【当然上你那儿哭】   调情的情话,摁下发送键时,乔以笙的耳根烧起来。她越来越厉害了嘿。   陆闯不知是不是被她尬到了,好一会儿没再回应。   乔以笙还是又问了一句:【有没有给你惹麻烦?】   陆闯:【乔以笙,少瞧不起人了,我能轻易被你惹到麻烦?】   乔以笙腹诽,既然如此自信,又怎么会因为担心连累她而一再将她推离他的身边?   行吧,他说没有,那就没有,她信他。   各方面信息也说明,余子荣在陆家就是个小角色。   他和他的双胞胎兄弟余子誉两人是陆清儒的二女儿所生。二女儿的老公当年虽然也是个小开,但如今夫家没落得只能仰仗陆氏集团的鼻息苟延残喘,所以余子荣和余子誉两位非陆姓的子孙才总出没陆家。   而乔以笙的“丰功伟绩”竟也传到了聂婧溪耳朵里——   午歇过后,乔以笙收到聂婧溪的消息:【以笙,听说你教训了余子荣。很解气】   浮现乔以笙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聂婧溪在关注余子荣还是在关注她?   她试探性问:【余子荣跟陆家告状了?我在懊恼自己没控制住脾气】   聂婧溪:【以笙不用担心,余子荣掀不起风浪。他反倒挨了骂,到工地第一天就惹是生非,陆家撤了他的职,换了其他人】   换了其他人?不用等两三天,余子荣这就被换掉了?乔以笙立刻截图,向陆闯求证。   得到了陆闯的确认:【嗯,换人了,他这种和建筑师有矛盾的人,太高调,留在工地里太醒目,陆家不可能不换人。陆家派代表驻场可不是为了明面上和光华嘉业起冲突。呵,余子荣可真没让我失望,不用我引他犯事,他自己先惹事】   乔以笙回过味儿:【这么说来,我泼的那杯水,不仅没给你惹麻烦,反倒帮你更快速地找到将余子荣踢走的错处?】   陆闯:【乔以笙,余子荣被换掉,不代表你做的就是对的!】   乔以笙:【行啦,知道你关心我,我会尽可能地保护好我自己的】   陆闯估计被“知道你关心我”呛住,不再回复她。   乔以笙无声地笑了笑,安然地收回心思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   傍晚乔以笙由小刘接回宿舍里,发现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新焊了一道防盗门。   不用乔以笙询问,小刘主动解释:“姐儿,这样能更安全些。我也搬来你们楼下住了,以后每天晚上十点钟我会负责帮你们锁门,早上六点钟会帮你们打开。”   乔以笙:“……”   “你直属上司下达的指令?”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小刘并憨憨地挠挠后脑勺,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陆大老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喽,乔以笙要笑不笑地随他去,对小刘说:“我脚好得差不多了,明天起你不用来接我,否则该有流言蜚语了。”   小刘却很为难:“姐儿,现在不是你脚伤的问题,怕余先生那边可能会打击报复你,所以你还是让我接送吧。我现在搬来这边和你们一起住,不是专门接送你,是你顺路搭我的车。”   乔以笙:“……宿舍到工地不到一千米的路程,不会有事吧。”   小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乔以笙主要觉得太折腾小刘:“你不是应该帮你的直属上司忙更重要的事?”   总围绕着她,浪费人才了吧。不知道陆闯身边能调配的亲信有几个……   小刘笑咧咧:“姐儿你就是很重要的事儿啊!”   乔以笙整个被小刘的嘴甜到了,有点难为情地问:“……你的直属上司这么告诉你的?”   “那倒没有。”小刘实诚道,“我觉得姐儿你很重要。”   乔以笙:“……”   行吧,她还以为小刘无意间透露了陆闯背地里的话。   晚上洗漱过后,乔以笙边泡脚,边浏览每日资讯。   因为霖贡项目,她浏览的内容添加了贡安的版块,关注贡安的一些当地新闻。   祥和宁静的小城镇,没有什么大新闻,最突出的内容无非霖贡项目的进行,持续炒高贡安新城区的房价。   屏幕往下滑,略过“贡安县公安局破获一起制造假冒伪劣计生用品案”,乔以笙的注意力停留在对油菜花田的报道上。   贡安之前的旅游资源有限,老城区的建筑是最大的看点,政府一直在努力引导开发,油菜花田就是其中一个尝试,目标是让贡安的油菜花田在将来成为“小婺源”,与其他景点的开发共同构建最美乡镇。   看着新闻上的图片,乔以笙擦干脚、倒掉洗澡水后,带上画本和画笔到床上,打开前天他们在油菜花地里的照片,开始在画本上落笔。   那天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把画本带着手边写生。   她和陆闯之间美好的共同记忆啊……   -   陆氏集团新的驻场代表,隔了一天就派过来。   乔以笙不认识。   一个有点唯唯诺诺的中年男人,特别普通又低调。   但既然是陆氏集团特地向政府争取来的驻场,不可能只是让个虾兵蟹将过来监工。   乔以笙询问过陆闯,陆氏集团此举的目的。除去尽可能多地参与进霖贡项目,应该还有其他用意吧?   陆闯说他暂时也没完全摸透,且走一步看一步——陆闯找了人暗中盯着这位代表的一举一动。   工作日相安无事地度过,转眼又到周五。   乔以笙询问莫立风,还有没事要做,没有的话她先下班了。   莫立风说:“周日我约了老师。”   这是上次她亲口交待莫立风要记得喊上她的。乔以笙欣然应允:“好的师兄,周日我没问题的。”   她定了周一回留白开会,周日她本就要进市区,时间能碰上。   莫立风告诉她具体时间。   乔以笙点点头:“好的,那周日见。”   紧紧衔接在她话尾音后面的,是外头倏地传入的嘈杂声。 第246章 拳   乔以笙和莫立风走出办公室。   一位知情的同事跑来通知,工地南侧发生塌方。   乔以笙一惊,急忙询问详情。   二十多分钟后从焦师傅等人口中才得以获知,是两根角撑突然发生断裂引发的,塌方面积约莫两百多平方米,恰好赶上饭点,没有工人作业,所以无人受伤。   饶是如此,也必须加强工地安全管理。   今晚就开始加班加点排查其他地方的安全隐患。   “焦师傅你们辛苦了。”乔以笙心惊肉跳的。倘若今天的事故有人伤亡,光华嘉业必然将承担责任。   更严重点,项目都得受影响。   -   今次去mia家,乔以笙是由小刘开车送的。   乔以笙少不得得调侃陆闯:【你一天天的,是不是都不务正业,就忙着照顾我?】   陆闯:【为了防止你碍我的事,只能把你也看紧些。乔以笙,你早该有意识,你会是我的累赘】   虽然在乔以笙的理解里,他应该是担心他连累到她,但看到他用“累赘”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她心里还是免不了难受了两分钟。   混蛋,她又没给他惹麻烦,他敢再这样用言语伤害她,她就……   就怎样……?乔以笙的思绪卡顿、放空。她好像没办法拿他怎样……因为她,现在没办法不喜欢他。   或许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就更容易被那个人伤害到吧。   在陆闯的想法里,到现在也仍旧坚持认为,喜欢她和报复陆家这两件事,不能同时展开?   她还能怎样做?她连父母的仇都愿意交托予他。无论她怎么做,陆闯都不满意是吗?   低落的情绪在抵达mia家,抱住第一时间跑出来欢迎她的圈圈时烟消云散。   圈圈的治愈能力仿佛是天生的。和mia吃晚饭的过程中,光是看着圈圈和新玩具较劲到满地打滚翻肚皮,乔以笙便完全开心起来。   饭后mia给她做了个心理测评。   乔以笙第一次进入mia设在家里的诊疗室。   房间的墙刷成温暖的淡黄色,窗帘是如海水般包容、柔和又平静的淡蓝色,天花板上有些淡粉色、浅绿色的点缀设计。   一张看起来像按摩椅的诊疗椅,了解着音乐放松器和心理测评系统,还有心理沙盘,以及一个做成假人形态的沙袋不倒翁,是情绪宣泄设备。   mia很遗憾没法百分百还原她在澳洲的诊疗室。   乔以笙每走到一个器材设备面前,都在想象陆闯是不是全部用过。   转头,她充满渴望地询问mia:“我能不能每样都体验一遍?”   mia点头:“当然。”   这些器材设备,并非只有患心理疾病的人才能使用。   等乔以笙全部体验完,差不多是两个小时后,刚刚打完不倒翁的乔以笙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地面铺的瑜伽垫上。   mia盘腿坐在她旁边,递给她一瓶水:“陆闯说你最近心理压力可能很大。”   乔以笙转头,接过水,苦笑。他指的无非是她发现父母当年意外的真相。   坐起来,乔以笙拧开瓶盖:“那么测评结果是什么?”   “确实挺大的。比上回给你做的基础测评的结果要大。”mia叹息,“国内的生活就这么难吗?”   乔以笙笑笑:“是的,大家全都被生活的重担压垮脊背。”   当然,她的心理压力正常排解排解差不多,没到需要吃药的地步。   哪儿像陆闯……猜过去,他就应该是长年累月积压在心底,才闷成病吧?   乔以笙有点越界地尝试一问:“……陆闯他最经常用到哪种器材设备?”   mia似乎在考虑能不能告诉她,顿滞了两三秒。   乔以笙正准备说“你不用为难”之际,mia开口:“你知不知道,陆闯打拳很厉害?”   乔以笙下意识看向面前的不倒翁。   mia说:“不是这种普通的沙袋。”   乔以笙顿时明白,指的是那种搏肉的拳击。她怔怔然:“……我只知道,他打架似乎很厉害。”   虽然她从未亲眼见过,但陆闯在小马时期,就被戴非与认证过打架水平。   就是打架和拳击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乔以笙只在电视里见过两三次专业拳击比赛的画面,她无法想象陆闯出现在那种场合。   事实上,mia口中的打拳,又和乔以笙所以为的专业拳击比赛,差别很大——   mia拿出平板电脑里的一小段视频给她看。   视频的画面十分灰暗,暗得乔以笙看到后半截才辨认出,那是一只大笼子,像用来关押巨型野兽的大笼子。   笼子周围应该拥挤着许多人,因为每个人都亢奋地在朝笼子里的两个人尖利地叫喊。太混乱,喊的话又全是英文,乔以笙勉强辨认出其中有“加油”和“打死他”两句。   而笼子的两个人,确实像长成人形的两只野兽在撕斗,体格上相差有点大,一个是肌肉横生的壮硕光头,另一个原本并不瘦小,但在光头的对比之下显得孱弱。   均没有戴拳套,没有穿护具,完全是赤手空拳直接招呼,显然毫无规则的。   即便乔以笙看不清楚他们的每一个动作,也看得出来他们的缠斗是生死不忌的。   暴力与血腥几乎要从灰暗的屏幕中溢出来。   乔以笙简直不忍直视,她觉得两个人无论谁赢谁输,不死也必然得没掉半条命。   最后是两个人都跟死狗一样倒在舞台上。   在周围的观众扫兴得喝倒彩时,体格小些的那个男人垂着似乎脱臼了的胳膊愣是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周遭先是安静了两秒钟,继而爆发出雷霆般的欢呼、喝彩、掌声与口哨。   乔以笙呆呆盯着那个男人。   有点长又有点乱的头发混合着血贴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的大半张面容,露出来的那半张面容眼角处又被打得肿起一大块。   胜利似乎并没有给他带去喜悦,他沉默地站在那儿,于围绕着他的欢呼、喝彩、掌声与口哨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墙壁,与他毫无干系。   不多时,他转过身,拖着残破的身体,缓慢地离开笼子。   邋遢长发的陆闯的抓拍照片,mia是给她看过的啊……   屏幕里男人此时此刻孑然走出画面的颓靡背影,她也恍惚认了出来。 第247章 笼   乔以笙一开始并不敢认,笼子里体格偏小的男人是陆闯,一来看不清楚脸,二来和她所熟悉的陆闯的气质相差甚远。   可现在,她不敢认也必须得认……   他是在干什么?   追求刺激吗?   不,不像,她觉得更像……寻死。   ——念头跳出来的一瞬间,乔以笙把自己吓到了。   她知道,抑郁症患者可能会有自残和轻生的行为,但在今天之前她从未将这两种行为和陆闯联想在一起过,她也不敢去联想。   mia说:“这段东西,陆闯也不知道我有。我是在我经常逛的一个澳洲华人论坛上无意间看到的,当时地下拳场里有人在找陆闯,高额悬赏,想雇佣陆闯再去打拳。但陆闯没出现,那个帖子到现在还在。”   乔以笙沉默,心头亦压着块石头般,沉甸甸的。   在沉默中,乔以笙重新播放视频。   这一回她强迫自己目不转睛,不再因为画面过于暴力血腥而回避,注意力更是全部放在陆闯身上。   于是她无比清楚地感受到了,戴非与口中所形容的,不要命的、戾气很重的打架,是怎样的。   有一处陆闯是毫无抵抗力般地被对方按在地上凑,一拳紧接着一拳,拳拳到肉,乔以笙仿佛产生了幻听,听到拳头砸落他身体的呼哧响。   打在他的身体,也重重地敲在她的心头。   在乔以笙准备重播第四遍时,mia制止了她:“乔,我给你看视频,不是让你难过。”   “……我知道。”乔以笙闷闷的,“我没参与进他最痛苦的那段时间,是我的遗憾,我也只能看点这样的珍贵视频,连弥补都算不上……”   mia坚决不把这段视频转发给乔以笙。   离开诊疗室,乔以笙抱住圈圈。   她很感谢陆闯将这只狗子取名为圈圈,无论陆闯是怎么想的,她都因为和狗子的同名,而擅自当作,她曾经以狗子的身份,在澳洲陪伴过陆闯……   大概她抱得太紧了,圈圈有点难受,所以汪汪汪地挣扎。   乔以笙松开它些,忍不住又把脸贴到圈圈脸上,手掌轻轻抚摸圈圈的后背:“圈儿,谢谢你……”   狗子如果能开口说话,或者能和人交流就好了,那就能告诉她,它陪伴陆闯的那段时光里,陆闯所有的事情。   他所不愿意被她瞧见的,他的全部脆弱。   -   今次陆闯又是三更半夜才来的。   不过应该不是躲着她,而是刚忙完,他来了之后不是看看她就跑,而是脱了衣服挤到床上来。   乔以笙因为一直在等他,虽然困得不行,睡过去了,但还是在他出现时醒了过来。   搂住他的腰,她钻进他的怀里,从他的下巴,吻到他的喉结。   陆闯热烘烘地和她缠作一团,揉了她几下,最后以她要早起上驾校的课提醒她睡觉。   乔以笙困顿地抓着他的手掌,轻轻地来回摩挲,脑中浮现视频里他在地下拳场自虐的惨状,眼睛发烫,嘴里则打趣:“嗯,否则消耗掉你的体力,你恢复不过来,影响你开车送我去驾校,就糟糕了。”   陆闯咬咬后槽牙:“乔以笙,别引火烧身。”   乔以笙乐呵:“那你烧给我看啊……”   “乔以笙,激将法对我不管用。”陆闯哼笑,拉高被子裹严实她散乱的衣襟,“你不就是嘴被我养叼了、胃口被我养大了?我想喂你的时候再喂你,不是你想要的时候我就给你。”   乔以笙打了个呵欠,问:“工地的事故,是意外,还是另有内情?”   猝不及防就被她转到正事上,陆闯很明显地噎了一瞬,乔以笙无声地弯唇取笑。   紧接着听陆闯也快速切换成谈正事的模式:“意外。”   乔以笙松一口气:“那就好……”   “怎么?你有些什么胡思乱想?”陆闯饶有兴味。   “我是合理揣测,不是胡思乱想。”乔以笙讨厌他总用些贬低她的词。如果不是清楚他喜欢她,她要怀疑他在pua她。   陆闯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乔以笙,有事我会告诉你的。没告诉你就是没事。你正常该干什么干什么,否则成天在工地里怀疑这怀疑那的,心思全部在你的工作上,到时候被退货,我不会动用我的私人关系帮你继续留在项目里的。”   乔以笙:“……”   可她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有所隐瞒?   “你要怎么了断和聂婧溪的婚事,不在你需要告诉我的范围?”虽然他采取了和陆家晟断绝父子关系的策略,但根本就是权宜之计。   至今聂婧溪还在准备着当新娘子,今天乔以笙刚看到,陆家也到处发新闻稿宣传着届时的结婚典礼,完全往盛大了办,是陆家自陆清儒生病以来,最高调的一次家事。   聂婧溪的家庭背景也成为许多人私底下讨论的话题,因为媒体统一口径报道聂婧溪只是普通家庭的小孩。   普通家庭的小孩——朱曼莉便无法再用“灰姑娘”这一点和聂婧溪对打,也说明陆家不是狗眼看人低,非门当户对的媳妇儿不可,等于给陆氏集团树立了亲民形象。   漂亮、高学历——身份对等的情况下,聂婧溪又比朱曼莉优秀。   能嫁入陆家的原因,是长辈之间的友谊——陆清儒信守承诺,有情有义,而陆清儒依旧是陆氏集团的董事长,董事长的品质给集团的形象增光添彩。   陆氏集团的公关团队不是白养的,通稿满天飞。   虽然许多人不相信聂婧溪出身普通家庭,但他们又确实没人挖得出料。   聂婧溪是隔壁明舟市的人,这点通稿里有点明,但明舟市姓聂的人很多,有头有脸的姓聂的人家也不少。   乔以笙猜测,陆闯会不会抖落聂婧溪的真实家庭背景来破坏陆家的通稿,但这样的话,太明显是陆闯干的。   最关键还是那一点,舆论战打到现在,吃瓜群众都疲倦了,效果也远不如前,治标不治本。   难道陆闯就这点本事?乔以笙不信。   眼瞧着婚期迫近,她也迫切地想提前知晓,陆闯究竟是不是在策划什么大动作。   无论出于报仇的层面还是私人感情的层面,他都应该让她清楚明了。   她没等来他的主动,只能换她主动问他。 第248章 雾   陆闯说:“等过两天。过两天全部安排好了,再告诉你不迟。”   “‘过两天’那就是大后天?”乔以笙与他斤斤计较。   陆闯轻啧声。   乔以笙又戳他的喉结:“给我个准确的时间。”   陆闯捉住她使坏的手:“嗯,大后天。”   乔以笙反手扣住他的手,轻轻吻了吻,这才安心入睡:“晚安。”   -   隔天早上出门去驾校之前,乔以笙对圈圈难舍难分。   半个月没见到它,现在才短暂地和它团聚了一晚上,又要和它分别,下周再见。   等陆闯送她到驾校门口,乔以笙又舍不得陆闯。   回到市区,她就和陆闯见不上面了,这个周末她和陆闯团聚的时间,比和圈圈团聚的时间还要短。   “不要太想我。”乔以笙说。   陆闯:“……”   “我明天中午到明天下午和师兄约了见老师,不会在家,万一你要偷偷上我那儿,不要挑那段时间。”乔以笙又说。   陆闯:“……”   最后乔以笙亲一口他的脸颊:“礼尚往来,我也会稍微想你的。”   陆闯却在她下车的时候,戴上帽子和口罩,跟着她一起进驾校。   乔以笙:“???”   “就许你上课?不许我上课?”陆闯堂而皇之地走在她的前面,甚至催促她,“喂,再不走是要连累我和你一起迟到?”   乔以笙飞快跟上他,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明知故问:“你不是赛车手?早就有驾照了,来上什么课?”   陆闯回答得振振有词:“理论课学完太久,忘记了,报名来巩固知识点。”   “……噢。”乔以笙憋笑,“小马哥哥也有记性差、忘性大的时候啊……”   陆闯轻哂:“我记性再差、忘性再大,也没你严重。”   乔以笙:“……”   行,在这一点上,她永远站不住立场。   他们进门的时候,给他们上理论课的老师已经在讲台上打开课件了。   之前乔以笙自己来上课,是坐前排位置的。   今次有陆闯,乔以笙便拉着他从后门溜进去,选了后排的角落。   教室虽然不是梯级教室,但桌椅是和大学梯级教室几乎一模一样的联排桌椅。   摁下自动折叠椅,乔以笙落座。   陆闯落座她的左手边。   乔以笙转头,看到他露在口罩外的眼尾处被教室外的春日初晨笼一层浅金的光晕,不禁微微恍惚。   大学期间,陆闯从来没在她的身边坐过。   大学公共课的阶梯教室里,他和郑洋、陈老三他们是坐在她的后面。   电影院里,他和欧鸥也坐在她的后面。   图书馆里,他最多只是坐在她的斜对面。   而现在,在这间驾校的教室里,和陆闯排排坐着听课,乔以笙陡然生出一种弥补了缺憾的满足感。   大概察觉她的视线,陆闯也转头,与她四目相对。   “干什么?被我迷得连课也不听了?”压低的棒球帽帽檐并未遮挡住陆闯斜斜上扬的眉尾。   乔以笙弯着眼睛:“如果是呢?”   陆闯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回教室前方,低声说:“乔以笙,你的情话水平和撩拨水平,在我这里都很低级。”   乔以笙取出包里的笔记簿和笔,看着前面讲课的老师,也压低声:“低级又怎样?在你这儿管用就行。”   没等他再狡辩,乔以笙噤他的声儿:“嘘,别吵我。”   陆闯自鼻间发出一记嗤笑,似不屑于吵她。   半晌,等乔以笙从课程内容中将注意力短暂地再放回身边的陆闯身上,发现他睡着了。   又是坐着睡的。   以很帅气的双手抱臂的坐姿睡的。   但这回脸上盖的不是书,而是他压低的帽檐。   陆大老板日理万机,很累吧——乔以笙心道,累得昨晚都没心思和她过x生活……   下午陆闯就没睡觉了。   她上课,他带了个微型电脑,坐在她身边也不知道捣弄什么。   这微型电脑一看就是私人组装的。   乔以笙偷偷观察了一会儿他的神色,打趣:“你有点计算机系学生的样儿。”   和从前她看见郑洋编写代码、设计程序时的模样类似。   她都快忘了他大学混的是计算机系。   陆闯忽然将电脑屏幕转向她,给她瞧屏幕里的画面:“游戏,要玩吗?”   乔以笙:“……”   他如果不这么故意,她或许还能信他在玩游戏娱乐放松,现在可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儿。   陆闯已经重新转回去继续捣弄他的电脑。   乔以笙也落回视线继续听课,心里又有点不痛快。   “知道得越多,不知道得越多”,很适合用来形容她对陆闯的了解。   她在他面前,从一开始就是透明而一览无余的。   可他在她面前,永远像团探不到尽头的未知的迷雾。随着她对他一点点的了解,她对他的不了解也跟着一点点地增多。   傍晚下课后,依旧由陆闯开车送乔以笙回市区。   乔以笙是有个想法的:“你送完我,还有没有空?”   “想干什么?”陆闯直问。   乔以笙也直说:“我们去看电影吧。”   当然,她不是为难他,要和他去普通的电影院。   陆闯分明猜透她的想法:“私人影院?”   独立的放映包厢,私密性比较好,一般情侣会选择——乔以笙知道时下的流行,最早她是听欧鸥说的。   欧鸥去体验过一次后回来跟她吐槽,私人影院的包厢很脏,影院的卫生做得不好,很多情侣在里面办事的残留物都还在。   陆闯斜睨过来的眼神意味深长的,毋庸置疑他也清楚情侣上私人影院多半揣着怎样的目的。   可乔以笙要去的并非私人影院:“你脑子里想着那种事,不要冤枉给我。我是正经想和你一起看场电影。”   陆闯要笑不笑的:“乔以笙,你是不是有在想,你自己心里清楚。最近几次哪回不是你主动的?”   他还有脸提她主动?他如果不退缩,需要她做到那种地步?现在他反倒拿出来当成引以为傲的谈资?乔以笙拧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给他:“记住你昨晚的话,别我随口一要,你就随便给我。”   撂完话,乔以笙把刚刚她预约了的影院地址发给陆闯。   陆闯瞥一眼,勾唇:“这和私人影院有什么区别?”   乔以笙丢出两字:“不脏。” 第249章 补   ——汽车电影院。   他们连车都不用下,既私密,又能看电影。   这是乔以笙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在开往汽车电影院的途中,乔以笙下车到便利店里买了些食物,坚决不买小雨伞,以此证明她那颗纯粹想看电影的心。   已经停了好些车,没剩几个好位置,最后由乔以笙做主选了偏于屏幕右边的中间的车位。   乔以笙催促陆闯调频接收电影的声音。   陆闯嘲笑:“你是第一次看电影?这么激动?”   “不是第一次看电影,但第一次单独和你看电影。”乔以笙取出一听啤酒,递给陆闯。   陆闯正准备伸手接时,乔以笙说:“帮我打开。”   陆闯才发现,她只买了一听。   “买给你的是这个。”乔以笙从袋子里取出牛奶。   陆闯:“……”   乔以笙表情认真:“你抽烟抽得肺都要废了,还想把肝也喝坏?”   她真正考虑的是,他应该还有在吃药。吃药的话,他其实应该烟酒全戒才对……   可看他的样子,估计在澳洲那两年最难的时间里,他非但没戒,反而更凶吧。   乔以笙也只能在和他独处时,尽可能地督促他。   “当我三岁小孩?”陆闯推开牛奶,不予接受,单手咔哒拉开啤酒的拉环,抬起在他的嘴边,仰头就给喝上了。   他突出的喉结随着吞咽微微滚动,与他颈侧轻浮的青筋达成男性荷尔蒙的共鸣,落入乔以笙的视网膜。   由于注意力被他的性感吸引,导致乔以笙一时之间忘记去抢回啤酒,还是陆闯喝了两三口后,很自觉地将啤酒还给她,她才敛神。   而陆闯还啤酒的方式,是将微凉的啤酒罐往她脸颊贴了一下。   坏透了的表情。   乔以笙正巧脸有点烧,啤酒罐倒帮她些许降了温。   拿回手里,她便也立刻呡上一口。   清爽的口感带着沁脾的凉意滑过她的喉咙往肺腑迷弥散开酒精的滋味,舒服得乔以笙下意识微眯起眼。   陆闯收尽她的表情,发出一记轻笑:“别一会儿又发酒疯。”   小瞧她了,啤酒的度数又不高,而且她就喝这么一听。乔以笙多呡了两口,惬意地将脑袋歪向陆闯的肩膀,靠上去,通过透明的挡风玻璃望向前方的屏幕。   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错过这场电影的开头了。   但没关系,电影的内容不重要,和她一起看电影的是谁才关键。   车厢内很长一段时间只有电影里男女主角暧昧调情的台词。   车厢内也没有开灯,屏幕上时而亮时而暗的变幻光影勾勒他们的面庞。   乔以笙抓起一袋薯片塞进陆闯手里。   陆闯倒明白她的意思:“你事儿怎么这么多?”   话虽如此,他还是替她撕开袋口。   撕完后没还给她,依旧拿在他的手里,但靠向她这边。   “你很有经验?”乔以笙戏谑,“以前和其他女人约会也这样体贴?”   “嗯。”陆闯散漫地牵动唇线,“不过最早是郑洋拉我去电影院里给他撑场面的时候,跟他学的。”   乔以笙:“……”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那时候他们确实还买了两杯可乐和一桶爆米花。爆米花一直是郑洋捧在手里的,她想吃的时候伸手过去拿。   因为有两次她去拿爆米花的时候恰好碰上郑洋的手也伸进爆米花桶里,肢体的接触令她难为情,她就没好意思再吃。   之前乔以笙怀疑过当年她和郑洋在电影院里悄摸摸地牵手有没有被他看见,既然他都能看见她和郑洋一起吃爆米花,那牵手肯定也……   “知道得这么清楚,说明你那会儿全程没看电影,只在偷看我吧,嗯?”乔以笙揶揄。   说着她迅速抓起两片薯片,趁陆闯准备回应时塞进他张开的嘴里:“我可没这样喂过郑洋。你享受过多少他没享受过的待遇,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车厢内这时充斥着亲吻的动静——赶上男女主极致拉扯过后喷薄爆发的感情戏了。   乔以笙:“……”   怎么说呢……她和陆闯有时候亲吻的动静不比电影里这对男女主角小。但……听着别人的,尤其还和自己喜欢的男人一起听,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什么感觉?乔以笙记得以前她和郑洋一起看电影遇到类似的情节,会很尴尬。此时此刻和陆闯一起,她觉得心底的情潮被挑得蠢蠢欲动。   可她今天绝对不再主动。   陆闯很故意地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的手肘:“乔以笙,这就是你的目的。”   “我什么目的了?”乔以笙发誓,她的初心就是想和他补一场两人的电影。   至于看电影的同时会不会发生什么,她完全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   陆闯那边的车窗倏地被人从外面轻轻叩了叩。   乔以笙立刻警惕地坐直身体,离开陆闯的肩膀。   陆闯戴上帽子和口罩,这才降低半扇车窗。   一位胖男人笑问:“不好意思哥们,打扰,有没有多出来的套?借两个呗。”   乔以笙:“……”   陆闯:“……”   即便被口罩挡着,乔以笙也仿佛能穿透口罩,看到他的脸沉得能滴水。   她还以为突然来了什么检查人员,结果是个同来看电影、想办事但没工具的……   “没有。”陆闯冷冷地将两个字丢向胖男人的脸。   胖男人转而询问他们旁边一辆车。   在陆闯即将闭合车窗时,乔以笙看见旁边一辆车降下的车窗里露出李芊芊的脸。   准确来讲,是化了浓妆的李芊芊的脸。私底下的李芊芊。   也亏得乔以笙讲过她私底下的照片,前方屏幕的光又恰好照亮她,乔以笙才一眼认出。   胖男人问了李芊芊之后,李芊芊转头看她身旁的人,她身旁的人很快伸出来一只手。   “不和你同事打个招呼?”陆闯的语调携一丝邪恶。   乔以笙发现车窗又被陆闯降低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意思,陆闯的手掌按在她的后颈,将她的脑袋越过他的身前强行凑到车窗口。   于是她也被李芊芊看见了。   “乔工?”   “……李工,好巧。”   瞥一眼藏在阴影中的陆闯,李芊芊没多聊:“好好享受周末,乔工,我们周一办公室再见。”   乔以笙点点头。   陆闯终于松开她,也关上车窗:“知不知道你同事车里还有谁?” 第250章 醋   乔以笙差点直接笑出声:“不就周固。”   是周固吧。周固是她第一反应的猜测。她其实没看清楚人。李芊芊有十二个星座的男朋友,哪晓得今天轮到哪个星座。   但陆闯这反应,令乔以笙确认,绝对周固无疑了。   摘掉帽子和口罩的陆闯被她捕捉到微微挑眉的小动作,显然是意外她知道。   “小瞧我了吧你。”乔以笙拨了拨他被帽子压瘪的头发。   陆闯细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乔以笙记不得具体日子,想了会儿:“我休假一星期回去复工后。”   陆闯微微狭眸:“那时候就知道,你后来还和他来往?”   她哪有和周固再来往?——噢,是那一次吧,乔以笙问:“你指游艇?”   提起游艇,乔以笙一股子委屈和难受不免重现心头:“你自己没办法来帮我,还不兴别人来帮我?”   大概他也意识到理亏,陆闯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乔以笙缓和气氛:“喂,是谁说最讨厌吃的就是醋?”   却直到现在还在意周固的存在。   “你是分不清楚油盐酱醋?什么都说成是醋。”陆闯惯常否认,又惯常嘲讽,“你看看你挑男人的眼光有多差?”   乔以笙眼瞳沾染笑意:“小马哥哥吃起醋来,连自己都骂?”   他忘记他现在也是她挑中的男人?   陆闯像电影播放过程中突然消了音,毫无动静,只是注视着她。   乔以笙心头一磕,回顾自己方才的话,难道哪一句讲错了?   陆闯倏地打开储物盒。   乔以笙瞥一眼,这回没忍住取笑:“你不是刚跟人家说没有?”   “刚才没有,现在有了。”陆闯扬着下巴,霸道又蛮横,干燥厚实的手掌捧住她的脸,带着无从抗拒的力量。   掌心传来他的体温。   他的脸部轮廓隐没于昏暗的光线中。   -   汽车电影院不像普通电影院,能看到新上映的片子,放映的全是老电影。   播完一遍,电影会自动循环,继续重复播放。   乔以笙抓着方向盘,从挡风玻璃望出去前方的大屏幕,补到了一开始错过的电影片头。   即便如此,她仍旧不清楚,电影究竟具体演了什么内容。   陆闯难得在这种时候话多,可并非什么要紧话,而是插播一两句评价男女主的演技生涩和剧情的逻辑不通顺,仿佛他真能轻轻松松地一心两用。   乔以笙忍不住松开方向盘,转而抓住他扶于她腰间的手上。   他的腕骨一如既往地结实而充满力量感。   当下尤甚。   电影片尾的字幕浮现,片尾曲的靡靡女声摇曳车厢里,婉转动人。   耳朵捕捉到水珠细碎敲打玻璃沙沙声,乔以笙懒洋洋转头。   凝结的水珠于光线的折射下呈现涣散的五彩斑斓,宛若万花筒。   -   一个月没回公寓,乍然在公寓的床上醒过来,睁眼首先见到的并非上铺的木板,乔以笙竟有些不适应。   同样不适应的还有家里的被子和枕头已经没有了陆闯的气息,仅余她身上的一点昨夜新鲜沾染的,几分钟后随着她进浴室洗澡,也冲掉了——回到公寓后太累,她简单洗漱直接睡了。   某人算是证明了一把他腰力的上限……   因为起得迟,乔以笙没时间把公寓里积累了一个月的灰尘清理干净,化了妆换了衣服,便到该出门的点。   雨天,出行不若平时便利,等乔以笙乘地铁转公交抵达霖舟大学,距离和莫立风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十五分钟。   这十五分钟里,她发了三条信息向莫立风道歉,见上面后更是把腰弯出九十度的鞠躬幅度:“实在对不起师兄。”   通过最近的相处,她清楚莫立风的时间观念有多强。   莫立风的反应也在乔以笙的预料之内,没有给她留情面,淡淡冷冷说:“下次提前出门。”   “好,师兄教训得是。”面对师长时,乔以笙总能自动回归乖乖女的特质,都不用刻意伪装的。   撑着伞,她灰溜溜地跟在莫立风身后,朝教职员工宿舍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莫立风回头,对她伸出一只手:“给我。”   “???”乔以笙困惑。   看见他漂亮的手指和他的一截衣袖脱离了他雨伞的遮挡,被雨淋湿。   莫立风上前一步,直接取走她手里拎着的送给黄教授的一袋礼盒。   乔以笙赶忙要拿回来:“不用了麻烦你了师兄,很轻的,我自己可以。”   莫立风则一直等他们到了黄教授家门口,才将礼盒还给她。   “谢谢师兄。”乔以笙笑,“师兄的记性很好,这么多年没再来霖舟,还能把黄教授家记得这么清楚。”   她来的次数不多,就两次还是三次。大多数时候在学校的办公室里就能找到黄教授解决问题。   而就是曾经来过的那两、三次,成为当年朱曼莉诬蔑她和黄教授非正常师生关系的证据之一。   为了避嫌,乔以笙读研之后就一次没来过了。即便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也不想再给黄教授平添麻烦。   莫立风摁了门铃,开门的是平时帮黄教授家烧饭和打扫卫生的阿姨,招呼两人进门。   在玄关换鞋时,乔以笙注意到莫立风对这里比她还熟悉,都知道自己从鞋柜里取家居拖鞋。   满头白发的黄教授戴着老花镜从书房里出来:“立风啊,老样子,一点变化也没有。”   莫立风也说:“老师这里也一点变化也没有。”   面对黄教授,他虽然依旧淡淡冷冷的,但口吻间难掩对黄教授的尊敬。   黄教授旋即朝乔以笙招招手:“来,我看看你在工地里风吹日晒,有没有黑了、瘦了。”   乔以笙笑着走到他跟前:“挺好的,比我想象中有趣。”   黄教授扶了扶老花镜,端详她两眼:“嗯,比校庆那会儿精神很多。”   紧接着他望向跟在乔以笙后面的莫立风:“我也没想到我最喜欢的两个学生能因为一个项目碰到一起。这样也好,我就不用再另外介绍你们认识了。”   乔以笙附和:“是啊,好有缘分啊。”   “嗯,‘缘分’这个词用得对。”黄教授深以为然,笑得眼角的褶皱全浮出来,忽然问,“以笙啊,你觉得你的立风师兄怎么样?给你当男朋友好不好?” 第251章 Mo   “??!!”乔以笙惊呆了,忙道,“老师,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黄教授意外:“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听你透露过?”   “……最近,最近新交的男朋友,还没来得及说。”乔以笙也不敢细说。   黄教授却问得仔细:“哪儿人啊?几岁?什么工作?怎么认识的?”   乔以笙明白他是出于关心。她和郑洋那件事当初闹得太大了,郑洋出事之后,黄教授还专门给她打过一次电话。   “您不认识。霖舟人,和我同龄,也是从前霖舟大学其他系的学生,现在开家小公司自己营生。”乔以笙有点心虚地一一回答,最后很有底气地强调一句,“他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   黄教授起初听她说有男朋友,是难掩失望的,但收进她最后一句话出口时的神情,他还是笑了:“好好好,很好。”   继而黄教授转向莫立风:“立风啊,可惜喽,老师以为以笙单身,想戳和你们的。”   莫立风脸上难得地有了淡冷之外的神情,是明晃晃的无语:“老师,不用给我戳和,我还不想交女朋友。”   乔以笙想起欧鸥那天在贡安见过莫立风本人之后,也评价过:他可能不止长着一副x冷淡的脸,是真的x冷淡。   而莫立风的话成功引发了后面长达五分钟的黄教授对他个人感情生活的关爱。   乔以笙很不厚道地在心里暗戳戳地笑。   她很确定她没有把笑意显露在脸上,但莫立风应付黄教授的同时突然将眼风扫向她的一瞬间,她有种被他洞悉的错觉,严重怀疑他是不是长了双透视眼。   阿姨喊他们开饭,成功解救了莫立风。   饭桌上师生三人的话题便转回到专业上面。   饭后莫立风又请教了黄教授几个专业问题。   乔以笙光是旁听,就受益匪浅,很能理解何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黄教授笑着朝莫立风指了指她:“你师妹她在‘偷师’喽。”   乔以笙赧然,玩笑道:“我都要怀疑老师你是不是教给师兄的比教给我的多。我出去根本不好意思提我和师兄师出同门,我差师兄太多了。”   黄教授摆摆手:“不止你,我现在也不敢说是你师兄的老师。他只跟了我五年,从霖舟大学毕业后的造诣,就和我无关了。他在国外的名气可不是我一个小老头能比的喽。”   “老师,您在捧杀我。”莫立风连谦逊的表情都和平时不太有变化。   乔以笙知道莫立风很厉害,但现在黄教授的话分明昭示着莫立风比她以为得还要厉害,她请教:“老师,师兄在国外是个什么情况?”   国外名气大,不可能国内籍籍无名吧?乔以笙却没查到“莫立风”有著名的作品。   黄教授看向莫立风:“你没告诉你师妹,你是‘mo’?”   “!!!”乔以笙认得“mo”这个名字。   近年来国际上最受关注的建筑师之一,最初在米国纽城以一座充满神圣、怪诞又科幻感十足的图书馆崭露头角,享誉建筑界。   仅仅这一个具有独特的创造力和空间想象力的作品就获过好几个含金量很高的奖项。   乔以笙一直很喜欢“mo”的建筑语言。研一的时候,第一眼在图片上看到“mo”的作品,她就被其平静、奇特又无穷不可测的深邃所吸引,能感受到他对建筑的思考角度已经扩张更遥远的宇宙。   不过没人知道“mo”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长什么样。这种神秘感也无形中给“mo”增加了关注度。   只是曾经有人从那座图书馆的东方元素,推断过“mo”可能是ya洲人。   结果还真是ya洲人?不仅是ya洲人,还是同胞。   是她的师兄……?   是这一个月来与她共事的莫立风?   乔以笙肃然起敬,立即站了起来,然后不知道接下来是该向莫立风鞠躬还是握手?   莫立风直接说:“我不是‘mo’,我只是莫立风。”   既然在回答黄教授,又在告诉乔以笙。   而且如果不是错觉的话,他的语气好像比平时又更淡更冷了。   是不喜欢“mo”这层身份?还是不高兴被外人知道他是“mo”?乔以笙讪讪地重新落座。   心里困惑,虽然霖贡项目确实挺大,但之于走在国际上mo而言完全是大材小用。他怎么还跑来驻场……?甚至隐姓埋名。她怀疑他在海城就职的那家建筑所恐怕都不知道他是mo……   黄教授也没再提“mo”,只聊莫立风,说莫立风以前和乔以笙一样,是因为高考失利才进入霖舟大学建筑系的。   “你们俩全是我运气好,捡来的宝。”黄教授很骄傲。   乔以笙非常羞愧:“师兄是真正的宝,我只会给老师您丢脸。”   “不用妄自菲薄。”   “……”反应了两秒,乔以笙才意识到接腔的是莫立风。   莫立风甚至没看她,看的是空气。   乔以笙表示感激:“谢谢师兄安慰。”   “以笙,你可不是不自信的人。”黄教授的慈爱与鼓励通过滑低鼻梁的老花镜镜片传递过来,“至少你要相信老师我的眼光。我不会看错我自己的学生。你是个好苗子,是块好料。差几年磨砺而已。慢慢来,不着急。”   -   从教职员工宿舍出来时,淅淅沥沥的雨已经停了。   乔以笙和莫立风从霖舟大学里穿行,走在雨后充满泥土香的清新空气里。   “学校和师兄在读那会儿,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吧?”   “嗯。”   “……”他像个话题终结者,在他面前,似乎很难聊得了天。算了,还是放弃与这位年轻的国际大师的交流吧。   莫立风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说:“对‘mo’的作品如果有问题,可以沟通。”   “谢谢师兄。”乔以笙很开心,可一时之间又记不起来能请教他什么。   她大概还是得回去多做做功课。如果问出很傻的问题,又丢人现眼了。   但总得再说点什么吧?否则重新陷入沉默……?   乔以笙正头疼,欧鸥打来的电话成功解救了她。   她抓着手机示意一下莫立风,然后接起。   没等乔以笙说话,先听欧鸥的声音快速传过来:“乔乔,陆闯出车祸了你知不知道?” 第252章 慌   “据说特别严重,车子都报废了。”   乔以笙两眼一黑,双腿发软,脑子里嗡嗡嗡作响,浮现的全是当年舅妈告诉她父母发生意外。   那天她人也在学校。   高中的学校。   手机虽然允许带进班级,但进入校园区域开始就必须关机,到放学才能开机。   而她放学后给手机开机,接到的一通电话就是来自舅妈的。   在电话里舅妈没细说,只告诉她去医院。   她当场便预感不妙,猜测是不是爸爸妈妈出了什么事。   可即便她已经往坏了猜,也没想到是那样的结果……   回过神来时,乔以笙发现自己被旁边的莫立风托住手臂。   乔以笙完全没顾得上向他道谢,强行平复情绪:“从哪儿听说的?”   她的声音却依旧控制不住颤抖。   “校友群里传开了,有照片——”欧鸥果断道,“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联系陆闯确认他的安危啊。无论哪里听说的都不如当事人清楚。”   对,对,先给陆闯打电话!乔以笙急忙挂断,转而拨出陆闯的号码。   然而是关机状态。   乔以笙一下慌了。   “乔以笙。”耳畔忽然有人喊了她一声。   乔以笙白着脸转头,入目莫立风因为高冷而显得异常冷静的面容:“别慌。”   显然,虽然他不清楚她发生了什么,但她此时此刻的样子一定连经过的路人都猜得到不是好事。   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莫立风打开他的蓝底格子伞,撑在他们的中间,沉默地陪她站定在学校里这条学院路的路边。   乔以笙定了会儿深,稍稍回拢的镇定提醒她,还可以打给小刘。   小刘很快接起电话,口吻和平时完全无异:“姐儿,你要用车吗?”   乔以笙问:“你现在联系得上你的直属上司吗?他在哪儿、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欸?”小刘似乎稀里糊涂,“姐儿,你等等,我现在打电话帮你问。”   “麻烦你了。”乔以笙握紧手机。   两分钟的时间在这个焦灼的等待中格外漫长。   盯着雨水淋湿地面,汇成涓涓细流从路中央往路两侧缓缓淌过来,积聚在一起,又往下水口的方向而去。   映出的莫立风模糊的身影仿佛只是恰好筑在路边的撑着的伞的雕塑。   套着卡其色长款立领风衣的雕塑。   他视线的落处是半空中的雨丝,并没有在看她,像是他该有的事不关己的姿态,又像是有意避开她的隐私。   乔以笙撑起自己的伞:“谢谢师兄。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我和朋友通个电话也回家去了。没什么事。”   莫立风浅淡的目光从半空中的雨丝移到她的脸上。   乔以笙又顾不得他了,因为小刘的电话回拨了过来。她第一时间摁下接听:“怎样?”   “姐儿,我联系不上闯哥。”   “……”乔以笙的心应声一沉。   小刘赶忙再道:“不过姐儿你别着急,可能在忙事儿,必须关机。之前不是没碰到过类似的情况。我再问问其他人。你千万别着急!等我消息!”   小刘匆匆挂断电话。   无力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像是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乔以笙缓缓地蹲在了地上。   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回忆爸爸妈妈出事的那天。   舅妈在电话里让她等,等在学校门口,等表哥去接他。   没有等太久,表哥来了,她问表哥,表哥也不告诉她爸爸妈妈究竟怎么了。   去到医院,她见到好多人。   有舅妈,有医生护士,有警官,有另外她不认识的一位大叔。   大叔身上还有血,原本正在跟警官讲话,看见她之后情绪很激动地冲到她面前,说不是他的错:“是你父母的车没管红灯——”   还没听完她就被舅妈搂进怀里捂住耳朵。   那时候她觉得她的世界崩塌了。   直到今年的不久之前,为了调查父母死亡的真相,她才完整地听舅妈讲述当年的车祸是如何发生的。   冲到她面前的大叔是车子刹车失灵后即将要撞上的货车的司机,爸爸为了躲货车而打转方向盘,最后自己撞到路边。   货车司机安然无事,手臂蹭了点小伤。是货车司机最早打电话喊救护车,将她的爸爸妈妈送到医院,他本人也留下来积极配合警官调查。   事后舅妈还感谢了那位货车司机,毕竟如果不是他,乔敬启可能连变成植物人多活了几年的机会都没有。   陆闯呢……   陆闯的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车祸后有人及时帮忙打电话喊救护车吗?   他现在在医院了吗?   他……还活——他没事的,他一定没事的,现在不是都还没确认他车祸吗?   乔以笙努力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等电话……等小刘……会是好消息的……   原地这么蹲着不知道多久,有学生的单车骑过,不小心飞溅起地面的雨水,打在她的手背和头发上,乔以笙抬起头。   天黑了,学校里的路灯全亮了,斜斜投落旁侧人的影子在她面前。   乔以笙转头。   细雨濛濛中,莫立风竟然还在,撑着他的伞在他们之间,原本干净的裤脚和鞋面,甚至连他的长款风衣的衣摆处都沾染了水渍。   她的伞早在她蹲身时就歪倒在地上,她完全没注意。乔以笙很不好意思:“师兄……”   像雕塑一般在赏雨的莫立风侧眸,看着她,没说话。   乔以笙觉得自己不能留在这儿了,否则莫立风也不会走。换成她,碰到原本同行的人忽然这样,也不会放心自己走的,万一走之后人家出什么事,自己得担责任。   她捡起伞,缓缓地起身,以避免晕眩。   蹲得太久,两条腿都麻了。   乔以笙原地缓了会儿,问莫立风:“师兄今天开车了吗?”   莫立风点点头。   乔以笙说:“那能不能麻烦师兄送我一下?”   她觉得她现在坐不了地铁。   而且如果途中小刘给她打电话,地铁里信号不一定能好,接听也不方便。   莫立风又点点头,然后当先迈步,走在前面。   乔以笙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坐上车,乔以笙将她公寓的地址发给莫立风。   莫立风开启导航的同时,将纸巾递给她。   “……抱歉。”乔以笙擦拭自己的伞不小心滴落在车内的水。 第253章 灼   或许她不该让莫立风送她。   莫立风是洁癖……雨天,更容易弄脏他的车……   越擦,反而扩大了水渍的面积。   乔以笙抱歉极了,抓着仍旧在滴水的折叠起来的伞有点不知所措:“……师兄,有没有塑料袋?”   “没。”莫立风惜字如金,仿佛说“没有”比说“没”费力气。   那该怎么办?乔以笙心道,要不下车吧。   “不用管。”莫立风开口,“安全带。”   乔以笙快速系上。   莫立风启动车子。   乔以笙继续进入盯着手机屏幕等小刘电话的状态。   期间乔以笙考虑过,要不要让欧鸥把校友群里关于车祸的消息和图片转发出来给她。   可她刚点开和欧鸥的对话框,恐惧便将她淹没。   乔以笙放弃了。她宁愿像乌龟一样缩在壳里,也不想直面欧鸥的消息来源。   更不敢上网去搜索相关新闻……   雨天,又逢上高峰时段,道路拥堵,车子一路开开停停,增加了本就处于焦灼中的乔以笙的焦躁。   焦躁中,发现手机的电量格变红,乔以笙立刻问莫立风能不能充电。   莫立风示意usb接口的位置。   “谢谢。”乔以笙急忙翻出包里的数据线,手机充上电,她的焦躁才稍稍抚平。   没一会儿她又觉得她受不了车厢内没有任何动静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虽然很失礼,乔以笙还是忍不住在红灯停车时打扰专注开车一句话没讲过的莫立风:“师兄,对不起,能不能把音乐打开……?”   莫立风摁了几下。   流淌出的是钢琴曲,但不是舒缓的调子,而是特别地高亢激昂的旋律。   一点儿也不符合莫立风平时给人的高冷感。   乔以笙略略意外。当然,没表现出来,默默地听曲子。   很多曲子,小提琴独奏和钢琴独奏各有韵味,但两者合奏时带来的效果又很不一样,常常有“钢琴和小提琴是绝配”的说法。所以她以前学小提琴,老师没少让她和学钢琴的同学合作演奏,对钢琴曲她不算太陌生。   何况正在播放的曲子又非常地出名,是马克西姆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节奏异常地明快,曲调是难以形容的大气磅礴。   但乔以笙没记错的话,这首曲子表达的是饱受战争创伤后城市里的悲惨画面。   一曲终了,间隔不过数秒,接踵而来的是更为大众所熟悉的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一开始就狠狠地震了一下乔以笙的心头。   她忽然觉得,她又刻板印象了。她原先认为,舒缓的曲调才更能帮助她调节她的焦躁。实际上这种仿佛全身的脉搏都跟着一起律动起激情的快节奏曲子,让她感到更平静。   太抓耳了,抓住了她的耳朵的同时也抓住了她的注意力,挤掉她胡思乱想的空隙。   听到后面乔以笙忍不住问他确认:“师兄,你会弹钢琴吧?”   他那双漂亮的手,不弹钢琴真的可惜了。   莫立风说:“画不出图时偶尔会弹弹。”   乔以笙尝试和他继续聊会儿天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师兄弹的曲目,也是现在这些风格?”   莫立风挺给她面子的,没有用一个“嗯”或者“不是”来终结话题,谈及:“用建筑师的方式弹钢琴,只能这样。”   “什么意思?”乔以笙没明白。   莫立风解释:“建筑师注重视觉,距离、间隔、位置、远近等等。”   “对。”乔以笙点头。   莫立风:“把钢琴的琴键当成视觉,用这种视觉形式去弹琴,用手感去按琴键,而不是用旋律和声的思路去正常思考旋律走向,就会容易按出比较重的机器感。”   乔以笙觉得很新鲜,也很想见识:“改天有机会让我听一听吗师兄?”   莫立风摁了两下,换掉了名家的钢琴曲。   很快,涌入乔以笙耳朵里的是有点嘈杂的曲子,好像乱弹的,没有旋律可言,可隐约间她又品出一丝重金属音乐和爵士乐的味道。   只有两三分钟,莫立风便关掉,并说:“草图。”   乔以笙竟然明白他的意思:“用建筑师视觉的形式弹出的不完整曲目,相当于我们建筑师设计图稿的草图?”   莫立风显然要没想到他不用再多做解释,天生自带冷意的三白眼轻轻扫了扫她,少见地带了丝温度:“嗯。”   就是在这个时候,乔以笙发现自己的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   陌生号码发来的:【我没事。详情碰面再说】   乔以笙愣愣地盯了足足一分钟,之前那般担心、惊恐的状态下都没流的眼泪,反倒于此刻疯狂地涌出眼眶。   方才莫立风给她的抽纸真正派上了用场,乔以笙一边擦眼泪一边向莫立风道歉。   丢死人了。   她和莫立风又不怎么熟,却在他的面前哭个不停,肯定把他给尴尬到了。   擦完眼泪的纸巾乔以笙都不敢乱丢,全部塞进自己的包里。   抵达小区门口,乔以笙总算能笑出来了,下车后站在车门外笑着给莫立风又深深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这是以鞠躬和他见面、又以鞠躬和他道别的一天。   莫立风驶离车子之前,只丢下毫无人情味又特别符合他风格的一句话:“别影响下周的工作。”   乔以笙保证道:“一定不会,师兄放心。”舊shígG獨伽   可回到公寓里没多久,乔以笙又笑不起来了。   她找欧鸥要来的校友群消息,照片上那张被撞到报废的车子,分明是陆闯经常开的越野车。   而据欧鸥从陈老三等人那里打探的,也全在说,陆闯车祸重伤,人在医院抢救完。   霖舟本地的媒体,没有征得陆氏集团的同意,一如既往地没人敢报道这件事。   陆氏集团压不住的只有分不清楚真假的小道消息。   乔以笙惴惴不安,突然就不确定,给她发消息的陌生号码究竟是不是陆闯?   她尝试回复过去,对方不再有反应,打过去也关机。   最后乔以笙只能再联系小刘。   小刘还是什么都不清楚:“姐儿,虽然我没帮你打听到有用的,但也没有坏消息。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乔以笙倒自己想到一件事:陆闯答应她,明天要告诉她,他摆脱与聂婧溪那个婚约的计划。   难道,这就是他的办法? 第254章 怒   在极度不安稳中,乔以笙度过了一夜。   转日上午,她按原计划回留白开会。   一个月没见,和同事之间少不得寒暄几句。   尤其李芊芊。前天晚上在汽车电影院的偶遇两人没能多说话,开完会李芊芊便拉乔以笙私聊。   主要还是讲些乔以笙驻场的情况,最后李芊芊才少许遗憾地提一句:“在汽车电影院和我一起的是射手座,我和他看完那场电影,彻底结束了。”   乔以笙直言:“因为碰到熟人了?”   昨天早上睡醒起床时,她发现周固给她发来一条消息:【小乔,昨晚好像在汽车电影院看见你了】   乔以笙回复:【我昨晚是和我男朋友在电影院,你也在吗?】   她确实没看见他,只是猜出他而已。   “男朋友”三个字也不算她特地强调,她实话实说。反正她离开贡安前交待过戴非与,她和陆闯的关系得保密。   周固:【嗯,在,没想到那么巧,我的朋友是你的同事】   他的坦诚乔以笙没多意外,她只能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工?】   周固:【昨晚你们打招呼,我才知道她姓李】   这点和李芊芊告诉她的一样,他们不过问彼此在三次元生活中的一切。乔以笙还在思考该怎么回复他,周固已经把话题转开了,表达了两句普通朋友的关心。   现在李芊芊透露的信息,乔以笙同样不意外,周固和李芊芊这种玩伴模式,遇熟还不断,那两人的关系就该进一步发展了。   李芊芊的下巴抵着桌面,闻言她推了推黑框眼镜,齐刘海下的那双大眼睛滴溜溜转向乔以笙:“那我没猜错了,你和我的射手座认识啊?”   乔以笙自然是打算承认才问那一句的:“嗯,认识,我表哥的一位老同学。”   李芊芊耸耸肩:“行吧。我相信我的下一个射手更乖。”   薛素也已经回来上班了,乔以笙又进薛素的办公室里呆了会儿,确认余子荣的事对她和对留白都没影响,便带上李芊芊送给她的零食和据说很好用的防晒霜,打车回工地。   乔以笙等着陆闯联系她碰面。   他答应过今天要告诉她计划,那就应该是今天碰面吧?   可天黑天又亮,乔以笙也没等到陆闯的新消息。   别说电话了,连条匿名短信也没有。   上班的路上乔以笙再次向小刘打听:“你的直属上司究竟怎么回事?”   小刘无能为力:“姐儿,是这样的,虽然同样跟着闯哥,但大家各司其职,我不是什么都清楚。就像我被派到杜总这边负责的事情也不会轻易透露给其他人,除非有合作。”   乔以笙也不继续为难他,只再问一点:“从前天到今天,你和他直接联系过没?”   “没有,姐儿,这三天我都没和闯哥有过直接联系。”小刘一脸憨厚老实的表情,看不出撒谎的痕迹。   乔以笙的憋屈只能化作对陆闯的火气,往心里狠狠地记账。   她安慰自己,大概率就是陆闯退婚的计划,那么既然演戏肯定得演全套,他短时间内抽不出空来很正常。   可他还没告诉她具体计划就实施计划了算怎么回事?连个预警也没有,不知道她会担心的吗?顺着这个思路,乔以笙便很难不又往坏处想:他肯定知道她会担心,却没预警,或许正因为,这并非他的计划,他真的受伤了,为了让她放心,才撒谎骗她说没事。   乔以笙根本睡不了安稳觉,接连失眠。   好在她能做到坚决不影响白天的工作。   小刘则对乔以笙的状态感到担忧:“姐儿,你要不要请假休息两天,好好补个觉?”   “不用。”乔以笙眉眼冷落,摸了摸浓重的黑眼圈,觉得该让欧鸥推荐给她一款效果更好些的眼霜。   她甚至考虑过要不要联系杭菀也问一问。可陆闯强调过要对杭菀有警惕心。而不管是否撒谎陆闯已经发过报平安的短信,事后被陆闯知道她问杭菀,又得被他质疑她不信任他。   周四,乔以笙反倒从聂婧溪处获知新消息:【以笙,我未婚夫出了点意外,赶不上婚礼了,原定15号的婚礼推迟,新日子等之后确定下来,我再邀请你】   【祝安好】回复过去后,乔以笙盯着聂婧溪的消息来回反复地看。   两点关键信息:第一,这次车祸确实影响到了婚礼;第二,聂婧溪仍旧有结婚的打算。   既然没有打消聂婧溪结婚的想法,车祸的意义又何在?   乔以笙的火气堆积得快爆炸了。   星期五晚上去到mia家,在mia的诊疗室里打了会儿不倒翁沙袋,乔以笙才算勉强找到个宣泄口。   mia身为陆闯的心理医生,无疑该清楚陆闯对陆家的仇恨。但对于陆闯的复仇大计,乔以笙不认为mia参与其中了,所以也没能和mia谈论陆闯干的混蛋事。   有mia在,对圈圈也是件好事。否则陆闯一天到晚忙得不见人,狗子又得被寄养进宠物店。   圈圈左拥右抱地享受乔以笙和mia的共同抚摸,惬意得不行,四脚朝天大剌剌露出它的肚皮。   乔以笙又从圈圈身上得到些许缓解,问mia:“你这个星期见过他没?”   mia摇摇头:“我在想找这个不听话的病人算账。”   算账的机会,乔以笙在入夜后先得到了——会在半夜摸黑出现在她房间里的,只有陆闯。   因为睡不踏实,乔以笙第一时间察觉他的到来。   但她没理他,继续睡自己的觉。睡不着就是了。   陆闯则也没怎样,进来后只是静悄悄地坐在床边。   乔以笙就等着看他的后续动作。   结果陆闯坐了约莫半小时后,竟然起身就打算这么静悄悄地离开。   愠怒冲上脑门,乔以笙郁结得不行,坐起来,抓过枕头用力朝他后背丢去。   枕头砸到他的后背,弹回来一些,掉落在地板。   陆闯转身。   即便屋里没开灯,他也能看见乔以笙在无声地落泪。   哭得很厉害。   陆闯走回床前,想搂住乔以笙,被乔以笙推开。   反复两次后,陆闯还是强行搂住了她。   乔以笙挣扎着,难忍愤怒的哭腔:“计划什么不好!偏偏计划车祸!你不知道我父母是怎么去世的吗?!” 第255章 义   一直以来她没有考驾照,除了没时间学和没必要学,其实还有一个她藏在心底的很小的一个原因,就是父母当年的车祸。   算不上对开车有阴影,就是无形中造成她对自己开车这件事的懈怠,总能给自己找各种各样不考驾照的理由。   如今给生活和工作带来越来越多的不便利,她才慢吞吞地报考驾校。   倘若陆闯也因为车祸发生意外,怕是自己真得有阴影了。   从猜测车祸就是他所谓的计划开始,乔以笙就无比愤怒。   “我说了我没事。”陆闯按住她的后脑勺。   乔以笙想打他。   她也确实抬手往他身上捶了两下。   陆闯先是闷不吭声,顷刻,他充满兴味地开口:“乔以笙,动静再闹大些,会吵醒Mia。”   非但没有缓和气氛,反倒令乔以笙火气更盛:“吵醒就吵醒!让Mia评评理做错事的究竟是谁!你究竟有没有意识到严重性?!”   “对不起。”陆闯进跟在她话的尾音讲出这三个字。   乔以笙泪如雨下:“混蛋!混蛋!混蛋!”   陆闯搂着她静静等她哭完,就说:“我得走了。”   这么快?乔以笙抓起他的衣服擦了擦眼泪:“你还没跟我细说。”   陆闯斜挑唇:“我现在对外是个车祸重伤的人,医院里陆家有人轮流值班,好不容易找着空溜出来一趟,你想让我的计划功亏一篑?”   乔以笙冷哂:“这算什么狗屁计划?你现在就是残疾了,聂婧溪不还是坚决要嫁给你。”   陆闯成竹在胸:“等着看吧,聂家会劝她的,陆家那些一直不希望她嫁给我的人也让聂婧溪变成个笑话。”   虽然恋恋不舍,心中也有很多疑问没得到解答,但乔以笙确实也不希望他白白“车祸”,放他走之前只在问他一个问题:“你这个重伤者的手机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通讯?”   联系不到他,她很没有安全感。   陆闯说:“我现在还在‘昏迷’,明天能‘清醒’。”   乔以笙深深嗅了嗅他比平时浓一丢丢的雪松味,提醒他:“一个躺在床上的重伤者是不该有香水味的,你回去记得清理干净。”   -   下了楼,陆闯安抚住跟着他的圈圈,从大门走出去,上了门口的车。   驾驶座里的人启动车子,喊着后座里的另一人:“大炮,看看boss的伤口。”   “要你提醒?”被称之为大炮的男人已经伸手去解陆闯的衣服,见血竟然从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绷带里渗出少许,大炮震惊,“哥,你只上去这么一会儿就和嫂子‘打架’了?”   “少点废话。”陆闯深拧眉。   驾驶座里的男人说:“这还看不出来?肯定是boss没告诉嫂子他受伤了,嫂子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下手就没个轻重。”   大炮向来有些慢半拍,现在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进门前要我包严实点,还特地喷香水,我以为闯哥老臭美了,无论何时见嫂子都得让自己香喷喷的。原来是害怕被嫂子闻出来——”   “你们不讲话没人会把你们当哑巴。”陆闯的视线转向车窗外浓重的黑夜,问,“老豆的葬礼安排的怎样了?”   大炮闭了嘴,放弃了活跃气氛的行为。   驾驶座里的男人边平稳地开着车边回答:“挺好的,给老豆安排了好几辆他生前最喜欢的限量版‘豪车’,明天会一起烧给他。兄弟几个抽得出空的都会送他最后一程。”   陆闯启唇:“他老家的老父亲——”   “你给的钱不敢一次性汇太多过去,以后每个月慢慢加一点加一点,也显得老豆在外边混得越来越好。”   “……”陆闯沉默。   大炮又憋不住话:“哥,你就别再自责了,大家都知道这是意外。老豆又不是第一天开着你的越野车假装成你到处跑,谁能提前预料到偏巧这次赶上有人在车上动手脚。”   驾驶座里的男人通过后视镜朝大炮瞪了好几眼。   大炮早瞧见了,没理会,讲完后才冲着前面吐槽:“瘦猴子你眼睛不累我被你瞪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能在闯哥面前直说?咱们小时候在城中村跟着闯哥混的时候可没现在这么多顾忌,天天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提。都是男人,敞亮开来讲不好?”   陆闯瞥了瞥大炮。   大炮仍旧没怂:“闯哥,真的,你找我们的时候,都跟我们讲清楚了,陆家人不好惹,我们也都有心理准备。小时候咱们和那群老家伙干架的时候,不也都是赌上命?”   “城中村没了之后,如果不是靠你帮我们,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能上哪儿讨生活。你回了陆家当大少爷本来不应该再和我们是一路人,你讲得了义气,不能不许我们讲义气。”   “……”陆闯却只是说,“你把我伤口弄疼了。”   大炮吓得连忙松开手:“对不起哥。”   -   回到医院,陆闯觉得他只是小睡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今天不止杭菀来,陆昉也来了。   松开陆昉的轮椅把手,杭菀将带来的早餐放在床头柜:“今天怎么样?”   “还行。”陆闯懒洋洋放下手里正在玩的游戏,看向陆昉,“二哥今天刚好到医院看腿是吧?”   到医院看腿,所以顺道来看看他。   “嗯。”陆昉推着轮椅到他的病床边。   “二哥今天脸色好一些。”陆闯端详他,“不会是陆家晟那儿有好消息了吧?”   陆昉没回答。   但陆昉的沉默就是回答。   陆闯丁点儿不意外:“二哥,陆家晟是什么人我们不早就一清二楚?何必失望?”   他原本就是陆家晟找回来争夺家产的工具,而不是儿子,那儿即便他因为和聂婧溪的婚约而被陆家其他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如今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也影响不到陆家晟。   陆氏集团只有一个,但儿子,陆家晟以后想生几个还能生。牺牲掉一个工具又如何?   往后一躺,陆闯重新抓起手机里的游戏,嘴角勾出浓重的嘲讽:“看来我真得残了。”   -   乔以笙没想到她随口一说“残疾”,隔天就听闻,陆闯真的残了。   残的还是……   隔着手机,欧鸥循循善诱:“乖乖,赶紧和他分手,你的下半生xing福不能这么被他毁了。” 第256章 残   下午乔以笙还上着班,欧鸥火急火燎给她打电话,她以为欧鸥有要紧事,特地到办公室外面接听。   确实是要紧事,不过无关欧鸥,而是陆家的秘闻。   据说陆闯虽然命捡回来,但很长一段时间要和他二哥陆昉一样在轮椅上度日,能不能重新站起来全看复建情况。   最关键是,外伤导致他的x功能完全丧失。   乍一听,乔以笙也是狠狠一愣。   欧鸥告诉她,陈老三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全接到风声了,深深地为陆闯默哀,男人失去最大的尊严,还不如体面地在车祸中死去。   校友群里一半同情一半还是看热闹的心态,讨论以陆家的背景,别说陆闯丧失功能,即便成了太监,陆家也有办法让陆闯能传宗接代。   也顺便讨论起了陆闯的二哥陆昉。陆昉这么些年还没有个一儿半女,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生育能力可能也出现问题。陆家晟一共俩儿子,俩儿子全成了残疾,造的什么孽。   当然,最后大家的焦点在于,朱曼莉肚子里的孩子成了宝贝,比之前更有价值了。   如果外人对陆家家庭成员的信息掌握得没错,陆清儒这一脉,在孙辈上,子嗣繁衍困难。截止目前,陆清儒都还没有重孙。   欧鸥不关心其他的,只关心乔以笙以后的x生活质量:“你和陆闯究竟有什么秘密,我不需要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但你千万千万千万不能被他给骗了。”   “这方面是男人的禁忌,他肯定不会跟你说实话的,你跟他见上面了也不用问,直接验货,打他个措手不及,他想骗也骗不了你。”   “……”因为有陆闯的话兜底,乔以笙猜测这大概率也是陆闯的策划,“你不都说了这方面是男人的禁忌,消息怎么会随随便便泄漏出来?一定是假的啦。”   她多少在欧鸥面前帮陆闯挽回一些男人的颜面。   而关于消息为何会泄漏,乔以笙心里自然有数。或许根本不用陆闯去费力散播,类似余子荣、余子誉等人怎么会错过如此大好机会?陆闯和聂婧溪结不了婚的最大受益者可是他们。   陆闯有多在意他在这方面的能力,乔以笙自是一清二楚,这次为了毁掉他和聂婧溪的婚约,竟然不惜让他自己沦为笑柄……   照理,乔以笙应该心疼陆闯。   但陆闯这另辟蹊径的方式……心疼的同时,乔以笙难以避免地也感到好笑。   为了掌握第一手“小道消息”,乔以笙最终还是让欧鸥把她拉进校友群里,这样就不用每次都由欧鸥来替她转播。她几乎能确定,这个群里混有陆闯的“水军”。   而傍晚下班时,乔以笙瞄了一眼群里的八卦,发现一切如陆闯所预告的,这种情况下也只是推迟婚礼而非取消婚礼的聂婧溪成了笑话。   即便有几个人发出不同的声音,认为这说明聂婧溪对陆闯是真爱,不嫌弃陆闯,勇敢追爱的行为值得肯定,也敌不过更多人笑话聂婧溪。   笑话聂婧溪,好好一漂亮又优秀的姑娘,那么多好男人可以选择,偏偏在垃圾桶里挑了个陆闯,现在垃圾成了残废,她还倒贴,是恋爱脑也是自我感动的愚蠢行为。   【她愚蠢?她才不蠢吧?不是说她出身普通并非名门闺秀?那都这样了还要嫁,图什么?不是图钱,难道还图陆闯乱搞、图陆闯不行?】   【不不,要我说,聂小姐最聪明。嫁给现在的陆闯更爽好不好?陆闯不行了,她不仅不用尽夫妻义务,又不用自己生孩子,把朱曼莉的小孩拿到自己身边养,她还能拿着陆家的钱在外面逍遥快活养小狼狗,人生赢家不外乎如此!】   “……”   这回,聂婧溪究竟会不会知难而退?乔以笙只希望婚约能到此为止,别再折腾了。   去食堂吃了晚饭,乔以笙和专门等她的小刘汇合,老样子坐小刘的车回宿舍。   换了身更为便利的衣服后,乔以笙又下楼来找小刘陪她练车。   光靠周末两天是远远不够的,正好小刘的车大多数时候是空闲的,乔以笙就抓他当教练。   可练了一小会儿,乔以笙就觉得很没劲,因为小刘对她太谨慎太小心翼翼了,生怕她出个什么事,根本不敢放开胆子让乔以笙开他的车,明明乔以笙就让他坐在她旁边。   “……姐儿,我坐在你身边也没用,我没教过别人,没经验,万一你哪里操作失误,我不一定能及时反应过来阻止你。”小刘为难极了。   搁半天,乔以笙也就是坐在小刘的车里摸了摸方向盘,在车子没启动的情况下踩了几次油门和刹车。   “那如果你的直属上司发话要你放开胆子教我,你教不教?”乔以笙无奈又好笑。   小刘苦着脸:“我也会如实报告,我的能力有限,教不了。”   乔以笙一撒手,揉了揉太阳穴:“那你开车带我转一圈,慢点开,我观察观察你怎么开车的。”   “这个没问题的,姐儿。”小刘长松气,立刻下车和乔以笙交换了座位。   两人在附近兜着圈子,无意间看到莫立风到车子停在路边。   乔以笙狐疑:“这个时间点师兄怎么来这边?”   “夜钓吧。”小刘说,“我之前看见莫工带着渔具出门的,这条小路进去有个大池塘。”   乔以笙来了兴趣:“我们也进去瞅瞅。”   “可以啊姐儿。”小刘锁了车,打开手机的电筒,陪乔以笙往里走。   莫立风独自坐在池塘边的背影很快进入乔以笙的视野。   他也很敏锐,乔以笙和小刘还和他隔着一段距离,他便有所察觉地转头望过来。   “师兄。”   “莫工。”   乔以笙和小刘先后打招呼。   莫立风轻飘飘收回视线。   乔以笙也不敢再出声打扰他,只静悄悄地站在与莫立风相距约摸一米的池塘边,环视一圈周遭因光线不足而看不分明的环境,最后盯着水面的浮漂。   莫立风的架势看起来就不是生手,估计没少钓鱼。   想过去,钓鱼也特别适合莫立风这样惜字如金走高冷风格的人。   小刘在后头默默地看着两人虽然相互之间没说话但莫名和谐的画面,突然觉得有必要拍下来汇报给上司。 第257章 火   少时,手机里收进一条消息。   见是陆闯,乔以笙兴冲冲点开。她以为他的意思是他“清醒”后就能立刻和她恢复通讯,然而她还是等到现在,才等来他的主动联系。   陆闯:【在干什么】   乔以笙:【你又在干什么?让你二嫂帮你介绍治疗你残疾的医生吗?】   陆闯:【乔以笙,你在暗示我立马证明给你看那些是我故意放出去的谣言?】   乔以笙:【嗯?你那天晚上不就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知道你双腿没残疾啊,你还要证明什么?】   一边编辑文字,她一边抖个不停——不敢笑出声,只能憋着。   发过去之后陆闯没反应,乔以笙抖得愈发厉害,到底还是不继续打趣他了,认真询问:【能瞒天过海吗?别人肯定要来探视你吧?你得假装有伤吧?】   陆闯:【乔以笙,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小气鬼,动不动曲解她的关心。乔以笙当然想过,既然他敢这么做,就有信心能瞒天过海,但她总得了解详情吧?   【你现在是假装有伤的样子?发张照片来给我看看,什么样的效果】从车祸中幸存,却失去最大尊严的男人,他怎么演,乔以笙相当好奇。   陆闯:【我就算瘫痪在床,也是最帅的伤患,这还用看?】   没等她回复,陆闯又发:【乔以笙,那天晚上忘记说,你的黑眼圈很丑,黑灯瞎火我都能看得很清楚,别再吓人了】   虽然知道他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乔以笙还是很不爽:【我黑眼圈怎么来的,你心里没点数?】   倏地,有水飞溅到乔以笙的脸上。   乔以笙吓一激灵,定睛一瞧,原来是莫立风钓上来一只鱼,正活蹦乱跳的,鱼尾将水珠甩得飞起。   很大的一条。   小刘被吸引得凑到前面来:“莫工,你钓鱼也是一把好手。”   乔以笙也想走近看的,但新鲜的鱼腥味带来的隐隐的恶心将她劝退,她甚至捂一下鼻子又移远了些,恶心感消失。   远观莫立风熟练地把鱼从鱼钩上抓下来,放进旁边准备好的水桶里,乔以笙由衷佩服:“师兄,你究竟还有多少技能是我们不知道的?”   又弹钢琴又钓鱼,似乎都还很精通。以他的模样,乔以笙有理由相信他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兴趣爱好。   莫立风云淡风轻地回应一个“嗯”,坐下去继续钓鱼。   小刘小声问乔以笙:“姐儿,这里蚊虫蛇蚁多,你要不要回去?”   乔以笙是觉得有点无聊,点点头,向莫立风道别:“师兄,我和小刘先回宿舍了,你一个人小心。”   莫立风点点头。   乔以笙沿着小路往外走,又看了眼手机。   没看到陆闯再有回复。   回到车子旁,小刘狐疑:“姐儿,前面那火光是……”   乔以笙抬眼,寻着方向望过去,愣了两秒,她瞳孔骤然一缩:“是工地!”   “工地!”小刘也差不多时候反应过来,即刻上车,“姐儿你折进去和莫工一起呆着我去工地看看情况!”   “我一起去啊!”乔以笙连忙喊。   小刘却已经直接开走了。   乔以笙又气又着急,只能跑进去找莫立风:“师兄!工地那边有火光!好像出事了!”   池塘周围的植物比较茂盛比较高,视野不若外面开阔,莫立风闻言丢下渔具起身,疾步随乔以笙出去,望了一眼,二话不说开车门,对于乔以笙跟上来坐进副驾也毫无意见,踩下油门就往工地驶去。   确实是工地有情况,但着火的是工人宿舍。   乔以笙和莫立风赶到时,保卫组组长正井然有序地组织无关人员该远离的远离、专职防火干部和专职消防员该灭火的去灭火。   当地消防部门接到火警也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现场施救。   宿舍被烧毁了一半,幸运的是这个时间很多人还没睡觉,最终仅四位工人受伤,情况不太严重。   因为火势的及时扑灭,和工人宿舍连成一片的办公区域也未受牵连。   乔以笙和莫立风仍旧不太放心地回去办公室里看了看。   先是坍塌,又是火灾。虽然这次起火的原因还在调查中,在接连两次事故,乔以笙心里特别不踏实。   陆闯上回告诉她,坍塌是意外,她就没怀疑。她是不是过度信赖他了?   以及这次陆闯的车祸……   “要不要走?”莫立风问。   乔以笙敛回神,立刻跟上。   小刘现在正到处忙,没空,她还是得坐莫立风的车回宿舍。   洗漱完躺在床上,乔以笙翻来覆去地想着火灾的事情,又试探性给陆闯发了条消息:【你休息没?】   陆闯:【工地的火灾我知道,杜叔在处理,有结果再告诉你】   乔以笙莫名地不安:【会不会和陆氏集团的那个驻场代表有关?你不是找人盯着他?没情况吗?】   陆闯:【嗯,暂时没有】   乔以笙抿唇。即便真有关,人家肯定也不会明目张胆搞事情,要查,肯定也得费点时间吧……   陆闯:【乔以笙,虽然工人的宿舍遭殃,但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的办公室还好好的,现在还不睡,你是不打算明天正常上班?】   乔以笙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熄灭手机屏幕。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刚见过火灾又念着火灾,睡梦中乔以笙感觉自己好像又闻到了呛鼻的烟雾,似乎什么东西烧着了。   她咳了咳,又咳了咳,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喊她。   砸门的巨大动静惊醒了乔以笙,她猛地坐起,看见穿着睡袍的莫立风从刚被砸开的门外冲进来,往她嘴巴捂上一条湿毛巾,将她从床上拽起来。   乔以笙这才发现不是做梦,是真的又起火了,而这次起火的是他们这处宿舍!   浓白色的烟气四处蔓延,即便外面的走道并非密闭式的,也呛得乔以笙几乎睁不开眼,只凭借本能被莫立风拽着跑。   跑到楼梯,下到一半,却发现那个新焊的铁门锁住了。   小刘锁的吗?他已经回来楼下宿舍睡觉了吗?那他没发现着火了吗?   她和莫立风倒有备份钥匙,小刘给过他们。但平时根本用不上,现在一时半会儿的乔以笙怎么可能带在身上?   咳了咳,乔以笙当机立断:“我回我宿舍拿!” 第258章 伤   “你在这等着。”莫立风拉住乔以笙,“我回我宿舍取。”   没等乔以笙反应,莫立风就跑上去,乔以笙连和他再商量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老老实实原地呆着。   烟越来越浓,即便捂着湿毛巾,乔以笙也被呛得开始有点头晕眼花犯恶心,她蹲低身体,翘首以盼着莫立风的身影。   可莫立风迟迟不见人。   乔以笙委实担心,等不住了,扶着墙也重新上楼,迎面和莫立风撞个正着,险些摔倒。   莫立风眼明手快扶住乔以笙,乔以笙却两条腿发软,站不太住。   “捂好毛巾。”其他的莫立风没多说,直接将她背上他后背。   这种时候乔以笙也不逞强,安安分分地在他背上呆着,只是她很难不为自己给他拖后腿儿感到抱歉:“对不起师兄。”   莫立风一声不吭带她回到铁门前,用刚找出的钥匙开门。   因为又要背她又要开铁门,莫立风都顾不上给他自己捂住口鼻,乔以笙很担心,连忙把自己的湿毛巾翻个面,伸手往前帮忙捂上莫立风的口鼻,她自己趴低在莫立风的后背里。   可好不容易打开门,火舌已经从楼下开始往上舔,堵住他们的路,他们根本下不去。   莫立风不得不背着乔以笙先退回二楼,将乔以笙先放回地上坐着,他重新跑回他的宿舍里。   “姐儿!莫工!莫工!乔工!”   小刘焦急的叫喊声传入耳朵里,乔以笙扶着墙爬起来,趴在过道的围栏上往一楼望。   一行好些个人,乱烘烘的刚从工地办公室的方向跑过来,好像带着工具来扑火。乔以笙一时之间也认不出哪个是小刘,就拼命地朝地下的人挥手:“这里!我们还在楼上!”   “姐儿你等着!我们马上救你们!”小刘的声音听起来像快急哭了。   但乔以笙还是分辨不清楚他人在哪儿,因为浓烟人又被迫蹲回去。   莫立风迅速从他的宿舍跑出来了,浑身都是湿的,身上还披着同样湿淋淋的棉被。   拽起乔以笙,莫立风问:“能不能坚持?”   他现在没法儿再背她了。   乔以笙点点头,铆足劲稳住身形,和他一起裹紧湿棉被里,由他半搂半拖着一起重新下楼。   撑到方才被堵住的铁门前事,两人默契的停顿一下,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乔以笙咬紧齿关撑一口气,和莫立风默契地共同加快脚步,迅速往下冲。   说不害怕完全是假的,乔以笙想不到曾经在电视剧里才能看见的穿越火舌的画面,有一天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能感觉到在开始往下冲到时候,莫立风搂得她更紧些,棉被在她身上也裹得更紧,甚至都差点挡住她的视线。   乔以笙没留意是什么时候冲出来井边的空地上,耳边不断地响着“姐儿”“姐儿”“姐儿”,她才意识到自己出来了,有点晕也有点缓不过劲,冲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莫工!莫工!快快快!快送医院!”   其他人的声音吸引了乔以笙的注意,乔以笙才记起来找莫立风,看见莫立风晕倒在地。   -   后续来的消防队怎么灭火的,乔以笙没看到,也管不了自己宿舍里的东西被烧成什么样,她坐上小刘的车,带着莫立风立刻前往最近的医院,连救护车都等不及。   初步诊断结果,除去手臂的一处烫伤,莫立风没大问题,昏迷是吸入浓烟缺氧导致的。当然,更具体的情况要等后续的其他检查。   昏迷的莫立风被安顿在急诊室的病床,先前工人宿舍受伤的四位工人现在也还在急诊室这边没有离开。   小刘愧疚得直向乔以笙道歉,自责他今晚人不在宿舍。   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前半夜工人宿舍发生的火灾,小刘不在宿舍其实也是在为火灾的后续处理而奔波,谁能想到后半夜乔以笙这边的宿舍也火灾?小刘根本没要愧疚和自责。   乔以笙好说歹说,最后只能以别影响莫立风为理由,让他停止了他的自我批评,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当然,在赶走小刘之前,乔以笙先跟小刘借了手机,想给陆闯发条消息。她的手机还在宿舍里,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被烧成灰。   小刘则直接把已经拨通的电话给乔以笙:“姐儿,闯哥在等你。”   乔以笙的宿舍遇到火灾,即便是将陆闯从睡梦中吵醒,小刘也不敢不第一时间告诉陆闯。但陆闯交待小刘,等乔以笙稳定好,记起来联系他的时候,再把电话给她。   医院凌晨的急诊室并不安静,还是不少人。   乔以笙找不到清净的地方,索性也不找了,就坐在莫立风的病床边,将小刘的手机听筒贴上自己的耳朵。   陆闯大概是通过她的呼吸判断她在存在:“乔以笙。”   火灾到现在,乔以笙有种生出想哭的冲动:“嗯。”   陆闯紧接着道:“我现在没办法去见你。”   低垂眼帘,盯着自己尚未清洗的脏脏的手,乔以笙的鼻子不自觉泛酸:“我没事,你也不用来。”   陆闯最后道:“火灾我会查。你照顾好自己。”   乔以笙下意识点点头,记起来他看不见,重新“嗯”一声,随即将手机还给小刘。   陆闯显然是对小刘交待了不少事,小刘带着手机出去听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说要送乔以笙去酒店休息。   “不用了。”乔以笙摇摇头,“我在这里陪陪师兄。”   而且去酒店,孤孤单单一个人,还不如急诊室里热闹,到处是病人和病人家属。   小刘说:“莫工这边我会找护工来看着的,姐儿。”   “多没人情味儿啊?”乔以笙蹙眉。   莫立风本来可以自己跑的,却来她的宿舍叫醒了她,没有莫立风,她现在不一定能好端端的。莫立风也是因为背着她才吸入比她多的烟。   而且她和莫立风之间除去同事关系还是同门师兄妹,她也一直拿莫立风当老师和兄长。   于情于理,她都该留下来陪陪莫立风。至少等他清醒。   莫立风独自在霖舟,遭遇火灾之后,在陌生的医院里睁开眼,身边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那感觉得多难受?   小刘分明还想劝说,乔以笙堵了他:“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抓紧去搞清楚谁放的火。” 第259章 损   她不同于以往的冷厉语气反差有点大,震住了小刘。   小刘噎住话,转而提醒:“那姐儿你也去做个身体检查?”   因为被莫立风保护得很好,她一点外伤也没有,就是不知道烟熏火燎的有没有造成其他看不见的影响。乔以笙点点头:“一会儿我自己去。”   小刘把护工大叔留给乔以笙派遣,说等下再过来,匆匆离开。   乔以笙对这场火灾很难不生气。   如果说前半夜工人宿舍起火,尚不确定是人为还是意外,后半夜她和莫立风这边的火,显而易见是人为。   甚至叫人猜测,前半夜的火是个幌子,为了支走大部分的注意力。比如小刘就是因为前半夜的火,才忙得后半夜回不来休息。   那么纵火人的目标是什么?   如果针对的是霖贡项目,烧死两位驻场建筑师,还会有其他建筑师。   如果针对的只是人呢?是要烧死她,还是烧死莫立风?抑或两人都烧死?   乔以笙首先想到的是余子荣。余子荣是和她过节最深的人。那次在办公室里,莫立风维护过她,所以余子荣想弄死他们师兄妹,不是没可能。   她不认为莫立风那边得罪了什么人要弄死他,不小心牵连了她。   那么剩下的一种可能,是有人想弄死她,不小心牵连了莫立风。   除去余子荣,还有谁会想弄死她?   乔以笙远无结仇近无结怨,到这种放火杀人地步的,她的接触之中,能出来的,只有陆家的人。   可如果是陆家的人干的,岂不代表真正针对的是陆闯?   利用她来针对陆闯,那究竟是发现了她和陆闯的关系,还是察觉了猫腻处于怀疑之中?   这猜测令乔以笙寒意阵阵,坐不住椅子,噌地一下起了身。   护工大叔以为她要干什么,问了她一句。   乔以笙凝着眉,重新坐下。   她能想到的,陆闯肯定也能想到。   倘若真的冲陆闯而来,她思考再多也没用,不如陆闯清楚。只能等陆闯查清楚了告诉她。   是啊……她思考再多也没用。乔以笙不免又一次陷入沮丧。   她和陆闯的信息从来是不对等的,永远处于被动的下风,即便她将父母的仇交由陆闯帮她一起报,陆闯答应她会让她知道该知道的,也是由陆闯来定义什么是她该知道的。   在陆闯的世界里,她只能是躲在他身后的人,而非能与他并肩的人。   -   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趴在床边睡着的,醒来时乔以笙身上盖了件毛毯,手臂因为枕得太久而发麻,而本该在病床上莫立风不见踪影。   乔以笙甩了甩手臂,四处张望,连护工大叔都不在。   问了隔壁病床的人,无人留意,乔以笙走到外面去继续找,终于在走廊上碰到往回走的莫立风:“师兄!你去哪儿了?”   莫立风扫过她神情间的关心与焦急,淡淡道:“洗手间。”   乔以笙则扫过他的手臂,继而扫过远远跟着他似有些怕他的护工大叔,小声问:“……护工大叔没陪你进去?”   “我不喜欢陌生人碰我。”   莫立风的一句话,使得伸出手准备扶他的乔以笙默默地收回手。   两人回急诊室的病房,莫立风问:“你没事?”   “嗯,一点事没有。”这讲起来并非多骄傲的事情,乔以笙倒希望自己多少受点伤。   莫立风说:“我去办出院。”   乔以笙一惊:“师兄你不多在医院里待会儿?”   “又没事。”莫立风的冷白皮在这种情况下更显白,“工地今天也没停工。”   乔以笙多劝了一句:“师兄,你还是在医院多休息半天,我一会儿回去上班。”   莫立风瞥她。   乔以笙抿唇:“虽然我的能力远不如你,但一个人撑半天是没问题的。”   也不是每天都有疑难问题找上门忙得不可开交。   “不用,我也回去。”说完,莫立风又强调,“不是因为不信任你一个人,是我呆不住医院。”   “明白。”乔以笙嘴角微弯,也不再勉强他,“我去给师兄你办出院。”   莫立风并未拒绝。   但最终还是轮不到乔以笙去跑腿,因为凌晨离开医院说“等下再来”的小刘出现了。   听说两人要回工地,面对莫立风的脸,小刘商量不出口,转向乔以笙,嘴巴都没张,就又被乔以笙堵住:“省点口水。”   小刘只得无奈妥协。   乔以笙和莫立风猜错了,今天工地其实停工了,就是只先停工半天,一个上午,一方面安抚大家的情绪,一方面全面排查工地的安全隐患。   前半夜工人宿舍的火源已经查出来了,在西侧第一间宿舍,主要燃烧物是工棚和家居用品。   后半夜的那场火……   乔以笙和莫立风站在井边的空地,看着住了一个多月的地方,一楼烧得面目全非,楼道全部焦黑,二楼的窗户完全碎裂,墙面上也全是燃烧的痕迹。   小刘陪他们上去宿舍里拿东西,搬去另外安排的新住所。   乔以笙的宿舍烧得没有她想象中严重,但因为救火的缘故,没被烧的东西也被水浇得差不多没了形,处处透着难闻的焦味。   除去几样电子产品,乔以笙在这个宿舍里最贵重的物品就是她的画本。她捡起来的时候,画本摊开的还恰好是她不久前刚速写的油菜花地——画面上完全看不出来,是她自己辨认的。   最庆幸的是,小马杯在她上周回市区的时候,带回公寓里了,不再这儿。   毋庸置疑,肯定是莫立风那边的损失更惨重。   乔以笙随便捡了几样东西,趁着莫立风不在,单独询问小刘:“真的什么都还没调查出来?”   这是方才小刘的说辞,说这边宿舍的情况还不明确。   但乔以笙不相信。就好像工人宿舍那边,暂时统一口径是意外,杜绝大家往人为的方向联想,以防造成恐慌,同时也是为了稳住躲在暗处的敌人吧?   “不仅是人为,而且是极其熟悉我们工地的人干的。”种种迹象,不难推断出这点。   “确实已经有点眉目。”小刘老实相告,“早上排查的时候发现,负责后勤的那位大姐没来上班。她没请假,电话联系不上,找去她的宿舍,她的行李包也不见了。” 第260章 疯   “她……”乔以笙的脑海中浮现后勤大姐的模样。   “嗯,她失踪了。”小刘说,“目前她的嫌疑最大,但究竟是不是她还无法肯定。我们已经上报给警方了。我们私底下也会通过其他途径自己调查。”   乔以笙蹙眉:“你对后勤大姐不了解吗?当初不是还安排她和我一个宿舍?”   小刘急忙道:“姐儿,就是因为后勤大姐背景很干净,才敢安排她给你作伴的。没想到现在后勤大姐可能是纵火的人……”   讲到后面,小刘羞愧难当。   乔以笙并没有怪责他的意思,微抿一下唇:“即便是后勤大姐纵的火,她和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多半也是背后有人指使她干的。”   小刘宽慰:“姐儿,你放宽心,一定会调查清楚的。霖贡项目政府可是很重视,工人宿舍和建筑师的宿舍接连起火,我们不追究,政府也会追究。”   乔以笙担心:“光华嘉业不会受影响吧?杜总呢?有没有被追责?”   “没有没有,”小刘安抚,“咱们工地各项安全措施都做得非常严密,接连三次事故的调查结果,我们内部几乎是无可指摘,现在的问题出在外因。”   若非如此,火灾造成的伤亡绝不会只是这样。   乔以笙暂时没其他问题能咨询小刘的了,只盼着陆闯那边能尽快有新消息。   -   医院里,聂婧溪随杭菀刚一踏入病房,瓷碗将将丢过来她们的脚边,砸得支离破碎。   “滚!”   病房内窗帘紧闭,灯也没开,昏黑一片,只能从病房外映入门内的这点光勾勒出病床上陆闯套着病号服的身形。   聂婧溪记得陆闯昏迷期间她来探视他的两次,有专业护工替他清理每日的卫生,他仍旧是清爽的。   而他醒来之后,没人再管得了他,现在他青茬邋遢,凌乱的发丝垂落在额前几乎快挡住半边眼皮。   便也显得他从额前的碎发下投出来的目光愈发阴鸷。   聂婧溪不觉得可怕,反倒认为这样极端状态下的陆闯,更迷人,她更感兴趣。   杭菀轻轻拉一下她,低声:“小心点。护工已经被他砸伤了两个,只剩我能进来给他送个饭,但也没办法久呆。送饭也没用,他不吃的。靠打镇定剂控制他的情绪,趁他睡觉的时候给他的伤口换药,输点营养液维持他的身体。”   这些聂婧溪都听说了。余子荣和余子誉他们甚至嘲笑陆闯现在精神失常,和疯子没两样。   以后可能要和陆昉一样坐轮椅已是重创,再加上不能人道,不是一般人能面对得了这样残酷的现实。心理上的创伤或许比身体上的创伤更为严重。   陆闯刚出车祸那会儿,陆家来探望陆闯的人一波就接着一波,陆闯醒来后也没少,但照顾陆闯的情况,大多数人只能隔着病房门看一看。   所以之前聂婧溪来过两次之后,索性不再来,即便她是陆闯的未婚妻,要求时时刻刻守在陆闯身边也不应该有人反对。   聂婧溪尝试继续往里走。   陆闯没再砸东西,两只眼睛则紧紧跟着聂婧溪逐渐朝他靠近的身形。   “阿闯。”聂婧溪停在他的病床前。   陆闯在聂婧溪向他伸手要握住他时,率先猛拽她一把,聂婧溪扑倒在他身上之际,陆闯攥住她后脑勺的头发,凶狠地要将她的脑门往床头柜的尖角上用力嗑去。   “小闯住手!”杭菀及时上前,一手拉住陆闯的手,一手按在床头柜,阻止了陆闯的暴力行为。   聂婧溪的脑门最后只是撞在了杭菀的手背,但也够疼的。她清楚地感受到陆闯的愤怒和怨恨。   陆闯仍旧没松手,揪着聂婧溪要继续砸。   杭菀急急朝外面喊人。   两位护工和跟着聂婧溪一起来的方袖、杨芊儿闻讯全部跑进来,一时间病房内混乱不堪。   两位护工联手按住陆闯之后,又有护士来给陆闯注射了镇定剂,场面才稳定下来。   杭菀的手因为聂婧溪受了伤,聂婧溪陪杭菀去处理。   “不用放在心上。”杭菀自己给自己处理。   方袖和杨芊儿检查聂婧溪的情况,聂婧溪除去头皮被陆闯抓疼,没怎样。   她向杭菀道歉:“连累二嫂嫂了。”   杭菀淡然处之:“小闯好歹能发泄出来,比其他二哥以前什么都闷在心里,算好的。”   聂婧溪盯着杭菀淤青的手:“我能理解,他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全是我想嫁给他造成的。”   以及陆家晟。   聂婧溪比陆家晟幸运些,陆家晟昨天看过陆闯之后也受了伤,但陆家晟只说他自己不小心,没提陆闯,架不住余子荣等人往她耳边通风报信,陆闯疯得连自己老子都要弄死。   一行三人离开医院时,杨芊儿毫无疑问又是那个最先憋不住话的人:“阿溪,杭菀一辈子搭在陆昉那个残废身上,你没看见吗?现在你要步杭菀的后尘?”   聂婧溪抬起手,掌心接住半空中飘零的一片落叶,轻轻叹息:“明明是春天啊……”   方袖挂断刚刚接到的电话,走回聂婧溪身边,告知:“阿溪,聂家派人过来了。”   聂婧溪蜷起手心,落叶赶巧在前一秒,被风吹走。   -   乔以笙和莫立风的新住所是工地一位工人介绍的,同样是工地附近当地居民的民房,但并不似先前那栋宿舍是空置的,还有人住。   住户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和他的奶奶,男人是位修车补胎师傅,长得很黑。   小刘带乔以笙和莫立风到的时候和他打招呼,他正在修一辆摩托车。   见到他们,他站起来,直接伸出他戴着手套的沾满黑油的手,想和莫立风握手。   乔以笙:“……”   照顾到莫立风的洁癖,乔以笙主动帮莫立风找了借口:“我师兄手受伤,不方便。”   旋即乔以笙伸出她的手,想替莫立风握:“打扰了,我和我的师兄要在你们这里借住。”   对方却把手收回,脱掉手套到旁边补轮胎用的一盆水里洗了洗手,擦干净,最后把他的帽檐从前往后转到后脑勺,再回到乔以笙面前,露出一口大白牙:“欢迎欢迎,两位大建筑师,我这儿蓬荜生辉,你们管我喊大炮就可以了。” 第261章 炮   看起来似乎很好相处,是户和善的人家。   乔以笙笑了笑。   大炮带他们穿过着前面的修车铺,到后头的住所里。   修车铺虽然又脏又乱,但后头的住所挺干净的。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老奶奶坐在小竹椅里织毛衣。   “这是我阿嬷。”大炮介绍,“我阿嬷做饭特别好吃,你们早饭、晚饭都可以让我阿嬷帮忙做。”   乔以笙说:“没关系,不麻烦她老人家,工地食堂可以吃。”   大炮说:“宵夜也可以。”   小刘也说:“这儿比原来的宿舍离工地更远些,莫工、乔工你们的通勤会比之前不方便些,已经申请批准你们的上班时间比大家晚半小时。那时候食堂早饭都是剩饭剩菜了,你们就在牛奶奶这儿吃了再去吧。伙食费给你们缴好了。”   乔以笙:“……”   这般优待,她很难不怀疑是陆闯假公济私。   小刘这时强调一句:“杜总很重视这次的事故,也对莫工、乔工感到很抱歉。如果不是因为太忙,杜总是想当面向你们道歉的,无论如何光华嘉业没有照顾好两位。”   莫立风点点头:“帮我向杜总转达谢意。”   乔以笙忽然意识到,即便是优待,也并非优待她一个人,莫立风和她一样住在这里。   而这种安排如果只放在莫立风身上,乔以笙并不认为是优待,而是莫立风应得的。只是因为她和陆闯的关系,她担心被陆闯优待,才在意。   那就当作是她蹭到了莫立风吧。   这次的居所没有二楼,只有一楼。   乔以笙和莫立风房间的位置和之前在旧宿舍差不多,分布在两端。中间隔了两个房间,分别是牛奶奶和大炮的。   乔以笙首先确认有独立卫生间,紧接着发现床铺不再是上下铺的木板床,地面也不是粗糙的水泥地,简单地贴了瓷砖。   条件比起先前好许多。   床单被褥等基础生活用品,全部准备齐全了。   小刘在莫立风那边帮莫立风送东西,乔以笙这边门口站着大炮,大炮告诉乔以笙,缺什么尽管网购,他到时候去驿站给她把快递全部拉回来。   “谢谢。”乔以笙上下打量他。说实话,经历过火灾,她不认为,陆闯会放心她随便住进一处工人介绍的地方。   又是托辞吧……乔以笙还没找到机会单独问小刘确认。   只见大炮倏地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其他三根手指屈握掌心,在额头右前方划了一划。   像行二指军礼似的。   又因为他反戴帽子和穿着连体工装裤的关系,显得特别酷,酷酷地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嘴里喊了句:“嫂子。”   乔以笙:“……”   行吧……不用问小刘确认了……这家伙无疑也是陆闯的一位亲信。   就是这个称呼……   乔以笙头皮发麻地纠正:“你还是跟着小刘,喊我‘姐儿’。”   大炮反驳:“小刘是个小毛孩,我又不是。”   乔以笙:“……那我喊你哥?”   大炮两腿一软扶住墙:“嫂子你饶了我吧。”   乔以笙只觉得又别扭又难为情:“……他让你这样称呼我的?”   大炮嘴唇一咧,大白牙明晃晃:“反正我们在闯哥面前这样称呼嫂子你,闯哥听着很受用。”   咳咳。乔以笙假意望向窗户外面看风景。   实际上根本没有风景,就是一堵高高竖起的围墙,围墙上还镶嵌了碎玻璃渣,很多民房都会用这种方式防贼。   怎么说呢?虽然以前和郑洋交往时,陈老三他们也称呼她“嫂子”,但就是远远没有现在陆闯的人称呼她为“嫂子”来得令她臊。   “小刘主要在光华嘉业,你呢?你平时主要负责什么事?”乔以笙记得小刘提过一嘴,陆闯手底下的人各司其职,一般互不干涉。   “就是修车。”大炮特别得意,“闯哥以前比赛的车子都是我帮他检修、保养的。”   “……”乔以笙重新问,“除了修车之外?比如他安排我住在你这边,总不是因为你擅长修车吧?”   大炮慢一拍反应过来:“噢,对,不是因为修车,是嫂子你刚遭遇过火灾,纵火的人还没抓到,安全问题需要高度重视。我以前当过两年兵,比其他人更可靠。”   进门来的小刘恰恰听到最后一句话,有点不高兴:“……术业有专攻,炮哥你不能趁其他人都不在,抬高你自己。”   “什么‘树叶’什么‘工’?”大炮稀里糊涂,“刘三毛你别仗着比我多读几年书就动不动在我面前整成语。成语谁不会?我刚刚跟嫂子讲过的‘蓬荜生辉’多高级?”   “???”乔以笙揪住最关键的一个点:刘三毛?   小刘的脸胀得通红:“我叫刘奕亮!”   大炮仗着个头比小刘高,手臂虚虚勒在小刘的脖子上:“管你外头叫什么名,在我这里你个毛小子永远就是刘三毛。”   乔以笙:“……”   显然,他们的感情很好。   乔以笙好奇:“你们以前就认识?”   “嗯,认识啊,三毛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认识了。”大炮毫无顾忌似的,截至目前都是她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小刘则拼命向大炮使眼色:“炮哥,boss该给你打电话了。”   乔以笙的目光幽幽飘向小刘。他嘴巴严,怎么还不让大炮嘴巴松的。   小刘挠挠后脑勺,回避乔以笙的眼睛:“姐儿……”   “我找阿嬷烧饭去,哈哈哈。”大炮经小刘提醒也开始犯怂,脚底抹油往外溜,嘴里嘀嘀咕咕,“唉……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顾忌真多……”   乔以笙不为难小刘,只是问:“我师兄那边都搬好了?”   莫立风生活精致,他宿舍里的私人物品比她的多很多。   方才在旧宿舍各自收拾物品,她看见莫立风带出来的东西好像也没剩几件,可见其损失。   “嗯,搬好了。”小刘点点头,准备退出去,“暂时没其他事,姐儿你休息会儿,我去给车子加油,一会儿到点了再来接你和莫工回工地。”   乔以笙口吻戏谑:“好的,三毛。”   小刘:“……”   乔以笙承认,她就是报复小刘刚刚对大炮使眼色。   她清楚他也不过是谨遵陆闯的叮咛。   可,她现在不是报复不到陆闯嘛…… 第262章 低   不过乔以笙有一点开心。   虽然是迫于火灾造成的影响,促使陆闯这么做的,但结果就是,她又多接触到一个陆闯身边的人,对陆闯又多了一丝了解。   这一点开心却并未维持多久。   大炮说他当过兵的意思,就是他的武力值不错。   陆闯身边的亲信经得起调配吗?她身边多一个人,等于他身边少一个人,可比起她,明明他身边才是真正的群狼环伺。   乔以笙从包里取出已经烧毁的画本。或许陆闯说得对,她是他的累赘。   很多时候,不是她想保护好自己,就能保护好自己的。   -   回工地前,小刘先送乔以笙和莫立风去买包括手机在内的新的电子设备,以及补手机卡。   注意到乔以笙的情绪似乎在独自休息过后变得有些低落,小刘悄悄关心:“姐儿,是新住所不太喜欢吗?”   “不是。”乔以笙打起精神,“思考一点工作上的事情而已。”   补完手机卡,乔以笙一路就忙于回复消息。   别说留白建筑事务所的同事们,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两场火灾的发生,区别只在于知道的先后顺序而已。   霖贡项目太大了,媒体全盯着报道。   先出来的是工人宿舍的火灾,先报道的也是那场火灾,大多数报道中立立场,未失偏颇。   但舆论不太好,就“火灾原因”这一点讨论,似乎很顺其自然地首先怀疑是工地管理不当,存在安全隐患造成的,纷纷为工人们声讨人身安全保障和权益。   之前的小面积坍塌时间也被人爆料出来。   逐渐出现有人带头发言,光华嘉业的经验就是不如陆氏集团丰富,当初如果是陆氏集团得标,现在绝对不会发生此类意外。   后半夜驻场建筑师宿舍的火灾则像故意被压着,直至中午才发酵。   第二起火灾一发酵,舆论就起了变化,因为太过明显是蓄意纵火了。只是有人带节奏是光华嘉业得罪人,牵连了工人和建筑师,响应的人不太多罢了。   霖舟的媒体几乎由陆氏集团掌控,谁心里都有数。   乔以笙琢磨着如果这是陆氏集团趁机踩光华嘉业,会不会太明目张胆目中无人了?表面功夫不做了?形象不维持了?   等乔以笙处理完留白的相关消息,就发现陆氏集团针对一些造谣发表了声明,表示陆氏集团很尊重当初的竞标结果,夸赞了一番光华嘉业的实至名归,并表示陆氏集团和光华嘉业关系良好诸如此类。   由此看来,乔以笙的判断没错,陆氏集团没那么蠢地自毁形象,顶多就是压了第二起火灾的报道时间。   但没想到第一起火灾的报道底下舆论不受控,表面上看是人心所向,实际上却被推到不满竞标结果的层面。   而乔以笙有理由怀疑,躲在暗处操控舆论的人是陆闯——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不是吗?   快到工地时,乔以笙给杜晚卿打了通报平安的电话。   这回杜晚卿能知道得这么快,也是因为贡安的当地新闻报道了火灾,还是电视新闻。   杜晚卿虽然不上网,但电视新闻频道是经常会看的。   乔以笙唯一庆幸的是,杜晚卿看的是今天的午间新闻,否则夜里她没有手机在身边,杜晚卿联系不上她,怕是得急疯。   “我下午就去庙里给你求个平安符,晚上让你表哥送到工地给你。”杜晚卿态度极其坚决。   为了让她安心,乔以笙也不反对,默默地心疼戴非与罢了。   戴非与人就在杜晚卿身边,看到新闻她就第一时间将戴非与从工作单位喊回来。   戴非与只知道工人宿舍着火,乔以笙昨晚临睡前还收到他的消息,白天工作太忙他没来得及留意新的新闻,于是挨了杜晚卿的批评,批评他不关心乔以笙。   要挂电话前,杜晚卿忽然又问乔以笙:“小陆和别人结婚,是怎么回事?”   乔以笙心头一咯噔。   那边的戴非与也惊讶:“妈你从哪里听说小陆要和别人结婚的?”   “搜火灾新闻的时候看到的。”杜晚卿说,“小陆那么大一张脸,照片就贴在上面。”   “没有的事,舅妈。”车里还有莫立风,乔以笙不方便细说,“我到工地了,要先工作,晚点我再打给你。”   小刘堪堪将车停在工地的停车场:“莫工,乔工,你们真的不需要再多休息一下午吗?”   “不用。”   “不用。”   乔以笙和莫立风同时开口。   两人回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无人机航拍现在工地的情况。   多亏莫立风平时一般将无人机留在办公室里,没拿去宿舍,这才逃过一劫。   因为莫立风的手烫伤,今天主要由乔以笙来操控。   莫立风提出来时,乔以笙吓一跳:“我?”   “为什么你的表情是惊恐?”莫立风问。   乔以笙当然不敢坦白说怕他:“……这不是师兄你的无人机很贵重,我担心弄坏了。”   这一句也是实话。   莫立风似乎觉得她的担心很奇怪:“坏了可以再买。”   乔以笙:“……”难道他不是应该说,他相信她不会弄坏?   事实上因为她没少见他操作,所以在他的指导下,学得也很快。   小刘处理完事情,回头打算看看乔以笙的情绪是不是还低落着,就瞧见莫立风的一根手指疑似在碰乔以笙抓在无人机遥控器的两只手,火速拍下照片。   -   医院病房里,见是杭菀一个人进来,陆闯不再装睡,坐起来:“二嫂,你的手没事吧?”   杭菀摇摇头:“无碍。”   “抱歉。”虽然是提前和杭菀打过招呼的,但没有过预演,陆闯的力道也确实一点没轻。   “不逼真也瞒不过去。”杭菀看着他身上的伤,“为了逼真,你都能做到这种地步。我和你二哥反倒没怎么帮上忙。”   陆闯问:“你觉得聂婧溪信了吗?”   杭菀沉凝:“婧溪不是个太情绪外露的人,我只能说,目前的判断,她应该没有怀疑,不过……”   “不过她还是想嫁?”陆闯接出她后面的话。   杭菀不置与否,只是说:“我进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聂家有人来主持大局了。”   陆闯也是在这时候点开小刘新发来的消息。 第263章 酸   之所以说是好消息,是因为这一次的目的之一也是要逼聂家的其他人出面。   聂家如果只是正常和陆家联姻,不可能丢得起这个脸,任由聂婧溪坚持嫁给陆闯。   那么接下来便看这位被派来主持大局的聂家人是怎样一个态度。   陆闯微微狭起的眸子从手机屏幕抬起,看回杭菀:“来的是谁?”   “两位。”杭菀说,“一位是婧溪的叔叔。另一位老太太,是聂老太太去世前的身边人,从小照顾婧溪长大的奶妈。”   -   傍晚下班时,小刘带给他们好消息,说警方已经追踪到后勤大姐的行动轨迹,并将她控制住,现在后勤大姐人正在警局里接受调查。   “师兄你对这次的火灾有什么想法没?”虽然冲莫立风的可能性极小,但乔以笙认为还是有必要问一嘴。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对此尚未发表过任何言论。话再少,也多少应该在意,差点害死自己的人是谁吧?——当然,乔以笙不是怀疑他什么。   莫立风的回答是:“没想法。”   乔以笙:“……”   莫立风补充一句:“不归我管。”   “……”乔以笙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他不瞎操心。   那么间接的,不就说她瞎操心……   无论如何,乔以笙很佩服他的心态。如若不是因为陆闯,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做到莫立风这般心无旁骛。   晚饭,乔以笙是和莫立风一起在大炮家吃的。   不过莫立风的饭菜被单独分出去用一套崭新的餐具装给他,大炮还亲自送到莫立风的房间,理由是一切遵照小刘的叮嘱,根据莫立风的生活习惯做的。   没毛病。乔以笙认为这样很体贴周到,更适合莫立风,莫立风自己似乎也没意见。   而且因为大炮的身份,乔以笙也觉得少了莫立风同一餐桌,她和大炮能敞开来讲话,方便她套话,聊一聊陆闯。   大炮却不给乔以笙套话的机会,躲去前面的修车铺,留乔以笙面对牛奶奶。   牛奶奶年纪大,有些耳背,听不清楚别人和她讲话。她给乔以笙夹菜时,乔以笙说“谢谢”,牛奶奶听成“想再吃”,又给她夹了一大勺,乔以笙哭笑不得。   洗漱完,乔以笙趴在宽敞的床上一边网购一边和欧鸥视频聊天。   “苦中作乐地想一想,旧宿舍烧了,你的住宿条件得到了改善。”欧鸥调侃,“这陆闯要是来找你,你们两个不至于叠在窄小的木板床上连翻身都难。”   “……”乔以笙快臊死了,“他都瘫了,还找什么找?”   “啧啧啧,”欧鸥连连咂嘴,“乖乖,你越来越不乖了,这么蹩脚的谎言都敢在我面前讲了。我早看明白了,他要真成废物,你现在还能有闲情逸致上网买东西?”   乔以笙没否认。   欧鸥也一贯地不探究她和陆闯的秘密。   只是欧鸥多少能猜测和陆闯的家庭背景脱不开关系,于是小小地感叹一番:“嫁豪门真的累哟。我也不指望跟着你鸡犬升天了,你给我从里到外全须全尾的就行。”   乔以笙眼睛泛酸。   和欧鸥视频之前,乔以笙其实先打给杜晚卿,毕竟下午答应过会给杜晚卿一个解释。   可她打过去之后,杜晚卿估计自己一下午也琢磨出些什么,没听乔以笙解释,日常叮嘱乔以笙注意身体、早点休息、照顾好自己。   彼时乔以笙便很想哭。   火灾对心理上造成的影响,似乎在今晚终于延迟性地到来。   乔以笙将脸从镜头前挪开一些,有些倦怠也有些茫然地问:“鸥鸥,无法并肩作战的两个人,被护着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个累赘?”   “怎么?陆闯说你是累赘?”欧鸥的火气肉眼可见地瞬间冒起,“那个狗东西!能对你讲出这种话,只能说明他自己没本事!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把责任归咎到女人头上!”   “你别把他的鬼话放在心上!不许反思你自己!”欧鸥严厉极了。   乔以笙也插不上嘴替陆闯辩护一两句,最后也没辩护。   本来和欧鸥的闺蜜话题,就是一致对外痛骂男人。   何况在听到欧鸥一心维护她时,乔以笙发现,她心里的委屈比她自己以为得更多。   在mia诊疗室里的纾解,并不够吧……   乔以笙也不想跟陆闯掰扯这些。陆闯那边的事情够多、压力也够大,她能不添乱就不添乱。   ——“添乱”这个词浮现脑海时,乔以笙不禁自嘲。不自觉间,她越来越贬低自己了……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却也开始预设自己给陆闯添乱了……   欧鸥的手似乎想从屏幕伸过来抚摸她的脑袋,但又摸不到:“乔乔,你不要太为那个狗东西着想。你这还不如以前和郑洋谈恋爱,那会儿你可没现在动不动反思你自己。恋爱中要保有自我。你不懂得怎么保有自我的话,就记得:自私一点,准没错。”   乔以笙:“……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他平时就是爱乱讲话,可能他本意不是这样的。我敏感了些。”   欧鸥更生气了:“你现在又是在维护他、反思你自己!”   “……”乔以笙思考了一下,“不算维护,最多算体谅他吧。”   欧鸥冷笑:“行,那你体谅你的,我也骂我的。”   乔以笙笑起来,隔着屏幕亲她一口:“你最爱我了。”   扯到其他话题再聊了会儿,两人结束视频。   乔以笙结算购物清单,又添加了卫生棉,忽然在想,最近压力太大,把生理期都给推迟了……?   正忖着,她的手机进来陆闯的一条消息:【五分钟时间,够不够你穿好衣服来修车铺】   “???”乔以笙直接从床上蹦起,“!!!”   哪里需要花五分钟?两分钟她就搞定,额外多花了一分钟是她给自己擦了口红。   最后为了不显得她迫不及待想和他见上面,乔以笙故意慢吞吞地走路,用了两分钟从她的房门口走去车铺。   车铺没开灯,搞得乔以笙一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看错地点,她又不熟悉这里,不知道该上哪儿开灯。   不过她很快在昏暗中发现了陆闯的身影。   坐在大炮修的那辆摩托车上,像是故意凹造型,看上去还挺拉风的。 第264章 胡   臭美呢吧他。   乔以笙感到好笑,停在原地,等着瞧他打算凹到什么时候。   模模糊糊能看见他嘴里是叼着烟的。没有星火,所以应该又没点燃。   陆闯声音的含混也证明了这点:“不过来?”   “怎么不是你过来?”乔以笙骄矜。   修车铺里机械油的气味怪重的,不太好闻。   而且里头光线暗。   来都来了,他就不能去她的房间里吗?怕被人撞见?可莫立风应该已经睡觉了。   陆闯比她更骄矜:“不过来我走了。”   “噢,那你走吧。”乔以笙故意说。   陆闯从摩托车起了身:“嗯,我去忙其他事。”   “……”乔以笙恼火,“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陆闯的姿态看上去好整以暇,“我就是刚好出来一趟办事,你正好住大炮这里,我才喊你的。”   乔以笙哼笑:“那你说说你安排哪儿不好,偏偏把我安排在这儿?大炮说他可是曾经当过兵。”   陆闯抖了抖嘴里的烟:“不找人找地方把你看严实一些,等着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分散我的精力,妨碍我做事。”   乔以笙点点头:“懂了。重点在我是那个会分散你精力的人,所以我很重要。”   “乔以笙——”   没等陆闯再反驳,乔以笙到底还是主动走过来,圈住他的腰,抱紧他。   最近能见面的机会不多,好不容易见上,还是不浪费时间在斗嘴上了吧。   他能通过大炮他们随时获知她的状况,她却不能。他舍得浪费时间,她却舍不得。   几分钟前欧鸥才提醒过她要自私点,现在她就又向陆闯妥协,成为先迈出步的那一个。   “今天你能出来多久?”乔以笙埋在他胸口问。   “一会儿。”陆闯说,“办事。”   乔以笙也没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他承认过报仇在他心里排第一位,而且凌晨在医院,他发来的消息也说他没法来见她。   现在他又来了。所以理性上她相信他这趟出来不是专门来见她,确实是因为办事而顺便见一见她的。   否则她也得批评他太不理智。万一他功亏一篑,她岂不成为罪人?   “那我再抱你一会儿,你就去办事。”乔以笙低低道。   “你要一直抱着也可以。”陆闯似笑非笑,“我就告诉大炮他们,我被你缠住了。”   她还是要脸的。乔以笙掐了掐他的腰:“你一个残疾人,我缠住你能做什么?”   陆闯抓住她的手:“乔以笙,敢讲这句话,你敢不敢往下掐掐看?嗯?”   “……”不用照镜子,乔以笙也相信自己的脸此时一定如红透的番茄,但她嘴上透一股又欠又坏的劲儿,“我掐了,你短时间内还得离开这里、回得去医院嘛?嗯?”   猝不及防被她将一君,陆闯的嗓音完全泄露了他此时紧紧咬着后槽牙:“乔以笙。”   乔以笙没等来他的后文,忍不住发笑,猜他可能犹疑不定要先反驳“短时间”还是先教训她又学他,学的还尽是那些不正经的内容。   抱着抱着,乔以笙便忍不住想亲亲他。   她的双手刚摸上他的脸,就被陆闯制止了:“小心我的胡子扎死你。”   乔以笙记起来他最近在扮演病人:“你该不会就是不想我看到你胡子邋遢的样子,所以故意不开灯吧?”   陆闯哂笑:“乔以笙,我有没有胡子,都能帅死你。”   乔以笙借着朦胧的光线和手心的触感描摹他现在的模样,问:“你刷牙没?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讲话有口气?”   陆闯愣一下,旋即完全是愤怒的:“乔以笙你说谁有——”   乔以笙勾住他的脖颈,拉低他,摘掉他嘴里的烟,堵住他的唇。   陆闯很快给了她反应,并把她抱起放在摩托车坐上,吻得愈发深入。   这样的方式,乔以笙比刚刚踮脚舒服不少。   他的胡子确实扎,扎在她的皮肤上有些刺刺的痒。   乔以笙很新奇地不断抚摸他的下巴,脑海中浮现得是曾经在澳洲某一段时间的模样。   也不知道那时候他胡茬的手感,和现在的手感,差别大不大……   几轮吻完,乔以笙用发麻的嘴唇评价:“出来前,你还专门刷牙了。”   陆闯捏捏她的下巴:“乔以笙,装病人不代表我不刷牙。”   乔以笙点点头:“也对,即便不跟我接吻,你也要跟大炮他们说话,满嘴口气的话,你这大哥的形象就毁了。”   陆闯摸着她的嘴唇,低头再吮住。   -   在终于看见乔以笙从修车铺回来这后面,进了她自己的房间,大炮瞄一眼时间,得意地往群里发:【交钱交钱交钱,不到半小时,我赌赢了】   瘦猴子等人——   【???不是吧?闯哥怎么会连半小时也没撑过?】   【不应该啊,闯哥又没真的残了】   【可闯哥确实受伤了】   【也对,受伤影响发挥】   【……】   小刘:【你们竟然拿boss下赌注……】   大炮、瘦猴子等人:【小毛孩懂什么?上一边去】   收起手机,大炮进去修车铺,先在门口探了探脑袋,试探性地咳了咳:“哥,你好没?”   “……”陆闯打开灯,似笑非笑朝他勾勾手指。   大炮困惑:“哥,我刚刚没做错什么事吧?不还替你和嫂子守着门?”   陆闯抡起一把修车用的扳手,轻轻掂了掂:“新账没有,旧账呢?”   “刘三毛那个告状精。”吐槽着,大炮对陆闯犯怂,“我反省过了,今晚能避开嫂子尽量避开,话都不和嫂子多说一句,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大炮做出发誓的手势。   瘦猴子从外面的车里进来要接走陆闯,见状摇了摇头。大炮嘴巴碎,这点使得大炮最不适合放在乔以笙身边。但架不住大炮身手好。陆闯也是考虑了好久,才下了这个决定。   陆闯丢下扳手,便捂了捂胸口。   瘦猴子和大炮均上前,后者怼了句前者:“你下手是不是重了?闯哥让你把他弄伤,你也犯不着做到这种程度。”   瘦猴子不太高兴:“闭嘴吧你。”   陆闯拍了拍瘦猴子的肩,意思尽在不言中。   瘦猴子对上陆闯的目光,舒缓了紧绷的表情,然后告知陆闯最新确认的消息:“在后勤大姐她女儿的账户里查到一笔异常记录。” 第265章 拽   能在经历过火灾之后睡一个安稳觉,乔以笙不愿意承认也必须承认,陆闯来和她见面的功劳很大。   在享受过牛奶奶家丰盛的晚餐之后,乔以笙又一一顿美味的早餐开启美好的新一天。   甚嚣尘上的两起火灾,讨论度已远不如昨日。   聂婧溪的关心是错峰在周四那天发来的:【抱歉,以笙,这两天我家里来霖舟,我事情多,现在才问候你】   【谢谢婧溪,我没事】乔以笙很无奈,聂家人来到霖舟,她还得通过聂婧溪得知,而非陆闯。   大概这又属于,不需要她知道的事情。乔以笙便没把这条消息截图给陆闯,省得陆闯以为她在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虽然知道陆闯短时间内再来见她的可能性不大,但周五下班后乔以笙照惯例前往mia家。   本来她现在去mia家也不完全是为了见陆闯。   这不是还有狗子吗?   可是这次乔以笙去mia家,圈圈不仅没有第一时间跑出来门口迎接她,还在乔以笙要抱它的时候躲开,朝乔以笙吠了两声后,好像对她变得陌生。   紧接着它又凑近两步嗅了嗅乔以笙,有点愣地盯着乔以笙,眼神隐约带着困惑和不确定。   乔以笙很受伤:“不是才一个星期没见吗?之前半个月没见你也没有不认识我。”   “不应该,我和它两三个月没见它也没这样。”mia同样困惑,“你身上的气味变了吗?”   乔以笙抬头嗅了嗅自己。她能变什么气味?她连香水都没换过牌子。总不能是都和圈圈处这么久了,它还只靠着她身上陆闯的气味来辨认她吧?   不过也就刚开始的一会儿,很快圈圈还是认回了她,恢复与她的正常相处。乔以笙便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   隔天乔以笙也照常去驾校。   这次送她去驾校的是大炮。   乔以笙并不想将大炮定义为保镖。   因为在牛奶奶家里,大炮总躲着她,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同在车厢内他躲不开的机会,乔以笙自然没放过他。   “大炮,你几岁了?”   “嫂子你瞧着我像几岁?”   “和我们同龄吧?”   “嘿嘿嘿,”大炮的牙齿白得特别健康,“看来我显年轻啊。”   “嗯?你比我和陆闯大?”乔以笙有点挑事的意味,你比他大,又当过兵,肯定比他身手好,怎么就甘心在他手底下做事,而不是让他喊你哥?”   大炮脑门直冒冷汗:“嫂子欸,我们和闯哥那是打小过命的交情,可不是靠年龄和身手论资排辈的。而且即便论身手,真打起来,我还不一定能赢闯哥。”   打小过命?乔以笙也没想到这么快获取有用信息。大炮他们看起来就不像是陆闯回到陆家后认识的,那应该在回陆家之前。   而她不认为大炮是陆闯从前在贡安认识的。   心中有了判断,她不动声色地继续与他闲聊:“是哦,他打架确实厉害,赢的不是技巧,而是他不要命呗。他在城中村和筒子楼生活的那些年,没少不要命。”   大炮意外:“嫂子你知道?”   所以,确有其事……乔以笙悄悄在膝盖上蜷握手指:“我为什么不知道?”   “那怎么还要我不许和嫂子你多聊闯哥的事儿?”大炮困惑,“我也寻思着闯哥过去的生活根本算不得秘密。”   “指的是其他方面吧。那些你不用跟我说没关系。”乔以笙引导,“你们以前和陆闯是不打不相识吧?”   根据陆闯小时候的性格,能主动结交朋友的可能性太低了。   大炮验证了她的推断:“是啊。闯哥以前可讨厌了,见谁都一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看着就欠揍。”   “嗯。”乔以笙深以为然。她对陆闯小时候的印象就是那张他四岁的照片,照片上的他已经看得出那股欠揍的劲儿了。   “城中村也是有城中村的规矩,嫂子你可以理解为水浅王八多。闯哥那会儿刚搬来,新来的,就让那块区域的王八——噢,不,是管事人,管事人不顺眼,我当时跟着管事人混的,被派去找闯哥的茬。”   “一开始我们也没想到闯哥只是看着拽,实际上中看不中用,根本不会还手,任凭我们揍。我们就走上瘾了,有事没事欺负他。”   大炮的语气非但没有得意,反而全是愧疚。   乔以笙亦颇为诧异,难以置信陆闯竟然会不还手。   便听大炮紧接着道:“直到有一天,管事人欺负到阿姨身上去。闯哥跟变了个人。我才发现,之前闯哥其实比我们都活得明白。他就是清楚刚搬来,人生地不熟,怕他惹了我们,阿姨的日子跟着不好过,所以才一直忍受我们。”   “我们偏偏得寸进尺,又跑去招惹阿姨。我是后来才知道,管事人私底下想吃阿姨的豆腐。”   “我们人多,联起手来其实也能制住闯哥,闯哥不屑理会我们,就是薅着管事人揍,即便我们围攻闯哥,闯哥的拳头也只砸管事人。打到后来我们反而害怕了,害怕管事人没命,去制止闯哥。”   “那天闯哥的眼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到现在回忆起来都怵得慌。”   大炮应景地打了个哆嗦。   “……”乔以笙半晌无言。柳阿姨……陆闯最大的软肋,永远是柳阿姨……   大炮的语气又开始欢快起来:“不过那天也是我和闯哥友谊的开始。嘿嘿,是我背闯哥去治伤的。我可比闯哥早在城中村生活,打架受伤是家常便饭,知道哪里不用花钱看医生。”   “闯哥怕被阿姨发现他和管事人打架,把账赖到我一个人头上,大人当作小孩之间玩闹处理。阿姨还夸我竟然打得过闯哥,把闯哥气得不行。”   “其实现在回忆起来,阿姨那时候肯定知道闯哥不是被我揍成那样的,不过没揭穿我们两个小孩的谎言而已。”   路途太短,没聊几句竟然便抵达驾校,乔以笙遗憾下车。   傍晚乔以笙从驾校下课出来,大炮已经早早在外面守着。   乔以笙一坐进车里,便敏感地嗅到疑似香烛的气味。循着气味她找了找,看见副驾上的一只黑色袋子里确实露出一截香烛。   不止香烛,还有纸钱。 第266章 七   “要祭拜谁吗?”乔以笙关心。   大炮伸手将袋口系严实:“……嗯,有个朋友头七。”   乔以笙拙舌地安慰一句:“节哀。”   这情况瞧着不太适合再套话,于是回mia家的路上乔以笙静悄悄的。   吃过晚饭,乔以笙早早地感觉困顿,索性早些休息。   睡到半夜她因为口渴醒过来,下楼要去厨房给自己倒水,意外在一楼的客厅发现陆闯的身影。   圈圈趴在沙发上,脑袋枕在陆闯的腿上,陪着陆闯,陆闯沉默地一下一下轻轻从圈圈的脑袋往后背给它顺毛。   圈圈率先朝她的方向嗷呜一声。   陆闯转头,见是她,制止了她要开灯的行为:“别开。”   乔以笙默默定在楼梯口。   人的情绪是会通过周身的气场传递出来的,譬如现在即便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乔以笙也能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察觉他今晚的状态很差。   他看起来是想一个人呆着。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令他如此。   犹豫再三,她终究舍不得他一个人。   以前他是只能一个人,所以他习惯了一个人,现在明明有她可以陪他,她为什么还要放他一个人?   乔以笙照常下楼,先进厨房给自己倒水,随即关掉厨房的灯,带着她的水杯来到陆闯身边,取代圈圈的位置,躺上陆闯的腿,同时将圈圈搂在她的怀里当抱枕。   她没说话,闭上眼睛假寐。   很快陆闯的手掌轻轻放在她的头发上。   ……她嗅到了,陆闯身上残留的香烛纸钱焚烧过的气味。   乔以笙第一时间联想到大炮提及的头七。   那么大炮的那位朋友,也是陆闯的朋友?   甚至有可能和大炮、小刘一样,在帮陆闯的忙……?   所以陆闯今天才又从医院出来了?   头七……无声地回味这俩字,乔以笙倏地意识到,今天恰好也是陆闯出车祸的第七天。   乔以笙的眼皮狠狠一跳。   不会那么巧的吧。   直接告诉她,就是和车祸有关系。   可车祸不是陆闯自己策划的吗?怎么会和车祸有关系?   和车祸有关系的话,岂不代表车祸另有内情?   她对上个星期的那场车祸本就还有许多疑虑,现在……她很难不产生某些心惊肉跳的猜测。   乔以笙不禁握住陆闯的手。   陆闯回握住她的手,没有说话。   圈圈探着脑袋,伸出舌头,不住地舔陆闯的手背。   乔以笙也在陆闯的腿上蹭了蹭:“挺会交朋友的你啊。大炮、小刘都很可爱。你也别太小气,把他们藏着掖着,有机会再让我多认识认识你的其他朋友。”   陆闯没回应她,但乔以笙能感觉到他似乎无声地笑了一下。   乔以笙满脑子全是车祸和火灾的交织。   先前她认为,只要能给父母报仇,再困难、再危险她也无所谓。但当真正亲身经历了灾祸之后,乔以笙必须承认,她高估了自己的胆量。   转过身,乔以笙往里埋进他的腰腹,抱住他:“你要好好的……”   刹那间她竟然生出一个念头:要不都别报仇了,她不报了,他也别报了……   陆闯很久之后才缓缓将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乔以笙,你咒我呢?我有什么不好的?”   乔以笙都困了,打了个呵欠,声音迷迷糊糊的:“那我纠正一下,祸害遗千年,说的就是你。”   -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重新睡着的,也不知道陆闯什么时候走的,乔以笙是在卧室的床上醒来的,醒来的原因是莫名其妙的恶心感。   好在一会儿就压下去了,没有什么明显的不适。   但因为耽误了些时间,乔以笙出门迟了,赶着去驾校,来不及吃早餐。   大炮在开车途中遇到路边的早餐摊时特地停下来,帮乔以笙买了煎饼和豆浆。   乔以笙一闻到煎饼油乎乎的味儿,恶心感又上来了,捂住口鼻打开车窗,大口呼吸车窗外的新鲜空气。   整得大炮递早餐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对不住嫂子,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吃这些。哈哈哈,可能是比不得家里自己做饭卫生。”   令大炮尴尬的乔以笙比大炮更尴尬:“不是,我没有嫌弃的意思,我平时也没少吃的。今天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嫂子你身体不舒服?”大炮紧张极了,“哪儿不舒服?那今天没上课了,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没大碍的。”乔以笙忙不迭摆手,隐晦又含糊地说,“就是女人的一点事儿。”   “哦哦哦哦……”大炮闹了个大红脸,不再问。   乔以笙轻轻咬了咬唇,却陷入惴惴不安。   是啊,女人的一点事儿……她推迟的生理期到今天也没见恢复啊……   一整天的课乔以笙都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乔以笙重新坐上大炮的车,途经一家药店时,她下车进去买了点东西。   晚上在牛奶奶家吃饭,乔以笙就发现牛奶奶专门给她炖了补气血的乌鸡汤,饭后没多久她更是额外得到了牛奶奶帮忙泡的红糖水。   ……乔以笙只能先全部喝着。   也是难为大炮了……做到这般面面俱到……   周末两天累积了一大堆的快递。   其实并非每一件都着急现在拆,但乔以笙就是没事找事做,慢吞吞地一件件全部拆开,并将拆出来的物品一一摆放清楚。   最后乔以笙盯着新买来的卫生棉发呆。   须臾,她摸起手机,给欧鸥发消息:【鸥鸥,我有点害怕……】   【怎么了乖乖?】欧鸥回复得很快,【我人在酒吧呢,等我一会儿啊,我出去给你回电话】   乔以笙:【不用回了,你继续放松,我就是刚刚刷视频不小心刷到个恐怖电影的片段】   欧鸥幸灾乐祸:【一会儿吓得睡不着觉,尽管打视频给我,好久没见着你吓到花容失色的样子】   乔以笙:【友尽!】   害怕的情绪并未得到缓解,丢下手机,乔以笙把卫生棉塞进柜子里,收拾掉快递包装,然后去洗干净手。   这下子,好像已经没什么事能再给她消磨时间了……   深呼一口气,乔以笙终究还是走向自己的包,从包里取出在药店买的验孕试纸,攥在手里,视死如归般进去卫生间。   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她和陆闯每次都严格措施的。 第267章 懵   半个小时后,乔以笙从卫生间里出来,整个人像是被锤子砸了一脑门,完全懵的。   坐在马桶上她盯着验孕试纸的结果看了二十分钟也没想明白,她怎么就怀孕了?   验错了吧?   这是乔以笙能得出的唯一结论。   一定是验错了。   失策了。她就不应该只买一盒验孕试纸,应该再买验孕棒,多买一些,多验几次,才更准确。   明天再重新验。   嗯,明天重新验。   不会是怀孕的。   乔以笙立刻熄灭灯躺到床上休息。   然后,这一夜,她真的睡不着觉。   手心覆鱼平坦的小腹处,乔以笙难以想象,里面多出一个小生命。   她形容不出来自己的心情。   太突然了。生小孩这件事根本不在她目前的计划之内,至少三十岁之前她是不考虑的。   她也完全没做好为人母的准备啊。   怎么就怀了呢……   可,这是她和陆闯的孩子……   她和陆闯……   好像,有点神奇……   会是什么样的……?   -   隔天上午小刘来接她和莫立风时,觑她的黑眼圈:“乔工,昨晚没睡好啊?”   乔以笙只能撒谎:“嗯,不小心刷了个恐怖片的视频。”   上个星期开始,工地的工期赶进度,比之前忙很多,今天也差不多,照顾到莫立风的手伤尚未痊愈,几乎都是乔以笙戴上安全帽到工地各处查看情况、解决问题,她解决不了的再回办公室和莫立风讨论。   因为到晚上九点多才忙完,小刘送乔以笙和莫立风回去的路上,乔以笙没好意思再耽误小刘的时间帮她找药店。   而她也不能托别人帮她买,所以重验的事情,暂时这么搁置下来。   星期三中午,乔以笙在食堂和莫立风、焦师傅等人一起吃饭,边吃饭边讨论工程,讨论到一半乔以笙实在受不了食堂里浓郁的油腻味,道了歉匆匆离开食堂,躲进厕所呕了好一会儿。   重不重验,好像变得不是那么重要的。   种种迹象似乎全在告诉她,她就是怀孕了。   站在洗手台前,乔以笙开着水龙头冲了好久的手,走出厕所时,感觉太阳太晒了。   才四月底,天气就热起来了啊……   从正午日头的光晕收回视线,乔以笙看见了莫立风。   “没事?”莫立风站在厕所出来的路口,似乎等了她有一会儿,很公事公办地说,”没事的话继续开会。”   乔以笙满怀愧怍地走到他面前,深鞠躬道歉:“对不起师兄。”   莫立风仍旧公事公办的语气:“那你别开了,去休息。”   乔以笙非常心虚地商量:“……我最近肠胃不舒服,受不了食堂的味儿,不在食堂谈的话,我没问题的……”   一讲出来她就后悔了,因为她这就是要大家迁就她的意思。即便她的本意是提出解决办法。她不想参与不进去。好不容易焦师傅他们能平等对待她了。   果不其然遭到莫立风的批评:“受不了的休息,逞强的结果是耽误你自己也浪费其他人的时间。”   “……我不是逞强。”身体反应的不受控让乔以笙很不知所措,眼睛瞬间红了一圈。   可现在她面对的是莫立风,是她的同事,也是被她当作师长和上司的人,在工作中怎么能对着上司红眼睛?   乔以笙立刻低垂眼帘,用鞠躬加以遮掩:“对不起师兄,我会检讨我自己的。你回食堂吧。我休息会儿,下午会恢复状态的。”   眼泪滴落地面的尘土里,乔以笙赶忙抬手擦了擦脸。   莫立风干净修长的手指倏地进入她的视野范围内,递过来的是一包纸巾。   “……谢谢。”乔以笙忍住鼻音,没有拒绝,但头颅坚持低垂着。   莫立风在她接过纸巾后便一声不吭离开。   乔以笙这才转过身背对莫立风离开的方向,折回卫生间里擦眼泪、洗脸。   下午乔以笙又去向焦师傅等人道歉,大家倒是都没在意。   独独小刘悄悄来问她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医生。   乔以笙给了小刘一个冷脸:“请对我一视同仁。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驻场建筑师。”   小刘最近连在莫立风面前都不避嫌对她与众不同的关心了,乔以笙很困扰。   等把小刘吓走之后,乔以笙给陆闯发消息:【你是想通过小刘让我知道你有多关心我多喜欢我?】   她必须承认,她是带着恼火的。   小刘是善意的,陆闯也没有任何过错,可她心里就是有股无名火在烧,小刘对她的关心使得这团火烧得更旺了,她不对陆闯发泄她难受。   事实上除了陆闯她也的确无处发泄。   陆闯在一个小时后回复她的:【无论小刘或者大炮的任何个人行为,均和我无关】   火上浇油,并令乔以笙生出一丝莫名的委屈,火气和委屈混杂在一起,成了一句连她自己都觉得过分的话:【那就请你管好小刘和大炮,别再烦我】   傍晚是几天来难得正常时间下班。   莫立风要去镇上的医院复查,他选择自己开车。   乔以笙找莫立风商量,能不能带她一起:“师兄你一个人上医院,我不放心。”   小刘不敢上前来,隔着一小段距离建议:“我可以先送乔工回宿舍,再送莫工去医院,最后接莫工回宿舍。”   这也是原先的安排,奈何莫立风坚持要自己开车。   莫立风示意他受伤的手臂:“坐我的车,你放心?”   “为什么不放心?”乔以笙说,“师兄敢自己开车,说明师兄对自己很有把握。我不认为师兄你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莫立风便说:“我不对你负责。”   乔以笙迅速跟在莫立风后面上车:“嗯嗯,师兄放心,我自己负责自己。”   “???”小刘扒着车窗问,“乔工、莫工,你们既然都去镇里,那就由我接送啊。”   乔以笙和颜悦色:“你每天来回奔波太辛苦了,今天早点休息吧,我和师兄可以的。”   即便如此,小刘的车子还是跟在他们后面,跟去了医院。   赶不走,乔以笙索性不再赶,只是在莫立风进去见门诊医生时,交待小刘陪着,而她自己趁着这个空档,去了一趟妇产科。   妇产科查怀孕,最快速的方式同样是早孕试纸。   乔以笙便重新测验一次。 第268章 烦   ……结果,果然还是一样的。   没有出错,她就是怀孕了。   离开医院时,乔以笙仍旧坐莫立风的车。   小刘坚持跟在后面送他们回宿舍,原因是杜总交待他负责他们俩的安全。   工地的两起火灾,后勤大姐认罪了,但并未供出有人指使她,坚持说纵火的原因是对薪酬不满,本意要给光华嘉业一点教训,没想到火势脱离她的预期,烧得厉害,新闻也闹得很大。   私底下乔以笙问过小刘,之前说会通过其他途径同时跟进调查,调查出了什么,小刘则很惭愧地告诉乔以笙,能力有限,警方查到哪儿,他们也只能查到哪儿。   乔以笙怀疑小刘所有欺瞒,但她没有办法逼迫小刘。   小刘的欺瞒,无疑是陆闯授意的。   当初她做出让步,把复仇交给陆闯,与陆闯签的约定越来越像废纸,一开始陆闯还能告诉她一些,随着车祸和火灾,她就被隔绝在信息之外了。   更准确来讲,她被隔绝在复仇之外了。   也就是她现在处处体谅他、不和他计较,加之她也确实忙于工地的工作,所以对他不守信用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不代表她心里是没有意见的。   只不过这些意见大多数化作她的自我怀疑。   而她这个他口中的累赘,现在肚子里又多一团……小累赘。   于他而言,无疑也是累赘吧?乔以笙不能准确地想象如果陆闯知道这件事会有怎样的反应,但有一点毫无疑问:来的不是时候。   之前他都不愿意和她谈恋爱,现在又怎么可能会欣然接受这个小孩的出现?   不至于会让她去打掉吧,可必然将分出他的精力来处理这件事。就像现在,即便她认为不需要、没必要,他也要让小刘和大炮分别在她的工作场所和生活场所看住她。   靠着车窗,乔以笙颤着睫毛,揉了揉太阳穴。其实别说陆闯了,她自己都觉得来的不是时候,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静的车厢内,莫立风素来没什么感情色彩的低音传入她的耳朵:“做过检查?”   下午她自己说过她身体不舒服的,乔以笙自然得把谎继续圆下去:“……嗯。没什么大事。天气开始热起来了,胃口不好挺正常的。师兄放心,我尽量不让自己影响到工作。”   莫立风淡淡地“嗯”。   车厢内重新陷入安静。   乔以笙于数秒后,忍不住打破沉默:“师兄,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   莫立风眼睛始终平视着前方专注开车:“说。”   “……你会不会觉得,和女性共事,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乔以笙诚恳发问,“我的意思是,在先天的生理结构上,女性确实弱势,比如大部分女性的体力确实不如男性,精力可能不如男性充沛,再比如……女性会面临生育,工作必然耽误下来。”   莫立风:“是很麻烦。”   乔以笙:“……”要不要如此直接且诚实……   紧接着莫立风道:“但可以体谅。”   并补充:“在我看来这些也不是女性的弱势。”   乔以笙:“?”   莫立风解释:“‘先天生理结构’,这是你说的。和能力无关。所以,体力和精力,也不能算男性的优势。”   乔以笙并没有得到安慰:“……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师兄这样想。”   而女性也被迫面临选择。   她现在,不就是,怀孕和驻场,注定不可兼得。   莫立风似乎误会了她刚刚那个问题的意思,多解释了一句:“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   乔以笙转头,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嗯?”   莫立风说:“刚来的时候。”   “哦哦哦。”乔以笙表示理解,“我那时候确实看起来不太值得人信任。很正常的。都是需要慢慢磨合嘛。”   车子停在大炮家的修车铺门口,稳住车身后,莫立风又说:“乔以笙,不用觉得男人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不用非让大家对你一视同仁。女性和男性生来是不同的物种,本就不该被一视同仁。”   “在建筑界同样如此。要有自信,女建筑师的作品,具有区别于男建筑师作品的独特性,值得特殊对待。”   “……”乔以笙先怔了两三秒,继而笑道,“师兄,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对我讲过的最多字的一次话。”   莫立风:“……”   乔以笙立刻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收敛神情:“对不起师兄,我不该开玩笑。”   人家认认真真地鼓励她,她却打趣他,算什么嘛……万一他以为她学习态度有问题,以后都不让她请教了,可如何是好。   -   晚饭乔以笙没到外面和牛奶奶一起吃,学莫立风,单独打了一份到她自己的房间里。   她担心身体又出现她无法自控的反应,被大炮发现,汇报给陆闯,陆闯察觉端倪——她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告诉陆闯。   甚至,根本没决定,要不要告诉陆闯。   而她带进房间里的晚饭,实际上也没吃几口。   没什么胃口。   未婚先孕,这样的事情有一天竟然发生在她的身上,乔以笙很希望睡一觉醒来,一切全是一场梦,那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坐在电脑前,乔以笙是要画图的,然而恍回神来,她看到电脑网页不知不觉间被她打开,搜索的关键词是“孕妇应该注意些什么”。   盯着这几个字眼,乔以笙眼睛泛酸。   谁能告诉她,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   将签好字的病危通知书交还给护士,许哲看一眼病房里的伍碧琴,沿着满是消毒水气味的过道走向电梯,乘电梯下楼。   经过一处自动贩卖机时,他驻足,停下来,盯着里头的青苹果味的汽水,呆呆看了五分钟。   郑洋以前很喜欢这个味道的汽水,但近年来的自动贩卖机里已经很少见到这一款汽水了。   许哲摸出手机,扫码购买。   咚地一声,整瓶汽水从出货口掉出来。   许哲弯腰将它取出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郑洋将汽水隔空丢给他时的笑脸。   伍碧琴的病……已经实在没有办法了。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郑洋不会怪他的吧……   将没喝完的汽水盖上盖,许哲转身,准备走。   面前出现一个人。 第269章 弊   又是没睡好的一夜,怀孕这件事也不是梦。   乔以笙醒来后失神在床上躺了十分钟,才慢吞吞地起来。   早餐她还是躲在房间里自己吃。   昨晚她也让牛奶奶帮忙提前准备午餐在饭盒里,她带去工地。而早上上班的方式,和昨晚回来的方式一样,她向莫立风申请搭乘他的车,并得到了莫立风的允许。   小刘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悄悄来问乔以笙:“姐儿,我有哪儿不足的地方,你告诉我吧。嫌我话多,我就不说话。嫌我——”   “打住,没人嫌你话多,你也没有做得不足。”就是做得太足了,她才心烦。   小刘:“那就是姐儿你讨厌我……”   乔以笙说:“我讨厌你的直属上司。”   小刘:“……”   心里话,乔以笙现在对陆闯又生气又讨厌。他怎么就让她怀孕了!   晚上下班乔以笙同样坐莫立风的车,而且因为莫立风要去镇上的超市买东西,乔以笙也买了点话梅之类的零嘴,指望它们能帮帮她。   小刘终于不再开着车在后面跟着她和莫立风了。   而晚上乔以笙便收到陆闯的主动联系:【你想怎么样?】   乔以笙瞧着,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将她的行为视作无理取闹。   压着心头上涌的委屈,乔以笙回复:【没想怎样。只是不想耽误小刘而已。让小刘和大炮去多帮你做事不好吗?总围绕着我算什么?火灾不是了结了?近期内工地难道还能再出什么大事?还是说,有什么我不清楚的安全隐患?】   陆闯隔了一会儿发过来一条语音:“你自己当初保证你会保护好你自己,不碍我的事,火灾证明了光靠你是保护不了你自己,我安排小刘和大炮帮忙多注意你,你又不乐意。现在是没有安全隐患,但火灾发生之前它和你预先打招呼了?“防范于未然”五个字你不懂?非要等到再有意外发生,再浪费我的精力去给你处理?”   “……”乔以笙倒也想用语音,能快一点。可她清楚她现在一开口讲话,即便忍住了哭腔,也控制不住情绪。   她回放着他的语音,思绪久久盘旋在“浪费我的精力”这一段上:【知道我是你的累赘了,知道我会碍你的事了,你可以不用一再强调】   陆闯:【你像知道的样子吗】   乔以笙的怒火被挑起,还是忍不住发了条语音:“火灾难道是我惹出来的吗?!我做什么了请问?!我什么都还没做你就一直预判我碍你的事!我到现在为止连一件主观上拖你后腿的行为都没有过吧?!既然我只会是你的累赘你喜欢我干什么?!”   讲完语音,眼泪就从眼眶里掉出来。   乔以笙抽了纸巾擦眼泪,一边擦一边编辑文字:【不谈了,这场恋爱别谈了。你也不用觉得是被我逼着谈的。报仇的事我也不管了,你爱怎样怎样。你之前不是想和我一刀两断?那就一刀两断吧】   编辑完,乔以笙看了会儿,全部删除,转而重新发一条看上去心平气和的内容:【有这闲工夫惹我发脾气,麻烦用去专心应对陆家。最近生理期我就是个炸药包看谁都不爽!】   发送完毕,乔以笙丢开手机,埋进被子里。   为什么她就是狠不下心自私一点?到现在还要考虑她如果发了方才删掉的那番话,他会更分心。还得给自己的行为寻找恰当的理由省得他感到她反常。   如今的状况,她是骑虎难下,想从他身边安静地消失,都做不到了是吧?   躺了会儿,乔以笙重新坐起来。   陆闯没再回复她,估摸着是遂她的意,不惹她就不惹她,让她自己安安静静地炸。   乔以笙不用再应付他倒也省心。   打开网页,她搜索“流产手术”。   ……不能要吧。这个孩子不能要。   抛开陆闯不谈,只考虑她自己,如果她要了这个孩子,她就得离开工地,即便回到留白的办公室里,她还能继续跟进霖贡项目,恐怕也会越来越边缘化。   而她又不是正常的结婚生子,压力势必更大。她的精力被孩子分散,别说霖贡项目了,日常工作能不能跟上,她都不太确定。   无论怎么想,留下孩子的弊都大于利。   -   睡前搜索流产手术的结果是,乔以笙做噩梦了,梦了一晚上小孩子的哭声,哭得人肝肠寸断。   隔天清晨乔以笙醒来时眼角都是湿的,一天下来她过得有些魂不守舍。   好在熬过去了,顺利熬到了下班。   乔以笙和Μia打了招呼,这周末不去她那儿。她以工作上有事需要处理为理由,回市区。   回市区是由大炮开车送她的。   乔以笙上楼进到公寓里,走到阳台外面,还能看见大炮的车。   大炮这位保镖很坦诚他周末两天将继续尽职尽责,她临下车前他都特地交代,他就在楼下,她有事可以随时联系他。   乔以笙应承下了。但心里对他感到抱歉,她不仅不能联系他,还必须躲开他一阵。   转日,又失眠一夜的乔以笙从后门离开小区,走了两三百米,坐上等在那儿的欧鸥的车。   欧鸥困倦地打着呵欠,打量乔以笙很少戴的渔夫帽和罕见的口罩:“乖乖,人家三更半夜做贼,你一大早做贼?”   乔以笙点点头:“嗯,就是做贼。”   “去见姓陆的那个狗东西?”欧鸥无力吐槽,“你们俩现在究竟是谈恋爱呢,还是演谍战片?”   乔以笙心累,牵起嘴角苦笑:“确实像演谍战片。”   欧鸥启动车子:“行吧,请问我现在应该往哪儿开?”   乔以笙把地址发定位到欧鸥的手机。   欧鸥看了看:“陆闯最近住这家医院?不是吧?陆家和我们普通人住一样的医院?他们有钱人不都有私人医生?”   “不是。”乔以笙说,“我不知道他住哪儿。”   “嗯?”欧鸥打着方向盘,“你不是去见他?那你偷偷摸摸喊我一大早来接你上医院是要干什么?”   “之前脚踝受伤没好利索?火灾后遗症?还是在工地新受了什么伤?”欧鸥一咕噜关心。   “欧鸥,”乔以笙两只手的手指在膝盖上蜷起,抓了抓裤子布料,“……我怀孕了。” 第270章 轨   欧鸥几乎是一个紧急刹车停在路边,错愕不已:“你怎么也……”   “什么‘也’?”乔以笙转头看她。   “……不是,就,我一个同事前阵子也怀孕。”欧鸥简单解释,秉一副严肃的神情细问,“你们办事的时候陆闯光顾着爽没做措施的吗?还是你们计划怀孕的?”   “怎么可能计划怀孕?”乔以笙哽咽,“我们每次都做措施的,否则再难受也绝对不办事。上次不还特地跟你到酒店里取东西。”   “什么时候怀的?”欧鸥此时此刻的姿态俨如一位家长,“怀多久了?你什么时候发现怀上的?怎么确认怀上的?陆闯知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怀上的,不知道怀多久了。这个星期刚发现的,用了两次试纸确认的,我的身体也不太舒服有一些反应。我还没告诉陆闯。”乔以笙一一作答。   她觉得自己像极了早恋偷尝禁果结果出了事,现在实在没办法,只能告诉家长,等待家长的意见,告诉她该如何处理才妥当。   欧鸥又问:“没去过医院做检查吗?”   乔以笙摇头。被小刘和大炮盯着,她哪里敢做?饶是那天跟着莫立风去医院,也因为验血和尿检需要花费时间,她只能简单地再用试纸先确认怀孕而已。   欧鸥再问:“那你现在去医院是要干什么?”   乔以笙吸了吸鼻子,没吭声。   欧鸥猜出来:“你不打算要?”   眸光轻轻闪烁着,乔以笙望向车窗外:“……我怎么要?”   欧鸥揽过乔以笙的肩膀。   乔以笙靠进欧鸥的怀里。   车厢内安静半晌,欧鸥替她拿主意:“这样,现在去医院先做个详细的检查,再慎重考虑要怎么解决。就算你不要这个孩子,也不是说不要就一定能立马做手术终止妊娠的,首先身体条件得合格。先听听医生怎么说吧。”   多一个身边人知道自己的情况,确实比独自承担来得好受些。乔以笙无异于无头苍蝇暂时有了个较为稳固的停靠点,乱成一团的思绪被欧鸥的话拉出线头:“……好。”   去到医院,欧鸥陪着她挂号开单做化验检查。   比起她那天自己在镇上的医院磕磕绊绊地找去妇产科又难为情地四处询问护士,乔以笙很佩服欧鸥:“你怎么好像特别熟悉流程?”   包括来医院之前在车上,欧鸥似乎对于流产手术也小有了解。她都是这两天查了资料才稍稍知道情况。   “啊?来医院不都差不多的流程?”欧鸥用大惊小怪的表情揶揄她,“不过不清楚流程是好事,说明你平时没病没灾,很少来医院。”   是这样吗?可其实她曾经来这家医院的次数并不少。乔以笙又反问:“怎么你难道就经常来医院?”   “那确实比你来的多。”欧鸥笑,“我没跟你讲过我经常送我喝大了的同事来医院洗胃噢?”   乔以笙恍惚记起,欧鸥当年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经常有酒局,拼的全是酒量,她的同事领导一个个喝起来都不要命的。   之后就是等化验结果。   护士告诉她们,大概要两个小时左右。   乔以笙便不回家了,就留在医院等,和欧鸥两人到医院的花园里坐了会儿。   作为霖舟市最大的公立医院,这里的花园很大,分为三个圆形小广场满足不同的室外活动。   乔以笙对医院的这个花园是熟悉的,乔敬启昏迷的那几年便住在这家医院。   住院部的大楼,大多数病房的窗户面朝花园的东侧广场,乔敬启当年的病房亦如此,她每回来探视乔敬启,和乔敬启聊天时,就经常通过窗户给乔敬启描述楼下花园的情况,还单方面跟乔敬启交流过医院这个花园的设计。   东侧广场里配套的设施数量少、园艺景观多,以“静”为主题,适合住院部的患者和陪护家属休憩、散步、观景。   几年过去,最大的变化就是从前的健康教育宣传栏与时俱进地改成了电子屏的形式,实时滚动动态信息。   欧鸥看出她一路都在观察什么,直摇头:“您还真是走到哪儿都犯职业病。有我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在你身边,你的注意力竟然不是集中在跟我多聊聊天?”   乔以笙挽紧欧鸥的臂弯:“我错了。”   欧鸥宽宏大量原谅她,和她在空置的木质座椅坐下。   逐渐高升的太阳恰巧只能照到她们的腿上为止,既不会因为周遭的低矮灌木感到阴凉,又不会太晒。   乔以笙依偎欧鸥的肩膀,盯着不远处的亭子里有随家长前来探望亲朋的小朋友。   粉装玉琢的小朋友在一旁愉快地玩耍,大人们聊天的同时也看着玩耍的小朋友,画面莫名地令人感到治愈。   “……欧鸥,你的想法没变是吗?”乔以笙钝钝开口,“现在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想要丁克?”   大学期间有一次聊天,欧鸥阐述过她对自己未来感情生活的构想,就是永远和她的对象过二人世界,不要小孩的插足。   这几年欧鸥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无数,别说小孩,连男朋友,乔以笙都没见她为谁停留过超过半年的时间。   问出口的时候,乔以笙其实有答案的。   欧鸥的答案也的确如乔以笙所预想的:“嗯,没变。”   “你的想法难道变了吗?”欧鸥带着洞若明火的笑意。   她的想法吗?乔以笙回忆。她曾经的想法就是规规矩矩又简简单单。   谈一段安稳平淡又细水长流的感情,顺其自然地步入婚姻,过几年的二人世界,等两人的事业均稳定下来,就计划要孩子。   如今,不仅她谈恋爱的对象不符合她的标准、谈的感情不符合预期,连孩子都来得极其突然。   从和陆闯纠缠在一起开始,她的人生便开始逐渐不受她控制地偏离轨道,直至现在,这个孩子的到来,好像令她的人生彻底脱轨了……   欧鸥歪过头,脑袋挨着她靠在她肩膀上的脑袋,问:“乔乔,如果不考虑任何客观条件、不考虑任何外界因素,只从你的个人主观想法出发,你老实回答我,你其实是舍不得这个孩子、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对不对?” 第271章 蛇   乔以笙以为自己是需要时间认真思考过后再作答的。   可事实上,欧鸥一问完,她的嘴巴便快过她的脑子,毫不犹豫地说:“……要啊,为什么不要呢……这是我的孩子啊……我也要像我妈妈一样,当妈妈了……它会成为爸爸妈妈以外,和我在血缘上最亲近的家人……”   最后一个字的音,几乎没发出声来,哽在了喉咙里。   乔以笙偏了偏脸,往欧鸥的胸口埋过去些,发烫的眼眶灼烧她的泪腺,她低声啜泣。   欧鸥抱住她的脑袋,忍不住跟着乔以笙掉眼泪:“不哭不哭,我们不哭了。宝宝会感知到你在哭的。它会跟着你伤心难过的。”   乔以笙下意识抓了抓小腹处的衣服:“……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十来分钟后,乔以笙的情绪稳定下来,欧鸥才又问:“不打算问问孩子他爸的想法?”   乔以笙眼睛涩涩的,喃喃:“告诉他的话,似乎也只是把一个人的烦恼变成两个人的烦恼。”   欧鸥:“不说也好。省得连孩子的去留,你都受他影响,考虑他多过考虑你自己。”   乔以笙:“……”   欧鸥难掩对陆闯的不满:“你这个正牌女友的待遇还不如朱曼莉。朱曼莉怀个孕,他把朱曼莉保护得多好,我昨晚刚听陈老三说朱曼莉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被陆家供起来了,现在被接到陆闯身边去,大人小孩一起陪着陆闯,指望他们母子俩能给陆闯带去些安慰,让陆闯尽快从病痛中振作。”   “……”乔以笙失笑。她总是那个最晚知道消息的人。   陈老三他们所知道的,或许只是陆闯或者陆家内部类似余子荣立场的人故意放出去想让外界知道的,但也比她这个明明和陆闯最亲近却一无所知的人来得强……   “你又不知道是不是?”欧鸥通过她的沉默判断,恼火溢于言表,“你和他究竟谈的是什么恋爱?”   乔以笙继续沉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欧鸥。   欧鸥怜惜地摸摸她的头发,敛了语气:“乖乖,我没有在教训你,跟你讲这些也不是故意刺激你。我还是那句话,自私一些,对自己好一些。”   乔以笙点点头:“……嗯。”   “你留不留这个孩子,我都支持你。”欧鸥说,“想留的话,我帮你一起养。”   乔以笙吸了吸鼻子,肚子发出咕咕声。   “饿了啊你?”欧鸥问,“出门前不会没吃早餐吧你?”   “吃了的。”乔以笙很丧气,“可是那会儿胃口不好,又恶心想吐,就没吃太多。”   “你这孕妇体质挺敏感的啊。”欧鸥松开乔以笙,看向乔以笙平坦的小腹,“哟,小屁孩挺会折腾人。”   乔以笙被她逗乐了:“我觉得它现在在我的肚子里应该连个形态都还没有。”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她什么时候怀上的,但即便从她上个月生理期的最后一天算起,它也存在也不会超过两个月。貌似最多还只是个胚胎吧……?她没仔细研究过。   “我也有点饿了。”欧鸥起身,“你想吃什么,我到外面的店里去给你买。”   “都可以吧。”这一句才显得不挑食,下一句乔以笙便补充,“别太油腻就行。”   “乖乖等着,我很快回来。”欧鸥的手指有些轻薄地划过乔以笙的脸,像调戏她似的,还眨了下电眼。   乔以笙想了一下要不要和欧鸥一起出去,但接连几天没睡好,她确实有些疲乏,而且眼泪掉得她眼皮又发了些肿。   算了吧,花园里的阳光微风都很舒服。   从包里取出化妆镜,乔以笙又取出纸巾擦干净沾染在睫毛的水珠。   塞镜子回包里时,她拿起手机,犹豫间,点开和陆闯的对话框。   斟酌数秒,乔以笙编辑文字:【小马,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的生活?】   发送出去,乔以笙盯着熄灭光亮的手机屏幕上映照出的自己茫然的表情,微微愣神。   直至一双男人的脚进入她低垂的视野范围,头顶上方亦落下阴影,挡住了阳光。   乔以笙抬眸,不期然对视上眼镜镜片后如死水般毫无波澜的眸子。   瞬间的功夫,镜片反光,又叫人无从探究那双眸子里装着什么。   -   欧鸥闹不明白,怎么她买个东西的功夫,回来就不见乔以笙。   手机从无人接听到关机,化验结果那边乔以笙也没去领取,欧鸥把整个花园找了一圈,包括最近的几个厕所,均未寻见踪迹。   只有不远处亭子里那个在玩耍的小朋友告诉欧鸥,看到漂亮姐姐睡着了被一个戴眼镜的哥哥抱到轮椅上推走。   欧鸥火速报警。   成年人失踪没超过二十四小时,按规定警局是不予立案受理的,尤其警官听欧鸥了解了情况了判断乔以笙也许只是因为怀孕的事情没想清楚所以一个人静静。   “我不是说了有小朋友看到我朋友是被别人带走的吗?!还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很有可能是人口拐卖啊!”欧鸥快急疯了。   医院又不让随便看监控,说是必须特殊情况才能上报审批,或者司法机关调取才能无条件配合。   警官是能体恤欧鸥的担忧,但也无法随意浪费警力,再问欧鸥,回家确认过没有。   欧鸥只能再回一趟乔以笙的公寓。   没人。无论欧鸥怎么敲门、摁门铃均无人回应。   迫不得已,欧鸥不得不联系陆闯。   可是陆闯的手机竟然处于关机状态。   欧鸥简直想砸手机,噔噔噔迅速下楼,转而打电话给戴非与。   才拨出去没等接通,一个戴着帽子穿着工装、皮肤黝黑的男人拦住欧鸥的去路:“你找乔以笙?”   “你谁啊?”欧鸥警惕。   “乔以笙是不是不在家?”男人再问。   因为对方长得凶又莫名其妙,欧鸥抡起手机直接砸他脑门上,大声高喊:“救命啊!来人啊!抢劫啊!”   -   陆闯今天的病房里造访了三位不速之客。   聂婧溪、聂婧溪的奶妈和聂婧溪的叔叔。   外加一位陪同他们的陆家晟。   杭菀帮忙送走他们十分钟之后,陆闯才从“镇定剂”的效果中睁开眼,给手机开了机。   打开手机的一瞬间涌进来很多的消息。   但最醒目的,是一张乔以笙的照片。 第272章 祭   乍看之下很普通的,乔以笙似乎睡着了的照片,只不过是歪着脑袋坐着睡的。   发照片的是个陌生号码,也仅仅发来这样一张照片而已,没其他任何附带的话。   其中的意思却非常明确。   瞳孔骤缩,陆闯凝滞得如石头一般的安静里,想翻出乔以笙的电话。   大炮的电话率先接通进来:“哥,对不起,嫂子她……”   -   戴非与赶过来时已经下午,欧鸥也终于通过陈老三找到关系,成功查看到医院的监控记录。   从监控记录可以看到小朋友提供的线索是无误的,乔以笙确实被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用轮椅推着走,离开了医院。   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全程毫无遮掩,像个不怕被他们发现带走乔以笙的人是他——   “许哲那个杀千刀的!他要干什么?!”万万想不到会是他,欧鸥几乎快忘了他这号人。郑洋死后,不都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了?   陈老三说:“郑洋他妈妈一直住在这家医院治疗,许哲也陪着,我来探望过几次,刚刚帮你打听过了,前两天郑妈妈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什么意思嘛?!郑洋他妈妈快死了和我们乔乔有什么关系?许哲带走我们乔乔难道郑洋他妈妈就能活命吗?他报复社会啊他?!”欧鸥爆炸。   陈老三哪里知道,只能说会让那些狐朋狗友们都帮忙寻找许哲的踪迹。   欧鸥和戴非与重新上警局报警。   基于乔以笙和郑洋、许哲曾经的情感纠纷,判断乔以笙现在的确受到生命威胁,警方终于予以立案受理。   调查是需要时间的。   欧鸥和戴非与在警局等到了隔天清晨,也没有消息。   医院范围以外的监控,截止目前能调取到的结果显示,许哲带着乔以笙去了医院的停车场,最后能追踪到的地方是中环的某个路段。   许哲近几个月是待业状态,去的地方也是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   他之前和郑洋互为对门的租房早已退租,住的是伍碧琴家里原先郑洋的房间。   许哲的人际关系也十分简单,郑洋去世后,除去伍碧琴和医院的医护人员,许哲最多只和前来探望伍碧琴的陈老三等一伙人有过明确往来。   好像自从郑洋去世之后,许哲也跟着死了,完全失去了他的个人生活。   欧鸥离开警局时,警方正在通过许哲手机号码的通话记录进行排查——那个许哲的手机号码,现在已经被弃用,无法追踪到许哲的定位。   出来警局,看到等在外面的大炮,欧鸥的火气蹭蹭燃烧,上前抡起手机就又想动手砸他“他死了是不是?!死了就给我滚!乔乔我们自己找!”   戴非与及时拉住欧鸥的手。   欧鸥忿忿地剜一眼大炮,甩开戴非与先上了车。   下午戴非与其实已经和陆闯通过电话了,欧鸥还不知道陆闯收到了许哲发给他的照片,戴非与也暂时对警方隐瞒了这条线索。   现在戴非与负责将警方这边的调查进度告诉大炮,随即戴非与询问他们那边的调查进展。   大炮的口吻确定无疑:“许哲绝对不是今天临时起意,他的背后也绝对还有其他人做接应。许哲的目的应该很简单,就是想给郑洋报仇。背后的人多半是利用这一点逼闯哥现原形,从病床上起来。”   “所以呢?”戴非与问。   大炮安抚戴非与:“我们不能自乱阵脚。现在嫂子肯定还是安全的,我们已经快马加鞭在查地点了,绝对会比警方快的——”   “行了。”戴非与打断大炮,自行用手机给陆闯打电话。   这会儿陆闯的这个手机号码是能打通的。   陆闯也很快就接起:“非与哥。”   戴非与攥紧拳头:“无论如何你都没打算亲自出面救她是不是?”   咬着后槽牙,因为过度用力,陆闯的腮帮子微微颤动着,有点凹陷:“……我出面,等于承认我和她的关系,会害死她。”   “那你现在就不是在害死她和你们的孩子吗?!”戴非与完全是用吼的。   陆昉和杭菀隔着手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看着陆闯。   陆闯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久久没动弹。   最终是杭菀上前,帮忙将陆闯的手按下去:“小闯……”   陆闯眨了一下眼睛,转过头来,望向清癯的陆昉:“放心吧,我暂时不会轻举妄动。我相信我朋友的能力,不用我出去,他们就能把人救出来。”   陆昉亦沉默地注视陆闯。   杭菀听入耳,觉得陆闯不仅是在跟陆昉说,更是在对他自己说。   房间里的悄寂使得手机里进来新消息的“叮”一声格外清晰。   陆闯低头,点开。   新的号码,新的一张乔以笙的照片。   这一回,刀尖抵在了乔以笙的脸颊上。   也附加了一句话:【中午十二点TC酒店门口喷水池,如果没看到你人,就等着给她收尸】   TC酒店门口,恰恰是当初郑洋跳楼的死亡地点。   -   周遭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在她的正前方,正前方约莫三米的位置,桌子上摆着郑洋的遗照,遗照两侧分别立着两盏电子蜡烛。   亮的灯是红通通的,打在照片里郑洋的脸上,显得郑洋原本阳光干净的笑容透着一股子诡异。   刚从昏迷中醒来那会儿,乔以笙吓得心脏似乎都停了一秒钟。   她的嘴被布条系住,人是被固定在椅子上的,她觉得自己像个祭品,被供奉在郑洋面前。   一开始乔以笙还是尝试自救的,可手脚被捆得她即便不挣扎,腕子和脚踝也勒得生疼,她的“唔唔”更是无人回应,反倒荡出回声,令她感到更害怕。   慢慢地,她不再做无用功,放弃自救,闭上眼睛,杜绝和郑洋的对视,止不住无声地落泪。   在医院的花园里看见许哲的第一眼,她就预感不妙,想跑的。   然而许哲显然有备而来,连呼救的机会都没给她,她就被他捂上来的手帕弄晕过去,失去知觉……   无法得知时间流逝了多久,耳朵里捕捉到脚步声时,乔以笙已经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两次。准确来讲,她根本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睡,还是昏。   努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乔以笙看见人影朝她靠近。 第273章 兵   越过她,行至郑洋的遗像前,许哲点了香,给郑洋遗像前点香炉插上。   顷刻,许哲转过身来,冷漠的目光隔着透明的眼镜镜片落到她的身上。   乔以笙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慢慢地,许哲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里的刀,刀面托住她的下巴。   他打量她,解开系在她嘴上的布条。   那股刺骨的寒意好似有了具象,乔以笙觉得宛若一条冰凉的蛇朝她吐着信子。   阴冷阴冷的。   “为什么突然抓我?”乔以笙终于得以说话。   声音有气无力的,一方面是之前迷药的作用,另一方面从被抓到现在她都没有进食。   她和许哲之间,唯一的仇怨在郑洋。她不明白的是,他如果因为郑洋恨她、想对付她,先前明明多的是时间和机会,尤其郑洋刚去世那会儿,以她的情绪和状态,他更容易得手,怎么反倒是现在?   发生什么事刺激到他了吗?   许哲反手就是一记耳光重重地抽上来。   乔以笙本就发晕的脑袋顿时更晕了,沉重地往一侧垂去,脸颊又痛又麻,疼得根本控制不住眼泪。   而紧接着她的头发便被许哲揪住,迫使她往后仰头,面向前方的郑洋。   许哲站在椅子后,站在她的身后,和她一起望向郑洋:“你说为什么……”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乔以笙很想开口求求他,求他放过她,孩子,她的孩子怎么办……   可她现在说出来的话,被许哲发现她怀孕,情况反倒更糟糕吧。他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放过小孩。   乔以笙连头都摇不了。   许哲亮出他的手机,给她看手机屏幕上的消息:“你说,他会不会来?”   陆闯的手机号码,乔以笙是会背的,一瞬间她心念电转。   “什么意思?”乔以笙装傻。   许哲猛地往后又用力拽了一下她的头发。   乔以笙疼得忍不住哭出声,抽泣道:“你到底是拿我威胁谁?”   “j夫y妇。”许哲一字一顿地将这四个字吐到她的脸上,旋即他看着郑洋,问,“为什么你到死都在维护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背着你早早地勾搭上陆闯。”   “原来他们不是分别逼死你的,他们是联手逼死你的。”   “我以为我已经完全能理解你死之前的痛苦,原来并没有。原来还有这样的背叛和羞辱。”   “对不起,阿洋,对不起,我自诩是最了解你的人,这段时间却放过了他们,让他们踩着你的痛苦自在逍遥。”   “……”   乔以笙心里感到可笑。郑洋没有告诉他,哪里是为了维护她?明明只是为了自己不被人知道她给他戴了绿帽。   何况,郑洋和许哲背着她勾搭在一起,不是比她和陆闯更早吗?他哪来的立场指责她?   ——现在和他是讲不通道理的,非但讲不通,反倒可能将许哲惹怒。乔以笙深知这一点,所以咽进肚子里。   眼下更值得她深思的是:既然郑洋到死到没告诉过许哲这件事,那现在许哲又突然从哪里获知?   “谁告诉你,我和陆闯有关系的?”乔以笙问,“你是不是被人骗、被人利用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许哲嘲讽,推了一下他鼻梁上的眼镜,“你和陆闯是不是j夫y妇,很快就见分晓了。”   乔以笙只能再做最后的努力:“许哲,陆闯他不可能会被威胁到、不可能会来救我的。你就是被人利用了,被人当枪使来对付陆闯。你现在是在犯罪你知道吗?等验证出我和陆闯没关系,就真的谁都救不了你了。”   “许哲,郑妈妈已经失去了郑洋,她现在只剩你了。你要是再出事,郑妈妈一个人该怎么生活?听我劝吧,现在放了我,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我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啊——”   话没讲完,乔以笙就又挨了许哲一记耳光。   “乔以笙,”许哲说,“你是我这辈子打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女人。”   乔以笙的口腔里散开淡淡的血腥味,应该是嘴角流血了。   刚挨打的这一侧脸颊火辣辣的,方才挨打的那一侧脸颊似乎已经疼麻木了。   乔以笙晕得厉害:“……好……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不起郑洋……我应该为郑洋的死负责……我会用我的后半辈子赎罪……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许哲,我求你……我现在真的不能死……不能死……”   “你们当初放过阿洋了吗?”许哲的眼睛也是红的,但一瞬间便被折射在镜片上的光模糊掉,“放过了你,你能让阿洋复活吗?”   乔以笙呜呜哭泣,前所未有地无助,只能重复:“求求你……求求你……”   可许哲捡起布条,重新系到她的嘴上,无情地将她的哀求和哭泣变成无望地呜咽。   随即他又一次用沾染迷药的手帕,捂上她的口鼻。   “求我,不如祈祷陆闯会来救你,看他舍不舍得你死了。”   这是乔以笙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时针停在数字“9”上,距离许哲限定的中午12点,仅余三个小时。   陆闯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只有他面前的小型笔记本电脑闪烁幽蓝的光。   杭菀不知道他接下来究竟想怎样。   现在的处境是,让别人前往许哲指定的地点也有困难,因为如果许哲发给他一个人的消息,透露给其他人,也等于告诉外界,他没事,否则以他目前的情况,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管查看手机短信、甚至去管别人的死活。   杭菀正准备退出门口。   僵滞的陆闯则突然有了动静:“二嫂,朱曼莉现在是不是还在我隔壁?”   “嗯,在。”   特地安排的。   既为了更真切地演好这出戏,也为了朱曼莉的安全。   原先陆家没人在意朱曼莉的孩子,他们在意的只是朱曼莉和朱曼莉的孩子能破坏陆闯和聂婧溪的婚约。   现在随着陆闯变残,陆闯竞争继承人的几率降低到几乎没有,于是朱曼莉肚子里的孩子从破坏婚约的工具变成另一个竞争者,连陆家晟现在都特别在乎朱曼莉肚子里的孩子。   而陆家晟也认为比起陆家,医院更安全。   “麻烦二嫂现在带她到我这边。”陆闯拜托。 第274章 士   “可以。”   杭菀很快把朱曼莉接过来他这边,随即杭菀退出病房,将私人空间留给他们。   不过也就五分钟的时间,朱曼莉就出来了。   从陆闯病房里出来的朱曼莉,焦急地对杭菀说:“杭医生,我刚刚解锁陆闯的手机,想回顾我和他的照片,结果看到有很奇怪的短信。”   -   半个小时后,陆家晟和聂婧溪等人赶到医院时,戴非与和欧鸥也正带着警官过来医院。   情况陆家晟已经通过杭菀了解到,就是朱曼莉的一位大学女同学因为情感纠纷遭到绑架,绑架信息不知道为什么发到陆闯的手机里。   朱曼莉无意间看见了绑架信息,联系另一位大学女同学询问情况,导致现在警方也掌握额绑架信息,希望陆闯能帮忙。   陆家晟很为难:“警官同志,现在的问题是,我儿子他是个伤患,没办法离开医院。”   杭菀接茬:“其实小闯的外伤恢复得不错,主要是他个人的心理状态,可能没有办法。他现在除了身边亲近的人,对谁都很暴躁。”   欧鸥抓住朱曼莉的手臂:“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吧?你去拜托陆闯帮这个忙好不好?当作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积德!”   杨芊儿出声质疑:“可是绑架信息为什么会发到陆闯的手机里?乔以笙的感情纠纷你关陆闯什么事?”   欧鸥的爆脾气稳不住:“我还要问一问当初我们乔乔怎么就平白无故被你们认作朱曼莉羞辱了一通!”   怼完杨芊儿,欧鸥的情绪才持续激动:“那个许哲现在就是个神经病!郑洋死了他也跟着疯了!你们陆闯也脱不开关系吧?我都听我们乔乔说过了,当初郑洋和许哲的公司有危机,郑洋就说是陆闯搞的鬼!”   “许哲这次绑架既然是给郑洋报仇,肯定也包括陆闯在内。一个打击了郑洋的爱情,一个打击了郑洋的事业。现在只有我们乔乔被绑架,还不是因为陆家有钱把陆闯保护得很好。我们乔乔活该去死吗?”   戴非与拉回欧鸥,望向陆家晟、杭菀和朱曼莉,恳切地请求:“拜托了,请陆闯帮我们这个忙吧。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有警官在,陆闯一定会安然无事的。我们现在只是需要陆闯出现,引出绑匪。”   朱曼莉动容,看了看陆家晟和杭菀:“我觉得我可以尝试和陆闯说一说。”   到底有警官在场,陆氏集团的良好形象也需要维护,陆家晟怎么想都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坏处,便扬扬手同意。   朱曼莉如何说服陆闯的,谁也没听见,但陆家晟又一次对朱曼莉刮目相看。   杭菀推了轮椅进去病房,帮朱曼莉一起给陆闯的出行做准备。   “抱歉,二嫂,我来不及和二哥商量。”陆闯穿着外套,黑沉的瞳眸盯着窗帘的罅隙漏进来的有限的阳光,“我知道,即便我出现,许哲也不会放过她,甚至多要我一条命。但我真的,没办法在这里干等着。”   他手里握紧的手机,手机屏幕尚未熄灭,页面停留在乔以笙被许哲带走前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以后的生活……   自从决定要毁掉陆家,他从没想过,他拥有“以后的生活”。   “嗯,去吧。”杭菀并不意外,“小闯,成功把乔小姐救回来。”   -   全副武装的陆闯被从病房里推出来时,戴非与和欧鸥两人均皱了眉,因为死气沉沉的丝毫不像陆闯。   裹得太严实了,唯一露了一点在外面的就是他那双眼睛。但他的眼睛冷漠得没有在看任何人。   杭菀是要作为随行医生一起的,特地向警官做了申请。   “谢谢你,陆闯。”欧鸥上前,“朱曼莉,我欧鸥欠下你这份人情了。”   朱曼莉的一只手亲昵地握着陆闯的小臂,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睛有点红:“不用欠了。像你说的,当作为我的孩子积德。”   戴非与着急催促:“抓紧时间吧,车子已经在下面等着了,我们快点出发。”   陆家晟原本也想去,但警官表示人不能太多,会影响警方布控,最终陆家晟作罢,只派了个日常守在医院这里的一位保镖跟着。   目送三辆车子驶离为止,陆家晟听到身旁的聂婧溪感慨:“这是阿闯车祸以来,第一次离开医院。”   “小朱是有作用的,她来之后阿闯的情绪比之前稳定不少。”陆家晟也欣慰,“如果能继续这样慢慢好起来,你和阿闯的婚约还是可以不变的。”   聂婧溪露出婉约的笑意:“嗯,我等下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叔叔。让他再多给阿闯一点时间。陆伯伯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说服我叔叔。”   -   车里,瘦猴子将新的进展告知陆闯。   昨天许哲的车子消失在中环的某处路段,瘦猴子比警方更快地锁定隧道。   那一小段隧道里头是没有监控的,仅在隧道的两端出入口设有摄像头。   这种等级的系统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黑进去对于瘦猴子而言并非难事,只是因为不小心会触线所以平时不遇到大事尽量不做罢了。   今次轻而易举便获取到视频内容,推算彼时许哲的车子大概会出现在附近的时间,发现了许哲的车子确实开进去过隧道,却没有开出来的画面。   在陆闯的提醒下,才锁定在一辆货车——许哲的车子进入隧道后多半是开进货车的车厢内,由货车作为掩护,藏匿了后续行踪。   追踪货车的行踪又费了些时间。今天早上陆闯收到第二张照片之前,刚确定昨天货车的几次停车点之中哪一次是把许哲放下去了。   而现在,瘦猴子提供给陆闯的是他最后能缩小的区域范围。   “应该就在这一带了。”瘦猴子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排查天眼,无数的数据和信息流相当耗费时间和精力。   指望陆闯能再判断些什么出来,让瘦猴子有个优先排查方向。   陆闯的目光落向屏幕上的地图,眸子微微狭起,若有所思:“霖舟大学……”   “会在霖舟大学吗?是不是太醒目了?”话虽如此,瘦猴子还是首先将其挑出。   戴非与开口提醒道:“可现在许哲要你出现的地方,是TC酒店。” 第275章 相   而霖舟大学和tc酒店之间的距离相隔差不多半座城。   现在谁也无法百分百确定乔以笙会在哪儿。   甚至连乔以笙是否还平安也无法确定——当然,陆闯没想过她会不平安。   现在追踪到昨天许哲带着乔以笙最后消失的区域范围内,霖舟大学是陆闯感觉可疑的地点,具体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tc酒店那边,陆闯肯定是要出现的。   警方已在tc酒店严密布控,目前没传来有异常情况。   不难猜测,许哲带着乔以笙一起出现在tc酒店的可能性很小,否则大概率许哲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发现行踪了。   陆闯还认为,连许哲本人会不会出现在tc酒店都不一定。   他去tc酒店不仅仅是要做戏做足装装样子,更是要看看去了tc酒店会发生什么事,以便对下一步该干什么做出判断。   但霖舟大学这片区域也不能不管。   瘦猴子继续走技术,又安排大炮等人去包括霖舟大学的周遭找一找,陆闯也差不多抵达tc酒店。   时间也临近中午12点。   在警方的安排下,朱曼莉和杭菀两人在11:50分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陆闯等在酒店门口的喷水池前。   这会儿陆闯的口罩是摘掉的,让人能清楚地看见来的确确实实是陆闯,而非其他冒充顶替的人。   监控画面里,陆闯闭着眼睛,像对周遭的人事物都不感兴趣,朱曼莉则抓着陆闯的手臂,弯着腰很有耐心地跟陆闯说着什么。   欧鸥轻呵:“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姓陆的狗东西和朱曼莉的演技能评影帝和影后了。”   戴非与评价:“你的演技也不赖。”   欧鸥纠正:“我对乔乔的担心根本不用靠演。”   戴非与的目光从监控画面转到欧鸥脸上。   欧鸥撇开眼,破口大骂:“敢趁着我去给乔乔买早餐的空档绑走乔乔,害我自责不该当时不该留乔乔一个人,狗娘养的许哲!把他千刀万剐都不够我泄愤的!”   戴非与说:“注意点影响,警官通知在。交给法律处理,不能动用私刑。”   欧鸥低头,盯着戴非与握住她的一只手。   “有人来了。”戴非与说。   欧鸥急忙看回监控。   -   “请问这里有位陆闯陆先生吗?”同城闪送快递员停在喷水池前。   朱曼莉应声:“这边,陆闯陆先生在这边。”   快递员要把包裹交给朱曼莉签收。   朱曼莉根据耳机里警官的指示,让快递员将包裹放在地上。   等快递员离开后,几人又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新的动静,两个便衣过来处理包裹。   另外有警官拦下了方才的快递员,例行调查。毫不意外,快递员什么都不知道,单纯送快递的而已。   快递员提供了一个取件地址,虽然大概率是无效线索,但警方还是派人过去看看。   而这边包裹打开,里面偌大一个盒子,盒子里填充着纸钱,装的是郑洋的遗像。   把纸钱全部倒出来后,才在底下发现另一张照片——乔以笙的照片。   昏暗的光线。   头颅低垂的女人披头散发。   手脚均被绑定在椅子上。   脚踝上清晰可见勒出血痕。   是乔以笙失踪时的衣着,也确实是乔以笙的体型,欧鸥很肯定不会看错,就是乔以笙。   见到照片的第一眼欧鸥就哭了:“怎么会这样,乔乔现在人究竟在哪儿?在哪里啊?那个许哲究竟想怎样?”   警官让他们别着急,前两张发到陆闯手机里的照片只拍到乔以笙的脸,线索特别少,现在这张照片可以分析的地方比较多,给技术人员一点时间。   “一点时间是要多久?现在一分一秒对乔乔都是致命的!”欧鸥急得全然忘记她正在对话的人是警官。   警官只能提醒:“你们冷静点,也都再仔细看看照片,照片上的环境会不会是你们认识的地方?根据这个犯人截至目前的行为来判断,乔以笙的所在地,极大可能也和郑洋有关系。”   “和郑洋有关系……”欧鸥根本不了解。   她下意识望向陆闯。   朱曼莉恰恰在此时说:“警官,我男朋友出来得久了,身体不太舒服,能不能先让我们回车上休息,再慢慢帮你们一起想想照片上的线索?”   警官同意了。   回到自己车里的陆闯立刻和保镖互换了衣服。   戴非与问:“你是不是有线索?”   陆闯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戴非与。   入目的是一条新消息:【单独了结】   戴非与皱眉:“你不是说许哲背后可能还牵扯你在陆家的——”   “许哲这人不笨。他和他背后的人虽然有合作但他们的目的肯定是不一样的。许哲的目的纯粹就是郑洋,他应该是有意识地不让自己被他背后的人当枪使。所以他现在说单独了结,我信他真的是想和我单独了结。”   将外套拉链拉至最高,竖起的领子遮挡住陆闯的一部分下巴,但依旧遮挡不住他锋锐的线条。   之前他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合理化自己的出行,不公然暴露他的残疾是假的。背后的人没得逞,会再找下次机会。   现在才是真真正正面临他和许哲之间的恩怨。乔以笙的这第三张照片,算是许哲给他的猛药,刺激他接受他的挑衅。   “那你知道去哪里找他?”戴非与问。   陆闯抿唇:“乔以笙的那张照片我需要再想想。郑洋的那张遗像,指向的应该是……”   ——原本三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陆闯压缩成二十分钟,来到陵园,来到郑洋的墓碑前。   事实证明陆闯猜对了,郑洋的墓碑前有东西:项链,他送给乔以笙的那条项链,作为乔以笙的随身物品被许哲故意放在这里。   陆闯弯腰捡起。   重新站直身体时,他盯着墓碑照片上的郑洋,忽然意识到,许哲可能就是想让他对着郑洋弯腰。   许哲认为这是他欠郑洋的吧。   陆闯不禁冷笑。究竟是谁欠谁?   被项链压在底下的又是一张照片。   同时大炮的电话打过来:“哥,霖舟大学找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任何能藏嫂子的地方。”   陆闯翻过手里这张照片的正面。   仍旧是乔以笙。   乔以笙脸颊两侧的巴掌印刺得人眼睛疼。 第276章 象   不在霖舟大学是吗……   郑洋、许哲的公寓和郑洋的家,警方排查过。   郑洋跳楼的地方tc酒店,警方排查过。   许哲和郑洋名下的所有房产警方也排查过。   最后霖舟大学,大炮找过了。   和郑洋有关的地方还有哪里?   公司?郑洋和许哲从前的公司?——据他所知,他们那个公司已经变成别人的办公场所,许哲藏人的可能性似乎不太高。   陆闯仍旧认定,应该还是就在昨天许哲最后消失踪迹的附近。   “哥,现在该往哪儿找?”霖舟大学没有,那就应该霖舟大学附近继续找,但范围可大可小,大炮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陆闯沉默地折返陵园的停车场。   停车场里有两个人正为划伤车身的事情吵架。   其中一个人看见陆闯来取车,顺便提醒了他一句:“这位先生,这车是你的啊?你快一起来,我看见你的车子也被他的车刮花了,我们一起跟他要赔偿!”   被控诉的那人为自己辩护:“要不是突然冒出个人我怎么会紧急刹车?罪魁祸首已经逃逸了,可别把账赖我头上。”   陆闯现在自是没空理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拉高口罩,置若罔闻,上了他的车,隔着手机叮嘱大炮:“等我过去。”   挂下电话,陆闯握紧项链,趴在方向盘上。   许哲没有再给他新的线索,却又挑衅他单独解决,这是许哲认为他最终能想到该去哪儿找到人?取决于他的速度?间接地也在拖延他解救乔以笙的时间?   无疑,许哲在消磨在他的意志。   须臾,瘦猴子的电话打过来,陆闯坐正身体:“是照片处理出来了?”   在tc酒店时拿到的第三张照片,没有电子版,他只能手机翻拍给瘦猴子,让瘦猴子找人做影像分析。他等不了警方。   “嗯。”瘦猴子说,“刚发给我,我转过去给你。”   陆闯点开消息。   照片的清晰度比原先高了。   陆闯放大。   乔以笙脚踝处勒出的血痕愈发触目惊心。   陆闯集中精力让自己先不去注意那些,仔细观察红色的昏暗光线下固定着乔以笙的那把椅子。   木制,四角,方方正正……   地面,地板,纹路花色……   “boss!”没挂断的电话里传出瘦猴子兴奋的叫唤,“截到许哲了!他今天一早又在霖舟大学附近出没!我们锁定的范围没错!”   陆闯一凛:“截屏发过来。”   瘦猴子立刻照办,然后说:“稍等boss,我把截屏上的地点定位出来给你,你看看能不能想到附近有没有和郑洋相关的——”   “不用定位,我知道在哪儿了。”看过截屏的陆闯结合椅子和地板的细节,心中有了答案,马上启动车子,并分别联系大炮和戴非与。   -   周日下午的霖舟大学外面,一路能碰到不少看起来学生模样的人,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陆闯开着车子绕行到学校东门,停在路边,下车急速步行。   在许哲被拍到的路口处驻足,他望向这里唯一的监控摄像头的位置,然后往左拐。   开春时的校庆虽然刚来过学校,但并没有仔细地四处转转。   现在看来学校外面这一圈环境变化不大,依旧遍布给学生提供方便的各种低价租房。   有的是学生租来做棋牌室桌游馆,有的是学生租来开餐厅,有的就是不喜欢学校的宿舍自己搬出来住……   各种招牌还在,店面则关了大多数,显得冷冷清清。没记错的话,校庆那会儿听说过,这片区域要被重新规划。   凭借记忆,陆闯雷厉风行地朝目的地阔步而去,未几,某栋房子映入他的眼帘。   ——郑洋和许哲最早作为工作室的出租房,也是两人合伙创业的初始点。   陆闯以前来过几次,和陈老三他们过来参观两人工作场所的。   许哲其实先是和郑洋熟识,才跟着郑洋慢慢浸入他们圈子里。两人是当初一群人里最有上进心的。   所以,就是这里……?   既是郑洋和许哲的工作场所,也是郑洋和许哲在校外的住所。   抑或称之为,郑洋和许哲最早同居的地方?   应该承载了他们两人的许多美好回忆。   瞳眸微微狭起,陆闯停在门前,握住手把,猛地拉开。   发现门没锁,他悬着的心几乎定下来一半,走进去。   放眼望,空荡荡的空间内窗帘紧闭,满地的烛光映照出满屋子郑洋生前的照片。   从小到大的,各种各样的郑洋。   陆闯面无表情地跨过蜡烛与蜡烛之间的缝隙,紧接着看见郑洋和许哲各种各样的合影。   一路通往最里面的房间。   房间门没锁,大剌剌地敞开,呈迎接的姿态。   第一眼便是硕大的郑洋的遗像,周围点缀花圈,宛如灵堂。   比起外面燃着的蜡烛散发的暖黄色亮光,这里的电子蜡烛照得一切如血一般红,诡异又幽森。   陆闯不动声色地搜寻乔以笙的踪影,迅速在角落发现照片中捆绑乔以笙的那张椅子。   此时椅子上没有人,绳子散落地板。   但再往后一点,隐约瞧见一只麻袋,麻袋里装着的东西成人形。   心脏仿佛都跟着瞳孔缩了缩,陆闯准备上前,许哲从阴暗出显出轮廓,反光的锋利刀尖悬于麻袋上方。   “j夫这么快找来了。速度可以。”许哲的眼镜镜片反射陆闯的身影,“你现在的样子,一点不像我们所认识的那个陆闯。”   陆闯没打算和他闲聊,沉郁的眸子于昏黑中无限延伸:“你究竟想怎样?”   “没想怎样。我再怎样,阿洋也不能活过来。”许哲缓声,目光落向郑洋的遗像,死水般的眸子里才有些波澜。   他这样讲,反倒令陆闯的眼皮直跳。   “你懂那种四年的感觉吗?”许哲如同和多年老友娓娓倾诉,“好像被丢进狭窄封闭的空间里,你大口地喘气,拼命地挽留,可空气还是一点一点地被抽走。你越是挣扎,空气流失得越快,你也跟着越是窒息。窒息……窒息……窒息……”   似给陆闯生动地演示,许哲的一只手掐住他自己的脖子,做出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唇边却是古怪的笑意。   陆闯的眸色比方才愈加黑沉,掩盖掉所有情绪,唯独他的手指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第277章 将   颤,并非因为许哲当下的行为吓到他,而是他在许哲的眼里看不到活下去的欲望。   那是他很熟悉的没有生存的念头之人的目光。   而没有活下去的欲望,意味着无所谓畏惧。   意味许哲今天做好了死的准备。   陆闯始终盯着许哲悬于麻布袋上的刀尖:“你找我过来,不就是为了给郑洋报仇?现在我在这里。你打算怎么了结?”   许哲恍若未闻,继续自说自话:“你不懂吧。你怎么会懂?你又没失去你的挚爱。”   “阿洋失踪了。我到处到他,疯狂地找他,却哪里也找不到。我明明是他最亲近的人,是最了解他的人,我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问谁谁也都不知道。直到……”   许哲慢慢地放下掐在脖子上的手:“他躺在那里,身体是冰的,没有呼吸,也不会跟我说话了。”   “为什么,我会找不到他……”   “为什么,我会不知道他在哪里……”   “为什么,我没有再努力点找……”   “为什么,我救不了他……”   “为什么……”   “……”   “许哲,来和我了结。”陆闯尝试走近一步。   许哲的刀尖往下插了些,刺穿麻布袋。   陆闯的心脏猛地一缩,滞住身形。   “看在阿洋的面子上,我对她很好。”许哲说,“给她用了迷药。她昏睡得很沉,即便刀刺穿她的身体,疼痛感也不如清醒状态强烈。”   “许哲。”陆闯脸上像结了冰碴子一般。   许哲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陆闯,我没想到,你和乔以笙的感情这么深厚。”   “是,你说得没错,我不懂。我也永远不会懂你的痛苦。”陆闯冻着表情道,“因为我不像你,只把感情寄托在郑洋一个人身上。”   许哲的眼镜镜片上折了折光。   陆闯的语气是轻蔑的:“我玩过的女人很多,玩出感情的女人也不少。乔以笙是一个,朱曼莉是一个,我的未婚妻未来如果再努力点,兴许以后也会成为其中的一个。走一个乔以笙,或者朱曼莉,我还有下一个乔以笙或者朱曼莉来填补我空缺的感情。”   “是这样吗?”许哲的刀尖又往麻布袋里刺入少许,“那你还来干什么?”   陆闯抬头压一下耳朵里的蓝牙耳机,面若冰霜:“因为我的女人,还轮不到别人来决定她的死活。”   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配合度极高地侧开身。   大炮迅捷地从门外蹿进来,举着手中的箭弩,瞄准许哲,快速扣下发射按钮。   出于本能反应,许哲顿滞一瞬。   陆闯便是趁着这一瞬扑上前,抓住许哲握刀的手。   许哲死死地不松开刀,手和脖子上因为过度用力而浮现的青筋使得他素来温文尔雅的面容变得狰狞,眼镜也滑落,剩一只镜脚挂在他的耳朵上。   外面接连又冲进来四五个人,以大炮为首也冲过来帮忙制服许哲。   不过没等大炮的手碰伤许哲,刚刚射中许哲的针头便发挥药效,带着许哲发软的身体瘫倒在地。   那是大炮从黑市购买的麻醉箭弩,由带有夜视红外瞄准器,射程达三十米,打在小狗、小猫之类的小型动物身上可致死,打在猩猩等大型动物或者人身上可致几秒钟内昏迷。   买了有些时间,以备不时之需,毕竟是不能是市面上流通的违禁品,之前大炮只用老鼠试验过一次,今天才第一次用在人身上。   大炮虚惊一场地骂了句脏话:“吓死奶奶的,我以为我被骗钱了。”   陆闯已然丢掉刀,蹲身去解麻袋。   碰到麻袋的第一下他便察觉不对劲,解开后果不其然发现里面装的根本不是乔以笙,而只是一具软胶娃娃。   “怎么嫂子不在?”大炮惊诧。   陆闯登时明白过来许哲晕过去前对他露出的那抹诡异的笑是什么意思。   “快找!把这里搜个底朝天!”大炮吩咐下去。   然而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愣是没瞧见乔以笙的踪影。   陆闯僵立原地,盯着地上已经被大炮五花大绑的许哲:“把他弄醒。”   “哥,”大炮实在讲不出口,“麻醉剂的份量不轻……弄醒他得费点功夫,没法立刻办到。”   短暂一阵压抑的无言后,陆闯应:“好,没法立刻就不用立刻,让他醒。”   声音干而沙哑,充塞疲倦,艰涩地轻响在静谧的空气里。   听得大炮心中酸楚:“哥,要不我们再想想,还有哪里,还有哪里能找到嫂子。”   陆闯缓缓地转过头。   房间的窗帘被拉开了,下午倾斜的阳光透过长期无人清理的窗户照射进来,驱散屋里原本的幽森,在他转过头的这时候恰恰打在他的脸上。   陆闯没有抬手挡住,与肆无忌惮的刺目光芒对视。   无数尘埃身不由己地漂浮,斑驳光影的回转中,恍惚映出一张或喜或怒或羞或哭的脸,天生上翘的眼尾弯着,笑意妍妍凝住他,唇瓣翕动,轻轻地对他吐出言语,声音却缥缈在渐渐炫开的光晕中。   陆闯努力地侧耳倾听,企图辨认她在说什么。   然而,什么都听不见。   她的面容也跟着慢慢地远离,甚至开始消散。   陆闯下意识地往前走,抬起手臂试图抓住她。   “哥!你别吓我啊!”大炮忙不迭扶住陆闯踉跄晃动似要倒地的身体,让陆闯先坐下。   陆闯敛回神,发现自己坐的是照片里绑过乔以笙的那张椅子,又失神地抓着椅背,心头阵阵刺痛。   半晌,他开口:“……把我绑起来。”   大炮愣了愣,没明白他想干什么:“哥,你这是……”   “绑。”陆闯并拢双脚,两手背到椅子背后,示意大炮捡起地上的绳子。   大炮只觉得此时的陆闯像个无助的孩子,口吻带点任性,又饱含无能为力之下的求救意味。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深浓的眸色于眼底翻滚着低迷的颓然。   认识这么多年,大炮第一次见他如此,仿佛失去了往日掩饰真实情绪的能力,任由它们分崩离析,一览无遗地摊开在人前。   大炮顿时什么也不再说,照他的意思,将他的双手双脚根据照片里乔以笙被绑住的样子一一还原,并拉起窗帘,让房间也重新陷入昏暗。   陆闯低垂着头颅:“你们出去吧……” 第278章 梦   大炮哪里放心:“哥,你还是让我留下来陪你。”   “我只是想知道,她被绑在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感觉。”陆闯淡淡道,“你们再去找找,我也再想想。”   大炮瞧不起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被陆闯搞得心酸。他觉得陆闯这就是自虐了。刚刚绑绳子,陆闯就非要让他绑紧紧的。   最终大炮还是遂他的意,留他一个人,走出去关上了门。但大炮没离开,就守在门口,随时关注里面的情况。   陆闯环视一圈昏暗幽森的周遭。   这样的环境,她不可能不感到害怕……   随即陆闯闭上眼睛,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感官世界中。   束手束脚,舒展不开身体。比想象中更加难受,并且这种难受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加剧。   她在这里被绑了多久?倘若从许哲的车子消失在这附近的时间开始算起,到他方才找到许哲为止,那就是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   她必然试图挣扎过。而挣扎只会被绳子勒得发紧、发疼,加上许哲打她,于是有了照片里她被勒出的那般深的伤口……   忖着,陆闯的手脚均动了动,想象着她挣扎时应该有的样子,奋力地尝试反抗、挣扎、挣扎、自救……   椅子因陆闯的举动而和地板产生摩擦,发出不小的动静。   想到她大概率会顾忌到她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她可能不会这样用力,又或许挣扎了一会儿便放弃……   而且她还没吃到欧鸥给她买的饭就被绑走了,肚子肯定很饿,许哲又给她下了迷药,她多半没什么力气……   大炮因为动静,不放心地开门进来,看见的就是陆闯好端端一个坐在椅子上魔怔般胡乱动弹。   倏地,陆闯滞住身形,原本紧闭的双眼也睁开,眉头皱着,神情在古怪和狐疑之间变幻。   “怎么了哥?”大炮担忧。   陆闯沉声:“帮我解开绳子。”   大炮被他肃然的神情唬住,即刻照办。   恢复自由的陆闯盯着自己手指上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扎出的血珠子,起身绕到椅子背后,蹲下去,仔细搜寻着什么。   大炮去把窗帘拉开,让他瞧得更清楚些。   陆闯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将整张椅子抓起,倒过来,指着椅座的缝隙召大炮到跟前:“一起认认这是什么。”   大炮凝睛,入目的是针头的光芒闪了闪。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合力将这张木质椅子卸掉,抽出东西——一根顶部磨成尖锐针头的像铁丝又像电线的玩意儿,拴着一个小按钮。   嵌在椅子的缝隙间,如果不仔细查探很难发现。即便无意间发现了,也极有可能忽略,或者只把它当作固定椅子的普通铁丝,而不去拨弄它。   先不管是不是眼下的状况令陆闯过度敏感,但当他不小心被扎到时,心里就是有种微妙的感觉,来得突然、来得奇怪,隐隐认定,它或许……它或许能帮他找到她。   很紧张,心里从来没这么紧张过,掌心里的汗不断地溢出,陆闯端详着小按钮,认不出它是什么。似乎是个遥控按钮。   大炮把几个兄弟全部喊过来,一起认一认。   有人毛头一眼瞧出:“是信号干扰器啊。”   “什么信号干扰器?”大炮忙不迭将毛头薅到最前面来。   毛头说:“汽车的。汽车快开工具。我认识的一哥们偷车就用的这个,汽车的万能钥匙。截获遥控钥匙信号,车主会误以为自己锁好了车。”   “车?”大炮闻言困惑。   而几乎一瞬间,陆闯撞开所有人往外冲。   耳畔是因为快速奔跑而呼啸起的风声,他的脑中,记忆在不断地回溯——   “车刮花了……”   “突然冒出个人……”   “……”   陵园的停车场……   是那个时候……   许哲用郑洋的照片引他去陵园,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在郑洋的墓前弯腰。   快点!必须得快点!   “……好像被丢进狭窄封闭的空间里……”   “……大口地喘气……”   “……空气还是一点一点地被抽走……”   “……窒息……”   许哲的话如湿滑的蛇吐着冰冷的信子,也一帧帧地冒出来,化作无形的手,掐住他的脖子   “……哪里也找不到……”   “……再努力点找……”   “……救不了……”   近了!看到了!车!   他刚刚开的车!   陆闯抓着早早从口袋里摸出的车钥匙,遥遥地对车子拼命地摁下按钮。   “……他躺在那里,身体是冰的,没有呼吸,也不会跟我说话了。”   直接奔至车尾,陆闯的眼皮直跳,抖着手猛地拉开后备箱。   -   乔以笙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又破碎的梦。   她身处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隧道里。   哪里都去不了。但她的脑袋里就是有个念头——沿着隧道一直走,不停地走。   大多数时候,隧道里都是黑漆漆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每隔一段时间,隧道里才会如天眼裂开一般开敞。   然而开敞后露出来的是许哲的脸。   她想起来了,她被许哲绑架了。   她害怕极了,直往后退,隧道的狭窄使得她只退了半步便撞上背后的墙,她转头,又在墙上看到郑洋的脸映着血色的红笑得格外诡异。   惊吓反复,永远停不下来似的折磨,她精疲力尽,无法再走,躲在角落里不敢动弹,掌心下意识地捂上自己的肚子。   就是在这个下意识的动作里,她猛地记起了什么,愣了一秒钟,僵着脖子重新望向隧道前方。   原本黑不见底的隧道尽头竟出现了一扇门。   是的!就是那扇门!是她一直走下去的目的!   她霍然起身往那扇门跑。   许哲从上方的天眼伸下手,紧随她的身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可她明明用尽了全力,那扇门依旧离她很遥远,怎么也够不到。   转瞬间,天旋地转,脚下一空,她跌入另一个黑沉沉的空间。   这一次的黑沉,比先前更加无助,更加恐慌,更加绝望。   她看不见四周有什么,只是感觉身体舒展不开,她被迫弓着背蜷缩着,双手无意识地护在自己的腹部——脑袋时而如灌了铅一般地沉重,时而如塞了团棉花轻飘飘又白茫茫,而无所依托之下,貌似只有这样,她才能抓到一点安全感。 第279章 萤   恍惚间有嗡嗡嗡疑似引擎的声音入耳,四周在震动轻晃,晃得她本就不清醒的意识愈发涣散。   似乎中途震感曾消失过一小段时间——她记不清楚,也没心思去记。她唯剩的那点意识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   是错觉吗?似乎每吸进去一口气,都比之前少了。   不……不是的……不是错觉……   就像在被一点点地抽掉一般,她真的,慢慢地,呼吸不过来了。   张大了嘴巴。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想吞咽空气,还是想呼救出声。无论哪一种,现实都告诉她,她在做无用功。   很安静。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怎么变得如此安静?   嗡嗡声呢……晃动感呢……为什么消失了……   怎么连仅余的这两种动静都没掉……   好黑……好安静……好难受……好疲倦……好想睡……   所有感官,似乎都在渐渐远离她……   ——等等,原来她还看得见……那是什么?萤火虫……?   是,是一只很漂亮的萤火虫。   可,为什么,它要从她的身体里飞出来……   为什么,看着它飞出来,她的胸口好似突然缺了一个角,空落落的……   为什么,她觉得唯独剩下的那一点安全感在随着它的飞离而慢慢流失……   为什么,她的心,好疼好疼……   能不能,不要走……   她试图伸出手臂挽留它,奈何,一点力气都没有……   怎么办……不要离开……不要……   身体下意识蜷缩得更厉害,弓起背,她圈住它,护住它……   谁,能来帮帮她……   陆闯……   心底轻轻唤出他的名字之后,她感觉自己即将坠入永远没办法再翻身的黑洞里。   就是在这个时候,倏尔有光照在了她的身上。   太亮了,亮得她睁不开眼睛去看清楚状况。   空气好像在一点一滴地回来了……   这是谁的气息……好熟悉……   但,她还是不想睁开眼睛……好累……真的好累……   要不直接睡过去吧……   嗯?萤火虫?它还没离开?它在绕着她飞吗?它,也舍不得她是吗?   对不起……对不起……拖累它跟着她一起受苦,所以它才想离开她吧……   既然舍不得,现在能不能回来……她一定会好好照顾它好好保护它的……不要走,行不行……   “……乔以笙,醒醒!不要睡!不要再睡了!乔以笙!……”   谁……谁的嗓音这么耳熟……谁在叫她……   噢,对,是他,是陆闯!   不要走……萤火虫……不要走……她挽留不住它,陆闯一定可以的!   对的!陆闯可以的!   她努力撑开眼皮的一条缝隙,模糊的视线里,刺目的亮光中,熟悉的男人的轮廓逐渐显露出来。   他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啊……他的神情怎么那么紧张啊……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她终于挪出一只手,轻轻攥住他的衣袖。   她努力将眼皮再睁开些,凝聚焦聚盯着他黑若点漆的瞳眸。   她想开口,可嗓子死活发不出声音:救它……救救它……它那么微弱……它要是飞走了,该怎么活……   而他也没有听见,他在听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说话……   “……安眠药……迷药……缺氧……太晚了……流掉……否则……”   谁?谁和她抢着跟陆闯说话?什么太晚?流掉什么?她听不懂……她不要听……   陆闯……陆闯……   她努力攥他的衣袖,那么那么努力。但,为什么,他好像完全没有感觉?   ——不,他有感觉,他转回头来了,他转回头来看她了。   陆闯,救救它!快救救它!它要飞走了!   然,只是这一下,陆闯只是转过来这一下,目光只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一瞬,快到她没能看见他的眼神,他便重新侧过脸去。   陆闯……陆闯……   她急忙喊他,在心里拼命地喊他。   他不理她,他就是不理她。   还有,他那是什么神色?为什么看起来那样生冷那样无情?   他薄薄的唇瓣在动。他在说什么?他在对那个白大褂说什么?   “……嗯,不要……”   不要?不要什么?   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他,怎么可以……   大片大片的冰凉将她淹没,在这一瞬间随着脑中不断回响的“不要”两个字,涌过四肢百骸,涌上心口。   他,怎么,可以……   手指一松,她不知自己正被送向何处。   可她的视线紧紧地盯着他,盯着他不辨神色的面容渐渐消失在关起的门外。   一同消失在门外的,还有那一零星淡淡的,萤光。   而门关上的一刹那,她的眼前蓦然一黑,原本一直抚于腹部的手,终于彻底无力地垂落……   -   乔以笙感觉自己又做了一个长长的破碎的梦。   长,而破碎地,重复交错着两个画面——   一条双头大蟒蛇在身后追赶着她和陆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明明答应了手牵手一起跑,可她不小心摔倒后,陆闯就不理她了,丢下一句“累赘”,自顾自继续跑。   眼瞧着双头大蟒蛇即将咬上她,她着急地向陆闯呼救,陆闯却始终远远地站立在安全地段不动,冷冷地任由双头大蟒蛇朝她吐出阴寒的信子。   她绝望地注视着陆闯,场景瞬间一变,变成陆闯冷漠无情的面孔渐渐消失在关起的门外,就那样当着她的面,残忍地,掐灭了微弱的萤光……   -   “……又哭了,乔乔她又哭了……唔……”坐在病床边的欧鸥隐忍地咬唇,却还是无法抑制地发出一丝呜咽,抓着纸巾,轻轻地给沉睡中的乔以笙拭泪。   可是,无论怎么擦,乔以笙眼角的那痕水光就是擦不干净,而欧鸥已然禁不住,跟着乔以笙一起无声地流泪。   戴非与深深吸一口气,无法再在压抑的空间里呆着,选择到外面去透一透气。   刚走出去,戴非与便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陆闯。   陆闯在昨天乔以笙进手术室之后就离开了,一天过去,这才又出现。   静悄悄地伫立过道上,后背抵着墙,额前细碎的发丝耷拉,周身外溢着一股颓靡又萧索的阴影。   戴非与才不管他颓靡不颓靡、萧索不萧索,卷高袖口行至他面前:“自己选,在这挨揍还是上天台挨揍?” 第280章 雀   一个小时后,戴非与折返病房,要带欧鸥去休息。   “我们都走了,只留乔乔一个人啊?”欧鸥定在椅子里不动。   戴非与瞥一眼门外:“会有人陪的。”   哪里还不明白指的是谁?欧鸥即刻起身,气势汹汹地大步冲到病房外,扬手便扇了陆闯一个巴掌。   戴非与单手抄兜,作壁上观,并未阻拦。   不远处负责守着病房的大炮倒是想过来维护陆闯,犹豫再三,到底放弃。   欧鸥怒不可遏,考虑到病房里的乔以笙才刻意压低音量:“不管我有没有资格,我都打定你了!你算什么男人?连你的女人和小孩也保护不好!废物!我真是后悔在乔乔告诉我她喜欢你的时候,支持她勇敢追爱!”   这一巴掌对陆闯似乎毫无影响,陆闯的身形岿然不动,也没有回应欧鸥的怒火和指责。   “……那么窄小的空间,她能活下来靠的是她命大,不是你救得及时。”欧鸥哭。她没有亲眼见到乔以笙被装在行李箱里塞在车子后备箱的模样,但光是听着就骇人得要命。   戴非与这才上前来,抓住欧鸥刚刚打人的那只手,带她去休息。   欧鸥未反抗,捂住脸跟着戴非与离开。   陆闯静默地原地定片刻,慢慢地,进去病房,落座病床旁的椅子。   是啊,那么窄小的空间。打开后备箱已经用尽了他的勇气,行李箱打开的一瞬间,看到她像只孱弱的猫一样蜷成一团,毫无生气,奄奄一息,他的心脏似乎都跟着停止了跳动。   陆闯伸出左手,大拇指轻轻刮过她闪烁水光的眼角。   反复几次,陆闯索性将指腹按在她的眼角,久久不松开。   湿意沾染他的皮肤,温热的液体尚未变凉,就又被新的温热液体覆盖。   半晌,陆闯松开大拇指,低伏身体,两片嘴唇轻轻吻上她眼角咸咸的潮气。   久久。   -   呆到天快亮,陆闯给戴非与发了消息,才离开。   坐进车里,他看见瘦猴子刚刚把平板电脑上的视频关掉。   见陆闯盯着他的平板电脑,瘦猴子道歉:“不好意思,boss,筛查监控实在有点累了,就看一看许哲的情况,消遣消遣。”   他们没有将许哲交给警方。   从陆闯决定接受许哲“单独了结”的挑衅开始,就注定不会把许哲交给警方。   最关键是,乔以笙被许哲折磨成那样,如果将许哲交给警方,简直便宜了许哲。   瘦猴子自认为他们这群兄弟,别说根正苗红,从小到大在外人眼中就没有过正面标签。而他们的生活经历也使得他们少不得在灰色地带游走。藏起许哲之于他们而言,算不上多出格的事情。   陆闯并没有指责瘦猴子偷懒的意思。   瘦猴子现在在筛查的是医院的视频。医院的监控,比起马路上随处可见的天眼等级高,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取医院里这个月以来的全部监控记录,费点功夫。   这也是那天为什么陆闯没有第一时间动用瘦猴子的其中一个原因,当日的情况下,通过陈老三的关系让欧鸥向院方申请查看监控,才最快速,也是最优选。   现在瘦猴子搞到了记录,需要从中筛查出的便是许哲在医院里照顾伍碧琴期间的动向,是否有什么人接触过许哲。这是一件大海捞针般的工作,并且最后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这条线必须查。   许哲嘴里目前撬不开东西,陆闯也不认为之后就能撬开,即便撬开了,许哲也不一定是和他说实话。   所以其他线索即便再小,也不能放过,同步开展。譬如同时展开的还有伍碧琴那边。躺在医院病房里剩最后一口气的伍碧琴,许哲不管了吗?   虽然对付他的无非是那么些人,但倘若没有牵扯到乔以笙,陆闯是没打算浪费这么大精力搞清楚,只要他自己日后再谨慎小心点便可。   既然牵扯到乔以笙,不准确无误地锁定具体是谁利用许哲搞出这次的事情,始终是颗定时炸弹,他无法安稳。   “嗯,该消遣就消遣,不用有压力。最近事情比较多,辛苦大家了。”陆闯说。   瘦猴子笑了:“大炮现在在车里,肯定要吐槽你了,竟然和我们客气成这样。”   陆闯却继续客气:“谢谢。”   如果不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帮助,他大概率救不回乔以笙。   许哲设置这场“找人游戏”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要让他体会当初许哲救不了郑洋的痛苦。   在许哲的计划里,乔以笙会在他四处寻不见她人的过程中耗尽生命,而最终他发现乔以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死在他的车子里……   他道谢道得郑重,瘦猴子顿时正色,语气也变得严肃:“好,你的谢,我替其他人一起收下了。”   陆闯的表情不如方才绷得那么紧了,伸手问他要平板电脑。   瘦猴子递给他,同时启动车子。   陆闯打开平板,屏幕上显示许哲现在的情况。   为防止许哲自杀,许哲的四肢是被固定住的,嘴里也塞了海绵再封住嘴,防止他做出咬舌之类自残的事情。   今天的许哲和昨天的许哲已然是判若两人,首先没戴眼镜和戴眼镜的许哲便截然不同,如今精神状态的差异更对他的外形气质产生影响,从许哲身上再无法找到“温儒尔雅”四个字。   许哲的一动不动使得监控画面看起来仿佛是静止的。   毫无消遣可言。   陆闯盯了一分钟,关掉平板,嗓音没有温度:“盯紧,别让他死了。”   说的是不让许哲死,但陆闯的眼神,分明像在看冰冷的死物。   -   收到陆闯离开的消息,戴非与没有叫醒睡着了的欧鸥,只一个人重新去了乔以笙的病房,睡在乔以笙病房里的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戴非与是被勒着衣服领口从沙发上揪起来的,未来得及醒盹的他面对是欧鸥焦急又愤怒的质问:“乔乔呢?你不是守着乔乔?乔乔一个大活人怎么不见了?!”   戴非与望向病床,果然见病床上空无一人。脑袋在一瞬间的蒙圈之后,他蹭地爬起来,迅速恢复冷静:“问过大炮没有?他有没有看见以笙?”   欧鸥这才飞奔出病房。 第281章 养   刚飞奔到病房门口,就看见卫生间的门打开,乔以笙好端端地站着:“我在这儿……”   欧鸥顿住,又气又急,同时眼泪涌出来,一把抱住乔以笙:“吓死我了乔乔!你吓死我了!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自己上厕所?应该喊我们的。你要喊我们知道吗?不要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   乔以笙的下巴抵着欧鸥的肩,看着跟在欧鸥后面的戴非与,同时对他们两人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看见表哥在睡觉,我就没喊他。下次不会了。”   欧鸥转头便教训戴非与:“睡什么睡?不许再睡!你是来医院陪护的又不是来医院睡觉的!”   戴非与好脾气的道歉:“嗯嗯,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随即戴非与提醒欧鸥先把乔以笙扶回床上再继续教训:“……没事就好。”   欧鸥她这就是慌中出乱,进来病房发现病床是空的,直接就质问戴非与并没有去仔细检查卫生间里是否有人。   乔以笙趟回病床没一会儿,医生就过来查看情况,叮嘱了几句话。   乔以笙除了医生询问她的时候如实回答自己的感觉,没有讲多余的话,只在最后医生快走的时候,才主动开口问一句:“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说:“不着急,留院多观察两天。出院了你也得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等医生离开,欧鸥问乔以笙:“乖乖,你很着急出院吗?”   乔以笙声音很淡地说:“我想尽快回工地上班。”   “上班哪儿有你的身体重要啊?”欧鸥温声劝道,“别犯傻啊。乖,我们请假,先不去上班了。身体没养好,你上班的状态也不好,对不对?”   乔以笙倦怠地往前趴在欧鸥的肩膀,察觉脸有点疼,记起被许哲扇过两耳光,她稍稍换了个姿势:“不行的……不想请假……孩子没了,不想项目也和我无关了……”   方才医生没有提起过任何和小孩相关的字眼,欧鸥和戴非与更没有提,现在反倒是乔以笙自己主动拿出来说。   说得欧鸥满心酸楚,并无法抑制地哽咽:“没关系,我们去和你的领导商量,把位子给你留着,等到你身体养好了可以再回去的。”   乔以笙没说话,眼神没有具体落处似的盯着虚空。   她的沉默令欧鸥愈发担忧:“乔乔?”   戴非与也忍不住摸摸乔以笙的头发:“以笙啊。”   “嗯……”乔以笙闭上眼睛,“很累。想睡觉。”   “好,那你继续睡。”欧鸥扶着乔以笙躺下,给乔以笙调整好病床的高度,又给乔以笙掖好被子。   病房的一片白,衬得乔以笙的脸色委实更差了。   乔以笙醒来后的这状态,完全冲淡了乔以笙醒来带给欧鸥的喜悦。   戴非与离开病房打了个电话。   打给杜晚卿的。   戴非与现在是两头骗,一边骗工作单位那边,家里有事请假;一边骗杜晚卿那边,工作单位派他出差,最近几天回不了家。   戴非与回来病房时,欧鸥小声说:“……要不,还是告诉你舅妈。等出院,你带乔乔回你家住几天。”   戴非与看一眼病床上的乔以笙:“没经过她的同意,她会不高兴的。这次的事情太大了,我也不敢吓到我妈。”   他都差点没承受住。   欧鸥红着眼睛,握住乔以笙的手。   -   下午警方就派人过来,从医生处确认现在乔以笙的情况可以做笔录后,到病房里来。   整件事现在在警方那边,就是,戴非与在他的车子后备箱里找到了装着乔以笙的行李箱,及时送到医院,现在许哲不知所踪。   乔以笙未能提供给警方有价值的线索,只是讲述了她在医院里被许哲带走,然后醒来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被许哲打了一顿,又弄晕过来,再醒来人就在医院。   送走警察,乔以笙才从大炮的口中详细得知,自己是如何得救的。   见乔以笙听完后没什么明显的反应,大炮多了句嘴:“嫂子,你要怪就怪我吧,怪我没保护好你的安全,导致你被许哲绑架。你发生这种事,闯哥受到的伤害也很大。没有闯哥,许哲就得逞了。闯哥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   “我没怪你们任何人。”乔以笙只说了这一句,就让大炮出去了。   大炮留下乔以笙的包。   被绑走那天乔以笙背在身上的斜挎包。她被许哲绑在椅子上的时候,估计许哲嫌碍事,给她扯断包带丢开了,大炮在那个作为工作室的出租房里帮她找到了。   包里的东西均完好无损。包括……她那天做检查的单据之类等物品。   进门来的欧鸥见乔以笙盯着看,替她收起来。   乔以笙现在的状态比早上好了一些,至少已经能冲欧鸥勉力牵扯嘴角的弧度:“它一定也是感受到……我还没有做好迎接它的准备,会照顾不好它,所以它不来我这里受苦……挺好的……”   欧鸥搂住乔以笙的肩,脑袋捱着乔以笙的脑袋:“等以后,我们等以后。以后时机合适,它会再来找你的。”   乔以笙抓着欧鸥的手,眼睫轻轻颤动:“嗯……”   手机充了电之后,乔以笙还是亲自给薛素打了通电话。   薛素的意思是让她安心休息,工地那边暂时让李芊芊顶替了她的位置,其他的等乔以笙回去后再安排。   而结束和薛素的电话没多久,乔以笙就收到李芊芊发来的消息——   【天呐,乔工,莫工也太可怕了,你之前和他共事的时候,他也这么严格吗?我才来几个小时,已经挨了他三次训。他是不是不会笑的?呜呜呜,你快点好起来,我好申请把驻场的位子还给你,我不想受这种苦,还是咱们留白的办公室舒服】   乔以笙静静地盯了许久,才回复:【谢谢你,李工,谢谢】   晚上,欧鸥赶走戴非与去休息,单独陪乔以笙。   乔以笙在欧鸥的提议下看了部喜剧电影,便又睡下了。   隔天早上,乔以笙醒来,盯着病房里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抬手,缓缓地摸向自己的脖子。   如她的皮肤所感知的,原本空荡荡的脖子上,那条项链不知何时,又戴回到她的脖子上。 第282章 清高   十点多钟的时候,乔以笙的病房里迎来除昨天来做笔录的警官之外的第一位探视者——朱曼莉。   朱曼莉这一次的施以援手,乔以笙昨天晚上已经听欧鸥讲过了。   虽然是陆闯计划的,虽然欧鸥猜到朱曼莉是拿陆闯的钱财替陆闯办事,配合她和戴非与演的一出戏,但向来最记仇的欧鸥也通过这一次,对朱曼莉的态度和善不少。   “……没以前那么讨厌了。”欧鸥如是道,“朱曼莉愿意配合,即便陆闯没给钱,我也会给。我雇个演员来演戏也不可能是免费的。”   最后欧鸥还有意开了句玩笑:“太可惜了,你没见识到我那天的演技,把陆闯他未婚妻身边的胖丫鬟都给顶得哑口无言。”   “胖丫鬟?”彼时乔以笙咬着欧鸥切成小块喂给她的苹果,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指的是谁。   欧鸥具体形容了一下,乔以笙恍然:“你再说聂小姐的朋友。”   “朋友吗?”欧鸥撇撇嘴,“我瞧着姿态像丫鬟。还以为走错片场了,什么年代了,大小姐出行,身边随时跟着俩好朋友。”   “论起关系好,谁能比我俩好?但也没见我们俩形影不离,一个人到外地准备嫁人,另外两个跟着背井离乡。”   “……”乔以笙摇摇头,慢慢地咀嚼苹果,“我不太清楚聂小姐的家庭背景。”   欧鸥耸耸肩:“我暂且支持朱曼莉上位吧。”   说完欧鸥补充:“你就给我独自美丽,让陆闯先把他的破事解决掉再来跪舔你。到时候你瞧着自己的心情,看看愿不愿意搭理他。”   乔以笙默不作声地吞咽苹果下肚。   欧鸥继续给乔以笙喂:“我不是要你听我的,和他一刀两断。我只是说一说我的心里话。乔乔,如果和陆闯谈恋爱,意味着有生命危险,在我看来,没必要。我们谈恋爱,可不是为了把命丢掉。”   今天朱曼莉并非一个人过来,身边还陪着杭菀。   乔以笙现在住的这家医院,便是早前杭菀介绍陆闯带她来过的那家私人医院。   朱曼莉来探望乔以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两人是大学同学,乔以笙这次遭遇绑架,朱曼莉又帮了大忙,现在乔以笙救回来了,朱曼莉理应来看看乔以笙的情况。戏,便也做得更足。   在朱曼莉的要求下,欧鸥和杭菀后来暂时离开了病房,留给她们单独谈话的空间。   没等乔以笙主动问什么,朱曼莉率先强调:“不是陆闯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乔以笙看向朱曼莉被宽松的衣服遮盖住的小腹:“……坐。”   朱曼莉循着她的视线,低头看自己,抬手摸了摸小腹:“其实还没怎么显怀。”   乔以笙沉默。   朱曼莉皱眉又说:“乔以笙,我不是来炫耀我怀孕的。”   “嗯。”乔以笙点点头,随即真心实意道,“谢谢你。”   朱曼莉有些别别扭扭地落座:“不用这样,我愿意配合陆闯,不是为了你。”   乔以笙示意床头柜的水果。   “不吃。”朱曼莉对她的待客行为似乎很不满,“你不是应该问我,不为了你,那为了什么?”   既然特地说,表明,也不是为了钱。那么,是为了陆闯吗?之前乔以笙推断过,大学时朱曼莉心里对陆闯的喜欢尚未磨灭,所以陆闯和朱曼莉之间的交易,含有朱曼莉私人感情的成分在里头。   现在坐在她面前的朱曼莉,看起来也不像是来炫耀她对陆闯的感情。思忖着,乔以笙将视线重现落向朱曼莉的小腹。   朱曼莉的眼圈瞬间红透:“嗯,没错,是为了它。”   乔以笙抬眸,与朱曼莉对视,伸手给朱曼莉递纸巾盒:“陆闯没告诉过我,你小孩的父亲是谁。”   “已经死了。不提也罢。”刚抽出的纸巾被朱曼莉紧紧地攥进手掌心。   乔以笙拙于安慰,只能缄默。   朱曼莉擦了擦眼泪:“不是我想哭,我不是个爱哭的人。是坏了这个小孩之后,很多时候我身不由己。我的情绪、饮食、睡眠,都这样。你就当作是我肚子里的小东西要哭。”   乔以笙:“……”   讲完朱曼莉似乎意识到讲的似乎全是刺激乔以笙的话,又解释:“我没在炫耀。”   乔以笙:“……嗯,我知道。”   然后乔以笙又说:“你,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你跟之前难道就一样?”朱曼莉的语气没有太好,“你知道我从前最讨厌你什么吗?”   乔以笙其实无所谓,但她给朱曼莉面子:“什么?”   朱曼莉丢话:“我明明比你努力,成绩也和你不相上下,好几次甚至我超过你,可就因为你比我漂亮,大家的注意力就是更集中在你的身上。”   “夸起你全是‘又漂亮又优秀’,好像你漂亮,你的优秀就比我优秀。我再努力,都不如你轻轻松松地得到同学们的另眼相看,得到老师的青睐。”   “偏偏你还总是一副无所谓大家关不关注你的模样,在我看来,就好像你认为,大家关注你是理所应当的,没什么大不了。”   “最令我讨厌的就是你的自命清高。我争取第一名、争取保研名额、争取黄教授的青睐,没有任何过错,可和你对比,我成了汲汲营营的人。我在学业努力,就是世俗地为了日后有个好工作、有高薪水,你学建筑,就是纯粹因为热爱、纯粹为了高贵的梦想。”   “……”很轻轻松松吗?乔以笙失笑。她明明也很努力啊。   朱曼莉似乎认为,被人说很努力,不是件好事。   她反倒曾经羡慕过朱曼莉,羡慕朱曼莉的努力总是能被大家看到,而她的成绩,则好像变成了漂亮的皮囊所附带的。   不过乔以笙没有回应朱曼莉什么。   “自命清高”这个评价,乔以笙截至目前只收获过一次,一次出自陆闯之口,第二次就是当下,出自朱曼莉之口。   因为杜德友也用“自命清高”形容过乔敬启,所以乔以笙现在没有任何不高兴。   说明她和爸爸像。   和爸爸以另一种形式产生联系。   很微妙的感觉。   朱曼莉紧接着道:“你对我造成了不小心的心理阴影,影响我到后来想让自己变得漂亮点,也不自觉地,拿你当了模板……” 第283章 鸡汤   乔以笙也实话告诉她:“你的行为让我很膈应。”   没人会喜欢,有人去整了张和自己相似的脸。   “你以为我就不膈应我自己吗?”朱曼莉嘲弄,“我那么讨厌你,却把自己弄得和你像,照镜子的次数我都变少了。”   “……”乔以笙再次实话告诉她,“你这样说,我也并不会高兴。”   “不高兴就不高兴。”朱曼莉说,“我来探望你又不是为了让你高兴。”   乔以笙发现朱曼莉也是有点幽默在身上。   “入职万隆地产其实是个意外。重新见到陆闯的时候,我就想再试试。既然从前陆闯嫌弃我丑,那我现在变漂亮了,他总能对我有点兴趣吧?”朱曼莉又道,“他也的确好像对我产生了兴趣。”   继而朱曼莉话锋一转:“可原来他不是对我产生兴趣,只是因为他喜欢你,所以对我的脸产生了兴趣。”   既然她不想吃水果,乔以笙便将刚刚欧鸥给她倒的水递给她。   朱曼莉接过了,大概也是话讲多了感到口渴,还喝了两口:“结果我就成了挡箭牌。”   “因为我这张和你相似的脸,我恰好在那个时机出现在陆闯身边,恰好被陆闯挑选为挡箭牌。”朱曼莉强调。   “还要吗?”乔以笙示意水壶。   “不用,”朱曼莉摇摇头,又喝了一口水,“但我还算乐意。当挡箭牌让我受益不小。除去陆闯承诺给我的金钱和在万隆地产的职位,‘陆闯女朋友’这个名头的虚荣也带我不少便利。”   听到这番话,乔以笙对于陆闯用朱曼莉当挡箭牌这件事也彻底坦然。双方交易,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   朱曼莉放下水杯的手,转而摸向自己的小腹:“也是因为当陆闯的挡箭牌,我才遇到他……”   无疑是指孩子的父亲。乔以笙凝色。舊shígG獨伽   朱曼莉复抬头,笑一下,眼睛里涌得全是泪花:“我其实没那么喜欢他。就是太寂寞了,才和他玩一玩。”   “他也没多喜欢我。我意外怀孕之后,跟他说,我要去打掉,他也没阻止我,还亲自带我去医院。我反倒不想打了。正好陆闯那时候说,他需要借一借我怀的这个孩子,我就先留着。之后再打掉也可以。”   “可留着留着,留到他突然死了,我也没打掉。”   “现在,更不想打了。”   “……”乔以笙现在真的怀疑,朱曼莉是来刺激她的。   她听得很难过,难过得想主动探究,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朱曼莉原先在眼睛里打转的泪花又全憋回去:“乔以笙,难过个几天差不多就行了。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苦,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其他人的苦也不比你的苦少。”   乔以笙还是实话实说:“朱曼莉,你的鸡汤很难喝。以我们俩的关系,你给我送鸡汤的行为,也只会让我觉得你下了毒。”   朱曼莉自嘲:“不敢,给你下毒的话,陆闯可能连我肚子里小孩的面子都不会给,直接弄死我为你报仇。你死了,我那个死鬼的仇,也不会有人帮忙报了。”   陆闯帮她小孩的父亲报仇……?乔以笙怔愣。也是和陆家有仇?   乔以笙脑海中闪过大炮那位过头七的朋友。   是,同一个人吗?   “乔以笙,你是会影响陆闯状态的人。我希望陆闯能给我那个死鬼成功报仇。你好,陆闯才能好。”   这是朱曼莉来这趟的真正目的。   以及——   “我也是来和你道别的。我快走了。”朱曼莉最后道,“陆闯一直在计划把我送走。毕竟我肚子里怀的是我那个死鬼的遗腹子。我自己也希望孩子能平安出生。继续呆在陆闯身边,我的风险挺大。对陆闯而言,保护我,也会让他分神。”   乔以笙的眸光轻轻闪了闪。   杭菀和朱曼莉离开后,欧鸥就来关心朱曼莉跟她单独聊了什么。   “不能说的不用告诉我,主要她有没有欺负你?”虽然欧鸥对朱曼莉的印象有所改善,但不代表和朱曼莉就成了朋友,一笔勾销从前的龃龉。   “没什么。”乔以笙转头望向窗外灿烂的天光,“和我掏心窝子,握手言和。”   “掏心窝子?握手言和?”欧鸥咋舌,只觉得这两个词,一个比一个可怕而令人怀疑。   没等乔以笙多说,欧鸥接到外面大炮的电话。   然后欧鸥的神情比方才更为咋舌,通知乔以笙:“陆闯的未婚妻来了。”   乔以笙亦是一愣。   “不用见了。”欧鸥替她做主,“让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找个理由随便把她打发走。”   乔以笙蹙眉:“她紧跟着朱曼莉后面来探望我,或许就是为了让我没有拒绝见她的借口。”   朱曼莉能见她,说明她能见客。而能见朱曼莉却不见聂婧溪,摆明了是她针对聂婧溪。   欧鸥出主意:“怎么就不能拒绝见她?就说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一天见太多人。刚见过朱曼莉你就睡觉休息了。”   “那她明天、后天,还是会再来的。”不如今天直接见了。   欧鸥问:“那就什么理由都不用给,不见就是不见,不行吗?让她知道我们不待见她。你们俩又不是朋友,以后的生活也不需要有交集。撕破脸就撕破脸。”   乔以笙反问:“你觉得,这次许哲背后的人,是聂婧溪?”   “不管是谁,有嫌疑的这些人,一个都不要见。”   欧鸥和吃炸药没两样。   乔以笙抓了抓欧鸥的手:“可我愿意见见聂婧溪。”   “可——”   “不会有事的,不是有你陪着我?”乔以笙安抚欧鸥,“外面还有大炮。这里又是值得信赖的医院。我只是允许她探望我,没其他的。”   和乔以笙对视片刻,最终是欧鸥败下阵:“行,见就见。我也顺便会会陆闯这位死活要嫁给他的未婚妻究竟怎么瞎的眼。”   未几,聂婧溪迈步进来病房。   方袖和杨芊儿两人自然没少,不过她们把聂婧溪探病的礼物放下后,就出去了。   欧鸥用纸杯给聂婧溪装了杯温水,然后坐在沙发里,假装玩手机。   聂婧溪并未介意欧鸥的在场。她坐在病床边的椅子里端详乔以笙片刻,颇为感慨:“我们一起看画展到现在,快两个月了吧?” 第284章 探   才两个月吗?光是被绑架的两天,乔以笙都恍惚有两年那么长……   “谢谢你抽空来探望我。”乔以笙的嘴角牵扯弧度。   聂婧溪说:“婚礼不办了,我突然闲下来,倒也不用抽空。”   乔以笙主动提:“刚刚曼莉也来探望过我。”   “嗯,我知道。”聂婧溪即便在病房这样简陋的环境下,坐姿和喝水的姿势也依旧高贵优雅,仿若现在她们身处的是满是古董家具的书房,“我未婚夫如今的状况,身边少不了她。我未来公公都开始有点喜欢她了。”   乔以笙也握着自己的水杯:“你未婚夫的事情,我听说了。”   聂婧溪宛然一笑:“至少还活着。我已经很庆幸了。”   乔以笙淡淡抿唇:“我也很庆幸,我还活着。”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聂婧溪注视她,“这是我给我未婚夫的祝福。也送给你,以笙。”   “谢谢。”乔以笙微微颔首,试探性道,“我也祝福你的未婚夫早日康复,等你通知我你们新的婚礼时间。”   “应该不会大张旗鼓地办婚礼了。”聂婧溪掌心托着纸杯底,“打算和我未婚夫他二哥当年一样,低调地领个证,和亲朋好友简单地吃顿饭。”   欧鸥这时插话,很为聂婧溪惋惜的口吻:“陆闯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吧,这辈子才能得到聂小姐你和朱曼莉两个女人对他不离不弃。”   聂婧溪望向欧鸥。   欧鸥也走来病床旁的另一侧,与聂婧溪相视而立:“我能不能冒昧问一句,聂小姐你是不是被家里逼婚?”   欧鸥流露同情的神色:“电视剧里经常演,像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讲究门当户对,婚姻一般由不得自己做主,很多是商业联姻,婚后培养感情。你和陆闯就是长辈订下的娃娃亲吧?”   “唉……陆闯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他的臭皮囊从前我们学校确实挺突出的,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一度被陆闯吸引过。如果没有车祸的意外,聂小姐你和陆闯在外形上是登对的,家世上也是良配。”   “陆闯现在这个样子,你家里人对这门亲事也没有意见,是不是有点薄情?”欧鸥丝毫不掩饰好奇,“抱歉,我没怎么见过世面,不懂大户人家的想法。”   乔以笙接在欧鸥后面说:“我记得婧溪你在消息里告诉过我,你家里人最近来霖舟了。”   “嗯,”聂婧溪点头,“我叔叔来了。”   “怎么是你叔叔,不是你父母?”欧鸥探究。   聂婧溪解释:“我父母在我很小就过世,我从小养在我奶奶身边。我奶奶过世后,家里其他长辈都会照顾我。这次我叔叔是作为家里的代表过来的。”   欧鸥的眼神愈发怜爱,看起来像是已经脑补出聂婧溪在聂家过得如何惨兮兮:“聂小姐很不容易吧。”   “没有的事,我过得很好。”聂婧溪笑着否认,视线转回到乔以笙身上,“我也告诉过以笙,我嫁给陆闯,不仅仅因为婚约,也是因为,我对陆闯很有兴趣,我自己想嫁。”   欧鸥落座床边,隔着乔以笙朝聂婧溪微微倾身,极为好意似的:“聂小姐,挑男人一定一定要慎重。我听朱曼莉的意思,陆闯现在不仅身体残疾,心理也有点问题是不是?”   “那你更要小心了,我们乔乔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当年因为被郑洋蒙蔽了双眼,如今才接二连三地遭受无妄之灾。我绝对不是偏袒朱曼莉才给你提醒。对朱曼莉,我也是这样说的。我们女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谢谢。”聂婧溪的两个字道得格外真心,重新和乔以笙对视,又很无奈似的,“可是我也没办法,没办法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情感。以笙你应该懂吧?对一个人着迷的感觉。”   乔以笙望进聂婧溪毫无攻击性的圆圆的杏眸里。   欧鸥搂了搂乔以笙的肩膀,替乔以笙回答:“不,乔乔不懂。乔乔以前只是喜欢过郑洋,并没有对郑洋着迷。”   “这样啊……”聂婧溪看看欧鸥,又看看乔以笙,似乎小有艳羡,“你们关系真好。”   乔以笙说:“你和方袖、杨芊儿关系应该更好。”   “不太一样。”聂婧溪稍稍惆怅,“你和你的朋友,关系是平等的。方袖和芊儿待我,多少还是会在意我的身份。”   这其实和乔以笙隐约感觉到的一样。   但没听聂婧溪再说,外面方袖轻轻叩了叩门,似在提醒聂婧溪什么。   聂婧溪便与乔以笙道别:“我得回去了,以笙。我奶妈跟我叔叔一起来的霖舟,她对我向来比较严格。”   欧鸥大惊小怪地感叹:“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竟然还有‘奶妈’?真的跟演电视剧一样,而且还是改革开放前的那种时代背景。”   聂婧溪解释:“其实也是我半个奶奶。她陪在我奶奶身边大半辈子,是我奶奶的好朋友。”   乔以笙琢磨着,聂婧溪口中奶妈的定位,似乎和现在方袖、杨芊儿两人的定位非常类似……   聂婧溪起身,将纸杯放到床头柜,问:“我明天可以再来探望你吗?”   乔以笙:“……”   欧鸥说:“明天看看情况吧聂小姐,乔乔可能要再做做其他身体检查。她的休息时间也不一定在什么时候。”   聂婧溪显得失望:“好,没关系,那我就不再来打扰你。”   乔以笙客气道:“谈不上打扰的。”   聂婧溪似刚记起来问:“对了,怎么也没见以笙你的家里人?他们应该很担心你吧?我那天好像只见到一位你的表哥。”   进门来的戴非与接过话茬:“聊我呢?怎么聊到我了?”   聂婧溪一来,欧鸥其实就给戴非与发消息了,戴非与那会儿正在照着早上欧鸥给他的清单买东西,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回来医院。   欧鸥双手抱臂道:“聊你这个表哥不称职。”   “……”戴非与来到病床前,打量聂婧溪,“有客人啊。”   聂婧溪朝戴非与飘去一下目光,仅仅礼貌地点头致意一下,便又飘回乔以笙脸上:“我一直觉得和以笙你很投缘,除了喜欢以笙你的性格,也是以笙你莫名地让我感到亲近。” 第285章 宋   乔以笙:“……”   欧鸥跟个家长似的,特骄傲地替乔以笙回应:“可不,我们乔乔从小到大就招人喜欢,让人感到亲近。”   说着欧鸥自来熟地走过去揽住聂婧溪的肩:“聂小姐,来,我送你。今天谢谢你来探望乔乔。等乔乔出院后,如果时间合适,我们再约出来一起喝茶。你这个朋友值得交,我的生活圈里很少能有机会和像你这样大户人家的小姐打交道。”   聂婧溪就这样被欧鸥带出去。   乔以笙最多再说了句“慢走”。   戴非与将买来的东西放在沙发上:“怎么回事?陆闯的未婚妻来干什么?”   送走聂婧溪、折返进门来的欧鸥冷笑:“来亲眼看看乔乔被许哲折磨成什么样呗。临走前还要嘲讽乔乔没有亲人在身边。”   欧鸥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对自己或者对身边的朋友可能存有威胁的人。   就像欧鸥之前对待朱曼莉,欧鸥这个旁观者也比乔以笙这个当事人情绪更激愤。   乔以笙倒不认为聂婧溪在嘲讽她。从认识聂婧溪到现在,聂婧溪不曾在她面前做出过显著的浮于表面的负面行为。   但聂婧突然问起她的家里人,不像是随口的关心。   而聂婧溪如果想查的话,应该可以查得到她目前的家庭情况。   脑门倏尔被轻轻敲了敲,乔以笙敛神。   戴非与老气横秋地说:“这种闲杂人等以后别见了。”   乔以笙蹙眉:“你当的什么表哥,我还是个伤患病人。”   欧鸥过来,作势揪住戴非与的耳朵:“好啊,原来你这样欺负你表妹。”   戴非与被欧鸥揪得歪了身体,抓住欧鸥的手却没捋开,只是小声地让欧鸥松手。   被乔以笙看着笑话,戴非与赧然得脖子的皮肤红了一大块。   乔以笙不由露出发自内心的一抹笑意。   -   回到陆清儒的别墅,还没进院子,远远的,聂婧溪便看见宋红女站在入户门外等待的身影。   聂家过来的人,很自然而然地被陆家安排和聂婧溪住一处。   今天陆家晟又安排他们去四处逛逛。   现在宋红女却提前回来。   “阿婆。”聂婧溪停在她跟前。   “又去医院看陆闯?”宋红女的眼角写满风霜,保养得一般般,但她的衣着与气质,没有一处像个奶妈。   毕竟一直以来过得均是衣食无忧的生活,在聂家也没人把她当下人对待。   聂婧溪点点头。   宋红女:“见到了?”   聂婧溪:“没有。”   宋红女不再言语,只是看着聂婧溪。   即便在宋红女面前,聂婧溪也保持一贯得体的体态,不显露丝毫小女孩的娇气模样:“阿婆,进去吧,这里风大。我也该去看看陆爷爷。早上起床到现在,我还没问候陆爷爷,和陆爷爷打招呼。”   说着,聂婧溪当先迈步。   方袖和杨芊儿也分别喊了宋红女之后,要跟在聂婧溪身后。   宋红女继续站定在门口。   不消片刻,方袖默默折返来宋红女的身后。   -   下午,乔以笙的手机便被欧鸥没收,原因是乔以笙用手机登录她和莫立风共用的那个网盘,翻看莫立风这两天用无人机新拍摄的施工记录,了解施工进度。   在欧鸥看来,乔以笙这是没专心休养的表现。   乔以笙没有抗议,后来改为在欧鸥的监督下,可以欣赏两个小时的建筑作品,否则她实在太无聊,而一无聊,就容易发呆,在发呆中思绪天马行空。   欣赏的不是别人的作品,恰恰是“mo”的作品。   知道“mo”就是莫立风之后,再重看“mo”的作品,感觉又和之前有所不同。   乔以笙只是不抱希望地问莫立风有没有更全面的原稿拍摄图可以借给她膜拜,结果莫立风问她要了医院地址,给她同城闪送了一份原稿。   原稿设计图,非常宝贵。   乔以笙收到的时候受宠若惊,觉得自己即便焚香沐浴过后去碰它也会玷污画稿。   她想还给莫立风。   莫立风却说:【垃圾,处理掉】   “……”乔以笙瞧着像他拿她当废品回收站,并被他的凡尔赛给秀了一把。   住三天医院,是乔以笙的最大极限。   第四天乔以笙坚决要出院。   戴非与和欧鸥商量过后,才给她办手续。   出院当天,mia打电话给乔以笙,说她已经在停车场等她。   乔以笙应承:“好,我一会儿下午找你。”   mia对于她的毫不迟疑是意外的:“我以为你可能会不愿意。”   乔以笙很客观地说:“比起回我的公寓,去你那里距离工地近,你那里环境好,我也有人陪,对我尽快恢复身体大有裨益,是我的最佳选择。”   mia对于她这般有点过度理智的状态沉默了两秒:“嗯,好。”   随后乔以笙花了十分钟时间说服戴非与和欧鸥。   马上这周工作日就要结束了,戴非与原计划这一周都在霖舟,等周日再回贡安,欧鸥也做好搬进乔以笙的公寓一起做的打算,就像上次乔以笙因为郑洋跳楼而受惊。   可乔以笙不乐意他们再绕着她一个人打转而打乱他们自己的生活及工作节奏。   戴非与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和欧鸥同意乔以笙跟着mia走。   不难猜测打电话的人是陆闯,也不难猜测,陆闯大概率告诉了戴非与和欧鸥,mia的职业。   乔以笙得以告别戴非与和欧鸥,坐上mia的车。   大炮、戴非与和欧鸥三人分别三辆车,先后离开医院,跟打游击战似的,为的是防止有人跟踪乔以笙的真正去向。   抵达mia家后,首先迎接乔以笙的无疑是圈圈热情的舔舐礼。   想到上一次见到圈圈,圈圈的反应,乔以笙后知后察,那时候圈圈多半是发现她肚子里多出一个小东西……   乔以笙舍不得放开圈圈,搂着圈圈窝在沙发里,一直和圈圈腻歪,直到吃饭。   mia家里多出一位阿姨,专门为她们做饭的。   从菜色到口味,乔以笙确认,和她住院三天吃的饭菜出自同一人之手。   吃过饭,乔以笙主动向mia提出做心理测评。   反倒把mia吓一跳:“乔,不用这么着急,你这次的假期有两个星期,现在还没过去一半。” 第286章 测   乔以笙摇摇头:“两个星期太长了,我想尽快复工。”   mia说:“中文是不是有个成语,叫‘揠苗助长’?”   “嗯。”乔以笙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但和我的情况不一样。今天是我休息的第四天了,还不能做心理测评,了解我的情况,让大家心里都有个数吗?测评结果如果不好,你能更有理有据地说服我不着急工作。”   “乔,”mia似乎对她无奈了,“但凡陆闯有你一半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mia的话明显只讲了半句,但不妨碍乔以笙明白她的意思。   微抿一下唇,乔以笙说:“听话的病人,你不喜欢吗?”   “希望你是真的听话。”mia妥协,终究是遂了乔以笙的愿,带乔以笙进去诊疗室。   今天,乔以笙得到躺上那张诊疗床的机会。   mia给她戴上耳机。   耳机里播放一些乔以笙没听过的曲子,椅子似乎也有按摩的功能,她需要做的只是闭上眼睛放轻松。   放轻松的结果是乔以笙睡着了。   由于之前有过在心理咨询室里睡着的经历,这一次乔以笙见怪不怪。   而且上一回她有失眠的症状,这一回乔以笙并没有。她在医院的三天,醒来后的每一次睡眠,她都很正常,连个梦也不再有。   轻松地睡过去,也轻松地醒来,乔以笙更没有情绪失控、失声痛哭,顶多睁开眼时略微晃神,感觉不知今夕何夕。   mia摘下罩在乔以笙脑袋上的耳机,递给乔以笙一杯温水。   乔以笙喝着水,问:“我睡了多久?”   mia:“二十分钟。”   乔以笙:“然后呢?”   mia示意乔以笙观看诊疗床旁连接的显示屏。   mia操作两下之后,显示频开始播放一个二十分钟的视频。   画面最初出现一株长在光秃秃土地里的嫩芽,背景是蔚蓝的天空。   不消片刻,种子开始发芽、抽条,长了半截高,枝杈三四支,新叶绿油油,原本光秃的土地上冒出密密的草头,点缀小花无数,于蓝天白云下随微风颤动。   须臾,天空下起蒙蒙细雨,乌云渐渐聚拢,遮挡住太阳。   乌云越来越密集,雨一直下,越下越大,怎样都不见停。   淹没了小草,淹没了小花,树倒依旧在继续舒展枝杈,但叶子不见繁茂,反而因为枝杈的舒展,显得整棵树格外稀疏,像营养不良。   mia伸出手指触碰屏幕,点击枝杈,几片叶子随着她的动作拂动,闪出几串数据。   从数值来看,乔以笙判断是她方才的心跳、血压、呼吸频率的变化记录。   mia的手指继续移动,点击另一处枝叶,闪出新的数值。   新的数值,乔以笙就看不懂了。她也无所谓看不看得懂,她只问mia测评结果:“怎样?”   mia指着屏幕上仍旧在下雨的画面,笑着反问:“你自己看着你这二十分钟内的情绪记录,是什么感觉?”   乔以笙蹙眉,不想回答。   mia拍拍她的肩膀:“不过也没大事,就是每项数据都超出一些稳定范畴。你需要的还是休息和纾解。”   乔以笙从椅子里起身,又听mia问:“这几天你是不是还没和陆闯见过面?”   “没有。”背对着mia,乔以笙下意识抬手抓住脖颈处的链子,淡淡道,“他没有要和我见面的意思,我为什么要见他?”   她不清楚,后面两个晚上陆闯有没有再出没她的病房。   她也不在乎。   mia安静数秒,问:“乔,你要,放弃他了吗?”   -   在mia家的日子,乔以笙的作息十分规律。   早上迎着晨光牵圈圈出门遛弯散步,一日三餐全由阿姨变着法子地投喂,傍晚会站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看楼下圈圈在后院追得鸡鸭满天飞,其余时间乔以笙都用来研究莫立风送她的原稿。   偶尔也会接受来自李芊芊的远程求助,一般是询问乔以笙哪份文件在哪里。   夹杂几句李芊芊对莫立风的跪拜——   【天,莫工每天使用洗手液的次数又多少你数过没有?他是不是应该生活在无菌室?】   【可是莫工认真工作、气压全场的时候好帅……信女愿三年不吃肉,只求上苍给我一个机会,让莫工成为我的十二星座男友之一……】   乔以笙都不忍心打击李芊芊,她觉得即便李芊芊这辈子都不再吃肉,也无法达成心愿。   这期间欧鸥和戴非与每天都会分别和乔以笙通一次电话。   乔以笙让戴非与省省电话费:“欧鸥打给我就行,她跟你通气。”   戴非与却说:“不用替哥省这点钱。每个月赠送给我的通话时长我正愁用不完,很浪费。”   乔以笙:“……我现在是病患,我还在休养。”   戴非与:“那你要我在电话里哭给你听?”   乔以笙:“我很乐意。”   戴非与轻呵一声,挂电话前提及一件事:“邻居跟我反映,这两天有人向他们打听我们家。”   乔以笙眼皮一跳:“什么人?打听我们家干什么?”   “瞧我这张嘴。”戴非与嫌弃他自己,“妹儿啊,我告诉你不是要你担心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会处理。已经给咱们家门口安装摄像头了。”   乔以笙可根本不如戴非与乐观。毕竟戴非与知道的事情比她少。   陆闯曾提醒过她,她如果参与报仇陆家的计划,很可能牵连杜晚卿和戴非与。   这次许哲绑架她,背地里的人大概率就出自陆家。她已经不安全了,现在不会杜晚卿和戴非与都……   当晚乔以笙翻来覆去睡不着,思索再三,终究给大炮去了电话。   这还是乔以笙有了大炮的号码后,第一次给大炮打电话。   大炮接得倒是很快,紧张问:“嫂子,出什么事了?”   “没大事。”乔以笙说,“帮我转告他,打电话给我表哥,我表哥和我舅妈可能……”   出口后,又反悔:“算了,别转告了。”   大炮:“嫂子,‘他’是在说谁?”   乔以笙:“……”   “闯哥吗?”大炮不太确定,“嫂子你是把闯哥的联系方式删除了吗?”   乔以笙:“……”   大炮:“我给你闯哥的联系方式?”   乔以笙:“……”   这时,大炮又喊:“闯哥!嫂子电话!” 第287章 谢   “……”为什么现在三更半夜的,陆闯和大炮在一块?乔以笙直接挂断电话。   大炮却又打过来。   乔以笙接起。   “嫂子,你说,我开了免提,闯哥也能听见。”大炮兴冲冲,“刚刚你说你表哥和你舅妈怎么了?让闯哥给你表哥打个电话是不是?”   终归是杜晚卿和戴非与的安全更重要,乔以笙不敢掉以轻心:“嗯。有人去贡安打听我家,我担心是陆家的人。”   大炮:“好的好的嫂子!闯哥听见了,我现在就问闯哥该怎么办。”   “谢谢。以后尽量不会再麻烦你们了。”   “欸?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嫂子你说的什么——”   没等大炮讲完,乔以笙利落地掐灭通话。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乔以笙还是不放心地给戴非与再去了个电话,让戴非与带着杜晚卿搬家。   戴非与已经一整个晚上都在后悔自己的嘴快:“没事的以笙,不会有事的,法治社会,能怎样?”   “他们就是能怎样,否则我怎么会遇到那些事情?”乔以笙很害怕,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颤抖,“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搬家吧,你和舅妈搬家吧。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实在对不起。”   她的哭腔吓到戴非与:“以笙,你别这样以笙。不要着急以笙,你先听哥说好不好?现在一时半会儿我也没处搬是不是?而且突然搬家我妈肯定会问原因,不给她一个清楚的交待她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也不希望她担心是不是?”   “而且现在也不一定就是陆家的人找过来。刚刚我才和小陆通过电话,陆家的可能性不大。”   “他怎么判断的可能性不大?可能性不大就可以不用理会?”乔以笙窝火。   “不是,那只是分析,”戴非与慢慢和她解释,“小陆没有不理会,分析归分析,但小陆还是安排人过来了。我把民宿重启,小陆安排的人假装成客人,住进我们家,我妈不会怀疑,你可以放心了。”   不,她还是无法放心。乔以笙恨自己没有保护家人的能力,更恨自己为什么趟了这滩浑水,如今骑虎难下,退不出去,只能继续和陆闯捆绑在一起。   因为躲在暗处的敌人眼中,她和陆闯就是捆绑在一起的,她暂时撇不掉……   好一会儿没她的声音,戴非与呼唤:“以笙?表妹?”   “……嗯,暂时只能这样。”乔以笙叮嘱,“你和舅妈外出都要小心。尤其舅妈。你就拎个社会新闻出来告诉舅妈,最近不太平。”   “明白。”戴非与叹气,“你也别太小看你哥我了行不行?我也就是走了正道。如果我没走正道,你哥我现在脚一跺,整个贡安保准得抖三抖。”   乔以笙只觉得,戴非与又犯中二病了,得治。   吃早饭期间,mia察觉她状态明显地不好,关心了她两句。   乔以笙也没隐瞒,如实相告。毕竟在意家人的安全没什么可隐瞒的。   等乔以笙又去研究“mo”的画稿,mia日常给陆闯发消息:【不听话的病人,你该来见见医生了,你的药快吃完了吧?】   陆闯好一会儿才回复;【药我让别人去你家拿】   mia:【为了乔,我劝你最好亲自和乔聊一聊】   陆闯:【你确定,我现在适合和她直接接触?】   -   这回来mia家,圈圈几乎成了乔以笙的专属宠物,圈圈也和她亲,愿意睡在她的房间里。   也因为圈圈,乔以笙非常确定,她从医院转来mia家之后,陆闯没有来过。   直至今夜。   今夜圈圈照旧睡在房间里,且圈圈刚洗过澡,是最干净的时候,乔以笙还让圈圈上了她的床。是故圈圈稍稍有点动静,她发现得比平日更为快速。   乔以笙虽然还没睡,但快到她最近晚上睡觉的时间了,她已经躺到床上。作为她抱枕的圈圈挣扎着要下床,朝门后叫唤。   她盯着房门,松开手,放圈圈自由。   但她自己打算继续睡。   圈圈费劲地扒拉房门,因为出不去,又跑回来骚扰乔以笙。   圈圈的闹腾,是没人能轻易受住的,乔以笙只能起来帮圈圈开门。   她的本意是放圈圈自己去找陆闯,但打开门,没想到陆闯就站在门外。   自从他出“车祸”以来,乔以笙还是第一次如此正面、清晰地看见他。   之前她能摸到的他的胡茬全剃干净了,此时此刻的陆闯和“车祸”前的陆闯,好像瘦了一些,其他没太大的变化。   静默地和他对视两秒,乔以笙撇下往陆闯身上扑的圈圈,径自转身回屋。   陆闯并没说他是来干什么的,带着圈圈也进屋,顺手把门关上。   乔以笙暂时也不睡了,坐到桌前继续浏览莫立风的设计稿。   陆闯逗了会儿圈圈,说:“人已经住进你舅妈家了。”   “麻烦你了。”乔以笙道谢。   礼貌客气,而显得疏离。   陆闯挠圈圈的下巴:“乔以笙,这不是什么麻烦。这些事情是我的义务。”   乔以笙不予置评。   陆闯顿了顿,叮嘱:“有什么需要可以再让大炮转告我。”   “谢谢,我会尽量没有需要的。”乔以笙平静地说,“也谢谢你把我从许哲手里救出来。”   陆闯凝注她的侧脸:“乔以笙,你心里对我有什么气,直说。这次你的意外,确实是我的责任。”   “你误会了,我心里对你没气,这次的意外你也没责任,你们谁也没责任。”乔以笙转头,重新与他隔空对视,“非要说,那也是我自己的责任。我应该在发现自己怀孕的第一时间就去处理掉。”   眸光应声一闪,陆闯握住圈圈的爪子:“乔以笙,怀孕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告诉我,和我商量。”   乔以笙眨了眨眼睛,有点淡漠:“它不在我们的计划内,没什么可商量的。”   陆闯的情绪在黑漆漆的双眸里冗成无法辨清的一团:“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我有知情权。”   乔以笙别开脸,下巴紧缩,明明是盯着面前的设计稿,眼神却很远很远:“小马……”   喊完他,她又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原来她还没有做好和他理性交谈的准备……   陆闯则接了她的话茬:“对,孩子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应该是你和小马的。” 第288章 两   乔以笙简直要怀疑自己幻听,即刻侧过身去盯住他:“你在说什么?”   陆闯的眼波微微动一下,变得更沉,抿着的嘴角紧绷,没回应她,转开话题:“不用和我争了,这次的事就是我的责任,你受伤、你有怨气,都是理所应当的。有什么就发泄什么,拿出你以前对我的凶巴巴。”   仿佛方才那一句话并不存在。   乔以笙可没法忍受就这么被他糊弄过去。   稍加一回味,她便醍醐灌顶,自行明白他的意思,也顿时恍然,为什么之前她曾感觉,“小马”这个称呼变得不如过去好使。   他在床笫之间询问她,他是谁,更并非她的幻觉或者做梦。   而醐醍灌顶的这刹那,乔以笙也被愤怒灌注了浑身上下的每根血管。   所以他把他自己和小马分割成不同的两个人是不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虽然已明了,但乔以笙还是要追问,听他亲口解释:“讲清楚,什么叫我和小马的孩子。”   陆闯坐在床边,任由圈圈蹭他,他的身体凝滞不动,上嘴唇轻轻碰了碰下嘴唇:“没什么好说清楚的。”   “陆闯!你浑蛋!”   乔以笙恨自己词穷,骂不出更狠的话。   泪如泉涌,淹没她的视野。   她在梦里眼睁睁看着萤火虫飞走,都没有现在哭得惨。   哭得无法自已地浑身颤抖。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在片刻后感觉到圈圈的两只前爪搭上来她的膝盖。   随即,陆闯的身影笼罩下来。   有纸巾擦上来乔以笙的脸。   乔以笙一言不发,任由他帮忙擦眼泪。   在这样的悄寂中,时间慢慢地流逝。   等视野恢复,乔以笙脑袋发胀地注视着圈圈黑黑的眼珠子,缓声道:“因为是我和小马的孩子……所以你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毫不犹豫地告诉医生,你不要它是吗……”   陆闯尚拭于她眼角的手顿住一下,才说:“决定权不在我手里。”   是啊,决定权不在他手里,乔以笙当然清楚,彼时的情况,即便她清醒着,即便她能说话,即便她想留住它,它已经注定留不住。   根本没的选择。   可乔以笙就是忘不了那个场景。   她捂住肚子,屈弯身体。   陆闯蹲身,让他的视线与她的视线齐平:“哪里疼?”   乔以笙摇摇头。她并没有哪里疼,她就是想抱一抱,抱一抱它原来在的地方。   “乔以笙。”陆闯想抱她到床上去。   乔以笙推开他:“承认小马的是你,不承认小马的也是你。陆闯,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人。”   起初他抗拒“小马”的身份,原来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自尊心不允许她看见他曾经身为“小马”时窘迫的生活,也因为担心她用“小马”的滤镜去和他相处。   陆闯坚持抱起乔以笙。   乔以笙揪住他的领子:“那你回答我,你喜欢的是乔圈圈还是乔以笙,嗯?你喜欢的究竟是谁?”   陆闯放下乔以笙,乔以笙仍旧不松手:“按照你的逻辑,你喜欢的就是乔圈圈,你记在心里十几年的人是小时候那个跟在你屁股后面喊你的‘小马哥哥’的人,而不是十几年后在霖舟大学里见到的那个乔以笙。”   “你大学期间和我根本没有太多的接触,我都没怎么正眼瞧你,你却还是悄悄关注我、觊觎我、日思夜想我八年。那哪儿是我?嗯?那只是你带着小时候乔圈圈的滤镜来看我。你从头到尾喜欢的都只是你臆想中的我。”   “整个就是个笑话。”   “孩子也是笑话。”   “你也错了。它不是我和小马的孩子,它是乔圈圈和小马的孩子。”   乔以笙又哭又笑。   陆闯的眉宇间暗潮涌动。   他没有强行挣开她的手。   他俯低身,吻掉她睫毛上的眼泪:“是,它是小马和乔圈圈的孩子,不是陆闯和乔以笙的孩子。”   一句话音量不大,但字字清晰,包含隐忍的低沉,送进她的耳朵里。   乔以笙闭上眼睛,躺着不动。   陆闯给她盖上被子,她抓在他衣领的手现在并没有什么力气,他不用捋,便脱离她,起身进去卫生间。   顷刻他折返,薅开跳到床上并舔舐乔以笙脸颊的圈圈,用拧来的热毛巾帮乔以笙轻轻擦脸。   乔以笙轻颤着睫毛:“这段时间在谈恋爱的两个人,不是陆闯和乔以笙,是小马和乔圈圈。”   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以为揭穿他“小马”的身份,能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结果陆闯以为,她想找的只是小马。   在她看来,“小马”的身份,帮她消除了她对陆闯的不确定,选择相信他对她的喜欢并不廉价,愿意主动去走进他的心。   在他看来,“小马”的身份,使得他得到了她的表白,得到了她毫不掩饰的关心,得到了无论他怎么推开她她也奋不顾身贴上去。   “欧鸥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废物。”乔以笙复睁眼,眼神全然恢复冷静,冷静得充满凉意,发自内心地流露出同情,肆无忌惮地将难听的字眼往他耳膜里砸,“自卑到骨子里的废物。”   陆闯的眸光一跳,那双眼陷入深暗与幽沉。   “是小马自卑,还是陆闯自卑,嗯?”乔以笙问,问完也没等他回答,她自行道,“自卑的是陆闯,不是小马。”   他一次次犹豫不决地推开她,原因不仅仅在于大仇未报,担心和她关系过密的话,会牵连到她,危及她的安全,也在于他认定,她喜欢的是小马,而不是陆闯。   如果是这样,乔以笙也想说:“你很卑鄙……既然认定我喜欢的是小马,你还是没忍住,顶着小马的身份,接受我的爱意和关心,和我谈恋爱……”   陆闯带上毛巾,重新进去卫生间。   趴在她身旁的圈圈又来舔她的脸,舔得她满脸口水。   陆闯再次回来给她擦脸时,乔以笙说:“……我也自作多情了……狗子取的是乔圈圈的名字,不是我的名字……陪你的是乔圈圈,不是我……”   “乔以笙——”   “你以什么身份喊我的?”乔以笙打断他,“陆闯是吗?那之前那么多次呢?你作为小马的时候呢?是不是该补回‘乔圈圈’的称呼?”   陆闯皱眉。 第289章 换   乔以笙冷凝的目光对上他低头看下来的视线,用命令的口吻:“喊我,乔圈圈。”   陆闯脊背绷直,脸颊也绷紧,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自己都没想清楚,你喜欢的是乔圈圈还是乔以笙?”乔以笙心头一晃,“你矛盾得令我发笑。一边不高兴我忘记小时候的事情,不高兴我记不得小马,一边认定我喜欢的是小马。你的逻辑就是狗屁不通。”   “你狗屁不通的逻辑,用来问你自己喜欢的是谁,才是通的。一直记得小时候的人是你,不是我;是你从一开始就认出我,而不是我从一开始就认出你。”   讲得乔以笙自己都觉得绕。   绕,却是事实。   陆闯似乎没能从她的话里回神,连给她擦脸的举动也有些滞涩。   乔以笙的眼神逡巡他几秒:“其实也对,如果我是你这样逻辑不通又自卑到骨子里的废物,也也会怀疑自己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获得乔圈圈或者乔以笙的喜欢。”   “凭你有副臭皮囊?”   “凭你在床上能折腾?”   “凭你脾气差又有病?”   “凭你……运气好,遇见我?”   眼泪无声地淌出眼角,乔以笙心疼她自己:“我的感情全部喂了狗……”   沉默许久的陆闯终于不当哑巴了:“……那乔以笙,为什么会喜欢上陆闯?”   “乔以笙的眼睛瞎了。”乔以笙直直盯着天花板,眼瞎也不是一天两天,“乔以笙又不是做慈善的,那么多男人不选,偏偏选到你这么有病的。早知道你这么有病,乔以笙一定离你远远的。”   想来也是嘲讽:“你可笑的自尊心让你觉得乔以笙知道你生病会因为同情你而转化成对你的感情,事实却是在知道你生病之前,乔以笙……已经喜欢上你。”   倘若现在乔以笙将目光转到陆闯脸上,会看到陆闯的表情是怅怅的。   但没有,乔以笙仍旧盯着天花板,然后她听见陆闯说:“在今天之前,乔以笙从来没有这样明确地表达过。”   反倒怪起她了是吗……他也不是第一次倒打一耙了,乔以笙不应该意外:“你果然是没有心的。”   没有心,所以感知不到。   即便当初他承认他是小马时,她都提醒过他一次,用他的心去感受,他感受到的却只是她想要小马而已。   那时候起他就想偏了。但他隐藏得深,让她只以为因为陆家的仇所以他要和她断。   “乔以笙和乔圈圈都累了,陆闯和小马都滚吧。”乔以笙侧过身,面朝圈圈,背对陆闯,“恋爱我不谈了,和小马到此为止。”   圈圈嗷呜两声,看看陆闯,又看看乔以笙,乖巧地趴在乔以笙的手边。   乔以笙说到做到,不再关注陆闯的动静,很快困顿地进入梦乡,并为留意陆闯什么时候离开的。   mia则一直没睡,等到陆闯从乔以笙的房间里出来:“乔发泄出来了?”   在mia的观察里,乔以笙这些天来最大的问题就是表面看起来情绪太稳定,不符合乔以笙之前的情绪规律。缺乏的是个情绪发泄口。而能引发乔以笙情绪波动的最佳人选无疑是陆闯。陆闯当时在消息里询问适不适合和乔以笙直接接触,mia差不多就是这样回答他。   “嗯。”陆闯点头。   mia本来还想细问他怎么让乔以笙发泄出来的,但看陆闯的状态也和进去时不太一样,猜到大概率是乔以笙的发泄对他也产生影响,便作罢,功成身退,留陆闯自己呆着——这次乔以笙被绑架,需要情绪发泄口的何止是乔以笙,还有陆闯。   -   前一天晚上哭得太狠,次日乔以笙眼睛疼,休息了一天不再看设计稿,由mia开车带着她和圈圈出门兜了小半天,游览附近的田园风光。   回去的时候正碰到大炮送来一束油菜花。   “嫂子,早上有兄弟正好去贡安办事,闯哥就让摘了一束回来。”大炮健康的肤色和满口的白牙在阳光下比平日更为明晃晃,“嫂子喜欢的话,我们每天都来送一束。三毛说油菜花田是闯哥投资的,嫂子想怎么摘怎么摘。”   陆闯投资的?上回在贡安可没听。新产业吗?乔以笙不屑一顾:“送给谁的?”   大炮被问懵了:“当然是送给嫂子你啊。”   乔以笙轻飘飘道:“你们不如先问问清楚,你们的嫂子究竟是谁。”   “???”大炮更懵了,“不可能吧?闯哥有其他女人了吗?换嫂子了吗?”   “嗯,你们换嫂子了。”乔以笙牵着圈圈自顾自进门。   mia慢了乔以笙一步,顺手抱进来那束油菜花,找上花瓶插上。   乔以笙在mia放在玄关的秤上称完最新的体重,无法再心安理得地下咽阿姨做的饭菜:“……我胖了五斤。”   mia闻言很高兴:“我有成就感了。”   圈圈也仿佛听懂话似的,摇着尾巴汪汪汪,像极在表示认同。   而阿姨又往她的碗里多添了些饭量:“再胖点。”   乔以笙:“……”   她想问,她胖了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手机里进来一条新消息,又是久违的物业管理员发来的。   乔以笙嘀咕难道家里的管道又漏水影响了邻居,点开查看后乔以笙霎时手脚冰凉。   管理员的意思是这两天总看到有人在她家外面徘徊,很鬼鬼祟祟,巡逻的保安去问了,对方说是那栋联排别墅主人的远方亲戚,前些年失联了,还问保安确认户主的特征。   所以管理员来问一嘴,以防万一。   乔以笙第一时间判断对方在撒谎。   从小到大她家里的亲戚只有妈妈这边的舅舅和舅妈一家人,外公外婆仅她的妈妈和舅舅一双儿女。   她的爸爸是孤儿,未成年前在福利院长大的,更没有亲戚了。   乔以笙很难不和有人前往贡安打听他们家这件事联系在一起,所以真是冲她来的?   她紧张地再次给戴非与去电,确认戴非与的安危。   “我没事啊,我和我妈都没事。”戴非与以为乔以笙神经过敏,“以笙,你要不要和小陆给你介绍的医生多聊聊?”   “好……”乔以笙心不在焉地应,转头又给大炮打电话。 第290章 鉴   大炮这回接起得很慢,接起时的第一句话是:“您说。”   乔以笙:“……”   想来是纠结她方才的话,现在他还没来得及问到陆闯面前,究竟该如何称呼她。   乔以笙言简意赅地把她从物业管理员口中获知的事情告诉大炮。   大炮听完后小心翼翼问:“转告闯哥是吗?”   乔以笙问:“你们不经过他拿主意,没法自行处理是吗?”   大炮如实回答:“有的事可以,但你的事,我们不能越过闯哥。”   “行,你们内部怎么走流程是你们的事,我要的是效率,要我的舅妈和我表哥平安。”沟通完,乔以笙挂掉电话。   虽然猜到陆闯养的那群人肯定不是闲的,每天肯定要处理很多事,但她管不了,她只要她的家人平安。   欧鸥说的对,自私一点。   她没必要为陆闯考虑。她考虑得再多,陆闯也不一定看在眼里。反正她是累赘了,怎样都是累赘。除非他自己主动放弃再管她。   吃饭期间乔以笙又多想了想,记起来翻看自己手机里她公寓门口的监控视频。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昨天竟然有人上门摁门铃。   谨慎起见,乔以笙也打电话去留白建筑事务所的前台,询问最近有没有人打听过她。   结果真的有,不过前台以为只是普通的咨询业务的客人而已。   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如果想害她,会如此明目张胆吗?   乔以笙将去她公寓摁门铃那个人的截图发给物业管理员。   虽然看不清楚脸,但物业管理员从男人的身形和衣着辨认出,和找去联排别墅的是同一个。   同时也发给了大炮,试试看大炮他们能不能查出来。   然而未及大炮反馈结果,隔天上午乔以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男人操着浑厚的嗓音问:“乔以笙乔女士是吗?”   乔以笙迟疑:“……是。”   男人:“你的父亲是不是乔敬启?”   乔以笙不予回答,蹙眉:“请问有什么事?”   男人重复:“你的父亲是不是乔敬启?”   乔以笙:“不好意思,你不先讲清楚有什么事,我挂电话了。”   男人只说:“方便的话,见个面。”   “不方便。”乔以笙直接挂掉电话,心底忐忑不安。   而次日,男人又打过来:“对不起乔女士,昨天是我没讲清楚,我没有恶意。因为乔敬启先生已经去世,我们能联系到的直系亲属只有您。”   “您能先讲明白找他有什么事吗?”也就是隔着电话,乔以笙才敢给他多说话的机会。   男人:“很不好意思,只能和您面谈。”   乔以笙:“很不好意思,我无法答应。”   男人沉默片刻,最终妥协:“乔女士,您的父亲乔敬启先生,和我们正在寻找的一个小孩身份资料特别贴合,他很有可能是我们委托人的亲属。”   “亲属……?”乔以笙怔愣。   “是的,亲属。”男人道,“很重要的亲属。”   乔以笙将信将疑,防备心理特别强:“我什么都不清楚。您和我见面也没用。”   男人似乎噎住了。   乔以笙又准备挂电话。   男人又妥协:“乔女士,您不方面见面没关系的,提供给我们一份做亲子鉴定的样本就行。”   乔以笙感到好笑:“现在的骗子都是这个样子的吗?接下来不会打算告诉我,委托人很有钱,有笔巨额遗产,确认我是亲属,我可以继承遗产,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先给你们汇一笔钱。”   男人倒是不尴不尬:“乔女士,我理解我这样冒昧打扰你,没有说服力。您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材料证明。”   材料证明难道就不能造假吗……乔以笙的耐心告罄:“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不过当天晚上,乔以笙和杜晚卿通电话时,不免好奇问了一嘴:“舅妈,你对我爸爸以前的事情知道多少?”   “你爸爸以前的事情?”   “是啊,”乔以笙探究,“我爸爸健健康康的,也不是残疾儿,为什么会遭到父母的遗弃,在福利院长大?”   “这么久远的事情啊,我可得好好回忆回忆啊。”杜晚卿的记忆向来不差,说是需要回忆,实际上立刻就凑出来,“我记得我那时候刚嫁给你舅舅没两年,你妈妈把你爸爸带回来见你舅舅,说要结婚。”   “你外公外婆去世之后,你舅舅就是你妈妈的家长,最初他很不满意你爸爸,觉得你爸爸太书生气,看起来没本事,也没钱,连上学都靠贫困生补助才顺利毕业的。”   “咱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你妈妈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苦,你妈妈身边比你爸爸条件好的爱慕者也不少,怎么挑都不该挑到你爸爸。”   “拗不过你妈妈就是死心眼,非你爸爸不要,还骗你舅舅说已经怀孕了,你舅舅只能同意你妈妈和你爸爸奉旨成婚。结婚后你舅舅才知道,你爸爸不是父母在外地老家,而是压根没有父母。俗话说‘好女不嫁无公婆‘,你舅舅气得半死,差点要让你妈妈和你爸爸离婚。”   “……”乔以笙的记忆里,舅舅的脾气是这样强势的,也就是戴非与无论脾气还是外形都像杜晚卿多一些,否则乔以笙面对戴非与时绝不会没大没小。   但舅舅也确实很疼自己的妹妹,这一点戴非与暂时还是做得比舅舅差一点,差在戴非与会打趣她,舅舅就从来不打趣她妈妈。   杜晚卿继续回忆道:“日久见人心,你爸爸也争气,家庭背景虽然不行,但人品上你舅舅挑不出毛病,设计院的工作也体面,主要对你妈妈确实很好。你舅舅就慢慢打消了对孤儿的刻板印象,后来还能和你爸爸聊起你爸爸小时候在福利院的经历。”   “说是你爸爸出生起就在福利院,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有过几次能被人家领养的机会,但就是运气不好,次次错失。一直到年龄大起来,就更没人想要了。你爸爸心态好,没把改变命运的希望寄托在领养上,靠自己努力一步步走上来。”   “你妈妈就是被这样的你爸爸吸引的。”杜晚卿不禁笑了笑,“我和你妈妈以前还是会一起讲些悄悄话的。”   “至于你爸爸被遗弃的原因……” 第291章 匿   “你爸爸自己也不清楚。但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被遗弃,不外乎家里养不起,”杜晚卿轻叹,稍一顿,补充道,“或者其他难以启齿的理由。”   难以启齿……四个字真的很残忍,极大程度说明乔敬启的出生是不被喜欢的、不被祝福的、不被允许的。   比起后面,乔以笙更愿意相信前一个理由,因为家里困难才忍痛不要孩子。   这不代表前一种理由乔以笙可以接受。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足以成为他们遗弃小孩的借口。生养、生养,生之前就应该做好负责这个孩子的准备,生之后更要承担去养育这个孩子的义务和责任。   乔以笙红了红眼,一只手不由自主摸向自己的小腹。   她和陆闯那个孩子,她还没有感受到它的存在,它就走了……   这也是孩子走掉之后,乔以笙第一次和杜晚卿通电话:“舅妈,想你了。”   杜晚卿笑:“想我了周末就再回来。”   乔以笙只能以王婆卖瓜的口气撒谎道:“我多重要啊,工地可是离不开我。”   她怀疑这会儿莫立风估计该打喷嚏。工地真正离不开的人是莫立风才对。   跟杜晚卿又撒了两句娇,乔以笙便继续骚扰莫立风——莫立风的设计稿上有太多问题值得请教了。   原稿里的涂改、修订、线条的逐步完善以及时不时出现的标注,每一个细节皆记录“mo”的设计理念、思路和完稿过程,等于给她机会膜拜建筑大神脑子里的东西。   而越是这样一览无遗,乔以笙越有问题咨询莫立风。   她尽量不挑白天上班的时间,估摸着莫立风平日夜跑结束休息再宿舍里的点,再一一丢给莫立风。   莫立风在回答专业问题的时候,话虽然多一些,但还是点到即止。   并非莫立风吝啬,不详细展开,而是往往他点出来一下,乔以笙便恍然大悟,完全明白了。   因为和莫立风探讨得过于专注,大炮的电话第三次打进来时乔以笙才发现。   大炮是来告诉乔以笙,视频截图里的男人,今天下午也出现在了工地,询问乔以笙的去处。   “闯哥觉得不太妙,我就来问问嫂子,那个陌生人有没有再给你打电话?”   大炮又喊回乔以笙原来的称呼,乔以笙并不好奇这是不是陆闯的授意。   昨天接到陌生男人的电话之后乔以笙很快就告诉给大炮了。   今天乔以笙则还没考虑清楚要不要说。   虽然对方可能是个骗子,但也涉及乔敬启的隐私。她和陆闯现在就是单纯的捆绑关系,没必要的事情她不乐意让他知道。   即便对于她的家庭背景一清二楚的陆闯而言,乔敬启是孤儿这件事并非秘密。   犹豫间,乔以笙隐去对方要她做亲子鉴定的部分,只简单透露给大炮,她确实又接到电话,但交谈内容和昨天差不多。   -   陆闯收到大炮的回复后凝眉,若有所思。   那个在找乔以笙的男人,下午来过工地之后,行踪就被大炮手底下的人掌握住了。   截至目前为止,对方独自住在酒店里,除去酒店的服务员,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接触。   当然,也有可能是通讯联系,这一点,即便目前从乔以笙处获知对方的手机号码,也暂时没办法。只知道号码是霖舟本地的。   思索片刻,陆闯抬眼望向陆昉:“二哥,你觉得有没是十年前搞出车祸的人在行动?”   乔敬启当年无辜成为陆家内斗的牺牲品,恐怕连那位幕后黑手都已经忘记这位无名小卒。   如今或许是在调查乔以笙的过程中才发现了乔以笙和曾经死掉的建筑师是父女,于是那位幕后黑手更想弄死乔以笙了。   这个猜测的前提是,绑架也是同一个人所为,或者说同一拨人所为。   陆昉盯着张清癯的面容,发表见解:“不像。”   陆闯其实也认为不像。   十年前搞出车祸的人隐藏得很深,至今未露痕迹。   而今绑架事件的直接关联人——余子誉已经被揪出来了。   瘦猴子几天几夜没睡好觉,加班加点搜查从医院系统里盗出来的海量视频,盯得眼睛快瞎了,前天夜里终于找到一位熟人在自动贩卖机前和许哲有过对话的画面。   这位熟人即余子荣的双胞胎弟弟余子誉。   因为余子荣太过闹腾,陆闯几乎快忽略这个余子誉。   余子誉终归是半个陆家人,无法像许哲那样失踪,而绑走余子誉暴打一顿逼问他的话,事后很难处理,毕竟和此次绑架关联的就这么几个人,除去他们无人在意绑架的真相,也就使得余子誉知道他们查到他身上了。   以陆闯对余子誉的了解,余子誉不可能单独策划出这件事,余子誉的背后必然还有其他人,那么便将打草惊蛇。   所以陆闯暂时无法拿余子誉如何,只在前两天让大炮找了个专业扒手,偷走了余子誉的手机。   余子誉的手机有线索,在余子誉的手机邮箱里发现一封匿名邮件,匿名邮件告诉余子誉去找许哲,利用许哲绑架乔以笙,引出陆闯。   照理,引出陆闯对余子誉没好处,即便陆闯是假残疾,既然陆闯愿意装惨,那么婚约无法实行,余子誉渔翁得利。   而发件人告诉余子誉,实施这个计划的好处是对陆闯斩草除根,因为许哲必然想要陆闯的命去给郑洋陪葬。   可事实上余子誉并未掌控住许哲的行为。   匿名邮件发件人的ip地址很容易就查到了,查到的却是一家商场的公共网络,毫无作用。   显然,被当枪使的不仅有许哲还有余子誉。甚至陆闯怀疑,让余子誉去找许哲完全是个幌子,匿名邮件的发件人私底下可能也同时联系了许哲。   可惜许哲的手机不见了。从许哲家里的电脑等设备里也查不到任何有用信息。只能和许哲干耗着。   总而言之,即便匿名发件人隐藏得很深,但相比十年前毫无头绪的车祸,这次绑架留下的痕迹比较多,尤其许哲最后还脱离了对方的掌控有自己的打算,远不如十年前的车祸缜密。   杭菀打破他们兄弟俩之间安静的沉思氛围,问陆闯:“明天朱小姐的事情,全部准备停当了?” 第292章 秃   朱曼莉,死了。   掉进江里淹死了,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连尸体都捞不上来。   雨下得太大,谁也不知道朱曼莉被冲到哪里去。   ——大中午的,欧鸥送来这个惊天的消息。   而朱曼莉掉进江里的起因是朱曼莉冒雨独自开车去买陆闯很喜欢的一款蛋糕。   结果朱曼莉不小心把车子开进江里去。   车子打捞上来了,人被冲没了。   乔以笙震骇之余,即刻记起朱曼莉曾经与她道别,说很快会被陆闯送走。   所以是用这种方式送走的……?   欧鸥不相信朱曼莉的死讯:“乔乔,这件事你必须告诉我内幕。她好好的是不是?她和姓陆在又在演戏,嫁祸给别人?”   之所以说嫁祸,是因为朱曼莉的死造成流言四起。   早前一些人就在关注朱曼莉的安危,不就曾经断言过,倘若朱曼莉某天发生意外,第一个怀疑对象直指聂婧溪。   只不过相比于当时,现在聂婧溪铲除朱曼莉的必要性降低了,毕竟陆闯无法人道,理论上来讲,聂婧溪还图朱曼莉肚子里的小孩。   比起聂婧溪,如今嫌疑更大的是陆家的其他利益阵营。   ——上述热火朝天的留言,依旧是私底下纷纷扬扬的限定小道消息,正儿八经的媒体全部陆氏集团封嘴,没有一家敢质疑朱曼莉的死。   小道消息也称:又废又疯的陆闯,更废更疯了。   这手段算不上高明,陆家必然有人怀疑假死,就跟怀疑陆闯假残一样。   但好使。   只要藏好朱曼莉,万事大吉。   陆闯的目的显然也只是制造个表面上能说通的原因猝不及防让朱曼莉消失,藏好朱曼莉,怀疑就让他们怀疑。   乔以笙虽然被朱曼莉提前打过预防针,但也是向大炮求证过后,才敢安心地暗示欧鸥:“她和她的宝宝一起去另一个地方生活了。”   而不知是否因为白天看到不少人怜悯朱曼莉,出现多次“孩子无辜又可怜”之类的话,乔以笙终于又做梦了。   睁开眼后梦的具体内容就忘记了,唯一记得若隐若现一星萤火般的微光。   伸手擦了擦在梦中湿润的眼角,乔以笙睡不着了。   圈圈在她身边睡得特别香,呼噜声咕噜咕噜。   乔以笙抚摸着它毛绒绒的身体,莫名记起某一次,陆闯冤枉圈圈的呼噜声太大影响得他半夜睡不着,所以才能恰好半夜快速回复她的消息。   今次乔以笙认为,陆闯也不算冤枉了圈圈。   夜深人静里,圈圈的呼噜确实被放大了。   只不过乔以笙并非因为它的呼噜而失眠。   半晌,乔以笙起身,离开卧室,独自一人悄摸下楼,目的地直指Mia的诊疗室。   她获得Mia的允许,可以随时随地自由出入诊疗室,前提是不碰诊疗室里的文件。   乔以笙知道,那些文件里有陆闯的过往病历档案。   Mia这趟回国,是Mia的休假,同时Mia也成为她和陆闯的专属医生。当然,主要还是陆闯。   而打开门进去时,乔以笙没料到里面有人。   黑灯瞎火的,独独诊疗椅旁的显示屏闪烁淡淡亮光,从而照出躺在诊疗椅上的人影。   人影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位置的缘故,乔以笙不用走近,就能清楚地看见,显示屏上,属于他的那棵树,完全是秃的。   背景的天空灰蒙蒙,地上没有草也没有花,整棵树的枝干特别茁壮,但就是一片叶子也没有。   和她那天的树,形成鲜明的对比。   乔以笙不懂这台机器,但画面的直观性很强,外行人大致也能有所判断。   椅子上的人影这时候倏地摘掉耳机坐起来,睁开眼皮的双眸于屏幕淡淡光线的映照下尽露利刃般的尖锐和冰凉。   下一秒,认出站在门口的人是她,他非常明显地呆愣住。   此时此刻他的模样落在她的样子,和偷偷做坏事却被人撞个正着的尴尬毫无两样。   乔以笙敛眸:“抱歉,不知道你在。你继续。”   退出去,乔以笙替他关上门,折返二楼。   但她回到她的卧室没多久,圈圈就叫了,屁颠屁颠地跳下床跑去扒拉房门,汪汪朝门外吠,又转回头来嗷呜嗷呜地朝乔以笙撒娇,似拜托乔以笙帮它开门。   这次乔以笙没有去开。   和圈圈朝夕相处久了,乔以笙对它的卖萌也有了些抵抗力,或许可以称之为她的心变硬了。   圈圈闹了一会儿后,最终是门外的人率先禁不住,打开这扇房门。   乔以笙不予理会,闭上眼睛径自睡觉,耳朵里传入陆闯带着圈圈一起进门并关上门的窸窣。   乔以笙心道:明天起,睡觉前,得从里面将门反锁住。   很快她便感觉到床边的微微下陷——是陆闯落了座。   乔以笙背对着他,将被子从胸口往上拉高至鼻间,挡住入侵的属于他身上的淡淡雪松味。   此后长达十分钟的时间,陆闯在撸狗子。   圈圈的动静越来越小,呼噜声逐渐恢复,应该是被陆闯哄睡了。   这一项技能,乔以笙尚未掌握,她目前只跟Mia学到,如何下达指令让圈圈乖乖蹲在她跟前并将一只前爪伸到她的掌心与她进行友好地握手礼。   正忖着,乔以笙又感觉到,陆闯躺下来了。   面朝她的后背而躺的,距离没有贴身得那般近,但他的呼吸似有若无地喷洒来了她的后颈。   她后颈堆砌的碎发本就多,这下因为他呼吸的作怪,隐隐约约轻挠她后颈的皮肤,簌簌发痒。   明天睡觉前一定记得反锁门——乔以笙在心里重新告诫自己,然后她抱着被子动弹了身体,稍稍拉开和他的距离,出声问:“你把朱曼莉安排去哪里?她的老家吗?”   陆闯低声回答:“她小孩的爷爷那里。”   也对,如果是朱曼莉的老家,有心之人很容易就查个底朝天。   乔以笙微抿一下唇。某种程度上,她是羡慕朱曼莉的,可以说消失就消失。   她就不行。她的工作在这儿,亲人在这儿。   可如果,她和陆闯的孩子还在,为了安全,或许她也愿意如朱曼莉般,带着孩子死遁。   失去那个小孩后,乔以笙才发现,原来她可以为它做到如此地步……   “……乔以笙。”陆闯轻轻唤她。 第293章 愧   乔以笙不吭气。   她的不吭气似乎劝退了陆闯,陆闯也重新陷入沉默。   乔以笙则还有话没问完:“朱曼莉小孩的父亲,是不是你和大炮他们的朋友?”   “他是不是死在那次车祸里?”乔以笙再问,“车祸不是你策划的,而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你只是顺水推舟,假装成你在车祸里重伤。”   在乔以笙以为陆闯又是锯嘴葫芦不会给予她确认时,陆闯开了口:“老豆是我们之中年龄最大的,比我们大了将近一轮。”   “他总说他自己是最没本事的一个,不如小刘有文化,不如大炮能打架,不如瘦猴子玩电脑,说他什么都不会,学习能力也差,给他机会他也学不成一门手艺。”   “他说他懒,只想游手好闲躺着过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最大的梦想是天上掉馅饼,一夜暴富。”   “因为没出息,十几年了他不敢回老家。每次和他的老父亲通电话,都是吹牛皮,吹他在外面当大老板,吹他在外面挣大钱。”   “他总是仗着年纪比我们大,以长辈自居,用看小孩的目光看我们,在他眼里我的复仇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最初他说他惜命,不想参与进来,我就没让他参与。”   “但每次,他总是会帮忙,大炮需要人手他就去帮大炮,瘦猴子需要人手他就去帮瘦猴子,有事没事再唠叨我们几句。”   “我说我需要一个人假装成我,开我的车招摇,去找朱曼莉,同时确保朱曼莉的安全。老豆自告奋勇,他说他想圆左手豪车右手美女的梦,庸俗但快活。”   “他那段时间每次挂在嘴边的玩笑话都是,死也无憾了。”   “朱曼莉怀孕,是他来告诉我的,他说不好意思,不小心玩过头了,希望不会影响到我的事。但到头来是我要跟他和朱曼莉借那个孩子。”   “他一直表现得对朱曼莉和孩子无所谓。”   “我们也以为他无所谓。”   “大炮他们收拾他的遗物时,却看到他把他的存款名目划分得很清楚:寄回老家的,娶朱曼莉的,养孩子的。”   “……”听到这,乔以笙多少为朱曼莉感到高兴。   其实那天在病房,朱曼莉口口声声和小孩的父亲玩玩而已,乔以笙看出朱曼莉撒谎了。   朱曼莉摸小腹、看小孩的眼神,一点也不像纯粹的女人对于小孩与生俱来的母性,而是带着对小孩的父亲的感情——乔以笙太懂了。   乔以笙自己刚确认怀孕的时候是懵和烦占据主导情绪,可想到它是她和陆闯的孩子,她的感觉就变得奇妙……   陆闯低低的嗓音始终克制,语调无起伏,也没明显的情感,好似只是在和她讲述一个陌生人的生平:“大炮他们总吐槽老豆喜欢倚老卖老,吐槽老豆大出的那些岁数不作数。”   “其实看似老豆是我们这群人里最浑浑噩噩的,实际上他活得最通透。”   这之后长达五分钟的时间,陆闯不再有声音,好像是陷入他们和老豆曾经的回忆里。   乔以笙听着被圈圈的呼噜声遮盖之下的他的轻微的呼吸,觉得很压抑。   她打破了这份压抑中的寂静:“老豆的死,不是意外,是人为的,对不对?”   一瞬间,她捕捉到陆闯的呼吸变重了一下,原本规律的节奏亦被打破。   于是答案不明而喻。   乔以笙的心脏也霎时漏跳一拍,因为她想到,既然是人为,说明针对的是车子真正的主人,即陆闯。   有人要让陆闯死。   所以当时根本不算虚惊一场,差点死掉的确实就是陆闯。就像当年她父母的意外一样。乔以笙下意识抓紧被子。   而由此,乔以笙也更加读懂了方才的那份压抑。   陆闯不仅仅在为死掉的朋友难过,也在愧疚。   自己的朋友替自己死了……换作是她,毫无疑问地,也会充满负罪感。   恐怕还会想:如果自己不报仇,如果不让自己的朋友来帮忙,一切就不会发生,自己才是害死朋友的元凶。   敛回神思时,乔以笙发现自己转过身去了,从背对陆闯,变成面朝陆闯。   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隔着约莫半截手臂的距离,静默地对上。   相互之间看不清楚对方具体的眼神和表情。   乔以笙认为,这些话他应该讲给Mia,他真正需要的是一位专业的心理医生,来开导他。   而不是像她这样,嗓音冷静得毫无温情可言:“你可以及时止损,放弃报仇。”   当然,乔以笙比谁都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之前都在意沉没成本,陆闯这样身上背负着多人仇恨的人,又如何能轻易地半途而废。毕竟付出的成本已经不仅仅是他个人多年来苦心孤诣的筹谋,他的朋友们为他四处奔波的付出,如今更有活生生的人命作为代价。   她相信他的内心也有过挣扎,就像她挣扎过要不要为父母报仇一样,他甚至比她更为挣扎。   但他挣扎的结果,必然是:无法放弃。   朱曼莉不也说了吗?她希望陆闯能为她孩子的父亲报仇。   何况,就车祸这件事而言,充分说明,即便陆闯没想毁掉陆家,陆家也有人不想放过他。   身处陆家,就注定了陆闯必须面对漩涡。他不报仇,也必须装备自保能力,才能平安顺遂地活下去。   话出口后,乔以笙听见陆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并没有回应她。   乔以笙则清楚明了地告诉他:“你报你的仇,但不用再算上我父母的。我父母的仇和你无关了。我自己也不会去报的。”   纵然只是顺手而已,纵然算不算上她父母的这份,之于陆闯或许没差,她也要说:“我不需要了。”   时间流逝了大概十来秒,陆闯问:“那个孩子呢?”   ……他还算上了那个孩子……乔以笙有一瞬间的恍惚,盯着即便晦暗不明也勾勒出锋利的他的面部线条,缓而淡地说:“小马的孩子,和你陆闯又有什么关系——”   字的尾音尚未完全落进空气里,便被陆闯碾压过来的嘴唇吞没。   吞没一下,陆闯稍稍撤离她。   乔以笙蹙眉,抬手擦了擦自己嘴唇上他的气息。   陆闯抓开她的手,又一次凑上来。 第294章 赔   吮住她的唇,他齿关一磕便滑入她的口腔。yin君子终于拿到du品不外乎如此,那般热切地压迫、不容喘息地侵袭。   他抱过来,力道大得似要将她折断,铁铸般的手臂紧紧困住她的腰肢,手掌沿着她的后背往她的肩头摸索,如同亲手确认怀中之人的真实存在。   确认她的真实存在是吗……乔以笙被动地承受着他于唇舌间毫无缝隙的撕掳,晕眩地想,倘若她的感觉无误,这不应该是当下的情境该发生的。   而是,她被从许哲手里救回来那会儿。   或者,她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那会儿。   绝不应该是现在。   完全是,延迟性的行为。   有种深深沉于底下的情绪在他们之间隐隐激荡着。   乔以笙全程没给他任何反应,直到他结束这场唇舌的撕掳,她静着脑子,又擦了擦唇,平静而安定地问:“是小马,还是陆闯?”   陆闯厚实有力的肩膀圈着她,将她拢在他的胸膛前,桎梏住她的手臂。他的下巴蹭着她的额头,又往下,嘴唇寻到她的嘴角,执着地摩挲、轻啄。   半晌,乔以笙也不依不饶地重新问:“现在的是小马还是陆闯?”   “小马早就不存在了。”陆闯的声线极淡,“从被带回陆家开始,小马就不存在了。”   乔以笙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觉得她明白他的意思。   小马和陆闯,是两段不同的人生。   虽然小马的生活是居无定所的、是颠沛流离的、是随时抡起拳头和人干架的,但小马的人生是自由而真实的,是充满无限未来和希望的。   而陆闯,是被框进陆家里的陆氏子孙,陆家晟的第二个儿子,是人前风光无限的陆家少爷,是陆家其他人眼中可能有机会成为陆氏集团继承人的竞争者,是藏起了昔日的小马、誓要为柳阿姨毁掉陆家、背负起仇恨的人。   陆闯的人生是充满虚假和算计的,前路茫茫,遍布荆棘,谁也不知道陆闯的未来将如何。   这算他之前不愿意承认他是小马的第三个理由?   饶是如此,在和她的这段感情里,将陆闯和小马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人,仍旧相当可笑。短暂的安静过后,乔以笙又问:“我现在是谁?”   “乔以笙,我从来只喊过你‘乔以笙’。”陆闯的嗓音是绷着的,似乎还谙着股隐火……?   呵,他有什么可火的?又有什么资格火?乔以笙油盐不进道:“没有乔圈圈作为基础,陆闯怎么注意到乔以笙的?怎么喜欢上乔以笙的?喜欢乔以笙什么?”   这个问题,和之前陆闯问她,“乔以笙为什么会喜欢上陆闯”类似,看起来好像只是调换和主语和宾语。   可事实上,口吻完全不同。   彼时陆闯那是真的好奇,细品得出他的不确信。   乔以笙则并非不确信自己吸引不到陆闯的注意和喜欢,而是纯粹地希望陆闯彻底掰回他的逻辑,理清楚他的情感。   不明不白的,算怎么回事?又拿她当什么?   陆闯貌似重新变成锯嘴葫芦了,久久没给反应。   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他还没有掰回逻辑、理清情感。   他不给反应,乔以笙便推开他的怀抱,继续说:“你很自私,以前既然默默地躲在角落里不来招惹我,就该贯彻到底,而不是我发给你一条消息,你就忍不住来了。”   “来了之后死活纠缠我。等意识到危机你又想推开我,却已经迟了。如今我想和你解除捆绑更加不可能。陆闯,你把我让给郑洋的时候,毁掉了我往后的八年青春,现在又毁掉我的正常生活,只要你们陆家的内斗没完,我就将永远不得安生。你拿什么赔我?”   “你拿什么赔我都赔不起。”乔以笙自问自答,异常冷静地丢出这句话,可紧攥于身体两侧的手又抑制不住地颤抖。   陆闯的掌心摸索过来,握住她的手。   乔以笙的齿关咬得腮帮子发酸,但没掉眼泪。   她翻不过身,无法再背对他,只能继续面朝他,然后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许久之后,乔以笙混混沌沌地快睡过去时,察觉他的手轻轻摸在了她平坦的小腹处。   他的气息也飘荡在离她的唇仅分毫之处:“……小马没有想过和乔圈圈有以后的生活。如果陆闯成功挣到以后,就全部赔给乔以笙。赔不起,也只能这样赔。”   -   转日清晨,乔以笙睁开眼。   入目的是吵她起床想出门的遛弯的圈圈。   夜里躺在旁边搂着她的人没留下体温,也没留下被子的褶皱,仿佛没来过。   乔以笙发了会儿呆,带着圈圈下楼时,又在餐桌的花瓶里看到新鲜的油菜花。   mia恰恰正从诊疗室里出来,意味声长道:“进贼了。机器里多出一组数据。”   脑海中闪过夜里陆闯躺在诊疗椅里的模样,乔以笙只道:“是吗……”   阿姨从厨房里出来问乔以笙是不是遛完狗再吃早餐。   乔以笙点头。   阿姨盯着乔以笙的嘴唇多关心了一句:“有点肿,是不是最近的食物热量偏高了?我调整一下菜单,降降火气。”   “……”夜里陆闯吮得太过了,乔以笙刷牙的时候自己也发现了,但其实肿得并不厉害,就是上嘴唇比平时稍微厚了一点,没想到阿姨的眼睛这么尖。   乔以笙“嗯”一声,糊弄过去,转头撞上mia洞若明火的视线,她倒也能继续淡定。   毕竟她和陆闯在mia的这个家里,做过比接吻更深入的事情。   带圈圈遛弯回来,吃早饭期间,乔以笙又打开她公寓的监控视频瞄了几眼。   照理说找过她的公寓,确认她不在家,还通过两次电话惊扰过她让她有了戒备,那个男人再去她公寓的可能性不太大。   大炮也认为如此,所以都没派人蹲守她的公寓。   令人意外的是,乔以笙还是从监控视频里看见,那个男人昨天下午去她的公寓了。   而且他分明已经知道有摄像头,在手机里打出“抱歉,失礼打扰”这句话,朝摄像头前晃了晃,给她看,然后用他的方式开门擅自进入了她的公寓。   “???”如此猖狂的吗?乔以笙震惊地从餐桌前起身。 第295章 亲   她迅速后来监控记录的进度,确认一个小时后他才从她的公寓离开。   真是后悔没在她的屋里也装监控。   “怎么了?”mia关心。   “我去打个电话。”乔以笙严肃地拨出大炮的号码,将这件事告诉大炮。   大炮听完张嘴就是脏话:“奶奶的!昨天把人跟丢两小时了!原来他跑去你公寓了!”   乔以笙:“……”   大炮立刻意识到不妥,笨拙地解释:“对不住嫂子,我平时没这样没素质的,我们都向闯哥看起的,从来不讲脏话!”   乔以笙:“……”   大炮回归正题以转移掉她对脏话的注意力:“嫂子你放心,我们现在就去你的公寓帮你检查有没有多出什么危险物品或者丢掉什么重要物品。”   她公寓里哪有什么重要物品?她首先想到的也就只有自己几年来积累的画本。但那个男人又不是工作上的竞争对手,不可能是进去偷她的画本。   当然,检查肯定是要检查的。乔以笙说:“好,那你现在来我这里拿我公寓钥匙。”   “公寓钥匙?不用那么麻烦啊嫂子,我这边有的是办法进去,锁都不会给你弄坏的。”说完大炮又立刻意识到他不小心讲错话,赶忙道歉,“不对不对,我还是去跟嫂子你拿钥匙。”   乔以笙:“……”   这么说起来,当初陆闯未经她的允许给他自己打了她公寓的备份钥匙,竟然还算对她客气了?   然而根本没等到大炮来跟她拿钥匙进她公寓检查,乔以笙就再次接到那个神秘男人的电话。   三次电话,男人均使用不同的号码。   这一回他开口第一句的称呼和以往的“乔女士”不一样,语气也较以往的客气礼貌多出一丝亲切:“小姐。”   小什么姐?乔以笙蹙眉,质问:“你进我公寓干什么了?”   男人十分坦诚:“对不起,小姐,你不提供给我样本,也不和我见面,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所以进去你的公寓,从你的枕头上取了几根你掉落的头发。运气好,是能够使用的样本。”   乔以笙恼火:“你等着!我现在就报警!”   私底下大炮他们既然拿他没办法,她就寻求光明正大的法律途径!   男人不慌不忙、不疾不徐、不焦不燥地自顾自把后面的话讲完:“样本连夜送去做亲缘鉴定,刚刚我看到亲缘鉴定的结果了。报告显示,小姐您和我的委托人存在亲缘关系。所以,小姐,您的父亲乔敬启先生,确实是我的委托人在寻找的孩子。”   乔以笙只觉得荒谬至极:“你们骗子现在行骗演戏很全套嘛。”   乔以笙挂断电话。   男人锲而不舍地重新打过来:“小姐,和我的委托人见个面吧。我的委托人最近恰好就在霖舟。您虽然不认识我的委托人,但您认识我委托人的其他亲属,你就会知道,我们不是骗子。”   “什么其他亲属?”乔以笙再给他一次编造谎言的机会。   “聂婧溪小姐。”男人报出这个名字,随即道,“我的委托人,是聂婧溪小姐的小叔叔,聂季朗先生。”   乔以笙怔忪。   短暂的怔忪过后,乔以笙非但没有对他多出信任,反倒生出更重的防备心理。   聂婧溪目前还在联合许哲绑架她的嫌疑人名单里,陆闯那边因为被聂婧溪逼婚而对聂婧溪更是警惕至极。   这时候跑出一个人,说是聂婧溪的小叔叔在找亲戚,而最后证明她的爸爸就是被找的那位亲戚,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是个天大的阴谋和陷阱。   只不过,乔以笙确实挺乐意去会会这个阴谋和陷阱的。   最怕的就是敌人没有动静不是吗?   聂家这伙人,倘若真是敌人,不失为一次刺探敌情的绝佳机会。她蠢蠢欲动。   只听男人又道:“虽然聂季朗先生是聂婧溪小姐的叔叔,但聂婧溪小姐并不清楚这件事,聂季朗先生也有意隐瞒聂婧溪小姐。”   这分明话里有话,乔以笙长眉微挑:“你的意思是,聂季朗先生和聂婧溪小姐不是一个鼻孔出气?或者说,不是一条心?”   男人斟酌数秒,谨慎地回答:“小姐可以这样理解。”   类似陆家内部家庭成员的关系,也因为利益而有所割裂、各有阵营吗?乔以笙服气了这些有钱人家,每天的生活全是内斗吗?   乔以笙再问:“聂季朗先生出于什么原因要找到我的父亲?”   男人有问必答:“聂季朗先生是在完成聂老先生的遗愿。您的父亲乔敬启先生是聂老先生和老夫人的第一个孩子,聂老先生生前就一直在寻找孩子的下落,却始终没有结果,临终前交托给聂季朗先生。”   “可为什么孩子会不见?”乔以笙很难不回忆起前两天和杜晚卿的谈话。   倘若乔敬启是聂家的孩子,说明乔敬启被遗弃在福利院的原因并非家里困难,那不就落到“难以启齿的理由”上面?   男人回答:“详细情况等您和聂季朗先生见面,他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您。”   “和我见面的意义又是什么?”乔以笙费解。   男人反问她:“小姐不想认亲吗?”   “并没有。”和陌生人无异不是吗?毫无感情可言,除去父母之外,她的亲人只有杜晚卿和戴非与。   男人在电话那头似乎因为她无情的回答而噎住了,隔两秒,道:“小姐,您先见见聂季朗先生吧。”   “你让我考虑考虑吧。”乔以笙最终只是这样答复。   太乱了,她理不清楚头绪。毕竟这人的话也不清楚哪句真哪句假,背后是否隐藏有其他目的。   挂断电话后,乔以笙思考到大炮来拿钥匙为止。   她没把钥匙给大炮,而是决定亲自回一趟公寓。   虽然对方告诉她取的只是头发,但还是得确认。而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她的公寓里的情况。   大炮说:“嫂子,我进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到你这儿门口的时候,刚刚接到闯哥的电话,闯哥说钥匙不用拿,他有。他说他比我们清楚嫂子你公寓里的情况,他会亲自去确认。所以,嫂子你不用出门折腾,还是在这儿好好养着,嘿嘿。”   “……”微抿一下唇,乔以笙陷入默然。 第296章 查   他能清楚个什么……   他如果能这样自信,只能说明,在她不知情的时候,他曾经把她的公寓翻过个底朝天。   之于她而言,难道值得高兴吗?分明比他从前打了她公寓钥匙的行为还要恶劣。   可悲的是,乔以笙对他的恶劣行径早已产生免疫,现在都没有太强烈的负面情绪,因为习以为常而平静如水得很。   “嗯。”乔以笙应承,然后说,“让他今天抽空给我打个电话。”   大炮惊诧,问她确认:“嫂子,我没听错是不是?让闯哥亲自给你打电话,不是我继续给你们相互传话?”   “没听错。”但这不代表什么,纯粹因为这回的事情不方便再通过大炮传话。   大炮却激动得要命:“好的嫂子!我现在就告诉闯哥!”   乔以笙:“……”   而陆闯的电话,不出十分钟就打进她的手机里来。   乔以笙也不多废话:“把你手头关于聂家的资料全部告诉我。”   陆闯少不得问:“为什么要了解聂家?”   乔以笙说:“你把资料先给我,我看完之后如果认为有必要,再告诉你为什么。”   “乔以笙——”   “陆闯,不要再说什么我没必要了解之类的话。让你给我就给我,不用问东问西,看个资料而已,不会妨碍到你的复仇大计。”虽然态度强势,但乔以笙的语气从始至终是平静温和的。   而她这种强势的态度,不过仅仅复制了两分他从前所施加在她身上的罢了。   乔以笙等着他或许会和她博弈,回应“你不告诉我要聂家的资料干什么我不会给你”之类的话。   陆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说的是:“可以。”   大概就是他考虑过后也认为,给她看个资料她兴不起风浪。乔以笙心想。   资料在半个小时后才发过来。   乔以笙粗略地翻了翻,很不满地给陆闯发消息:【你在糊弄我?】   资料少得可怜。   就是简单地说明了聂家在隔壁明舟市是百年书香门第,聂家现在的子孙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不像陆氏集团在霖舟市里的建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聂家祖上积累的人脉,福荫子孙,明舟市政商两界的大人物无一不和聂家交好的。   还有就是以聂婧溪为中心的聂家目前的主要家庭成员。   聂婧溪的父亲是聂老爷子和聂奶奶的大儿子,病故多年,仅留下聂婧溪这么一个女儿。   除此之外聂老爷子和聂奶奶还孕育有一个小儿子和一个小女儿。   小儿子便是聂季朗。   但,聂老爷子在和聂奶奶结婚之前,有过一位前妻,和前妻也孕育有三位子女。   其余并未有详细介绍。   陆闯则说:【我掌握的全部资料就是这些。聂家在隔壁明舟市非常低调,不好调查。聂家和陆家也只是一个联姻关系,和我毁掉陆家的关系不大,我对付聂婧溪并不需要浪费精力过多地调查聂家】   这个理由乔以笙可以接受,勉强相信他没有骗她。   陆闯显然也因为被她怀疑而有火气:【乔以笙,有什么糊弄你的必要?】   乔以笙:【那得问你自己,你又不是第一次糊弄我?】   毕竟她是累赘,他不糊弄她,糊弄谁?   现在她也没闲情和他嘴仗,立刻又问:【如果我要详细查一查聂婧溪她的父亲,和聂婧溪的小叔叔聂季朗,你可以办吗?需要多久时间?不方便的话直说,不用勉强分出精力,你还是以你的复仇大业为主】   陆闯:【你不是说看完资料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了解聂家?】   乔以笙:【回忆一下,我有个前提,是我认为“有必要”的情况下】   陆闯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气心梗了,不再有回应。   乔以笙默认他不会帮忙查聂婧溪的父亲和小叔叔聂季朗。   但当晚陆闯直接来找她。   乔以笙是意外的。陆闯以往都是半夜偷偷摸摸地来,今次他出现时才八点多钟,她还没有休息,如常在研究莫立风的设计稿。   而且陆闯没敲门,直接开门进来的。   因为没到休息时间,乔以笙尚未来得及锁门,所以陆闯堂而皇之又毫无阻碍,有那么点昔日陆大少爷的架势重现。   乔以笙轻飘飘瞥他一眼,心里琢磨,是不是随着他更加“废”更加“疯”,他的自由度也更高了?   反正乔以笙想象的画面里,他应该就是借着又疯又废的外壳,假装把他自己封闭起来,谁也不见,然后玩金蝉脱壳。   陆闯也和她开门见山:“你要查聂婧溪的父亲和小叔叔聂季朗干什么?”   “我现在没空,两个小时后再谈。”乔以笙轻飘飘地收回视线在设计稿以及和莫立风的对话框里。   每晚这个时间段是她和莫立风的固定的探讨专业问题的时间,之后莫立风是要准点休息的,不会因为她的问题多他就打乱他的作息时间表。   “如果你时间紧张,没空等到两个小时后,就先回你的医院,下次找其他合适的时间过来再谈。”乔以笙好意地补充建议。   便不再理会陆闯,径自点开莫立风新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采用数字解决方案的设计和设计过程失去了个性,这个过程中设计师也容易失去个性化特征。”   乔以笙回复:“是的师兄,我也这样认为,所以我到现在还是很重视手绘,更喜欢用笔和纸在草图上涂鸦。我之前和客户沟通方案的时候也发现,电脑图纸他们看不明白,但我在草图上简单给他们示意,他们就懂了。”   莫立风丢来一句:“多制作模型。”   乔以笙记起曾在他工位里见到过的精细模型,深感羞愧:“好的师兄。”   莫立风紧接着问:“快速素描本有没有?”   乔以笙:“有,很多,从学生时代到现在的。”   最新的一本在上次的火灾中烧毁,她到现在还在惋惜。   抓住他此次的问话机会,乔以笙立刻说:“师兄,我能不能拿一本我的画本,你有空的时候帮我指点指点我里面的一些设计灵感?”   莫立风:“指点谈不上。”   就是可以的意思了。乔以笙如今大多数时候已经能读懂他的言外之意:“谢谢师兄!”   放下手机一转头,陆闯沉郁的神色撞入她的眼帘。 第297章 不稀罕   乔以笙不清楚陆闯此时此刻具体在想什么,她只是记起,陆闯之前在她的公寓里总乱翻她的画本,她警告过他,他还说她清高。   或许现在大老板陆闯确实比陆家大少爷的陆闯更有能为她甲方的实力,但在陆闯和莫立风之间,她自然倾向将她的画本交给专业的莫立风,而不是门外汉陆闯。   陆闯想看,她没给不乐意对牛弹琴;面对莫立风,她则主动交出,求指点——对比之下,或许陆闯心里会不平衡。   不平衡又关她什么事?他自己调节去。乔以笙转回去继续和莫立风谈论下一个问题。   她和莫立风每晚讨论专业问题期间,一般是不让圈圈进门来的。   今晚圈圈跟着陆闯提前进了屋,在陆闯身边蹭了一会儿,又跑来乔以笙身边,两只前爪跳上乔以笙的膝盖。   乔以笙薅下圈圈,回头再看一眼陆闯。   陆闯百无聊赖似的靠坐在床头玩手机,没有要管圈圈的样子。   乔以笙只能自己把圈圈带出去,交给mia,折返回来继续做事。   一个多小时后,莫立风到点要去休息。   乔以笙照旧表达了感激,又和莫立风道了晚安。   再转头,就见陆闯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还是睡在她平时躺的那一半位置,他的整张脸几乎快要全部埋进她的枕头里。   乔以笙蹙眉,发消息问大炮:【你人在哪儿?】   大炮:【在楼下,嫂子有什么吩咐?】   乔以笙:【陆闯今晚不用回医院?】   大炮:【回啊】   乔以笙:【那你现在打电话给他把他喊走】   大炮:【闯哥不是应该进去见嫂子你吗?嫂子你现在没和闯哥在一起吗?】   乔以笙:【没有】   随后乔以笙进卫生间洗漱,隔着卫生间的门,隐约听见陆闯醒来讲电话的声音。   等她出去,陆闯并没有走,人还在,而且又把圈圈带进来,正挠着圈圈的下巴,圈圈舒服得四脚朝天仰起肚皮。   乔以笙问:“上次聂婧溪来病房探望我,听她说,你们打算不办婚礼,直接领证,简单地和亲朋好友吃个饭。你不忙吗?”   陆闯抖了抖嘴里叼着的没点燃的烟,挺鼻如峰,下颚紧绷,木着脸,忽略她的话,只道:“现在距离你刚刚说的两个小时,超过十五分钟了。”   “噢……”乔以笙并非故意吊着他,而是他确实来得不是时候,这件事她又认为不着急。   只要她不去见对方,对方倘若真的另有所图,也无法拿她怎样。戴非与和杜晚卿那边有陆闯的人守着,她也每天都在跟戴非与确认安全,暂时无恙。   整理了一下思绪,乔以笙先丢出总结性的两句话:“那个人说,通过我和聂婧溪的小叔叔聂季朗的亲缘鉴定结果,显示我爸爸是聂家老爷子和聂奶奶寻找多年的丢失的大儿子。”   出口后乔以笙立刻在陆闯的脸上看到他凛冽的眉峰拧起,他的表情透着大写的问号。   乔以笙这才将她和那个男人最近一次通话的全部内容告知陆闯。   陆闯听完后蹦出的第一句话是:“乔以笙,你信他的鬼话?”   乔以笙冷笑着拉下脸:“嗯,在你眼里我就是会信这种鬼话的大傻帽。”   陆闯嘴唇抿成直线:“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听着就是这个意思。你也不是第一次表达出这种意思。”在他这里得到看得起,仿佛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尤其她刚结束和莫立风的交谈,对比莫立风给予她专业的肯定和正面的评价,陆闯的言语被衬托得更为刺耳。   乔以笙坦白告诉他:“陆闯,你不是一天两天通过言语打压我的心理了。从郑洋背叛我你说我眼瞎开始,就在表达我需要反省我我自己,反省我的错。可明明不是我的错。”   “后面的无数次我就不再赘述了,还越来越过分,以前至少是批评我做过的事情,现在很多时候我什么也没来得及做,你就预判我一定会做错。直到刚刚,你的第一反应也是在怀疑我轻信他人。”   “即便你是无意,或许你是口是心非,又或者你自以为是为我好,但事实就是你在一次次地让我怀疑我自己。难道因为你自卑、你有病,你就有嘴欠的特权,我就得毫无底线地包容你、原谅你的所有行为?如果你的喜欢带给我更多的是负面情绪,我不需要,我不稀罕。”   “陆闯,不要再逃避了。你的难堪我没少见,你的过去我也知道了不少,你的自卑我也一目了然,你可笑的自尊在我这里已经一文不值,你还担心你有什么可被我瞧不起的?”   “陆闯,请正视你自己。”   “……”陆闯一声不吭,看起来也有点僵。   圈圈因为他停下的挠下巴的动作而哼哼直叫唤,翻回身来蹭他。   陆闯毫无知觉似的。   她和他之间日积月累太多问题了。乔以笙面色寡淡地说:“今晚看来不适合处理这件事。你可以先回医院。不用见面,直接电话联系。”   陆闯没动弹。   既然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乔以笙就走。   她打开门离开她的房间。   圈圈朝她的背影吠了两声,转头看看陆闯,又看看已经不见了乔以笙踪迹的门口,最终转回来,趴在陆闯腿边,舔陆闯的手。   在楼道上乔以笙遇到了mia,mia见她表情不对劲,视线飘去一下她的房间,关心一嘴:“吵架了?”   算吵架吗?不知道。乔以笙没法回答,默默地下楼,进去诊疗室,也没干什么,就是坐一坐。   不消片刻,mia跟进来,给她送了一杯热牛奶。   “谢谢。”乔以笙接过,呡了两口,吐出一口浊气,“我觉得之前错了。”   “什么错了?”   “对待陆闯的方式错了。”乔以笙嘴角牵出淡淡自嘲,“我从来都不知道怎样才是正确和他相处,一直在实践中慢慢摸索。然后就太照顾他了。太照顾他是个病人,太照顾他的心理,误以为包容他、让他多多感受到我对他的喜欢,他会渐渐好起来。结果他在你这里依旧是个不听话的病人,我也一再地退让一再地受委屈,也快成病人了……”   mia的手搭上她的肩膀:“乔……” 第298章 最自私   “我说过,陪在病人身边的亲属,压力不会比病人本身小,甚至可能更大。”mia叹气。   “……我没事。”乔以笙低垂眼帘,下意识又摸了摸颈间的链子,“但你问我,我是不是要放弃他,我目前也确实没办法回答。我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最近只想随心所欲……”   不去考虑她的话是否会伤害到他,不去考虑他会不会难受。   如果她对自己都不好,自己心里都不痛快,又怎么能对身边的人好,又怎么能带动身边的人也痛快?   mia走之后,乔以笙独自又坐了会儿,准备回二楼。   陆闯这时走进来。   原本跟在陆闯身后的圈圈率先奔向她。   乔以笙搂住扑到她腿上来的圈圈的脑袋,揉了两下,望向陆闯。   陆闯深黑的眸子是沉寂的:“没有不方便,要单独查聂婧溪的父亲,可以,要单独查聂季朗也可以。但需要不少时间,也无法保证能查出特别有用的东西。”   要聊正事是吗?乔以笙和他聊:“那不用浪费精力了。”   陆闯又说:“聂季朗和聂婧溪的奶妈宋红女来了霖舟之后,他们的行踪我一直有在掌握。但从他们的行踪来看,和你讲的事情暂时找不出关联。”   乔以笙问:“聂季朗和聂婧溪的奶妈来霖舟,对你和聂婧溪的婚约是什么态度?”   她没问的事情,他从来不主动告诉她;她即便问了,他也不一定告诉她。   今次他倒是因为这件事,很快回答她:“奶妈像个随同,没对婚约发表过任何意见。和陆家交涉的人是聂季朗。聂季朗刚过来的时候态度很明确,想作罢。”   “陆家晟没同意,他让聂季朗再等等,他告诉聂季朗我会慢慢有所好转。之后一直和聂季朗回避再谈这件事,带聂季朗参观陆氏集团各处的产业。”   “聂婧溪告诉你的,是聂婧溪和陆家晟商量的方案。聂季朗还在等着看我的新情况。但朱曼莉意外身亡后,我的情况让聂季朗很失望。”   “……”难得,能得到他来和她共享信息。不过并非他主动不是吗?乔以笙觉得他像一只驴,她吊着口粮在他的面前,他才愿意讲。   而这种形式,算起来,是利益捆绑下不得已为之的信息交换。之前他共享信息给她,从她这里获取不了任何东西,即便她不是他的累赘,他也没必要告诉她——当然,乔以笙这不是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他的行为,她就是感慨,现在终于让她感觉到一点点对等,她和他是对等的关系。   “所以从你现在讲述的表面情况来看,聂季朗和聂婧溪确实不是一条心。”乔以笙提炼信息。   陆闯点头。   乔以笙揉了揉圈圈的脸,继而问:“你觉得这件事现在该怎么处理?”   之所以征询陆闯的意见,是因为,倘若如她所料是个骗局,聂家设计这个骗局的目的必然和婚约有关,虽然认亲是她的事,但婚约是陆闯的事。   陆闯恰恰同时问出口:“你是不是打算去会一会聂季朗?”   乔以笙抬眸,不否认自己被他猜中心思:“我的打算能不能成行,取决你有没有足够的能力,保障我去见聂季朗的安全。”   她又没那么蠢,无法保障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就不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是“引蛇出洞”,而是“自投罗网”了。   陆闯:“如果我说我不希望你去。”   乔以笙对他这句明显又是打着为她好的关心之语没什么感觉:“那我就不去。”   说完,乔以笙补充:“我不去,不是因为你的‘不希望’,而是理性地考虑到,我目前没有单独去见聂季朗的条件。我自己看清楚我的能力处于怎样的水平、我自己示弱,和你打压我、瞧不起我,是两码子事。”   陆闯动了动嘴唇。   乔以笙猜测,他可能想解释他没有打压她、瞧不起她。   但最终陆闯没有出声。   乔以笙起身:“我们都再考虑考虑。”   不着急这么快做决定。也许耗着耗着,反倒是聂季朗那边先着急了,有新的行动。届时再见招拆招,采取下一步的应对措施。   陆闯凝眉,点头认同了:“我再分析分析。”   乔以笙带着圈圈从他身边走过:“你如果要用诊疗室,我就不关灯了。”   “……乔以笙。”陆闯喊了她一声。   乔以笙驻足,侧头,静待他的后文。   陆闯隔了两三秒才开口:“不是怪你的意思。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那个男人找你的目的?前两天为什么隐瞒我?”   “因为不想。暂时不想说,就不想勉强自己说。”乔以笙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陆闯,我这两天才记起,大学的时候鸥鸥曾经告诉过我,两个人之间,分享欲很重要。”   “以前我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我在想,你面对我的时候,应该是没有分享欲的。因为没有分享欲,你才能认出不把你自己的内心分享给我。”   “你自以为你喜欢我喜欢得深沉,什么都为我考虑,实际上最自私的是你。你全在自我感动罢了。你根本没了解过,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陆闯没有动静。   乔以笙要没有回头去看他的表情,带着圈圈继续她的步伐。   回到二楼的房间,乔以笙静悄悄地坐了许久。   圈圈因为被她不自觉间勒得太紧而挣脱开,乔以笙方才回神,发现自己又不小心发了呆。   因为喝过牛奶,乔以笙重新进卫生间漱口。   熄掉灯躺到床上的时候,乔以笙在枕头上嗅到了陆闯的气息。   整夜都挥散不去,伴她入眠。   -   聂季朗那边比乔以笙所想象得更没有耐性,转日清晨,乔以笙就又接到了电话。   而且这次打过来的不是那个作为中间人的男人,而是聂季朗本人。   乔以笙起初看到号码,以为又是那个男人,接起来的时候率先问对方:“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说一下你的名字吧,否则显得我没礼貌,一直没办法称呼你。”   结果听筒那头传出另一把男人的声音,报出名字:“聂季朗。”   乔以笙愣了愣。   聂季朗口吻温和:“你应该称呼我小叔叔。” 第299章 饵   “……”乔以笙能称呼出口的,只有,“……聂先生,你好。”   聂季朗便也先称呼她:“乔小姐。”   “聂先生还有什么事吗?”乔以笙问,“中间人应该转告过你,给我几天考虑的时间。”   “嗯。”聂季朗说,“没关系,你继续考虑。你不见我,我通过电话和你聊一聊,也可以。”   “聂先生想聊什么?”乔以笙洗耳恭听,他会编出怎样一个故事。   “你吃过早饭没?”聂季朗问,“你前阵子的遭遇我知道了,最近你在休养是不是?”   “谢谢聂先生关心。”其他乔以笙一句也不多说。   聂季朗并未因为她的冷淡而退却:“我见过你和你爸爸的照片。比起你爸爸,你和我的母亲——也就是你所知道的聂奶奶,年轻的时候,眉眼间的神韵更像。”   乔以笙说:“我见过聂奶奶年轻时的照片,并不像。”   “你见过的照片数量有限。”聂季朗低笑,“我知道,你之前曾经给婧溪做过旧房改造设计。婧溪给你看的应该是我母亲生活在霖舟这栋老房子里时的照片。那时候我母亲只有十七、八岁。我指的是我母亲和你现在差不多年纪的时候。”   “噢。”乔以笙觉得很无趣,将手机点开录音功能,免提放在一边,她同时点开她的平板电脑刷每日的建筑资讯。   没妨碍聂季朗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过,婧溪的父亲是我父亲和我母亲的第一个孩子?其实不是,你的父亲才是第一个。“   “因为你的父亲刚出生没多久就丢了,我的母亲伤心难过了很久,所以家里人尽量不再提起丢失的孩子。慢慢地,很少有人知道你父亲的存在。连我,都是在我父亲临终前交托给我继续寻找你父亲的下落时,才了解到的。”   “……”乔以笙直接连敷衍的反应也不给他了。   聂季朗又笑:“你现在是不是开着免提把手机放在一边,做你自己的事情?可能还打开了录音,把我的话录下来。”   乔以笙:“……”   虽然被他猜中了,但并没有显得他多厉害,乔以笙认为很容易猜,他的猜测首要依据估摸是没听到她靠近话筒的呼吸声。   聂季朗很宽容道:“没关系,这样也可以。”   “我这次来霖舟的起因虽然是聂陆两家的婚约需要有人主持大局,但私心也是因为最新的线索在霖舟这边,所以我亲自过来看看。”   “寻找你父亲的过程是很艰难的。我父亲交托给我这件事的时候,才刚锁定了你父亲小时候呆过的福利院。福利院关闭很多年了,调查进展特别缓慢。”   “能找到你父亲身上完全是个意外,婧溪的功劳其实很大。”   “……”听到这乔以笙才终于多出一丝兴趣,为什么聂婧溪有功劳?   聂季朗没有吊她的胃口:“婧溪很要强,独自来了霖舟之后,很少向家里求助过什么。后来才动用聂家的资源,想深入调查她未婚夫陆闯。”   乔以笙记得,聂婧溪当初差不多也是这样告诉她的。   聂季朗的下一句话引发了乔以笙更大的关注:“你是第二个婧溪动用聂家来调查的人。”   乔以笙应声眼皮一跳。她一个普通的建筑师怎么值得聂婧溪如此?她能想到的理由,也就是,之前的猜测没错,聂婧溪确实怀疑了她和陆闯的关系。   聂季朗那边也没闲着,似乎在逗鸟,乔以笙听见了鸟儿的叽喳叫,伴着聂季朗的嗓音传过来:“我也是这回来了霖舟,去多了解了一下婧溪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才发现她调查你。调查你的资料里,涉及到你的家庭背景。你父亲进入了我的视野,引起了我的注意。”   “因为经历过很多次失望,这次原本也不敢抱太大期望。没想到……”聂季朗颇为感叹,语音含笑,“真被我找到。我完成了我父亲的遗愿。”   乔以笙:“……”   巧合成这样……她只觉得越来越像谎言……   聂季朗再道:“现在找到你,我也没想要你怎样。我知道事情太突然了,你需要时间消化。想不想认祖归宗,随你。不影响你现在的生活。我们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只是希望我们能保持联系。多一门亲戚,不是坏事。有任何需要帮助的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这番话倒确实显得他毫无恶意。乔以笙应付了事:“嗯,好,聂先生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还有其他事情吗?”   聂季朗的笑意是宽容的,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宽容:“你把我的这个手机号码存下来。下次再打给你,不要把我认成阿德。”   阿德?乔以笙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之前代替我和你联系的人。”聂季朗说,“如果你有事情,不想找我,找他也可以。”   乔以笙没理会。她不可能有需要主动联系他们的。   聂季朗继而道:“还有,可以让你的朋友从阿德身边撤走了,盯着他没用的。浪费你朋友的时间和精力。”   “……”乔以笙装傻,“聂先生,你现在的话我听不懂。”   聂季朗又是宽容地笑了笑,最后再说一件事:“如果你愿意认祖归宗,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到时候,和陆家的婚约,更合适的人选,就是你。”   暗示性极强。乔以笙很难不猜测,聂季朗知道聂婧溪调查她的原因是她和陆闯的隐秘关系,故而聂季朗抛出这个诱饵。   但这建立在聂季朗没有骗她的前提下。   聂季朗如果在骗她,那么聂季朗最后抛出的诱饵,真正在引诱的是让她承认她和陆闯的关系。   可见和他讲电话也是存在很大风险的,即便她已经足够谨慎地尽量不开口,只听他说,一不小心也可能被他套取到信息。   乔以笙的防备心理更甚,决定下次不再接他的电话。   “聂先生,辛苦你给我讲了这么久的故事。三岁小孩子应该会很喜欢听。”她一笑处之,嘲讽之意尽显其中。   聂季朗竟然还接了她的茬:“好,下次我讲个五岁小孩子喜欢听的故事。”   乔以笙:“……”   结束通话,乔以笙便把整个录音记录转发给陆闯。 第300章 定   让陆闯自己有空了去听,省得她再转述,怪麻烦的。   乔以笙在看莫立风上传的施工记录期间,陆闯来了条消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让大炮去你那里去样本,聂季朗的样本我也搞一份】   乔以笙愣了愣,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要他也给她和聂季朗做个亲缘鉴定,她差点想原话奉还一句:“陆闯,你信他的鬼话?”   稍加一忖,想到这确实是坚定聂季朗是否撒谎的最实在最有效的办法,乔以笙同意了:【可以】   不过她多嘴问一句:【聂季朗的样本你怎么弄?】   聂季朗应该不会没考虑到,她也弄个亲缘鉴定报告来戳穿他的谎言吧?那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外人搞到他的样本?   聂季朗已经在和她的交谈中明确表示出,阿德那边很清楚正在被跟踪,她担心陆闯派去搞样本的人万一不小心暴露在聂季朗面前,被聂季朗查出背后的人是陆闯。   聂家似乎有点厉害的样子,而且陆闯对聂家也了解得不多,谁也不清楚聂家的底子究竟有多深,陆闯要是栽在聂季朗手里,导致报仇大计功亏一篑,她这个被捆绑的人,也受拖累。   陆闯回复:【聂季朗和聂婧溪一样,在霖舟期间都住在陆清儒的别墅里,要从别墅里取到聂季朗的样本,非常容易】   既然如此,乔以笙安了心:【OK】   大炮来得很快,他甚至不知道陆闯让他来取的是什么东西。   看到乔以笙只是将装着她头发的一个透明自封袋交给他,他一头雾水:“嫂子,为什么给闯哥送头发?”   乔以笙正琢磨该如何解释。   大炮突然自行领悟出来,笑得一口大白牙露得明晃晃:“我明白了!我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古代人就是用头发定情的!而且都是要结婚!嫂子,我们要喝到你和闯哥喜酒了是不是?”   乔以笙:“……”   -   下午乔以笙由Mia陪着在诊疗室里做完沙盘游戏出来,发现被她留在外面的手机里有几通来自杜晚卿的未接电话。   杜晚卿很少会在这种时间段给她打电话,而且还打了不止一通,这令乔以笙预感很不好,尤其最近她刚担心过戴非与和杜晚卿的安全。   乔以笙回电话过去的时候心都是慌的。   好在杜晚卿安然无恙,杜晚卿担心的是戴非与:“你给你哥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情况。他刚刚突然跑回家里来,去我房间翻走了户口本,我问他干什么他就说没大事,让我晚上别煮他的晚饭,他可能赶不回来吃,然后匆匆忙忙就开车走了。”   户口本?乔以笙蹙眉,挂掉杜晚卿的电话转而就打给戴非与。   戴非与接起后,乔以笙的第一句话不免指责:“你怎么让舅妈担心得连打我好几通电话?”   平时戴非与也根本不是这种毛毛躁躁的人。   “我在开车。”戴非与的语气比平时严肃,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问,“欧鸥的单位地址在哪儿你知不知道?她住哪里你知不知道?”   “你找鸥鸥?”乔以笙狐疑,“你为什么不自己问她?”   “她把我拉黑了。”戴非与泄漏了一丝他的恼火,“我现在找不到她。”   “你们吵架了还是怎么的?”乔以笙不是八卦,窥探他们两人的感情,纯粹不想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把欧鸥的地址给戴非与。   戴非与则问乔以笙:“你知不知道她怀孕了?”   “???”乔以笙整一个受到惊吓,“我不知道,她没告诉过我。什么时候的事情?”   戴非与隔了两秒,才说:“她也没告诉我,自己去打掉了。”   “!!!”乔以笙受到第二重惊吓,脑海中瞬间闪回的是她向欧鸥吐露自己怀孕的那天,欧鸥的各种反应。所以其实那时候欧鸥就露出端倪了?   戴非与那边的背景里传出狂摁喇叭的动静,彰显出戴非与此时此刻烦躁的情绪。   乔以笙立刻道:“哥你先专心开车,我先探一探欧鸥的口风。”   她陀螺似的,转而又给欧鸥打电话。   欧鸥接起得很快:“你和你表哥通过电话了是不是?”   “那你是在等我的这通电话吗?”   “比我预计得要晚。”欧鸥口吻戏谑。   乔以笙斟酌:“现在跟你通话的不是戴非与的表妹,只是你的好朋友。”   “是戴非与的表妹也没关系。”欧鸥说,“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   乔以笙的问题不多,第一个首先是向她确认:“你和戴非与的孩子打掉了?”   欧鸥:“嗯。”   乔以笙问抛出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拉黑他?不像你的风格。”   欧鸥是那种分手也要明明白白的人,而且除非胡搅蛮缠的人,否则欧鸥分手后不会主动拉黑或删除前任的联系方式,坦坦荡荡的。   而乔以笙不认为戴非与会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听戴非与方才那意思,分明是欧鸥拒绝和戴非与正常沟通,戴非与才着急上火地直奔霖舟而来。   欧鸥毫不掩饰她的烦躁:“这事儿我自己处理掉,就是没想让他知道。现在他意外发现这件事,在我的预料之外,我想清楚了会主动联系他的。”   “好。”其余的乔以笙也不多问了。   而欧鸥的最后一句显然是对戴非与说的话,乔以笙帮欧鸥转达给戴非与,并猜测:“哥,你把户口本带上,是想和欧鸥结婚?”   -   乔以笙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为欧鸥和戴非与操心的一天。   因为戴非与突然开车离开贡安,陆闯派去贡安负责他们安全的人措手不及,大炮都心惊胆战地来跟乔以笙报备。   还是乔以笙安抚大炮,戴非与安然无事。   而继晚上八点多见到陆闯之后,乔以笙又难得地能在一大早见到陆闯。   她刚遛完圈圈,回来和Mia一起吃早餐,圈圈忽然屁颠屁颠地往门口跑,很快带着陆闯一起进门来。   陆闯如今来Mia家,都不用她们再去给他开门了,他有钥匙。   Mia同样惊讶能在这时候见到他:“这样子不像是来找我看病的。”   乔以笙不紧不慢地喝着牛奶,看见陆闯朝她直直望过来,眼神特别复杂:“……乔以笙,鉴定报告出来了。” 第301章 果   出来就出来了,电话里告诉她就可以,大早上的他还亲自跑过来,又废又残的路大少爷越来越猖狂了,大白天的都敢离开医院四处跑。   就是看他这神情……乔以笙狐疑,总不会是鉴定结果有什么意外吧。   “报告的结果是什么?”乔以笙其实还是认为多此一问。   陆闯说:“等你吃完早饭再聊。”   乔以笙无所谓的。她寻思着陆闯这态度应该和鉴定结果无关,而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事要顺便一起谈。   mia问:“你吃过没?”   没等陆闯回答,mia直接说:“坐下来再吃点。”   随即mia拜托阿姨再加套餐具。   陆闯倒是没有拒绝,坐下来了。   乔以笙感觉和陆闯同桌吃饭,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因为陆闯的加入,餐桌陷入莫名的安静。   mia率先打破,对陆闯说:“既然来了,等会儿跟我进一趟诊疗室再走?”   吃着荷包蛋的乔以笙发现陆闯在mia的话问出之后看了她一眼。   然后陆闯特别云淡风轻似的“嗯”一声,也吃起他盘子里的煎蛋。   mia笑了笑,则也看了乔以笙一眼。   乔以笙当作自己眼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在早餐结束后对陆闯说:“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你也先去诊疗室,再来找我。”   陆闯安静地看她两秒,同意:“可以。”   乔以笙没骗陆闯,她确实有点工作要处理。   距离她复工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不可能等到复工当天才重拾工作,有些事情该准备起来了,以免届时手忙脚乱。譬如跟薛素确认,她复工之后究竟能不能回工地。   李芊芊那边和乔以笙通过气了,今天李芊芊就会向所里申请,过两天乔以笙复工,工地的事情交接回乔以笙手中。   薛素其实一直有把乔以笙的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之前所长有其他的顾虑,所长的意思是,会参考合作方和光华嘉业两边的意见。   乔以笙想回工地的决心很大,薛素反馈过来之后,乔以笙暂且抛弃了她的清高,拉下脸,翻出杜德友的号码,诚恳地给杜德友发去一条消息——光华嘉业的意见,那不等于是杜德友的意见?只要得到杜德友的认同,杜德友发话下去,光华嘉业项目组的负责人她就搞定了。   乔以笙不认为自己这是走后门,而是她相信自己的能力可以赢得杜德友对她的认同。   杜德友给乔以笙回了通电话过来,关心几句她的身体状况,最后给了乔以笙一颗定心丸:“只要你的身体没问题,霖贡项目很需要乔工的回归。”   “谢谢,谢谢杜总。”乔以笙舒展笑颜,又说了一句,“谢谢杜叔叔。”   剩下的就是合作方了。   合作方的意见,即便所长问的是海城那家建筑所所长,最后肯定也要绕回到被派来霖舟的莫立风头上。   和莫立风商量这件事,可比和杜德友商量难多了。倒并非乔以笙对面对莫立风就不自信了,而是乔以笙几乎可以断定,莫立风讨厌这种疑似走后门的行为。即便莫立风原本认可她的实力,一旦她和莫立风提起,莫立风怕是会改变主意,她实力再强,他也要肃清不正之风。   可倘若不和莫立风商量,万一莫立风觉得人换来换去太麻烦,不需要她回去工地?毕竟工地里只有他一个驻场建筑师也足够扛事的,而她还不是第一次请假了……   斟酌再三,乔以笙决定放弃和莫立风提这件事。   没多久,她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叩响。   乔以笙以为是mia或者阿姨,过去应门一打开,只见站在外面的是陆闯。   她的内心:“……”   因为之前进人房间之前会规规矩矩礼貌敲门的人里,根本不包括陆闯。   不仅规规矩矩礼貌敲门,陆闯还问了一句:“你工作结束没?”   “结束了。”乔以笙就敞着门,站在门口和他面对面聊,终归是在mia家,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也就没必要非把他请进她的房间。   陆闯则提议:“坐着聊。”   看来真的三两句讲不完……乔以笙转身,折返屋里,做回桌前的椅子。   陆闯停定她的面前,并未落座床边,直接把他带来的文件袋递到她面前。   “鉴定报告?”乔以笙接过,“两份?”   “嗯,两份。”陆闯解释,“为了确保结果的精准,我不仅让人取了聂季朗的样本,也取了聂婧溪的样本,分别和你的样本进行鉴定。”   乔以笙点点头,认可他考虑事情的周密性:“这么快就能出结果?”   陆闯说:“专门找的鉴定机构,加急做的。”   乔以笙手里正打开第一份鉴定报告。   是她和聂婧溪的。   她直接翻看结论,显示的是,她和聂婧溪没有亲缘关系。   完全在意料之中,乔以笙又把报告塞回去:“难为聂季朗绞尽脑汁编故事,还大费周章的假装找人进我公寓拿样本做鉴定,费心费力地跟我联系。”   这样看来,聂季朗挺笨的。就不提聂季朗这个谎言的拙劣。既然他通过聂婧溪,猜到她和陆闯存在隐秘的关系,那怎么猜不到可能陆闯会帮她也做个鉴定报告?怎么就坦然住在陆清儒的别墅里,也不防范被人取走他的样本?   陆闯这时提醒:“你再看看第二份报告。”   嗯?和聂婧溪都没亲缘关系了,和聂季朗怎么可能会有?还有看第二份报告的必要?收进他认真的表情,乔以笙狐疑地从另一个文件袋里抽出第二份鉴定报告。   同样是直接翻到结论的部分。   显示的内容却令乔以笙错愕:“怎么会……”   乔以笙立刻把前一份报告重新抽出来,和眼下这一份放在一起,对比着来回看。   乔以笙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明明她和聂婧溪没有亲缘关系,在她和聂季朗却显示有亲缘关系。   “是不是取错聂季朗的样本了?”乔以笙抬头,眉心紧拧,注视陆闯。   否则为什么会如此?   陆闯黑漆漆的眸子与她对视着启唇:“这一次聂季朗的样本,取的是聂季朗使用的牙刷。我已经让人今天再另外收集聂季朗的毛发样本,到时候重新做一次鉴定。” 第302章 聂   乔以笙认同。取样重新做,必须重新做,她和聂季朗怎么可能存在亲缘关系?   “但是,”陆闯倏地话锋一转,“样本取错的可能性非常小,检测结果出错的可能性也非常小。我们要预先做好另一个可能性的心理准备。”   乔以笙心底一咯噔。   所谓“另一个可能性”,不就是,聂季朗没撒谎,她的父亲乔敬启的的确确是聂家丢失的孩子。   这让乔以笙莫名愠怒:“这样的话你怎么解释我和聂婧溪的报告?不是我和聂季朗的鉴定出错,那不就是我和聂婧溪的报告出错?”   陆闯沉缓道:“我又追加了一项,聂婧溪和聂季朗亲缘关系的鉴定。”   乔以笙:“……”   也就是说,报告结果不统一,原因也可能在于,聂婧溪和聂季朗两人之中,有一个并非真正留着聂家血的聂家人。   而对比之下,聂婧溪不是聂家人的可能性明显更大。因为无论聂季朗是不是聂家人,乔以笙和聂季朗都不应该存在亲缘关系。现在却存在亲缘关系,总不至于虽然聂季朗聂家人,但聂季朗是她妈妈这边的戴家人吧?   聂婧溪不是聂家的孩子……?乔以笙消化了一会儿这个同样令她错愕的信息,思绪拉回到她和聂季朗的亲缘关系上。   聂婧溪是不是聂家的孩子和她无关,她不明不白地被鉴定成聂季朗的关系,才糟心。   “验,验,全都重新验。”乔以笙甚至怀疑,也有可能聂婧溪和聂季朗全部不是聂家的孩子?可现在又找不出其他能进行对比的聂家人的样本。   陆闯的一句问话入耳:“乔以笙,你是不是很反感,你是聂家人这种可能性?”   乔以笙复仰头,望进他深潭一般的水里,反问:“你希望我是聂家人?”   “不是这个意思。”陆闯否认。   乔以笙却想到一件事:“你是不是很在意聂季朗在电话里放出的那个诱饵,婚约的诱饵?”   陆闯没说话。   乔以笙当作他默认,客观地分析:“嗯,在目前你一再甩不掉聂婧溪的情况下,如果聂家和你们陆家的联姻对象,从聂婧溪换成我,对你来讲,不仅方便了,可能连婚约你都变得可以接受了。”   “但是,”乔以笙也来了个转折,“如果你的联姻对象换成是我,你的处境也仍旧不允许你接受这个婚约。陆家的人虎视眈眈,不就在盯着谁受益就除掉谁?所以即便换成我,我果断退婚、拒绝和你联姻,才是对你最有利的。”   “不仅对你有利,对我也有利。聂婧溪来到霖舟之后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身边总是围绕对她有所图的人。余子荣甚至想让我帮她用下三滥的手段搞到聂婧溪。我如果不推掉这门婚约,聂婧溪的今天,也许就是我的明天。”   一想到她要应付类似余子荣那样的一群人,她就说不上来地恶心。   乔以笙接着道:“这也和你之前对待我的原则相悖不是吗?你之前苦口婆心劝我不要复仇、不要趟陆家这滩浑水,现在联姻对象如果变成我,我不就掉进你们陆家内斗的漩涡里?”   她也从暗地里和他捆绑,变成明面上和他捆绑。暗地里的捆绑,他都嫌她是个累赘了,彰显到明面上的话,他必然将付出更多的人力和精力在保护她人身安全这件事上,她岂不更得被他嫌弃?   她何必上赶着被他嫌弃?   陆闯在此期间神色变了又变,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乔以笙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吭声,疲乏地揉揉眉骨:“其实聂婧溪可能不是聂家人这个意外收获,对你退婚来讲就是很大的突破口。我是不是聂家的人、联姻对象能不能换成我,都不重要。而且现在一切都是空想。还是再等等重新鉴定的结果。”   放下手,乔以笙最后道:“你没其他事的话,我继续做我的事情了。”   言罢她转回书桌,打开笔记本电脑,也铺展开莫立风的设计稿。   须臾,背后终于传出陆闯的声音:“嗯,等等重新鉴定的结果。”   “即便聂季朗没有找错人,也不代表聂季朗全部的话都是真的,不代表聂季朗值得信赖。”陆闯又补充。   这一点乔以笙是清楚的。背着他,她点点头。   他窸窸窣窣的步伐很快离开了房间,并帮她带上了门。   乔以笙垂眸盯着面前的设计稿,什么也看不进去,索性收起来,然后顺势趴在桌子上。   心里其实清楚,重新鉴定的结果,大概率和今天陆闯带来的结果没差。   目前她也算不上排斥自己是聂家人这件事,她就是觉得太莫名其妙。   当真成了聂季朗所说的“我知道事情太突然了,你需要时间消化”。   而下午,聂季朗的电话就又一次打来。   原本乔以笙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接他的电话,现在因为那份鉴定结果,改变了想法。   “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听一听五岁小孩子喜欢的故事。”聂季朗嗓音里深谙属于长辈的温厚。   温厚得乔以笙感觉极具蛊惑性。   她现在不想听故事,揣着满腹的问题,打开录音功能,然后开启套话模式,:“聂先生,你的言语和你的行为是矛盾的。你一边说要不要认祖归宗随我,像亲戚一样保持联系就行。但普通亲戚可不会像你这样,每天打电话过来跟我讲故事。你的行为泄露了你的真实内心,其实你非常非常非常希望我认祖归宗。”   “是,我非常非常非常希望你认祖归宗。”   聂季朗承认得又快又坦率,快而坦率得乔以笙措手不及。   稳了稳,乔以笙用大体上依旧无波无澜但隐约带些不屑和轻蔑的语气说:“聂家好像没有多了不起。而且据我所知,大户人家都很复杂,认祖归宗除了让我多出一堆心怀鬼胎的陌生亲戚,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聂季朗笑笑:“不如你跟我回明舟市亲身感受一下,‘聂家大小姐’这个名头,能让你为所欲为到哪种程度。”   乔以笙质疑:“聂先生,我和聂婧溪聂小姐接触的那段时间,没有看见过聂小姐能为所欲为,只看见过聂小姐的不容易。” 第303章 诱   “婧溪不容易……”聂季朗似在掂量这句话,随即道,“你不能拿婧溪作为参照进行比较。”   “为什么不能?”乔以笙谨慎地问,“她不就是‘聂家大小姐’?”   聂季朗饱含意味道:“等你认祖归宗之后,你就明白了,‘聂家大小姐’的名头,不是随便冠到头上的。比起婧溪,我的妹妹、你的小姑姑,更适合作为参照。”   “不过你目前接触过的聂家人只有婧溪,可以理解你只能通过婧溪想象聂家是什么样。看来是婧溪让你对聂家产生负面印象。”   “……”乔以笙感觉自己被聂季朗甩锅了,“聂先生,请不要歪曲我的意思,聂小姐是个非常有涵养的人,我通过聂小姐能感受到聂家是有底蕴的家庭。我猜测聂家的复杂是以其他大户人家作为参考,或许是我粗浅了。论起对聂家的负面印象,反倒是聂先生最近的行为让我产生的。”   聂季朗致以歉意:“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你无法原谅我的行为,我可以理解,确实是我给聂家丢人现眼了。”   乔以笙:“……”   “你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吗?”聂季朗问。   有是有,但不方便问。连“聂婧溪是不是聂家亲生的”,她都得迂回,得到的答案也不明朗,只能从聂季朗的话中判断,聂婧溪在聂家可能有点特殊性。   果然套话不是件容易的事。聂婧溪作为聂季朗的晚辈就心思缜密,聂季朗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这种时候乔以笙不禁在想,聂家难道就没有类似陆家这边的余子荣一样,稍微没脑子一点的人?   她不说话,聂季朗便开口,没有让两人之间的沉默维持太久:“以笙——允许小叔叔我称呼你以笙。你的霖舟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我都看了一遍。”   “我们聂家很开明,一直没有限定子孙必须在某个行业某个领域发展,所以如今聂家的子孙在各行各业遍地开花。建筑师的话,你和你的父亲,在聂家是独一份的。”   “你很优秀,我很骄傲,但也很惋惜,倘若你出生起便在聂家,聂家能提供给你的条件,可以让你比现在更优秀。”   “不过现在也不迟。以你的资质,在聂家资源的辅助下,你的才能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你的理想可以得到更快的实现。”   “……”无疑,这是聂季朗继婚约之后又抛出新的诱饵,说实话至于乔以笙而言,今天的诱惑比昨天的大。   而聂季朗还在继续诱惑她:“聂家没有你想象中复杂,比起陆家简单很多。你也不用担心认祖归宗后卷入利益争端。聂家是书香世家,没有大集团大公司要继承。我和你小姑姑,兄妹俩感情很好,你是我们哥哥唯一的孩子,我们也会对你好。”   乔以笙认为自己最不缺的就是亲情:“我有我的舅妈和表哥,已经够了。”   话出口后乔以笙想咬断自己的舌头。目前还没摸清楚聂季朗的底细,她在聂季朗面前强调杜晚卿和戴非与对她的重要性,万一聂季朗为了强迫她认祖归宗对杜晚卿和戴非与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乔以笙气自己,她是要套聂季朗的话,可别不小心反而把自己套进去。   聂季朗却好像没这方面的意思,只是笑着说:“很庆幸,你虽然流落在外,但有个很好的家庭。”   乔以笙默不作声。   聂季朗提起:“绑架你的人,据说还没落网?我让阿德帮忙调查了。”   许哲……乔以笙自己都没明确问过陆闯,许哲现在究竟在哪里。她也无法告诉聂季朗,现在真正需要揪出的是许哲背后的人。   便听聂季朗又道:“据我所知,你在被绑架之前,还在工地宿舍经历过火灾。如果我判断得没错,你的种种遭遇不是意外,而是有人针对你。你的人身安全面临很大危机。你的身边大概有你的朋友在保护你。但我认为,聂家会比你的朋友更可靠。”   “你的朋友保护你,只能算外力。聂家给予你的,是自保的能力。你和你的舅妈、表哥既然感情很好,我猜测你自身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时,应该也很担心他们受你的牵连。你能从聂家拿到的不仅有自保的能力,还有保护亲人的能力。”   最后一番话,狠狠地让乔以笙的眼睫颤了颤。   她不认为聂季朗神通广大到对她现在的境况了如指掌,但聂季朗的猜测恰恰精准地戳中了她这段时间以来的心理。   乔以笙再次受到巨大的诱惑。   聂季朗现在无意间抛出的,正是她最想最想最想要的。   不用再依附陆闯的保护,不用因为捆绑关系不得不成为陆闯的“累赘”,陆闯落得轻松,减轻负担,她的压力同样能减轻……   这一次的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乔以笙记不清楚了,只是和聂季朗结束通话后,她就陷入恍惚之中,阿姨喊她下楼吃晚饭她都没听见,还是mia亲自找来她的房间,乔以笙才回过神。   晚上和莫立风固定讨论专业问题的日常安排不变。   最后如常和莫立风道谢和道晚安的时候,乔以笙则忍不住暗示了一番:【师兄,我快复工了,但应该回不去工地的岗位,我之后还是无法当面向你请教专业知识,最近这样线上的方式能继续吗?如果太打扰你,你一定要直说。还有我的画本,我改天寄快件给你,可以吧?】   莫立风只是回复她:【可以】   其他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乔以笙也不强求了。杜德友怎么说也是甲方,权力来讲在莫立风之上,有杜德友挺她的话,胜算已经够大,莫立风的意见……她忽略吧。   而她从卫生间洗漱出来时,发现早上刚见过面的陆闯又给她打过电话。   乔以笙回拨过去。   如她所猜测的,是新的鉴定报告迅速出来了。   鉴定结果不出他们所料,并没有错,她和聂季朗的亲缘关系板上钉钉。   聂婧溪和聂季朗的报告显示,没有亲缘关系——聂婧溪当真不是聂家人。   电话两头维持了十几秒的安静之后,乔以笙先开口:“陆闯,我决定见一见聂季朗。” 第304章 见   隔着电话,比与他面对面,乔以笙觉得自己整个人更为松弛:“你不希望我见,我也想见一见。”   现在的情况较之之前有所变化,即便聂季朗另有所图,也多半和劝她认祖归宗有关,那么见聂季朗起码暂时没危险,没有陆闯的人作陪,她也可以一个人去,所以不用取决于陆闯。   “为什么改变主意?”陆闯问个仔细。   “聂季朗下午又给我打电话了。”乔以笙操作手机,“录音发你了。我今晚晚点睡,你听完再打给我。”   半个小时后,陆闯重新打来时,乔以笙正抱着圈圈又在发呆。   陆闯的语气是平静的:“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改变主意?”   乔以笙比他更平静:“很简单,聂季朗今天提到的东西,全是我想要的。”   “你不满足你目前的工作状况?”陆闯提炼出来,嗓音微微透着隐忍,“你不信任我能保护好你和你的舅妈、表哥?”   目前的工作状况她是满足的,能有更好的提升她自然也乐意,不过这只是附带的,乔以笙主要在意的是后面一点。   倘若是之前的她,当他又一次质疑她对他的信任,她必然会回答:“不是,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认为多一个聂家作为助力,你可以不用再一个人顶着,我可以和你分担。”   但现在乔以笙的回答是:“在问我不信任你之前,你先问问你自己,你足够信任我吗?”   她看不见陆闯的表情,只听得见陆闯给她的回应是沉默。   乔以笙说:“我自己才是最可靠的,我最该信任的是我自己。虽然你说,保护我和我的舅妈、表哥是你的责任,但当我认为舅妈和表哥可能有危险时,我除了求助于你,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我的感觉特别糟糕。寄人篱下不外乎如此。”   无论之前的她会有的回答,还有现在的她给她的回答,哪一个回答都是她的真心话,只是之前的回答,更照顾他的心理,现在的回答,更照顾她自己的感受。   “也就是说,你不仅仅只是见聂季朗,你已经确定你想认祖归宗?”陆闯又问,“你相信聂季朗说,聂家很简单?聂家不复杂?”   乔以笙说:“也许聂家不简单,也许聂家和陆家一样也复杂,但也没见得我现在的情况就好到哪里去。每天都在躲躲藏藏,每天都在为舅妈和表哥担惊受怕。既然摆脱不掉,不如加入,变被动挨打为主动防卫,借力打力。你那边我加入不了,我这边另起炉灶。”   她不给陆闯插话的机会:“你昨天在意婚约的诱饵时,并没有考虑过聂家是否为龙潭虎穴的问题,今天用这个理由来说服我,就没什么信服力了。”   只会让她觉得,昨天他又在自私地从他的角度出发。   乔以笙稳住喉咙:“陆闯,在对抗陆家这件事情上,我希望我们的捆绑是合作关系,而不是我藏在你身后,依附于你。”   圈圈嗷呜嗷呜点舔她不由自主发颤的手。   乔以笙将手心覆到圈圈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以此来停止发颤。   陆闯在缄默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乔以笙,一旦做出这个决定,你就没有后悔和回头的机会了。”   乔以笙搂住圈圈,脸颊贴上圈圈毛茸茸的脑袋:“我现在也没退路了……”   在没退路的情况下,聂家反而是突然开出的一条新路。   “……好。”陆闯最后说,“你和聂季朗约定见面的地点和时间,我让大炮他们做安排。”   圈圈仰头,舔了舔乔以笙的脸颊,乔以笙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谢谢。”   -   和聂季朗的见面确定的很快,转日清晨乔以笙联系聂季朗,聂季朗就说随便她定,乔以笙自然不给他准备的时间,直接约他中午。   见面地点是乔以笙和陆闯共同商定的,就去她公寓楼下的咖啡店,乔以笙正好这两天就打算回来公寓一趟,取她的画本。   定的是十二点半,乔以笙提前十分钟抵达咖啡店,第一眼就看见了聂季朗。   早上陆闯给她看过聂季朗的照片,聂季朗最近刚和陆家晟拍的合影。   而即便没提前看过照片,乔以笙相信她也能自己认出来,因为聂季朗的气质和这个简单朴素的咖啡店格格不入。   他的衣着十分中式,最里面是件盘扣立领类似唐装的白色打底,最外面是件黑色带云纹刺绣的亚麻衫,袖子宽松且卷了两折在手臂上,敞开的衣领露出他中间的一件深蓝色马甲。   乔以笙见过聂婧溪的服装也有类似的风格,想来整个聂家都差不多。   原本在喝咖啡看报纸的聂季朗感应到她的目光似的,下一秒便从报纸上抬起脸。   比起陆闯给她看的照片,现在的聂季朗脸上多了衣服金丝细边眼镜,衬得他的气质更为儒雅。他本人也比照片看起来年轻些。   隔着距离注视她,聂季朗的眼神和表情皆流露出每次讲电话时他的声音里如出一辙的温厚。   乔以笙朝他迈步而去:“聂先生。”   问候的同时,她落座他对面的空位。   聂季朗端详她几秒:“你身上有我母亲的影子。动态的你比照片上静态的你,更有我母亲的神韵。我的妹妹,也就是你的小姑姑,和我一样更像我们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   乔以笙礼貌而客气:“我见过聂奶奶的照片,她很漂亮。我当作这是您对我的夸奖。”   聂季朗呡一口咖啡:“如果还是不愿意相信你的父亲是我的兄长,你今天不会见我。”   “我不想认祖归宗。我想继续姓‘乔’。”乔以笙单刀直入,稍加顿挫,加重了语气,“但同时,我也想要‘聂家大小姐’的位子。”   来的路上她打过腹稿,眼下真真正正从口中讲出,乔以笙觉得她好像在豪言放狠话,强势又霸道地管一个陌生人要走全部家产。   这种姿态她特别熟悉,脑子里几乎是立刻浮现出陆闯的形象。   端起服务员刚为她送来的凉白开,乔以笙默默地喝一口。   她的过分要求却没再聂季朗脸上惊起波澜,聂季朗相当淡定,淡定地笑了笑:“不是不可以。” 第305章 约   这意思是……乔以笙斜挑眉:“有条件?”   聂季朗强调:“其实你不用把认祖归宗想得死板和讲究。只是让你在聂家有个名字,走出聂家你还是可以用‘乔以笙’的身份生活。”   “但还是很奇怪。”乔以笙蹙眉,“你还是跟我讲讲条件。”   “不能说是条件。”聂季朗遂她的意,“除了找到你的父亲是我父亲的临终之言外,还有一个愿望必须帮二老达成。”   “说说看,什么愿望。”乔以笙静待。   聂季朗:“就是和陆家的联姻。”   乔以笙:“……”   她提出疑虑:“我记得聂婧溪聂小姐告诉过我,你们聂家和陆家祖辈的这门亲事,没有指定由具体某一个人来执行,也没有指定非要在哪一辈完成,会照顾到个人意愿。以前就是因为聂先生你们这一辈没有合适的机会完成两家的婚约,所以如今落到聂婧溪聂小姐的身上。”   所以她如果没有联姻的意愿,也可以不用完成不是吗?   而且她没记错的话,陆闯前两天才告诉过她,聂季朗这次来霖舟,对于婚约的意见就是不想再让聂婧溪嫁。   “婧溪说的没有错。但你既然找回来聂家了,标准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什么意思?为什么轮到我就不一样了?”   “其实婚约是指定过人的。”聂季朗告知,“陆家那边确实没有指定,但陆家并不知道,我们聂家是有指定的。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是希望由第一个孩子来承担这一门亲事。聂家很少有人你父亲的存在,所以婧溪也不知道曾经有过。”   乔以笙费解:“可据我所知,陆爷爷和聂奶奶重新取得联系已经是陆爷爷中年时期,按照时间推算,那时候我的父亲早就从聂家丢失了不是吗?”   孩子都丢失了,怎么还指定第一个孩子来承担亲事?   “正是因为你的父亲丢了,所以才指定你的父亲。”聂季朗解释,“那是我的父母,也就是你的爷爷奶奶,对找回孩子的一种期盼和寄托。就好像一直留着某个人的东西,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用到。”   乔以笙:“……”   聂季朗看出她的无语:“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执著和信仰,我们做子女的就是尊重。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方法有用。”   “……”乔以笙忍不住吐槽一句,“封建迷信。”   聂季朗笑一下:“总归,婚约是在你父亲这一脉上的,你父亲已经去世,婚约理应由你来履行。你不履行也不是不可以。那就往后推到你的子女身上。”   乔以笙:“……”   她提出新的质疑:“既然是用婚约来寄托我父亲的回归,非我父亲这一脉莫属,又为什么要让聂婧溪小姐过来霖舟完成婚约?”   聂季朗进一步详细讲个明白:“指定人选这件事,早些时候我也不清楚,我所了解的和婧溪所了解的一样,当年我和你小姑姑都看不上陆家的人,因此推脱掉了。”   “我父亲临终前嘱托我寻找你的父亲,我才一并知晓了婚约的真实情况。你父亲没找回来之前,到婧溪他们这一辈,原本也可以像我和你们小姑姑一样推脱。”   “但今年年初,陆老爷子病危,陆家人想给陆老爷子冲喜,找我们聂家商量,完成陆老爷子的心愿。聂家很难再推脱,所以让婧溪来了霖舟。”   “……”这终于和聂婧溪说的全部对上了,而因为如今她发现了聂婧溪并非聂家人,所以乔以笙不免怀疑,正因为聂婧溪不是真正的聂家人,才被推来陆家联姻的。   聂婧溪不是聂家人,又是什么人?   另外聂婧溪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不是聂家人?   乔以笙暂且捺下疑虑,听聂季朗提一嘴:“你应该也知道了,婧溪手里有陆氏集团的一部分股份?”   “嗯,知道。”乔以笙点头。   “那些股份应该是你的。”聂季朗说,“即便你没打算履行婚约,股份也属于你。我们聂家其他人不需要。”   “……”乔以笙想说,她也不需要。股份和婚约是绑定在一起,在聂季朗的意思里,就是强行塞给她的,而且她如果推开,也推不到别人头上,由她的子女继续受着。   可笑至极。   这强买强卖式的婚约,令乔以笙不得不怀疑,聂老爷子和聂老太太,对丢失的大儿子,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万一以前她的父亲乔敬启早早就被聂家人找到,结果回去聂家却要面临一门这样的亲事,不能自由选择喜欢的人结婚……   “你是不是需要时间考虑要不要接受婚约?”聂季朗笑着打量她的神情,“陆家这一脉,适婚的人,确实没几个。”   乔以笙却回答:“不,不用考虑,我已经有决定了。”   -   离开咖啡店,乔以笙直接回小区。   上了楼打开公寓的门,里头已经有人了,玄关堂而皇之地放着熟悉的马丁靴。   乔以笙恍惚地滞了一瞬,从鞋柜里取出她的家居拖鞋,进门去。   陆闯坐在客厅的餐桌前,餐桌上是整桌的饭菜:“乔以笙,吃午饭。”   乔以笙:“……”   她和聂季朗约的时间确实有点尴尬,从mia家出发时还不到吃午饭的点,现在和聂季朗聊完又快两点了。刚刚在楼下的咖啡馆聂季朗就问过她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她拒绝了。   乔以笙确实有点饿了,捱不到回mia家再吃,便没和陆闯客气,放下包,落座她在公寓里日常吃饭的位置,拿起碗筷。   饭菜自然不可能是陆闯做的,但吃到嘴里乔以笙也发现竟然也不是外卖,而依旧是mia家那个阿姨的口味。   乔以笙掀起眼皮瞥一眼陆闯:“阿姨在mia家煮好,打包,让人送来的?”   虽然这种举动显得他很有大老板的风范,但是不是太浪费人力资源了?仗着他底下的小弟多吗?   陆闯和她一起动的筷子:“不是。”   “那是怎样?”   “隔壁煮好,送过来。”   “?”隔壁?乔以笙的印象里,隔壁那对恶心的夫妻搬走之后,似乎一直都没有再搬来新的邻居。   根据他现在透露的意思,乔以笙猜测:“你把隔壁房子租下来了?” 第306章 磨   “我需要租?”陆闯轻哧。   这显然是他下意识的反应,说完他就拧眉,收敛不屑的神情。   乔以笙当作没瞧见,明白了他这意思就是他豪气地把隔壁买下来了。   符合他身为大老板的风范。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问。   “太久了,忘记了。”陆闯伸筷子,跟在她后面,夹了同一道菜。   乔以笙自行猜测,大概是那对夫妻一搬走他就买下来没跑了。   符合他一贯偷偷摸摸的作风。   除去满桌的饭菜,花瓶里也插了一束新鲜的油菜花。   从建筑所下班回来、进小区前先到楼下老板娘的花店里买走一点残留的花,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遑论坐在这张餐桌前和陆闯单独吃饭。乔以笙此后未再吭声。   陆闯也不再说话。   两人完全做到“食不言”。   直至乔以笙吃完饭,放下筷子。   陆闯也放下筷子,问:“你和聂季朗谈得怎样?”   “挺融洽的。”好些日子没回公寓,餐桌上的纸巾都用完了还没有填充。乔以笙准备去沙发前茶几桌底下拿一包新的。   陆闯的动作比她快一步。   乔以笙盯着他熟门熟路的样子,相信了他为什么会有底气跟大炮说,他熟悉她的公寓,他来帮她检查她的公寓。   “他接受你提的条件了?”陆闯折返,撕开抽纸的口子,递给她。   好似他才是这栋公寓的主人,而她是客人……乔以笙接过:“嗯,接受了。”   “这么容易?”陆闯持怀疑态度,下一句便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聂季朗。”   乔以笙说:“嗯,我也没想到这么容易,质疑过他。他解释,就是帮老人家完全遗愿,形式不重要,我愿意当‘聂家大小姐’,就是承认聂家人的身份,改不改姓氏无所谓。”   陆闯若有所思。   乔以笙起身,自行前往她的书柜,翻阅她以往累积的几册画本。   陆闯也从餐桌前走过来:“聂家虽然不好查,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快一点的渠道。我已经让人去办了。”   “什么快一点的渠道?”乔以笙不免凝了眉心。   自从陆续知道陆闯身边跟着的这些亲信之后,她也明白了陆闯办的有些事情处于灰色地带,特别敏感。毕竟她打小接受的教育是遵纪守法,一些底线坚决不能触碰。   虽然,她也深知,面对陆家那群豺狼虎豹,不采取些非常手段,很难自保……   乔以笙默默叹息自己的矛盾。明明当初情绪上头时对陆闯说,为了替父母报仇,她搭上这条命也无所谓,现在却又考虑会不会触碰底线……   可理智上来讲,最美好的结果,不正是顺利报仇的同时,人也安然无恙?   陆闯的唇线抿直一下。   乔以笙判断他可能不打算讲,她不强人所难,转回去继续翻阅画本。   陆闯的声音不瞬从她背后传出:“大炮的渠道,一些交易市场上,有买卖信息的。他会问一问。”   他的措辞尽量隐晦,乔以笙则直接点破:“你说黑市?”   陆闯的脸拉下去:“乔以笙,你不应该了解这些?”   “这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东西吗?”乔以笙不以为意,“小孩子看个电视剧都能知道的词汇。”   “另外,我应该了解什么、不应该了解什么,不是由你来帮我决定的。”   “……”陆闯盯着她,缄默数秒,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你的意思其实是,我应该老老实实地过平常人的生活。”乔以笙平静地说,“但你是不是又忘记,现在我过不回那种生活了?”   陆闯的腮帮子因为他隐忍的情绪而微缩:“……乔以笙,我现在是不是,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你都能挑出毛病?”   好耳熟的几句话……乔以笙想了一下,原来是不久前,她面对陆闯的时候,总会涌上心头的委屈……   可她当时是实实在在地受到了委屈,他这算什么呢?   “不是。”乔以笙否认,明确地为自己辩白,“我没有在挑你的毛病。”   心里话太多,一次一次地被他逼着输出,乔以笙快累了:“这两天你好像有了些变化,好像在看我的眼色、照顾我的情绪,但你会生出委屈和不满的情绪,搞得好像是我无理取闹,所以你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说明你并不是发自内心想这样的。”   “你如果真的认清楚了我们之间的问题,你根本用不着去刻意纠正你自己怎么讲话、怎么做事,就自然而然地能和我产生双方都感觉舒适的相处。”   就刚刚关于她什么该了解什么不该了解的话题而言,乔以笙的感受是:“你没有扭转你的心态,可能还是以保护者的姿态自居,所以应该由你来决定我的——”   “乔以笙,”陆闯打断她的话,猛地抬高一只手臂,按在书架上,将她桎梏在他身前的这一片天地间,他黑若点漆的瞳眸直直望进她的眼底,“可男人,就应该保护自己的女人。”   乔以笙攥紧手里翻到一半的画本:“我认同。”   “但,”她话锋又一转,“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时,不代表男人要把自己的女人当成弱势者。”   乔以笙轻轻尝试推开他:“我很公平的,既然是双方的相处,不止你学习,我也在学习,和你磨合。希望我们这样磕磕绊绊的相处别影响我们的合作了。我们现在是,‘复仇者联盟’。”   她手上的力气之于他而言和挠痒痒没区别,陆闯依旧如山一般抵在她的身前:“你说的,我可以听,我也会配合你共同磨合,但首先讲清楚一点:只是‘合作’?只是‘复仇者联盟’?”   “如果只是这样,恕不奉陪。”讲出最后这句话时,陆闯捏住她的下巴,迫使低垂眼帘的她抬高脸,面对他,同时他的视线也落在了她仍旧戴在颈间、没有脱下来过的项链。   乔以笙也这这时候抓了抓项链。   她没回答陆闯的问题。   她看穿陆闯此时这道视线的意思,低声喃喃道:“你还记得你告诉我,这条项链的意义是什么?”   陆闯的瞳孔微微一缩。   乔以笙替他作答:“你说,是柳阿姨给小马媳妇儿的。” 第307章 始   “给小马的媳妇儿,而你是陆闯。所以即便我还戴着项链,也和你陆闯没有关系。”   “那你不是和小马分手了?怎么项链不还给小马?”陆闯问。   乔以笙伸手作势要摘项链。   陆闯即刻捉住她的两只腕子,往后按在书架上,他一低头便衔住她的嘴唇。   不知节制地索取她胸腔里的全部空气。   半晌,他不急不缓地给双方都换一口气的空隙,然后又继续强悍地掠夺她,仿佛一头被逼至绝境之后濒死反击的凶兽。   绵长的吻终于落下帷幕时,陆闯的双手扶于她的腰间,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乔圈圈和小马分手了,现在是陆闯要和乔以笙的开始。”   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在挑动她的神经。乔以笙微微失神:“因为我要当‘聂家大小姐’了,所以你的顾虑比之前变少了?”   陆闯承认:“……是。”   乔以笙点点头:“你的合作伙伴乔以笙,同意你可以开始追求她。”   陆闯:“……”   乔以笙挣开腰间的他的手,捡起掉到地上的画本。   好巧不巧的,摊开的那一页恰恰是她曾经为他画过的人体图。   乔以笙面色无澜地合上,将这一本塞回书架里,重新取出一本,随即转回头,撞上陆闯线条紧绷的脸。   “如果你不满意这个条件,那你可以选择不合作。”乔以笙说,“各自复仇也可以。”   陆闯:“……”   乔以笙留给他考虑的时间,径自翻阅她的画本。   在她差不多决定哪一本适合给莫立风指教时,陆闯也给出了他的答案:“好。我同意。”   “嗯。”乔以笙轻描淡写,走向沙发,将画本塞进她的包里,而后她抬头望向餐桌,“收拾干净,垃圾带走。”   陆闯:“……”   乔以笙想的是,他肯定是吩咐其他人来收拾。   但陆闯估计为了在她面前表现,所以亲自收拾起来。   乔以笙没去给他帮忙,默默看了一会儿他的身影,出声:“你跟mia固定了你的看诊时间没有?”   背对着她的陆闯很明显地一滞。   “没有是吗?”乔以笙的语气并没有表露出她的什么情绪。   餐桌其实很好收拾,陆闯在她的桌布上多扑了一层一次性餐布,装饭菜的碗碟也全部是一次性的,他要做的只是把吃剩的饭菜倒到一起,其余的东西餐布一裹就差不多了。   在收拾完毕后,陆闯才开口说:“等下我会跟她商量。”   乔以笙点点头,其他没多说什么,拎上包:“我先回mia家了。”   虽然薛素还没有明确通知她,究竟能不能回工地,但乔以笙笃定就是回工地,所以她依旧去mia家呆着,方便她届时直接回工地宿舍。   下楼出了小区,走上两百米,乔以笙坐进等在路边的大炮的车里。   “嫂子下午好。”大炮咧着满口大白牙问候她,“和闯哥吃得饱不饱?”   “谢谢你们了。”乔以笙表达对他们跑腿的谢意。   “和我们客气什么啊嫂子。”   “你们吃过没?”   “吃了吃了!我们是不可能让自己饿着肚子干活的!嫂子放心!”   “嗯。”随着乔以笙的话落,车厢内恢复安静。   过了一分钟也没见动响,乔以笙问:“不开车吗?”   “等等,还有——”   大炮回答到一半,乔以笙所在车子后座的另一侧车门从外面打开,带着帽子和口罩的陆闯坐进来。   “闯哥!”大炮嘿嘿嘿,这才启动车子。   乔以笙瞥一眼他,默默地收回视线,当他不存在,兀自闭目养神,心里只在想:陆家的人好像也没多了不起,陆闯外出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猖狂,都没有人发现。   她没说话,陆闯则问话:“你和聂季朗还聊了些什么?没提到后面你们打算怎么怎么做?需不需要你去一趟聂家?”   “需要,不过聂季朗说看我的时间,我有空的时候他帮我安排。他过两天不是就回明舟市了?回明舟市之前,会先让我和聂婧溪他们见个面。也就是明天。”乔以笙仍旧闭着眼睛,午后的阳光自车窗外穿透进来,洒在她的膝盖上。   “明天?”陆闯微微狭眸,“明天陆家给聂季朗办践行宴。”   “不知道,这一点聂季朗没告诉我,他只是和我约了个地点,明天阿德会在那里接我。”   “阿德?”   “阿德就是四处打探我、擅自进去我公寓取走我头发的那个男人。”乔以笙解释,“他应该是聂季朗的亲信。”   陆闯思虑:“嗯,我明天安排人陪你一起去。”   “不用,目前来看我不会有什么危险。聂季朗应该是希望我平安无恙,他会保障我的安全。”今天和聂季朗交谈的整个过程下来,婚约无疑是聂季朗最在意的事情,乔以笙判断起码在她完成这项任务之前,聂季朗对她的心思相对而言比较单纯。   以后会如何,就等以后再见招拆招。   “而且有个人陪着也不方便。”乔以笙提醒,“陪着我一起去就是要把你的人直接暴露在人前,等于废掉你的一个人,还会不小心被人探到底。别浪费资源了。没必要。”   陆闯则坚持:“有必要。”   行。乔以笙决定随他去。他的人他自己爱怎么安排怎么安排。   等抵达mia家,陆闯也跟着进了门,直接去找mia。   乔以笙估摸着他是在向她证明,他没有撒谎,有和mia商量看诊的疗程。   傍晚晚饭期间,mia在餐桌上验证了乔以笙的猜测,并告诉乔以笙一件事:“你如果想了解陆闯之前的病情,我可以把就诊记录给你看,或者你也可以直接问我。”   “?”乔以笙有点懵,“那不是你的病人的隐私?”   “嗯,是病人的隐私。”mia的笑容颇具意味,“但病人向亲属开放了了解他病情的权利。”   乔以笙:“……”   mia拍拍乔以笙的肩:“乔,这是一次很大的进展。作为医生,我很感谢你对我工作的帮助。”   乔以笙心底五味杂陈。   她并没有强烈的欲望去立刻行使被陆闯赋予的权利。   饭后,她给陆闯发了条消息:【忘记告诉你,我还和聂季朗聊到陆聂两家的婚约】 第308章 推   陆闯问:【你要推掉婚约是吗?】   乔以笙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你从一开始抗拒的就不是聂婧溪这个人,而是这门会对你生命安全造成威胁的婚约,你前面做了那么多事也是为了悔婚,不是吗?】   如果只是把聂婧溪换成她,有什么区别?难道因为婚约变成她,他就不再装残不再装疯恢复正常?完全就是前功尽弃。   陆闯说:【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紧接着陆闯又发来一条:【聂婧溪不是陆家人这个秘密,我们先保留,看看后续的情况,可能以后会有其他用处】   【嗯】回过去后,乔以笙又编辑:【你的病例】   打了这四个字,她又删除,作罢。   晚上和莫立风如常讨论完专业问题,临下线前,莫立风说:【你的画本我收到了】   画本是乔以笙傍晚让大炮送去大炮家里的,让莫立风从工地下班回来就能收到她的画本。   乔以笙承认这其中有她暗戳戳的小心机,希望借此再次提醒莫立风,她有可能回不了工地与他继续共事。   乔以笙:【麻烦师兄指教了,师兄晚安】   洗漱结束后的乔以笙却躺在床上有点失眠。   睁着眼睛失神地盯了许久的天花板,乔以笙爬起来,披衣服下楼。   到诊疗室门口,乔以笙又顿住,握着门把再次发了会儿呆,最终松开手,没进去,折返二楼。   圈圈从卧室跟她去了一楼又跟她回了二楼,似乎很困惑她的行为。   在过道上,乔以笙碰到了开门出来的mia,mia看一眼上来的方向,问:“去看陆闯的过往病例了?”   “……还没看。”乔以笙坦白,也不隐藏自己的茫然,“我不知道我现在适不适合看……”   她也确实是奇怪,之前想了解他的过去,他不让,现在他迈出这一步了,她又不确定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没有……   之前只是看到一点他在澳洲期间打拳的视频,她就难受到不行……   而且她自己最近也不想让他的病再影响她的判断、干扰她的理智。   mia很无奈地耸了一下肩:“你和陆闯两个人可真的是……”   “真是什么?”   “不久前陆闯也问过我适合的问题。”mia偷偷告诉她,“问他适不适合出现在你面前。”   乔以笙:“……”   mia那双混血儿的棕色眸子笑得很灵动:“乔,不着急,你自己判断,他的病例不会跑,也确实有点多,你慢慢看。等下我先把一些其他东西整理给你。”   “什么其他东西?”别也是会让她觉得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内容。   “之前不是没看完,圈圈小时候的照片?”mia眨了眨眼。   也就是,包含圈圈和陆闯的合影……乔以笙考虑了两秒,点头:“好,发吧。”   乔以笙回到她的卧室约莫十分钟之后,邮箱里收进mia发送的文件包。   打开之后,乔以笙下意识抓着劲间的项链,先查看小图,大致扫了几眼出现陆闯的照片,她才慢慢从前往后翻。   她是坐在床上看的,圈圈趴在她的腿上跟她一起看。   不知道圈圈是认出照片里的小狗狗是它小时候,还是误认作她有了其他狗子,它时不时就汪上两声,还伸出它的狗爪子试图抓屏幕。   乔以笙少不得得边看照片边安抚它。   毕竟是来源于mia的,基本是抓拍,所以出现陆闯的照片不多。   但乔以笙总算在其中一张照片上清楚毫无障碍地见到了那段时间里因为颓丧而把他自己的形象搞得邋邋遢遢的陆闯的正脸。   他迎着朝阳坐在草地上,和圈圈玩飞盘,但他的眼睛里,没有光。   只瞥见一秒,乔以笙便合上电脑,决定暂时不继续看了,搂住圈圈躺下睡觉。   -   第二天下午,大炮将乔以笙送往指定地点附近,人就开车走了。   乔以笙并没有见到有谁像是陆闯说的,会陪着她的人,意识到所谓的“陪”,大概是暗中跟踪。   乔以笙步行了两百米,到达约好的商城停车场,打算打电话给阿德。   阿德的声音神出鬼没般倏地出现在她背后:“小姐。”   乔以笙吓一大跳。   “抱歉,小姐受惊了。”阿德的外貌十分平平无奇,走在人群里很容易被淹没,完全引发不了别人注意的那一种,又显得格外忠厚老实。   虽然她确实受惊了,但乔以笙很不适应他这种恭敬得好像拿他自己当作仆人的姿态。   聂家的风格都这样吗?聂婧溪身边的方袖和杨芊儿也像丫鬟。   “你不用这样。正常和我讲话。”乔以笙觉得他在电话里也没礼貌到这种程度。   阿德给出的回应是:“小姐,这就是正常和您讲话。”   “……”乔以笙退而求其次地提出建议,“那你不要对我用‘您’,好像我的年纪特别大。”   这回阿德同意了,应一句“好”,将她带到一辆车子前,替她打开车门。   车子和阿德这个人看起来一样平平无奇。   乔以笙倒也希望如此,她喜欢这种低调的作风:“谢谢。”   车子中途停了一次,阿德请她先下车。   乔以笙看着面前的手工定制礼服店,用眼神询问阿德。   阿德说:“今天的践行宴需要穿礼服,聂先生猜到小姐你毫无准备,所以让我先带你来这里。”   乔以笙:“……”   “不换不行是吗?”她做最后的挣扎。   阿德竟然回答:“可以。小姐你想怎样就怎样。”   说着就又给乔以笙开车门。   反倒是乔以笙改变主意进去换礼服,因为考虑到陆家那种开宴会的场合,她如果不穿礼物,就成了另一种高调。   在礼服店里,摆在她面前的是十件礼服任她挑选。   乔以笙不由联想起那一次游艇上,聂婧溪挑选礼服的场景。   的确会选择困难症。   乔以笙用一种便利的方式解决:“点兵点将,骑马打仗,点到是谁,跟着我走。要是不走,你是小狗——好了,就是它了。”   乔以笙指着最后手指停留的礼服。   两位女店员取下礼服,带着乔以笙进更衣室里换衣服,并且给乔以笙搭配合适的发型、妆容、鞋子以及首饰。   其他乔以笙都任凭摆布,唯独项链,乔以笙制止了她们:“不要摘,我就戴这一条。” 第309章 宴   两位女店员的动作熟练又快速,乔以笙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只花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乔以笙从店里出来时,心底不禁感叹,有钱真的可以让人更漂亮……   暮色四合,天边的夕阳缓缓下坠。   抵达目的地,夜幕基本拉了下去。   展示在乔以笙面前的,是宜丰庄园的南庄,那个陆家不对外开放的、一般用作陆家开家宴的地方。   法式浪漫建筑风格的复式别墅,和乔以笙上一次来这里时一样,于夜幕之下由灯光点缀得宛若梦幻的城堡。   而她上一次来这里,正是几个月前参加陆闯和聂婧溪的订婚宴。   恍若隔世。   “小姐,这边。”阿德为她带路。   乔以笙敛神,跟在他的身后。   去的不是宴厅,而是休息室。   阿德开门让乔以笙进去后,便暂且退离,乔以笙独自面对里面的聂季朗。   聂季朗正在逗鸟,和乔以笙之前在电话里猜测得一样。而聂季朗的中式衣着和他天生贵气般的气质,搭配这逗鸟的场面,很难不令乔以笙想到一些簪缨世家的富贵闲散子弟。   乔以笙进来后,聂季朗就不逗鸟了,看一眼乔以笙的礼服:“很有我们聂家大小姐的样子。”   这不像在夸她,而是夸礼服店。乔以笙问:“等下你具体要怎么安排?”   聂季朗说:“稍等,我也该去换礼服了。”   -   “小叔叔呢?”在方袖和杨芊儿的协助下,聂婧溪屏息收腹,换上礼服。   方袖回答:“我一会儿去看看。”   要从陆清儒的别墅过来时,聂婧溪去邀请过聂季朗同行,聂季朗说要在离开霖舟前见一位故友,让聂婧溪自己先过来了。   杨芊儿接茬倾吐不满:“我看二爷就是故意不想和阿溪你一起。他不满意阿溪坚持己见,要和陆闯结婚。”   方袖问杨芊儿:“你不是也不希望阿溪和陆闯结婚?”   “我是为了阿溪好,二爷就不一定是了。”   杨芊儿一出口,就遭到聂婧溪的皱眉:“芊儿,不要恶意揣测小叔叔。”   “哪里有恶意揣测?”杨芊儿憋不住话,“二爷要真心疼你,当初就该拦着你、不让你来霖舟。”   “霖舟是我自己答应来的,你忘记了吗?”聂婧溪提醒。   “我当然没忘记。可你为什么会答应来?还不是你一心一意为聂家着想?”杨芊儿替聂婧溪委屈,“叔公他们给你打电话,虽然说选择权在你,但话里话外一直暗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能拒绝吗?二爷没好意思自己跟你说,才由叔公代口吧?欺负阿溪你父母早逝,最疼你的老太太也不在了,没人为你撑腰。”   “你少说两句吧。”方袖制止。   聂婧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算了,让她现在发泄完也好,总比到时候她在小叔叔面前不吐不快来得强。”   杨芊儿确实是想继续发泄的,但宋红女这时候走进来了。   “阿婆。”方袖和杨芊儿异口同声。   聂婧溪最后单独问候:“阿婆。”   宋红女走到聂婧溪身边,同样看着镜子里照出的聂婧溪,但没有说话。   聂婧溪主动问:“阿婆见到我未来婆婆了?她难得愿意从佛堂里出来一次。陆伯伯专门帮我请她的。”   宋红女转头,手指抓起聂婧溪发尾挑染的那部分鸦青色:“还不染回去?”   宋红女的观念比较传统,所以不喜欢聂婧溪染头发。   这点鸦青色,是聂婧溪来霖舟前背着宋红女偷偷染的,这回宋红女来了之后才发现的,第一时间就让聂婧溪染回黑色,但聂婧溪拖延到现在也没去做。   杨芊儿知道聂婧溪是想拖延到宋红女回明舟市为止,现在的情况却是,宋红女不和聂季朗一起回,而将继续留在霖舟,陪在聂婧溪身边。   聂婧溪倒是答应宋红女了:“好,我明天就染回黑色。阿婆可以陪我一起染。阿婆你最近的白头发又长出来了。”   聂婧溪的手轻轻抚摸上宋红女的鬓角。   宋红女看回镜子,这次看的是镜子里的她自己:“阿婆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去见你奶奶了……”   “怎么会?”即便这种情况下,聂婧溪也端着姿态安慰道,“阿婆你会长命百岁的。”   宋红女又看回聂婧溪:“那你现在这样,我百岁之后,还是没脸见她。”   聂婧溪费解的样子:“我现在怎样?”   宋红女转头,让方袖和杨芊儿先出去。   等只剩她们二人,宋红女重新开口:“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你不是聂家亲生的?”   -   方袖和杨芊儿在门外等了二十分钟,聂婧溪才出来。   一个人先出来的。   她的样子看起来和平常没两样,对方袖和杨芊儿说:“走吧,我们先去接陆爷爷。”   聂婧溪呆的地方并非宴厅两侧的休憩室,而是被陆家晟当作陆家自己人安排在了后庭区域陆家自用的地盘里。   毕竟陆清儒难得离开一次别墅,现在陆清儒那里聚集了很多陆家的人,平时见过的没见过的都在,纷纷围着陆清儒,令陆清儒失去往日的清净。   今晚家宴的热闹程度也不亚于订婚宴那一次,陆家的人来得特别齐全,而且完全没有宾客之类的外人。   陆清儒毫无察觉周围人的存在,歪歪坐在轮椅里流着口水,淌到了胸前扎的小三角巾上,手里紧紧攥着玩具小蛋糕。   在陆家晟的召唤下,聂婧溪走上前,蹲在陆清儒的轮椅旁,笑着给陆清儒擦了擦口水,然后取代了保姆,推着陆清儒的轮椅,和陆家的人一起从后庭走向前面的宴厅。   “陆伯伯,我小叔叔让人去请了吗?”聂婧溪问陆家晟。   陆家晟点头:“嗯,去了。”   陆家晟刚说完不出一分钟,一行人拐了个弯,就在过道的另一端发现聂季朗和他们相对着,也正朝宴厅的这扇门走来。   聂婧溪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聂季朗身边挽着的女人。   裸色薄纱流苏斜角裙,袖有飘逸的花朵,及肩的秀发微卷,优雅又知性,宛若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   “诶?那位是……”陆家晟询问聂婧溪,“你家里还来了其他人?”   聂婧溪没有说话。   反倒是走在后面的余子荣率先道:“乔以笙怎么会来?” 第310章 改   “乔以笙?”陆家晟不认识,“乔以笙是谁?”   “乔以笙就是那个建筑师。”杨芊儿跳出来提醒。   余子荣也向陆家晟解释:“大表舅,之前在游艇上推婧溪掉进江里的那个。”   聂婧溪纠正:“不是以笙推我的。”   两拨人差不多这个时候在宴厅的门口前相遇。   聂季朗带着乔以笙一起,朝陆家晟等陆家人礼貌地点头致意。   陆家晟狐疑:“亲家小叔,你带你朋友来吗?”   “小叔叔,以笙。”聂婧溪也向他们打招呼,“你们原来认识的吗?”   聂季朗笑笑:“走吧,先进去再聊吧,别影响开席了。”   佣人从左右两边分别帮忙推开两扇门,陆家晟对聂季朗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和聂季朗并排着,作为打头阵的两个,率先进入宴厅。   乔以笙原本是想在这个时候松开聂季朗的臂弯,后退一步,和聂婧溪他们并排的,但聂季朗没给她松。   于是乔以笙很突兀地变成和两位大家长一起的唯一一位晚辈。   长这么大,乔以笙从来没有这样的“毫无礼貌”过,不过既然聂季朗让她这样,她倒也不心虚,很有底气地拿出架势。   有人没有去后庭和陆家的其他人一块到前头来,先等待在了宴厅。乔以笙一进去就看见原本坐着的杭菀和两位护工从椅子里起身。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坐轮椅的人,便是……陆昉和陆闯兄弟俩。   “……”   说实话,画面有点滑稽。   明晃晃地摆出陆家晟的两个残废儿子,仿佛在告诉陆家其他人,陆家晟已经和他的两个儿子一样废了,失去了争夺陆家继承人的能力。   乔以笙则意外,陆闯竟然出席今晚的践行宴。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到这样直接在陆家人面前出现?   看起来他被捯饬得还算像个正常人,就是戴着黑色的渔夫帽和黑色的口罩,将他自己遮挡得有点严实,似不想见人。   他拉低的帽檐和拉高的口罩间明明没有缝隙,但乔以笙莫名地能感应到他摄于她身上的灼烫目光。   “我就说刚刚怎么没见着二表哥和二表嫂,原来陆闯能出门了。”余子荣的话透露出陆家这群人事先也不知道陆闯会出现。   陆家坤笑呵呵地为陆家晟圆着场面:“今晚这么重要的家宴,阿闯怎么会不出现?虽然阿闯现在身体不好,但肯定也要给亲家小叔面子。”   陆家晟点点头,同时对聂季朗和聂婧溪说:“嗯,肯定是要来的。最近不都是阿闯的二哥和二嫂陪着他在医院?他们从医院过来,是慢了点。”   陆家坤帮忙招呼着:“坐吧,大家都各自坐吧。”   一共被分为三大桌,大部分人在两张副桌。   乔以笙跟着聂季朗要坐在主桌的时候,余子荣开了口:“亲家小叔,我们家家宴也是有规矩的。婧溪算是我们陆家的人,她坐主桌没问题。您是婧溪的家长、是我们陆家的贵宾,今天的宴也是为您设的,您坐主桌也理所应当。但您带来的这位女伴,是不是得先讲清楚身份?看起来也不像是您的太太。”   陆家晟很不满余子荣的多嘴,鹰隼般的眸子朝余子荣飞去眼刀。   余子荣的母亲扯了扯余子荣,向聂季朗道歉:“亲家小叔别介意,小孩子不会讲话,口没遮拦的。”   余子荣还小孩子?乔以笙心底发笑。   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恰好没有其他人讲话的时候,歪在轮椅里淌口水的陆清儒好像恢复了些清醒,笑眯眯地朝乔以笙招手:“佩佩,佩佩你回来了?佩佩你小蛋糕。”   “……”不是第一次被陆清儒称呼为“佩佩”,乔以笙甚至还能记得,自己第一次被陆清儒称呼为“佩佩”,就是在这个宴厅里。   但这一次,乔以笙才终于意识到,原来陆清儒没有喊错人。   某种意义上来讲,她,确实就是佩佩……   聂季朗示意乔以笙:“过去吧,陆老爷子在喊你。”   四下里的人皆困惑,包括陆家晟,挑起问题的余子荣更是惊掉下巴。   乔以笙在大家困惑的目光中上前两步,伸出她的手,和陆清儒朝她伸来的手交握在一起。   聂婧溪的目光从乔以笙和陆清儒交握的手上,转移到聂季朗脸上,也一脸费解的表情:“小叔叔,这是……”   聂季朗笑着,环视周围一圈:“借今晚的践行宴,正式向大家介绍,以笙,是我们聂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小孩,是我哥哥的女儿,是聂家大小姐。”   最后聂季朗的目光停在聂婧溪:“婧溪,你应该称呼她姐姐。”   聂婧溪怔怔然,似乎因为过于惊讶而讲不出话。   杨芊儿为聂婧溪出头:“二爷,大爷明明只有阿溪一个女儿,怎么会突然又冒出一个?”   “芊儿。”聂婧溪即刻制止杨芊儿的失礼。   聂季朗浑不在意似的,只对聂婧溪说:“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家里的事,等下宴席结束,我再慢慢告诉你。总之,以笙是你的姐姐,这一点是没错的。”   “我明白了小叔叔。”聂婧溪接受得特别快,转头看向乔以笙,“以笙姐姐,怪不得我觉得你莫名地亲切,原来我们是一家人。”   乔以笙淡然处之:“我也是刚知道没多久。”   聂季朗则又对陆家晟说:“托你们陆家的福,我这一趟来霖舟,来得很值。霖舟是个好地方。”   不明所以旁观了一出聂家认亲大戏的陆家晟回神,笑开来:“恭喜恭喜,那我们今晚这顿家宴,算是双喜临门!”   随即陆家晟吩咐佣人再去加菜。   “确实是双喜,对陆聂两家都是。”聂季朗深以为然道,“找回了以笙,意味着两家的婚约,也有新的变化。”   在场的陆家人闻言全部神经一绷。   陆家晟更是紧张:“怎么了?要有什么变化?”   聂季朗望向分别站在陆清儒轮椅两侧的乔以笙和聂婧溪,嗓音温厚道:“因为我们聂家内部的一些原因,和陆家联姻的人选,得换成以笙了。”   “另外,”聂季朗转回头,接受着陆家众人汇聚来的眼光,“以笙想和谁结婚,希望和当初婧溪一样,也能有自主选择权。让以笙重新决定她的未婚夫。” 第311章 骄   “小叔叔……”聂婧溪低喃,表情又有些发愣,姿态上则仍旧端着体面。   “二爷你——”   杨芊儿还没吐出后面的话就直接被聂季朗打断:“这里没你说话的分。”   刹那间威严尽显,令人感受到聂季朗儒雅温厚的外表之下,其实也有强势决断的一面。   乔以笙收回对他富贵闲散人士的印象。   而聂季朗同样震慑到了陆家的一部分人,原先几个窃窃私语的小辈顿时没了声儿,整个宴厅悄寂无声。   悄寂无声是被聂季朗自己打破的,他转回和陆家晟的对话:“家晟兄,你意下如何?”   陆家晟皱眉:“亲家小叔,你能再讲得明白些吗?什么叫重新决定未婚夫?”   聂季朗看向乔以笙:“以笙,你来说。”   “嗯。”乔以笙姿态板正骄矜,尽力忽略人群里投落在她身上的某道特殊的目光,“陆先生,‘重新决定未婚夫’的意思,就是原来的未婚夫是婧溪为她自己选的,不代表是我喜欢的,所以不再作数。我嫁给谁,我要为我自己选。”   她话尾音落下的同时,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特殊的目光带了浓浓的怒火。   这怒火,在乔以笙的预料之内。   陆家人群中的那些晚辈因为乔以笙的话重新躁动起来——毫不意外,毕竟这意味着,其他人又有机会了,比起原先把死心眼的聂婧溪从陆闯身上撬走注意力容易得多。   在场的陆家人之中,差不多只有陆家晟对这个决定是不高兴的:“亲家小叔,你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婧溪来霖舟这么久了,和我家阿闯也定了这么久,你们聂家找回了流失的一个孩子,和婚约没有直接关系吧?”   “有直接关系。”聂季朗把玩手中的茶杯,“以笙的身份更正统,陆老爷子当年送来的陆氏集团的股份,其实由我父亲送给了以笙的父亲生日礼物,只是孩子丢失多年,才有了后面的权宜之计。现在既然找回来了,就应该物归原主。”   陆家晟有点不客气地表露出一丝愠怒:“陆氏集团的股份该在谁手上不该是你们聂家说了算吧?当年的约定就是你们聂家谁嫁过来我们陆家,股份就是嫁妆。”   说完陆家晟还看向聂婧溪,似乎指望聂婧溪能站出来反抗聂季朗,像之前坚持要嫁给陆闯那样。但聂婧溪稳稳地站定不动弹,如同没注意到陆家晟的暗示一般。   陆家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提醒陆家晟情绪稳定些。   乔以笙心底暗自发笑,到嘴的股份突然飞走了,任谁都无法平静了。   聂季朗倒也不在意陆家晟的态度,回答道:“是,我们决定不了陆氏集团的股份,但谁适合嫁过来陆家,由我们聂家决定。”   到底在商界浸润得有些年头,陆家晟并没有沉不住气到吹胡子瞪眼直接站起来拍桌子,不过可以想象他心里必然忍得很难受。   陆家晟还没说什么,陆家坤先开口应了聂季朗的话:“亲家小叔你说得倒也没错……”   陆家晟的双眸利剑般刺向陆家坤。   陆家坤擦着冷汗后退:“还是哥你跟亲家谈。”   退了一个陆家坤,却上来一个余子荣的母亲:“大哥,人家亲家小叔又不是不兑现婚约,换个人嫁就换个人嫁。目前这情况,陆闯也的确不合适。如果我有女儿,我也不会希望自己女儿嫁个……”   后面的字眼虽然没有自白地讲出来,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无非是“废物”和“疯子”。   乔以笙怀疑陆家晟可能被自家人的胳膊肘往外拐气得要爆血管了。   聂季朗很平和地说:“家晟兄,这并不是把你的儿子排除在外。你们陆家适婚的子孙全部可以参与公平竞争。如果你的儿子有本事,即便坐在轮椅上,也有可能获得我家以笙的青睐。”   “就是啊,陆闯还是有机会的。”陆家的人群中应和聂季朗的人越来越多了。   毕竟陆家目前没有一个拥有绝对决策权的掌门人,陆家晟在表面上是不可能枉顾多数人的意见的,所以在迫于压力,陆家晟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同意:“好,重新选就重新选。”   陆家的其他人明显地松一口气,然后整个家宴的氛围也比先前更轻松愉悦了。   乔以笙完全成了全场的焦点,立刻就有陆家的人过来和乔以笙套近乎,介绍自己或者自己的小孩是陆家中的哪一脉的。   虽然终归聂婧溪还是聂家的另一位小姐,没有被大家忽略,客气礼貌地打招呼还是有,但相较于之前,落差就比较大了。   乔以笙很不喜欢这种场面,应付都懒得应付。何况面对的是她讨厌的陆家人,她索性仗着“聂家大小姐”的身份,谁都不理,推着陆清儒一起坐到聂季朗的身边去。   主桌上的人和方才也有了些变化,多了几位陆家的长辈从副桌挪过来。他们甚至想把陆闯和陆昉兄弟俩从主桌挤出去。   还是陆家晟发了火,他们才多少给面子,不再去动陆闯和陆昉。   导致乔以笙更加摆脱不掉恰好与她隔着大圆桌就坐在对座的陆闯的视线。   也就是现在的场合陆闯没办法从轮椅里起来对她怎样罢了,否则陆闯必然在聂季朗刚提出婚约的更改时,他就该对她劈头盖脸一通质问。   家宴很热闹,但和乔以笙无关,她全程毫无参与感,只要想到现在坐在这里的一群人里有当年设计害死她父母的凶手,她就反胃。   与她隔着陆清儒的聂婧溪很好意地关心:“以笙姐姐,你都不吃点东西的?”   乔以笙说:“你还是像之前,叫我‘以笙’就可以。”   聂婧溪摇摇头:“之前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虽然你比我大一岁,但我对你直呼其名没关系。现在不一样了,你的身份很明确是我的姐姐,你可以继续对我直呼其名,我不行。聂家很讲究礼数,你之后就知道了。”   “这么严苛的吗?”乔以笙做做样子,给陆清儒拉高了身上下滑的毯子。   陆家那群豺狼虎豹害死她的父母,陆清儒也难辞其咎。如果陆清儒没有让他的子孙们各凭本事去争夺家产,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第312章 权宜   当然,也许陆清儒当年没想到他的子孙会内斗成这样。但即便他如今沉浸他的个人世界里毫不知情,已经够可怜的,乔以笙也无法原谅他。   “不能说严苛,”聂婧溪的淡眉弯出笑意,“只是聂家在传承传统方面做得比较好。这是很难得的。”   “那会不会很累?”乔以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   “习惯了。”聂婧溪如是回答,“我从小生活在聂家,从我有意识开始,聂家就是有规矩的。我上学的时候,周围的同学也和我差不多家世,所以我觉得大家都是这样的。直到我上大学,发现,原来不同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是不一样的。”   开头三个字,让乔以笙感觉特别微妙,忽然在想,聂婧溪发尾的那截鸦青色头发,不是平白无故挑染的。她的端庄大气之下,可能也藏有叛逆的一面。   譬如她执著嫁给陆闯这件事上,大概率她还有其他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原因,但乔以笙也相信她说的对陆闯的“兴趣”,并非撒谎。而这种“兴趣”,不正是她的一种叛逆?她自己也曾直言,陆闯很有挑战性。   宋红女的到来,中断了聂婧溪和乔以笙的交流。   “阿婆,我向你介绍,她是——”   “我知道,我刚刚看见了。”宋红女慢了两步进宴厅,却恰恰赶上聂季朗当场宣布乔以笙的身份、变更婚约。   只不过宋红女又退出宴厅了,现在重新进来。   乔以笙猜到她多半就是那位奶妈,正准备打招呼。   宋红女当先上前,二话不说紧紧搂住乔以笙。   搂得乔以笙快呼吸不过来,只听到聂婧溪在安慰宋红女:“阿婆,别哭,以笙姐姐回归聂家是喜事,应该高兴,应该笑。”   紧接着乔以笙又听见宋红女向聂季朗申请:“二爷,失礼了。我现在能不能带大小姐到后面去,好好看看她?太多年了……实在太多年了……”   乔以笙心思转了转。所以,奶妈是知情人?知道聂奶奶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   想想也应该,毕竟据说这位奶妈是在聂奶奶时一起带去的,陪在聂奶奶身边直到聂奶奶去世,应该是聂奶奶最亲近的人。   “宋妈妈客气了,你想干什么不用和我这个晚辈报备的。你和以笙自己商量就行。”   好家伙,聂季朗这是把绣球抛给了她?可她又不清楚这位奶妈的底细,她怎么知道该不该跟着奶妈走人?   乔以笙从宋红女的怀抱里挣出来,望向聂季朗,企图从聂季朗的眼神里得到暗示。   聂季朗只是笑着,转回去继续应对陆家前来和他敬酒的人。   敬酒的人来了几拨,可不止有敬聂季朗的,也朝乔以笙过来了。   在满厅的陆家人,和宋红女之间,乔以笙选择后者。她也正好借此机会多了解一些聂家。   而且她猜测聂季朗这态度,应该是不怕她跟着宋红女走。   “佩佩,佩佩。”陆清儒不放开乔以笙,情况有点类似早前在别墅的某一次,还因为她强行挣脱陆清儒的手导致陆清儒发病。   在征得陆家晟的同意后,乔以笙带着陆清儒和负责陪护陆清儒的保姆一起离开宴厅。   而聂婧溪也带着方袖和杨芊儿,跟上了宋红女。   在走路的途中,宋红女便迫不及待地开始询问乔以笙的情况。   得知她的父亲已过世,宋红女不免又落泪:“现在还活着的人里,见过大少爷的人,只剩我了……”   “他当年出生能,不足月,小小的,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佩佩很担心他有缺陷。”   能听到父亲小时候的事情,至于乔以笙完全是意外惊喜。她探究:“后来怎么丢的?”   宋红女老泪纵横:“就是因为不足月,大少爷身体不太好,总得看医生。在医生的建议下,孩子暂时留在医院里看护。结果那段时间医院里有护士专门干偷孩子的勾当,大少爷就……”   “阿婆,你别太伤心,一会儿眼睛又该不舒服了。”聂婧溪担忧。   宋红女这样,让乔以笙都不好意思再多提伤心的往事。   但宋红女则向乔以笙探究乔敬启生前的生活。   乔以笙给宋红女分享了自己手机屏保上一家三口的照片。   宋红女摸着照片上的乔敬启,边哭边指出,乔敬启的哪里像聂老爷子、哪里像聂老太太。   自然也没放过乔以笙,之后她便捧着乔以笙的脸,也一一细数。   宋红女和聂季朗一样,也认为她颇有几分聂奶奶年轻时的神韵。   “佩佩,佩佩。”陆清儒在一旁喊得欢快,像个孩子。   聂季朗没多久也从宴厅里过来,和宋红女单独说了会儿话。   乔以笙在此期间也终于得以暂时离开陆清儒身边,因为陆清儒睡着了。   她借口去了洗手间,然后点开手机里积压的陆闯的消息。   如她所料,陆闯连在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劈头盖脸的质问,语气特别差:【为什么骗我?】   乔以笙:【没骗你,你昨天问我是不是推掉婚约,我确实推掉婚约了,推掉了和你的婚约】   陆闯的电话直接打过来。   乔以笙接起。   陆闯没有马上讲话,估计在克制情绪,隔了两三秒才开口:“为什么只推掉和我的婚约?”   “婚约是成为聂家大小姐必须接受的条件。”乔以笙心平气和,“变成现在这种局面的原因是什么,你应该能想明白。重新选择结婚对象,也是我最好的选择。”   陆闯的语气仍旧是难以接受:“可这只能作为短期的权宜之计!”   乔以笙说:“能拖多久先拖多久,之后慢慢想办法。”   陆闯又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再做决定?”   “因为我猜到说服你要花很多时间,甚至说服不了你。聂家大小姐我必须当,所以这个不算太过分的条件即便你反对我也会答应。”乔以笙提醒他,“陆闯,你说过,毁掉陆家在你那里是排第一的事情。现在的我觉得很对,加入并支持你的想法。”   -   整理好自己,乔以笙离开洗手间,穿过走廊要折返休息室。   迎面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忽然两眼发直地冲到她的面前,拽起她颈间的项链:“你是谁?!” 第313章 链   勒得乔以笙脖子都疼了,她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想制止对方的行为。   之前天气冷,链子基本都能藏在衣服里,最近天气转暖,着装越来越轻薄,尤其今天乔以笙穿的礼服是心形领,突出了劲间的项链。   此时此刻乔以笙才意识到自己从未去想过陆家人里会不会有认得这条项链的。   主要是陆闯给她的时候,也没提醒过她这件事,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柳阿姨生前除去陆家晟,和陆家其他人几乎没接触,柳阿姨的私人物品,也不回有陆家人知道。   是陆家人吧?面前这个陌生的中年女人,朴素青衣,身上隐约有股子寺庙里的香油气息。   刚刚好像没在陆家的家宴上见过她……   她是……   乔以笙正忖着,只听杭菀的声音传来:“婆婆。”   迅速上前来的杭菀也抓住女人的手,帮乔以笙挣脱开。   乔以笙拽回链子即刻后退一步和对方拉开距离,以免再遭受刚刚的情况。   心中也因为杭菀的这一句称呼,明白了对方的身份:陆家晟那个长年礼佛的太太。   即陆昉的亲身母亲——乔以笙不由朝陆昉投去一下视线。   不远处还停留在坐在轮椅里的陆昉,刚刚应该他们三人原本是同行的。   何润芝虽然被杭菀拉住了,但情绪的激动未平,仍旧死死盯着链子:“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杭菀帮忙解释:“婆婆,这是我刚刚跟你说的,新的聂家大小姐,来和我们陆家联姻的人。”   “联姻……”何润芝转而盯着乔以笙的脸,“你是要和陆闯结婚的人……”   “不是,婆婆,”杭菀旋开嘴角的梨涡,耐心地再解释,“之前要陆闯结婚的是另一位聂小姐,现在这位聂大小姐会换一位结婚对象。”   何润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一声不吭地又盯回链子。   乔以笙开了口:“陆夫人是吗?你好。这条链子有什么问题吗?它我之前出门旅游在店里瞧着好看买的。”   陆昉独自控制着轮椅,移动过来:“妈。”   何润芝好像终于平复下来,挽了挽头发:“那是我看认错了……”   说完兀自转身就走,跟游魂一般,对乔以笙连句道歉也没有。   反倒是杭菀主动说明情况:“对不起,乔小姐,我婆婆今天身体不舒服,被我公公强行带来这里,情绪不太好,现在准备送她回去。”   “没关系的杭医生。”除此之外乔以笙也不能说其他的什么。   杭菀推着陆昉,去追上何润芝的步伐。   乔以笙余悸未定,第一反应就是发消息将这个小插曲告诉陆闯。   她今晚戴着这条链子在宴厅里晃了那么久,陆家晟什么反应都没有,反倒是陆家晟的太太有反应。   倘若何润芝方才的反应就是认出链子属于柳阿姨,那似乎何润芝对柳阿姨至今有敌意?陆昉作为何润芝的儿子,却又和陆闯兄友弟恭、联手报复陆家?   -   折返回休憩室时,乔以笙首先在门口看到等在过道的杨芊儿和方袖。   杨芊儿明显对她的身份怀有质疑,虽然没有莽撞地来问她什么,但目光格外不善。   方袖的态度则和以前没多大区别,不主动谄媚。   乔以笙便也不理会她们,径自叩门进去。   休憩室里,聂季朗和宋红女已单独聊完,此时聂季朗正在和聂婧溪商量,让聂婧溪跟他回明舟市。   聂婧溪说,她最近在霖舟市报名修的一门短期课程还没结束,而且聂奶奶的旧房改造也正在和新建筑师磨合中。   另外——“以笙姐姐暂时不回聂家见大家,和阿婆一起留在陆家这边,我也想陪以笙姐姐。今天才刚相认,我什么也还没和以笙姐姐多聊一聊。”   聂季朗说:“那套老房子,也转交给以笙负责。”   大概因为现在没有陆家人的在场,聂婧溪也不再事事恭顺,向聂季朗提出了疑问:“小叔叔,婚约和股份,您还没有告诉我转给以笙姐姐的具体原因,为什么连奶奶赠给我的老房子也要剥夺?我不是不能给,但我得知道理由。”   “先回去,回去谈说。”聂季朗望向乔以笙,“以笙今晚要不要跟我们回陆老爷子的别墅?”   乔以笙谢绝了:“不去了,我后天要上班,明天要有复工前的一些准备。”   聂季朗未勉强她:“可以,我让人送一送你。”   宋红女则对乔以笙好一通挽留,最后在乔以笙的坚持下,还是放乔以笙先离开了。   送乔以笙的自然又是阿德。   阿德开车原路送乔以笙回到下午接她的地点。   乔以笙问:“礼服不用还?”   阿德为她打开车门,同时一只手按在车顶处以防她的脑袋不小心撞到,回答:“大小姐,这是你的衣服。”   又补充:“那家店的老板和聂家有渊源,无论店里现有的成衣还是要定做,大小姐以后都可以随时去。他们已经认得大小姐了。还有其他一些地方,等之后我再大小姐慢慢引荐。”   乔以笙:“……”   可她真正需要的并不是这些。   斟酌着,乔以笙试探性问:“我的任何要求都可以满足是吗?”   “是的,大小姐。”   “像你之前,受聂季朗委托,调查我,类似的事情也能办?”   阿德大概觉得“调查”两个字不太好听,噎了一瞬,点头:“可以。我会尽力的,大小姐。”   毕竟才当上聂家大小姐的第一天,乔以笙还是慎重些,没这么快行使权利交待阿德替她办事。   而陆家的迫不及待令人发笑。   乔以笙由大炮接回mia家,临睡前就收到聂季朗转发过来的陆家适婚子孙的名册。   据聂季朗说,比聂婧溪当时收到的人选数量更多。因为聂婧溪当时属于比较着急的情况,陆家的准备不够充足。   这一回,即便是陆家旁系之中离异单身的男子也计算在内。   更有未成年和未达到法定结婚年龄的——陆家认为,乔以笙可以不着急立刻结婚,先定下人选,再过个几年完成婚约也没问题,既不耽误乔以笙的事业,又能利用中间的时间培养双方的感情。   乔以笙边翻边冷笑。   然后发现名单里,陆闯也赫然在列。 第314章 也许   她必然不可能选择陆闯,陆闯也不去制止陆家晟把他放进来?   陆闯现在不仅又残又疯,还刚刚痛失爱人和孩子,今晚陆家的家宴他就不应该出现——陆闯坚持要让他的人陪她,搞到最后原来是他亲自上阵。   乔以笙收起名册,准备睡觉。   圈圈又兴奋起来,跳下床飞奔向门口。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的房门被从外面叩了两下。   乔以笙:“……”   她没去应门,隔着门问:“不是重要的事情,明天再说,时间不早了。”   陆闯:“是重要的事。”   他最好没撒谎。乔以笙只得下床,打开被她反锁的门,堵在门边,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就在这说吧。”   圈圈从她的脚边挤着门缝硬是要往外溜,于是肉呼呼的身体被卡住,可怜兮兮地抬头嗷呜嗷呜向她求助。   乔以笙只能把门缝再敞开一些。   圈圈欢快地扑上陆闯。   陆闯揉揉圈圈的脑袋:“进去说。”   “就在这说。”乔以笙提醒,“你现在只是我的合作伙伴和追求者。注意点分寸。”   “……”陆闯双眸黑漆漆的。   等了十秒没等来他的反应,乔以笙轻轻打个呵欠:“不说我睡了。”   她真的有点困。今晚的场合她怪费神的。   陆闯直接伸手,摸了摸她的脖子:“没擦药?”   是之前被抓着项链拽的时候,勒出的一点淡淡的红痕尚未消退,刚刚洗漱时乔以笙发现了。   “擦过了。”这句话乔以笙是撒谎,她觉得并不值得处理,明天起床应该就能不见了。   但她专门提了一嘴项链:“我先摘下来了,暂时不戴。”   陆闯倒没介意:“嗯,等你脖子的伤好了再戴。”   “不是,我的意思是,陆家晟的老婆不是认得这条项链?我再戴着招摇撞市,不安全。”说起来,她发给他的消息,他还没有回应。   乔以笙在下一秒就听到他的当面回应:“我也很意外,何润芝会认得这条链子。”   陆闯的眸子微微狭起,不知在思考什么。   乔以笙多嘴一问:“柳阿姨究竟怎么去世的?”   陆闯沉思的目光被拉到她的脸上,陷入沉默。   “不想说没关系。不知道也不影响我们的合作。”乔以笙并没有非要揭他伤疤。   她现在也不是以乔以笙的身份关心他,以前关心过,他不乐意,现在她纯粹以合作伙伴的身份,从两人复仇的利益角度出发。   “还有其他事吗?”乔以笙重新问一遍。   冷不防陆闯道:“小马杀的。”   反应了两秒,意识到他在回答前一个问题,乔以笙愣住。   既是因为陆闯的开口愣,也是因为这个答案愣。   说完这四个字,陆闯便避开和她对视的目光,单膝弯曲蹲下身体,看起来像是专注地薅圈圈的脑袋。   乔以笙当然不相信他这四个字是表面上的意思:“你讲清楚。”   陆闯从单手薅圈圈,改为双手薅圈圈:“就是小马杀的。”   可能因为被他薅得太紧密,圈圈有些承受不住,挣扎了两下。   陆闯稍稍松了手,才跟出后续的话:“小马第三次从陆家偷跑出去,跑回柳阿姨当时的住所,见到的就是柳阿姨上吊的尸体。”   根据时间推算,那会儿小马也才十岁出头……她光是见到郑洋死在她的面前,晚上睡觉就做噩梦,小马呢?柳阿姨是小马最亲的亲人。乔以笙无法想象彼时的画面,也不敢去想象。   “小马就是凶手。”陆闯此时的语调起伏,也不带任何情绪,和上一回他讲述老豆时差不多,仿佛只是在说一个无关人士的故事,“如果小马安安分分地呆在陆家,不去一次次地逃跑,柳阿姨不会被逼入绝境。”   乔以笙也蹲身,顺着圈圈的后背,抚摸它柔软的毛。   陆闯复开口,方才不带任何情绪的嗓音,现在如同淬了寒冰:“整个陆家我都不会放过。”   乔以笙更加能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陆闯的目标就是“毁掉陆家”,而不是具体针对某一个人。   “嗯,不用放过。”乔以笙的目标同样是整个陆家,即便后面查出来当年在乔敬启的车子上动手脚的具体是哪一位,但归根结底是陆家的利益争斗造成的,整个陆家都得为她父母的生命付出代价。   陆闯掀起眼皮,看向乔以笙。   察觉到他视线的乔以笙也从圈圈身上抬眼,和他重新有了对视。   “真的吗?如果小马安安分分,柳阿姨就会相安无事?就一定不会死吗?”乔以笙不自觉问出口。   很多事情,道理明明都懂,可落到自己身上,就不一定能想明白。   当初她一度因为郑洋的死质疑过自己存在责任,陆闯怎么劝她的?到柳阿姨这件事上,他却能说出“小马杀的”。   虽然乔以笙还没看过陆闯的病历,但乔以笙完全可以猜得到,柳阿姨的死和他在这件事上的自责心理,绝对是曾经导致他得抑郁症的其中两个因素。   她不知道如今的陆闯想通没有,问这一嘴,乔以笙认为算不上给他的安慰。她并不擅长安慰人。   陆闯很诚实地回给她一个不确定的答案:“也许。”   也许……和“如果”一样,是一个很美好的词,也是一个很残忍的词。乔以笙呼了呼气,回过神来忽然发现,她和陆闯刚刚展开了五分钟心平气和的交谈。   她折返最开始的话题:“既然你意外何润芝认得这条链子,兴许陆家还有其他人像何润芝一样也认得,为避免节外生枝,链子更得先藏起来。”   “你也要跟进何润芝的后续,她最后说‘认错’,可能只是敷衍我。被她发现我们有关系,会耽误事——你和你二哥联盟,应该是没算上何润芝的吧?”   提醒他这番话的同时,乔以笙的脑海中自动浮现陆闯曾经很不高兴地对她说:“你在教我做事?”   彼时他提着眼角的神色姿态,又欠又讨厌,她印象过于深刻。   当下陆闯似乎因为她的话憋了一口气。   短短的两三秒左右,他有点没好气地问:“陆家是不是已经把名册发给你了?”   “嗯,我刚看过。”乔以笙毫不掩饰嘲笑,“陆家是造了什么孽,才没一个像样的子孙。”   陆闯:“……” 第315章 复   “你看没看见我也在名册上?”他丢出来话。   乔以笙一下明白他刚刚像是被内涵到的表情算怎么回事。   但乔以笙根本不是内涵,而是明涵:“看见了。”   陆闯:“……”   乔以笙进一步道:“陆大少爷之前的名声有多差我就不说了,现在陆大少爷什么样,你也清楚,怎么都够不到‘像样’两个字,不是吗?”   陆闯:“……”   咬着后槽牙的隐忍昭然。   乔以笙假装没看见:“我要睡觉了。”   陆闯在她转身要进门时,捉住她伶仃的腕骨:“乔以笙。”   “嗯?”困意的席卷,使得乔以笙连带着姿态与嗓音均蕴一分懒洋洋。   陆闯的眼前回闪之前在宴会厅里她这个明艳耀眼的存在吸引得那群人眼珠子整晚黏在她身上,拉着的脸又黑又冷:“如果,到后面,拖延不下去了,聂陆两家要你必须立刻选个人结婚,你要怎么办?”   乔以笙自信而又轻蔑:“陆闯,我的婚姻,除了我自己,没人能决定。”   陆闯微皱眉,隐约感觉这句话有点耳熟。很快他记起来,乔以笙曾经问过他,他和聂婧溪的婚约,那时候他似乎就是回答她,他的婚姻,轮不到陆家的人替他决定。   思及此,陆闯不禁斜勾起唇角。   不过很快又敛起,抿直唇线问出之前的电话里他没出口的一个问题:“乔以笙,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先和我商量的话,我们或许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不用推掉和我的婚约去面对名册上的那些人,我也不会因为和你的婚约而成为陆家其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完全是在异想天开。乔以笙没取笑他,只是顺着他这个假设性的问题回答:“即便真的存在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也还是会推掉和你的婚约。”   “为什么?”陆闯捉在她腕骨处的力道比方才大了些。   乔以笙低头看蹭在她脚边的圈圈:“我希望我和喜欢的人,是感情发展到成熟的阶段之后,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地步入婚姻,而不是明明什么都还没磨合清楚,却因为这种婚约,捆绑在一起。”   -   一夜无梦,安稳的一觉醒来,乔以笙发现自己的手机快爆了。   陆家那群人搞到了她的手机号码,迫不及待已经领走在起跑线上,争先恐后地开始讨好她。   微信好多人加她好友,同时她的手机挤满形形色色的内容。   有的是比名册上更为详尽的自我介绍,有的是不知从哪儿抄来的土味情话,有的表示昨晚对她一见钟情好一通彩虹屁将吹捧得堪比天上的仙女。   一大早的,乔以笙被恶心坏了。   偏偏因为工作的原因短时间内她无法换掉这个手机号码。这会儿她才后悔当初刚毕业时没有听取欧鸥的意见,把工作电话和私人电话分开。   带着圈圈下楼时,看到花瓶里今日份新鲜的油菜花,乔以笙忽然觉得油菜花的名字里虽然有个“油”字,但它清新得特别解油腻。   日常遛完狗回来吃过早餐,乔以笙回二楼的卧室里,准时问候莫立风——昨晚因为去参加践行宴,她固定每晚向莫立风学习的日程安排取消,改到今天上午。   适逢周日,莫立风是有空的。   临末了,乔以笙按惯例跟莫立风道谢。   莫立风回复:【嗯,明天上班别迟到】   乔以笙:“???”   什么意思?   乔以笙正犹豫着要不要问莫立风,就见薛素恰好于此时发来一条通知:【你明天回工地上班】   李芊芊的消息就慢了薛素一秒钟:【乔工!我刚刚知道我明天可以回留白了!那是不是代表你要回工地了?】   乔以笙向薛素表达完感谢就第一时间回复李芊芊,同样难掩激动:【是的!李工!谢谢你!我明天能回工地了!】   不!不是明天!是她下午今晚就能回宿舍了!等于回工地!   乔以笙立刻去告诉mia这件事。   mia故作难过:“回工地宿舍你这样高兴,显得在我这里你住得不舒服。”   乔以笙捏捏自己腰间的肉:“它们为我作证,全是太舒服给长出来。”   当然乔以笙也没忘记再给杜德友道谢。   杜德友提醒她:“世侄女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手里有光华嘉业的股份?”   乔以笙笑。别说,她还真给忘记了。   傍晚和mia再一起吃了阿姨做的晚餐,乔以笙便由大炮接回大炮的家里,和李芊芊碰上面。   既然之前乔以笙住在这儿,李芊芊顶替她的位置之后,宿舍也安置在了这里,不过就是没占用乔以笙的地方,另外有个房间,且房间恰巧就在莫立风的旁边。   早前李芊芊就不止跟乔以笙碎碎念过工作方面,也碎碎念过生活方面——   【乔工,自从住到莫工的隔壁,我和朋友组团玩游戏时都不敢开麦,担心不小心太大声,吵到莫工,或者被莫工听到我骂猪队友,破坏我的形象】   【啊,我死了乔工,刚刚撞见莫工夜跑回来,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也太性感了,我一秒钟就在脑子里写出了100篇小huang文并和他实践了文中的花样】   露骨得乔以笙都觉得李芊芊亵渎了仙气飘飘的莫立风。   李芊芊已经收拾好行李,和乔以笙碰完头便连夜回市区,像是被这地方折磨够了,一秒钟也多呆不下去似的。   乔以笙步伐轻快地走进离开了大半个月的她的宿舍。   牛奶奶帮她打扫过了,干净得一尘不染,她的物品则和她离开前的摆放一模一样,连先前用来拆包裹的美工刀都原封不动。   唯一多出的,是一只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束新鲜的油菜花。   ……他可真会折腾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总被陆闯调派去摘油菜花。   乔以笙其实怀疑过,为了方便,应该不是每次都大老远地从贡安送过来,只是从附近的油菜花地里采的。   但陆闯那人,又干得出每次都从贡安送过来这种事。   走上前,乔以笙轻轻碰了碰亮黄色的花瓣。   昨夜陆闯临走前撂的话浮现犹如在耳:“乔以笙,你同意让我追你的,别说话不算数。” 第316章 拥趸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乔以笙才见到莫立风的。   乔以笙对他的感激不胜言表:“谢谢师兄。”   莫立风似乎没明白:“谢什么?”   “谢谢师兄同意我回来工地。”乔以笙把牛奶奶蒸的包子里看起来最大的一个让给莫立风。   莫立风说:“我没给意见。谁来对我都没差。”   没给意见也就是没有反对,同样算是帮了她。乔以笙还是要谢的。   前来接乔以笙的小刘默默地举个手:“姐儿,你今天可以坐我的车去上班吗?”   小刘来了有一会儿,但乔以笙在和莫立风讲话,没把注意力放他身上,他一直没有机会插嘴。他心里也对之前乔以笙烦他还残留心理阴影。   而且乔以笙就是在烦他的那阵子遭遇绑架的。小刘总感觉自己有点责任,没有及时关注到乔以笙的心理状态。   “可以。为什么不行?”乔以笙现在已经没了怀孕的烦恼,并不担心被小刘察觉到猫腻,自然不想再去麻烦莫立风。毕竟每回坐莫立风的车,都得照顾莫立风的洁癖。   小刘简直要喜极而泣:“欢迎回来!姐儿!”   乔以笙觉得有必要私底下提醒小刘,不要再当着莫立风的面表现出和她的关系异乎寻常地好,也不怕被莫立风怀疑的吗?   她觑了觑莫立风。   莫立风好似毫无察觉,从餐桌前先行起身,走了出去。   乔以笙这时才忽然反应过来:今天莫立风来外面和她同桌就餐了?不是一个人在他的屋里?   既然莫立风都去上班了,乔以笙自然也不能落后,带上没吃完的包子,坐上小刘的车,悄悄让小刘超过莫立风。   于是乔以笙成功地赶在莫立风之前抵达工地办公室。   但进去办公室,看见自己的工位里堆满花束,乔以笙有点懵,询问对座里的莫立风:“……这是我同事李工留下的吗?”   不像吧?   说实话,乔以笙见到此副场景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工位的主人去世了,所以人人送花来悼念她。   最关键是除去花束之外,还有一些水果,看起来更像是悼念死者的贡品。   莫立风习惯性地挤着免洗洗手液擦手,闻言瞥一眼她花团锦簇的工位:“不清楚。周末前没有。”   花束看起来很新鲜,也确实不像上周工作日留下的。   那总不可能是办公室里的人为了庆祝她复工而送的吧?   可她和光华嘉业项目组的人以往并没有太多交集……   狐疑间,乔以笙发现花束和果篮上是有小卡片的。   她取出一张查看,入目的是又是和她手机短信里收到的差不多的土味情话,最后署名“余子誉”。   余子荣的那位双胞胎兄弟?   乔以笙:“……”   而未及乔以笙进一步反应,紧接着又好几位闪送专员出现,让乔以笙签收东西。   又是无数的花束和果篮,还有很多饮料糕点,来自不同的陆家子孙,送给乔以笙的,也是招待乔以笙的同事的。   甚至不知道谁聘请了五星级酒店的大厨过来,要入驻工地的食堂,为全部的工人们造福。   小刘让保安轰走一批,又来一批。   到后面,陆家一部分人还“更有诚意”地亲自现身来送礼。   乔以笙一个上午的工作时间几乎被毁了,恼火地联系聂季朗,让聂季朗转告陆家那边,谁再来她的工作场所打扰她的正常工作,直接out,取消竞选她未婚夫的资格。   下午那群陆家的子孙终于屁也不敢放一个,消停了。   乔以笙则在下班时又遭到欧鸥的夺命连环call:“乔乔!这么大的事我竟然是从外人口中得知的?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人?”   “哪件事?”   “还瞒我?不就是你变身聂家大小姐要跟陆家联姻。”欧鸥炸毛。   “我这还没得及告诉你。”乔以笙扶额,“你从哪儿听说的?又是陈老三他们那个圈子?”   “可不。”欧鸥解释,是有陆家的人向陈老三那群人打听乔以笙的喜好,因为乔以笙以前和郑洋谈过恋爱,他们认为陈老三几个作为郑洋曾经的兄弟,跟乔以笙一定也很熟。   于是消息就这么传来了。   陈老三来向欧鸥确认真假,欧鸥身为乔以笙的闺蜜却完全不清楚:“……我差点在陈老三面前丢人。”   “我舅妈和我表哥也还不知道。”乔以笙伤脑筋,“等我晚上回去再跟你细说。”   虽然到下班的点了,乔以笙却没立刻回宿舍,继续留在办公室里。她休假的那半个月的工作,李芊芊交接还给她,她还得搞搞清楚。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八点钟。乔以笙舒展着懒腰,冷不防发现对面工位里原来还有人。   她惊得瞬间端正自己懒洋洋的坐姿:“……师兄?你也还没下班?”   莫立风的双眸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嗯。”   乔以笙关掉电脑,收拾着桌子:“那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   莫立风也转眸看一眼时间:“差不多了。”   继而莫立风那双天生自带冷意的三白眼望向她:“你的画本我翻过了,一会儿车上聊聊。”   这么快就能有反馈了?乔以笙欣然应承:“可以啊。”   她便让小刘别麻烦再来送她了,她直接坐莫立风的车子回宿舍。   莫立风没多废话,上车后把她的画本还给她,他启动车子的同时,也让她翻开她画本的第七页:“跟我说说你的构思。”   乔以笙凝睛。   很巧,莫立风指定的页数包括其往后翻的几页,全部是那段时间她在涉及聂婧溪的旧房改建项目时额外产生的一些灵感碎片,但因为不符合聂婧溪的要求,所以没有用在她递交给聂婧溪的方案里。   真的是碎片,根本算不上一个作品的雏形,恰好夹杂在这个画本中,乔以笙原本以为,莫立风要注意的也该是其他看起来完整一些的速写。   乔以笙跟莫立风解释一番,这几个灵感碎片的由来。   “你刚刚说,项目你已经不做了。”莫立风问。   “嗯,不做了。”   “等于没有外界的要求再拘束你的自由发挥。”   “……师兄你是认为,这些灵感碎片值得完善?”   “嗯。”莫立风的语气变得像是老师硬性要求学生完成一项作业,“完善它。” 第317章 苓   他这就是肯定了她的灵感碎片,对她的成品有所期待。   乔以笙的信心因为他的话倍增:“好的师兄,我今晚就开始把它拾起来。”   莫立风似乎还想交待什么,但最后只是道:“等你完善出来,我看过图纸再说。”   ……太不厚道了,勾起她的好奇心又不给立即解答。乔以笙心里默默地想,那只能她努力些,早日画出图纸。   回到大炮家,吃过牛奶奶准备的夜宵,乔以笙便开始行动。否则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乔以笙制定新的日常安排,决定将每晚下班后的时间都匀出来画图纸,睡觉的时间也可以往后推迟一小时。   计划得是比较理想,当终归会有一些或大或小的意外事件扰乱,譬如隔天傍晚下班,乔以笙就没能立刻回宿舍。   ——烦人的陆家子孙们识相地不出现,却迎来了聂婧溪和宋红女。   两个人一起来看看乔以笙工作的地方。   并且还想去看一看乔以笙如今住的宿舍。   工作场所她们看也就看了,宿舍,乔以笙婉拒了她们:“还有其他同事也住那边,他喜欢清静,我这样不打招呼直接带人过去,会影响到他休息。”   宋红女未勉强,只是有些心疼乔以笙:“条件不太好。你刚大病初愈,就不能跟领导申请回市区?”   聂婧溪劝:“阿婆,这是以笙姐姐的理想和追求。她是一位很有潜力很优秀的建筑师。”   乔以笙倒省了解释的口舌,提议道:“工地这边荒凉,灰尘也多,我陪你们到镇上,找个舒适的地方坐一坐吧。”   “别麻烦了以笙姐姐。”聂婧溪非常懂事,“阿婆关心你,所以我带她过来,现在看到了就该走了,你还没吃晚饭吧?一天工作下来很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宋红女满是皱纹的手摸摸乔以笙的手背:“你宿舍条件肯定也没好到哪里去,还要和同事一起住,肯定不方便。还是让二爷给你在附近置办一处房产。”   乔以笙笑着谢绝:“不用,我不是那么矜贵的人,现在的宿舍住得挺好的。和同事住一起,讨论工作也更方便。”   聂婧溪帮着乔以笙,附和:“是的阿婆,就让以笙姐姐怎么方便怎么来吧。我们考虑到的,小叔叔肯定已经为以笙姐姐考虑过了。”   乔以笙心里好奇,那天分开之前,聂季朗不是打算把聂婧溪一起带回聂家?可现在聂婧溪的样子看起来似乎继续留在霖舟?   宋红女叹气:“好,那就随你。不过周末,你一定要过来。”   周末驾校还有课……面上乔以笙先应付:“嗯,没加班的话,我会过去的。”   前脚刚送走聂婧溪和宋红女,后脚乔以笙便接到聂季朗的电话:“阿德虽然被我留在了霖舟,但不一定能随时听候你的调遣,我让阿德的妹妹过去霖舟给你作伴。”   女保镖?乔以笙接受:“好,谢谢。”   聂季朗有点小意见提醒道:“以笙,私底下你不喊我,没关系,面对外人,一定要改口称呼我‘小叔叔’。”   乔以笙则直接在这种私底下也称呼:“小叔叔。”   反倒杀了聂季朗个措手不及,传出他温厚宽容的笑:“你适应得比我想象中快。”   乔以笙得以找到话口,告诉他刚刚宋红女来过。   聂季朗说:“我知道。”   “?”乔以笙顿时警惕,“你怎么知道的?”   “我没监视你,阿苓看见了,刚刚告诉我的。阿苓就是——”   “阿德的妹妹?”乔以笙这句话既是接聂季朗的话尾,也是对着这时候主动出现在她面前的女子说的。   和阿德不愧是兄妹,长得极为相似,乔以笙很难认不出来。   连行为方式都和阿德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恭恭敬敬问候她:“大小姐。”   “……什么时候到的?”同样,乔以笙既是问电话里的聂季朗,也是问面前的阿苓。   而回答她的是阿苓:“中午。”   乔以笙:“一直在这工地外面?”   阿苓:“嗯,进不去,我就等在外面。”   乔以笙:“……你可以联系我。”   阿苓:“会打扰大小姐工作,现在大小姐下班,我再找大小姐,也是一样的。”   乔以笙:“……”   她转回和聂季朗的通话:“我究竟该怎么跟宋妈妈相处,你还没告诉我。”   聂季朗说:“宋妈妈确实是我母亲,也就是你的奶奶,生前最信赖的体己人。我母亲娘家的人早年全部移民定居国外,没有联系很久了,等于没有那门亲戚,宋妈妈变成唯一的娘家人。”   “我和你的小姑姑小时候跟宋妈妈也是很亲的,宋妈妈不仅是婧溪的奶妈,最初是我们的奶妈。”   “所以还有‘但是’对不对?”乔以笙推测。   “嗯,有‘但是’。”聂季朗道出“但是”的内容,“我和你小姑姑长大后都有各自的生活,别说和宋妈妈,即便是我们的父亲母亲,也不如小时候亲密。”   “婧溪养在我母亲身边,宋妈妈和婧溪的感情,不亚于我母亲和婧溪的感情。尤其我母亲去世之后,宋妈妈比我母亲又和婧溪多相处了这十几年。”   “这十几年里,聂家也没亏待宋妈妈,宋妈妈养尊处优,如今的心思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敢保证。”   “那婧溪妹妹的心思你懂不懂?”最大的障碍“小叔叔”都叫出口了,“妹妹”两个字更简单了,乔以笙觉得自己就是个毫无感情的“礼貌机器”。   她几乎可以肯定,聂季朗清楚聂婧溪并非聂家亲生,否则聂婧溪同样是他另一位哥哥的女儿,即便不亲近,彼时在践行宴上面对外人,他也应该对她和聂婧溪一视同仁。   可聂季朗当众训斥杨芊儿,等于对聂婧溪不客气,像明确地告诉陆家人,聂婧溪的地位就是不如新找回来的聂家大小姐。   聂季朗的回答是:“我和婧溪相处时间有限,或许你会比我更快弄懂婧溪的心思?”   乔以笙不是很尊重他:“小叔叔,你这样越来越让我怀疑你的实力。你连婧溪妹妹都没能强行带回聂家。”   聂季朗告知:“宋妈妈出面留下婧溪的,我得给宋妈妈面子。”   并说:“以笙,让我看看聂家大小姐的本事。” 第318章 AD   乔以笙:“……”   聂季朗的语气毫不遮掩对她的期待。   乔以笙只觉得他的期待,更像是期待她和聂婧溪甚至宋红女撕起来,而他旁观看热闹,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她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小叔叔,你高看我了。”   挂下电话,乔以笙瞥向方才退到她身后自动降低存在感的阿苓,然后带着阿苓去和小刘汇合,准备一起带回宿舍。   小刘慌了,拉着乔以笙到一旁将悄悄话:“姐儿,你和哥商量过没有?”   “我发消息通知他了,他还没回复我。”乔以笙说,“他如果觉得不安全,我就搬出大炮家,和阿苓另外找个地方住。”   她这并不是在威胁陆闯。   阿苓她是肯定要带在身边的,她成为聂家大小姐的目的,就在于得到权力、充分利用起聂家的资源,现在聂季朗给她了,她不可能不收,只是什么时候正式开始用人的区别罢了。   而阿苓跟着她,就代表着大炮、小刘和她匪浅的关系可能会被阿苓察觉,有暴露陆闯的风险。在不确定聂季朗清楚她和陆闯的关系前,她是不可能主动向聂季朗暴露的。   所以她需要征询的并非陆闯同不同意她留下阿苓在身边,陆闯也不能决定,而是征询陆闯,同不同意她带着阿苓一起住在大炮家,毕竟大炮家是陆闯安排的。   小刘有些为难:“那我们等等哥的回复?”   乔以笙同意:“你先送我们去镇上的超市,我买点东西。”   小刘挠挠后脑勺:“姐儿,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不能拿主意,而是事关你的安危,我必须谨慎些。”   “理解,我也没误会,别想太多,”乔以笙亲切地拍拍他的肩,“三毛。”   小刘:“……”   -   发现乔以笙是给她选购生活用品,阿苓示意自己的双肩包:“不用的,大小姐,我带了我的行李。”   “那能装得了多少东西?”态度该强硬的时候,乔以笙是强硬的,“我是大小姐,我说了算。”   阿苓一句话不再多说:“好的,大小姐。”   乔以笙彻底相信了“由俭入奢易”这句话。   之前她还不适应阿德开口闭口地尊称她,短短两三天,乔以笙就完全习惯了“大小姐”这个称呼,听得内心毫无波澜。   “这个牌子的洗发水你用不用?”乔以笙问。   阿苓点头:“我都可以。”   乔以笙放进购物车,手机里恰恰于此时进来一通电话。   划过接听键,陆闯的声音入耳:“你现在往你身后走三个货架。”   乔以笙:“……”   “乔以笙,听见了应声。”   久违的,陆闯命令的口吻。   这种无伤大雅的命令,乔以笙是无所谓的:“等着。”   结束通话,乔以笙对阿苓说:“我去买我需要的东西,你就在这里挑选你的生活物品,等我回来为止。”   阿苓一点意见也没有:“好的,大小姐。”   顺从得乔以笙略感意外。因为此时如果换成大炮他们,没问清楚肯定不放心让她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乔以笙很喜欢阿苓的态度。   聂季朗将阿苓送来她身边,乔以笙自然想过,阿苓不止是她的保镖,也多半是聂季朗安插的眼线。   乔以笙并没有因为阿苓现在的态度就打消“眼线”的怀疑,但目前阿苓对她的绝对服从,确实令乔以笙感到很舒服,并体会到一点“聂大小姐为所欲为”的快乐。   “姐儿,你放心去买,我替你陪着你的朋友。”憨笑的小刘背着阿苓冲乔以笙使眼色。   乔以笙:“……”   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是陆闯给小刘下达指令,要求小刘帮忙看住阿苓。   乔以笙走向陆闯指定的货架。   这边的货架是食品区域。   陆闯一身的黑,黑色渔夫帽、黑色口罩、黑色薄款冲锋衣的拉链拉高至顶遮住他的一小截下巴。   推着个购物车,如同普通的顾客正在挑选东西,挺像模像样的。   乔以笙走上前,停在和他相距半米的位置,并排和他站着,假装和他不认识,也挑选东西,没有看他,只用声音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心道,他们这又跟谍战剧里搞地下接头似的。   陆闯没回答她,只是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他的身边带。   乔以笙蹙眉,正要强调“大庭广众之下别随便动手动脚”,率先听到身后有人向她道歉。   是那个人推着购物车穿行,货架和货架之间留的空间有限,刚刚差点撞到她。   “没关系。”乔以笙弯唇。   等人家走了,乔以笙才听到陆闯说:“刚来。”   乔以笙低垂眼帘,瞥一眼自己腰间的他并没有打算松开的手:“什么事?”   说明他今天原本就有来找她的行程安排,不是因为她的消息临时起意。   “没有事我就不能来?”回答得很陆闯。   说着陆闯像是顺手,拿起面前货架上的一打ad钙奶,问:“喝不喝?”   乔以笙:“……”   问完没等她的回答,陆闯自行放进购物车:“可以喝一喝。”   乔以笙:“……”   这应该不会是他追求她的一个方式吧?   稚嫩得连小学生都不如……乔以笙感到好笑。   也险些明目张胆地笑出来。   不过乔以笙用谈正事抑制住了:“我发给你的消息看见了?”   “嗯。”陆闯的声线随之转变为沉稳,“乔以笙,你不考察一段时间再用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聂季朗是不可能百分百信任的,如果因为这个,畏手畏脚,那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同意认祖归宗,不是吗?”话落的同时,乔以笙也取了一打ad钙奶放进购物车,礼尚往来,“你也可以喝一喝。”   陆闯转头,黑漆漆的瞳眸从帽檐和口罩之间露出来,直直盯住她。   眼神略微诡异……?   乔以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干什么?”   陆闯的脸倏地凑近她,原本揽着她的一只手,也变成两只手,显得他们现在好像关系特别亲昵的情侣。   乔以笙蹙眉:“喂,你——”   “嘘,”陆闯的神情非常严肃而警惕,“别转头,就保持现在这样,有人在盯着。”   乔以笙的神经跟着一绷:“你是被人跟踪了吗?” 第319章 零食   “等我观察。”陆闯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   乔以笙继续盯着他的眼睛判断他的神情。   虽然他视线的方向确实是她的身后,但就是哪里怪怪的……   约莫一分钟的时间过去,乔以笙忍不住质疑:“你是不是——”   “骗人”两个字尚未出口,陆闯率先道:“看错了。”   乔以笙:“……”   陆闯的目光收回到她的脸上:“可能因为我太帅了。所以刚刚那个人多看了我一会儿。”   乔以笙:“……”   倒是很久没听到他如此厚颜无耻了。   他遮得这么严实,谁能瞧出他帅不帅?   乔以笙捋开他的手,并后退一步拉开和他之间的极近的距离:“更可能是因为你看起来很怪。”   怪蜀黍说的就是他吧?——恰巧此时有个小男孩跑过来想拿货架上的奶,见到陆闯,立刻露出害怕的表情,往回跑到他妈妈身边,抱住他妈妈的大腿。   人家小孩母亲都用充满怀疑的眼神打量陆闯,伸手取了两打奶之后带着小孩离开,也一步三回头地又瞅了陆闯两眼。   陆闯:“……”   乔以笙憋住笑,可不想和他久呆了:“赶紧的,一句话的事,我能不能带阿苓回大炮家?”   陆闯到底还是发了话:“可以。”   “OK,”乔以笙转身就要走。   陆闯拉住她:“这么着急回去被聂季朗的人监视?”   乔以笙说:“大哥,几点了?我要回去吃晚饭。难道让牛奶奶等我吗?”   牛奶奶每次会坐在走廊下织毛衣,等着她和莫立风都吃完饭,还要再洗碗。   乔以笙阻止过,但没用,耳背的牛奶奶总把她的话听成其他的。   大炮反倒劝乔以笙别不好意思:“阿麽除了做点家务也没其他活能干,帮她防止老年痴呆。”   陆闯则说:“你的那个女保镖还在挑东西,你现在过去和她汇合了也没办法马上回大炮那儿。等着吧,女保镖挑好了,小刘会通知你。”   乔以笙:“……”   而陆闯直接把AD钙奶拆出一瓶,插上吸管,塞进她的右手里:“现在就可以试试了。”   随即陆闯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左手,推着购物车,带她继续在货架间穿行,嘴里说着话:“大炮的消息渠道那边,新弄来了一点聂季朗的资料。”   乔以笙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一时忘记去挣开他的手:“什么?”   陆闯边随手往购物车里放零食,边说:“聂季朗私底下是个美食家,不是副业,是主业。他在明舟市开了一家餐厅,餐厅里的菜全是聂季朗亲手做的。但餐厅的经营时间十分随性,聂季朗想开就开,不想开就不开,也不接受预定,想去他的餐厅吃饭,全凭运气。”   “即便有运气碰到餐厅营业,聂季朗一天也只接待一位客人。客人没有菜单可以选择,聂季朗做什么就得吃什么。”   乔以笙:“……”这不是跟开盲盒似的?   陆闯继续道:“价格同样由聂季朗定,等吃完才会告诉客人应该付多少钱。聂季朗如果喜欢那位客人,也许会免单,如果不喜欢那位客人,天价也是有的。”   “天价的话,违背市场规律,不会被告?”乔以笙质疑。   “至今没发生过这种事。”陆闯说,“可能是聂家的背景为他一路开的绿灯。”   乔以笙从一开始听着,就觉得也确实只有富贵人家的闲散子弟才有资本这样随心所欲,不缺钱、不缺时间。   侧面证明聂季朗在聂家的地位还可以,否则哪支撑得起他如此?   “早年他有个美食专栏,也会上一些美食节目露个脸,最近这些年外人基本见不到他。即便去他的餐厅吃饭,他全程只在厨房里,不和客人见面的。”继而陆闯补充了一点聂季朗的私生活,“他曾经有个前妻,但没有子女,离婚很多年了,一直没有再婚。”   等了一会儿,乔以笙未再等到后文:“没了?”   “嗯,暂时只有这些。”陆闯说,“我新给了大炮一笔资金,让他再多花点钱,让消息贩子继续努努力。”   乔以笙:“……”这什么形容……   随着陆闯又往购物车里扔了一包薯片,乔以笙发现,不知不觉间购物车装满了零食。   他在陆家装残废的日子,缺这些东西?——乔以笙正忖着,就听陆闯问:“够不够?看看还要什么?”   “?”乔以笙反应了一下,“买给我的?”   “不喜欢?”陆闯随手拨了拨购物车里的东西,“什么不喜欢你挑出来,换喜欢的进去。”   乔以笙:“……”   眉尾挑起,她故意用上嫌弃的口吻:“陆大老板,是不是太寒酸了?你这追人的成本,比普通大学生都不如。”   “我说这是在追你了吗?”陆闯同款挑眉,“送你点小零食就算追你了?你对‘追’的要求原来这么低?”   说完没等乔以笙反应,陆闯的手攥紧她一分,又道:“乔以笙,对男人的要求高点。”   他是不是忘了,前几天究竟是谁在委屈,他在她面前好像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乔以笙要笑不笑的:“陆闯,你确定不是在为你自己的行为挽尊?”   因为遭到她的嫌弃,所以他否认他今天这一出是在正式展开对她的追求行为。   陆闯则跳回到前面她嫌弃的那句话:“你确定普通男大学生能一次性给女朋友买得了这么多东西?”   乔以笙却是从中咂摸些味儿:“陆闯,你不会就是在想象,我们现在还在上大学吧?”   陆闯像是被戳中了心思之后有点气急败坏,忽然捉住她的手,将她一直没喝的AD钙奶的吸管塞进她的嘴里:“让你试你怎么还不试?”   乔以笙:“……”   陆闯静默地和她四目相对。   数秒后,陆闯又彻底他的口罩,反手把AD钙奶的吸管从她嘴里掰出来,转而他自己凑过来低下头,含住吸管。   乔以笙的鼻尖都被他的额头轻轻撞了一下。   陆闯吸了一口奶之后,复抬头:“行了,替你试过毒了,没事,可以喝。”   “?”他在搞笑吗?乔以笙快被他整无语了。   而更无语地还在后头——   “或许你也可以先从我嘴里尝尝它的味道。” 第320章 油腻   “!!!”乔以笙面无表情地提醒他,“陆闯,你现在是我的追求者,不是我的男朋友,这样的行为属于性骚扰。”   陆闯说:“所以我在征询你的意思,还什么都没做。”   乔以笙:“……”   换言之,如果他未加收敛,刚刚就直接上嘴了。   够嚣张的。   乔以笙吐槽:“你们陆家子孙全一路货色,你也很油腻。”   陆闯的表情几经变幻:“……”   乔以笙背过身,下意识往嘴里塞了AD钙奶,吸了两口,觉得这奶比她记忆中来得甜。   她确实很久没吃零食了。她在Mia家休养期间,天天进补的都是大鱼大肉的正餐,没有吃零食的空隙。   而这种逛超市专门买零食,也确实得往前追溯到她念本科那会儿,和欧鸥经常一袋一袋的零食带回宿舍里。   陆闯的轻嗤自她身后传出:“别拿我和那群蛇虫鼠蚁相提并论,我即便油腻,也比他们强。”   “噢?我怎么不知道?”乔以笙转头。   陆闯斜勾唇:“乔以笙,我是你指定可以追求你的人,他们不是。”   洋洋自得的模样,乔以笙仿佛都能看见他背后有尾巴高高翘起。她毫不留情地兜头泼他一盆冷水:“他们是光明正大地追求我,但你只能偷偷摸摸。”   陆闯嘴角斜勾的弧度僵在那儿:“……”   乔以笙随手将她很久没吃到的一款老牌零食放进购物车,并把她喝剩的AD钙奶塞到他手里:“你可以去结账了。”   什么等小刘通知?小刘怕是会迟迟不通知。   至于逛超市,她今天没闲情,还赶着回去,早点吃完晚饭,早点画图纸。   “……”陆闯黑着一双眼睛,重新含住AD钙奶的吸管,大口地吸光里面的奶,推着购物车朝收银台方向去。   乔以笙折返到先前的区域,阿苓不仅仍旧站在洗发水前,连位置都没偏离分毫。   陪同在旁的小刘还在好心地问:“你真的不去拿沐浴露或者其他东西吗?”   阿苓很死板地说:“大小姐让我在这里等她回来。”   乔以笙:“……”   她便顺手取了货架上的一瓶沐浴露再走到阿苓面前:“行了,我回来了。”   小刘主动帮乔以笙推购物车:“姐儿,这么快啊?”   乔以笙点点头,带着阿苓朝前走着:“嗯,那边很快。”   排队结账的时候,瞧见群里瘦猴子正在问超市里现在什么情况,小刘把自己刚刚和乔以笙的两句对话发进群里,并说:【Boss看样子是没抓住和姐儿的相处机会】   大炮、瘦猴子等人的理解却和小刘不一样,一个个在群里止不住地刷屏大笑。   带头笑得最多的大炮还在笑中严肃地插播一句:【不许这样对闯哥】   下一句大炮又说:【我现在就让阿嬷给闯哥炖点补品,一会儿闯哥上我家能吃上热乎的】   小刘宛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发了个问号表情。   大炮:【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   瘦猴子则说:【三毛,你一会儿如果经过书店,给Boss买两本恋爱秘籍。Boss等下在我车里,我不方便停车】   小刘刚记起来告诉大炮:【炮哥,姐儿带了个女保镖,之后也住你家里,Boss同意了】   瘦猴子率先反应,幸灾乐祸:【大炮下岗了】   -   乔以笙带着阿苓抵达大炮家,一下车就看见大炮拎着他的修车工具等在修车铺门口,不像准备修车,更像准备和人打架。   “怎么了这是?”乔以笙好奇。   大炮的视线往阿苓身上转一圈,难得没露出大白牙,蔫了吧唧地开口:“乔工,听说来新人了。我还没来得及让我阿嬷加双筷子。”   阿苓主动说:“不用,我自己解决我的伙食。”   大炮和阿苓的目光对上:“老妹,别客气。”   乔以笙:“……”是她的错觉吗?大炮对阿苓有敌意?   之后对于大炮将阿苓的房间安排在原先李芊芊住的地方,阿苓是有的意见的:“离大小姐太远,不行。”   大炮很为难的样子:“可是没办法了老妹,我家只剩那个房间。”   阿苓说:“我可以不用房间。”   乔以笙狐疑:“那阿苓你晚上怎么睡觉?”   “在大小姐你房间门口守着,没问题的。”阿苓的表情很认真,不像开玩笑,“我可以站着睡觉。”   乔以笙:“……”   聂季朗送给她的这个保镖究竟是什么来头……   但乔以笙是不可能允许阿苓这样的,她使用聂家大小姐的权力:“阿苓,你就住那个房间,晚上不用守在我这边,好好睡觉。”   阿苓服服帖帖地顺从:“好,大小姐。”   刚刚没有感受到阿苓半丝柔软的大炮:“……”   “行,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乔以笙立刻回了她的房间。   她和莫立风之前每晚固定的两小时学习时间也暂时取消。   然而乔以笙才打开电脑没多久,她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黑色的人影迅捷地进来,又关上她的房门。   “你怎么——”   “你的女保镖盯着,大炮去帮我引开注意力,我没办法先敲门等你的允许。”陆闯猜到她想说什么,截断了她的话。   没截断她颦起的眉:“那请问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   她实在不喜欢工作期间被人打扰,思路中断很难受,一不小心还恢复不了状态。   乔以笙给出新的提醒:“我给你追求我的机会,不代表你可以随时随刻地占用我的时间,去执行你的追求计划。”   “……这个我还是清楚的,乔以笙,你不必强调。”陆闯摘掉渔夫帽和口罩,放下他手里拎着的购物袋,“我也要提醒你,你的女保镖比我预想得碍事。你既然把她带在你身边,就得考虑到她会影响我找你商量事情。所以得让渡给我一部分权利。”   乔以笙也猜到他后面想说什么:“比如允许你不敲门直接进入我所在的空间?”   陆闯大剌剌落座她床前的地毯上,将购物袋里的零食一件件拿出来:“你提出的很合理,我觉得可行。”   乔以笙:“……”   陆闯两条大长腿舒展地伸直,一只手臂往后按住地毯,身体亦微微后倾,他另一只手薅一把他的被帽子压得略瘪的头发,望向她:“嗯?” 第321章 怕   他的发量挺多的,发质也蓬松,发丝在他的动作之下特别充满质感,发间跳跃着室内的灯光。   他这是……讲个话也要凹个自以为帅气的造型?   一个字音也能洋溢出满满的痞气和无赖,搭配他散漫不羁的姿态,乔以笙心道,是他定期到mia那里报到,这么快开始起作用了吗?   反正就是公猴子求偶都没他能整活。   但整再多活也没用。乔以笙无情地拒绝:“我觉得不行。”   陆闯:“……”   “你的困难,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乔以笙转回电脑屏幕,继续工作,“没其他事的话你可以走了,我很忙。”   陆闯:“我就很闲?”   乔以笙:“看起来好像是。”   陆闯:“……”   之后乔以笙完全专注在图纸上,也就毫无察觉陆闯的动向。   直至傍晚才给她打过电话的聂季朗又给她打电话了。   这次聂季朗是同时她,因为她工作日禁止陆家的人去工地骚扰她,但她不能不给名册上的人表现的机会,所以陆家需要她周末两天必须匀出至少一天,和大家见面。   “可以。”乔以笙应承,“那就让陆家搞一个陆家子孙才艺大赛,我周日拨冗去观赏。”   得到了聂季朗的赞扬:“好主意。”   乔以笙:“……”认真的吗他?   聂季朗说:“聂家大小姐就该有这种唯我独尊的风范。我会用你的原话帮你转告给陆家晟。”   乔以笙:“……”这位小叔叔确定不是在坑她?   前一秒通话结束,后一秒陆闯的声音入耳:“乔以笙,你想搞才艺大赛,陆家会帮你搞成招亲大会。”   “你怎么还在?”乔以笙意外,看一眼时间,十点多钟了。   “我不在的话,怎么能听见你想招亲?”   陆闯还坐在地毯上,身旁是给她买的堆成小山的零食,被他一件件地摞起来。   如果乔以笙没看错的话,摞成的是两个立体的小圆圈。   见乔以笙盯着零食,陆闯眼里光泽流动,问得很故意:“我设计的,乔大建筑师要不要品鉴品鉴?”   乔以笙遂他的愿,品鉴给他听:“一推就倒的豆腐渣工程。”   陆闯:“……”   乔以笙揉了揉酸疼的后颈,没和他插科打诨:“陆大老板,夜深了,你不适合继续留在一个单身女人的宿舍里。”   陆闯从地毯上站起来,碎发下黑眸深敛,隐含冷峻:“乔以笙,你不是说拖延?又答应招亲大会干什么?随便找个理由不是都能推掉?”   “你在害怕吗陆闯?”乔以笙揉完后颈,揉太阳穴,“几个小时前你不是说你即便油腻,也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强?”   陆闯抿着唇不语。   乔以笙淡声道:“我不可能一直推掉,表面上我也得表现像有在认真挑选未婚夫。反正名册上送选了那么多人,我就算半个月out掉一个,也要挑个好几个月。”   “另外,”她强调,“我对陆家这个复仇对象,没什么了解。通过这些机会,认识认识陆家都有哪样的歪瓜裂枣。也许其中就藏着,当年对我父母动手的人。可能还会有一些你呆在陆家多年也没能发现的意外收获。总而言之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陆闯默默戴上渔夫帽和口罩。   乔以笙以合作伙伴的口吻与他道别:“回去的路上小心。”   在她转回电脑前又画了会儿图的时候,陆闯的声音重新入耳:“……是,乔以笙,我害怕。”   带着很生动又很真实的露怯的情绪。   怔怔然,乔以笙望过去。   陆闯挺拔的黑色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外,关上了她宿舍的门。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外边的虫鸣蛐叫。   白炽灯的光芒映在乔以笙白皙的脸上,悄寂地坐一会儿,她起身,走过去地毯,落座方才陆闯坐过的位置,看了会儿两个小圆圈,她伸手拆开一包零食,吃起来。   -   隔天清晨刷牙照镜子,乔以笙盯着自己额头冒出的两颗新鲜的痘痘,就后悔昨晚的贪嘴,刷完牙就给陆闯发:【别再买零食了!】   一大早充满怨念的不仅有乔以笙,更有大炮。   大炮坐在厨房门口,用磨刀石,帮牛奶奶磨厨房的刀,目光一直跟着阿苓飘,面对乔以笙的时候,话也比平时少了。   乔以笙支开阿苓去帮牛奶奶洗锅时,私下问大炮:“你对阿苓有意见?”   大炮否认:“没有的事,嫂子,我怎么可能会对嫂子你的人有意见?”   乔以笙思索:“那就是对我有意见?”   方才还能稳稳坐在小板凳里磨刀的大炮一下蹦起来:“怎么可能?!”   乔以笙微弯唇角:“那说吧,究竟怎么回事?昨晚我带阿苓回来开始你就不对劲。”   大炮是直爽性子,既然乔以笙问了,他自然也不藏着心里话:“嫂子,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保镖,比不上你的新保镖?”   浓浓的醋味。   乔以笙:“……”   -   陆闯看到乔以笙的消息时,陆家晟刚从他的房间离开。   他现在依旧住在医院里,但从病房,搬到医院附属的疗养院里,以复健治疗为主。   陆家晟是来通知他,必须参加周日的招亲大会,必须把乔以笙追到手。   他不去,陆家晟就派人来疗养院里绑他去。   陆闯问了一句:“我这种残废,人家能看上我?”   陆家晟分明也找不出陆闯身上的闪光点,只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婧溪都对你死心塌地,她的姐姐没准品味和她一样,就是喜欢你这种类型。”   陆闯顺着陆家晟的话嘲讽一波:“别人家是龙生龙凤生凤,我们家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气得陆家晟想直接对陆闯动手,还是被杭菀给及时拦了下来。   撞见外面同样在这个疗养院里做复健的陆昉,陆家晟阴着脸又骂了一句:“一个两个的,全是废物。”   陆昉面色无澜,驱使着轮椅进入陆闯的房间。   陆闯从手机屏幕抬头,望向陆昉:“二哥,我正巧有事准备找你。”   陆昉的轮椅进一步驶到他的床边:“什么事?”   陆闯沉默几秒,铺垫道:“我知道我的这个决定可能和当初我坚持要从医院里出去见许哲一样,让你为难。”   陆昉神情淡静:“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第322章 架势   在小刘的帮助下,阿苓被安排进工地办公室的茶水间当茶水小妹,一个可有可无的闲职。   虽然阿苓一看就是托关系进来的,但无人在意,毕竟现在无论走到哪儿,身边都有类似的存在。   乔以笙对阿苓唯一的要求是,在工地办公室里时假装不认识她。   莫立风一贯地两耳不闻窗外事,连阿苓住进他隔壁宿舍都不问一问。   乔以笙自然认为这是莫立风不好多管闲事的性格使然,可偶尔不免也会想,陆闯对莫立风做得背调最好是没有出错,否则倘若日后发现莫立风是隐藏的大佬,陆闯那张脸该往哪儿搁。   不再被外来人员干扰的剩余三天工作日,乔以笙很安稳地度过。   周四晚上乔以笙就接到聂婧溪的电话,询问她周五是不是可以进市区,乔以笙以驾校的课程为理由,和聂婧溪约定周六晚上再见。   而周五晚上乔以笙去mia家,没有带上阿苓,让阿苓继续住大炮的家里,放阿苓一天假。   乔以笙不知道聂季朗是如何雇佣阿德和阿苓兄妹俩的,因为现在阿苓跟着她,所以她寻思着自己正常给阿苓发工资。   ——就是,发放给阿苓的工资,乔以笙用的不是她辛辛苦苦工作挣来的工资,而是聂季朗送给乔以笙的副卡。   无限额的,说是聂家大小姐的零花钱。   乔以笙很没见识地长见识了。她拿到手也没打算真的当作自己的私有物,目前只考虑阿苓的工资问题。   为此乔以笙还专门跟聂季朗商量,不能因为她也给阿苓发工资,聂季朗就停掉他原本给阿苓的工资。   聂季朗说:“你做得没错,我给是我给,你给是你给。”   乔以笙因为他的话,又考虑,以后再给阿苓涨三倍工资。阿德和阿苓兄妹俩,给大户人家办事,必然是辛苦的。同为打工人,乔以笙替他们谋取最大的工作福利。   而乔以笙周五晚上在mia家与圈圈过了个二人世界,陆闯并未找来。   陆闯那天离开后,最大的存在感,就是给她买了一张按摩椅。   占据的空间属实太大,使得乔以笙能活动的空间缩小,于是当晚就被乔以笙转送到牛奶奶的房间里。   牛奶奶能用,她想用的时候也可以去牛奶奶那边,一举两得,又不浪费。   周六,乔以笙照旧是由大炮送去驾校。   对于周五晚上和周六一整天,大炮恢复工作这件事是特别高兴的:“嫂子,坐我的车,是不是比坐三毛的车舒服?我开得是不是比三毛稳当?”   他们内部都卷成这样了吗?乔以笙狐疑。大炮原本吃的不是阿苓的醋吗?怎么现在和小刘攀比起来了?   趁着现在小刘不在场,乔以笙给了大炮一点安慰和信心:“嗯,是的,是舒服一点、稳当一点。”   乔以笙并不知道,当她走进驾校大门的一刻,大炮就往群里嘚瑟:【嫂子亲口认证,坐我的车最顺心】   等傍晚乔以笙从驾校下课出来,接她的人就变成阿苓。   阿苓开了上回阿德用来接送她的那辆车。   乔以笙也不坐后座了,选择坐在了阿苓身边的副驾里,和阿苓闲聊了几句。   譬如阿苓的年龄、籍贯等基础信息。   乔以笙最感兴趣的关于站着睡觉这一点,阿苓告诉乔以笙,不仅她可以,阿德也可以。   原因是阿苓和阿德从前是军人,常常彻夜站岗,有时候实在太累了,就保持站姿眯眼睡觉。   乔以笙咋舌,对阿苓和阿德兄妹俩多出一丝敬意。   这样的话,他们和大炮的背景相似。   可大炮也没有学会站着睡觉……   -   很久没来陆清儒的别墅,如今时间已进入五月,夏天的脚步越来越近,别墅周围的绿树都显得比之前葱郁且生机。   迎接乔以笙的人很多,阵仗也有些大。   车子还开在林荫道上,就见路的尽头,浩浩汤汤的人头。   除去聂婧溪、宋红女、陆清儒和保姆,乔以笙怀疑名册上的未婚夫候选人来了有一半,包括最恶心的余子荣、余子誉两人。   噢,其实更准确来讲,他们真正迎接的是,聂家大小姐。   乔以笙也摆起了谱,车子停下后没有自己下车,等阿苓绕到副驾这边,为她打开车门,她才出去正面接受大家对她的众星捧月。   她言笑晏晏地环视一圈,发表感想:“人好多啊。”   “以笙小姐值得这样的排面。”余子誉带头恭维,并率先上前来,极为绅士地朝乔以笙伸出手,要牵住乔以笙。   余子誉和余子荣的发型不同。不过对乔以笙而言都一样。余子荣曾经在工地都和她闹翻成那样,照旧有脸出现在名册上,只是他当起缩头乌龟,换余子誉来撩她。   阿苓在乔以笙一记眼神的示意下挡在了乔以笙的前面。   乔以笙特别有架势地说:“你们今晚就过来见我,可是会让明天少了新鲜感。”   言罢,乔以笙径自走向宋红女和聂婧溪。   这句话很有效,乔以笙都不用再多浪费口舌,便劝退大多数的人。   余子誉和余子荣是留到最后的两位,一直送他们到别墅的入户门为止,开口的人变成余子荣:“聂小姐。”   回头的是聂婧溪。   乔以笙确实还没适应“聂”姓称呼,所以并不认为是在喊她。   余子荣换了个称呼:“聂大小姐。”   聂婧溪提醒乔以笙:“以笙姐姐。”   乔以笙勉强给余子荣一个眼皮:“说。”   余子荣可真是能屈能伸,对她笑脸盈盈:“以前的一些误会,我还没跟以笙你道过歉——”   乔以笙微微笑打断他:“余先生,情称呼我,‘聂大小姐‘。”   余子荣并不恼,笑容比方才更浓,重新说:“以前的一些误会,我还没跟聂大小姐你道歉,一会儿聂大小姐有空吗?我单独设宴为你赔礼。”   乔以笙连羞辱他都觉得浪费自己的时间:“没空。”   余子荣还想再说什么,余子誉大概担心受余子荣连累,制止了余子荣:“聂大小姐,我们明天见。”   然后带着余子荣一起走了。   乔以笙却并未因为陆家的那群人全走光而松气,毕竟她真正要面对的是,聂婧溪和宋红女。   ……而且还要和她们俩住在一起。 第323章 晚安   因为方袖和杨芊儿素来是和聂婧溪同桌吃饭的,乔以笙便让阿苓也落座。   陆清儒由保姆单独带去照顾。   餐桌前加上宋红女,统共六人。   得益于聂家“食不言”的规矩,整顿晚饭吃下来,情况比乔以笙预想得舒适。   宋红女偶尔给她夹夹菜。   聂婧溪告诉她哪几道菜是宋红女专门为她亲自下厨做出来的。   宋红女以前是地地道道的霖舟人,所以做菜的口味也偏霖舟。   饭后,在聂婧溪的安排下,一行人到顶层的露台上喝茶。   陆清儒从前在这里建造这栋别墅,为的就是时时刻刻可以看见旁边属于聂奶奶的老房子,故而充分考虑到夜晚的环境,专门设置了打向老房子的照明灯。   今晚照明灯就全部打开了。   三百六十度环绕式地照出整栋老房子。   亮如白昼。   陆清儒显得很开心,坐在最佳观赏角度的位子里,拍拍手掌,又转头笑眯眯看看乔以笙:“佩佩,甚好。”   宋红女见状双手合十,朝老房子的上空喃喃:“现在还能这么念叨佩佩的人,只剩我和陆老头了。”   乔以笙好奇:“聂奶——我奶奶没嫁人前和陆爷爷谈恋爱,你是不是见证者?”   宋红女望向老房子:“我以前家里穷,托沾亲带故的福,七八岁就来到你奶奶身边陪伴她,所以也算小时候就认识陆老头了。他们两个青梅竹马的感情,我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陆老头一心想着佩佩,也不枉费佩佩当年为他做的那些事……”   “奶奶为陆爷爷做了什么事?”这次提问的是聂婧溪。   “也没什么,就是那会儿佩佩突然要被家里人嫁去聂家,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干过一些绝食、逃婚之类的傻事。都过去啰。”宋红女简单回答了两句。   乔以笙又好奇:“既然奶奶和陆爷爷感情那么深,我爷爷当年应该费了不少心思才让奶奶爱上他吧?”   “可不。”宋红女接下去重点讲述聂老爷子从前待聂奶奶如何如何好。   乔以笙注视着陆清儒,突然在想,陆老太太呢?   当初据聂婧溪说,聂老爷子和陆清儒,相互之间不仅不存在嫌隙,还因为佩佩成为了好朋友。   那陆老太太是什么想法?自己的丈夫一直记挂年少时的初恋,不仅一直在寻找对方,找到之后还和对方的家庭交好,两家人定下婚约。   特别是陆清儒老年痴呆后也只记得佩佩,完全遗忘了陆老太太。   连陆老太太和陆清儒生下的那些子女,也都没提起过她,坦然地接受陆清儒对聂奶奶的感情。   陆老太太在陆家好像完全是隐形的,甚至不存在似的。   “……女人的心终究是软的,是会被感动的,尤其有了孩子之后,年轻时的情情爱爱就不算什么了。”宋红女恰巧讲到如此的一句话。   宋红女在讲的是聂奶奶佩佩,但仿佛又不完全在说聂奶奶佩佩,而是映射了许多女性的心理。   在宋红女的这句话之下,乔以笙重新思考起,佩佩后来对聂老爷子的感情,究竟出于爱情,还是感动衍生出来的其他情感?后期有了孩子之后又有了牵绊和亲情,于是过去的遗憾不得不就那么让它过去。   陆老太太呢?是和聂老爷子一样不在意,还是对陆清儒妥协了?   乔以笙和这些人没有具体地相处过,对于他们情感纠葛的好奇无关她的私人情感,只是不禁会想到自己身上。   “遗憾”和“妥协”这两个词,都是乔以笙不喜欢的。   回过神来,乔以笙发现自己已经不小心把心里话向宋红女问出口:“奶奶后来重逢陆爷爷时,对陆爷爷已经完全没了年少时的爱意吗?”   宋红女作为佩佩最亲近的人,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但理性上乔以笙清楚,这个问题非常不适合问出口,对几位老人家均不太尊重。   宋红女显然也意外乔以笙的问题。   乔以笙也无法收回了,只能打补丁:“我随口好奇的,宋妈妈不用在意。”   聂婧溪笑着提醒她:“以笙姐姐,我们的辈分应该称呼‘阿婆’。”   乔以笙赧然:“不小心被小叔叔带偏了。”   “没关系,你习惯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阿婆’和‘宋妈妈’都可以。”宋红女如沟壑遍布的爬满皱纹的手握住乔以笙的手,非常疼爱般地轻轻抚摸。   即便目前看起来无论宋红女还是聂季朗都对她似乎很好,但乔以笙的内心就是毫无波动,无法对他们产生亲人的感觉。   固然有着双方一开始的接触乔以笙就不信任聂家的缘故,可更大一部份缘故,大概证明了,血缘关系不一定就能带来天生的亲近,还是需要长时间的相处吧……   保姆没有上来露台,陆清儒身上没人,全靠聂婧溪时不时帮忙擦一擦他的口水。   宋红女盯一会儿陆清儒,倏地对乔以笙说:“有的。”   乔以笙怔了几秒,意识到,宋红女是在回答刚刚的问题。   也就是说,佩佩的心里还是藏着对陆爷爷年少时的爱意……   乔以笙不免欷歔。   那聂老爷子能察觉得出来吗?   他们老一辈的感情纠葛,还真是怪复杂的……   -   这个夜晚同样比乔以笙所预想得更平静地度过,并不存在和宋红女、聂婧溪斗智斗勇、相互套话的情况。   宋红女和陆清儒岁数大,习惯早睡,八点半之于宋红女已经算熬夜,而陆清儒更是八点钟左右就在轮椅里睡着了。   聂婧溪自从宋红女来霖舟之后,基本跟着宋红女的作息时间走。   而且宋红女也叮嘱乔以笙早些休息,乔以笙便跟她们下楼回卧室。   乔以笙的卧室被安排在聂婧溪的旁边,和宋红女是对门,布局上来讲,她的心理压力不小,感觉好像被她们包围住。   用自己带来的洗漱物品洗漱出来后,乔以笙才摸出手机。最近她让小刘给她的手机弄了个防窥膜。饶是如此,面对聂婧溪等人时,她还是尽量不用手机。   几天不见的陆闯刚给她发过一条消息:【你睡觉之前可以给我报个平安】   好似她来这边,跟进了龙潭虎穴没两样。乔以笙编辑:【没什么事】   顿了顿,她删掉这几个字,重新发送:【晚安】 第324章 猴   既是回应“报平安”,也是乔以笙准备早点睡觉了。   陆闯却似没看懂她的第二个意思,电话打过来。   乔以笙只能把刚放下的手机重新拿起,划过接听键:“还有什么事?”   陆闯说:“听一下你的声音,确认是乔以笙本人。”   乔以笙:“……”怎么就怀疑不是她本人了?   陆闯又说:“声音要有可能伪造。你打开视频,让我进一步确认。”   乔以笙想翻白眼:“我要休息了,明天起床还要观赏耍猴戏。”   “……”   陆闯沉默得有些诡异。   乔以笙倒是刚记起名册上有他:“聂婧溪告诉我,你最近在‘做复健’?”   她有点相信聂婧溪对陆闯是真爱了。   如今聂婧溪和陆闯的婚约虽然取消了,但聂婧溪对陆闯和从前没两样。   刚刚在顶层的露台上,据聂婧溪透露的意思,聂婧溪仍旧想嫁给陆闯。   但因为聂婧溪如今手里没有陆家晟想要的东西,所以陆家晟的态度比先前模棱两可。   “陆伯伯打的算盘估计是,怎么把阿闯卖出最好的价钱。”聂婧溪如是道。   乔以笙内心暗暗惊诧聂婧溪在她面前的直白。   而她明白聂婧溪口中“卖出最好价钱”的意思。陆家晟还是寄希望于新的聂家大小姐能看上陆闯。   如果最后没能和聂家大小姐结婚,又废又疯的陆闯能娶到聂婧溪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果。   “阿闯是很让人心疼的……”聂婧溪感慨。   彼时乔以笙未接茬。   现在陆闯听她提及聂婧溪,语气略微烦躁:“乔以笙,你在嘲讽我。”   “我嘲讽你什么了?”乔以笙狐疑,“复健?”   “都嘲讽。”陆闯说,“嘲讽我装疯,也嘲讽我还在被聂婧溪骚扰。”   既然他非要这么认为,乔以笙便应承:“我是觉得挺好笑的。”   陆闯:“……”   也不满意?乔以笙便给他来一句真真正正的嘲讽:“陆少爷,祝你早日站起来。”   回应她的是背景里圈圈的叫唤声。   “你现在在Mia家里?”乔以笙猜测。又到了他看病的时间?   陆闯没说话,默认。   圈圈又汪汪吠了两声,像是代替陆闯回答。   乔以笙躺进被子里:“陆闯,我真的要休息了。”   “嗯。”陆闯说,“祝你明天觅得佳婿。”   乔以笙:“……”   -   丢手机到一旁,陆闯往后躺,躺倒在床上,脑袋一转,脸埋进被子里。   被子里满是属于乔以笙的气息。毕竟早上乔以笙还是从这张床爬起来的。   和他玩到一半被撂在一旁不予理会的圈圈叼着玩具使劲地蹭陆闯。   好一会儿,陆闯重新坐起,接过圈圈的玩具。   -   这次的招亲大会,陆家自然没有堂而皇之将其定义为“招亲”,毕竟陆家面子上挂不过去。   陆家把宜丰庄园的整个西庄专门腾出来一天,不对外营业,美其名曰给他们这一群年轻人玩。   西庄里的休闲娱乐场所是最多的,钓鱼池、跑马场、高尔夫球场等等应有尽有,成片的草场上还可以烧烤、放风筝。   ——也就是很久很久以前,陆闯办过生日派对的场所。   现在的设施比起当年刚建成时,又更齐全与成熟。   乔以笙大概十点钟左右和聂婧溪一起抵达宜丰庄园的。   陆家对聂婧溪虽然不如先前恭维,但聂婧溪到底是聂家人,不可能怠慢,明面上这个活动是聚集聂陆两家的年轻人玩的,自然把聂婧溪也邀请上。   而即便陆家不邀请,乔以笙也是打算把聂婧溪带上的。   她直觉聂婧溪会帮她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即便聂婧溪不主动帮她,乔以笙也想必要的时候,拉聂婧溪当她的“挡箭牌”。只有聂婧溪是和她差不多的身份,最适合当“挡箭牌”。   同行的方袖、杨芊儿和阿苓,不会被陆家那群人放在眼里的。   宋红女今天没来,主动不来的,说是年轻人的活动,她一把老骨头在的话,乔以笙和聂婧溪还要分心照顾她,会玩得不尽兴。   乔以笙听说过,之前宋红女和聂季朗刚来霖舟,陆家每天安排活动招待他们,宋红女也基本全部推掉,只呆在别墅。   聂婧溪没再劝宋红女,乔以笙便也没多言。   背着宋红女,聂婧溪给她讲悄悄话:“阿婆如果跟去,我确实会拘谨。”   似已经完全将乔以笙当作自家姐妹。   乔以笙也是这时候才方便问:“你挑染的头发染回黑色了?”   聂婧溪露一丝无奈:“嗯,阿婆要求的。”   “我开始担心我的以后了。”乔以笙蹙眉。   聂婧溪摇摇头:“以笙姐姐大可不必担心,你以前没生活在聂家,不会拿那些规矩严苛要求你的。你的自由度比我大很多。”   两人下车,边聊着边往草场的方向去。   半途就有余子誉穿着骑马装、驾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奔到乔以笙面前来,坐在马背上朝乔以笙伸出手:“聂大小姐,有没有兴趣一起?”   乔以笙:“……”   阿苓担心马蹄子伤到乔以笙,又拦到乔以笙的面前,间接帮乔以笙挡开了余子誉的咸猪手。   而不用乔以笙拒绝余子誉,就有其他几个同样骑马的陆家子孙也飞奔过来,你一言我一语——   “子誉,你那点骑术怎么好意思在聂大小姐面前秀?”   “子誉,你的模特女朋友已经分手了吗?”   “这是子誉吗?我还以为是子荣。我到现在都没分清楚他们兄弟俩。”   “……”   内部竞争看起来很激烈,乔以笙预感她以后基本都会这样,无需自己费心费力地去一个个挑毛病,候选人之间们便会互揭老底,帮她筛选。   乔以笙绕开他们,继续自己步伐,侧头看一眼身旁的聂婧溪。   聂婧溪恰巧也正看着她:“以笙姐姐现在是不是更能理解,当初我为什么在一众人里,挑选了阿闯?”   确实,矮子里面拔将军,没“废”之前的陆闯,反倒被衬托得最像样。乔以笙用浅淡的笑意回应聂婧溪。   草场上已经搭起了遮阳伞,也聚集了不少人。   随着走近,乔以笙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地于乌泱泱的人群里发现坐在轮椅上的陆闯。   ——圈圈像个护卫一般,威严地蹲在陆闯的轮椅旁。 第325章 现   “……”乔以笙觉得不对劲。   陆闯出现在这个场合,她可以理解,毕竟他都被陆家晟加到候选人名册上,或许今天也是陆家晟强行将他绑来的。   但狗子只可能是陆闯自己带的。   陆闯都多久没把狗子带在身边见陆家人了,今天他一个“重在参与”的人又有什么必要特别把狗子从mia家领出来?   他是打算在今天的场合搞什么名堂?   比起又严实地把他自己包裹得像个无脸怪或者说木乃伊的陆闯,乔以笙率先对视上的是圈圈的圆溜溜的眼睛。   它今天的衣着难得审美正常,颈间的项圈系了一朵漂亮的黑色蝴蝶结。   乔以笙瞧得出来圈圈见到她是有点激动的,疯狂地摇起了尾巴,似乎还想朝她跑过来。   但陆闯伸手摸了摸圈圈的脑袋,圈圈如同得到指令,刚从地面离开的肥臀又扎扎实实地蹲回去,花枝乱颤的尾巴也收起了动静。   乔以笙暗暗松一口气。   先前被圈圈当众扑倒,她至今想起来都后怕,可不想再发生一次。   下意识地,乔以笙又看一眼聂婧溪。   聂婧溪正盯着陆闯和圈圈。她的嘴角噙宛然的笑容,不知是没表现出来,还是本就不意外。   聂婧溪的话则是对乔以笙说的:“以笙姐姐,如果你之后挑来挑去,觉得废了的阿闯都比其他人更好,你不用在意我,尽管选他。你知道的,一直以来只是我单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   “嗯,那瞧瞧他有多大的本事,能让我忽略他的残疾和疯癫。”乔以笙点头,径直走向伞蓬下为她和聂婧溪安排好的藤椅里。   立刻有男人端着果汁送到乔以笙面前,并做了个自我介绍。   乔以笙除了知道他姓陆,什么也没记住。   另一位索性推个餐车过来,让乔以笙自己挑选各种漂亮款式的小蛋糕。   乔以笙觉得他们一个比一个没创意,耳朵里捕捉到的是有人因为怕狗,让陆闯把狗带走。   陆闯没理会他们。   “你不仅废了,耳朵也聋了是不是?”   “你都说他废了,你还跟他一个废物生什么气?”   “对啊,残废都有脸过来,怕我们无聊来逗我们开心吗?你不会以为聂大小姐会看得上你这么个废物吧?”   “你们别这样,他现在已经很可怜了。再怎样他都是陆大伯的儿子。”   “在这件事上我是绝对不给陆大伯面子的。让个残废过来,不是摆明瞧不起聂大小姐吗?”   “……”   乔以笙等着陆闯放狗咬人,先等来的是从马背上自以为很帅气地跳下来的余子誉走到她面前。   瞥一眼陆闯等人那边的吵嚷,余子誉笑着看回乔以笙:“聂大小姐,你和陆闯死掉的前女友很熟吧?”   她和朱曼莉之间的“交情”,陆家必然无人不知,乔以笙没说话,等着余子誉的下文。   余子誉也确实不用她回答就接着道:“我这个表弟,风流惯了,独独栽在他的前女友手里,爱得死去活来。连婧溪小姐这么个美人都不稀罕。”   “他前女友一尸两命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吧?虽然我是陆家人,但也不忍心聂大小姐你受伤。他其实还没走出前女友死掉的阴影里。据我所知,他今天来这里,根本不是来追你的,只是因为聂大小姐你长得和他前女友像。他睹人思人。”   “……”乔以笙怎么也没想到,朱曼莉都“死”了,还能被陆闯借来打掩护……   聂婧溪接茬:“长情,是一个优点,而不是缺点。朱小姐这才去世没多久,倘若阿闯这么快就忘记朱小姐,反倒该掂量掂量他待人的感情有多薄。”   余子誉戏谑:“婧溪,你对陆闯表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聂婧溪在陆家人眼中的地位虽然不如前,但聂婧溪自己摆的架势和从前一样,不给聂家跌份。   她没有理会余子誉,好似她刚刚根本不是在跟余子誉讲话,径自征询乔以笙的意思:“以笙姐姐,我想请阿闯到我们这边来坐,可不可以?”   乔以笙看进聂婧溪温婉的杏眸里,微微笑:“婧溪妹妹以后不用拿这种事情问我的,你想怎样就怎样。”   “问还是要问的。”聂婧溪的淡眉弯起来,旋即她起身,亲自走向陆闯。   乔以笙耐心地旁观,旁观聂婧溪是否另有意图。   但忙着向她献殷勤的余子誉恰巧挡住了她的视线,给她变了两个魔术。   第一个魔术是凭空变出一朵玫瑰花。   在阿苓的拦截下,玫瑰花没能送到乔以笙的手里。   余子誉锲而不舍地在第二个魔术里变出一只会说话的八哥。   八哥立在余子誉的肩头,激灵地朝乔以笙叫:“聂大小姐,漂亮。聂大小姐,漂亮。聂大小姐,漂——”   第三句都没来得及讲完整,八哥就惊慌地从余子誉肩头扑腾着翅膀飞走,叫声恐惧,俨如在喊救命。   ——是圈圈突然狂奔过来,纵身跃向余子誉身后的半空。   目标也并非那只八哥,而是圈圈日常玩的飞盘。   嘴巴成功叼住飞盘的同时,圈圈的爪子也蹬到了余子誉的后脑勺。   劲儿似乎还挺大,蹬得余子誉没站稳,猛地一个趔趄,撞倒餐车。   情境仿佛当初余子荣被圈圈扑倒的场景再现。   最大的区别在于今天正大庭广众之下,他这行为太过明目张胆了,也不怕被人瞧出,他是见不得余子誉对她献殷勤。   怎料更明目张胆的还在后头——叼住飞盘的圈圈没有折返,而是屁颠屁颠跑到她的面前,蹲坐在地上,要将飞盘往她手里蹭。   阿苓竟是连狗都敢拦,也不怕被咬。   圈圈可能因为嘴里叼着飞盘所以无法吠,但龇起牙对阿苓发出做好了要攻击的准备,发出很凶的预警声。   阿苓也在等着乔以笙给出下一步指令,好像只要乔以笙一声令下,她可以和狗肉搏。   乔以笙看着圈圈,正在犹豫该怎么反应之际,陆闯推着轮椅停在她的面前,摸摸圈圈的脑袋,安抚下了圈圈。   圈圈暂时放下对阿苓的敌意,重新眼巴巴地注视乔以笙,分明在等乔以笙来接它嘴里的飞盘。   同时,摘下口罩的陆闯盯着乔以笙的脸,对乔以笙说:“它很喜欢你,聂大小姐。” 第326章 训   “……”乔以笙被尬得嘴角抽搐。   她算信了余子誉的话,陆闯真得打算“睹人思人”,以朱曼莉为掩护,和陆家其他候选人公然竞争,堂而皇之追求她。   他不怕遭到其他人的暗杀吗?   乔以笙环视一圈,光是现在陆闯的此番举动,就使得那群人的眼睛冒火的冒火、藏刀的藏刀。   从地上爬起来的余子誉表现得倒是比他的双胞胎兄弟余子荣体面,笑着道:“我们都应该向陆闯表弟学习,身残志不残。陆闯表弟很有勇气,他都这么努力追求聂大小姐,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边说着,余子誉还走到陆闯身边,拍拍陆闯的肩膀,颇为欣慰:“陆闯表弟,你心爱的朱小姐和你们的孩子去世之后,我还担心你振作不起来。现在看到你在慢慢好转,我很替你高兴。”   转而余子誉看向乔以笙:“聂大小姐,如果我们陆闯表弟能够康复,你对我们陆家就有救命之恩。我大舅也会很感谢你的。”   乔以笙一视同仁,对于陆闯的献殷勤也给出不冷不热的态度,她没有接圈圈的飞盘,而是有点刁难地问陆闯:“我这张脸,是不是让你想起朱曼莉?”   陆闯没有回答。   比起承认或者否认,这也确实是他最恰当的反应。   陆续有人喊——   “陆闯,你快先把你的狗带走,别吓到聂大小姐了,很危险吧?之前子荣是不是被你的狗咬过?”   “陆闯,你这样是不是流氓耍横?让你的狗堵在那里算怎么回事?其他人都不能走近和聂大小姐讲话了。”   “他从前刚被大伯带回来的时候不就是小流氓?”   “噢,对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住在穷人窝里又臭又脏的小流氓。”   “……”   聂婧溪这时出声:“以笙姐姐,虽然你因为一些意外没能从小生活在聂家,现在我们聂家才把你找到,但你不用担心你回聂家之后会遭到其他人的排斥。”   “我们聂家的子孙都很团结友好,大家只会因为你刚回聂家关心你、照顾你,不会瞧不起你、背着长辈们欺负你。”   很难听不出来聂婧溪不满他们联合起来攻击陆闯。   而乔以笙恰恰和陆闯曾经的经历有点相似。   余子誉的反应还算快,当即道:“婧溪小姐,我们陆闯表弟是无法和聂大小姐的出身相提并论的。相信你们聂家和我们陆家,都讲究正统。我们也不怕实话告诉你,陆闯表弟的生母不是我们大舅妈。”   “我们不是欺负陆闯表弟,而是小三和小三的孩子,你放到网络上给网友们评判,陆闯表弟也是站不住脚的。陆昉表哥不介意陆闯表弟的身份,我们却心疼大舅妈。”   “……”乔以笙觉得有点烦,制止了争论,“今天的活动安排究竟是什么?让我看你们乱糟糟地吵架吗?”   “不是的,当然不是的。”余子誉还是有点控场能力的,“聂大小姐,你就安稳地坐这儿,享受美食和饮品,然后一个个地认识认识我们。”   陆闯和他的狗子不挪位,余子誉就给乔以笙的桌椅挪了位置,说挪过去的视野角度更好。   之后的时间,就是候选人们的show-time。   乔以笙和聂婧溪好吃好喝,观赏陆家候选人们按照名单上的顺序出场,用各自的方式在规定的每个人不超过二十分钟的时间内,凭本事给乔以笙留下印象。   乔以笙多少还是看进去了点节目内容。   毕竟是陆家的孩子,虽然一个个样貌平均水品偏低、品行有待考察,但背景还是靠钱堆出来了。   好几个国外名校毕业的,也基本都在陆氏集团里有负责分管的公司,自身又技能傍身,什么钢琴、萨克斯、马术等等,均师从名人。   年纪小的几个,像是统一口径,全在说他们喜欢谈姐弟恋,最喜欢知性的姐姐类型,也暗示他们比那些成熟的兄长们纯情,在感情方面还是一张白纸,以后任凭姐姐调教。   其中一部分还特别用心,打探到了乔以笙的一些喜好,专门送来乔以笙以前在霖舟大学里特别爱吃的食物,也得知乔以笙曾在学校的舞台上演奏过小提琴,去学了那首曲子。   这其实让乔以笙挺不高兴的,简直就是自己的隐私被无关人等挖地三尺,很没有安全感。   不知是乔以笙的情绪不小心外露在了脸上,还是聂婧溪足够敏感,乔以笙被聂婧溪猜中了心思:“如果不是自己有好感的人,去了解你的习惯和过去,我们不会认为对方用心,只会认为对方很可怕,像要入侵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全面掌控住我们。”   乔以笙推测:“你之前也遭遇过他们这样吧?”   “我当时比你好很多。”聂婧溪露出感同身受的安慰笑意,“我不用在这么多人里选,阵仗很小,只有七八个而已。”   随即聂婧溪的视线转回前方,表情充满期待:“轮到阿闯了。”   乔以笙也望过去。   不知谁故意在原本平坦的草地上搁了几块石头,陆闯的轮椅差点翻倒。   等陆闯稳住轮椅,绕开石头,去到中央位置,又耽误了点时间,被余子誉等人通知已经开始计时了。   陆闯浑不在意,他上场后也不像其他人说很多话,稳住了他如今残废自闭的人设,寡言得只对圈圈下达指令。   圈圈在他的指令下,一一表演了坐、立、卧倒、握手、张嘴、转圈、翻滚、跳跃、拿报纸、叼木棍等等十八般技能,甚至还能跟马戏团里的狗狗跳火圈一样,跳跃着钻过陆闯握在手里的小呼啦圈。   乔以笙第一次全面地见识圈圈的才艺,几乎目不转睛。   聂大小姐的未婚夫候选人展示,仿佛变成训狗展示。   余子誉等人笑话道——   “陆闯,不知道的以为是你的狗来追求聂大小姐。”   “陆闯的狗确实看起来比陆闯有本事。”   “诶,不能这样讲话,会让别人误会你在说陆闯连一条狗都不如。”   “……”   而圈圈赶在时间结束前,叼着油菜花,又一次跑到乔以笙的面前,比叼飞盘的时候更眼巴巴地注视乔以笙。   乔以笙看了看圈圈,抬眼,遥遥望向陆闯。 第327章 履历   全场的人都盯着。   而他的黑眸坦坦荡荡,似乎不认为这样的行为有何不妥。   乔以笙却不认为她应该接,也认为今天陆闯的行为已经过线了。   她就是想到,现在这块草地,正是大二那年,陆闯在这里办生日派对、她和陆闯半夜一起看过流星的地方,连季节都和彼时相近。   余子誉等人掐着点大声提醒时间到了。   其实前面有不少人超时,但都没有陆闯被卡得这样死。   大概因为她没有立刻接,陆闯也没有再死等着她的拒绝,对圈圈吹了一记口哨。   圈圈松开嘴,将油菜花放在乔以笙跟前的那块地方,调头扭动身体跑回陆闯身边,跟着陆闯下场去。   不知是不是和圈圈处久了,都能把它拟人化了,乔以笙总觉得圈圈放下油菜花的时候特别失望也特别沮丧。   乔以笙的视线不由落回地上的油菜花。   聂婧溪在这个时候起身,走过去,捡起油菜花,将它带到桌上来:“不介意吧以笙姐姐?很漂亮,扔地上实在浪费了。”   “都可以。”除了假装无所谓,乔以笙没法给出其他反应。   主要也是聂婧溪并没有要把油菜花抢走的意思,她只是转头让方袖去找了个花瓶过来,插入了油菜花,摆起来。   外人看来是聂婧溪收的花,乔以笙又不用任由花躺在地上,一举两得。   聂婧溪的这个举动,却也令乔以笙默默地在揣测起聂婧溪的心思。   聂婧溪真是一个……不好琢磨的人。   之前可是连陆闯都一而再再而三地摆脱不了她啊……   再后面的节目,乔以笙就昏昏欲睡了。   圈圈其实并非在场唯一卖萌的,顺序排在最后的一位离异中年男士,上场时带了他和前妻所生的一堆双胞胎小孩。   在他口中,有过一次婚姻经验的男人是最好的选择,乔以笙如果嫁给他,不用自己经历痛苦的生育就能当妈妈,乔以笙也不用因为生育耽误工作,简直天花乱坠。   男人穿西装打领结,好像今天就要在现场和乔以笙结婚,双胞胎小孩的着装也似话筒,在男人的示意下还一人抓着一束花欢乐地朝乔以笙奔来,嘴里喊着“妈妈”。   “……”乔以笙觉得伞蓬外的阳光太烈,晒得厉害,所以两个小孩喊她妈妈的画面才会令她想当场昏厥过去。   小孩子是无辜又可爱的,但画面是古怪而荒谬的……   大型一对多的相亲终于落下帷幕,天也快黑了,乔以笙简直一刻也不想多呆,拒绝了跑马、钓鱼、烧烤、泡温泉等等所有娱乐邀请。   她借口累了,想回去休息,另外明天周一,也得上班,她需要回去工地宿舍。   对于要和乔以笙直接在宜丰庄园这里分道扬镳,聂婧溪有点惋惜,尝试挽留:“不去再和阿婆多住一晚上吗?明天早上让司机早点送你去工地上班也不是来不及,就是赶了点。”   “是啊赶了点,慌慌张张匆匆忙忙地去上班不好,我的合作同学比较严格。”虽然昨晚在别墅睡得挺不错。   聂婧溪坦白她的羡慕:“我还没有上过班,实习也没有过,很想体验是一种什么感觉。”   乔以笙记起来问:“你之前好像说,你八月要回国外的学校继续读博了?”   “嗯。”   “那读完博你就有机会了。”乔以笙无伤大雅地也袒露了一句真心话,“我如果以后有机会的,也想继续深造的。”   她现在所学的,远远不够。   聂婧溪笑:“这很简单的,让小叔叔帮以笙姐姐你安排。”   乔以笙摇摇头:“再说吧。”   聂季朗当初列举的认祖归宗的好处之中,包括更高的平台和更好的资源,固然也很诱人,但乔以笙最重要的目标只是对抗陆家而已。   坐上阿苓开的车没多久,乔以笙就接到聂季朗的电话,询问她相亲情况。   乔以笙如实反馈:“不怎么样。还得一个个精挑细选慢慢考察。”   聂季朗说:“阿德一会儿会发给你一份新文件,里面有对陆家名册上所有候选人的详细资料。”   乔以笙细长的眉尾挑起:“有多详细?”   聂季朗说:“你等下自己看着内容掂量。”   乔以笙转悠的心思是,这可以探一探,聂家的消息渠道是个怎样的水平,值不值得她之后利用。   遂,阿德的资料一发来,乔以笙等不及回去再看,打开包里的平板电脑便开始浏览。   首先翻阅的自然是关于陆闯的,毕竟陆家的人里,只有陆闯她稍微熟一点,她才有参考标准来评判。   瞄了两眼乔以笙发现,简直不要太详细,陆闯从初中到大学期间大大小小被学校处罚的记录都有。   称之为陆闯的人生履历都不为过……   陆闯的初中和高中换过好几所学校,不过几乎是霖舟市内赫赫有名的聚集有钱人小孩的私立学校。   独独一所不是,就是陆闯高三上的那一所,是很普通的公立高中。而乔以笙对那所高中还算熟悉,因为和她当年所上的高中仅一墙之隔。   ……这么巧的吗?乔以笙很意外。   乔以笙给陆闯发消息,问他今晚抽不抽得出空私下来见她一面。   直至乔以笙抵达大炮家,也没得到陆闯的回复。   她默认为陆闯抽不出空。   但当她开门进她的宿舍时,就看到陆闯已经坐在她窗前的地毯上等着她了。   也就说,即便乔以笙不发那条消息,陆闯本来就是要来的。   而陆闯解决阿苓这个麻烦的办法,就是比她和阿苓更早进门……?   乔以笙饶有兴味地打量陆闯。   他穿的已经和下午在宜丰庄园时不一样了,但也不似上回在超市那般浑身黑,是……很常见的他的t恤。   从前她在公寓里,借穿过好几次的那件t恤……   乔以笙既无语又好笑。   陆闯在她进门后要没看她,他的那台微型笔记本电脑支在膝盖上,专注地敲击地键盘,似乎在认真地办公。   乔以笙便也暂时不理他,径自进卫生间洗手洗脸。   出来时,乔以笙先关心:“圈圈怎样?”   “送回mia家了。”陆闯仍旧头也不抬。   “它今天这么辛苦,你给它奖励没有?”现在已不难推测,昨晚和他讲电话时,他和圈圈在一块,不仅仅因为他去看病。 第328章 软   陆闯倏地提及:“你还欠它一块小金牌。”   乔以笙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闯终于掀起眼皮,嘴角微沉:“乔以笙,你口口声声喜欢它,结果对它的喜欢这样浅薄?”   “……”一瞬间乔以笙被控诉得仿佛她是个渣女,对圈圈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   陆闯骨节分明的手指停止了在键盘的动作,冷着脸提醒:“它生日的时候。”   乔以笙恍然记起。   是的了,那天晚上她临时被陆闯带出门后才获知是给圈圈过生日,她怪陆闯没提前告诉她,她没有给圈圈准备礼物,陆闯提出让她给圈圈打个纯金狗牌。   “我只是不太记得小时候和小马的事情,不代表我真的记性差,别来坑我,我当时并没有答应你。”她只在心里悄悄答应圈圈。   陆闯的脸色愈加不太好。   但乔以笙清楚不是因为她否认纯金狗牌,而是因为她提及小马。   乔以笙并非故意,只是顺嘴。   现在陆闯的反应,乔以笙倒不认为他依旧介意“小马”,真正戳中他的怕是“不太记得”这四个字。   估计令他想起她那晚情绪激动之下边哭边丢给他的种种质问和嘲讽。   乔以笙不对他的反应做任何处理,径自坐去她书桌的椅子里,发消息让在城里的欧鸥帮她去金店里订做。   须臾,陆闯重新出声:“要我来见你是有什么事?”   “你呢?你来就为了问我讨要圈圈的狗牌?”乔以笙偏不允许他否认,他自己先主动过来的。   “陆家那边难道没问你今天你有没有对谁印象深刻?”陆闯说,“身为合作伙伴,我有必要了解你的作答。”   “确实有。”   “谁?”陆闯几乎是立刻接话,接在她尚未落下的话尾音上面。   乔以笙的双眸朝他脸上探了探,探到他微微狭起的黑眸里杂冗的不善。   乔以笙没卖太长时间的关子:“这不正在挑选狗牌给它。”   陆闯霎时往右一挑嘴角,笑纹加深他眼底淬出的洋洋自得:“也不看是谁的狗子。”   “嗯,mia教导有方。”乔以笙赞赏。舊shígG獨伽   “……”陆闯尚未来得及舒展的笑意应声敛了敛,“乔以笙,少来了,mia训练圈圈的,只有你在视频里见过的握手,其他全是我训的。”   “你怎么训的?有视频吗?拿来我看看。”乔以笙问他讨要,似乎有视频她才相信。   陆闯嘴角微抿,好像不情愿,但他的手又在翻找他的手机,不消片刻,他朝她伸出手:“存了一点。”   乔以笙下意识从椅子里移到他的面前,落座地毯后她想到,其实应该让他走过去给她。   但过来了就过来了,乔以笙也不纠结,点击视频播放。   视频的幼年版的圈圈,乔以笙还算熟悉,毕竟不久前mia发过给她完整版的圈圈从小到大的照片。   而视频里动态的圈圈自然比照片中静态的圈圈更为灵动可爱。   现在看的这一段,陆闯是在用零食训练圈圈卧倒。   镜头全程对准圈圈,陆闯只贡献他的一只手和他的声音。   那会儿的圈圈还很“不听话”,无论陆闯怎么下达指令,圈圈就是不听,两只又黑又圆的眼珠子滴溜溜随着陆闯手中的零食而转动,数次企图趁陆闯不备,跳起来扑向零食。   奈何陆闯没有不备的时候,回回都能避开圈圈的偷袭。   直至……圈圈来蹭陆闯的脚,嗷呜嗷呜地叫唤。   分明是现在的圈圈也会有的撒娇行为。   但音调比现在的圈圈要奶一些,乔以笙听得耳根发软,心更软,怀疑它究竟是狗还是猫。   而只见视频里,之前态度强硬、做不到就不给吃的陆闯,把手伸向了圈圈。   刚刚还在娇滴滴的圈圈立刻咬走零食,还跑开了,边跑边吃,好像生怕陆闯追上去从它嘴里夺回零食。   乔以笙不禁转眸看陆闯。   陆闯又在似乎很专心地捣弄他的微型电脑。   乔以笙则不相信他现在在办公:“你就是这么训它的?”   它一撒娇,他就什么原则都没有了……虽然她自己遇到那种情况大概率只会比陆闯更快地没有原则,但看见现在好像很管得住圈圈的陆闯曾经也如此,乔以笙心里暗暗发笑。   “怎么?有问题?循序渐进懂不懂?凡事都该慢慢来,不能一蹴而就,你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过你们?”陆闯斜睨眼,用最拽的语气说最义正辞严的道理,“现在它不就被训得很好?”   其实他后面方法还是有调整吧?如果一直像视频里这么宠着圈圈,必然不会有现如今的效果。他不承认乔以笙也猜得到。   她心里更感慨的是,有这样一只充满治愈能力的狗子在他身边——打住吧,乔以笙制止自己又去想他的病。   可制止了这头的想法,却没堵住另一头的闪回——闪回这一次两次的,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亲身感受,陆闯在陆家内部的处境。   余子荣曾经对待陆闯的态度,仅仅冰山一角,当她得到机会进入整个陆家的大环境、接触更多陆家的人,撕开的是全部的遮羞布。   既是陆闯的遮羞布,亦是陆家的遮羞布。   这也是乔以笙让陆闯过来和她见一面的其中一个原因。   她在陆家那群人面前无法做些什么。   但就是想在散场之后和他见一面。   像现在这样,就是见一面,不用特地提下午他在宜丰庄园受欺负的情况。   在她的猜想中,以前的陆闯必然是不可能次次忍气吞声的,他没少对那群人动他的拳头吧?而他动了拳头之后呢?面临的多半同样是陆家晟的鞭子和关禁闭的惩罚。   让陆闯过来的另一个原因,则是乔以笙想问清楚,他今天的行为。   不过在她开口之前,陆闯先不爽地与她秋后算账:“你凭什么把我的油菜花送给聂婧溪?”   送给聂婧溪?乔以笙将他的手机还给他,斜睨眼:“我什么时候送给她了?”   “你记性又间歇性不好了?要不帮你回忆。嗯?”陆闯黑眸里腾起微怒。   他的怒意显得好像她送的不是油菜花,而是他这个人。   乔以笙轻轻一呵:“聂大小姐的东西,就算丢掉,也不会随便送给其他人。” 第329章 风险   话出口的同一时刻,乔以笙的耳畔浮现久远的一句话:“我陆闯玩过的女人,即便腻了,丢开了,别人也休想轻易碰。”   乔以笙愣了一下。   陆闯也愣了一下。   乔以笙愣,是因为她不自觉间和陆闯讲出类似的话。和早前故意学陆闯讲话不一样。   那会儿陆闯还嘲笑她总鹦鹉学舌。   乔以笙面色镇定自若。不就又学了他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那边愣一下之后的陆闯露出意味声长的笑容,偏偏点了出来:“乔以笙,怎么听起来很耳熟?”   “是吗?”乔以笙眉目淡静,“怎么耳熟了?”   陆闯斜勾唇:“那就没有吧。”   下一句陆闯强调:“对了,最后那个花,是送给乔以笙的,不是聂大小姐的。虽然乔以笙和现在的聂大小姐是同一个人。”   乔以笙get到他的意思,评价道:“我没你那么无聊,会把乔以笙和现在的聂大小姐分开成两个不同的人。”   陆闯:“……”   乔以笙回归正题:“说说吧,你应该有的是办法不参加今天的相亲才对。来了,还有所准备,只会挑起其他人对你这个竞争对手的注意——别和我说你拿朱曼莉当挡箭牌,朱曼莉确实能帮你挡掉很大一部分,但你不参加,才是最好的选择。”   陆闯狭眸哂笑:“我不参加,亲自看看现场是什么样,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信守承诺?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和那群低等劣质男人勾勾搭——”   四个字他都讲出三个字了再刹车,早已经迟了。陆闯皱着眉,瞥一眼她并没有给什么反应的表情,还是改掉了措辞,语气则仍旧凶巴巴:“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接受那群低等劣质男人的献殷勤?”   乔以笙替他做总结:“哦,就是你吃醋。”   陆闯:“……”   乔以笙觉得可以用“敢怒不敢言”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   短暂数秒的“不敢言”之后,陆闯还是又言了,扬起下巴的下巴彰显着倨傲与不屑:“另外,乔以笙,我这是在告诉你,我不仅可以私底下偷偷摸摸地追求你,我也可以明面上大大方方地追求你。”   乔以笙点点头:“噢。”   “……”陆闯不小心真实地泄露了他的憋屈,“你这算什么反应?”   “什么什么反应?”乔以笙挑高眉尾,“是要我对你感激涕零、五体投地地叩谢你有在努力追求我?”   陆闯:“……”   乔以笙起身,回到桌子前,背过身去打开电脑,电脑屏幕映照出她嘴角翘起的弧度。但她讲出的话依然很冷静:“适可而止,陆闯,别玩翻车了,影响大局。”   “就这点动作能影响什么大局?你没看见其他人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陆闯咬牙,“乔以笙,你才是不要对我抱有私心,名册上的其他人可以正大光明追求你,我也可以正大光明追求你,请你一视同仁。”   “别忘了你要我追你的时候可没说仅限偷偷摸摸地追。你阻止我的话,只会让我认为你是假借‘影响大局’的名头,反悔你的承诺。”   “……”他的话密集得乔以笙不由转回头。   陆闯的眉宇带霜。   乔以笙客观地提醒他:“之前绑架我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找出来。幕后黑手既然怀疑我们的关系,你打着朱曼莉的旗号也是没用的。”   陆闯泛出冷笑:“打朱曼莉的旗号是为了糊弄那些没怀疑过我们的人。怀疑我们的人,无论我做什么也不可能完全消除他们的怀疑,那我没必要畏首畏尾。我还畏首畏尾的话,我不反对你成为聂大小姐的意义又哪去了?”   “可你没必要为了情情爱爱增加你的风险。”乔以笙抿唇。   虽然当初她决定成为聂大小姐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想借聂家保护自己,不至于在遇到伤害的时候只能坐以待毙,但事实上,即便聂季朗不送阿苓给她,她大概率也不会像之前那样遭到暗算,因为“聂大小姐”这个身份就是她的护身符。   聂大小姐是陆家内部利益阵营需要争取的对象,伤害她,对陆家那群人没有好处。反而陆家人也得护她周全,至少得互到拿走她手里陆氏集团的股份为止。   所以,如今面对陆家这个敌人,乔以笙可以说是完全安全的。   她也是今天刚意识到,她成为聂大小姐反倒使得陆闯更危险。毕竟从前和陆闯有关系的只是个无足挂齿的建筑师,现在却是拥有陆氏集团股份的有身份有背景的聂家大小姐。   躲在暗处的人即便没确认陆闯和她的关系,也加大可能会抱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心理斩草除根。而现在陆闯竟然还肆无忌惮地参与竞争、明目张胆追求他,恐怕会加快暗处之人的行动。   闻言,陆闯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升了温。   他从地毯起身,阔步迈到她跟前,粗粝的指腹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   “有必要。”陆闯斩钉截铁地吐出这三个字,带着独属于他的温度,低低沉沉地自她上方落下来,“乔以笙,我之前的那句话你忘掉,现在重新告诉你:毁掉陆家是很重要,但你也很重要。情况又变了,已经和那时候不一样了。如今既然我拥有了鱼与熊掌可兼得的机会,我为什么不争取?”   他漆黑的双眸盯着她,随着他的每个字笔直地撞进她的胸腔,乔以笙的内心久违地微微悸动。   她面色无澜地强调:“陆闯,听清楚我刚刚的重点,我在讨论的是你的风险。我们如今是合作伙伴,你的风险,等于我们复仇大计的风险。你的危险性增大,对我没有好处。”   “对你当然没好处。”陆闯轻轻摩挲她下颌的皮肤,拖腔带调的,“我这种男人,你不会再遇到第二个。”   “……”现在是臭屁的时候吗?乔以笙蹙眉,张嘴想问,“你是哪种男人?”   陆闯伸出他另一只手的拇指,指腹不轻不重地刮过她的下嘴唇:“乔以笙,我现在想跟你接吻。”   乔以笙:“……”   明明是打报告申请,征询她的同意,他却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如果我不批准。”乔以笙稍稍别开脸。   “那我……”陆闯掰回她的脸,“只能用强。” 第330章 最庆幸   说着,陆闯低下头来,嘴唇凑近她的嘴唇,在仅距分毫的位置停滞,若即若离的,并未真正地贴上,似在给她最后同意的机会,不符合他以往“用强”的标准。   乔以笙对他的“威胁”不以为意,温馨提示:“陆闯,我理解的‘接吻’是双方都有意愿、彼此有回应。单方面的话,应该称作:你想吻我。”   所以之前两次,在乔以笙看来,就是陆闯亲她,而非她和陆闯接吻。她不知道陆闯现在的申请,实际上究竟是哪个意思。   “……”陆闯的表情有刹那间凝固。   乔以笙猜测估计他原先也没她区分得这么仔细,但听完她的话之后,他意识到他想要的是“接吻”,而非他单方面地亲她。   果然,陆闯很快黑着脸重新说:“乔以笙,我现在想跟你接吻。”   乔以笙便也明确地说:“我不想。”   这下子陆闯真正实践了他的“用强。”   陆闯并非第一次强行亲她。   以前他就没少干这种事,而且以前她总是很难抗拒他的亲吻,亲着亲着就不自觉给了他回应。如他所自信的那般,即便她一开始不想,被他亲着亲着也慢慢地想了。   而最近两次陆闯亲她,乔以笙没给反应,不是强行克制,是她确实没有太强烈的感觉。   今次乔以笙也以为自己不会有感觉。   一开始也确实如此。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她被迫仰着头,脖子有点酸。   陆闯在亲完她第一轮之后,可能察觉到这种姿势的问题,倏地将她抱起来。   不是公主抱,而是托起她的两条腿环到他腰间的那种熊抱。   被抱起之后为了稳住自己身体的重心,乔以笙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陆闯也没把她抱到床上去,而是往一旁的墙壁上抵。   他的一只手掌隔在她的后背和墙体之间,另一只手护在她的后脑勺,然后换成他朝她仰头,叼住她的唇。   而这个第二轮的吻一开始,乔以笙就明显感觉到和第一轮的不同,和前两次也不同——他很有目的性地用技巧了。   他们之间曾经因为太熟悉彼此,又是有来有往的,很容易就对对方产生欲望。   前两次陆闯吻她,第一次是掺杂了太多了东西,乔以笙觉得苦涩,他的唇是苦的,她自己的唇也是苦的;第二次他也比较收敛,似乎更多的是温情。   陆闯很久没有这样特地勾她。久得乔以笙快记不起来上一次他勾她,是在什么时候,只记得他勾她,也是因为她表现不想。   反而是她,在陆闯曾经想把她推开的那一小段时间,尝试过勾他。   他本就熟悉她,当下他又非常有目的性地专门勾她,乔以笙很难没有自然反应。   好像绑架事件之后,她枯了很久,浇下来的水终于冲破层层泥土的障碍抵达根部,使得她得以开始慢慢吸收。   乔以笙有点恍惚。   依旧得不到她回应的陆闯似乎有些挫败,停下第二轮,中场换气的时候,他咬着后槽牙很不服输:“乔以笙,我不信,我现在对你毫无吸引力。”   乔以笙:“……”   然后陆闯锲而不舍地开启第三轮亲吻。   乔以笙没有刻意压抑自己,随心所欲地……搂紧他的脖子,手掌摩挲着往上抓住他的后脑勺,指节插入他的发丝间。   陆闯先是身体很明显地一滞,随即他发出一记轻笑。   有种从前遭到他取笑的即视感,乔以笙应声颦眉,松开他的头发。   陆闯立刻将她抵得更紧密,亲得愈发卖力且无所不用其极。   “……”他的表现委实良好,乔以笙……舍不得就此结束,所以到底还是重新抓牢他。   直至后来不知不觉间,陆闯抱着她一起倒在床上,乔以笙按住了他的手:“接吻不代表什么。”   陆闯伏于她的上方,俯低下来吻了吻她的眼皮:“嗯,我知道。我还只是你的追求者。”   因为他的吻,乔以笙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耳朵里传入陆闯的下一句话:“乔以笙,你只能对我这个追求者这样。别人不可以在追求期就对你有这种亲密的行为。”   说的是“不可以”,用的似乎也是从前那般强势的命令口吻,但乔以笙莫名听出了一丝潜藏在命令口吻之下的他所承认过的他的害怕。   “你也知道正常来讲追求期就有这种行为是过度亲密了?”乔以笙推了推他,“陆闯,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这只是我给你这个我的合作伙伴,开的一道小门而已。”   陆闯顺势翻过去,侧躺在她的身旁,单手支着脑袋,注视她:“乔以笙,你确实不是随便的人。你只是会因为男朋友的背叛就一时冲动约男朋友的兄弟。”   乔以笙:“……”   她转眸:“你又在嘲讽我?”   “没有。”陆闯绷着脸否认。   乔以笙伸手,捏住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盯着他,眼神平静而安定。   陆闯:“……”   “嗯,没有我的一时冲动,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了。”乔以笙语气淡然。   陆闯眉心一拧,迅速捉住她从他下颌上松开的手:“乔以笙。”   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后,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乔以笙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后文,径自从床上坐起,抽回自己的手:“我要画图了,你可以走了。”   陆闯的手臂捞过她的腰肢,从身后抱住她,制止了她的起身。   他的脸深深地埋进她后颈的发丝间,用力地呼吸两口气:“乔以笙,我这辈子最庆幸的,应该就是,那天晚上,你约的人是我。不是别人。”   无疑是在吐露他的真心话。   乔以笙侧头,视线虚虚地落在花瓶上。   进门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花瓶里是新鲜的一束油菜花,很容易猜到是陆闯来的时候带来的,并帮她换上的。   她也对陆闯吐露一句真心话:“我最后悔的,就是那天晚上的一时冲动。”   通过相贴的身体,乔以笙真切地感受到陆闯刹那间的僵硬。   无意识地舔一下嘴唇,乔以笙缓缓地将后面的话说完:“如果我们真的是缘分深的人,即便没有我发给你的那条消息,我们也会有后续。或许就会有一个正常的开始,而不是以畸形的关系发展。” 第331章 小报告   陆闯离开后没多久,牛奶奶就来敲门,给乔以笙送了宵夜。   乔以笙正好用吃宵夜的时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便专注投入今夜的画图日程之中。   临睡前,乔以笙又瞄了几眼聂季朗发给她的那份资料。   其他人的内容她翻着翻着,重新翻回到陆闯的资料上。   她的目光落在陆闯的出生年月上。   大二那一年,她只记得是初夏,并不记得具体究竟是哪一天。   现在看起来,好像没几天就该到日子了……   放下平板电脑,乔以笙拿起手机,点开和欧鸥的对话框:【你帮我订做了没?】   欧鸥:【刚联系好我认识的老板。明天我把样式发给你选一选】   乔以笙:【嗯,可以。我要新增加一个订单】   欧鸥:【做两个啊?】   乔以笙:【对】   欧鸥:【我怎么觉得我身为你最好的朋友,连陆闯的一条狗都不如?】   乔以笙:【你要的话,我可以再追加一个,订做给你】   欧鸥:【乖乖,不愧是聂大小姐,出手都比以前阔绰了】   乔以笙:【……我以前很小气吗?】   欧鸥:【哈哈,当然没有,我们乖乖怎么会小气?】   【对了,听说你今天在宜丰庄园挑未婚夫?】字里行间透露着欧鸥的揶揄。   乔以笙一言概之:【歪瓜裂枣】   欧鸥:【陆闯不是也去了?】   乔以笙:【……你消息又这么灵通?】   欧鸥:【不是吧乖乖,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受关注?不应该吧?你难道没有收到一些从前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学突然加你好友和你套近乎吗?别说校友群里每天都是围绕着你的八卦,陈老三都天天找我打听有没有内部消息】   乔以笙:【被我略过了吧,之前陆家太多人给我发垃圾消息】   欧鸥:【太奇幻了,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竟然发生在我的身边,主角还是我的好朋友。我回家也要问问我爸妈,他们是不是我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亲生的,或者我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乔以笙:【你等着挨揍】   欧鸥在她回复过去的同一时间发过来新消息:【对了,郑洋的妈妈昨天过世了,陈老三他们在帮忙操办后事】   乔以笙的指尖一顿。   因为许哲还没抓到,她主动销案就太奇怪了,所以警方那边仍旧调查着许哲的失踪,只不过她没有再去主动过问罢了。   毕竟她人回来了,她也没要求警方必须破案,警方那边每日警务也特别多,对许哲的失踪也不怎么紧迫去调查。   调查方向主要放在伍碧琴身上,认为只要许哲活着就有可能再来看伍碧琴。虽然许哲失踪之前,给伍碧琴续了足够的住院费,也支付给照顾伍碧琴的护工可观数目的工资,甚至连伍碧琴身故后的殡葬服务都提前安排好了,似乎确定他之后再也不会回来。   陆闯并没有告诉她这个消息。   乔以笙可以理解他为什么没说。   毕竟无论她由伍碧琴想到郑洋还是想到许哲,都不是什么好事。   也可能他认为没什么好说的。   乔以笙这天晚上睡觉,真的因为睡前关于伍碧琴的消息,而又做噩梦了……   既有郑洋的自杀,也有许哲将她关在小黑屋里的零星回忆。   更有……她被所在车子后备箱里时的无助和绝望……   导致隔天早上乔以笙没有被自己的闹钟叫醒,而是因为她没有起床,阿苓担心她,强行破门而入。   乔以笙安抚了阿苓,匆匆忙忙进卫生间里洗漱,出来后看到大炮正和阿苓理论:“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可以这样粗暴?找我拿钥匙开门不就行了?”   阿苓瞬间一凛,揪住大炮的领口:“交出来!你怎么可以有大小姐房门的钥匙?”   “……”乔以笙猜测大炮口中的钥匙应该和上一回他原本用来进入她公寓的是同一种方法。   大炮捉住阿苓的手:“你女孩子家家的怎么随便和男人拉拉扯扯?”   “交出钥匙!”阿苓直接对大炮动手。   大炮竟然也没让着她,和她打起来。   乔以笙:“……”   前来接她上班的小刘着急地劝架,一开始还敢尝试蹿到两人中间,但差点被误伤之后迅速跑回乔以笙身边,只能嘴上喊一喊。   乔以笙非但没管,反倒好奇,他们俩谁更厉害。   可惜时间不允许她看到结果,她赶着去上班。   不过正因为她出门去上班,阿苓也强行中断和大炮的较量,先跟上了乔以笙。   乔以笙走出去看见莫立风在门口还没离开,她头皮瞬间一阵发发麻:岂不代表莫立风可能看见了阿苓和大炮的身手……   那莫立风会怀疑阿苓和大炮的身份吧……   “可不可以坐你的车?”莫立风问小刘,“我的车没油了,忘记加。”   小刘原本正和乔以笙想到一处去,所以差点没接住莫立风的话:“可、可以的莫工。”   “谢谢。”随即莫立风才转向乔以笙,“聊一聊新的图纸?”   “可以的师兄。”新的图纸昨晚莫立风发给她了,乔以笙庆幸她昨晚粗略地看过,否则现在根本没有底气答应和他聊一聊,被一问三不知就丢人了。   但两人一起坐进后座里,莫立风开场的第一句无关工作,而是盯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你又有什么事?”   乔以笙不知道他是不是担心她再次请假耽误工作,忙解释:“不是,没有事,不小心没睡好而已。”   莫立风说:“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要白噪音。”   “好的师兄。”既然他好意提出帮助,不管有没有需要,乔以笙都先礼貌地接受,“我今晚下班回来找你拷。”   莫立风点点头:“休息好了才能有充沛的精力画图。”   乔以笙致以歉意:“明白,师兄。”   莫立风看向驾驶座里的小刘:“不好意思,快迟到了。是不是应该开车了?”   因为过度关注后座里的情况而忘记启动车子的小刘迅速回神:“欸,对不起莫工。”   ……乔以笙预感小刘大概率又要给陆闯打小报告了。   她抢先小刘,要给陆闯发一条消息。   结果从包里摸出手机的时候,恰巧陆闯的电话打进来。   乔以笙和莫立风打了声招呼后,接起:“说。” 第332章 暗示   陆闯:“……这么怕被你的师兄知道你在和一个昨晚刚接过吻的追求者讲电话?”   乔以笙:“……”   这是小刘已经迅速地通风报信了?   她承认,因为莫立风在旁边,她刚刚那个字的语气比平时显得更冷漠更公事公办些。可毕竟她在莫立风面前接的是私人电话,她有必要避免暴露过多信息。虽然之前她在莫立风面前暴露得不少了……   “没事挂了。”打电话只是因为吃醋的话,他也是够无聊的,而且明明发消息给她就可以。   乔以笙很难不怀疑他就是故意用打电话的方式来捣乱,还特地直白地强调“昨晚刚接过吻”,生怕她忘记似的……   “这还不算事?”   陆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醋坛子既然公然打翻了就不打算再装回去。   乔以笙不打算理会他。   陆闯抢在她挂电话前问:“你刚刚起床的时候怎么了?”   ……这明明也是发消息就能说的事,还更方便。乔以笙愈发确定陆闯就是故意要她当着莫立风的面接这通私人电话。   行,接就接。乔以笙回答:“没什么,做了个噩梦,起晚了。”   “什么噩梦?”   “你觉得昨晚有什么事能让我做噩梦的?”乔以笙说,“你自己不是刚刚强调过。”   陆闯:“……”   想象到此时此刻电话那头他可能有的表情,乔以笙感觉噩梦残留的那点阴霾几乎消散了。   “我们接吻的感觉只让我觉得你做chun梦更可信些。”像是冒着惹她不痛快的生命危险,陆闯的幽幽语气带有一丝谨慎,却又分明不吐不快,出口的字眼间是克制不住的嘚瑟。   比前几次的嘚瑟多了几分底气。   从她这边拿到的底气。   “……”乔以笙这回真的理也不再理,直接挂电话,塞手机回包里,和莫立风讨论新图纸。   等到了工地办公室,乔以笙才再去看陆闯后面发的消息:【乔以笙,什么噩梦?】   乔以笙实话告诉他:【我知道伍碧琴去世了】   如她所料,这一句话足以令陆闯猜到噩梦的内容:【乔以笙,你需要多和我接接吻,做做chun梦】   插科打诨,很陆闯式的转移她注意力抑或者安抚她的方式。   乔以笙很难不由他的接连提及而猜测:【昨晚做chun梦的人是你吧?】   昨晚接吻期间,他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有过过于诚实地展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她揭穿,他挂不住脸,所以没再回复。   中午乔以笙午休期间,才收到他的新消息:【是,我就是做了,又怎么了?】   理直气壮又嚣张蛮横。   “姐儿,什么事这么好笑?”小刘憨头憨脑地发问。   “嗯?”乔以笙没明白,他怎么看出她觉得好笑的?她很确定她没有笑,而且她的心里要没有想笑。   “姐儿你没在笑吗?”小刘狐疑地盯着乔以笙的脸,转而问旁边也一起吃午饭的阿苓,“你也看见了姐儿刚刚在笑吧?”   最近都是他们三坐一起吃饭,小刘和阿苓都跟乔以笙的护花使者似的。   阿苓说:“大小姐天生笑脸。”   乔以笙很满意阿苓的回答。不过天生笑脸这事儿,阿苓属实夸张了。她知道自己就是天生眼尾上翘。这一点她遗传的是妈妈的基因。   两人整得小刘蒙圈地怀疑自我:“我的视力退步了吗?我得去检查检查了。”   乔以笙倒觉得现在的小刘有点好笑。   “对了,姐儿,”小刘新起一个话题,“你有没有给人买生日礼物的经验?”   “有啊,怎么?你要给人买生日礼物?”   “嗯,对,但我不知道该送什么合适。”小刘一副虚心请教的神情。   乔以笙自然乐意帮这个忙:“过生日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小刘立刻说:“我觉得他跟我亲哥没两样。”   反应过来的乔以笙:“……”   暗示得能再明显些吗?   理论上乔以笙听不懂他的暗示很正常:“原来除了你的直属上司,你还有更亲的哥。”   小刘噎住一瞬,急赤白脸地辩解:“不是不是,我要送礼物的这个人和我的直属上司一样亲。”   “噢……”乔以笙露出恍然的表情,然后继续流程,“那你的和你的直属上司一样亲的哥,平时喜欢些什么,你就给他买什么。”   小刘挠挠后脑勺:“他最喜欢的,我买不起。”   乔以笙再给他出主意:“那就买大众化的、都能送的,皮带、领带、手表、袖扣,很多可以买的。”   饭也差不多吃完了,乔以笙端上空盘子送去回收处。   小刘赶紧也扒拉干净盘子里剩余的饭菜,跟上乔以笙,沮丧地往群里发消息:【姐儿好像没听懂】   瘦猴子:【大炮,看你的了】   大炮费解:【搞这些弯弯绕绕的干什么?就不能直接告诉嫂子,闯哥生日快到了?】   瘦猴子:【被boss知道是我们提醒的,他能高兴?】   小刘表示认同:【我也觉得要让嫂子自己悟出来比较好】   大炮:【你连大姑娘的手都没摸过你觉得个什么觉得】   小刘:【炮哥……你好像也连大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大炮:【刘三毛!我摸大姑娘手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   瘦猴子:【boss生日你们还给不给过了?】   大炮:【行了行了,交给我】   -   晚上下班,乔以笙又收到小刘的拜托,拜托乔以笙帮他一起去镇上的店里挑生日礼物。   乔以笙问:“这么着急的吗?他明天就过生日?”   小刘笑:“没有,21号才生日。”   乔以笙:“……”   得咧,现在把日期也给她报上了。   她给出建议:“那你上网买还来得及。你自己挑礼物比较有诚意。”   小刘又说:“我拉个清单,姐儿你给我参考参考?”   乔以笙点头:“可以。”   回到大炮家,大炮也到她跟前咧着一口大白牙问:“乔工,你有没有给人买生日礼物的经验?”   “你找小刘。”乔以笙把他后面的话全堵回去,饭也不在外面的公共区域吃了,自己带着回宿舍。   而她进了宿舍门,某位应该在疗养院做复健的人又好胳膊好腿地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啪嗒啪嗒敲击他微型笔记本电脑的键盘。   他的衣着、姿势都和昨天一模一样。 第333章 壮   乔以笙都要怀疑,今天不是新的一天,而是昨天的循环。   关上门,乔以笙问:“陆家真的很难对付吗?”   “什么?”   “很难对付的话,为什么我至今没在陆家看见过个像样的人?你装残装得这么随便也没人发现。”   “……”陆闯嘴角斜勾,“你就没想过,没人发现的原因是我厉害。”   乔以笙走向她的桌子,泼他冷水:“嗯,你厉害,那请厉害的你明天就把陆家毁掉。”   “再厉害的我,也需要你的帮助才能毁掉陆家。”   陆闯竟然跟在她的身后,因为他光着脚,所以走路没什么声,此时他讲话,嗓音离她近,呼吸又全喷洒在她的后颈,乔以笙冷不丁一激灵。   既激灵他悄无声息的靠近,也激灵他突如其来的sao话。   乔以笙回身,眼神跟看鬼一般打量他疑似邪魅狂狷酷炫拽的表情:“你发什么神经?”   陆闯的脸一僵,黑着眼睛从齿缝间迸出字:“乔以笙,你以前根本没正儿八经享受过其他男人的追求,所以才不懂我刚刚讲的是……情话。”   “???”乔以笙狐疑,“你说你刚刚讲的是什么话?”   她确实怀疑自己幻听,听错字眼了,而他最后那两个字也确实讲得很含糊,分明是他很不好意思。   “好话不说第二遍。”陆闯很有骨气。   “噢。那算了。”乔以笙点点头,“你让开点,别影响我吃饭。”   陆闯:“……”   乔以笙径自落座,晾他在一旁。   陆闯捉住她的腕子。   被制止拿筷子的乔以笙转头。   陆闯盯着她的脸看半秒,重新吐字:“乔、以、笙,听、清、楚,我讲的是:情、话。”   乔以笙也盯着他的脸看半秒,目光若有深意:“陆闯,老实说,你以前是不是没正儿八经地追求过其他女人?所以没什么经验。”   “那当然。”陆闯轻嗤,相当地不可一世,“我堂堂陆大少爷,只有女人对我前赴后继,根本用不着我追求。”   乔以笙点点头:“也对。你多金贵。我竟然要随便挥一挥手就无数女人前赴后继的陆大少爷屈尊降贵来追求我,是难为你了吧。能得到你的追求,我也应该感到荣幸。”   陆闯:“……”   乔以笙抽出手,要吃饭。   “乔以笙,我不是那个意思。”陆闯又捉住她的手,“……没为难。以前那些女人我又不喜欢,我干嘛要去追?”   乔以笙一针见血:“你喜欢的,也没见你去追。”   陆闯:“……”   “先让我吃饭吧。”这次乔以笙终于成功抽回手,顺嘴问他一句,“你吃过没?”   陆闯:“没。”   乔以笙:“自己找大炮要。”   正说着,门被从外面叩响,大炮的声音贴着门压低着传进来:“闯哥,我给你晚饭来了。”   陆闯去到门口,打开一点门缝,接进来。   大炮帮他关门前鼓励道:“闯哥加油!你可以的!”   听得很清楚的乔以笙:“……”   当她聋的吗?   陆闯端着他的饭菜折返乔以笙旁边。   屋里就一张椅子,已经在乔以笙屁股底下。   陆闯倒也无所谓,站着弯腰吃。   他不难受,乔以笙都替他难受,索性出去门口,从门外的走廊下,将牛奶奶平时织毛巾坐的那张竹椅子借进来给陆闯用。   “谢谢。”陆闯勾唇。   乔以笙在他落座后又瞥一眼他。   竹椅子是矮腿的,其实和小板凳差不多,只是给小板凳加了个靠背,不过以陆闯的身高,落座之后倒刚刚好能够得着桌子。   画面的观感,像个子刚刚够着桌面的小朋友。   乔以笙觉得自己少看他比较好,否则总会有绷不住笑的时候。   陆闯在她收回视线的前一秒看向她的饭菜:“要不要从我这里匀点给你?”   “不用,这些已经很多了。”乔以笙以为离开mia家就能远离被当猪养的生活,结果牛奶奶这边的伙食每天也特别丰盛,她的体重日渐堪忧。   陆闯和乔以笙的饭菜其实是一样的,唯二的区别是,他的分量比她多一点,以及他的汤和乔以笙的汤不一样。   乔以笙的汤看起来比较寡淡。   陆闯将两人的汤罐对换:“你喝我的。”   乔以笙懒得再浪费功夫换回去,便随他的便。   但乔以笙喝了一口之后,味道怪得她喝不下第二口,用汤匙舀起汤罐底下的块状物体:“……这什么?”   陆闯先是狐疑,盯了两秒之后整个脸黑如锅底,迅速抢过汤罐:“你喝回这碗。”   乔以笙莫名其妙。   然后直到两人吃完饭,陆闯也没再去碰那一罐子汤。   乔以笙要把她吃剩的碗筷端出去时,想顺手带走陆闯的,陆闯拒绝:“我自己让大炮再来端走。”   乔以笙没管他了。   进厨房时,乔以笙恰巧碰到莫立风也来厨房洗碗。   牛奶奶笑眯眯地把莫立风拉到灶台上的炖锅前,掀开锅盖,让莫立风也装一碗,说是大炮想吃专门炖的,男人的大补。   莫立风:“……”   难得看见他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有些异样,乔以笙揣着好奇瞥一眼炖锅,发现锅里的东西分明和陆闯刚刚的那个汤罐里装的是一样的。   ……锅里则还有比汤罐里更能看出它切成段之前原型什么模样的组成部分。   联系牛奶奶刚刚评价它为“男人的大补”,乔以笙再迟钝也能猜到大概是什么玩意。   而收回视线的她恰恰于此时对上莫立风的眼睛。   乔以笙尴尬得假装不懂,正常和莫立风打招呼:“师兄,我洗完了,你可以用洗碗池了。”   莫立风也只是正常点点头:“嗯。”   一跨出厨房,乔以笙立即加快回宿舍的脚步,在她的房门口正遇上刚刚从屋里把陆闯的餐具从里头接出来的大炮。   “这汤不错。”乔以笙笑眯眯指了指汤罐。   刚刚被陆闯劈头盖脸骂到抬不起的脑袋的大炮闻言得到莫大的安慰,重新咧开嘴笑起来:“是啊,嫂子你也觉得闯哥应该喝吧?嘿嘿嘿,虽然是闯哥喝,但造福的是嫂子你嘛。”   乔以笙:“……”   陆闯是隐约听见乔以笙的声音所以折返回门边的,打开门缝将将入耳大炮的这句话,刹那间他的脸沉得仿佛能滴水。 第334章 阳   也不怕暴露他自己,陆闯伸出一条腿朝大炮的方向踹:“不会说话你就不要说!”   “……”竟然能听到陆闯指责别人不会说话,乔以笙觉得明天可能太阳得打西边出来。   差点距离,自然是没踹到,陆闯原本也没打算踹到,但陆闯的火气成功传递了出来。   大炮一时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哪儿说错了,识相地灰溜溜夹着尾巴离开。   乔以笙进门。   陆闯的脸仍旧又冷又沉:“乔以笙,大炮擅作主张的,我根本不需要喝那种东西。”   乔以笙:“……”   一生要强的男人……她还以为他要说,不是他让大炮炖给他的。   陆闯误会了她的不吭声,有点气急败坏:“乔以笙,昨晚我们接吻的时候你没感觉到吗?没有感觉到的话,来,再来接个吻,我让你感觉感觉。”   趁机索吻?乔以笙就差翻他一个白眼:“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我要工作了。”   “你工作你的,我又不影响你。”   “陆闯我说过——”   “知道了,知道你说过,允许我追求你不代表我可以随时随刻打扰你。”陆闯接出她后面的话,没再逗留,很利索地带上他的微型电脑离开。   爽快得乔以笙很是意外。   但他走就走,乔以笙并未挽留,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画图上。   临睡前,乔以笙从卫生间洗漱出来,准备去锁门,猝不及防看到陆闯又出现在她房间里。   “你不是回疗养院了?”   “我有说我今晚回疗养院?”陆闯在她床前的地毯上铺着被子和枕头。   所以他刚刚只是因为她的话而短暂地回避到外面去等她工作结束?乔以笙微抿一下唇:“陆闯,你没必要这样。”   “有没有必要我说了算。”陆闯抬眸,“乔以笙,我承认,我就是追过女人的经验。怎么追你能让你爽,我还在摸索,你既然给我追求你的机会,就等于给我摸索的机会。”   “你总不能让我先去其他女人那里试验,学会了之后,再用到你身上吧?所以,你就算不愿意也没办法,你可能会面临我用错追求方法的风险。”   “……”乔以笙捺下涌动的心绪,无情地指出,“你现在就是错误的方法。身为一个追求者,即便打地铺,也不适合睡在我的房间里。”   “喂,乔以笙,”陆闯拽里拽气又理直气壮的,“你昨晚自己承认,你给我开了小门。被你开了小门的你的追求者,本来就和一般的追求者不一样。你都开了小门,我还不走小门,我是不是傻?”   乔以笙轻呵:“你这不是让我给你开小门了,是开大门了。”   “那你能保证你今晚不再做噩梦了?保证不了我今晚就是睡这里了。”丢完话,陆闯跟耍无赖似的,径自躺进被子里,悠哉悠哉地翘起二郎腿,双手抓着手机像在玩游戏。   乔以笙看了他一会儿,最终也懒得再浪费精力再去驱赶她,躺到床上熄灭灯。   陆闯手机屏幕的光亮也在她熄灯后一秒关掉,房间里仅余窗帘没拉严实的窗户外倾泻入室内的如水月光。   这片地方,好像连月光都比市区里明亮、干净、透彻。   盯着月光,乔以笙毫无困意。   须臾,陆闯问:“乔以笙,你是不是还没睡着?”   乔以笙不吭声。   陆闯却笃定她还没睡着:“要不要我给你唱催眠曲?”   乔以笙:“……”   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   “不是不会追求人?这从哪儿学来的?”乔以笙问。   “我还用学?”陆闯强调,“乔以笙,我刚刚一直说我自己‘摸索’,你没听清楚?不就追求你?我不仅很快可以学会追求你,也会提前学会我们下一阶段要进入的谈恋爱。”   月光的映照中,乔以笙的唇角无声地翘起,但唇角的弧度并未体现在她冷静的嗓音里:“试试看。”   不难猜到应该是他特地准备的才艺,就当她无聊,睡前允许他给她表演个。   陆闯说开始就开始了,连个准备的时间都没给乔以笙。   他轻轻地哼唱,是乔以笙从未听过的曲子,他哼唱的语言也不是普通话,她只能从调子推断是一首童谣。   这也是乔以笙第一次听陆闯唱歌。   陆闯唱歌的音色和平时说话的音色略有不同,如果他的嗓音可概括过“清沉”,那么他说话音色偏沉,唱歌是音色偏清。   清朗的清。   并且约莫曲调本身温柔舒缓的缘故,陆闯的声音亦异常地柔软。   柔软得不像他。   也隐隐夹杂着一股,似乎不属于他的充满安抚性质的力量。   一曲终了,乔以笙问:“哪个地方的方言?”   “……柳阿姨的老家。”陆闯的声音尚未从童谣的柔软中拔出来,“小时候柳阿姨经常哼给小马听。”   乔以笙明白了。是柳阿姨带给他的柔软,那股安抚性质的力量,亦传承至柳阿姨。所以才显得不像陆闯。   “……乔以笙。”陆闯倏地又喊了她,“很抱歉,我不懂得怎么去喜欢一个人,做了伤害你的事情。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让我学。希望你别嫌弃我学得慢。”   乔以笙下意识抓紧胸口的被子。   陆闯顿了顿,声音变轻,也谙上一丝淡淡的自嘲:“我理解你的意思,我也认同,我们之前的关系是畸形的,我们之间应该有个正常的开始。”   “可我这个人太糟糕了,好像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和我有个正常的开始。我也没有自信,我们之间的缘分会深到,即便没有那天晚上你发给我的那条消息,我们能有后续。”   明明陆闯还躺在地铺上,她却错觉陆闯的声音近在她的耳畔:“乔以笙,你觉得,如果大学的时候,我追求了你,你会愿意给我机会吗?”   闭上眼睛,乔以笙侧过头,将脸往枕头里埋,抑制眼尾弥漫开的潮湿。   久久的,谁也不再说话了。   飘散在他们之间的,只有外面每天晚上都不停歇的虫鸣蛐叫。   最后这份安静又是被陆闯打破的。   他问:“乔以笙,你睡着没有?”   乔以笙是慢慢有了困意的,但还没入眠,听见了他的话,她照旧不吭声。   并没有阻止陆闯的下一句话:“确定不先和我接个吻再睡?” 第335章 遛弯   乔以笙:“……”   她能理他才有鬼了……   与其说是帮她驱赶噩梦,莫若说是他自己想做chun梦……   识海陷入与周公的约会前,乔以笙怀疑,她睡着之后陆闯可能偷偷地有小动作。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隔天清晨,生物钟令乔以笙自然醒时,她不清楚半夜陆闯是否趁她有小动作,但陆闯已经不在。   床前地毯上的地铺收拾起来了,被子和枕头叠得歪歪扭扭安置在墙角她的行李箱上面。   所以他这是赶在阿苓回来前来她宿舍、赶在阿苓起床前离开?   罕见的是,今天乔以笙早餐吃到一半,阿苓才出现,向乔以笙道歉,说她不小心睡迟了。   乔以笙其实挺心疼阿苓的:“会不会太辛苦?”   “不会,一点也不辛苦。”阿苓说,“跟在大小姐身边每天都太闲了。”   乔以笙:“……”   想想也确实是她多虑了,阿苓从前在军队肯定比现在更辛苦,才能练出站着睡觉的本领。   见阿苓用充满审视的目光盯着院子里刚刚从市场里买回来新鲜食材正在卸货的大炮,乔以笙狐疑:“怎么了?”   阿苓从大炮身上收回目光:“没什么,大小姐。”   出门上班时,乔以笙特地在修车铺门口逡巡了一圈,成功找到摄像头的位置,验证了她的猜测——昨天早上不是小刘通风报信得快,而是陆闯自己通过这个监控亲眼看到她和莫立风一起坐上小刘的车吧?   晚上乔以笙下班回来,进宿舍,毫无意外地,再次见到陆闯。   一样的着装、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电脑。   唯一的不同,是他今天嘴里叼了根没点燃的烟。   脊梁挺拔,一双腿结实修长的腿惹人注目,说他正在凹造型拍杂志封面硬照也不是不行。   他在她进门的时候还好像正忘我地工作中,没察觉她的动静。   乔以笙问他第三遍他才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哪来源源不断的油菜花?”乔以笙指着花瓶。   这都该过花期了吧?   之前她还怀疑过,不是每天的油菜花都从贡安摘过来的,现在她认为确信无疑。   结果陆闯说:“有的是办法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有油菜花。”   “所以陆大老板的办法究竟是什么,不让我见识见识?”   “商业机密。”一勾唇,陆闯咬了咬嘴里的烟头,似笑非笑眯眼瞧她,“想知道的话,是不是得拿什么来交换?”   乔以笙觉得这句话不啻于他从前的口头禅“我不免费……”。   她轻飘飘地回答:“噢,我就随口问问,没那么想知道。”   说完乔以笙放下包,离开宿舍到外面公共区域吃饭。   迎面乔以笙遇到擅作主张帮她送晚餐过来的大炮:“欸?嫂子?你怎么又出来了?”   乔以笙说:“给他吃吧,我外面吃效率高些。”   大炮:“……”   乔以笙刚在饭桌前坐下,就接到陆闯的电话:“乔以笙。”   “说。”   陆闯:“……虽然是商业机密,但我可以免费告诉你。”   乔以笙:“……”   电话挂断,不出一分钟,陆闯在微信消息里给她发来一则贡安当地的经济新闻。   关于贡安那片油菜花田的。   新闻报道,贡安最新开发的那片油菜花田,正在尝试引进四季油菜花定制培育技术,拨出了一部分的地作为农科院的实验田,有望在明年实现四季景观油菜花海的打造,并进一步拓展油菜功能,促进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   新闻的最后还打出了贡安那片油菜花田的广告词——   【倘若你送她一束油菜花,那就是整个春天了】   -   等乔以笙差不多吃完饭,陆闯的电话又打来:“乔以笙,不要一吃完饭就回去工作,没了狗子带你遛弯,你每天都没运动量了。”   比起狗子带她遛弯这种形容,乔以笙更在意的是:“陆闯,你在暗示我胖了,该减肥了是不是?”   她最近正敏感自己的体重与身形。   “你耳朵长来曲解我意思用的?”陆闯有点生气,“狗子该减肥也轮不到你减肥。先别回你房间了,出来车铺门口,我带你去遛弯。”   乔以笙细长的眉尾挑起:“陆闯,你跟我耍横呢?”   陆闯:“……”   乔以笙将用过的碗筷放进洗碗池,洗碗池前的窗户玻璃映出她自己也没察觉的翘起的嘴角:“狗子带我遛弯前,一哭二闹三撒娇,没一样是像你这样耍横的。”   不知是不是承受不住她的戏谑,陆闯直接挂了电话。   乔以笙怀疑他在厨房可能也安了摄像头,否则怎么会这么精准地又在她恰好洗完碗的时候,电话重新打进来。   “乔以笙。”狗改不了吃屎,陆闯改不掉耍横,但话的内容有所调整,“……我想约你一起饭后遛弯。”   乔以笙擦干手里的水渍:“有空。”   没等陆闯反应,她补充:“最多半小时。”   “可以。”隔着听筒,陆闯的嗓音也并没有因为她的答应而显得和刚刚有什么不同,只是强调,“等从你来门口和我汇合开始计时,现在不算。”   乔以笙:“……”   斤斤计较的小气男人。她心底暗戳戳评价。   出了厨房,乔以笙没回宿舍,直接去到修车铺门口。   戴着黑色渔夫帽和口罩的陆闯已经在等着了。   “走吧。”乔以笙脚步没停,径直掠过他身旁,率先往前走。   大炮家附近门户寥落,最近也要隔个三四百米才有一户人家,倒是方便了陆闯,勿怪陆闯敢提出遛弯。   最近几天白天的体温都有些高,现在晚上七点多,空气中的太阳的余温尚未完全消散,陆闯大概嫌热,走出一阵后他便大胆地将口罩拉下去了,卡在他的下巴。   乔以笙瞥一眼他。   没有路灯,别人家的灯火遥遥照过来一点点光,即便没戴口罩,他的脸也几乎隐在渔夫帽帽檐的阴影里。   可,非但没有模糊了他的面容,反倒令他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突显立体。   她确实只随随便便地瞥一眼,陆闯却煞有介事地逮住:“乔以笙,看路,别看我。”   说这话时他依旧望着前方,并没有看她,语气散漫中难掩一丝得意。   脸皮厚得乔以笙不想理他。   陆闯的手指则轻轻勾一下她的指尖。 第336章 牵   “……”为了确认自己的感觉没错,不是他不小心碰到,乔以笙特地低眸觑一眼。   将将捕捉到陆闯的手指迅速缩回。   同时陆闯凶巴巴地又一次提醒:“乔以笙,看路,别看我。”   乔以笙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陆闯靠过来,重新拉近两人的距离。   乔以笙加快步伐。   陆闯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乔以笙,刚吃完饭你走这么快?让你遛弯不是跑步。”   “圈儿经常就是这个速度。”乔以笙斜睨眼,“再慢下去,半小时内回不去。”   陆闯皱起眉:“偶尔休息一晚上不行?每天白天工作晚上又画图。”   “如果你让我休息的目的只是匀出时间配合你追求我的行动,”乔以笙捋开他的手,“不好意思,我不乐意。”   “什么跟什么。”陆闯特憋屈似的,重新拽住她的胳膊,似乎还怕她挣脱,所以力道比方才大一些,“听清楚乔以笙,不是不让你工作,也没有要配合我,我就是关心你,希望你劳逸结合。关心你不行是不是?”   乔以笙看他半秒,耸耸肩:“行。”   这会儿陆闯反倒主动松开她的胳膊,并且重新拉上口罩,还将脸转到另一个方向。   疑似自己承认关心她之后,又难为情了。   乔以笙安安静静留给他消化难为情的时间和空间,慢悠悠的脚步不自觉比方才轻快。   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之后,乔以笙出声,提醒他可以折返了。   陆闯显得特别不情不愿:“乔以笙,对一下时间,我怀疑你的表走快了。”   “……”乔以笙才不理他。   陆闯沉默地跟在她身旁,似乎有点蔫蔫的。   很快乔以笙察觉,他的手指又轻轻勾一下她的手指。   她转头。   陆闯的脸闷在口罩里,像故意不摘下来。他没回避与她的对视,和前天的接吻一样,实施前先向她打报告申请:“乔以笙,我想和你牵手。”   和前天的接吻不同的是,今天打完报告申请,未经她反应是否同意,他就用强了,直接上手,将她的手整个包裹进他的掌心里。   乔以笙:“……”   那他这申请完全就是个形式……   而即便隔着口罩,乔以笙也如同拥有透视眼,能看见他此时“我就牵了,你能怎么着吧”的神情。   乔以笙很无语,只有一个问题:“你不热?”   “不热。”说是不热,但陆闯还是重新拉低了他的口罩。   乔以笙从他露出来的鼻梁英挺的帅脸上,成功看到他弧度愉悦的唇线。   她抬起她空着的那只手,往陆闯的脸颊上轻轻一拍。   陆闯登时滞住身形,愉悦的表情亦僵住,看向乔以笙的眼神先是有点懵然后有点难以置信,难以置信中夹杂恼火:“乔以笙,不就牵一下你的手,不愿意你直接告诉我,扇我耳光干什么?”   乔以笙:“……”   这点力道就是扇耳光了……   她也没多解释,把还贴在他脸颊上的她的手心以朝上翻的姿势,挪到他的面前,示意他自己看。   陆闯瞅一眼,在她手掌心里瞅见一只……刚被拍死的蚊子。   蚊子的尸体可以用血滋呼啦来形容,可见它不久前在他脸上饱餐了一顿。   “……”陆闯瞬间哑火。   “快点回去吧,快被蚊子围攻了。”乔以笙催促,刚刚给陆闯打完蚊子的手收回来,又扇了扇自己眼前和头顶上方的空气。   全是小蚊子,在她和陆闯的脑袋周围围成一团。   倏地乔以笙就发现自己头顶一热、眼前也一黑——是陆闯将他的渔夫帽戴到她脑袋上来了,帽子里全是他热烫的体温,还有点湿濡的他的汗,而帽檐低得遮住了她的眼睛。   乔以笙也有点生气,摘掉他的帽子扔还给他:“全是你的汗!”   陆闯愣一下,脸狠狠一拉:“好心给你挡蚊子你还嫌七嫌八?我的汗怎么了!又不臭!我的汗也不是第一次沾到你身上!”   “谁告诉你不臭的?你每天都穿这一件t恤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没洗过。”乔以笙哂笑,“还有,你现在只是我的追求者,别跟我提以前。”   甩开他的手,乔以笙丢下他径自加快步伐。   陆闯仗着个子高步伐大,三两步追上她,气急败坏地薅住她的脑袋就往他胸口按:“乔以笙!别污蔑我!你给我闻!给我闻清楚!我每天回到疗养院换回病号服就把t恤拿去洗的行不行!”   “陆闯!”乔以笙挣扎未果,狠狠踢了一脚他的小腿。   陆闯因为小腿的一疼条件反射地手上有一刹那的失力,乔以笙终于趁机脱离他的怀抱,后退至他一步开外的位置,以乱糟糟的头发冷眉以对。   回过神来的陆闯怔怔然,然后肉眼可见地手足无措,伸出手似乎想帮她抚平头发最终却因为她的表情没敢触碰她:“……不是,乔以笙,抱歉,我就是想证明我不臭。”   下一句他的语气又有点凶,凶中还带着天大的委屈:“我为什么每次来你这儿都穿这件t恤你不知道吗?我不信你不记得它是——”   没等他讲完,乔以笙迅速将他往路边黑黢黢的草丛里推:“有熟人过来了。躲好。”   “谁——”   “蹲下!”乔以笙不予理会他的提问,将渔夫帽罩回他脑袋上的同时按低他的身体。   被杂草扇了一脸尘土的陆闯:“……”   而隔着杂草之间的缝隙,陆闯看到奔回路中央的乔以笙抚平她的头发后,向莫立风打招呼:“师兄。”   -   这个位置是两条路的交叉地段,莫立风刚刚从另一方向夜跑回来。   晨跑如果没跑,就一定夜跑,这是莫立风每天的习惯。   搬来大炮这里之后,乔以笙第一次碰上夜跑的莫立风。   随着天气逐渐热起来,莫立风跑步时穿的运动衫也换了一套夏天的短款。   即便是短款,由于莫立风里面先穿了压缩裤和压缩衣作为打底,等于他还是将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特别禁欲系,不多露出一寸皮肤。   而压缩衣和压缩裤的紧身效果,不论是和莫立风先前的运动衫相比还是莫立风平时的衣着相比,都更突显莫立风手臂和小腿的线条。   ……这大概就是李芊芊先前惊叹的,夜跑完流着汗的特别性感的莫立风。 第337章 洗   乔以笙短暂地以李芊芊的眼光欣赏了两秒钟莫立风。   她这位师兄的外形确实怪吸睛的。   莫立风和陆闯不同。   倘若陆闯日常热烫得如同行走的暖宝宝,那莫立风就是行走的制冷机。   导致面前的莫立风虽然流了很多汗,乔以笙仍旧觉得他散发着凉意。   那种盛夏时节,从冰柜里刚取出的冻得硬邦邦的冰棍,外部环境越热,它周身冒出的凉气越明显。   “嗯。”莫立风驻足她的面前,“一个人?”   “对。”乔以笙微微笑,“出来遛会儿弯。”   莫立风:“现在准备回去?”   乔以笙:“是。”   “一起?”莫立风尚微微气喘。   这一刻乔以笙才感觉到他天生自带冷霜的三白眼里微微流露一丝热意。   “师兄你先回吧。”乔以笙示意自己的手机,“我还想跟我家里人聊一通电话。”   莫立风点点头,跑开前留了一句:“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师兄。”乔以笙目送莫立风的背影,寻思着等他跑远一些,再让陆闯出来。   结果陆闯幽幽的嗓音已然神出鬼没般地喷着她后脑勺的头发:“有必要看这么久?”   他因为莫立风而打翻之后再也没扶起来的醋坛子重新散发浓浓的酸味。   明明她和莫立风之间什么也没有。   不过迄今为止陆闯还算拎得清、识大体,没有像以前对付周固那样对付莫立风。   少了莫立风,对霖贡项目将是莫大的损失。实话讲,倘若陆闯因为私人感情无故踢走莫立风,乔以笙都得重新考虑要不要继续呆在工地里,并且她认为很有必要重新考虑陆闯是否值得她合作报复陆家。   没有转头看陆闯,乔以笙自顾自往前走着:“我先回去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陆闯走在她身旁:“……乔以笙,我们的牵手还没结束。”   乔以笙:“……”   见她没给反应,陆闯又试探性地用手指勾一下她的手指。   乔以笙略微嫌弃:“你的手心全是汗。”   陆闯:“……”   乔以笙踱着步,问起他油菜花田的事:“你什么时候承包的?”   陆闯的手没再握过来,回答:“你表哥那会儿告诉你的时间,就是我承包的时间。”   也就是说在他们去油菜花田之前。乔以笙默默算了一下。   便听陆闯紧接着道:“但也就像你表哥说的,那会儿就承包了一小片。我们去地里体验过之后,我觉得不错,就把周围的地多买了几片,准备做大做强。”   做大做强……乔以笙被他的用词土到了,怎么听怎么让人感觉像他是个突然暴富的土财主……   “……你不喜欢?”陆闯问得有些没好气。   乔以笙想回答:“那是你投资的产业,你喜欢就行,不用问我。”   陆闯率先道:“乔以笙,那里有我们的回忆,你不能说不喜欢。”   乔以笙改了口:“贡安和霖舟一样都是我的家乡,贡安的一切我都喜欢。”   陆闯:“……”   半个小时非常短,转瞬即逝,回到大炮家里时甚至比预计的时间超出了五分钟。   陆闯进入修车铺之后就止步,未再往后走。   乔以笙以为他准备回疗养院了,她径自回宿舍。   出了一身汗,她先去洗了澡换一身衣服才坐回电脑前画图。   十一点钟左右,陆闯和昨晚一样,又出现了。   “你今晚又睡我这里?”乔以笙蹙眉。   早上看到他的被子和枕头留在了她这边没带走,她只猜测他过几天可能又要来找借口过夜,但没想到他打的主意是连续过夜。   “我昨晚没做噩梦了。”乔以笙强调。   陆闯不冷不热瞥她一眼:“我在,你当然没做噩梦了。我要是不继续陪着,你今晚又得做。”   乔以笙:“……”   行啊,为了留宿,都诅她做噩梦了?   而陆闯就这么当着她的面,边迈着他结实修长的大长腿走向卫生间,边揪住他t恤的下摆往上从脑袋脱下来:“借你这里洗个澡。”   “你昨晚没借我的卫生间,是怎么洗澡的?”乔以笙质疑,“还是说你没洗?”   “你才没洗。”陆闯停在卫生间门口,秀着他光luo的上半身精肉,“我洗完才来你这里的。你说你要工作,我就先去大炮那边。今晚遛弯流了汗,得再洗一次。不借你这里洗,你又要诬蔑我。”   乔以笙说:“我信你是讲卫生爱干净的,你可以走了。”   “乔以笙,你必须眼见为实。”好像跟人打架前,先撂狠话似的,然后陆闯愣是赖进她的卫生间里。   听着里头哗啦啦的水声,乔以笙总不能冲进去强行轰他出来。   怎料这只是陆闯作妖的开始——   等水声停止,乔以笙听见陆闯在里头叩了叩门,说:“乔以笙,我忘记拿我的换洗衣物,你帮个忙。”   “……”乔以笙选择性耳聋。   陆闯:“乔以笙?”   “……”乔以笙什么都不知道。   没两秒,卫生间的门打开,陆闯于顺着门缝往外冒的水雾中探出他沾染着水珠的上半身精肉,望向她:“乔以笙,你不帮忙的话,你的追求者只能很不礼貌地光着身体出去自己拿了。”   他当然干得出来,他以前就老爱光着身子到处走,跟有怪癖的变态似的,衬得他现在的“威胁”反而显得礼貌。乔以笙仍旧不吭声。   陆闯不要脸地又说:“……你不帮忙的话,说明你就是想看我光着身体?”   这一句,同样和他从前讲过的类似,就是语气稍加收敛了几分自恋,还用上了疑似小心翼翼的问号。乔以笙还是没理他。   “那我出来了。”   陆闯继续装模作样地礼貌。   乔以笙的耳朵里捕捉到他窸窸窣窣的脚步。   不多时,即便乔以笙不看他,她的电脑屏幕也隐隐约约地映照出陆闯模模糊糊的身影。   呵,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她这里放了他的换洗衣物?   正忖着,便听陆闯问:“乔以笙,我的衣服没带齐,能不能借一件你的t恤?”   乔以笙:“……”所以原来后招在这里……   陆闯:“乔以笙……?”   乔以笙的两只眼睛继续停留在图纸上,开口:“你一个电话大炮不就给你送过来了?”   陆闯说:“大炮的衣服很臭。” 第338章 痒   “……”乔以笙觉得大炮现在应该只打喷嚏。   之前为了他自己的面子甩锅给圈圈,现在为了穿她的衣服给大炮泼脏水。   真够可以的他……   乔以笙:“没有。”   她的衣服他可没一件能穿的,她才舍不得给他糟蹋。   陆闯又说:“乔以笙,这样的话,你的追求者只能很不礼貌地继续光着身体,等洗衣机把我换掉的脏衣服洗干净烘干为止。”   “……”果然,和以前一样,他的脸皮可以厚得毫无止境。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想光着。   乔以笙索性转过头去,直面他。   此时的他至少是穿了条底裤的。   因为她的突然转头,陆闯还愣了一下。   乔以笙的目光毫无波澜:“陆闯,你现在是性sao扰,我可以报警。”   说着,乔以笙拿起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陆闯:“……”   “来一趟。”乔以笙如是道。   这话、这语气,一听就不是真的报警。陆闯原地站着,等着看她是打算怎样。   不出一分钟,外头传进来大炮的叩门:“嫂子,你找我?”   未及陆闯反应,乔以笙过去,打开门——将门的角度敞开至最大,对着大炮指了指陆闯:“你给他找套衣服。”   一时没多想、直接往里张望的大炮:“……”   只剩一条底裤蔽体的陆闯:“……”   眼瞧大炮竟然还傻不愣登地从上往下游移视线,颜面尽失的陆闯脸色比调色盘还五彩缤纷,迅速抓过一只枕头挡住自己,又抓过另一只枕头狠狠砸向大炮。   结果方向歪了,没砸中大炮,不小心砸到了乔以笙的肩膀。   乔以笙:“……”   陆闯:“……”   空气顿时陷入一阵凉飕飕的安静。   见势头不对,大炮结结巴巴地脚底抹油开溜:“好的嫂子,我、我、我现在就去拿衣服!”   并且没忘记顺手帮他们俩关上门。   陆闯这会儿似乎又忘了他自己有伤风化,三两步迈到乔以笙跟前,捉起乔以笙的胳膊,轻轻按压方才她被枕头砸中的位置:“乔以笙,这是你戏弄我的报应。”   乔以笙只是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陆闯皱眉,改按压为揉,“不是你的报应,是我的失误。你不会疼得连话都讲不出来?”   谨慎地,他捋开她的衣袖,想查看她的肩膀。   乔以笙则指着他的脸和他的手臂遍布的红点点问:“你这什么?”   陆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你到底疼不疼?”   “我没事。”乔以笙推开他的手。   陆闯这才回答她:“蚊子咬的,我也是洗澡的时候刚发现。”   “你和你的师兄聊天,我被迫躲在路边杂草丛里,被围攻的。”陆闯强调得非常刻意,最后还仰高头给她看他的脖子,“这里也全部都是被蚊子咬的。”   “……”越说越像在卖惨了……乔以笙没在他的脖子上看到太多的红点点,只看到他突出的喉结随着他的说话上下轻轻滚动。   乔以笙别开脸,也重新远离衣不蔽体的他,坐回电脑前:“大炮送来衣服你自己穿,不穿就自己出去。”   “……我又没说我不穿。”陆闯眼眸黑沉沉的,盯了会儿仿佛心如止水的乔以笙,低头看看自己。   -   送来衣服的大炮只是把装在袋子里的衣服挂在外面的门上,然后发消息告诉陆闯,让陆闯自己开门取,他没敢直接和陆闯见面,给陆闯发了一连串:【闯哥,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瞧见】   其实包括大炮在内的几个人并非没见过陆闯的身体。就不说他们偶尔在厕所里碰到,在所难免地会相互之间比一比大小,小时候还住在城中村的时候都经常一起洗澡。   但刚刚陆闯的不高兴全写在脸上,实在太明显,大炮不是瞎子。   送完衣服回去后大炮又琢磨了会儿,觉得自己终于琢磨出味儿,忍不住到群里分享:【完蛋,闯哥真被嫂子嫌弃了,床都爬了,还被嫂子赶下去】   传闻中被赶下床的陆闯猛地打了个喷嚏。   “陆闯,你别把感冒传染给我。”乔以笙很怀疑是他刚刚光太久了。虽然如今是五月中旬,这些天白天气温挺高的,但终归没正式入夏。   “乔以笙,不要诅咒我,打个喷嚏而已。”陆闯取过昨晚的被褥继续打地铺,“都快零点了,你是不是也该睡觉了?还画什么画?”   乔以笙:“不是被你耽误掉时间,我能拖延?”   “……”陆闯没了声。   乔以笙关掉电脑,瞥一眼看起来已经乖乖巧巧躺在地铺里的陆闯。   他一脸烦躁地正在挠他手臂上的那些红点。   乔以笙实在看不过眼:“你不能让大炮给你送一管药膏?”   陆闯又不挠了,不甚在意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会儿它就自己消停。”   行。乔以笙也不管他了。只是在进卫生间时看到她先前买的花露水,她心里生出念头,出去后带着花露水径直走向陆闯。   “干——”   “闭嘴。”乔以笙截断他没出口的“吗”字,按住他的脸,对准他的脖子和手臂咻咻就是一通喷。   等她松开手,陆闯立体的五官因为他拉长的脸而显得仿佛被她给压扁了两分,黑黑的眼珠子直直瞪她,似乎想吐槽她什么。   但触及乔以笙的眼睛,陆闯又演绎了一番“敢怒不敢言”,咽回了他的话。   乔以笙满意地熄灭灯,也爬进自己床上的被窝里。   “陆闯,明天别来了。”她说,“工作日都别来了。有急事,电话里就可以讲清楚。”   悄寂中,间隔了约莫两分钟,陆闯才吭声:“乔以笙,我就是想天天见到你,怎么着?”   乔以笙:“……”   霸道蛮横得不行,却又矛盾地同时暗藏不应当出现在陆闯身上的疑似委屈酸涩的情绪。   也,直白得乔以笙有点承受不住。   她的手心压在胸口的心脏上,平静地说:“你不是一向挺能憋的?八年能憋,心里话能憋,蚊子咬能憋,偏偏这么几天工作日还不能憋?”   陆闯:“……”   在乔以笙以为他无言以对,可以睡觉了的时候,陆闯又蹦出一句像是憋了很久憋不住的话:“乔以笙,我现在在你眼里是不是没有看头?”   乔以笙:“……” 第339章 露   她实在没忍住将脸埋进被子里,因为如果她不埋的话,她极可能得笑出声。   而做出埋脸的动作之后,乔以笙一瞬恍惚。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想笑了。   她的安静则被陆闯当作默认,默认他没看头,使得陆闯从地铺坐起来:“乔以笙,你讲清楚,我怎么就没看头了?”   乔以笙装睡。   “乔以笙,别给我装睡。”陆闯轻声喊。   乔以笙坚决装睡。   “乔以笙?”陆闯的嗓音变近。   乔以笙听到他轻轻走到床边来的细微动静,随后他的气息捱得她的脑袋特别近,她的碎发因为他的呼吸而拂动。   乔以笙一动不动,任凭陆闯轻轻地将她盖在脸上的被子掀开。   “……也不怕闷死你自己。”陆闯小声,和以前一样充满嘲讽。   乔以笙内心默默轻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背着她的时候,他的最仍旧欠得要命。   下一句又听陆闯淡淡自嘲:“你现在要是醒着,刚刚那句话肯定你得不高兴……”   乔以笙:“……”   散在她额头上的碎发被他轻轻地拨动,他指尖的薄茧若即若离地划过她额头的皮肤。   随即,他的呼吸特别地近,近得好像即将吻上她的额头。   可最终没有。   他极近的呼吸继而喷在她的眼皮、她的鼻尖、她的脸颊,再悬于她的嘴唇上方。   每一处,最终都没有落下吻。   “这得打多少次申请报告……”陆闯发出一记低笑,于这寂静的夜里显得他清沉的嗓音充满颗粒质感。   乔以笙长长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   翌日,乔以笙起床时,陆闯和昨天早晨一样已经离开了,打地铺用的被褥照旧松松垮垮地叠起来安置在角落她行李箱的上面——看样子他今晚应该又要过来……   洗漱结束,乔以笙出门来,准备去吃早餐,意外发现阿苓和大炮又打作一团。   “一大早的,舒展筋骨?”乔以笙头疼,这种并不和谐的切磋,她觉得她应该劝架,免得两人伤和气。   阿苓应声先停手:“大小姐。”   大炮在她停手后也没再出手,累得弯下腰背,两只手分别撑在他的两边膝盖上。   “钥匙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今天是因为什么?”乔以笙前天在工地里主动替大炮向阿苓解释,大炮只是随口一提,其实并没有她宿舍房门的钥匙,阿苓才作罢的。   “抱歉,大小姐。”阿苓以犯错的姿态低头,解释道,“我发现他在我昨晚的饭菜里下了安眠类药物。”   “安眠药……?”乔以笙错愕。   “不是!”大炮急赤白脸,“你有什么证据吗?不能空口污蔑人!”   阿苓仍旧是对着乔以笙解释的:“昨天早上我睡迟了,我觉得很奇怪,我对我自己的起床时间有绝对的把握,不可能轻易睡迟的,所以我怀疑是外力的作用,怀疑是我吃的饭菜有问题。”   “昨天晚上安排给我的那顿饭菜我没吃,每样装了一点,连夜送去给人化验,刚刚我看到化验结果,我的饭菜里被人放了安眠类药物。”   求锤得锤,阿苓还将化验结果给乔以笙看。   大炮一整个就是傻眼。   乔以笙都替大炮感到尴尬,因为不难猜测,是为了方便陆闯在她这儿呆着,大炮才这么做的。   大炮笨嘴拙舌地否认:“不是的乔工,不是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乔以笙说:“你先去忙你的。”   大炮窘迫极了,大白牙都咧不出来了,觑一眼阿苓,他垂头丧气地走开。   乔以笙带阿苓去一起去吃早餐,边吃边和阿苓聊:“阿苓,你都猜到些什么了,我们敞开来讲吧。”   刚刚落座餐桌前的阿苓重新起身,神情特别严肃:“大小姐,请你不要误会,只要不是你愿意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就是不知道的。”   “你别紧张。”乔以笙拉她坐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既然跟在我身边了,我也拿你当自己人,不会轻易怀疑你什么。”   阿苓特别恭敬地点头:“谢谢大小姐的信任。”   乔以笙也不耽误吃早饭:“现在告诉我你猜到些什么。”   阿苓老老实实地说:“大炮是大小姐你的朋友。”   乔以笙点头:“嗯,没错。”   阿苓又说:“昨晚我没吃那顿晚饭,所以也看到了大小姐你的宿舍里有一个男人出入。我保证我没有再监视大小姐。我只是正常留意大小姐你的情况。后来我也知道大小姐你出去过。另外那个男人夜里睡在大小姐你的宿舍里,凌晨四点那个男人才离开。他也是大小姐你的朋友。”   “嗯。”乔以笙应着,“今天的南瓜粥味道很好,你也趁热吃。”   “好的大小姐。”阿苓接下去专心吃饭。   等吃完饭,乔以笙带阿苓去上班前,把大炮重新喊到面前来,让大炮就安眠药一事给阿苓道个歉。   大炮有些抗拒。   乔以笙说:“你可以先去跟他汇报,他同意了你再道歉也不迟。”   大炮的表情一脸“嫂子不是你做不了主的意思”,但碍于阿苓,他又开不了口。   乔以笙先带着阿苓去工地了。   工地办公室里,今天又有乔以笙的很多收件。   之前陆家那些人往工地送花、送食物甚至亲自找过来,乔以笙让聂季朗转达之后,他们短暂地消停了。   周日的相亲大会结束后,这周他们又蠢蠢欲动,换了其他方式。   这些收件大多是轻便的物品,有信,有话剧、音乐剧、演唱会的门票,有米其林餐厅会员卡,等等——其实就是在约她,区别于周日群体相亲的单独约会。   乔以笙全部交由小刘处理掉。   这里的处理不是送给其他人。虽然确实有点浪费,但转送给其他人根本不合适。   上午留白建筑事务所有小组会议,乔以笙线上参与,会议的最后薛素给出两个学术交流会的名额,一个李芊芊的,一个乔以笙的。   李芊芊在群里佯装淡定,和乔以笙私聊时则激动得不行,因为这次学术交流会来了五位世界级建筑大师,其中不乏普利兹克建筑奖的获得者。   乔以笙的激动不比李芊芊小。   而坐在她对面工位的莫立风恰恰也在此时递来一张邀请函。 第340章 用   乔以笙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接过来手里时发现恰恰是这次交流会的邀请函。   莫立风说:“你可以去听听。”   “这是师兄你的吗?”乔以笙问。   “嗯。”莫立风略一颔首,站在他的工位里习惯性地使用着免洗洗手液。   “师兄你自己不去吗?”问完乔以笙记起来,他是“mo”,有mo的傲气吧,而且“mo”一直以来给人的形象也是特立独行的,确实和这种官方场合不太搭。   莫立风的理由也是:“没兴趣。”   乔以笙惋惜:“那很浪费啊,我们事务所恰好已经给了我一个名额,我用不到这张邀请函了。”   很快她生出个主意:“师兄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转送给我的其他同事?”   “随便你。”莫立风带着无人机离开办公室。   乔以笙见状也连忙跟出去。   莫立风在她追上他的时候,又把无人机往她面前一递。   这是又给她操纵的机会,乔以笙欣然接过:“谢谢师兄。”   抛开工作不谈,乔以笙私心里也挺喜欢玩的。   -   傍晚下班,因为预测陆闯又在她屋里,所以乔以笙直接先去吃饭。   莫立风今晚也难得地在公共区域吃,乔以笙便没浪费机会,把最近两个晚上她画图过程中遇到的一点问题向莫立风求教。   莫立风的意见给了乔以笙很大的参考性,她原本踌躇不定的地方有了明确的方向,饭后她回房间的脚步都迫不及待了。   进门时乔以笙发现不对劲:她的预测出错,陆闯并不在。   但她坐到电脑前刚开机,陆闯的消息进来她的手机:【乔以笙,别忙着画图,让你的女保镖陪你出门遛弯半小时,有点运动量】   乔以笙蹙眉:【你人不在也能管这么宽?】   陆闯:【你是不是希望我今天也在?】   乔以笙没理他,打开电脑里她的图纸。   陆闯新一条消息发进来:【乔以笙,聊一下的女保镖】   乔以笙以为是要打电话,比较快速。   但陆闯还是发的文字消息:【你的女保镖很有本事】   乔以笙猜测他现在只是方便文字,便也与他文字:【嗯,说化验就化验,效率特别高】   陆闯:【我已经让大炮去跟她道歉了】   乔以笙挑眉:【你不认为我太爽快地泄了大炮的底?】   陆闯:【泄和不泄有区别吗?】   是的,没区别,不如和阿苓捅破窗户纸,还能不遮不掩地直接交待阿苓办事。   而且今天分明是阿苓主动递台阶的——阿苓既然夜里没吃那顿晚饭,发现了她的那么多事情,还将饭菜送去化验,今天早上阿苓完全可以假装昏睡迟到、装作什么也不知情,可阿苓选择坦白自己发现了饭菜的猫腻。   乔以笙很客观地评价一句:【和阿苓一比,大炮有点三脚猫】   陆闯:【乔以笙,你知道不知道你等于在质疑的用人】   乔以笙:【术业有专攻,大炮心太直,有些活不适合他干】   陆闯:【他的嘴巴是该好好治一治了】   他的人,他要怎么治,乔以笙就不干涉了。   陆闯继而问:【你准备把阿苓用起来了?】   乔以笙:【不用多可惜】   天天只让阿苓在工地的办公室里泡茶、跑腿、打印文件,多浪费人才?   当然,乔以笙还是要和他商量定的:【用阿苓,就会面临被阿苓知道我们更多事情的高风险,你如果有顾虑的话,我们划分个界限出来】   陆闯:【划分什么划分?我们之间有什么界限可划分?】   这话乔以笙没法回。   陆闯说:【你不是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你有这格局和魄力,我没有?乔以笙,我在你眼里是废物到哪种程度?】   乔以笙盯着“废物”两个字。   她清楚这个词一定扎了他的心。   就像“累赘”两个字深深地刺了她的心。   乔以笙还在考虑要如何接话的时候,陆闯又发过来一条新的内容:【出去遛会儿弯,乔以笙,也别因为遛了弯就往后推迟你画图的时间】   乔以笙:【嗯,知道你有监控摄像头可以看到我是不是出门了】   陆闯:【乔以笙,你别曲解我装摄像头的意思】   乔以笙:【我出门遛弯了】   陆闯:【还有一件事】   乔以笙:【说】   陆闯:【这个星期六,你的时间留给我】   乔以笙的第一反应是他过生日。但她没记错的话,21号是星期日。   乔以笙特地点开电脑上的日历确认了一下时间,微微蹙眉,然后回复他:【星期六我有一场行业内的交流会要参加】   陆闯:【交流会是白天?】   乔以笙:【嗯】   陆闯:【来得及】   乔以笙便回复:【ok】   转头她打开和欧鸥的对话框:【我定制的金牌,工期没问题吧?星期天之前我能拿到手?】   -   陆闯捂住嘴咳了咳,斜勾起唇角,丢开手机,伸手去拿床头柜的水杯。   水杯里的热水在他和乔以笙互通消息的这阵子已经变温了。   陆闯喝了两口,觉得没有缓解喉咙的不舒服,就不喝了,爬起来换掉病号服。   杭菀进来收拾他的晚餐餐具,迎面碰到全副武装的他:“怎么又出去?不是说今天感冒不出门了?”   陆闯的鼻音很重,嗓音也哑哑的:“临时记起还有事情需要办。”   “非得亲自办?”杭菀顺便检查了他的感冒药,“小闯,无论怎样,你还是小心点。”   陆闯安抚性地拍拍杭菀的肩:“我心里有数,谢谢二嫂。”   杭菀目送他走出病房的背影,安静地凝滞两秒,回过头来帮陆闯将病房伪装成有人的样子。   收拾停当,杭菀并未立刻离开,坐进沙发里,翻开通讯录中的乔以笙。   -   收到来自杭菀的问候,乔以笙是有点意外的。   但也就寥寥两句关切之语,并没有特殊之处。   乔以笙便没放在心上。   小刘和大炮都拉了清单让乔以笙帮忙挑选送给他们各自朋友的生日礼物,明里暗里地又在对她进行暗示。在乔以笙也暗示说陆闯约了她星期六的时间之后,两人才消停。   转眼工作日结束,又到星期五,乔以笙没能去mia家,直接进市区,以方便明天参加交流会。   她回的是她自己的公寓。   在小区外面的门口,却是看见了…… 第341章 会   “以笙姐姐。”聂婧溪轻轻朝她挥挥手。   坐在车里的宋红女推开车门下来。   乔以笙的内心不免烦躁。   她昨天晚上告诉聂婧溪和宋红女,这周周末不去她们那里,宋红女就有点意见,在聂婧溪的劝服下宋红女没再强求她,可今天怎么还找来她公寓……   她可以想象宋红女作为奶奶辈对失而复得的孙女的情感,但基于和宋红女没有感情,乔以笙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偏偏……这又是她成为聂大小姐必然得应付的事情。   乔以笙捺下情绪,上前。   聂婧溪告诉乔以笙,宋红女就是来看一看她公寓的环境。   “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是因为我们原本打算看完就走,但刚刚好碰到你回来。”聂婧溪解释,“你公寓的地址,是阿婆问小叔叔要的。”   宋红女习惯性地握住乔以笙的手,又是一通嘘寒问暖,好像就是认为乔以笙一个人无父无母租房子住工作忙肯定过得很辛苦。   多说无益,乔以笙也懒得再费口舌,礼貌地邀请宋红女和聂婧溪到她公寓里坐一坐。   聂婧溪说:“阿婆想再去以笙姐姐你们以前的家里看一看,看一看大伯伯生前生活的痕迹。”   乔以笙:“……”   宋红女眼睛红红的:“你上去吧,忙你的,我就拿着二爷给我的地址,到周围转一转,替佩佩看一看。”   话都到这份上,乔以笙只能说:“没事,我有空,我带你们一起去。”   今天不去,恐怕改天乔以笙还是得带宋红女进家门。   -   第三次回和爸爸妈妈的家,乔以笙又比前两次从容些。   她没带宋红女和聂婧溪上二楼。   除去乔以笙自己对二楼仍旧有些“近乡情怯”之外,私心里也是因为不想外人过多地踏足她和爸爸妈妈曾经一家三口的回忆之地,让宋红女和聂婧溪进入一楼,已是她最大的极限。   宋红女全程老泪纵横,最后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哭得不能自已:“……人老了,我这些天每天晚上都做梦,梦见佩佩问我大少爷的情况,我都不敢告诉佩佩,大少爷英年早逝。”   聂婧溪用手帕给宋红女擦着眼泪安慰:“往好处想,大伯伯已经和爷爷奶奶一家团聚了。”   “一家团聚的话佩佩怎么还会托梦给我。”宋红女长声叹气,“他们肯定是错过了。”   继而宋红女转向乔以笙:“二爷告诉我,你爸爸是车祸去世的?你跟阿婆详细说说,怎么就遇上意外了?”   乔以笙眸光轻闪,低垂眼帘,随口将警方定论的那一版告诉宋红女。   宋红女听完,又抱住乔以笙痛哭:“可怜孩子……阿婆的宝啊……”   乔以笙很难不被勾起情绪,忍不住落了泪。   聂婧溪带着哭到眼睛红肿的宋红女与她分道扬镳后,乔以笙反倒没有立刻离开,默默地由阿苓陪着,在灯光通明的家里继续坐着发呆。   后来是阿苓出了声:“大小姐,二爷的电话。”   乔以笙敛神,恍惚地接过阿苓的手机。   “以笙。阿苓说你状态不太好?”聂季朗是打她的电话无人接听,才改打阿苓的号码。   乔以笙在沉默了十几秒之后才开口:“……小叔叔,我爸爸妈妈是被陆家害死的。”   -   第二天早上,乔以笙在公寓里由闹钟叫醒,本来想自己做个早餐。   很久没有自己做早餐了。   但昨晚睡在客厅的阿苓已经为她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餐。   是霖舟一家向来很难预约的私房菜馆送来的。   阿苓没揽功劳:“二爷和这家菜馆的老板有渊源,大小姐以后想吃他们家可以随时吃。”   乔以笙注意到了话术的区别:之前的礼服定制,阿德说的是和聂家有渊源。   说明聂季朗不完全只靠聂家?   于是洗漱过后,乔以笙享受了一顿美妙的早餐。   那家私房菜馆证明了它受追捧凭借的是实力,而非虚假炒作。   而这顿美妙的早餐搭配新鲜送来的油菜花,也令乔以笙的心情有所舒缓——嗯,又有油菜花,大炮送来的,阿苓帮乔以笙接收的,插好在餐桌的花瓶里。   乔以笙也收到陆闯的一条新消息:【乔以笙,别忘记你交流会结束后的时间是属于我的】   -   出门后,乔以笙先顺路去接了李芊芊。   李芊芊是属于考过驾照,但驾照考到手就丢在家里积灰,从来没自己上过路。她也觉得自己开车不如坐公共交通便利。   今天蹭乔以笙的车,李芊芊不免好奇开车的人是谁,乔以笙谎称阿苓是她的远房表姐,近期来霖舟暂住。   李芊芊在得到名额后的激动延续到今天也丝毫不减弱,将此称之为一次追星活动。   乔以笙想了想,“追星”确实算贴切。只不过她们追的是建筑界的明星。   “对了,你知道吗?据我掌握的小道消息称,‘Mo’也会出席。”   “……‘Mo’?”乔以笙应声一愣。   “嗯,是啊。我原先也不相信,但传得跟真的似的,我现在满满的期待值。”李芊芊两眼放光,“不管别人怎么猜,我坚信,‘Mo’一定是个年轻大帅哥。”   “……”她的“坚信”准得乔以笙害怕,乔以笙也没办法告诉李芊芊,她的期待今天得落空了。   两人来到交流会的举办地点,和事务所的另外一位同事汇合。   因为莫立风送给乔以笙的邀请函,乔以笙经过和薛素的商量,最后乔以笙使用邀请函,她在所里的名额则让出去给设计部B组的人。   交流会不是只让他们带着耳朵来听的,还能做记录,回去后三人的记录要汇总,分享给其他没有来交流会的同事,所以三人在进场前简单地分了工。   由于乔以笙使用的是贵宾邀请函,入场的地方和李芊芊他们不同,乔以笙迫不得已暂时和他们分开。   而在贵宾通道,乔以笙就大开眼界,见到了好些个业内大佬级别的人物。   乔以笙一个无名小卒混在其中,莫名感到心虚,甚至觉得邀请函格外烫手。尤其想到这张邀请函人家原本是发给“Mo”的……   进入会场后,乔以笙准备再去和李芊芊汇合,她的肩膀倏尔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 第342章 仿   一回头,入目的是莫立风。   “师兄?你不是说你今天不来吗?”乔以笙惊诧,盯着莫立风刚从她肩膀收回的两根手指,预感莫立风下一个动作应该是要摸出口袋里长备的免洗洗手液洗干净。   但莫立风只是很随意地垂落身侧,轻描淡写地说:“有事,改变主意了。”   “那你怎么进来的?邀请函不是在我这儿?”   “还有。”   “噢。”乔以笙心底暗叹,他们留白是好不容易争取到两个名额,莫立风倒好,随随便便想有邀请函就有邀请函、想送人就送人。   “去找你同事?”莫立风询问。   “对。”乔以笙点头,“那师兄你现在是要……去办事?”   “嗯。”莫立风利落地转身就走了,和他过来拍她肩膀时一样神出鬼没。   乔以笙便也自己继续忙自己的。   她找到李芊芊的时候,李芊芊独自身在展览区。   展览区展示有不少近两年国内建筑届新秀的作品。   见李芊芊都没怎么动相机,乔以笙提醒她拍照。   李芊芊说:“你不觉得最近两年新冒出的这些人,设计的东西里都有些熟悉的影子?”   “觉得。”乔以笙点出,“你想说有‘Mo’的影子吧?”   如果说之前她还不怎么敏感,之于现在刚学习过“Mo”的乔以笙而言,看得更明显了。   “Mo”横空出世后,就陆陆续续出现“Mo”的模仿者。“Mo”销声匿迹之后,模仿者肆无忌惮,与日俱增。   跟风成为一种常态,“Mo”成了不少新建筑师的跳板,说“Mo”养活了一部分建筑师都不为过。   李芊芊撇撇嘴:“说有‘Mo’的影子都是客气了,也拉低了‘Mo’的逼格。”   乔以笙深以为然,有些建筑师,说他们是模仿“Mo”确实用词过于客气,完全是在拼凑“Mo”作品中的各种元素。   但因为越来越多的人肢解“Mo”作品中的元素,就好像一切变得理所当然了,似乎没人记得,借鉴元素是有个度的。   “多少拍两张吧。”得完成建筑所里的任务。乔以笙拉着李芊芊去几个新鲜的作品前。   记录完展览区域,乔以笙和李芊芊进入论坛区,找到分配给霖舟市内各大建筑所代表的区域——由于这次交流会的举办地点在霖舟,霖舟市作为东道主享受某些特权,为各大建筑所争取来了不少名额。   八点钟,交流会正式拉开帷幕,五位世界级建筑大师轮番发表主题讲座。   因为大师们是国外的,讲的都是英文,乔以笙的水平虽然大致听得懂,但在日常生活中终究缺少耳濡目染的交流环境,所以稍稍吃力,不敢有一丝懈怠,担心一不留神就错过重要信息,回头又得去录音里翻找。   李芊芊和她不同,完全依赖录音,注意力没少搜索会场里今天出现了哪些大咖,以及企图找出传闻中的“Mo”。   但到上午场结束为止,李芊芊也一无所获,她怪沮丧的:“小道消息果然是假的,‘Mo’低调了这么多年,确实不太可能突然出现在这个场合。”   乔以笙不敢多说什么,告诉李芊芊哪道菜味道不错,以短暂地转移李芊芊的注意力。   她们的午餐是主办方提供的自助餐,也是今天整场交流会中最适合social的时间段,能不能“追到星”全凭个人的social能力。   乔以笙一直觉得自己social能力特别差,结果今天李芊芊比她还缩头乌龟,大半的时间猫在座位里吃东西。   同样是女海王,李芊芊和欧鸥的最大区别就在这里了,倘若今天是拥有社交牛逼症的欧鸥在场,恐怕又要carry全场,乔以笙跟在欧鸥身边还能混一混。   乔以笙是不想错过这种场合的,也不想浪费难得的机会,即便不为她自己露脸,至少也得帮留白建筑所找一找存在感,不能被其他建筑所比下去。   由于和B组的那位同事不太熟,乔以笙最后决定鼓起勇气自力更生,确认包里准备了足够多的名片后,英勇出击。   李芊芊这才跟在乔以笙身边一起去:“乔工,我给你壮胆,给你加油打气。”   乔以笙哭笑不得。   然而乔以笙出师不利,离开座位的时候就不小心撞到身后一位男士的手,男士手里端的果汁悉数洒在衬衫上面。   “抱歉,实在抱歉。”乔以笙懊恼不迭。   那位男士的同伴纷纷围上前来,“老师”“老师”地关心。   李芊芊低声在乔以笙耳边道:“……这是谭赢啊。”   乔以笙也已经认出来了。   谭赢是国内小有名气的建筑师,今年虽然还不到四十,但成名早,以前在差不多乔以笙这个年纪时就能独当一面了。   谭赢也是少数走入普通大众视野的建筑师,公司为他经营专门的社交账号,在网络上渐渐地拥有不小的粉丝群体,算是网红建筑师。   不过谭赢曾经好几年没有过好的作品,一度被评价为江郎才尽,很多人指出原因在于谭赢热衷于上各种节目曝光,热衷于名利得身外物,没了设计师的初心。   最近两年谭赢翻红。翻红的原因……在乔以笙看来,就是借了“Mo”的东风。   可笑就可笑在,之前谭赢还在一些公众场合批评过“Mo”的作品,对“Mo”满是不屑,认为“Mo”就是靠一些怪异元素博眼球,作品没内涵。   也不是没有人指出谭赢这两年的作品大量借鉴“Mo”,但架不住谭赢有粉丝。   不用谭赢本人出面澄清,就有他的粉丝为他冲锋陷阵替他辩驳——   【谭老师成名的时候,那个Mo还不知道在哪里?而且即便是现在谭老师的名气也不比Mo小,谭老师有必要去借鉴Mo?谭老师!我相信你!永远支持你!】   【我是因为谭老师的科普才认识建筑行业、走进建筑行业、了解建筑行业的,Mo是个什么东西?就因为Mo是国外的,所以比我们国内的高贵?某些国人崇洋媚外的跪舔姿势不要太难看】   【你说借鉴就借鉴?这些元素不是很普通?是Mo独创的吗?Mo是宇宙起源吗?Mo用过的元素其他人就不能用?】 第343章 巧   【就算谭老师借鉴了,那又怎样?又不是谭老师一个人借鉴,那谁谁谁的作品不也用了这些元素?说明它就是一种风格】   【谭老师愿意下凡借鉴,那是看得起mo。同样的元素,谭老师设计出来的作品比mo好一万倍,对mo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人就是降维打击】   【谭老师的作品如果真的有问题,你倒是让mo来告谭老师啊?我们国内建筑界的专业标准都没评判谭老师,轮得到你们这些网络法盲来空口鉴定?】   【外国佬滚!在国内买水军了吧?永远支持本土建筑师!】   ……   不过无论是谭赢,抑或其他跟风模仿者,在乔以笙眼中,都是画皮画虎难画骨。   “老不要脸了……”李芊芊嘀咕,“谭赢这种已经成名的老建筑师,不要脸起来比很多新人建筑师更没底线,为了名利,吃相难看至极。他教出来的学生青出于蓝胜于蓝……”   乔以笙轻轻抓一下李芊芊的手,示意她少说点,再次对谭赢道歉:“实在很不好意思谭老师,我没看见您从身后过去。”   “你认得我?”谭赢的态度倒是挺和善。   “认得,今天来的都是建筑行业的,怎么会有人不认识谭老师?”乔以笙发现自己比从前伪善了,阿谀奉承起来竟也能面不改色。   谭赢问起:“你们是霖舟的?”   乔以笙点头:“对。”   “哪个所?”   乔以笙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给谭赢:“谭老师,我们是留白建筑事务所的代表。”   “留白啊。”谭赢单手接过,“是不是参与了霖贡项目的那个留白?”   “是的,”乔以笙笑,“谭老师竟然认得我们留白,是我们留白的荣幸。”   谭赢又问:“和海城鸿蒙建筑事务所在合作是吧?”   “是的,谭老师。”鸿蒙建筑事务所,正是莫立风工作的那个事务所……乔以笙难免心头一动,怀疑谭赢是否随口一提。   谭赢却没其他特殊表现,只是鼓励道:“加油,年轻人。”   在他学生的簇拥下,谭赢走离。   乔以笙则下意识在场内寻找莫立风的身影。   但没寻见。大概办完事他就离开了。否则以李芊芊的眼力,应该早就发现莫立风了。   乔以笙收敛视线,和李芊芊打了声招呼,独自前往洗手间。   刚刚谭赢的果汁不仅洒到谭赢的衬衣上,也洒到乔以笙的衣袖了,她得处理处理。   会场的布局太过复杂,乔以笙明明沿着指示牌走,却怎么也走不到洗手间,晕头转向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迷路到了何处,然后意外看见了莫立风。   ……莫立风和谭赢。   两人面对面正在讲话。   出于本能,乔以笙即刻藏到大理石柱后面。   耳朵里模模糊糊传入谭赢的声音,一直也只有谭赢的声音,不太友善。   但乔以笙听不清楚具体在说些什么,唯独比较清楚捕捉到的是“聂家”两个字,乔以笙为之一震。   听错了,还是单纯的同音字?   是谭赢和聂家有关系,还是……莫立风和聂家有关系?   她竖起耳朵凝结注意力,试图再多听些、听仔细些。   两人的交谈却已结束。   乔以笙静静地继续藏着,想等他们都走了再动。   然而,莫立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跟前。   对视上他天生自带冷意的三白眼和冰山脸,乔以笙:“……”   “……师兄。”乔以笙很是尴尬,竭力镇定,真假掺半地解释,“我迷路了,无意间走到这边。刚到。”   莫立风并没有追究,只是问:“有空?”   乔以笙愣一下,然后反应:“……现在吗?”   “嗯。”莫立风的音色一贯地充满冷感,“走一走。”   “……”乔以笙看一眼时间,距离下午场的交流会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她点头,“可以,不过我得先打个电话告诉我同事。”   “嗯。”莫立风点头,走开几步,留给她空间。   他这个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因为她偷听到他的隐私而准备把她杀人灭口……乔以笙凝眉。当然,她没有松懈自己的警惕,电话照打不误,打给李芊芊之后,她又发消息给阿苓,让阿苓现在实时跟踪她的位置。   这是她和阿苓之间的约定,她不方便阿苓跟在她身边的时候,阿苓不跟,但如果她有需要,得到她允许的阿苓会通过她的手机定位她的位置,以便及时保护她。   处理停当,乔以笙从大理石柱走出去,走到莫立风身边:“师兄,我好了。”   莫立风迈步。   乔以笙亦步亦趋。   这里原来离会场侧门很近,两人从侧门离开了室内,来到室外。   莫立风一直没讲话,脚步也透露着漫无目的。   停在十字路口时,莫立风好像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反问乔以笙:“你选个方向。”   乔以笙朝马路对面隔着围栏的红色跑道努努嘴:“这是一所高中的运动场。”   ——她以前上的高中,她特别熟悉。很巧,这次交流会的举办地点就在她高中学校旁边的这栋会展中心里。   运动场视野开阔无障碍,方便阿苓看到她,且光天化日之下倘若他有歹念也不方便实行吧?   莫立风直接迈步。   乔以笙也赶紧跟上。   这个运动场虽然和她的高中学校是建在一起的,但并非独属于她的高中,附近其他高中每年开运动会也会在这个场地。平日则主要三所学校的学生会在这个运动场里上体育课,一个是乔以笙的高中,一个是乔以笙高中的附属初中,另一个就是和乔以笙的高中仅一墙之隔的另一所高中。   另一所高中……乔以笙现如今对它的定义从兄弟高中变成:陆闯高三那一年呆过的学校。   太巧了……因为过于巧合,她都有点怀疑,究竟是不是巧合……   父母发生意外时是她高三,那时候的陆闯和陆昉关系就很好了吗?——她还没有问过陆闯……   午后的阳光下,乔以笙微微眯起眼,望向相距一个运动场的隔壁高中的教学楼。   乔以笙的印象中,以前只和附属初中的学生撞过体育课,和隔壁高中从来没有过。   是吧?没有过……   如果有的话,以陆闯出众的外形,不可能不引起当时女生们的注意。 第344章 突破   不过也不一定,她高中学校里也不是没有帅哥,自己学校里品学兼优的帅哥足够欣赏。   何况大学时的陆闯都稍逊郑洋一筹,高中时的陆闯估摸更逊一些,没帅到引发别人关注的地步……   这个特殊的场所不由引发乔以笙思绪的飘忽,她拉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和莫立风已经绕着四百米塑胶跑道踱步了大半圈。   而莫立风一个声也没吭过。阳光虽然洋洋洒洒肆无忌惮,但没能驱散走莫立风身上一贯淡冷的利刃感。   难道他真的只是无聊?   乔以笙主动开口:“师兄,你认识那个谭赢?”   莫立风:“不熟。”   不熟他还能站在那儿听谭赢讲那么多话?乔以笙:“噢。不知道师兄你有没有关注过,‘Mo’被很多人模仿?”   莫立风:“随便。”   乔以笙:“……”   他身为当事人一点不维护他自己的心血,显得好像她多管闲事。   上一次他送她设计稿,对待他自己曾经的作品就是这种随便的态度。乔以笙难以理解。   她好奇心也藏许久了:“……师兄,你是不是不喜欢你以前的作品?”   莫立风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建出来之后,它们不再属于我。”   “全是过去式。”莫立风又说。   想到霖贡项目的设计里就没什么“Mo”的特色,结合他现在的话,乔以笙猜测他大概率是个太有追求的人,所以强烈地希望他自己作品寻求突破……?   跑道终于一圈走到头,乔以笙看一眼手机屏幕,提醒莫立风:“师兄,我该回会场了。现在开始走回去,时间差不多。”   “嗯。”莫立风点点头,果断地举步朝外走。   “???”乔以笙跟在他身后,心底腹诽,所以真的只是走一走?没其他事?   折返他们刚刚出来的那道侧门时,莫立风驻足。   乔以笙:“师兄你不进去了?”   莫立风:“嗯。”   乔以笙道别:“好的,师兄,我们工地再见。”   莫立风转身离开。   乔以笙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低头给阿苓编辑消息,告诉阿苓自己没事,让阿苓可以继续去休息,同时也第一次正式给阿苓交待任务:【能不能查一查莫立风,和一个叫“谭赢”的建筑师】   发送完,乔以笙一抬头,猝不及防看到莫立风竟突然栽头倒地,她立刻拔腿跑上前:“师兄?!”   莫立风双目紧闭,看起来毫无意识。   乔以笙也不清楚他究竟什么情况,大声求助:“阿苓!”   阿苓果然就在附近,第一时间出现。   “走!送医院!”乔以笙帮忙将莫立风扶到阿苓的后背,由阿苓背到车上去。   “大小姐,你可以回去继续参加交流会,莫先生我一个人可以处理。”阿苓建议。   乔以笙略一犹豫,终究不放心:“没事,我还是陪着一起。”   -   莫立风晕倒的原因,急诊科的医生暂时做不出明确的判断,得等详细的检查报告出来才能有结论。   等待报告期间,莫立风苏醒了,开口让乔以笙回交流会。   他的冷白皮使得他当下的脸色更显得没有血色。   乔以笙看了看时间:“我现在即便回去,没一会儿交流会也该结束了。就不浪费时间来回折腾了。”   莫立风那双总似覆着薄薄一层清霜的眼瞳一瞬不眨注视她。   乔以笙内心忐忑:“……怎么了师兄?”   莫立风淡淡启唇:“不用浪费时间猜我和聂家是什么关系。我和聂家没关系。”   “……”乔以笙略感尴尬。所以这其实才是莫立风刚刚找她走一走期间真正要讲的话吧?   莫立风的下一句是:“你应该认识聂季朗。”   乔以笙不予否认:“……嗯,认识。”   莫立风说:“我姐姐是聂季朗的前妻。”   乔以笙反应了两秒:“……噢。”   随后莫立风不再说话。   乔以笙则斟酌着问:“那……师兄你知道我和聂家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莫立风说,“我认得,你身边的女保镖,是聂季朗的人。”   “……噢。”乔以笙了然地点点头,没再问其他问题,感觉也不合适问。不如她回头去问问聂季朗。   莫立风同样终止了这个话题:“你不用陪在这里。”   “没关系的师兄,我暂时也没其他事。”刚说完,乔以笙的手机里就进来电话。   欧鸥打的。   乔以笙偏过头去小声接起。   “乖乖,你还在会展中心吗?我今天提前下班,帮你去取你订做的金牌。等下我是过去会展中心附近和你汇合,还是其他怎么着?”   “我现在人在医院。”   “医院?你怎么了?”   “我没事。陪别人来的。东西你不用帮我送过来,我让人去你那里帮忙取吧。”   “诶?我以为我们今晚能一起吃个饭。”欧鸥有些失望。   本来乔以笙也是这么打算的,打算把周六的夜晚留给欧鸥过闺蜜日的,奈何陆闯提前预定走了……   结束通话,没等乔以笙交待阿苓,莫立风又说:“你去忙。我这里不需要你。”   他的态度非常坚决。   乔以笙决定不强行留下来:“那好,师兄,我先去找我的朋友了。你如果有任何问题,记得随时打电话给我。”   莫立风:“嗯。”   但前脚和莫立风道别,后脚乔以笙就给小刘打电话,确认小刘现在有空,她叮嘱小刘前来陪莫立风。   莫立风在霖舟无亲无故,始终独来独往,乔以笙只能以他驻场建筑师的身份找小刘,毕竟小刘一直以来就是光华嘉业里负责她和莫立风方方面面的人,现在莫立风身体有恙,小刘也应当出面。   离开医院,乔以笙由阿苓开车送她去和欧鸥汇合。   这还是乔以笙上回出院后,第一次和欧鸥碰到面。   相隔一个月,欧鸥的发色又变了样,变成酒红色,整个人也愈发风情万种。   “啧啧,这是谁家的大美人?”乔以笙撩了撩她的头发。   欧鸥也勾了勾她的下巴,揶揄:“啧啧,这是谁家的大小姐?”   “……”乔以笙自以为对“聂大小姐”这个身份的适应,在老朋友面前崩盘,特别难为情,“你饶了我吧……”   刚说上两句话,乔以笙的手机又遭到陆闯的轰炸——   “乔以笙,你和莫立风在你高中学校里逛运动场?” 第345章 圣   乔以笙:“……”   这质问的语气,仿佛是她背着他和别人偷情。   “谁告诉你的?”乔以笙奇了怪,除去她和莫立风两位当事人,最多也就阿苓知道吧?可按道理,不可能从阿苓的嘴里透露出去。   陆闯没回答她:“也就是说你承认你和他逛运动场了?”   “不就随便走了一圈而已。”   乔以笙很想再说:“别说你现在不过就是我的一个追求者,即便你是我老公,你也管不着。”   但乔以笙记起来,类似的对话,她以前和陆闯之间就有过。   “什么叫‘而已’?”陆闯恼火,“你学校那个运动场在学生之间是‘恋爱圣地’,你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经他提醒,乔以笙记起,确实有这么回事。   每个学校都差不多吧,就那么大的地方,学习之余能散步放松的地方,一般就是操场和运动场。   乔以笙彼时那个学校的操场均建有篮球框,等于和篮球场合并了,成了男生们的福地,女生们更多的就是到运动场的塑胶跑道上散散步。   而悄悄搞暧昧的男生女生,则最喜欢在晚上晚自习期间,偷偷溜到没有灯光的黑不溜秋的运动场里,走着走着就牵上小手、牵着牵着可能就抱在一起,抱着抱着大概率就亲亲小嘴。   乔以笙曾经一不小心撞见过,羞得她没事不敢再晚上去运动场里瞎晃悠。   老师每回去运动场突击,几乎就是一抓一个准。   可越是如此,暧昧的男生女生们越喜欢往运动场里约,还和老师玩起游击战。   “恋爱圣地”的名号,在乔以笙进入那所学校时就已经盛传。晚上到恋爱圣地打卡,也不知不觉间成为传统,说是没有在恋爱圣地和老师斗智斗勇过,就不算真正的恋爱。   乔以笙这会儿才回过头来问陆闯:“你对我的学校很了解嘛。”   陆闯主动承认:“我当时学校就在你学校隔壁,也用过你们学校那个运动场,能不了解?”   “噢,我们这么有缘分的。”乔以笙意味声长,“那请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曾经就相互在隔壁上的学?”   陆闯似有若无地稍加顿挫一秒:“乔以笙你别扯远,现在问的是你和莫立风怎么回事?”   对话模式又极其耳熟,俨然回到从前他们之间有过的拌嘴,乔以笙看了眼被晾在一旁的欧鸥,暂且中断和他的交谈:“我现在没空,回头再说。”   陆闯恶声恶气:“乔以笙,你的交流会已经结束了,你现在的时间是属于我的。”   “那你自己来找我。”乔以笙挂断电话。   欧鸥惊艳地竖起大拇指:“乖乖,当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就是不一样,挂电话的姿势都霸气了。”   乔以笙挠了挠欧鸥的痒痒。   欧鸥咯咯笑,拢住乔以笙的肩膀:“在我不知道的这段时间里,你是不是把陆闯治得服服帖帖了?”   乔以笙心情复杂。她不认为她有专门治陆闯。还是那句话,她就是把自己的感受放在优先。   先自爱,方能爱人。大概是这个道理吧。   “喏,你的东西,就不耽误你恋爱约会了。”欧鸥将装着两块金牌的丝绒盒交到乔以笙手里,“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才像样些。”   她亲昵地捏捏乔以笙的脸颊:“反正呢,好的感情,对双方都不会是内耗,是不会谈恋爱谈到没有了自己的个性,或者明明什么事情没发生,也会情绪低落、缺乏安全感。相爱的两个人彼此关心是理所当然的,同时必须明白,关心归关心,也要相信对方能够自己解决很多事情。”   乔以笙记起她前阵子在mia家里休养,mia借给她看的一本书里写到:用欣赏的目光注视对方,用更多的精力专注自己。   “你的副业可以开个账号当情感博主了。”乔以笙戏谑。欧鸥的恋爱经验之谈,总一套一套的。   而现在欧鸥说的这番话,又狠狠地戳中乔以笙的心理。   不过,人往往可能就是旁观者清,轮到自己头上时就……乔以笙关心一嘴:“你和戴非与怎样了?”   乔以笙特地称呼为“戴非与”,而非“我表哥”。   欧鸥笑笑:“你和你表哥是多久没通电话了?还是有通电话但避开了话题没聊到我?”   “最近是没通过电话。”连杜晚卿,乔以笙也只打过一次。   欧鸥告诉她:“分手了。”   “……”乔以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反应来面对这句话。   “我提的。”欧鸥说,“还是不带坏你表哥了。他多孝顺一个人啊。你舅妈又只有你表哥一个儿子,不能因为我,不给你舅妈生个小孙子吧?你们家里人少,你表哥要是跟着我丁克,你舅妈得多孤单。”   乔以笙不予置评,反手也捏捏欧鸥的脸:“你想清楚了就行。”   欧鸥觑一眼乔以笙的手机:“啧,你再不走,你的电话要被打爆了。”   乔以笙上了阿苓的车,才知道,陆闯双管齐下,不仅自己给她打电话,还让大炮给阿苓打电话,问阿苓现在的位置。   阿苓当然没有出卖乔以笙。   乔以笙系好安全带才接起陆闯的电话。   陆闯:“你不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怎么去接你?”   “你在哪儿?”乔以笙总得知道在哪里汇合对双方都方便。   陆闯报了个地址。   乔以笙:“……”   那是莫立风所在医院附近。   随即陆闯说:“就在你下午参加交流会的会展中心外面见。”   乔以笙没意见。   挂下电话,她打电话给小刘询问莫立风的情况。   小刘告诉她,他去到医院的时候,莫立风正准备离开医院,莫立风说没事,小刘便依照莫立风的意思,刚刚送莫立风回到宿舍。   乔以笙不怎么放心,又给莫立风发消息:【师兄,怎样,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吧?医生怎么说?】   莫立风回复:【没事。开了药,医嘱是多休息。】   乔以笙:【好,那师兄你注意休息。实在不舒服的话,也请个假休息休息】   她起码刚休过半个月长假,莫立风自从驻场到现在,三个多月,只有周末。   莫立风:【嗯】   乔以笙转头问驾驶座里的阿苓:“你不认识我师兄吗?” 第346章 变态   阿苓平稳地开着车,摇头:“大小姐,我确实不认识。”   乔以笙相信阿苓没撒谎。那就是莫立风见过阿苓,阿苓没见过莫立风……   乔以笙给聂季朗发消息:【小叔叔,原来你认识莫立风】   阿苓提醒她:“大小姐,二爷现在应该在飞机上。”   “行。”乔以笙就不干等着了,趁着这时候,检查两块金牌。   实物拿在手里,比样品的照片看起来更漂亮也更有质感,不枉费乔以笙花了大价钱,也多付了一笔加急费。   抵达目的地,乔以笙独自下车,让阿苓下班。   等阿苓的车子开走,乔以笙左顾右盼,并未寻见陆闯的身影。   她准备打陆闯的电话。   陆闯的嗓音才神出鬼没般响在她的左侧:“这儿。”   吓乔以笙一大跳:“你故意的?”   陆闯没好气:“故意的又怎样?”   说着陆闯往乔以笙脑袋上罩一顶棒球帽。   他略显粗鲁的动作使得棒球帽压得很低,帽檐几欲遮挡她的视线,她气咻咻往上推。   陆闯的手掌正按在她的头顶,制止了她脱帽的意图:“戴着。新买的,洗得很干净,没其他人戴过。”   问题是这个吗?问题是无缘无故让她戴帽子干什么?——抬头的一瞬间,乔以笙觉得自己搞明白了:她在陆闯的脑袋上看到一定一模一样的棒球帽。   陆闯今晚的穿着也较平日……怎么形容?青春?潮酷?   一条黑色的休闲五分裤,搭配米色的连帽薄卫衣,卫衣的帽子叠罩在黑色棒球帽上面,脚上踩着一双红白撞色的球鞋。   似乎很简单很随性,可简单随性之中又隐隐透着一股精心。   沉默两秒,乔以笙问:“你的新衣服?”   陆闯否认:“衣柜里随便翻出来的,不知道什么买的。怎么?被我帅到了?”   乔以笙:“……”   忽略他的自恋,乔以笙也忘记了再扒拉自己脑袋上的棒球帽:“约我出来,是要干什么?”   “跟上。”陆闯抬下巴轻轻一点,走在前面带路。   乔以笙跟在他身后:“你还没解释,你怎么知道我和莫立风去了我高中?”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陆闯阴阳怪气。   乔以笙调头就要走。   “给你惯的。”陆闯快速抄住她的手,轻哼,“乔以笙,这就是给你提个醒,有摄像头的地方,你就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乔以笙怔怔然:“什么摄像头?”   “这不到处都是天眼?”陆闯解释,“公共场合的天眼都挺容易入侵的,稍微费点功夫就能抽出自己想看的。”   上一次被绑架,事后乔以笙听说过陆闯手底下有个专门负责处理信息流的亲信帮了很大的忙,多亏他找到许哲出没的监控画面,陆闯才得以精准锁定地方。   但彼时情况特殊,就今天这种事情,怎么也值得陆闯动用人家去干这种无聊的事情?   乔以笙不禁骂一句:“你是不是变态啊?”   陆闯侧眸瞥她:“你第一天知道我是变态?”   乔以笙:“……”   陆闯非但没松,反倒抄紧她的手,牵着她过人行道穿行马路:“你特地打电话给小刘让他去陪莫立风,我不得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今天陪你出来的是你的女保镖,她嘴硬,大炮问她什么她都不说。”   乔以笙微抿一下唇:“你不是可以问我?”   陆闯轻嗤:“问你,你会告诉我,你和莫立风去你们高中学校运动场散步了?”   没等乔以笙说什么,陆闯立马又接了他自己的茬:“你会认为这不是重点,这没必要告诉我,你最多就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和莫立风在一块。”   乔以笙张了张口,声儿还没出,再次被陆闯的话堵住:“我没有想窥探你的所有隐私,没有想干涉你和别人的正常交往,但我要没办法控制我自己去干这种会让你感到我变态的事情,甚至可能你会觉得害怕。我只能抱歉。我就是这种人。天生遗传的,刻进骨子里的变态吧。改不了了。”   “天生遗传”四个字令乔以笙眼皮猛一跳,和早前陆闯自嘲有暴力倾向、遗传自陆家晟差不多的说法。   彼时没问出口的话,现在乔以笙问出口:“柳阿姨以前是不是遭受过陆家晟的……虐待?”   “嗯。”陆闯的答案给得很利索,音色也特别冷漠。   同时乔以笙感觉到他又抓紧她两分,似乎担心她因为他的坦诚而甩开他。   乔以笙下意识扣了扣他的手指。   陆闯驻足,注视她。   乔以笙则蹙眉,问:“来这里干什么?”   ——现在她和陆闯站定的位置是她高中学校的大门口。   这个时间段,快到上晚自习,学生们步伐匆匆地自他们身周掠过,进入学校里大多数不可避免地投来好奇的目光。   乔以笙怪不自在的,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供游客观赏的猴子。尤其她和陆闯的情侣帽太招摇——也不对,明明比情侣帽更招摇的是她和陆闯大庭广众之下牵在一起的手。   “临时插进来的行程。”陆闯理直气壮,“这个运动场也是我以前上过体育课的地方,因为你,我有点想念了,来重温重温。”   乔以笙:“……”   “你下午不也只是随便走了一圈?没过瘾吧?而且晚上更有气氛。”陆闯像是无所不用其极地给她找进学校的理由。   然后根本没等乔以笙同意,陆闯就带着她到门卫处登记身份证,随着学生们一起往里走。   进校门后,陆闯并未直奔运动场而去,假模假样地先陪她一起逛了会儿校园。   乔以笙大半的注意力在他身上,感觉不是她来重温故地,而是他,因为他的架势分明对这里的环境并不陌生。   “陆闯,”乔以笙没忍住问,“你高三在隔壁上学的时候,是不是知道我在这边?” 第347章 同学   陆闯顿足,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只是高三在隔壁上学?”   乔以笙说:“聂季朗帮我整理了陆家所有适婚男子的详细资料,上面写了你都上过那些学校。”   “……”陆闯的表情跟那天只穿着条底裤曝光在大炮眼皮底下没两样。   乔以笙:“累不累啊你?”   陆闯:“什么累不累?”   乔以笙:“以前在每个学校里故意惹事生非。”   “想听实话?”   “不听实话我问什么?”   “实话是,挺爽的。”陆闯的笑容随着他的话一丝一丝地抽开,很是邪性,“看着陆家晟千辛万苦把我找回陆家却怎么也没法把我这摊烂泥扶上墙只能天天被我气得要发心脏病,挺爽的。”   如愿得到他实话的乔以笙,心脏却也随着他的话一丝一丝地抽疼。   难以抑制。   乔以笙缓缓呼一口气:“所以你承认,你确实是故意惹事生非。”   不把他自己营造成烂泥,就会被陆家内部的豺狼虎豹盯上。   “也不完全是故意。”陆闯盯着此时他们穿行过的喷水池里汩汩涌动的喷泉水,斜勾唇,“我不累,不光是因为爽,也是因为当烂泥根本费不了什么劲。说明我本身可能就是一团烂泥。”   乔以笙的手指不自觉地颤了颤。她说:“这样吗?那你高三一整年是怎么做到不被学校开除的?”   陆闯很轻蔑:“只能说我高三新换的这所学校对烂泥的宽容度很大,陆家晟给得也太多了,人家不好意思开除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混到毕业。”   乔以笙:“噢?”   转眸与她对视上的陆闯:“……”   乔以笙重新问:“也就是你否认,你高三一开始转学过来隔壁学校时,不知道我这边的学校里?”   她直视他漆黑的眼眸:“那高三下学期,我父母出车祸之后呢?那之后你知不知道我在这边?是不是在进入大学之前,你就知道我是小时候的乔圈圈?”   陆闯陷入沉默。   学校晚自习的铃声在五分钟前已经敲响了,除去一两个迟到的学生在飞奔,都没什么人了。   天也完全黑了下来,夜幕笼罩下的校园弥漫着抚慰人心的静谧与安宁,不久前一张张青春蓬勃的面容所留下的活力也仿佛于腾腾躁动的空气中消弭不去,洋溢着某种热切。   热切渗入乔以笙的胸腔,躁动挑逗乔以笙的神经,她相信了环境是会影响人的情绪,譬如当下身处高中的校园之中,乔以笙就越来越感觉自己被青春的少男少女们散发的多巴胺构成的氛围所裹挟,从而饱含期待,期待陆闯的答案。   等两人兜兜转转踏入露天运动场的红色橡胶跑道时,陆闯终于承认:“嗯,我不是大学才认出你的,是高三的时候就无意间找到你了。”   “怎么个无意间?”乔以笙内心涌动,猜测,“因为陆昉和我爸爸的合作吗?先认出了我爸爸?”   陆闯“嗯”一声,“嗯”得略微含糊。   在乔以笙看来像是他不好意思,确实也符合陆闯当下应有的状态,乔以笙便没多想,进一步揭露他的不好意思:“那你承不承认,你因为知道我在这里上学,所以转到我隔壁学校的?”   陆闯有点被她逼急了,侧过脸来,嚣张得很:“是又怎样?不可以?”   “可以啊。”乔以笙评价,“也就是说你不是大学才当缩头乌龟的,高三开始就是缩头乌龟了。”   怎么不干脆直接转入她的高中甚至她的班级?他们陆家难道办不到强塞他进来?   陆闯被她的形容惹急眼,恶狠狠地瞪她:“乔以笙,别说得好像只要我高中去认领了你你就会和我有什么似的。你不念书的?你不高考的?你不是乖乖三好学生?”   “认领?这是个什么词?”乔以笙颦眉,“整得好像我原本就属于你似的。”   “难道不是吗?”陆闯也揭她老底,“别以为你不记事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你小时候因为饺子答应过给柳阿姨当儿媳妇。”   乔以笙:“!!!”舅妈告诉她的竟然是真的?   她鄙视小时候的自己!怎么轻而易举就被骗走了!   “我不记得当然就是没发生过,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瞎编的?”说着乔以笙转回他的上一句话,“你说得没错,你高中即便追求我,我也不会和你有什么的。学生的任务就是念书,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都不要有。”   陆闯:“……”   手都被他握得出汗了,乔以笙捋开他,脚步轻快地走在他的前面,拂面的带着初夏独有的燥热的晚风令她心情愉悦,鞋底踩在橡胶跑道上的黏连的触感也令她产生对高中生活的怀念。   不过,是父母发生意外之前的高中生活。   父母发生意外之后的校园生活,她怎么度过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陆闯没有着急追上她去重新牵她的手。   他不紧不慢地与她保持着约莫三步远的距离,倒映着教学楼灯光的漆黑眼瞳一瞬不眨地凝注她的背影。   她今天穿的是浅蓝色的九分牛仔裤,脚上是双杏色的平底浅口小皮鞋,上身是黑色的打底吊带衫外罩杏色小西装,是她惯常上班会有的装束,只是今天比起她平日在工地,小西装使得她多一分职场女性的正式。   却不凌厉尖锐。   即便她这段时间待他似乎总是淡然冷静的,控诉他控诉得最凶的时候,也只是逞凶,从不凌厉尖锐。   因为她骨子里就不是凌厉尖锐的人。   这么多年,乔圈圈还是乔圈圈……   陆闯眨一下眼,刹那间乔以笙的背影仿佛多出一道重影。   重影里的少女穿着蓝白校服套装,背着粉色的双肩包,同时手里抱着两本书,也是这样走在他的前面。   她脑后扎着柔顺的马尾,大多数时候是很轻快地有节奏地随着她的脚步而晃动,让人猜测她的心情也多半如此。   可是某一天起,马尾不见了,变成了齐耳的短发。她的脚步也失去了轻快,有几次还差点和别人撞上,或者突然停在路边发呆。   陆闯又眨一下眼。   两道重叠的背影合二为一,她转过头来望向他。   陆闯三步并作两步,猛地跨到她的面前:“同学,接个吻吗?” 第348章 翻   乔以笙是因为许久没捕捉到他的动静才回头的。   回头时看见他落后在三步开外的位置,似乎因为热,卫衣的帽子和棒球帽他都捋掉了,左手抓着棒球帽的帽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在右手手掌。   淡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停在他高挺的鼻梁,他清爽的头发被夜风吹出随性的恣意,他的目光则沉静幽深,锁定着她,又好似穿透她,看向更远的岁月。   乔以笙正好奇他在想什么,他就跟突然回神似的,冲到她面前来讲出这么一句话。   ……很耍流氓的架势。   是乔以笙从前上学放学的路上偶尔会碰到的那种蹲在路边抽烟专门盯着途经的女学生看的小流氓。   乔以笙记起曾经也确实遇到过被小流氓搭讪的情况。   两三个人盯着盯着就朝她以及同行的女同学围上来,不怀好意地问:“小妹妹,哥哥当你们的男朋友好不好?”   好在乔以笙和那位女同学跑得快,最后有惊无险。   可现在陆闯这样……   乔以笙并没有产生被小流氓搭讪的任何不适。   她的心脏嘭地撞一下胸腔,有一种错觉。   错觉如果他们回到彼时的年纪,陆闯对她有所行动,大概率就是这样,一上来就直接问她:“同学,接过吻吗?”   于是乔以笙不由自主地顺着错觉回答他:“同学,我们认识吗?”   明显没料到她会如此反应,陆闯先是一愣,转瞬他桀骜不羁的眼神谙着不明意味地笑意,嘴角朝一侧斜斜勾起:“我是你的,男朋友。”   拖腔带调的,还在关键的三个字加了重音。   乔以笙说:“我怎么不知道?”   陆闯捏住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用他的嘴唇精准地碾压她的嘴唇。   一墙之隔的马路上,经过的车灯穿过铁围栏照得红色橡胶清晰可见时间留下的斑驳。   斑驳之中一高一低两道身影紧紧地捱在一起。   唇齿纠缠气息交糅,炽热又缱绻。   良久,陆闯松开她,粗粝的拇指刮过她水润的唇瓣上残留的亮晶晶:“现在知道了吗?”   口腔里仿佛还有他唇舌柔软的力道和湿滑的温度,乔以笙匀着急促的呼吸,视线流连于他的眉眼、额鼻和嘴唇,说:“同学,你会被我爸爸打断腿的。”   “……随便打。”陆闯的眸底隐约闪烁两簇猩红的光,重新落下来吻。   两人的四片唇瓣刚刚相贴,倏地一束明亮的电筒光晃动着朝他们打过来——“哪个班的?不去上课在这儿干什么?!”   “???!!!”乔以笙震惊了,因为她认出只是那位老教师的声音,这么多年了,喜欢来恋爱圣地突击的老师竟然还是同一个人?   未及乔以笙想更多,她猛地被陆闯拽着跑起来。   老教师晃动着手电筒在后面追:“站住!给我站住!跑什么跑?!想被开除是不是?!”   风在耳畔呼啸,乔以笙紧紧握着陆闯的手随他狂奔,心跳擂鼓,渐渐将手电筒的光甩在后面。   但很快,他们就被上了锁的一道铁门拦住了去路。   乔以笙才发现原来匆忙之下陆闯为了躲避老师而跑了反方向,现在的位置是运动场通往隔壁学校的那个出入口。   看着身后又渐渐追上来的手电筒光,乔以笙着急得不得了,完全忘记了他们根本不是学校里的学生,只是被老师认错了,只要解释清楚就没事。   相比之下陆闯就镇定得多,熟门熟路地拉她到几步开外的墙边:“来,你先爬。”   乔以笙:“???”   “要不先看我怎么爬,你学一学。”陆闯将棒球帽重新戴到头上,腾出两只手,卷高卫衣的袖口至小臂。   随即他一脚踩在铁门的栏杆上,另一只脚踩上墙,再依仗他身高的又是,三下五除二站稳在了围墙上。   熟练得乔以笙很难不怀疑:“陆闯,你以前是不是没少翻过这堵墙?”   “墙不就是拿来翻的?”蹲在围墙上的陆闯说得特别理所当然,很快他拧一下眉,作势要原地跳回来,“算了,还是我下去接你。”   “小瞧我?”乔以笙挑眉,制止了他往回跳的动作,“这又不高,我自己上得去。”   “你确定?”陆闯倒不是持怀疑态度,非常明确的关切口吻,“你还是别上来了,一会儿摔着碰着。”   乔以笙置若罔闻,摸到墙根,迅速找到适合她踩的着力点,然后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攥紧铁栏往上攀。   ……毕竟不如陆闯驾轻就熟,所以不用照镜子,乔以笙也知道自己的姿势有点狼狈。   陆闯立刻让出他原本的空位,伸出手握住她的小臂拉她一把。   乔以笙总算也上到墙上来。   “啧,要强。”陆闯眸子里未掩淡淡一丝谑意。   乔以笙没闲工夫和他打嘴仗,看向速度慢是慢了些但竟然还在追他们的老师,焦虑地提醒他:“快快快下去!”   陆闯翻下墙的动作比爬上来时更为利索,仅仅抓着铁门的栏杆便轻轻一跃稳稳落地。   乔以笙还因为他的直接下跳而心惊了一瞬。   陆闯站在底下仰头望着她:“该你了。”   乔以笙这会儿才觉得,从上面的角度往下看,墙好像比刚刚从下面往上看时更高。   而陆闯刚刚下墙的方式她根本学不会,那得需要胆量。   “怕了?”陆闯语音含笑,问得特别欠。   乔以笙不爽地蹙眉。   陆闯朝她舒展开两条手臂:“闭上眼睛直接跳下来,我兜住你。”   “你兜得住?”乔以笙质疑。   “小瞧我?”陆闯挑眉,“现在就是一只猪掉下来,我都兜得住。”   “你内涵我?”乔以笙恼得下意识跺了跺脚。   “你……你们两个!”老师上气不接下气地姗姗来迟,差个几十米就到铁门前来了。   陆闯催促她:“快点快点!被抓到要被请家长的!还要在国旗下讲话当众念检讨!”   乔以笙:“……”   这还真是当年他们学校以前被老师抓到的学生面临的后果。   “乔以笙,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嗯?”陆闯狭眸。   微一抿唇,乔以笙蹲下身,抓住陆闯够上来的手,按照他说的两眼一闭。   “一、二、三——跳!”陆闯替她数数,鼓足她的勇气。   他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的瞬间,乔以笙视死如归地纵身。 第349章 象牙   都还没来得及感觉身体腾空和重心下落的失衡,她便落入厚实的怀抱。   陆闯带着嘚瑟的笑低低沉沉地送入她的耳朵里:“接得多稳?谁也没可能接得比我稳。”   他手掌里熟悉而充满力量感的温度通过相触的皮肤传递到乔以笙的心间,在两只脚扎扎实实踩在地上时,她睁开眼,霎时跌入他闪动暗芒的灼灼眼神中。   乔以笙的身体是稳的,心脏则悸动得一瞬间麻掉。   隔着铁门,教导主任锲而不舍地朝他们晃动手电筒:“你们……你们……”   究竟“你们”什么,乔以笙没能听完整,就又被陆闯拉着狂奔。   迎面的风比方才的风要大些,霎时将乔以笙头上的帽子吹落,乔以笙着急地拖住陆闯的脚步,要去捡。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她的帽子正被教导主任抓在手里。   乔以笙:“……”   陆闯说:“不要了。”   乔以笙则:“不行。”   陆闯:“干嘛?这么喜欢?”   乔以笙睨他一眼:“不是你特意买的情侣款?”   陆闯:“没有特意,随便买的。”   乔以笙:“噢,那算了。”   她转身就走。   陆闯却又把她拉回来:“……行吧,是我特别买的情侣款。”   盯着他别开的脸,乔以笙想笑。   他真的是……一会儿脸皮厚如城墙,一会儿脸皮薄得吹弹可破。   半个小时后,乔以笙带着陆闯从她学校的大门堂堂正正地离开。   这中间经历了乔以笙和陆闯从他学校的正门出去、绕回她学校的正门、进去她学校里见教导主任、向教导主任道歉、接受教导主任的批评。   一度乔以笙还差点被教导主任认出来,在教导主任问她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时,乔以笙以自己大众脸蒙混过关。   陆闯倒好,出来后的第一句话就问:“你以前犯过什么事能被你们教导主任记住脸?”   乔以笙气愤地纠正:“我和你能一样吗?我是因为过于优秀才被记住的脸的那一类学生。”   陆闯耸耸肩:“OK,学霸乖乖女。”   乔以笙:“……”   陆闯把从教导主任手里取回来的棒球帽戴回她脑袋上,特别故意地强调:“情侣款。”   然后说:“约会圣地。拥抱、接吻、教导主任,统统打卡。”   “……”经他一梳理,乔以笙反应过来,还真是……莫名其妙地就把高中那一套全部完成了。   “该吃饭了。”陆闯说,牵住她的手就走。   乔以笙以为他要带她去哪个餐厅。   结果他带她上的是辆车。   房车。   很大的一辆。   一上去,等待许久圈圈就扑向乔以笙。   乔以笙惊喜坏了,搂着圈圈开心地和它贴贴脸,补上欠给它的夸奖——它在招亲大会上那样精彩的表现,她还没当面称赞它。   陆闯让圈圈先陪着乔以笙,他径自去厨房区域捣弄了一小会儿,将不久前准备好的饭菜端出来。   乔以笙却仍旧和圈圈难舍难分。   陆闯额角跳动着青筋,将圈圈和它的玩具以及狗粮、零食一并隔离到卧室里。   乔以笙好气又好笑:“你又在吃醋?狗子的醋也吃?”   “我带它出来不是让它当电灯泡的。”陆闯将筷子强行塞进她手中,“吃饭。”   乔以笙从善如流地扒拉碗里的饭菜,留意到车子已经启动,猜测:“大炮在当司机?”   “嗯。”陆闯给她打开汤罐的盖子,晾她的汤,“别烫嘴了。”   乔以笙朝他掀一下眼皮。   陆闯稍抬眉心:“怎么?”   乔以笙:“欣赏一下你嘴里的象牙。”   陆闯:“……”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反驳什么,乔以笙快一步将水晶虾饺塞进他的嘴里:“吃饭。”   陆闯:“……”   乔以笙也没问他打算带她上哪儿。反正肯定和他明天过生日有关系。   趁着吃饭的时间,她告诉他莫立风和聂季朗的关系:“……详情等之后我问过聂季朗才知道。”   她刚刚看了一眼手机,聂季朗还没回复她的消息,不知是飞机尚未落地,抑或暂时没空。好在也不是什么急事。   她采访陆闯:“什么感想?”   “什么什么感想?”   “你对我师兄的背景并没有摸透彻。”   “乔以笙,属于我的你的时间里,不谈公事,更别提其他男人。”陆闯也夹了只水晶虾饺塞进她嘴里。   他的力道没拿捏准,乔以笙的牙龈被他的筷子轻轻捅到一下,她直蹙眉。   见状陆闯把水晶虾饺从她嘴里夹出来。   放下筷子,他起身,隔着桌子倾身到她跟前,抬高她的脸,手指扒拉开她的唇,查看她的口腔:“很疼?”   “……”乔以笙窘迫得和遭遇奇耻大辱无疑,他不知道他的动作会让她看起来特别丑吗?她不要脸的吗?   乔以笙憋屈得想扒拉开他的手。   陆闯却捧着她的脸,抵着她的鼻尖,又轻轻咬住她的唇。   轻拢慢捻抹复挑。   鼻息间充斥属于他的浓烈的荷尔蒙。   他没有闭眼,低头注视她,吮了几下,松开她:“还疼吗?”   他自问自答:“乔以笙,我保证亲一亲就不疼了。”   然后他又啃住她的唇,齿关一磕,滑进她的口腔里。   乔以笙:“……”   还吃什么饭?再下去就要相互喂饱了。   事实是陆闯很规矩,接吻就是接吻,没有对她展开下一步,只是每次吻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吃完饭,陆闯把餐具收拾回厨房区域。   乔以笙趁机把圈圈放出来。   陆闯折返时看见的就是乔以笙用她不久前和他相贴过的嘴唇去贴圈圈。   “……你也不嫌满嘴狗毛。”他说。   仿佛听懂他话的圈圈委屈极了:“嗷呜……”   乔以笙揉揉圈圈的脑袋,走到陆闯面前,捧住他的脸,往他嘴唇上贴了贴。   贴完乔以笙盯着他的唇说:“嗯,满嘴狗毛。”   陆闯:“……”   乔以笙回过头去继续和圈圈玩闹。   陆闯转头,盯着车窗玻璃映照出的他的脸,原本抬起来要擦嘴的手停在半空,肆意地露出笑容。   房车行驶了多久,停下来。   陆闯说他有事下个车,让她等十分钟。   乔以笙一开始没在意。但十分钟后也不见陆闯回来,她决定下车去看看情况。   刚一打开车门走到车外,乔以笙就怔愣住。 第350章 篷   之前房车的车窗帘子一直是拉关的,乔以笙自己则也没留意车子究竟怎么开的。   没想到开来了海边。   霖舟的海在整个霖舟市的最东面,远离市中心,沙质、水质等原因,很少有优质的海滩,导致霖舟不如其他一些海滨城市能够大规模地发展起来这方面的旅游资源。   别说外地人,即便乔以笙这样的本地人,很多时候都记不起来霖舟的地理位置也是靠海的。   现在房车停靠的位置,乔以笙也弄不拎清具体是哪儿,反正她看见黑漆漆的海平面了,还隔着一段距离,但听得见海浪起伏的声音,嗅得到海水咸湿的气味。   而从车门开始,往前的一路,都摆着蜡烛形态的小灯,照亮她脚底下的路,明显是为乔以笙指引方向。   乔以笙便慢慢地循着小灯开始走。   咸湿的海风佛面,四下里空无一人,不远处的海面漆黑一片。   若非知道这是陆闯搞出来的,乔以笙万万是不敢一个人大晚上的在这片陌生的地方踱步。   不多时,她来到蜡烛灯盏引路的尽头。   一棵树被布置有如同满天星一般的装饰灯,一小盏一小盏发着金色的光,方才远观的时候仿佛树上抽出金色的枝条,朦朦胧胧的,颇具浪漫的氛围感。   树下则支着一顶帐篷。   乔以笙驻足帐篷前,朝周围张望一圈,没见着陆闯,便将目光锁定在严严实实闭合的帐篷门上。   她蹲身,拉下拉链,打开帐篷门。   果不其然,陆闯盘腿坐在里头,跟打坐似的,还有点不满意:“这么久才找过来,你都不担心我出什么事?”   乔以笙:“……”   “你不能下车的时候直接带我过来?”她反问。   陆闯:“直接带你过来,怎么能比你自己找过来更惊喜?”   乔以笙:“可我如果说我没觉得惊喜?”   “……”陆闯的表情略僵,“乔以笙,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乔以笙翘起嘴角,半个身体坐进帐篷里:“你从哪里学来的?”   “为什么一定是学来的?”陆闯很不爽,“不能是我自己弄的?”   乔以笙故意猜测:“那就是你以前给别人弄过。”   “乔以笙你记性又不好是不是?”陆闯伏过身来,两只手伸到帐篷外面帮她把她脚上的小皮鞋脱掉,“我前几天才告诉过你,我以前没追过其他女人。”   乔以笙的注意力几乎全在自己的脚上。   她没穿袜子,他的手掌与她的双脚毫无障碍地直接贴合。他手掌上所带的茧子与她的皮肤产生的摩擦虽然极其轻微,也足以令她心底发痒,泛阵阵战栗。   随即陆闯将她的两只脚抓在手里、抓进帐篷里。   乔以笙也从半个身体在帐篷里,变成整个人都在帐篷里。   陆闯单只手按在她的身侧,靠得她极近,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身后,拉上帐篷的拉链,使得帐篷处于封闭状态。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没追过其他女人,但没少见别人追。”陆闯到底还是承认道,“这种小把戏,我以前就是不屑去做。只要我愿意做,那就没有做不好的。你如果喜欢的话,我不介意以后时不时给你来一出。”   乔以笙做恍然状:“噢。”   陆闯脸一拉:“噢什么噢?问你反馈。”   “你以前看别的猪跑完也立刻问反馈的吗?”受不了他热烫的呼吸,乔以笙往旁侧挪开些自己的身体。   帐篷里的空间比她预想得大,底下铺有防潮垫,还搁了张小矮桌,零食饮料也统统都备着,看来他打算今晚在这里头过夜。   陆闯的声音追在她的后颈:“你不给我反馈,我怎么在下一次做得更好?”   乔以笙现在又觉得帐篷里的空间还是偏小了些,陆闯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就占据了不少的位置,好像她无论挪到哪儿,都躲不开他的气息。   “喂,乔以笙,说话。”陆闯索性从她身后捞住她的腰。   行,乔以笙给他反馈:“你以前身边陈老三他们那群狐朋狗友,都是用这么土的方式追人的?”   “……”陆闯手臂一缩,很不高兴,“怎么就土了?能比在你宿舍楼下摆蜡烛弹吉他更土?”   乔以笙不禁侧眸:“你现在是完全不怕暴露你以前如何紧密地关注我了?”   之前说过,因为郑洋,后来几乎没人再白费力气来追求过她。而此时陆闯口中的事情,发生在大一最开始,郑洋还没有追她之前,曾经其他男生追求过她。   闻言,陆闯毫不遮掩他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你不是说,我在你面前已经没什么可被你瞧不起的了?”   看来揭穿了他高三就关注她,他的底裤真被她扒干净了,才敢承认这句话。乔以笙低垂眼帘,盯着他环于她腰间的手。   他的手捉住了她的手,摊开了她的手掌心把玩,粗粝的手指时不时沿着她掌心的纹路描摹。   他的下颌抵着她的颈侧,就这么拥着她,短暂地与她一块陷入悄寂中。   须臾,乔以笙打破这份悄寂:“所以你搞这么一出是干什么?”   陆闯的气息拂动她耳畔的碎发:“想给你搞,就给你搞,非得要理由?”   乔以笙又问:“特地挑海边,是想干什么?”   “你不是说我欠你一次日出?”陆闯的手指夹了夹她的手指,“要补就补个最壮阔的。”   乔以笙将他腕间银色钢表的表盘转到上面,指着上面的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半,距离日出还有好几个小时。”   “嗯。”陆闯的腿伸直,贴着她的臀侧,“你可以先睡一觉,到时间了我喊你起来。”   乔以笙斜挑眉。这种情况下,他讲出这样克制有礼的话,相当地不陆闯。   欲拒还迎?她心内猜测。   而陆闯似乎为了证明他心思单纯,扯过被子拢在她身上,然后他调整姿势,让她躺在他的大腿上,并调暗帐篷里的光线。   他低头注视她,指尖轻轻拨弄她额间的碎发:“要不要再给你唱唱催眠曲,嗯?”   乔以笙自下往上与他漆黑的眼瞳对上:“你怎么打发时间?”   陆闯薄唇微勾:“看你睡。”   “嗯。”乔以笙闭上眼。   不出十秒,她便察觉他的呼吸徐徐靠近。   乔以笙抬起一只手,勾住他的颈子。 第351章 图谋   她没睁眼,只是这一个什么也算不了的动作,陆闯的呼吸刹那急促。   “你干什么?”陆闯问。   乔以笙反问:“你干什么?”   “你脸上有蚊子。”陆闯的指节煞有介事地从她的脸颊刮过。   乔以笙的手继续搭在他的脖子,手指在他的后颈弹钢琴一般轻轻点了几下,懒洋洋问:“打到了?”   陆闯轻嗤:“我出手,怎么可能打不到?”   乔以笙:“那这蚊子飞起来的速度一定很慢。”   陆闯转而捏捏她的脸:“乔以笙,还不睡?是不是睡不着?”   距离他让她睡觉,好像才过去两三分钟?乔以笙心底暗暗发笑:“嗯,是有点……你不是要给我唱催眠曲?可以开始了。”   “啧,乔以笙,你这样以后还离得开我吗?”陆闯因为她的动作,也依旧低垂着头颅,嗓音近得仿佛就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哼唱。   调子简单,是故这才第二次,乔以笙已经差不多把他从柳阿姨那里学来的这首童谣掌握得差不多了,难就难在方言。   他唱完,她问:“你知道歌词究竟什么意思吗?”   陆闯说:“大致就是在重复‘宝宝睡啊睡’。”   乔以笙:“……噢。”   怎么说?猝不及防从他口中听到“宝宝”两个字,虽然不是对着她喊的,但想到他哼歌的时候里头是这样称呼的,她心底还是轻轻动了一下,毕竟陆闯和这两个字搭配起来特别诡异。   以前郑洋总称呼她“宝贝”,她都没这种感觉……   偏偏陆闯也这时候反应过来:“乔以笙,你不会喜欢‘宝宝’这种称呼吧?”   那绝对是没有的,以前郑洋称呼她“宝贝”她也就是没好意思嫌弃——“又土又肉麻。”   陆闯:“……”   乔以笙的手搭得委实有点酸了,想必他的脖子也弯得酸了,既然他始终没下一步举动,她收回手:“你也可以睡会儿。定个闹钟就行。”   说着她要从陆闯的大腿上离开。   陆闯按她回他腿上:“……乔以笙。”   乔以笙:“嗯?”   陆闯:“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乔以笙:“合作伙伴的关系。”   陆闯:“除此之外?”   乔以笙:“你是我的追求者。”   陆闯:“……情侣帽你不是都接受了?”   乔以笙:“嗯。”   “嗯什么嗯?”陆闯轻轻推一下她的脑袋,“嗯是几个意思?”   乔以笙睁开眼,正想提醒他什么,只听帐篷顶上像被石子之类的东西砸了似的,发出啪嗒啪嗒的动静。   两人皆一愣。   紧接着啪嗒啪嗒的动静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想要把帐篷给击垮似的,乔以笙不太确定地反应:“……下雨了?”   正说着,外面树上的彩灯透进帐篷的光猛地闪烁几下,伴随轰隆隆的雷声。   吓得乔以笙即刻坐起来,本能地抓住陆闯的手臂。   陆闯也下意识地搂她入怀,另一只手拉开帐篷门的一条缝隙查看外头的情况。   风立刻灌进帐篷里来——外面真的下雨了,很大的阵雨。   帐篷必然是不能继续呆着了,陆闯当机立断带着乔以笙离开。   乔以笙迅速出穿好自己的鞋子,陆闯脱掉他的卫衣罩到乔以笙的脑袋上给她当伞。   跑开的时候乔以笙回头看了一眼,树上的小灯盏将将在最后急速地闪烁几下之后彻底熄灭。   路边陆闯点来引路用的蜡烛灯自然也没能幸免。   半途两人还遇到撑着伞犹豫不决着要不要去找他们的大炮。   “闯哥那帐篷怎么办?”   “先不管!”说着陆闯打开车门,将乔以笙先往车上推,随即他也上车,关上车门,将外面的风风雨雨阻隔在车外。   即便有陆闯的卫衣,即便跑回来的路程不算远,乔以笙还是淋成落汤鸡。   圈圈要往乔以笙身上扑,都被乔以笙拦住了。   陆闯更是湿得头发都在滴水。   他也没顾得上他自己,推乔以笙进浴室洗热水澡:“赶紧的,别着凉。”   “你不一起?”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乔以笙就是觉得等她洗完他再洗,他会感冒。   出口后乔以笙察觉不对劲。   陆闯也是短暂地怔忡,随即似笑非笑,眼神有点危险:“乔以笙,你对你的追求者图谋不轨。”   乔以笙甩给他一个呵呵哒,不再管他。   她尽量快速地冲澡,中途陆闯叩过一次门,给她送换洗用的一次性内裤。   和她从前每次去他公寓里过夜时用的是一样的。   不可能是他现在临时买的,只能是他预先就有准备。   于是洗完澡裹着浴袍出来,乔以笙得以回敬他:“到底是谁对谁图谋不轨?”   陆闯凶巴巴地冒着热气的杯子塞到她手里:“我要想图谋不轨,在帐篷里就有动作了。”   乔以笙看来,他越凶,就是越心虚。   房车上倒是什么都有,包括吹风机,乔以笙趁着陆闯洗澡期间,吹干了自己头发。   圈圈有点怕吹风机的风,躲得远远的,不难理解,它是记起了它每次最痛恨的洗澡。   乔以笙大概是被陆闯传染了坏心思,起了逗它的念头,将吹风机的风口转向它,圈圈嗷嗷叫唤着将半缩在卧室门后的身体全部缩进去。   玩了两次,乔以笙意识到自己罪孽深重,停手。   等乔以笙关掉吹风机,圈圈才屁颠屁颠地来加倍地蹭她。   陆闯也非常快速地冲完热水澡出来了。   很难得,他竟然没找借口光着,穿了浴袍。   车上的浴袍一共两件,跟一般酒店里的设置差不多,男款女款各一件。   对比乔以笙,陆闯腰带系得特别随意,领子大剌剌地敞开,像是故意露出他胸膛大片紧实的肌肉,其余的布帛同时清楚地勾勒出他身体精壮的线条。   视线游移到他的腰腹,人鱼线若隐若现,乔以笙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嘴唇上是刚刚喝的热茶沾染的浓稠的甜味。   陆闯很欠地说:“乔以笙,我只是你的追求者,你的眼睛收敛点,别乱瞟。”   乔以笙:“……”   她朝陆闯勾勾手指。   陆闯微微狭眸,捋了一下半湿不干充满潮气的头发,向她迈进一步。   他是站着的,乔以笙是坐着的,她刚刚往上勾的手指,翻转方向,往下勾了勾——勾住的是他那系得特别送的浴袍腰带。 第352章 积木   勾之前,乔以笙没想到它比看起来的还要松,更没想到,陆闯竟然没穿……   陆闯显然同样未料想会被她直接扒拉开:“……”   登时,两人面面相觑。   约莫两三秒,回神的乔以笙即刻捂住圈圈的眼睛,她自己也默默地转头,望向车窗外。   车窗的帘子刚刚被她拉开了,玻璃上全是雨珠,使得隔着玻璃的外面的雨帘看起来愈加模糊。   而因为外面黑,车内有灯,所以实际上玻璃大半映照出是车内的景象,乔以笙便看到了陆闯背过身去系腰带的举动。   ……犯得着吗?乔以笙无语。她又不是没看过。搞得好似他被她占了大便宜。前些天也不知道是谁非要脱光了在她面前晃悠。而且他都不知道被多少女人看过了。   抓起手边的杯子,乔以笙将杯子里余下的热乎乎的茶喝光,胸腔却越喝越郁结。   大雨浇灭了所有的浪漫,也毁掉了她的心情,一切仿佛是老天爷在提醒她什么,给她下了不详的征兆。   “还有没有?”乔以笙转头。   陆闯将茶壶连同它的加热底座从厨房区域拿出来,放到桌上,要帮乔以笙加。   乔以笙没让,选择自己抓过茶壶。   陆闯觑一眼她的神色,不动声色地敛瞳,没说什么,默默落座她的对面,也给他自己新倒一杯茶。   又喝掉大半杯的乔以笙问:“这是什么茶?”   也在喝的陆闯低头看一眼:“不知道,瘦猴子他们放的吧。我翻到就拿来煮了。”   乔以笙不冷不热地评价:“回头问问他们。口感不错。”   “嗯。”陆闯应承,没让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道歉道,“没留意天气预报,不知道会下雨,不过看起来是阵雨,一会儿应该就停了。”   乔以笙不咸不淡:“嗯。”   陆闯皱眉,想问她为什么突然又不高兴了?因为不小心看到他的身体,觉得他耍流氓吗?   圈圈这时候闹出很大的动静。   两人不约而同望过去,看到圈圈不小心把桌子下方的抽屉给扒拉开,翻出里面的东西。   散落满地的全是些桌游之类的道具。   犯了错的圈圈留下烂摊子就跑进卧室躲起来。   乔以笙和陆闯一起蹲下去捡。   无意间抬头,发现陆闯的眼睛直勾勾盯在她的胸口,乔以笙不用看也猜到是怎么回事,迅速拢紧浴袍松散的衣领。   虽然有一次性内裤可以换,但并没有一次性内衣可以穿,现在她的内衣还被她晾在浴室里。   乔以笙坐直身体,不帮忙捡了。   陆闯干干地咳了咳。   乔以笙斜睨眼瞥他,在他准备将最后一份道具收进抽屉时,喊住:“这个留下。”   很大小姐脾气的口吻。   陆闯从善如流,拿到桌上来:“你想玩?”   乔以笙没回答,只是伸手拖到自己面前仔细瞅。   是一堆积木,用来玩层层叠的。   乔以笙掀眼皮:“你玩不玩?”   陆闯同意:“可以。”   乔以笙满是挑衅意味地补充:“输的人,真心话大冒险。”   陆闯摆积木的手一滞,对视上她的眼睛,斜斜勾起一侧嘴角:“谁怕谁?”   而第一个使得积木倾倒、输掉游戏的人就是陆闯。   乔以笙一边恢复着积木一边问:“真心话?”   语气摆明了就是不给陆闯选择大冒险。   陆闯往后靠上椅背,一只手撑在桌面,另一只手端起杯子继续喝着那味道不错的不知名的茶,姿态很是闲散恣意无所畏惧地点点头:“可以。”   乔以笙像是早就揣好了问题,果断发问:“你高三是不是没少翻墙来我学校偷窥我?”   陆闯:“……”   乔以笙:“遵守游戏规则。”   而他们这场游戏的规则,是没有不想说以喝酒代替的选项。   陆闯承认:“是。”   乔以笙非常得意。   游戏继续。   上天仿佛眷顾乔以笙,陆闯又非常快速地输掉了第二局。   “还是真心话。”乔以笙索性连疑问的尾音都直接忽略。   陆闯端着杯子的手轻轻一摊,示意她随便问。   乔以笙开口:“大学的时候,每次看到我和郑洋亲密地在一块,你心里是不是特别难受?”   陆闯敛着瞳仁,直直地注视她,捏在杯子的指节攥紧两分:“乔以笙,这种问题的答案还需要我告诉你?”   乔以笙:“请遵守游戏规则,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陆闯:“……嗯,难受。”   游戏继续,第三局,乔以笙还是赢了。   这一次乔以笙直接问问题:“你喜欢我吗?”   “陆闯,你喜欢乔以笙吗?”乔以笙强调着,重新问一遍。   陆闯跟喝酒似的,一口闷掉杯子里的茶,倒扣下杯子时,说:“喜欢。”   乔以笙咬牙:“整句话完整地说一遍。”   陆闯抬着下巴,拽里拽气地:“乔以笙,听清楚,我,陆闯,喜欢你,乔以笙。喜欢你很多年了,一直都喜欢。”   眼眶一红,乔以笙往桌子上一趴,两侧肩膀耸动着,哭出声:“就非得我逼你,你才表白。你做那么多事有什么用?你连句像样的表白都没给我,还妄想当我男朋友?”   她抽噎得厉害,整个语焉不详,陆闯根本听不清楚,急得迅速起身绕到她那边去,坐到她旁边,与她牛头不对马嘴:“干什么?哭什么?不就是我喜欢你?有那么吓人吗?乔以笙你给我讲清楚。”   乔以笙抬起满是眼泪的脸,颐指气使地指着对面的座位:“谁让你过来的?你给我坐回去,游戏还没结束。”   这回她的话,陆闯倒是听清楚了,但听得他有点生气“凶什么凶?”   他没再坐过去,就着现在的位置,把积木歪歪扭扭地重新搭起来,然后他随手一抽,又把积木给抽塌方了。   丢开积木,他转头看回乔以笙:“我又输了。”   泪水好像把乔以笙的眼睛给糊瞎了,看不出他的敷衍,她提问:“你的第一次是和你的哪个女朋友?”   陆闯怔愣:“……”   乔以笙控诉:“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一边好像很深情地口口声声喜欢我很多年,一边却可以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算怎么回事?”   “所以你就是个混蛋。不仅你对我的喜欢廉价,那些被你卿卿我我的女生也可怜,” 第353章 净   “你如果说你曾经喜欢过我,中间几年不喜欢了,现在重新喜欢上我,我还能理解,我还能高看你两分。”   “你是怎么做到心底偷偷喜欢我,却又能自如地一个紧接着一个交女朋友?怎么做到的?”   “别跟我扯什么试图借其他女人忘记我这种鬼话,你既是在羞辱那些和你交往过的女生更是在羞辱我。”   “这理由听起来就是你在为你的花心滥情找借口。还不如直接承认你并没有一直喜欢着我来得更让人信服。”   “我很好骗是吗?从以前到现在你就是还在把我当成傻子。”   乔以笙哭得不能自已,没给陆闯留插话的气口,眼泪也糊得她无法看清楚陆闯的神情。   她只是在想她现在的模样必然特别丑,甩完话她就趴回桌面,用浴袍的袖子捂住自己的脸。   圈圈似乎被她吓得不轻,汪汪汪地直叫唤,钻到桌底下来扑上来她的膝盖。   乔以笙突然觉得连他给狗子取了她的小名都显得特别嘲讽,一把将圈圈薅开。   而她薅开圈圈的下一秒,她的脑袋强行被陆闯从桌面抬起,她的脸被迫面向陆闯。   “乔以笙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陆闯的手指刮在她的眼睛附近擦拭她的眼泪,“你问过我吗?你不能好好问一问我究竟是不是有你讲得这么混蛋?!”   脸上的皮肤被刮得很疼,乔以笙觉得他是想刮坏他的脸,抓住他的手奋力挣扎:“还用得着问吗?你自己花名在外你自己不清楚?难道我冤枉了你不成?我以前又不是没亲眼见过你和你的女朋友们勾勾搭搭。”   “那你亲眼见过我和那些女的上chuang了吗?”陆闯扣住她的两只手腕,不允许她再推搡他,“我和朱曼莉搞在一起不也人尽皆知?但你不是很清楚我和朱曼莉之间就什么也没有?”   乔以笙:“朱曼莉是例外。因为那时候你已经和我发生了关系,你才暂时没了其他女人。”   陆闯:“不是例外!其他女人也一样!”   乔以笙:“什么什么一样?”   “其他女人也和朱曼莉一样,和我只是逢场作戏!”陆闯恼得声音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全部都是假的!”   乔以笙:“……”   她觉得他的音量太高导致她耳鸣了。   怔两秒,乔以笙吸了吸鼻子:“什么假的?”   “乔以笙你不仅眼瞎、记性差现在连耳朵都不好使是不是?”陆闯的双眸黑得深不见底,“我说我的花名是假的!从以前到现在,除了你之外,其他女人我一个都没碰过!我干净得很!你没吃亏!不用再哭了!”   “……”乔以笙呆住,觉得自己继耳鸣之后又产生幻听,满面狐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陆闯被她的质疑激得简直要跳脚,不啻于遭到天大的羞辱,“我都可以装烂泥,我为什么不能装浪荡?!我混的那个圈子哪个大少爷没几段风流债的?我不逢场作戏我能骗得过陆家那群人?”   乔以笙一时哑口。   陆闯松开她,忿忿然起身,进去浴室拧了毛巾出来,盖到她的脸上,进一步给她擦脸:“你脑子不是很好使吗?能猜到我装烂泥怎么就不能猜到我装浪荡?非得自己折磨自己幻想成我在骗你!”   被他指责得乔以笙很难不生气,气得又没忍住掉眼泪:“怎么又变成我的错?!陆闯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又甩锅到我头上!我以前质疑你脏的时候你怎么不直接解释清楚?!在今天之前你只是明确否认过你和朱曼莉的关系!还是被我逼急了你才否认的!你和其他女人的关系你一直就是默认的!”   陆闯:“……”   他箍住她朝他胸膛砸过来的小拳头:“……我错了。”   道歉道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利索,利索得乔以笙反倒有些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的同时,乔以笙也很委屈,却仍旧恶狠狠地瞪他:“你错哪里了?”   四目相对间,陆闯眉心拧成川字,顷刻他紧抿的薄唇一掀,神情诚恳又认真地说:“……错在不该把我的问题甩锅到你头上,错在我应该早点和你讲清楚我没有那么随便。”   乔以笙的委屈丁点儿未消散:“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能憋?怎么什么事到你那里都需要隐瞒了?之前你不承认你是小马不承认你喜欢我理由全都有了,那这件事呢?这件事又是什么天大的理由值得你现在才愿意讲清楚?”   陆闯:“……”   “又哑巴了是吧?”乔以笙扯开毛巾,用力推他,想从座位里离开。   陆闯坐在外面,她不绕开他,没法走。   而她刚有点动作就被陆闯重新按回座位里。   他的表情复杂地变幻着,最后以一种很憋屈的神色面对她:“……那我不要面子的?”   “???”乔以笙一头雾水,“什么面子?”   陆闯恶声恶气:“我堂堂陆大少爷风流快活将近三十年结果因为你这个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正眼都不瞧我一下的女人守身如玉,说出去像话吗?!”   乔以笙:“……”   一口气讲完的陆闯也陷入沉默,并将他的脸转开,回避和她的对视。   乔以笙清楚地看见他的下颚紧绷,他的耳根附近甚至漫开一片红。   一时之间整个空间内仅剩圈圈低低的嗷呜有存在感。   乔以笙有些没缓过来劲儿,隔了约莫一分钟,下意识地:“……噢。”   这个回应却把陆闯点炸了:“噢什么噢?!乔以笙你现在心里特别得意是不是?!偷偷笑话我是不是?!”   “并没有。”乔以笙表里如一,特别坦诚,并坦诚地发表自己的困惑,“你们男人是不是都爱攀比?谁玩过的女人多,谁就很有面子很了不起?”   但男人们对女人的标准就不一样了,女人是处,才能让他们有面子。   陆闯似乎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半晌没作声。   乔以笙也没非追着要答案,把掉落在她手里的毛巾塞给陆闯:“重新拧感觉给我擦脸。”   陆闯很听话地起身。   还在消化信息的乔以笙幽幽地又问出一句:“……你真的把持了这么多年?一次也没被诱惑过?” 第354章 牌   刚走到浴室门口的陆闯应声回头,简直要跳脚:“我是发神经了要拿这种事情来骗你?”   可乔以笙就是觉得难以置信:“……你也陈老三那群人长期混在一起,逢场作戏也是要做到位的不是吗……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没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陆闯冷笑:“乔以笙,那些把持不住的男人无论找什么原因,全都是拿来骗你们女人的。确实,是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但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拥有自我意识、有自制力。别把我和那些j虫上脑没进化完整的低级动物相提并论。没有x生活,并不会死,也不会变态。”   瞧把他高贵的……乔以笙立刻打他的脸,“那我发给你的消息,不照样轻而易举诱惑到你了?”   陆闯先是一噎,随即火冒三丈:“乔以笙你脑子有坑!你和其他女人能一样?!你的诱惑如果我也禁受得住那我就真是有病了!”   “……”乔以笙有点呆地愣愣点头。   陆闯则像是刚刚意识到他又讲了令他自己难为情的话,背过身去,大步迈入浴室,还把门关起来,似怕被她窥探到他的赧然。   乔以笙低头摸了摸两只前爪搭到她腿上来的圈圈,慢半拍地翘起嘴角,只觉心里像塞进一块大蜜糖,甜得她不知今夕何夕。   她的手机闹钟这时候响起,提醒她究竟今夕何夕——差一分钟零点。   抓着手机,乔以笙蹭地起身,没有太多考虑,迅速冲到浴室前,嘭嘭嘭用力敲门:“陆闯!”   正在里头拧毛巾的陆闯显然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打开门时整个神情地紧绷的:“怎么了?”   他下意识捉起乔以笙的两只手,上下打量乔以笙,又满是警惕是朝车内地其他空间扫视,但除去趁着没人管它跳到桌上扒拉积木的圈圈,毫无异常。   陆闯的目光转回乔以笙脸上。   乔以笙只是注视着他,感受着手上来自他掌心的热烫的体温,心底默数着时间差不多已过零点,来到新的一天,她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   “……”陆闯的嘴角狠狠一抽搐,“乔以笙,你逗我玩?”   乔以笙丢下他径自折返桌前,从她的包里摸出一个丝绒盒,放到圈圈跟前:“圈儿,你之前生日,我欠你的礼物,跟你补来了。”   圈圈仿佛听懂了她的话,注意力即刻从积木转移到丝绒盒来,两只爪子抱住盒子,哈喇着口水就啃。   还是陆闯走过来拎起它的后颈将它的嘴和丝绒盒分开:“傻成这样,出去可别说你是我的狗。”   圈圈委屈巴巴,两只爪子扑腾在空气里,想抓回被陆闯拿在手里的丝绒盒。   陆闯轻嗤:“急什么?我又不会昧了你的礼物,替你看看分量够不够。”   在陆闯松开手时,圈圈立刻跳到乔以笙怀里求安慰。   它的体重……如果不是乔以笙正好是坐着的,现在保准得被圈圈扑得往后倒到地上。   为了减轻自己的压力,乔以笙将圈圈的屁股放到旁边的空位,她只搂住圈圈的上半身,抓起圈圈的两只前爪搭在桌面上,和圈圈一起看着陆闯打开丝绒盒,从盒子里取出狗牌。   金灿灿,方形,3cm见方左右,四边磨得圆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狗牌正面刻的一只狗头,和圈圈的脑袋没有十分,却绝对有十分的像。   陆闯抬了抬眉心,觑向乔以笙:“你画的?”   乔以笙一点不谦虚:“除了我,还有谁能画得出来?”   还是之前郑洋跳楼自杀后,她住在陆闯公寓的那个星期画的,恰好也在乔以笙这次给莫立风看的画本里,而且适合刻到狗牌上,倒不用乔以笙另外赶出一张图。   陆闯特地将狗牌拿到圈圈的脑袋旁边,两者进行对比,然后特别损地丢出一句话:“你还是把它画瘦了些。”   乔以笙:“……”   圈圈倒似没听懂,爪子抓向狗牌。   陆闯收回去,没这么快给它。   狗头下方刻着圈圈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   ——出生年月日,乔以笙问mia得知的。   陆闯并没有好奇这个,而是盯着“圈圈”两个字斜勾唇:“你怎么不干脆直接画两颗鸭蛋?”   乔以笙给圈圈下达指令:“咬他!”   陆闯:“……”   圈圈也似乎被乔以笙整懵了。   乔以笙特别失望:“白疼你了……”   陆闯发出一记嗤笑,翻到狗牌的背面。   狗牌背面不外乎是防丢字样,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方便捡到狗子的人顺利把狗子还给他。   “你抓好它。”陆闯提醒乔以笙,然后他蹲身,将狗牌系到圈圈的项圈上。   等陆闯系好,乔以笙放开对圈圈的桎梏,圈圈低着脑袋,用抓住扒拉项圈,努力地想看清楚它身上多出的东西,完全陷入了自娱自乐。   而乔以笙恰恰在这时候打了个呵欠。   “困了就去睡,天快亮我会喊你。”陆闯说。   乔以笙揉揉太阳穴。也不能说是困,但脑袋确实有些晕乎乎的,跟喝了酒似的。   她洗完澡出来没多久就产生这种感觉,然后又控制不住情绪地和他闹了一通,现在好像更飘忽了。   她可能确实该休息休息。   站起身的时候,乔以笙堂而皇之地抓住陆闯的胳膊稳住自己的身形,又颐指气使:“扶我一下。”   陆闯则说:“抱你进去要不要?”   乔以笙柔柔软软地点头:“来吧。”   陆闯一手揽到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绕到她的膝窝,毫不费力地打横抱起她。   乔以笙本能地圈住他的脖子,脑袋往他的胸膛依偎。   几步便进入卧室。   陆闯一只脚继续踩在地上,另一只脚单膝跪在被褥,将乔以笙放到圆形的几乎填满这个空间的床上。   后背稳稳当当地贴上柔软的棉被,乔以笙并没有立刻松开陆闯。   她的两只手自他的后颈往上抚住他的后脑勺,眼神在卧室里暧昧的光线的折射下显得迷蒙:“可是……你那天晚上,真的不像第一次。”   陆闯低低轻笑,笑得颇为得意:“乔以笙,你在夸我。”   乔以笙的思绪略微滞塞地摇摇头,还是在纠结那个问题:“你发誓,你真的没有骗我?” 第355章 肋   她轻轻叹气:“你骗我,我也不知道,又没法验。”   陆闯低头,轻轻啄了啄她的唇:“乔以笙,我发誓,我没骗你。与其再三怀疑我,不如坦然承认,我就是技术不赖,你才感觉我像老手。”   “臭不要脸。”乔以笙颦眉,“那也只能说明,你虽然不是实践上的老手,但是理论上的老手。又没少看别人的猪跑,对不对?”   陆闯:“……”   “你看,被我猜中了。”乔以笙的表情垮下来。   陆闯像是很烦躁,啧了声:“乔以笙,讲讲道理行不行?有理论知识不是很正常?难道你没有理论知识?还不允许我理论知识比较丰富?这种事也没必要非看别家的猪跑,我说了我很厉害,无师自通,学习能力也很强。”   乔以笙:“……”   陆闯挑眉:“难道不是?”   乔以笙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开口又道:“你别往你脸上贴金了,你不是主观上为我守身如玉的,你就是没再遇到喜欢的女人罢了。我就是把你迷得死死的,你心里装的全是我,即便想尝试喜欢其他女人也没辙。”   陆闯跟狗似的,猛地啃一口她的下唇瓣,还轻轻扯了扯,然后很没好气:“是,你了不起,你就是把我迷得死死的,我就是没辙。不管我主观主动的还是客观被迫的,结果就是一样:即便你和郑洋在我面前你侬我侬,我也对其他女人提不起任何兴趣。”   他的象牙越长越成器了……乔以笙被他的话砸得愈发晕乎乎,之前他往她心里塞的蜜糖好像融化成糖水,咕噜咕噜地冒泡泡。   她完全没发现,她的手无意识地在揉他后脑勺的头发,她光滑的脚趾恰恰抵着他的腿,他的从浴袍底下露出来的腿,她无意识间蜷缩动弹的趾头来回摩挲在他腿上的皮肤。   而此时此刻陆闯的视野范围内,睡袍的衣领又敞开了,狭窄的室内,朦胧的灯光,她这样慵慵懒懒搂着他躺着,白净、匀称、姣好,一切都在无声地向他发散着某种信号。   呼吸逐渐失律,陆闯的眸色随之渐深。   乔以笙似刚记起什么,再道:“应该还有另一个客观原因。”   “什么?”   “你什么时候开始换上抑郁症的?”乔以笙并非在打趣他,她得很严肃认真,这个问题她确实还不知道。   但乔以笙也必须承认,她提问的缘由,出于解读他以前为什么没性致。   “……”陆闯的脸色瞬间不对劲了。   乔以笙见状也不高兴:“怎么?不就抑郁症?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是不乐意我提?”   陆闯猛地又啃两下她的唇。   他现在两条腿全到床上来了,手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乔以笙,现在是抑郁症的问题吗?现在是你又在借抑郁症质疑我的能力?我告诉你,我陆闯天赋异禀,即便抑郁症最严重的那段时间,也对我这方面毫无影响。”   他的要强和他的好面,乔以笙习惯得连笑都懒得再笑,懒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嗯,反正过去都已经过去了,也没其他人了解你的情况,你怎么说就怎么是。”   “乔、以、笙。”陆闯的身体往下伏低些,黑眸深敛,眉眼间的羞恼稍稍瓦解,换上意味深长,“你就是故意激我吧?”   乔以笙微微歪着脑袋,头发在被子上蹭了蹭,很挑衅:“是又怎样?你不是说你禁不住我的诱惑?我看看你有多禁不住。”   陆闯捏住她的下巴。   乔以笙的唇半张着,水润透着红,她的手依旧在他后脑勺寸寸摩挲,眼睛里水光荡漾,似感到很有趣似的,低低喃喃:“原来你那时候也和我一样啊……”   陆闯没有跳脚,眸底猩红的暗芒闪烁,较劲儿似的又狠狠地啃她的唇,这回啃了好一会儿,啃得她的唇微微发肿。   粗喘着气,他抵着同样气喘不匀的她,嗓音是哑的:“乔以笙,那你,对我负责吗?”   他的瞳孔是深邃的黑色,笔直而热烫地,像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乔以笙骨子里一阵抑制不住地战栗。   四周围的温度不知不觉间出奇地高,她眼尾天生自然上翘的眼睛蒙着一层嗳昧的潮湿,嘴角沾染着亮晶晶的两人刚刚接过吻的痕迹。   视线里,陆闯浴袍的腰带早已全部松开,高大劲朗的好皮囊直白地释放着属于成年男人的荷尔蒙,不吝啬地供她欣赏。   可不久前,他又分明将他的幼稚暴露无遗,俨然是他残存的少年心性。   床头的那盏灯似也热辣起来,洒落他身上,与蒸腾的汗将他一溜儿尽拢进波光中。   空气浮沉而寂静,他肆意又炙烈的眼神翻卷浓稠的情动。   想想他最近这段时间时而像凶猛的野兽时而又像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乔以笙的手指伸到他的胸口,缓缓地转圈圈:“陆闯,再来一次真心话。”   “嗯。”   “你喜欢我吗?”   “喜欢。”   “有多喜欢?”   “……”滚了滚喉结,陆闯干燥的手掌握住她的脚踝,头低下去,无声地开始落下吻。   夜深人静,外面的雨似乎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又似乎是远处规律起伏的海浪声飘进房车里。   前一秒乔以笙清醒地认知,不可能的,声音不可能传得进来。   下一秒乔以笙又认为,在梦里,一切都是可能的,只是因为细节过于丰富、过于真实,而显得虚幻,虚幻得令她感觉可能跌入另一个颠倒人间的时空。   她白皙的脖颈如天鹅般舒展,手指想抓附什么,却抓不到任何东西。   陆闯重新吻上来她的脸颊时,乔以笙听见他在她耳边问:“这样,够喜欢吗?”   劲儿大得乔以笙心口都是滚烫的,她的眼尾弥漫潮湿:“陆闯,真心话。”   陆闯:“嗯。”   乔以笙:“我是你的……累赘吗?”   陆闯一愣,将埋在她颈窝的脸抬起,看见她的眼睛好像在注视他又好像注视着未知的某处并没有焦点。   低头,他下巴贴着她的鬓角,嘴唇一点点地吻掉她眼睫上的湿雾:“乔以笙,听清楚:你不是我的累赘,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可能是。”   “你只是……”他稍加顿挫,注入她的灵魂里,“我的软肋。” 第356章 赖   真的是……直戳天灵盖般的痛与快。   无论他的举动,还是他的话。   乔以笙豆大的眼泪珠子瞬间往外涌。   她涌出多少,陆闯就吻掉多少。   但乔以笙的眼前还是除了陆闯的眼,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寸寸凶猛的躁动与热气在房间里漫溢。   她意飞魄荡。   -   黑宝石链子重新戴到她颈间时,被汗水浸透的她正枕着陆闯强而有力的心跳。   他的手指在她后颈系着扣,熨烫的手指触碰她的皮肤,粗粝的指腹热度清晰,又往她的身体蔓延一大片的火苗。   乔以笙则连抬手摸吊坠的气力都使不上来:“……什么时候拿的?”   之前和他商量暂时摘下来之后,就一直由她保管。摘下来那天她人在mia家,便把链子放在mia家里她住的那间卧室,没有带去大炮家的宿舍。现在链子却出现在陆闯手里。   陆闯给她戴完还吻了吻吊坠,当然也包括吊坠贴着的她的皮肤。因为吻,他的嗓音是含混的:“忘了。”   乔以笙整个人是绯色的,也是热乎乎的:“……那又给我戴上干什么?不怕再被人认出?”   “不怕,认出就认出。”陆闯轻轻啃她的下巴,“除非你不想对我负责了。”   “赖上我了……?”乔以笙的身上泛起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赖上我,有生命危险的。”   如今的形势确实就是如此,陆家里头谁和聂大小姐有苗头,谁一定会被盯上。   陆闯凑近她耳边,语音抖落玩味的轻笑:“那也不会比现在更有生命危险。”   乔以笙又被他兜了满脸的汗。饶是如此,她也还是主动抵着他坚实的身体,与他契合着呼吸的节奏,贪婪地嗅他身上的气息。   令她无法抑制住意乱情迷的气息。   “困吗?”陆闯问,“要不要睡一会儿,等快日出了喊你起来?”   乔以笙的手指摸索在他突出的喉结处:“你真的希望我睡吗?”   “……不希望。”陆闯捉住她的手,将她的指腹愈发贴紧他的喉结,让她从触觉上感受他滚动的喉结与他声腔的共鸣,“我希望你,继续要我的命……”   -   但后来不是陆闯叫醒乔以笙,而是乔以笙叫醒陆闯。   他才刚停歇,躺下没多久,就被乔以笙拍打着脸问:“雨停了是不是?外面天气怎样?确定会有日出吧?日出几点?”   陆闯将明明睡眼惺忪累得眼皮都快睁不开的乔以笙按回怀里:“改天再看。”   “不可以,今天如果能看,为什么要等改天?上一次的改天,改了多久?”乔以笙推搡陆闯。   陆闯重新搂住乔以笙,亲了亲她汗湿的额头:“来日方长。”   乔以笙则用缓过来的那点力气踹了他一脚:“今天的日出就是要今天看。”   陆闯这才睁眼,遂她的意,坐起来,抓了两下他支棱得横七竖八的头发:“行,你继续睡,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盯着他套上了浴袍走出房间,乔以笙缩进被子里。   圈圈趁机溜进来,主动给她当抱枕,但床上被她和陆闯搞得很脏,圈圈又好奇心旺盛喜欢到处嗅一嗅、舔一舔,乔以笙把它轰出去了。   而没等陆闯折返,乔以笙就被沉重的眼皮压垮,不小心睡过去。   之后迷迷瞪瞪地有意识,是陆闯搂着她往她身上套衣服。   乔以笙柔弱无骨似的,脑袋沉甸甸挨着他的胸膛:“……有日出是吗?”   “有。雨早就停了,云也散了,目前来看,天气不错,可以见到日出。”陆闯抓着她的手臂捋进衣服袖子,“不过还要一会儿,你继续眯着。”   “嗯……”乔以笙闭上眼睛缝。   不多时,她隐约感觉自己被陆闯背在身上。   鼻间蹿进雨后的新鲜空气,咸湿味比先前重些,耳畔亦起伏海浪的声响。   乔以笙自陆闯宽厚的后背支起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又抬手将遮挡她视线的帽子往上薅了薅。   虽然天依旧是黑的,但比起前半夜,现在一丝云都没有,皎洁的月亮和点点的繁星清晰可见。   圈圈也跟出来了,由陆闯牵着狗绳,安分地跟在陆闯的身旁——也只有陆闯能背着她的同时,还能控制住圈圈,不让它胡乱撒欢。   乔以笙的心情格外愉快,被托在他腰腹两侧的腾空的脚不由自主地轻轻晃动,引得圈圈好奇地凑到她脚丫子来嗅。   她的脚还不是光着的,被他套上了袜子。   陆闯的袜子。   “臭不臭?你洗过没?”眯着眼,她小声嫌弃。   陆闯捏了捏她腿上的肉,咬牙切齿:“新的!干净的好不好!”   乔以笙:“哪来干净的?”   陆闯:“看日出要在这里过夜,我当然有准备干净的衣服在车里用来换洗。”   乔以笙:“……噢,有干净的换洗衣服啊,你那会儿洗完澡什么都没穿,以为你毫无准备。”   陆闯:“……”   “乔以笙你可以再睡会儿!”陆闯凶得像要把她从他后背摔下去,可他的两只手又分明牢牢地箍住她的两条腿。   乔以笙高高翘着嘴角,安稳地蜷在他身上。   她中间似乎又睡过去几分钟,再有意识,她人已经被放进帐篷里,她的脑袋枕在陆闯的腿上。   如果不是身体里残留着某些感觉,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其实根本没下雨、他们没回房车上,从头到尾都还是等在帐篷里而已。   “等下喊你。”陆闯摸了摸她的额头。   乔以笙歪了歪脑袋,望出帐篷外面。   陆闯现在给帐篷留着的是透明的那一层门,圈圈很乖地趴在门边,像守门神。   帐篷的角度视野非常开阔,一览无遗此时此刻的海平面上,比起方才已经露出了一点鱼肚白。   “一起等。”乔以笙翻身爬起来,改躺姿为坐姿。   陆闯没阻止她,只是拥着她让她坐在他的身前。   乔以笙的后背往后靠住陆闯的胸膛,做主打开了帐篷门,让圈圈也进来。   圈圈分明巴不得如此,在乔以笙召唤之前,它就很自觉地蹭进乔以笙的怀抱,尾巴摇得特别欢快。   陆闯忍不住吐槽:“你不觉得它在向我炫耀?”   乔以笙费解:“炫耀什么?”   陆闯冷笑:“炫耀你抱的是它,不是我。” 第357章 生   乔以笙:“……”   真是够了,吃醋吃上瘾?   乔以笙将圈圈抱得更紧些,也哂笑:“说得好像我没抱过你似的。”   陆闯闻言,表情倒是由阴转晴:“也对,你抱着它的时候什么也没做,但抱着我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他的嘴唇就贴在她的耳廓,讲话的同时也在往她耳朵里吹气。   簌簌发痒。   乔以笙:“……”   她才刚给了他一点甜头,那个欠到她想揍人的陆闯仿佛又回来了。   而陆闯得寸进尺继续问:“抱我舒服,还是抱它舒服?”   他简直是自取其辱吧?乔以笙当然回答:“圈儿可比你舒服多了。”   仿佛听懂他们对话的圈圈:“汪汪!”   附和得特别欢乐。   陆闯告诫般地往圈圈脑袋上敲了敲。   圈圈报复他的方式,是委屈地“嗷呜”“嗷呜”,愈发紧地钻到乔以笙的怀抱里。   乔以笙捧住圈圈的脸,又和圈圈贴贴,边贴边说:“最喜欢你了。”   陆闯:“……”   乔以笙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忽然被扑倒在地。   而这回扑倒她的不是圈圈,是陆闯。   扑倒之后,陆闯不由分说就是吻,丝毫不在意圈圈傻不愣登地蹲在旁边近距离观摩。   它明显认为陆闯的行为和它平时扑乔以笙的行为一样,是表达对乔以笙的喜爱,三番两次凑过来也想舔乔以笙,但均被陆闯薅开了。   贴在一起的四条腿摩擦得快起火。   陆闯的袜子乔以笙穿在脚上本就松垮,现在有一只还给直接蹭掉了。   许久,便宜都被占尽了,乔以笙才得以扒拉开陆闯的手透气。   陆闯特别色气地舔一圈他的嘴唇,眼里带几分调笑:“乔以笙,真心话。”   没等乔以笙同意,他直接开问:“你最喜欢谁?”   自顾自地,陆闯限定范围:“只能是人,不能是动物。”   “必须是异性。”陆闯补充。   又追加:“不能是亲人。”   越说,他的调笑越收敛,神情越严肃。   似乎还在思考怎么再继续限定。   “……”乔以笙心道,限定什么范围?他直接限定答案算了。   但她来不及给他回应——转头,她急慌慌推搡身上的陆闯,指着帐篷外面道:“日出快开始了!”   陆闯循向望过去。   乔以笙已然爬起来,扒到帐篷口,重新端坐。   陆闯很嫌弃似的啧一声,拉回她到他跟前,动作有点粗鲁给她整理敞开的衣服。   她身上一共就两件衣服,里头是他的一件背心,外头是他的一件冲锋衣。   所以在他面前有穿跟没穿差不多。乔以笙顾不上臊不臊的问题,不爽他的表情:“不就是被你扯开的?你这什么态度?”   陆闯很吃瘪地说:“……那我扯开的你也不能这样任由它继续敞着。”   乔以笙:“这里除了你就是狗子,有谁看得见?之前不还是你告诉我,狗子是母的,看了也无所谓。”   陆闯:“那你现在对我就是这么随便的?随便给我看?”   乔以笙:“行,知道了,下次我会记得骂你色狼,让你自戳双目。”   陆闯:“……”   乔以笙捋开他的手,自己将冲锋衣的拉链拉上。   一个顺手就不小心学了他,将拉链拉至最高,遮住了自己的下巴——对陆闯而言,只是遮住了他的下巴,对乔以笙,实际上她藏进半张脸都没问题。   陆闯倒是顺手又帮她将连在冲锋衣上的帽子罩到她的脑袋,手臂一伸,他重新捞她入怀,恢复先前坐着一起看日出的姿势。   区别在于他封锁了她的怀抱,不允许圈圈再来钻。   圈圈只能委委屈屈地趴在他们的身边,伸长脑袋将下巴枕在乔以笙的腿上,由乔以笙抚摸它的脑袋聊表安慰。   海与天相连的海平面上,逐渐扩散开微黄的橙色,太阳慢慢地探出它的额头。   乔以笙侧头对陆闯提议:“出去吧,出去走一走。”   这样美好的晨光,只躲在帐篷里看也太可惜了。   陆闯未持异议,起身牵乔以笙出了帐篷,而乔以笙牵了圈圈,一起往海边再靠近些。   迎着晨光,乔以笙的眼睛有点睁不开起来,不得不微微眯着:“这里的沙质还可以。”   即便现在看得清楚周围的环境,她也辨认不清楚这具体是哪个位置。周围瞧不见人家,身后只有山。她先前在车里时也忘记用手机地图定位看看。   而这片天然形成的沙滩不太大,一看就未经开发,可能连探访这里的人都很少。   他们两人一狗的脚印在沙滩上踩得特别齐整。   圈圈尤为欢乐,把这当成今日提前出来遛弯,仗着她放的狗绳比较长,它撒丫子飞奔向海水,但马上就被轻轻拂上海滩的海浪给吓得又跑回来,跑回来的时候脚底下还打滑。   乔以笙笑得不行,边笑边问狗子它哥:“你怎么找到这块地方的?”   陆闯乜斜眼:“不就看个日出?只要我想,没有我找不到的。”   乔以笙没翻他白眼已经对他客气的了。   陆闯眼尖地捕捉到她内心的想法:“乔以笙,你又这样,床上床下两副面孔。结束才多久,你对我就开始冷淡了?”   他这控诉得……乔以笙还想问他呢:“你夜里泡的那壶茶是不是有问题?”   现在回忆起来,她觉得夜里她的情绪不太受控,好像一点小情绪就被放得几倍大,什么真情实感都往外吐。尤其是哭起来的时候,她都不堪回首。   而陆闯呢?嘴巴也是跟开了闸门泄洪似的,对她提出的真心话有问必答。   陆闯神情一凛:“乔以笙,你不会真想赖账,把我们的事全甩锅到那壶茶?别说那壶茶没问题,即便我们喝的不是茶,是酒,导致我们酒后乱性,你该负的责任还是得负。”   乔以笙虽然和陆闯面对面站着,但此时此刻她并没有在看陆闯。她的视线越过陆闯的身侧,望向前方无垠而平静的海面,发出轻叹:“很漂亮。”   初升的太阳红彤彤,散发耀眼的光芒刺破海天相接处厚厚的一团云,染得云层橙红鲜亮,撕裂最后一片暗灰雾气,照得万物明丽。   陆闯也正因这壮阔的自然景观微微出神,只听耳畔倏尔传入乔以笙极近的低语:“陆闯,生日快乐。” 第358章 礼   比起夜半时间悄无声息地从前一天的59分转到这一天的00分,乔以笙认为,如此滚烫肆意又灿烂的日出之下,更适合给他送上生日祝福。   是太阳的初升,亦是他的出生。   没有任何阴霾,只有光辉与盛大。   她希望他能看到,世界很美好,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也正在这个美好的世界里,站在他的身边。   陆闯整个人几乎是瞬间怔住,三四秒后才呆愣着出声:“乔以笙,你……”   他不可思议、难以置信、惊诧至极的表情,令乔以笙怀疑今天不是他的生日。   结合他昨天筹谋计划了那么多的事情,越想乔以笙越怀疑,真是她记错时间了?昨天他的生日已经过完了?   ——怀疑没维持太久,便听敛回神的陆闯满目复杂地蹦出后面的话:“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乔以笙十分不以为意:“你的生日是什么秘密吗?很难知道吗?”   陆闯的薄唇微微抿成直线,看起来并不如乔以笙预想中高兴,语气很淡地说:“……好多年不过了。”   那她猜错了?难道他昨天约她出来,真不是为了给他自己过生日?不过他的话让乔以笙特地回忆了回忆,印象里,除去他二十岁生日那一年办得比较盛大,后面几年确实没听郑洋等人提起过陆闯有怎么折腾……?   她低头瞥一眼圈圈:“澳洲那两年,你没跟狗子一起过?”   她问得很大胆,仿佛澳洲那两年他的生活很正常,也应该正常过生日。   陆闯也很平常地回答她:“第一年Mia有送了我一个蛋糕。她有我的资料,知道我的出生年月。”   随即陆闯也低眸瞥一眼圈圈:“第二年不想再收蛋糕,我带它去滑了个雪。”   乔以笙评价:“日子过得不错,陆大少爷走到哪儿都不亏待自己。滑雪场很多带劲儿的漂亮洋妞吧?”   陆闯:“……”   他的表情说明了他听懂她在内涵他什么。   “乔以笙,都说了全是逢场作戏你还跟我翻旧账?陈老三当时那么问,我当然要假装自己在澳洲搞过很多洋妞。”陆闯的语气好像很生气很不耐烦,但他的表情又分明因为她翻旧账而挂着笑。   似乎相当得意地在说:“乔以笙,你瞧你也吃醋,你瞧你多在意我。”   乔以笙没理他,径自牵着圈圈继续漫步在沙滩上。   陆闯却不乐意了,追到她身边:“这就完了?乔以笙,我过生日,你就一句‘生日快乐’完事儿?”   乔以笙提眼角睨他:“你不是说你好几年不过了?我看你的样子今年也没打算过,不是吗?”   “什么跟什么?我原本没打算过是我的事,你既然知道今天是我生日难道不应该专门给我过一过?”陆闯眉骨拧起,兀自猜测,“你肯定不是刚才记起我的生日,是不是早几天就知道了?甚至更早?”   抱着一丝期待,他问得些许谨慎:“总不可能是,大二那年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记到现在?”   乔以笙:“……”   虽然如果她给他这样的答案,他会开心,但她也确实没法为了让他开心,就撒谎骗他。   陆闯也迅速从她的表情做出判断,倒没什么所谓似的:“就说不可能,多早之前的事情了,你记性又那么差,啧。”   然后陆闯继续追着她说:“乔以笙,给我过生日。”   口吻跟无赖讨债没两样。   “从昨天到今天难道不是过吗?”乔以笙带着圈圈绕开他。   “怎么会是?”陆闯强行从身后抱住她纤莹一握的腰,“乔以笙,那是我为了追你给你制造的惊喜行不行?我的策划怎么变成你给我过生日?”   他故意戳她腰上的软肉,乔以笙浑身直打激灵:“那你想怎么过?”   旭日的直射下,她脸上细细的绒毛都瞧得一清二楚,虽然她眼下有没睡饱的淡淡青黑,但打在她身上的阳光,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令他想起夜里她蜷在他腰上的模样……   瞳孔一缩,陆闯一句话没说,掰过她的肩,单手扣在她的后脑勺,直接将她压向他,含住她的唇。   海天一色,万顷无垠,金灿灿的朝阳穿透在他们的中间,照出他们会发光的吻。   他似乎完全没在意现在两人正处于光天化日之下,乔以笙觉得他和昨晚他口中J虫上脑的低级动物没两样,她被亲得白皙的指尖都染出微微的粉。   她的指尖不由自主从他的后颈沿着他的脊椎骨徐徐抚摸。   忍耐力濒临极限的陆闯暂停这个吻,喘息凌乱地笑问:“我要求不高,很简单,你把你自己当礼物,给我过生日就行。”   “这样吗……”乔以笙微微仰头,柔软的嘴唇轻轻吻了吻他线条利落的下颌,声音打着弯儿,“那我原本准备的礼物,就不给你了。”   “有礼物?”陆闯猛地又狠狠一怔,几乎重复了一遍方才的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和惊诧至极,“你刚刚不是说没准备?”   “我什么时候说过?”乔以笙的神情很无辜。   陆闯愣愣的:“没骗我?”   乔以笙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心疼:“不就是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用得着表现得好像我之前待你特别差劲?”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没有对我很差劲。”陆闯跟做错事慌了手脚似的。   乔以笙忍不住捺了嘴角:“在车上,我的包里,很醒目的,你自己去翻。”   “噢,好,”陆闯又变得有点局促,局促之余更是有点傻不愣登。   和圈圈一样的傻不愣登。   傻不愣登地向她请示:“那我先回车里拿礼物?”   “去吧。”乔以笙点头批准。   陆闯当即迈开他的两条大长腿,朝房车的方向走。   ——起初是走的,然后越走越快,不多时他就变成跑的了。   乔以笙忍俊不禁,牵着圈圈,也结束遛弯,慢悠悠地踱步折返。   待她和圈圈一人一狗回到房车上,入目的是陆闯站在她放着包的桌子前,一手握着丝绒盒,一手抓着金光闪闪的狗牌,跟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圈圈好像以为狗牌是它的那一条,对着陆闯汪汪。   乔以笙行至他跟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戳他:“干什么?” 第359章 属   她瞥了瞥他手里抓着的那枚狗牌。   她给陆闯做的狗牌,大小和圈圈的那一枚差不多,大体也是方形的,只是窄边的两端有圆滑的弧度突出些,做了缺口的经典造型和卷边的工艺,风格粗犷、复古又不乏装饰品该有的时髦感。   狗牌是竖款的单面,上面的字和图案全是深凹冲压状。   最上方是只小马——陆闯那只小马碗上面的图案,虽然碗没带在身边,但乔以笙对它的样子记得很清楚,随手临摹在纸上发过去给狗牌的定制商,压出来的效果乔以笙很满意。   小马的图案下方,是压出来的字母,“lu”和“chuang”,陆闯的名字拼音。   紧接着一行的数字,很常规的,是陆闯的出生年月日。   至于最底下……几乎是贴着卷边的、最小的一行字——【归属人:乔圈圈】   昨晚刚拿到手,她打开看成品时,觉得挺正常的,现在由陆闯拿在手里跟着他一起盯着,乔以笙怎么都不自在。   她拂落陆闯的手:“不喜欢是不是?”   陆闯如梦初醒般从雕塑的状态中回神,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乔以笙……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指的就是最后那一小行字。   乔以笙耸耸肩:“字面的意思。”   陆闯:“我语文成绩不好,阅读理解能力也差,不懂字面是什么意思。”   乔以笙:“……”   陆闯追问:“乔以笙,讲清楚,字面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乔以笙便说:“狗牌是我做的,所以狗牌属于我。”   陆闯:“……”   乔以笙转身要去洗手,被陆闯一把拽回去,困在他的身前:“乔以笙,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他黑漆漆的双眸一瞬不眨地凝注她,瞳仁深处饱含期待,而他的神情又疑似泄露出他的紧张与不安。   乔以笙没回答,从他手里将狗牌取到她手里。   虽然狗牌是金子打造的,但因为细节上的设计,比起金属版并不土气,只是钻孔上搭配的链子乔以笙稍加纠结过。   吊坠是金子,链子如果再用金子,那真成大土豪的金项链了,可用金属链又和金子打造的狗牌吊坠很违和。   最后她选择了最普通的黑色皮绳。   踮起脚,她将狗牌项链从他脑袋上方套进他的脖子里,掂着狗牌的正面,平平整整地贴在他的胸口。   满意地欣赏一会儿,她的双手搭住他的双肩,轻轻啄了啄他的嘴唇,骄矜地扬起下颌,微微眯眼:“陆闯,你是我的。”   车窗外照进来的晨光在陆闯轮廓分明的脸上形成光影的变化,他嘴角的弧度宛若方才海边缓缓涨上沙滩的潮水一点点地漾起来。   “嗯,乔以笙,我是你的。只是你的。你的独家专属。”陆闯眼底的光很亮,好像把刚刚初升的太阳装进了他的眸子里。   乔以笙的两片唇瓣迅速被他撬开,很久没能再闭上,他的手臂一个横扫,夜里残留在桌上的积木全掉到地上,差点把圈圈给砸了,惹得圈圈边躲边叫唤。   乔以笙往后倒在桌面上,腾空的两条腿分别箍在陆闯的腰侧:“你……”   陆闯知道她后面想说什么,将她的话全部吞掉:“我没答应你收了那份礼物就不收你这份礼物。”   “乔以笙,你是我最大的生日礼物……”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用最强势的语气讲出最温柔的情话。   乔以笙的心头好似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打着激灵发着颤攥紧他坚硬似铁的腕骨,被他撕掳的力量拢在他的天地间。   ……一度快死过去时,她后悔,不该主动提起他的生日,不该给他送生日礼物。   在浴室里洗干净后囫囵趴进床上的枕头,稍稍缓过来劲的乔以笙发脾气:“你就是这样回报给你过生日的人?”   陆闯支着脑袋侧身躺在她旁边,捉着她的手指在他唇边还在细细地吻:“这样为你做牛做马的回报,难道不是最有诚意的?”   乔以笙当场表演翻脸——将她的脸由面朝陆闯,改为用后脑勺对着陆闯。   陆闯不安分的手在她光果的后背来回摩挲:“乔以笙,你就是嫌我回报得还不够多。”   乔以笙:“……”   仗着床宽敞,陆闯越过她的身体上方,翻到她的另一侧,迫使她重新面朝他。   他捏着挂在胸口的狗牌反倒像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很没好气:“我都没问你,凭什么我的生日要和狗子的生日礼物差不多样?”   乔以笙轻飘飘地冷呵:“这不是都抬举你了?”   “……”陆闯何止是脸发黑,印堂更黑,“怎么我的地位就不如它了?它天天除了吃喝拉撒能干什么?”   被堵在门外的圈圈:“汪汪!”   乔以笙袒护圈圈:“它会十八般才艺,你会?”   陆闯:“……”   没噎几秒,陆闯低垂的脑袋就凑近她,一阵犯欠的坏笑:“我不会它的十八般才艺又怎样?我只要懂得某一门才艺,就够了。”   乔以笙:“……”她并不想秒懂他所指为何。   挂在他脖间的狗牌晃动在他胸膛的精肉上,也晃动在她的眼前。   想到早前她叼过她颈间的这条黑钻石链子,她手一伸,抓住他的狗牌,也将狗牌塞到他的嘴里,让他用牙齿叼着。   陆闯并未吐掉,斜斜挑眉,意味深长的眸光静默幽黑地跟随她的手指而逡巡——她的指尖戳在他胸膛硬朗的精肉,徐徐抚摸。   顷刻,乔以笙的手指停留在他腹部附近。   以前他身上鞭伤之类的陈年旧痕,一方面因为痕迹淡,一方面他肤色的缘故,并不容易从肉眼上能瞧出来,往往是乔以笙通过手上的触感察觉的。   现在他身上的新痕亦如此。   他近段时间在陆家是又废又疯的形象,陆家晟不至于又打他吧?新痕便不难猜测,是陆闯在“车祸”中留下的。他的将计就计逼真到连伤都真实地造出来……   猜到她在想什么,陆闯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从伤痕附近挪开,挪到他的腹肌和人鱼线上面。   乔以笙:“……”   她掀眼皮。   还在叼着狗牌的陆闯似乎在期待什么。   乔以笙也耐不住心底的痒痒,撩了撩头发,坐起来,指尖稍一用力,将他往后推倒。 第360章 催   早饭直接忽略。   乔以笙睡到中午才醒来。   陆闯已经不在她身边。   乔以笙简直腰酸背痛腿抽筋。   摸出她的手机,她看到聂季朗上午给她回消息了:【嗯,莫立风是我前妻的弟弟。但我和他不联系】   乔以笙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说他并非刻意隐瞒,而是认为莫立风与他的关系,和聂家、陆家均无关,他之前没必要专门告诉她。   乔以笙可以理解。   聂季朗后面还又说,他以前也没见过莫立风几面,而最后一次和莫立风见面时,莫立风还是个大学一年级的学生,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么从聂季朗的话间接证明,莫立风没对她撒谎。她可以不用防备莫立风……?   乔以笙需要排查的是:【婧溪妹妹或者宋妈妈,认识莫立风吗?】   聂季朗直接打电话过来:“在我的认知里,他们相互之间应该是不认识。你对立风有怀疑?”   “不是,就是正常的背调,之前的背调不够仔细。”乔以笙解释。   “应该的。”聂季朗认同,“你和立风走得很近。”   乔以笙斟酌问:“莫立风是不是不喜欢聂家?”   虽然莫立风表现得不明显,但彼时她还是隐约感觉到了。   “我不知道。”聂季朗说,“不过他确实有可能不喜欢我,连带不喜欢聂家。我自认为当年和他姐姐是和平分手,但他姐姐不一定这样认为。”   乔以笙心里大概有数。既然离婚,说明婚姻并不愉快,换成她出于莫立风的位置,对自己姐姐前一段婚姻的家庭多少会有疙瘩。   “你让阿苓查的‘谭赢’,我知道。”聂季朗告知,“他家里和聂家也有点渊源。谭赢在你们建筑圈有一定地位,你如果想认识,随时可以。也可以把你推荐给其他更有话语权的老师那里。”   “谢谢小叔叔。谭赢就算了,其他人,要是以后我有需求,会让你帮忙的。”乔以笙又问,“可是谭赢和莫立风的谈话中为什么会涉及聂家?谭赢知道莫立风和你的关系?”   聂季朗说:“我和谭赢也不熟。他们的谈话为什么涉及聂家,我能想到的原因是,以前我的前妻借聂家的资源引荐过她的弟弟。”   乔以笙恍然。   聂季朗还是说:“我知道的就这些。等阿苓调查出更详细的资料,你再看看。”   “嗯嗯,好的小叔叔。”乔以笙又一次道谢,“谢谢小叔叔。周末愉快。”   聂季朗:“你也愉快。”   “……”乔以笙有种聂季朗知道她这两天和陆闯呆一块但因为她不说所以他也不戳破的感觉。   聂季朗的下一句话则是:“陆家在跟聂家催婚了。”   -   套上衣服,乔以笙走出房间,迎接她的是在扒拉车门的圈圈。   圈圈明显是疯狂地想下车。   见乔以笙出现,它立刻跑来向乔以笙求助。   车上没寻见陆闯,乔以笙便带着圈圈下车。   房车仍旧停在原来的位置。   大中午的,可以清晰的远眺碧海蓝天和波光粼粼。   陆闯就在这房车外面,撑开了房车自带的户外伸缩遮阳棚,支起烧烤炉,正在弄烧烤。   和先前在mia家时一样熟练。   圈圈几乎是在车门打开就试图冲向陆闯。   乔以笙总算明白圈圈为何那般躁动,原来是知道陆闯在烤肉,它想分一杯羹。   乔以笙险些没拽住它,被它扯了个趔趄。   陆闯皱眉上前来,凶巴巴地给圈圈下达指令,圈圈很不情不愿也很委屈地安安分分蹲坐地上,哈着淌口水的舌头眼巴巴盯着烧烤架上面的肉串。   乔以笙看不过眼:“给它吃点。”   “被你说得我好像虐待它。”陆闯其实有专门给它准备一块带骨头的,现在正好扔给它。   圈圈开心极了,两只前爪抓得啃,生怕被人抢走似的,啃的同时尾巴摇得花枝乱颤。   “过来吃,先别管它了。”陆闯拉她到棚下的折叠椅里坐。   折叠椅旁的桌子很快端上来一盘新烤的肉和橙汁。   即便乔以笙现在不饿,也会被满溢的香气勾起味蕾。   瞥了瞥继续在烧烤炉前忙乎的陆闯,乔以笙很难不记起从前在她公寓里饭来张口、把她当厨娘的等着她伺候的陆大少爷。   吹着海风欣赏着眼前的风景,乔以笙突然希望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她和陆闯带着狗,一路自驾,开到哪儿玩到哪儿。   回过头来的陆闯,伸手往她眼前一挥:“乔以笙,你最好只是在想我,而不是其他人。”   乔以笙倒是刚记起来问:“大炮呢?”   昨晚刚开始下雨时她和陆闯从帐篷那边跑回来,见过大炮之后,大炮似乎就没动静了。   明明盘子里还有很多肉,陆闯偏偏来啃她手里吃到一半的:“放心,他夜里没在车上,不知道我们干了什么。”   乔以笙:“……”她想问的又不是这个。   他摆明了就是讲出来想看她难为情的。   可乔以笙今时不同往日,哪儿能轻而易举再被他两句荤话闹个大红脸?   非但没让他得逞,乔以笙还故意摆冷脸:“陆闯,你是不是觉得我睡了你、给你过生日、送你狗牌,你就又可以为所欲为了?”   陆闯:“……”   咬在嘴里的肉直接把他给呛了,陆闯的脸也拉下来:“我刚刚那句话哪里表现出我为所欲为了?乔以笙你无理取闹挑刺找茬吧?”   乔以笙没说话,面无表情盯着他。   陆闯:“……”   皱起眉,他道歉:“……我收回,不该说你无理取闹。”   乔以笙还是不说话。   陆闯:“……”   两三秒后,他又道歉:“我确实得意忘形了。”   乔以笙实在憋不住笑了,倾过身去,亲一口他:“啧,陆闯,你现在很好骗。”   反应过来遭她戏弄,陆闯气急败坏按回她的脑袋:“乔以笙,你信不信我让你瘫床上彻底起不来?”   乔以笙才没在怕:“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陆闯挺直腰板,作势就要抱她回房车里。   都从昨晚荒唐到现在了,乔以笙可不打算继续陪他闹,蹬着腿制止了他:“我觉得聂陆两家的婚约怪怪的。”   陆闯:“乔以笙你别转移话题,说好了属于我的时间里不聊公事。”   乔以笙:“行,那我就在名册上随便挑个人结婚。” 第361章 双重   陆闯:“……”   乔以笙并不是非得和他作对,要在这个节骨眼和他聊公事,她就是渐渐发现了逗弄陆闯的乐趣。   譬如现在陆闯不上不下的吃瘪表情就特别玩味。   乔以笙往他嘴里喂烤肉,索性也趁这个时候把刚刚聂季朗告诉她陆家的催婚支会他一声。   陆闯一脸沉郁:“乔以笙,我早说过,你的权宜之计、拖延大法打的是如意算盘。”   “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讲完?”乔以笙甩他一记眼刀。   “……”陆闯闭上嘴,默默地咀嚼嘴里的肉。   乔以笙得以继续道:“聂季朗已经从我口中得知我爸爸的死是陆家造成的,但仍旧没有阻止这门婚约。”   “他的意思是,他会帮忙调查,确认我父母当年车祸的真相,揪出幕后黑手,让我在这之前先别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他没有阻止这门婚约,看起来是让我别轻举妄动、打草惊蛇的表现,可陆家的催婚,他似乎也没打算帮我推辞。”   “怎么说呢……”乔以笙凝眉,“从我第一次和他在咖啡馆里面对面交谈,他就给我一种感觉:无论如何要在我这里完成和陆家的婚约。”   所以,她不得不怀疑,聂陆两家的婚约背后,是不是还存在其他内情。   陆家对聂家这门婚约的所求非常明确,一是股份,二是聂家的背景。   而目前表面上看,聂家对陆家无所求。   “……有没有可能,无所求是个假象?”虽然之前就警惕过聂季朗找她认祖归宗兴许还有其他目的,但现在这种感觉强烈了一些。   对聂家来讲,婚约其实也只是套在外面的一层壳,和陆家没区别。   陆闯在乔以笙讲话期间,就着乔以笙的手,将肉啃光,她说完,他回之以嗤笑:“据我所知陆家并没有什么传家宝值得外人觊觎,陆家唯一的价值就是陆氏集团。聂家不是商政通吃吗?至于缺这点钱?”   乔以笙目前也确实看不出来聂家能图陆家什么。   “看来你不饿?”陆闯帮她把肉从签子上剥下来,用筷子夹到她嘴边,还跟喂小孩吃饭似的,煞有介事吹两口气。   乔以笙:“……全是你的口水。”   陆闯挑眉,趁机塞进她嘴里:“我们又没少交换口水。”   乔以笙:“……你恶不恶心?”   虽然是事实,但被他讲出来是另一码事。   陆闯用他的嘴,从她嘴里抢肉,然后反问她:“你说恶不恶心?”   乔以笙:“……”   黏黏糊糊、闹闹腾腾的,总算慢吞吞地吃完这顿漫长的午饭。   乔以笙先带圈圈一起回房车,陆闯善后,她也把车上残留的一些狼藉收拾掉——反正她没脸留给她和陆闯之外的人处理。   等陆闯也回房车里来时,车子重新启动。   “大炮回来了?”   “嗯,打电话喊他回来开车。”陆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补充一句,“你别瞎操心了,他没风吹日晒,在附近村民家里吃好喝好睡好。”   乔以笙靠着他的肩膀,欣赏着车窗外沿途经过的风光,被暖洋洋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嗯……”   陆闯把玩着她的手掌:“睡会儿午觉,到了我喊你。”   乔以笙提醒他:“看见药店,记得买药。”   陆闯瞳眸微敛,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真的要吃?”   乔以笙的脸往他的胸膛埋进去些:“……双重保险。”   虽然陆闯有做措施,还是她严密盯着他做的,但她仍旧害怕。   夜里她起初是有些抗拒的,来自她身体开启防护机制的一点抗拒,她才彻底明白了她这段时间以来为什么对这方面没有强烈的想法。   就是因为害怕。   怕又不小心怀孕。   更准确地说,是怕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迎接新生命又失去新生命。那种无法用语言精准形容的难受,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即便她深知上次怀孕完全是个意外,遇到的几率特别小。   可再小的几率落到个体的头上,就是百分百。   或许过段时间,她和陆闯之间频繁得她习以为常了,她的害怕能逐渐减轻,但目前为止,她就是没法克服。   陆闯哄了她许久,也没有多大的作用,她就是和他商量,必须他做措施的同时她也事后吃药,双重保险,她才能安心。   扣紧陆闯的手指,乔以笙蹙眉:“你不买我自己买。”   “……没说不给你买。”陆闯未加遮掩他的不爽,“药又不是好东西。”   乔以笙:“嗯,所以为了我的身体着想,你多忍忍,少折腾。”   陆闯:“……”   不用看也能想象到他的表情,乔以笙无声地翘起唇角。   她快睡过去时,感觉到陆闯抱她进去卧室的床上了。   脑袋贴上枕头,她搂住他的胳膊,拉他一起躺下,她埋进他的怀里。   陆闯摸了摸她的头发,低低道:“……要双重保险,也不是只有这一种办法。”   -   午觉睡到夕阳西下。   乔以笙在陆闯的严格把控下穿戴整齐,牵着圈圈跟随陆闯下车,发现来的地方又是那个赛车场。   然而这回陆闯不是带她来开卡丁车的——   赛车场后面一个疑似大型车库的地方,从半开的卷帘门弯下半个身体进去里头,圈圈朝面前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黑黢黢狂吠,吠得还有回声,仿佛圈圈看到了很多陌生人。   可哪来的陌生人?乔以笙什么也没瞧见,莫名想起似乎听说过,狗的眼睛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惊得她下意识抓紧陆闯的胳膊。   “乔以笙,你的胆子真是比黄豆还小。”陆闯肆意嘲笑。   乔以笙当即掐一把他的腰。   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夸张,陆闯直嘶声,很大男子主义地警告:“乔以笙,男人的腰不能乱掐。”   乔以笙心里正吐槽他的狗尾巴又翘起来了,陆闯这时候打开灯。   几乎是同一时刻,接连不断地“嘭嘭嘭”在他们的脑袋上方和四周围炸开。   伴随着许多人的异口同声:“闯哥生日快乐!嫂子岁岁平安!”   回声还一阵一阵的荡漾。   乔以笙的视线穿过从半空洋洋洒洒飘零而下的无数彩片,愣愣地扫视面前乌泱泱的一群人。   除去站在前面的小刘和大炮,其余全是生面孔。 第362章 土潮   每一位都是摆足了要给陆闯一个惊喜的架势。   整个车库也全部装饰起来,到处是彩带、气球、花篮和横幅,张灯结彩挂红灯笼欢欢喜喜迎新年不外乎如此。   彩带和气球便罢了,花篮上面都贴有红绸带,绸带上表明了各个花篮分别是谁送的,比起祝贺陆闯生日,更像祝贺陆闯开店大吉。   正中央挂在墙上最醒目的那条大横幅同样是红底的,纯正的中国红,红底搭配黑字:【闯哥boss生日快乐】   横幅两侧的空间摆上两张大长桌,有点自助餐宴厅的味道,一张长桌上叠了五层的香槟酒杯,旁边鲜花拥簇着一个漂亮精致的蛋糕,以及金色气球捏成的“happy-birthday”字样。   另一张长桌前竖了个陆闯的人形立牌,选取的还是陆闯大学时赛车时穿着赛车服抱着头盔的照片。   立牌一比一还原陆闯的身高,立牌“陆闯”的头顶被戴上了一顶生日帽。   立牌“陆闯”手边桌面则堆满一件件礼物,有点礼物有漂亮的礼盒包装,有点礼物的广告语大剌剌地显示着它是什么东西,譬如放在最前面的恰好就是“三天止脱、七天生发”和“男人的加油站”   圈圈被礼炮的动静吓得狂吠,一边吠一边往乔以笙身后躲,间或两声求安慰的嗷呜。乔以笙的脚被圈圈的狗绳缠住,人也有点蒙圈。   但这还不会全部——   小刘宛若一个指挥家,转过身去两只手起范,高声喊:“预备——起——”   乌泱泱的一群人开始齐声高歌: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boss(闯哥)生-日-快-乐——!”   ……很整齐,估计练了很久,有那么几分男低音合唱团的味道。   在小刘两只手的一个收势之下,众人的歌喉亦收住。   但回声没收住:“乐……乐……乐……”   乔以笙:“……”   她感觉上空飘过一群嘎嘎嘎的乌鸦。   唔……大概……土到极致就是潮?   接下来便是有人推出一个三层高的蛋糕,蛋糕上插的蜡烛是两个数字,一个“2”一个“8”。   乔以笙默默地转头欣赏主人公的反应。   主人公的嘴角隐隐抽搐,额角仿佛也冒三根黑线。   乔以笙牵着吓坏了的圈圈退开陆闯身边一步,让他独享众人送给他的热情似火的生日祝福。   但她的意图被陆闯掐灭在摇篮里——陆闯扯她回他的身边,然后他瞥过蛋糕,神情特别淡然地对他们评价道:“瞎折腾。我就知道你们喊我来这里没好事。”   大炮带头问大家:“闯哥说我们瞎折腾,怎么办?”   一个个全在笑,笑得意味声长,似在酝酿着什么。   乔以笙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便听大炮高声又道:“那就瞎折腾给闯哥看!”   说时迟那时快,当即大炮带头将奶油往陆闯身上砸。   陆闯几乎是第一时间背过身弯腰将乔以笙护住,乔以笙则蒙圈地护住又被吓到的嗷嗷乱叫的圈圈,后知后觉,这是开启了奶油大战。   更准确来讲,是陆大寿星受到围攻,她和圈圈惨遭连累——混蛋……分明就是故意拖她下水……她本来可以躲到一旁去看热闹的……   不过被砸了没一会儿,陆闯还是暂且放开她,推她到一旁的墙根,他抢过奶油开始反击。   随手擦了擦自己身上的奶油,观赏着大家接连不断地以下犯上使得陆闯双拳难敌四手简直和奶油人没两样,乔以笙不拿出手机录视频可一点也对不起他们给陆闯精心准备的这个生日派对。   人家都是最后才砸奶油,这群人倒好,以奶油开场。   开完场一个个也懒得去收拾干净,就这么人人带着或多或少的奶油吃生日宴。   乔以笙总算见到了传闻中的“瘦猴子”。   瘦猴子便是方才推蛋糕的那个人。未料想虽然外号中带个“瘦”字,实际上是个小胖陀,长得圆圆乎乎肉肉的,发型还特别酷,扎的是脏辫。   不用猜也知道,今天在场的,差不多都是之前她被许哲绑架,为了救她出过力的人,乔以笙专门跟大家敬了一杯酒。   她敬完一杯后,陆闯就将她的酒杯换掉,换成果汁,他则往后又敬了大家两杯。   客套的话一句没讲,陆闯只是吊儿郎当地玩笑道:“砸我砸得最狠的几个,我都记下来了,给我等着。”   等着他们的是什么,暂时不清楚,但目前等着陆闯的,是一个紧接着一个地灌酒,大家似乎打了主意,让陆闯醉酒之后能忘掉他们大逆不道的行为。   她以为陆闯的酒量有多好,结果陆闯很快就喝趴下了。   瘦猴子和大炮先帮忙把陆闯架到角落里的沙发。   乔以笙接过小刘拧来的毛巾给陆闯擦脸。   酒精上了头,陆闯满面通红,闭着眼睛很安静地枕在她的腿上。   原本蹲在乔以笙脚边的圈圈起身,扑倒陆闯身上,往陆闯脸上舔了几下,随后有点和陆闯争宠的意思,拿脑袋挤陆闯的脑袋,想把陆闯挤下她的腿。   陆闯一挥手,薅开圈圈,他侧过脸,搂住乔以笙的腰,将脸埋进乔以笙的小腹。   乔以笙:“……”   她衣服的布料薄,他的呼吸粗重又热烫,全透到她的皮肤上,痒得不行。   虽然瘦猴子、大炮他们注意力没在这边,但毕竟满场是人,她的脸皮始终没他厚,尝试推了推他的脑袋。   陆闯反而将他搂得更紧。   乔以笙怀疑他就是连喝醉了也在潜意识里故意要把他脸上残留的奶油蹭到她的衣服上。   既然他难伺候,乔以笙暂且也不伺候他了,转而召唤圈圈回她面前,用原本给陆闯擦脸的毛巾,擦圈圈的狗毛。   才擦两下,乔以笙的腕子便被陆闯捉住。   他的脸依旧严丝合缝地埋着,因此嗓音听起来有些闷:“乔以笙,你不是应该温声细语地哄哄我,让我把脸伸出来先给你擦一擦?”   乔以笙:“……”还提要求了他?   “你不是醉了?”可现在分明特别清醒。   陆闯低低地轻笑:“兵不厌诈懂不懂?我不装个醉,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放过我? 第363章 挑   乔以笙轻轻揪了揪他的耳朵:“你再不把脸翻出来的话,我把大炮他们喊过来,揭穿你装醉。”   “……等会儿,”陆闯喃喃,抱她越发紧,像是要将他整个人融入她的小腹,“再一会儿……”   乔以笙福至心灵,恍惚明白了他这个举动暗藏的意义。   眼睫颤了颤,她揪在他耳朵上的手沿着他的耳根往后,摸住他毛绒绒的头发。   或许他真的没醉,但酒精无疑影响到他的情绪。   未几,她听见陆闯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终于舍得改回平躺,半眯着微醺的双眸说:“乔以笙,帮我擦擦脸吧。”   没等乔以笙反应,他补充道:“不是拿你当佣人使唤你,我就是喜欢你亲近我,喜欢我们像两口子一样。我看着你做饭,然后我们一起吃饭,晚上我们同床共枕,早晨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彼此。”   乔以笙心里宛若鼓着海浪,随着他的话一起一伏。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又从他的头发,抚摸到他的嘴唇上,顺着他的唇线来回描摹。   陆闯倏地张开唇,含住她的指头,齿尖轻轻啃噬,温热的舌细细的吮。   “也不嫌脏。”   乔以笙蹙眉,完全没发现她此刻的神情落在他的眼里全是娇嗔。   她觉得他和圈圈在某些属性上越来越像了。   小刘憨头憨脑地走过来:“姐儿,要不要再帮你拧毛巾。”   乔以笙立刻将手指从陆闯嘴里缩出来。   而小刘是在说完才看见乔以笙和陆闯之间暧昧的小动作,脸唰地瞬间红成猪头,讲话都不利索了:“对、对、对不起!我、我、我先走了!”   结果他自己的左脚绊到他的右脚,扎扎实实地来了个平地摔,噗通一声,巨响,把离得稍微近些的几个人的目光悉数吸引过来。   大炮和瘦猴子走过来一左一右架起小刘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前者笑得大白牙在灯光下反光:“我说刘三毛哈哈哈哈你多大的人了哈哈哈哈,要不哥哥们给你集资买婴儿车摇摇椅?”   紧接着大炮发出逗小孩的咂嘴声。   自从住进大炮家,乔以笙就没少见大炮“欺负”小刘,可无论见过多少次,还是觉得特别欢乐。   她完全能想象得到,陆闯以前生活在城中村,每天见到的日常里肯定就有类似的画面。   她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也和大炮一样,欺负过三毛?”   陆闯懒洋洋地朝小刘喊:“三毛,我欺负过你吗?”   乔以笙心道:“你这都喊他三毛了,不已经是欺负?”   她立马在陆闯后面接话:“小刘,别怕,实话实说,姐儿为你撑腰。”   左右为难的小刘脸憋得愈发红,看看大炮又看看瘦猴子,欲向两人求助。然而两人一个“喂喂喂”地接电话走开,一个吹着口哨说要去上厕所。   无助的小刘只能独自面对难题:“……没、没有,闯哥没欺负过我。”   陆闯很满意地收回目光,落回乔以笙脸上:“听见没?”   乔以笙对着小刘说:“好的,我知道了,三毛。”   小刘:“……”   把陆闯的脑袋放到沙发上,乔以笙带着脏毛巾起身,去卫生间。   方才消失了的大炮和瘦猴子咻地重新出现,一人一边搭着小刘的肩膀,笑得停不下来。   陆闯趁着乔以笙不在,难耐地摸出口袋里的烟,抖出一根点燃,舒舒坦坦地吞云吐雾。   喝得两眼发红的大炮凑到陆闯跟前:“哥儿,我刚才就想问了,你怎么和你的狗子戴一样的大金链子?”   陆闯:“……”   瘦猴子上手就往大炮的后脑勺猛一拍:“什么大金链子?看清楚,只有吊坠是金的。‘狗牌’你懂不懂?人家明星都会搭配的时尚单品,到你嘴里怎么那么土?”   “‘狗牌’?那我的理解哪儿错了?不就是给狗戴的?”大炮纳闷,“哥,咱也不是没钱,怎么非得和狗戴一样的东西?”   青白色的烟气后面,陆闯的黑眸危险地狭起,丢出话:“你嫂子送的。”   “……”大炮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周围的空气好像也结了冰。   瘦猴子都不想搭救大炮了。   小刘倒是以德报怨,立刻帮大炮转移注意力:“我一猜就是姐儿送给boss你的生日礼物。只有我姐儿才有这么好的眼光。这项链简直是为boss量身定制的,和boss的气质特别搭。”   瘦猴子笑着拍拍小刘的肩:“不愧是跟着杜叔在商界摸爬滚打的人,讲话讲到点子上。”   大炮也赶紧一拍脑门:“对了!哥你快来拆我们的礼物!我和小刘送你的礼物你也一定会喜欢的!也是嫂子帮忙挑的!”   瘦猴子的动作终归慢了一步,捂住大炮的嘴时陆闯都已经听见了。   “什么叫也是她帮忙挑的?”陆闯的眸光微微一凛。   瘦猴子正发愁该怎么蒙混过关,力气大如牛的大炮强行扒拉开了瘦猴子的手:“你们成天小心思弯弯绕绕的。这有什么值得瞒住闯哥的?嫂子帮我们挑的礼物,等于闯哥多收几份嫂子送的礼物,多好?”   大炮嘿嘿嘿,跟邀功似的向陆闯汇报:“哥,就是我们担心嫂子不知道你的生日,之前帮你跟嫂子暗示的。我还以为嫂子没听明白呢,看到她有给你送生日礼物我们就放心了。”   小刘:“……”   瘦猴子扶额:“……”   -   乔以笙从卫生间回来,就发现陆闯的情绪不若先前高涨,一个人抽着半截闷烟。   圈圈似乎都嫌弃他的二手烟,离得他老远,就是狗绳长度有限,限制住了圈圈。   一见她,圈圈就想往她跟前扑,狗牌晃动在它的颈间格外醒目。   乔以笙这会儿才忽然在想,这个纯金的狗牌之于它而言会不会太招摇了?万一让贼给惦记上……   ——她的目光从圈圈项圈上的狗牌,移到陆闯胸前的狗牌。   坐回他身旁时,乔以笙顺手抓了项链一下,玩笑:“遇到飞车党的话,你的脖子是不是会被扯断?”   陆闯:“……”   撇开脑袋,乔以笙咳了咳。   陆闯戳灭烟头,将他的脸凑到乔以笙跟前:“可以帮我擦了。”   乔以笙斜睨眼吐槽:“你要不要让你的弟兄们全部来围观你的脸皮有多厚?” 第364章 底   陆闯很不以为意:“你喊一喊,看看他们有没有人敢过来围观?”   乔以笙翻白眼,毛巾丢给他,让他自己擦:“好手好脚。”   陆闯又躺回她的腿上:“乔以笙,我真的有点醉了。”   乔以笙圆睁眼:“……陆闯,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陆闯并不以为耻,反以此为荣:“是又怎样?”   乔以笙:“……”   他的底裤被她彻底扒光之后,他简直就成了光脚不怕穿鞋的。   心底发着笑,乔以笙到底还是将毛巾擦上他的脸。   冷不防陆闯冒出一句:“乔以笙,真心话。”   未及乔以笙同意,他迅速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偷偷给我定制狗牌的?”   乔以笙觉得他越来越飘了,故意泼他一盆冷水:“你的只是顺便。”   陆闯:“什么意思?”   乔以笙:“你那天不是说我欠圈儿一个纯金狗牌?我给圈儿定做,就顺便也给你做了个。”   陆闯:“……”   他若有所思,似乎在计算什么。   毛巾上还沾着点圈圈的狗毛没冲干净,现在黏到了陆闯的脸上,乔以笙的手指轻轻刮过去,听陆闯又问:“乔以笙,真心话:你到底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乔以笙很无语:“这有什么值得真心话的?”   现在“真心话”的游戏都被他给滥用了。   “乔以笙,回答我。”陆闯表情严肃认真。   为了不被他继续纠缠,乔以笙告知:“我不是说过,聂季朗给了我一份名册上所有人的详细资料?”   闻言,陆闯的眼睛眯起一下,然后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往上仰脸,乐不可支地吻住她。   乔以笙下意识挣扎,陆闯却强行勾住她的脖子,令她睁不开。   酒精和烟草混杂一起的味道随着他的气息充斥她的口腔,没有乔以笙预想中的难以接受。   等他终于愿意松开她,乔以笙的第一反应就是抬头扫视四周。   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她长松一口气,羞恼地轻轻掐他的腰:“接吻前先打报告是个好习惯,请你保持下来,别再得意忘形。”   “OK,”陆闯应承得特别爽快,但应承之后的动作,便是又来亲她。   乔以笙:“……”   隔着一小段距离的长桌前,以大炮为代表的很多人脖子都快僵了,小声嘀咕:“我们要不要干脆撤离算了,让闯哥和嫂子自己留这里……”   小刘埋低着脑袋,仍旧是红烧状态,默默举手:“我赞同我们先走……”   大炮捂在眼睛上的手留着缝隙:“我看一眼吧,就看一眼,看看闯哥和嫂子腻歪完没有。”   刚转动十五度角,他的脑袋就被瘦猴子拧回来:“你就庆幸吧你,没酿成大祸。”   最后还是因为乔以笙想参观参观这个车库,陆闯陪她起来走了走。   地方很大。   如果不是今天陆闯带她过来,乔以笙都不知道,赛车场的主人悄悄易主,早几年也已经成为了陆闯的产业之一。   怪不得上一回他毫无顾忌地带她到这边开卡丁车。   但乔以笙也看得出来,这里不仅仅是他的产业那么简单:“……还是你的大本营?”   “可以这么说。”陆闯解释,“有比较重要的事我也一般会把人集合在这边。瘦猴子平时确实一般就住在这边。”   说话间,陆闯打开一个房间的门。   也就十几平的空间,但瞬间令乔以笙仿佛进入另外一个时间——成了精的大型计算机,环绕式操控台,密密麻麻的按键,屏幕则分成好几块,有的显示监控画面,有点是正在处理中的程序不断地闪动。   短暂的目瞪口呆后,乔以笙只发出一个感叹:“瘦猴子,看来特别厉害……”   怎么说?因为郑洋以前是计算机系的,乔以笙曾在郑洋和许哲的工作室里见过类似的布置,不过规模要比瘦猴子这里小一些,也没有瘦猴子这里看起来的更为复杂。   隔行如隔山,乔以笙不太懂,只是以外行人的眼光猜测,应该是工具看起来越厉害,水平也更高吧?   郑洋和许哲主要搞游戏开发的,瘦猴子在陆闯手底下干的那些事从危险性来看就更有难度。   之后陆闯去上洗手间时,乔以笙跟瘦猴子开了句玩笑:“你的工作间给我的感觉,很像电影里的那种geek。”   瘦猴子特别谦虚:“嫂子夸张了,我不过是跟boss学了点皮毛。”   乔以笙意外:“你跟他学的?”   瘦猴子见她这种反应,表情间挂上“糟糕”两个字:“……呃,嫂子,我可能被大炮传染,也捅篓子了……”   乔以笙:“……”所以陆闯的底裤根本就还没被她扒干净……?   瘦猴子倒帮陆闯解释一嘴:“我应该也不算捅篓子,boss既然带嫂子你过来,肯定就是做好了交底的准备。就是可能应该由闯哥自己告诉嫂子你,而不是通过我们其他人的嘴。”   “就像boss的生日一样。也是怪我,那时候撺掇大炮和小刘去提醒嫂子你。不应该的。”   大炮一直在紧张地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注意到瘦猴子提及此事,忙不迭凑过来插嘴:“嫂子你和闯哥没事就好,刚刚被闯哥知道是我和小刘提醒的你闯哥生日,闯哥的状态立马变了。我就怕影响到你们的感情。”   乔以笙:“……”   很好,大炮又无意间向她泄露了了不得的事情……   等陆闯从洗手间折返,乔以笙就带着圈圈跟随他和众人道别,离开赛车场。   几个人里头就小刘没喝酒,所以由小刘开车送他们去Mia家。   去Mia家还是乔以笙提的,陆闯原本打算送她回大炮那里,毕竟已经是周日晚上,她明天还要上班,根据她的习惯是要睡宿舍的。   这令陆闯的尾巴翘得比圈圈的尾巴还高,得意忘形得都不顾小刘在前座,凑到乔以笙耳畔玩味地说:“乔以笙,真心话:你是不是想陪我到我生日的最后一秒?”   “……”可把他给美得,乔以笙委实不乐意承认。   因为她的不承认,陆闯就腻着她,乔以笙很怕前面的小刘被刺激得歪了方向盘,用比之前更大的力气掐了陆闯的腰:“是是是,满意了吧?” 第365章 多一点   陆闯却得寸进尺说:“不满意。”   人高马大一男人,非把身体的全部重量往她身上捱。   乔以笙都快被他挤得贴到车门。   圈圈还被陆闯隔到一旁去,不允许它往她这边凑。   乔以笙只能隔着陆闯和圈圈遥遥相望。   陆闯捉住乔以笙掐在他腰间的手,低低地笑:“乔以笙,我再说一遍,男人的腰不能随便掐。”   “掐坏了我的腰,损失的是你……”陆闯携裹着酒精的呼吸从她的耳朵往她心尖钻。   ……虽然以前也觉得这个男人sao,但今次乔以笙认为可以毫不犹豫地将“sao”字的标签贴在他身上。他现在就是sao得明目张胆。   乔以笙不得不提醒他:“别带坏小刘行不行?”   陆闯倒也没有其他更过分的举动。他的鼻尖轻轻蹭她的脸颊,续上刚刚没讲完的话:“乔以笙,陪我到生日的最后一秒也不够……远远不够……”   乔以笙也没什么气力再制止他非要黏着她的行为,将脑袋一侧,也捱上他的脑袋:“开心吗陆闯?”   她轻声问:“这个生日你过得开心吗?”   他的这个生日,不仅仅有她和圈圈陪着他,还有小刘、大炮、瘦猴子他们,这些他的朋友,也是他事业上的伙伴们。   虽然答案毋庸置疑,但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毕竟他是个总喜欢把真心话藏在心底的人。   陆闯安静了一小会儿,才回答她:“开心。”   就着相互依偎的姿势,他的薄唇贴了贴她的嘴角,像个得到很多糖之后忍不住炫耀:“很开心,乔以笙,我很开心,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开心得我希望,每一天都是我的生日……”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又低下来:“是不是觉得我很贪心……”   车子抵达mia家门口,小刘要帮忙扶陆闯进门,乔以笙让他先回去,她一个人可以——陆闯只是看起来醉醺醺的得由她架着才能走,实际上他并没有怎么用力,还是他自己在走,他就是单纯地想继续这么黏着她。   乔以笙可没好意思耽误小刘的时间。而且她和陆闯已经羞了小刘一路,现在小刘跟她讲话都没敢正眼瞧她。   小刘也没强行留下来帮忙,反倒如蒙大赦,留下一句“boss、姐儿明天见”,迅速离开。   乔以笙乐得不行,架着陆闯往里走:“是不是该给三毛介绍个女朋友?”   陆闯牵着圈圈,似笑非笑:“原来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自己谈了恋爱,就喜欢给身边单身的人介绍对象。”   “……”乔以笙无语地又掐一下他的腰。这个动作她逐渐上瘾。   陆闯回馈给她的是,两人一进入户门,就凶猛地把她按在墙上亲,任由独自圈圈从旁看着他们俩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狗子承受得太多了。乔以笙默默叹气,连她都从一开始因为被圈圈盯得害羞而发展到现在觉得无所谓了。   中断他们的是客厅传来的动静——乔以笙和陆闯同时松开彼此,循声望过去。   刚从厨房里拿饮料出来无意间撞见他们亲热而打算悄无声息溜回二楼的mia猫着腰,很无奈地安抚着朝她冲过去之后不小心踢翻狗盆的圈圈,闭着眼睛说:“你们继续……我帮你们把圈圈带走……少儿不宜的画面就别让它在场了……”   乔以笙:“……”   等mia和圈圈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便听陆闯当真不要脸地说:“嗯,我们继续。”   乔以笙好气又好笑:“先把你自己洗干净行不行?”   之前被砸在衣服上的奶油尚未清洗,也是黏糊糊的,和陆闯一样黏糊糊的。   陆闯跟连体婴儿似的揽于她身侧随她一起走着楼梯:“乔以笙,你在邀请我洗鸳鸯浴。”   乔以笙斜睨眼:“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陆闯嘴角一挑:“乔以笙,我邀请你和我洗鸳鸯浴。”   乔以笙必然是要拿乔的。而且实话来讲,她也不太愿意接受邀请。短时间内地耕得太频繁,也是会被耕坏的。   没等她实施拿乔,她整个人就被陆闯扛起来,扛到肩头。   “陆闯。”乔以笙腾空踢了踢腿又打了两下他的背,不敢太用力挣扎,担心影响到mia。   陆闯拍了拍她的屁股,特别欠:“乔以笙,你可以喊得再大声些。”   “……”乔以笙真的想发脾气了。   不过她的脾气最终没发,因为陆闯什么也没做,只是特别纯粹地和她一起洗了个澡,还主动把乔以笙搓了背。   被伺候得太舒服,乔以笙暂且将脾气收回,留作下次根据他的表现再另做处理。   从浴室里出来后,陆闯又特别殷勤地帮她吹头发。   鉴于他此前有过故意拿电吹风将她头发吹得乱糟糟的前科,乔以笙一开始是不乐意的,但陆闯用他良好的试吹表现证明了他态度上的认真和手法上的进步,乔以笙才安心地继续接受他的伺候。   由于他手指穿行在她的发丝间按摩得她的头皮特别舒服,她好奇:“你是不是偷偷练过?”   “那倒没有。”陆闯否认,随即话锋一转,“就是给圈圈吹狗毛吹多了,熟能生巧。”   乔以笙:“……”   虽然现在她已经不怎么介意自己被他内涵成狗子,但气还是要假装生一下,省得他以为她好欺负。   她是趴在床上的姿势,这会儿故意翻身,想从电吹风底下挪开。   陆闯又大又厚实的手掌按在她后背,轻而易举压她回被子里,他笑着将他的身体也压下来,撩开她后颈半湿半干的头发,吮住她那颗小痣。   因为他的这个特殊偏好,后颈小痣附近的皮肤,如今已成为乔以笙的敏感点。   她嘤咛着伸手往后抓陆闯,试图制止他的使坏。   陆闯捉住她的两只手,分别按在她的脑袋两侧,他的掌心从她小臂的皮肤轻轻往上摩挲至她的手背,然后十根手指分别扣住她的十根手指,缓缓握牢。   他的唇也从她的后颈移到她的耳后:“圈圈……”   乔以笙浑身一抖。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称呼她的小名。   “重新留长发好不好?”他吻了吻她的耳珠,“……你看起来也能多一点。”   “我想要你在这个世界能多一点……” 第366章 贪   乔以笙失语,久久无言。   被人长久而深沉地喜欢,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那是一种命运穿堂而过的悸动,在她的体腔激荡开。   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讲清楚的陆闯曾经让人非常崩溃。   可动不动就跟她直白坦诚内心的陆闯也让她几欲承受不住。   而所有的话,必然不是他今天临时想出来告诉她的,而是过去那些年无数个日日夜夜积攒下来的他的汹涌澎湃。   乔以笙的眼眶微微泛红。   她侧过脸,盯着和他交扣的手指:“……陆闯。”   “嗯?”陆闯的头低下来,难舍难分地又亲了亲她的嘴角。   乔以笙含住他的下嘴唇,扯了扯,没让他离开。   陆闯便继续吻,愈发用力地吻,愈发深入地吻。   他们谁都不想停下来,她喜欢被他吻得骨子里战栗的感觉。   战栗得乔以笙又晕头转向,低低喃喃:“……陆闯哥哥。”   恍惚之中,她记起自己不是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是的,不是第一次。那回在贡安,在舅妈家,在柳阿姨和小马以前生活过的房间,她于意识混乱中被陆闯哄骗着喊出过这个称呼。   陆闯的反应显然也证实了这一点:“乔圈圈,你又想让我有生命危险。”   乔以笙好气又好笑:“你也就比我大几个月,怎么好意思让我称呼你‘哥哥’?”   “‘小马哥哥’叫得,怎么‘陆闯哥哥’叫不得?嗯?”陆闯哼哧,理直气壮,“别说大几个月,即便只比你大几分钟、几秒钟,你这声‘哥哥’也叫定了。”   以为她大概率得再和他绊上两句嘴,然而只听乔以笙很爽快地立刻又喊:“陆闯哥哥。”   陆闯的心都酥了,尤其乔以笙此时此刻水眸潋滟,眼波荡漾着他的面容,还把从他脖颈间垂落在她眼前的狗牌给咬在嘴里。   他的两眼发直。   “陆、闯、哥、哥。”乔以笙又喊。既然他喜欢听,她就按照当初喊他“小马哥哥”的分量让他听个够。   陆闯发直的两只眼睛进一步冒火,气急败坏地堵住她的嘴:“乔圈圈,你可真会喊。”   在你来我往无法停止的亲吻中,两人不知不觉间又情难自禁地滚在一起。   陆闯的汗滴了一滴在她的锁骨窝:“……你不怕你明天起不来上班?”   乔以笙搂住他钢筋般硬气的身体:“你可以更贪心一点。”   陆闯的眸光应声轻轻闪烁,因为她不仅仅是在回应他当下的这句话,更是在回应不久前在车里时他讲过的话。   “你目前的这点贪心还不够。”乔以笙轻轻吻了吻他立体的眉骨,吻了吻他冒汗的鼻尖,吻了吻他线条锋锐的下颌,“你可以拥有更多,你也值得拥有更多。陆闯,你尽管贪心,只要你想,每一天都可以是你的生日。”   陆闯定定的,漆黑的眼睛里如同闪烁细碎的繁星。   而不知是否错觉,乔以笙看见他眼尾隐约弥漫轻红。   她眨眼的瞬间,又消失,仅余如深潭般的幽深。   幽深笼罩住她:“乔圈圈,别用花言巧语骗我,我会当真的。”   “嗯,不骗你,陆闯哥哥。”乔以笙最后吻了吻他突出的喉结,“这不是花言巧语,是甜言蜜语。”   她看不见她的脸很红,但陆闯瞧得一清二楚。   他笑,笑着,缓缓地捱近她:“乔圈圈,拥有你,已经是我最大的贪心……”   ……很快,乔以笙为自己的甜言蜜语付出血与肉的代价。   不过大概是下午在房车里补了太久的午觉,尽管有点累,乔以笙没能睡着。   她就是有点口干舌燥。毕竟出了很多汗,身体的水分都挥发出去了。   陆闯看起来倒是在酒精的作用下睡得很熟,所以乔以笙从他怀里小心翼翼挣开时并没有吵醒他。   从地上捡起睡衣,套到身上,乔以笙下床,真切地感觉到两条腿都是软的,缓了会儿,她轻手轻脚离开卧室,前往一楼的厨房。   初夏的夜晚是热闹的,郊区更比市区多躁动,虫鸣蛐叫和几个小时前大炮他们在车库里的大合唱有的一拼。   陆闯的这个生日,不仅是寿星本人开心,她也开心。   喝完水,冲干净水杯,乔以笙走出厨房,却没有立马回二楼,而在mia的诊疗室门口驻了足。   乔以笙进入诊疗室,打开灯,踱步至文件柜前,打开柜门。   陆闯的全部就诊记录按照时间顺序整整齐齐地排列。   是他的就诊记录,也是她错失的他的过往。   乔以笙伸手,慢慢地抚摸过去,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不再害怕了,于是手指摸到尾之后,又从后往前摸,摸到第一份病历夹,抽出文件,坐到桌子前,开始认真翻阅。   不仅仅是文字记录,也有一些录音记录甚至视频记录,乔以笙知道一般心理咨询师会事先征得患者的同意,所以也就是陆闯同意录音和录视频的。   仅仅从这些记录的数量就能看出,前期陆闯的配合度非常不高,没和mia聊几句话。   mia明显也不着急,前期很多时候只是跟交朋友似的了解陆闯的兴趣爱好生活等等。   翻完寥寥的文字,乔以笙打开一段录音。   陆闯的声音不瞬传出,对mia不是很有礼貌:“……心理咨询只是心理安慰。”   mia很耐性,微微含笑:“三个月后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才听了这么两句,诊疗室的门倏地从外面打开。   乔以笙吓一跳,摘掉耳机,凝睛盯着站在门口的陆闯。   他的脸色看起来特别差劲,似乎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还支楞八叉的。而他明显下来得很匆忙,上半身的t恤都穿反了,下半身的裤子也松松垮垮,没穿鞋,打着赤脚。   又好像他刚刚跑了会儿步,他的胸膛微微起伏,隐约气喘。   “你……”乔以笙怔怔然,不明所以。舊shígG獨伽   陆闯这时候凶神恶煞地朝她大步走过来,气场强大得乔以笙也一时没敢问他怎么了,只是下意识从椅子里站起来,然后在他逼近之下后退了半步。   椅子因为她的后退也往后挪,椅子腿和地面产生的摩擦发出动静,使得乔以笙心底愈发忐忑。   最终停在她面前的陆闯拽过她的手臂猛一拉,拉她入怀。 第367章 她   乔以笙狠狠地撞入他的胸膛,被他紧紧地抱住。   她的腰被他铁铸般的手臂箍着,简直要被掐断了,先前她的腰费了不少劲,酸痛感全被重新溢出来了。   他另一只手手臂搂在她的后背,完全像是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她觉得他似乎失去了理智,令她不由自主联想起早前她偷看他小时候那些住所的照片被他发现后他的状态。   “陆闯……陆闯?”乔以笙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轻声唤他,“出什么事了?”   陆闯的神智似乎被她召回来了些,手臂不再那么用力了,但仍旧抱着她没有松开。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肩窝,脸一侧,带着他灼烫的呼吸埋进她的颈侧,粗重地呼吸:“……我做了梦。”   他的声音低得乔以笙忍不住回抱住他:“什么梦?”   “……梦见一切都是梦。我没有过生日,你也没答应跟我约会,我们没回你的学校,没有海边,没有房车,没有,全部都没有……”陆闯喃喃,“然后我睁开眼,发现你真的不在我身边,到处都找不到你……”   乔以笙听得呆住,窗外是初夏闷热的夜,她的心却仿佛被丢进冰天雪地里滚了一遭。   这样卸下所有武装完全暴露脆弱的陆闯……   捺下酸楚,乔以笙抱得他愈发紧,手掌在他的后背和后脑来回摩挲,给予他真实的触感和温度:“我现在不是在这儿?”   “是啊……你在这儿……”陆闯的手掌也来回抚摸着她的后背、她的肩膀,确认她的真实存在。   就这么悄寂地相拥片刻,陆闯抓着她的肩膀和她拉开距离,脸拉得老长,凶得不行:“三更半夜不好好睡觉你跑这里干什么?!我就不该手下留情让你还有力气能下得去床!”   乔以笙:“……”   脆弱什么脆弱,脆弱一秒钟荡然无存。   “这什么?”陆闯随手抓起桌面上的资料。   发现是他的病历,他的神情一顿。   乔以笙幽幽道:“这可是你自己授权给我的,别告诉我你的记性也变得和我一样差。”   陆闯眉心皱起:“……不是早授权给你了?你又现在跑下来看什么?”   “之前我没做好心理准备,没看。”乔以笙解释,“现在特别想看,就来看看了。”   “你说什么?”陆闯整个人变得有点僵硬,“你之前没看?”   “是啊,还没看,怎么了?”问出口的同时,乔以笙从他的反应忽然悟出点什么,“……陆闯,你该不会是觉得,因为我看过你的病历了,你最不乐意被我知道的老底揭开了,所以追我才变得无所畏惧。现在发现原来我还没看,你后悔了,后悔你主动早了、暴露早了、真心话早了?”   陆闯:“……”   他松开乔以笙,调头要走。   乔以笙好气又好笑地拉住他:“给我站住。敢走的话,我就让你的噩梦成真。”   陆闯:“……”   不情不愿间,他到底是转回身,绷着张脸帮她将病历合上,然后要拉她一起走:“反正现在我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这些以前的东西你不看也罢。”   “想得美,该看的我还是得看。”乔以笙抢回病历,“我不仅要看,还要你陪你一起看。”   陆闯:“……”   乔以笙可是认真的。她突然意识到,没有比陆闯陪着她更好的选择了。   由陆闯陪着她,了解陆闯病得最重的那两年的内心世界。   说到做到,乔以笙当即将陆闯推到椅子里坐下,她则坐到陆闯的腿上,制止陆闯打算起身的行为,并主动牵过陆闯的两只手环到她的腰间,让他拥着她。   然后乔以笙堂而皇之重新摊开病历在桌面上:“我不明白的地方,还能直接问你,你帮我解答。”   陆闯:“……”   乔以笙又转头,捧住他的脸亲一口,说:“以及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比如感到伤口重新被扒拉开,你得告诉我。”   陆闯:“……”   见他一直没说话,乔以笙终归是有点犹豫:“那要不,你先上楼继续睡觉,我自己看。反正都这时候了,你休想收回你的授权。”   陆闯捉起她的手,放到他嘴唇上润了润:“……看吧。我陪你一起看。”   乔以笙转身看回病历,身体往后靠一些,点开刚刚的录音。   陆闯在mia那里做的第一次咨询,没什么内容,就像mia在病历本上记下的判断一样,陆闯并不信任mia。   病人不信任医生,医生又怎么能对症下药?   但mia还记录下了另一个判断:陆闯的内心是矛盾的,虽然他嘴上不相信心理医生的作用,但又抱有那么一点想改善的想法,否则陆闯就不会主动踏入诊疗室。   乔以笙好奇的是:“你怎么认识mia的?怎么选择她成为你的医生?”   陆闯把玩着她的手:“……在一个澳洲华人聚会里认识她的。当时我去那里办事,mia主动过来和我说话。我以为她是跟我搭讪,但她递给我她的名片,告诉我她是一位心理医生。”   乔以笙耸耸肩:“说明你那时候真的病很重,mia直接看出你需要医生。”   “……她确实就是直白地说,她认为我有需要。”陆闯脸上挂着无语的表情。   后续乔以笙大致能猜到,因为矛盾的心理,陆闯纠结一阵之后,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到名片上的地址了。   乔以笙轻轻吁气:“你得好好感谢mia。”   陆闯:“……”   “你不谢,我谢也可以。”乔以笙又说。   这句话显然取悦了陆闯,他斜斜勾起一侧嘴角:“嗯,你帮我谢也是一样的。我们现在是一体的,你可以代表我。”   “谁跟你是一体的?”乔以笙捏住他的嘴,“你是你,我是我,我们还是分开独立的两个人。”   服了他,从前无论怎样都吐不出象牙,现在随口就能丢出一句……咳咳咳的话。   被陆闯一捣乱,乔以笙忘记看顺序,点开了一段不知道是第几次诊疗的录音。   前面空白了好长一段时间,在乔以笙以为是录音有问题时,陆闯压抑的嗓音缓缓流出:“……我很想她。”   mia:“ta是谁?”   陆闯:“……她就是她。” 第368章 微信   是……在说她吗?乔以笙想瞄一眼陆闯。   录音是外放的,她听见了,陆闯也听见了。   陆闯的第一反应伸手要关掉录音。   乔以笙赶忙制止:“不是说陪我一起?”   录音还在继续——   mia:“她是位年轻的女孩子?”   陆闯:“……嗯。”   mia:“想她,就去见她。”   陆闯:“……见不到。”   mia:“她现在在哪里?”   陆闯:“……另一个男人身边。”   乔以笙:“……”所以,真的是在说她。   她转头,对视上陆闯的双眸。   陆闯别开了脸。   乔以笙顺着这个时间又往后挑着听。   他和mia的交谈中不断地提及她,mia好像抓住和他沟通的切入点,每次开场第一句都是问陆闯:“这几天你又想她了吗?”   陆闯的回答,有时候是很冷漠的“没有”,有时候是没什么情绪的“昨晚在梦里见到她了”。   乔以笙翻阅录音对应的就诊记录,看到mia在治疗方案的部分,除去开具一些药物,着重标注了一件事:【多和患者聊聊“她”】   乔以笙很难不惊讶。   之前虽然她猜到,肯定会提到过她,毕竟当初mia虽然不知道“圈圈”是她的小名,但mia是清楚有她这么人存在的。   但乔以笙未料到自己在陆闯的诊疗记录中占据如此大的篇幅,也好像……特别地重要。   而紧接着乔以笙又听到一段对话——   陆闯:“她今天很开心。”   mia:“你怎么知道?”   陆闯:“我看到她发的朋友圈了。”   mia:“发的是什么内容?”   陆闯:“花花草草蓝天白云,她生活的琐碎。”   mia:“怎么看出她是开心的?”   陆闯:“感觉。”   mia:“那你看完她朋友圈的感觉是什么?”   陆闯:“也挺开心的。”   ……   这样以病患状态和mia说话的陆闯,乔以笙是陌生的。   陌生得令她怀疑究竟是不是陆闯。   乔以笙以为她已经把他扒得差不多了,不会再那么难受了,可真正面对这些病历资料时,她发现,她还是低估了陆闯曾经的灰暗、高估了她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录音被陆闯关掉了,他的嘴唇贴在她的耳边:“睡觉吧。你是真的不想起床上班了?”   怎么反倒成了他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来安慰她?乔以笙控制不住鼻酸:“……你怎么看到我朋友圈的?”   他们之前明明没有互加微信,微信是年初她为了约他,才主动申请他的好友验证,不是吗?   问完,乔以笙就自行猜测:“你是不是有另外的微信小号,早就偷偷加了我?”   陆闯沉默,显然是默认。   乔以笙不要他默认,要听他亲口说:“是不是?”   陆闯到底是拧了眉:“……这么不男人的事,你就不能别再挖了?”   “嗯,不能不挖。”乔以笙追问,“哪个?哪个是你早就偷偷加了我的微信小号?”   陆闯说:“不重要了。”   “重要。”乔以笙从口袋里摸出她的手机,翻开她微信的通讯录,递给他,“说,里面哪一个是你?”   陆闯很不情愿地下拉,停留在一个头像都是微信默认初始图案的账号上面。   乔以笙发现自己给这个账号备注的是“xx届建筑系校友马先生”。   她甚至都没印象自己什么时候加过这么一个人。很明显陆闯是因为冒充成建筑系的校友才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   而因为乔以笙换过手机,没有显示记录,所以她也不记得自己和这位“马先生”是否曾经有过对话。   “你的手机给我。”乔以笙跟给圈圈下达指令一般命令陆闯。   并且没等陆闯反应她就去摸陆闯的裤子口袋——她记得刚刚陆闯出现时手里时抓着手机的,于是成功掏出了他的手机。   “密码。”乔以笙的指尖停留在锁屏的键盘上。   陆闯说:“……和之前公寓密码一样。”   他之前公寓的密码乔以笙自然是还记得的,但她还从来没问过:“‘0229’有什么特殊意义还是你随便设的?”   以前她不是没好奇,但以前以他们的俩的关系,她不好过问那么多。   “不许撒谎。”乔以笙凶巴巴强调。   陆闯瞥她一眼:“……陆闯发现乔圈圈的日子。”   乔以笙:“……”   也就是他转到她隔壁高中之前,无意间发现陆昉找的建筑师是她爸爸的日子?   他究竟还有多少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是她不知道的?怎么连个公寓密码、手机密码都和她有关系?乔以笙的鼻子彻底被醋给泡了,盯着他手机屏幕的视线都模糊了。   他的微信她点开了,在切换账号那里,她也看到了他有另一个账号记录,密码都不用她输入,直接可以切换过去。   切换过去后,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他的小号只加了她一个人。   而他的这个小号和她也是有聊天记录的。   只不过聊天记录全部都是——   最近的一条是年初的元旦,那种年长的人在微信群里才会发的很土气的类似“网络姻缘一线牵”的图片,图片的内容是“元旦快乐”。   她还回复了,回复的是和给工作上的客户一样的群发内容。   往前是去年圣诞节,他发的是同款类型的图片,图片内容替换成“圣诞快乐”罢了。   她也回复了,回复的依旧是给客户们一样的内容。   接着往前是重阳节、中秋、国庆。   以此类推。   但凡逢年过节,他都有发。   乔以笙一条条地往前翻,翻到头,时间是两年前。   他们之间的第一条微信消息记录,是系统提示:【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在显示上,看起来像是她发给他的。   “你哭什么?”陆闯的语气很烦躁也很不耐烦似的,抬起她的脸,拇指按压上她的眼角。   乔以笙才发现她的眼泪全滴到他的手机屏幕上。   “有什么好哭的?”陆闯擦了擦她的眼泪,又擦了擦她的眼泪。   乔以笙无声地注视他,待视线恢复清晰,她轻轻问:“你会不会觉得很不公平?”   陆闯:“什么很不公平?”   乔以笙:“你喜欢我这么多年,可我一点也不知道,现在才喜欢上你。你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第369章 加倍   陆闯的手指猛地弹一下她的脑门,轻嗤:“傻了吧你。”   “疼。”乔以笙一边掉眼泪一边恼他,“你才傻,傻得要命,世界无敌大傻蛋。”   陆闯的手指立刻又摸上她的脑门,唇角勾起:“什么时候学会骂人的新词了?”   乔以笙掐他的腰:“你给的灵感。”   陆闯倏地露出嫌弃的表情:“乔以笙,你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乔以笙一惊,马上收手捂住自己的口鼻,然后意识到自己上了陆闯的当,当即揪起他的衣服将她的眼泪全擦到上面去,作为对他的报复。   陆闯就着她低头的姿势,吻上她的额头:“你怎么就不是傻了?有什么公不公平的?是我单方面先喜欢你的,如果讲究你说的这种公平,我早就把你绑来,逼你也必须立刻喜欢上我。”   乔以笙抬头:“我怎么觉得,逼我也必须立刻喜欢上你,才是蛮横霸道的陆大少爷应该有的行为。”   陆闯:“……”   可在感情上,他的内心是自卑、敏感、胆怯的,注定了他以前没有那么做,只是远远地站在角落里看着她。幸好,幸好他们绕了一圈,还是走到了一起,她没有过错他。乔以笙在他腿上往里蹭了蹭,搂住他。   陆闯这时改了口风,很无赖地说:“我突然觉得确实很不公平。”   乔以笙:“……”   陆闯:“所以你要补偿我。”   乔以笙:“……”   陆闯:“补偿的方式是你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加倍地喜欢我。”   乔以笙:“……”   陆闯:“具体落实在每天至少早中晚三次亲我、跟我说你很想我。一个星期要和我保持起码三次的x生活。”   乔以笙打了个呵欠:“好困啊,不行了,还要早起上班,我得睡觉了。”   她从陆闯怀里起身,才走出半步就被陆闯从身后捞回他怀里:“乔以笙你休想赖,是你告诉我我怎么贪心都不为过。怎么?下了床你就不认账了?果然是花言巧语欺骗我?嗯?”   也不知道为什么,乔以笙就变得跟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了陆闯的身前,而陆闯就这么熊抱着她离开诊疗室走向二楼。   乔以笙嫌弃:“你一个大男人提那些要求,腻歪不腻歪?黏糊不黏糊?”   陆闯乜斜眼,哼哧:“不腻歪,不黏糊,怎样?”   乔以笙假装没听见,捧住他的脸,掌心肆意揉捏挤压他的脸,让他的脸变形,她边玩边笑。   甫一进入房间,陆闯勾起后脚跟关上门,直接以这种熊抱的姿势带着乔以笙一起翻倒进床里。   面对面,两人四肢缠绕相拥在一起。   一时之间鼻息相抵呼吸相闻,谁也没说话。   陆闯的手指轻轻勾住她耷拉在脸颊的发丝,挽到她的耳后,指头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捏了捏她的耳廓。   “还没看也好。”他说。   乔以笙听出他指的是他的那些病历,并且领会到他的意思:“是不是在纠结,如果我看过了你的病历,那我现在对你做的一切,有没有可能出于对你的怜爱?”   陆闯薄唇紧抿。   想到他还悄悄纠结过她给他过生日是不是因为大炮他们的提醒,乔以笙再次好气又好笑。   其实关于怜爱这一点,乔以笙也纠结过,正如她对mia坦言的,她极力让自己处于一种冷静的状态,去避免因为他的病而影响她对他的情感、避免掺杂纯粹的喜欢以外的东西。   可就在刚刚,刚刚诊疗室里翻阅过的他的那一点就诊记录,乔以笙忽然想通了。   “陆闯,无论强大的你,脆弱的你,都是你。强大是需要一个人尽力去维持的。但脆弱不是。脆弱更接近于一个人内心的内本真。”她静静地注视他,“当我会心疼你的脆弱,我反而觉得,我才是完蛋了。”   她的手指摸上他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因为我真的,在你这里,坠入爱河了。”   陆闯的脑海中也同时浮现出一句话。   最近他规律来诊疗室报到期间,mia提醒他的一句话:亲密关系里,最难也最可贵的地方在于,接纳并保护对方的不堪,更难的地方在于承受由此带来的伤害。   “……对不起。”陆闯拱起腰背,蜷缩着手脚,抱住乔以笙,像一个孩子,“……谢谢你。”   乔以笙的眼睛和心口皆发烫,也对他说:“谢谢你。”   谢谢你,这样长久而热烈地喜欢我。   -   早上起床后,碰到mia,乔以笙也如夜里和陆闯说过的那般,向mia道了谢,感谢mia给予陆闯的帮助。   没有放弃陆闯的不仅有她,也有mia。   mia的目光瞟向诊疗室,明白乔以笙的意思:“不要把我想得太伟大,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情。而且陆闯缴在我这里的诊疗费很高,我得对得起那笔诊疗费,否则我花得也不心安理得。你既然开始看他的病历,就该知道你对他的病起到多大的作用。”   乔以笙摇摇头:“我知道抑郁症不是靠身边亲朋好友的精神支持就能轻易克服和治愈的,最多起到的是辅助效果。病人本身积极地配合药物治疗和心理辅导才是根本。”   在一个专业心理医生面前她诚然是班门弄斧,都是一些她之前为了陆闯去做的了解。   “嗯,你说的确实没错。”mia笑笑,“但我还是认为,作为陆闯的精神支柱,你很关键。如果不是有你作为我和他每次沟通的隐形桥梁,可能到现在,他也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   mia小有感慨:“乔,倘若我刚遇见的陆闯,整个世界是黑的,你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为他那个漆黑世界里唯剩的一束光。”   乔以笙心尖轻颤。   迟了她两步的陆闯这时候出现在二楼下来一楼的台阶上,边懒洋洋迈着步伐边抱怨乔以笙:“你就不能再多睡十五分钟?”   说实话乔以笙也没想到自己起得来。不仅起得来,而且还没有赖床。   mia牵着圈圈出门:“我去遛弯了,不吃狗粮。”   乔以笙:“……”   她怎么觉得mia也越来越“坏”了?   少了mia,陆闯完全肆无忌惮,最后三级台阶是一步垮下来的,垮下来之后直接上前搂住乔以笙就是贴住她的嘴唇。 第370章 分享   “早安吻你还少亲了两口。”   “……”乔以笙无语凝噎。   就是她起床刷牙之后,为了赶紧下楼来,敷衍了一点,结果他就追来讨债了。   乔以笙推开他走向玄关换鞋:“你是不是也该回疗养院扮演你的残废了?敬业点行不行?”   陆闯却把她从玄关拉回客厅的餐桌:“你既然都起这么早了,那把早饭先吃了再出发去工地。”   乔以笙真是要谢谢他:“早饭不是路上买了在车里吃?现在有什么能吃的?”   她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就看见小刘进门来:“boss,姐儿,早饭送到!”   跟小太监报信似的……   陆大boss还整得特别奢华,将买来的早饭占满一桌子。   乔以笙只捡着快速吞咽的食物进嘴里,吐槽道:“太铺张浪费了你。有钱也不带你这么挥霍的。”   陆闯说:“也有mia和狗子的份。”   乔以笙:“……你好意思让他们吃我们剩下的?”   陆闯:“你不是知道我脸皮厚?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乔以笙:“……”ok,她甘拜下风。   好在,陆闯的黏糊适可而止地结束在早饭结束后。   天知道她多担心陆闯要跟上车一起送她到工地。   为了奖励陆闯的懂事,乔以笙主动给他一个goodbye-kiss,羞得小刘连车门也忘记帮她开,慌慌张张地溜上驾驶座。   陆闯狭眸,瞥一眼小刘:“三毛确实到该处对象的年纪了。”   乔以笙乐呵:“你的团伙阳气太盛。”   “团伙?”陆闯玩味地于齿间品鉴她的用词,“别欺负我成绩比你差,这不是个褒义词吧?嗯?”   “嗯,就是贬义。”乔以笙要笑不笑的,上了车,隔着车窗最后丢话,“给你一个白天的时间,你这个团伙头目自己想清楚,要怎么跟我坦白从宽。”   陆闯眉尾斜挑,似乎在思考她所指为何。   乔以笙关上车窗,吩咐小刘启动车子。   而车子行驶没多久,乔以笙就困了。   从mia家到工地将近半个小时的路途,乔以笙坦然地补了个觉。   补觉的结果却是抵达工地的时候乔以笙不如先前清醒,进到办公室落座工位里,五分钟之内打了三个呵欠。   第三个呵欠打得乔以笙的眼泪都出来了,最窘迫的是等她一凝睛,发现莫立风的视线正好落在她的脸上,收尽她打呵欠的模样。   “师兄早。”乔以笙即刻起身,关切,“你的身体还好吧?”   莫立风可是难得来得比她迟。   周六他在消息里说他没事之后,乔以笙也没再分出心思。   “嗯。”莫立风很淡地回复。   乔以笙打量他的脸色,看起来挺正常的,便放下心。   然后她新一周工作日的周一早上,首先就是跟李芊芊道歉。   周六她丢下李芊芊提前离开会场不说,后面的论坛资讯整理乔以笙也因为给陆闯过生日而没有参与,李芊芊帮她抗下了她那部分任务。   在工作上,乔以笙第一次如此不负责任。   也就是她运气好,遇上了李芊芊如此好说话的同事。   中午午休期间陆闯给她发消息时,乔以笙把这笔账算在陆闯头上。   陆闯全盘接收:【嗯,怪我,下次、下下次、以后的每一次,都怪我】   乔以笙才不跳进他挖的坑里:【你还想有下次、下下次、以后的每一次?】   陆闯:【我贪心,为什么不能想?】   乔以笙:“……”ok,她没跳进他挖的坑,但她给她自己挖了大坑。   他现在万事皆可贪心论?   陆闯忽然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些饭菜:【我的午餐长这样】   乔以笙:【你在炫耀你住的疗养院很高档,午餐比我在工地食堂丰盛?】   陆闯:【我怀疑你在暗示我以权谋私给你在工地单独开小灶】   乔以笙:【我要开小灶用得着找你?我也是光华嘉业的股东之一】   陆闯发来一个数字。   乔以笙没懂:【什么意思?】   陆闯:【我在光华嘉业的占股比例】   乔以笙:“……”她到底是为什么不抓紧午休的时间养精蓄锐而要和他幼稚又无聊地来回发消息?   她决定不理他了。   抬眼,入目的却又是陆闯的影子——早上她和莫立风飞完无人机折返办公室,就发现她的桌面多出一个花瓶,花瓶里插了新鲜的油菜花。   不用怀疑,必然是陆闯指派小刘干的。   察觉手机继续进来新消息,乔以笙仍旧忍不住点开。   陆闯又发来一张照片。   拍的是他的下半身。   乔以笙气愤:【大白天的你耍什么流氓?】   陆闯:【什么耍流氓?乔以笙是你自己思想不干净才误解了照片。我这是在复健行不行!】   因为他的解释,乔以笙狐疑地重新放大照片,注意到他的手臂撑着支杆站在某种器械上。   但他的拍摄角度就还是很故意。乔以笙评价照片的内容:【你的演技不错,可以争夺今年的奥斯卡影帝了】   陆闯:【嗯,我会报名的】   乔以笙:“……”   这回她真的决定不理他了。   乔以笙转而点进朋友圈,想看一看她这两天错过的其他人的生活,譬如给客户点赞朋友圈也是一种维护关系的方式。   但她发现朋友圈里接连好几条都是“xx界建筑系校友马先生”的日常。   两年来悄寂得仿佛僵尸的账号,今天早上开始仿佛死而复生,发朋友圈的频率几乎赶上mia刚来霖舟的那一阵。   而他的日常细节到连他推着轮椅到花园里放风时见到的蚂蚁也要拍下来。   乔以笙数了数,截止目前他发了七条朋友圈,平均一小时一条,最早的一条就是他们的早饭,他在照片里拍到她抓着筷子的手。   她忍不住点回和陆闯的消息框,询问他:【你的微信小号失心疯了?】   陆闯:【乔以笙!不是你说我没有分享欲!】   乔以笙:“……”   四五秒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乔以笙的嘴角几乎翘到耳根。   -   陆闯点开乔以笙最新回复的消息。   是条语音。   “嗯,你的分享欲很旺盛。”   很明显,她在憋笑。   她也有故意让他听出她在憋笑的意图。   【乔以笙,你给我等着】话虽如此,实际上陆闯的嘴角也是斜勾的。 第371章 旺盛   想了想,陆闯也继续回了一条语音过去:“你确定我旺盛的只有分享欲?”   杭菀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陆闯对着手机笑。   “二嫂。”收起手机的同时,陆闯也收敛神色。   “和乔小姐聊天?”杭菀猜测。   陆闯没有回答,说:“我正好找二嫂你有事。”   “什么事?”   “还是想让二嫂帮我介绍医生。”陆闯说,“我自己查了查,要挂的应该是泌尿外科。”   杭菀怔愣:“你又怎么了吗?”   -   陆闯的一句“你给我等着”,让乔以笙很担心陆闯每天晚上都要来她宿舍窜门。   别说乔以笙身体受不了,更关键是影响她的工作。休息不好不仅仅影响她白天的工作,也影响她每天晚上给自己安排的画图时间。   乔以笙都打了腹稿,打算等晚上他出现时,和他商量制定恋爱规则,然而陆闯并没有按常理出牌。   在乔以笙关掉房间的灯准备睡觉时,陆闯才掐点打电话过来:“没去陪你睡,你别太想我。”   很难不怀疑,他在她房间门口也装了摄像头,才能精准地把控她的作息时间。隔着电话,乔以笙翻他白眼:“没你陪,我能睡得更好,谢谢。”   陆闯啧声:“乔以笙,你对一个病人讲出这么无情的话,也不怕伤他的心、加重他的病情?”   乔以笙无语:“……你不要脸起来,连病都可以拿来利用了。”   陆闯哼哧:“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利用就怎么利用。”   毫无顾忌地信口地以此开玩笑,说明他渐渐走出对他自己病情的敏感了吧?对比从前他的跳脚,乔以笙心底暗戳戳欣然。   乔以笙叮嘱:“坚持去mia那里报到,好好吃药。”   陆闯不爽:“用得着你说?我就那么让你不放心?”   乔以笙反问:“你哪一点让我放心了?”   陆闯又迅速地从不爽变成很爽:“嗯,那你记得每天关心我。”   乔以笙反倒嫌弃起来:“醒醒,你都28岁了,不是8岁。”   陆闯:“28岁的成熟男人就不需要女朋友的关心了?”   乔以笙:“你这句话像是‘28岁的成熟男人’讲出来的?”   亏他还有脸特地强调。   就这么进行了约莫十分钟没有太大营养的对话,乔以笙得以去睡觉。   接下来几天,也都是这样,陆闯白天给她发发微信消息,她看看他小号的朋友圈,晚上两人打一通睡前电话。   除去陆闯的电话,乔以笙还接了两次聂婧溪的电话。   因为她周末借口工作忙没过去陆清儒的别墅,聂婧溪说宋红女很想她,所以聂婧溪把宋红女打了视频电话给她。   乔以笙被迫和宋红女通了两次视频,在第一次的视频过程中还应宋红女的关心,让宋红女看了看她的宿舍环境——当然,在此之前乔以笙先确认自己的宿舍里没有属于陆闯的痕迹。   第二次的视频的时候,宋红女又提出,想跟杜晚卿见一见。   “你的亲人只剩你舅妈和你表哥了。既然你现在认回聂家了,两家人理应是该见一见的。二爷后续应该也会安排聂家的长辈和你舅妈的正式见面。阿婆是没资格列入聂家的长辈,到时候的场合也不一定有我。阿婆就是想替你的奶奶佩佩,私下先和你舅妈碰个头。否则你都认回来好些天了,聂家这边什么动静也没给,总感觉不礼貌。”   乔以笙心道:不会不礼貌,杜晚卿压根还不知道这件事。   但口头上乔以笙只能回应,她需要先和杜晚卿商量。   赶巧的,隔天晚上杜晚卿就给她打电话。   杜晚卿又是因为担心戴非与。   通过杜晚卿乔以笙才获知戴非与的近况:他各种地接受相亲,工作日平均每两天一次和别人给他介绍的对象见面,周末的时候甚至一天赶三场相亲局。   “以前别人给他介绍,他各种理由推脱,我多讲他两句该交女朋友了,他给我顾左右言其他,现在随便给他介绍什么人他都见。”杜晚卿很严肃地问,“圈圈,你老实告诉我,你哥他是不是被女孩子甩了?”   乔以笙:“……”   杜晚卿永远地一针见血,不是问戴非与是不是失恋了,而是精准地使用“被甩”两个字。   欧鸥提的分手,可不就等于戴非与被甩?   乔以笙却暂时只能和杜晚卿打迷糊眼:“舅妈,最近表哥也没怎么跟我联系,上次你让我帮忙问他,他也没告诉我具体遇到什么事了。所以暂时我也不清楚他的情况,我一会儿帮你旁敲侧击他吧。”   杜晚卿回了个长长的叹息。   乔以笙感觉,杜晚卿知道她在帮戴非与隐瞒。   戴非与和她不一样,她毕竟不在杜晚卿的身边,她让戴非与帮忙隐瞒的事情比较容易蒙混过关,可戴非与每天都和杜晚卿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杜晚卿的火眼金睛很多事情连陌生人的心思都能看穿,何况自己的亲身儿子。   杜晚卿这一通电话真正的目的,与其说是向她打探戴非与的隐私,莫若说是让她去劝一劝戴非与。   于是乔以笙结束和杜晚卿的通话,转而就打给戴非与。   戴非与对杜晚卿的了解则不亚于杜晚卿对他的了解,接起就问:“你是不是刚接完我妈的电话?”   乔以笙难免有些生气:“既然知道,你就不能隐瞒得好一些别让舅妈察觉?或者干脆跟舅妈坦白,别让舅妈担心了?”   “有什么好坦白的?”戴非与那边明显在打游戏,背景里有游戏的音效,“不如我好好相亲,相到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让我妈高兴高兴。”   戴非与似乎挺高兴,说话的调子都是上扬的:“你哥我在贡安的相亲市场有多抢手你知道吗?古时候是人家大姑娘的门槛被提亲的踏破了,现在是我每天被不同的大爷大妈缠着要微信,推给他们各种的女儿侄女外甥女。”   乔以笙不带感情地说:“是要我把你很抢手这件事透露给鸥鸥,提醒她现在回头,否则再迟些她后悔也来不及了?”   戴非与:“……我没这个意思。”   是吗?乔以笙并不想往他心口扎刀,但她认为现在很有必要戳他伤口:“你在别人那里再抢手,不要你的人还是不要你。” 第372章 娇滴滴   戴非与真实地上演吐血给她听:“我们还能愉快地当兄妹吗?”   乔以笙很认真地说:“如果你只是抱着刺激鸥鸥的心态去相亲,你这样对别人和对自己都不负责任的哥,我不要也罢。”   戴非与沉默了一会儿,背景里传出他输了游戏的声响,然后乔以笙听到他说:“我如果真想刺激她,不用你透露,我早就在朋友圈晒我相亲的照片给她看了。”   乔以笙抿唇:“那你就是真的想结婚了所以才去相亲?”   戴非与转移话题:“别聊我了,聊聊你最近和小陆怎样了。”   “我和他的事没什么可聊的。”乔以笙说,“我和他就是在谈恋爱,谈得挺好的。”   戴非与:“……”   乔以笙笑:“我没有要故意再刺激你,是你自己非要问我的。”   戴非与:“挂了。”   “等等啊。”乔以笙难以启齿,“有一件事我得先和你商量。”   戴非与起初没在意,以为她就是恋爱中小女生有问题想请教:“小陆又欺负你了?”   乔以笙说:“哥,我爸那边的亲戚找上我。”   五分钟后,戴非与蹦出他的第一句话:“我们还真的不能愉快地当兄妹了。”   “不和你开玩笑。”乔以笙正色,“我现在就是先和你通好气,之后再告诉舅妈。”   戴非与的问题是:“以笙,哥知道你选择和你爸爸那边的亲戚相认,肯定不是因为你嫌弃只有我和我妈两个穷亲戚。你身边能多出更多的亲人,哥肯定也是替你开心的。”   “哥就是奇怪,以我对你的了解,突然冒出的亲戚对你是陌生的,你应该不会太亲近,也不应该会去专门认祖归宗。尤其你也说了是那个聂家。是个和陆家一样也很复杂的家庭吧?”   “……”乔以笙不意外戴非与的敏锐,她刚刚也确实故意隐去某些事情不提。   “以前怎么不觉得你很了解我?”乔以笙笑,然后回答他,“哥,我有我想做的事情。”   “行吧。”戴非与很伤脑筋的语气,“了解你的可不止我,还有我妈。你想想如果她也这么问你,你打算用什么理由吧。”   乔以笙的语气有点讨好的意味:“那我这不就专门打电话给你?”   戴非与吐槽:“你是不是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想起我是你哥?”   乔以笙觉得自己被冤枉:“哪里有?”   戴非与幽幽说:“我信了你和小陆的恋爱谈得不错,否则你什么时候用这种娇滴滴的口吻跟我说过话。”   乔以笙:“???”娇滴滴是个什么鬼?她哪里有娇滴滴?   而她结束和戴非与的电话不到两秒钟,陆闯的电话就打进来质问:“你和哪个野男人聊了这么长时间?”   乔以笙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到一旁,整理电脑里的文件夹:“我现在就告诉我表哥,你说他是野男人。”   陆闯没在怕的:“不用劳烦你,我可以自己跟他说。”   乔以笙不满:“陆闯,你是在暗示我,我家里人对你起不到任何震慑作用,即便你欺负我了,他们也拿你没办法,不能为我出头、为我撑腰?”   陆闯也不爽:“乔以笙,你别又来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乔以笙:“我就是要这么理解,你能拿我怎样?”   陆闯:“乔以笙,那我也要将你这句话理解成,你故意刺激我,刺激得我去找你,好让你见到我。你想我了,是不是?”   乔以笙关掉电脑,将手机的免提关掉,听筒重新贴到耳朵上,表现得极其敷衍:“是是是,想你了,满意没?”   陆闯没在意她的敷衍,低低轻笑:“嗯,我也想你了。”   不知他从哪儿学来的新语调,乔以笙错觉他的气息毫无障碍地传递过来,烘得她耳根子发软,升温发烫。   -   乔以笙自己的倾向,是并不希望宋红女和杜晚卿先见一见。   她借助了聂季朗,让宋红女打消念头,理由是聂家的长辈还没正式见,宋红女一个奶妈先见,不合规矩,也容易让人误会成聂家怠慢杜晚卿。   阿苓也将目前收集到的关于莫立风的资料给她了。   在乔以笙看来,资料非常详尽,不亚于聂季朗为她搜集的未婚夫候选人们的资料,同样跟调查户口似的,不仅连莫立风上的幼儿园都写上,连莫立风就是鼎鼎大名的“mo”也了如指掌。   不出她所料,莫立风的家庭环境确实优渥,父母是海城当地的高知人士,不过在莫立风上初中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各自重组家庭。   莫立风跟的是他们的父亲,姐姐跟的是他们的母亲。   莫立风的父亲在高三那一年一家人移居国外,莫立风没去,因考试失利,来到霖舟大学建筑系。   ——说实话,看到这里,乔以笙很怀疑,莫立风是故意失利,她觉得她所了解的莫立风,根本不像是会在重大考试中失利的人。   基于他姐姐彼时已经嫁给聂季朗,嫁入聂家,乔以笙认为更像是莫立风为了离他姐姐近一些。   明舟市的大学里没有像样的建筑系,霖舟大学的建筑系虽然没能跻身建筑八校,但在建筑八校之外的声誉还不错,对莫立风是最好的选择。   犹记得莫立风之前到贡安游玩回去工地宿舍后带了许多贡安当地的特产,提过家里有人要,现在乔以笙猜测,多半指的就是他的姐姐。   光从资料上看,莫立风确实是没问题的,除去莫立风的姐姐和聂家的关系之外,其实陆闯对莫立风的背调也不算翻车。   而通过这两三次阿苓展现出的办事能力,乔以笙忽然对父母车祸的真相也有了期待。兴许聂季朗可以调查出当年的幕后黑手?   当然,即便调查出确切的幕后黑手,乔以笙对整个陆家的恨意依旧无法抹灭。   在看过莫立风详细资料的隔天早上,乔以笙在吃早饭的时候碰到也来厨房的莫立风,心中是有愧的。   愧的是交流会那天她暗搓搓地防范过他。   “师兄,今天既然时间碰得上,一起坐小刘的车去上班吧,”乔以笙笑眯眯,“我有几个问题想在路上请教你。”   是构思旧房改建的方案上遇到的问题。   莫立风不知为何,注视着她没吭声,三四秒后方才颔首:“可以。” 第373章 心   在抵达工地,两人走向办公室的途中,乔以笙补给莫立风一句那天就应该礼尚往来讲清楚的话:“我也是最近才和聂家有点关系的。我爸爸是聂家丢失多年的儿子,和聂季朗是亲兄弟。”   她不知道莫立风是否已经通过其他途径了解到这件事,但这是对莫立风主动告诉她他和聂季朗关系的回应。   而回应的目的,在于无论她的感知是否出错、莫立风是否不喜欢聂家,她希望不会影响她和莫立风原本友好的师兄妹关系。   莫立风闻言瞥她一眼,浅淡点头:“嗯。”   然后他又转回专业话题上:“我让人把我另外一些手稿也寄来了。有需要的话找我拿。”   “!!”乔以笙和捞到宝贝无异,满怀欣喜,“好的!谢谢师兄!”   -   不用怀疑,她和莫立风一起上班的行为,又一次惹来某位醋王的问候:【你和莫立风在车上都聊了些什么?】   乔以笙无语又无奈:【小刘没有偷听到之后汇报给你?】   陆闯:【我又没有让小刘监视你?】   这也算是他的侧面澄清,澄清他虽然占有欲强,但没有变态到监视她一举一动的地步。   乔以笙实话告知于他。   陆闯倒没胡搅蛮缠,回复她说:【旧房改建,你也可以问问我的意见】   乔以笙:【你什么时候涉猎建筑界了?】   陆闯:【我没涉猎建筑界,但你在设计的旧房,未来是我们俩的婚房之一,我有资格提意见】   乔以笙愣了两秒,脑筋转过弯。是的了,聂婧溪说过,老房子是聂奶奶送给孙女的婚房。   她故意泼他冷水:【你只是我的男朋友,又不是我的未婚夫,我都不一定和你结婚,怎么就成我们俩的婚房了?】   陆闯:【乔以笙,给你一次重新说的机会】   瞥一眼对面工位里已然进入工作状态的莫立风,乔以笙结束和陆闯的闲聊:【我上班了】   陆闯还是再发来一句:【乔以笙,真心话:你是不是很崇拜莫立风?】   乔以笙心底默默叹气:【从专业上来讲,他值得我敬佩。但敬佩和崇拜是两码子事】   陆闯总算放过她:【嗯,如果你有崇拜的人,那个人只可能是我】   乔以笙:“……”   这话放得,他是不是自恋过头了?   但很快,陆闯就让乔以笙见识到他是有底气这般自恋的——   周五傍晚下班,乔以笙照旧准备坐小刘的车去Mia家,上车的时候发现,驾驶座里的司机不是小刘,而是渔夫帽和口罩加身的陆闯。   这几天他没出现,以为他是低调了,结果是越来越明目张胆。   乔以笙系着副驾的安全带:“又重操旧业开顺风车了?”   陆闯自帽檐下露出他锐利的双眸,否认道:“接女朋友下班。”   相当炫耀的口吻。   乔以笙要笑不笑的,说:“小伙子有出息,竟然交得到女朋友。”   陆闯:“……”   “女朋友一定很漂亮也很优秀吧?”乔以笙发誓,她的自恋是被陆闯传染的。   陆闯陪她戏精:“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女朋友?我的女朋友不可能不漂亮不优秀,不仅漂亮又优秀,其他方面也全是最好的。”   乔以笙老神在在的:“小伙子很有福气啊。”   陆闯伸手便将插好吸管的AD钙奶塞进她手里,斜勾唇:“是,老婆婆你说得对。”   乔以笙:“……”   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奶,她自然得回应:“老公公,下回换几种零食。”   太过放松,以至于乔以笙放任连续工作日积压的疲惫,在车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目的地不是Mia家,而是赛车场,关键是,她正被陆闯抱在怀里往车库走,时不时碰上人跟他们打招呼的。   “闯哥,嫂子。”   “boss,嫂子。”   “……”   乔以笙:“……”   丢死个人……   挣扎着,她要从陆闯怀里下去:“你就不能喊醒我让我自己走?”   陆闯的视线自上而下笼罩她:“喊醒你让你自己走,符合一位男朋友该有的行为吗?”   ……算了。乔以笙破罐子破摔,搂住他的脖子靠回他的胸膛,懒洋洋地打呵欠。   她并没有问陆闯又带她来车库干什么。   等听到瘦猴子问候他们的声音时,乔以笙重新睁眼。   是瘦猴子的充满科技感的工作间,和她上次看到的差不多,计算机在各自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乔以笙被放在椅子里。   瘦猴子退了出去,陆闯坐进原本瘦猴子的位置里。   他闷不吭声啪嗒啪嗒不断地敲击键盘,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乔以笙只是能看到他们面前悬浮的巨大屏幕上不断闪现各种她看不懂的代码。   ——是的,看起来就是没有依托的悬浮在空气中的屏幕,乔以笙知道现在有这种技术,但她此前更多的是在影视剧中见到,生活中第一次亲眼目睹。   ……看来这里的设备比她上回所想象得更为值钱。   少顷,陆闯停下动作,侧身注视她,稍稍抬了抬下巴:“你现在摁这个键。”   乔以笙循着他的示意,朝键盘伸出手指,谨慎地没敢立刻触碰:“这个?”   “嗯。”收尽她的小心翼翼,陆闯嗤笑,“放心大胆地摁,不会有危险。”   她担心的是危险吗?她担心的是不小心摁错地方,破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乔以笙偏偏收回手:“你说摁就摁?我没兴趣。”   “啧,”陆闯似笑非笑地抓过她的手,“小气鬼,你现在是一句不客气的话都听不得?”   乔以笙的右手食指就这么被他带着一起按上去。   但见悬浮屏在一瞬间似乎从一面变成四面,将她和陆闯环绕住,而屏幕上原本密密麻麻闪烁的代码,也全部变成红色的爱心。   一共四颗,分别占满四面的屏幕,爱心的中间包裹的则是她的名字“乔以笙”。   同时四颗爱心还跟人体的心脏似的,隐约间会跳动。   伴有“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乔以笙:“……”   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她慢吞吞地转头看身旁的陆闯。   陆闯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分明一副等着被她惊叹的神情。   乔以笙憋着笑,开口却让他失望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土里土气的?” 第374章 霸   陆闯黑着脸又摁了两下键盘。   四面的四颗大爱心瞬间破碎。   乔以笙:“……”所以他的意思是他因为她的话心碎了?   间隔不过四五秒,就见那些红色的爱心碎片逐渐幻化成一颗颗继续“噗通”“噗通”跳动的小爱心,飘散满屏。   乔以笙觉得好笑极了:“就这样?还有没有其他花样?”   陆闯说:“你想要什么花样就有什么花样,提出要求来我这里定制。”   乔以笙到底还是禁不住好奇,伸手触碰悬浮屏。   空的,她摸到的是空气,手指穿过了爱心。   乔以笙转头,又摸向最初的那一面的屏幕,这才摸到实物。   而在她触碰上屏幕的一瞬间,那无数颗的小爱心又缓缓移动,拼凑出一个人的半身人像。   人像的旁边逐渐浮动开一蹿数字,标注“6天19小时07分28秒”,并且数字还在继续增加跳动,分明在计时。   乔以笙:“……”   拼凑出的人像毋庸置疑是她,她甚至能辨认出人像的模版就是她手机屏保里和父母合照里的那个她。   而这个计时……   陆闯自她身后拥住她:“明天是我们正式交往满一星期的纪念日,你想想要怎么安排。”   乔以笙:“……”   怎么就是交往满一个星期了?他是根据他生日当天开始计算的?   好,即便不深究计数问题,她也想问:“一星期也要纪念?那该不会一个月也要纪念?”   陆闯:“怎么?不行?”   乔以笙:“你怎么不纪念个二十四小时?”   陆闯:“你想要每分每秒都是纪念日也不是不可以。”   乔以笙:“……”很好,又把他自己的“想”,甩锅到她头上。   陆闯不爽地问:“乔以笙,真心话:你喜不喜欢刚刚的小花样?”   乔以笙侧头:“土是土了点,但是……”   她停顿的时间有些长,陆闯等得没耐性:“嗯?但是什么?”   乔以笙故意转开话题:“不是应该你先说说,特地大老远地带我来这里,看你用程序设计的小花样,是几个意思?”   陆闯的嘴唇蹭着她的耳朵:“不是你要我跟你坦白从宽?”   “那你这是在坦白什么?”乔以笙按住他于她腰间摩挲的手。   “别跟我装傻。”陆闯轻轻咬一口她的耳珠,“瘦猴子不是都不小心给你透了口风。”   “噢……”乔以笙佯装成经他提醒刚记起来的模样,“所以你就是坦白,你大学四年在计算机系其实并不是年年吊车尾、成绩和郑洋之间相差十个陈老三的学渣?”   “……”陆闯一噎,嗓音微微沉郁,“乔以笙,别忘记我还是个病人,请斟酌你的措辞,别再用言语伤害我。”   乔以笙转过头,亲了他一口:“怎样?你脆弱的小心灵有没有得到治愈?”   “没有。”陆闯的脸依旧是绷着的,“必须长达十分钟的法式热吻才能有效果。”   说着他就追来乔以笙的唇。   乔以笙笑着闪躲开,好意提醒:“别闹了,先把正事讲完,一会儿我不小心把你这里头的宝贝家伙碰坏了,你可别找我赔。”   “治愈我脆弱的小心灵怎么就不是正事了?”   “我说不是就不是。”乔以笙掐他的腰,“怎样?”   完全就是学了他的语气,而且拽得比他还二五八万似的。   陆闯微微狭眸。   乔以笙猜测他大概率又要来一句“鹦鹉学舌”。   然而陆闯冒出的是:“乔以笙,我们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吧?”   “……”他可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才刚刚交往,他就隔三差五地自诩她的未婚夫,现在连夫妻都暗示上了。   乔以笙手肘往后轻轻撞了撞他的小腹:“这才几点,你就开始做梦了?赶紧的,要说什么快说。”   陆闯搂着她坐到他的腿上,四面屏幕,他留下三面悬浮屏继续显示他的小浪漫,操控面前的这块屏幕,点开一个资金账户:“你不是问过我,我哪来的钱搞投资?”   这是那会儿他带她去见杜德友时的事情,乔以笙自然记得:“你不是说开顺风车一单一单挣的辛苦钱?”   彼时的玩笑话故意被她拉出来说,嘲讽甩了陆闯一鼻子灰。但他还是很要面子地辩驳:“那挣的是狗子的零食钱,你别给我明知故问。”   乔以笙:“噢。”   陆闯:“……”   “不许阴阳怪气。”陆闯嘬她后颈,以示警告和威胁。   乔以笙无语地一激灵,听他说:“你不是猜到了,如果我动用陆家的款项,很不安全?所以陆家的钱我从头到尾只用来支付吃喝玩乐的开销,我自己搞投资用的起始资金,是我卖掉我自己开发的技术产品。”   由于已经自行进行过一番猜测,心底有点数,故而乔以笙并不诧异陆闯拥有开发技术产品的能力。   乔以笙好奇的是:“你到底是装成成绩差,还是你只在计算机这方面有建树?”   “当然不是。”陆闯嘚瑟得要命,“高中的时候老师上课讲的知识点我全部听得懂,每次考试我都在草稿纸上做出了满分答案。乔以笙,我就是不愿意打击你的自信心,高中如果我和你同校,正常参加考试,我保证你回回得因为考不过我而哭鼻子。”   乔以笙惟妙惟肖地学了他的啧声:“反正你现在怎么吹牛也没人揭穿你。”   “嘁,我用得着吹牛。”陆闯继续嘚瑟,“大学的时候我们专业学的那些内容,顶多是小学生水平,我高中跟着我师父学的,和他们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你还有师父啊?”乔以笙这才意外,“我以为你是自学成才。”   “和自学成才也没两样。”陆闯再往自己身上加光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懂不懂?”   此时陆闯点开的那个账户向乔以笙展示着一串以美金为单位的数字。   足够令乔以笙瞠目的数字。   而陆闯告诉她:“不是说过,澳洲也有一部分我的产业?澳洲的那部分产业全是做科技产品的。我最初因为没有起始资金只能转售,后来我就找了合伙人创办公司。”   没全部讲清楚,他就迫不及待地总结陈词:“乔以笙,莫立风在你们行业或许在金字塔尖,我在我的领域里,站得绝对比他高。” 第375章 四得   乔以笙:“……”   前面吹了那么多的牛,原来全是铺垫,重点在这最后一句。   一生要强的男人啊。   反正乔以笙的重点和他的重点不一样:“你前两年去澳洲,不完全是因为你的病?”   这个问题她至今未探究。   陆闯如今完全就是将喜怒形于色:“乔以笙,你难道不应该先夸夸你的男朋友真棒、然后亲亲他、表达你对他的崇拜吗?”   乔以笙:“……”   陆闯眯眼瞧她的脸:“怎么?很好笑?”   乔以笙违心地摇头:“没,不好笑。”   陆闯揭穿她的谎言:“不好笑你现在是什么表情?”   乔以笙装无辜:“我看不见我现在什么表情。”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当镜子。”陆闯掰过她的脸,迫使她目不转睛近距离注视他。   乔以笙委实憋不住了,承认:“好吧,确实很好笑。”   陆闯拉长脸:“好笑在哪里?”   乔以笙撇嘴:“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我不说实话是保护你脆弱的小心灵。”   陆闯哼哧:“你第一天知道我难伺候?”   乔以笙提醒:“请好好表现,我随时可以跟你提分——”   最后一个字眼被他的唇舌堵回她嘴里。   用的还是法式热吻。   有没有满十分钟,乔以笙无暇留意,但她的舌头确确实实麻了。   陆闯回味似的舔了舔唇,舔得很是情se,撂的话特别狠:“事到如今,除非我死,否则我们绝对不可能分手。你提也不许再提。”   乔以笙气喘不匀的:“你凶我!”   陆闯非但没放松表情,反而愈发狠厉:“就凶你,怎么着?不凶你怎么让你长记性?开玩笑也不行。”   乔以笙自然晓得轻重,到底还是适可而止。   陆闯在她陷入沉默之后,又有些讨好意味地亲亲她的脖子。   乔以笙推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地递台阶:“行了你。”   陆闯这才返回去回答她方才的问题:“我那时候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实在太差,可能迟早得在陆家那群人的眼皮底下出问题。正巧我捅了篓子,陆家晟打发我去澳洲,想把我这摊烂泥再扶一扶,我就顺水推舟去了,一举四得。”   “哪四得?”乔以笙追究得仔细,要他明明白白地讲清楚。   陆闯的脸抵在她的肩膀:“一‘得’是到澳洲散散心,看看我的状态能不能好些;二‘得’躲开陆家豺狼虎豹的视线;三‘得’拓展澳洲的产业;四‘得’……”   他稍加顿挫,复开口,语调不若前面沉:“还不是不想再看见你和郑洋谈恋爱。”   “……”乔以笙差点被他噎住,“那你还用小号偷偷加我微信,窥探我的生活。不怕我晒我和郑洋的合影秀恩爱?”   陆闯嘀咕道:“我犯欠,行了吧?”   乔以笙又心疼又好笑,不由搂住他的脑袋。   她很庆幸,因为怕羞,没必要的话,她基本不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秀恩爱撒狗粮。   但说实话,那两年陆闯能从她朋友圈窥探的东西也有限,因为她发朋友圈的频率很低,毕业后由于工作方面的需要才比上学时发得稍微频繁些,只是发的内容更多是行业相关资讯。   陆闯的脸深埋,并蹭了蹭。   ……蹭在她身前咳咳咳的部位。   大色鬼!乔以笙薅开他的脑袋,迫使他正经点:“提问:你高中怎么认识你的师父?你的师父是什么人?”   陆闯对这件事还是很有分享欲的,语调听起来兴致要比较高:“说起来其实有点武侠小说男主角掉落悬崖意外获得武功秘籍的感觉。”   “噢?这么厉害?”乔以笙很难不笑,毕竟他的比喻显得他和戴非与一样有点中二病。   不过就冲他之前陪戴非与摆架势决斗,已经实锤。   “是很厉害,运气厉害得很,”陆闯笑道,“真正算起来,其实我初中就认识我师父了。”   “柳阿姨去世之后,陆家晟还是担心我会逃跑,头两年管我管得特别严,不是把我勒令呆在家里不能出门,就是把我送去全封闭式的寄宿学校。”   乔以笙记得聂季朗给她的资料里,陆闯上的私立初中,确实是出了名的管理严格,被学生戏称为不是去上学,是去坐牢。   “陆家其他的没有,就是钱多,我在生活上的硬件陆家晟没有亏待我。我出不去门,能打发时间的就是电脑。”   “没进陆家之前,我几乎没碰过电脑,所以一开始也不知道怎么玩,就是瞎玩,打打游戏什么的,还学会了使用国外的社交平台。然后有一天,无意间进了别人的聊天室。”   “我起初不知道我进了别人的聊天室,小半年左右吧,才发现的。我那时候英文很烂,他们全在用英文聊天,我不懂他们在讲什么,我就当作锻炼英语,试着去查他们聊天记录里出现的陌生单词。慢慢地,我察觉,聊天室的原来全是一群技术宅。”   这还真是……乔以笙得承认,陆闯的形容确实精准。他这个武侠小说的男主角掉进的悬崖就是这个聊天室。   “后来虽然陆家晟放宽松了,我的出行不再受限制,但还是经常到聊天室里看一看。一年左右,我被人私戳了,对方怀疑我来历不明,要把我踢出聊天室。”   “我解释了一番。对方突然把我的截图发出来。我震住了,因为他发的截图就是我当时坐在电脑前的样子。实时截图。怎么说我也多少有点见识,意识到对方入侵了我的电脑,我连忙要关电脑,但对方把我的电脑控制住了,我关不掉。”   至今回忆起来,陆闯的脸仍旧不免发黑:“他教育我说初中生就好好写作业上什么网。我把电源拔掉。一个星期没再开过电脑。”   “……”怎么听起来那么好笑……想象着画面,乔以笙忍俊不禁。   陆闯冰冷的眼刀飞给她。   乔以笙收敛神色问:“这个人就是你后来的师父?”   “严格来讲不止他,当时聊天室里的每个人都是我的师父。”陆闯说,“一个星期后我开了电脑,发现我没有被踢出去,还在那个聊天室。我就也没主动退出,继续看大家闲聊。那个戏弄我的人是聊天室里唯一一个会和我用中文沟通的。” 第376章 花样   “他问我要不要跟他学技术。反正是免费的,不学白不学。而且我当时也希望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如果学了他的技术再报复回他对我的戏弄,更爽一些。我就试试看了。”   乔以笙很佩服陆闯:“你也不怕人家是骗子。骗你钱财是小事,就怕他是真的有技术,骗你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去替他干违法犯罪的勾当。”   光从这件事来讲,彼时陆闯的警惕心委实小了些。   可照理来讲不应该,以陆闯自小的经历来讲,不应当毫无防范意识。   只见陆闯嘴角勾出一丝讥诮:“无所谓的。真的骗了就骗了。陆家晟有本事就捞我,没本事也就是少我一个帮他争夺家产的棋子罢了。”   乔以笙忍不住捶了捶他:“你就是故意讲出来让我心疼的对不对?”   偏偏又是事实。   是的了,陆闯不应该是毫无防范意识的人。不过就是因为柳阿姨死了,他被迫去了陆家,他的人生变得灰暗,自己过得好过得坏,也就无所谓了。   陆闯捉住她的手,表情很嫌弃:“你怎么越来越暴力了?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也就是继承我的财产了。还不如让我活着,我的财产依旧是你的,我的人还能伺候你。”   乔以笙原本眼睛里氤氲的水汽,硬是被他的话给逼回去:“要点脸行不行?”   陆闯斜挑眉:“我的脸这么正点,肯定是要的。为了让你每天能欣赏到,也得要。”   “……”不行,乔以笙快受不了了,以前那个嘴欠的陆闯是真实存在的吗?现在怎么就越来越会说人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乔以笙的心疼,陆闯后续的讲述就简略多了:“这样学了几年,我的英文熟练之后偶尔也会参与大家的讨论。我上大一的时候,聊天室突然关掉了,里头的人也散了。”   “本来就是一群萍水相逢的人,之前大家也没刻意去了解各自的背景,散了之后要没刻意再去相互联系。”   “包括你和你的师父?”乔以笙好奇。她还以为,兴许当年聊天室中的某些人和他如今是事业合作伙伴。   陆闯点头:“嗯,没有联系。”   乔以笙感叹:“很奇妙的一段缘分。”   陆闯深以为然:“确实。”   紧接着乔以笙倏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像你这种高技术人才,岂不是很轻松很随意地就能去普通人的手机、电脑里头散步?”   就像他刚刚描述他的师父控制住了他的电脑。   陆闯一副不屑的表情:“首先,我没那么无聊,别人的隐私有什么好窥探的;其次,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事情,值得我浪费时间去做?再者,我们做事是有道德底线和法律底线的。”   他举了个例子:“当时聊天室里有个人很能耐,他在追一本科幻小说,心痒难耐等不及作者的结局篇上市,就入侵了作者和出版社的电脑,自己默默地提前看完了。等书上市之后,他为了补偿,花钱把人家作者的书买到各个渠道都要断货。”   乔以笙可长了大见识,听完后当着他的面堂而皇之长书气:“这样就好。我可不想我的手机、电脑全被你入侵、监视。”   陆闯闻言恼怒:“乔以笙!我虽然变态!但我不是垃圾!”   “好啦好啦,”乔以笙亲他一口,“变态乖。”   “……”陆闯的表情难以形容。   乔以笙瞧着他的神色直乐呵。但说实话,不能怪她有这方面的顾虑,毕竟她见识过陆闯灰色地带的手段……   心思兜转间,乔以笙再丢出一个问题:“这些年你有没有为了毁掉陆家,用你的技术做点什么?”   譬如,入侵陆家那群豺狼虎豹的设备查探他们的隐私,以及涉及陆氏集团的某些重要文件。   “……曾经有过。”陆闯承认,略一迟疑道,“最初为了查当年的车祸以及我二哥残疾的真相,我尝试用这种方式把陆家每个人都排查一边。但没有收获。”   乔以笙低垂眼帘,下意识抓了抓他的衣领。   陆闯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皮。   乔以笙抬眼,弯唇:“我没事,你继续说。”   陆闯复开口:“长期监视一群人的电子设备,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说容易确实容易,却又不是那么容易。很多时候难就难在处理信息流。”   “而且,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在陆家为了避免成为靶子,能把自己伪装成废物,那么陆家的其他人也可以。”   “……”乔以笙的鸡皮疙瘩登时起一身。   陆闯平时的态度就是看不起陆家那群人,用歪瓜裂枣形容他们,觉得他们一个个全是酒囊饭袋,不可一世得很。但实际上,现在这句话分明才是陆闯真正的想法。   经他提醒,乔以笙仔细一想,感到特别恐怖:陆清儒老年痴呆之后,陆氏集团也不曾出现颓靡之势,固然有陆氏集团底子好、根基稳固的原因,但难道就完全离得开陆家这群人的有效经营?   倘若真的一个个全是酒囊饭袋,轻而易举能被击破,陆闯和陆昉也不至于筹谋这么多年。   陆闯又告诉她一件事:“陆氏集团内部系统的安全值很高。我也只能保证我自己从外面进去转一圈再出来不会被察觉,但做不了什么。去公司的话,机会倒是更多,可我太废了,不是陆氏集团核心圈的管理层。”   乔以笙轻笑:“我怎么听着你是在承认,虽然你是高技术人才,但也能力有限。”   陆闯冷哂:“请听清楚重点。不是我的能力有限,是我觉得陆氏集团没什么东西值得我浪费精力去专门攻破他们的系统。另外,术业有专攻,计算机是个大领域,我所擅长的,在大气层级别,而不是地表这些小打小闹。”   小打小闹是吗……乔以笙有意无意地瞥一眼三面悬浮屏上仍旧闪动着的画面。   陆闯炸毛:“我是怕我一上来就给你整厉害的,你承受不住。循序渐进懂不懂?你等着看我后面再给你设计新花样——”   乔以笙用唇堵住他的嘴:“不用浪费时间设计新花样了,知道你很厉害,男朋友。真的知道了。你是大神级别的。” 第377章 监   得到顺毛的陆闯哼哼唧唧,乔以笙都要怀疑和她相拥的不是陆闯,而是……圈圈。   新一番的腻歪结束,乔以笙不禁道出心里话:“你颠覆我以往对你们这些计算机从业人员的印象。”   那天她还跟瘦猴子玩笑说工作间给她的感觉很像电影里的Geek,结果陆闯他还真就……   陆闯嘴角一抽:“乔以笙,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故意?要我再强调,你日常见到的那些普通程序员和我不在一个层次。”   乔以笙捏捏他的脸:“知道了知道了,可以去吃饭没?我饿了。”   陆闯原本明显还要讲些什么,闻言他终断,带乔以笙离开车库。   从赛车场回到Mia家,两人和Mia一起吃晚餐。   晚餐结束后,陆闯跟着Mia进去诊疗室,乔以笙搂着圈圈,继续翻开之前没看完的病历,耳朵里同时塞上部分录音记录。   通过Mia对陆闯的病情判断,验证了乔以笙的猜测,陆闯当年抑郁症的诱因,是柳阿姨的死。   从小相依为命的最亲密的亲人去世,他又身处陆家那般压抑的环境中……   给柳阿姨报仇,算是陆闯前期唯一的生存目标。但同时谋划报仇这件事带给陆闯的精神压力,亦导致陆闯病情的加重。   后来,似乎连他深埋的对她的情感,也成为他背上的一根稻草。   耳机被从耳朵上摘掉的时候,乔以笙才发现陆闯进来房间了。   圈圈还窝在她身旁舔她,陆闯很是恼火地抽纸巾擦她的眼泪:“不是说好我陪你一起看病历的?你自己在这儿边看边哭算怎么回事?”   乔以笙没察觉原来她又掉眼泪了。   她一声不吭抱住陆闯。   就是抱着。   紧紧地抱着。   陆闯也回抱住她。   圈圈叫了两声,想钻到他们两人中间,没能成功。   乔以笙笑,笑着在陆闯耳边轻轻说:“把它送去Mia那边吧,嗯?”   陆闯好像不明白她的意思,问得很故意:“为什么要把它送去Mia那边?你想干什么?嗯?”   “……不送就不送。”乔以笙爬起来,准备自己去洗洗睡。   陆闯跪坐起来捞过已经爬到床边的乔以笙的腰,意味深长:“不说清楚你想干什么,你也别下去了。”   乔以笙尝试扒拉了两下他的手臂,不出所料地没扒拉成功,索性转头,覆到他耳边,回答他一个字:“……你。”   陆闯显然被她直白的话给震到了,又凶得要命:“乔以笙你跟谁学的这么粗俗的话!”   “除了你还有谁?”乔以笙如实道。   “你给我等着!”陆闯拎上圈圈,大步跨下床,走出房间。   乔以笙耸耸肩,也要进卫生间。   手机这时候进来电话。   见是聂婧溪打的,乔以笙其实不太想接。   但还是接起来。   陆闯送完圈圈折返卧室,乔以笙刚挂断电话,告诉他:“宋红女病了,我现在得去看看她。”   陆闯皱眉,捡起他的手机,看到不久前他的手机其实也收到通风报信了。   因为两人独处的时间被占用,陆闯有点闹情绪,脸很黑地坐在床边一声不吭。   乔以笙换好外出的衣服,主动走过去,坐到他腿上,又和他亲了一会儿。   亲得陆闯脸更黑:“你是想让我阻止你走出这道门是吧?”   乔以笙笑得不行。   最后乔以笙是和陆闯一起出的这道门。   因为乔以笙这么一去,肯定就在市区里过夜,陆闯一个人留这里没意思,便也回疗养院。   大炮开车送了他们一小段路,乔以笙先下车,和阿苓汇合,共同前往陆清儒的别墅。   宋红女是突然上吐下泻。   陆清儒的家庭医生已经来诊断过,是急性肠胃炎。   乔以笙到的时候,聂婧溪正在亲自处理宋红女新的呕吐物,还阻止了要进门的乔以笙:“阿婆刚刚吐到垃圾桶外面去了,地板还没清理。以笙姐姐你一会儿再进去。”   旋即聂婧溪叮嘱方袖快一些清理掉。   阿苓主动挽高袖子进去帮忙。   乔以笙没添乱,老老实实先等着。   等到洗干净手的聂婧溪回到她身边,然后陪她一起进去宋红女的卧室。   宋红女躺在床上,手捂在胸口表情很难受地睡着,嘴里放发出微弱的哎呀哎呀的呻吟。   聂婧溪给宋红女掖了掖被子:“天气热起来了,食物容易腐败变质。老人家总有吃隔夜菜的习惯,阿婆这不就吃出毛病来了?不过阿婆平时身体还是很健康的,以笙姐姐你也不用太担心。”   乔以笙点点头:“没大事就好。”   聂婧溪看一眼手表:“这么折腾一通都十一点多了,以笙姐姐你去休息吧。”   乔以笙问:“你呢?”   聂婧溪说:“我今晚就在这里陪阿婆睡。”   乔以笙蹙眉:“你好像一直没让陆家多支两个阿姨过来。”   除去陆清儒身边的看护,这栋别墅里没见其他保姆,说起来挺不符合大户人家走到哪儿都有佣人伺候的场面。虽然方袖和杨芊儿看起来挺像聂婧溪的丫鬟。   “我刚来的时候也好奇过,陆爷爷身边怎么只有一个人。据说是陆爷爷喜欢清静,不喜欢家里陌生人多。”聂婧溪解释,“我也一样,所以原本陆家是要再分配人手过来,但被我拒绝了。”   最后聂婧溪笑一下:“而且以笙姐姐你不觉得,多两个陆家的佣人,就好像多了两个人监视我们?”   乔以笙心头一顿。到底还是聂婧溪。聂婧溪果然很清楚,陆家的人没少利用陆清儒身边的那位看护洞悉这栋别墅里的情况。   从这一点来讲,陆家的各方人员没有因为今晚宋红女生病而聚集过来,侧面说面他们对宋红女丁点不在意。   不过隔天一大早,未婚夫候选人名册上的那些人就大破了这栋别墅的日常清净。   乔以笙六点多钟就觉得楼下时不时来一辆车,有点吵,问了阿苓一嘴。   阿苓告诉她情况之后,乔以笙果断睡回笼觉到十点钟才懒洋洋起床,先去探望宋红女的情况,才慢吞吞下楼吃早午饭。   在她没下楼的这段时间里,陆清儒成为被他们讨好的对象,一个个围着陆清儒尽孝道。   乔以笙随意扫视一圈,首先就在人群里中注意到陆闯。 第378章 自重   就他一个独自处着,显得孤零零。   乔以笙心底暗笑:卖什么惨。   因为阿苓的阻拦,大家伙并没能太靠近乔以笙。   乔以笙自顾自落座餐桌前。   他们一个个全不是空手来的,带了早餐给她。   乔以笙一份没动,只吃陆清儒的那位保姆做的。   虽然隔开了他们人,但没办法隔开他们的声音,一个紧接着一个关心宋红女的身体状况,送药的送药、送补品的送补品。   乔以笙不替宋红女代收,只让他们自己送给宋红女。   他们紧接着便送给她的礼物。   礼物之中看起来最寒酸的就是陆闯的那一份——又是一束油菜花。   也正因为是最寒酸的,所以是最独特的,遭到其他人的阴阳怪气。   “要不怎么说陆闯表弟从前最受女人欢迎、前女友也最多,论别出心裁,我们都输给陆闯表弟了。”余子誉表现得对陆闯甘拜下风,“我们都认为越贵重越稀罕的玩意儿才配得上聂大小姐,陆闯表弟反其道而行,反而显得好像比我们用心。”   有人附和:“我记得婧溪小姐直到和陆闯订婚之后,陆闯堂弟也讨厌婧溪小姐,现在回想起来,应该也是我们太天真了,没有陆闯段位高吧?我们人人都对婧溪小姐以礼相待,独独陆闯和我们不一样,是我我也会首先注意到陆闯。”   有人维护陆闯:“当着聂姐姐的面你们就别吵吵嚷嚷了。追女孩子也是一种本事,陆闯堂哥能想到我们想不到的,是陆闯堂哥厉害。堂嫂和他孩子掉进江里尸体到现在也没找到,好不容易陆闯堂哥因为聂姐姐情况有所好转,我们应该为陆闯堂哥高兴。”   紧接着那人就主动关心陆闯:“堂哥,听说你最近复健得很积极,复健的情况也相当乐观?”   陆闯比上一次的招亲大会更显得人模狗样,抛开坐轮椅不谈,和过去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浪荡子形象别无二样。   什么低迷、什么颓丧,完全见鬼去了。   他单边手肘撑在轮椅的扶手上支着下巴,姿态特别恣意,仿佛他坐的不是轮椅,是一把国王宝座般的豪华高背椅。   从乔以笙出现起,他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对乔以笙目不转睛,似乎真的被乔以笙完全迷住了。   现在别人和他讲话,他的视线也没离开乔以笙身上,语调还特别拽,充满嘲讽:“是啊,复健状况良好,你们再不努力加油,就真的连我一个残废都竞争不过了。”   正在吃饭的乔以笙因为的行为差点呛到。   先不论他关于复健的回应是真是假,即便是假的,他也在把他自己往火上架。   怎么回事啊他?找借口出席招亲大会、混在名册里来追求她也就罢了,怎么还干上这种招人恨的事情?嫌他这个靶子不够醒目吗?   乔以笙有些生气,下意识探一眼他。   恰恰隔空碰上他的视线。   而他因为她看过去,煞有介事地对她高高挑了挑单边的眉梢。   可以说是暗送秋波,也可以说是不顾被人察觉猫腻的危险,在众人眼皮底下与她调情。   这种挑眉也就出现在陆闯脸上才清新脱俗杀到人,换成其他任何男人,乔以笙都认为油腻得可以丢进锅里炒菜了。   ——现在重点不在他的挑眉杀是不是很帅气地释放他该死的魅力,而在于被好几个人目睹到他的小动作。   “……”乔以笙简直要心梗。她能做的就是嫁妆他在单方面地勾引她,而她对他毫无兴趣,波澜不惊地收回视线到自己面前的碗里。   目睹的人之中就包括余子誉。   余子誉看看乔以笙又看看陆闯,眼珠子转了转,端起茶几上刚烧开的烧水壶,倒了一杯水,很好心地走到陆闯面前:“陆闯表弟你也不用总一个人在角落里,大家都是兄弟,最近几次因为聂大小姐才难得有机会碰到面,坐过来些和我们喝喝茶聊聊天。”   说着,他将水杯递向陆闯。   下一秒,水杯就从余子誉的手里滑落,砸在陆闯的膝盖上,同时杯子里尚冒着热气的滚烫的热水就这么翻倒出来,全部撒在陆闯的腿上。   乔以笙惊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毋庸置疑,余子誉是故意的!他在试探陆闯的两条腿!   一切发生得太快,别说乔以笙,她看见连陆闯似乎也毫无防范。   不过陆闯并没有从轮椅上起来,只是两条腿似乎因为被烫到而抖了抖,他的眉头也整个拧起。   没等陆闯又进一步反应,有人倏地冲过去,冲到陆闯面前,推开余子誉:“你们能不能不要越来越过分了?”   不是别人,正是聂婧溪。   乔以笙凝色。   她第一次遇到聂婧溪发这么大的火,比此前在游艇上余子荣故意刁难还要生气,无论是她冲向陆闯的举动抑或推开余子誉的行为,均不符合她以往沉稳端庄的大家闺秀的形象。   其他人明显和乔以笙一样,故而一时之间均怔愣。   聂婧溪则没在意大家,自顾自弯身在陆闯面前:“你怎样?严不严重?”   询问间,聂婧溪甚至伸手将贴在陆闯腿上的布帛扯了扯,使得裤管不黏着陆闯的皮肤。   见状,乔以笙不禁冷下脸。她刚刚因为水杯翻倒在陆闯身上而无意识间丢下碗筷自餐桌前站起,此时她垂落于身侧的两只手不由自主蜷缩成拳头。   即便她看到陆闯几乎是第一时间捋开聂婧溪的手,又转动他的轮椅拉开和聂婧溪之间的距离。   并且他语气很差地丢出一句话:“聂小姐,我现在是你姐姐的未婚夫,请你自重。”   乔以笙:“……”   其他人也:“……”   隔两秒,有人才恨得牙痒痒地丢出一句提醒:“陆闯,别自视过高当我们其他人不存在。你只是‘未婚夫候选人之一’,不是未婚夫。聂大小姐可是还没挑。你强买强卖吗?真是给我们陆家丢人现眼!”   “噢,‘未婚夫候选人之一’太长了,我省略了。”陆闯特别欠地回复,“不过省略了,我讲得也没错。我觉得我会在最后脱颖而出。”   说着竟然还转过来问她:“聂大小姐,难道你不觉得,我在我们陆家这一众人里,是鹤立鸡群的?” 第379章 安慰   “……”乔以笙严重怀疑他今天吃错药失去神智了。   她不客气地泼他一盆冷水:“你如果要以烫伤来讹我,在场所有人都是我的证明,是你自己不及时去处理你的伤,搁这儿给我自我感觉良好地耍贫嘴。”   陆闯似乎觉得当着众人的面和她讲上话特别有趣,竟还笑了笑,一贯不要脸地说:“我权当聂大小姐这是在关心我。”   “……”突然间,乔以笙觉得,好像这样确实有点刺激。   明明私底下有着最亲密的关系,面上装作不认识地在陆家这群人面前无论进行怎样的对话,都仿佛是只有他们俩才懂的调情暗语——   打住打住打住!差点被他带偏!乔以笙往心底堆砌对他的恼火,他还要不要报仇了?   而且聂婧溪也在旁边看着行不行?   余子誉这时候向陆闯道歉:“对不起陆闯表弟,是我不小心,好心邀请你喝茶却变成这样。你的脚没事吧?快!快打电话找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陆闯拒绝了:“不用,这点功夫,水也已经凉了。我没什么感觉。废了的腿也有废了的好处,痛感没有那么明显。”   余子誉则坚持:“还是要看看的,腿上的皮肤有没有烫起泡。而且你裤子湿了,该换一条吧?穿着湿裤子很难受。走,我推你进去外公的房间,找条外公不穿的裤子先给你换上。”   陆闯斜眼:“子誉表哥,你不会和聂大小姐的前男友一样的性取向吧?”   余子誉的表情看起来仿若遭到莫大的羞辱:“陆闯表弟,如果刚刚我因为不小心撒了你一裤子热水而感到抱歉,现在我收回我的抱歉。你拿我的好心当驴肝肺就罢了,怎么还利用聂大小姐以前的伤口来污蔑我?你是因为聂大小姐刚刚没有领你的情而故意扎她的心吗?”   “我还能不能安安静静地吃完我这顿早饭了?”乔以笙烦躁地结束这场闹剧。   陆闯立刻说:“抱歉,聂大小姐。你吃吧,我们都不讲话了。”   他一个人自作主张替全部人都作答了,抢尽风头,自然有人不满:“闹事的明明就是你,怎么你现在讲得好像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全是我们搞出来的动静?”   陆闯轻蔑地瞥一眼对方,对乔以笙说:“聂大小姐,你记住了,这位继续聒噪继续影响你安宁的人是我二叔公的幺孙子陆边,你可以考虑取消他的候选人资格。”   俨然是告状的口吻,幼稚得乔以笙无语凝噎。   “你——”那位叫陆边的忿忿然怒目圆瞪,也对乔以笙说,“聂大小姐,他现在不听地在讲话,比我还聒噪。”   乔以笙谁也没理,一声不吭离开餐厅,二楼去,眼不见为净,耳根也清净。   上楼后乔以笙记起聂婧溪还在楼下,转身想折返去找一找她。   但聂婧溪跟在她后面几步也上楼来了。   即便基于礼貌乔以笙也有必要问一句:“你没事吧?”   聂婧溪面色无虞,摇摇头:“没事。”   乔以笙抿一下唇,于公于私都忍不住劝她一句:“你好心关心陆闯、为他出头,他不仅不领情,还当众给你难堪,你以后还是别管他的死活了。”   聂婧溪说:“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即便我没有喜欢他,我也没办法对一个受欺负的人袖手旁观。他的态度是他的事。”   乔以笙再次折服于她的执着。   她也不再多言,以免暴露她和陆闯有什么,转移话题问:“你刚刚下楼本来要干什么?”   聂婧溪经她提醒才记起:“噢对,阿婆饿了,想吃东西了。”   “让方袖或者芊儿下来不就行了?”   “阿婆病着,她的事我还是想尽可能亲手打理。”聂婧溪解释,有些落寞,“而且我最近也没太多其他事需要忙的,闲着也是闲着。”   然后聂婧溪又将话头转回她身上:“以笙姐姐如果觉得那群人吵闹,就让他们走吧。确实影响陆爷爷的安宁,现在阿婆也需要静养。”   乔以笙点头:“嗯,我让阿苓下去赶人。”   但阿苓没能起到作用。他们还是在楼下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就是赖着不走,并让阿苓带了话,中午他们是要在这儿和乔以笙共进午餐的。   很明显,他们今日的行为是他们背后陆家的长辈们默许的。   乔以笙拿这个事询问聂季朗,聂季朗回复她,这就是陆家在催婚,就和普通相亲一样,她不能总不和名册上的人接触,不接触,相亲就没法继续下去。   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她尽快确定婚约的对象。   她和聂季朗通消息的期间,她和“xx届建筑系校友马先生”的对话框同时在不停地蹦出来消息。   她暂且就点开过第一条消息,是陆闯自拍他在楼下某间客房里换裤子的照片,说他腿脚不方便,自己换不了,请求聂大小姐偷偷下楼到房间里帮忙。   帮他个大头鬼!乔以笙才不理他。   现在结束和聂季朗的对话,乔以笙重新点开,发现他发来的最新一条消息,是他腿上的皮肤烫伤的照片。   乔以笙蹙眉,说:【那你还不快赶紧离开这里去找医生开烫伤药?】   xx届建筑系校友马先生:【你给我装!你不知道你对我才是最好的烫伤药?】   乔以笙:“……”   她尴尬得都脚趾抠出一栋豪宅了,不禁猜测:【你是不是胡乱去网络上学习什么土味情话了?】   xx届建筑系校友马先生:【乔以笙!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男朋友快疼死了需要你的当面安慰!】   呵,乔以笙无情回复:【那你疼死吧】   底下全是人,她要怎么去单独见他?   而且他的要求也太故意了!肚子里肯定装坏水!   但发送过去之后,考虑他的烫伤大概率是真实的,踌躇之下,乔以笙交待阿苓下楼去跟大家说,她要考察大家的体力,支走一群人绕小区跑步,谁跑步时间最长、坚持最久,能加分,阿苓负责计时和监督。   等确认一楼客厅的人全出去了,乔以笙下去,趁着保姆也带陆清儒在外面的草坪上晒太阳,她悄摸前往陆闯所在的客房。   才叩了一下门,门就打开,陆闯充满力量感的手臂将她拉了进去。 第380章 兼得   乔以笙被按在门板上的同时门也关上并反锁,陆闯二话不说落下吻,急性得仿佛泰迪附体。   乔以笙感觉嘴唇都要被他吮麻了,浑身要迅速因为摩擦而发热。   可现在是陪着他胡闹的时候吗?   乔以笙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和自制力,强行制止他显而易见想要施展开的荒唐的禽兽行为:“看来你的烫伤一点事儿没有?嗯?”   陆闯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鼻尖,粗喘气,暗哑声:“不是说了,必须由你安慰才能没事。”   “正经点。”乔以笙推开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衫不整,“时间有限,我就来看看你烫伤成什么样。”   陆闯搂着她的腰仍旧将她禁锢在身前:“有限的时间也能做点什么。”   “噢?”乔以笙微眯眼,“一个星期不见,你变得这么‘有限’?”   他自己给自己挖的坑,他自己压着声咬牙切齿:“你现在倒是给我机会证明我能无限到什么地步。”   乔以笙莫名记起大学的时候欧鸥经常提到的两个词:人类永动机和电动小马达……   “好了,真的不跟你闹了。”乔以笙理智得很,往他腿上瞟。   陆闯狭起幽深的黑眸,口吻玩味儿:“行,给你看。”   说着他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使得她落在他视线更为开阔,旋即他以极快的速度,当着她的面松掉他的裤子。   猝不及防接受他只穿一条底裤暴击的乔以笙:“……”   他也太……没眼看了!   他今天穿的明明是比较宽松的运动裤,而且他烫伤的位置在膝盖,只要把裤脚往上卷高就可以了不是吗?   “你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乔以笙扭头就要走。   陆闯从身后拉住她:“乔以笙我们两个之间就别假正经了行不行?我身上哪一块地方你没看过?现在我还根本没脱光?不就是为了方便你看得更清楚?我也有错?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没等乔以笙再教训他什么,陆闯就发出嘶声:“烫伤的地方真的很疼行不行?现在我能站着跟你好好说话都是强行忍着的。”   乔以笙忍着脾气:“那你现在给我好好坐下。”   陆闯乖乖听话,当即松开她。   乔以笙一转头,见到的就是陆闯坐回的是轮椅。   以运动裤脱到小腿处卡在那儿的造型,坐在轮椅里。   乔以笙:“……”这画面可真是……   “不是说要看?你不走近些能看清楚些什么?”陆闯还抱怨上。   乔以笙冷漠脸:“你就是活该,自作自受。”   一大早非得跑来别墅这边找罪受。   陆闯在她一靠近就拉住她的手:“你是我女朋友,你被一大群垃圾男人包围,我还不能来现场监视?”   反正他有的是理直气壮的理由。乔以笙懒得理他,蹲身在他膝盖前。   刚刚他发给她的照片里没有拍全,他的两只膝盖都烫到了,往上蔓延了一小片大腿,他这种并非细皮嫩肉的肤色都红得有点厉害。   不过没起泡。   “保姆之前送来给我的药箱在这儿。”陆闯拎到她跟前。   乔以笙接过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他:“你就不能现在立刻给我离开这里去看医生?”   陆闯:“不能。”   乔以笙:“……”   行,随他。   她不和他浪费口舌,取出药箱里烫伤药膏,先帮他擦药。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讲话,安安静静的,突显某种嗳昧因子的流动与发散。   擦药这事儿没什么,就是吧……两人眼下一坐一蹲的姿势特别怪异……   乔以笙视线的平行处恰恰是……咳咳咳,她还是努力集中精力在他以膝盖为中心蔓延开的烫伤的皮肤上。   乔以笙也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你刚才用得着在他们面前那么高调?”   陆闯笑:“我这高调一下,你不就来担心我被暗杀了?”   “你怎么还能当成玩笑?”乔以笙蹙眉,“你又不是没有被暗杀过?车祸的事你这么快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大概是因她的话记起代替他死掉的那位兄弟,陆闯的神情微恙。   如果这样能令他清醒一点,戳他伤口就戳他伤口吧。乔以笙没安慰,继续警醒他:“你过去那么年为了报仇韬光养晦,演学渣演烂泥演浪荡子又演废物,现在是在干什么?还要不要报仇了你?”   陆闯盯着她,悄寂地盯了她约莫四五秒,丢出一句话:“还不都是因为你。”   乔以笙火大:“又甩锅给我?你自己没意志力顾全大局,把账算到我头上是怎么回事?”   他这和古时候昏庸的皇帝不正视自己的无能归咎于红颜祸水有何区别?   自古以来女人可替男人背了太多锅!   陆闯身体前倾,手指勾住她的下颌:“乔以笙,就是因为你,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现在什么样子?”乔以笙冷脸,嘲讽,“恋爱脑?”   陆闯似乎觉得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很有趣,斜挑了眉梢。   乔以笙当然清楚其实是不准确的。他若真恋爱脑,他早就放下仇恨撂摊子什么也不干了。   但他的行为确实有不当。乔以笙必须明明白白告诉他:“和你谈恋爱不是为了和你谈恋爱,是希望把我们的私人感情稳定下来,不影响我们的复仇。”   陆闯对她的第一句话有很大的意见:“你的意思难道是,现在换一个人和你组成复仇者联盟,你也会和他谈恋爱?”   “……别抠字眼了行不行?”乔以笙正色。   “乔以笙,如果之前我零零碎碎的话你没放在心上,我现在完整连贯地再告诉你一次。”陆闯掰回她欲挣开的脸,“以前我是没信心报仇的同时能兼顾你,怕害了你,所以不敢对我们两人之间的未来有奢望,对你最好的保护就是推开你。”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笔直地注视她,身体继续朝前倾,吻了吻她,“你给我希望,给了我自信,给了我贪念,给了我对我们以后生活的畅想。我觉得鱼和熊掌可以兼得。仇我要报,你,我也要高调地拥有,让全部人知道,你是我的。”   眼睫轻轻颤动,乔以笙的心仿佛被摊开在太阳底下晒,熨烫不已。   抽回噎住的嗓子,她想回应他。   房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敲了敲。 第381章 惩罚   神经一紧,乔以笙下意识望向门口。   只听门外传入聂婧溪的声音:“陆闯。”   陆闯皱眉。   因为没得到他的回应,聂婧溪又敲了敲门:“陆闯,你还在里面吧?你的伤怎样了?涂过药没有?你一个人方便不方便?需不需要人帮忙?”   乔以笙无声地和陆闯对视一眼。   陆闯冷冷地说:“我要睡一会儿,别来打扰我。”   聂婧溪还是问:“我打电话给医生吧,让他今天提前来帮陆爷爷做检查,你也顺便让医生看一看。”   “你耳朵聋了是不是?”陆闯何止是将他的超级不耐烦如实发泄,简直就是将明晃晃的厌恶加注在言语中,“给我滚。”   乔以笙其实是不喜欢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如此毫无绅士风度。但基于聂婧溪委实难缠,总不能还奢求陆闯对聂婧溪好言相待,乔以笙心底也希望聂婧溪知难而退。   聂婧溪不气也不恼,态度如常:“好,你休息吧。”   伴随她脚步的远离,门外逐渐没了动静。   但一来不确认她是否真的离开,二来即便她真的离开了也可能还在一楼,乔以笙都不太敢和陆闯说话了。   她就是不该一时心软下楼来找他!   乔以笙沉默地将医药箱归整,陆闯拉住她的手:“药还没擦完。”   “擦什么擦?”乔以笙将声音压得极低,“都是你惹出来的!就该烫死你疼死你!——把裤子穿上,别搁这儿继续耍流氓。”   陆闯不情不愿的:“你这么会儿时间就看够我了?”   乔以笙:“……”   陆闯又说:“你现在出去没准会碰到她,不如好好呆着,再多看我几眼。”   乔以笙:“……”   陆闯再道:“多看我几眼,洗一洗那些歪瓜裂枣给你的眼睛造成的污染。”   “……你够了。”乔以笙好气又好笑,“你也够污染我的。”   陆闯拽过她坐到他的腿上,低声在她耳边笑:“你现在这样看着我,你的脑子里肯定全是充满颜色的废料,当然污染了。”   “……”乔以笙恨不得捶死他。   她想站起来:“我要走了,一会儿那群人也要跑回来了。”   陆闯箍住她的腰圈禁住她,嘴唇寸寸亲吻在她的颈侧,置若罔闻,只低低地问:“你不试试和一个残废在轮椅上……是什么感觉?嗯?”   乔以笙:“!!!”   “你又不是真残废?”她坚持不受他蛊惑。   她在他怀里的挣扎使得他的轮椅发出动静。   “你再动,它就要被我们折腾散架了。”陆闯的措辞特别故意,语调也若有深意,“你之前都认可了我的演技直逼奥斯卡影帝,我现在的角色就是一个残废,为了你的体验,我也会更努力地扮演好。”   “……”可别再说了,乔以笙伸手捂住他的嘴,“你能不能当一个哑巴?”   人模狗样的一副臭皮囊,怎么就长了这样一张嘴?从前是怎么欠怎么说,现在是尽出馊主意。   手心猛地一阵湿热——他的舌尖仿佛通了电,添在她的手掌心,径直传递进入她的身体,麻了她的心尖,软了她的身体。   晃神的一瞬间,乔以笙的后脑勺就被陆闯宽厚的手掌按着压下来,她原本捂在他嘴上的手滑落,转而攀住他的肩膀,承受他抬高的脸压迫而来的唇。   吻是吻了,但他这个勾人的男妖精并没有完全迷惑她的心智,乔以笙只是借由他现在衣着的便利帮他一把。   上回这样,是很早之前的事情。她记得特别清楚,是她在他的订婚宴上把她自己弄伤了,他后来跑到她公寓里非得检查她的伤好没好。她没完全好,他就教了她……   门突然又被人从外面敲响。   乔以笙惊得抖了一抖。   陆闯的双手正抓在轮椅两侧的扶把,往后靠着椅背,仰着头,露出他突显的喉结。猛然间他也随之一抖,喉结用力地吞咽口水。   传入的竟然又是聂婧溪的声音:“陆闯,不好意思,打扰你,医生来了,你开个门,让他进去看一看吧。”   乔以笙下意识就要从他腿上起来。   陆闯快一步预料到她的意图,拽回她,嗓音低哑地警告:“你要敢松开,我就敢开门。”   乔以笙:“……”   上瘾了吧他?玩到这份上?   行,反正现在也出不去,她奉陪到底。   乔以笙的胸口贴近他的身体,一副看他笑话的表情,她自己说话也跟轻飘飘吹气似的:“你倒是回应外面啊?你怎么不回应?嗯?怕被听出你不对劲?”   “我有什么可怕的?”陆闯额前的碎发因为冒出的细汗而潮潮的,他的眼瞳也因为潮气而黑得比平时纯粹,斜勾唇,他说,“只是我们俩私底下的动静,自己相互听听就行,没必要让不相干的人过耳瘾——”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陆闯便倒抽一口凉气,抓在轮椅扶把上的手青筋都冒起来了,指节更是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乔以笙承认她存了点报复心理:“现在会说是我们俩私底下的动静?嗯?你当初背着我打电话给郑洋的时候,怎么就不这样想?”   时至今日她心里还委屈。若非郑洋在温泉会所里和陆闯吵架透露出来的,她怕是一辈子都得蒙在鼓里。   虽然当初和陆闯在酒店时,因为知道郑洋就在隔壁房间,她故意放纵过她自己,但她主动和被他偷偷搞事情,完全两码子事。   “我错了。”陆闯快速而果断地道歉,好似已经被她tiao教得特别怂。   然而他下一句就是:“你继续这样惩罚我吧,玩命地惩罚。”   乔以笙:“……”   臭流氓……给他道歉的诚恳度大打折扣。   “陆闯。”聂婧溪还在敲门,“你没事吧?”   乔以笙其实也因此变得有些兴奋,压着音量问:“你一直不出声,她会不会有备份钥匙自己开门?”   陆闯根本无暇回答这个问题。吞吐着呼吸,他别具意味地评价:“不愧是学霸啊乔以笙,你的学习能力很强,进步这么大。”   “我谢谢您咧。”乔以笙也觉得自己进步神速,不过她认为她进步最神速之处在于她不再害羞,“谢谢您教得好。”   陆闯低声笑,笑着啄了啄她的唇:“不客气。” 第382章 推荐   下一句他道:“毕竟你学了也是用来让我爽的,我不可能不认真教。”   得了便宜还卖乖……欠得乔以笙咬牙又一发力,陆闯也跟着又一次倒抽气。   “陆闯?”聂婧溪的声音开始多出一丝担忧,敲门的动作也改为拍门。   乔以笙实在是酸了,松开他,从他腿上起来,径自进卫生间洗手。   很奇怪,即便她不确定聂婧溪是不是有备份钥匙开门,她竟也没害怕聂婧溪会进来。   耳朵里不瞬捕捉到陆闯发火的声音。   在恼怒的遮掩之下,陆闯的嗓子毫无异常。   乔以笙无声弯唇,擦干手上的水渍,摸出手机。   ……到了该伤脑筋善后的时候。   真是自找麻烦……   无奈地打电话给阿苓,乔以笙询问陆家那群人现在什么情况。   阿苓说每个人都非常努力,即便跑不动了也在坚持走。   乔以笙揉揉太阳穴:“你现在先回来别墅,通知聂婧溪陆家那群人里,有人跑步跑到昏厥了,让聂婧溪带医生过去看一看,支开她一会儿。”   阿苓应承:“好的,大小姐。”   乔以笙走出卫生间。   陆闯还保持着方才的姿态,微微眯眼的表情彰显着他似乎尚未从方才的余味中抽身。   ……完全没眼看。   乔以笙怀疑他究竟还记不记得这里是陆清儒的别墅,而非他的私人地盘。   她问得故意:“你的裤子脏了,你要怎么办?”   脏的是他的底裤。   这会儿看,他最早脱掉了外面的裤子反倒是有先见之明,否则现在里外全脏了。   陆闯终于舍得从轮椅里起来了。   站起来的时候他把外面那条运动裤从小腿处完全脱掉,大摇大摆地只穿着那条脏了的底裤走向卫生间:“里面有给客人换洗用的一次性衣物。”   乔以笙恍然。报仇人设不倒,他对这栋别墅的内部了如指掌。   陆闯只是擦了擦,然后换了条裤子就出来,捡起挂在轮椅里的运动裤重新套上。   乔以笙的手机收到阿苓打过来一声就挂断的电话。   这是她和阿苓之间的暗号。   乔以笙会意,转头看一眼陆闯,警告他:“请你安分点,不要再给我惹麻烦。”   陆闯搂住她的腰,作势又要亲上来。   乔以笙赶忙捂住嘴躲闪。再亲,可就谁都看得出猫腻了。   “再拖着我,我真出不去了。”她算怕了他。   陆闯到底没为难她,只是凑在耳边闷出丝低笑:“乔以笙,不愧是建筑师的手……”   “……”啧,别以为一直夸她,她就会轻易再帮他第三次,但他的赞美,乔以笙还是毫不谦虚地收下,“我当然知道我有多优秀。”   优秀的未来建筑大师乔以笙,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打开客房门,探清外头的过道没人之后,走出去,关上门,快步要回二楼。   结果直接在拐角处迎面碰上……方袖。   乔以笙面色淡定地随机应变:“你看见陆爷爷了没?我在书房和他的卧室都没找着人。”   方袖探一眼她身后的方向,回答:“陆老先生和保姆在草坪。”   “谢谢。”乔以笙掠过方袖,继续步伐,往外走。   她假意陪了会儿陆清儒,聂婧溪就和医生回来了。   乔以笙佯装狐疑:“你怎么从外面进来?”   医生如常给陆清儒做检查,聂婧溪跟乔以笙解释情况,然后问:“以笙姐姐怎么记起来让大家去跑步?”   乔以笙耸耸肩:“你不觉得现在清净很多?”   “也是。”聂婧溪笑,两只眼睛盯着乔以笙的嘴唇。   乔以笙丁点儿不心虚:“怎么了?”   聂婧溪说:“我喜欢以笙姐姐的唇形。”   “我喜欢你的脸型。”乔以笙礼尚往来,“鹅蛋脸显年轻。”   很快,余子誉等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一个个累成狗。   乔以笙赶在他们之前又躲去楼上。   宋红女已经不吐不泄并恢复胃口了,但毕竟年纪大,昨晚一折腾伤了精气神,恢复得慢些,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地卧床。   老人家一旦有点小病小痛,不免流露悲观,乔以笙就被她拉着手坐在她的床边,和聂婧溪一起听她交待身后事。   主题其实就一件事:放心不下乔以笙和聂婧溪,希望死之前能看到她们两人有个好归宿。   宋红女没有结婚,膝下无子无女:“……你们就和我的亲孙女一样。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你们也生小孩。”   “阿婆你肯定长命百岁的。”聂婧溪安慰,“以笙姐姐的婚礼应该会很快的。”   宋红女就问乔以笙,挑人挑得怎样了。   这是也来变相催婚?乔以笙回答:“虽然婚后如果过得不好还可以离婚,但不会有人盼着离婚的。婚姻终归是重要的人生大事,我的选择范围已经很小了,在这么小的范围里更要慎重选择。”   宋红女叹气:“‘女怕嫁错郎’,是不容易啊……”   乔以笙试探性问:“宋妈妈你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多,看人肯定也看得比我们准。你对这些人有没有顺眼的,给我提个参考意见?”   “哎哟,”宋红女摇摇头,“这我人都没见过几个。”   聂婧溪则推荐:“以笙姐姐,我还是觉得阿闯最好,你要不就挑他吧。”   乔以笙看她:“婧溪妹妹,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我是很喜欢他。”聂婧溪点点头,“但我也说过,我不介意以笙姐姐选他。以笙姐姐如果也喜欢他,证明我的眼光没错。”   乔以笙:“……”   “以笙姐姐,你给阿闯一次机会吧。”聂婧溪特别诚恳推荐的样子,“阿闯看起来越来越喜欢以笙姐姐你了。为了追求以笙姐姐,他都不惜得罪余子誉他们。”   乔以笙笑了笑:“那如果我选了陆闯,你还会继续喜欢陆闯吗?”   聂婧溪完全没被问住,未交考虑就回答:“以笙姐姐你和阿闯都是我喜欢的人,如果你们在一起,我会为你们感到高兴。但喜不喜欢一个人、喜欢多久,不是我能主观控制的。我也不知道到时候我对阿闯的感情会不会发生变化。”   “那你有没有想过,”乔以笙问,“我介不介意,我选择的未婚夫,是我的妹妹喜欢的人,并且即便我和他结婚了,我的妹妹也会继续喜欢。” 第383章 能耐   既是故意怼聂婧溪,也是乔以笙的真心话。   她都怀疑聂婧溪刚刚也是故意讲来恶心她的。   而倘若聂婧溪并非故意讲来恶心她,是聂婧溪的真心话,聂婧溪真心实意地撮合陆闯和她,那乔以笙只能说,聂婧溪的思想不同于常人。   “以笙姐姐不用考虑我是你的妹妹这一层关系就可以了。”聂婧溪说,“就像即便以笙姐姐结婚了,喜欢以笙姐姐的人,也不会一时半会儿立刻终止对以笙姐姐的喜欢。”   乔以笙表现得很为难:“可你是我的妹妹这个事实,不是我能主观控制不去考虑就能忽略的。”   聂婧溪又问:“那是不是,只要我不喜欢阿闯,以笙姐姐就能考虑阿闯成为你的未婚夫?”   这话换言之不就是:“只要一直喜欢阿闯,以笙姐姐你就一直不会考虑阿闯成为你的未婚夫?”   乔以笙不确定聂婧溪真正的意思,但聂婧溪的话术值得学习,比起后一种,前一种的说话方式侧重于表达聂婧溪对陆闯的感情,仿佛在说:“如果能帮助阿闯追到以笙姐姐,我愿意努力地让自己不继续喜欢阿闯。”   “不是,”乔以笙告诉她,“谁能成为我的未婚夫,我只考虑我自己。”   聂婧溪深以为然:“是啊,只需要考虑自己。所以我也是一样的,无论姐姐选不选择阿闯,都不影响我对阿闯的感情。”   乔以笙挑眉,嗅到一丝疑似挑衅的意味。   “你们喜欢上同一个人?”宋红女的出声打断了她们。她的表情看起来是错愕的,是长辈听到晚辈讨论这些内容之后应该有的反应。   乔以笙差点忘记,宋红女还在场。不过她无所谓宋红女的旁听。她必须澄清的是:“没有。”   聂婧溪续上先前宋红女关心她们的关于归宿的问题:“阿婆,等以笙姐姐的结婚对象定下来,她选的如果不是阿闯,我还是希望能嫁给他。”   乔以笙:“……”非要捡她挑剩的?逼她选陆闯结婚吗?   宋红女轻叹:“怎么就这么死心眼……”   聂婧溪喃喃道:“遗传了奶奶吧。”   继而聂婧溪一笑:“如果我和以笙姐姐一样也嫁在陆家,我和以笙姐姐还能作伴。”   乔以笙:“……”她怎么越来越觉得聂婧溪开始打明牌了?   宋红女拍拍乔以笙的手:“其实陆家来来去去也就这几个能嫁的,挑来挑去挑不出朵花,早点做决定,两家人也早点定心。”   “倒也不怕被陆家欺负了去,有聂家撑腰,聂家的女儿嫁到哪儿都不会轻易被欺负。”   聂婧溪这时又帮着乔以笙,笑言:“阿婆,以笙姐姐压力已经很大了,你别也催她了。”   压力确实大,这不,中午乔以笙被陆家那群人邀请一起吃饭。   他们仍旧一个都不离开,还在上高中的两位甚至把作业带了过来,在客厅写作业。   午饭五花八门,有的是外面米其林餐厅送来的,有的人亲自下厨。   乔以笙以胃口不好为理由,一样也没吃,只吃和宋红女一样的清粥小菜。   陆闯就是在大家已经吃得热火朝天时,懒洋洋地推着轮椅,挂着惺忪的睡眼,从客房出来客厅。   乔以笙怀疑他真的睡了一觉。   余子誉打量他:“陆闯表弟睡得很香?”   陆闯斜斜勾起一侧嘴角:“嗯,梦见聂大小姐了。”   乔以笙:“……”   “噢?”余子誉特别感兴趣似的,“梦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陆闯单只手架在轮椅扶把,支着下巴,望向乔以笙,若有深意:“既然梦见聂大小姐,那自然是在梦里,和聂大小姐什么都做了。”   他话出来后众人表情不一。   余子誉当即批评陆闯:“陆闯表弟,你讲话越来越没分寸了,怎么可以冒犯聂大小姐?聂大小姐和你从前在外面勾搭的莺莺燕燕可不一样。你别丢了我们陆家的脸。”   转头余子誉向乔以笙道歉:“不好意思聂大小姐,我这个陆闯表弟浪荡惯了,言行一向比较轻浮,聂大小姐见谅,我会回去告诉我大舅,让我大舅管教好陆闯表弟。”   说实话,如若不是乔以笙和陆闯私底下是男女朋友,知道陆闯这又在故意和她当众打暗语调情,仅仅以一位普通女性的立场而言,即便陆闯的皮囊好,也完全是猥琐男用言语性sao扰女性的典型案例。   “我怎么没分寸?怎么冒犯聂大小姐?怎么言行轻浮了?”陆闯对着余子誉一连三个反问,“我不就是说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得偿所愿成为聂大小姐的未婚夫,顺利和聂大小姐结婚,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嘁,这有错?”   乔以笙:“……”瞧他狡辩得,可把他那张嘴能耐死。   其他人一时之间也都哑口。   仅剩余子誉勉强还能和陆闯的嘴皮子对抗:“陆闯表弟的这个美梦,我们每个人每天晚上睡觉也都在做,哈哈。”   “可不。”大家纷纷附和,七嘴八舌竟然开始讲起他们梦到的细节,譬如为乔以笙搞了个浪漫的世纪婚礼,举城同庆等等。   好像无数的苍蝇绕着乔以笙身周嗡嗡嗡地一直飞,吵得乔以笙头都疼了:“你们继续做梦吧,我也去休息会儿睡个午觉做我的梦了。”   余子誉挽留乔以笙:“聂大小姐,今天天气这么好,下午不出门游玩,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上午那个叫陆边的人插腔:“还有我们的跑步成绩,聂大小姐你的保镖告诉你没有?不是要计分吗?这几次下来聂大小姐心里对我们一部分人应该都有些评判了吧?”   余子誉简直就是在和陆边打配合,说:“这跑步成绩,对陆闯表弟其实不太公平。陆闯表弟还在复健,早上也没见他参加。”   “怎么不公平了?没参加就是没成绩。”陆边说,“他若有诚意,坐着轮椅也算他和我们竞争了,可他跑去睡觉,足见他对聂大小姐根本不重视,只会玩些他以前在风月场所逗女人开心的小小把戏。聂大小姐一定不会被他的浮浪行为迷惑。”   乔以笙:“……”给她戴的帽子好高噢。   可是怎么办?她偏偏就是……被陆闯狠狠地迷惑过…… 第384章 湖   陆闯嗤笑:“多谢夸奖,看来大家全部都承认我就是比你们更讨女人欢心。”   全部人:“……”   余子誉笑眯眯:“聂大小姐,我们先来讨论今天的成绩吧。”   乔以笙手掌拄着下巴,生出新的主意:“只一项跑步成绩太无聊太单一了,多考核几个项目吧。你们相互监督,再做做仰卧起坐、俯卧撑?这样如果有人跑步成绩不理想,还有其他擅长的项目能加分。”   余子誉似乎想反对。   但好些人率先认同:“我觉得可以!既然考察就应该全面考察!”   乔以笙点头:“那就去吧。我记得这个小区有配备室内体育场?你们都去体育场里吧,活动得开,不容易受伤,有谁穿的衣服不方便做运动,就打电话让你们家里人帮忙送来。”   几人纷纷赞许:“聂大小姐真细心,考虑得非常周到。”   余子誉邀请:“聂大小姐应该也来体育场吧?考察我们的是聂大小姐,聂大小姐不出现旁观我们,我们没有动力。”   上回的相亲大会已经够无聊,今天她才不愿意再去浪费时间。乔以笙嘴上先应承下来:“你们先开始,我睡完午觉去。”   边说着她边表现出很困的样子:“不好意思,理解一下,我平时工作日要上班,好不容易周末,总得休息休息。”   “理解理解,聂大小姐你午睡。我们今天其实不应该一大早来打扰聂大小姐,但也只有周末能见上你一面,没办法。”以陆边为首的几人皆同意,全部争分夺秒地开始准备起来。   余子誉见状深知多说无益,又不能落后其他人太多,便也不反对了。   但余子誉走过去推陆闯的轮椅:“陆闯表弟,你早上因为烫伤失去了一次机会,下午我会能帮你的尽量帮你。走吧,我带你一起去体育场。”   乔以笙心底暗暗发笑。这样一来陆闯不能趁着其他人不在,又来找她了。   她仿佛接收到了陆闯暗沉下来的脸上朝她传递过来的怨念。   -   睡午觉虽然是假,但乔以笙的确有事情要忙——来陆清儒的别墅这边,唯一的好处是,乔以笙能再看看旁边的老房子。   这栋老房子的改建方案目前进展到一半,思路卡住,乔以笙向莫立风请教过之后,还残留些堵塞。   昨晚过来之前,乔以笙专门带上了她的画图工具,就是希望今天能得到些灵感。   这会儿她要没去视角有局限性的露台,而是打算再到房子周边绕着走一圈。   要出门的时候,乔以笙被陆清儒喊住:“佩佩,佩佩你去哪里?佩佩,佩佩不要走。”   陆清儒很着急地朝她的方向伸长手臂并呼喊,眼睛里甚至隐隐急出泪光。   乔以笙不得不先安抚他:“我去买小蛋糕,很快就回来。”   陆清儒紧紧抓着她的手:“一起买。”   随即他陷入喃喃自语中:“和佩佩一起买小蛋糕……买佩佩最爱吃的小蛋糕……和佩佩一起买小蛋糕……”   乔以笙很无奈,询问保姆:“要不推陆爷爷出去散会儿步?”   保姆点头:“可以的。”   “那走吧,我们一起去买小蛋糕。”乔以笙由陆清儒牵着手,陆清儒由保姆推着轮椅,三人偕同穿过林荫道。   因为是危房,老房子四周围了一圈的安全线。   乔以笙和几个月前第一次来实地勘察时一样,绕着安全线外围慢慢走。   陆清儒看着老房子:“佩佩回家……佩佩回家……”   乔以笙可是还记得早前陆清儒和她聊过老房子后面原本有个湖,尝试性问:“湖边在哪儿你还记得吗?”   “湖边……湖边……佩佩又想去湖边了……佩佩在考我……我怎么会不记得湖在哪儿……”陆清儒抬高一只手臂,指了指。   乔以笙示意保姆循着陆清儒所指的方向绕行。   虽然这栋老房子如今的主人是她,但乔以笙并不将它当作自己的房子。   她还是更想替素未谋面的聂奶奶圆一个念想。   犹记得宋红女回答过她,即便佩佩后来对聂老爷子也有了感情,重逢陆清儒时,佩佩也仍旧保留有年少时对陆清儒的爱意……   快撞上树的时候,陆清儒的手臂放下来,笑眯眯说:“佩佩,你考不住我。”   所以湖边就在这里吗?乔以笙确认方位。隔着绿化带,就是隔壁陆清儒的别墅。   而乔以笙记得,陆清儒别墅的位置,还原的就是陆清儒小时候的家。   陆清儒始终带着笑意地盯着虚空,倏地念出几句诗:“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乔以笙一时没捕捉住:“你念什么?我没听清楚,能不能再念一念?”   陆清儒重复。   乔以笙立刻按下录音键。等他重复结束,她截取录音内容在手机网页上进行搜索。   搜索结果告诉她,陆清儒所念的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词作品《菩萨蛮》。   陆清儒念的是上阙。词还有它的下阙:“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总而言之,它一首很出名的描写男欢女爱的艳情词,一个繁花盛开、月光淡淡的夜晚,少女与情人幽会的情形。   所以……陆清儒是想起他曾经和佩佩在这个现在已经消失了的湖边偷偷见面?   乔以笙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反正看陆清儒此时此刻的神情、姿态与目光,分明沉浸在他的回忆之中。   而大概是因为他在他的回忆中正看见佩佩拎着鞋子从月光下朝他走来,陆清儒认清了她不是佩佩,所以松开了她的手。   乔以笙的手都快被他抓麻了,这会儿正好收回来揉一揉。   因为出了点汗,她觉得她此时此刻非常需要莫立风随身携带的免洗洗手液……   抬起手机摄像头,乔以笙拍了几张这个位置的照片,包括从这个位置分别望向老房子和隔壁别墅的视野,以及陆清儒现在沉浸在回忆中的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模样。   拍完照片,手机页面跳回刚刚搜索网页显示的内容。乔以笙进一步了解到,这首词里幽会的两个人其实就是李煜和小周后。   小周后是谁?大周后昭惠的妹妹。大小周后就是南唐后主李煜的娥皇女英。 第385章 豁   娥皇女英?   乔以笙脑子里一瞬闪过的是,宋红女和佩佩两人算是表姐妹,宋红女提过她很小就来到佩佩身边给佩佩作伴,和陆清儒也是从小就认识。   但也确实就是一闪而过。   乔以笙让保姆就在这儿陪着陆清儒继续发呆,她自顾自继续绕着老房子周边走。   没想到聂婧溪搀扶着宋红女也过来这边。   乔以笙走到宋红女面前:“宋妈妈怎么起了?”   聂婧溪替宋红女解释,说是宋红女从昨晚躺到现在,觉得腰酸背痛骨头软,趁着天气好下楼散散步:“……看到以笙姐姐你和陆爷爷在这儿,就也走来转一转。”   扫过乔以笙刚刚拍照的手机,聂婧溪猜测:“以笙姐姐重启了旧房改建项目?”   “陆家不是不让动土?”乔以笙否认,“我就是职业病,走到哪儿都习惯研究建筑。这栋老房子我之前又做过一段时间的改建方案,私底下再瞎琢磨琢磨。”   聂婧溪给了乔以笙一个建议:“要不要也问问阿婆关于这栋老房子过去的情况?除了奶奶和陆爷爷,现在最熟悉这栋房子就是阿婆了。其实之前那些珍贵的老照片,都是阿婆在收着的。”   乔以笙倒确实有点疑惑要请宋红女帮忙解答:“奶奶不是家里的独生女吧?老房子最后为什么会在奶奶手里?”   “对,原先不在佩佩手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然以前佩佩是家里受宠的大小姐,但这栋房子也轮不到给佩佩的。”宋红女解释,“后来佩佩家里其他人不是全移民到国外了?他哥哥就把这栋房子转赠给佩佩。”   “是佩佩自己争取的。也算家里作为给佩佩的补偿。”这最后一句话,宋红女似有若无地看一眼陆清儒的方向之后说的。   见状乔以笙心底猜测,所谓“补偿”,补偿的应该就是当年对佩佩和陆清儒棒打鸳鸯、强行把佩佩嫁去聂家?   佩佩主动争取过这栋房子,又侧面说明了佩佩确实对年少时的这段感情难以忘怀。   乔以笙趁机又问宋红女:“陆爷爷现在的位置,很早以前是不是有个湖?”   “陆老头告诉你的?”宋红女重新望向陆清儒,这次的视线停留,没有转开。   乔以笙点头:“嗯。”   宋红女似乎也陷入了回忆,半晌没出声。   想到那首艳情词,乔以笙忍不住再问:“佩佩以前来湖边和陆爷爷见面,宋妈妈你也是知道的吧?”   宋红女转回来的目光刹那间袒露一丝惊讶,很快宋红女脸上流出一丝辨不清具体情绪的笑:“老陆头这老年痴呆……关于佩佩真的是一件没忘……”   然后她反倒问起乔以笙:“除了这些,老陆头还告诉你什么了?”   乔以笙摇摇头:“没了,就这些。”   聂婧溪示意:“阿婆,我们走过去些,到树荫下,这里有太阳晒过来了。”   乔以笙伸手,也搀住宋红女,和聂婧溪一左一右带宋红女迈开步伐。   宋红女反握住乔以笙的手,握得很紧,边走边说:“是啊,以前有个湖。湖的三分之二在这边,三分之一在那边。两家人房子捱得近,正大门要走挺久,但里头其实只隔一堵围墙。”   “两家人一度关系好到,在这堵墙开了道门,方便走动。湖畔到了春天开满花,没人不喜欢,两家人曾经经常一起在这后花园里赏花晒太阳游湖看月色。那时候都默认,佩佩和陆老头是要结婚的。可惜……”   “后来的事你们也应该都知道了。”宋红女随乔以笙和聂婧溪驻足树荫下。   “嗯。”乔以笙和聂婧溪不约而同应声。   “所以湖边确实是他们拥有很多回忆的地方。尤其是……”宋红女顿一下,缓缓道,“陆老头和佩佩提分手,就是在这个湖边。”   聂婧溪闻言颇为感伤:“在这个充满美好回忆的地方提分手,陆爷爷太懂得怎么伤透奶奶的心……”   乔以笙抿唇。可明显,如今老年痴呆的陆清儒,记得的只剩美好。起码截至目前为止,她没在陆清儒脸上见到过伤心难过,即便方才陆清儒对着湖的位置陷入回忆的样子,也只透着正面的情绪。   “是啊……伤透了佩佩的心……”宋红女停了会儿,才继续说,“佩佩为了不嫁去聂家,一直在努力抗争。陆老头通过我传消息给佩佩约见面,佩佩以为陆老头要带她私奔,还跟我交待了许多事情。”   “我也给佩佩打掩护,帮佩佩成功溜出房间,溜到后花园里,让她和陆老头汇合了。”   “后来佩佩就失魂落魄地回来了。我好不容易喊醒她,她抱着我哭成泪人。第二天她就告诉家里人,她愿意嫁。”   “……”虽然之前已经从聂婧溪口中听到过简略版,但现在宋红女的详细版本补充的内容,仍旧令乔以笙替佩佩感到难过。   即便陆清儒当年的决定是为了佩佩不跟着他吃苦,归根结底也仍旧是陆清儒辜负了佩佩。   辜负佩佩之后,一辈子又念着佩佩,同时也辜负了陆老太太。   说实话,乔以笙并不想再这栋房子的改建中添加任何陆清儒的元素。这栋老房子只和佩佩有关,承载是曾经一位少女最曼妙的时光,承载少女对爱情最纯粹最美好的憧憬与向往。   没有后来的辜负,没有后来的无奈,没有后来的遗憾。   莫立风给她的意见果然没错。前几天莫立风就是建议她回归源头,乔以笙觉得现在混乱的抉择不定的地方豁然开朗了,完全理清楚头绪了,理清楚这栋老房子应该书写的究竟是怎样的故事和情感。   不由自主地,乔以笙笑了笑。   笑容被聂婧溪捕捉到:“以笙姐姐在想什么吗?”   意识到自己的笑意在当下的情景下并不合适,乔以笙敛了敛,说:“在想,奶奶就应该嫁给爷爷。嫁得没错。”   也算是一句缓解气氛的玩笑话:“奶奶没和陆爷爷分开的话,现在可就没有我们了。”   聂婧溪笑:“以笙姐姐说得对。”   跟在后面的杨芊儿给宋红女用扇子扇了扇风,像听八卦小故事正上头似的:“还有呢还有呢宋妈妈?我能不能问,老太太以前和陆老爷子发展到哪个地步?” 第386章 攀   毋庸置疑,杨芊儿的言外之意,就是想知道佩佩当年和陆清儒有没有发展到肌肤之亲的地步。   乔以笙心道,她还真是敢问。   这不是能不能问的问题吧?是这种问题过于私密了,也对两位老人家很不尊重。   何况,这个问题的八卦味属实太浓,现在可是正经讲述两位老人的故事……   聂婧溪的观感显然和乔以笙一样,她微微皱眉制止了杨芊儿无聊的好奇心:“芊儿。”   只是喊了一声杨芊儿的名字,杨芊儿就明白她的意思,很没劲地闭了嘴,闭嘴前嘟囔:“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没什么大不了?”宋红女似乎也不满杨芊儿的莽撞,“我们那个年代不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开放,女人的清誉是很重要的。”   杨芊儿深深低垂头颅道歉:“我错了宋妈妈。”   乔以笙算看出来了,如果有谁能镇得住杨芊儿,那就是宋红女。毕竟杨芊儿是对聂婧溪都能大声嚷嚷的人。   “佩佩,佩佩,佩佩。”陆清儒又开始呼唤。   乔以笙不得不走回陆清儒身边。   陆清儒抓住乔以笙的手之后,整个人没了焦虑感,重新展露笑容,指着地上:“佩佩,花。”   乔以笙循向望去。   草坪里,确实有几朵小野花夹杂在一簇簇绿油油的草里绽放。   保姆蹲身,帮陆清儒采了两朵,交到陆清儒手中。   陆清儒转而递到乔以笙面前:“人比花娇花无色。”   乔以笙:“……”   如果陆清儒以前和佩佩的相处细节便是大致如此,或许可以推断,陆清儒是个挺会追女人的男人,无论是先前专门跑了几条街给佩佩买凯司令蛋糕,还是用诗句讲情话的行为,都说明陆清儒不木讷。   陆闯不愧是陆清儒的孙子,基因里多少有些陆清儒的遗传吧。   乔以笙想接过花,陆清儒却没松手给她,而是说:“佩佩,戴。”   要她把花戴上的意思吗?乔以笙怔怔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   察觉陆清儒高举手臂似要够她的耳朵,乔以笙微微弯身,稍稍侧头。   陆清儒成功地将小花别到乔以笙的鬓边。   乔以笙扶着耳朵上摇摇欲坠的小花,直起身上:“……谢谢。”   聂婧溪搀着宋红女慢慢踱步过来,目睹整个情景,询问宋红女:“阿婆,陆爷爷也曾经这样给奶奶送过花吧。”   宋红女没给反应,只是盯着陆清儒和乔以笙。   “阿婆……?”聂婧溪又唤了一声。   乔以笙望向宋红女。   宋红女好像这时候刚刚反应过来聂婧溪的问题:“嗯,送过。送过好多次。陆老头什么东西都喜欢往佩佩手里送。他送什么,佩佩都喜欢。佩佩腾了个小房间,专门放陆老头送她的东西。从小到大,很多很多。值钱的,不值钱的,全有。”   乔以笙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值得参考的事情,或许可以在设计中还原。   风吹落一绺银丝悬于耳侧,宋红女自己伸手别了一下,看着目光锁定在乔以笙身上的陆清儒,平淡地又说:“陆老头年轻的时候,很有女人缘。即便后来他们家的情况不如从前了,也有人想嫁的。就是少了些名门大小姐。”   聂婧溪好奇:“陆奶奶是以前陆爷爷那些女人缘中的一个吗?”   “不是,我不认识。”宋红女说,“陆老头娶的这个妻子,是陆老头他自己后来在外地跑生意的时候认识的。”   “高攀了陆老头。”宋红女评价。   乔以笙应言极轻地蹙一下眉。   先前她对宋红女是没有明确好恶的,毕竟她还没和宋红女处清楚,对宋红女的为人没什么概念,纯粹基于防范心理,以及宋红女给予她的长辈的关爱令她特别有压力,乔以笙有点烦。   但此时此刻的当下,仅仅通过宋红女突然说出的这句话,乔以笙就不太喜欢宋红女了。   虽然宋红女的语气毫无体现,但“高攀”两个字足以将宋红女的门第之见和对陆奶奶打心眼里的瞧不起暴露得淋漓尽致。   而明明宋红女自己的出身也平凡。   这纯粹只是宋红女被聂家浸染出来的傲慢,还是掺杂着其他情绪在里头……?   “回去吧,有点累了。”宋红女满面倦色地提出。   聂婧溪转头看乔以笙:“以笙姐姐也带陆爷爷回去吧,这个时间点的太阳太晒了,晒久了对陆爷爷的身体不好。”   乔以笙点头,和保姆一起,推着陆清儒,跟在宋红女后面,穿行林荫道。   回到别墅门口,乔以笙看见了杭菀。   “杭医生。”   “菀姐。”   乔以笙和聂婧溪分别打招呼。   聂婧溪对杭菀的新称呼,亲密度仍旧比得上之前的“二嫂嫂”,反衬得乔以笙对杭菀的称呼格外生分。   但乔以笙暂时没想改口。除去“杭医生”,她也想不出更合适的称呼。反正一直以来杭菀并不介意这样的称呼。   “菀姐是来接阿闯的?”聂婧溪猜测。   也确实一猜一个准。   “嗯,”杭菀解释,“陆昉不放心小闯,他一个人坐轮椅,身边也没带个人。趁着现在我有空,过来看看。”   聂婧溪说:“菀姐就是长嫂如母啊……”   乔以笙认为这个形容还算精准。上回在陆家给聂季朗办的践行宴上,杭菀一个人带着陆昉和陆闯俩兄弟等在宴厅的画面,就给人强烈的感觉。   陆家晟的老婆不管事,大女儿早早去世,仅余杭菀一位女性。陆闯“残废”之前,杭菀就没少帮陆闯的忙;陆闯“残废”之后,杭菀又抽出精力连同陆闯一并照顾。   聂婧溪直接把陆闯烫伤的事情告知杭菀,并说:“估计也只有菀姐你能劝得动他找医生看伤口。”   杨芊儿插嘴:“阿溪你就是瞎操心,他不都好好地还能去体育场参加以笙小姐出的测试题,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他为了争取能成为以笙小姐的未婚夫,也肯定是忍着装作没事。”   ……杨芊儿如今对她的新称呼,乔以笙真是怎么听怎么刺耳。   事实上杨芊儿也确实还在对她夹枪带棒。包括现在这句话,不仅仅在嘲讽陆闯吧,也在嘲讽她……   聂婧溪看一眼杨芊儿。   杨芊儿又缩回去。   杭菀看向乔以笙。 第387章 保姆   “乔小姐今天出题了?”   杭菀对乔以笙的称呼也一如先前。   乔以笙听得很习惯也很顺耳:“嗯,不给他们出题,他们也没事做,挺烦人的。”   大概是她过于诚实,杭菀的两只梨涡旋了出来。   余子誉竟然找了人过来问,乔以笙什么时候能过去体育场。   简直就是紧盯着乔以笙,不打算让乔以笙蒙混过关。   这种时候乔以笙反倒希望陆清儒缠着她,她能以此为借口不出现。   可偏偏陆清儒坐在轮椅里睡过去了,牵着她的手也松开了。   算了算了,就去瞄一眼大家又耍什么猴戏了。乔以笙说:“我安顿好陆爷爷就过去。”   聂婧溪和杨芊儿送宋红女上楼。   乔以笙和保姆送陆清儒回一楼的卧室。   这是乔以笙第一次进入陆清儒的房间,位置就在陆清儒的书房旁边,风格和书房也是一样的,满眼的古董家具。   布局也相当复古,乍然进入,仿佛进到另一个时空,一个陆清儒年轻时那个年代的时空。   靠墙的那个博古架上陈列的物品最吸引人的眼球,人家展示的都是玉器、古玩、真品之类的,陆清儒摆设的全是奇奇怪怪的玩意儿。譬如一颗鹅卵石,一把扇子,一个端午节兜蛋用的蛋网。   走近能发现,鹅卵石上面彩绘了脸谱,扇子上写有陆清儒的名字,书法字特别隽秀。   联想到不久前宋红女讲述的一些事,乔以笙猜测,恐怕是佩佩以前送给陆清儒的一些东西,被陆清儒珍藏到现在。   保姆的力气很大,或者说是现在的陆清儒太瘦了所以很轻,保姆单凭一个人就将陆清儒从轮椅里弄到床上。   乔以笙小声问保姆:“您照顾陆爷爷几年了?”   保姆说:“那时间久得咧,我都忘记究竟多少年了。从这栋别墅建起来,董事长一个人搬到这里来住,我就进来了。”   乔以笙咋舌,那怎么得也有快二十年了吧?   保姆的年纪看起来也就四五十岁。   很朴实无华又和善能干的婶婶模样,像是乡下地方找来的普通村妇,一直以来讲话也带一点点口音。   手脚麻利地给陆清儒脱掉外衣和鞋子,拧湿毛巾给陆清儒擦手擦脸,再给陆清儒掖上被子,然后她收拾了陆清儒的便盆和尿壶,进卫生间清洗。   乔以笙收回对她的打量,没继续逗留,退了出去。   折返客厅,乔以笙正巧问了杭菀一嘴:“陆爷爷的保姆原来很早就负责照顾陆爷爷了。”   杭菀点头:“嗯,她比我认识陆昉的时间还早。”   乔以笙说:“我以为是陆家的叔叔伯伯孝敬陆爷爷,专门给陆爷爷安排的。”   杭菀告知:“董事长刚开始生病时,大家是觉得一个人手不够,万一这个保姆生病也没其他人能接替,所以要给董事长多安排两个人,董事长不愿意,大家也不敢忤逆董事长的意思。”   “那陆爷爷病情加重之后呢?”想往陆清儒身边安排人,不用再经过陆清儒本人的同意,岂不特别方便才对?   杭菀若有深意地指了指心脏的位置:“人心。”   乔以笙:“?”   杭菀解释:“大家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多安排人的话,该由谁安排、安排怎样的人,意见是不统一的。最后干脆不安排了,维持原来的状况。”   乔以笙明白了,就是每个人都想往陆清儒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同时也不希望有别人的眼线,既然分配不均争执不下,那就干脆谁也别想安插明晃晃的眼线,私下里各凭本事。   让人内心只觉无比嘲讽。   “所以这个保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被其他人收买,她只是陆清儒的人?”乔以笙记得陆闯之前说过,陆家其他人和他一样,想知道别墅里的情况,就是很简单地向这个保姆套话。   “我不了解。”杭菀微微笑,“我没关注这些事。”   乔以笙便不再问,和杭菀一起沿着路标朝小区体育场走,随口关心了两句陆昉的身体。   “老样子。”杭菀很看得开,“都这么多年了,我和陆昉都不指望他能重新站起来。只要能维持现状,不引发其他病症,我们就满足了。”   继而杭菀主动谈及陆闯:“小闯的‘复健’效果很不错,过阵子他可以不用再坐轮椅了。”   “他打算站起来?”乔以笙蹙眉。她以为对外透露他积极复健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   杭菀犹疑:“我不清楚他和陆昉是怎么商量的。”   乔以笙抿唇不语,顷刻,问:“杭医生你觉得陆闯站起来,是好事吗?”   “我的想法不重要。”杭菀说,“如果小闯拿定了主意要这么做,必然是他和他二哥全面考量后的结果。再担心,也就是你和小闯多聊聊,我和陆昉也多聊聊,他们会开导我们,解除我们的忧虑。”   乔以笙听出言外之意了。其实就是杭菀和她一样,不太认同陆闯的做法。   只不过相比于她在乎陆闯的安危,杭菀也在乎陆昉的安危。毕竟陆闯和陆昉目前是利益共同体,倘若陆闯走错棋,对复仇计划造成影响,对陆昉也没好处。   “你没劝过陆闯?”乔以笙问,“陆闯很敬重杭医生你,你的意见,他多少会纳入参考的吧?”   杭菀笑笑:“乔小姐,小闯最近因为你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些变化,对你们的感情来讲应该是好事吧?因为我看他这段时间每天的心情都很好。你们能越来越好,我替你们感到开心。”   “比起我和陆昉,你对小闯是更重要的人。他以你为出发点做出的决定,我和陆昉更多时候只能支持他。就像当初你被绑架,小闯要亲自去救你,虽然从大局来讲不是最明智的做法,但我和陆昉都不可能让他冒着失去你的危险而阻止他。”   听起来她牛头不对马嘴,没在回答乔以笙的问题,但句句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她劝了也是白劝,反而会落个和陆闯有隔阂的下场,也就不做无用功了。   这令乔以笙不知该怎么接茬了。   杭菀填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昨晚我还听陆昉感叹,时间过得很快。他第一次知道你的时候,你和陆闯还是高中生,现在你们都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第388章 引   两人刚刚迈入体育场。   小区的体育场因为陆家这群人的到来,被清场了,以临时突发事故必须维修为理由,将原本在体育场里活动的居民请走了。   刚刚余子誉派去别墅找乔以笙的那个跑腿现在就等在体育场的入口处,接乔以笙和杭菀两人通行。   乔以笙留意到,杭菀的措辞使用的是“知道你”,而非“见”。   “因为我爸爸所以知道我的吧?”乔以笙推断,所谓的陆昉“第一次知道”,应该是陆昉在对自己聘请的建筑师做背调的情况下,知道乔敬启有个在上高中的女儿。   然而杭菀说:“不是啊,我昨晚听陆昉不是这么说的。”   “嗯?那是怎么说的?”乔以笙好奇,“难道是因为陆闯?”   “是啊,就是因为小闯才知道你的。”杭菀浅淡的梨涡很漂亮,笑得欣然,“不是陆昉说,我都不知道,原来小闯和你的缘分不是大学开始的,而是高中就开始。”   体育场里的众人在乔以笙出现在场边的看台时纷纷投注过来目光,原本一个个似乎都不太积极,迅速变得斗志昂扬起来,还有人遥遥地朝她挥手打招呼。   乔以笙的视线不动神色地锁定在独独坐着轮椅的陆闯身上。   陆闯并没有参加测试项目,反而和负责监督的阿苓一样,手握秒表,帮几个人计时和计数,并纠正谁的俯卧撑姿势不标准、谁的仰卧起坐滥竽充数。   而陆家那群人看起来似乎都接受陆闯现在作为监督员的身份。   ……神了,怎么做到的?   乔以笙心中正困惑,只见陆边不满意陆闯对他姿势的纠正,忿忿然嚷嚷:“这也不标准那也不标准!陆闯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刁难我!”   音量大,字眼比较清楚地传入乔以笙的耳朵里。   没等陆闯回应,旁边几位陆氏子弟就说:“我们也觉得你的动作不标准。公平点,我们同样在受监督。不标准的动作就是不能作数!你有这个功夫狡辩,不如抓紧时间重新做!”   乔以笙瞬间明白了。正因为陆闯受众人排挤,在这群人之中和谁都不亲近,反倒被大家放心他不会偏袒某个人、不会给某个人放水。   真是……讽刺又好笑。   尤其乔以笙认为,陆边刚刚的话完全是正确的。想过去就知道,陆闯现在手握重权,可不得伺机报复、狠狠戏弄他们?   笑着,乔以笙和杭菀并排落座椅子里,续上话头:“嗯,是啊,我和陆闯的缘分不是大学才开始。”   但也不是陆昉夫妇所以为的高中——当然,这就没必要告诉杭菀了。   乔以笙倒是想挺好奇另一层缘分:“不知道陆二哥当年是在怎样的机缘巧合下委托我父亲参与宜丰庄园的方案设计?”   与杭菀交谈的同时,乔以笙的视线仍旧未离场内。她看到在打篮球的余子誉“不小心”把球丢向了陆闯。   目标非常精准地直指陆闯的后脑勺。   而陆闯的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闪开了。   闪开的同时,陆闯还能抬起手,稳稳地拦下球在他手里。   余子誉笑:“不好意思陆闯表弟,手滑了,能帮忙把球扔回来给我吗?”   “客气了,子誉表哥。”陆闯转动轮椅,面朝余子誉,斜斜勾起唇角,手上发力。   球并非丢向余子誉,而是丢向球框。   篮球砸上篮板之后,弹入球框中。   稳稳地进球。   炫完技,陆闯转动轮椅,面朝乔以笙的方向,弯腰行了个绅士礼。   乔以笙:“……”不好意思,她又被他尴尬到了……   难道之前在贡安时,他和戴非与打完球后的那种清爽的少年感全是错觉吗?   天呐,她究竟选了个怎样的男朋友?   能退货吗?   耳朵里恰恰正传入杭菀的狐疑:“不是小闯向陆昉引荐你父亲的吗?”   乔以笙登时怔愣,脖子很是僵硬地转动,视线从陆闯身上移到杭菀脸上:“……他,引荐的?”   杭菀收尽她的表情,意识到什么,脸色亦微变:“乔小姐,抱歉,可能是我搞错了。应该是陆昉的话我听岔了。”   乔以笙没说话,两只眼睛只是直直地继续盯着杭菀。   “抱歉,乔小姐。”杭菀又一次道歉,面色难掩懊恼,也有点不知所措,她看了看陆闯,看回乔以笙。   见乔以笙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杭菀似乎想安慰点什么,张了张口又一句话讲不出来,再次看向陆闯。   乔以笙这时终于开口:“杭医生,你不用懊恼,你不说,我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旋即乔以笙朝阿苓招手。   阿苓第一时间来到乔以笙面前:“大小姐。”   乔以笙语调没什么欺负地说:“让大家散了吧,各自回家各找各妈,今天不玩了。”   阿苓从来不询问她下达命令的原因,总是无条件且高效率地执行:“好的,大小姐。”   乔以笙交待完,看也不再看大家一样,径直起身往外走。   不瞬她的背后传来一群人难以理解的问话:“为什么突然散了?聂大小姐你不是刚来没多久?出什么事情了吗?不能给个理由吗?”   乔以笙回头,面无表情地说:“理由就是我不高兴了,怎样?可以不要再来烦我了吗?”   全场蓦然鸦雀无声。   乔以笙加快速度,迈开步子。   阿苓很快追了上来,如常跟在她身边,负责她的安全。   乔以笙没有赶走她。   差不多回到别墅门口时,她的手机就震个不停。   不用看也猜得到是陆闯打的。   乔以笙驻足,吩咐阿苓先去备车,然后她接起电话,抢在陆闯开口前说:“去我家等我。”   说完她直接挂掉。   深呼吸两口气,抑制住手指的颤抖,乔以笙走进别墅。   迎面碰上聂婧溪:“以笙姐姐这么快从体育场回来了?测试全部结束了吗?阿婆睡下了,我正要过去凑个热闹。”   “嗯,已经散了。”乔以笙不冷不热的,掠过聂婧溪上二楼。   收拾了自己的包,乔以笙拎下楼来。   聂婧溪还在客厅,见状关心:“以笙姐姐要走?”   “嗯,你帮我跟宋妈妈说一声抱歉,事务所临时有事,我必须加急处理。改天再过来探望她。”乔以笙大步跨出别墅,穿过院子,坐上阿苓停在她面前的车。 第389章 又   陆闯今天过来别墅的方式,和上回前往宜丰庄园参加招亲大会一样,是让自己手底下的人伪装成陆家晟指派到他身边帮忙的保镖兼司机。   为了更便于掩人耳目,车子停在与别墅有一定位置的地方。   他是一众人之中最后一个离开体育场的。   杭菀跟陆闯道歉之后,陆闯直接给乔以笙打电话,结果就是他一句话没能出口,通话结束。   陆闯即刻驱动轮椅。   亏得他足够谨慎,体育场外面还有几个陆家子弟没走,问陆闯要去哪儿,他们可以送陆闯一程。   陆闯不予理会。   他们就跟在旁边,和杭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陆闯知道,不过又是相互监督,因为担心有人趁着乔以笙今天在这儿,捷足先登了,所以只要有一个人没走,大家都舍不得走。   折返别墅的一路上,都碰到三三两两的人。   而没等陆闯到达别墅,远远便瞧见乔以笙拎着包坐上阿苓的车扬长而去。   乔以笙一走,赖在外面的一大群人也终于作鸟兽散。   杭菀说:“小闯,你是要去找乔小姐吧?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开车。”   “不用麻烦你了二嫂,我自己有车。”陆闯的嗓音略冷,径自给手底下的人发消息。   杭菀再次道歉:“小闯,很抱歉,我又给你和乔小姐造成误会了。”   “是啊二嫂,是‘又’。”陆闯的轮椅退在路边,一双黑子的眸子算不上冷,但较之平日里陆闯对她的态度,已经算得上不友善,“二嫂,同样的行为,第一次可以相信你是不小心,第二次你让我如何信服?”   杭菀不语,似无力为她自己辩解,也似默认陆闯的猜测。   车子开了过来,停在陆闯面前,车上的人也帮助陆闯扮演好残废的角色,扶陆闯上车,又折叠起陆闯的轮椅放进后备箱。   隔着车窗,陆闯对杭菀说:“我现在没空,但请二嫂之后给我一个解释。这看起来不像是二哥会让二嫂做的事。我可以暂时不告诉二哥。前提是,二嫂之后给我的解释,足够令我信服。”   同样的套路使用两次,何止是不像陆昉干得出来的,也不像杭菀干得出来的。除非他一直以来都高看了陆昉和杭菀的智商。   “我先走了二嫂。”陆闯关上车窗,示意驾驶座上的人开车。   后视镜里,杭菀定于原地一动不动,身影逐渐变小,直至车子拐弯,消失不见。陆闯也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   “boss,现在去哪儿?”   “先回疗养院。”虽然他现在特别着急,但还是得捺住性子,不能直接去见乔以笙。   -   乔以笙同样没有直接去她和陆闯约定的地方。   阿苓依照她的吩咐,满城随意地兜圈子。   乔以笙回过神来时,车窗外是降临的夜色和摇曳的霓虹。   “大小姐,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阿苓询问。   乔以笙先是摇摇头,不多时看见路边有情侣捧着热乎乎的关东煮相互喂着吃,她又改变主意,在途经一家便利店时,她下车自己去买了两份关东煮,一份给阿苓。   “谢谢大小姐。”阿苓向来如此,几乎不拒绝乔以笙。   乔以笙不禁问:“每次我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我都还不知道,你喜欢哪些食物不喜欢哪些食物。”   乔以笙坐的是副驾。如非特殊情况,阿苓开车的话,乔以笙一般不坐后面,一来她不拿阿苓当司机,二来可以像现在这样,方便交谈。   阿苓陪她一起吃着关东煮,回答:“我没有喜欢吃的,也没有不喜欢的。只要能吃的,我都可以吃。”   “这样吗?”乔以笙问,“听起来你好像吃过很多东西?”   “挺多。”阿苓说,“曾经执行一个任务,隐蔽在草丛里四十三天不能动,带在身上的食物吃光了,我们揪草皮和树皮吃,运气好遇到从我们面前爬过的蛇虫鼠蚁,就是荤菜了。”   乔以笙:“……”   “……你没骗我?”她难以置信。   阿苓严肃而认真:“没有,大小姐,我讲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乔以笙赶紧往嘴里塞一口油豆腐压压惊。   然后她又问:“你觉得现在的关东煮好吃吗?”   阿苓点头:“好吃。”   乔以笙:“草皮树皮、蛇虫鼠蚁好吃,还是关东煮好吃?”   阿苓:“草皮树皮、蛇虫鼠蚁更好吃。”   “???”乔以笙怀疑自己幻听。   阿苓解释:“吃草皮树皮、蛇虫鼠蚁的时候,我饿得正厉害,比我不饿的时候吃的任何东西都好吃。”   乔以笙把自己被子里的串串又分过去两根给阿苓:“以后你都不会再有饿肚子的时候。”   阿苓说:“前几天有人和大小姐你一样,跟我讲过类似的话。”   “噢?”乔以笙好奇,“谁啊?”   阿苓:“大炮。”   “???”乔以笙震惊,“怎么回事?”   阿苓似乎不明白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大小姐,我只是吃了大炮烤的一个红薯。”   “然后?”乔以笙很难不燃起八卦之魂。   阿苓跟汇报工作似的:“我觉得他烤得不好吃,他不服气,我就烤了一个。他吃完之后心服口服,问我为什么烤得那么好吃。我告诉他我从军期间经常在深山老林,要自己掌握不饿肚子的技巧。所以练就了烤什么都好吃的本领。”   “……”乔以笙佩服得五体投地,千言万语化作一根竖起的大拇指。   明明她都分了一点给阿苓,最后阿苓还是比她更快吃完:“大小姐,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乔以笙低垂眼帘,沉默地发给阿苓一个定位。   二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乔以笙带着没吃完的关东煮独自下车,转给阿苓一笔钱,让阿苓今晚找家酒店住,之后如果有事,她会再联系阿苓。   “好的大小姐。”阿苓果断开车离开。   踏着并不怎么明亮的月光,乔以笙慢吞吞地往里走。   院子里的杂草,长得又比上回来的时候茂盛了……   乔以笙踩在石板铺就的路穿过院子,在一块松动的石板处晃了晃身形,短暂地顿了一顿。   抬起眼皮。   视野的正前方,可见石板路尽头的入户门前,立着陆闯高大挺拔的身影。 第390章 害   他的姿势,一看就在抽烟。   他右手的手指间也确实闪烁着烟头的红色星火。   乔以笙在外面瞎晃悠了那么长时间,现在是姗姗来迟。   不知道他等了有多久。   这期间乔以笙并没有收到他的消息或者电话询问她怎么还没到。   他倒是清楚,她口中的“家”,指的是这里,而不是其他任何地方。   隔着距离,陆闯也只是静默地和她相望,暂时没给任何举动。   乔以笙继续步伐,走上前,还是一句话没吭地摁下门上的密码,然后开门进去。   陆闯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跟在她的后面,陪她打开电闸、点亮屋里的灯。   灯亮之后,乔以笙原地站着,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顷刻,陆闯的嗓音响起,低而稳:“你吃过饭没?”   乔以笙认为他明知故问,她手里还明晃晃端着没吃完的关东煮,他不可能看不见。   她闻言转头。   陆闯看她的眼神里装着几种情绪冗杂成的一团无法辨清的深沉。   “你吃没?”乔以笙反问,不带什么情绪,脸上也没多余的表情。   陆闯摇头:“没有。”   乔以笙将关东煮塞进他手里。   陆闯攥紧:“谢谢。”   乔以笙暂且没理他了,她想到自己可以干什么了,先把目之所及的遮尘布全部揭开,旋即进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舅妈每年来这边打扫卫生留下的桶和抹布。   乔以笙往桶里装了水,拎出来客厅,拧了布开始擦拭各种家具。   陆闯快速解决掉关东煮要来帮忙。   乔以笙制止了他:“不需要。”   有点冷漠的三个字。   陆闯僵硬着身体,退回墙角,看着乔以笙。   看着她擦拭完一楼的全部家具后,脱掉鞋子,蹲下身,仍旧是用布,慢慢地擦地板。   期间陆闯还是不听话地去帮她换了两次桶里的水。   乔以笙不置一词。   擦完地板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乔以笙一手拎着空空的桶,一手抓着抹布,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又一次呆立。   回神是因为,她的脚忽然被熨烫的手掌抓住。   低垂眼帘,她看到是陆闯不知何时从她家鞋柜里找出了很早之前的家居拖鞋,蹲在她的脚边,要帮她套上。   乔以笙未加阻止,分别抬起自己的左右脚。   穿好鞋,陆闯站起。   乔以笙回避和他的对视,盯着楼梯,一步步往上走。   比起上一次来,阶梯的感应灯带又坏了两盏。   抵达二楼,乔以笙打开灯,进入二楼客厅的卫生间给桶装水。   装满的时候,陆闯又想帮她拎出去客厅。   乔以笙不让:“我自己来。”   客厅里的遮尘布,在她进卫生间之后已经被陆闯揭开了。   但照片墙和她记录身高的墙角,被用遮尘布挡住了。   不得不承认,因为看不见,乔以笙的心理压力稍稍减轻些许。   她继续和楼下时一样的操作,先擦拭家具,紧接着擦客厅的地板。   有勇气进入爸爸妈妈的卧室,是乔以笙自己也没预料到的。   卧室里的时间仿佛凝固,凝固在了十年前他们车祸的那一天。   可这份勇气仍旧没能支撑住乔以笙不落泪。   她擦着妈妈的梳妆台,看着抽屉里妈妈以前的化妆品和首饰,泪珠子一颗颗地砸落进抹布里。   “乔以笙,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陆闯捉住她的手,要抽走抹布。   乔以笙死死地攥紧,硬是继续擦。   不知不觉间,擦干净父母卧室的时候,已过零点。   “走吧,回你的公寓,或者去Mia家。”陆闯低声和她商量,想把她从地板上抱起来。   乔以笙挣开他的手,径自拎着脏水和抹布,退出这间卧室,继而走向她的卧室,同时用背影对他说:“你可以走,我今晚住这里。”   她觉得她可以的,没问题的。   “……乔以笙。”陆闯从身后抱住她的肩。   被桎梏住的乔以笙无法动弹。   他喷在她颈侧的气息是热烫的,传递到她心口的却是微微的凉意。   “……这么久了,你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是不是说明,杭医生透露的是事实,所以你没什么可解释的?”桶和抹布都松开,乔以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一片濡湿,全是她的眼泪。   “对不起。”陆闯的声音听上去像压了千斤重的石头,“对不起乔以笙……对不起……”   乔以笙的脑子里倏地冒出一段对话。   一段之前诊疗记录里陆闯和Mia的对话。   Mia在给陆闯做催眠治疗——   Mia:“她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最想对她说什么?”   陆闯:“……对不起。”   Mia:“为什么?”   陆闯只是重复:“对不起。”   Mia换一种问法:“对不起什么?”   陆闯:“对不起,害你失去了你的亲人。”   彼时听的时候,乔以笙理所当然地判定,陆闯指的是陆家内斗间接造成她父母的去世,他姓陆,是陆家的一份子,所以他认为他也有一定责任,他充满负罪感。   可现如今乔以笙明白了,他的负罪感根本就是来源于……   眼睫一眨,又是一串眼泪嘀嗒滚落:“陆闯,你还记得上一次你背着我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我回答过我什么吗?”   她喉头又酸又哽:“你回答我说‘没有’,你说你当年没有因为你二哥参与进陆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你说你没有的……没有的……”   其实他那个时候很明显地顿过一下,她明明察觉到了,可是在他说出“没有”之后,她因为得到自己内心迫切想要的答案而没有去在意。   所以原来,不是她多心,不是她过度敏感,是他真的在犹疑。   “你现在重新回答我……”落地窗的玻璃映出他们此时此刻的身影,乔以笙盯着玻璃上深埋着脸在她后脑勺的陆闯,“重新回答我,你当年为了帮你二哥,参与内斗了,是不是?”   陆闯圈在她肩膀的手臂刹那间收紧,连他的呼吸都变得很沉重。   乔以笙闭上眼睛。她为什么还非得问呢……问了,也不过是把原本深埋在皮肤之下的血淋淋的腐肉挖出来刺目地呈现在两人之间,不是吗……   “乔以笙,”陆闯开了口,“我无数次地想过,死掉的为什么不是我……” 第391章 天真   所以,陆闯生病的那些年遭到的精神折磨,还得算上这一件的份吧……乔以笙的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他的手背上。   “讲清楚,陆闯,你给我讲清楚当年的来龙去脉。”她问,“你根本不是因为恰好我爸爸是你二哥合作的建筑师,才意外找到我的。你还有多少个谎言?陆闯。”   “嗯……不是……对不起,我撒谎了,我骗你了……”陆闯的呼吸变轻,“先后顺序如果调换,你一定会有疑问,就会追问我,我怕牵扯出你父母的车祸,所以那天在学校运动场,我只能顺着你的话……”   乔以笙喃喃:“那你究竟怎么找到我的……”   “其实还是因为我二哥。”陆闯说,“那段时间我二哥在争取宜丰庄园的项目,他搜集了很多建筑师的资料。”   “小时候匆匆忙忙搬离你舅妈家之后,我时常会记起你,但一直以来并没有去专门找你。一来我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二来我年纪小,没有能力找你,三来……我就是短暂在你舅妈家住过两三年的租客,你们可能早就忘了我们,没必要去找你……”   “我最多只是……偶尔会在网络上搜索过‘乔圈圈’这个名字……”大概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可笑,陆闯发出一记嘲弄的嗤笑,“可你的大名根本不叫乔圈圈。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每次什么都没搜索到。”   “那一年,看到我二哥的资料,我忽然在想,你父亲就是建筑师。虽然我不知道你父亲叫什么名,我对你父亲的样子也有点模糊了,我甚至不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你父亲是不是还在建筑圈,但,万一呢?”   “我就是抱着试一试态度,翻了我二哥搜集到的全部资料。没想到运气那么好,在姓‘乔’的几位建筑师中,真的被我发现了一位看起来资料很吻合的人,叫‘乔敬启’。”   “……”乔以笙的眼皮狠狠一跳。   “资料上面有‘乔敬启’的工作单位和联系方式,信息不多,但对我已经足够。那时候我已经认识了我师父,学了不少东西。我花了一点时间,潜入了乔敬启工作单位的系统里,拿到了更多乔敬启的个人资料,确认了乔敬启有个女儿叫乔以笙,和我同龄。”   “之后我又潜入了教育局的系统,搜索‘乔以笙’这个名字,看到了你的学籍信息。上面有你的照片。说实话,我还是不敢确定照片上的人就是乔圈圈。我还是想亲眼确认。所以我根据资料,去了你当时上的那所高中,每天蹲守。”   “……”乔以笙钝钝推断,“2月29号,就是这么来的?”   “……是。”陆闯缓缓地呼一口气,“在你学校,我亲眼见到你、确认你就是乔圈圈的那一天,就是我告诉你的,我重逢你的日子,2月29号……”   乔以笙用极尽的理智说:“好,接下来重点先讲我父亲。我们的事,你还有想告诉我的,等后面再补充。”   陆闯默了默,约莫四五秒后,复开口:“我二哥那个时候为了有个适合的建筑师很伤脑筋。因为其他人几乎都在接触那些出名的大建筑师,我二哥不想和他们抢。我二哥当年在陆家的处境,也支撑不起他有十足的竞争力去和其他人抢。”   “而且我二哥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觉得宜丰庄园如果聘请本就知名的大建筑师,届时会少了惊喜和惊艳,太知名的建筑师也会抢走宜丰庄园的风头。他更属意挖掘有潜力的建筑师,这样宜丰庄园的成功不仅仅体现在它自身,也体现在它所成就的建筑师。”   乔以笙听到这,心里则在想,陆昉的想法,其实也有把他自己映射在建筑师身上吧?   试想一下,籍籍无名的建筑师接手宜丰庄园的设计,肯定从一开始就不会被人看好,就像陆昉因为身体的缺陷在陆家从小处于边缘,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触到陆氏集团的核心项目,也是不被看好的。而越是不被看好,最后的成功,越是能给人带来陆昉所谓的“惊喜”和“惊艳”。   杭菀曾经说:“我爱上他的时候,是他最意气风华的两年。他有很大的抱负,也有很灿烂的未来。”   陆闯的话大概证明了,陆昉确实有着很大的抱负,为了寻找适合宜丰庄园的建筑师,殚精竭力。   陆闯还在继续说:“另外我二哥也考虑到一点,就是建筑师要可靠,不会被陆家其他人轻易撬走,或者发生出卖他的情况。这样苛刻的条件,注定我二哥很难找到中意的建筑师。他层层筛选之后尝试接触的几个建筑师,身上总有让他不满意的地方。项目的筹备进度推进得很慢,我二哥的压力很大。”   乔以笙的身体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所以你就把我爸爸,引荐给你二哥了?”   陆闯的手臂再次收紧,似乎想用他的力量安抚她的颤抖:“对不起,是我那时候太天真了。我没想到陆家那群豺狼虎豹会因为宜丰庄园斗到伤害无辜的地步。我以为……”   这一瞬,陆闯的嗓音泄露出一丝哽咽。乔以笙多少是有些震住的,震住的同时,她的眼泪也因为他的哽咽而愈发汹涌。   “对不起,圈圈。”哽咽消失,仿佛方才只是她的错觉,陆闯的声音维持着平稳的低和沉,“我以为,只是设计宜丰庄园而已,只是一次工作机会而已,不会有事的。”   “我那时候就是想,乔圈圈小时候总说她爸爸很厉害,乔圈圈的爸爸肯定是个很好的人选,乔圈圈的爸爸也不该错过这么好的项目。我就我二哥提了一下。我提的时候,也在想,我二哥不一定会把一个毛头小子的话放在心上。即便我二哥去试了,也不一定能成,因为还得我二哥自己考察。”   “但我二哥去接触过乔敬启之后,两个人很投契。我二哥很高兴,一直跟我说,对亏了我,他挖到宝了。还告诉我,乔敬启也对宜丰庄园项目很感兴趣,跃跃欲试,想要大展拳脚。”   “我又想在想,乔敬启回家后,一定也会分享喜悦给他家里人。那乔圈圈一定也会很开心……” 第392章 怪   听到这儿,乔以笙完全忍不住了,啜泣出声。   是啊,他预料得没错,确实非常开心,爸爸谈起宜丰庄园的时候很开心,后来还说她上了大学,他能帮她参与进宜丰庄园的动工之中,她也跟着开心,并满怀期待。   于是,起初有多开心有多期待,最后就有多遗憾有多难过。   陆闯第一时间松开手臂,绕到她面前,捧住她的脸,不停地给她擦眼泪,也不停地重复:“对不起,圈圈,对不起……全是我的错……对不起……圈圈对不起……”   乔以笙就这样站着哭得不能自已,任由他如此。   不知哭了多久,她被纵横的泪水模糊了视线的双眼逐渐恢复清晰时,入目的是陆闯发红的眼。   特别红,好像随时也能掉出眼泪,又好像,其实已经掉过了……   “对不起,圈圈。”陆闯吻了吻她左眼的眼皮,“我知道对不起一点用都没有,我是废物,我除了能说对不起,什么做不了……”   乔以笙不知道这已经是他第一次道歉了。   陆闯又吻了吻她右眼的眼皮:“我罪该万死……没有认清楚当年陆家内部的局势,害你父亲卷入其中,毁掉了你的家……我无论再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你,我赔不起你的爸爸妈妈,赔不起你的家……对不起……对不起……”   乔以笙的视线又模糊了,泪流不止地抱住陆闯。   陆闯不是故意的。   陆闯是好心办了坏事。   她知道。   她明白。   她懂。   所以她代表她自己,用这个拥抱来告诉他,她没有办法责怪他。   可,作为爸爸妈妈的女儿,她也没办法说,她原谅他这个间接的推手。   他们紧紧地贴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仿佛两只无家可归的孱弱的小动物,只能相拥着汲取温暖、给予对方安慰。   时隔十年第一次踏足她从前的卧室,是陆闯抱她进去的——一分钟前陆闯想带她离开,她还是拒绝了,因为留在这个家里过夜的念头前所未有地强烈。   在二楼呆了这么长时间,连爸爸妈妈的房间她都成功进去了,最后剩下她的房间,她没有不攻克的理由,她也相信她现在可以攻克。   乔以笙闭着眼睛,依偎在陆闯的胸口,听着陆闯开门的动静,然后她嗅到粉尘的味道。   她的手越过陆闯的肩膀,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灯。   眼皮顿时附着一层光亮。   她下意识颤了颤睫毛,到底还是慢慢睁开了眼睛。   “放我下来吧……”乔以笙语气淡淡的,和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地平静。   平静得乔以笙自己都非常意外。   陆闯从善如流。   乔以笙踩着地板,走上前,将防尘罩一个个地揭开。   一切的原貌展露,满屋子全是她从前生活的痕迹,她陌生又熟悉。   不仅是乔以笙在细细地打量,陆闯更是在认认真真地逡巡。   眼前她的卧室,装修、家居、布置、风格,统统和乔以笙那套公寓里的卧室截然不同,明确地界定开少女和轻熟女性。   但它们又分明是一脉相承的,都散发着强烈的属于乔以笙的无法具体名状的印记,仿佛乔以笙的物品莫名地就长得像乔以笙,令熟悉她的人一下子就能辨认出。   而两者的印记所展示的区别之处,是乔以笙成长的轨迹。   可如若可以,陆闯希望,乔以笙的成长轨迹不存在那个转折点,不存在割裂开她少女时期的那条隐藏的分界线。   陆闯走近乔以笙,牵住她的手。   乔以笙没有甩开他。她站在她曾经的书桌前,指着书架里的一本书:“这是我爸爸买给我的。”   指着另一本书:“这是我妈妈买给我的。”   一本本地介绍过去,紧接着介绍抽屉里保存的过去的她的文具,然后是她衣柜里的衣服、柜子上的饰品、床头的一排玩偶。   但凡是和父母有关的,她全部点出来。   仿佛那些记忆在她的脑子里刻下了永远磨灭不去的烙印。   陆闯全程没有打扰她,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当一个忠诚的倾听者。   最后都介绍完了,乔以笙把之前落在外面的桶和抹布拎进来,并不管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又开始擦家具、擦地板。   陆闯没有阻拦她,不知从哪儿新找来一块布,帮她一起。   乔以笙也没有阻止他的帮忙。   她的房间比起客厅和她爸爸妈妈的卧室,面积小一些,在两人的合力之下,清洗完的速度也就比先前快。   陆闯去倒脏水,又到一楼善后,折返回二楼她的卧室时,就看见乔以笙已经从衣柜里找出从前的床单铺好床,她身上也换了一套她的旧衣服。   旧衣服不是其他,恰恰是她高中时的夏季校服。   所以乍然之下,陆闯愣了几秒神。   乔以笙正自顾自地低声喃喃:“舅妈帮我收在这里的……”   毋庸置疑的。毕竟只有杜晚卿会来。   她以前的东西,她以为都在她不知不觉间丢失了,但其实像高中、校服这种具有一定纪念意义的物件,杜晚卿都会替她整理好,送回她的这个家里。   仿佛,她还一直在这个家里进出。   又或者说,杜晚卿料定,总有一天,她会再回到这个家里住。   抬头,乔以笙告诉陆闯:“卫生间里的储物柜,也有还没过期的牙膏,你可以用。”   “谢谢。”陆闯敛神,进去卫生间。   须臾,陆闯出来。   屋里仅剩床头一只小猪形态的插头灯,灯乔以笙躺在她的公主样式的单人床上,后背挨着墙壁,闭着眼睛,似乎已径自睡去。   因为并没有给他打地铺的被褥,看起来她又在床上勉强给他留出了空位,所以陆闯没有出去客厅的沙发——即便她没给他留空位,他也没打算出去,宁愿坐在床边的地板上过夜。   陆闯躺上去,侧着身体面朝她。   拉高她身上的被子,随即手臂尝试性地搂在她的腰间。   乔以笙没有薅开他。   陆闯静默地朝她挪近些,揽她入怀。   他也低垂头颅,埋脸在她头顶的发丝里。   很快,他注意到自己胸口的布料湿掉。   陆闯沉重地闭上眼,吻了吻她的头发。   轻轻地,他听见乔以笙说:“……陆闯,我爸爸妈妈……应该没有怪你……” 第393章 细水   同样的,她没办法替已经去世的爸爸妈妈说原谅他。   但她很确定,爸爸妈妈不会怪他。   乔以笙本不用特地跟他说这句话。   可一想到他过去十年始终因为她父母的死而背负着自责、愧疚和痛苦,她无法狠心不开口。   乔以笙看不见陆闯的表情,只在数十秒之后听见陆闯很低地“嗯”一声。   然后她感觉陆闯的整个身体蜷缩起来。   那般高大的一个人,蜷缩起来,将他的脑袋深深地埋进她的怀里。   仿佛赤裸裸地摊开他的无助与弱小。   乔以笙弥漫着眼角的潮湿,伸手到他的后背。   转瞬的功夫,两人的姿势便从原来的他抱着她,变成她抱着他。   而无论怎样,他们都是相拥的。   在这张小小的单人床上。   在这间落满少女气息的卧室。   在这个曾经洋溢着温暖与幸福的家里。   -   清晨乔以笙初初睁眼,呆愣了有两分钟,夜里的思绪方才回拢,她记起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过夜的。   嗯……时隔十年,她终于安稳地在家里过夜了。   没有做噩梦,一觉到天亮。   她的手不由摸上枕套、摸上被单、摸上盖在身上的被子。这些,以前全是妈妈买个她的。   头一侧,乔以笙又将脸埋进枕头里。   须臾,乔以笙爬起来洗漱,然后站在衣柜前。   虽然从小学到高中,大多数时间她都在穿校服,但她自己的衣服仍旧很多。   妈妈很喜欢给她买,即便她能穿的机会不多,妈妈也喜欢漂漂亮亮的衣服填充满她衣柜的样子。   也正因为穿的机会不多,甚至有些连吊牌都还没拆,所以乔以笙以前的很多衣服都还挺新的。   款式在现如今看来也并不过时。   除去前阵子在Mia家养出的一点肉,乔以笙的身材和高中时没差太多,所以大多数也都还能穿。   最后乔以笙选择了一条裙子,是她和妈妈曾经的母女装。   走出房间,乔以笙来到客厅,站在依旧蒙着遮尘布的墙壁前,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伸手接下来。   照片墙和记录她身高的墙角重新展露在她的面前。   乔以笙沉默的打量它们,脑海中仍旧不可避免地翻涌无数美好的回忆。   但她好像已经能平静地任由这些回应席卷她、包裹她。   拧了抹布,乔以笙的双脚踩上沙发,一点点地慢慢擦拭照片墙上落下的灰。   擦完之后,乔以笙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用力拉开厚实的窗帘。   今天的天气很好。   朗烈的阳光瞬间穿透玻璃肆意地泼洒进来,肉眼可见空气漂浮无数飞舞的尘埃。   乔以笙又打开落地窗,让阳光更为直接地照射进来屋里。   乔以笙舒展了一个懒腰,拂面的微风仿佛往她耳边送来爸爸和妈妈的声音——   “圈圈,小懒虫,起床喽,再不起床爸爸就把你的早餐也吃掉。”   “那你老婆又得帮我做一份了,你舍得吗?”   “小机灵鬼。”   “圈圈,今天又有考试吧?来,书包给妈妈,便当帮你装进去,你中午别又为了看书吃得太着急,回头消化不好会闹肚子。”   “……”   乔以笙仰头,微微抬高脸,望向万里无云的晴空。   阳光过于灿烂使得她有点睁不开眼。   她便半阖着眼皮,晒干眼尾的水汽。   须臾,乔以笙慢慢地踱步下楼,透过餐厅的大面玻璃,她看见外面花圃里晃动着人影。   以前会在花圃里晃动的,一般是妈妈,妈妈喜欢摆弄花花草草。   今天这道人影则是陆闯。   乔以笙绕到入户门走出去廊下。   陆闯戴着手套,已经把院子里丛生的杂草收拾得七七八八。   因为专注于拔草,陆闯好几分钟后才发现她的存在,他整个人一顿,抓着刚收割的一波草,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无所适从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无所适从地示意院子现在的模样,问:“……这样,可以吧?”   怎么说呢……乔以笙努力回忆,确认自己夜里并没有告诉他,她今天打算把院子也收拾干净。   可他就是猜中她的心思了。   乔以笙并未做出评价,只是问:“你早饭吃了没?”   “没有。”陆闯说,“餐桌上有,大炮刚送来没多久,你去吃。”   乔以笙先是下意识调头,走出两步后回头,看着他:“一起吧。”   陆闯沉黑的眼波微动:“好。”   他直接迈开大步踩回石板路上,要走回来。   乔以笙盯着他手里的草:“……你要带进门?”   陆闯低头看一眼,有些窘迫:“不好意思,忘了。”   他快速后退,要将草放到他推起来的草堆上一会儿统一收拾走,结果后脚跟踩到那块松动的石板,身体的重心一偏,猛然踉跄了几步,所幸最后还是站稳了,并没有摔倒。   乔以笙:“……”   陆闯:“……”   “我没事。”他说。   “嗯。”乔以笙先去了餐厅,看了看大炮送来的都有哪些食物。   见有个保温盒漏了汤汁出来,乔以笙前往厨房,找出以前的旧餐具,挑了两个合适的出来,用水冲洗一遍。   “我来。”陆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接了她的手。   乔以笙没和他抢,站在一旁看着陆闯。   很早之前她认为,陆闯不符合她对未来另一半的选择标准,和陆闯在一起,她不会拥有她最初所崇尚的如父母那般细水长流的生活。   可这一刻,她觉得,或许并非完全不可能。   “……怎么了?又在想你爸爸妈妈了?”   陆闯的声音拉回乔以笙的思绪。   她凝回焦聚在眼前的陆闯。   他的瞳仁黑得很纯粹。   乔以笙轻轻摇头,率先走出厨房:“吃饭吧……”   陆闯静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乔以笙落座她以前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时坐的那个位置。   陆闯则没有贸贸然动作,问了她一句:“你们家来客人的话,一般把客人安排在哪里?”   乔以笙眨眨眼,并没有去回忆客人该坐哪儿,指了指她对面的空椅子。   陆闯坐下去后,乔以笙说:“我妈妈以前一般坐你现在的位置。”   陆闯平直的嘴角抿着。   乔以笙没看他,只是和以前一样,习惯性地望出落地窗外的院子。   现在清除了杂草之后光秃秃的院子。   该买点妈妈以前喜欢的花回来种种了。她心里想。 第394章 昉   只听陆闯这时道:“我订购了一批花苗,下午大炮会带人过来栽种。”   乔以笙的眼珠子钝钝地又从窗外的院子转回到陆闯脸上:“……你买了?”   “嗯,买了。”陆闯说,“花苗是根据你家以前院子里有的品种买的。吃完饭你可以看看有没有补充的。”   乔以笙问:“你知道我家院子里以前有哪些品种?”   陆闯解释:“从照片墙上的照片里认的。”   乔以笙恍惚记起,是的了,照片墙上的照片里,有一些的背景就是妈妈打理的漂亮的花圃。   陆闯紧接着追加一句:“以前我远远地见过你家院子的样子,比照片上更漂亮。”   乔以笙不意外:“你偷偷来过这里?”   “嗯。”陆闯坦诚,“……你父母发生意外之后,我偷偷来过几次。”   意外发生之前,他最多就是小区外面,从来没进去。   意外发生之后,他才……   乔以笙沉默。   安静地吃了会儿早餐,乔以笙复开口,却是换了话题,谈的是公事:“你二嫂这一次……是故意的吧?”   上一次的事情,陆闯曾经提出过怀疑,怀疑杭菀可能得了陆昉的授意,故意将她父母车祸的真正原因透露给她,为了把她拉入复仇的阵营,但终归只是猜测,至今未得到验证。   这一次,杭菀的行为就有点明显了。现在乔以笙回想起来,是杭菀首先在话语中引入“高中”的时间段,乔以笙才问起陆昉是如何知道她的存在。   前面杭菀无疑是在试探,试探她知不知道当年“引荐”一事。即便当时乔以笙没有主动问起陆昉和乔敬启如何相识的,杭菀多半也会往那上面引。   而当杭菀确认她就是不知情时,自然而然地就道出了陆闯向陆昉引荐乔敬启。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陆闯说。   乔以笙蹙眉:“可故意得又有些太故意了。”   “嗯。”陆闯也点头,“我给了她台阶,让她给我们一个交待。交待清楚她究竟想干什么。”   乔以笙对杭菀的目的,却是有些想法:“在引荐的话题之前,我和杭医生有聊到其他的事。”   “什么事?”   “关于你的‘复健’。”乔以笙问,“你打算站起来这件事,你二哥是不是不同意?”   陆闯否认:“他没有不同意。”   乔以笙追问:“他是没有不同意,还是没有办法不同意。”   如果说第一次真的也是杭菀故意为之,目的在于拉她进入复仇联盟,那么第二次杭菀的行为,乍看之下破坏她和陆闯的关系无异于破坏复仇,实际上仍旧是为了复仇大计能顺利地推进。   陆闯一时之间沉默,若有所思。   乔以笙不免好奇:“你和你二哥为什么能达成现在的关系?”   陆闯讲述道:“从我被强行带回陆家的第一天起,我二哥就是陆家里面唯一一个给我善意的人。”   “我自认为我看人还算准,通过我多年的观察,我知道我二哥最初是觉得我可怜,和他的境遇有相似之处,他身体的先天缺陷让他在陆家也过得没有很好。”   “只是他毕竟是最正统的陆家晟的儿子,大家很少当他的面公然欺负他,更多的是背地里嚼舌根、瞧不起他。二哥的自尊心很强,置喙他的残疾,他无所谓,瞧不起他,才是真正对他的折磨。”   这一点,其实又能从陆昉曾经的抱负推断得出来。正是因为自尊心,陆昉才坚持不懈地努力想要站起来吧。而单从陆昉的这份坚持,同样能窥探到,陆昉这人怎么都是不简单的。乔以笙心想。   “我二哥对我确实没有恶意。但我也确实对我二哥有所保留。一来毕竟他从小生活在陆家,比起我,他是真真正正的陆家人;二来我和他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他的母亲对我的母亲、对我的存在,都是有芥蒂的,我没有办法对我二哥交托我的全部。”   陆闯说到的这里,令乔以笙回忆起那次在宜丰庄园无意间碰到陆昉的母亲对她的链子的巨大反应。   “只是大部分时间,我还是信任我二哥的。”陆闯微眯一下眼,“当年也是我二哥先跟我说,他讨厌陆家。”   “我刚回陆家的那段时间,因为我的逃跑行为,是个人都能看出我不想呆在陆家、我讨厌陆家。后来陆家晟限制我的行动。陆家晟就是觉得我毕竟还是个小孩,意志不会有多坚定,糖衣炮弹容易摧毁我,早晚会驯服我。”   “我慢慢地确实想开了。不过想开的是,不要和陆家晟硬碰硬。既然要报仇,就要从长计议。所以我假装我被陆家提供给我的物质生活软化,早就不想回城中村和筒子楼那种穷人住的地方、过穷人的生活。只是我也假装过犹不及,不仅被优渥的物质生活软化,甚至被迷乱了心智,被养废了,沦落成烂泥。”   “我二哥就从来没信过我是烂泥。他也不是明确地来揭穿我的伪装,他只是对待我的时候一直把我当成和他差不多的人。”   “很早他就告诉我,他讨厌陆家,他跟我袒露他的野心,说他想要拿到陆家的最高权力,因为拿到陆家的最高权力,他能摧毁原本的陆家,将陆家改变成另一个样子。”   “虽然我那时候从来没有明确地表达过我恨陆家,但我二哥就是猜中我的心思。我也清楚他跟我袒露他的野心,是想拉我和他同一阵营,让我成为他的助力。”   “我二哥能走路之后跟着陆家晟接触陆氏集团一些项目的那两三年,是我最轻松的两三年。因为我二哥身体的好转,陆家晟把他的注意力放回到我二哥身上,不怎么管我了。”   “我那时候对我二哥其实也算有一点利用的心理。以我当时的能力,做不了太多事情。我原本要面对的是整个陆家。但如果能先让我二哥成功接管陆家,就是借力打力,用我二哥先打击陆家,那么我成长到拥有足够实力时,也能轻松些。”   陆闯稍加顿挫,眼神回避了和乔以笙的对视,低眸盯着他碗里的食物:“所以乔以笙,我是骗了你。从这一点来讲,曾经的我,其实也算,参与了陆家的内斗。” 第395章 避   陆闯的嗓音艰涩:“起码当时,陆清儒生病,从一线退下来,以宜丰庄园的项目拉开陆家内部的明争暗斗,我是很乐见其成的。陆家越乱,斗得越厉害,我越开心。我甚至希望他们最后就是斗个你死我活,自取灭亡,我就是坐收渔翁之利。”   乔以笙明明是希望听到百分之百的实话的,可当下又因为他过于诚实的袒露,而难受得无以复加,胸腔滞塞得快要闷死过去。   陆闯抓在筷子上的手同样因为过度用力而浮出青筋:“……结果,原来我的想法还远不及他们的行为恶毒。他们确实斗得很厉害,却是……斗得牵连了无辜。”   大概因为又涉及乔敬启,陆闯的声音停了下来。   乔以笙缓过来胸腔的那股劲儿,因为过度克制而显得她的嗓音特别冷漠:“继续说。”   陆闯皱着凝重的眉心看了看她,薄唇轻启:“我二哥的腿也是在那段时间里又不行了。”   乔以笙记得陆闯说过,最早陆昉的腿是神经损伤导致的下肢无力,差不多在她父母车祸后不久,陆昉又因为脊髓损伤而重新坐回轮椅。   她在中医馆和杭菀聊到的那次,杭菀轻描淡写地说是不小心摔的,可听起来分明有内情。   彼时乔以笙一门心思只关注自己父母的死亡真相,没再去管陆昉双腿残疾的内情。而且杭菀也不乐意说的样子。   现在乔以笙选择追问到底:“你二哥的腿,是怎么不小心又摔成脊髓损坏的?”   陆闯安静了两秒,说:“其实就是在你爸爸妈妈出车祸的那一天,我二哥人在宜丰庄园当时的那块地附近实地考察。那块地当时在做一些外围的施工。知道消息之后,他想要赶去医院看你爸爸的情况,脚下滑脱,从高处坠落,摔了。”   乔以笙的眼皮狠狠一跳。   “我二哥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究竟是真的不小心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当时和我二哥同行的人,全部都调查过去一遍,毫无收获。就像你爸爸妈妈的车祸一样,至今揪不住具体的幕后黑手。”陆闯的神情沉冷又阴戾。   乔以笙淡淡问:“我爸爸昏迷的那几年,你二哥去看过他吗?”   “没有。那也是我二哥身体状况最差的时期。无论客观还是主观原因,他都没法去。”陆闯说,“……但我去过。”   乔以笙眼睫轻颤:“……避开我和我舅妈去的?”   虽然是很明显的事情,但她还是问了。   陆闯轻轻点头,重新低垂眼皮,回避与她的四目相对:“……去的次数不多。”   他没解释为什么去的次数不多,但乔以笙多少能猜出来。还是因为心理负担太大了。   所以,在那几年间,除了她、舅妈和表哥,陆闯也应该是最希望她的爸爸能醒来的一个人。   那么,当初那瓶许愿沙……他冒险去拿,大概不仅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她的爸爸……   乔以笙缓缓地匀着呼吸,忍住眼睛的新一轮泛酸:“继续。继续再说你和你二哥。”   “我二哥……”陆闯停顿了两秒钟,像在组织措辞,“我和我二哥都因为那次惨痛的教训意识到,枪打出头鸟。我二哥从讨厌陆家,进一步变成憎恶陆家。有了这些年我二哥的沉寂。他也没办法不沉寂。”   “如果是以前我和我二哥之间,算是我更依赖我二哥,后来就慢慢地变成我二哥依赖我。我们有着共同的毁掉陆家的目标,我们一起韬光养晦,静待合适的时机。”   “……”乔以笙又记起,当初自己问过陆闯,为什么不干脆娶了聂婧溪,拿到聂婧溪手里的股份,同时让聂婧溪的家庭背景成为他的一部分助力,助他竞争继承人。   原因确实是枪打出头鸟,股份既是助力,拿到股份的人却也很难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现在回头看,这层原因的背后,就是陆闯和陆昉亲身经历过的血的教训。   或者这也就可以理解,陆昉当年既然自己亲自去参与竞争,怎么他废了之后,认同了陆闯的方式。   但反过来,或许也进一步验证了乔以笙所猜测的杭菀的目的:“你现在要重新站起来,甚至将暴露你的野心和你的实力,即便你二哥看在兄弟情义上体谅你的做法,杭医生也必然害怕你二哥受你的牵连,重蹈覆辙。”   “现在我们俩的发展趋势,可能都让杭医生后悔当初把我拉入陆家这趟浑水里。”思及杭菀在中医馆里那次表露过的她对陆昉的爱意,乔以笙轻轻叹气,换成她,她都不敢保证自己做不出和杭菀一样的举动。   其实细细一忖,杭菀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太过故意、太过明显,会被她和陆闯察觉她并非无心之失。   但杭菀还是“愚蠢”地做了。如果能成功破坏她和陆闯,即便她和陆闯膈应杭菀、疏离杭菀,杭菀恐怕也是无所谓的,因为杭菀达成了保护陆昉的目的。而如果没能成功破坏她和陆闯,杭菀也借此行为向她和陆闯敲响警钟。   就像现在这样,她和陆闯坐在一起,审核陆闯的行为。   “陆闯,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复健’的事,和你二哥再商量商量。”乔以笙提出建议,“无论怎样,你二哥是你的合作伙伴,是我们的利益共同体,你一再让你二哥妥协的话,很容易不齐心。别到最后,合作伙伴变成了敌人。”   陆闯的眼睛已经重新抬起来了,注视着她,似在认真思考乔以笙的话。   乔以笙最后吃了两口东西,将她的餐具收拾进厨房。   她把先前柜子里的全部旧餐具都搬出来,放进洗碗池里,像夜里擦地擦家具一样,慢慢地开始把曾经她和爸爸妈妈一起用的这些餐具一件件地洗干净。   同样是受父母的影响,比起便利的洗碗机,乔以笙更喜欢这样慢悠悠地消磨时间。试想一下,倘若妈妈用了洗碗机,她又怎么有机会看到爸爸陪妈妈在厨房里的温馨画面?   “……乔以笙。”   陆闯的声音倏地传入她耳朵。   乔以笙回头。   陆闯站在厨房门口。   没有歪歪扭扭地斜倚墙,而是笔直地站立着。   目光同样笔直地望进她眼里:“我想和你结婚。” 第396章 琴   乔以笙:“……”   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我只是想和你结婚。”陆闯又说了一句,目光和他的口吻一样极具力量感。   乔以笙补充他隐藏的字眼,完整的话应该是:“我只是想和你结婚,所以我想复健成功,我想站起来,即便我二哥不同意。”   沉寂在他们之间飘荡许久。   陆闯进入厨房,行至她身侧,替她关掉水龙头,乔以笙才记起她还在洗碗,手里戴着手套,抓着盘子。   盘子上沾染的泡沫都快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太久而不如方才丰盈。水槽里的水也满得快溢出来了。   乔以笙转回洗碗槽:“陆闯,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不是。”陆闯没戴手套,两只手直接伸进水里,帮她一起洗,“我现在手头什么都没准备,怎么可能就这样跟你求婚?”   乔以笙刚刚是有点愣,但内心没什么太大波动。   从他刚才说出那句话到他现在的否认,都没什么太大波动。大概因为她觉得,陆闯想和她结婚,一点也不新奇。   倏地,她恰恰听见陆闯声音很低地又说:“乔以笙……你是不是吓到了?”   “没有。”因为水槽的位置被他占住了三分二,乔以笙往旁边挪一点。   陆闯的声音变得更低了:“连吓到都没有……”   乔以笙:“……”   她倒是想问他,希望她有什么反应。   “你小心点,别手滑摔碎了。”乔以笙转移话题。   在她的记忆里,陆闯洗餐具就是破坏餐具,虽然那时候陆闯是因为她公寓里的餐具被周固碰过而他故意摔的,但即便他不是故意,他也不像是能干好这种家务活的人。   陆闯嘀咕:“我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手滑。”   无疑就是在承认早前他确实是故意摔的。乔以笙轻呵:“看来我还有无数的旧账可以翻。”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陆闯:“……”   陆闯就是来给她打下手的,把她洗好的餐具再过一遍清水。   最后乔以笙和陆闯一起擦干餐具上的水渍。   之后差不多,大炮带人来种花苗了。   大炮带来的人是专业的园丁,人家用上工具,不消片刻便将七零八落的院子收拾得有模有样,于是显得陆闯之前徒手除草的原始方式特别笨拙。   乔以笙自然不可能光看着自己不动手。   以前院子里就一小块地方,妈妈就是留给她的。她也没特地去种什么,就是曾经把吐掉的西瓜籽、甜瓜籽埋里面,但从来没长出过什么。   她凭借从前的记忆把从前那一小块地方单独划出来。   “你要种什么?”陆闯问。   乔以笙还没想好。   园丁带来的除了陆闯订购的花苗,还有一些种子包。   乔以笙去翻了翻,又陷入了选择困难症。   既然她选择困难,陆闯给她提议:“每个品种的种子种一颗?”   成年人确实就应该选择都要。乔以笙随手踮起一包她不认识的花名:“我以为你要说,种油菜花。”   陆闯:“……”   “一起。”乔以笙将种子抱塞进他手里。   陆闯的眼波又一动:“……好。”   最后在乔以笙的独留地里,每个品种的种子都种了两颗,她种一颗,陆闯种一颗。   大炮提醒一句:“闯哥,嫂子,种子有发芽率的,你们只种一颗,很有可能碰到发不了芽的。多撒点多好。”   陆闯冷冰冰瞥他:“我们的种子,发芽率就是百分百。”   大炮最多就是脑子迟钝,并非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话不吉利,惹陆闯不高兴了。   他立刻给自己的嘴缝上拉链,不再吭气。   园丁们离开之后,乔以笙站在廊下,环视一圈看起来干净整洁但依旧不怎么繁茂的院子,轻轻叹气:“……这样还得找人每天打理。”   陆闯说:“大炮会安排的。”   乔以笙没有怀疑过他会忽略这一点,就是单纯地感慨。   “你的脸晒红了。”陆闯将她往里拉了一下,避免斜进来的阳光继续打到她的脸上。   乔以笙低头,盯着自己白皙的手臂皮肤上的被他的手沾染都的泥:“……”   陆闯也:“……”   然后陆闯用他的手臂,往她的手臂蹭了蹭,将泥蹭到他的皮肤上。   乔以笙更加:“……”   她不禁翻了个白眼,转身进去卫生间洗手。   迟迟没有陆闯跟进来的动静。   乔以笙寻思着他可能用厨房的水龙头。   但她折返客厅时,则看见陆闯驻足在她曾经的琴房门口。   “圈圈,”陆闯转头注视她,“你多久没拉小提琴了?”   很明显,他这一句是明知故问。   并且他的言外之意昭然,无非是在试探,她愿不愿再碰一碰琴。   乔以笙没回答他,越过他的身边,径自进入琴房。   她打开她的琴盒。   虽然弓毛和琴弦没断,但这么多年没有使用,不用试也猜得到,音质受到影响。   ——乔以笙亲自试了两个音,果不其然,又尖又细,刺耳得很。   “废了。”乔以笙将琴装回琴盒里。这把琴注定已经无法使用了,只能这样留着当摆设,当纪念品。   她想拉琴,只能买一把新的。   乔以笙走出琴房,顿足门口,对陆闯重新说一次:“拉不了了。”   陆闯抿着唇,点头,轻轻“嗯”一声,继而问:“不能修?”   乔以笙摇摇头:“不用修了。”   陆闯的表情微恻。   乔以笙紧接着道:“改天可以抽空,陪我到店里挑一把。”   她其实也挺想捡起来的,捡起来这个昔日的兴趣爱好。   陆闯微恻的表情瞬间消失,舒缓了几分,点头:“好。”   晚风枕着夕阳,送别这个周末最后的白日。   乔以笙让阿苓自行回工地宿舍,她则乘坐大炮的车。   乔以笙昏昏欲睡,被陆闯薅了脑袋倚到他的肩膀上。   他也没说话,就是默默地描摹她手心的纹路。   她包里的手机震动时,先发现的是陆闯,他提醒她有电话。   乔以笙闭着眼睛摸了一会儿才摸出来,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的是杭菀。   她坐起来,和陆闯交换了一个眼神。   陆闯轻皱一下眉,示意乔以笙接。   乔以笙打开免提:“杭医生。”   传出的并非杭菀的声音:“乔小姐,你好,我是陆闯的二哥,陆昉。”   乔以笙不禁又和陆闯的双眸对视上。 第397章 回应   陆闯暂时没出声,示意乔以笙继续和陆昉对话。   乔以笙点点头:“陆二哥,你好。”   “很抱歉,乔小姐,我刚刚才知道阿菀昨天做的事,她把事情跟我坦诚了。我是来代她向你道歉的。无论如何,她的行为是特别不妥当的。”陆昉轻轻咳嗽了两声,“本来我应该当面跟你道歉,会比较有诚意,但我们见面可能会给你造成不便,所以只能通过电话。”   “这通电话,其实早在你父母车祸那一年,我就该打了。但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我最终没有去打扰你的生活。我当年和你父亲的关系,以及你父母的车祸,你现在应该全部了解了前因后果。如果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我会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   陆昉的声音中气特别不足,透着一股虚弱,也是因为虚弱,显得他的语调无起伏,有点没有情绪。   从声音判断,似乎他的身体状况比之前乔以笙在游艇上遇到他的那一次差一些。   陆昉又咳了咳,继续道:“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个道歉,乔小姐。最应该跟你道歉的人是我。当年小闯还是个孩子,他对陆家内部的了解不如我多,我都没有精准地预判到他们会对和我合作的建筑师下那种死手,小闯就更没想到了。我没有保护好你的父亲。应该是我的责任,希望你不要怪罪小闯。”   乔以笙回应他:“我知道了,陆二哥,谢谢你的这通电话。”   陆闯又给了她一个眼神。   乔以笙会意:“陆二哥,陆闯现在在我身边。”   “小闯也在吗?”陆闯大概猜到了他们之间没有因为杭菀而大动干戈,“好。”   “二哥。”陆闯这时候出声。   “嗯。”陆昉应了陆闯,“既然你现在和乔小姐在一起,那我我不用再去疗养院和你碰面专门说这件事了。”   紧接着陆昉也向陆闯道歉:“对不起,小闯。也希望你不要怪你二嫂。”   陆闯不置与否,只是说:“二哥,明天如果你方便,我们还是再碰一面。聊一聊我复健的事情。”   陆昉说:“小闯,可以不用再聊的。人如果没有七情六欲,就不可能是人了。你还是按你的想法做决定。我和你二嫂会尽力配合你。”   通话结束。   乔以笙和陆闯再次无声地对视。   然后乔以笙提出一个问题:“陆闯,你二哥,爱你二嫂吗?”   -   陆昉猛烈地咳嗽了几下,手机因为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陆昉没有捡起来。   他旁边的茶几桌上,上半身趴在上面的杭菀因为他的咳嗽幽幽转醒,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线朝向的是她的身后,看见的是坐在轮椅上的陆昉因为咳嗽而弯起来的单薄脊背。   陆昉又咳嗽了两声,转动轮椅,重新朝向杭菀的身后,与杭菀往后看来的视线对上。   “醒了?”陆昉的手轻轻摸上杭菀光滑的皮肤,“还难受吗?”   杭菀的嗓音略干:“一点。”   “那我再给你擦点药。”陆昉抓起先前暂时放在她身边的那一管子药膏。   杭菀摇摇头:“不用,这一点点,我可以忍受。你再来吧。”   “不要勉强,阿菀。”陆昉的眼神充满怜爱。   “没有勉强。”杭菀笑,脸上旋开漂亮的梨涡。   她撑着手掌想从茶几桌上爬起来,但是失败了,她只能改为朝陆昉伸手。   陆昉启动轮椅,绕着茶几桌转了一圈,转到前面去。   杭菀也转动脑袋,改为看向前方。   然后她在茶几桌上爬了两下,爬向挨着茶几的陆昉,跪坐起来,抱住坐在轮椅上的陆昉。   她还是在笑,始终在笑,笑着亲吻陆昉:“我爱你,二哥,我很爱你……”   片刻后,杭菀松开陆昉,转了个方向,重新将上身趴在茶几桌面,再往后转头笑:“二哥……我会一直爱你。”   陆昉清癯的面容仍旧只是泛着怜爱。   他伸手,充满凉意的指尖轻轻划过杭菀的皮肤。   茶几桌的玻璃面本就是凉的,杭菀更是颤抖起来。   -   陆闯在沉默了五六秒后说:“我二嫂很爱我二哥。我二哥和我二嫂感情很好。他们已经是彼此的亲人了。”   他回避了正面的回答。意思不言而喻。乔以笙到现在都还记得之前在中医药馆里杭菀说她爱陆昉时的表情。   同时记得的也有,杭菀惆怅的轻喃:“如果陆昉健健康康的,现在要和聂小姐联姻的,就会是陆昉……”   “结婚这么多年了,陆昉对你二嫂还是没有爱情?”乔以笙点破了其中的隐晦。   所以陆昉就是因为残疾,才选择了杭菀,选择了一个爱他、他却爱不上的女人?   乔以笙又想起聂婧溪之前说自己相信婚后日久生情,可陆昉和杭菀就是近在眼前的反面案例。   陆闯说:“我二哥曾经告诉我,比起爱情,他和我二嫂之间因为婚姻而培养起来的亲情反倒更可靠。”   乔以笙嗤笑:“可靠的不是他们之间的亲情,而是你二嫂对你二哥的爱。”   “嗯,你说得对。但你不要这样的语气。”陆闯勾过她的脖子,将她的脑袋按回他的肩膀靠着,他的手掌在她的手臂和肩膀之间来回摩挲,“会让我觉得你把你对我二哥的怨气转嫁到我身上。人的感情无法自控,我二哥就是没办法爱上我二嫂。”   乔以笙没吭声。   陆闯的头一偏,嘴唇贴在她的发顶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的运气这么好,我喜欢的姑娘,在我的努力下,也喜欢上了我。让我付出的感情,得到了回应。”   乔以笙钝钝地说:“……你现在是情感大师?”   陆闯噎一下,说:“你是我的学校,你是我的老师,在你这里累积的经验,可能够我出去开班了。”   气氛因为他蠢蠢欲动的厚脸皮似乎瓦解一丝从昨夜延伸至现在的凝重。   乔以笙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她的安静导致陆闯又缩了回去,同样陷入沉默。   乔以笙的困意被陆昉的电话打断之后就消失了。而距离回到大炮家还有挺长一段时间。乔以笙和陆闯聊起另一件公事:“你爷爷身边的那位保姆,什么来历?”   能得陆清儒如此信任,把患了阿兹海默症的自己交托给她。 第398章 烟   陆闯说:“她是老管家的女儿,老管家以前是我爷爷最信任的人。我爷爷对老管家的信任程度,超过我爷爷对自己的儿女和子孙。我爷爷从我太爷爷手里接过陆家之后,老管家是见证我爷爷一步步把陆氏集团发展到顶峰的人。我爷爷一开始搬进那栋别墅,就只带了老管家和老管家他女儿。”   乔以笙讥嘲:“所以其实你爷爷也在防着他生病后,他的儿女子孙把他怎样了。”   同时她也又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保姆,不仅仅是不好收买,陆家的人也不敢收买吧?”   “是这样的。”陆闯噙一丝笑意,“最多就是我之前说的,每天打电话去向这个保姆关心我爷爷,顺便问问别墅里的情况。”   所谓的关心陆清儒,直白点来讲,就是关心“今天陆清儒死了没”吧?   “那这个保姆真的不容小觑。”乔以笙眉心凝重,“既照顾又保护了陆清儒这么多年,没点本事办不到的。”   陆闯分析道:“陆家内部倒也并不是每个人都盼着我爷爷早点走。有些人的处境是,只要我爷爷一天还在世,就还是董事长,他们即便吃不到肉也还有肉汤喝,否则换个当家人,内部关系必然面临大换血,就没准连肉汤也喝不上了。”   “那你是属于哪一种?”乔以笙问,“你爷爷去世,对你更有利还有更有弊?”   “……以前是利更多,现在是弊更多。”   “怎么说?”   “……我爷爷去世,陆家内外都要有一阵混乱的过渡期,会是打击陆氏集团的好机会,所以是利更多。”   “现在?”   “现在是……我爷爷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冲喜的馊主意大概率又要被提出来。你又不愿意让我复健成功站起来……”   “……”乔以笙没话说了。   她瞥一眼驾驶座里的大炮。   大炮确实比小刘能耐些,她和陆闯两人在后座里虽然不如之前小刘开车载他们时来得腻歪,但怎么着都是亲密的,大炮都跟毫无察觉似的,车子特别稳。   乔以笙几乎察觉不到大炮的存在。   陆闯这时候说:“下次会换一辆前后座之间能降隔板的车。”   乔以笙终于能问一个问题了:“你是不是还收购了哪个二手车场?”   所以从越野、奥迪到丰田再到桑塔纳桑塔纳,以及大炮和小刘每次开的车,他能想换就换。   陆闯回答:“不错的主意,可以考虑。”   -   车子抵达大炮家外面时,夜幕已降临。   乔以笙下车的时候,陆闯不像要再跟着来,默默地摸出他的烟盒和打火机。   这段时间他抽烟的频率其实比起以前下降了。   站在车外的乔以笙又重新坐回车里,关上车门。   “怎么了?”说着陆闯就要掐掉上一秒刚点燃的烟。   乔以笙快一步抢过烟,塞进自己嘴里。   烟嘴上残留着他嘴唇刚刚含过的濡湿。   乔以笙第一次抽烟,不太懂,就是凭借对他抽烟的印象,用力吸了一口,结果不得了,呛得她直咳嗽。   陆闯又凶又恼,张嘴就暴露他的本性,劈头盖脸地骂人:“乔以笙你有病!发什么神经来抢我的烟?这是你能碰的东西吗?!”   气得他连拍在她后背的手掌都特别用力。   乔以笙觉得自己没被烟呛死,也必然要因为他的动作而深受内伤导致五脏六腑大挪位。   苦于还在咳嗽,她也没法回嘴。   驾驶座里的大炮在乔以笙又回到车里时,猜测乔以笙估计要和陆闯有临别前的小动作,所以准备主动回避。   但他半个身子刚探出车门,后座里就发生乔以笙的惨状,整得大炮不知该走不该走。   犹豫片刻,最终大炮还是下车,只是下车前留下一句:“我问问阿苓有没有小妙招能帮到是嫂子。”   咳得眼泪哗啦啦的乔以笙,耳朵竟能捕捉到大炮的声音。   捕捉到之后她还能分神大无语:这种事都能想着去找阿苓?   看来大炮对阿苓真的有的“歹念”。   结果大炮根本没有带回来阿苓的止咳小妙招。   乔以笙也用不着阿苓的小妙招,到底是渐渐地不咳了。   陆闯的脸黑如锅底。   这根本震慑不住乔以笙。   乔以笙接过他拧开盖的矿泉水,喝了两口,并没能冲掉嘴里的烟味。   方才的眼已经被陆闯掐灭丢掉了。   乔以笙觊觎他的烟盒,伸手从座椅底下捡起来。   同时捡起来的还有之前一起掉落的打火机。   她重新抖出一根烟。   手腕立刻被陆闯捉住:“你到底要干什么?”   “就是想试试味道。”乔以笙舔了舔嘴唇,表情有点无辜,“我都还不知道抽烟是什么感觉。每次看你抽,好像它都很美味的样子。”   陆闯大为光火:“你不知道味道的东西多得是,难道你都要一个个试过去?!美味什么美味!一点都不美味!”   乔以笙平静地任由他发脾气,等他说完了,她淡淡开口:“噢。那我还是要亲自试一试。”   “你刚刚那一大口试得还不过瘾?!”陆闯暴跳如雷。   乔以笙说:“我刚刚的方式不对吧?”   陆闯没回答她,只是冷着脸收起他的烟盒和打火机。   乔以笙见状作势要下车:“你不教我,我就自己去买一盒——”   “买什么买?!”陆闯猛然拉她回车里。   乔以笙看着他,朝他伸出手掌。   陆闯并没有把烟盒和的打火机给她。   他径自取出一根烟,塞进他自己嘴里,咔哒一声点燃打火机,将燃气的淡蓝色火苗凑近。   火舌舔舐上烟头,瞬间亮起红色的闪烁的星火。   关掉打火机,陆闯连同烟盒一起扔到座位里,吞吐灰白色的烟气。   烟气映衬之下,他的面色沉寂。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窗户没开,车内是封闭的,虽然和以往一样觉得烟味难闻,但今次乔以笙没避开。   她朝他倾身,迎着烟气,要取走他夹在指间的烟:“看完这一遍,我觉得我学会了。”   陆闯的黑眸微微狭起,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旋即捏住她的下巴,就着她此时倾身的姿势,低头用嘴唇堵住她的嘴唇。   叩开她齿关的同时,他将他口腔里含着的烟气,渡进乔以笙的口腔里。 第399章 戒   渡得很缓慢。   烟气虽浓,乔以笙并没有再呛到。而且被陆闯的唇舌嚼走了她的注意力。   之前乔以笙只在他刚抽完烟和他接吻,这一次满嘴的烟草味前所未有地浓,浓得有点火辣辣的。   使得这个吻和以往的吻也不太一样。   乔以笙些许贪恋这种味道和感觉。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人在烦闷的时候喜欢抽烟,尼古丁是有作用的吧……   陆闯似乎和她一样体会到这个吻的新鲜感,所以两人吻得愈发沉迷。   松开乔以笙的时候,陆闯说:“我这才是教。”   乔以笙舔了舔嘴唇,两只眼睛仍旧盯着他指间夹着的烟:“味道不错。”   “味道不错的是我的嘴,不是烟。”陆闯面色沉郁,大放厥词,完全就是过河拆桥——明明刚刚得了烟的助力,现在完全抹杀烟的功劳。   “想抽烟,不如直接来亲我。”陆闯又冷笑。   乔以笙说:“要么让我一起抽,要么你以后也别抽了。”   陆闯粗粝的拇指揩过她嘴唇上亮晶晶的津液:“是想要我想抽烟的时候,都找你接吻?”   乔以笙不置与否,只问:“那你到底戒不戒?”   陆闯板着脸,别开脑袋,降下他那一侧的半扇车窗,泄愤似的用力将没抽完的那根烟和整包烟盒丢出去:“不戒我还能怎样?”   乔以笙:“这么勉强?”   “……”陆闯转回脸,方才因为她想抽烟而凶他的张牙舞爪荡然无存,仿佛从凶猛的野兽趴到她脚边变成圈圈一样乖巧的大型犬,“……没勉强。”   乔以笙推开车门下车:“不着急回疗养院的话就进——”   话没讲完,目光捕捉到刚跑完步回来的莫立风,她立刻关上车门,将陆闯锁在里头。   “师兄。”乔以笙迎上莫立风望过来的视线。   莫立风似有若无点一下头,径自进去修车铺,好像并未在意乔以笙刚从大炮的车上下来,或者车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等莫立风的身影完全消失,乔以笙看着从车门里钻出脑袋的陆闯说:“没事的话,早点回疗养院。”   准备进去坐一会儿的陆闯:“……”   乔以笙又补了一句提醒:“不要乱扔垃圾,把你的烟盒捡起来带走。如果刚刚我师兄早一步出现,你砸中的就是他了,而不是花花草草。”   陆闯:“……”   “我进去了。”乔以笙拎上她的包往里走。   穿行过修车铺,来到后面,就看见大炮和阿苓再次打起来。   而莫立风难得有闲情逸致,竟然站在他的宿舍门前观战。   乔以笙走到莫立风身边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了吗?”   莫立风说:“不知道。”   乔以笙见他目不转睛,不禁又问:“师兄喜欢看人打架?”   他不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才对。   莫立风说:“无聊,随便看看。”   擦了擦汗,莫立风问她:“思路理顺了没?”   “我正想谢谢师兄。”乔以笙笑,“昨天又去看了那栋老房子,有了点新的灵感,思路也完全清晰了。”   “嗯。”莫立风点头,继而问,“你估计最快多久你能完成初稿?”   乔以笙保守估计:“可能得再半个月。”   莫立风略一忖:“可以,就定半个月内。”   这不仅是布置任务,还要定时交作业了。不过也好,有deadline,也就有点紧迫感。乔以笙应承:“好的师兄。”   莫立风再一点头,便进了他的宿舍。   乔以笙也懒得问大炮和阿苓现在闹的是哪一出,也回自己的宿舍。   放下包,她来到厨房吃晚饭。   已经和大炮歇战的阿苓跟进来:“大小姐。”   因为阿苓跟没事人似的,乔以笙很难不好奇:“你和大炮又怎么了?”   “噢,谢谢大小姐关系,我没怎么了。”阿苓也和她一起吃饭,解释道,“只是大炮找我正常切磋。”   乔以笙:“……”   他觉得大炮很会,比陆闯的段位可高多了,又是烤地瓜讲情话,又是借切磋身手和阿苓有肢体接触、培养感情。   不过,阿苓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明白大炮的意图……?   “只是切磋?他没和烤地瓜的时候一样讲了什么话?”乔以笙一脸八卦。   “没有。”阿苓汇报,“他就是觉得我很厉害。”   嗯,大炮的段位确实比陆闯高。陆闯当初可是嘴欠地不停贬低她,大炮倒是从一开始便就事论事,没什么大男子主义,也没觉得男人输给女人很丢脸。   所以吃完饭正好碰到大炮时,乔以笙褒奖了大炮一句:“有前途。”   大炮误解了乔以笙夸他的原因,咧开一口大白牙道:“嫂子过奖了,我会再接再厉,继续努力,争取越来越有眼色,你和闯哥相处的时候我一定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   乔以笙:“……”   而既然大炮还在这儿,就说明陆闯他也还没走——   果不其然,乔以笙推门进入自己的宿舍,就看见陆闯了。   老样子,坐在她床前的地毯上,用着他的电脑。   鉴于已经知道他的专业底细,乔以笙后知后觉,早前他跟她进驾校上课,她其实就看见过一次他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看起来很复杂的程序。   所以他可能确实在办公,但和她原本所以为的办公不一样,他在处理的不是他身为陆大老板的日常事务……?   乔以笙没问,自顾自换了家居服,就坐到电脑前。   手机进来消息。   乔以笙打开。   陆闯发的。   乔以笙狐疑地回头瞥他一眼。   陆闯看起来还是很认真办公的样子。   乔以笙转回来,点开消息。   一瞬间她的手机屏幕上有无数颗爱心跳动掉落,掉落着掉落着,还炸开焰火。   焰火是黄颜色的,像油菜花。   乔以笙:“……”   她重新转头看陆闯。   陆闯还是没抬头看她,盯着电脑。但他开口说话了:“乔以笙,看你的电脑,别看我。省得一会儿你又说我影响你。”   少了一句“我知道我很帅”吧?乔以笙心道。   两人各忙各的事。   到点的时候,乔以笙准备休息,陆闯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她宿舍里过夜,乔以笙无所谓的。   不过就是,陆闯今晚没有自觉地去地上铺床。 第400章 闺   乔以笙朝墙角努努嘴:“你的被子和枕头在那边。”   两人现在各自站在床的两侧。   隔着床,陆闯问:“还需要我谁地板?”   乔以笙:“你之前不就睡地板?”   陆闯:“之前我只是你的追求者,现在我已经当了你一个星期的男朋友。”   乔以笙:“谁告诉你男朋友就可以不睡地板?”   陆闯:“……”   乔以笙晾着他,径自躺到床上,打了个呵欠:“我明天还要上班。别影响我。”   “乔以笙,交往满一周的礼物你还没送我。”陆闯还是爬到她身侧,“地板太硬了,睡得我腰疼,损害的是你的利益。”   乔以笙:“……”   她觉得她的心还是不够硬,对他太软了,本来这次揭发出来的他的谎言,她应该再让他多扎心几天。   “不会影响你,我只是不想睡地板而已。”陆闯扯了扯她的被子,盖过去一些到他的身上。   乔以笙背对他,认认真真地要入睡。   陆闯倒也确实没怎样。   或者说是,暂时还没有怎样……?   想了想,原本他说要一个星期至少三次,如今都一个星期了却一次还没有,只是前天下午他非得追到别墅里去找她……   现在估计也是他当年引荐她爸爸的事情刚揭穿出来,他没好意思这么快跟她提。   ——杂七杂八的,乔以笙想了很多,有点睡不着。   默默叹一口气,乔以笙转身,改为面朝陆闯,直接撞上陆闯睁着的双眸。   “你怎么还没睡着?”陆闯问。   乔以笙的心底发笑。   她正要向陆闯伸手。   手机这时候有电话进来,在床头柜震得嗡嗡响。   乔以笙改为去床头柜摸手机。   屏幕显示欧鸥。   这个时间点……   乔以笙赶忙接起:“鸥鸥?”   欧鸥的声音入耳:“乖乖,你新的工地宿舍在哪里?”   “你要过来吗?”乔以笙猜测。   欧鸥:“我现在在你们工地外面。你宿舍应该不远吧?”   远是不远,但也不近……乔以笙只说:“你自己开车的吗?”   欧鸥:“是的,你把定位发给我就行。”   “你只有一个人?”乔以笙关切,“你一个人的话,电话不要挂断,跟我保持通话。”   欧鸥感慨:“也就你是我的亲亲好闺蜜了……”   “好啦,到了我这边再痛哭流涕吧,大半夜的。”乔以笙叮嘱,“你把你的实时定位也发一个给我。开车小心点,速度慢点。”   “好的好的,这边是你的地盘,你说了算。”欧鸥笑了笑。   听到欧鸥那边启动车子的动静,乔以笙就暂时不说话,以免影响欧鸥开车。   房间里的灯打开,乔以笙看了一眼陆闯。   陆闯倒是懂得不要出声,但他的脸因为这个电话快憋成猪肝色了。   欧鸥这架势,不出意外今晚肯定是要睡她这里的。乔以笙也没说话,就是用口型示意他可以走了。   陆闯:“……”   乔以笙披上衣服,临出门前,绕到他面前,揉了揉他的头发,算作抚慰。   陆闯非但没被抚慰,反而一脸更不爽。   乔以笙没管他了,径自到修车铺门口去等欧鸥。   大炮很快跑出来:“嫂子,我开车去接应你的朋友吧。”   乔以笙往里看了一眼,暂且捂住话筒。   大炮没等她说就明白她的意思:“我先去帮你接应你的朋友,再送闯哥回疗养院。”   “好,那麻烦你了。”乔以笙便跟欧鸥说了一声。   大炮快速驱车出去。   听闻动静的阿苓也出来修车铺门口陪乔以笙一起等。   后来欧鸥的车是由大炮的车拉回来的。   一下车欧鸥就给了乔以笙个超级响亮的吻:“还好你找人来接应我,否则我车子抛锚在半路了。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   乔以笙快承受不住她的热情:“走吧,先进去。”   进宿舍的时候,不仅陆闯不在了,连乔以笙床上的床单、被子和枕头都不见了。   欧鸥好奇地打量她的这处小住所,吃惊地问:“乖乖,怎么回事?你在这里睡觉,只睡席梦思吗?”   “……不是,我这会儿还没睡。床单被褥周末拆下来洗了,我还没换新的。你先去洗漱,我收拾一下。”乔以笙从衣柜里找出她的另一套睡衣和一次性内裤给了欧鸥,顺便告诉她洗手台下方的柜子里有一次性牙刷牙膏。   欧鸥进卫生间后,乔以笙无语地去柜子里翻出备用的床上用品,套到床上去,顺便发了一条语音给陆闯:“你有病?”   陆闯:“你不和我一起睡,还不能让沾了你味道的床单被褥陪我一起睡?”   “……”乔以笙又从无语变失语。   他倒是理直气壮地将他的变态标签越坐越实……   没多久,欧鸥出来,又亲了一口乔以笙的脸颊:“我是不是打扰你和陆闯了?”   就是因为怕欧鸥歉疚,乔以笙方才才没让欧鸥发现陆闯在。既然欧鸥猜到了,她要不撒谎否认:“陆闯不会又在卫生间里搞什么鬼了吧?”   欧鸥搂住她的肩膀,抵着她的肩窝笑:“用不着他搞鬼,也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何况……男人不都那副臭德行。”欧鸥撇嘴。   乔以笙认同她:“嗯,男人都是那副臭德行。所以我的闺蜜来找我,他当然就滚一边去。”   欧鸥还是再亲了她一口:“我的乖乖哟,不枉费我这么多年疼你。”   这话……令乔以笙想起戴非与跟她说的:“哥这么多年没白疼你。”   也不知道欧鸥是不是跟戴非与学的。   但乔以笙没提。   欧鸥说:“虽然不想影响你明天上班,但没办法,谁让你是我亲亲闺蜜呢,只能被我影响了。”   乔以笙翻她白眼:“啧,一口一个亲亲闺蜜,却还担心影响我明天上班,大不了我请假喽,你又不是没为了我请假。”   “哟,你这啧声的劲儿跟谁学的?”欧鸥取笑,“谈恋爱了不起噢,还要跟我秀你们的相互影响?”   乔以笙对她使出老招数,挠她的痒痒,两人嬉嬉闹闹地一起摔到床上,并排躺着。   乔以笙关掉大灯。   欧鸥叹气:“其实也没大事。就是我刚从贡安那边回来,寻思着你的工地就在这附近,我们好久没过闺蜜日了,可不得来打扰你一番。” 第401章 蜜   乔以笙耸耸肩:“现在看到我过得多朴素?”   “这还朴素噢?”欧鸥别有意味,“每天晚上和陆闯有大鱼大肉吧?”   “……”不行了,乔以笙又得挠她痒痒了,挠死她。   欧鸥的下一句话还是老老实实跟她交待了:“是啦,我去贡安除了去见戴非与,还能干什么?”   既然她主动说,乔以笙便顺势问:“你和他准备和好了?”   这架势分明不像。可欧鸥又应该是那种,既然提了分手就绝对不会再藕断丝连、纠缠不清的人。欧鸥从来都是飒立的。   结果欧鸥的话狠狠打了她的脸:“……就是我脑子不清醒,因为他一通醉酒后的电话跑过去了。”   “那和他说上话没?”乔以笙问。   “呵,都醉成烂泥了,还能和他说上什么话?”欧鸥无语至极,“对我我一直喊‘去吧皮卡丘’。”   乔以笙:“……”   忍了两秒钟,她实在没忍住,还是笑出声:“抱歉,我表哥的智商不代表我们家的智商。他只代表他自己丢人。”   她都不好意思告诉欧鸥,戴非与也对圈圈喊过“去吧皮卡丘”,四舍五入等于欧鸥和一条狗无异。   然后乔以笙也取笑欧鸥:“不是你自己说,你喜欢的小鲜肉?我表哥的内心够小鲜肉的吧。”   欧鸥倒是没反驳,实诚了夸了几句:“戴非与他吧,心里真的很少年,但他的年龄又不是白长的,所以不像我之前和其他心智不成熟的小鲜肉接触时,感觉谈恋爱的同时也跟养了个儿子似的。”   乔以笙问:“你知道他最近疯狂相亲,把我舅妈都给吓到了吗?”   欧鸥冷哼:“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姑娘不就是他的相亲对象。他的电话还是人家姑娘帮她摁的。”   “……”乔以笙已经能想象戴非与酒醒之后记起这种修罗场该多么地懊恼。   “白瞎了这么好的姑娘,居然遇上他这样的相亲对象。”欧鸥仗义地替人家姑娘打抱不平。   “人家姑娘也是倒霉……”乔以笙之前也已经批评过戴非与一次了,没想到戴非与竟然还这样……   “那你把我表哥送回家去了?”乔以笙问。   “怎么可能?撞上你舅妈怎么办?”欧鸥说,“随便给他塞酒店里去开了个房间。”   乔以笙正要开口再问点什么,只听欧鸥自爆道:“我顺便又睡了他一觉。”   “??”乔以笙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不是说他醉了?”   欧鸥捏捏她的脸:“可不就是因为他醉了我才再占一次他的便宜。”   说着欧鸥兀自唉声叹气:“其实吧,我也没多喜欢戴非与,我喜欢的只是他的身体。”   乔以笙:“……”   “所以你是在他不清醒的情况下占了他的便宜就跑?跑到我这里?”乔以笙试图理解清楚情况。   欧鸥没否认,跟乔以笙耳语:“所以你还是提醒你表哥,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别随随便便喝醉酒。”   但其实欧鸥还是有点担忧的:“你表哥是不是和你一样,酒醒之后就会忘了喝醉酒期间发生的事情?”   乔以笙哪里知道:“我不清楚,我以前没见我表哥喝醉过。”   欧鸥却是又快速淡定:“算了,也没事,当他自己做梦就行。我走的时候把东西收拾得很干净。”   乔以笙:“……我能不能评价你一句‘渣女’?”   欧鸥不以这个评价为耻,反以这个评价为荣:“当然可以,简直是对我莫大的赞许。”   乔以笙被她逗乐了。   欧鸥转头看她:“哟,乖乖,你对你表哥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啊,竟然还笑?现在不是应该同情你表哥吗?”   乔以笙说:“没事,我在你面前和他面前两幅面孔。回头我再给他滴两滴鳄鱼眼泪。”   “你可真是你表哥的好表妹。”欧鸥笑着将脑袋往她的肩膀靠上去。   好一阵,两人安静了下来。   欧鸥才又说:“好想喝酒……”   乔以笙说:“我去问问大炮有没有。”   欧鸥阻止她:“得咧,在你表哥嘴里我已经喝够了。”   乔以笙又忍俊不禁:“你可真好意思泄露你和我表哥的相处细节。”   欧鸥得了劲似的,又爆料:“你表哥屁股上的痣可性感了。想到以后我摸不到了,其实怪可惜的。”   乔以笙感觉好像回到了过去,过去和欧鸥还在上学时,欧鸥其实要没少跟她讲述一些她和她对象的相处细节,不过更多的是分手之后的吐槽,吐槽对方让她不满意的地方。   戴非与倒是……分手后还被欧鸥一样样地夸。   可见欧鸥是有多舍不得戴非与……的身体。   冷不防的,欧鸥就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你什么时候和陆闯结婚?可说好了,虽然你现在是聂大小姐了,但你的伴娘也必须得是我。”   “……我怎么就要和他结婚了?”乔以笙实属无奈。   陆家那边催,聂季朗的不作为也等于催,陆闯还口口声声要跟她结婚,欧鸥也默认她快和陆闯结婚了。   乔以笙原本没有压力,却突然觉得对结婚很抗拒。   明明她,过去是向往婚姻的……   “我才和陆闯正式交往一周而已。”虽然陆闯已经喜欢她很多年。   “才一周啊?那确实不着急。再多折腾折腾。”欧鸥说,“我这不是看你要从陆家的子孙里头挑未婚夫吗?以为肯定就是陆闯呗。你也不可能挑别人。而且估计陆闯是会想趁早栓住你的,防止你跟别人跑掉。”   乔以笙觉得陆闯现在应该狂打喷嚏。她摸起手机,点开和陆闯的对话框,拨冗问候他一句:【你回到疗养院没有?】   陆闯像一直等在手机旁边似的,秒回:【谁告诉你我要回疗养院?】   嗯?乔以笙狐疑:【那你现在……?】   联想到刚刚被陆闯带走的床单被褥,乔以笙问完就有了猜测:【你和大炮一起睡?】   【他那么臭,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睡?】   陆闯的不爽都能从标点符号体现出来。   真是可怜了大炮,既要被陆闯诬蔑,又要被陆闯赶出自己的房间。乔以笙关心道:【那大炮睡哪里?】   间接上,大炮因为她才没了自己的床。   陆闯:【和你的女保镖在看星星】 第402章 三角   乔以笙很难不再夸一夸大炮:【很懂得浪漫啊大炮,之前我还以为他和你一样土,原来不是】   陆闯:【乔以笙你给我讲清楚?!我怎么就连大炮也比不上了?他不就看个星星?我不是带你看过流星雨、看过日出?哪个不比星星浪漫?!】   乔以笙嘴角翘起。是啊,也是挺浪漫的。   欧鸥啧声:“我果然还是不该来打扰你谈恋爱呗。”   “不吃醋了,我的今晚属于你。”乔以笙放下手机。   抓到欧鸥手的时候,同时抓到了欧鸥腕子上戴的那串手链。   那串春节期间在寺庙求的、戴非与也有的同款手链。   乔以笙轻轻摸了摸上面的珠子。   说起来,当初四串手链,周固和陆闯估计早丢了,只有戴非与老老实实戴着,而她的那串又恰好被欧鸥看中了带走,冥冥之中可能就是一种缘分吧。   欧鸥沉默很久之后冒出一句:“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可能不仅会丁克,连婚都不一定结……”   乔以笙脑袋挨着欧鸥的脑袋:“不结婚就不结婚,我们以后可以搬在一起住,一起生活,老了再一起去养老院,依旧逍遥快活。”   “虚伪。”欧鸥笑着啐她,“你怎么可能不结婚不要小孩?”   “怎么还不允许我改变想法了?”乔以笙也笑,“那我要是说我现在真的就是这个想法呢?”   欧鸥摸摸下巴:“那我估计姓陆的在你的梦里都要追杀你。”   “嘁,他敢?”乔以笙骄矜得很。   欧鸥哈哈笑:“你现在可真是太有出息了,什么时候能让我亲眼见一见他在你面前大气不敢喘一下的怂样了。”   乔以笙耸耸肩:“给他留点脸吧。”   两人向以前在学校宿舍里卧谈会似的断断续续又聊了一些事情,聊了一些以前的同学的八卦,或者欧鸥最近在职场上新见识到的奇葩人奇葩事。   聊着聊着,慢慢睡过去。   估计也就睡了三个小时吧,乔以笙就凭借坚定的意志爬起来上班——内心还是挺怵莫立风的,昨晚刚答应过莫立风半个月内出图,马上就放纵自己不去上班。   职场上有这么个严厉的亦师亦友的存在,是幸也是不幸。   欧鸥今天上午是给她自己请了假的,但她还是和乔以笙一起起床了。   乔以笙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欧鸥端着牙杯牙刷站在乔以笙的宿舍门口大声和大家打招呼,将大炮、阿苓、牛奶奶和莫立风统统问候一遍。   乔以笙笑得差点将牙膏沫吞进嘴里。真是服了欧鸥的社交牛逼症。   而一想到陆闯应该还偷偷摸摸躲在大炮的房间里见不得光,乔以笙更乐呵了。   结束洗漱换好衣服,乔以笙还特地看了眼手机,倒没发现陆闯给她发消息,不知是不是他还没睡醒。   她带欧鸥到厨房吃早饭期间,大炮进来告诉欧鸥,车已经帮忙修好了。   欧鸥惊喜得跟遇见哪路英雄好汉似的连拍三下大炮的手臂:“我看你的修车铺以为你只是修摩托车,没想到四轮的你也能修。”   大炮不免骄傲:“我老本行其实就是修四轮的。”   是啊,不就承包了以前陆闯玩赛车的那些车?   不过大炮这一句炫耀与其说是回应欧鸥的,莫若说是讲给同样在场的阿苓听的。   只是阿苓毫无察觉的样子。   欧鸥则问起大炮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为了感谢你帮我修车,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吧!快告诉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大炮少见地闹了个害羞脸,离开厨房:“我再去帮你检查车子的油加购没有。”   迎面恰好碰到来接乔以笙上班的小刘。   小刘不明所以:“炮哥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你小孩子懂个屁!”大炮勒住小刘的脑袋,就要把小刘一起拖出去。   小刘朝阿苓的方向伸手:“哎哎哎!我还有事!阿苓姐你上个星期不是说你手臂以前受伤落下毛病时不时就疼?我给你买了一种药膏,据说很管用,你疼的时候贴一副试试!”   乔以笙:“???”啥情况?小刘怎么也这么关心阿苓?   更令乔以笙惊讶的是,阿苓竟然走到小刘面前接过了:“谢谢。”   “……”大炮更是呆愣愣的,眼睛看看阿苓又看看小刘,看看小刘又看看阿苓。   火眼金睛的欧鸥一点也不怕人家尴尬似的,甚至很故意地看热闹不嫌事大,问出一句:“你们三角恋啊?”   乔以笙好气又好笑地用手肘轻轻撞一下欧鸥的手臂。   欧鸥特别调皮地朝乔以笙眨了个电眼。   大炮闻言从呆愣中回神,脸上的害羞之色更甚,不过在害羞之中有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看向了小刘。   小刘整个就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表情,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地拼命否认:“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欧小姐你说的那样!”   但除此之外小刘又说不出其他的所以然,同样看向了大炮。   阿苓就跟个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一般:“为什么说我们三角恋?”   她看起来就是很认真地提出疑问,因为认真,才显得整个场面更加好笑。   当然,感到好笑的只有乔以笙和忍不住扒着她肩膀捂着肚子的欧鸥,不包括更为尴尬呵无地自容的大炮和小刘两人。   欧鸥惹出的烂摊子,只能由乔以笙出面斡旋:“那个,阿苓,鸥鸥胡说八道的,你别理她。”   阿苓点头:“好的大小姐。”   然后阿苓坐下来继续吃饭。   大炮和小刘两人都逃似的出去了。   欧鸥还故意喊他们:“诶你们俩干什么去?话还没讲清楚?”   乔以笙无奈地按了按欧鸥的脑袋,让她老实点。   欧鸥乐得不行。   阿苓这时接了个电话,然后通知乔以笙:“大小姐,二爷来霖舟了,阿德说已经到门口了。二爷有东西要亲自交给你。”   “噢,好,没问题。   “二爷是谁?”欧鸥不免好奇,“不会就是你的什么小叔叔吧?”   “是啊。”   “那让我看一眼聂大小姐了不起的聂家生出的孩子是什么样了不起的人物?”   “可以啊。”乔以笙满足她的好奇心。   欧鸥快速跟上乔以笙的脚步。   停在修车铺门口的车,在乔以笙出现时,堪堪降下半扇车窗,露出聂季朗的脸。   欧鸥蓦然一顿。 第403章 彩虹屁   乔以笙因为背对欧鸥,并未察觉欧鸥的异常,径自走到车窗前:“小叔叔。”   聂季朗的目光从欧鸥折返进修车铺的背影收回,落到乔以笙脸上:“黑眼圈这么重?”   “……嗯,我闺蜜昨晚住我这里,多聊了会儿。”乔以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看来遮瑕膏不怎么顶用。   随即乔以笙也问候聂季朗:“小叔叔是刚好有其他事来霖舟还是……”   “没有,从霖舟下的飞机,现在来你这边一趟,然后我回明舟。”说着,聂季朗从车窗递出文件袋,“你父母当年车祸的案卷材料,复印件全在里面。”   乔以笙一愣。案卷材料……他都能搞到手,还复印出来……聂家还真是……   “我这边已经有点进展了,但还需要确认一些事情。”聂季朗又说。   乔以笙在“进展”两个字上狠狠一跳眼皮。   “你那边如果有其他渠道,也可以利用这些材料试着调查看看。一来双管齐下,二来倘若我对你有所隐瞒,你也可以发现。”   聂季朗的最后一句话既然这么实诚,乔以笙便也实诚地说一句:“以小叔叔的本事,倘若真对我有所隐瞒,我应该也不会轻易发现。”   聂季朗闻言一笑,没否认:“是这个理。”   “好了,没其他的了,不耽误你上班。有事的话你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让阿苓联系阿德转达给我。”聂季朗降下车窗,示意阿德启动车子。   乔以笙拿着文件袋在手里,却是沉甸甸地迈不开步子,也没动手拆开看。   阿苓温声提醒:“大小姐,快到上班时间了。”   “……好。”乔以笙带着文件袋进去,回她宿舍拿包。   看到欧鸥已经在她宿舍里,乔以笙才记起来问:“怎样?你觉得聂家的孩子是不是比陆家的孩子周正些?”   欧鸥捏捏她的脸:“那还用说?陆家就一个陆闯入得了眼,聂家光有你一个就秒杀陆家了。”   “算了吧,还是先别把我计入聂家。”乔以笙放下文件袋,又拿起文件袋,再放下文件袋。   欧鸥收尽她的状态,帮她把文件袋塞到手里:“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我还是建议你带着它去上班,让它在你的视野范围内,否则你在上班的时候又想看它,它还不在手边,你心里更难受。大不了麻烦点你带去再原样带回来。”   乔以笙笑笑,在犹豫不决间选择接受欧鸥的建议。   乔以笙出门去上班,欧鸥也跟乔以笙一起出门准备回市区。   乔以笙目送欧鸥的红色跑车驶离之后,也坐上小刘的车,结果发现小刘的车里今天多出一个……陆闯。   那边大炮也正拦住阿苓,建议阿苓今天自己开车。   车内,陆闯以“反正我坐定了你自己看着怎么处理吧”的姿态面对她。   乔以笙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文件袋,抬头对阿苓说:“阿苓,你开车吧。”   原本和大炮僵持不下似乎又要打起来的阿苓立刻点头:“是,大小姐。”   乔以笙坐进车里,便将文件袋递给陆闯:“里头是我父母车祸的案卷。你如果想看,你自己先看。你也可以跟你二哥分享,或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陆闯夜里睡觉就打算好一早和她同车,送她去上班。知道聂季朗专门送来这份文件后,陆闯也确实揣了好奇的心理。   而现在知道这份文件袋里装的是什么,陆闯也明白了为什么乔以笙的情绪变低落了。   “聂季朗也是够可以的。”陆闯毫不遮掩对聂季朗的不满,“也不是非给你不可,偏要上赶着跑来给你。”   乔以笙没理陆闯。   陆闯伸手到乔以笙眼前打了个响指:“看我。”   乔以笙斜睨眼,想看看他又想玩什么花样。   但陆闯只是和她对视,其他什么也没做。   乔以笙蹙眉:“干什么?”   陆闯板着脸说:“我这么帅,不是应该能让你舒服点?”   乔以笙:“……”   陆闯又凶又霸道:“可以说我没有让你舒服点,但不能否认我的帅。”   乔以笙实在是憋不住好气又好笑,并给他翻了个白眼:“你真的越来越会耍宝了。”   “那不然我能怎样?任由你浪费我们宝贵的相处时间,给我哭丧着一张脸吗?”陆闯捏住她的下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又熬夜又哭丧脸,进到办公室,是想让你那位师兄安慰你吗?”   乔以笙:“……”怎么又扯到莫立风。   可真棒,醋吃得越来越飞,这样也行?   “不想我这样胡思乱想,你就给我每天高高兴兴地进办公室。”陆闯用的是命令的口吻,两只手伸到她的嘴边,扯开她的两侧嘴角。   乔以笙一下子生气了,打开他的手:“你把我弄得丑死了!”   陆闯斜勾唇:“丑什么丑?就这样随便弄一下就丑,那你对你的脸认识得还不彻底。”   明明还够不到情话的程度,乔以笙的心脏还是猛地跳快一拍,然后她问陆闯:“你是在夸我漂亮吗?”   乔以笙的印象里,陆闯之前可没夸过她漂亮,他成天开口闭口挂在嘴边的只有他自己帅气、正点。   陆闯轻嗤:“之前是谁自诩天仙?”   经他提醒,乔以笙记起:“噢,对,你也不是没夸过我漂亮,很早就夸我是天仙了。”   陆闯低笑。   乔以笙也捏起他的下巴:“你那时候满嘴没好话,夸我也是用嘲讽的语气,后来被我揭穿也死不承认。所以陆闯,先让我高高兴兴地进办公室,那你现在就认认真真地给我吹彩虹屁。怎么夸得我高兴,你自己看着办。”   陆闯的笑容凝结在嘴角,僵住了。   乔以笙微微眯眼:“不乐意呀?不乐意就别怪我等下哭丧着脸进办公室。”   “乔以笙!”陆闯咬牙切齿。   乔以笙看向车窗外,没理睬他。   陆闯瞥一眼前面开车中的小刘又一次发红的耳根,贴身凑近乔以笙,随着他嘴唇的嚅动,若即若离地吻上乔以笙的耳朵:“嗯……乔以笙,你是绝世大美女,天仙都比不上你的美貌,西施貂蝉在你面前都黯然失色。你如果不漂亮,我也不会记挂你这么多年,如今又因为你神魂颠倒,夜不能寐……” 第404章 无知   乔以笙听得耳朵越来越烫,也不知是被他的气息烘的,还是被他吹出的彩虹屁熏的。   乔以笙默默地摸出手机打开录音键,硬是跟他的彩虹屁对抗着,等着看最后究竟是他先吹不下去了,还是她先听不下去了。   最后毋庸置疑是陆闯先词穷:“……这样够不够?乔以笙,这么多了还不能让你高兴?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乔以笙故意无理取闹:“如果你连夸我的话都没办法滔滔不绝,说明你对我的喜欢也是有限的。”   “你可给我够了,适可而止。”陆闯的手臂圈在她的腰上,有意无意地捏她的痒痒肉,“警告你,我现在火很大,小心我直接把你给办了。”   他是笑着说出来了。   乔以笙嗤之以鼻,表示自己才不信他敢。   陆闯也确实没办她,但……不顾前面的小刘,强行和她又来了个法式热吻。   -   欧鸥启动红色跑车,开出也就四五百米,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车。   一辆刚刚停在大炮修车铺门口的车。   欧鸥没打算停车,扫过一眼,径直从这辆车旁边开过,到了分叉路口,往霖舟市区的方向行驶。   然而那辆车跟在她的跑车后面。   一直跟着。   欧鸥炸了毛,冷着脸靠边停,打开车门下车,从车子后备箱拎出她专门买来防身用的棒球棍。   那辆车子也在她车子后面靠边停了。   欧鸥抓着棒球棍走向车子后座,怼到车窗前:“想干什么?”   车窗慢悠悠地降下,聂季朗带着金丝细边眼镜,儒雅的气质和几年前欧鸥所认识的他有增无减。   他的声音也比欧鸥认识他的那会儿更具有成熟男人的磁性,是浸泡在岁月中陈酿出来的“小鸥,几年没见,你还是一样的脾气。”   “你谁啊?我都不认识你你跟我套什么近乎?”欧鸥打量他,“大叔,您年过半百了吧?您家里的孩子没准都和我一样大了吧?怎么您还出来泡妞?您泡得动吗?不怕泡到一半直接嗝屁了?你不如找家美容院,熨一熨你脸上的皱纹,嗯?”   实话讲,在今天之前,欧鸥确实不知道他是谁。   聂季朗不气不恼,淡淡道:“找到以笙的时候,我顺便了解了一下以笙身边的人,看到你和以笙是好朋友,我也很意外。没想打扰你,否则你早就可以见到我了。今天既然在以笙这里遇见,我跟你打个招呼。以前教过你,要懂礼貌。”   欧鸥笑了,颇具风情地挽了挽被风吹乱的发丝:“对,确实该懂礼貌,尊老爱幼,中国传统美德嘛。”   说着她改为恭恭敬敬地鞠躬:“大叔好,大叔再见。”   欧鸥转头就走,回自己车上,用力关上车门,继续驱动车子前行。   通过后视镜,欧鸥看见聂季朗的车子确实没再跟上来,而在她的车子拐弯之前,聂季朗的车子调转了方向,朝明舟市方向驶离。   欧鸥则在拐过弯之后又一次靠边停,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低头埋脸进臂弯中,手指紧紧攥成拳头,脑海中不断划过的全是年少无知时的自己。   -   因为陆闯在车里,乔以笙在距离工地还有两百米的位置就下车了。下车前特地补了口红,然后换到阿苓的车里坐。   她进入办公室的时候,莫立风正在弄他的手磨咖啡,咖啡豆的气味香得不行,乔以笙将自己的包放进工位里后,忍不住问:“师兄,我能跟你讨一杯吗?”   共事这么长时间,她还只在那一次的熬夜加班喝过一次。   莫立风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把他手里的手磨咖啡机递给她。   乔以笙不明所以。   莫立风说:“自己磨。”   乔以笙:“……”   好的吧,总不能免费蹭,干点苦力活作为补偿也不是不行。而且她还没用实际行动感谢他之前给她图纸上的提点。   乔以笙回想着他的动作,握着把手慢慢转动,问莫立风是不是这样。   莫立风微微点头。   “那要磨到粉末有多细才行?”乔以笙认认真真在学习磨咖啡这件事,觉得学会了也好,以后还能给莫立风再磨一磨,孝敬孝敬这位如老师般存在的师兄。   “你先继续。”莫立风边说着,把他的其他工作也摆好,然后他瞥一眼罐子里咖啡豆的细碎程度,喊了停。   乔以笙应声将咖啡机还给莫立风。   莫立风说:“我只演示一遍,第二杯你自己弄。”   “好的好的!”应承之后,乔以笙又记起什么,“等等等等,等一下师兄。”   她走回自己的工位,从包里摸出她的手机,折返莫立风身边,打开摄像功能:“现在可以开始了师兄。”   虽然她除了小马的事情之外,对自己的记忆里向来有信心,但以防万一,还是录下来。   被镜头对准的莫立风的手,又令乔以笙不免心生赞叹,尤其这双漂亮的手,还是一双创造出绝美人文景观的建筑师的手。   乔以笙差点因为欣赏他的手而忘记关注他怎么煮咖啡的……舊shígG獨伽   到底她的学习能力还是不错的,第二杯她自己的咖啡,精准地复制了莫立风的全套动作,成功煮出来了。   苦还是和第一次喝时一样苦的,她又准备和第一次一样,往里加多一些糖和奶。   看着莫立风眉头不眨一下地呡着他原汁原味的咖啡,乔以笙问:“师兄是从一开始就适应这种口味的吗?”   莫立风浏览着刚传真过来的霖贡项目此次第一期工程的最后一份施工图,摇摇头:“不是。”   紧接着补充:“到现在也没适应。”   “???”乔以笙诧异,“没适应那你怎么还一直这样喝?”   “因为不适应,才有提神的效果。”莫立风如是回答。   乔以笙会心一笑:“师兄说得很有道理。”   她停下加糖和加奶的动作——今天的她,可不就是很需要提神才跟他讨咖啡的?   莫立风看她一眼。   乔以笙帮忙收拾了他手磨咖啡的全套工具,然后回到她的工位。   莫立风点开电脑桌面,给她发过去一份表格。   乔以笙点开表格,看到上面需要填的都是些个人信息,有点懵:“这是什么?”   略一思索,莫立风拉开抽屉,取出一份像小册子一样的东西,递过去。 第405章 长流   乔以笙接过,看见满眼的英文,仔细辨认一下,是某个建筑设计大赛。   “表格填报名信息。”莫立风说。   “……要我参加这个比赛?”乔以笙愣一愣。   “嗯。”莫立风点头,“本来想等你完成图纸后再告诉你,不希望影响你的创作心态。但又需要提交报名信息。不过既然你的思路已经完全理顺,应该问题不大。”   乔以笙:“……”   怎么问题不大了,如果是要参加比赛,她的压力瞬间变大。   莫立风问:“你不想参加?”   不是不想,是没底气参加……乔以笙嘴唇嚅喏一下。   莫立风看穿她的顾虑:“没关系,当一次锻炼。”   乔以笙捏着比赛的宣传册,点点头:“好,我试试。”   报名表是用英文填写的,乔以笙填完之后,莫立风帮她润色了一遍再给乔以笙看一遍,然后后面的事情就交由莫立风。   这导致乔以笙整个的状态都不一样了,像从前考试前的备战,虽然夜里她很迟才睡,但她的专注力高度集中,工作效率也特别高。   中午小刘难得地没有和乔以笙、阿苓一起吃饭。   明显小刘是在躲阿苓,早上被欧鸥揭穿三角恋之后,小刘一直很尴尬。   乔以笙倒也没空问清楚,小刘和大炮现在是不是要开启公平竞争模式了。   结果乔以笙预判错误,晚上回到大炮家就发现,大炮也有意避开阿苓。   好家伙,这是两人都打算把阿苓让给对方?   但问题是……乔以笙看看阿苓,阿苓什么都没感觉到的样子。   乔以笙失笑。   高度的工作效率延续到晚上的画图。   乔以笙准备休息时,陆闯不无意外地又精准地出现。   “案卷你看完了?”乔以笙重新整理床单和被褥,把昨晚被陆闯带走的换回来。   “……还没。”陆闯敛眸,“材料挺多的。”   多,并且详实,连……车祸现场的照片都有。   陆闯很庆幸乔以笙还没有看。   乔以笙凝眉道:“我现在就是恨不得每天问一遍聂季朗,他说的调查有进展是什么进展。”   “不过聂季朗真要查出点东西,是不是反衬你和你二哥这么多年来……”乔以笙故意拖长尾音。   陆闯倒也没拉黑脸,反而说:“如果真查出有用的东西,我可以承认聂家更有本事。”   这种时候他的认真,让乔以笙的心狠狠又一动。   暖流流淌在她的心间。   陆闯率先爬到床上,手臂带着他的温度和力量掐在她的腰侧,将乔以笙抱到床上来,然后反手推倒在他那一侧的位置,他低身堵住她的唇。   吻完,陆闯翻身躺回去,拉过被子盖到她身上:“晚安,乔圈圈。”   所以只是个晚安吻?乔以笙惊讶于他今晚竟然这么乖,不吵也不闹。   陆闯敲一下她的脑门:“怎么?就这么想?你刚刚刷牙的时候没照镜子看看你的黑眼圈都什么样了?”   乔以笙窝进他怀里,困顿地赶在睡过去之前,和他说了参加比赛的事情:“……很谢谢师兄。”   陆闯捏捏她的后颈:“乔以笙,在我怀里的时候和我聊另一个男人,嗯?你胆子越来越肥了。”   “那我的肥胆子不都是被你惯出来的……”乔以笙的嗓音开始迷糊了。   陆闯的嘴角扬起:“嗯,乔以笙,你有这种意识很好。”   第二天和第三天,陆闯也都来了,和第一天一样早上一起在小刘的车里送她去工地,晚上在她画完图之后和她一起睡觉,日子平淡如流水,总令乔以笙错觉,他们的“以后”提前到来了。   ——他们的“以后”,可能就应该会是这个样子?   周四晚上陆闯没来。   乔以笙饭后去散了个步,倒是可惜了陆闯的缺席。   折返修车铺的时候,在门口又和夜跑回来的莫立风遇到了。   两人一起进门。   正在切西瓜的大炮喊他们过去吃。   乔以笙接过西瓜的时候特地看了看莫立风。   首先她以为大炮不会喊莫立风,但大炮喊了。   其次她以为莫立风不会接受大炮的邀请,但莫立风接受了。   乔以笙现在好奇的是,莫立风这般仙姿之人,是怎么捧着西瓜张开嘴咬的,会不会很狼狈?   注意到她目光的莫立风转头,对上她的视线。   “……”乔以笙不尴不尬地临时找话茬,“师兄你喜欢吃西瓜吗?”   完全是废话吧……讨厌的话就不会吃了……   莫立风回答:“还可以。”   说完他咬了一口。   不大也不小的一口。   乔以笙确认了……他并没有狼狈。   “那师兄喜欢吃的水果是哪一种?”乔以笙也开始啃西瓜。她寻思着让大壮多买点符合莫立风胃口的。   “都还可以。”莫立风完全是无效回答。   乔以笙没法接话了,默默地啃着西瓜,将目光转移到大炮和阿苓身上。   阿苓也在吃西瓜,大炮还给又在廊下织毛衣的牛奶奶送去一块。   乔以笙不禁在想,从她住进来到现在,牛奶奶一直在织毛衣,怎么也没见牛奶奶织完。而且紧接着可是夏天,织了也用不上吧。   大炮折返的时候,乔以笙小声问了一嘴。   “是我说我要织毛衣,给阿嬷找事情做,否则她又要去干农活。”大炮咧开大白牙,回答得也很小声,可明明牛奶奶耳朵不好使,他们不用这样。   乔以笙恍然。   大炮的大白牙在转向阿苓的时候敛了一敛,默默地捧着西瓜蹲在旁边的台阶上。   乔以笙瞧着好笑,因为阿苓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阿苓压根就没察觉大炮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刚吃完西瓜的莫立风这时问乔以笙:“之前的酱有没有地方买?”   “什么酱?”   “还在那边宿舍的时候,你从贡安带过来的。”   乔以笙记起来了,就是那次油菜花田的行程之后:“噢,师兄你还想要啊?看来师兄你也觉得很好吃。”   “嗯,”莫立风说,“我家里人喜欢。”   现在已经了解他家庭背景的乔以笙猜测,所谓“家里人”其实就是他姐姐吧?上回他买贡安特产也说是家里人要。他姐姐以前嫁给聂季朗,生活在明舟市的话,确实有可能会喜欢贡安的东西。   “有的,我舅妈每次会做很多囤着或者送人,我晚上就让我舅妈给我寄一点。” 第406章 人工   “方不方便?”莫立风有所顾虑。   “方便啊,酱的制作工序一点不难。”乔以笙安他的心,“没关系的师兄,不会耽误我舅妈什么功夫。”   莫立风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乔以笙有所预知地先开口:“师兄你也不能让我舅妈收钱。我刚说了,我舅妈囤着或者送人,不卖的。所以师兄你不能跟我舅妈买。我舅妈会不高兴的。”   莫立风略一忖,点头:“好。谢谢。”   “嗯,‘谢谢’我可以替我舅妈收下。”乔以笙心里想的是,她才需要向他道谢。   莫立风回他的宿舍。   乔以笙也回自己的宿舍,摸出手机要给杜晚卿电话,率先看到的是陆闯发来的消息:【乔以笙,你和你师兄呆在一起十一分钟零八秒,其中七分四十九秒在讲话】   每天他都能刷新新的吃醋记录,乔以笙问:【你这么闲的?这十一分钟零八秒你就什么事情也没做只盯着你那边的监控画面?】   陆闯:【错,我这里厉害的人,是可以一心二用的】   狗尾巴又翘到天上去了吧?乔以笙懒得理他:【您慢慢一心二用吧】   -   陆闯放下手机,再瞥一眼面前的电脑上显示的监控画面。   看起来是阿苓要帮大炮一起清洗刚刚切过西瓜的刀和板子,大炮带着刀和板子迅速闪开。   陆闯嗤之以鼻:“怂。”   “谁怂?”陆昉推着轮椅进门来。   陆闯合上电脑:“我一朋友。”   陆昉停在陆闯面前,扫过桌面:“这些就是当年车祸的案卷资料复印件?”   “嗯。”陆闯往陆昉身后没有进门来的杭菀瞥去,“二嫂感冒还没好?”   杭菀点点头:“这次来势汹汹,比较严重。”   “也有她自己的心理因素。”陆昉说着,轻轻咳了咳。   陆闯拍了拍陆昉的后背,对杭菀说:“二嫂不用这样,我和以笙没怪你。”   杭菀摇摇头:“我知道,但我心里没这么快能过去。”   陆昉从桌上的案卷资料里中接连捡起两三张照片,照片里有乔敬启的遗容。   陆昉盯了会儿,说:“真是有缘分。当年合作的建筑师,恰巧还是聂家的人。”   “我们陆家害死了聂家寻找多年的孩子,聂季朗还要不计前嫌履行当年老一辈的婚约。”   陆昉提出的这点疑虑,陆闯和乔以笙之前在海边房车时就讨论过,今次陆闯也问一问陆昉的想法:“二哥觉得,陆家有什么值得聂家图谋的?所以即便如此也没有要悔婚?”   陆昉思索道:“我们年轻一辈连交集都很少。我的直觉告诉我,还是和老一辈有关系。”   陆闯狭眸,觉得陆昉所提出的,好像确实是最有可能的一个方向。   兄弟俩又研究了约莫一小时的案卷资料,杭菀就提醒陆昉该吃药,陆昉也该去休息了,脑力消耗体力,陆昉的体弱又使得他比常人更快地消耗精力。   陆昉和杭菀便与陆闯道别。   回到家后,杭菀进浴室,先往浴缸里放好足够量的水温适宜的水,陆昉已自行驱动轮椅来到浴室门口。   杭菀先把陆昉从轮椅里扶起来,改坐到专门准备在浴室的一张靠背椅里,然后一件件地帮陆昉脱掉衣服,再扶着陆昉,坐进浴缸里。   杭菀紧接着也脱得一丝不挂,陪他坐进浴缸里。   浴缸很大,别说两个人,三个人使用也绰绰有余。   杭菀先坐在他的身后,给他擦背。   陆昉的手臂搁在浴缸壁上,闭着眼睛,任由杭菀动作。   须臾,陆昉睁开眼,杭菀正坐在他的面前,往他浑身揉上泡沫,给他的每寸皮肤每个部位都洗得仔仔细细。而她此时低着头。   陆昉伸手,绕到她的后脑勺,手指插进她的发丝中,揪住她的头发,抬高她的脸。   “二哥。”杭菀一贯地旋开嘴角的梨涡。   她的梨涡很漂亮。仿佛就是梨涡使得她这么年好像无论怎么看都还和当年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胆怯的小医生一模一样。   陆昉低眸往水里瞥一眼,咳了咳。   杭菀的手哗啦从水里抬起来,替他拍拍他的后背。   这一回陆昉咳得有点久,咳得脸也红了。   杭菀立刻站起来要给他去拿药。   陆昉拉住她,摇摇头。   但他没让杭菀坐回浴缸里,只是让杭菀继续这样站着,站在他的面前。   杭菀的身体很漂亮。   布满的痕迹的时候更漂亮。   陆昉目不转睛地盯着。   不多时,杭菀的两只手臂抱住自己。   ……陆昉一点感觉也没有。   “阿菀,继续洗吧。”他说。   杭菀从善如流坐回浴缸里,然后她还在往下沉,直到将她整个人沉入水中。   陆昉没有阻止她的行为。   半晌,杭菀披着湿淋淋的头发钻出水面。   她先从浴缸里出来裹住她的湿发擦干她的脸,然后将陆昉从浴缸里扶起来,她半搂半抱着陆昉坐进那张专门放在浴室里的椅子,扯过浴巾给他擦身体。   而她自己的身体其实也很还没擦干,浑身不管滚落着晶莹的水珠。   陆昉伸出手指,触碰她没有什么赘肉的小腹。   杭菀这时捉住他的手,摁上她的小腹。轻轻说:“二哥,我们要个孩子吧。”   陆昉的视线毫无波动地从她的胸前往上移至她的脸上。   杭菀摇摇头:“有我在,别人不会知道,我们是做人工授精。”   -   周五晚上乔以笙没有去mia家,留在宿舍里继续画图纸。   周六上午乔以笙同样留在宿舍里画图纸。   ——她驾校的课都快废了,上得断断续续,统共加起来的课程时长也没有多少。   周六中午,陆闯就忍无可忍地打来电话:“十分钟时间够不够你带上你的包出来门口?”   乔以笙揉揉酸楚的后颈:“二十分钟吧,我还得关电脑、刷牙洗脸、换衣服。”   昨晚画到困了之后她倒头就睡,一早醒来又直接坐回电脑前,整个人蓬头垢面。倒也幸亏陆闯没有直接奔进来她的宿舍。虽然他已经见过很多次她的丑态,但也不能破罐子破摔。   最后乔以笙花了三十分钟才比较体面地走出宿舍。   阳光朗烈,晒得乔以笙险些睁不开眼。   “大小姐。”阿苓跟雷达一样搜索到她的踪影,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第407章 木   乔以笙原本是要给阿苓继续放假的,但刚刚陆闯在手机里说,让她把阿苓也一并带上。   乔以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先照办。   和阿苓来到修车铺门口,乔以笙发现一共两辆车,一辆乔以笙没见过的新的越野,一辆大炮平时开的车。   而大炮和小刘都站在后面那辆车跟前。   两人一见阿苓,又相互对视一眼,没讲话。   乔以笙顿时明白,陆闯让她带上阿苓,不是他要在阿苓面前堂而皇之地出现,让阿苓当他们之间的电灯泡,而是为了大炮和小刘。   她一下子知道该怎么安排:“阿苓,你跟大炮、小刘一辆车。”   “好的大小姐。”阿苓立刻朝他们走过去。   大炮和小刘正在犹豫他们两人谁开车,结果阿苓径直上了驾驶座,并提醒他们上车。   乔以笙:“……”   而大炮和小刘又因为副驾和后座的位置怎么分配而犹豫。最后两人都一起坐了副驾。   “……”乔以笙揣着好笑,上了越野车的副驾。   后座里的圈圈当即往前钻着脑袋来扑她,被驾驶座里戴着渔夫帽和口罩的陆闯薅回后座。   “嗷呜……”圈圈不扑了,但仍旧坚持来舔乔以笙。   乔以笙一手摸圈圈的脑袋一手摸圈圈颈间的金牌,对陆闯说:“你再这样对它,我就到后座里陪它。”   陆闯暂时把口罩拉都下巴下面,他拽出他颈间的狗牌,倾身递到乔以笙面前:“怎么?两块都是你打的,你还搞偏心?”   乔以笙松开圈圈和圈圈的金牌,改为摸到陆闯的脑袋和陆闯的金牌上:“怎样?满意没?”   陆闯:“……”   乔以笙系好安全带,问:“要去哪儿?”   陆家那边其实又催她过去。而是昨天是陆家晟亲自给她打电话。不用聂季朗提醒她,乔以笙也感觉得出来,陆家众人的耐性即将告罄。   但其实从她变成聂家大小姐,这也才一个多月。   “去了你不就知道?”陆闯启动车子。   乔以笙原本打算趁此时间多浏览一些往年的大赛情况,结果很快就捱不住困意,歪着脑袋睡过去了。   等醒来时,乔以笙看见路两侧全是树林,就反应过来,他们进了大霖山。   头一偏,乔以笙往陆闯那一侧看。   他把帽子口罩全部摘掉了,映衬着窗外起伏的山峦,他的侧脸线条仿若碳素笔勾勒出来得一般。   她也没问陆闯来这里干嘛,就是盯着陆闯的同时,揉着圈圈又钻过来的脑袋,感觉好像是上一回房车之行的续集。   “是约会?”她明知故问。   陆闯看也没看她:“你要认为是度蜜月也没问题。”   乔以笙:“……”怎么他好像也在间接催婚了?   她差点想说:“难道度蜜月你就打算用这么简单的行程敷衍了事?”   及时意识到,什么前情也没有就商量度蜜月,好像他们真的快结婚了似的。   最后抵达的是树林深处的独栋小木屋,或者说木屋别墅。   乔以笙记起上一回来大霖山,是陆闯交待欧鸥带她来的,不过当时住的是民宿。   “又是陆大老板的产业?”   “聂大小姐如果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陆大老板真是财大气粗。”   “那聂大小姐喜欢吗?”说这句话的时候,陆闯已经带她走到木屋的入户门前,打开门。   一眼可以望向正对入户门的两大连窗,像两个相框一样,将窗外的远山和树林相互成就的风光分别圈进两扇窗户中,成为两幅挂在墙上的动态的画。   之所以说是动态的,因为天空中有鸟在飞,山顶处有雾气缭绕。   “美得傻眼了?”陆闯拎着行李从身后拥她一起进去,关上门。   乔以笙评价:“恭喜你成为了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方才差点被陆闯给不小心忘在门外的圈圈从陆闯的脚边挤进去,屁颠屁颠地快速跑向窗户,成为了两幅山水画的意境破坏者。   窗户做得大,木制窗台没有太高,圈圈两只前爪很便利地就能扒拉上去,像个开开心心跑到最佳观景位的孩子,然后还回头望向他们,汪汪两声,疯狂地摇尾巴。   乔以笙和陆闯脱了鞋,踩着完全吸掉他们脚步声的柔软的地毯走过去。   手边先后经过卫生间和厨房,然后就是整个特别大的客厅,客厅还带壁炉的。不过现在是夏天,用不到。   她已经可以想象到,如果冬天过来度假,壁炉的火暖融融地燃着,她就坐在窗边画图,窗外是漫漫雪景,而圈圈就趴在她的脚底下呼呼大睡。   陆闯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嘴唇若即若离于她的脸颊,低声轻笑:“乔以笙,你现在的脑子里一定在畅想我们未来的生活。”   乔以笙:“……”   噢,不,她刚刚恰恰就是漏掉了他,只畅想了她和圈圈。   为了不伤害他脆弱的小心灵,乔以笙转移话题,抬下巴指了指山林:“许愿沙当年就是从里头挖出来的。”   陆闯沉默。   乔以笙也不语。   两人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风景,被动响给拉去了注意力,转头只见圈圈似乎觉得新地方有趣,开始拆家了,已经把一个装饰品撂倒。   幸亏是木制的,动静大,但没摔坏。   陆闯抓过乔以笙的手,一起指向圈圈,冷着脸凶巴巴地下达指令;“坐下。”   圈圈委屈地保持坐姿。   “出去看看。”陆闯拉着她,走到窗户旁,穿上备在门边的拖鞋,打开后门。   木板踩得嘎吱嘎吱响。   木屋整个距离地面是被架高了一些的。   下方的地面铺满厚厚的落叶并不算特别干燥,微微有股陈腐的味道,却又同时夹杂着树木上清新的树叶味。   乔以笙随陆闯走下阶梯,走出木屋。   圈圈又跟撒了欢似的径自先往前跑,然后又跑回来他们跟前,再重新往前跑。   踩着落叶就这么走了一会儿,是一条小河,河边有艘小木船。   圈圈蹬着腿就跳进木船里,因为木船下方的地面并不平整,导致船身倏尔有了倾斜,吓得圈圈赶紧又跳出来,跑回他们脚边。   “傻狗。”陆闯又轻蔑地加以取笑。   乔以笙半蹲身拍拍圈圈的脑袋加以安抚,说:“确实傻。随你哥。”   陆闯:“……” 第408章 幽   然后陆闯也弯腰挠了挠圈圈的下巴:“那你记得多随随你姐。”   乔以笙笑笑,走近一些,观察河水。   也就最多三米宽的一条河,水位很浅,目测半人高,水流特别清澈,可以看见河底堆积的淤泥。   小木船约莫一米宽,看起来就是专门用在这条河上的。   “河水流向哪里的?”乔以笙问。   陆闯轻扬下巴:“坐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将小木船往河里推,然后他先站上木船里,伸手牵乔以笙上船。   圈圈自力更生自己跳上去。   等乔以笙搂着圈圈坐稳后,陆闯取出船桨,开始划动。   河水流动的速度缓慢,慢慢悠悠的,没一会儿就晃得乔以笙又想睡觉。   圈圈从她的胳膊间伸出脑袋,好奇往河里看。   乔以笙不由圈它紧一些,生怕它一个不小心扑到水里去。   河岸两侧的树木种得非常整齐,阳光自林间的缝隙斑驳地倾斜,地上深绿的草隐隐约约蒙一层像霜一样半透明的光泽,令人脑海中莫名地闪现“绿野仙踪”四个字。   圈圈突然朝另一侧的岸边狂吠。   乔以笙循向望去,恰恰捕捉到一只松鼠蹿上树的影子。   陆闯只划了一会儿就没动了,因为现在是顺流,不太需要费力,河面的宽度也不至于偏航。   他姿态懒洋洋的,一只手伸了小半截手掌在河水里随着木船的移动而在河面划出水痕,漾起更多的水纹。   乔以笙瞧着,也尝试伸手。水挺凉的,现在六月的天气,即便山里的气温地山外低一些,也不至于这么凉,所以几乎可以断定是山上积雪的融水。   原本她还想往陆闯身上泼一泼的,现在作罢,免得他着凉。   陆闯反倒玩心大起,使坏地朝她的方向泼了一点,水花从她身侧掠过,乔以笙下意识间还是躲闪,而水珠也溅了两滴到她脸上。   “圈圈,咬他。”乔以笙给狗子下达指令。   她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圈圈竟当真对陆闯吠了两声,并挣脱乔以笙的怀抱扑向陆闯。   咬倒是没咬,但毫无防备之下,陆闯也是被扑得一脸懵。   圈圈的体重终归有些分量在,加上陆闯的身体猛地往后仰了一下,船身不免有几秒钟的剧烈晃动。   乔以笙即刻抓紧木船的一侧船沿,神经多少有些紧张。   陆闯发出一记轻嗤,一听就是故意的,甚至他还再主动晃了晃船身,用来吓唬她。   “你幼稚不幼稚?”乔以笙怒目圆瞪。   “你幼稚不幼稚?”陆闯反问,不再恶作剧了,但扯开圈圈的嘴角、掰开圈圈的牙齿给圈圈做各种鬼脸,分别就是在惩罚圈圈刚刚竟然来扑他。   说实话,乔以笙是心疼圈圈的。   但同时,圈圈的鬼脸确实可爱又好笑,它还一副不敢反抗陆闯的狗生无恋的表情。   乔以笙忍不住暂且加入陆闯的阵营,用手机记录下圈圈的每一个鬼脸,留存为圈圈的黑历史——噢不,应该是圈圈的美照。   她还计划把圈圈的一些照片发给李芊芊帮忙制作表情包。李芊芊很懂网络上的流行梗,更是制作表情包的一把好手。   圈圈的眼神因为乔以笙的举动仿佛都更加绝望了。   陆闯啧声:“乔圈圈,你的爱心呢?它可是跟你同名的狗子。”   乔以笙大方地说:“这样,以后只有它叫‘圈圈’了,我可以不叫。”   说着乔以笙也挠挠圈圈的下巴:“怎么样?圈儿?你从‘圈儿’正式升为‘圈圈’了。”   陆闯:“……”   沿河两岸每隔一段可以看见其他的和他们差不多模样的小木屋。   乔以笙之前做过这边民宿设计的项目,对大霖山里头的酒店旅馆、度假村庄之类的均有了解,知道这些木屋是私人住宅,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没人住,是木屋的主人度假的时候才会记起来的房产。   “那到底是不是你买的?”乔以笙问他确认。   “我需要租吗?”陆闯就着之前被圈圈扑倒的姿势斜倚靠船侧,单手支在船沿上,嘴里咬了根他方才从岸边拔下来的草根。   经典陆闯式的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瞧得人很想从他嘴里拽掉草根。   而且他还把咬草根搞得和他平时咬香烟一样,乔以笙怀疑他就是烟瘾犯了。   既然不是他租的,而是他买的,乔以笙就给她怀里的圈圈顺狗毛,说:“那你回去之后,想怎么拆家怎么拆,不怕的。”   圈圈还没从方才被两人联手恶作剧的伤害中缓过来劲,趴在乔以笙的腿上恹恹地嗷呜。   陆闯没想到她问话的目的在这里,噎一下,好气又好笑地提醒:“乔圈圈,别把孩子惯坏了行不行?”   乔以笙:“……”   “……孩子什么孩子?”她也提醒陆闯,“狗子是你的妹妹。”   陆闯提眼角:“我一个人的时候,它是我妹妹,现在我们两个人,它就是我们的孩子。”   乔以笙:“那你把mia置于何处?”   陆闯:“噢,忘记告诉你,mia说了,她觉得当狗子的妈咪显得她年纪好像很大,她决定当mia的姐姐,找个日子正式把把爹地妈咪的身份让给我们。”   乔以笙:“……你编的吧?”   陆闯:“不信你自己现在打电话问她。”   乔以笙:“……”   陆闯不爽:“你那什么表情?不乐意和我一起啊给狗子当爹妈?嗯?”   乔以笙心里想的是:他又在暗示结婚的事情吗?   但乔以笙的注意力被其他事物吸引走了——   眼前的视野忽然变得宽阔,是小木船驶出了河道口进入一池净若明镜的湖泊。   四周茂林环绕,远山青翠欲滴,湖面沉寂安然,波光粼粼。   最令人意外的是,湖水的颜色整体为碧蓝,中间一个圈形特别像爱心,颜色比四周围的水要稍微再深些。   在河道口时看得最为明显,当船驶入湖中时,随着距离的拉近,就不太能清楚。乔以笙盯着水面,近距离之下,她方才所记下的颜色分层的位置,仿佛也成了错觉。   乔以笙知道一些地方的旅游景点里就有七彩缤纷的湖泊,但她毕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颜色分层的湖水,不免新鲜些。   “这湖最近一年才变成这样的。”陆闯告诉她,“等着,一会儿还会变颜色。” 第409章 静   然而陆闯所谓的湖面还会变颜色,其实是日落黄昏时分,夕阳在湖面撒落余晖,湖水的颜色跟随晚霞的颜色而变幻。   陆闯已经又从倚靠改为躺着了,后背抵着船板半躺着,迎着夕阳。乔以笙也躺着,由陆闯搂着肩膀躺在他的怀里,以他为肉垫,比直接躺着船板好受很多。   景色实在是很美,美得两人许久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相拥着欣赏湖光山色的变幻交迭。   只有趴在乔以笙腿上的圈圈时不时叫唤两声。   最后是陆闯先转头对乔以笙说:“我烟瘾犯了。”   乔以笙:“……”   陆闯:“别装傻,你知道该怎么办。”   乔以笙伸手捏住狗子的嘴:“它也是圈圈。”   陆闯轻轻一个冷呵,侧身压过乔以笙:“既然你不主动,由我来主动的话,可就——”   他话没讲完,乔以笙反身压过他,将她从脖子上垂落的头发往一边捋了一下。唇角一翘,她啃住他的下嘴唇。   陆闯笑,手掌掐在她的腰间,揉着、摸着、沿着后背大肆地抱住。   因为怕圈圈不小心掉进湖里,乔以笙的一只手只能抓一直抓着他的前爪,画面看起来就像她故意拉着圈圈围观她和陆闯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你攻我守的唇舌嬉戏。   小木船在湖面晃晃悠悠,漾开的波纹比先前更细更多。   在乔以笙第五次问他烟瘾解了没,他仍旧回答没有时,乔以笙的嘴罢工,趴在他胸口缓着自己的呼吸,他爱犯去犯,她不陪他玩解烟瘾的游戏了。   他的心脏搏动得仍旧那般充满力量。乔以笙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湖面上空一群鸟扑腾着翅膀哗哗飞过,环顾四周,绮丽的霞彩似给万物镀一层油画的颜料,只觉世界静谧又温馨。   日落温柔,人间浪漫,爱意不渝。   乔以笙惬意得不禁微眯眼,舔了舔嘴唇,凑近到陆闯耳边低声问:“你不是说你会随身携带套……”   双臂枕在脑袋后面的陆闯闻言眉峰高挑:“乔圈圈,你行啊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玩这么野的?”   “没带是你的损失。”乔以笙骄矜地重新趴回他胸口。   “谁说没带?”陆闯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抬起来。   但乔以笙刚刚只是坦诚她的想法,深知最大的问题根本不在于有没有套。   而是现实条件并不允许:一来小木船太窄,万一不小心掉进湖里,她可丢不起这个人;二来圈圈还在船上,儿童不宜,而且一旦做起来,他们俩估计谁也顾不上圈圈的安全了。   “回去再用吧。”乔以笙如今对两人之间的那点床笫之事坦然得不能再坦然。   陆闯说:“明天不带狗子,我们两个人自己再划出来一次。”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乔以笙从他的胸膛爬起来,坐好,“走吧,差不多该划回去了。”   夕阳已经落到山后面去了,暮色四合,再不划回去,得黑灯瞎火瞧不见水面了。   陆闯也坐起来,堂而皇之地支着他的帐篷,取过桨慢悠悠地往回划,边划边问:“喜不喜欢这里?”   连圈圈都不如来的时候兴奋,有点乏地趴在她脚边呼呼大睡。乔以笙的手顺着它后背的毛,能感觉到它的打呼声带来的轻轻的颤动。   没等乔以笙回答,陆闯径自又说:“这里会是我们的婚房之一,喜欢的话以后周末都来。”   “怎么就婚房了?”乔以笙挑眉,“我们不仅还没结婚,目前也没有准备结婚,你又在暗示我什么吗陆闯?”   陆闯坦坦荡荡道:“你也说了是‘目前’,乔圈圈,今天已经是我们正式交往满两周的纪念日了。从我们成为男女朋友的第一天起,你就该做好我们是奔着结婚去的准备。那房子说是婚房也完全没问题。”   他还真是盯着时间过纪念日。不就满两周?整得跟满两周年似的。乔以笙质疑:“陆闯,你是在对我逼婚吗?”   “不,我就是提醒你要对我负责任,不要始乱终弃。”陆闯振振有词,“我是个传统的男人,既然把我的第一次给了你,你就一辈子也甩不掉我。结婚是迟早的事。你要开始适应我们是两口子。”   乔以笙:“……”   传统男人……亏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讲出口。   只能说从过去他表现出的大男子主义来讲,确实传统。   乔以笙挠了挠发痒的皮肤,开始故意挑刺了:“还行吧这里,看着是挺舒服的,但蚊虫也多。陆闯,快点划,快点回去,再不快点我要被蚊子围攻了。”   后面的语气几乎可以说完美匹配了她聂大小姐的身份,很有大小姐发脾气的嚣张气焰。   “……”陆闯心底默默承认,这会儿蚊子确实很多,出来时他确实忽略了这一点。   折返是逆流,划桨比顺流下来时费些劲。没一会儿陆闯便汗流浃背。不过再汗流浃背,他也是最帅气的船工。   虫鸣蛐叫声特别地响亮,分别从河岸两侧向他们包围,乔以笙感觉诗句中的“两岸猿声啼不住”也不外乎如此。   原本在睡觉的圈圈都因为蚊子太多醒过来了,不停地想扑蚊子,乔以笙怕小木船被它折腾得翻船,又得腾出一只手薅住它。   然后又提醒陆闯,有只蚊子已经停在他的手臂上很久了,吸血吸得格外欢乐。   陆闯却是倾身,把脸凑到她面前:“来,我脸上也有蚊子,还是由你帮我打。”   乔以笙:“……”   他可真是……欠到极致了。   她不打他的脸,怕是还得让他失望了吧?   乔以笙抓起圈圈的一只前爪,给他脸颊来上一摸。   陆闯:“……”   乔以笙笑了笑,到底还是帮他赶了蚊子,又给他擦了擦汗。   最终成功赶在天完全黑下去之前回到他们木屋的岸边。   亏陆闯认得出来,乔以笙觉得河岸两侧长得一模一样,根本不知道哪儿是哪儿。   两人一狗狼狈地回到木屋里,身上全部“挂了彩”,陆闯被咬得其实最多,但看得不太明显,乔以笙肤色白的缘故,视觉效果上完全是惨不忍睹。   陆闯满怀歉疚:“千万别挠,你先进去卫生间脱衣服洗澡,看看身上还没有被咬的地方,我打电话让大炮送药上来。” 第410章 窗   大炮、小刘和阿苓三人被陆闯安排在另一处。   陆闯可算是为了大炮和小刘煞费苦心。   说实话乔以笙挺好奇他们仨现在什么情况:“要不别麻烦了,万一打扰到他们?”   陆闯冷哼:“最好是真会被我打扰到。”   乔以笙打趣:“陆大老板改行当媒婆了。”   卧室里有个卫生间,客厅也有个卫生间。   乔以笙从卧室的卫生间洗完澡出来时,陆闯也已经在客厅卫生间捯饬好他自己。   就是他捯饬得比较随意,头发也不擦干,发丝还滴着水。   “过来。”陆闯上半身光着,只穿着一条宽松的休闲裤,裤腰低得露出他的人鱼线。   乔以笙上前,陆闯拉着她坐在他的腿上,而他坐进沙发里,取出大炮不久前送来的药膏,涂抹在乔以笙手臂和脸上遍布的蚊子咬出的小红包。   乔以笙把裹在自己头发上的毛巾罩到陆闯的脑袋上,给他擦了擦头发。   好笑的是他的鼻尖上就有一颗醒目的包。   乔以笙伸手指戳了戳。   陆闯眼睛还检查着她的皮肤,嘴里故意问:“有没有觉得鼻子比以前更挺了。”   “……”乔以笙可没忘记自己曾经亲口当着他的面说过的话。   乔以笙能怎么回答?只能意味深长:“还不就是,你这个小纯情,在我这里得到了锻炼。”   “啧,乔圈圈,你可真能耐。”陆闯用的讥诮口吻,要笑不笑的。   刚洗过热水澡的乔以笙有点懒洋洋的,她圈住他的脖子:“那要不要继续刚刚在湖上没完成的事情,继续锻炼?”   “你确定你现在不饿?不先吃饭?”陆闯眉峰斜挑,“到时候肚子咕咕叫你可别给我哭。”   乔以笙起身:“有道理,那我就先去看看你在厨房里准备了些什么。”   陆闯立刻拉她回来,狭起的眸子深谙暗色:“药还没涂完,你身上的蚊子包我也得检查。”   ……乔以笙发现,白天框住远山风光的两扇大玻璃窗到了晚上开灯的情况下原来会变成锃亮清晰的“镜子”。她一度不敢看自己,尤其想象到倘若现在外面有人经过……当然,她其实知道不会有人,可仍旧羞耻。   最后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缝隙,于是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正视,和陆闯一起的她是个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呢……   八点多,两人吃上晚饭。   木屋的二楼有幕布和投影机,乔以笙和陆闯是一起边看电影边吃饭的。   电影看的自然是爱情片,国外的,亲密戏份有点多。   每到激情戏,乔以笙总得瞥一眼挑出这部电影的人。   陆闯老神在在的:“情侣之间不看这种电影,看什么电影?”   乔以笙则丢出一句:“渣男。”   “嗯?怎么渣你了?”陆闯的眼神带一丝危险的气息,别具深意,“又哪里让你不满意?”   乔以笙控诉道:“之前不还心疼我吃药?现在你该利索还是利索,丁点不犹豫。”   前几天他每天晚上只单纯地和她同床共枕,她还有点担心,猜测除去工作日他不希望她太累,是不是也顾虑到她吃药的问题,所以令他有心理负担,他刻意减少频率。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陆闯当然知道她的控诉只是玩笑话。勾了一下唇,他顺着她的玩笑话往下接茬:“嗯,这么看来我确实够渣的。”   然后陆闯放下他的盘子,倾身捞住她的要:“现在渣男要问你吃好没?吃好了来点饭后助消化的甜点?”   乔以笙……挺乐意的。   二楼的天花板是玻璃顶。一开始屋里因为在放映电影没开灯,她躺在地毯上抱着陆闯,越过陆闯的肩头能看见漫天的繁星。   可后来她无意间摁开了灯,天花板的玻璃顶又变成镜子,照出她绽放的百媚姿态。   再后来就下雨了,雨下得特别大,和海边那一晚的雨势差不多,但没有打雷也没有闪电。   雨珠把玻璃顶打得霹雳吧啦响,快成了她和陆闯之间的协奏曲。   淋漓尽致地结束后两人谁也没有立刻去洗澡,冒着浑身的汗那么脑袋挨着脑袋横躺着,静静地听雨声。   “明天你是怎么安排的?”乔以笙问。   陆闯拖腔带调的:“不是说好,明天我们单独再划船出去一趟。”   “今天还不够惨?”乔以笙伸手摸过去,轻轻掐一把他的腰,“说正经的。”   陆闯嘶声:“讲点道理乔圈圈,现在我们俩的样子就不正经,你让我怎么正经?”   “……”乔以笙无法反驳。   现在她通过天花板上的“镜子”能看见的,可不止她自己的全貌,还有陆闯的全貌。   他们两个人加起来的画面,乔以笙瞧着特别像ou洲文艺复兴时期特别流行的人文主义油画。   她不禁笑了笑。   陆闯通过“镜子”看见了她的笑:“怎么?”   乔以笙翻起来,坐到陆闯身上,撩了撩她汗湿之后黏在颈间的发丝:“在我吃药之前,你还有多少体力?”   陆闯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一下,抬手伸到她的后颈,压她下来:“你觉得呢?”   -   雨下整夜。   乔以笙也睡得不知今夕何夕,醒来的时候她用遥控器打开卧室里的窗帘,入目的是暗沉沉灰蒙蒙湿漉漉的天,不摸手机根本看不出,都中午了。   身旁的陆闯已经不在,乔以笙又赖了会儿,慢吞吞地爬起来,懒洋洋地洗漱,然后到客厅去。   没寻见陆闯,圈圈也不见踪影,检查了一下圈圈的行李包。   圈圈的小雨衣和雨鞋都不在,不难推测又是圈圈呆不住,即便雨天也要出门遛弯。而估计也是陆闯起得迟,一人一狗现在还在外面。   乔以笙去厨房,从冰箱里取出食材简单做了两人份的早餐,端到客厅的餐桌去,然后想顺手取出她拎包夹层里的药,丢在桌上醒目的位置,以免自己一会儿忘记了。   结果她怎么也找不着药。   乔以笙很确定自己昨天出门前塞进包里的了。因为完全预料得到陆闯就是带她出来过二人世界的。   揣着狐疑又找了一圈,乔以笙才终于找到。   但找到它的地方,是在垃圾桶。   非常地意外。   或者说,非常地值得深思。 第411章 扎   陆闯差不多也在这个时候带着圈圈回来了。   听闻开门的动静,乔以笙走向门口。   圈圈很兴奋,一看就是还没玩够,趁着陆闯在脱雨衣,拽着狗绳又妄图跑出去踩水,被陆闯凶巴巴地吼了一嗓子:“扣你三天零食。”   圈圈撒开的腿跑到一半紧急刹车调头,有点犯怂。   毕竟是在陆闯最难的两年陪着陆闯走出低谷的狗子吧,绝大多数情况下乔以笙相信这一大一小的两只语言其实是跨越了种族而相连通的。当然,非说陆闯和圈圈本就一个种族,不存在语言障碍,也不是不可以。   “就你这样还想从狗子的哥哥升级成狗子的爹地?”乔以笙戏谑,帮陆闯一起给圈圈脱小雨鞋。   陆闯斜睨眼:“怎么?‘严父慈母’这个词你没听说过吗?要不‘慈父严母’也不是不可以。你自己选择你想要哪一个。”   乔以笙算是发现了,他如今越来越明目张胆地跟她讨论婚姻生活。   她没理他,径自解开圈圈脖子上的狗绳。   圈圈抖了抖浑身的毛,仗着乔以笙的宠爱重新支棱起来,踩着帅气的步伐跟在乔以笙的脚边回客厅,那叫一个大狗大摆。独独撇下陆闯在玄关,脸上和头发上还有一点风雨残留的痕迹。   圈圈甚至回头瞧了眼陆闯。   陆闯莫名感觉在圈圈眼神中体会到一丝同情。   “乔圈圈,你现在就是联合狗子欺负我一个病人,嗯?你的良心被狗子吃了?”他加快步伐跟在他们后面。   圈圈“汪汪汪”,像在反驳陆闯,它根本不吃良心。   陆闯瞪它。   圈圈嗷呜一声捱近乔以笙的小腿,还用它的身体使劲地蹭乔以笙。   陆闯仿佛能听见它跟乔以笙告状:“妈咪,他凶我。”   这栋小木屋没有正儿八经用来吃饭的餐桌,但厨房出来绕到客厅的位置设计有吧台,既是客厅和走廊的隔断,也取代了餐厅。   乔以笙落座吧台的其中一张高脚凳,准备开始吃早餐,本来想给圈圈喂一小片火腿,一转头发现圈圈又被陆闯送进客房里。   昨晚他们俩办事期间,圈圈就是在客房。   然后陆闯直接当着她的面往他的后背一抓他外出穿的t恤,快速从脑袋上脱下来,精准地丢到沙发上,他只着里头的白色窄肩背心。   窄肩背心没有袖子的束缚,最简单的款式落在陆闯这种模特般的身材上面,也是很帅气的,看起来清爽又舒适。   当然乔以笙认为,陆闯的重点在于露给她看,给她看他手臂结实流畅的线条。   而陆闯落座她对座的高脚凳时,还有意无意地撩了撩挂在他胸口的狗牌。   乔以笙:“……”   也真是够了……   睨着他,乔以笙故意泼一盆冷水:“哪来的老头衫?”   陆闯先是一愣,紧接着意识到她指的是他的窄肩背心,他的脸一拉:“乔圈圈,长点见识,老头衫可不是这个样。”   “是嘛?”乔以笙把原本要给圈圈的那片火腿转而送到他的嘴边,“我瞧着怎么一模一样?”   在继续拉脸和接受投喂之间,陆闯选择后者,面色稍缓道:“我就算穿了老头衫,那也穿得比任何人都好看。”   说完他张嘴将火腿咬进嘴里,吃得比圈圈还要香。   乔以笙觉得应该往他的屁股后面安一条狗尾巴。不过就算没安,也不妨碍她看见他的尾巴摇得比圈圈还欢快。   这欢快的摇尾在乔以笙将被他丢垃圾桶里的那瓶药放到他面前时,暂时停住。   停住了摇尾,并没有停下吃饭的动作,陆闯的目光在药上落了两秒,转到乔以笙的脸上。   “来吧,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乔以笙也继续吃着早餐,心平静气地说,“擅自翻我的包,是侵犯我的隐私;擅自扔掉我的药,罪加一等。”   “行,要怎么惩罚我,随便你。”陆闯浑然无所谓地耸耸肩,用两根手指又夹起她的药,重新扔进垃圾桶,“但药,你肯定是别想吃了。”   最初看见药在垃圾桶里的时候,乔以笙都没有现在生气:“我知道我的‘双重保险’听起来很可笑,你每次都戴套了我还事后吃药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我也知道,你觉得药伤身体,不希望我吃。但原因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明白了,我以为你是懂得体谅我的。你让我先这样试着一段时间不行吗?我就是很怕,我克服不了,我没办法……”   “……”陆闯收起了他的吊儿郎当。他静着一张脸,放下筷子,伸过手来,握住她因为情绪起伏而略微抖动的手。   不知何时起,仅仅是他手掌的宽厚和他掌心的温度,就能为她带来一丝抚慰和安全感。乔以笙不禁蜷了蜷手指,指尖压进他手心的皮肤。   陆闯又朝她的方向倾身,伸出他的另一只手,大拇指指腹按压在她潮湿的眼角上,一点无语又一点无奈:“乔圈圈,都跟我在一起了,除非是在床上被我弄哭,否则你别动不动红眼睛、掉眼泪。显得我特别无能,连自己的女朋友也不能保证她每天开开心心的。”   乔以笙也抬起她的另一只手,想打陆闯。   没等她的拳头砸到陆闯的肩膀上,便听陆闯说:“真的不要再吃药了。不需要吃。现在已经是双重保险了。”   “……什么意思?”乔以笙没明白,“我不吃药,哪来的双重保险?”   目前只是他戴了套而已,不是吗?   陆闯的薄唇抿一下,好像不太告诉她:“反正你信我,现在已经是双重保险。”   乔以笙的脑子转了两圈,狐疑:“上次流产,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你们隐瞒我?”   陆闯:“……”   不像吧?如果是这样,上回她刚提出双重保险时,他就该制止她了。没等陆闯回应,乔以笙就自行否决。   倘若不是她这边的原因,那不就该是陆闯那边的原因?   乔以笙顿时打量起陆闯:“……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陆闯的表情看起来就是想抽她,他原本按在她眼角的手往上推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怎么就天天巴不得自己的男朋友有毛病?”   乔以笙蹙眉:“那你别遮遮掩掩的,给我讲清楚。” 第412章 结   陆闯收回他的手到他自己跟前,重新抓起筷子,继续吃着饭:“就,我去做了个微创手术。”   “???”乔以笙还是跟丈二和尚似的摸不着头脑,“什么微创手术。”   陆闯气笑了:“你不是学霸?怎么这种时候脑筋转不过弯?还是说你故意的?”   乔以笙很无辜:“我真的想不到你做了什么手术能达到避——”   讲到一半,乔以笙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的两只眼睛不由圆睁,流露出难以置信:“你……做结扎手术了?”   陆闯夹了一筷子的炒鸡蛋,塞进她嘴里:“现在你可以允许你的药它继续呆在垃圾桶了没?”   乔以笙怔怔的,盯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陆闯见状皱眉:“傻了你?”   乔以笙噌地起身,绕过吧台,走到他面前。   “干什么?”陆闯转动高脚凳,面朝她。   正好方便了乔以笙的目光落向他的裆部:“……你真的去做结扎手术了?什么时候做的?”   陆闯:“……”   饶是他平时放浪不羁,此时被她这样盯着,也浑身不自在。   陆闯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让她的眼睛和他的眼睛对视上,才回答她的问题:“嗯,做了。没必要拿这种事情骗你。上个星期就做了。”   乔以笙又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在发现她目光又低垂向他的裆部时,陆闯嘴角微微抽搐,掰过乔以笙的肩膀,推她坐回去吃饭:“我就是做了个结扎手术而已。”   乔以笙没回去,转回身:“……为什么?”   陆闯又被她犯傻的问题气笑:“不让你怀孕统共就两种方法,一种是戴套,一种是结扎。你想要双重保险,那就是既戴套也结扎。我不去结扎,难道你去结扎?你真当我是渣男吗?”   乔以笙再次扼住了喉咙,不知要说什么。   在他口中,避孕的方法直接忽略掉了她吃药这一种。   而结扎,他也根本没考虑让她去吃苦头。   乔以笙在生理方面的知识,不少是因为欧鸥获知的。   比如欧鸥曾经看走眼追求过一个渣男,后来得知那个渣男不爱戴套,让不少女人为他打过胎,不仅洋洋自得地作为他人格魅力的谈资,还嫌那些女人太麻烦,怎么动不动就怀孕。   欧鸥当时直接泼了那男人一脸酒,甩头离去前丢下一句话:“众所周知,最好的避孕方式是:1、不做;2、男人结扎。”   欧鸥在建筑系里当学生会会长期间,还为系里的女生们专门组织过几场生理知识的讲座。其中有一场就详细介绍过结扎。   在大多数人的传统认知中,节育仿佛也只是女人的事情,夫妻之间如果不想要孩子,最简单长久又有效的方法就是结扎,而去做结扎手术的往往是女人。   实际上,相比女性结扎,男性结扎的优势更多,不仅风险更低,恢复也更快,对身体更是几乎没有伤害。   可会主动去结扎的男性屈指可数。因为很多男人打心眼里认为,让他去结扎等于把他阉了。好像结扎之后,他们就不是真正的男人了。而其实除了不会让女人怀孕,各方面都毫无影响。   那场讲座乔以笙当年也去听了。给他们科普知识的女教授在讲座临近尾声时还开了句玩笑:“要验证一个男人是不是真心爱你,就看他愿不愿意为了你去结扎。”   乔以笙其实几乎快不记得了。但陆闯的行为,令这句话从她记忆的边缘拉了出来,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陆闯裹在身体里的那颗男人的自尊心有多强,乔以笙不是不清楚。他先前不就因为自尊心作祟,很多事情都不愿意被她知道。   这段时间他一步步地放下他的脸面与她走到现在,乔以笙没想到,他还有能再为她去做的事情。   “你这又什么表情?”陆闯戳了戳她的额头,脸有点臭,“我只是做了结扎,又不是不孕不育,以后想和你要孩子再去做个复通手术就行了。”   “谁想和你以后要孩子?”乔以笙捋开他的手,这才终于坐回她的高脚凳里,“你也说了不就是做了结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指望我会因为这种事情多感动。”   陆闯的脸更臭了,语气变得和方才不一样,故意吓唬她:“乔圈圈,你不知道手术再下也是有风险的,你就不怕我的手术遇到意外?”   乔以笙翘着嘴角扒拉着菜:“你现在不是好好的?”   陆闯再吓唬她:“复通手术也是有风险的。万一我就是那么倒霉碰上了?”   乔以笙手支在下巴,好似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然后说:“噢,那样的话,我就换男朋友呗,换个能生的。有的是男人愿意为我生小孩。”   陆闯黑眸深敛,口味饱含威胁:“乔圈圈,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把话收回去重新讲。”   乔以笙忍不住发笑,笑着伸过手,像平时摸圈圈一样摸了摸陆闯的脑袋:“行了,我就是开玩笑。陆大老板这么优秀的男朋友,我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第二个,不会换的。”   本来她讲到这里为止,陆闯炸开的狗毛已经被她捋顺了。   乔以笙却还有最后一句:“万一你真不能生了,那就不能生呗。”   陆闯的脸比外面的雨天还要暗沉,站起身,绕过去整个将乔以笙扛到他的肩上:“乔圈圈,越来越能耐了,连自己男朋友都能诅咒了?不给你点教训可怎么行?”   “你能不能改改你这个动不动就扛人的臭毛病?”乔以笙可立马就难受了。因为倒挂,脑袋不仅有充血的感觉,也因为饭吃了六七分饱,肚子被他的肩膀勒得不舒服。   不过最多也就十秒钟左右,她就被陆闯扔进沙发里。   他的双腿桎梏住她的膝盖,身体抵住她的身体将她按倒,唇角勾起得有些邪性:“不、能。”   “……”乔以笙真是啼笑皆非。   陆闯的指腹揩过她的嘴唇,低头咬住,开启他的教训。   这教训,可不是一“点”就能罢休的。   陆闯结扎这件事,说实话,令乔以笙感觉减轻了不小的压力。   “……对不起。”她喃喃。   “对不起什么?”   “……刚刚还没问清楚,就跟你发脾气了。” 第413章 野   “那你自己想想,你该怎么补偿我。”陆闯别具意味。   乔以笙当然明白他想要的是哪方面的补偿。   但乔以笙现在更想做的事情是:“你让我好好看看它。”   “什么?”陆闯一时之间没明白。   “我说,”乔以笙的目光煞有介事地瞥去,“我想好好看看它。”   “……”陆闯的整个表情那叫一个微妙,“乔圈圈你几个意思?之前你怎么没提出这种要求?难道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变化吗?我需要给你科普一下那手术究竟是什么玩意吗?”   他简直跟狗子被不小心踩了尾巴无异。乔以笙笑得不行:“别科普了,我知道手术是怎么回事。”   要是外在的样子有什么变化,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到今天才听他亲口告诉她才知道。   乔以笙问他确认:“上周六在你爷爷别墅里的时候,你已经做完手术了?”   陆闯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猜到她记起的是什么,于是他回答她的语气也带了一丝深意:“是。”   所以嘛,不仅外在的样子没变化,手感和功能果然也没任何变化。   乔以笙很认真地问:“说实话,你手术之前没任何担忧吗?”   虽说如今医学的发展和从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但无论如何风险还是存在的那么一点点的,所以医生一般会提醒,不建议未婚未育的人去做。   陆闯先是回答:“术前有身体检查的,各项指标没问题,才做的。”   紧接着陆闯又说:“反正无论我是健康还是残废,你都休想摆脱我,必须对我负责。”   乔以笙学了他陆闯式的啧声:“无赖。”   陆闯也来了个原版的啧声:“无赖又怎样?你不照样喜欢我?”   “臭不要脸。”乔以笙继续嬉笑。   陆闯提醒她:“乔圈圈,你现在越骂我,只会越说明你品味低。”   乔以笙偏要揶揄:“在谈对象这件事上,我愿意承认我的品味比你低。”   陆闯轻轻捏她腰间的肉:“还不承认和我越来越夫妻相?你的臭不要脸程度没多久就会赶上我了。”   乔以笙的嘴唇轻轻啃在他的下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了会儿他的喉结,又一次跟他提出:“让我好好看看,嗯?”   “乔圈圈,你怎么这么……”陆闯低笑,到底撑着手臂先从她身上起来了,特地问一句,“想在哪儿看?就这里吗?不觉得配不上我?”   乔以笙:“……”   无语之余,她倒因他的话生出新的想法:“陆闯,再给我当模特吧。”   乔以笙去她的包里取出她外出时一般会带的便于速写的画本。虽然不比那一次在她公寓里有画架,但也算不得凑合。   陆闯自然没有反对,并且和那一次在她公寓里时一样,也问了一句:“在哪儿画?”   乔以笙指了指客厅的那两扇无敌观景窗。   陆闯有理由怀疑她是在回敬昨天晚上。   他二话不说,脱了个精光,迈开他健硕有力的两条长腿行至窗前,随便一站。   真的是很随便,随便得像是在路口遇到红灯,停了下来,然后很漫不经心地等着绿灯。   可就是这么随便一站,也站出了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的感觉。   他站着,乔以笙便也站着,一只手握笔,一只手支着画本。   上一回是夜晚,开着灯。   这一回是白天,乔以笙特地关掉客厅的灯。即便今天天气不好,光线偏暗。   乔以笙却觉得一切刚刚好。   陆闯刚刚好侧身站在左边那扇窗户临近窗框的位置,窗外的自然光线刚刚好斜斜打在他的身上形成刚刚好的明暗对比。   乔以笙也侧身,面对着他站在右边这扇窗户靠近窗框的位置,一览无遗他的身体的每一处细节。   因为太熟悉了,所以乔以笙的每一次抬眼,与其说是在看他的身体长什么样,莫若说是在看他身上的光影投射成什么样。   自然光,比起那晚的灯光,或许更适合他充满野性的身体。   不过那晚的他是受伤的、绑着绷带的、充满禁忌意味的他。   和今天的他不一样。   今天的他具体是个什么样?——   陆闯全程目不转睛地注视她。即便是个心思诡谲隐忍多年暗中筹谋着复仇大业的男人,在以这样的状态面对自己的女朋友,眼神也变得异常纯粹,纯粹的宛若满腔热血的少年,肆无忌惮地放散出他浓烈滚烫的爱意。   无形地包裹在乔以笙的周身,织成密密匝匝的一张网。   时间无声地流逝,整栋木屋除去外面的沙沙雨声,也就只有客房里偶尔传出的圈圈自娱自乐的动静。   乔以笙的画笔停驻时,陆闯不是很高兴地问:“乔圈圈,我怎么觉得,你根本没有好好看?”   “你先别动。”乔以笙的语气又泄露出颐指气使。   “还没画完?”   “……”乔以笙没回答,弯腰把画本和画笔先随手搁在地上。   重新直起身体后,乔以笙的视线便兑现她之前说的好好看。   陆闯反倒被看得:“……”   “也不怕我着凉?嗯?”陆闯挑了挑眉梢。   乔以笙则在这时候迈开步子,慢慢地朝他走近。在距离他仅余一步的位置时,她倏地蹲身。陆闯先一愣,继而脸色一变,两只手迅速抓住乔以笙的后颈强行将她揪起来站稳。   “你干什么?”陆闯气急败坏,“突然间发什么神经?”   “这算发神经?”乔以笙的尾音微微上扬,“那你上一次在房车里就跟我发过了。”   陆闯皱眉:“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乔以笙反诘。   陆闯一时之间回答不出来。最后只是说:“我不需要你这样。”   “可是我想试一试。”乔以笙贴得他极近。   陆闯满脸不乐意的样子。   乔以笙倒是品得出来,他不乐意的是她那样,而不是“那样”本身。   她圈住他的脖子,轻轻啄了啄他的唇:“陆闯,公平点,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陆闯:“……这算什么州官放火和百姓点灯?”   “别给我转移话题。”乔以笙似笑非笑,“反正,你必须让我试试。”   陆闯没吭声,似还在考虑。   既然不像方才拒绝得那般果决,其实他的态度已经明确。乔以笙便不再给他犹豫的时间…… 第414章 觉悟   乔以笙有一半的心理其实是新奇。而今天得知陆闯去做了手术,她心里很难没有感动。加之她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了那么久,于是生出了如此大胆的念头,并将大胆的念头付之行动。   而这个嘛……主要,她认为绝对是目前为止技术难度最高的……   进去卫生间之后,反应过来自己所做的事情,乔以笙没脸再出去了。她以为和他陆闯之间已经亲密得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再害羞了。结果现在尝试结束她慢三拍地又久违地臊了。   由于她躲在卫生间里太久,陆闯不放心地来敲门。   乔以笙应了声,然后又磨磨蹭蹭了五分钟才打开门。   陆闯就站在门外等着她。   四目相对,两人均未说话。   气氛是乔以笙也没预料到的莫名的尴尬。   她很意外陆闯竟然没有调侃她或者发表感言,他整个人的难为情程度似乎不亚于她,安静而诡异地对视片刻后,两人有些默契地同一时间错开眼。   “……我去整理画本。”   “……我去把圈圈放出来。”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同时开口,然后错开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乔以笙以为她躲在卫生间期间,陆闯能清理得很干净,可她走去窗边捡起她的画本时下意识地往他之前站的位置一瞄,就瞄见深色的地毯上……   “……”乔以笙也没管,默默地走去沙发拿她的包,将画本和画笔塞进包里。   圈圈欢快地先于陆闯从客房里跑出来,哈着它舌头竟往窗边狂奔,乔以笙不得不拦下它。   然后她用眼神给了陆闯一个示意:“离开前,这里我们还是自己收拾干净。”   她和陆闯搞脏的,却让别人清理,怎么想怎么奇怪。   陆闯的表情也仍旧是尴尬的,点点头,进卫生间取毛巾当抹布。   乔以笙有点不太想和他呆在一个空间里,正好外面这会儿雨停了,她便牵着圈圈从后门出去散散步。   下过雨之后的小河水位涨得之前高一些,水流的速度也比之前急不少,撞到石头的一部分哗啦啦的,漫了不少到河岸边,水的清澈度则似乎又比昨天更甚。   这样子小木船肯定是划不了的,陆闯昨天在湖上的想法必然得打消。   圈圈很调皮地总是试图要伸爪子进水里抓水花,乔以笙不让它伸,它转头又想去踩水坑。   乔以笙算彻底服了它,明明那么怕洗澡,却又这么爱玩水。   因为圈圈,也因为雨后山林间的温度偏凉,乔以笙出来时只穿了件短袖,有点冷,所以这才出来没一会儿她就想回去了。另外……她的嘴巴也是还有一些些地不舒服。   熟悉的雪松味悄无声息自身后给她裹了件外套,同时裹住她的还有熟悉的怀抱。   陆闯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他的嘴唇黏糊糊地蹭了蹭她的耳朵:“乔圈圈,你可真能耐,害得我的三魂七魄到这会儿才回归我的身体。”   乔以笙:“……”   她的脸颊发烫:“那你可真不能耐,就这样而已也能丢掉三魂七魄?”   换作以前,陆闯必然是不可能在这方面服输的。如今陆闯却只是自喉间溢出低低的笑,笑着说:“没办法,谁让我以前没有过经验,全部的实践都只来源于你,禁不住你对我的疼爱……”   乔以笙鸡皮疙瘩起一身。怎么说得好像他成了朵娇花?不过他确实……挺敏感的……除了他的喉结,她今天找到了他的其他敏感点。   陆闯的一只手抬起,捏住她的两颊,使得她的脸侧过来,他也抬头盯着她看。   因为他的动作,乔以笙的嘴巴微微张开。他灼灼的目光仿佛将温度也传递到她的脸上来,她脸上的温度持续上升。   她想捶死陆闯。   她也确实将想法付诸行动了。   不过乔以笙砸了他两拳之后,就被陆闯捉住腕子,掰过她的双肩,将她往他的怀里带。   他抱着她,下巴摩挲在她的鬓边:“乔圈圈,你让我感觉……你很喜欢我……”   “???”听得乔以笙又想打他了,“什么意思?以前就没感觉我喜欢你?非得做了这种事你的心才长出来了?你觉得喜欢你得对你这样?那你随便花点钱,就能找出无数女人喜欢你了。”   发脾气归发脾气,她心里还是清楚,其实和上一次在海边的房车里,他对她那样了之后,问她“这样,够喜欢吗”是一个道理。他觉得就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就像他为她结扎,她认为也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陆闯也确实否认了:“当然不是。”   他的手臂收紧,顿挫数秒,清沉的嗓音低低地送进她的耳朵里:“你是天上的云,漂亮又干净。我就是地上的一滩烂泥,低贱又肮脏。我们本来不会有交集的。现在有了交集,我也并不值得你很喜欢我。你有一点喜欢我对我就够了。乔圈圈,很够了……但你还是继续给我更多的喜欢。无论是你原谅了我当年间接害死你的父母,还是今天你这样放低你的身段……”   乔以笙脸颊上的烫,仿佛蔓延进她的眼睛里。只不过她的眼睛不仅是发烫,更多的是泛酸。   “你有病啊!”含着泪,乔以笙忍不住骂人了,“你再贬低你自己,就是在贬低我,你如果那么差劲,岂不代表我的眼光也特别差劲?喜欢谁不好喜欢你这么个大烂人?”   “嗯,我有病,我本来就有病。”陆闯此时此刻的声音令乔以笙错觉她听到了他在澳洲就诊时录音里的音色,脆弱又坦诚,沉郁又病态,“在拥有了你的这段时间以来,病得越来越严重,只有你呆在我身边,我才是个正常人。所以乔圈圈,你要有个觉悟: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否则我会死。”   乔以笙的眼泪掉出眼眶,嘴唇则是向上扬起的:“这年头了,还有人用这种方式威胁人的?”   “嗯,就是在威胁你。”陆闯的声音恢复了一丝笑意,“乔圈圈,你没有选择,你只能接受我的威胁。”   乔以笙掐了掐他的腰。她还是想说,他威胁不到她,得看他以后的表现。   陆闯新的一句话又山林间柔软徜徉的风吹入她的耳朵里:“我爱你,乔圈圈。” 第415章 值得   乔以笙失语了。   她怎么会听不出区别?   他之前说的是“喜欢”她。   而这一次,他使用的字眼是“爱”。   乔以笙甚至连呼吸都滞了一滞,内心是震颤的。   揪着他胸口的衣服,她说:“你怎么这样?”   “嗯?我怎样?”   “我在加倍喜欢你,你怎么要也更喜欢我了?我还能追得上你吗?”乔以笙泄气。   陆闯笑。   乔以笙抬头,轻轻地吻他。   陆闯立刻回应。   才吻一会儿,乔以笙就蹙起眉心喊停。   “怎么了?”陆闯并不想停下来。   乔以笙没回答,只是又打了他一拳头。   陆闯倒是反应过来:“……嘴巴疼?”   乔以笙默认,脸埋回他的胸口。   却马上又被陆闯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来。他像平常检查圈圈的嘴巴一样,掰开她的牙齿,仔细查看。   “……”乔以笙瞪着眼推开他的手。他是怎么做到每次都把她的形象弄得特别丑。   陆闯又笑。这时候他的笑意里已经掺杂了一丝促狭。   于是他越笑乔以笙越羞恼。   陆闯凑到她耳边跟她道歉:“对不起。”   乔以笙心道:这还差不多。   结果陆闯的下一句是:“小马太大了,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乔以笙决定不理他了,连圈圈也不管了,径自大步往回走。正好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陆闯悠哉悠哉跟在她的身后,一路愉悦地吹着口哨,还跟圈圈聊上天——   “陆圈圈,你又长胖了,少吃点。等下你的晚饭喝点牛奶就差不多了。牛奶你喝不喝?嗯?”   乔以笙:“……”牛个屁奶!   “陆圈圈,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胃口别太大。”   乔以笙:“……”大什么大!   “陆圈圈,你这表情?对姓‘陆’不满意?那不行,你得适应,记住以后我是你爹。”   乔以笙:“……”欠到家了吧他?   “陆圈圈,你今天晚上该洗澡了。”   最后一句把圈圈吓得飞奔到乔以笙身边。   乔以笙暂时顾不上它,飞快踩上木阶梯,脱掉外出的拖鞋,从后门回木屋里。   陆闯紧跟在她后面,一回来就再次送圈圈进客房。   然后他猛地从后面追过去扑乔以笙。   乔以笙挣扎间面朝地毯倒下去,立马要爬着躲开他。   陆闯捉住了她的一只脚踝:“要不要这样?乔圈圈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玩你跑我追的戏码了?”   乔以笙的另一只脚往他脸面一蹬,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你就说你想干什么?你又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陆闯将她两只脚全部捉住,倒是没有非拽她回来不可,但拽了拽她的裤子,“穿裙子吧乔圈圈,以后和我约会,多穿穿裙子。”   谁要听他的?乔以笙抓着地毯锲而不舍地继续尝试挣脱他的束缚往前爬。   陆闯啧声:“把劲儿用在一会儿,现在别浪费了。外面下雨,下午我们还是哪也去不了,不如让我礼尚往来,投桃报李。”   “……”啊呸,结果怎么可能只到礼尚往来投桃报李为止?   陆闯明明白白地承认:“滴水之恩,我当然要涌泉相报。”   他的涌泉可真把乔以笙淹得跟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浑身是汗。   乔以笙的齿尖轻轻咬他的下颌:“陆闯,你值得的。”   “你值得我再给你更多的爱。”她发自肺腑地告诉他,“我的男人,值得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一切。”   “……嗯。”陆闯气息缠绕她的全身,发出这低低的一个字音,继而不言不语,用最温柔的暴戾回应她的话。   到晚上天开始黑下来,陆闯才带着乔以笙和圈圈暂别了大霖山的这栋木屋,启程回工地。   和来时一样,乔以笙也是一路睡回去的。   陆闯的这辆新越野,比上一辆越野舒服。   停在修车铺门口时,乔以笙有所感知地自动醒来。   睁眼就见陆闯吊儿郎当地叼着根没点燃的烟。   未及乔以笙开口,陆闯主动说:“真的在戒了。现在过渡期,你不能连这样都不允许。”   乔以笙挑眉:“又是我什么也还没做,你就不管你的预判有没有错,直接给我安上罪名?”   陆闯笑,笑着想吻她,凑近她的唇之后,却又停住,最终只是有点轻描淡写地啄她一口:“少讲话,多休息。”   乔以笙:“……”   剜他一眼,她打开车门,撑开他递给她的伞,和圈圈道了别,自顾自下车。   阿苓也刚从后面一辆车下来。   大炮和小刘两人都想给阿苓撑伞,然后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谁也没撑伞,都把伞塞给阿苓。   乔以笙见状无了大语。敢情他们仨从昨天到今天,毫无进展?   “大小姐。”阿苓谁的伞也没撑,走过来乔以笙身边,帮乔以笙拎过行李。   乔以笙将自己的伞挪过去阿苓的头顶,和阿苓一起撑着,先进到修车铺门口避雨。   小刘冒着雨过来乔以笙面前与她道别:“姐儿,我先走了,明天工地见。”   “嗯嗯。”乔以笙挥挥手。   小刘又冒着雨跑回大炮的车子里,大炮也降下车窗和乔以笙打了声招呼:“我送一送三毛就回来。”   小刘的样子似乎看起来又要翻脸了。因为大炮竟然当着阿苓的面喊他三毛。   而阿苓也确实听见“三毛”这两个字了。   大炮载着小刘跟在陆闯的越野车后面驶离后,乔以笙就听见阿苓问:“小刘为什么叫三毛?”   难得她主动好奇别人的事情啊。不过很遗憾,乔以笙没办法满足她的好奇心:“不清楚。一会儿大炮回来,你可以问问他。或者明天你问问小刘。”   阿苓摇头:“没关系大小姐,我没有非要知道。”   轮到乔以笙好奇:“你和大炮、小刘,这两天都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阿苓回答,“随时等候大小姐有事差遣我。”   乔以笙失笑:“阿苓,我不是放了你的假?你应该做点自己的事情。”   阿苓说:“我没有自己的事情,大小姐。”   乔以笙提醒:“比如和大炮切磋、烤地瓜、聊你以前在军队里的见闻,或者告诉小刘聊你的手上有旧疾,这些全部算做你自己的事情。”   阿苓的表情露出一丝恍然:“原来如此。谢谢大小姐。” 第416章 交   乔以笙很想笑也很无奈。   她们此时已从门口进到后院里,来到乔以笙的宿舍门口。   乔以笙收起伞,问:“你家里除了你哥哥阿德,还有其他亲人吗?”   阿苓摇头:“没有。”   乔以笙不意外。她之前就感觉阿德和阿苓兄妹俩像是相依为命的。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小叔叔的?”乔以笙一边问,一边打开她的宿舍门。   阿苓帮她把行李送进去:“我和阿德是山里的孩子,从小是靠二爷资助的,现在才有机会生活在大城市里。”   这一点乔以笙倒是没想到过。但现在阿苓告诉她之后,乔以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自己从小培养起来的手下,才是最牢靠的吧。否则阿德和阿苓也不至于能被聂季朗安心地放在身边办事。   不过这明显也代表了,无论如何,只有聂季朗才是阿苓的唯一且永远的东家,即便现在阿苓对她言听计从,也是因为聂季朗,而非她。   当然,虽然清楚这一点,但乔以笙心里不至于膈应阿苓。纵使是因为聂季朗阿苓才对她言听计从,阿苓和她具体的相处却是真实的,她也相信阿苓是真诚的。   “你也累了,休息去吧。”乔以笙拍拍阿苓的肩,强调,“让你休息的时候,今晚剩下的时间不用再记挂我会不会有事找你。”   “明白了,大小姐。”阿苓退出她的宿舍,帮她关上门。   乔以笙连行李都暂时不管了,洗漱换了睡衣,便准备要睡觉。   只要和陆闯过周末,基本她就得废了。所以周日这剩下的最后两个多小时,她也不坐到电脑前挣扎了。   打开手机设置明天的起床闹钟时,乔以笙看到陆闯五分钟前新发来一条消息:【嘴巴还不舒服的话,告诉我】   乔以笙面无表情地回过去一个“滚”字,然后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   第二天还在继续下雨。   因为雨下太大,工地的工程又都是户外作业,没办法进行,所以施工暂停,工人们全部先放假。   乔以笙在办公室里上了半天班,线上参加了留白建筑事务所每周一的例行早会和他们设计组A组的组内会议,便也先回宿舍了。   莫立风今天和她一样没躲在自己房间里吃午饭。   乔以笙跟他说:“我舅妈刚刚告诉我,她周末做的新鲜的酱,已经在走快递了。最迟明天就能送到我们宿舍来。”   “谢谢。”莫立风轻轻点头。   乔以笙盯着外面的雨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完。”   现在虽然因为天气原因停工放假了,但天晴了之后肯定是要拿周末补回施工进度的。   莫立风说:“看天气预报,要连下好几天。”   果然,第二天天气还是老样子,乔以笙连半天班都不必再去,直接留在宿舍里。   不过之于乔以笙而言不算坏事。因为她之前许诺莫立风最迟半个月内能完成图纸,差不多就是在这周周末前该向莫立风交出初版设计稿。她正好可以抓紧时间赶一赶。   思路顺滑得很。加上现在的时间完全是长而连贯的,不再是她每天晚上从工地下班回来后利用碎片时间画图,所以效率又比之前提高许多。   最后乔以笙在周四的凌晨两点,激动把自己新出生的“孩子”发到莫立风的邮箱里。   她没想到平时作息时间极其规律的莫立风竟然还没睡,很快就回复了她的邮件:【收到】   乔以笙换到微信上给他发消息:【师兄,你失眠了吗?】   莫立风:【有点事情在忙】   乔以笙:【噢,好的,你继续忙。早点休息,抽空再指点我的图纸】   莫立风:【嗯】   乔以笙倒头就睡。   完成了这份图纸,近段时间来最牵挂的事情告一段落,乔以笙整个人分外轻松,睡眠质量都觉得比之前高了——如果没被电话吵醒、继续睡懒觉,那就完美了。   打来电话的人又是聂婧溪,而且又是通知她有人生病了,希望她回去一趟陆清儒的别墅。   不过这回生病的人是陆清儒。   乔以笙的预感特别不好。她可没忘记,上一回陆清儒身体出现比较大的状况,陆家可是紧急让陆闯和聂婧溪冲喜。   她抵达陆清儒的别墅时,已经乌泱泱地一群人了,看起来好像陆清儒真的快不行了。   乔以笙已经在电话里听聂婧溪讲过了,和上一回进ICU不同,陆清儒不是因为并发症之类的,就是单纯地不清醒,起不来床,稀里糊涂地就是喊“佩佩”。   据说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存货时间平均为七年。陆清儒从初诊到现在已经捱了十年,已经属于少见的了。   明明他的意识是混乱的,可乔以笙出现在他身边,握住他干瘪如枯枝的手之后,他就是停止了碎碎念,躁动不再,整个人重新安静下来,除了没有睁开眼睛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就跟在安详地睡觉没两样。   陆家晟和陆家坤见状均长松一口气。   “真的是,医生的药都不如以笙你来得管用。”陆家坤腆着他的肚腩,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陆家晟看乔以笙现在没办法离开陆清儒身边,干脆这么直接打商量道:“你陆爷爷的情况你也都看见了。你挑人也挑了一个月了,也该出个结果了吧?再下去你陆爷爷怕是等不到我们聂陆两家的婚礼。”   果然不出她所料……乔以笙心底默默叹气。   聂婧溪站出来替乔以笙挡了一挡:“陆伯伯,当着陆爷爷的面这样说不好吧?陆爷爷肯定是能听见的。”   聂婧溪指的是他话里暗示陆清儒命不久矣的那部分意思,陆家晟用另一部分意思反驳回去:“不会不好。你陆爷爷也盼着两家人早点把亲事办了。他听见了会开心的。”   说着陆家晟还弯腰靠近陆清儒,轻轻抓了抓陆清儒的手:“是吧?爸。早点把亲事办了,你说不定就开心得身体好转了。”   然后陆家晟看回乔以笙:“今天大家都在,你就当场给我们个结果。实在不行,抽签吧。无论你选我们陆家哪个子孙都一样。”   都一样吗?乔以笙可怀疑陆家晟现在的态度。   这时,陆闯的声音传来:“爷爷怎样了?”   乔以笙下意识望向门口,看见……陆闯是站着的。 第417章 明牌   拄着拐杖站着的。   虽然早知道他心意已决,铁了心要重新站起来,但眼下亲眼见到他当着众人的面脱离了轮椅,乔以笙还是替陆闯捏一把汗。   现在陆闯都在陆清儒的卧室门口了,说明他已经穿行过等在客厅的那群人面前。   事实上很快地,乔以笙也看见了,以余子誉为代表的三四个人紧跟在陆闯后面围来陆清儒的卧室门口,端详陆闯的腿。   陆家晟倒是丁点儿不惊讶的样子,显然在此之前就掌握了陆闯的复健情况。   乔以笙现在有点明白,方才陆家晟提出抽签,大概率是为了表现他不偏心自己儿子的场面话,是陆闯站起来了这件事给了陆家晟信心和底气。   聂婧溪同样不意外,她流露出的是真心实意的替陆闯感到高兴:“恭喜你阿闯,看起来复健得很成功。”   陆闯一如既往地当聂婧溪是透明人,重新问一遍陆家晟:“爷爷怎样了?”   “就是不清醒地睡着。”因为陆闯这段时间积极参与竞选,加之陆闯复健的成效,陆家晟对陆闯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不少,“你来得正好,加上你人全部齐了,你们都先在客厅里等着,一会儿以笙出去宣布这段时间的考察结果。”   乔以笙:“……”她刚刚根本就还没同意今天给结果好吗?   余子誉等人闻言忧喜参半的样子。   乔以笙冷着脸问陆家晟:“如果我今天就是给不出个结果?也不愿意按照您的提议抽签呢?请问你们陆家打算如何?把我关在这里不允许我离开吗?”   她强硬的态度令陆家晟皱了眉,他也问得特别直白:“以笙,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嫁过来?如果是这样,你不是耽误我们所有人的时间,也在白白消耗你陆爷爷的时间。”   “我可以体谅你是聂家刚找回去的孩子,没有从小生活在大家族里,不懂得在大家族里,婚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当作你还在闹小孩脾气。你今天可以不自己做决定。那就由我们两家的大人来替你做主。你陪着你陆爷爷,我现在联系你的小叔叔。”   乔以笙无所畏惧:“噢,那您尽管联系吧。”   聂婧溪站出来维护乔以笙:“陆伯伯,以笙姐姐慎重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是无可指摘的。您今天突然间就要以笙姐姐立刻做出选择,我相信即便是您联系了我们小叔叔,我们小叔叔也会认为是您的行为不妥。”   陆家坤又急得满头大汗,企图当和事老:“好好商量嘛,都坐下来好好商量,别着急上火,别伤了和气,我们是亲家啊。”   陆家晟一甩手,离开陆清儒的卧室,看样子还是坚持要给聂季朗打电话,把婚事给定下来。   陆家坤偷偷替陆家晟向乔以笙道歉:“以笙啊,别生气啊,你陆大伯是因为你陆爷爷的病,今天才急出脾气来。我们这些做子女的现在能为你陆爷爷做的事情实在有限,也就两家人的这个结亲是你陆爷爷最大的惦念了。我们不想成为不孝子。”   乔以笙不予回应。反正究竟是为了陆清儒还是为了家业,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陆家坤有点尴尬,尴尬地也离开陆清儒的卧室,估摸着是去找陆家晟,顺带把门给关上了,不再让陆闯、余子誉等人聚集在房门口。   站在她后面的聂婧溪轻轻将手放到她的单边肩膀上:“我很佩服以笙姐姐。”   乔以笙是坐在陆清儒床边的,闻言她没回头看聂婧溪,只问:“佩服我什么?”   聂婧溪解释:“佩服你敢这样正面直接顶撞陆伯伯。佩服你敢反抗。”   乔以笙并不认同:“如果我真有你说的那么‘敢’,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同意这门联姻。”   这是她拿到聂大小姐这张护身符的代价,没办法。   虽然她刚刚在陆家晟面前表现得一点也不担心他打电话给聂季朗,但乔以笙很清楚,聂季朗最多只会帮她多争取两三天时间,恐怕也不可能再放任她无期限地拖延。   而在这五分钟之后,乔以笙毫不意外地接到聂季朗打来的电话。   聂婧溪出去了,说出去帮她看看外面的情况。   房间里只剩乔以笙、陆清儒和保姆。   乔以笙一开始没出声,听着聂季朗在电话那头说:“其实我不明白你拖着这门亲事的原因。陆家的人选里,明明有你中意的,不是吗?”   早在乔以笙当初第一次和聂季朗通电话时,聂季朗就在话语中暗示过他知道她和陆闯的隐秘关系。   包括后来阿苓没有中招大炮下的安眠药也知道了有个人总是会来宿舍里找她。   只是乔以笙从来不承认,当作聂季朗和阿苓都不清楚,聂季朗和阿苓也从来不揭穿她,双方皆不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   现在聂季朗比先前更明确地表露出他的知情,乔以笙不诧异也不慌张。她甚至清楚,聂季朗就是明知故问,她才不信聂季朗不明白为什么。即便聂季朗不了解全部的原因,那起码也知道,谁当她的未婚夫,谁就有危险。   乔以笙也不多和聂季朗废话,只问聂季朗一句:“小叔叔为我多争取了几天?”   聂季朗告诉她:“两天。”   乔以笙丝毫不掩饰嘲讽:“小叔叔保留实力了。”   聂季朗一如既往地笑得宽厚,并不计较她的语气:“我确实认为这对你是一门好婚姻。没有比自己的娃娃亲未婚夫恰好是自己喜欢的人,更为圆满的事情了。我不仅能对我的父母有交待,也不至于对你的父亲有愧疚。”   他再如何打明牌,乔以笙也仍旧坚持和他装傻:“小叔叔,你说的我听不懂。在我眼里,陆家那群歪瓜裂枣,没一个人配得上我。”   她留意到,她将这句话时,保姆看了她一眼,带着笑意。   乔以笙结束和聂季朗的通话,发现陆闯在不久前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不用有顾忌,把我推出去,我在筹谋站起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应对暗箭的准备。乔以笙,相信你男人,不会有事的】   乔以笙:“……”呸,她说他是她男人,不代表他就真可以自诩他是她男人。   陆闯这时又发来新的一条内容:【你敢选别人,就等着给我收尸】 第418章 神奇   以命相挟玩上瘾了他?   乔以笙不得不给他敲一敲警钟:【搞清楚哦,你现在整个人属于我,包括你的名,未经我的允许,你敢乱来,就给我等着】   因为只能单只手打字,费了好一会儿功夫乔以笙才发送成功。   抬头见保姆又在看她,乔以笙索性和她聊会儿天:“还一直没问过,婶婶你叫什么?”   “庆婶,”保姆说,“大家一般称呼我庆婶,庆祝的庆。”   “噢,庆婶,你好。”乔以笙和她打招呼。   庆婶去取了块干净的毛巾,叠成一个小枕头,帮忙枕在乔以笙的手臂下。   一直保持着相同的姿势被陆清儒抓着,乔以笙的手的确有些酸:“谢谢庆婶。”   然后说:“庆婶你一个人照顾陆爷爷这么多年,很辛苦吧?”   庆婶的床就搭在陆清儒的床旁边,夜里也是看护着陆清儒睡觉的,想过去都知道庆婶恐怕每天晚上都不敢睡得太沉,否则陆清儒若是有个异样,没法第一时间察觉。   庆婶却否认:“不会,我习惯了。董事长很好照顾的,他每天的事情只有那么一些,我挺轻松的。”   这样吗……乔以笙带一些冒犯地问:“可庆婶你的时间就全部被锁在陆爷爷身边了,都没办法做其他事情、享受你自己的生活。”   庆婶又一次否认:“不会,我也没其他事情做。每天陪董事长找佩佩、做小蛋糕,挺好的。”   ……嗯,倒也没错,各自对生活的追求不一样,庆婶自己觉得这样舒适,别人无法置喙什么。乔以笙并非闲着来置喙,就是不提出类似的问题,她和庆婶的天没法聊下去。   这不,眼下乔以笙就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了。   庆婶则主动道:“以前你还没出现,董事长没有这么黏佩佩。我们骗他佩佩去买小蛋糕,他就会相信。”   乔以笙猜过去也是这样。无论在宜丰庄园宴厅里的第一次碰面,还是后面数次为了旧房改建项目来别墅这边,陆清儒只有一次发病之后非黏着佩佩不可,乔以笙强行抽手之后他还差点厥过去。   而且最初聂婧溪当“佩佩”的时候,陆清儒和聂婧溪也相处得挺融洽,聂婧溪不还和陆清儒一起写字练书法?   乔以笙又轻轻尝试挣了挣自己的手。   陆清儒仍旧抓得很紧。   乔以笙啼笑皆非:“这样下去,我如果想上厕所该怎么办?”   庆婶从床底下把尿盆端出来:“你要可以用这个。我洗得很干净的。”   “……”乔以笙仔细盯着庆婶的脸,很确定庆婶是认真地在帮她想办法,而非开玩笑……   房门被人从外面叩了叩。   聂婧溪又进来了,陪宋红女进来的。   乔以笙今天来别墅后直奔陆清儒这里,还没和宋红女打招呼:“宋妈妈。”   宋红女走来床边,摸了摸乔以笙的头发:“怎么你又瘦了?我就说工地的伙食肯定没自己家里好。你工作忙又总熬夜加班,饭再没吃好营养跟不上,身体早晚得受不了。阿婆是过来人,听阿婆的劝,别太仗着年轻就不重视健康。”   聂婧溪笑:“阿婆,以笙姐姐一来你就说这么多,也不怕把以笙姐姐吓走。”   宋红女:“吓走我也得说。我说一次你们听不进去,我说十次二十次,你们总能听进去一次。”   庆婶难得一次插腔:“年轻的时候确实该注意身体。我爸告诉过我,董事长就是以前年轻的时候太拼命了,不听劝,现在年纪大了,不少小毛病。不急不凶的小毛病折磨起人来,那也是要人命的哟。”   聂婧溪猜测:“陆爷爷那时候是因为家里的经济情况出问题才失去了和我奶奶成眷属的机会,他心里肯定很介意这件事,才成了他拼命的原因吧。”   宋红女的视线落到床上的陆清儒:“这个陆老头啊……”   乔以笙等着她的后文,结果没等到。   宋红女只是关心乔以笙:“你要这样一直被陆老头栓在他床边吗?”   乔以笙这不正伤脑筋:“再等会儿应该就能松开了吧。”   保姆瞧了眼时间:“到点做饭了。乔小姐,麻烦你先继续守着董事长,我去厨房。有什么情况你喊我就行。”   临出门前保姆还检查了一下陆清儒的输液袋,确认暂时还不需要更换。   宋红女唤了聂婧溪:“你带着方袖和芊儿跟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今天外面人多。”   “嗯,阿婆,那我去了。”聂婧溪也离开了房间。   虽然还有个陆清儒在,但不算数也罢,乔以笙认为这就是和宋红女的单独相处无异了。   第一次和宋红女单独相处,乔以笙莫名有些忐忑。何况宋红女很像是故意支开聂婧溪的。   乔以笙先镇定地按兵不动,等着看宋红女想干什么。   宋红女却没有怎样,她只是坐在床边,抓了抓乔以笙被陆清儒握的手,轻轻叹一口气:“我来试试能不能让陆老头松手。这么一直不放开你也不行。不能真把你当成佩佩了。”   乔以笙琢磨着她这句话是不是另有意思。   只见宋红女朝床上的陆清儒倾过身,凑近到陆清儒的耳边,一手按住床板支撑住她的身体不至于扑下去,嘴里小声地嘀咕了一长串的内容。   乍听之下,跟念经似的——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是念经。   乔以笙努力想听一听,然而一个字没听清楚讲的是什么。   神奇的是,片刻之后,陆清儒竟然握得不如先前紧了。   乔以笙趁此机会慢慢地拔出她的手,陆清儒也依旧平静。   “宋妈妈,你怎么做到的?”乔以笙根本不可能不好奇。   宋红女看起来有点直不起腰,扶住了手臂,很累地坐正身体:“哎哟,我这把老骨头……”   乔以笙将自己所坐的床边的椅子让出来:“宋妈妈你要不坐这里?”   “不用,我又不是来给陆老头陪护的。”宋红女揉了揉腰。   乔以笙搭手帮她轻轻摁了两下,旋即架不住好奇心,又一次探究:“宋妈妈,你究竟跟陆爷爷嘀咕了些什么,陆爷爷怎么就放开我了?”   宋红女的视线重新落到陆清儒身上:“也没什么,我就是试一试,没想到会有效果……” 第419章 糟粕   ……这回答,乔以笙怎么可能相信?   宋红女又补了一句:“就是一点以前他和佩佩的事情。”   “原来如此。”乔以笙点点头,并没有追问。   心思一转,乔以笙的手伸进自己的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假意查看信息,实际上她将手机设置为飞行模式,让其他人暂时打不进来电话,紧接着悄悄打开录音功能。   手机重新塞回包里后,乔以笙对宋红女说:“宋妈妈,好不容易脱开了陆爷爷,我抓紧时间去上个洗手间,麻烦宋妈妈帮忙看一会儿。”   “去吧,快去吧,可别憋出病来。”宋红女挥挥手。   乔以笙走出房间,从外面顺手把门带上,给他们关好。   “大小姐。”阿苓从跟来别墅到现在,一直守在陆清儒的房门口等着她。   乔以笙默不作声地给了阿苓一记眼神。   她自然没有要去卫生间,她也没有假装去卫生间,因为无论去一楼客厅的卫生间还是上楼回她自己卧室的卫生间,都将经过陆家那群人面前,她选择带着阿苓到这条过道的尽头。   过道尽头是陆清儒的书房。   乔以笙要没走进去,就和阿苓一起站在门口。她需要留给宋红女一点和陆清儒在里头单独相处的时间。希望她的临时起意能有收获吧。   同时乔以笙也借着这个机会问一问阿苓:“你对宋妈妈了解多少?”   阿苓说:“拿不准有多少。大小姐你具体有什么想问的问问我,我看看我知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二爷或许会知道。”   乔以笙考虑一下,复开口:“你就说说宋妈妈现在在聂家的基本情况。比如她的丈夫、子女之类的。”   “这个我知道。”阿苓告知,“大小姐你知道‘陪嫁’吗?”   陪嫁?乔以笙怔怔点头:“……我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一种陪嫁是物品,等同于新娘子出嫁时的嫁妆。还有一种陪嫁是人,多半是新娘子身边的丫鬟。   可那都是有年代的剧情里才会出现的吗?现在都什么社会了?难不成,陪嫁还有其他她不懂的意思?   乔以笙不太确定地问:“你该不会是想说,宋妈妈以前不仅仅是跟着佩佩去聂家生活、给佩佩作伴那么简单?”   阿苓解释:“一开始确实就那么简单。但老夫人怀孕期间,是宋妈妈照顾老爷的。”   乔以笙:“……”   这“照顾”两个字的含义,她认为她应该没想歪……   阿苓瞧着乔以笙的表情说:“大小姐,在聂家,这种事情很正常。只是特殊时期的照顾,其他的没有什么。因为这样,聂家没有出现过孕期男人出轨或者男人在外面养小三、小四有私生子的事情。”   乔以笙:“……”   这越听,她越怀疑,聂家究竟活在哪个年代?   肯定和她不是一个年代吧?   神经病吧这是?   乔以笙突然很想插进来一个问题:“聂季朗要这样吗?”   莫立风的姐姐是不是就因为受不了这样才离婚的?   然而阿苓否认了:“不是的,大小姐。陪嫁只到老爷那一辈为止。二爷没有。”   即便如此,乔以笙也已经因为聂家这糟粕般的旧时代习俗而对聂季朗的印象打了个折。   如果说之前乔以笙不好评价乔敬启小时候丢失是件好事还是坏事。现在乔以笙庆幸,自己的爸爸没有从小生活在聂家那样的地方。   当然,她还是相信,她的爸爸即便从小生活在聂家,也不会长歪。否则流落在福利院那么多年,无父无母那么多年,他早就无数次有机会长歪了。   乔以笙将话题拉回到宋红女:“佩佩同意的吗?宋妈妈心甘情愿的吗?佩佩和宋妈妈心里都不会有其他想法的吗?她们没有因为这件事有嫌隙?”   阿苓摇摇头:“据我所知,老夫人和宋妈妈没有闹过嫌隙。直到老夫人过世,宋妈妈依旧是老夫人最信任的人。宋妈妈如果不安分的话,早就被赶出聂家了。可宋妈妈现在好好地在聂家养老。”   乔以笙心道:那聂季朗不照样没有百分百信赖宋红女?   乔以笙关心的另一个问题是:“宋妈妈有给聂老爷子留下一儿半女吗?”   阿苓继续摇头:“那是不可能的,大小姐。宋妈妈没资格,聂家也不会允许。宋妈妈早就被送去做过手术,不会怀孕的。宋妈妈自己现在也没有子女。”   乔以笙持续处于被聂家恶心到的状态:“宋妈妈结婚了没?”   “没有。”阿苓说,“老夫人和老爷曾经有帮宋妈妈安排过。宋妈妈不喜欢。她只想一心一意地陪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就遂了她的愿。”   乔以笙沉默住了,顷刻,蹙眉:“……怎么之前也没听你说?”   宋红女背后还有这样的事情……   阿苓道歉:“对不起,大小姐,你没问的事情,我以为就不需要我多嘴。以后我会考虑哪些情况应该主动告诉的大小姐,而不是等到大小姐问我我才说。”   “……”乔以笙愧疚,“不是,不怪你。确实是我自己没问过你。”   另外乔以笙必须提醒阿苓一个问题:“虽然你说这种事情在聂家很正常,但你千万要记住,那是聂家的封建糟粕。实际上是不正常的,明白吗?你以后如果谈对象,碰到这种家庭的男人,赶紧有多远跑多远。”   简直槽口无多,乔以笙对聂家的印象也进一步变差了。希望阿苓没有在这方面受聂家的影响。   阿苓盯着她,看起来有点愣。   乔以笙伸手到她眼前挥了挥:“怎么了?我讲的话有什么问题吗?这件事可大可小,阿苓你一定要记住:聂家那样子是不正常,明白吗?”   “好的,大小姐,我听见了。”阿苓点头,“我明白。大小姐。谢谢你,大小姐。”   乔以笙消化着刚刚的讯息带来的不适,再接着了解道:“这事儿在聂家,大家是不是都门清儿?”   阿苓很聪明:“大小姐是不是想问,婧溪小姐知不知道这件事?”   “嗯。”确实主要是聂婧溪,其他的聂家人,乔以笙也不认识。   “知道的。”阿苓说,“外人不知道。聂家内部的人全部知情。”   并且阿苓额外补充一个信息:“方袖和杨芊儿,跟宋妈妈是一样的。” 第420章 忠   乔以笙又是一怔:“你刚刚不是说,只到聂老爷子那一辈为止?你们二爷都没再这样了?”   “是,知道老爷那一辈为止,没错。”阿苓解释,“但那是针对聂家的男人。以前老夫人嫁到聂家之前,是聂家提醒老夫人的娘家,如果娘家自己不准备陪嫁的人,就由聂家自己安排。后来废除的也是这一项。”   “但聂家的女人如果外嫁,聂家给的嫁妆里还是会有这样的安排,以备不时之需。用不上是最好。万一用得上,聂家外嫁的小姐,在这一点上也不至于遭到外面女人的欺负。”   乔以笙:“……”   她已经不知道该做何评价了。   她倒是由此想到:“聂家该不会也给我准备了这样的‘嫁妆’吧?嗯?”   阿苓如实相告:“我不知道。但我认为应该会有。因为大小姐你刚回来聂家,聂家这段时间应该在为你准备。等大小姐你定下结婚对象,筹备婚礼的时候,二爷应该就会告诉你。”   乔以笙简直要吐了:“不必了!你等下就帮我转告聂季朗,不必帮我准备这种恶心人的嫁妆!”   她连自己亲口跟聂季朗讲这件事都嫌脏了她的嘴。   “聂家可真不愧是大户人家。”和陆家各有各的恶心。乔以笙对这些“上流社会”人士的世界真是大开眼界,果然不是她一个普通人能轻易融入的。   阿苓再说:“聂家祖上是贵族。他们认为他们有责任保留住一些贵族遗风。”   “……”乔以笙被逗乐了。好一个贵族遗风,封建糟粕都能说得跟优良传统、优秀美德似的。   原来她先前在聂季朗身上感受到的簪缨世家贵族闲散子弟的气质,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浸润出来的。亏她还认为聂季朗特别贴合欧鸥曾经描述过的那种拥有成熟男人独特魅力的帅气大叔。   阿苓企图扭转乔以笙对聂季朗的负面印象:“大小姐,取消陪嫁,当初就是二爷在聂家之中力排众议争取来的。二爷一直有在尽他的努力改变聂家的贵族遗风。因为这样二爷还得罪了族里的几位叔公。请大小姐不要误会二爷。”   乔以笙不置与否,只是继续问:“方袖和杨芊儿真是陪在聂婧溪身边一起长大的?她们和聂家有什么亲戚关系没?”   “是的,大小姐,方袖、杨芊儿和婧溪小姐确实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但她们和聂家没有亲戚关系。她们自己的亲戚曾经是族里其他长辈的陪嫁。”   “……”乔以笙被再一次刷新三观的下限。聂家这是认为一脉一又一脉的,全用熟人当陪嫁比较放心是吧?   “所以,方袖和杨芊儿从小就知道她们跟在聂婧溪身边的定位是什么?”   “是的,大小姐。”阿苓在乔以笙面前完全不顾忌用词的直白是否会令乔以笙感到不适,“那是从小培养她们的忠心。”   乔以笙的眼皮狠狠一跳。不止因为阿苓直白的回答,更因为她由“忠心”两个字联想到阿苓。阿苓虽然是保镖,和方袖、杨芊儿的定位不同,但阿苓的“忠”,这段时间以来,乔以笙也感受到不少。   只不过,比起“忠心”,乔以笙认为“忠诚”两个字用来形容阿苓更为精准。毕竟阿苓曾经入伍多年,绝对忠诚不就是军人必备的素养?而阿苓真正忠诚的对象,是聂季朗罢了。   乔以笙甚至怀疑聂季朗送阿德、阿苓兄妹俩入伍,除去培养两人的身体素质,也有把“忠诚”二字刻入他们生命的考虑……   乔以笙……又有点心疼阿苓了。   捺了捺心绪,乔以笙再追问:“关于宋妈妈跟着佩佩到聂家之前的事情呢?你了解多少?比如宋妈妈有没有像佩佩一样,有旧情人?”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女人的敏感,就方才的情况,她突然生出一个想头:宋红女和陆清儒之间,似乎也有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令她莫名记起不久前陆清儒带她去看老房子那个湖的位置时所念的词背后的故事。娥皇女英啊……   这也是刚刚乔以笙偷偷打开手机录音功能的原因。   很遗憾,阿苓给乔以笙的答案是摇头:“我不清楚,大小姐。但我可以立刻着手去帮你查。”   聂家的资源乔以笙不用白不用:“嗯,你试着查查看。”   这之后乔以笙到嘴边的下一个问题其实是关于聂婧溪的,憋了这么长时间,她都还不知道,聂婧溪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是聂家的孩子。   聂婧溪倒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乔以笙的视野之中。   相隔着过道一头一尾的距离,聂婧溪狐疑:“以笙姐姐,你怎么出来了?要到陆爷爷的书房里拿什么东西吗?陆爷爷呢?”   乔以笙这个“厕所”确实也该差不多到时间了。她走回陆清儒的卧室门口,并没有向聂婧溪交待自己的行为:“宋妈妈在里面。”然后问,“厨房忙不忙?”   “庆婶很能干。”聂婧溪微微笑,“庆婶比聂家的几个保姆都能干。”   乔以笙问:“方袖和芊儿还在厨房帮忙?”   “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客厅。”聂婧溪说,“陆伯伯他们换茶水什么的也需要人。”   “这样好像显得阿苓特别闲。”乔以笙撇嘴,“不过阿苓是我的保镖,她需要负责我的安全就可以了。我可不想看到阿苓被陆家那群人使唤来使唤去。”   “以笙姐姐考虑得对。”聂婧溪凝眉,“我习惯了先考虑礼节的问题。虽然这栋别墅是陆家的,但我来到霖舟之后一直住在这里,有时候会忘记自己其实才是客人,而非主人。”   言罢,聂婧溪轻轻叩了两下门,打开:“阿婆。”   乔以笙和聂婧溪偕同往里走:“宋妈妈。”   宋红女坐在陆清儒床边的椅子里,看起来和乔以笙离开时毫无区别。   待聂婧溪行至宋红女身边,宋红女支着聂婧溪的手臂从椅子里起身,对乔以笙说:“我这才坐了一会儿,就有点累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能陪陆老头这么久。”   “宋妈妈既然累了,婧溪你送宋妈妈回楼上吧。”乔以笙也上前来象征性地搀了宋红女一把。 第421章 诡   宋红女心疼乔以笙道:“你也没守着陆老头了,让阿苓来。”   乔以笙说:“没关系,我再坐一会儿,等庆婶做完饭。”   宋红女精准地猜测:“你是不想闲着,去面对陆家的人吧?”   乔以笙默认。   聂婧溪替乔以笙说:“阿婆,陆家是有点过分,逼得太紧了。”   宋红女拍拍乔以笙的手背:“阿婆的思想不如你们年轻人前卫,阿婆想说的话,你们肯定又不爱听。阿婆就不再说了。阿婆现在等着喝你的喜酒就行。你结婚了,阿婆也可以安安心心回聂家。”   待聂婧溪和宋红女离开,乔以笙就没再关门,敞开着陆清儒的卧室,毕竟现在就剩她一个人守在陆清儒身边,万一有什么事她有理说不清。二来也方便她第一时间看清楚谁过来了。即便已经有阿苓在外面。   坐回床边的意思里,乔以笙摸出包里的手机,关掉录音功能,保存好,并备份到她的私人邮箱里。虽然她很想现在就听一听是否录到了什么内容,但确实不方便。   然后乔以笙点开和陆闯的对话框。   想也知道他现在拄着拐杖站起来了,少不得得接受客厅里那群人的“祝福”,估计还“拷问”上了,“拷问”他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能走的。   对于她之前发的内容,陆闯的回复是:【嗯,我整个人属于你,对此我早有觉悟。我陆闯只有一种死法,你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隔着这么长时间,乔以笙翘起唇角重新和他续上话:【呵,陆大少爷做鬼也要风流快活呗】   客厅里,在其余人都坐在的情况下,独独站着的陆闯显得鹤立鸡群。   不仅独独站着,他还和其他人隔开了一段距离,自己斜靠在入户门边,连陆家晟也没有一起。之前聂婧溪进出厨房时路过客厅,有给陆闯搬椅子,陆闯没理她,也没有坐。   但陆闯是背朝外头、面朝里头的,有种接受大家“拷问”的自觉性。   余子誉等人眼中,看到则并非陆闯接受“拷问”的自觉,而像陆闯在跟大家炫耀,炫耀他不用再坐轮椅了。   实际上根本没人“拷问”陆闯。小辈们一直保持着安静,只有几位长辈在一开始祝贺了陆闯重新站起来,着重跟陆家晟道喜,随即长辈们的话题还是从陆清儒的状况转移到陆氏集团近段时间的一些公事上面。   可越是这样,越显得众人各怀鬼胎,波涛暗涌。   尤其谈着谈着,连长辈们也逐渐没了声儿,一股脑沉默地喝茶,任由门外的雨声嘈嘈切切地不断闷在人的心上。   余子誉打破沉默:“陆闯表弟在和谁聊微信吗?突然盯着手机屏幕笑?”   陆闯懒洋洋地提眼角:“好不容易复健成功了,我不得通知我的狐朋狗友们,找个时间给我开派对隆重庆祝。”   余子誉一副了悟的表情:“是得隆重庆祝。那这回陆闯表弟要开的是温泉排队还是睡衣派对?”   这两种排队全是陆闯曾经的钟爱。尤其温泉派对,陆家很多人都知道之前陆闯被抽了鞭子之后死性不改立刻又呼朋唤友到宜丰庄园的温泉会所里胡闹,膈应到了彼时正好在温泉会所里的聂婧溪。   “子誉表哥真懂我。”陆闯斜勾唇,“如果子誉表哥能把关注我的精力用到追求聂大小姐上面,现在聂大小姐应该不会选不出人来。”   余子誉说:“我也是为陆闯表弟着想。陆闯表弟还是注意点吧,你开派对玩得太过分,传入聂大小姐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陆边的声音从边角的位置传出来:“陆闯你检查清楚没?只是拄着拐杖能站起来吧?你开派对,该不会是医生建议你去试一试,你另外一处废掉的地方是不是也复健成功了。”   没人听不懂陆边所指为何,不少人闷笑。   余子誉点点头:“对,我差点忘了,陆闯表弟受伤的地方不仅只有两条腿。比起能不能走路,确实还是能不能传宗接代更重要。”   陆闯尚未有什么反应,倒是陆家晟的脸快气绿了。   陆家坤察言观色道:“大哥,你还是让阿闯过来坐会儿吧。他好不容易站起来了,不要太累了吧。而且现在雨下这么大,靠门口水汽也重。”   余子誉的母亲接腔:“三弟,你就随陆闯去吧。你也说了他好不容易站起来。前段时间他坐在轮椅里快憋坏了吧?”   继而她倒也是很好意似的提醒陆家晟:“大哥,你确实该让陆闯注意些。当年陆昉不也是能走了,结果又不行了,还彻底废了。”   往事浮现,陆家晟的表情变得更差。毕竟曾经陆昉的双腿也是陆家晟的痛。   陆闯单手拄着拐杖,单手优哉游哉地掂着手机,扫视众人一圈道:“其实挺简单的,陆家晟,你就记住了,我现在的腿复健情况这么好,倘若也和二哥一样发生意外,那一定是你们当中有人嫉妒我女人缘好、会讨女人欢心,担心聂大小姐也被我勾走魂,喜欢上我,所以除掉我,减少我这么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他的自恋盖过了他指控的风头,连最希望他能走狗屎运被乔以笙看上的陆家晟都被他的狂妄自大雷得外焦里嫩。   陆闯这样半真半假半疯癫半正常地抖落出来指控之后,没忘记趁机扫视了一圈众人精彩缤纷的各异神色。   陆家坤擦了擦汗,挑出了陆闯指控的部分:“阿闯,你怎么这样说话啊。我们都是一家人,无论聂大小姐嫁给谁都一样,怎么会因为这门亲事,残害自己的家人?这种玩笑开不得。”   “你这就是把你后续所有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全部提前诬蔑给我。”陆边又开口,但他的人和之前一样,怂在藏在角落里不露面,“我还怀疑你会害我们呢!”   陆闯当即打了个响指:“没想到最懂我的人是你。被你猜中了。”   陆边被说懵了:“猜中什么?”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顿时全部集中到陆闯身上。   陆闯似笑非笑地公布答案:“你们喝茶的时候,就没觉得茶水有什么不对劲吗?”   迅速有人打翻了茶杯:“挖槽你踏马对茶水动了什么手脚?” 第422章 癫   紧跟着又有其他人纷纷丢掉手中的茶杯,场面乱成一锅粥——   “陆闯你下毒了?”   “不是真的吧?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怎么不可能?我看陆闯车祸之后就有点疯疯癫癫的。可能他伤得最严重的地方就是他的脑子。”   “毒死我们你也要坐牢的!”   “哎呀我觉得我头晕。”   “我怎么觉得我是肚子疼?”   “呕——”甚至有人开始扣自己的喉咙想把刚刚喝下肚的东西吐出来。   “……”   陆家晟猛地站起来:“你个逆子!你都干了什么?!”   眼瞧着已经有人朝他冲过来,陆闯恣意地笑起来,笑得格外嚣张:“我就是腿快痊愈了,心情好,跟大家开个玩笑,没想到大家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大家伙闻言一时之间愣住。   但余子誉几个人还是继续走到了陆闯跟前,正色问:“陆闯表弟,你说清楚,你到底有没有做什么?”   陆闯的后背抵着墙支撑住他的身体,他的手抓着拐杖朝余子誉抬起来,用拐杖底部制止了余子誉再靠近,说:“保持距离,否则我怀疑你们想故意推倒我,让我的腿又出状况。”   随即陆闯转向其他人,要笑不笑的:“我在那场车祸之后就疑神疑鬼的,现在两条腿重新有了希望,对大家的戒备心理只会更严密。顺便我也借此机会给大家提个醒,你们平时吃吃喝喝也小心一些,没准就真被人下了毒,或者一个不小心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众人看着陆闯,脸色各异。   -   因为陆清儒的房门敞开着,所以茶杯接连摔碎的动静和人声的小躁动第一时间飘进乔以笙的耳朵里。   基于好奇和担忧,乔以笙还是出去瞄了一眼情况,于是亲自见证了陆闯的大型“疯癫”现场。   他这是……反正敌在暗他在明所以他干脆更明一些顺便吓唬吓唬其他人搅起更浑的水?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陆闯身上,没人发现她的现身,乔以笙默默地退回陆清儒的卧室。   不多时她就收到陆闯发来的新消息:【你男人刚刚是不是又把你帅到了?】   噢,所以他耍帅的时候看见她了?乔以笙泼他冷水:【你这是想让你这个靶子被万箭穿心得更快些吗?】   陆闯:【说好的要相信你男人呢?】   乔以笙可真是后悔了,后悔当时意乱情迷间用错了词,导致他现在开口闭口就是“你男人”,羞耻得要命。   聂季朗新的一通电话这时候打进来。   乔以笙暂时没理陆闯,唤了阿苓进来先守着陆清儒,她走出去过道接听。   “小叔叔,又有什么事?陆家难道改变主意,连两天也不愿意给我?”   “阿苓告诉我,你不想要陪嫁。”   这事儿啊……阿苓办事效率可真高。乔以笙喜欢这种高效率,有问题早点解决早安心。   但听聂季朗又说:“说明你没有在敷衍我,确实认真考虑结婚的相关事宜。”   “……”乔以笙猛地噎了一噎。   因为聂季朗的话,她也刚意识过来,倘若她心底没有结婚的想法,其实根本就不必去管聂季朗是否为她准备陪嫁,反正准备了她也用不到。   所以潜意识里她已经认为,这场联姻逃不过去的。   而且是……她以聂大小姐的身份,和陆闯的联姻。   乔以笙烦躁,只是反问:“也就是说,小叔叔你和陆家那群人一样,之前一直不相信我的诚意?认为我在骗你,假装先答应你接受聂大小姐身份的同时也接受聂大小姐身上的婚约?”   聂季朗笑得宽厚:“我只是觉得,任何人都会下意识排斥这种盲婚哑嫁式的结亲。你敷衍我、骗我,都是很正常的。”   乔以笙:“那请问,你有没有在骗我?聂大小姐是不是除了婚姻这件事无法自己做主,其他方面我想怎样就怎样?”   “没骗你。”聂季朗给她吃定心丸,“不想要陪嫁,我就帮你去掉陪嫁。”   乔以笙强调:“嫁妆还是要的,我只是不想要陪嫁的人。”   一些便宜,该占还是得占。   聂季朗这次的笑明显是被她的话逗笑的:“嗯,聂大小姐的排面,肯定是会有的。”   “对了,不妨告诉你,”聂季朗紧接着补充一句话,“原本,你的陪嫁是婧溪。”   “???”乔以笙诧异得圆睁眼,“她不是聂家正儿八经的小姐,陪什么嫁?聂家的陪嫁不都是底下找来的人吗?”   聂季朗:“我也是这趟办完事回聂家刚知道的,婧溪前些天亲自跟族里的叔公申请的。”   “???”乔以笙脱口而出,“她疯了吗?”   聂婧溪不是口口声声喜欢陆闯、要嫁给陆闯?现在又来给她当陪嫁?她选择的是陆家其他人,她也跟着?   ——噢,不,上述的问题其实不存在,仅仅说明一件事:聂婧溪百分百地确信,她选择的人会是陆闯。   乔以笙冷笑不止。说实话,论痴情,她可真是比不过聂婧溪。   聂季朗意味深长道:“婧溪的执著,也刷新了我以前对她的认识。我对这个侄女的了解,还不够多。”   在这种电话之后,庆婶就来问乔以笙,想在哪里吃饭。   庆婶的意思是,乔以笙可以单独在陆清儒的卧室里吃。   但乔以笙没有做出这个选择。   她走出去客厅。   客厅里陆家晟等人均还一个不落。倒并非陆家晟不想走。陆清儒的情况既然暂时稳定下去,且乔以笙又推迟了两天再给结果,陆家晟原本想回公司的。奈何雨太大,他被迫再等等。   方袖在帮忙往餐桌上布菜,杨芊儿则刚把聂婧溪从楼上请下来。   聂婧溪小声给乔以笙出主意:“以笙姐姐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的话,可以借口给阿婆送饭菜上楼,就别下来了。”   乔以笙和聂婧溪的眼睛对视了一下,没给聂婧溪回应,径自走到陆家晟面前:“陆伯伯,不是要我今天给结果吗?”   陆家晟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整怔忪了。   她的音量不低,其余人又始终留意着她,故而也基本都听见了,刹那间齐刷刷朝乔以笙投注形色各异的目光。   乔以笙双手抱臂,望向大家:“我已经想清楚,要选择谁成为我的丈夫。” 第423章 结果   这一句出来之后,所有人都肯定了自己没有听错,确实是要现在就公布和乔以笙结婚的人选了。   于是没有人再顾得上吃饭不吃饭的,不约而同地以乔以笙为中心围了过去,围到乔以笙的面前,个个翘首以盼。   独独原本鹤立鸡群的那一位仍旧鹤立鸡群,远离人群地自己占着门口的那一方空间。不过乔以笙方才的一扫而过,扫见了他那一瞬间的表情,和其他人一样意外于她明明争取到了两天的考虑时间却又临时改变主意选择现在就宣布结果。   陆家晟、陆家坤等几个大人无疑是围在站在最前面的,尤其陆家坤还将他的两个儿子陆晨和陆朝一并拉到他的身边,使得两人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乔以笙的眼皮底下,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的两个儿子被乔以笙选上。   陆家晟见陆家坤如此,似乎也很想把陆闯揪过来,但远远地看了一眼陆闯桀骜不驯的模样,到底放弃了。   另外三个和陆闯一样单独占据一处位置的就是聂婧溪、方袖和杨芊儿了。她们现在也静静地将目光投注在乔以笙身上。   乔以笙倒也不是孤家寡人,身后站着阿苓陪伴她。   一时间谁也没讲话,外头哗啦啦的雨声给里面安静的空气增添了几分紧张感。   余子誉的母亲余亚蓉最没耐心,迫不及待地率先追问:“选谁啊,这种时候了以笙你就别再吊我们的胃口,赶紧说了大家了了一件事也好继续吃饭。”   巧了,乔以笙就是为了不让他们能好好吃饭。   陆家晟也开口:“说吧,你选了谁,我们也好进去告诉你陆爷爷这个好消息。”   乔以笙故作神神叨叨的:“陆爷爷已经知道结果了。我刚刚陪陆爷爷的时候,觉得陆伯伯你提议的抽签给了我灵感,我就自己来了个点兵点将,决定点到谁谁就是我的未婚夫。陆爷爷见证了我点兵点将的过程。”   暂时没人追究她的方法是不是荒谬,只有陆家坤紧跟着催促:“谁运气这么好,被你点到了?”   “被我点到的人是运气好吗?”乔以笙似笑非笑又意味深长的,“我的脾气很差的,成为我的未婚夫,只是受尽折磨的开始罢了。”   余子誉笑:“聂大小姐口中的折磨,只会是夫妻之间的情趣而已吧。”   毋庸置疑,乔以笙被他调戏了。虽然私底下陆闯对她说过的话更为露骨,但除了陆闯之外的男人但凡沾点轻佻,乔以笙都决定猥琐、下流、反胃。   “要不你们先吃饭吧,等你们吃完饭我再公布。”乔以笙又说。   一个个的心脏被乔以笙搞得跟过山车一般,闻言登时急眼了:“聂大小姐你别是耍我们玩,给我们一个干脆行不行?”   陆家晟皱起眉,大概真是被乔以笙反反复复的态度惹了脾气,鹰隼般的眸子摄在乔以笙身上,特别有陆家一家之主的风范,语气也些许不客气:“行了,别开玩笑了,赶紧说。”   乔以笙:“你儿子。”   她紧跟在陆家晟话尾音后面吐出字眼的,快速得绝大多数人没反应过来,包括独自一人站在门边的陆闯也没听清楚。他的神情姿态状似恣意闲适无所谓,可实际上他抓在拐杖上的手,手掌心里冒出的汗夸张来讲都能有一吨了。   而在乔以笙讲完那三个字,陆闯的眼尾余光瞥见聂婧溪朝他的方向望过来。   “什么?你说谁?”余亚蓉不由上前一步,离乔以笙近些。   陆家晟也有点愣:“你再说一遍。我儿子是吗?”   “大哥你听错了吧?什么你儿子?陆闯的名字就两个字,以笙刚刚说的是三个字。”余子誉的母亲主动替乔以笙反驳回去。   乔以笙则对陆家晟点头:“嗯,你儿子。”   全场又一度陷入落针可闻的安静。   四五秒后,陆家晟十分淡定地也对乔以笙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随即陆家晟愈发淡定地转过身,对陆家的其余人说:“行了,都吃饭吧,该干嘛干嘛。”   平静的水面反倒因为陆家晟的这一句话被搅动起来。   余亚蓉第一个提出异议:“这样不行吧以笙?你说选陆闯就选陆闯了?你为什么选陆闯是不是应该给个说明?让其他人至少明白落选的原因。”   “二妹。”陆家晟不满的嚷嚷,“以笙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她点兵点将点出来的。就是我家阿闯运气好。”   余子誉也站出来:“今天又说是点兵点将随便选的,那之前给我们出题、让我们参加测试是在干什么?既然之前立下了评选标准,就得按评选标准来吧?其他的不提,光就之前的体能测试,陆闯表弟连参加都没参加,成绩是零分吧?聂大小姐,你这样让我们其他人没办法服气。”   陆家晟又一次站出来替乔以笙说:“女人的心思本来就一会儿一个变。以笙之前出题考你们,真正考的肯定不是你们测评结果有多好,而是你们参加测评过程中的细节表现。以笙公布结果之前已经说明了她是点兵点将点出来的,那时候你们对这样的标准都没意见,现在再反对是不是太迟了?一家人,无论以笙选了谁,不是一样的?”   “大哥,我们要个理由不过分吧?”余亚蓉的恼火全写在脸上。   乔以笙默默地打算功成身退,远离陆家内部的这场战火,交由陆家晟去挡在最前面承担一切。   但陆家坤没有被转移转移注意力,他唤住乔以笙:“以笙,你给出的结果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阿闯是很优秀,不过我们陆家的其他孩子也不比阿闯差,婚姻大事你还是应该慎重些,不能儿戏。”   余亚蓉经陆家坤的点醒,也不再和陆家晟对线,直接拦住了乔以笙的去路。   乔以笙快烦死了。逼她做决定是他们,现在她爽快地给了他们结果,一个个又缠着她闹。   她遂他们的愿:“虽然人选是点兵点将随机出来的,但这个结果我也挺满意的。”   “聂大小姐怎么就满意我们的陆闯表弟了?”余子誉很好奇的样子。   “他不是废了吗?”乔以笙给出理由,“正好,我想要无性婚姻。我也不想要小孩。” 第424章 恭喜   “……”   场面再一次陷入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诡异的安静中,乔以笙极其自然地瞥一眼陆闯,趁机收尽陆闯这一瞬间的表情。   她以为基于男人强烈的自尊心,陆闯的表情必然好看不到哪里去。可实际上,陆闯仿佛并未听见她现在在众人面前堂而皇之地说他不行,他成了目前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斜勾唇角看起来有笑意的。   ……行吧,乔以笙猜测他的心思估计还沉浸在她选了他当未婚夫这件事情上面。   转回眸,乔以笙扫视过大家各异的缤纷神色,继续道:“你们当中如果有谁也废了,愿意接受无性婚姻,可以告诉我,我就重新考虑结婚人选。”   一时间没人吭声,一小撮人原本就希望渺茫的人甚至有点看陆家晟笑话的意思。   目前看起来最受伤的也确实是陆家晟,反应过来乔以笙什么意思的陆家晟脸上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字:“无性婚姻?不要小孩?”   “嗯。”乔以笙怕他听不清楚,应的同时也点了头。   余亚蓉也生怕陆家晟听不懂似的,从旁问陆家晟:“大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无性婚姻’?”   陆家晟简直在暴怒的边缘,他强行维持着体面,问乔以笙:“你之前没告诉过我们,你要无性婚姻,你不要小孩。”   乔以笙反问陆家晟:“陆伯伯如果不接受的话,我可以收回刚刚的结果,不选择陆闯了。”   陆家晟:“……”   继而乔以笙转头问其他:“我最后问一遍,你们有其他人能接受无性婚姻吗?”   陆家晟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迅速阻止了乔以笙的另择他婿:“我没说我不接受。你既然已经选择了我家阿闯,不能这么快反悔。”   陆家坤劝陆家晟:“大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余亚蓉小声嘀咕:“大哥又有什么办法?就算以笙不选阿闯,阿闯现在的情况也照样没办法传宗接代。”   陆家坤愁眉苦脸:“可过婚姻生活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乔以笙替陆闯感到无语,他就这样毫无隐私地被三位长辈当着众位小辈的面公然讨论他行不行的问题,他不发飙噢?——反正她替他无语的同时,非常不厚道地在心底忍不住暗暗发笑。   余亚蓉不死心地做争取,问乔以笙:“你现在还年轻,可能嫌麻烦,所以才会想着不要孩子。以后指不定就要反悔了。那到时候怎么办?”   陆家坤接茬:“是啊以笙,慎重考虑。你要不要和你家里人再商量赏脸?我们也是为你着想。其实你如果暂时想要无性婚姻、不生小孩,比起阿闯,我们家陆晨更合适。他现在年纪还小,什么也做不了。等他过两年上了大学,也许你也有了新的想法,还能补救,不是吗?”   乔以笙:“……”她只能说……陆家坤的提议,有一定的说服力……   而余亚蓉和陆家坤的接连开口,愈发坚定了陆家晟接受乔以笙的条件:“你们都别再捣乱了,以笙说了选阿闯就是选阿闯。就算以后以笙改变想法了,他们也有其他办法能要孩子。你们就别提他们小夫妻俩操心了。”   余子誉也忍不住插话道:“大舅,聂大小姐选的是陆闯表弟,是不是最该问过陆闯表弟的意思?也许陆闯表弟不接受无性婚姻?”   已经彻底放弃竞争的那一小撮人里有人很故意地窃窃私语:“他不接受有个屁用,他倒是能行啊。”   一直以来都没吭声的陆闯这时候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慢慢走过来,最终停在乔以笙的面前,神色认真地对乔以笙诉衷情、表忠心:“聂大小姐,很荣幸能被你选中成为你的结婚对象。无论你想要怎样,我都没有任何异议。”   乔以笙没给反应,只在心里默默道:就装吧。   其余人的表情又是一阵五彩缤纷,仍旧不服气的和看笑话的大概对半分。   陆家晟见状松一口气,这次终于不再故作淡定,适当地露出笑容:“好了好了,我家阿闯和以笙现在也算是两情相悦,你们都饿坏了吧?快吃饭快吃饭!”   旋即陆家晟看回乔以笙和陆闯:“你们俩也吃饭。以笙啊,就和阿闯坐一起吃怎么样?你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了,就差选个日子办喜事。你们需要再多接触接触,培养感情。我现在就去和亲家小叔通电话,通知亲家小叔这件大喜事!”   乔以笙拒绝了陆家晟的提议:“我有点累,想回楼上休息休息,就不在这边吃了。”   事情都了解了她当然走,还留在这里给自己平白无故添恶心吗?而且如果她还和陆闯当着大家的面排排坐吃饭,不是给其他落选的人心里更添堵,等于往陆闯身上再添仇恨。   反正她的策略是:未婚夫虽然挑出来了,但她并不待见她的未婚夫,妥妥的并非出自她真心实意的纯商业联姻。   陆家晟也没强求:“嗯,那你休息去吧。一早就过来这边照顾你陆爷爷到现在,你确实也该累了。让保姆把你的饭菜给你送到楼上去。”   乔以笙连起码的招呼也不和陆闯打,直接带着阿苓往楼上去。   陆家晟和颜悦色地安排陆闯:“你注意点你的腿,现在只是刚能走而已,别嘚瑟,给我养好了。难道你想你和以笙结婚的时候还拄着个拐杖给人看笑话?”   陆闯很无所谓地说:“我现在无论拄不拄拐杖,不都是大家的笑话?”   陆家晟想抽人:“你给我安分点!接下来除了复健和约会,哪儿也不许去,老老实实地等着定下婚期、准备结婚!”   说着陆家晟就出去走廊外面打电话了,不知是打给聂季朗的,还是通知其他人这件事大喜事。   客厅里的其他人经过这一出,早没了继续逗留的心思,即便雨还是下得挺大,也开始商量怎么离开。   余子誉走到陆闯面前:“恭喜,陆闯表弟。”   陆闯的表情轻蔑极了,很不可一世的样子。   余子誉似乎很好意地提醒:“陆闯表弟,都是男人,表哥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聂大小姐和你只想是无性婚姻,估计是为她自己留足空间。你小心脑袋戴绿帽。” 第425章 陪   陆闯颇具挑衅意味地回应道:“谢谢子誉表哥的好心。不过我得提醒子誉表哥,我现在是聂大小姐钦点的未婚夫,你在我面前说这样说聂大小姐,也不怕我回头跟聂大小姐打小报告?”   继而他话锋一转:“噢,子誉表哥果然对聂大小姐不是真心的,落选之后觉得自己反正也没希望了,就无所谓再聂大小姐面前保持形象,流露出真面吧。”   余亚蓉听到余子誉和陆闯的对话,强行把余子誉拉走,私下里教训余子誉道:“能不能沉住气?他们连婚礼都还没办。不记得当初阿闯和聂婧溪都走到那一步了不照样告吹?万一后面又有变故?你也想和子荣一样,彻底毁掉自己的希望吗?”   余子誉没好气地应下:“知道了。”   余亚蓉继续盘算道:“而且,就算他们真结了婚,你别忘了,阿闯不行。那个聂小姐口口声声要过无性婚姻,到时候指不定就被外面哪个野男人勾走了。与其便宜外人,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嫁给了阿闯,她手里陆氏集团的股份最多就是算他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其实关于结了婚也能婚外情以及关于股份的问题,早在那会儿聂婧溪选择陆闯为结婚对象时,余亚蓉就给余子荣和余子誉都分析过了,余子誉是记得的。   余亚蓉第一次提出来时,余子誉便不意外。毕竟自己的母亲曾经就是把别人未婚妻挤走的女人。   他也提醒余亚蓉:“妈,你该加把劲。你改回陆姓这件事都申请多久了,还没有结果?”   当年余家还没落魄时,余亚蓉嫁得很风光,她对她的丈夫也确实真爱,并且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意,冠了夫姓。   导致她现在不仅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因为不姓陆而隔了一层,为了在陆家讨一份位置,艰辛无比。也使得当初聂婧溪选结婚对象时,本就缺乏竞争力的余子荣和余子誉被陆家晟和陆家坤排除竞争资格。   “我这不还是为了你和子荣两个人?”余亚蓉被自己儿子怼得不仅颜面无存,还很受伤,“如果你们爸爸够争气,我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你和子荣也绝对是聂家大小姐上赶着要嫁的人。”   余子誉安慰余亚蓉:“好了妈,放心吧,就算不为你、不为股份,我也要为我自己争一口气。”   盯着陆闯的背影,余子誉冷笑:“走着瞧吧,看谁能笑到最后。”   -   “恭喜你得偿所愿,阿闯。”聂婧溪在余子誉被余亚蓉拉走之后,也走到陆闯面前向陆闯道贺。   陆闯一如既往当她是空气,拄着拐杖绕开她。   杨芊儿也一如既往地恨铁不成钢:“阿溪,你究竟要倒贴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方袖给了杨芊儿一个眼色。   杨芊儿迈着重重的脚步去厨房,忿忿然:“我给阿婆准备饭菜。”   聂婧溪转头叮嘱方袖:“你也去帮以笙姐姐准备一份饭菜。”   方袖点点头。   聂婧溪又看了一眼陆闯,独自缓步上楼。   来到乔以笙的房间门口,聂婧溪先询问守在门口的阿苓:“以笙姐姐是不是在里面?”   阿苓点头。由于刚刚乔以笙进房间前特地交待过,如果聂婧溪来,不用拦,所以阿苓并没有阻止聂婧溪举手准备敲门的动作。   反倒是聂婧溪敲门的手停在半空,又询问阿苓:“以笙姐姐刚刚有说她在里面干什么吗?我这样会不会打扰到她休息?”   阿苓摇头:“大小姐没说她干什么。”   聂婧溪迟疑:“以笙姐姐还没吃饭吧?她没让你帮她送饭菜吗?”   阿苓继续摇头:“大小姐说她暂时不饿。”   聂婧溪关心道:“还是劝以笙姐姐吃点吧。我让方袖去准备了,你等下送进去给以笙姐姐,然后你自己也去吃,别饿到了。”   阿苓只说:“谢谢婧溪小姐。”   聂婧溪略略颔首,便要转去宋红女的房间。   乔以笙的声音隔着门板懒洋洋地传出来:“阿苓,你在和谁讲话吗?”   随即门从里头打开,门内站在乔以笙。   “以笙姐姐。”聂婧溪回头打招呼,面露歉意道,“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乔以笙勾唇,“你找我?”   “嗯。”聂婧溪点头,“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在想,应该跟你道一句恭喜。无论如何,你把亲事定下来了。”   乔以笙斜斜靠着门框:“应该恭喜我,不用再被他们逼着面对陆家的一大群歪瓜裂枣了。”   聂婧溪笑:“好,那我就恭喜你这个。”   乔以笙微微歪头:“除了这个,没其他事了?”   “没了,吃饭的时候,我交待给阿苓了。”聂婧溪永远那般知书达理的模样,“你继续休息吧,我去看阿婆。顺便帮你告诉阿婆。她会高兴的。”   “等一下。”乔以笙喊住她,“你没其他事了,但我有事正好想找你。”   “什么事?”聂婧溪驻足,“以笙姐姐说。”   乔以笙问:“你刚刚在楼下听清楚了吧?虽然我选完结婚对象了,但要求的是无性婚姻,并且不生小孩。”   “嗯,我听清楚了。”聂婧溪笑,神色间流露出由衷的敬佩,“以笙姐姐的想法很前卫,还把想法付诸了实践,以笙姐姐的这份勇气,是我永远都做不到的。”   “是真心的吗?”乔以笙问,“你的话是真心的吗?”   聂婧溪微微一愣:“是真心的。我在以笙姐姐你面前讲过的话,一直是发自内心的。”   乔以笙没什么表情地说:“就你坚持要嫁给陆闯,甚至不惜申请成为陪嫁这件事来讲,你确实是真心的。”   比起方才的愣,这会儿聂婧溪对陪嫁则没有被突然揭穿该有的窘迫反应。   相反,聂婧溪表现出的更像是很开心乔以笙提到这件事:“嗯,我从来没隐瞒以笙姐姐我对阿闯的喜欢。所以今天以笙姐姐选择了阿闯,我比任何人都高兴。我说过,你们都是我喜欢的人,看到你们在一起我很幸福。而且我可以陪在以笙姐姐身边,看着你们一直幸福下去。”   ……乔以笙怀疑自己面对的可能真是一个疯子。   “不好意思,你的希望要落空了。”她冷脸,“我拒绝你的陪嫁。” 第426章 觊觎   如果不是她恰好问了阿苓关于宋红女的事情,或许她要到快结婚才能知道有陪嫁,那时候她措手不及,都不一定能推掉。   聂婧溪自己越过聂季朗向族里的叔公申请,估计打的就是这样的信息差和时间差。   甚至聂婧溪之前怂恿她选择陆闯,就可能已经藏了陪嫁的心思。   而对于乔以笙提前知晓了陪嫁,聂婧溪现在也没有太明显的反应,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仍旧是淡定的。   她不慌不忙地说:“以笙姐姐,陪嫁是聂家的传统。”   “那我就要破了这个恶心的传统。”乔以笙觉得她不可理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作践你自己?聂婧溪,你漂亮、家世好、学历高,你想要谈恋爱、想要结婚,完全有机会遇到很好的一个男人,为什么偏偏主动申请给人当陪嫁?你是被聂家洗脑了吗?”   聂婧溪面色不改,很认真地反问:“以笙姐姐,你知道‘何不食肉糜’吧?”   乔以笙蹙眉,没接茬,静待她的下文。   聂婧溪注视着她,曼声道:“以笙姐姐,你从前的生活环境里接触不到这样的事情,所以你用你那边世界的标准来衡量觉得不可理喻、觉得难以理解。”   “确实难以理解,因为你理解不了生活在这边世界里的人,你可能以为多数陪嫁的人都是被迫的、她们都是痛苦的。实际上,她们原来的生活可能更痛苦。陪嫁反倒是她们摆脱痛苦、过上新生活的途径。”   “……”乔以笙微眯一下眼,“你的意思是,你在聂家过得很痛苦?”   “不是,我只是举例其他人。”聂婧溪否认,继而道,“我主动申请当陪嫁,仅仅是因为,我喜欢陆闯。”   呵。乔以笙轻哂:“我今天选的如果不是陆闯呢?你也要跟着我嫁?”   “不会的,以笙姐姐你肯定会选阿闯。”聂婧溪笑,“以笙姐姐你的眼睛又不瞎,怎么会选到其他人头上?”   乔以笙斜睨眼:“现在不管我选的是不是陆闯,我刚刚已经说了,我不生小孩,你没有陪嫁的必要。你没明白意思的话,我就再清楚地告诉你:即便我要生小孩,你也不可能给我当陪嫁。断了你的妄想吧。”   一直以来她和聂婧溪之间都算客客气气的。无论如何,表面上聂婧溪除了坚持要嫁给陆闯之外,并不讨厌,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表面聂婧溪做过伤害她的事情。   她没想到率先打破平和的会是她。而她现在的态度和语气,完全可以说和聂婧溪撕破脸。   可在这种情况下,聂婧溪仍旧端庄又体面,很有耐心地尝试说服她:“以笙姐姐,陪嫁和小三、小四不一样的,你不用担心我会抢走阿闯。我只是陪你生活在陆家而已,让你不至于孤孤单单,被陆家人欺负了也没个照应。你不同意我替你照顾阿闯,我就不照顾。甚至如果你不允许我靠近阿闯,我也可以离他三米远。”   “你是神经病吗?”乔以笙倒也没暴跳如雷,乔以笙也是纯粹困惑地以平和的语气问出这句话,“你不过你自己的人生,非要这样子,图什么?”   “图什么……”聂婧溪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我就是……喜欢阿闯。我也没办法……”   乔以笙:“……”   她已经分不出来聂婧溪是装的还是真的。   不过管聂婧溪的装的还是真的,乔以笙都不想继续和聂婧溪纠缠下去了:“你喜欢谁,都不关我的事。现在你需要面对的现实就是:你不可能给我当陪嫁的。”   “虽然陆闯是我在矮子里面拔将0军无可奈何挑出来的结婚对象,但无论如何他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你觊觎他,就是觊觎我的东西。我讨厌我的东西被人盯着。所以,我不希望再看见你。”   “你自己收拾收拾行李,尽快搬出这栋别墅回聂家。你坚持不走的,我只能让陆伯伯轰你走。我相信为了婚礼的进展能顺利,陆伯伯会满足我这个合理的要求。”   “……”聂婧溪静静地注视乔以笙。   聂婧溪圆圆的杏眸在这种情况下充分发挥了它的优势,使得聂婧溪看起来清纯无辜而又有些楚楚可怜。   其实一般长着杏眼的女生给人的第一印象应该是活泼开朗的。可在聂婧溪身上,一直以来都仿佛被她自身的大家闺秀的气质所压制。乔以笙当初见她的第一眼就是这种印象。那种即便聂婧溪的发尾染了带些许叛逆意义的鸦青色也影响不了的大家闺秀的气质。   这段时间和聂婧溪相处下来,也确实没发现聂婧溪有和活泼开朗沾边之处。   偏偏在眼下的情况,乔以笙才突然有了,聂婧溪是个邻家小妹妹的既视感。   “所以,以笙姐姐很讨厌我,是吗?”聂婧溪的神情看起来有点难过也有点沮丧。   乔以笙不想理他:“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就这样吧,我要去休息了。”   说着乔以笙往门内退进去一步,并悄悄给了阿苓一个眼色,示意阿苓帮忙拦着聂婧溪。   然而聂婧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点也没有要死皮白赖纠缠的意思,只是喃喃:“对不起……我也没办法……没办法克制自己不去喜欢阿闯……”   倒是给宋红女送饭菜上来的杨芊儿冲到聂婧溪护住聂婧溪,质问乔以笙:“你欺负阿溪了?”   阿苓挡在了杨芊儿和乔以笙之间,防止杨芊儿动粗,口吻不太客气:“杨芊儿,这不是你面对大小姐应该有的态度。”   聂婧溪也出声制止:“芊儿,我只是在和以笙姐姐聊点事情而已。”   宋红女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从她的房间步履蹒跚地走出来:“你们在干什么?”   “阿婆,没什么。”聂婧溪从杨芊儿手中接过端着饭菜的盘子,走向宋红女,“吃饭吧阿婆。”   “宋妈妈,你吃饭吧。”乔以笙息事宁人地隔着距离朝宋红女点点头。   宋红女并未追问,随聂婧溪折返卧室。   但宋红女没让杨芊儿继续跟进来。她关上了门。   聂婧溪将饭菜放到床头柜:“今天家里人多,庆婶做的也比之前丰盛。阿婆你——”   她回头看向宋红女,猝不及防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到她的脸上。 第427章 磨人   因为身形的歪倒,聂婧溪的手下意识摁在床头柜上,放在床头柜的饭菜全部打翻,其中有一碗是汤,也冒着热气洒在了聂婧溪的手背上,瞬间将聂婧溪的皮肤烫红。   门外的杨芊儿听闻里头传出的摔碎声,第一时间来敲门:“阿婆,阿溪?”   聂婧溪从容不迫地回应杨芊儿:“没事,芊儿,你也去吃饭吧。看见方袖的话,也跟她说一声,给以笙姐姐送完饭菜就去休息。”   打发走杨芊儿,聂婧溪站直身体,抽了两张纸巾随意擦了擦自己烫红的手背和脏了的衣裙,这才抬头面对宋红女:“阿婆。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这样在我脸上留下痕迹,我一会儿出去该怎么见人?”   “你还知道要见人?”宋红女满是褶皱的眼角因为愠怒而而突显岁月的痕迹,“你申请当陪嫁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还要见人?”   聂婧溪反问宋红女:“阿婆,连你也觉得,当陪嫁很丢人?”   “可你,以前就是奶奶的陪嫁。一直以来,你不是都以能陪在奶奶身边度过大半辈子而感到荣幸吗?”聂婧溪流露出费解,“如果我给以笙姐姐当陪嫁很丢人,阿婆你不就是看不起你自己?难道阿婆你当年给奶奶陪嫁,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吗?”   宋红女似乎被气得心脏疼,沟壑纵横的一只手捂在胸口,另一只手又朝聂婧溪的脸扬起来。   聂婧溪握住宋红女扬起的巴掌,轻轻蹙眉关切道:“阿婆,你血压高,不要再生气了,一会儿身体又得不舒服。吃饭吧,吃完饭你该吃药了。”   宋红女问:“你想干什么?”   聂婧溪喃喃:“为什么你和以笙姐姐都觉得我别有用意……我真的没有想干什么……我只是……”   -   乔以笙并非吓唬聂婧溪,无论聂婧溪背地里是否对她搞过小动作,乔以笙都觉得聂婧溪继续留在陆家、甚至是霖舟,是个祸害,是颗隐形的炸弹,如果聂婧溪拿她的警告当耳旁风,聂家请不回聂婧溪,她真的打算动用陆家赶聂婧溪走人。   翻出包里的耳机,乔以笙打算听一听不久前在陆清儒的房间里是否录到了有用的东西。   房门在这时候被人从外面叩了叩,阿苓的声音随即传进来:“大小姐,你休息了吗?”   “什么事?”乔以笙放下手机和耳机,前去应门。   门外除了阿苓,还站着方袖和……陆闯。   陆闯拄着拐杖,指了指方袖手中端着的餐盘,礼貌中适当地带了一丝荣升为未婚夫的亲近:“以笙,我来给你送饭了。”   乔以笙:“……”   真正来送饭的方袖同样:“……”   方袖是在端着饭菜上楼时,在楼梯处碰到陆闯的。由于陆闯腿脚不便利地走在她的前面,还霸占了整个楼梯,方袖无法绕开他,只能被他堵在后头,慢吞吞地跟着他一起走。   而上楼后,陆闯主动问方袖,饭菜是送给谁的。   方袖如实告诉他是给乔以笙的。   于是就发生了方才那一幕……   “大小姐,这是阿溪叮嘱我给你送的。”和杨芊儿不同,方袖对乔以笙的身份是尊重的。无论这份尊重是否发自内心,起码表面看起来令人舒服。   而方袖的话,乔以笙也听得出来,方袖是不乐意被陆闯抢走了聂婧溪的功劳。   乔以笙没理陆闯,只对方袖说:“谢谢。”   乔以笙接过,就要端进屋并关上房门。   陆闯用他的拐杖抵了一下门板:“以笙,我确实是来关心你有没有吃饭的。刚好方袖来给你送饭,所以我也不用再吩咐保姆去给你准备。我上来也有另外一件事,就是陆家晟来让我来提前和你讨论,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   方袖送完饭就走了,并没有留下来旁听陆闯和乔以笙的对话。   “叫回我‘聂大小姐’,谢谢。”饶是如此乔以笙也配合陆闯把戏演完,毕竟聂婧溪还在宋红女的房间里,没准什么时候两人就出来了。   陆闯笑得一整个风流浪荡子的模样:“好,聂大小姐,你喜欢我叫你什么,我就叫你什么。”   “……”乔以笙再次被他油到了。他怎么做到每次在陆家这边表演的时候都透着一股油腻腻的脏?   “聂大小姐,现在可以允许我和你一起讨论,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吗?”陆闯重新申请。   他的申请非常明确,就是想光明正大地进来她在这栋别墅里的卧室。他就是在嘚瑟,在对楼下那群人嘚瑟。说实话,乔以笙很想看看他不能如愿之后的表情,让她自己乐呵乐呵。   不过她能猜到,陆闯怕是要死缠烂打。   正好乔以笙也有一箩筐的事情要跟他分享。   “这么着急的?”在同意之前,乔以笙还是继续拿乔,“非急着现在讨论?”   陆闯说:“陆家晟很着急,他怕你本来就看不上我,一转头就又反悔了。”   好几伙,把锅全甩到他老子身上。乔以笙偏要问他:“只是陆伯伯急吗?”   “我也急。无论是谁有幸成为聂大小姐的未婚夫,都会着急想把聂大小姐娶回家,以免节外生枝。”   乔以笙怀疑陆闯的油是跟余子誉借的。   即便为了不再被陆闯给油到,乔以笙也觉得差不多该收戏了。   “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她表现得很不耐烦。   “谢谢聂大小姐。”陆闯拄着拐杖笑眯眯跟进门,然后用他的拐杖将门关起来,拐杖就直接被他扔在门边。   乔以笙刚在梳妆台前将饭菜放好,就被陆闯从身后抱住,掰过她的脸,他立刻落下吻。   乔以笙掐他的腰。这样的姿势她的脖子扭得很酸行不行?!   陆闯立马会意,推开饭菜到边上去,转过乔以笙的身体把她抱着坐到梳妆台面上,他捧住她的脸,嘴唇重新凶猛地碾压上她的唇。   乔以笙很怕他给她吻破皮了,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提醒他注意点。   陆闯又一次会意。如果方才是疾风骤雨,那么现在就变成斜风细雨了。   和阳台外头的雨势一样,看似弱了下去,但密密的,依旧磨人。   ……乔以笙的脑海中还真浮现出曾经跟欧鸥学过的一个词:磨人的小妖精。 第428章 小妖精   噢,不,现在揉着她亲得正欢快的怎么能是小妖精?必须得是大妖精。   庞然大物的大。   被亲得实在受不了了,乔以笙悬于半空的脚又用比方才更大的劲儿踢了踢陆闯的小腿。   陆闯拖延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极其情涩地舔了舔嘴唇,说:“成为未婚夫妻之后的第一吻。”   乔以笙:“……”   可把他给得意的。   乔以笙张了张嘴,想泼他的冷水。   陆闯的右手食指竖到她的嘴唇前,堵住她的话,斜勾唇道:“我知道你是形势所迫,为了不让陆家晟他们在再烦你。但陆家晟的小儿子现在和聂大小姐确实就是未婚夫妻。”   乔以笙斜挑眉:“很有自知之明。”   陆闯绅士地鞠了个躬:“多谢聂大小姐夸奖。”   “还油?”乔以笙再次踢了踢他的小腿,“油得能炒三锅菜了。”   陆闯弯腰捉住她的脚:“再踢,真被你踢瘸了,损失的可又是你。”   他捏在她脚底的指头似有若无地挠她,乔以笙痒得想把脚直接踹他脸上:“陆家晟的小儿子,你的时间剩不多了。到点了就离开我的房间。”   “陆家晟的小儿子时间用完了,还有我陆闯的时间。”陆闯饶有趣味地继续把玩她的脚。   “别贫了你,给你听一段录音。”乔以笙捡起梳妆台上的她的手机,递过去其中一只耳机给陆闯。   陆闯不用他的手接,而是矮下身体,侧过脑袋,将他的耳朵送到乔以笙的手边。   乔以笙翻了个白眼,故意很用力地把耳机戳进他的耳朵里。   陆闯:“啧,乔圈圈谋杀亲夫。”   “……”乔以笙用另一只脚踢了踢他的小腿。   她自己塞了剩余一只耳机,点开录音的播放——是不久前她和聂婧溪的对话。   乔以笙料到聂婧溪会来找她。当然,即便聂婧溪不找她,她也会找聂婧溪。   打开门和聂婧溪正面交谈之前,她就在口袋里把手机的录音功能设置好。她是猜测聂婧溪可能会绷不住,露出马脚,她当场如果没发现,后续还能再找找。结果聂婧溪很稳,仍旧只是痴心于陆闯。   稳就稳吧,乔以笙现在直接把录音给陆闯听,让陆闯进一步见识见识,他招惹上一朵多偏执多疯的桃花,省得她浪费口舌转述给他听。   她的转述,必然不及他亲耳听来得精彩。   陆闯倒是全程面无表情,录音播放结束后,他只有一个问题:“陪嫁是个什么玩意儿?”   “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乔以笙冷哼,“联系前后文你自己悟不出来?”   “什么鬼?真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陆闯皱眉,“大清都亡了几年了?”   “呵,这不是很清楚?装,还给我装。”乔以笙嗤笑,把阿苓给她解释的聂家里头具体的内容复述一遍给他听,包括他原本应该拥有娶一送二的福利告诉他。   陆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尤其得知方袖和杨芊儿是陪嫁时,他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般。   乔以笙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戳他的胸口:“你心里是不是在想:娶聂家的女人,原来还有这种好事?”   “嘁”陆闯捉住她的手指,即刻表忠心,“这种齐人之福,我可消受不起。谁爱要谁拿去。”   乔以笙故意挑刺:“只是方袖和杨芊儿不对你的胃口吧?如果陪嫁刚好是你喜欢的类型,你确定不去消受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最巴不得返古的一件事,就是三妻四妾。”   “嗯,你说得没错。”陆闯点头认同,“有机会的话,是个男人都想三妻四妾。我也一样。”   乔以笙眯起眼:“呵,承认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承认的?”陆闯笑的些许邪性,“你要是能分出无数个你,别说三妻四妾,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都能成为我的梦想。”   就料到他的话会有反转,乔以笙捏住他的两片薄唇:“忙得过来吗你?嗯?我要真变成无数个我,你忙得过来?”   陆闯:“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从他坏得要命的表情里乔以笙就能完整解读,他说的是:“你说我忙得过来吗?”   成天除了炫耀他自己的超能力,他脑子里也装不下其他正经事了。乔以笙翻他一个白眼,在发现他的嘴巴张开企图含住她的手指时,她赶紧先一步松开他的嘴唇,免得自己又被他勾到。   陆闯倒没强行和她闹,问她说:“所以你不要那两天的考虑时间,今天直接给结果的原因,就是被聂婧溪的行为膈应到,受刺激,打翻醋坛子了?”   “想得没。”乔以笙坚决否认,“没听到录音里我跟聂婧溪说的?我就是讨厌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盯着。即便那样东西我不喜欢,那也是我的。”   陆闯笑得促狭又玩味儿:“嗯嗯,明白了。反正结果就是,我们聂大小姐今天当着众人的面,宣示对我的主权了。我终于光明正大了。”   乔以笙:“……”   他现在就是什么都听不进去,满心满眼只装着这一件事喽?   乔以笙表情是绷着的,保持她大小姐的骄矜,心底则很难不因为他流露出的喜悦和无形中翘高的尾巴而暗暗发笑。   ……算了吧,就让他高兴一会儿吧。   陆闯得寸进尺地遗憾道:“下次这种重要时刻,记得提前支会我一声。怎么都应该架起十个摄像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地记录下来当时的场面。”   乔以笙被他逗乐了。亏他想得出来。   便听陆闯的下一句是:“记录下来之后,每天邀请你和我一起反复观看二十遍。以后再给我们的孩子看,让他们知道,你怎么要我的。”   乔以笙:“……”   可够了他,越说越离谱了。她可丢不起人。   防止他后面再讲出挑战她心脏承受力的话,乔以笙转移话题到正事上:“还有一段录音也一起听听,不知道会不会有好运气录到有用的东西。”   陆闯口吻戏谑:“你今天很忙啊。”   “你也不闲。”乔以笙揶揄,“疯得很放飞自我。”   陆闯:“多谢夸奖。”   “……”乔以笙啼笑皆非地和他一起重新塞上耳机,解释道,“我怀疑宋红女和你爷爷有点什么秘密。”   说着乔以笙点开录音。 第429章 抓马   “……”   乔以笙和陆闯均静默地等待。   但录音里一直什么都没有。   陆闯用狐疑的眼神看了看乔以笙。   乔以笙趁着录音里依旧空白,解释道:“有一小阵时间我借口上卫生间出去了,给宋红女和你爷爷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我觉得宋红女可能会有话跟你爷爷说。”   顺便把宋红女能让陆清儒对她松开手这件事告知陆闯。   陆闯凝眉,若有所思的样子。   乔以笙将音量调节得尽可能大,忖着倘若没录到宋红女跟陆清儒讲话,没准背景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随着录音的进度条越变越短,饶是乔以笙早已做好什么都没录到的准备,也不免渐渐感到失望。   尤其捕捉到背景里隐隐约约有她和聂婧溪的声音时,乔以笙彻底放弃了,因为接下去就是她和聂婧溪要进门了,不可能再有东西了。   乔以笙打算摘掉耳机,不浪费时间了。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宋红女的声音传入出来她的耳朵里。   乔以笙整个人激动得下意识抓住陆闯的手。   陆闯不知是真的被她抓疼了还是故作夸张,英挺的五官悉数皱在一起,轻轻发出一记嘶。   嘁,乔以笙认为他就是装的,没理他。   宋红女的声音一晃就过去,加之因为过于激动,乔以笙差点以为自己产生幻听。   后面便是乔以笙和聂婧溪敲门进来的动静。   乔以笙赶忙将进度条往前拉一些,重新听宋红女的话。   如此反复了约莫十遍。   其实统共只有一句——   “除了……,就是没其他人发现,TA和你是像的……”   后面的内容勉强清晰,前面宋红女的声音实在放得太轻了,“除了”两个字都是乔以笙和陆闯好不容易辨别出来的,剩余的字眼怎么都拼凑不出来。   摘掉耳机,乔以笙和陆闯都先放松放松耳朵和紧绷的神经。   只能判断,“除了”后面跟着的应该是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重不重要目前还不好说,但后面那个“TA”无疑是关键的,也是乔以笙更好奇的部分,似乎是件信息量特别大的事情。   “谁和你爷爷像啊?”乔以笙询问陆闯的想法。   陆闯很废话地说:“首先排除陆家的人。”   乔以笙想翻他白眼。   不过乔以笙趁此机会点评了一番:“你们陆家歪瓜裂枣太多了些。你爷爷年轻的照片看上去就挺帅的,你爸爸和你叔叔好像没怎么遗传到?”   陆闯耸耸肩:“他们的外形确实遗传到我奶奶更多一些。我奶奶比较质朴。”   “因为质朴,所以好欺负?所以就被你爷爷糟蹋成这样呗,在你们陆家一点存在感也没有。”乔以笙嘲讽。   “又来了你。”陆闯捏捏她的后颈,“麻烦你不要每次吐槽陆家人的时候把我带上行不行?又不是我做的那些事。”   乔以笙:“我哪句话把你带上了?”   陆闯:“看似没有带上我,但你的表情就是带上我了。”   乔以笙:“那你的身体里确实也流着一点点你爷爷的血,谁知道有没有遗传到你爷——”   她的嘴巴被陆闯的嘴巴堵住了。   两人边亲边笑。   都在笑。   陆闯笑的是:“承认吧乔圈圈,你就是故意引诱我吻你。”   乔以笙笑的是:“好腻噢,你怎么来来去去只会这一招。陆闯,请学点新花样保住你的地位。”   陆闯微微一扬下巴,示意梳妆台的镜面,小声问:“再激我,你就是想再看一看你是什么样的……”   乔以笙烧着脸掐他的腰:“别甩锅给我。其实是你心里又想寻刺激吧。聂婧溪和宋红女在斜对面的屋里,楼下还有一群人。谁都知道你现在在我房间里,你呆得越久,在他们跟前越有面子。”   陆闯在她耳边低低地笑,笑得特别坏:“那你要不要满足我的虚荣心?嗯?”   乔以笙偏要和他聊回正事:“宋红女说的肯定不是你们陆家人。排除之后,人选其实要不多。”   也就是出没在陆清儒身边的非陆家人。   而最最令人在意的是“像”这个字。虽然很不礼貌,但乔以笙还是直白地讲出来:“……你爷爷该不会有私生子吧?”   大概已经接受他们这种大户人家内部是乱的,所以乔以笙对于陆清儒有私生子这个可能性并不惊讶,感觉跟太阳每天从东边升起来一样平常。   陆闯同样接受得很快。在反复听录音的过程中,他的猜测已经在心底打了个滚:“宋红女的话,听起来好像是那个意思。”   乔以笙用了十足十的陆闯式轻啧声:“如果是这样,宋红女和你爷爷的关系确实不一样啊,否则她怎么会知道你爷爷的秘密。”   陆闯同样斜勾唇,满副等着瞧热闹的口吻:“怕不是陆家晟他们争了半天家业,最后被平白无故冒出来的我爷爷的私生子给坐收渔翁之利?”   乔以笙细细剖析:“假设你爷爷的私生子存在,现在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出没在你爷爷身边的,是私生子本人,还是私生子的子女。”   陆闯沉凝道:“出没在我爷爷身边的非陆家人,可以说很多,要可以说很少。”   乔以笙明白陆闯的意思,“很多”指的是还得算上陆家人嫁娶的对象,而“很少”就真的很少了,只算最近宋红女也可以见到的又比较频繁出没在陆清儒身边的——   “保姆、家庭医生、我二嫂、聂婧溪、方袖、杭菀、聂季朗、你、你的女保镖。”陆闯一一列举。   而在陆闯列举完的下一秒,乔以笙和他异口同声:“聂婧溪吗?”   两人对视一眼。   无疑,陆闯和她一样,联想到聂婧溪并非聂家亲生的那件事。   几个人选之中,显而易见只有聂婧溪看起来可能性最大。   紧接着乔以笙由此又想到一件事:“……聂婧溪如果是你爷爷私生子的孩子,那你和她不就也有血缘关系?”   “……”陆闯无语了几秒之后,无感地发表想法,“呵,那她可能真的挺像陆家的人。”   乔以笙对于目前的推断也是好像除了觉得很抓马,没其他特殊感受。就是随之而来的问题一大堆:“如果聂婧溪的真实身份是你们陆家人,她怎么变成聂家小姐的?” 第430章 倒插门   “这就牵扯到,你爷爷当年是和谁有的私生子。”而关于这个问题的猜测,乔以笙和陆闯又一次异口同声,“宋红女吗?”   乔以笙立刻就想到她之前怀疑过的“娥皇女英”的深意。这样就验证了乔以笙的直觉,宋红女和陆清儒也有过私情。   既然宋红女到聂家之后因为当陪嫁而做了手术无法生育,那宋红女和陆清儒的小孩得是在宋红女陪嫁之前就生的?生小孩那么大的事情,宋红女瞒住佩佩了吗?佩佩知情吗?   乔以笙很快又觉得逻辑有一点站不住脚:“倘若聂婧溪是宋红女和你爷爷的孙女,别人不清楚,宋红女肯定清楚,可当初聂婧溪要和你联姻,宋红女怎么都没阻止?怕暴露聂婧溪的真实身份,所以只能憋住不说吗?”   即便当初是为了不暴露聂婧溪的真实身份不说,但她拿回聂家大小姐的身份、取消了聂婧溪和陆闯的婚约之后,聂婧溪仍旧坚持想嫁给陆闯,好像仍旧没见宋红女反对?   陆闯敲一下她的脑门:“别费劲苦思冥想了,等验一验聂婧溪和我爷爷以及宋红女的DNA就知道结果了。”   乔以笙说:“也许打个电话问聂季朗,更快。”   之前推断过聂季朗大概率心知肚明聂婧溪并非聂家亲生,那对聂婧溪真正的底细肯定也有数。   但乔以笙至今未在聂季朗面前暴露过她知晓聂婧溪并非亲生,所以问不得。   最初不在聂季朗面前暴露这件事,是因为乔以笙和陆闯认为留着这一手秘密兴许后面有作用。   如今在怀疑聂季朗可能对陆家有所图而聂婧溪极有可能是陆家人的情况下,乔以笙更得隐秘调查这件事,没准能顺藤摸瓜挖出聂季朗究竟图陆家什么。   陆闯和乔以笙自然是考虑到一处,所以带着玩笑口吻道:“嗯,那你打给聂季朗,打打看。”   乔以笙斜睨眼,不吭声,就是看着陆闯。   一秒……五秒……十秒……陆闯退一步:“我错了,我不该笑话你,惩罚我送你一个法式热吻。”   乔以笙笑着往后仰身体,避开陆闯的主动。   但她的身后就是梳妆台的镜子,后背贴上去之后她只能偏开脸,同时用手挡在陆闯的脸上。   陆闯那个变态便就着她的手舔她的手掌心。   乔以笙痒得不行,提醒他:“你该下楼了。”   “时间还没到。”   “早到了。”   “我说还没到就还没到。”   “我还得吃饭。”   “方袖送上来的饭菜你也敢吃?”陆闯说,“吃我不是更美味更顶饱?嗯……?”   最后一个气音,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新学来的发声方式,听得乔以笙浑身酥酥麻麻的……   在乔以笙的意志逐渐被软化,在妥协的边缘跃跃欲试之际,陆闯反倒收起全部的旖旎,恋恋不舍地叹气:“算了,来日方长,今天我在你这里呆上的这点时间,够他们眼红的了。循序渐进,以后每次都比上一次让他们眼红一点。”   乔以笙:“……”她觉得他在一本正经地说瞎话。   不仅一本正经地说瞎话,陆闯还一本正经地给她整理她的被他弄乱的衣服。   乔以笙:“……”装,他就给她装!   陆闯又煞有介事地问:“怎么了?舍不得我?”   等着她主动挽留他是吧?乔以笙才不遂他的愿,也非常体贴地帮他整理衣服,说:“赶紧走,去取样本给聂婧溪做鉴定,早点出结果早点解谜。”   陆闯:“……”   乔以笙当作没看见他的表情,提议道:“要不聂婧溪和宋红女的样本由我来取?现在我是最方便取她们样本的人。你就负责你爷爷的样本。”   陆闯:“……”   乔以笙又兀自吐槽道:“老一辈的爱恨情仇可真复杂。聂婧溪要真是宋红女和你爷爷的孙女,你爷爷可就辜负了三个女人。啧啧,了不起。我之前还纳闷,怎么你爷爷生出的孩子一个个都那么不争气。噢,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陆闯似笑非笑地将刚刚拢起她的衣服重新扒拉开:“看来聂大小姐还是需要我听你说会儿话。”   没等乔以笙反应,陆闯头一低,吮住她的锁骨。   “……”   捡起靠在门边的拐杖,陆闯拄在胳膊下,回头瞥一眼还坐在梳妆台上的乔以笙。   他故意舔了舔嘴唇,乔以笙如漾春水的眸子瞪了瞪他。   陆闯眉峰轻挑,又折返她面前。   乔以笙腾空的脚尖再次踢了踢他的小腿:“没完没了了你?”   陆闯顺着她的话:“虽然你想没完没了,但得晚点时间满足你。”   乔以笙都对他的倒打一耙免疫了。   陆闯其实是跟她说正事的:“等下记得把宋红女的录音发一份给我,我让瘦猴子去找人试试看,能不能把整句话完整地修复出来。”   乔以笙点点头:“希望能有好消息。”   陆闯又亲了她一口,这回真的走了。   阿苓仍旧守在门外面,目不斜视,很尽忠职守的样子。   陆闯愉悦地一瘸一拐,慢吞吞往楼下去。   比起他上楼来的时候,楼下的人已经走掉了一大半。   还留着的这些人就是反正也没其他重要事,就纯粹蹭个饭、继续瞧个热闹。   陆闯从出现在楼梯上开始就被他们关注着,一直到他拐去陆清儒的房间。   陆家晟和陆家坤还在,两人在讨论的就是陆闯和乔以笙的婚事。陆家晟已经和聂季朗联系过了,聂季朗说需要和族里叔公们商量过后再定黄道吉日。   陆家晟问陆闯,和乔以笙讨论的结果是什么。   陆闯回答,乔以笙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她制定出文字版。   陆家晟有些不满地评价了一句:“要求真多。”   陆闯凉飕飕地瞥了瞥陆家晟:“记下了,我一会儿就跟聂大小姐告状。”   陆家晟脸都绿了:“我是让你娶她,还是让你当倒插门?”   陆闯反问:“难道不是倒插门?”   “你——”陆家晟想揍人。   陆家坤拦下陆家晟:“好了,当着爸的面呢大哥。”   陆闯嗤声,吊儿郎当地使唤庆婶去帮陆家晟倒一杯冷水灭灭火。   支走庆婶,趁着陆家晟和陆家坤没把注意力放在他和陆清儒身上,陆闯悄悄取了陆清儒的样本。   楼上,乔以笙也敲开宋红女的门。 第431章 追求   在此之前,乔以笙先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她自己的身体,确认各处皮肤没有被陆闯留下的异样痕迹。但由于某些原因,她还是新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方袖来帮忙开的门,礼貌问候:“大小姐。”   乔以笙略略颔首,进门去,看到这会儿屋里不见聂婧溪,除去方袖只有宋红女。   宋红女朝她招招手:“我正要让方袖去找你。”   乔以笙走向她:“宋妈妈吃过饭了?”   “嗯,吃过了。外面下雨没办法散步,我还只能在房间里走几圈消消食。”宋红女在乔以笙落座床边之后,双手就握住乔以笙的两只手,“刚知道原来你选完未婚夫了?”   乔以笙点头:“嗯,选完了。”   “选完了好,选完了好啊。”宋红女看起来特别高兴,和她絮叨了一会儿很期待她的婚礼之类的话,就谈及一些结婚的习俗。   最后不可避免地提到聂家陪嫁的传统:“……不知道二爷和你说过这件事没有。你没有打小生活在聂家,身边没有一起长大的人。我还没问过二爷打算怎么给你分配陪嫁。但我瞧着啊,阿苓跟在你身边有一阵了——”   “宋妈妈,”怎么一天下来她要被恶心这么多次,乔以笙第一次对宋红女表现出强硬的态度,“这个传统不用再跟我提了,在我这里不会有聂家的这个传统。我也已经和小叔叔通过气了。”   宋红女倒也没继续说什么,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好,你和二爷既然商议过了,就好。”   乔以笙忍不住问:“宋妈妈,我上午才知道原来你是奶奶的陪嫁。”   “是啊,我是。”宋红女大大方方承认,“佩佩嫁过去之前,聂家传过来话,说有这个规矩,如果佩佩不自己准备,就是聂家那边准备。聂家的人,怎么都不如自己人稳妥。我和佩佩关系好,我也愿意陪着佩佩,所以就和佩佩一起去了。”   关系再好,也不至于牺牲掉自己的一辈子吧……乔以笙难以理解:“为什么?宋妈妈,你就没想过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爱的人养育自己子女?奶奶当年也同意你这样?”   这同时也是乔以笙的试探。   因为刚刚靠在床头,宋红女的银丝有些乱,她的表情则是欣慰的:“阿婆长到这个岁数,还能被人心疼……没事的,阿婆其实没你们想得那么苦啰。”   她笑眯眯的:“你的话又让我想起佩佩。你和佩佩真的像。佩佩当年知道我答应她父母给你做陪嫁,也关心过我,问过我类似的话。我就实话告诉佩佩,我可不懂什么情啊爱啊。我小时候家里穷怕了,结不结婚养不养孩子对我不重要,吃饱饭睡好觉才是我最大的追求。”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从小是在佩佩身边给佩佩作伴,佩佩教我识字、读书,对我最好的人就是佩佩。我不跟在佩佩身边,我自己都不安心。”   “所以你要说阿婆我有多伟大,那也是没有的,阿婆还是为了自己。阿婆现在在聂家有人照顾我、有人给我养老,很好的。阿婆没其他追求,这一辈子过得心满意足了。”   “……”乔以笙除了听着她说,也插不进嘴。   不仅插不进嘴,在她讲完之后,乔以笙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茬。   其中的虚实,乔以笙自然也无从判断——算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等鉴定结果吧。人的嘴会说谎,科学不会。   宋红女倒也主动提出想睡个午觉,省去乔以笙再苦思冥想还能和宋红女聊什么。   但乔以笙没有马上走人,她借口帮宋红女松开发髻,方便宋红女睡觉,趁机取走一点宋红女掉落的头发。   离开宋红女的房间,乔以笙先回自己的房间将宋红女的头发装起来,转而再去找聂婧溪。   来帮聂婧溪应门的人则是杨芊儿,杨芊儿走出来,帮聂婧溪把门关上后,没好气地告诉乔以笙,聂婧溪生病了,在休息,让乔以笙暂时没来打扰聂婧溪。   “怎么突然生病了?生什么病?严重不严重?”不久前不是还好好的?乔以笙很难不好奇聂婧溪现在的情况。   没等杨芊儿回答,聂婧溪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以笙姐姐,不好意思,我早上起床时其实就有点不舒服了,应该是感冒了,刚刚量体温也有点发烧。怕传染给你,我就不让你进来看我了。等我好了吧。没大碍的,以笙姐姐不用担心,我休息两天就行。”   乔以笙:“……”   怕传染给她,就不怕传染给杨芊儿之后再传染给她?   “行,那你休息吧。”乔以笙没强求见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时,把阿苓也喊进屋,询问阿苓知不知道聂婧溪怎么了。   阿苓回答:“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我看见婧溪小姐从宋妈妈房间里出去后直接回了她自己的房间,之后又看见杨芊儿拎了药箱进去婧溪小姐的房间。”   乔以笙蹙眉。她真正关心的当然不是聂婧溪,而是:看聂婧溪这样子是打算这两天都躲在房间里了?要取聂婧溪的样本岂不增加了难度?   想了想,乔以笙先给陆闯发消息说明情况。   陆闯表示他现在人还在楼下,让乔以笙先把宋红女的样本给他。   乔以笙便带阿苓下楼去。   剩余的几个陆家子孙原本七扭八歪的,猝不及防见到乔以笙,纷纷恢复精气神,跟乔以笙打招呼。   乔以笙摆着聂大小姐的高傲架子,一个没理,拜托阿苓去厨房另外帮她准备一份饭菜——经由陆闯的提醒,乔以笙现在还真不敢随随便便吃这边的东西。   陆闯的谨慎是很有必要的。尤其陆闯本人,乔以笙很认同陆闯的小心翼翼,毕竟随着未婚夫的选出,陆闯如今真真正正地成为靶子。   乔以笙径自走去陆清儒的卧室。   陆家晟、陆家坤和陆闯确实都还在。   陆家晟见到乔以笙出现,最高兴:“以笙,你来得正好——”   乔以笙还没听完陆家晟后面要说什么,又发现手机里进来聂季朗的电话。   “亲家小叔打给你的吧?你先接,你先接。”陆家晟一股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   乔以笙预感不太好地退到走廊里划过接听键。   “以笙,婚期出来了。” 第432章 老狐狸   “……”果然她的不祥预感是对的。这距离她宣布未婚夫人选才过去最多两小时吧,婚期就出来了?   聂季朗说:“陆家希望跳过订婚的流程,直接结婚。”   乔以笙果断拒绝:“不可以。我要完整的流程。必须要先有订婚。当初陆爷爷的情况比现在更着急,陆家同样只是让聂婧溪先订婚,并没有直接结婚,怎么到我这儿就跳过订婚了?”   选未婚夫已经拖不住了,那就在订婚这件事上继续拖一阵时间。这就是乔以笙打的如意算盘。   好在聂季朗接下去的话并未让乔以笙的如意算盘落空:“聂家也很讲究流程,族里几位叔公也认为无论如何订婚宴不能少。最多是结婚和订婚的日子挨得紧一点。”   “所以呢?你们挑了哪一天订婚?”乔以笙不想再听废话。   明明都决定了,聂季朗仍旧用一种征询她意见的语气:“下周日怎么样?”   今天是周四,距离下周日也就八九天的时间。乔以笙只是说:“我以为你们要赶在这周日。”   聂季朗说:“陆家原先是提议过直接这周周末,但一合计又觉得太仓促,宾客会请不到位。所以多匀了一个星期。”   乔以笙也说:“如果挑这周日我也没空,我周末大概率要补班的。”   雨下了这么多天,工期被延迟,光靠这周末都补不过来,其实估计下周末也要上班的。   但陆聂两家肯定都认为,班可以不上,婚一定要订。她也就不浪费那个口舌了。   聂季朗还是最终问她要一个确认:“这个订婚的日子,你同意吗?”   乔以笙好像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可以。”   “嗯。”聂季朗说,“晚点阿苓会把所有和聂家有渊源的礼服设计师名单给你,因为时间比较赶,订婚礼服可能没办法专门为你量身设计一套了,但那些设计师手里都有一些现成的作品,你喜欢哪一套,我们就买哪一套,然后在现成的礼服上根据你的想法再做细节上修改。怎样?”   乔以笙兴致不太高:“随便吧。”   聂季朗笑:“不应该随便,结婚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可以和陆闯商量你们的结婚细节。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聂家会尽其所能为你举办终身难忘的婚礼。”   乔以笙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他:“你上次说,调查已经有进展了,你需要再确认一点事情。现在确认完了没?”   聂季朗说:“应该快了。有结果我会告诉你的。”   乔以笙也无从判断他讲的是实话还是在敷衍她,但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嘲讽他:“小叔叔,你明知道,无论如何陆家和我父母的死脱不开关系,你仍旧坚持要我嫁进陆家。你觉得爷爷奶奶当初是让你这么帮他们完成遗愿的吗?”   聂季朗仍然是以长辈的姿态宽容她的嘲讽,颇具深意地回答她:“以笙,相信小叔叔,有些事情,小叔叔也在走一步看一步。只有继续往前走,才能让隐藏在海水下的冰山显露出来得越来越多。到时候你心里的很多问题,应该也能得到解答。”   “……”乔以笙又无从判断他是不是故弄玄虚。聂季朗该是一只老狐狸吧?她只有被他算计的份。她何尝不是走一步看一步,等着瞧瞧聂季朗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结束通话,乔以笙没有立刻回陆清儒的卧室。她脑袋靠着窗户框,盯着窗外的雨后初霁愣神。   阿苓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一如既往地不多嘴打扰她。   须臾,乔以笙的手机进来一条陆闯的微信:【发什么呆】   她下意识转头,就看见陆闯拄着拐杖斜斜倚靠在陆清儒房间门外。   乔以笙没有回复他的消息,带着阿苓朝他走过去。   然后目不斜视地掠过他,进入陆清儒的房间。   迎面差点撞上陆家晟。   陆家晟显然已经通过聂季朗得知她同意订婚的安排,比刚才看起来更高兴,高兴地说:“以笙啊,你的订婚礼服什么的都别担心,我们陆家会把最好的设计师给你请来,你有任何要求尽管告诉阿闯,你和阿闯多沟通啊,多沟通!我现在先去让人着手拟请帖了!”   “嗯。”乔以笙搪塞,然后说,“陆爷爷暂时没情况的话,我先回工地宿舍了。我明天应该要上班了。”   “你明天还要上班啊。”陆家晟一看就有想法,但估计怕她不高兴,让订婚出幺蛾子,所以迅速改了口风,“好好好,今天你一大早过来忙活到现在确实累了,这里你的东西不多肯定也住不习惯,你要回工地宿舍就先回。”   “不过为了订婚方便,你下个星期订婚前两天还是就提前请假吧。怎样?陆伯伯这建议可以吧?”陆家晟很和蔼地跟她打商量。   “嗯。”乔以笙随口先应承下来,否则她怕她现在走不了。   “好好,那陆伯伯也先去忙了。”陆家晟乐呵呵地拍拍她的肩膀,招呼上陆家坤跟着他一起走人。   乔以笙到床边和陆清儒以及庆婶道别,也准备走人。   仍旧靠在陆清儒门外的陆闯在继续被她无视之后并未吭声,拄着拐杖默默跟在她后面,送她到门口。   乔以笙倒是在门口碰见了刚刚过来的杭菀。   这是继杭菀向她透露陆闯当年引荐乔敬启之后,乔以笙第一次和杭菀的见面。   两人均没什么尴尬,乔以笙如常跟她打招呼。   杭菀也态度如常,解释本来她也应该一早出现,但陆昉这两天有点感冒发烧,所以这会儿杭菀才抽出空。   最后杭菀笑:“……你们要订婚的事情我听说了。恭喜。”   陆闯点点头:“谢谢二嫂。”   乔以笙对此未置一词:“快进去吧杭医生,探望完陆爷爷你也可以早点回去陪陆二哥。我先回工地了,改天我们再聊。”   “嗯,去吧。”杭菀的梨涡浅浅。   乔以笙利落地上了阿苓开过来的车。   陆闯紧随乔以笙之后跟杭菀道别:“二嫂,我也先走了。”   杭菀在目送乔以笙和陆闯的车子驶离视野范围之后,才转身进入别墅。   随着乔以笙和陆闯的离开,剩余的几位陆家子孙也不再想呆着。   杭菀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目光朝楼上飘去一下。 第433章 南墙   到陆清儒的卧室里头坐了会儿,了解了陆清儒的情况,杭菀便往二楼去。   杭菀以往没少因为陆清儒来别墅,知道聂婧溪住哪里。   她叩了聂婧溪的房门,出来应门的是杨芊儿。   杭菀询问杨芊儿,聂婧溪在不在。   杨芊儿之前便看陆家不爽,如今聂婧溪没了和陆家的婚约,杨芊儿也没了顾忌,愈发将自己的真实情绪摆在脸上,所以对杭菀有点趾高气昂,趾高气昂地告诉杭菀,聂婧溪身体不舒服,在睡觉:“……找阿溪有什么事告诉我就行,阿溪醒了我帮你转达。”   杭菀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我来看爷爷,现在要走了,觉得应该和婧溪打声招呼。她不舒服就让她休息吧。叮嘱她,有需要的话记得看医生。”   说着杭菀就要走。   聂婧溪的声音这时从屋里传出来:“芊儿,是杭医生吗?”   杭菀应:“是我,婧溪。”   “杭医生……”聂婧溪又轻轻唤了一声,继而道,“杭医生有空的话,进来坐会儿再走吧——芊儿,你去休息会儿,我和杭医生聊会儿。”   杨芊儿不情不愿地让开门给杭菀放行。   杭菀入内。   聂婧溪背对门、面朝阳台的方向盘腿坐在矮桌的蒲团上,正在插花,薰香袅袅,淡淡雾气萦绕她的周身。   “婧溪你哪儿不舒服?”杭菀绕到她的正面,这才看见她的左边脸颊上有巴掌印,“你这是……”   “杭医生,我没事,你坐吧。”聂婧溪帮杭菀将另一只蒲团从桌底下拉出来。   杭菀并未追问,只是关心:“擦过药没?”   “嗯,擦过了。”聂婧溪又给杭菀倒茶。   杭菀看见了聂婧溪手背的烫伤。   聂婧溪将茶杯递给杭菀之后,重新抓起剪刀,继续给花剪掉一些多余的枝叶:“杭医生,我很想能再称呼你二嫂嫂。遗憾的是,以后都没可能了。那我能称呼你‘菀姐姐’吗?”   杭菀点头:“可以。”   “菀姐姐……”聂婧溪即刻喊上,继而轻轻叹气,“我应该很快要回明舟市了。回明舟之后,不一定能有机会再见到菀姐姐了。”   “参加完以笙和小闯的订婚宴,你就回去?”杭菀问。   聂婧溪喃喃:“以笙姐姐和阿闯的订婚定下日子了吗……”   杭菀点头:“嗯,我刚刚知道的。下周日。”   聂婧溪的手指被玫瑰花枝的刺给扎到一下。   杭菀递给她桌上的纸巾:“小心。”   聂婧溪抽出一张纸巾,按在指腹冒出的血珠子上,说:“好。那我会跟以笙姐姐,让我参加完订婚宴再走。”   杭菀问:“以笙让你离开霖舟的?”   聂婧溪将纸巾从指腹上移开:“以笙姐姐的反应是正常的。我喜欢阿闯,给他们造成了困扰。”   杭菀饮着茶水,没说话了。   聂婧溪折叠起纸巾,放入垃圾桶:“菀姐姐,你可以理解我,理解那种,明知道他不喜欢我、我也偏要撞南墙、撞到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的心情。”   杭菀应声抬眸,重新看向聂婧溪。   聂婧溪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方才刺伤她的那支玫瑰的全部花枝,仅留下它顶部的那朵花。她捧在手心里,送到杭菀面前:“菀姐姐,我只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他……”   -   车子开到半路,乔以笙就改变主意了。   她打电话通知大炮来接应,就让阿苓独自先回工地宿舍,乔以笙去了Mia家——她突然特别想见圈圈。   抵达Mia家之后,乔以笙也确实就是缠住了圈圈,搂着圈圈当抱枕陪她睡觉。   凌晨她画完图,觉没睡囫囵便被喊去陆清儒的别墅,和不同的人交涉、做出一连串的决定,累得要命。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屋里是黑的,但能看见靠坐在她旁边床头的陆闯的轮廓。   圈圈不在她的怀里了,而是将它的脑袋趴在陆闯的大腿上。   陆闯的两只手,一只在摸圈圈的脑袋,一只在摸她头顶的发丝。   而她一醒,陆闯就发现了,转头看她。   即便光线昏暗,他的双眸也仿佛闪动着亮光。   乔以笙揉了揉太阳穴,问:“现在几点?”   陆闯告诉她:“八点半。”   “都这个点了……”乔以笙坐起来,脑子不太清醒,身体也觉得没什么劲儿,下意识地便往陆闯怀里靠。   陆闯的手臂自她后背搂住她的肩膀,下颌抵着她的头顶,揽紧她一些,也使得她靠得更舒服。   乔以笙的一侧耳朵里收入的尽是圈圈的呼噜声,另一侧耳朵里紧贴着的是陆闯的心跳声。   她是想醒盹的,却反而被催眠似的,越听越困。   可一会儿她还要回工地宿舍,不能再睡了。   乔以笙决定说说话:“宋红女的样本在我包里。”   “嗯。”陆闯也告诉她,“二嫂帮忙拿到了聂婧溪的样本。”   乔以笙的脑子有点钝,钝了几十秒,想到白天在陆清儒的别墅里她其实还有的事情没和他聊完:“你之前从来没想过在你爷爷的卧室里装窃听器之类的东西?”   感觉会很有收获。   陆闯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忘记,庆婶不是个普通的保姆?以前陆家有其他人干过类似的事情,因为安插不了自己的保姆,就想偷偷装摄像头这些东西,全被庆婶打扫卫生的时候‘无意间’当作垃圾清理掉了。”   乔以笙钝钝地“噢”一声。   两人重新陷入沉默。   须臾,是陆闯先开口:“……我知道,今天选未婚夫和答应订婚,都是你迫于形势无奈做出的事情。”   “我记得你之前推掉和我的婚约时说过的话,你说过你不希望我们是因为婚约捆绑在一起。所以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我是很高兴你今天当众选了我,但我高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也清楚我们现在就是先应付他们。我不会当真。”   “……”乔以笙没吭声。订婚的日子定下来之后,她心底的不痛快确实积压得过了度,导致她情绪恹恹,她很难接受自己这样稀里糊涂地就做出她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决定,稀里糊涂地就要订婚了。   而现在陆闯的话……并没有宽慰到她。   非但没有宽慰到她,反倒令她愈发不痛快。 第434章 假   可若问她陆闯这番话具体哪里惹她不痛快了,她好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听陆闯紧接着道:“你就当是继续演戏。我们一直以来不是演得挺好?你继续在陆家人面前嫌弃我,我也继续油腻。区别只在于之前我的身份是你的未婚夫候选人,现在升级为你的未婚夫。意义不大的。到时候的订婚宴也就走个形式。”   “……”乔以笙越听胸口越堵,心道他们私下里约会的时候,他倒是开口闭口结婚后怎样怎样、要她逐渐适应他们是小两口,现在给了他未婚夫的名头,他一会儿“不会当真”、一会儿“意义不大”、一会儿“走个形式”。   乔以笙说:“既然知道是假的,你又何必非要我选你当未婚夫?我随便选别人不照样是假的?”   “那怎么一样?”陆闯的手从她的肩膀下滑到她的腰间,轻轻掐了掐,“你觉得是假的,别人认为是真的。只有我才能配合你演戏。”   说完陆闯又补充:“即便你和别人是假的,那也不允许。你是我的女人,怎么可以和别人有假的未婚夫妻头衔?”   乔以笙彻底清醒了,捋开他的手臂:“行了,知道了,假未婚夫。”   她爬起来要下床,又被陆闯捞过她的腰按倒在床上。   他笼住她,手指捏住她的耳垂,沿着她的耳廓缓缓地抚摸,清冽雪松味的气息伴着他低沉的声线于她脸颊晕开热烫的呼吸:“未婚夫暂时是假的,但男朋友是真的。”   乔以笙心里虽然依旧堵着,但想到周末要补班,没空再跟他约会,乔以笙搂住陆闯的脖子,拉低他。   -   最后乔以笙还是没在Mia家过夜,赶在零点前回宿舍了。   陆闯亲自开车送她到修车铺门口为止。   等她进去之后,陆闯没有马上离开,下意识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打火机点着火的时候,记起来自己的戒烟计划,他又熄灭了火。   但烟没摘,陆闯继续叼在嘴里,打火机他也继续拿在手机,咔哒咔哒地一下开一下关。   车内没开灯,陆闯降下一边的车窗,手肘支在窗口,车窗外嘈杂的虫鸣蛐叫跟开演奏会似的源源不断涌入他的耳朵里,搅得他愈发拿不准主意。   许久之后,陆闯还是打了个电话。   打去澳洲那边的。   “……那个小岛弄得怎样了?”   “……啊?Boss着急用吗?”   “……不是,我就了解一下进度。”   “……可是Boss,我这边现在凌晨两点多……”   “……凌晨两点多我就不能了解进度?”   “……不是,可以,你随时可以了解。”   “……继续睡吧。”陆闯挂掉电话,有些烦躁地将药咬进嘴里。   嚼了满嘴的烟草味之后,他吐进纸巾里包好,然后和打火机一起随手丢进置物箱里,启动车子,开往车场。   瘦猴子虽然是个夜猫子,但也是刚准备睡就被陆闯喊起来,直打呵欠。   其他已经入眠的人更惨,抱着枕头来集合开会。   大炮和小刘通过视频线上参与。   但一大堆人三更半夜被召集过来,却只是看着陆闯在他们面前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   一个个的目光跟随陆闯的身影往左移、往右移、又往左移、往右移,差点又睡过去。   最终还得是瘦猴子帮大家问:“Boss,遇到什么难题了?”   陆闯驻足,扫视一圈众人,欲言又止。   整得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心慌慌:不会是Boss要解散大家伙吧……   然后这才听陆闯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是有一个难题。”   -   隔天的天气延续了昨天傍晚的晴天,终于驱散了那长达五天的雨水。   别说宿舍里的家具全是潮气,再不放晴,连人都要发霉了。   但随着放晴,工地的工作量也变大。   复工的第一天乔以笙就忙得脚不沾地,白天的时间基本和莫立风两人戴着安全帽被召唤到工地各处,晚上两人又加班到十点多才离开办公室。   乔以笙没让阿苓陪她加班,傍晚就拜托小刘送阿苓回宿舍,也算给小刘制造和阿苓独处的机会。当然,乔以笙没偏心,大炮那边,乔以笙早上吃饭的时候特地把大炮喊上桌。   乔以笙自己坐莫立风的车,路上正好和莫立风讨论她提交过去的设计稿。   莫立风说他对她的设计稿没有任何意见。   他的评价很高:“这么短时间内做出这么一个完整的作品,很好。”   “只是完整,不是完美,不存在完美的作品,我肯定还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地方,师兄你别怕打击我的自信心。”乔以笙仍旧虚心求教。   莫立风漂亮的手指握在方向盘上,很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淡淡道:“只有你自己对你的作品有新的领悟之后进行修改,才是对你自己的改进。在你的构思已经如此清晰的情况下,别人的任何意见都不是意见,只是指手划脚,你不需要听。”   因为又困又累,乔以笙是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假寐的。闻言她笑,心中了然莫立风的意思,道:“好吧,我等比赛结束后再向师兄讨教,讨教师兄对这个项目的看法。”   莫立风简简单单地一个“嗯。”   顷刻,乔以笙兴致盎然地说:“那……我来考考师兄行不行?”   莫立风又是一个简简单单地“嗯”。   乔以笙问:“师兄既然觉得我的作品好,那么师兄有从我的作品里看到什么东西吗?”   莫立风静静地打转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拐过一个弯。他回答:“看到你有很爱的人,也有很爱你的人。”   “……”乔以笙一下有点尴尬,尴尬地不敢睁开眼睛,脸因为难为情而升高了些温度,嘴角又不由自主地泛笑。   乔以笙其实想的是,莫立风能感受到她在图纸中传递的佩佩所代表的少女们的纯净鲜活又热烈自由的情感,莫立风却直接说了她。   虽然乔以笙曾经在黄教授和莫立风的面前承认过她在谈恋爱,但也是挺久之前的事情,而且那会儿她和陆闯还不像现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恋爱……   莫立风这时倏地又开口,喊了她的名字:“乔以笙,” 第435章 七情   同样是直呼她的全名,莫立风和陆闯给她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陆闯无论是什么情绪下喊她,永远都带着一种强横和霸道。   而莫立风一喊她,乔以笙就完全是上课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既视感。   乔以笙都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   但莫立风其实就只是说:“充沛的情感是最好的灵感。”   “嗯,是的师兄。”乔以笙点头认同。这其实和“建筑以人为本”是一脉相承的。   建筑是人文的艺术品,而非冷冰冰的钢筋水泥。   就是在现在的语境之下,莫立风讲出这句话,乔以笙觉得很像自己被家长鼓励去谈恋爱……   导致乔以笙很好奇:“师兄,你有灵感匮乏的时候吗?”   她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他谈过恋爱没。可太隐私了。她没好意思。   不过外表看起来,他这个似乎毫无世俗欲望的机器人一般的存在,很难想象他是个谈过恋爱的。   莫立风回答:“人的情感千千万万种。”   乍听之下,莫立风牛头不对马嘴,稍一细思便反应过来,莫立风是在告诉她,他的灵感并非只能通过男女之情这一种得到。   也就是说,莫立风洞悉了她的想法。乔以笙顿时又不好意思:“对,没错,人的情感千千万万。无论哪种情感都可以成为灵感的源泉。”   并不是非谈恋爱不可,否则不谈恋爱的设计师岂非出不了好作品?   乔以笙当然也没那个意思,只不过因为当下正在讨论的内容涉及的是爱情。   同时乔以笙心里也因为莫立风的回答在想:是不是等于莫立风承认,他确实没谈过恋爱?甚至连喜欢的女人都没有过?   从“Mo”以往的作品里,乔以笙也确实没有从中品味到过类似的情感……?   须臾,车子停稳在修车铺门口。   莫立风充满冷感的嗓音淡淡飘出:“无论哪种情感都可以成为灵感的源泉。但每一种情感都是其他情感无法替代的。七情六欲,少一样都是遗憾。”   没有得到回应,莫立风转头。   乔以笙靠着车窗睡着了。   静静地注视她的侧脸睡颜,约莫四五秒,莫立风伸出手,打算叫醒她。   乔以笙倒是自己醒过来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窗户外面,语音含混地嘀咕:“到了啊……”   随即乔以笙解着安全带转回头来问:“师兄你刚刚是不是又说话了?说了什么?”   “没有。”莫立风收回手,也解自己的安全带。   “噢,那我幻听了吧。”乔以笙笑笑,拎上包,和莫立风一起下了车,“谢谢师兄。”   莫立风似有若无地点头,举步往里走:“早点休息。”   乔以笙跟在他身边,有点难为情地问:“师兄,你下周周日的时间能不能腾出来?”   莫立风:“什么事?”   乔以笙:“……那个,我订婚,想邀请你和老师都来参加我的订婚宴。”   既然刚刚在车上恰巧聊到爱情不爱情的,乔以笙认为现在邀请最合适,否则她正发愁该在什么情况下邀请莫立风才显得不突兀。   莫立风的脚步略一顿,下一秒直接点头:“可以。”   其他什么也没问。   别说,莫立风这种性格的人在这种时候可太人喜欢了,乔以笙要的就是不问东问西的反应,减少她的困扰。   “谢谢师兄愿意赏脸出席。”乔以笙笑,“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我等下发给你。”   陆家今天迅速就把请柬制作出来了,电子版和纸质版的都有。乔以笙目前只拿到电子版的。   莫立风“嗯”一个字,径自回了他的宿舍。   -   虽然莫立风成了乔以笙第一个亲自发出邀请的宾客,但第一个知道她和陆闯即将订婚的朋友,是欧鸥。   而且不是乔以笙告诉欧鸥的,而是欧鸥自己通过陈老三知道的。至于陈老三怎么知道,那自然是因为陆家晟迫不及待地跟他的朋友们分享好消息,其中包括陈老三的爸爸。   欧鸥一早就给乔以笙发微信:【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应该告诉我?】   乔以笙一下就猜到她又是消息灵通:【嗯,我和陆闯要订婚了,昨天太忙没抽出空第一时间告诉你,打算今天中午第一个给你发请柬的,但你现在就来问我了】   欧鸥:【女大不中留啊。上次问你,你还说你和陆闯刚确定恋爱关系没多久】   乔以笙又一下被重新勾出心底的不痛快。   欧鸥随即问:【订婚宴在哪儿办?陆家这边还是聂家那边?】   乔以笙:【陆家】   欧鸥:【聂家的人会参加?】   乔以笙:【我小叔叔一定会,其他人我还不清楚】   欧鸥:【你表哥和你舅妈呢?你是不是还没告诉你舅妈,聂家把你认回去的事情?】   ——嗯,最麻烦的就是怎么告诉杜晚卿了……   昨晚睡觉前就开始发愁了。乔以笙怎么也没想到,认亲还拖着,这么快就到订婚。   并且下午聂季朗让她安排一个时间,在她和陆闯订婚之前,他要先代表陆家正式拜访杜晚卿。   洗漱结束,乔以笙就趴在床上给戴非与打电话。   戴非与一接起就说:“行了,小陆已经告诉我了,你们要订婚。”   乔以笙:“……”   戴非与又说:“他跟我约了明天要到家里拜访,我猜他估计是要提亲。”   乔以笙:“……”   戴非与猜测:“他没跟你说对吧?”   乔以笙:“……嗯,我暂时还不清楚。”   大概一会儿她快睡觉前,陆闯才会给她打电话吧。   戴非与问:“你明天是不是不跟小陆一起回来?”   她明天是要上班的。乔以笙估摸陆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打算自己一个人去见杜晚卿。   这么大的事情,确实应该当面跟杜晚卿说,而不是通过电话。   而乔以笙另外考虑的还有,她和陆闯这次的订婚只是演戏,并不是真的……   但陆闯现在又专门去提亲……?   无论如何,陆闯既然都亲自登门,乔以笙还不出现和杜晚卿亲口交待,太说不过去了:“我明天也回去。我跟陆闯商量商量。”   挂断电话,乔以笙先抓紧时间走请假流程,然后发消息跟莫立风打个招呼,她最后拨出陆闯的号码。   没人接。   乔以笙第二次拨打。   她的房门这时候被人从外面敲了敲。 第436章 公主   叩门只是象征性的,紧接着人便自行打开门,走进来。   关上门,陆闯扬了扬手机:“看见了,因为我已经在修车铺外面,所以没接。”   乔以笙从床上坐起:“我刚跟我表哥通完电话。”   陆闯皱眉扯掉她包在头上的干发巾:“不先吹头发啊你?想脑子进水?”   乔以笙就不吭声地斜眼睨陆闯。   陆闯知道她这意思就是给他一次机会重新措辞,但陆闯没有,他的指尖弹一下她的脑门:“不先吹干头发就是你的过错,我讲话难听让你长长记性也好。”   说着陆闯将乔以笙从床上抱起来,抱进卫生间,扯过浴巾铺在潮湿的洗脸池台面上,然后将乔以笙放下去坐在上面,他再熟门熟路地取出吹风机,插上插头,给她吹头发。   乔以笙实在困,连坐着都感到累,也不管方不方便他帮忙吹头发,直接身体朝前一倾,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眯起眼睛睡:“我明天请半天假。”   虽然吹风机嗡嗡作响的运转特别大,但因为她的嘴巴就靠在他的耳朵旁边,所以陆闯听得见她的声音。   陆闯早料到她知道后也会想要一起,他打趣的是:“假都只舍得请半天?”   乔以笙嘟囔:“第一期工程在收尾阶段,好多事情要做,不能全丢给师兄。”   陆闯的指尖摩擦在乔以笙的头皮上:“那你现在这么累,就不怕自己订婚那天的状态不好?”   乔以笙:“反正是假的。”   陆闯:“你的意思是,以后我还是要重新和你订一次婚?”   难道不需要吗?他难道还想利用这次假订婚蒙混过去?——这两句话乔以笙没说出口,否则显得好像她很想嫁给他似的。   而她对订婚的情绪也从不痛快又衍生出委屈出来。本来订婚和结婚都该是一生一次美好的期待,她却要先被假订婚给消耗掉憧憬。   乔以笙没好气道:“你提什么亲啊?你不提亲我明天也不用请假了。”   只是陆闯自己去见杜晚卿,说明不是陆家的意思,是陆闯的个人行为。   乔以笙听戴非与讲的时候,心里就又犯堵了。他何必把假订婚搞得跟真订婚一样?   陆闯偏偏还气她:“你舅妈又不知道内情?一切当然照着真订婚来办。我都要和你订婚了还一声不吭,你舅妈该以为我是什么垃圾?”   要照真订婚办,那怎么不全部当成真订婚?乔以笙闷闷不乐地颐指气使:“快点吹。明天还要早起。”   陆闯先是轻哧一声,似想吐槽她的脾气,但他真正出口的是:“遵命,公主殿下。”   “……”乔以笙尴尬得腾空的脚趾都蜷缩起来了,趴在他的肩膀上又忍不住翘起嘴角,嘴里却是说,“几岁了?幼不幼稚啊你?我早就不玩角色扮演游戏了。”   “嘁,谁跟你玩角色扮演?”陆闯的语气特别嫌弃,手指则仍旧温柔地梳理着她的头发。   不是玩角色扮演的意思,就是真拿她当公主了。乔以笙觉得他又有进步,至少这一句情话没之前那么重的土味了。   等他关掉吹风机的时候,乔以笙搂紧他的脖子,两条腿挂到他的两侧腰间:“公主现在要起驾回床上睡觉。”   “给你点颜色你就开上染坊了。”陆闯将她从洗脸池台面托起来的同时,拍了拍她的屁股。   乔以笙困得都懒得打他了:“真是便宜你了。都已经筹备订婚了,你才跟我舅妈提亲,我还不能告诉我舅妈内情,我舅妈如果想反对,也会因为我看起来是愿意嫁给你的而同意。”   陆闯把她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嗯,便宜我了。”   乔以笙再次被他的反应气到了:“小人嘴脸。”   侧过身,她拢紧被子睡觉,不想再理他,否则她怕自己会堵得失眠。   之后乔以笙忽然意识到:陆闯走了,并没有在她这里留宿?   ——太困了,管不了他了,走了就走了吧。   第二天早上八点,乔以笙便又看见陆闯了。   莫立风已经去上班了。   阿苓也照常去工地。   陆闯开着他那辆新越野等在修车铺门口,堂而皇之地降下车窗,连遮掩用的渔夫帽和口罩都没戴了。   乔以笙坐上车的时候先被他的西装给吸引眼球:“……不热啊你?”   陆闯说:“那难道要我随便穿短裤和拖鞋?”   乔以笙憋笑。   陆闯拉了拉脸:“乔圈圈,差不多行了。”   乔以笙偏偏又瞥了一眼车后座满满当当的礼盒:“提亲就送这么点东西?陆大老板是不是太寒碜了?”   陆闯往嘴里塞一根没点燃的烟,勾唇道:“你舅妈不觉得寒碜、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就行。”   “是很有诚意,大热天的穿这么齐整的西装。”乔以笙伸手摘掉他嘴里的烟。   陆闯不太爽的样子:“喂,我就是没睡够提提神。你这样就是要我亲你?”   乔以笙摸出她包里的棒棒糖,剥开糖纸往他嘴里塞:“想象它是我的嘴。”   陆闯:“……”   糖果是上次他答应戒烟开始,乔以笙专门到网络上找来下单买的,昨天快递刚送到,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陆闯启动车子:“你的嘴可没这么硬。”   乔以笙挑着包里的其他糖,自己也吃一颗:“你要软的,也有。”   陆闯朝她努一下嘴:“那你喂我。”   乔以笙推开他的脸:“请专心开车。”   陆闯耸耸肩。   乔以笙忍不住又吐槽:“你昨晚做贼去了?就打算以这种精神不济的面目见我舅妈?”   陆闯极其直白道:“就是因为要见你舅妈,我紧张得没睡好。”   “你自己心理素质不行,可别甩锅给我舅妈。我舅妈又不是洪水猛兽。”乔以笙咀嚼着嘴里的软糖,小声地又咕哝一句,“你自己不都知道是假的……”   陆闯闻言侧眸看一下乔以笙。   乔以笙转头望出她那一边的车窗外,有点出神,出神之中又些许落寞。   陆闯平直的唇线微微抿紧。   车子停在杜晚卿家外面的那个巷子口时,乔以笙揉揉眉骨,收起她的平板电脑,停止浏览今日的建筑行业新资讯。   一旁的陆闯点开手机刚刚进来的消息,说:“聂婧溪和宋红女、陆清儒的鉴定报告出来了。” 第437章 改口   “我告诉瘦猴子让鉴定机构一会儿直接把鉴定报告的电子版发过来。”陆闯摁着手机屏幕回复消息。   乔以笙先下了车,下车之后站在原地没动。   后下车的陆闯绕到她身旁来:“看出来了,你比我还紧张。”   乔以笙抬手便砸了他肩膀一拳。   陆闯斜勾一下唇,从后座将大小礼盒全部拎出来。   乔以笙要帮忙。   陆闯没给:“我提亲还是你提亲?”   乔以笙随他去,径自走在前面,手里攥着手机,小心翼翼给戴非与发微信:【表哥,我们马上到家门口了】   真是比她春节那一次回家更紧张。   戴非与好像就守着手机,所以回复得很快:【嗯,知道了,小陆告诉我了】   等看到杜晚卿的大铁门,乔以笙便也看到了等在门外的戴非与。   别说见到杜晚卿,现在乔以笙光是见到戴非与就不好意思了。   偏偏戴非与还戏谑道:“行啊,老妹,一声不响地就要和人订婚了,也没和家里人商量,自己做主把自己嫁了,办婚宴了才来通知家里人喝喜酒。”   乔以笙积压了几天的情绪瞬间没憋住,立刻红了眼眶。   戴非与见状马上变了脸色:“要不要这样?突然间哭什么鼻子?我就开句玩笑。”   然后戴非与问后面慢一步的陆闯:“你欺负她了?”   恰恰同一时刻,陆闯也皱眉问戴非与:“你欺负她了?”   乔以笙把眼睛里的水汽忍了回去:“你们两个都欺负我了。”   说完乔以笙自顾自先进了门。   戴非与和陆闯两人在门外面面相觑。   紧接着戴非与狐疑:“如果只是担心怎么跟我妈交代,她不可能是这副样子。瞧着可没有一点要订婚的高兴。你们不会是奉子成婚,她不乐意吧?”   陆闯:“……”   戴非与:“老实交代。”   陆闯越过他进门去,低低自嘲了一句:“倒希望是奉子成婚……”   乔以笙停在院子里,明显是不敢一个人进去见杜晚卿的样子。   陆闯说:“你等一会儿,我先和你舅妈聊会儿。”   戴非与拍一下乔以笙的后脑勺:“怕什么?我妈你还不了解吗?她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就算你现在挺个大肚子甚至牵个小孩回来,我妈也能迅速接受。她还巴不得能有个孙子给她带。”   “……”乔以笙瞪戴非与。举的什么例子啊。   “怎么现在连哥的幽默感也不懂了。”戴非与笑,“行了。我妈在厨房里。我没跟她说你们今天过来,只是告诉她你想吃她做的东西,她一早就起来在厨房忙活要我一会儿给你送去工地。”   陆闯对乔以笙重复一遍:“你等一会儿,我先和你舅妈聊会儿。”   乔以笙摇摇头:“不要,我自己先见舅妈,先把聂家的事告诉她。”   陆闯未持异议:“也可以。”   乔以笙大步朝里走,鼓足一口气往厨房去,然后打开厨房的门。   如戴非与所言,杜晚卿正在忙着做菜,厨房里充斥着油烟味。   杜晚卿听见了开门的动静,但以为是戴非与,指了指灶台边的一盘子说:“非与,来帮忙,把它先装进保温盒里去。”   乔以笙吸了吸酸涩的鼻子,走上前,从身后抱住杜晚卿。   杜晚卿这才回头,很惊喜:“圈圈啊。”   “嗯……”方才在戴非与面前忍回去的眼泪,最终在这个时候没绷住,乔以笙掩饰不住哭腔,“舅妈……”   杜晚卿忙不迭关掉火,转过身来抱住乔以笙,担忧的目光越过乔以笙的肩膀,望向站在厨房门口的陆闯。   十五分钟后。   乔以笙坐在客厅的餐桌前,由戴非与陪着吃饭。   陆闯已经和杜晚卿在曾经小马和柳阿姨住的那个房间里单独聊了十分钟。   乔以笙的视线时不时飘过去   戴非与一边看着乔以笙津津有味地吃东西,一边连连摇头委屈:“我之前也想吃这几道菜,我妈就不给我做,说很麻烦。你也没说非吃这几道,我妈还主动给你做。”   “你能和我比吗?我才是舅妈亲生的。”乔以笙直接把戴非与以往会说的话抢过来承认。   戴非与噎一嗓子,怒而起身:“这家我还能不能呆下去了?”   乔以笙努努嘴:“喏,门在那儿,你自己走。”   戴非与啼笑皆非:“和小陆谈恋爱之后,小陆都把你惯成这样了?嗯?”   “不行吗?”接茬的是刚刚走出来的陆闯。   戴非与朝杜晚卿告状:“妈,你瞧瞧,现在他们俩联起手来欺负我,一点也不尊重我在家里的哥哥地位。”   杜晚卿又往戴非与心口扎一刀:“你也没个当哥哥的样子,要圈圈和小陆尊重你什么?”   戴非与:“……”   杜晚卿招呼陆闯坐下来和乔以笙一起吃饭。   陆闯没客气:“谢谢舅妈。”   乔以笙:“……”这……就喊上了?   戴非与也揶揄:“改口改得真够快。”   差不多吃完饭,乔以笙就又要和杜晚卿道别了。   杜晚卿送乔以笙出去,两人慢吞吞地走在后面。乔以笙挽着杜晚卿的臂弯,脑袋也靠在杜晚卿肩膀上,听杜晚卿说,和聂季朗的见面让聂季朗定时间,她都可以。   “……嗯。”乔以笙应,然后又一次道歉,“对不起舅妈。”   “傻。”杜晚卿叹气,“能和你爸爸那边的亲人相认,怎么都不能算坏事。我记得你爸爸以前跟我们说过,他曾经也想找回亲人的。”   “后来呢?”   “线索太少了吧,他无从下手。”杜晚卿回忆道,“他当时跟我和你舅舅聊到这个,重点不是找亲人,而是说,因为有你和你妈妈,有你们那个小家,素未谋面的那些亲人对他已经无所谓了。”   随着来到巷子口,杜晚卿驻足,转身看着她,颇为感慨:“眨眼间,你也要和小陆组成小家了。虽然知道你们组成小家也不会影响什么,但舅妈就是会舍不得。”   乔以笙又很想哭。在杜晚卿面前,她觉得自己和不懂事的小姑娘没两样。她抱住杜晚卿:“舍不得我就不嫁了。舅妈你也别答应陆闯的提亲。”   杜晚卿笑着摸摸乔以笙的头发,望向等在车子旁边的陆闯。   陆闯刚点开手机,看到不久前瘦猴子发过来的鉴定结果。 第438章 叛   又和杜晚卿讲了几句话,乔以笙才慢吞吞地上车。   戴非与在一旁破坏她们的煽情:“也亏得是小陆就在霖舟,这订个婚你就这样,如果是远嫁,岂不更得哭死?”   既然非要兄妹之间相互伤害,乔以笙便也不客气了,隔着车窗埋汰戴非与:“表哥不加把劲?身为表妹的我可是都比你早订婚啊。”   “……”戴非与轰人了,“赶紧走赶紧,小陆你赶紧带走你老婆。”   乔以笙:“……”   杜晚卿笑了笑。   陆闯也乐乐呵呵的,乐乐呵呵地道别:“舅妈,表哥,过两天再见。”   乔以笙挥挥手:“舅妈快进去吧,外面晒。”   杜晚卿点点头。   实际上在陆闯启动车子驶离时,乔以笙还是能从后视镜里看到杜晚卿和戴非与站在巷子口目送他们。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乔以笙收回目光,就见陆闯朝她面前递过来纸巾。   “订个婚就像要和你舅妈生离死别,以后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该怎么办?”陆闯打趣。   乔以笙挥手推开纸巾。她并不需要。   陆闯转而将他的手机递给她:“看看鉴定结果。”   话题更换得突然。   无疑,陆闯是故意的。   乔以笙接过手机,滑动屏幕。   报告一共有四份,两份聂婧溪和宋红女的,两份聂婧溪和陆清儒的。   聂婧溪和陆清儒的两份,均显示不存在亲缘关系。   而聂婧溪和宋红女的两份,一份显示存在亲缘关系,一份显示不存在亲缘关系。   乔以笙颦眉:“这是……”   陆闯解释:“上一回给你和聂季朗做鉴定时,你不是有过质疑?我认为也确实有必要谨慎一些,所以这一回直接就做了两套。”   “我爷爷的样本我本来就取了两种不同的。宋红女的样本我让二嫂也取了一样,加上你取的就是两样。聂婧溪的样本,我虽然也只是让二嫂取一样,但我找的鉴定机构和之前是同一家,机构里保存有聂婧溪之前的DNA数据记录。”   乔以笙听完之后,意识到一件比鉴定结果更重要的事情:“现在宋红女和聂婧溪的两份报告显示两种不同的结果,不就代表样本有问题?”   “是,样本有问题。”陆闯快速瞥一眼乔以笙,眸子里透着精光,“你再仔细看一看宋红女和聂婧溪的两份报告里的具体数值。”   刚刚为了方便,乔以笙确实直接看鉴定结果。现在重新翻回前面,发现鉴定机构在报告里其实标注了,聂婧溪的两种样本数据是不同的。   也就是,聂婧溪上一次的样本,和这一次的样本,DNA不一样。   比起上一次样本出错的概率,明显是这一次的样本出错的概率更大。   而这一次聂婧溪的样本,是……杭菀取的。   乔以笙后背一阵冷汗:“你二嫂有问题吗?”   她感到很惊悚,那种遭人背叛的惊悚。之前杭菀两次透露给她乔敬启当年的真相,都不如今天来得可怕。   陆闯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稍一顿挫,陆闯紧接道:“但,我二嫂确实不清楚其实我分别弄了两套样本。比起聂婧溪知道我们要取她的样本从而造假,显然,我二嫂造假的可能性更大。”   比起乔以笙,陆闯对杭菀背叛他们这件事,语气不带任何情绪,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   不知是因为陆闯比她先看到报告所以比她早消化完,还是因为陆闯打从一开始就对杭菀没有抱百分百的信任,所以现在比较容易面对现实。   乔以笙却难以平复心绪。如果说杭菀之前的行为,是为了陆昉的人身安全才试图破坏她和陆闯的感情,算不得杭菀背叛他们。可这一次怎么都说不过去了吧?她在帮聂婧溪吗?聂婧溪目前是外敌啊,杭菀帮着外敌阻挠自己人的调查?   “现在要怎么处理?”乔以笙指的是杭菀。   杭菀这一出,是她个人行为,还是背后有其他人;倘若背后有其他人,“其他人”是否是陆昉,抑或其他。   聂婧溪的身份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是毋庸置疑的,但原先只认为带出的是宋红女和陆清儒那一辈的旧事,没想到额外收获了一个杭菀?   陆闯的思路特别清晰:“我二嫂先抛到一边。先讨论我们起初查聂婧溪DNA的目的。”   乔以笙从善如流,暂且归拢思绪:“所以现在根据鉴定结果,我们猜对一半。聂婧溪和宋红女确实有关系,但聂婧溪和你爷爷没关系。”   “聂婧溪和宋红女具体是哪一种亲缘关系还有待进一步调查。但聂婧溪和你爷爷没关系,不代表宋红女和你爷爷当年什么都没有。”   陆闯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笑了:“嗯,我认同你的直觉。”   乔以笙现在更多的心思还是在杭菀,她也忍不住把话题绕回杭菀:“你二嫂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事情很严重。这代表你不仅得防御外敌,还得小心背后的人捅你一刀。”   而目前的情况让乔以笙又后悔了:“我就不该允许你站起来,不该选你当未婚夫,不该让你高调地变成靶子。”   陆闯似乎很不以为意,嗤笑道:“搞清楚,我即便不站起来、不当你的未婚夫,我二嫂该有异心还是会有异心。”   “你能不能严肃对待?”乔以笙被他的态度惹毛,“你怎么就能确定你二嫂不是因为你最近的行为才又干出这样的事情?我看就是有关系。”   陆闯拧起眉,靠边停车。   乔以笙侧着身体望着她那边的车窗外。   陆闯拉一下她的手,乔以笙坚决不转回身。陆闯的口吻些许无奈:“我没有不严肃对待,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现在已经这样了,你难道要我瘸回去?”   “也不是不可以。”乔以笙说,“你二哥以前不也瘸回去了?”   陆闯的语气没方才好了:“那你是不是认为,最好我们的订婚也取消,你退了我这个未婚夫,重新选?”   乔以笙没吭气,默认。实话讲,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希望能重新考虑、从长计议。   而她的默认惹怒了陆闯。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掰回来她的脸,忽略乔以笙泛红的眼眶,沉郁地问:“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和我结婚。” 第439章 梗   乔以笙这些天来积压的憋屈和委屈因为他这句话心情down到极致:“对!我就是不想和你结婚!我凭什么要和你结婚!假的我也不愿意!”   连个求婚都没有!她才不要委屈她自己!才不要稀里糊涂!才不要被他骗走订婚和结婚!乔以笙滚着眼泪掰掉陆闯的手。   陆闯要重新捏上来时,乔以笙直接抓着他的手,往虎口处咬去。   果然是有效的,虎口处的皮肉不比他手上的其他皮肉糙,陆闯本能地因为疼而松开并缩回去。   乔以笙气得要下车。   奈何车门被他锁得死死的。   而陆闯也快速倾过身来箍住她的腰。   乔以笙正和他“殊死搏斗”间,车窗倏地被叩了叩。   一凝睛,只见叩车窗的人身上穿的是交警的服装。   隔着车窗和交警面面相觑的乔以笙:“……”   因为乔以笙和陆闯均没反应,交警又叩了叩车门。   陆闯终于松开乔以笙,降下副驾的车窗。   交警朝车里扫视了几眼:“你们把车停在这里干什么?”   问话的是女交警,后边还站着个男交警。   男交警也往里探头,显得比女交警八卦许多,语气意味深长得很:“干什么能把车子震得那么厉害……”   乔以笙:“……”   “公职人员的嘴巴这么不干净的?”陆闯冷着脸,“我哄我女朋友不行?”   “你什么态度?”男交警被陆闯怼得暴怒。   女交警拦下男交警:“你确实该注意言辞。”   随即交警转回来看陆闯:“但你们也不能违章停车。”   虽然乔以笙现在也正不爽,但她担心同样正不爽的陆闯再对两位交警出言不逊而导致更糟糕的结果,所以先一步开口向交警道歉:“对不起,我们错了。我们接受处罚。”   反正司机是陆闯,被处罚的人也是陆闯。   女交警要求陆闯出示驾照。   估计因为陆闯摆臭脸神情不对加之方才两人的架势像在打架,女交警又要求陆闯做酒精检测。   确认陆闯各方面都没问题,才放过他们。   不过临走前,女交警小声提醒乔以笙:“有什么事记得报警。”   “……”乔以笙怀疑女交警也认为陆闯凶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像家暴男,她点头,“嗯,谢谢,我会的。”   陆闯启动车子后,乔以笙冷笑:“知道刚刚女交警跟我说什么吗?”   陆闯说:“女交警告诉你别惹自己男朋友生气,否则他要在床上家暴你。”   如果不是因为他正在开车,乔以笙保证自己一定抡起包砸死他!   “??!!”她究竟是谈了个什么鬼样子的男朋友!   而且这个鬼样子的男朋友现在还省略了中间无数的步骤直接钻空子成为她的未婚夫了!   乔以笙简直要心梗!   最后心梗没把她梗死,但她气哭了。   而且她没有压抑自己的哭声,怎么舒服怎么来。   陆闯没管她,任由她哭。   但显然他也特别烦躁,遇到红绿灯的时候把喇叭怎么响怎么摁,还降下车窗骂人。   说他有路怒症都是轻的了,完全就是神经病才对。   乔以笙哭够之后,觉得困,自行靠着椅背睡过去。   没多久乔以笙又被车子的剧烈颠簸给弄醒,发现陆闯开的并非高速,也不走国道,挑的是条远离村镇、荒无人烟的、没有铺水泥的坑坑洼洼的泥路。   怎么看都是他故意的,故意不让她睡得舒坦。乔以笙强忍着要被他的幼稚行为气疯了的情绪。   只能说庆幸陆闯没有故意耽误她上班,成功将她送到了工地外面。   乔以笙拎上包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下车,关车门的时候特别用力。   陆闯也没有喊住她,乔以笙在她下车后不出两秒就听见他重新启动车子的动静,随着她朝工地里走,与她背道而驰的越野车的引擎声也迅速消失她身后。   乔以笙差点又没忍住眼泪。想到再哭下去她的眼睛会肿,她会没脸见同事,她先去了一趟卫生间整理好自己,补了个妆。   回办公室后,乔以笙就用莫立风的手磨咖啡机煮咖啡。   自从莫立风教会她使用之后,乔以笙在办公室里每天至少来上一杯,因为莫立风是每天都要喝的,既然替他煮了,她自己一般也会顺便多煮一杯。   初始乔以笙还会先和他打个招呼,告诉他她要用咖啡机了,几次之后咖啡机仿佛成了乔以笙的,乔以笙也习惯了不再征询他的意思。   而乔以笙感觉到咖啡豆或者糖、奶快用完的时候,第二天就发现已经被莫立风悄无声息地补足了。   煮完第一杯的时候,正好看见莫立风从外面进来办公室,乔以笙便问莫立风要不要。   莫立风点头。   乔以笙自行去莫立风的桌面取了莫立风的咖啡杯,帮他倒咖啡。   咖啡杯交还给莫立风时,乔以笙记起来关心一句:“今晚又得加班,师兄肯定又想喝咖啡。你现在就喝的,一天下来就喝三杯了,会不会太多?”   莫立风修长漂亮的手指抓住他的咖啡杯,说:“早上我没喝。”   “噢噢。”乔以笙这才放心地松开手,任由他取走杯子,她揶揄,“是不是因为上午我不在,没人给师兄泡咖啡了,所以师兄没喝?”   莫立风竟是没否认:“嗯。”   乔以笙笑:“师兄,这样说真的好吗?我可是你的师妹,不是咖啡小妹。”   莫立风说:“客串。”   难得莫立风能跟她开玩笑,而且他开起玩笑来还依旧是用他那种一本正经的冰山表情,怪有趣的。乔以笙称量着第二杯咖啡,继续戏谑口吻:“看来我在咖啡方面是有造诣的。师兄现在都离不开我磨的咖啡了。”   莫立风的视线轻描淡写从她专注称量咖啡的脸上飘过,没再说话。   剩余一点午休的时间,乔以笙全用来发邀请函。因为想低调,所以留白建筑事务所里的同事,她只打算邀请所长、薛素和李芊芊三人。   结果乔以笙给李芊芊发邀请函之后,李芊芊告诉她,半个小时前建筑所里的同事就全知道她即将和陆家联姻的事情了,然后私底下打赌,所里哪些人会有幸被乔以笙请去参加订婚宴。   乔以笙心里直捣鼓:【怎么就全知道了?】 第440章 浇油   李芊芊:【乔工,你还没看新闻?陆家通过媒体公布这个喜讯了。我整个午休时间都在震惊,也不敢去找你求证,原来乔工你是隐藏在我们身边的千金大小姐,呜呜呜呜】   乔以笙:“……”   她被陆闯气得还真没顾得上其他事。   现在乔以笙只恨自己没有要求陆家晟别高调。   这下好了,乔以笙觉得没请建筑所里的其他人有点过意不去,特别是她设计部A组的其他成员。   合计之下,乔以笙只能到建筑所的大群里,和大家打声招呼,解释订婚宴太仓促,很多事情准备不周到,等改天她另外单独请所里的全部人。   群里大家伙纷纷刷屏和她道喜。   虽然也没在群里公然八卦她什么,但乔以笙还是尴尬得不敢再进群。   大学里的老同学反应慢一些,下午乔以笙陆陆续续收到一些人祝贺她的消息。   乔以笙忙不过来回复。她又和莫立风两人到施工现场去了。傍晚葱施工现场回到办公室,她也只是先瞄两眼。   已经下班的阿苓过来找乔以笙,乔以笙用湿巾给自己擦脸,还是将阿苓交给小刘先送回去。   她脸上化的妆早花了。本来最近几天她预先知道要下工地,几乎不化妆,只做基础的护肤,尤其防晒霜涂抹得特别厚,今天因为去见杜晚卿加上被陆闯气哭,她才好好拾掇了自己。   而身上流的汗,乔以笙估计都能结盐渍了。她恨不得马上回宿舍去洗澡。   总玩笑说建筑师就是工人。自从来了这边驻场,每次下工地之后,乔以笙才切身体会到这句话。   尤其这阵子天气越来越热,每每乔以笙从施工现场回来,看到镜子里戴着安全帽灰头土脸的自己,都想问一句:“你是谁?”   上午杜晚卿都还说她,怎么最近不仅瘦了,还黑了。   乔以笙快要对自己不忍直视。论扎心,果然是陆闯狠,他昨晚说得没错,她现在状态怎么不好,订婚那天怎么见人?   她才不要以这副鬼样子当新娘,新娘应该漂漂亮亮的——就这一点来讲,乔以笙也讨厌如此仓促的订婚宴。   可是再讨厌又有什么办法……除了她,好像所有人都在高高兴兴地迎接她和陆闯的订婚,连陆闯也……   桌板被人轻轻叩了叩。   乔以笙停止发呆,拉回飘忽的神思,双眸对视上的是对面工位里莫立风那双始终自带冷意的三白眼。   纵使他的三白眼是天生自带冷意的,他的嗓音也是自带冷感的,但他的话是一句关心:“你不用加班了。回去。”   乔以笙摇摇头:“那不行。师兄你不能给我特殊照顾。”   莫立风说:“我一个人足够。”   乔以笙:“加个我,师兄你可以快点回。”   莫立风:“你不是要订婚?”   乔以笙:“我又不是明天订婚。”   莫立风没再说什么。   乔以笙也继续抓紧时间干活。   今晚则比昨晚早一个小时,九点左右乔以笙便和莫立风结束加班。   离开办公室去取车的时候,乔以笙意外看见了陆闯的越野。   脚步滞了滞,乔以笙没理,要继续跟去坐莫立风的车。   越野车的车灯猛地打开,跟两盏聚光灯似的直直射向乔以笙,锁定乔以笙的身影,像要令乔以笙无所遁形。   乔以笙的眼睛被车灯打得难受,下意识抬起手臂捂在脸上。   比她快几步的莫立风折返,用身体帮她挡住车灯,同时要拉乔以笙到旁边去。   车子的喇叭这时候又开始很暴躁地嘟嘟嘟按个不停。   之前的气还没消,陆闯此时此刻的行为只给乔以笙火上浇油。   她暂时没理陆闯,先跟着莫立风离开车灯照到的范围。随即乔以笙打算跟莫立风解释,车里的人她认识,让莫立风先自己回宿舍。   结果陆闯已经从越野车里下来了。   逆着车灯的光,他的影子被打得特别长特别高大,更是因为他浑身散发的低气压而特别有压迫感。   随着他迈开大步的逐渐靠近,他硬朗的轮廓慢慢清晰,下颌线紧绷的面庞也慢慢从逆光中突显他的锋锐。   他踩得每一个步子都特别重,尤其最后停在她和莫立风面前的那一下。   停住之后,陆闯捉住乔以笙的腕子,将她拽到他的身后,紧接着并不友善地对莫立风说:“你好,师兄,我是乔以笙的未婚夫,陆闯。谢谢你对她的照顾。我来接她下班。”   乔以笙:“……”   有病!吃醋吃到莫立风面前来!还一副拿莫立风当假想敌的口吻!他不嫌丢人,她可简直想挖个地缝立马钻进去藏起来。   莫立风看一眼陆闯伸出来的手,并没有握上去,淡淡道:“抱歉,我有洁癖。”   “洁癖是吗?”陆闯冷笑,“你刚刚抓我未婚妻的衣服时,怎么没有洁癖?”   乔以笙实在受不了了,推开陆闯跟莫立风道歉:“不好意思师兄,他平时就爱发疯。你别理他。你快先回宿舍吧。”   莫立风点点头,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半句废话也没多说,径自离开。   陆闯轻蔑地睨着莫立风的背影:“算他识相。”   乔以笙蜷紧身侧的手指,握成拳头,定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   陆闯的狗嘴又张开:“他车都开不见了你还看?”   “那又怎样?”乔以笙嘲讽,“总比你的小人嘴脸好看。”   “我这个小人是你的未婚夫。”陆闯蹲身,搂住她的双腿,驾轻就熟地将她扛上肩,“你不嫁也只能嫁的未婚夫!”   乔以笙倒垂的脑袋发胀,因为他的话眼睛又发酸:“陆闯你混蛋!”   她没想到他们俩的关系到这份上了,还能被他气成这样、遭受这么大的委屈。   他究竟懂不懂她啊?!   骂归骂,乔以笙并未做无用的挣扎。   陆闯也受着骂,将她塞进驾驶座里,默不作声地启动车子,穿刺于夜色间疾行。   乔以笙也没管他要带她去哪儿,锁在座位里睡她自己的觉。   因为睡得太沉,车子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乔以笙也不知道。   车里没开灯,车外也一片黑黢黢,好像是哪片荒郊野外。最关键是陆闯不知所踪,跟丢下她一个人弃车逃跑了。   乔以笙不可避免地有点怕:“陆闯!” 第441章 求   无人应答。   乔以笙也没敢下车,摸出手机拨打陆闯的电话。   拨通了。   但是响了好一会儿都无人接听。   在电话自动挂断之际,倏地传出什么东西炸开的动静。   猝不及防间,乔以笙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抬眼朝声源处望去。   只见挡风玻璃外、视野的正前方,天空中璀璨的焰火盛况如画卷般铺展开来,尽数映进她的眼帘。   原来此时车子停靠的位置是在一条河边,焰火便是在隔着河的河岸对面沿着长长的河岸线此起彼伏地升腾到半空中,砰地绽放成五彩斑斓的各具姿态,源源不绝地释放其生命的最美时刻,与河面的倒影相对称,形成梦幻与唯美的视觉效果。   而因为这部分的河岸线是呈弧形的,所以以乔以笙目前所处的方位,目之所及好像全被焰火包围,为她点亮整片的夜。   乔以笙应接不暇,不知不觉间打开车门下了车,想让自己的视野更为广阔。   下车之后她发现,地上全部玫瑰花铺满。   铺成地毯,也铺得宛若花海,但凡焰火的亮光照得见的地方,就是玫瑰花。   乔以笙瞬间不敢动了,因为一动,就只能踩到花。   她不踩花,却有其他人踩——   “弃车逃跑”的那位,以盛大的焰火为背景,自夜色中直直朝她迈步而来。   乔以笙的心里已然浮出某个猜测,心脏随着他的脚步而疯狂地加快跳动。   当陆闯停在距离她一步的位置时,乔以笙更是很没出息地紧张了,紧张得滞住呼吸,默默地注视他。   她看见夜空中新炸开的焰火是她的名字,“乔以笙”和“乔圈圈”两个名字交替出现。   她看见陆闯在她面前打开他手里攥着的一个戒指盒。   戒指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带钻的戒指。   此时焰火的颜色恰好是冷调的橘,他英挺的轮廓被点缀得较平日愈发硬气。   他的五官紧绷至极点,幽黑的瞳仁里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焰火的光。   他如古钟般深沉又清越的嗓音,以焰火的绽放为背景乐,传入她耳中。   “虽然我跟你撂过话,我是要跟你结婚的。但我一直觉得,你肯定不会这么早答应。可能要等到复仇结束,我们的生活都安稳下来,等到你不再那么拼你的事业,也等到你愿意结婚,我再挑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挑一个隆重的场合,正式向你求婚。”   “我以为我目前能做的事情,最多就是每天跟你畅想我们未来的婚姻生活,潜移默化地让你逐渐接受我是你的丈夫。”   “现在因为聂陆两家的婚约,我们马上要订婚了。我不可能不高兴,也确实妄想干脆借此机会提前和你结婚。现在订婚是形势所迫,但我想顺势而为。”   “可是你不高兴。”   “我觉得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却又拿不准你不高兴的每一个点我是不是全部掌握了。”   “这当中我最在意最关心的是,你究竟愿不愿意嫁给我。”   “就是说,你可以不高兴这么快订婚、可以不高兴以这种方式订婚,但抛开这些不谈,你心里得是愿意和我结婚的,其他只是时间早晚和形式的问题。”   “我拿不准……”   “你喜欢我,不代表你愿意和我结婚……”   “我承认我就是没自信。”这一句,陆闯的语气特别烦躁。   他好像很用心地准备了这次的求婚,讲的话又好像想到什么说什么。   于是烦躁快速掠过,陆闯又变得特别霸道专制:“现在我不想管了,不想管你愿不愿意了。我就是要跟你求婚,你不答应也得答应,除了嫁给我,你没有其他选择。”   话落,没等她的反应,陆闯便自行从戒指盒中抠出戒指,抓起她的右手,强行往她无名指上面戴。   戒指的大小是刚刚好的。   乔以笙眼睛里浮着不知何时起冒出的泪水,在他戴到一半时弯曲了手指不给他继续。   陆闯一下急了:“你没听清楚是不是?!我说了你不答应也得答应!不嫁也得嫁!”   “否则我现在就带着你一起往这河里跳!谁也别想活着!到阎王殿里你也只能是我老婆!”   “……”乔以笙气得挥起她的另一只手就砸他,“想都别想!我才不要死!你也休想死!谁要和你一起到阎王殿当夫妻?!明明好好活着就可以做到!我说不答应你了吗?!你那只耳朵听见我不答应了?!”   陆闯:“中午不是你自己说你不想和我结婚?假的你也不愿意不是吗?”   乔以笙:“那不是你自己一直跟我强调这次订婚是假的?!”   陆闯:“你不是不高兴?我除了先说假的来试探试探你的反应,还能怎样?!”   两人你吼一句我吼一句,嗓子几欲冒烟。   乔以笙又忍不住伸手砸他:“你自以为体贴地跟我强调假的假的!难道还要我厚着脸皮主动跟你说我们明明是真情侣为什么不能直接真订婚?变成我跟你求婚吗?”   陆闯哑口了四五秒。   燃不尽般的焰火仍旧在连续不断地绽放。   陆闯还抓着那枚戴到一半的戒指和她的右手,声音低了下去:“那你现在,不让我给你戴戒指,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乔以笙砸完他的手又收回来擦自己的眼泪,说:“刚才我没准备好,你现在单膝下跪,认真地、正式地,重新问我一遍。”   陆闯当即照做。   但跪下去的时候太着急了,脚底也绊了一下,单膝下跪不小心变成了双膝下跪。   乔以笙:“……”她鼻涕泡都要喷出来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陆闯不尴不尬地默默将双膝调整回单膝,从原来的低头,变成现在的仰头,但同样是将他盛满焰火倒影的炽热的目光笼罩住乔以笙,“乔圈圈,这几个月来的每一天我都活得跟做梦一样,这个梦还越做越美。美到现在我都成你的未婚夫了,还敢在这样仓促的时间内准备这样简陋的仪式跟你求婚。”   “我就是这样一步步地在美梦中得寸进尺了。”边说着,他自己都笑了,“现在,你愿意不愿意,让我的梦,再美一点?嗯?”   “乔圈圈,你愿意吗?你愿意……嫁给我吗?” 第442章 傻狗   他的紧张不安,和他的真诚热切一样,肉眼可见地写在他的脸上、写在他的举手投足间。   同时他的眼神又是专注而充满期待的,期待着她的回答。   乔以笙明明是想笑的,可仍旧止不住眼睛里的水汽。   于是眼泪有多汹涌,她便笑得有多灿烂。   在又哭又笑之中,乔以笙重新舒展开自己的手指:“陆闯,是很美,但不是梦。”   “我愿意,陆闯。”   “我愿意嫁给你。”   “我愿意和你结婚。”   即便抑制不住喉咙的哽咽,乔以笙也竭尽全力将每个字讲清楚,让他听得清晰。   陆闯的手细微地颤抖。   在颤抖中,他终于成功将戒指整个完整地戴进她的右手无名指上。   戴完之后陆闯仍旧跪着,双手握紧她的右手,他的嘴唇轻轻吻上去,吻在戒指上,也吻在她的手指上。   旋即陆闯低垂头颅,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浑身泄尽了力气似的:“谢谢你……乔圈圈……谢谢……”   乔以笙上前一步,拉近两人之间最后的那点距离,抱住他,不仅学了他以前对圈圈的评价,也学尽他的语气:“傻狗……”   陆闯:“……”   他最终没有反驳乔以笙,手臂静静地环到乔以笙的腰上,紧紧地搂住。   乔以笙抓了抓他的头发:“还不站起来?想跪到天亮?膝盖不疼?”   这会儿陆闯突然变娇气起来,吐槽道:“怎么不疼?硌死我了,上面还有刺吧?都扎进我裤子里去了。”   乔以笙吸了吸鼻子:“那也是你自己整来的玫瑰花。你要继续用你的油菜花,也不至于这样。”   陆闯拍拍他裤子上的灰,有点得意:“果然你最喜欢还是油菜花。”   语气听起来俨然在说“山猪吃不来细糠”。   乔以笙怎么可能不怼回去:“你觉得你这提供的就是细糠了?”   陆闯不服气,大手一挥,示意半空中还在接连不断绽放的焰火:“不够浪漫吗?”   现在焰火的字,根据陆闯的求婚成功,变成了爱心形状的图案。   乔以笙还是评价:“土,就是土。”   陆闯为自己辩解:“本来我对求婚的构想不是这样的。但没办法,马上要订婚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临时搞个备用方案。”   乔以笙好奇:“你原先对求婚的构想是怎样?”   陆闯跟她卖关子:“留着以后再给你惊喜。”   嘁,还跟她玩神秘呢。乔以笙扯过他的衣服,擦干净她脸上的眼泪,重新望向夜空:“还不停?你究竟准备了多少焰火?”   “不知道多少。能买的都买来了。”陆闯搂住她的肩膀,和和她一起欣赏,“带字的是加急订做的,其他全是到处搜罗的。”   乔以笙这时注意到上空有好几架无人机,顿时神经绷起:“怎么回事?”   “没担心,我搞来的。”陆闯安抚,解释道,“你宣布我是你未婚夫的时候,我说过握很遗憾没有架摄像机拍摄。今天这么重要的求婚场合,我怎么能再错过?”   乔以笙:“……”   所以,所谓“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地记录下来”,他在今晚达成了?   陆闯又补充:“周围其实我也架了几个夜拍功能比较好的摄像头。”   说完陆闯甚至抓住乔以笙的手,一起朝无人机挥了挥:“来,打声招呼。”   乔以笙脸都绿了,甩开陆闯,捂住自己的脸,径自躲进车子里。   陆闯不明所以,迅速跟进车里:“怎么了你?”   乔以笙哭腔又出来了:“不行!你选个日子重新求婚!”   现在轮到陆闯的脸发绿,扒拉开乔以笙的手:“干什么?你又反悔了?不想答应我的求婚了?”   乔以笙顶着一张哭花的脸,再次用她的拳头砸了砸陆闯:“你就不能先让我回去洗洗脸换身衣服再跟我求婚?我一个下午都在工地里,又加班到这么晚,现在什么丑样子你竟然还全程录像下来了?你存心要我丢人是不是?!”   陆闯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后,他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   乔以笙何止要心梗,简直要脑梗:“陆!闯!”   陆闯憋住了笑,捧住她的脸:“怎么可能丢人?乔圈圈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漂亮。”   乔以笙:“……花言巧语。”   陆闯:“真的。”   乔以笙:“……骗人。”   陆闯:“没有。”   乔以笙:“我当时还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都怪你!都怪你!”   “是,怪我,我错了。”陆闯果断举手投降,抱住她,“这次就算了吧,录都录了。以后有其他机会你再精心打扮。嗯?我保证只有我一个人看,不会给我们以后的小孩看。”   乔以笙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   “嘶……会死人的……”陆闯低笑。   靠着他的肩膀,乔以笙盯着外面的焰火,隔一会儿,复开口:“其实不用专门浪费时间去搞这些花样。理智上来讲,目前我们应该先把个人感情排在报仇的后面。那边聂婧溪和杭菀的事还没细究,你这边却分心思来给我搞求婚。”   陆闯闷闷道:“你在内涵我不理智?”   乔以笙反问:“难道不是你在不满我闹情绪?”   陆闯:“我哪有不满你闹情绪?”   乔以笙:“不是你自己说你发现我不高兴,所以一门心思研究我什么不高兴?”   陆闯:“我研究你为什么不高兴还有错吗?”   “不是你有错,而是显得我有错。”乔以笙说,“比如像你二嫂,之前就是觉得你和我谈了恋爱之后,报仇的心思被分走了。这次因为订婚,我心里不痛快,倘若你二嫂知情的话,会不会认为,我作,我小家子气,我不以大局为重,净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牵扯你的心思。”   “真这样,那就是我二嫂脑子有病。”陆闯冷笑,“现在就已经够委屈你了。你什么都没跟我要求,我如果还没这点自觉,你也是选错男人了,踹了我我也无话可说。”   “……中午吵架的时候,我真的有一瞬间怀疑过,我是不是又眼瞎了。”乔以笙偏头,蹭了蹭他肩膀的衣服,“陆闯,我确实没其他要求,就算你不弄这些也没关系。我只是希望你认认真真地跟我说一句,像刚刚那样说一句……” 第443章 清心   陆闯粗粝的指腹伸到她的眼角揩掉她的眼泪:“乔圈圈我告诉你,别说你现在没作,你就算真作了,那也是你应该作。我陆闯的女人不需要跟我理智、不需要跟我通情达理、不需要跟我懂事,否则我还谈什么恋爱?我巴不得你天天跟我作、跟我闹。我喜欢,我乐意,我高兴,我就是惯着你。轮得到外人来指手划脚?”   乔以笙的嘴角一下子翘起。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噢,原来你喜欢的是又作又闹的女人?”   陆闯戳了戳她的脑门:“乔圈圈!”   乔以笙偷着乐。   陆闯哼笑:“乔圈圈,你想要什么或者你想要我怎样,尽管跟我说。”   乔以笙也轻哼:“怎么?变成得我说了?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读我的心思?然后你没把握的话再来自己问我?”   “……行,问就问。”陆闯完全是不甘示弱的口吻,“那我还是要再说,你对我要求高点,当你男朋友——当你未婚夫太容易的话,我也没什么成就感。”   乔以笙又故意鸡蛋里面挑骨头:“噢,原来你当未婚夫,是为了你的成就感?”   陆闯笑,顺势道:“那你要不要满足我的成就感?”   乔以笙又开始犯困了:“行,你等着,看我不折磨死你……”   陆闯无声地斜勾唇,摸了摸她的脸,和她打商量:“你要不要到后座去睡?舒服点。我现在送你回宿舍。”   乔以笙努力撑开眼皮看一眼车窗外面:“焰火停了没?”   “嗯,差不多了。”陆闯说,“我让瘦猴子他们停下来了。再放下去该有人来抓我们了。”   乔以笙笑:“确实,太污染环境了。”   也就是在郊区乡下地方,对焰火的燃放管控不如市里严格。   “花也真是可惜了。我都没看见它们白天是什么样的。”乔以笙怪遗憾的。   陆闯特豪气地说:“想看,找一天,再给你铺一次。”   乔以笙轻啧声:“陆大老板有钱就是了不起喽。”   车子启动。   乔以笙嫌麻烦,还是没去后座,留在副驾里。   回去的路上,陆闯时不时就伸手过来抓她的右手,摸她无名指和无名指上面的戒指。   不忘嘚瑟:“我都不用量,买戒指的时候凭借手感告诉导购员你的尺寸。果然一分一厘也不差。”   乔以笙迷迷瞪瞪地听着,嘴角的弧度怎么也下不去。   陆闯又说:“乔圈圈,这枚戒指先戴着,等以后结婚的时候,给你换一枚比这枚更漂亮的结婚戒指。订做,和我的结婚戒指得是一对。”   乔以笙暗暗发笑,想吐槽,谁的结婚戒指不是一对的啊。   到修车铺外面,乔以笙在被陆闯从副驾驶座里抱出来时才醒来,她打算下去自己走,陆闯却没让,说:“我现在是有光明正大的身份的人了,怎么还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出你的宿舍?”   乔以笙想:噢,是哦,都直接在莫立风面前露脸,还自亮身份了呢。   他的醋意多半没完全消干净。乔以笙随他去,舒舒服服地在他怀里窝着。   结果她还是低估了陆闯的心思,进去院子后,很故意地经过莫立风的宿舍门口,大声问她:“你住哪一间?”   “……”乔以笙被他无语得整个人清醒,用力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音量,“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想让我明天没脸见人是吗?”   陆闯终归是适可而止,没再继续做出更过分的事情,进去她的宿舍关上门后放下她,才说:“麻烦你以后加班的时候带上你的女保镖。没什么必要,也别再单独坐他的车。”   他原本想直接放她到床上去,乔以笙嫌自己身上衣服脏,没允许,同时也不允许陆闯一身汗地直接坐她床上。   闻言她好气又好笑,捡了自己的换洗衣物进卫生间:“行了,知道了。”   她也不和他再浪费口舌强调莫立风根本不值得他吃醋。拜托,莫立风完全就是个一心只装着建筑的人啊。   陆闯看见乔以笙准备摘掉戒指,立刻拉下脸阻止她:“你干什么?”   凶得要命,好像她要退婚似的。乔以笙无语又无奈:“大哥,我要洗澡啊,当然先脱下来放着。”   陆闯不爽:“不能脱,这才戴上去多久你就脱掉,很不吉利。手指都没捂热。”   乔以笙:“……”陆大老板什么时候这样迷信了?   她还想告诉他,其实不止洗澡,这戒指她平时就是没法戴。   工作性质决定了她手上戴任何东西都不方便,所以戒指、手链、手镯,从来和她无缘,连手指甲她都不留长的,欧鸥还一直很遗憾不能和她一起做美甲。   陆闯提出:“至少得戴满今天一晚。”   “可现在我怎么办?”乔以笙蹙眉。反正她是不可能不洗澡的。   陆闯不认为这是个问题:“我帮你不就行了?”   他立刻从她的衣柜里取出他的换洗衣物——是的,乔以笙也不记得具体什么时候起,她的衣柜里就被陆闯装进了不少他的衣服。   “我正好也要洗澡,一起洗,节约时间,有我帮你你也能省事。”边说着,陆闯三下五除二就把他自己脱了个精光,并动手要给她脱衣服。   乔以笙下意识往后退:“喂,你要不要这样?”   陆闯轻嗤:“说得好像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是先脱了再进浴室。”   这勾起的可就是当初陆闯送她回公寓,她把他当成欧鸥,脱衣服拉他一起进浴室洗澡的往事。   “而且我又不是没帮你洗过。”   “……差不多行了你。”乔以笙可不想听他再列举,也不忸怩矫情,接受了他的建议——再浪费时间,她真别想好好睡觉了。   这里的淋浴间比她公寓的要更小,陆闯挤进来后简直连转身都没办法了。   不过乔以笙也不需要转身,她连动都不需要动,任由陆闯帮她冲水、洗头、抹沐浴露。   ……然后乔以笙越洗越有精神头,困意完全被驱散。   对比之下,陆闯反倒成了那个心无旁骛、清心寡欲的人,一心专注在伺候她洗澡的大业上。   ——当然,这只是乍看之下,实际上陆闯诚实的身体早将他出卖得彻彻底底。   乔以笙后背靠着墙壁,手指轻轻摸在他腹部微微隆起的肌肉上。 第444章 标记   陆闯瞬间收腹,呼吸变沉。   水珠尚在沿着他的腹肌往下滑落。   乔以笙抬头。   水汽蒙蒙的淋浴间里,他湿漉漉、光溜溜的,却又独独留下颈间的那条狗牌项链没有摘掉,给他又添了一分野性,别样地性感。   他喉结的滚动和利落的下颌线条在她眼中尽览无余。发梢不住地淌着水珠,往他肩颈的皮肤四散。因为离得近,他额前碎发的水珠甚至滴落到她的鼻尖。   陆闯垂眸盯着她,眸底浮动星火的暗芒。   乔以笙笑,突发灵感闪过曾经不知道在哪儿看到过的电影片段,便心血来潮,伸手拉开浴帘,从一旁的洗脸池台面上抓过她的一支口红。   拧开盖,乔以笙将口红戳上他的腹肌。   陆闯呼吸更为急沉,又是猛地一收腹,这回连整个腰部的线条都绷紧起来。   紧绷起来倒也恰好方便了乔以笙在他腹肌上划动口红写字。   说是写字,其实就是画了两个圆圈。   父母去世后,这是乔以笙第一次主动用两个圆圈写她的名字,在订做给他的狗牌上面都没有直接用两个圆圈的。   乔以笙很满意,写完之后又伸手轻轻抚摸。   陆闯的眉峰上扬,啧声道:“小狗撒尿标记自己的领地吗?”   “!!!”什么破比喻!   乔以笙瞪他一眼,就要走出淋浴间。   陆闯的手臂捞回她,自身后严丝合缝地与她相贴。   他沙哑的嗓音喷出的气息带着不同寻常的热度沿着她的颈侧向下游移:“这回还敢说你不是欲擒故众?”   浴帘重新拉上。   缠绵的,热烈的,欲望毕露的夜。   柴米油盐是人间烟火。   情爱亦是。   -   不是陆闯第一次在她的这间宿舍里过夜,却是她第一次和陆闯在这间宿舍里咳咳。   早上在上班的闹钟响之前,乔以笙便自然醒了,一睁眼就是一幅俊男酣睡的画面,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撩人。   乔以笙的目光倒是没太大波动,眼珠子转动,从上往下再从下往上打量他。   他的腹肌上还残留着点口红。不过已经不是她最初画的两个圈了,而是临睡前她困得都睁不开眼了,陆闯还往她手里塞口红让她给他补色。   默默地套上睡衣爬起来。爬起来后她的第一件事是去翻她专门放药的抽屉。   抽屉里其实还剩下她之前买的避孕药。   乔以笙盯了好几秒,最终没有伸手拿。   而在她关上抽屉回头时,正撞上陆闯的目光。   陆闯显然已经看她有一会儿了。   乔以笙走过去,走到床边。   陆闯双手掐住她的腰侧,将她抱回床上,拥住她,轻轻吻在她的耳侧,温声:“没事的。不会怀孕的。我的结扎手术很成功的。”   她并没有在宿舍里准备套。   偏偏他这回身上也没有带。   夜里两人情到深处,乔以笙并没有让陆闯刹住。   于是,没有了双重保险,只剩一重保险。   现在睡醒了,乔以笙心底又有些不安。   翻了个身,她一脑袋扎进陆闯的怀里。   陆闯跟哄孩子似的,手掌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还哼起了之前唱过两次的柳阿姨家乡的童谣。   乔以笙被他气笑了:“我一会儿还要起床上班,你别给我唱过去了。”   “那我只会这一首曲子,有什么办法?”陆闯低沉的声线在她的发顶摩挲。   两人短暂地安静下来,谁也没说话。只是乔以笙能感觉到他又在摸她的无名指和戒指。   从昨晚给她戴上之后到现在,他不是摸,就是交扣她的手指。   乔以笙原本也觉得戴上求婚戒指之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但跟他一比,她甘拜下风。   推了推他的胸膛,乔以笙转头看窗外透进来的出阳光。   陆闯说:“你看起来没精神。”   乔以笙以为他是关心她呢。   结果就听他的下一句是:“要不要再做点让你精神的事情给你醒醒盹?”   “醒醒,天亮了,收起你的大美梦。”乔以笙吐槽。   陆闯捏捏她的后颈:“乔圈圈你又骗我?昨晚是谁告诉我,不是梦?”   乔以笙轻哼:“你的梦一大堆,现在说的你的梦和昨晚说的你的梦,不是一回事。”   “在我这里就是一回事。”陆闯箍紧她,没给她起床,“不评价不评价什么感觉?嗯?”   “什么什么感觉?”乔以笙被他问懵。   陆闯提醒她:“我们第一次没有隔着套。”   乔以笙:“……”   噢……确实如此……   他不特地提,她倒没在意,毕竟她的心思全在少了一重保险。   现在乔以笙回想起来,忽然觉得,夜里陆闯的激动,大概不仅仅因为她刚接受他的求婚,也有这一点原因。   乔以笙蹙眉:“你这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暴露什么了?”陆闯费解。   乔以笙冷脸:“男人骨子里其实就是不乐意做措施的。所以以往是委屈你了喽?”   陆闯被她整笑了:“你怎么自己给你自己瞎找气受?”   “你在转移话题吗?”乔以笙捏住他的下巴,要他正视她。   陆闯低头,啄了啄她的嘴唇:“跟自己的老婆在一起,当然能不戴是最好的。不戴才是真正的毫无阻隔的亲密。”   老婆什么老婆!乔以笙的耳根发烫,两只手捂住他的眼睛:“别得寸进尺,刚求婚而已。”   陆闯无所谓地耸耸肩,嘴角斜勾得老高:“噢。”   敷衍得要命。   旋即他的嘴唇亲上她的手腕,又调笑:“结扎还是有结扎的好处的。”   “……”乔以笙丢下他径自爬起来。   她在卫生间里刷牙的时候,陆闯又挤进来这个小空间,当着她的面把她剩余的那点药一粒粒抠出来,丢进马桶里,冲掉。   乔以笙在水流的漩涡将药冲得悉数消失了踪影,她收回目光,看回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同时映照出的还有陆闯。   他站在她身后抱住她。   只是笑着抱住她,没讲话。   ——但凡他身上能穿一件遮羞的衣服,乔以笙也会觉得他是正经的……   他的样子看起来明明像是打算等她出门后,他再睡回笼觉的。   结果乔以笙前脚刚走出宿舍要去吃早饭,后脚陆闯就堂而皇之地跟出来,站在她宿舍门口的走廊上,一手抓着牙杯,一手抓着牙刷,哼着小曲优哉游哉地刷牙。 第445章 注定   上半身仍旧是光着的,下半身的裤子一看就是套得特别匆忙和随意,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原先是没穿的。   而这个“别人”……   刚吃完早餐的莫立风从厨房餐厅里出来,得眼睛瞎了才会看不见那么大一只的陆闯。   乔以笙:“……”   又是一起大型社死现场。   凭什么陆闯作妖!社死的人却是她!   乔以笙暂时没脸再去厨房了,当即调头回宿舍里,打电话让阿苓帮忙把早餐送过来。   刷完牙的陆闯大摇大摆地进来,听见她的电话内容,说:“我还想陪你在外面一起吃的。”   乔以笙皮笑肉不笑:“你自个儿等下端着碗蹲门口去吃。”   陆闯说:“看来你很喜欢把我晾给大家看。可以,这点小要求难不倒我,我肯定满足你。”   乔以笙:“……”   事实证明陆闯不是随便说说。   他洗漱结束后就自己去了厨房,照她所说的就在她的宿舍门外吃,还跟先她一步出门去上班的莫立风打招呼:“莫师兄这么早就去工地了?辛苦。等我家以笙吃完饭,我也送她去。”   “……”躲在里头吃饭的乔以笙快难以下咽了。   陆闯进来时,乔以笙给他甩冷脸:“你非得要让我在莫立风面前尴尬是不是?”   明明莫立风对她没什么,陆闯这么一搞,指不定人家心里在想她是有多自作多情,幻想他对她不同寻常。   “就这一次。”陆闯亲亲她的面颊,热屁股贴她冷脸,好声好气地哄,“你也知道我就是这么变态。对你有心思的,我必须扼杀;对你没心思的,我也要再添一层土,深埋。”   乔以笙推开他。   陆闯重新搂上来。   乔以笙又试着推开他。   陆闯还是搂上来。   乔以笙再次推开他:“我都愿意嫁给你了,你就不能多点安全感?”   “……没办法,我也没办法。”陆闯要再次搂住她,“乔圈圈,即便我们已经结婚了,甚至有了孩子,到老夫老妻,我也会这样。我应该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有你之前,我可能只是有一点没安全感;有了你之后,才变本加厉的。”   “怪我头上了是吧?你连你的变态都怪到我头上了!”乔以笙砸他,却也反手回抱住他,心情复杂,“不止你有病,我大概也是有病,否则那么多正常男人不喜欢,偏偏喜欢上你这么个变态。”   陆闯被骂得笑出声,笑得胸腔震颤:“所以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乔以笙掐他:“你才是给你点颜色你就开上染坊了。”   -   去上班的时候,乔以笙让阿苓自己开车先走一步,乔以笙在后面坐陆闯的车,满足陆闯送她去上班的愿望。   路上乔以笙旧话重提了杭菀:“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理你二嫂疑似背叛我们这件事?”   “除了按兵不动,还能怎么处理?”陆闯嘴里叼着乔以笙买给她的棒棒糖。   “没办法盯着你二嫂是不是?”乔以笙想象过去就很难,即便现在知道了杭菀有问题,也没办法百分百防住杭菀背地里的小动作。   陆闯叮嘱:“反正你别跟她接触,让你的女保镖看你紧点。”   “你还要我提醒你几遍?现在更有危险的是你,你四面树敌行不行?”乔以笙又要被他气心梗了。   陆闯把棒棒糖从左腮换到右腮,说:“今天起我会把大炮调到我身边给我当保镖和司机,我的车子无论开到哪里都会做好检查,我在疗养院的饮食也会只用自己人的手,不再碰杭菀准备的。其实疗养院我最多只需要再呆两天。还有什么你觉得要补充的,可以告诉我。”   乔以笙沉默,只觉得陆闯这样很累。   但事已至此,她不可能再浪费时间去后悔为什么要同意陆闯站起来、成为靶子。   “你暂时没打算告诉你二哥,杭菀的问题是吧?”   “现在和信不信任我二哥已经没关系了。”陆闯凝眉,“经过上次的直接揭穿,杭菀还是有她自己的小心思,说明可能连我二哥都已经控制不住杭菀了。但想来想去,我也想不到,除了我二哥之外,杭菀会因为什么背叛我们。”   “可这一次的事情,怎么看怎么不像她是为了你二哥而做的。”乔以笙拎出关键。   之前杭菀是内部离间,离间她和陆闯,为的是陆闯更为专心地毁掉陆家,替陆昉达成愿望。   现在杭菀对外帮着聂婧溪,杭菀难道不清楚,万一阻碍到陆闯的计划呢?陆昉的愿望不也落空了?   “杭菀没什么特殊来历吧?”乔以笙只能往这方面先瞎想。   “没有。”陆闯很确定,“她嫁给我二哥之前,陆家对她有过严格的背调。”   乔以笙小声嘀咕:“那也许你们陆家办事能力有限。”   陆闯冷哼:“你现在就是觉得聂家最厉害是不是?”   乔以笙实事求是客观地说:“聂家在调查一个人的背景这方面,确实更有优势。”   陆闯:“行,那就让你的女保镖再去调查一遍杭菀。”   乔以笙:“嗯,我已经通知阿苓了。”   陆闯:“……”   乔以笙安慰了一句:“聂婧溪和宋红女还是靠你先查,暂时不方便直接问聂季朗。”   陆闯又哼了一声:“知道了。已经在从宋红女陪嫁之前的亲人那边入手了。”   乔以笙也觉得调查方向首先应该考虑宋红女娘家这边的亲戚。她补充提醒:“还有,别忘了聂老太太的娘家。”   “嗯。”陆闯点头,“他们移民去了国外,要费点时间。”   乔以笙记起来问:“宋红女的录音呢?”   “要再等等。”陆闯其实也挺着急的。但这事儿着急也没用。昨晚他去给乔以笙求婚之前,才有人接活,说可以试一试可能不能把录音里的整句话还原。   -   虽然陆闯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她的宿舍,但宿舍那边终归只有几个不会对外说什么的人,工地这边就不一样了,毕竟陆闯目前还应该拄拐杖才对,所以乔以笙没让陆闯开到工地专门停车的地方,就下车了。   在宿舍避开莫立风之后,还是在所难免地得在办公室里见。   乔以笙倒是已调整好心态,一进门和往常一样,泰然自若地问莫立风今天是不是老样子喝咖啡。 第446章 审视   莫立风也和往常一样,眼皮不抬一下地盯着电脑,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嗯”一声,没其他反应。   乔以笙松口气。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虽然她自己仍旧特别尴尬。   莫立风来取他的咖啡时,乔以笙还是跟他道了歉:“不好意思师兄,我未婚夫没什么礼貌,冒犯到你了,我替他赔不是。”   莫立风仍旧“嗯”一声,没其他多余的话,坐回工位里办公。   然后又是在工地里灰头土脸搬砖的一天过去。值得庆幸的是,晚上不用加班了,乔以笙便也不用跟莫立风请假——今晚定了聂季朗和杜晚卿见面,乔以笙得在场。   聂季朗很照顾杜晚卿,没有让杜晚卿折腾,见面的地点就放在贡安镇上的一家酒店。   乔以笙和莫立风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阿苓先行下班。   走出办公室,乔以笙看见了……陆闯。   “以笙,”现在的陆闯是以拄着拐杖的形象出现的,“家里知道今天你小叔叔要和你舅妈碰面,所以让我来陪你出席。”   乔以笙:“……”   她猜到陆闯今天多半要陪她一起,但无论是早上分开前还是中午相互发消息的时候,都没听他提起。   这下倒好,原来要以这种方式给她惊吓。   他既然过来,多半已经等了有一会儿——否则怎么让工地的人尽可能多地看见他,好炫耀他如今是她的未婚夫?   乔以笙启动聂大小姐的模式,很冷淡地噢一下,绕开他,径自去坐阿苓的车。   陆闯的车子跟在阿苓的车子后面。   陆闯的微信消息则不间断地发来乔以笙的手机:【戒指帮你带来了,等下和你舅妈碰面之前先戴上,让你舅妈看到我真的是有诚意娶你的】   乔以笙还没好奇:【你昨天和我舅妈提亲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说了些什么?】   陆闯:【你觉得呢?】   还跟她卖关子?乔以笙:【不说算了】   陆闯:【嗯,那我就不说了】   “……”可拽死他了吧!   到了杜晚卿家,乔以笙飞快地先洗了澡,然后画了个淡妆,由戴非与开车载着她和杜晚卿前往酒店。   聂季朗是代表聂家,族里的叔公们知道今天的这场见面,所以见面的消息不可避免地传到宋红女的耳朵里。   原本宋红女也打算来,但被聂季朗以身份为理由,婉拒了——毕竟宋红女只是个奶妈。   聂季朗的出面解决令乔以笙感到特别省心。她算发现了,她选完未婚夫、接受订婚之后,聂季朗比之前更为主动地帮她。   乔以笙判断,聂季朗就是希望订婚之前的这几天时间,别出幺蛾子。   乔以笙变得特别期待自己和陆闯的订婚宴。不仅因为,这确确实实是她和陆闯的订婚宴,也是因为想解密她和陆闯顺利订婚了,聂季朗是不是会怎样。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乔以笙和杜晚卿、戴非与是准时到的,先到的陆闯已经在厅里陪着聂季朗喝上茶、聊上天。   当时陆闯说他先去单独会一会聂季朗时,乔以笙就好奇他要怎么会,这会儿两人看起来气氛似乎还不错。   陆闯一点也不避讳地在聂季朗面前表现出和杜晚卿已经很熟悉,率先起身问候杜晚卿:“舅妈。”   陆闯现在的状态是走路虽然还需要倚靠拐杖,但起身和短时间地站立是不需要的。他的拐杖靠在角落里,不特地关注是察觉不到的。所以乔以笙不怕杜晚卿感到奇怪。至于戴非与,乔以笙则专门交待过。   杜晚卿笑着和陆闯点点头,陆闯便落座。   接下来才是聂季朗和杜晚卿的正式寒暄。   戴非与在后面小声地问乔以笙:“这就是你口中的小叔叔?几岁啊?怎么看起来不像叔叔辈?”   乔以笙小声回答他:“确实不大,刚四十出头。”   她保证她和戴非与的音量不可能被聂季朗听见的,可聂季朗朝戴非与看过来了一眼,导致乔以笙有些心虚,手肘连忙轻轻碰一下戴非与,示意戴非与别再说话。   戴非与隔着距离和聂季朗的眼神对上,莫名感觉聂季朗在审视他。   基于礼貌,戴非与问候了一句:“聂家小叔好。我是以笙的表哥。”   “嗯。”聂季朗略略颔首,“都坐吧。”   随着聂季朗目光的收回,审视感消失。   戴非与极轻地皱一下眉。   酒店虽然贡安的,但聂季朗专门带了厨子和食材过来,所以上桌的饭菜完全是高于这家酒店水平的规格。   一道道全是富贵人家既不铺张浪费却又非常有讲究菜品。   聂季朗让杜晚卿坐在主位上。   杜晚卿并未礼让,始终落落大方,礼貌对待聂季朗的同时又不卑屈恭维。   说实话,饶是乔以笙清楚杜晚卿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对今晚的杜晚卿有些吃惊,小声问戴非与:“哥儿,你该不会是哪个国家遗失的王子吧?”   戴非与诧异:“妹儿啊,我苦苦守了三十年的秘密,竟然在今天被你发现了。”   乔以笙忍俊不禁,抬眼就撞上陆闯的脸拉着。   不是吧他……他该不会连戴非与的醋都吃?乔以笙正忖着,戴非与的手肘这时轻轻撞一下她,给她看他的手机。   他的手机屏幕上此时显示的是陆闯发给他的微信消息:【非与哥,我觉得小时候你当圈圈的王子这件事,我会记仇一辈子】   乔以笙:“……”   戴非与当着乔以笙的面给陆闯回复:【你不是已经抡了我拳头把王子的头衔抢过去了?】   陆闯:【非与哥,你终于承认,当年你输给我了】   戴非与:【那也没有,我只是承认王子的头衔归你了】   乔以笙:“……”   这两个不同程度的中二的男人又开始决斗了吗?   乔以笙不理睬他们了,将注意力放回到杜晚卿和聂季朗身上,恰好发现聂季朗的目光又扫过来了。   虽然她和戴非与和并排坐在一起的,但乔以笙很确定,聂季朗扫的这一下,看的是戴非与,而不是她。   嗯?聂季朗对戴非与很感兴趣吗?乔以笙心下狐疑。   聂季朗并没有耽误和杜晚卿的交谈,在这时问道:“不知道以笙舅妈以前有没有听敬启提过他在福利院更多的一些事情?” 第447章 小心眼   乔以笙的两只耳朵竖起。   原来他们的话题都聊到这上面来了。   比起关心乔敬启曾经在福利院的生活,乔以笙认为聂季朗更像是在打探。   可惜杜晚卿没能给聂季朗多讲些什么,杜晚卿能记得的那一些,乔以笙之前也已经问过了。   这顿饭大概九点半结束的。   乔以笙先和杜晚卿、戴非与道别。   等戴非与开车带杜晚卿离开酒店,乔以笙询问聂季朗:“你还在调查我爸爸什么?”   之所以用“还”字,因为他目前手头与乔敬启有关的事情,应该就是当年车祸的幕后黑手。   而乔敬启在福利院的生活,正常来讲应该和车祸无关。   那么,要么聂季朗在调查关于乔敬启的不同的两件事情,要么就是……这看似不同的两件事情,其实是同一件。   ——后一种可能浮现乔以笙的脑海中时,她吓了一大跳,以至于后背冷汗涔涔。   因为后一种可能就代表着,乔敬启的车祸并非单纯是受陆家内斗无辜牵连。   聂季朗夸了她一句:“你很敏锐。”   夸得乔以笙进一步浑身发凉:“所以,我爸爸的车祸真的……”   聂季朗没有隐瞒她:“等后面调查出来,你也是要知道的,现在既然被你察觉,我也无需否认。我说过,你父亲的车祸还有一点问题需要确认。”   既然都追溯到福利院去了,也就是说,大概连乔敬启小时候在聂家的丢失都另有隐情。   返程乔以笙坐的是陆闯的车。   她有些无力地靠在陆闯的肩膀上。   陆闯在听完她分享的这个新讯息后和她一起陷入沉默。   更具体的,聂季朗暂时也没多言,因为还没调查清楚。   一直到回到工地宿舍,临睡前,乔以笙的情绪仍旧是低落的。   陆闯无从安慰她什么,只是转移她的注意力,翻阅聂季朗提供给乔以笙的订婚礼服的样式,给了她一点参考意见。   除去圈圈的小衣服,陆闯的审美其实是在线的。至少乔以笙认为他给出的参考意见,她可以接受。   她就是有点意外:“我以为以你小心眼的程度,这种露背的、低领的和露大腿的,你会给我统统排除。”   陆闯不服气:“乔圈圈,我怎么就小心眼了?”   乔以笙的注意力在礼服上面,看也没看他:“你怎么小心眼,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陆闯威胁:“那我现在还非得把这些露背的、低领的、露大腿的排除掉,否则对不起‘小心眼’的评价。嗯?”   乔以笙没在怕的:“你排除你的,我穿我的。”   谁管他同意不同意?她觉得怎么漂亮怎么穿。   陆闯猛地一下掀开她的睡衣,脑袋往里钻,扑倒她在床:“嘁,你什么也不穿的时候最好看。”   他嘚瑟:“别人看不到。只有我可以。”   “……”   由于选择困难症,乔以笙最后在五件里面挑不出来。   她总算可以切身理解当初聂婧溪参加个宴会怎么就挑不出来穿哪件礼服——原来真的会挑花眼。   周二的时候,五件礼服连同它们各自的设计师全部聚集来了霖舟。   周二傍晚下班,乔以笙从工地回去市中心,约了欧鸥来陪她选定。   聂季朗最初是要把礼服和设计师全送去陆清儒的别墅,乔以笙觉得会打扰到陆清儒,所以聂季朗帮她改送到先前那家手工礼服店里。   另一个原因其实是聂婧溪还住在陆清儒的别墅里,乔以笙想要眼不见为净。   欧鸥还有点遗憾:“让我再会会那位陆闯的前未婚妻多好?我光是听你简略复述了她的话,就火冒三丈,亏你当时能忍住,没给她一记大耳刮子。”   乔以笙领着欧鸥随阿苓往店里走:“得了吧,我都那样不客气,她还跟我客客气气的,我即便动手,她也肯定不会怎样,反倒显得我像个泼妇。”   欧鸥脸一垮:“我的乖乖,你在内涵我是泼妇吗?”   “没有,绝对没有。”乔以笙憋住笑,加快脚步迈入店里。   欧鸥追在她后面要挠她痒痒。   两人的说笑和打闹在看见聂季朗的时候瞬间收起。   乔以笙很意外聂季朗的在场:“小叔叔,你今天也过来了?”   聂季朗可没说过他亲自过来霖舟,她也一直是默认,这种事情,阿德过来就够了。   聂季朗坐在沙发椅里,把他之前那只鸟也带在身边。鸟在鸟笼子里唧唧喳喳地上蹦下跳,特别有活力。   鸟的品种乔以笙不认得,也没兴趣了解,只是觉得它看起来也和聂季朗一样特别贵气。   听到乔以笙的问候,聂季朗停止他的逗鸟行为,推一下他的金丝细边眼镜,望过来:“嗯。来确认陆家怎么准备订婚宴的。”   乔以笙心底暗忖,恐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调查乔敬启车祸的真相。   她暂且没追问,径自拉着欧鸥试礼服。   五件礼服比照片上看起来的还要漂亮,令乔以笙大为惊喜,连先试哪一件,她都有点为难了。   欧鸥啧啧称奇:“这么隆重,你究竟是订婚,还是直接结婚?”   乔以笙瞋她一眼,然后骄矜地说:“毕竟是聂大小姐,排面不是普通人能相提并论的。”   欧鸥忧心忡忡:“完蛋,我这个穷朋友,不会慢慢地被你边缘化了吧?”   “哪敢啊?”乔以笙打趣,“我是仰仗着祖宗门楣才有的大小姐头衔,你是自立的女王。”   说着乔以笙打着手势假装往欧鸥的头顶戴上王冠,旋即手臂往店里一挥:“女王陛下看中哪件,尽管穿。”   这也是乔以笙今天带欧鸥过来的另一个原因。聂大小姐能享受的东西,自然要带上自己的亲亲闺蜜一起。   何况当上聂大小姐以来,大部分东西乔以笙自己根本享受不过来,实在太浪费。今天既然来了这家店,乔以笙怎么可能只让欧鸥光在一旁看她试礼服?   “行了行了,我不会客气的,给我时间慢慢挑,你快先去试你的。”既然乔以笙选择困难,欧鸥便帮乔以笙做主了试穿的顺序。   乔以笙接受了她的建议,先试那条少女气息浓郁的短款。   在设计师和店员的簇拥下,乔以笙进去隔壁的化妆间——设计师是要连妆容都给她搭配上。   留在外边的欧鸥一回头,重新入目聂季朗。 第448章 甜美   欧鸥像之前一样当聂季朗不存在。   聂季朗也并没有在看她,他早已经将他的注意力落回到鸟笼子里。   欧鸥也专心挑礼服。她对这里的每一款样衣都感兴趣,店员也耐心地给她介绍每一件的特色和设计理念。   但直到乔以笙换好第一件礼服,欧鸥也没有试穿。   乔以笙觉得这一点不像欧鸥平时的作风。   平时欧鸥和她一起逛街,欧鸥都会怂恿她一起,把漂亮的衣服抱进试衣间里统统穿一遍拍照片。   今天给欧鸥想怎么试怎么试并且喜欢的话搬空整个店都没问题的机会,欧鸥反倒异常地矜持。   “你怎么回事?兴致不高吗?”乔以笙小声问,明明来的路上她情绪挺高涨的,“不会是因为怕生吧?”   好像现在唯一的变量就是聂季朗了。   但欧鸥并不是怕生的人。   ——说起来,向来社交牛逼症的欧鸥,今天没有自来熟地和聂季朗打招呼?   由此乔以笙忽然记起,上回欧鸥住她宿舍里,对聂季朗还很感兴趣的样子,专门跟着她到门口去一睹尊容。事后欧鸥好像没对聂季朗做过任何评价?这也是反常的吧?   只听欧鸥否认:“我怕什么生?‘生’指的谁?你那位小叔叔吗?”   边说欧鸥边笑,继续低着音量与乔以笙咬耳:“你的这位小叔叔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我们两个小姑娘在这儿试礼服,他又不是我们的男朋友,坐在这儿是怎么回事?嗯?”   别说,乔以笙其实也觉得怪怪的。难道要等着听她对礼服最后的确认吗?这也根本劳烦不到他。   “他可能在等什么。”乔以笙猜测仍旧和乔敬启的事情有关。   譬如他手底下的人正在哪儿做调查,接头地点放在这个聂家有渊源的礼服定制馆里?   乔以笙出声问了一嘴:“小叔叔今晚住在霖舟吗?”   聂季朗点头,并道:“有几套房子,是给你订婚的礼物。等你试完礼服,阿德会给你。你喜欢哪套挑走哪套。都喜欢的话,就都划到你名下。”   “不需要了吧小叔叔。”吃穿用度这些东西,乔以笙觉得无所谓享受享受聂大小姐的待遇,但房子就和聂季朗给她的卡里的零花钱一样,乔以笙没打算乱碰。   “拿着吧。不是烫手山芋。”聂季朗笑一下,“有必要让陆家知道,聂大小姐的排面。”   如果是这样的理由,乔以笙倒是可以配合。她不再小家子气地扭扭妮妮:“可以,那我收下了。谢谢小叔叔。”   外面倏地又一排人鱼贯而入,带着好几件礼服。   聂季朗说:“事先不知道你今天还带你的朋友过来,刚刚临时从其他店里调来一些礼服给你朋友。喜欢的话也有设计师可以修改和剪裁。”   乔以笙替欧鸥感谢聂季朗的周到:“小叔叔有心了。”   聂季朗拎起鸟笼子:“你们玩吧。我先走了。阿德也先留在这里,有事的话让阿德找我。”   “好的小叔叔。”乔以笙点点头。   送礼服的一排人跟在聂季朗身后又鱼贯而出了。   “好了,人走了。”少了聂季朗,乔以笙和欧鸥讲话无需再刻意压低音量,浑身也确实自在许多。   欧鸥笑:“你这小叔叔脸皮还不算太厚。”   乔以笙嗅到些许味儿:“看来你对我这个小叔叔印象不太好?”   欧鸥转身扭着婀娜的腰肢踱步到新送来的那一排礼服前,语气特别嫌弃:“就那样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一般只对小鲜肉感兴趣。你小叔叔这种油腻大叔,已经被市场淘汰了。”   油腻大叔?乔以笙觉得欧鸥有失偏颇,隐隐中带着针对?她不确定。但确实,欧鸥截止目前明明只和聂季朗见过两次,上一次仅仅远远瞧一眼,这一次聂季朗也不过是刚刚在这儿坐了一会儿行为有点奇怪而已,不至于就令欧鸥如此吐槽吧?   乔以笙没追着问,拎出的是她刚刚话里的另一点:“嗯,是啊,知道你现在一般只对小鲜肉感兴趣。所以可见当初我表哥对你的吸引力是多大,让你不在乎他已经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而且都分手了,还禁不住他的诱惑,又偷偷睡了他一次。”   欧鸥转身便勾住乔以笙的下巴:“行啊乖乖,你现在开始帮着戴非与了是吧?”   “打趣你两句就算帮着他了?”乔以笙笑,“我就是看,马上我的订婚宴上,你和我表哥肯定都出席的。而座位的安排上,你肯定也得和我舅妈、表哥在一张桌子上。我可是没问我表哥的意见,我只问你,介不介意?”   “我的乖乖,我现在真的怀疑我已经不是你最爱的人了。几年的闺蜜了,这种问题你居然还专门问我?”欧鸥端上失望而难过的表情,“介意的话,我早告诉你我没空,不出席你的订婚宴了。”   “知道归知道,问还是得问你一下。”乔以笙心里在想,她没问戴非与其实也是因为,这两次她回贡安,觉得戴非与的状态似乎恢复得挺好,好像已经从分手的低落中走出来了?   至少戴非与没再不负责任地胡乱相亲了。   但具体究竟是如何,乔以笙也没问,她只是怀疑过戴非与是不是和欧鸥复合了。今天看欧鸥的样子,答案应该是没有复合。   而现在在欧鸥面前,乔以笙有点架不住好奇:“你那晚趁他喝醉酒做的事情,他酒醒后究竟知不知道?”   “不知道吧。反正他没找我对质。”回答完之后,欧鸥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打量乔以笙现在的礼服和妆容,评价道,“我们乖乖原来也有当甜妹的潜力。”   甜是甜,搭配上妆容之后,礼服显得更具甜美的少女气息了。乔以笙刚刚照镜子的第一反应差不多如此。只是比起欧鸥的盛赞,乔以笙果断想排除这一套。   二十七岁的女人并非不能少女、不能甜美,单纯是乔以笙觉得不适合自己。   取了新一套,乔以笙重新进去化妆间。   欧鸥仍旧留在外面挑礼服。   聂季朗新送来的那一排礼服中,一条宝蓝色的裙子委实醒目,欧鸥很难忽略,便多看了两眼。   恰恰,欧鸥也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小鸥,你应该会喜欢宝蓝色那条】 第449章 小秘密   欧鸥脸色一黑,直接把那串陌生号码拉入黑名单,一整个没心情再挑礼服。   转念欧鸥又想到什么,把那串手机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编辑短信回复道:【不是吧,大叔,不是说没想打扰我,怎么还偷偷搞到我的号码?原来您对我余情未了?】   发送过去不出一分钟,电话直接打过来了。   欧鸥选择接起:“怎么着?”   聂季朗长辈一般宽厚的声音传来:“小鸥,我说过,要懂礼貌。今天既然又碰见,我就再跟你打个招呼。”   “好的,你好,聂家大叔。再见,聂家大叔。”欧鸥轻蔑,就要挂电话。   只听聂季朗又说:“你这些年交男朋友的眼光多少有些差。”   欧鸥的眸光刹那间冰冷:“聂家大叔,调查我了?你在承认你对我余情未了?”   聂季朗说:“以笙身边亲近的人,我多少会做些了解。”   “比如以笙的表哥,我也了解了。”聂季朗继而补充,“前两天和以笙的家里人一起吃饭,也恰好见了一面。”   像是特地和前一句间断开来说,有点强调的意思。   欧鸥讥嘲地笑一下:“大叔,空虚寂寞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霖舟的几家会所,只要你钱给得够,里面的妹妹陪你聊上几天几夜都没问题。”   结束通话,欧鸥重新送聂季朗的号码进黑名单:“晦气……”   乔以笙换了第二套礼服出来的时候,欧鸥问:“你爸爸那边的亲戚,只有你这位小叔叔和你接触?”   “嗯,目前是这样的。”   “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那边其他亲戚都死光了吗?还是说压根就不重视你?”欧鸥质疑。   “不重视也无所谓。我对聂家也根本没感情。其他亲戚不来烦我,我也乐得清静。”最后乔以笙稍微压低声,简要概括了她认为的她和聂家之间的关系,“各取所需吧。”   就是暂时还没搞懂,聂季朗真正的“需”是什么。   欧鸥皱眉:“也就是说你这位小叔叔,对你来讲,不是好人?”   “那倒也不是,暂时下不了这个论断。”乔以笙觉得很难解释,“暂时是同一个阵营。以后就说不准了。”   “我以我看人的经验来判断,你这位小叔叔的为人应该不不怎么样。”欧鸥原本习惯性地想捏捏乔以笙的脸,但记起乔以笙现在脸上还有搭配礼服的妆容,及时收回手指。   乔以笙戏谑:“你看人的经验,不是只有看男人的经验比较丰富?”   欧鸥微不可察地敛眸,开口时没否认:“怎么?看男人的经验不也是一种看人的经验?连个男人都当不好,一般当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乔以笙乐呵:“好像挺有道理。”   “我的话能没有道理吗?”欧鸥拉了拉乔以笙的裙摆,又评价她这第二套礼服,“乖乖,你看起来性感极了,我要流鼻血了。”   何止是性感,乔以笙觉得性感过头了。前面地领子是开到肚脐眼上面的那种,她穿着胸贴,凉得透风,好像随时会走光,下意识间她就想捂胸口。   进去换第三套之前,乔以笙记起还有一个小八卦没跟欧鸥分享过:“说起来,我这位小叔叔的前妻,竟然还是莫立风的姐姐。”   欧鸥看起来被震惊到了的样子,嘴里低低重复:“前妻……姐姐……”   她这样的反应有些出乎乔以笙的意料。一般来讲听这种八卦,欧鸥再意外,最常见的反应就是惊讶得嘴巴变成“o”字形。   这下子乔以笙不得不正视起来。她也勾起欧鸥的下巴,微微眯起眼睛,似要看穿欧鸥:“从实招来,你是不是也对我有小秘密了?”   欧鸥并不否认:“我的小秘密可一直多得是。”   “那这一回呢?”乔以笙要笑不笑的。她自然和欧鸥先前对待她的小秘密一样,不是非逼着她吐露,就是纯粹地揭穿一下。   同时也是在告诉对方,如果这是个不愉快的小秘密,想倾诉的时候随时倾诉,好朋友是随叫随到,永远在身边的。   “赶紧换下一套礼服去吧。”欧鸥也笑,“我可还有美容觉要睡,不陪你到三更半夜。”   说不陪,其实欧鸥还是陪了。   乔以笙下班过来时就七点半,即便化妆师已经是最简略地为她试装,五套礼服折腾下来,结束的时候也已经快十一点。   愧疚乔以笙是没有愧疚的,对自己的亲亲好闺蜜没必要连这种事都愧疚。但欧鸥最后一套礼服也没从店里挑走,乔以笙心里又是存了疑的。   在礼服店外面,欧鸥便自觉地功成身退,和乔以笙分道扬镳,因为陆闯就等在礼服店外面,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还带凹造型的,两条腿交叠,精瘦的腰身微微后仰,歪歪斜斜地倚靠车身,恣意悠然的同时,脸上挂着浪荡子陆大少爷惯有的玩世不恭。   然而……他嘴里叼着的棒棒糖破坏整个意境。   乔以笙故作嫌弃地走到他面前:“我发现了,烟是耍帅的标配。”   “我呸。”陆闯从他嘴里拔出棒棒糖,转而塞进乔以笙嘴里,“你男人即便不抽烟,该怎么帅还是怎么帅。”   乔以笙气得吹胡子瞪眼,立马想把棒棒糖吐出来。全是他的口水行不行!   陆闯的手强行把她的嘴唇捏成紧闭的唐老鸭嘴型,斜斜勾起一侧嘴角,笑得特别坏:“天天接吻也没见你嫌弃,我吃过的棒棒糖又怎么了?而且你不是连小马都已经吃过了?”   “!!!”乔以笙毫不客气地踢他一脚。   对陆闯自然是一点伤害性都没有。他只是在她踢完的下一秒,亲手帮她取出她嘴里的棒棒糖,转而用他的唇舌堵进去。   亲到乔以笙浑身发软,陆闯松开她,哼哼哧哧:“你在里面高高兴兴和你的好姐妹过闺蜜日,丢我在外面喂蚊子,我不得多想一点事情来分散注意力,让我等的时间好过一些?”   委屈得跟真的似的!不过就是给他满脑子的乌七八糟找借口!乔以笙翻白眼:“我又没让你来这里等我?”   “呵,连等也不让我等,岂不更过分?”陆闯控诉,塞她进副驾帮她系安全带的同时在她耳边低语,“你如果再吃小马的话,我可以考虑原谅你。” 第450章 辣   “呵,你又暴露了。”乔以笙忿忿然讥诮。之前还舍不得她如此,现在他反倒主动提出来要她如此。   陆闯绕回到驾驶座那边上车,很没脸没皮地说:“你如果给过我那一次体验,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现在也不会这样馋。”   日常甩锅给她的sao操作。乔以笙以一记白眼给予他回应。想都别再想!   陆闯原本就是尝试一提,她明确拒绝了他也没纠缠,一笑了之。但他抓过她的手,放到他那边。   乔以笙:“……”他!!   陆闯按住她想缩回去的手:“乱动的话,小马受刺激,你自己看着办。”   乔以笙:“!!!”   这人怎么就??!!   “你也不怕一会儿影响开车?”乔以笙都替他丢人。   “会不会影响开车,不是取决于你?”陆闯吹了吹口哨,愉悦地启动车子,意味深长,“你如果非想影响我开车,我也只能顺着你。”   滚吧!他才“非想”!乔以笙转头,别开脸,任由自己一只手继续放在他那边。   只剩一只手,乔以笙连玩手机都不如平时方便。   陆闯见她暂时没有要在车上睡觉的意思,问她礼服挑得怎样。   乔以笙今天不让陆闯跟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对她最终选了哪一套保持神秘感:“反正订婚那天你就能看见了。”   陆闯扬唇笑:“啧,越来越有结婚的感觉了。”   是啊,就是订婚而已,怎么搞得好像要结婚了似的。乔以笙的嘴角也抑制不住地翘起。虽然之前也觉得很仓促,但陆闯正式求婚之后,她对整个订婚的抗拒似乎完全消除了。   乔以笙不认为自己是恨嫁的。甚至之前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想这么快和陆闯步入婚姻,还跟欧鸥吐露过。那一回陆闯在她和爸爸妈妈的家里,突然走到厨房门口说想跟她结婚,她的内心也毫无波动。   然而现在真心实意筹备订婚的过程,即便白天工作已经很累,她只能在晚上挤出时间忙订婚,乔以笙也满心欢喜。   她好像切身体会到了那句话:没有该结婚的年龄,只有想结婚的感情。   乔以笙瞥一眼陆闯的侧脸,嘴上只是说:“别天天做梦,离结婚还早着。”   陆闯控诉:“乔圈圈,别忘记你自己给我的承诺。你自己告诉我可以更贪心些,现在连我做个梦你都不允许了?把我死心塌地搞到手了,你就翻脸不认账了?”   乔以笙嫌弃道:“你怎么越来越怨妇了?”   陆闯冷笑:“那你不该反省反省你?怎么我跟你在一起之后,你把我弄成了一个怨妇?”   完了,又要陷入和他无聊幼稚毫无营养的怼来怼去之中。乔以笙发誓她并不想搭理他以免自己的智商好像也被他给拉低了。但……   乔以笙嘴角的弧度非但没有因为这种无聊的对话而下去,反而越翘越高……   不行了,再下去她真的会被陆闯给同化了……   一边想着要抗拒,一边她却不自觉地抓了抓小马。   “……”陆闯的方向盘歪了一下。   反应过来的乔以笙:“……”   她觉得她现在应该逃下车……   陆闯怎么可能给她机会:“乔圈圈……嗯?很好,乔圈圈,你又出息了。”   乔以笙强行淡定地当作无事发生,提醒他:“在开车呢。请专注点,注意行车安全。”   车子在陆闯的驾驶之下,目前还是平稳的。不平稳的只有陆闯的嗓音和气息:“乔圈圈,你可让我大开眼界了。”   乔以笙已经能预想到等回到工地宿舍之后自己的下场。既然如此,她也只能趁他现在不能怎样,多欺负他一点,让自己先痛快个够,多回点本。   结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个路段,陆闯停车了。   -   欧鸥开着车,并没有直接回家,找了家火锅店,给自己点了个最辣的锅底。   她不太能吃辣,但她喜欢吃辣,而且最喜欢在炎热的夏天吃辣,把自己吃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浑身是汗的感觉,特别地爽。   而一般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选择这种吃法,连和关系最要好的乔以笙,她都没有一起尝试过,因为乔以笙的口味也比较偏霖舟人,比她还不能吃辣,她可不去祸害自己的亲亲闺蜜。   她自己这样吃的机会也不多,一来每年夏天就那么些日子;二来她的肠胃其实不太受得住刺激,每次这样狠狠地吃辣之后,她总会不舒服个两三天。   如今时逢六月,还不是天气最热的时节,这家火锅店的空调又开得很足,欧鸥吃了几口感觉不对味,其实有点想走了。何况明天还要上班,时间已经不早。   但只是“想”走,欧鸥并没有实际行动起来。反倒是不知不觉间,她划开了手机屏幕,点进微信里,打开了和戴非与的对话框。   这时候,又是一个新的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小鸥,告诉过你,不要这样虐待自己的肠胃】   欧鸥攥着手机噌地站起,怒气冲冲地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出那个正在窥探她的人。   旁边桌的客人被欧鸥简直像是要杀人的神情给吓到了。   扫视一圈并未发现聂季朗,欧鸥没再管,将这个新的号码送进黑名单,她拽起她的包,去前台结账,直接走人。   走到火锅店门口时,欧鸥也冷眼环视了一圈,才坐进自己的红色跑车里,启动车子。   人虽然离开了火锅店,但她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还停留在火锅上,飘忽到高考结束的那一年暑假,据说是十年来气温最高的那个夏天。   ……她在明舟市过暑假,凌晨她一个人跑出门,满大街寻找火锅店。   无论如何都找不着,误打误撞地走进了一个巷子,在巷子里看到一爿还亮着的招牌。   招牌特别朴素特别不起眼,很简单的一个“n”字。   起初她并不知道那是一家什么店,走到门口,见里面有灯,并飘出食物的香气,她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往里头喊了一声:“你好,请问有人吗?”   无人回应。   欧鸥又问:“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是餐饮店吗?”   仍旧无人回应。   欧鸥放弃,准备离开。   一把男人的嗓音传出来,传入她的耳朵里:“是。” 第451章 小姑娘   欧鸥应声回头,没见着人,她循着声源往里走几步。   进门后欧鸥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因为落入眼中的装修实在不像一家餐饮店该有的样子——   好像高楼大厦间凭空冒出的一块净土,篱笆围筑的小院里栽满了竹子,不高,约莫三四米,形成一片小竹林。   竹林最后方是一块崖壁,有清澈的细流徐徐沿着崖壁的沟壑往下淌,淌入下方蹲着的一口圆肚大水缸里。   水缸接了由中间削成两半的竹筒,竹筒搭起水槽,往这半边的室内运送,蜿蜿蜒蜒的,所经之处搭起古朴的木桌,运送至欧鸥现在停驻的位置为末端。   像是……曲水流觞的灵感?欧鸥的脑子里尚未清空高中三年的知识点,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王羲之《兰亭集序》的课文内容。   耳朵里捕捉到动静,欧鸥往她的右手边方向转头。   那是一扇似乎通向后厨的门,一个男人刚刚掀开芽青色的布帘。   身形修拔清孑,简单的白衣黑裤看起来质地轻柔,戴一副细边的金丝框眼镜,黑色的头发往后梳,一股富贵人家里浸淫出来的翩翩公子的贵气扑面。   他的单只手还揭在边角绣着云纹的布帘上,半揭不揭的布帘使得险峻的光影分割在他眉骨至鼻梁的位置,隐在暗影中的双眸同样在打量她。   身为颜控,欧鸥很难迅速从他身上收敛目光。   男人最终穿过布帘,从暗影中走出来,先对她开口:“小姑娘,刚刚是你在说话?”   欧鸥揪起眉毛,低头打量自己:“哥哥,我哪里像小姑娘了?”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她在他们班的女同学之中,就是发育得最好的一个。   发育好的女生,当时还容易受歧视,她邻居家比她大两岁的姐姐,曾经就是因为发育得比较早也比较好,不想在学校里遭到同学的背后议论,所以长期含着胸,让自己的女性特征不那么明显,导致后来怎么都矫正不过来的驼背,整个人还特别自卑、没有自信。   她就不一样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其实很漂亮,女性特征逐渐凸显之后更漂亮。她在学校里不仅不含胸,还及时地穿小背心。   上了高中,发育趋于成熟之后,欧鸥最喜欢的就是周末。比起周末不用上课,她更开心地不用再穿宽松臃肿的校服,她买来的满柜子的漂亮衣裙,才是她的正确打开方式。   而即便刚刚她出门的匆忙,没有化妆,脚上趿拉的还是一双有点邋遢的夹脚拖鞋,吊带裙也特别随意普通,但架不住她的身材好脸蛋漂亮,没有外部装备的情况下仍旧是一朵明艳艳的花。她觉得自己看起来起码有二十岁,怎么可能是他口中的“小姑娘”?   在彼时欧鸥的词典里,“小姑娘”这个称呼还不是年轻鲜妍充满朝气活力,而是等于幼稚鬼和没身材。   她周围的男同学她就觉得全是幼稚鬼,而那些男同学的身材就更不用说了,她觉得他们确实就是大人口中所说的毛都没长齐。   一个个不如成熟的男人有魅力。   比如她现在面前的这位。   她原本糟糕的心情,在见到面前这位之后,阴霾散去了一大半。   对方笑了一下,笑得跟个长辈似的,欧鸥心里不太高兴,好像在他脸上读到“你哪哪都像小姑娘”这几个字。   “你一个人?”他问,“家在附近?”   欧鸥把心里的不高兴外露在了脸上,不予回答,反问:“哥哥,刚刚回答我这里是餐饮店的人是你吧?你是这里的老板?”   男人也没回答她,直接说:“打烊了。”   紧紧衔接在他话尾音后面的,是一阵“咕——”的声响。   欧鸥不尴不尬也不臊地摸摸她的肚子,抬头问:“我想吃火锅,你这里有没有火锅?”   男人端详着她,没给回应。   欧鸥说:“我得了一种病,半夜吃不到火锅就会死的绝症,哥哥你忍心看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活不过天亮吗?我已经找了好久了。明舟人是都不喜欢吃火锅吗?为什么就是没有火锅店?”   “……”男人仍旧没吭声。   欧鸥径自走过去,落座木桌前,妥协道:“没有火锅没关系,随便什么剩饭剩菜也可能让我多活一天。”   她心里其实做好了要被轰出门的准备。   但男人卷高袖口,揭开布帘折返后头,用背影给她留下一句话:“等会儿。”   欧鸥笑:“哥哥,好人有好报。”   更令欧鸥没想到的是,男人再出来时,端出来的并非后厨的剩饭剩菜,而是现成的小火锅。   欧鸥惊喜不已:“哥哥,你会变魔术啊?”   男人指了指角落的佛龛里供着的一尊佛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在帮她搅拌着清汤锅底,手背上血管的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哥哥信佛啊……”欧鸥双手托在下巴底下,笑笑又说,“如果哥哥能再给我变出麻辣锅底,就是造十级浮屠了。”   男人开口纠正她的称呼:“你的年纪,可以喊我叔叔。”   “噢?”欧鸥问,“你年纪比我大很多吗?看起来也就二十八九吧?”   “三十二。”男人说。   “那也没多大。”嘴上这么说,其实欧鸥心里确实觉得超过三十岁就很老。   三十岁啊……好遥远的一个年龄。她难以想象自己的三十岁。   “哥哥听起来多年轻,你怎么还希望别人把你喊老?”欧鸥觉得他挺奇特的。   男人没再说话,只是帮她把火调大。   欧鸥盯着清汤寡水皱眉:“真的没有麻辣锅底吗?或者你的店里有辣椒也可以。”   男人瞥她一眼,好像真当他自己是叔叔辈的,又以长辈的口吻说:“半夜吃刺激性的东西,是虐待自己的肠胃。” 第452章 表里   那是欧鸥和聂季朗的初识。   也是那段年少无知的开端。   欧鸥只想让它永久尘封在漫漫岁月里,现在死去的回忆突然不断地攻击她。   她不明白聂季朗是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   回到家里之后,欧鸥还是给乔以笙发了条微信:【乖乖,你那个小叔叔,什么时候和莫师兄的姐姐离婚的?】   -   乔以笙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嘴里含着矿泉水正在漱口。   扒着车窗,她往车外吐掉矿泉水,然后转头问驾驶座里的陆闯:“你之前调查到的聂季朗的个人资料里,有详细到聂季朗是什么时候和莫立风的姐姐离婚的吗?”   陆闯还没有调回放倒的驾驶座椅背,躺得形散意懒,裤头也依旧松松垮垮地敞开,性感地暴露着他的腹肌和人鱼线。   无论多少次,乔以笙都觉得他的流氓架势没眼看,同时她又很难不被吸引眼球盯着看。   见他没反应,乔以笙伸手推一下他的肩膀:“是不打算开车了是吗?”   陆闯笑得特别坏:“在这外面过一夜也不是不可以。我们还没开发野战。”   乔以笙想抽死他:“你再不开车回去,我就自己打电话给阿苓让她来接我,你自己留在这儿跟蚊子野战去。”   她还得感谢蚊子,如果不是外面蚊子多,刚刚她是要被陆闯拖到外面的车盖上去……   “呵,你现在有个女保镖很了不起。”陆闯不爽,终于舍得坐起来,一边调整座椅一边吐槽大炮和小刘,“两个人也够废的,都还没把你的女保镖拿下。”   乔以笙听着可非常不对劲:“怎么?难道你支持他们两个人追求阿苓,只是想通过他们,把阿苓收为己有?算盘打得可真是响当当。”   陆闯笑起来:“你可比我瞧得起大炮和小刘,觉得他们有本事把你的女保镖拐过来,而不是他们被你的女保镖拐走。”   “……”别说,经他提醒,乔以笙还真没想到这茬。   并且也确实,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可陆闯的这个提醒同时也暴露了一件事——   “你是不是有在怀疑阿苓利用大炮和小刘对她的感情,通过他们两个人套取情报?”乔以笙问。   虽然谨慎一些是没错,但她真的认为陆闯多虑了。阿苓完全就是个直女,连大炮和小刘的特殊情愫都迟迟钝钝地反应不过来。   “我确实提点过大炮和小刘。”陆闯承认,继而一斜眼,“即便你的女保镖没有故意利用他们两个套取情报,可平时的沟通交流中,很有可能无意间获取到什么信息。”   这是陆闯的疑心,也是陆闯的周密。终归陆闯一直以来生活的环境比她的复杂,而且陆闯已筹谋复仇多年。乔以笙抿唇,她大概还是得多跟陆闯学一学。即便很多东西不是她说学就能学到的。   陆闯明显洞察了她此时的所思所想,捏了捏她的后颈:“你喜欢和你的女保镖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其他事情我来考虑就行。”   说完他又怕她误会什么,补充一句:“不要说我又在看不起你。乔圈圈,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复仇,去勉强你自己做一些没必要的改变。”   继喜欢吮她后颈的那颗小痣之后,捏她的后颈也逐渐成为他的坏习惯。乔以笙缩着脖子脱离他的魔爪:“现在可以开车了没?”   “我的话你听进去没?”陆闯非但没松开手,还把手从她后颈的领口摸进她的后背。   乔以笙气咻咻抓出他的手:“说真的,再不回去你就是故意耽误我明天早上上班了。一边要我不要做出一些没必要的改变,一边却消磨我的事业心,你也太表里不一了。”   黏黏糊糊间,陆闯到底是重新启动车子。   乔以笙主动把她的手重新放到他那边。不过她只是放在他的大腿上而已。心里在想:当初把聂大小姐的头衔拿到手,也同意阿苓跟在她的身边,不是不清楚同时她也要承担风险。而事实上,这笔风险更多地摊到了陆闯的身上。   陆闯却是默默地又把她的手从他的大腿拉到先前的位置上。   乔以笙:“……”   陆闯平稳地开着车,眉梢斜挑,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前面的问题:“忘记有没有聂季朗具体的离婚信息了,回去之后我再看看资料。”   乔以笙暗暗发笑。   “不过你了解这个干什么?”陆闯的醋坛子又隐隐有打翻的迹象,“关心莫立风的姐姐?嗯?”   乔以笙翻白眼,恰好一只手不方便回消息,她便给欧鸥发语音,也解解陆闯的醋意:“等我帮你查一查是什么时候。”   欧鸥则仍旧发文字:【我随便问问,不用特地帮我查】   乔以笙笑着继续语音回复:“嗯,知道了,我也不是特地,只是随便帮你查查,刚好手里有资料。”   陆闯在她放下手机时问:“你的好姐妹又看上聂季朗了?”   “你这什么语气?”乔以笙不满,“她就算是真的看上了又怎样?”   陆闯耸耸肩:“我只是在替你想,如果是这样,你的好姐妹,要从你的表嫂,变成你的小婶了。”   乔以笙:“……”什么鬼……他还真是替她着想……   -   但陆闯目前掌握的聂季朗的资料里,暂时没有更为详细的聂季朗的离婚信息。   因为陆闯近日几乎天天来她的宿舍过夜,早上还和她一起吃早饭,乔以笙在宿舍反而和莫立风碰不到面了,只能在工地的办公室里见。   乔以笙在办公室里见着莫立风的时候,想过其实问莫立风是最为快速的。可她没头没尾地问人家姐姐的往事,确实不合适。   而如果乔以笙询问阿苓,又极大可能会被聂季朗察觉。现在乔以笙还不清楚欧鸥了解这个干什么,不能在聂季朗面前暴露她是帮欧鸥打听的,故而乔以笙只能放弃快捷途经,等着陆闯那边的进展。   随着订婚宴的迫近,乔以笙整个人都变得紧张了。   陆家那边是希望乔以笙提前两天休息的,但乔以笙还是照常上班到星期五,只留出星期六一天。   而星期六这一天,乔以笙就把杜晚卿和戴非与接来霖舟。   没住酒店,而是住进她和爸爸妈妈的那个家里。 第453章 lucky   发现目的地是这栋联排别墅,杜晚卿在下车时看了乔以笙一眼。   一切尽在这一眼之中。   乔以笙眼眶发烫,挽住杜晚卿的手臂,脸往杜晚卿的肩膀蹭了蹭。   杜晚卿无声地摸摸她的头发,踩着石板路往里走。   跟在后边的戴非与笑着称赞:“表妹,你这院子打理得可以啊。”   和戴非与一起走在后边的陆闯替乔以笙接茬:“确实很可以。”   口吻难掩得意。   而他这份得意毋庸置疑是在跟她炫耀呢,毕竟对这个院子付出更多心思的是陆闯。   之前种上的花苗在园丁的精心照看下生长得很好,草地也绿油油,虽然一切还不够繁茂,但也在夏日的阳光下欣欣向荣,充满希望。   杜晚卿和戴非与又很清楚这个院子之前多么地杂草丛生、多么寥败,对比之下心底更生感慨。   因为杜晚卿坚持想在家里下厨,给这栋房子恢复从前的烟火气,所以乔以笙便没坚持带杜晚卿和戴非与到外面下馆子。   乔以笙亲自陪杜晚卿到附近的生鲜市场里买菜。   以往乔以笙去贡安,杜晚卿基本不让乔以笙进厨房沾油烟味,但今天杜晚卿破例,不仅允许乔以笙待在厨房里,还旁观乔以笙展示厨艺。   春节期间乔以笙曾对杜晚卿洋洋自得于她工作之自己做饭,这次终于向杜晚卿证明她没有撒谎。   陆闯和戴非与两人在帮忙将食材从生鲜市场运回来之后就被赶出厨房,倒还能在飞行棋上找到乐趣,两人在棋盘上厮杀得如火如荼。   乔以笙把炸物端出去给他们俩当零嘴吃时,正赶上陆闯投掷骰子,陆闯朝乔以笙勾勾手指:“来,给我一个lucky-kiss,我一定能掷出我想要的点数。”   乔以笙:“……”   戴非与分别并拢他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捂到自己的眼睛上,连连摇头:“要亲赶紧亲,你们俩有本事在我妈面前也这样撒狗粮。”   戴非与这句话是就是基于对乔以笙的了解,知道乔以笙脸皮薄,不太可能公然在长辈面前和陆闯卿卿我我。   乔以笙也确实如此,别说在杜晚卿面前撒狗粮,现在陆闯想让她和他一起在戴非与面前撒狗粮,乔以笙也是拒绝的。   “我可一颗狗粮都没撒。”乔以笙才不要因为陆闯被戴非与误会成不分场合散发恋爱酸臭味的臭情侣。她压根没打算理会陆闯,放下盘子就要走。   结果陆闯捉住她的腕子,朝他的方向拽了她一下,手臂搂在乔以笙的腰后施加力道,使得乔以笙的嘴唇精准地和他的嘴唇碰在一起。   乔以笙:“……”   刚刚因为她的话而别开手指的戴非与活脱脱大冤种,正面目睹了画面:“……”   连原本蹲在陆闯脚边睡觉的圈圈都抬头,汪汪地吠了两声——圈圈是不久前大壮帮忙送过来和乔以笙团聚的。   瞪着眼睛,乔以笙推开陆闯,直起身体——然后看见,杜晚卿竟然恰巧也在这时候从厨房里出来。   陆闯竟还能没事儿似的站起身跟杜晚卿打招呼:“舅妈是要拿什么?”   杜晚卿笑:“你们接着玩,我就从包里拿我从贡安带来的酱料。”   社会主义五好青年陆闯的胸膛仿佛挺得更高了。   “……”乔以笙瞬间不好意思跟着杜晚卿回厨房里了。   她想把刚刚那盘炸物连盘子一起塞进陆闯的嘴。   但盘子现在被戴非与端在手里,戴非与边吃着东西边幸灾乐祸:“哟呵。”   不过戴非与的幸灾乐祸在陆闯新掷出一个点数之后,差点把刚咬进嘴里的食物卡在喉咙间。   “承让。”陆闯笑得特别谦虚的样子,成功地将他的“飞机”降落,赢得这一局的胜利。   谦虚得连乔以笙都替戴非与看不下去了,好想评价一句:“原来你也有白莲的潜质。”   戴非与不再顾着吃了:“没完。五局三胜。”   陆闯把他T恤的袖子撩高到肩膀上变成无袖,露出他鼓鼓的肱二头肌:“奉陪到底。”   呵呵,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他们要决战紫禁之巅。乔以笙还是顶着不好意思,折返厨房。   杜晚卿转头,看这乔以笙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   乔以笙的脸唰地发烫,忍不住躲到杜晚卿身后,抱住杜晚卿。   杜晚卿这时问:“是不是还没带小陆去见一见你爸妈?”   “……嗯,没。”何止陆闯没见,乔以笙也许久没有去给父母扫过墓了。   和十年来不敢回这个家一样,给父母扫墓她也没什么勇气。   杜晚卿提议:“那下午我们就去?”   乔以笙点点头:“……好。”   巧的是,午饭期间,陆闯先在餐桌上问道:“舅妈,我下午想带圈圈见一见……我母亲。”   乔以笙心头一顿。不仅因为陆闯提出的行程,也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陆闯称呼柳阿姨为“母亲”,而不再是“柳阿姨”。   杜晚卿看一眼乔以笙,笑着对陆闯点头:“去,去见,都见一见。你也见一见圈圈的爸妈。”   圈圈在这时嗷呜地叫唤。   显然,它大概率是因为听到它的名字了,以为在喊它。   几人顿时全因为圈圈的叫唤而笑开。   三点钟左右,一行人先来了霖舟市的西郊陵园。   杜晚卿带头走在最前面,戴非与跟在旁边拎着扫墓用的物品。   乔以笙牵着圈圈,又由陆闯牵着手,走在后面。   乔以笙原本是紧张的,但因为陆闯比她更紧张,她的紧张反倒被削弱。   而如果不是陆闯的紧张,乔以笙几乎快忘记,陆闯心里还装着当年将乔敬启引荐给陆昉的心结。   快到墓碑前时,乔以笙特地停下来,抽出湿纸巾给陆闯擦拭他手掌心的汗。   其实……如果不是杜晚卿今次因为她的订婚而提出,乔以笙自己是打算等成功复仇再来见爸爸妈妈的。   现在她连当年车祸的隐情都还没完全查清楚,有点没脸见他们。即便她非常清楚,爸爸妈妈根本不会怪她,甚至爸爸妈妈都不希望她替他们复仇……   陆闯的身体朝前微微一倾,在她额头上润了一下嘴唇。   乔以笙抬头,对视上陆闯漆黑的瞳仁。   两人的手默契地重新交握在一起,相处鼓励、给予彼此支持,这才继续迈步。 第454章 稻草   爸爸妈妈的墓地是在一起的。   当年车祸,妈妈当场去世,昏迷中的爸爸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去了,舅妈帮忙办理身后事时,是购置了一块墓地然后两个骨灰位,以方便爸爸妈妈死后也能在一处。   同时也是杜晚卿帮乔敬启买的寿穴。   在传统风俗中,夫妻双方中的一方先去世,给尚在世的另一方留出位置,先在另一方的位置里放一瓶占位酒,意为增福增寿,预示着另一方能身体健康、长寿久久。   但最后,乔敬启也只是多活了三年。而且那三年乔敬启始终处于昏迷中,严格意义上连“活”都不算,就是保持生命体征……   摆了贡品放了花,杜晚卿先带头上了香,也让戴非与给他们夫妻鞠了躬,之后就靠边,将墓碑前的位置腾出来给乔以笙和陆闯。   乔以笙并没有预想中的想哭的感觉。   阳光很灿烂,她的嘴角也翘起弯弯的弧度,由衷地笑开来。   因为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来看他们了。   也因为她现在真的过得挺好的。   那么为什么不笑呢?   爸爸妈妈也是喜欢她笑的。   乔以笙的左手还和陆闯牵着。   她上前一步,伸出右手轻轻触摸墓碑上爸爸和妈妈的照片。   她专门戴在手上的求婚戒指闪动着光泽。   “爸爸妈妈,圈圈要订婚了。”说着乔以笙转头,看着陆闯,介绍道,“要娶圈圈的人,就是他。”   “你们一定还认识他。”   “他叫陆闯。”   “也是小马。”   陆闯的眼波轻轻闪动。   乔以笙的手指在陆闯的掌心轻轻挠了挠,示意他跟她的爸爸妈妈打招呼。   陆闯倏地松开乔以笙,双膝跪在地上,朝墓碑磕了个响头。   “陆闯……”乔以笙微微发怔。   陆闯一共嗑了两个,其他什么话也没讲出口,嘴唇紧抿,出现笔直。   嗑完之后他的腰板便挺得格外板正,起身站起来,重新牵住她的手。   牵得特别特别地紧。   乔以笙注视着他。   陆闯漆黑的眸底盛满午后的日光,和她。   -   见完她的父母,杜晚卿和戴非与先回去联排别墅。   乔以笙和圈圈跟着陆闯走。   根据行程,接下去应该去见柳阿姨。   没想到柳阿姨的墓地也在这个陵园,而且就在距离她父母的墓地不远的位置。   在墓碑上,乔以笙第一次知道了柳阿姨的全名:柳臻。   没有写柳阿姨的生年,只有柳阿姨的卒年。   最后立碑人留的也是“子小马”。   连张柳阿姨的照片都没有。   没等乔以笙询问,陆闯便主动告知:“我没有她的照片。”   这很难不令乔以笙记起,当初她把小时候三家人的那张合影给他看时,他的反应。   所以,杜晚卿留下的那张旧照,之于陆闯而言,就是柳阿姨唯一的照片了……   继而陆闯告诉她:“这个墓里只有她的衣服,没有她的骨灰。”   “……怎么会这样?”乔以笙错愕。   陆闯现在是盯着墓碑,对着她的是他的侧脸。   她在他熟悉的侧脸上看见的是陌生的生冷和阴翳。   “我被陆家晟的人强行从她自杀的现场带回陆家,关在陆家不得外出。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陆家晟是怎么处理她的后事。”陆闯解释,“这个墓地是我大学的时候偷偷给她买的。放在墓里的衣服,是当年老豆帮我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那一年的小马已经跟随柳阿姨从城中村搬去筒子楼,但小马和城中村的那些人还保持联系。   小马前几次从陆家偷偷跑走后,就去告诉过老豆他们他的遭遇。所以后面小马又消失、没去找他们,他们就知道小马又被抓回陆家了。   小马最后一次从陆家跑出去,是准备在老豆的帮助下,带着柳阿姨一去逃到远方,远离霖舟,到一个陆家晟再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   但小马面对的却是柳阿姨的尸体。   躲在外面负责接应他的老豆看到了小马被陆家带走,但没能帮小马跟踪到柳阿姨后来究竟是怎么被处理的,只是看到了陆家的人清理掉了小马和柳阿姨在筒子楼的那个家。   小马和柳阿姨的东西全被搬空到垃圾站。   老豆帮小马捞出了一点东西。虽然那时候老豆和小马彻底失去了联络。   好在老豆一直守在城中村的老地方。隔了两三年,小马不再被陆家晟限制自由,找机会又去了一趟城中村,和老豆重逢了。   也是通过老豆,小马后面才陆续地又和大炮、瘦猴子等人联系上。   现在放在这个墓地里的衣服,就是当年老豆在垃圾站里有限地捞出的其中一样东西。也只有这一样东西,是属于柳阿姨的。   “……墓地是特地买在这里的。”陆闯最后说,语气特别平淡,“但我自己一直没再来过。叫了一笔管理费,陵园的人会帮忙打理。”   乔以笙下意识蜷缩手指。   他特地把柳阿姨的墓地也买在这里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她的父母也在这里。   而她的父母和柳阿姨,全是压在他身上的稻草……   毋庸置疑,他应该和她一样,认为报完仇才有脸过来,所以之前才一直没再来过。   今天因为她,他决定过来的。   乔以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能笑着戏谑:“你刚刚跪过我的父母,我是不是也应该跪一跪你妈妈?”   陆闯脸上线条的紧绷因为她的话松弛不少:“你想跪她,只有一种情况勉强可以允许。”   “哪一种情况?”以她对陆闯的熟识程度,乔以笙其实能预感他多半又挖了个坑给她跳,不问才是最佳选择,可她还是问了。   陆闯也果然没有令她失望,斜勾着唇角侧过脸来,眯起眼瞧她:“敬儿媳妇茶的情况。”   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不知不觉地微微动起来,像两个小孩一样。连晃动的弧度都透着一股欢欣与轻快。   乔以笙撇嘴道:“订婚后,未婚夫考察期,你表现不好的话,柳阿姨可是就一直喝不到这杯茶了。”   “我怎么可能表现不好?”陆闯轻嗤,继而指着墓碑说,“如果你非得挑刺说我表现不好,那现在当着柳阿姨的面,让她先给评评理,你小时候吃了那么多她包的饺子,是不是该兑现承诺给她当儿媳妇??” 第455章 蓄   又来了又来了,又提饺子的事。   乔以笙佯装没听见,径自去把杜晚卿准备给柳阿姨的这份贡品和鲜花摆上。   陆闯又恢复沉默。   不过他的沉默比方才少些许压抑。   乔以笙没忘记把圈圈也拉到她和陆闯中间来,旋即两人规规矩矩地给柳阿姨鞠躬。   简单地见面之后,陆闯便要带乔以笙离开:“……走吧。”   “等一下。”乔以笙拉住陆闯。   陆闯回身,只见乔以笙从她的包里掏出戒指盒。   他眉峰耸起,眼神变得饶有兴味,盯得乔以笙有点难为情。   难为情是放在心里的,并且也只有短暂的几秒钟。乔以笙淡定地取出戒指盒里的戒指。   陆闯求婚之后,乔以笙又拜托欧鸥帮忙在上次那家定制狗牌的店里订了枚戒指。   主要图个意义,加之时间仓促,乔以笙便没有设计额外的花样,只挑了枚简单的款式。   她没问陆闯是否也有他自己的订婚戒指。大概率是有的。但她还是希望,她也送他一枚,完成仪式感。   原本她还在考虑什么时候给他,中午餐桌上陆闯提出要带她来见柳阿姨时,乔以笙就觉得,没有比当着柳阿姨的面更合适的机会了,所以出门前将戒指装进她的包里。   乔以笙都还没说什么,陆闯就非常主动地把手伸到她的面前。   “你就这么着急?”乔以笙取笑。   “就是着急,怎样?”陆闯非但不否认,使用的语气还特别横。   “啧,当着柳阿姨的面,你也不懂得矜持点?”乔以笙继续取笑。   “你信不信柳阿姨比我还着急?”陆闯也继续横,“她巴不得我赶紧被你套上戒指。否则没了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家了。”   乔以笙的胸腔热乎乎的。   陆闯的迫不及待也在继续,她刚把戒指往陆闯的左手无名指套进去一点,他就主动往前一伸。   戒指全部套到他手指上的同时,他也就势将她的手重新握在手里,下巴轻轻朝墓碑一抬,说:“乔圈圈,在长辈面前完成的仪式,等于你承诺会一辈子对我负责,不会始乱终弃。”   乔以笙耸耸肩:“就你这个样子,即便我想始乱终弃,你能放过我吗?”   “你还想‘即便’?”   “就是要‘即便’,你能那我怎样?”   “乔圈圈……”   “……”   开始慢慢西斜的太阳拉长他们缓缓踱步的影子,风将他们的碎语吹散在空气中。   -   陆家那边原本是希望乔以笙订婚前一天晚上,乔以笙能住在陆清儒的别墅里。   聂季朗今晚就住在陆清儒的别墅。   乔以笙则还是更希望今晚和杜晚卿在一起。   所以聂季朗作主同意了。   而陆闯今晚就必须得回陆家了。因为明天订婚,光是陆家晟就会不停地找他,交待他一些事情,他不能一天到晚不见人。今天白天他还能以乔以笙为借口,夜里他就不行了,毕竟在陆家人眼中,他目前是不可能和乔以笙过夜的。   正好乔以笙也不希望今晚和他待一处。   “我有舅妈和圈圈就行了。”   似为了应和乔以笙的话,圈圈特别得意地“汪汪”吠两声。   陆闯凶巴巴地给它下达指令:“趴下。”   结果圈圈压根没听他的,蹭着乔以笙的小腿,既是表示亲昵的撒娇,也有让乔以笙保护它不受陆闯欺负的意思。   陆闯黑了脸。   乔以笙乐得不行,还开启轰人模式:“赶紧的,你快走吧。”   陆闯:“……”   和杜晚卿、戴非与吃过晚饭之后,乔以笙到院子里查看她之前在她的那一小片自留地里和陆闯一起播的种子。   运气不是一般地好,全部都是两株两株长出花苗来的。   只是由于之前种的时候比较随意,没有在意种的具体是什么花苗,现在乔以笙也具体分辨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且由于没在意当时究竟一共种了多少种,所以现在乔以笙也不清楚是否种下的都长出来了,达到百分百的发芽率。   ——即便没有百分百,也有百分之九十吧。乔以笙瞧着花苗长得挺密集的。   正在廊下陪圈圈玩的戴非与评价道:“我说妹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的不是花花草草,而是你和小陆的崽子。”   乔以笙:“……”   她索性道:“这些本来就是我和陆闯的崽子。”   戴非与笑:“行,是哥我自讨没趣,又忘了你和小陆现在越来越有夫妻像。”   “你羡慕了?”乔以笙抱了一点试探心理,问,“明天的订婚宴上要是遇到合适的姑娘,要我帮你介绍吗?”   “这就当起媒婆来了?”   “那你要不要喽?”   “省省吧。”戴非与给圈圈擦着狗爪子,“前阵子相亲给我相怕了。”   “那不是你自己给你自己整的相亲?怪谁?”乔以笙从花圃里走回来。   戴非与教育道:“你能不能牢记一下我是你哥?动不动怼我,你有个当妹妹的样子吗?”   “那也得你先有个当哥的样子。”乔以笙照怼不误,然后笑着向刚刚从里头走出来的杜晚卿告状,“舅妈,表哥又欺负我。”   戴非与:“……”   “行,惹不起我还躲不起?”戴非与带气得带圈圈先进去了。   夜里,乔以笙跑去客房和杜晚卿一起睡。   杜晚卿用电吹风帮她吹她还没干透的头发,有所察觉地问:“是要蓄长头发了?”   “……忘了。”乔以笙下意识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之前只要头发过肩,她一般就会再去修短一些,这回已经过肩有阵子了,她也没有去管。   乔以笙发誓,她是真的没有刻意想去蓄长发。   但……   陆闯的话大概是影响到她了,也触碰到她心底的一小块陈年石头。   石头松动了,她对头发长短的无意识间的执念好像也没那么深了。   短发也行,长发也罢。   杜晚卿自然是从她的“忘了”两个字里听出东西。   微微笑了笑,杜晚卿说:“越来越有你小时候的样子了。”   “……”乔以笙鼻头又有点泡了醋的酸意,她故意瘪嘴,“舅妈在嫌弃我越长越回去了吗?”   杜晚卿愈发轻柔地梳理着她的头发:“我们家圈圈,无论怎样都好。”   乔以笙转过身,搂住杜晚卿的腰。 第456章 序   这次乔以笙和陆闯的订婚宴,仍旧在宜丰庄园内的南庄举办。   乔以笙在中午时和杜晚卿、戴非与,带着圈圈,由阿苓开车,带他们前往宜丰庄园。   在南庄的停车场,就看见了宋红女、聂婧溪、方袖和杨芊儿。   后面三位其实全部是给宋红女作陪的。   因为在抵达庄园之前,乔以笙就通过聂季朗知道了宋红女会等在停车场迎接她和杜晚卿,所以乔以笙并不意外。   昨晚临睡前,乔以笙简单地跟杜晚卿讲了一下宴席上大概会遇到哪些人、他们的身份又分别是什么。其中自然少不了宋红女和聂婧溪。   现在宋红女来接人,乔以笙在车上时也把聂季朗的“通风报信”告知杜晚卿,所以杜晚卿下车时和宋红女碰上面,也就更自如。   宋红女相当热情,少不得感叹终于见着杜晚卿,讲述了一番她原本早就想去拜访杜晚卿的心意。宋红女的整副姿态和当初第一次见乔以笙时一样,有点自居为奶奶的意思。   杜晚卿根据乔以笙昨晚告诉她的,也称呼宋红女为宋妈妈。   一行人往楼里走。   杜晚卿被宋红女拉着走在前面,了解乔敬启从前的事情。   乔以笙和戴非与牵着圈圈走在后面。   旁边跟着的聂婧溪因为圈圈的阻拦,没能靠乔以笙太近。   杨芊儿最先狐疑:“陆闯的狗为什么在你这里?”   没等乔以笙理会杨芊儿,聂婧溪先喊了一句杨芊儿:“芊儿,要我提醒你多少遍你对以笙姐姐的称呼?”   “我又没有称呼得不礼貌。”杨芊儿不服气。   对,确实没有称呼得不礼貌,因为杨芊儿在她成为聂大小姐之后,每次就直接略去了对她的称呼,而与其几乎没一次是恭敬的。乔以笙只是懒得理会杨芊儿,所以放任杨芊儿如此。   聂婧溪直接说:“方袖,你把芊儿送回别墅,让她今晚不用出席以笙姐姐的订婚宴了。”   杨芊儿脸色一变,这才低头认错:“阿溪,是我不对。”   “不是跟我,是要跟以笙姐姐道歉。”   乔以笙还是第一次见聂婧溪对杨芊儿拿出如此强硬的态度。   杨芊儿转向乔以笙:“对不起,大小姐,我对你太没有礼貌了。”   紧接着聂婧溪也向乔以笙道歉:“抱歉,以笙姐姐。芊儿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太纵容她,惯坏了她的脾气。”   乔以笙没吭声。从头到尾她根本什么要不讲,全是杨芊儿和聂婧溪两人自己的事儿。怎么现在她们自行跑来跟她道歉,她就得掺和进去,接受她们的道歉?   因为乔以笙的不吭声,聂婧溪的脸上闪过一丝感伤和惆怅。但也没影响她继续和乔以笙搭话:“上次才艺展示,就看得出陆闯的这只狗很喜欢以笙姐姐,现在也看得出来,以笙姐姐要喜欢这只狗,已经和这只狗很熟悉了。”   乔以笙还是没理会聂婧溪。   一旁的戴非与眼里挤了笑意给乔以笙。   乔以笙get到戴非与笑意里的意思,分明在促狭:“妹儿啊,我算见识了你身为聂大小姐的架势和气魄。”   杜晚卿不知是不是留意到他们后面的动静,转过身来看了看。   聂婧溪寻到这间隙,才得以跟杜晚卿打招呼:“杜阿姨,您好,我叫婧溪,我的父亲和以笙姐姐的父亲是兄弟,我是以笙姐姐在聂家的妹妹。”   “你好。”杜晚卿温善地点点头,又被宋红女新的追问给拉回去。   乔以笙感到好笑。关于乔敬启的事情,杜晚卿跟她讲过一遍,被聂季朗问过一遍,现在又被宋红女纠缠上。   由于心疼杜晚卿,乔以笙忍不住出声对宋红女说:“宋妈妈,关于我爸爸的事情,我们舅妈所知道的,之前我已经都告诉过你了,你现在再问我舅妈,也是一样的内容。”   宋红女从方才起眼睛就是红的。每次只要谈论关于乔敬启的事情,宋红女都免不了如此,今天也不例外。   闻言宋红女的眼里的水光更为明显,轻叹气道:“阿婆怎么不知道……可阿婆就是想再听一听。虽然你和你舅妈知道的事情都差不多,但你和你舅妈讲述的方式不一样。阿婆就是想,万一呢?万一你舅妈能又记起一点什么没告诉过你的。”   “阿婆……你别这样,伤身体。”聂婧溪上前,给宋红女掏出手帕擦眼泪。   没一会儿,南庄那座城堡般的复式别墅映入眼帘。   而门口又是一批人在迎接乔以笙和杜晚卿,除开聂季朗,全是包括陆家晟在内的陆家长辈们。   戴非与不禁与乔以笙耳语:“啧啧啧,真的很考验我妈啊,如此大型的社交场面。”   乔以笙无奈地耸耸肩。   好在也就一小会儿,大家就一起进入别墅。   现在还没有宾客,按照陆家晟的说法就是“全是自家人”。   乔以笙“很荣幸”地第一次以陆家自家人的身份,进入后庭,陆家人自己的地盘。   往事不堪回首。之前乔以笙进入后庭的契机,得追溯到聂婧溪和陆闯的订婚了……   进入后庭后,陆家晟他们就不打扰乔以笙准备晚上的订婚,将他们送到房门口,各自也先去忙。   但陆家的安排并不让乔以笙满意。因为陆家人默认乔以笙、杜晚卿、聂季朗、宋红女、聂婧溪等人,全部是一起的。   套房的空间是很大,可只分为内间和外间。   内间倒是乔以笙的专属,用来化妆、换礼服。   外间就是杜晚卿又得应对的和宋红女、聂婧溪、聂季朗的社交。   戴非与很快就谎称他第一次来宜丰庄园,带圈圈一起四处转转。   戴非与原本打算把杜晚卿一起带出去转转的,但如果连杜晚卿也走,就只剩乔以笙一个了。今天毕竟是乔以笙订婚,杜晚卿作为这边唯一的长辈,陪在乔以笙身边是理所应当的。即便戴非与提出,杜晚卿肯定也不会走。所以戴非与没良心地选择自己玩去。   乔以笙则猜测,戴非与这样可能还有一个原因:欧鸥马上要到了。   乔以笙和欧鸥商量好的,让欧鸥不要和普通宾客一样,快开席了才过来。身为乔以笙最好的朋友,欧鸥今天怎么都得帮忙来一起盯着她准备晚上的订婚宴。 第457章 践行   而就在刚刚,乔以笙收到欧鸥的微信语音消息,说她已经进来宜丰庄园了,乔以笙让阿苓去南庄的停车场等欧鸥,一会儿把欧鸥带进来。   她交待阿苓的时候,戴非与就在她旁边,必然是听见了。   乔以笙在戴非与提出的时候,看了戴非与一眼。   戴非与仿若未察觉她眼神里的深意,抬手推一下她的后脑勺:“你们女人在这里化妆,让我一个大老爷们留在这里干什么?”   乔以笙的脑袋往前一栽,无语地瞪他:“我又没说不让你自己出去玩?”   转头她就又向杜晚卿告状:“舅妈,表哥他又欺负我。”   聂婧溪露着羡慕的笑意,轻轻接了乔以笙的话茬:“以笙姐姐和家里人的感情真的很好。”   宋红女瞧着也满副欣慰的神色,欣慰地对杜晚卿表达感激:“以笙舅妈教得好。以笙有个好舅妈。”   “……”连乔以笙都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种社交场合了,她赶紧示意设计师和化妆师可以再内间开始准备起来了,她也要进去。   只能拜托杜晚卿来帮她应付宋红女和聂婧溪了。   戴非与牵着圈圈举步往外走:“我就在庄园里随便转转,你们有事找我随时打电话。”   聂季朗此时也起身,跟乔以笙说:“有事让阿苓来找我,或者也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乔以笙多嘴问一句:“小叔叔是要去陆伯伯他们那边?”   “我也随处转转。”聂季朗摇摇头,借用了方才戴非与的话,“我一个大老爷们留在这里,帮不上你什么忙。”   乔以笙心里则在想:之前她和欧鸥在店里试衣服,他不照样在旁边坐了很久……   她其实是想打探聂季朗的调查究竟进展得如何了。她今日几乎是每天一问。而今天又是她和陆闯的订婚宴,她直觉对聂季朗也很重要的日子,现在聂季朗看起来似乎仍旧和往日一样。   所以调查也没进展?她的直觉也出现错误?   陆闯的微信在这时候进来:【乔圈圈,做好心理准备,我今天会帅晕你】   “……”乔以笙忘记自己还面对着杜晚卿、宋红女和聂婧溪,盯着手机直接发笑。   宋红女好奇:“什么事这么开心?”   乔以笙扯谎:“噢,我朋友给我发了个笑话。”   说着乔以笙要进内间。   聂婧溪征询乔以笙的意见:“以笙姐姐,我陪你吧。”   乔以笙终于和聂婧溪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不用,我朋友一会儿就到,不麻烦你了。你明天要回明舟了吧?应该也挺忙的,我不能挪用你的时间来我这边。”   聂婧溪点点头:“谢谢以笙姐姐。”   乔以笙径自进去内间。   宋红女摇摇头,主动跟杜晚卿解释:“俩姐妹最近闹了点小别扭,以笙还在生气。”   杜晚卿笑道:“以笙很少会对一个人这样的态度,聂小姐大概是做了过分的事情吧?”   维护乔以笙的态度昭然。   聂婧溪看向杜晚卿:“确实是我的错,是我做了过分的事情,让以笙姐姐很不高兴。”   角落里的杨芊儿用她们都能听见的音量嘀咕:“其实就是以笙小姐芥蒂阿溪是陆闯的前一任未婚妻。”   “芊儿,你又多嘴了。”聂婧溪皱眉,“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提它干什么?”   杜晚卿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嗯,小陆告诉我了,他之前和你的婚约是家里人不顾他的反对指定的。”   宋红女明显不高兴地看一眼杨芊儿。   聂婧溪主动道:“阿婆,杜阿姨,我去看看陆爷爷,你们先聊着,等以笙姐姐化完妆。”   方袖留在这里,随时有需要能搭把手,杨芊儿被聂婧溪带了出去。   带出去在过道上走了半晌,聂婧溪驻足,背对着杨芊儿说:“芊儿,我说过很多次,我知道你维护我、为我着想,但你……”   杨芊儿憋着哭腔:“阿溪,我知道我一直以来长得不好看,情商也不高,不懂得看眼色。我还能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全靠你的说情。我也不想给你惹事,可我就是没办法看见你受委屈。”   “我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乔以笙她父亲是老爷子丢失多年的儿子又如何?难道因为找回了丢失的儿子,你的父亲就不是老爷子的儿子了吗?乔以笙才是聂大小姐又如何?难道因为她成了聂大小姐,你就连聂家小姐都不是了吗?”   “就因为你父母早逝,老太太过世之后家里就没有宠着你的长辈了,宋妈妈在聂家虚有个受敬重的名头实际上根本没法为你使上劲。”   “还有二爷。以前乔以笙没出现之前,我还以为二爷就是天生薄情的人,所以连自己的侄女也不怎么照拂。现在才认清楚原来根本就是二爷偏心。乔以笙的父亲是他的兄弟,阿溪你的父亲难道就不是他的兄弟?”   杨芊儿吐露满腹的苦水,忿忿然为聂婧溪打抱不平。   聂婧溪却只是制止她:“行了,别再说了。”   杨芊儿再次对聂婧溪恨铁不成钢:“你为什么要这样好脾气?你为什么不能争一争呢?你和她同为聂家的小姐,你非要为了一个男人冲昏头脑去给她当陪嫁,人家还不稀罕,把你退掉了,完全就是在羞辱你,现在甚至对你爱答不理,你却还好脸相待。为什么要这样!阿溪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   聂婧溪没说话、。通过手边的窗户,她望向外面的天空,和天空中的云。   半晌,聂婧溪开口,只是说:“你去休息会儿吧。我自己走走。”   杨芊儿扭头,和聂婧溪往相反的方向大步地离开。   聂婧溪说是要自己走走,实际上在杨芊儿离开后,聂婧溪仍旧站在床边没动弹。   片刻,她取出口袋里的手机,发消息:【菀姐姐,你在陆闯那里吗?】   杭菀两分钟后回复:【是的,婧溪】   聂婧溪:【那你没空,是吗?】   杭菀:【婧溪,不好意思,是没空】   聂婧溪:【我只是想跟你道个别。明天我要回明舟了】   杭菀:【我知道。希望你回去明舟后一切顺利。没什么可送的,只准备了一份小礼物作为践行礼。你一会儿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拿】   最后附带的是放礼物的地点。 第458章 告状   戴非与牵着圈圈,凭借方才进来时的记忆,尝试往外面走。   但绕了一会儿,有点晕乎。   看一眼圈圈,戴非与蹲身,捧住圈圈的脸,和圈圈对视,说:“小陆家都是这么大的?我已经开始替我妹担心了,担心她嫁进去陆家之后,动不动就得迷路。你不是狗吗?狗的认路不是很强?你以后得好好帮我妹,知道不?现在就提前帮我妹考考你:我们刚刚怎么进来的?你给我带出去。嗯?怎样?不合格的话,我必须得告诉我妹和我妹夫,你训练不到位啊,得给你少吃点、多训练。”   说完,戴非与起身,晃了晃狗绳:“吼嘘~去吧~”   圈圈哈着舌头仰着脑袋看着他,疯狂对他摇尾巴,并不动。   戴非与又晃了晃狗绳:“吼嘘~”   圈圈还是看着他疯狂摇尾巴,不予动弹。   “要吃的你才肯走?”戴非与兀自猜测,然后握紧一只手的拳头,又朝圈圈晃了晃,和圈圈打商量,“喏,我现在手里抓着好吃的,你现在负责带路,路带对了,我就给你奖励,让你吃,行不行?”   圈圈两眼放光地盯着他的手,尾巴摇得愈发厉害。   “现在就想吃?”戴非与又猜测,摇摇头,“那可不行,你带弯路才能吃。”   圈圈的两只前爪扑到戴非与身上。   “……”戴非与盯着它其中一只恰恰抓在他裆部的爪子,陷入十秒钟的沉思,然后问,“你在威胁我?”   “汪!汪!”圈圈看起来哈喇子都要从嘴角流出来了。   戴非与摇头晃脑地叹气:“了不得,不愧是我妹和我妹夫的狗,挑着我欺负的属性都一样的。”   “汪汪汪!”圈圈已经开始伸爪子尝试来抓他的手了。   “不过你的傻劲,也是跟我妹学的吧?”戴非与笑,默默圈圈的脑袋瓜子,然后一副无奈妥协的表情,“行,可以先给你吃,但你必须带路。”   继而戴非与挥动手臂,表现出用力地朝前方投掷出手里的食物,大声地说:“去吧!皮卡丘!”   圈圈刹那间朝他的手掌所指示的方向飞奔出去。   圈圈没有找到地上的食物,但在拐角处险些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   戴非与也以一个中二的姿势与来人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四目相对。   圈圈狂吠。   欧鸥的目光自如地从戴非与身上转到圈圈身上,狐疑地打量,问圈圈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圈圈龇牙:“汪!汪!”   “噢,我记起来了。”欧鸥以恍然的表情看回戴非与,改问戴非与,“这陆闯的狗吧?”   戴非与不尴不尬地收起自己的姿势,站直身体,点点头:“嗯,我妹和我妹夫的。”   “这种称呼怎么听起来那么好笑?”欧鸥今天是非常正的大红唇,头发的颜色是专门为了参加乔以笙的订婚宴而在昨天新染的冷棕灰,发型倒依旧是大波浪卷。   戴非与注意到她现在多了个空气刘海,脸部线条显得柔软些,明艳中少了一丝攻击性。   但欧鸥笑起来时那种靡丽,丝毫不减——她就是这样靡丽地笑着,笑着又问他:“你现在是在帮两位没空的新人遛狗?”   “那是不是能让它别再冲着我吠了?”说着,欧鸥朝圈圈努一下嘴,“喂,你究竟哪儿看我不顺眼?好歹之前我还帮乔乔陪你一起在大霖山里玩过行不行?”   戴非与缩短了圈圈的狗绳,使了点劲儿拽圈圈,让它回到他身边。   “欧小姐,这边走,我们大小姐还在等你。”一旁的阿苓见圈圈没再挡道,出声给欧鸥指了方向。   戴非与正好借此机会询问阿苓:“出去外面是走那边?”   “是的,戴先生。”阿苓帮戴非与指引,“这个方向是有一个能进出的门。”   “谢了。”戴非与对阿苓点点头,继而转头,稀疏平常地对欧鸥说,“我去外面走走,一会儿再见。”   “OK,”欧鸥也稀疏平常地应承,“我进去陪乔乔,一会儿再见。”   说罢两人相互掠过对方,背道而行。   欧鸥的高跟鞋在铺了厚实地毯的走道上没什么声音,戴非与想,这应该就是他没有发现她出现的原因。   有了阿苓的帮助,戴非与只花了三分钟就置身别墅之外。   他低头,又晃了晃狗绳,絮絮叨叨:“你带不了路,接下来往哪儿走,总能帮我做决定吧?嗯?我妹和我妹夫不至于养出一条傻狗吧?吼嘘,吼嘘。”   圈圈却是调头往里面拽他。   戴非与挑眉:“咋滴?要回去找我妹告状,我刚刚骗你?”   圈圈:“嗷呜……”   戴非与笑:“不会真学了我妹,喜欢告状吧?”   圈圈:“汪!汪!”   戴非与蹲身在圈圈面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要遛弯,还是进去?”   圈圈还在继续拽他。   戴非与摸了一下它的脑袋:“行,是你自己选择进去的,一会儿如果又想出来的话,我不负责带你了。”   牵着圈圈,戴非与原路折返。   没多久,他就又看见了欧鸥。   距离刚刚他们遇到的地方没多远。   但和欧鸥在一起的不是阿苓,而是聂季朗。   并且欧鸥和聂季朗是抱在一起的。   -   造型师给陆闯做了最后的定型,对陆闯说:“可以了,小陆先生。”   陆闯左侧身看看自己,又右侧身看看自己,带着一丝狐疑:“真的就这样可以了?我怎么觉得你们根本没怎么给我弄?”   造型师有些无奈:“小陆先生觉得还有哪里需要修改,可以告诉我。”   陆闯眉峰耸起,语气不太好:“我要是知道哪里需要修改,我就能当造型师了,还用得着你在这个给我提供参考意见?”   造型师道歉:“对不起,小陆先生。因为小陆先生你的样貌和气质本来就出众,我们能做的就是给你锦上添花,所以看起来我们好像没有让你和原来有太大的变化。”   一番话讲得陆闯很适用。陆闯没再刁难造型师,转身询问陪在这里的陆昉:“二哥,你觉得我现在怎样?”   接茬的是陪在陆昉身边的杭菀:“很好的,小闯。”   “那行,二嫂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陆闯勾唇,走过去,端起他先前放在这儿的茶杯。 第459章 防   欧鸥听见了狗叫声。   和聂季朗分开的下一秒,她便转身回头。   果不其然,戴非与站在四五米开外的位置,脸上没什么表情。   “打扰了。”语气淡漠地丢出三个字,戴非与并没有调调转方向,牵着圈圈继续迈开步伐前行,目不斜视地从欧鸥和聂季朗旁边经过。   欧鸥一句话没话,也没动,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目送戴非与的身影消失在这条过道尽头的拐弯处。   聂季朗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小鸥,你很喜欢他。”   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欧鸥转头看回聂季朗,充耳不闻他的话,眉眼冷落地继续戴非与没出现前他们之间的交谈:“大叔,你承认吗?你还对我有感觉?”   几分钟前,她刚和戴非与错身而过,迎面却是又遇上聂季朗。   她视若无睹,直接要忽略聂季朗。   聂季朗却再一次说:“小鸥,我教过你,要懂礼貌。”   “二爷。”阿苓问候聂季朗。   旋即不用聂季朗吩咐,阿苓很自己地先走开,留给他们单独谈话的空间和时间。   她对着阿苓顺从走离的背影说:“你回去乔乔身边,告诉乔乔,不是我故意耽误这么久,是她的小叔叔为老不尊,背着她要泡她的好闺蜜。”   聂季朗没有制止她的话。   但阿苓也没有因为她的话有任何反应。   她自然了然,阿苓是他的人,她根本使唤不动。   她不耐烦地转而问聂季朗:“大叔,你的理由是不是太蹩脚了?因为我不尊老,你就和我孤男寡女处在这儿,真是逼我上警官叔叔那里告你性sao扰?你跟踪我,我还没跟你算账。”   “要跟我表白是吗你?要说你还没忘记我是吗?还是发现我比以前更漂亮更有味道,又喜欢上我了?”   聂季朗耐心地听她全部讲完,才开口:“你没有办法平心静气面对我吗,小鸥?”   她二话不说,在聂季朗毫无防备之下,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   于是意外地有了方才被戴非与撞见的画面。   本来欧鸥考虑过,面对聂季朗,给一个吻才比较有把握得到她想要的效果。可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给她一个拥抱已经够难为她自己的了。   还好,现在这个拥抱还是成功的。   “叔,你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我为什么要对你平心静气?”欧鸥伸出她做了漂亮美甲的手指,隔着他质地轻柔的衣服布料,挠在他心脏的位置,“反倒是你。你平心静气了吗?怎么刚刚我抱你的时候,你的心跳变快了呢?叔儿~”   金丝细边眼镜的透明镜片后,聂季朗的眼里谙上浅薄的笑意。   -   陆闯晃了晃握在手中的杯子。   杭菀关切道:“放了有一会儿吧?是不是凉了?虽然天气热,但凉掉的茶最好还是别喝,别伤了脾胃,万一影响到你晚上订婚宴的状态。”   “嗯,谢谢二嫂提醒。”陆闯放下茶杯。   杭菀示意她给陆昉新煮开的一壶茶:“要不要重新倒一杯?”   “可以的,二嫂。”陆闯将杯子里凉掉的茶倒掉,杯子送到杭菀面前。   杭菀的视线从陆闯手上的戒指扫过:“这是你和乔小姐的订婚戒指吧。”   “是啊。”陆闯落座在陆昉旁边,轻轻在指间转了转戒指,“她专门买给我的。我现在也和二哥二嫂一样,走到哪里手上都有已婚的标识。”   因为听出他语气言辞间炫耀的意味,杭菀的嘴角旋开梨涡,把装着新茶的杯子递还给陆闯:“第一次见小闯脸上写着‘幸福’两个字。”   陆昉随着杭菀的话看着陆闯,难得地说了一句:“你和乔小姐,好好过。”   “谢谢二哥。”陆闯说,“谢谢二哥的体谅和成全。”   杭菀再给陆昉的茶杯也添了点新茶后,搁茶壶在桌上:“你们兄弟俩聊会儿。我去乔小姐那边看看她准备得怎样了。小闯,我和你二哥给你们小夫妻俩准备的订婚礼物,我就直接送到乔小姐那边去。”   陆闯点点头:“好。二哥二嫂有心了。”   造型师暂时没什么事,要跟在杭菀后面走出去,暂时去休息,等需要的时候再过来。   陆昉看着陆闯又在轻轻晃动茶杯但没有喝茶的动作,直白地问:“你在怀疑阿菀什么?”   陆闯并不意外被心思细腻的陆昉察觉端倪。他没有否认,但还是问一句:“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因为他已经不再住疗养院了,所以不用像先前那般,由杭菀来管理他在疗养院内的饮食,很顺其自然。   “不明显。”陆昉盯着自己茶杯里残留以的一片茶叶,茶叶舒张着它的叶脉,“我只是看出来了。”   陆闯还是没有把之前的发现告诉陆昉,只是说:“抱歉,二哥。我没办法确认二嫂是否已经放下了芥蒂。今天是我以笙订婚,对我非常重要。任何有可能破坏我们订婚的人,我都会防着。”   “等我和以笙顺利订婚之后,我应该能相信二嫂,她已经真心接受我现在的决定。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也向二嫂证明,我不会走上二哥你当年的老路,遭人迫害的。”   陆昉安安静静地啜两口茶。   陆闯的手机这时候进来进来一通电话。   接起后,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陆闯冷笑不止。   陆昉在他挂断之后问:“怎么了?”   陆闯嘲讽:“跳梁小丑上赶着来给我们表演节目,耍猴戏来帮我庆祝我订婚。”   -   戴非与牵着圈圈回到乔以笙化妆的套房,就发现里头正热闹着——   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扶着腰坐在外间的地毯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宋红女和杜晚卿痛声哭诉,哭诉陆闯如何搞大她的肚子又不负责任地始乱终弃。   戴非与只是一时之间没留神,圈圈就拽着狗绳从他手里跑了,跑到孕妇面前狂吠,吓得孕妇在地毯上连连挪动,哭得更厉害。   没等戴非与上前拽回圈圈,圈圈率先往里间的方向跑。   里间的门刚刚打开,化妆到一半的乔以笙走出来,接住热情的圈圈。   拍了拍圈圈的脑袋,安抚住它,乔以笙抬眼,望向角落里的余子誉:“你带她进来的?”   “我带她进来的。”   回答乔以笙的是另一把声音。 第460章 规   乔以笙循声望去。   杨芊儿站了出来,站到孕妇面前,大有保护孕妇的意思,仿佛乔以笙会对这位孕妇动手。   本来乔以笙以为是余子誉来捣乱,她已经足够无语,结果现在令她更无语。   乔以笙下意识地寻找聂婧溪的身影,但并没有看见聂婧溪。   杨芊儿猜到她所想:“带她进来是我的个人行为,和阿溪无关。我是我,阿溪是阿溪,我可以为我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用觉得我做任何事全是阿溪指使我做的。阿溪就是太好欺负了,才任由你们诬陷她、把她往坏里想!”   呵,她还以为聂婧溪突然狗急跳墙,干出如此愚蠢又毫无意义的事情。原来是杨芊儿自己的主意。乔以笙懒得浪费功夫:“你负责?你负得起责任吗?要破坏订婚宴,你先问问陆家愿不愿意。”   “你的意思是你不希望订婚宴被人破坏?你不是不喜欢陆闯?怎么也这么想嫁?”杨芊儿迫不及待地揪住她的小尾巴。   乔以笙呵呵笑,一句话不想再理,想示意阿苓把人轰出去,这才记起阿苓现在不在,被她派去接欧鸥了。   不过戴非与这时候主动上前来,语气不善地问在场唯剩的另一位聂家人宋红女:“聂家怎么回事?把我表妹认回去,结果现在一个外人都能出言不逊随随便便欺负我表妹?”   没等宋红女反应,杨芊儿亮起她的天生大嗓门高声说:“你这个表哥也是奇怪,知道陆闯在外面有女人还搞出孩子,你竟然一点要不关心,看来你们也不过是想攀附陆家而已。”   继而杨芊儿转向杜晚卿:“乔以笙连陆闯这种垃圾男人都愿意嫁,就是你这个好舅妈教出来的?”   乔以笙整个气血上涌,三步并做两步跨到杜晚卿面前,用自己的后背阻隔开杜晚卿的视线,而她自己扬起手对准杨芊儿的脸就是一记狠狠地耳光。   杨芊儿“啊”地发出一声尖叫,便疯了一般要伸手揪乔以笙的头发。   戴非与迅捷地抓住杨芊儿的两只手,用力甩出去。   杨芊儿的身形顿时不稳,连连后退,最后绊到在地,恰恰好撞在孕妇身上。   孕妇登时惨叫。   但杨芊儿根本没管,披头散发地迅速爬起来,用她肥硕的体型朝戴非与和乔以笙冲过去:“贱人!我跟你拼了!”   阿苓及时出现,钳住了杨芊儿,并将杨芊儿制服在地上。   紧随其后的欧鸥,眨眼间冲到乔以笙身边。   走在最后的则是聂季朗。   杨芊儿见到聂季朗更加跟疯了似的,破口大骂:“你当的什么叔叔?!凭什么对阿溪那样不公平?!阿溪她——唔唔唔唔唔!”   阿苓在聂季朗的示意下封住了杨芊儿的嘴巴。   聂季朗的神态和平时温厚的长辈模样却没太大区别,语气甚至有点轻飘飘:“现在就把她遣送回明舟,按族规处置。”   乔以笙不懂聂家的“族规”是什么,但杨芊儿听到这两字之后的反应特别大,好像终于意识到她刚刚的发疯是多么错误的举动,拼命地想要挣脱阿苓的束缚。   阿苓的体型虽然远不如杨芊儿,但杨芊儿光有体型和蛮力而已,在阿苓面前俨如蚍蜉撼树。   一直没有参与进来的方袖也忍不住站出来为杨芊儿求情:“二爷,芊儿只是一时糊涂,您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宋红女喝止了方袖:“给什么机会?闹这么大一场笑话,丢人现眼。二爷这样的处理已经够宽容了。”   方袖欲言又止,终是退回角落里。   被按在地上的杨芊儿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还在朝聂季朗的方向用脑袋嗑着地毯。   聂季朗看也没看。   阿苓利落地将杨芊儿带出去。   闻讯的陆家晟等人这时候姗姗来迟:“现在什么情况?”   余子誉跳出来指着还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孕妇说:“陆闯表弟在外面的风流债又有人找上门来讨。”   陆家晟大概是对此类事情已经处理处经验了,相当雷厉风行,连话都不让那位孕妇讲,直接让人给送出去。   旋即陆家晟转回身来跟聂季朗、乔以笙等人道歉:“对不住,陆家被太多人盯着了,每个月都有那么几个女人带着小孩找上门来,说怀的是陆家的子孙。”   “阿闯以前年轻不懂事确实闯了不少祸,但他早已经改邪归正了。他现在有多喜欢以笙、对以笙有多好,我们都看在眼里的,对吧?”   聂季朗没说话,只是看一眼乔以笙,意思分明是让乔以笙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乔以笙不冷不热地对陆家晟说:“我要继续化妆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打扰到我。”   陆家晟笑逐颜开:“嗯,你继续化妆,陆伯伯跟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人再来打扰。”   说着陆家晟带着随行的陆家人,怎么来的,又怎么离开,包括余子誉。   只剩一个刚刚抵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杭菀:“乔小姐,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这茬事之前,乔以笙通过陆闯的微信消息,已经知道杭菀要过来了。   眼下她确实想跟杭菀说,来得不是时候。   杭菀在她犹豫之际,善解人意地主动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的情况,还有,这是我和陆昉给你和小闯的订婚礼物。你拿着吧,我回去继续陪陆昉。”   “谢谢杭医生的心意。”乔以笙不予挽留,接过杭菀递过来的首饰盒,解释道,“我这里现在有点乱。杭医生如果不介意的,一会儿我化完妆,你再过来帮我看看妆面。”   “可以。”杭菀旋着嘴角温柔的梨涡,“那我正好先去看看爷爷。”   乔以笙点点头。   杭菀一走,乔以笙转回身和宋红女以及聂季朗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杜晚卿和欧鸥一起进了里间。   圈圈想跟进去,但乔以笙实在顾不上它,依旧将它先留给戴非与作伴。   另一边,陆闯掂着手机,在等乔以笙的微信消息。   他原本也想过去乔以笙那里看看,但乔以笙在微信说她能自己解决,让他别过去添乱。   点开手机,陆闯本来想打给其他人问问情况。   一条消息倏地进来,通知陆闯,之前的录音还原出来了。 第461章 消   这次让杜晚卿出席订婚宴,和杜家、聂家的人全见上面,乔以笙自知不一定地百分百地避免有人在杜晚卿面前讲一些无聊的话。   而她和陆闯之前一路走过来又比较复杂,她至今没跟杜晚卿交待明白过。很早之前杜晚卿就质疑过一次,为什么她看见新闻上,陆闯要和聂婧溪结婚。   所以她昨晚临睡前也告诉过杜晚卿,倘若从别人嘴里听到奇怪的事情,不要相信,事后来向她求证就可以。   现在杨芊儿闹出如此过分的一通,乔以笙不可能还把杜晚卿继续留在外间。   可进入里间之后,猜透她心思的杜晚卿主动安抚道:“舅妈不会听外人怎么说的,舅妈只相信你说的,放心吧。”   乔以笙最气的其实并非这个,而是杨芊儿对杜晚卿和戴非与的恶意指责:“对不起舅妈,连累你和表哥一起被骂了。”   “傻孩子,多大点事儿。舅妈这岁数了,虽然没经过大风大浪,但吃过的米走过的桥也够了,怎么会把外人的这点撒泼放在心上?”杜晚卿摸摸她柔软的头发,“订婚的大喜日子,怎么能哭鼻子?”   “没哭鼻子。”乔以笙吸了吸鼻间的酸涩,又忍住眼睛里的水汽。   杜晚卿倒是又感叹了一句:“今天要没过来,舅妈也不知道,你在外面受这么多的委屈。”   “没有的舅妈,平时才不会这样,只是今天妖魔鬼怪全聚集过来。”说着乔以笙笑笑,“而且你刚刚也看见了,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敢欺负到我头上,我也是会还手的。”   “对的舅妈,咱们乔乔没那么柔弱。而且身边还有我们这些朋友保护她呢。”欧鸥双手扶在乔以笙的肩膀上,插话道,“刚刚也就是我来迟了,我要是没来迟,根本不用乔乔,我就替乔乔解决掉这些捣乱的人。”   杜晚卿的视线落到欧鸥脸上。   乔以笙给杜晚卿介绍:“舅妈,她是鸥鸥你记得吧?大学睡我下铺的,我的好朋友。我以前没少跟你提她的。她还馋过你的手艺。”   欧鸥迅速接了乔以笙的茬,将以前上学那会儿乔以笙带去学校宿舍里的食物列举了几样加以称赞,以证明她确实吃过。   杜晚卿和蔼地点点头:“这么一说我就记起来了。”   “嘿嘿,舅妈还和以前一样漂亮。”欧鸥开启嘴甜模式。   乔以笙好笑地看了欧鸥一眼。   欧鸥则对乔以笙眨了眨电眼,提醒乔以笙:“你还不打算继续化妆吗?准新娘。”   什么准新娘啊……乔以笙可不适应被她这般打趣。   欧鸥又责怪起陆闯:“你这边闹这么大,还是他惹出来的,他竟然连个踪影也没见?”   乔以笙担心杜晚卿误会陆闯,解释了一下,是她觉得小事一桩,不需要他过来。   摸出手机,这会儿乔以笙才有空点开微信,回复陆闯已经解决了。   并说:【查查吧,那个孕妇不像是杨芊儿一个人能带进来的】   首先,这个孕妇必然不是临时找来的,而是提前策划好的,杨芊儿自己干得出来?   其次,宜丰庄园是陆家的地盘,南庄这里因为是陆家的私人区域,普通人更是没办法随便进来,只有内部的人带进去的可能性。   而能把孕妇带进来这里的,比起聂家,陆家的人更容易办到。   说是让陆闯查一查,其实乔以笙心里已经有比较明确的怀疑对象了:【余子誉才是真正搅局的人吧?】   这种拙劣的把戏,倒是和余子誉这类人的配适度比较高。他估计就还是指望着,能以陆闯从前的坏名声,来引发她对陆闯的不满,从而退婚。   陆闯估计有事,没有守着手机,所以乔以笙并没有马上得到回复。   乔以笙暂时也没管,坐回梳妆台前,让化妆师继续工作。   说起来她还狐疑的一点是:聂婧溪上哪儿去了?聂婧溪刚才不是和杨芊儿一起离开的?现在杨芊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没人通知聂婧溪吗?   -   外间,宋红女跟聂季朗说自己有点累,想找个地方歇会儿,带着方袖离开这个套房了。   聂季朗并未阻拦。   宋红女走出去一会儿便问方袖:“阿溪人在哪里?”   方袖说:“阿婆稍等,我现在给阿溪打电话。”   但是方袖打过去的电话无人接听。   宋红女皱眉:“找找。”   -   陆家晟离开乔以笙这边,就风风火火地赶过去陆闯那边,想要教训陆闯。   但陆家晟进去的时候,只看见陆昉一个人。   “阿闯人呢?”陆家晟问。   陆昉摇摇头:“不清楚。好像有人找他吧。他看了会儿手机之后,跟我说有事情要处理,就出去了。没说去哪里。”   “那个混小子!订婚了还不给我省心!”陆家晟当即拨打陆闯的手机。   电话通是通了,但是无人接听。   陆家晟气得都想砸手机了,后悔因为陆闯最近比较听话,而撤走了他放在陆闯身边的保镖。   又打了两通仍旧无人接听,陆家晟走出去,吩咐手底下的人四处去找找陆闯。   -   随着宋红女和方袖的离开,外间顿时仅剩聂季朗和戴非与。   额外加一只圈圈。   圈圈这会儿又一直拽戴非与。   戴非与问圈圈:“你现在又改变主意想出去了?”   圈圈:“汪!汪!”   戴非与评价:“善变的女人。”   圈圈:“嗷呜……”   戴非与从沙发里起身,牵着圈圈往外走,倒是有跟聂季朗打个招呼:“聂家小叔,我带狗遛遛弯。”   聂季朗亦毫无异色地点点头:“嗯。”   离开套房后,戴非与并没有明确地带着圈圈往外面走,而是任由圈圈牵着他,漫无目的,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只要不是有危险的地方,戴非与都没管。   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思放在圈圈身上。   不知闲逛了多久,圈圈突然朝某个方向狂吠,一边吠一边加快步伐,死拖硬拽地拉着戴非与。   戴非与不明白它想干什么,只能跟着它走。   圈圈则已经不是走了,都开始跑起来。   一路上戴非与遇到好几个陆家的人,从捕捉都的只言片语能判断这些人似乎全在寻找陆闯。   而圈圈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一边吠一边拼命地扒拉门板。 第462章 混乱   订婚礼服的领口比较大,不用担心被脸上的妆蹭到,所以乔以笙是先化妆、做发型。   而订婚果然是个大日子,她还只是在化妆造型阶段,就一再遭人打断——这一回打断她的是余子誉。   余子誉直接了打电话过来。   乔以笙自然是没存过余子誉的号码,她是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电话,才接起陌生号码的。   “聂大小姐,是我,余子誉。”   余子誉的声音一传过来,乔以笙就想挂断。   “别挂,乔小姐,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受骗,把我偷偷拍到的照片发给你。我大表舅为了让订婚宴能顺利进行,一定会下令谁也不能透露到你那里去。你看过照片之后,还是赶紧自己过来一趟吧。”   “……”这并不难猜,还没听完的时候,乔以笙就知道陆闯那边多半又有幺蛾子了。   在化妆的缘故,乔以笙不能让手机蹭到自己的脸,所以刚刚她的手机是由欧鸥帮忙摁的免提,欧鸥便也听到了来电内容。   “干什么?又有陆闯的风流债找上门?”欧鸥问,“让他发来看看呗,我正愁无聊呢,解解闷也好。上一出大戏我错过了,这一出我非得乐呵乐呵。”   乔以笙也觉得看一看无所谓,如欧鸥所言,看一看陆家这群人为了阻止她和陆闯订婚抢夺未婚夫的位置,又给她上演什么猴戏,确实可以乐呵乐呵解解闷。   结果点开余子誉发来的照片之后,乔以笙的眼皮狠狠一跳。   欧鸥已然破口大骂:“p图吧这是?!”   乔以笙只庆幸不久前杜晚卿已经被聂季朗邀请出去喝下午茶,现在不在这里头,否则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杜晚卿解释。因为她也需要陆闯给她一个解释——照片里,聂婧溪和陆闯躺在同一张床上。   即便乔以笙相信陆闯,照片在第一时间对乔以笙的冲击也是特别大的。她根本坐不住,立即再尝试拨打陆闯的手机。   又是无人接听。   乔以笙根本坐不住,立刻问余子誉:“人在哪儿?”   她走出去的时候,在外间正和聂季朗一起喝着下午茶的杜晚卿问她怎么了。   乔以笙安抚道:“没事,舅妈,陆闯那边找我有点事,我让欧鸥陪我过去看看就回来。”   杜晚卿没有再多问。   聂季朗虽然也没细问乔以笙,但提醒乔以笙把阿苓带上。   乔以笙倒是本就打算带上阿苓。毕竟确实还无法认定,余子誉发来的照片是真是假,余子誉又是否是故意引她过去,安排了诡计。   途中乔以笙却是遇到了以陆家晟为首的陆家人。   陆家晟是在找陆闯。但其余陆家人和陆家晟似乎并不是一路的,陆家晟明显不希望其他人跟着。   余亚蓉偏要说:“大哥,我们也是好意,听说阿闯不见了来帮你一起找。他可是准新郎,没了他订婚宴可怎么办?”   这么大的阵仗,再结合方才的照片,乔以笙的预感很不好。分明是故意聚集了这么多人去捉奸的吧?   可是时间线上岂不是很奇怪?既然一大群人还没找到陆闯,余子誉就给她打电话还给她发照片?算怎么回事?   余亚蓉说完也没理陆家晟,自顾自道:“在这边是不是?刚刚是不是有人来报告说在这里见到阿闯神神秘秘地进去那个房间里了?”   “那赶紧快去看看啊!”余亚蓉立刻带头冲。   乔以笙和欧鸥无声地对视一眼,也跟着去。   门是敞开的,里面还隐隐传出什么闹腾的动静,最先冲到门口的余亚蓉愣了一愣。   后一步的乔以笙和欧鸥一起侧开余亚蓉的身体,望进去。   只见房间里,一边是聂婧溪拢着被子坐在床上,脸埋在方袖的怀里由方袖抱着,隐约可见身体正瑟瑟发抖,像是在哭。   另一边是余子荣浑身上下仅穿一条底裤,被宋红女追着打,由余子誉拦在中间帮忙劝着。   见宋红女的手越过余子誉的手臂要挥到余子荣的脑袋上,发愣中的余亚蓉回过神来,马上跑进去阻拦:“干什么干什么?!这都是在闹什么?!”   虽然是问,但余亚蓉的下一句就直接有了偏向性:“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聂家的奶妈子吧?聂家的奶妈子怎么随便打人的?”   余子荣好像一下有了底气,刚刚的狼狈消失大半,指着宋红女大有跟余亚蓉告状的架势:“就是!你一个伺候人的臭老太婆凭什么打我!”   “你——你们——你们欺人太甚!”宋红女捂着胸口,像是心脏不舒服,因为身边没人,她的身形颤颤,似马上要站不稳摔倒在地。   阿苓及时上前,搀住宋红女。   宋红女见到阿苓如见救星,一把抓住阿苓的手,往门外张望,老泪纵横:“二爷呢?二爷没过来吗?这事,必须由二爷来做主!”   “怎么上来就做不做主的?你的意思是我们陆家欺负你们聂家了?总得先讲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余亚蓉非常生气,转而望向陆家晟,“大哥!你不来给我们家子荣做主吗?”   乔以笙觉得每个人对眼前情况的第一个猜测,就是余子荣对聂婧溪怎么了。但现在吵吵嚷嚷的,又让乔以笙搞不清楚状况。   陆家晟大概和她差不多,表情也有点懵。   倒是陆家坤来帮忙破局,擦着冷汗问宋红女:“宋阿婆,你先别急,我们陆家有哪里做错的地方,你说。”   宋红女还是心口难受的样子,示意阿苓先扶她到旁边坐下。   欧鸥急性子,忍不住出声,问的是方袖:“方小姐你和宋阿婆一起来的吧?你来帮忙讲清楚行不行?”   聂婧溪这时从方袖怀里抬起头,回答道:“我一个人在这里睡午觉,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睁开眼发现余子荣正在非礼我。”   她的音量不低,每个字也清清楚楚。   余亚蓉不慌不忙道:“聂小姐,我们子荣现在好像没有非礼你的理由。”   这话的言外之意,足以令聂婧溪难堪。   紧接着余亚蓉又是一句意有所指:“口说无凭,聂小姐得给出证据,证明是我们子荣非礼你吧?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为其他人打掩护。”   余亚蓉环视房间一圈:“好像我们是来这里找阿闯的。”   “姑姑是在找我?” 第463章 态度   乔以笙登时转身。   陆闯挤开堵在门口的其余人等,趿着拖鞋形散意懒地走进房间里。   特地发微信让她等着被他帅晕,可他现在看起来分明还没有开始为订婚宴做准备,穿的是很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头发湿湿的,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潮气,好像刚刚洗完澡。   他的眸色异常地深沉,隐约多出一丝她所瞧不分明的复杂,隔着距离无声地对视一秒,陆闯率先错开眼,视线落到余亚蓉等人身上。   乔以笙微蹙眉,心思转了转,继而望向后面的戴非与。   戴非与是和陆闯一起出现的,手里还牵着圈圈。   堵着门口的陆家人因为圈圈的出现又自动退避了两三步,这使得大摇大摆的圈圈跟个老大哥似的,所经之处人们自动恭敬地让道。   戴非与没进门,在门口停住,顺便拽住了圈圈。   被拽住的圈圈在两种状态之间自如地来回切换:对着乔以笙是拼命摇尾巴示好,对着其他人是凶巴巴地狂吠。   耳朵里乔以笙正听陆家晟发火问:“你跑去哪里了?!一大家子的人到处找你!你怎么连手机也不接?!”   陆闯吊儿郎当道:“我和以笙的表哥到外面遛狗,没注意手机。怎么了?找我什么事?还一大家人一起找我?”   陆闯解释的同时,戴非与无声地朝乔以笙耸耸肩。   即便戴非与不耸肩,乔以笙也听得出来,陆闯在睁眼说瞎话。   陆家晟还在骂陆闯:“你这时候遛什么狗?!一会儿订婚宴就要开始了!不是让你老老实实去准备?!你现在什么鬼样子?!”   陆闯说:“我遛弯狗浑身是汗,太热了,冲个澡也不行?难道你要我一身臭味去订婚宴上面?放心吧,我这边就是换个衣服梳个头,很简单的,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完全来得及。”   可乔以笙看见他的额头上依旧在冒细汗。冲完澡了还热成这样吗?而且现在这室内是有中央空调在运转的,气温并不高……   “姑姑,你找我也只是为了我的订婚操心吗?”陆闯转回和余亚蓉的对话。   余亚蓉打量着陆闯:“阿闯,你是不是刚遛狗回来,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自己去哪儿了,当然是我自己最清楚。”陆闯丝毫不遮掩他语气中的好笑,“姑姑认为我不是去遛狗?那我是去哪里了?”   余亚蓉朝堵在在门口的陆家人轻扬一下下巴:“这么丢人的事情,我也不好当着以笙的面讲,丢的是我们陆家的脸。你自己去看看大家手里的照片。”   “什么照片?”陆闯直接对余子誉伸手,“子誉表哥你也有吧?”   余子誉从方才起脸色就很不好看,这会儿大概是抱着垂死挣扎的心理,还是把手机的照片递出去。   陆闯甚至都没接过手机,只是提起眼角就着余子誉手持手机的角度,轻飘飘地瞥一眼,然后斜勾起一侧的嘴角笑了:“你们想要几张这种照片?我现在就让人给你p来。要不要直接给你们搞一张我没穿衣服的。嗯?”   余子誉说:“这是不是p图,之后交给专业人士验证,就一清二楚了。”   余子荣之前没见过这张照片,现在也凑过来看,看完之后手指指了指陆闯,对着聂婧溪冷笑:“明明是你和陆闯在这里苟且,却诬蔑我非礼你。我妈说得没错,你就是在给陆闯打掩护。谁不知道你喜欢陆闯?陆闯残了你也要嫁给他。现在你和陆闯没了婚约,就背着聂大小姐苟且!”   聂婧溪并未因为余子荣的羞辱而难堪,仿佛方才抓着方袖隐隐发抖的人不是她,她恢复了以往大户人家小姐的气场:“余子荣,你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有底气说你没有非礼我吗?”   抛开其他不谈,乔以笙心里是佩服聂婧溪的。她也确实不是第一次佩服聂婧溪的稳了。不久前她因为陪嫁和聂婧溪撕破脸时,聂婧溪就已经让她涨了见识。   余子荣气急败坏:“我的衣服是你脱的!是你这只狐狸精勾引的我!”   “……”双方各执一词,看起来是不可能吵出结果了。   “二爷。”阿苓倏地望出门口。   宋红女和方袖紧接着也问候:“二爷。”   “小叔叔。”   乔以笙恰恰好和聂婧溪同一时间出声。   陆家晟立刻走到聂季朗跟前:“亲家小叔,反正阿闯肯定是没问题的,这事绝对和阿闯没关系,照片绝对是假的。阿闯如果想和婧溪有什么,之前也不会一直不情愿和婧溪结婚了,不是吗?现在就是婧溪和子荣之间的事搅不清楚。我们等到订婚宴之后再说吧。你觉得我的提议怎样?”   乔以笙心道:陆家晟这种时候还是挺有脑子的,逻辑完全是对的。   而同样不出乔以笙所料的而是,聂季朗赞同了陆家晟的提议——毕竟他们两个都是希望订婚宴能顺利进行的人。   只是陆家晟的提议出来之后,余亚蓉不乐意,和陆家晟争执起来。   这边聂季朗则在给陆家晟点头之前,有点虚伪地询问聂婧溪:“婧溪,等以笙的订婚宴结束之后再处理你的事情,可以吗?”   以聂婧溪以往的表现来讲,就不可能会说不可以:“嗯,听小叔叔的安排。”   但聂婧溪紧接着补充:“我等小叔叔给聂家讨回公道。即便我不像以笙姐姐是大小姐,我也是聂家的一份子,代表的是聂家,陆家可以对待我不如对待以笙姐姐热情,可轻贱我,也等于是在轻贱聂家。不由让人怀疑,陆家待我的态度,才是他们对聂家真正的态度。倘若如此,以笙姐姐嫁过来陆家,以后是不是会遭到欺辱,或许需要再斟酌。”   始终作为旁观者的欧鸥此时轻轻撞一下乔以笙的手肘,啧啧称奇:“这位聂小姐,真的是每一次见她,都觉得她比之前更难缠的样子。”   陆家晟显然恼火于聂婧溪的话,却又因为聂婧溪的话,无法再继续当着众人的面对聂婧溪的态度不好,否则就落入了聂婧溪所言的区别对待。   “怎么会?不会的,婧溪,你不能因为生气亚蓉他们娘三,就牵连到其他人头上。何况亚蓉他们娘三根本不是我们陆家人。代表不了我们陆家。” 第464章 清白   陆家晟的话让余亚蓉炸了:“我怎么就不是陆家人了?你别以为婚约落到你们家头上,家里的掌权人就变成你了!爸都没说我不是他的女儿!你有什么资格开除我身为陆家人的身份?”   “……”ok,接下去显然是陆家内部人的争吵,不关聂家的事,他们留在这里旁观人家的家务事,不太好。   聂季朗显然和乔以笙一样的想法,见陆家晟现在被余亚蓉指着鼻子骂,没有空,聂季朗便对目前唯一闲着的陆家坤说:“我先带以笙和婧溪回去了,等下订婚宴快开始了再见。”   陆家坤很头疼的样子,也顾不上陆家晟和余亚蓉了,忙对聂季朗说好。   那边聂婧溪在方袖的搀扶下揭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理了理她的衣服。   宋红女则仍旧在捂着胸口。   乔以笙瞧着三人的样子,倒也没着急问,宋红女和方袖是如何刚好撞上余子荣非礼聂婧溪的。   而且她现在最关心的是陆闯。   短短的时间里,陆闯身上的汗又比方才多了,他的t恤领口和后背的衣料都分明洇湿了一小块。   他也没有理会陆家晟他们,跟在乔以笙他们后面走出房间。   乔以笙一如既往地不在陆家人面前表现出对陆闯的热络,不过乔以笙借机与戴非与搭话:“你怎么跑去和他一起遛狗了?”   “你们不是要订婚了?我这个当哥的不得提点提点未来妹夫?”戴非与义正言辞,紧接着问乔以笙,“你应该不着急回去继续化妆吧?”   乔以笙当然顺势道:“妆和发型都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换个衣服就行了。怎么?你有事?”   “是有事,这不是还没提点完?我当哥的不仅有话要提点未来妹夫,还有些话要给你们两个一起提点。”戴非与可不是跟她讲悄悄话,而是让旁边的聂季朗、聂婧溪和陆家等人全听得见,“你不着急的话,那走,先跟我过来,到小陆那里去,我接着提点。顺便你也帮小陆决定一下哪套西服和你的礼服比较搭。”   “……”难为戴非与了,为了让她和陆家呆一起,煞费苦心地变理由……乔以笙假意有些不乐意。   欧鸥从旁怂恿乔以笙:“去监督一下确实比较好,否则直男的审美万一一言难尽,陆闯穿得不好看,丢脸的也是你。”   乔以笙没有立刻答应或者拒绝,转而看向聂季朗,跟聂季朗打招呼:“小叔叔——”   “去吧。”聂季朗直接点头,“你先去陆闯那边呆会儿也好,我和婧溪也单独聊聊。”   “好的小叔叔。”乔以笙自然而然地和欧鸥两个人跟着戴非与和圈圈。   当然乔以笙没忘记给杜晚卿发短信,支会杜晚卿一声:【舅妈我一会儿就回去】   陆闯从方才出来房间之后就一直是沉默的,沉默地走在最前面。   虽然刚刚的局面她依旧没理清楚头绪,但对陆闯现在的状况,乔以笙很难不有所猜测,心头一磕,趁着现在只有他们四人一狗,她伸手抓了一下的陆闯的手。   特别烫。   “你——”   “你先别碰我。”陆闯抽回自己的手,和乔以笙的身体也拉开距离。   他这反应分明是验证了她的猜测,乔以笙的脸不由一黑。有没有搞错?上一回陆闯和聂婧溪的订婚宴,是她被下药,这一回陆闯和她的订婚宴,变成陆闯被下药了?   陆闯安抚道:“没事,我已经让我二哥把我二嫂喊回来,给我打个针就行了。”   乔以笙一声不吭地加快步伐。   很快回到陆闯的休息室。   陆昉和杭菀在里头。   而杭菀也确实已经开着医药箱准备好了针筒,就等着陆闯回来。   陆闯的脚步不停,径直走去里头的房间。   戴非与和欧鸥领着圈圈留在外间。   乔以笙跟着杭菀也进去。   陆闯已经特别自觉地地趴到床上去,脸埋进枕头里,手紧紧抓着被单,从手臂到手背的青筋尽数浮现。而走回来的这段路,他的t恤已经全部被汗水浸湿了。   可见他忍得有难受。   乔以笙对自己曾经相同的遭遇还有残留的记忆,而陆闯刚刚竟然还能在那么多人面前保持清醒的头脑和他们对线……   杭菀很利索地往陆闯的血管里推入注射液。   但这并没有完。   杭菀有所察觉地抓过陆闯的左手。   陆闯的左手握成了拳头,不让看,可随着他手被扯离,乔以笙看到了留在床单上的血迹。   “你!”乔以笙气得眼睛都红了,强行去掰他的手掌,“你给我张开!”   陆闯倒是乖乖听话了。   映入眼帘的是被他自己的手指抠得血肉模糊的掌心。   杭菀把药箱留给乔以笙,交待乔以笙该怎么用药,便先出去了:“这个针打进去一般来讲半小时内能缓解,不过具体时长还是取决于下在小闯身上的药量。”   “明白。”乔以笙点头,立刻翻出药箱里的物品,着手帮陆闯处理他手掌的伤口。   “你别哭行不行?”   乔以笙闻言掀起眼皮,见陆闯将他的脸从枕头里侧出来面对她了。   他很仔细地端详她的脸,转移话题问:“你这是已经化好妆了?”   乔以笙没理他,只是看他热成这样,让他先把衣服汗湿的t恤脱掉。   “你帮我脱吧。”陆闯说,“你不是喜欢帮我脱衣服?”   呵,谁喜欢帮他脱衣服了?乔以笙还是没理他的故意插科打诨。   帮他脱掉t恤之后,她随即就想帮陆闯把裤子也换一条。推过他的身体让他平坦时,看见帐篷,乔以笙猜测他刚刚一进来就趴着而不是躺着,恐怕也有遮挡窘迫的原因在里头。   ——对她遮不遮挡估计无所谓,主要方才杭菀还在。   这种特殊情况,乔以笙自然能做到毫无遐思地帮他脱个精光,然后用被子盖住他。虽然他现在肯定很热,但也不能直接吹空调。   陆闯嗓音略微嘶哑地问:“检查清楚没有?”   “检查什么?”乔以笙重新开始给他处理他手掌心的伤口。   陆闯说:“检查清楚我的清白。”   乔以笙好气又好笑:“你哪里清白了?你和聂婧溪的照片我都看见了行不行?”   陆闯沉默,眉宇间凝结一股阴戾。   见状乔以笙的心猛地一沉:“别告诉我照片不是p的?” 第465章 顿滞   虽然照片里的他只是盖着被子看起来像没穿衣服和聂婧溪两人亲密地睡在一起,但如果照片不是P的,意味着照片的画面之外,也许还有其他亲密的举动。   陆闯的出声及时制止了乔以笙往更糟糕方向的浮想联翩:“我保证我没有对聂婧溪怎样。你表哥和圈圈找到我的时候,药效刚开始发作,照片应该是我前面昏迷期间拍的。”   “我表哥和圈圈找到你的?”这就是她看见他和戴非与、圈圈在一起的原因?   “嗯。”陆闯解释,“你表哥恰好和圈圈四处遛弯,遛到那附近。圈圈的狗鼻子灵,嗅到我的味儿了,带着你表哥找到房间门口。你表哥看圈圈的反应有异常,就进来了,发现了我,及时把我带走了。”   “……”乔以笙沉默片刻,复开口,“也就是说,如果我表哥和圈圈没有出现,你现在大概率已经——”   “你能不能对我坚定的意志力有点信心?”陆闯很不爽的样子,“即便你表哥和圈圈那会儿没出现,我也一定不会因为药效就对其他女人怎样。”   乔以笙:“……但有照片上那个样子,你已经脏了。”   陆闯:“……”   乔以笙很快地笑一笑,收起她的打趣,回归正题,继续问:“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会保护好你自己?怎么就被成功下药了?谁干的?”   陆闯眉宇间的阴戾重新凝结,没吭声。   “你不知道谁干的?”乔以笙眉梢稍抬,猜测,“也不知道你怎么被下药的?”   陆闯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今天来了这里之后,什么要没吃过,什么也没喝过。那个药应该不是一开始给我下的,而是在我昏迷之后给我吃的。”   “所以是先被下了迷药?”   “嗯。晕倒之前我是有意识的,不是后来那种药效的感觉。”   所以他刚刚对照片的解释是“前面昏迷期间拍的”?乔以笙狐疑的是:“你昏迷的时候人在哪里?不在这里?”   “……嗯,不在这里,我出去了。”陆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地顿滞,然后才继续说,“我有点事,出去了。走到半路就觉得自己头晕,不太对劲,没来得及反应什么就失去意识了。后来是因为那个药效,我恢复了一点意识。你表哥差不多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我的。”   “你因为什么事出去的?”乔以笙首先揪出了这个点,觉得这个点有点关键。   陆闯猜到她的想法,否决道:“不是你想的有人故意引我出去。我那是因为……大炮他们联系我有点事要处理,应该属于偶发事件。”   乔以笙还在低头给他包扎伤口,没看见他此时略显微妙的表情,只是察觉他在讲话中间又有一瞬间的顿滞。   虽然觉得有点古怪,但他的话又没什么问题,乔以笙暂且就当作是他目前身体状态的原因导致的。   故而她提议:“之后再讨论吧。你要不要先睡会儿?”   正好这会儿他手掌的伤口也处理结束了。   陆闯的眼皮确实是有点沉的,眼睛有点睁不开。但他还是盯着她看:“不继续说点话,我的注意力就全在我自己身上了。”   他盯得她很仔细,即便只是用他的视线,乔以笙也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细致地描摹她的脸。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克制,他视线的描摹并非狎昵的,仿佛只是重新确认她的样貌。   乔以笙直接抓起他没有受伤的那一只手,摸到她的脸上来,俯低身体,低声问他:“你要不要……”   虽然他已经打了针,但或许能让他再减轻些难受。   陆闯的眼神竟一瞬间闪烁了下。   乔以笙怔愣:“怎么了?”   似乎只是她的错觉,眨眼的功夫,只见陆闯坏坏地斜勾起嘴角:“你不是有过一次这种经验,该知道药效的厉害有多猛。现在搁我身上只会比你那时候更猛。你确定你要帮我?”   曾经那一次的经历,即便如今和他熟得不能更熟,也是无论重提多少次,都算乔以笙的黑历史,都让乔以笙的心里觉得应该搬出“老脸一红”的表情包。   只是如今的乔以笙能够控制住自己脸面上的不泄露出来。她埋汰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就骑驴下坡了?这种时候你还一副得意的小人嘴脸。”   陆闯原本被她放在她脸颊上的手,顺势摸到她的后脑勺,将她按了下来,嘴唇贴上嘴唇。   乔以笙仅从这个吻里,便见识到他的猛。   以及猛之外,似乎还掺杂了点其他的道不明的东西……?   乔以笙咂摸不出来。   陆闯吻了很久,吻到后面乔以笙还是爬到床上,钻进他的被子里。考虑到订婚宴快到时间了,以及毕竟外间还有四人一狗,他们没有真枪实弹,她只是……   抵着额头,陆闯呼出的气息异常地热烫:“……你妆花了,等下出去,他们一看就知道你在我这里面没干好事。”   得了便宜还卖乖!乔以笙轻轻咬了一口他的嘴唇。   陆闯又说:“你最好是咬出牙印,这样在订婚宴上,每位宾客都看得见,聂大小姐多宠幸自己的未婚夫。”   她的发型同样乱了。他的手状似漫不经心地撩着她的头发,手指卷起她的一绺发丝绕着圈,若有所思的样子。   -   外间其实并没有四人一狗,只剩两人一狗。   宜丰庄园南庄的这栋兼具宴厅功能的私人别墅里,陆家主脉上的每个人基本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固定的私人空间。陆闯就是在他个人的私人空间里为订婚宴做准备。   陆昉到吃药的时间了,所以由杭菀推着陆昉回到陆昉固定的私人空间。兄弟俩的房间的是挨着的,就在隔壁。   药,其实无论陆昉自己的轮椅抑或杭菀的包里,都有,一般随身携带。   但陆昉仍旧以吃药的名义,带着杭菀和戴非与、欧鸥打了声招呼,回到隔壁去。   房门一关上,杭菀就去给水壶装水:“等一会儿,我烧热水给你。”   她好像没察觉陆昉有话单独跟她讲似的。   陆昉注视着她忙碌的背影,问:“又是你干的?”   杭菀用背影回答:“我只能说,我确实想在婧溪离开前,帮她和小闯有个羁绊。” 第466章 共情   “聂婧溪让你帮她这样的?”   “不是。”杭菀摇摇头,“我主动送给惊喜的践行礼。”   “为什么?”   “二哥不懂吗?”杭菀转回身来,面对陆昉,“婧溪那样喜欢小闯,小闯一直以来却对婧溪不屑一顾。我太懂那种感觉了,太懂了,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得不到爱人的心,可因为太爱他,即便他不喜欢我,我也还是喜欢他。”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杭菀已踱步回陆昉面前。她跪坐在地毯上,双手放在陆昉的膝盖上,微微仰头注视陆昉,眼里饱含爱意。   陆昉什么也没说,静默地和她四目相对,清癯的面孔上只有长年累积的病态之色。   杭菀继续道:“不瞒二哥,婧溪曾经找我私底下聊过,言语间不乏暗示,拉拢我。既然二哥你已经狠狠教训过我,不允许我再破坏小闯和乔小姐的婚约,那我听二哥你的。我拒绝了婧溪的拉拢。”   “可我也确实怜爱婧溪。她让我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我很共情她,某些时候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从前的我。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婧溪她的要求已经变得很低了,从一开始奢望能得到小闯的心,到现在她好像只是想要能留在小闯的身边,看着小闯和乔小姐幸福。然而这样低微的愿望,她也无法实现。”   “对比之下,我比婧溪幸运很多。我不仅留在二哥你的身边,还二哥你结了婚,而且应该很快就能拥有我们的小孩了。我很幸福。”   边说着,杭菀微微旋开嘴角的梨涡,验证“幸福”两个字。   “婧溪马上要回明舟了,出于惺惺相惜,我能送婧溪的最好的礼物,就是帮婧溪和小闯有一场不为人知的露水情缘。这种一生唯一一次的羁绊,我希望能给婧溪的遗憾带去一点慰藉,让她在往后的生活中,能因为这点回忆,而不至于陷在爱而不得的苦涩中。”   “这不算破坏小闯和乔小姐,也不会对二哥你寄托在小闯身上的复仇计划有任何影响。相信二哥看得出来,兴师动众的捉奸戏码,不是我策划的。我只给小闯用了点迷药。”   “你什么时候给小闯用的迷药?”陆昉的语调特别平,仅仅单纯的询问,并不意外杭菀能在陆闯已经谨慎提防她的情况下还能成功。   因为他太清楚杭菀在这方面的能力了,他相信只要她想,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甚至他对她的这份清楚,还可以更多一些。   水烧开了,杭菀去帮陆昉把开水兑成温水,水杯和药一起取过来,递给陆昉:“二哥,先把药吃了。”   陆昉没动。   杭菀重新跪坐在陆昉面前,微微仰头注视他:“二哥,你还是生气了吗?”   陆昉一言不发,只是伸出手指,指尖轻轻划动在她的脸上。   杭菀道歉:“对不起,二哥,阿菀又先斩后奏了,你原谅阿菀吧。”   她将水杯和药继续示意是陆昉:“二哥,你先把药吃了吧。等晚上回去,你想再惩罚阿菀,怎么惩罚阿菀都接受,好不好?”   -   陆昉和杭菀离开后,欧鸥和戴非与倒也不尴尬,毕竟欧鸥从来不是一个会让气氛尴尬的人。   她先开口打趣道:“我们要不要提前到外面的阳台上回避一下?万一一会儿里头传出奇奇怪怪的动静,我们坐在这里听墙角可不太好。”   戴非与也没尴尬,泰然自若地同意,牵着圈圈一起走出阳台。   这里是二楼,因为四周围没有任何建筑的遮挡,视野非常开阔,能眺望到不远处的一个人工湖,湖面上有黑天鹅自由自在地游荡。   圈圈对欧鸥虽然已经不凶了,但仍旧没对欧鸥表现出亲近。   欧鸥也和之前一样,并不稀罕圈圈的亲近。毕竟她这人自认为天生没爱心,所以既不喜欢小孩,也对宠物无感。   她只是好奇:“你怎么和陆闯在一起?”   这场捉奸戏码她自然瞧出来了,陆闯原先肯定就是在聂婧溪那个房间里的。   戴非与解释了一遍。   欧鸥对圈圈稍微另眼相看了些:“你还有救人的本事?我以为你只会对人乱吠。”   圈圈像是听懂她的话,又凶巴巴地对欧鸥龇牙。   欧鸥没理会圈圈,看回戴非与,闲来无聊而随口问似的:“你最近相亲怎样了?”   戴非与被人工湖上面的黑天鹅迷住了一般,盯着那边,说:“挺好的。”   “挑花眼了是吧?”欧鸥也望向人工湖,而其实因为距离偏远,黑天鹅落在视野里仅仅是几个移动的小黑点,“你这样在事业单位里有铁饭碗的人,而且不抽烟不酗酒不秃头又没肚腩的帅哥,在相亲市场完全是极品了。如果是我遇到的话,多半会怀疑,这么优质却还没结婚,是不是身体哪里有问题。”   戴非与笑一下:“猜得很准。”   欧鸥也笑:“没办法,我见的世面多。相亲市场也有点涉猎,为了应付我父母,去见过不少相亲对象。不过我的运气可不太好,碰到的全是些极品。”   戴非与说:“我相亲遇到的姑娘都还不错。”   欧鸥说:“那等你结婚的时候,让我蹭你一顿喜酒呗。放心,我不会以你前女友的身份出席,就是你表妹的好朋友。”   戴非与同意:“欢迎。”   欧鸥:“那就说定了。”   戴非与则邀请道:“不仅我结婚的时候你可以来蹭喜酒,我小孩的满月酒、周岁宴,你想的话,也可以来。”   欧鸥闻言朝他转头。   戴非与恰恰同一时刻也朝她转头。   两人的目光隔着约莫半只手臂的距离对上。   半晌,欧鸥的红唇勾起:“多不划算。我还得给你包那么多次红包,以后一次都讨不回来。你纯心坑我呢?”   说罢欧鸥晃了晃她的手机,示意她有电话要接,暂时走进去了。   戴非与仍旧和圈圈留在阳台上。   不知过了多久,圈圈倏地嗷呜嗷呜叫唤,也通过狗绳狂拽戴非与。   戴非与望进屋里,发现原来是乔以笙已经从里间出来了。   他也没阻止圈圈和乔以笙团聚,直接放开狗绳。   圈圈即刻狂奔,冲向乔以笙。   戴非与不疾不徐跟在圈圈后面进去,看见乔以笙手里正拿着桌上的茶杯。 第467章 妈咪   跑到乔以笙面前的圈圈小有兴奋地将两只前爪扑到乔以笙的腰间,体重猛地压到乔以笙的身上,乔以笙一只脚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没站稳。   “你呀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乔以笙自然没生它的气,何况它今天立了大功,她笑眯眯问,“你想吃哪些零食,妈咪再给你买好不好?”   距离上次陆闯说,mia将“妈咪”的身份让出来,已经过去好一阵了,直到今天乔以笙才正式以圈圈的妈咪自居。   乔以笙也没有特意准备,就是顺其自然地出口了。   幸好陆闯现在不在,否则必然得笑话她一番。   “汪!汪!汪!”圈圈特别开心的样子。   而乔以笙则从它疯狂摇尾巴的模样里看到了陆闯平日嘚瑟邀功的影子——只能说,这父女俩,从某种程度上,真的越长越像了……   抬头,乔以笙向戴非与正式道谢:“哥,今天多亏你带着圈圈一起救了陆闯。”   虽然陆闯相当笃定即便戴非与和圈圈那会儿没出现,他也能凭借他坚定的毅力不碰聂婧溪,但……万一就是有个意外呢?   真的非常惊险。   陆闯当时的状况,身边没有个帮助他的人,其实很难摆脱险境。除去抵抗药力,后面可是还有余亚蓉等人过来的捉奸啊。   戴非与自然没有客客气气地回复乔以笙说“不用客气”之类的话,只是连连摇头喟叹:“这都什么事啊……”   因为刚刚在里头和陆闯没有聊完,乔以笙现在又询问戴非与彼时的详情。   戴非与细致地告诉她:“我就是看圈圈一直扒门,觉得门里肯定有什么状况。总归是在别人家里,出于礼貌我没有直接进去,先敲了敲门,还问出声先问了问里面有没有人。”   “没人回应,我就试了一下,发现门没锁,我就自己开门进去。进去之后看到小陆和聂婧溪躺在一张床上,我吓一大跳。走近了就发现小陆的情况很不对劲。”   “圈圈引路我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很多人在找陆闯,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被别人看到,所以没多考虑,立刻把小陆给拍清醒,带他离开。”   事实证明他彼时当机立断的决定是正确的。由于怕撞上人,且时间紧迫,他也不熟悉路,就随便挑了个空房间先把陆闯藏进去。   有钱人家的优势在这种时候体现出来,即便是随便进去的一个无人居住的客房,里面就带了个卫生间,戴非与直接带陆闯去冲冷水。   陆闯对他自己更狠,脑袋直接扎进水里去憋气,用窒息感刺激他脑子的清醒,戴非与都担心他一个不慎把他自己给弄死。   根据陆闯的交待,戴非与打电话给大炮,大炮以最快的速度给陆闯送来套新衣服,之后便是陆闯出现的捉奸现场。   “所以你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只有聂婧溪和陆闯两个人?没有其他人?”乔以笙细问,“聂婧溪的状态和陆闯是一样的吗?”   戴非与先回答她后面的问题:“不一样。聂婧溪看起来只是睡着了的样子,小陆就比较躁动。”   紧接着戴非与拧紧眉头考虑了两三秒才回答前一个问题:“我只能说,我呆在里面的时候,全程确实只有小陆和聂婧溪。我现在回顾了一下,因为我当时的注意力全在小陆身上,也只是着急带小陆离开,所以并没有检查是不是有藏着其他人的可能性。”   “我跟着小陆假装无事地折返回你们那边的时候,站在门口特地重新观察了一下,房间的布局上,其实是还有卫生间和阳台的。而且我折返的时候,发现阳台门是开着的,风吹着窗帘很明显。如果第一次我进去的时候,阳台门就是开着的,我不应该没有印象。”   戴非与的谨慎和缜密,提供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并且从这条线索可以推出很重要的猜测。   没等乔以笙夸一夸自家表哥的细腻,原本旁听的欧鸥都忍不住开口揶揄:“你的侦探推理小说没白看啊。”   “……”乔以笙暗戳戳地想,若非欧鸥这会儿提及,她都没记起,自家这位中二表哥房间里的书架上一半是珍贵的二次元人物的手办,另一半是藏书,而藏书中种类最多的确实是侦探推理小说。   戴非与上初中那会儿好像还很热衷于扮演工藤新一,帮学校的同学和家里的邻居破案,包括但不限于神秘丢失的橡皮擦、谁偷吃了零食、寻踪之鸭子哪里去了。   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后来戴非与不再搞这些,并非因为理想与现实的差距磨灭了他的那颗纯真的中二的心,而是他过于认真的态度给学校和邻居带去了一些麻烦,戴非与才老实的。   乔以笙小有意外,欧鸥竟然如此全面地掌握戴非与的兴趣爱好,看来他们两人之前谈恋爱期间,了解得还挺深入的。   因为根据欧鸥之前在她面前提及过的只言片语,以及欧鸥一直以来的恋爱也确实更注重床上交流,倒是乔以笙还以为他们俩那段不算长的恋爱,缺乏心灵的沟通……   戴非与看一眼欧鸥,却是说:“这点东西,和我看不看侦探推理小说没什么关系。”   欧鸥笑一下,没再接话。   戴非与也看回乔以笙,目光是里间的方向飘去一眼:“小陆现在怎样了?”   “在睡觉,已经好多了。”乔以笙紧接着示意戴非与她仍旧拿在手里的茶杯,问,“这些杯子你们刚才没碰过吧?”   根据陆闯的描述,因为对杭菀揣着猜忌,所以他没喝过茶。可陆闯自己也暂时没有头绪究竟是怎么被人下了迷药的。那么就每一个环节都要查。   虽然现在才回过头来调查这些茶水里是否存在异样怕是已经太迟了,但还是得揣着渺茫的希望试一试。   “没碰过。”戴非与猜到她的意图,给她补充道,“小陆的二哥和二嫂走之前,我也没看见他们有碰过。”   乔以笙觉得自己有这个表哥在真是省事不少。   她联系大炮,把渗入到这里面假装侍应生的自己人找来,清理卫生为名义将整套茶具带走化验——这原本是陆闯该做的事情,但乔以笙现在先帮他代劳,分配下去任务。 第468章 多疑   当然,陆闯彼时晕倒的地方尤为关键,陆闯早在那会儿大炮去给他送衣服的时候,就交待下去了,沿着陆闯晕倒前的路线调查一遍过去。   茶具是乔以笙听过他的描述之后,认为谨慎起见也不妨做个化验,所以她现在才来张罗。   而张罗完陆闯这边的事,乔以笙就该回她那边去,亲自再会一会聂婧溪了。   陆昉和杭菀两人恰好在乔以笙回去之前,又从隔壁过来了。   乔以笙佯装无事地把陆闯交托给他们夫妻俩:“麻烦陆二哥和杭医生照看陆闯了。我先回去准备订婚宴。”   “快去吧,现在时间已经很紧了,宾客很快该到了。”杭菀一贯地温柔,“一会儿小闯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喊他换衣服准备去宴厅。”   “谢谢陆二哥、杭医生。”乔以笙带着戴非与、欧鸥和圈圈离开。   比起之前,陆闯现在的门外多了两个陆家晟派过来的保镖。   乔以笙不免思忖,倘若那会儿陆闯离开房间出去办事,身边也能带着人,即便半路晕倒也不至于被人弄到聂婧溪的床上去。   他大概认为只是一小会儿时间没关系?   刚刚也忘记问一嘴大炮,陆闯究竟是去办什么事了。   但乔以笙记得问戴非与另一件事:“……你在那个房间里找到陆闯的时候,他身上究竟有没有穿着衣服?”   戴非与:“……”   在陆闯面前乔以笙没有追究这些细节,以免陆闯心里更难受。换位思考一下,倘若是她深陷差点丢失清白的囹圄,还被自己的对象追问细节,心里肯定会觉得自己遭到对象的嫌弃。   嫌弃自然是没嫌弃,只是乔以笙确实挺在意,陆闯究竟被聂婧溪染指到哪种程度。   以及戴非与提到陆闯躁动,陆闯也一言带过提及他彼时药效刚刚发作。她忍不住又会想,他躁动成什么样?药效发作成什么样?   戴非与教育道:“妹啊,咱不能这样。小陆是身不由己。”   “……”乔以笙心头一咯噔,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已经告诉她答案了……   见她的神色有变化,戴非与快速道:“没有你想象的那种程度。小陆只是身上的衣服没有了,裤子还在。我也没看见他对聂婧溪有亲密举动。”   “……没有在安慰我?”乔以笙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   戴非与摇头晃脑直叹息:“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你还问我干什么?不如就相信了你心里对小陆的猜忌。”   欧鸥从旁支持乔以笙道:“女人就该多疑的,乖乖你做得没错,多疑的女人才不容易上当受骗,多疑才能时刻提醒男人,千万别跟你动歪心思。对男人呐,就不应该托付百分百的信任。”   戴非与:“……”   乔以笙乐呵,因为欧鸥的话,沉闷的心情稍稍有点纾解。   无论如何,今晚是她和陆闯的订婚宴,她得恢复自己愉快轻松的心情。   然而回去的时候见到聂婧溪,乔以笙心里还是非常地膈应。即便目前还无法确定,聂婧溪和陆闯一样只是单纯的受害者,或者她就是策划这次事件的人。   “以笙姐姐。”聂婧溪第一时间起身跟乔以笙道歉,“很对不起,我和陆闯的那张照片应该也吓到你了。”   乔以笙的第一反应是看一看杜晚卿在不在场。   聂季朗猜到乔以笙的心思,告诉乔以笙,他早就让人带着杜晚卿在庄园里散散步看风景。等订婚宴快开始了再回来。   “谢谢小叔叔。”乔以笙可不想杜晚卿再目睹更多的人心险恶。   乔以笙没理聂婧溪,只是问聂季朗:“小叔叔已经了解过情况了?”   聂季朗对聂婧溪说:“婧溪,你刚刚答应过我,只跟以笙道个歉,你就先回隔壁,和宋妈妈一起歇着。”   “嗯,我现在就走。”聂婧溪毫无怨气,临出门前又看了乔以笙一眼,沉默地帮忙关上门。   乔以笙进了里间,抓紧时间让化妆师给她重新化妆。   她没有关上隔开里间和外间的那扇门,询问聂季朗:“请小叔叔告诉我,聂婧溪给你的说辞是什么?”   聂季朗笑了一下,显然是笑她的措辞间已经有预判,预判聂婧溪会撒谎。   阿苓站到乔以笙身边,向乔以笙汇报:“大小姐,婧溪舊shígG獨伽小姐告诉二爷,她只是找了间客房睡午觉,醒来就发现余子荣在非礼她。其他的什么也不清楚。”   乔以笙本来想问,宋红女和方袖怎么找到聂婧溪的。   没等她开口,就听阿苓紧接着汇报:“宋妈妈和方袖是通过婧溪小姐的手机定位找到婧溪小姐的。就是之前我为了保护大小姐你而做的那种定位。只是我经过大小姐你的允许,在大小姐你自愿对我开放定位的时候,我才能追踪到你。方袖是瞒着婧溪小姐安装的。”   “??”乔以笙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说话,问一问方袖这是怎么回事?   结果阿苓又直接解答了她的疑问:“根据方袖自己说,她是担心婧溪小姐的安危,所以来霖舟之前为了以防万一而做的。她对婧溪小姐并没有恶意。”   “婧溪小姐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责怪方袖,婧溪小姐很大度地原谅了方袖,并且表达对方袖的感谢,说如果不是方袖在她手机里安装了定位系统,刚才宋妈妈和方袖就没办法及时出现救下她。”   “……”乔以笙可以想象到彼时的场景,她陪陆闯期间,聂季朗也见证了一出大戏。   如果不是因为赶着一会儿的订婚宴,她刚刚不会那么简单地暂且放走聂婧溪。   -   “小闯……?你醒没?”杭菀轻轻叩门。   陆闯的黑眸应声一狭,回复道:“醒了,二嫂,我穿了衣服就出去。”   “好的。”杭菀的脚步从门外走离。   陆闯晃了晃了仍旧有些沉的脑袋,坐起来,捡了衣服先随意地套到身上。   坐在床边,他终于有心力给瘦猴子发消息:【有一个新的dna鉴定需要做一做】   和瘦猴子沟通结束后,陆闯径自愣了一会儿神。   杭菀重新来叩门:“小闯?你没事吧?需要我和你二哥进去帮你忙吗?”   “不用,二嫂。”陆闯回神,捏紧手机,起身,走去开门。 第469章 人选   宋红女依旧歪斜着身体靠在沙发里,闭着眼睛假寐,手掌捂着胸口,似乎仍旧难受。   方袖守在宋红女的身旁,在聂婧溪开门进来时,她羞愧地低垂下头颅,不敢看聂婧溪的眼睛。   “不用这样,方袖。”聂婧溪轻声宽慰。   方袖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聂婧溪蹲身在宋红女面前,小声问:“阿婆?你不去床上躺着休息?实在特地不舒服的话,让陆家把家庭医生找来给你看看?”   “不用。”宋红女拒绝了,紧接着让方袖先出去。   房间里顿时只剩她们俩。   聂婧溪的手指挽了挽宋红女耳边散落的一绺银丝:“阿婆,你的头发乱了,我帮你重新梳个头?”   宋红女睁开眼睛,看着她。   也只是看着她。   聂婧溪微微笑:“从小到大,阿婆都是最疼我的那个人。我心里明白的。比奶奶还疼我。”   半晌,宋红女问:“你还是喜欢陆闯?”   聂婧溪怅惘道:“我也没办法……”   宋红女坐直身体,意有所指又意味深长地感叹道:“聂陆的婚约是必须履行的。你以后会明白的,以笙确实才是嫁进陆家的唯一人选。这门婚约,只有以笙履行,才是有意义的……”   -   这一次,从化妆、做造型到换礼服,总算顺顺利利,没有乌七八糟的人和事再来打断乔以笙。   差不多她准备停当的时候,杜晚卿也从外面回来了。   乔以笙坐在梳妆镜前,杜晚卿站在乔以笙的后面,细致地打量镜子里映照出的乔以笙。   瞧出杜晚卿满副陷入回忆的神色,乔以笙好奇:“舅妈是想什么往事?”   “还能有什么?”杜晚卿说,“就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又回到你妈妈以前和你爸爸结婚的那一天。”   乔以笙撇撇嘴:“我是订婚,还没结婚呢。”   欧鸥从旁打趣:“你除了身上穿的不是婚纱,从里到外给人的感觉也和结婚没两样了。”   乔以笙瞋一眼欧鸥。   欧鸥习惯性地又跟调戏她似的,手指轻轻勾在她的下巴:“哟,哪来的害羞的小娘子。”   杜晚卿倒是要被欧鸥和乔以笙的互动逗出笑意。   乔以笙佯装气呼呼:“舅妈,你怎么不帮着我,还和鸥鸥一起笑我?”   杜晚卿反而说:“你现在的样子更加像你妈妈结婚那天了。她也是被打趣得臊了。”   乔以笙推开欧鸥的手指,也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你们真是一人说一个样。小叔叔说我长得像奶奶,舅妈你说我像我妈妈。那我到底像谁啊?”   “傻啊你,当然是全都像。”欧鸥说,“你是你爸爸妈妈生的,你当然是你爸妈的结合体,这边像一点你爸爸,那边像一点你妈妈。你爸肯定和你奶奶长得像,所以你和你奶奶就也有相似之处。”   乔以笙:“……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从你嘴里讲出来,怎么听着我好像一道大杂烩?”   欧鸥因为乔以笙对她自己的形容笑得花枝乱颤。   乔以笙心道:她还真没把杜晚卿当外人,一点也没有因为杜晚卿是戴非与的妈妈而拘谨。   李芊芊发消息来,告诉乔以笙,她和薛素还有所长已经一起抵达宜丰庄园了:【我们在门口签到了会自己进去宴厅自己安排好自己,乔工你别为我们操心啦!哇,在签到处看到莫工了!我还以为我离开工地之后就没机会能再见着他了!我赶紧跟着薛工和所长过去打招呼!】   莫立风也已经到场了啊?悄无声息的,也没告诉她一声。乔以笙回复完李芊芊,赶忙给莫立风发语音:“师兄,你到了是不是?”   她既邀请了莫立风也邀请了黄教授。但黄教授去国外开学术研讨会,来不了,只送了祝福。   莫立风很快要回复语音:“嗯,到了。刚准备告诉你。”   乔以笙告诉他,她现在没能去宴厅招待他,让他可以和李芊芊、薛素他们待一处。   而mia紧接着也发消息说她刚刚开车进入宜丰庄园,马上要到了。   欧鸥见状自告奋勇道:“得嘞,你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我现在就下去宴厅吧,替你先问候你的同事朋友们。”   乔以笙当然一点不担心给欧鸥添麻烦,而且不放拥有社交牛逼症的欧鸥下去社交,可太拘着欧鸥了,乔以笙立马隔空送欧鸥一记飞吻。   欧鸥拿上自己的手提包,回馈给乔以笙一个魅惑十足的电眼:“我也顺便看看,今晚的宾客里,有没有什么值得我给眼神的优质男嘉宾。”   欧鸥的语气听起来,分明就是,帮乔以笙才是顺便,真正的意图是狩猎优质男嘉宾。这是欧鸥一贯的讲话风格,即便眼下杜晚卿在场,欧鸥也未加收敛。   但由于此时此刻戴非与恰恰也走进来,乔以笙便感到一丝微妙了,总觉得,欧鸥多少有点刻意的成分在里头。   -   陆家晟派人来喊陆闯,问陆闯准备得怎样了,差不多可以先和他一起下去宴厅,和几位比较重要的商业合作伙伴打招呼。   陆闯语气嘲讽:“行啊,陆家晟已经把我当陆氏集团的继承人了,要把我推出去,让霖舟商界里的各位心里都有个数,陆家马上要不行了。”   他一滩烂泥的陆闯都能成继承人,在外人眼中,陆家能行才有鬼。   陆昉对陆闯的叮嘱只有:“注意安全。”   杭菀也关心:“你身体感觉怎样?如果还是不舒服,多休息会儿比较好,跟爸说一声你迟点等乔小姐一起出现,爸应该也能同意。”   “不用,我现在挺好的。”陆闯最后理了理他西服的袖扣,“这不是陆家的订婚宴,是我自己的订婚宴,我也应该好好表现。”   他漆黑的眸底翻涌深沉,低低道:“就算……也阻止不了我要和她在一起。” 第470章 爷爷   这次订婚的整个流程,是聂陆两家商议过后定下的,聂家素来崇尚传统礼节,订婚也如此,陆家在订婚上就比较随性。于是将双方的习惯相结合——   中午陆闯出发过来宜丰庄园前,在陆家的祠堂里先祭拜了陆家的列祖列宗。   虽然挨鞭子和关禁闭的缘故,陆闯没少去过祠堂,但上一次陆闯给陆家的列祖列宗,都是他小时候刚被陆家晟带回陆家的事情了。   这一次的祭拜,陆闯很没有脾气,也很配合——当然,他心里仍旧是不乐意的,毕竟他从未把自己当陆家人,也不认这些祖宗,只因为是他和乔以笙的订婚,他希望礼数周全。   规规矩矩地跟在陆家晟身边,陪陆家晟社交一圈结束,陆闯终于重返后庭,开始接下去的订婚仪式。   在陆家人的簇拥下,陆闯前往乔以笙所在的房间。   戴非与作为乔以笙的兄长开了门,允许陆闯进来。   陆闯暂时也只是停留在外间。   阿苓端来一盆清水。   陆闯用盆中的清水洗完手,接过阿苓递过来的干毛巾擦干手,会给戴非与一个红包。   紧接着陆家晟就示意底下人把聘礼统统抬进门,大箱小箱的,全是红彤彤的包装,非常喜庆。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抬完聘礼,陆闯站在正对着里间的门外等待了约莫一分钟,门从里面打开,乔以笙挽着杜晚卿的手,走出来。   香芋紫的泡泡宫廷袖复古礼服裙,轻薄层叠纱,细碎的雾紫亮片镶嵌腰身,蓬松的曳地裙摆镶嵌古典的银色的丝线,闪闪地发着梦幻浪漫的光。   她的堪堪过肩的头发做了非常温柔的卷发造型,披散在肩头,慵懒又优雅。   陆闯早知道乔以笙是公主,但今天乔以笙像是终于以公主的衣着装束在他眼前亮相。   他其实应该站在原地等着,可下意识间他还是迈出步伐,伸出手迎接乔以笙。   乔以笙笑了。她没办法不笑。不再去管她理应在大家面前维持她不待见陆闯的样子。就这样吧。   杜晚卿也笑了。   陆闯跟着勾唇笑,笑着退回去,手也缩回去,继续耐性地等待。   杜晚卿很快带着乔以笙停在陆闯的面前,将乔以笙的手,交到陆闯的手里。   陆闯即刻紧紧地交扣住她的五指。   不过因为乔以笙需要给陆清儒敬茶,所以两人的手短暂地握在一起之后,又得先分开。   陆清儒刚刚被庆婶用轮椅推进来。他今天穿得要很正式,就是胸前依旧系着条三角巾。   而最关键是,陆清儒今天的精神很不错,是个正常的爷爷的状态,没有再喊乔以笙为“佩佩”,笑眯眯地看着乔以笙。   乔以笙微微弯腰,双手将茶杯递到陆清儒面前,第一次称呼陆清儒为——“爷爷。”   一旁的陆闯应声闪了闪目光,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   庆婶扶着陆清儒颤颤巍巍的枯枝般的手接过茶杯,笑着给陆清儒解释道:“老爷子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啊?这是孙媳妇儿茶啊!佩佩的孙女啊!佩佩的孙女嫁过来啦!你和聂家订的亲事你还记得吧?履行婚约啦!你得偿所愿啦!”   角落里,由聂婧溪搀扶着的宋红女也低声喃喃:“……得偿所愿了吗……”   “阿婆,你说什么?”聂婧溪没听清。   宋红女摇摇头,继而道:“房间里太闷了,你过来,陪我出去透透气。”   聂婧溪从善如流。   出去后,宋红女往露台的方向走,问聂婧溪:“陆闯是真的废了?”   聂婧溪说:“阿婆,我不清楚。”   宋红女没追究聂婧溪是否撒谎:“算了,就算是废人,也是有办法行房的。”   “阿婆在操心以笙姐姐的婚后生活吗?”聂婧溪提醒道,“阿婆,你忘了吗?以笙姐姐说了,她就是要过无性婚姻、要丁克,才选择陆闯结婚的。”   “那不行的,结婚就是要生育子女,什么无性婚姻,荒唐。二爷是看以笙刚找回来,才纵容她的。唉。”宋红女叹气。   “那阿婆是想——”聂婧溪话没问完。   因为她看见露台上已经有人了,一袭朴素的青衣,和陆家今天喜气洋洋的氛围格格不入。   宋红女也看见了,和聂婧溪一起停驻脚步。   “伯母。”聂婧溪礼貌地问候何润芝,帮宋红女介绍道,“阿婆,她是陆伯伯的太太。”   -   陆清儒也不知是真听懂了庆婶的话还是怎样,笑啊笑,笑得比刚刚更开心,对着乔以笙欢快地说:“好啊!好啊!好啊!”   比起应庆婶,更像是在应乔以笙方才的那一声“爷爷”。   庆婶帮忙托着茶杯,陆清儒倒也懂得自己低头,喝了一口茶。   乔以笙的手立刻被陆闯重新握住,似乎异常地紧张。   紧张成这样吗?她侧眸看他一眼,用眼神取笑他:都到这份上了,难道不成还担心她反悔不跟他订婚了吗?反正应该没有其他人再能来捣乱了。   陆闯斜勾起一侧嘴角,手指悄悄挠了挠他的手心。   结束敬茶,也就结束了他们内部的仪式,紧接着便是公开面向宾客们的仪式环节。   两家人偕同从后庭前往宴厅。   宴厅里,该来的宾客已全部来齐。   司仪已经在讲开场白,宣布订婚仪式正式开始,然后邀请新人上台。   在众人的掌声中,乔以笙和陆闯手牵手着一起出现。   两人根据流程,把他们刚刚摘下的订婚戒指,作为订婚的信物,当着宾客的面,交换着为对方重新戴上一次。   紧接着是签下订婚书并按下手印。   订婚书是聂家那边要求的,是明舟的当地风俗,标识着男女双方正式定亲,许定终身。之后乔以笙的这份订婚书,聂季朗是要送回聂家去给族里的叔公们验收。   后面是家长致辞环节。致辞人是陆家晟。很无聊的场面话。陆家晟因为经常代表陆氏集团出现在公众场合发言,准备的致辞不像祝福自己儿子和儿媳妇的,更像是商务演讲。   熬过去之后,是两家人一起在台上,向台下的宾客们举杯共饮。   乔以笙始终没能离开陆闯身边,手被他给栓住了。   热热闹闹之中,何润芝忽然走上来。 第471章 交杯   陆家晟迅速走到何润芝面前,假意亲昵地挽住她,实则压低声恶声恶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何润芝的一只手里还掂着串佛珠,她反问陆家晟:“不是你让我今天来出席订婚宴?现在一家人都在这上面,为什么独独落下我?”   陆家晟也反问:“不是你自己不情不愿给我摆臭脸?不情愿你就不要出现在大家面前了,还不好?”   何润芝径自绕开陆家晟。   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陆家晟无法明目张胆地对何润芝有动作,只能继续装作搂着她,跟在她身边走:“你究竟想干什么?”   何润芝只是走到陆昉旁边去。   “婆婆。”杭菀轻声问候何润芝。   何润芝朝陆家晟伸手:“酒杯。”   杭菀有些意外:“婆婆,你礼佛不是不碰……”   “酒杯。”何润芝重复。   陆家晟低声也重复:“你到底要干什么?”   杭菀还是去帮何润芝取了一支酒杯来,不过给何润芝的杯子里装的不是就,而是温开水。   何润芝也没介意,就这样端在手里。   乔以笙注意到何润芝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也落在她颈间的项链上。   陆闯和乔以笙换了个位置,替乔以笙挡住了何润芝的目光。   司仪来向陆家晟请示,仪式还要不要继续。   陆家晟见何润芝并没有要捣乱的样子,便只是叮嘱杭菀和陆昉一起帮忙看紧点何润芝,然后朝司仪点点头。   司仪重新拿起话筒,随便找了个理由揭过刚刚短暂的停顿,继续按照流程,邀请大家共同举杯,祝福这对新人。   “别真喝。”陆闯小声提醒乔以笙。   乔以笙如今也是谨小慎微。幸而她是新娘,完全可以以保护好妆容为挡箭牌。   避开了台上的敬酒,台下还等着好几轮——根据习俗,乔以笙和陆闯得跟着陆家晟一桌一桌地敬酒过去。   本来应该是一家人,还要包括陆昉。陆昉坐轮椅不方便,在台上敬酒结束便先回后庭。   杭菀一人代表她和陆昉夫妻俩。   现在又多出个主动加入的何润芝。   下去之后陆闯就给自己和乔以笙都换了新的酒杯和酒——酒杯和就全是自己人准备的。   乔以笙这才稍稍放心,心里不禁感叹,这往后的日子可得怎么过下去?   而没等跟着陆家晟去敬酒,何润芝先来到陆闯和乔以笙跟前,顶着一张厌世的表情对陆闯举杯:“陆闯,大妈还没恭喜你,新婚快乐。”   “谢谢大妈。”陆闯也对何润芝举杯,但杯子没有碰到何润芝的杯子,只是隔了空,然后喝掉。   乔以笙咂摸着“大妈”这个称呼。有“大妈”,相应的就应该有“小妈”,难道陆家晟还让陆昉称呼柳阿姨为“小妈”吗……可真行,什么时代了,陆家晟出个轨,还要给他自己分个大小老婆?   何润芝继而转向乔以笙:“新婚快乐。”   乔以笙这时候摆出聂大小姐的架势,耍大小姐脾气,不乐意喝,也不应何润芝,表现出不耐烦。   陆家晟过来阻止何润芝:“行了你,以笙和阿闯如今是一体的,你敬了阿闯就等于也敬了以笙,以笙收到你的祝福了。别让以笙喝太多酒了。”   说着陆家晟把何润芝从他们面前拉走,又压低声:“你非得昭告天下,阿闯和阿昉不是一个妈生的?”   “早跟你说过,阿昉这个样子,自己都照顾不过来他自己,以后顾不上你的,你多出阿闯一个儿子,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何润芝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乔以笙颈间的项链。   陆闯又一次挡住乔以笙。   陆家晟喊了杭菀看着点何润芝,便带头去开始敬酒。   其实乔以笙如果继续耍大小姐脾气,也是可以避开最后这每一桌的敬酒,但她和陆闯一样,都希望自己的订婚宴圆满,所以乔以笙还是坚持完成仪式。   基本都是陆家晟和陆闯在喝,乔以笙和杭菀、何润芝,全是端着酒杯走个形式。   当然也没人会对此有异议。甚至陆家晟和陆闯不喝也没有问题。毕竟在场的宾客里,没有哪一个人的地位能比陆家在霖舟市更高。   他们有人还单独给乔以笙敬酒,但让乔以笙随意,他们自己喝掉大半杯,搞得乔以笙特别不好意思。   最后一桌轮到的是乔以笙自己请来的客人。   欧鸥、Mia、莫立风、李芊芊、薛素和所长,全在这儿。   乔以笙也只打算在这一桌喝一点酒。   陆家晟还是多少懂点年轻人的心理,他敬完就后就带着杭菀和何润芝先走开了,留下陆闯陪着乔以笙在这一桌多逗留片刻。   欧鸥带头道:“乖乖,你只是喝酒怎么够啊?新郎新娘怎么的不得来个交杯酒?嗯?”   李芊芊俨然已和欧鸥交了朋友,两人沆瀣一气,都鼓动乔以笙和陆闯和交杯。   乔以笙拒绝道:“我这只是订婚宴。”   “谁说订婚不能喝交杯的啊乔工。”说着李芊芊和欧鸥两人还现场演绎了一次交杯酒,“我们平时喝个酒,都能爱喝交杯就喝交杯。”   乔以笙并没有太忸怩,转身便面朝陆闯,主动将端着酒杯的那条手臂伸出去。   陆闯眉眼带笑地斜挑嘴角,也利爽地抬高手臂,和乔以笙的手臂勾在一起。   欧鸥和李芊芊可不得手持手机各占据一个角度对他们交杯酒的画面进行全方位的拍摄记录。   薛素和所长两人就笑着坐在那儿看他们闹。   Mia没有离开座位,负责拍拍手。   莫立风仅在方才陆家晟敬酒时,跟着一桌子的人起身了一会儿,很快就坐回去,现在看着也不像瞧热闹,旁边的Mia转头和他搭话时,他才礼貌性地掀一下眼皮。   陆闯在喝完交杯酒后,就又给自己倒满一杯,走到莫立风跟前:“师兄,我必须敬你一杯。也替以笙敬你。她喝不了太多酒。”   乔以笙替陆闯暗暗捏一把汗,因为莫立风极有可能当陆闯是空气,到时候陆闯可就丢人了。   结果莫立风站起来了,只是没说话,默默地先于陆闯把酒喝掉。   陆闯眯起眼盯着莫立风笑,连干掉两杯。   乔以笙又为陆闯捏一把汗。他今晚喝得是不是太多了点……? 第472章 烟瘾   这还没喝完,紧接着陆闯又被叫到他狐朋狗友的那一桌去。   陈老三原本喊乔以笙也过去,陆闯没让,陈老三便作罢,但乔以笙没过去的条件是,陆闯要喝三倍的酒。   大喜的日子,陆闯也就痛痛快快地奉陪到底。   乔以笙先自己回了主桌,陪杜晚卿。   戴非与今天似乎就跟圈圈腻歪上了,到现在还在亲自牵着圈圈在他脚边来回地逗玩。   杜晚卿都说,这么喜欢狗,要不自己家里也养一只算了。   戴非与特别严肃地拒绝了:“养狗和养孩子一样,不能随随便便说养就养,要经过慎重的考虑再做决定。一旦决定要,就要对它一辈子负责。还没准备好的话,再喜欢都不如不养。”   “……”乔以笙沉默地看一眼戴非与。   因为她自己也失去过一个小孩,所以乔以笙很确定,戴非与肯定是记起了欧鸥打掉的那个孩子。甚至戴非与的话术,乔以笙都怀疑跟欧鸥的丁克有关系。   杜晚卿也听出戴非与意有所指:“你是在说你还没有做好结婚生子的准备?”   戴非与收敛了肃色,笑了笑:“要延伸到这方面的意思,也可以。妈,人活着的意义不是结婚生小孩,虽然社会约定俗成了到一定年龄要成家立业,但不代表不这么做的人就是错的。你看你以前对表妹的态度不也是,表妹一辈子不嫁人也没关系,有我们做表妹的依靠,永远养着表妹也没问题。”   乔以笙:“……”   他这是开始给杜晚卿潜移默化地灌输不婚和丁克的思想观念了……?   杜晚卿盯着戴非与看了几秒钟,没有回应戴非与,继续吃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觉得现在在宴席上,不适合和戴非与讨论这些。   乔以笙默默地发消息问戴非与:【你还是想和欧鸥在一起?】   戴非与否认:【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之后又遇到想要不婚和丁克的女朋友,不能又因为考虑到我是我爸妈的独子,就牺牲我的感情。我又不是我们老戴家传宗接代的工具人】   -   陆闯觉得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从陈老三他们那桌你尿遁了。   站在无人经过的走道上,陆闯下意识地摸口袋里的烟盒。   打开烟盒后看到里面装着的糖果,他恍惚记起他已经戒烟有一阵了。   剥了糖果放进嘴里,陆闯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因为要对比的那两个人的样本,之前在检测机构那边都已经有现成的数据了,不需要再提供样本,所以出来结果的速度也比较快。   在陆闯跟着陆家晟刚结束社交的那会儿,陆闯就先粗略地看了一眼鉴定报告,然后匆匆忙忙地先返回后庭去和乔以笙开启订婚仪式。   现在陆闯终于有闲暇重新看。   重新看、仔细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显示的结果还是一样:两人存在亲缘关系。   陆闯难以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他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肯定是需要再用其他数据去验证另外一些问题的。   但目前摆在他面前的就是这样一样奇怪的东西……   嘴里的糖果一点用要没有。   他现在想抽烟,就是想抽烟,疯狂地想抽烟。   快速咬碎嘴里的糖果,陆闯吹了一记口哨。   一位“侍应生”立刻从拐角处出现。   能往这里安插的自己人手的数量有限,所以下午被下药的事件发生之前,陆闯没有浪费太多的人力在他那边。下药事件发生之后,才安排了人,他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侍应生”停在陆闯面前:“boss.”   “有没烟?”陆闯问。   “侍应生”未料到是如此的小事,所以愣了一下才回答:“没有,boss,因为侍应生身上不能有这种东西,所以我没带。你要的话,我现在去给你找。”   “不用。”陆闯制止了他,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回宴厅。   乔以笙正陪杜晚卿说着话,陆闯倏地出现,抓住她的同时,他弯身小声向杜晚卿请示道:“舅妈,还有点订婚上的事情需要处理,我把以笙从你这里借走一会儿。”   戴非与摇摇头嘀咕着吐槽:“现在流行玩这套?我妈能说不接吗?”   杜晚卿自然如戴非与所言的,笑着点点头:“去吧。”   “谢谢舅妈。”陆闯立刻拉走乔以笙。   乔以笙被迫跟上他的脚步。   他腿长,迈开的一步本就比他大,现在他还走得特别急,乔以笙又因为礼服裙摆和高跟鞋的不方便,有点吃力。   但比起吃力,乔以笙更多的注意力在陆闯眼下的状态上。   “出什么大事了吗?”很明显,他给杜晚卿的理由,是他捏造的谎言。   边走乔以笙还边往身后观察,担心有人跟踪他们。毕竟刚刚是在宴厅里,有在留意他们的人,都看得见他们是一起离开宴厅的。   陆闯没回答她,只是在宴厅侧门出来的一排留给宾客的休憩室中,挑了一间,打开确认里面没人之后,他拽着乔以笙进去。   关上门的同时,他将乔以笙按上门板,然后他蹲身,掀开一下乔以笙的裙摆,他钻进去,重新垂落的蓬松的裙摆便将他大半个人笼罩在里头。   “你……”乔以笙没能再说话。   虽然是间普通的提供给宾客使用的休憩室,但设计得也很漂亮。有一半的时间,乔以笙微仰的视线里就只有天花板上的那盏不知道什么造型的灯上面。另外一半的时间,她低垂的视野里是她始终细微颤动的礼服裙摆。   一分一秒地不知流逝过去多久,乔以笙飞走的魂魄重新归位时,她坐在沙发里,由陆闯搂着她,小心翼翼地没让她的发型变乱,她的一只脚搭在陆闯的膝盖上,高跟鞋在她的脚上晃晃悠悠要掉不掉的。   要掉不掉的高跟鞋还是被陆闯脱掉了,脱掉之后陆闯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的脚,轻轻地给她揉捏。   她明明没说,可就是被他知道,高跟鞋挤得她脚疼。   不过比起脚疼,乔以笙现在更显著的感觉是,脚软。   “抗拒从严,坦白从宽。自己招了吧。干什么突然发疯?”   “烟瘾犯了。”陆闯满是调笑的口吻,“不找你找谁?”   之前犯烟瘾可只是找她接吻而已!乔以笙捶一下他的胸口:“这么蹩脚的谎言?” 第473章 心事   “我怎么撒谎了?”陆闯的眼睛里带有明显的醺意,“你刚刚难道没有感受到我的烟瘾犯得有多厉害?”   乔以笙想拿针线把他的嘴缝起来:“酒喝太多,醉得不行了吧你?”   陆闯煞有介事瞥一眼帐篷:“男人真的喝醉酒的话,可没办法这样。”   诶?千真万确吗?乔以笙想到的是,欧鸥之前不是趁着戴非与醉酒又把戴非与给……   陆闯呼在她耳边的气息将她短暂飘忽的思绪重新拉回去:“我就说你应该多穿穿裙子。订婚仪式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你穿着这条裙子,就在想——”   乔以笙当然记得在小木屋那次他讲过的。她推开他的脑袋,没让他讲完:“就不能等回去?宴席还没结束行不行?要不要脸啊你?”   “你才要讲点道理行不行?烟瘾犯的时候是能说忍就忍的吗?”陆闯笑得胸腔微微震颤,“我就是等不及回去,我不要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到现在还没有点觉悟?”   乔以笙不理他了。   陆闯也没再说话,只是继续帮她揉脚。   从乔以笙现在的角度看,他这样低头的样子在灯光下格外温柔。   可他的眉头也拧得厉害,似乎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无意识间的表情。   而这表情毋庸置疑映射着他此时此刻的内心。   所以他还是有心事……?   揉完一只脚,陆闯又要给她换另一只脚揉。   乔以笙只觉得脚是越揉越舒服了,心里却越揉越难受——痒得慌。他手指的粗粝每次轻轻摩擦在她的皮肤上时,都能带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耐与战栗。   而她刚刚才被他弄得浑身软绵绵的。   所以乔以笙抓住了陆闯的手:“行了,别揉了,先回宴厅吧,我们俩一起消失这么久,一会儿他们该来找我们了。”   “找就找,怕什么?”陆闯不满道,“我们都订婚了,和夫妻关系没有太大区别,我们一起消失很正常,被他们找到我们多亲密都很正常。”   “你怕是忘了你对外的人设还是个不行的残废?”从不用轮椅改为拄拐杖,到订婚宴前夕他连拐杖也可以不用了,他恢复得可以算相当地速度。   而下午他被下药之后,后来让他睡觉了,他们还没聊完,乔以笙这会儿跟他交流戴非与提供的线索。   陆闯听完后说:“所以很有可能是,你表哥找过来的时候,房间里除了我和聂婧溪,还有其他人,赶在你表哥进来之前,躲到阳台上去了。”   乔以笙就是这么推断的。随即她说:“聂婧溪那边没得到太有价值的信息。余子誉和余子荣俩兄弟会比较容易突破吧。你之前不是突破过一次余子誉了?”   她都懒得去让陆家晟去对质余子誉和余子荣如何解释他们俩当时为什么出现在那个房间里,肯定没几句真话。   “那就对应上了。”陆闯丢出一个信息,“我和聂婧溪的那张照片,根据数据来看,应该就是余子誉的手机拍摄的。”   下午乔以笙离开陆闯那里之前,陆闯让她余子誉发给她的那张照片转发给他,他转手发给瘦猴子。这种手机拍摄的照片,连普通人都能查到手机型号来源。陆闯发给瘦猴子自然是看看会不会发现更深层次的线索。   照片查出的手机型号虽然不特别,但限于今天在场的聂陆两家的人里头,很容易就出来个范围,而在这个范围之中的人,恰恰有余子誉。   出去手机型号,还有照片的拍摄时间,和余子誉给乔以笙发照片的时间没隔太久。   “所以基本可以断定,就是余子誉在那个房间现场。”陆闯说。   乔以笙消化着这些信息,接着陆闯的话推测:“那原本在房间里、因为我表哥和圈圈的出现而躲去阳台的,大概率也是余子誉了。”   除去余子誉,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场,暂且不清楚。   陆闯点头,认同了乔以笙。   “还有余子荣那边没落下。已经吩咐下去把余子荣用麻袋绑走打一顿,让他老实交待。”陆闯补充。   乔以笙惊奇。上回陆闯没对余子誉用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考虑到被许哲绑架的人是她,想知道真相的也只有她和她身边的人,所以陆闯只是搞了余子誉的手机。   这一回就直接揍余子荣,就不怕暴露——   陆闯猜到她的顾虑,说:“支会你一声,到时候背锅的只会是聂家。遭到他非礼的是聂婧溪,我找人揍他交待非礼的事情,他首先怀疑的也该是聂婧溪和聂婧溪背后的聂家。”   乔以笙:“……”也对……   心里乔以笙暗暗道:她还以为陆闯今天一门心思只在订婚上了,而且下午又被下过药,人还没完全恢复平时的状态,多半分不出心思再去处理其他事,可结果他原来已经抓紧时间能调查的先尽快调查。   他的脑子里得同时装多少事情?乔以笙不免有些心疼他。   终归不能一直腻歪在这里,两人都开始收拾收拾准备回宴厅。   陆闯进卫生间里收拾的。   乔以笙就是整理好礼服裙摆。   门这时候被人从外面叩了叩。   乔以笙吓一大跳。   但紧接着听见大炮的声音传进来:“闯哥?”   乔以笙定下神,担心大炮是有急事,所以过去应门。   大炮看见乔以笙在,有些意外,然后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嫂子,底下的人只告诉我闯哥在这里,没告诉我闯哥是和是嫂子你在一起。不打扰你们,我一会儿再过来。”   乔以笙唤住他:“没事的,没打扰,我们都准备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大炮说:“就是闯哥之前让我来取他的样本,好像又要做什么鉴定吧。我不太清楚,就是闯哥挺着急的,要我尽快让人送去给瘦猴子。”   他的样本?鉴定?乔以笙蹙眉。   陆闯恰好也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看见乔以笙站在门口和大炮讲话,他的眸光轻轻一闪。   尤其大炮还毫无顾忌地直接对他说:“闯哥,我来取你的样本。”   陆闯也走来门口,交待大炮:“你等会儿再来。”   大炮赶忙消失:“好好好。”   关上门,陆闯转回身,面对乔以笙探询的目光。 第474章 认人   乔以笙也没说话,就是看着他,以一种“你自己看看是不是主动地老实交待”的表情看着他。   从他先把大炮打发走的举动,也能预感,这应该就是她所察觉到的他心事。   而且是刻意隐瞒她的他的心事,可见不是小事。   陆闯的嘴唇抿得直直的。他没有撒谎骗她,但也没直接告诉她:“等迟一些。迟一些结果出来后,我再告诉你。”   乔以笙说:“如果我不同意呢?”   陆闯:“……”   如果他看起来不这么纠结的话,乔以笙其实无所谓等一等,反正应该也就差几个小时而已。   可他既然如此纠结,还拖着不告诉她,她的胃口就完全被他吊起来了,不立刻知道她没办法舒坦。   并且,鉴于他以前有过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而隐瞒她的前科,乔以笙不得不担心他这个毛病还没有彻底治好,故态复萌了那就不太妙,她决定追问到底。   “你要鉴定你和谁的dna?”   大炮提及的样本和鉴定,不外乎就是他又在验关系。奇特的是,拿他的样本的验?他必然是新调查到什么事情了。   陆闯勾一下唇:“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点小问题,我求证一下。”   “求证什么?求证你和陆家的血缘关系?”乔以笙首先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了,“别和我兜圈子陆闯,既然‘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是‘一点小问题’,那你为什么不能爽快点告诉我?”   “刚订婚完,你就跟我玩心眼吗?”乔以笙给他扣一定特别大的帽子,“平时你倒是懂得跟我强调我们是两口子,现在两口子却不一条心?一边你满心满眼地要跟我结婚,一边你的表现却丁点儿没让我感受到你懂得‘夫妻’两个字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她凶巴巴质疑:“难道你觉得仅仅只是生理欲望催生的伴侣吗?”   “怎么可能!”陆闯很生气。   生气就对了,乔以笙心想,面上则仍旧摆冷脸:“那你说说看,夫妻之间应该怎样?”   “乔圈圈你考我语文阅读理解呢?”陆闯一把将她薅到他的身前,自上往下睨她,“我说过我语文成绩不好。”   乔以笙说:“我只记得你吹过牛,高中如果你和我同校,正常参加考试,我会回回因为考不过你而哭鼻子。”   陆闯:“……”   乔以笙轻哂:“行,你不知道,我就来告诉你。夫妻就是要:同舟共济、共同承担。”   “我知道你很了不起,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暗中筹谋着复仇,每天脑子里都运转着特别多的事情。现在身边最近的地方明明多了一个人,怎么你还想着自己一个人扛?还是说我们之间又回到了原点,你就是认为我没办法替你分担。”   “乔圈圈你够了啊,别越说越过分。”陆闯黑脸。   乔以笙也恼火:“现在究竟是你过分还是我过分?有事情你憋在心里难道很舒服吗?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以前就是压在肩上的稻草太多了才生病了!”   原本她的恼火是故意为之的,用来激将她,现在想到他曾经生病,她真的生出些恼火了。   她希望他能一直健健康康。   她的话出口之后,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安静。   然后是陆闯先开口:“我又没说不告诉你。”   “我怎么知道你后面会不会反悔?”乔以笙仍旧没好气,态度强硬,“要说就给我现在说。”   陆闯狭眸,倏地拉着她折返沙发里坐下。   掏出他的手机,他点了几下,递给她:“……宋红女在陆清儒房间里的那一句录音,完整地还原出来了。”   “!!!”果然不是小事情!信他才有鬼了!   所以录音里还原出了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乔以笙迫不及待地点开音频。   “除了你自己,就是没其他人发现,ta和你是像的吧……”   “???”听完后乔以笙一头雾水。   原来漏掉的一共是四个字,前面的“你自己”和最后尾音非常轻的一个“吧”。可补充出来之后,她怎么觉得还原了跟没还原,区别不太大?   乔以笙让音频重复了一遍之后,抬头问陆闯:“什么意思啊?”   宋红女地对陆清儒讲这句话的,“你自己”三个字也就是指陆清儒了。   陆清儒自己发现有个人和他是像的?   “难道要去问你爷爷告诉我们答案?”乔以笙费解。   陆闯告诉她:“我下午离开房间,就是因为收到了这个还原出来的录音,想去找陆清儒。”   怪不得。这件事确实值得他跑一趟。比他下午撒谎大炮他们找他,更合理。但问题是——“你不是走到半路就晕倒了?就是还没问到你爷爷?”   何况,即便他没有中途晕倒,见到了陆清儒,以陆清儒的状态,能问出来什么?乔以笙蹙眉。   陆闯是站在她面前的,他的眼波细微地闪动一下,继续说:“其实出门去找陆清儒前我就在想,也许不用问,已经有答案了。”   “什么答案?”乔以笙讨厌他这种讲话方式。   陆闯抿一下唇,说:“一直以来,在陆清儒身上,只发生过一件他自己认人的事情。”   乔以笙:“哪一件?”   陆闯:“你也知道的。”   “嗯?我也知道?”乔以笙稍微搜索了一下她的记忆,狐疑道,“你指你爷爷把我认作‘佩佩’?”   她想到的仅此一件事而已。   却见陆闯没说话,俨然默认。   乔以笙狠狠地愣住。她依旧不理解:“什么啊?你爷爷是把我认作‘佩佩’,又不是把我认作他,怎么都跟宋红女的这句话没关系。你哪来的逻辑强行联系在一起的?根本不对好不好。”   陆闯只重复一句话:“我刚刚讲过,陆清儒身上,只发生过这一件他自己认人的事情。”   乔以笙反驳:“你又没有二十四小时呆在你爷爷身边,怎么能保证只有这一件?很可能你爷爷曾经在宋红女面前认过其他人,你不知情而已。”   陆闯问:“那你觉得,他一个老年痴呆,认为别人和他像的场景,应该是怎样的?”   “……”乔以笙还真被他问住了。但也并非完全设想不出来。   陆闯则没给她机会道出她的强行设想:“其实,我已经鉴定过一份nda了。” 第475章 雷   乔以笙预感特别不妙:“……鉴定了谁的?”   陆闯直言:“你和陆清儒的。”   乔以笙的眼皮狠狠一跳,声音抑制不住地颤着轻抖:“……鉴定结果是什么?”   陆闯从她手里拿回他的手机,又操作了几下,然后把手机重新递到她的面前:“你自己看。”   乔以笙盯着电子报告上显示的几个字样,如遭雷劈,瞳孔瞬间放大,眼睛圆瞪:“怎么会?”   比起当初鉴定她和聂季朗的关系,还要令她震惊、还要令她难以置信。   她和陆清儒怎么莫名其妙地扯上关系了?   “确定没有出错吗?!”乔以笙能出口的只有这句话。   陆闯解释道:“只要当初鉴定你和聂季朗时,你的样本没有出错,那么这次鉴定,你的样本就要没有出错。陆清儒的样本,我也是沿用之前鉴定他和聂婧溪关系时的数据记录。”   “……”乔以笙愣着神。   由她和陆清儒的这份鉴定,暴露出不少值得探究的问题。   但一时之间,乔以笙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跟大锤子似的不断地砸着她的脑袋,砸得她近乎崩溃:“……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那我们岂不是……”   她根本讲不出来口后面的字眼。   她的喉咙完全硬生生哽住了。   “不是,一定不是,我们两个之间一定没有关系。”陆闯闻言迅速蹲身,两只手按在她的双肩,轻轻摩挲,予以安抚,口吻笃定,语气也加重地强调,“我们一定没有关系!”   乔以笙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抓住他的手:“你已经验过我们俩的dna了是吗?dna显示没有关系对不对?”   刚问完这句话,乔以笙就意识到,不对,陆闯应该还没验过,他的样本不是还没交给大炮?所以她刚刚猜错了,他真正要验的是她和他的……   陆闯接下去的话证实了她的推测:“还没,我现在就让人送样本去鉴定机构,加急鉴定。”   说完陆闯就起身,打电话给大炮,让他再过来一趟。   等他在门口把样本给了大炮之后,转身回来,就见乔以笙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纹丝不动,两眼无神,视线落于虚空。   陆闯皱眉,落座她身侧,拢住她的肩膀:“所以我才说,等鉴定结果出来了,确认我们之间没有关系再告诉你,你非要现在知道。”   乔以笙置若罔闻,只是转头,直愣愣地注视他,追问:“既然鉴定还没做,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们之间没有关系?”   陆闯简单地说:“直觉。”   乔以笙燃起的希望因为他的回答而熄灭。她以为他多半是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讯息没有分享给他。结果只是直觉?   她无法接受,她的内心仍旧处于惊涛骇浪的剧烈动荡之中。   她当然希望她和陆闯没有关系,同时她也认为她和陆闯是没有关系的。   可关键在于,截止目前她和陆清儒的亲缘关系似乎板上钉钉,而她和陆闯的鉴定还没有结果。   所以就是存在那种可怕的可能性。   她没办法定心啊,她如何能定心?   乔以笙崩溃地想哭。   陆闯捧住她的脸:“你想把你的妆哭花吗?你不是还想回宴厅?”   乔以笙强忍着憋回去,却忍不住质疑陆闯:“你之前心神不定,也是因为我们可能有血缘关系,对不对?”   陆闯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一下,嘴里否认道:“没有,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你和陆清儒的鉴定结果很意外,很有内容可挖。”   乔以笙才不信,现在她回溯他从下午到刚刚道出实情为止的表现,才不信他的内心没有过半丝震动。   现在他这样笃定,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安慰她、为了稳定住她的情绪吧?   而也是因为回溯了下午到刚刚道出实情为止的一些事情,她记起他和的某些亲密举动,她愈发崩溃。   崩溃地她下意识推开陆闯的手,并挪开自己的身体,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乔以笙难以启齿地问:“……你下午就已经知道我和陆清儒的关系,肯定也由此联想到我们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却还是和我订婚。刚才甚至还把我从宴厅里面带来这里……”   “你怎么敢在鉴定清楚我们的关系之前不避讳我……你怎么敢……”一边是清醒的认识到她这样的话必然会伤害到陆闯,一边是伦理道德在撕扯她的内心,乔以笙憋回去没多久的水汽又弥漫她的双眼。   陆闯在她和他拉开距离的刹那间,浑身就变得僵硬。   他的瞳眸异乎寻常地黑,似装了外面的整个黑夜。   他坐近她,重新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也重新捉住她的手,交扣住手指,举高到他们之间,明晃晃地显露出他们各自无名指上的戒指。   “乔圈圈,我告诉你,就算鉴定结果出来,我们之间有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陆闯像是咬着牙说的,每一个字眼都特别地用力,“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不可能再和你分开。不、可、能。”   在他最后三个字的一字一顿中,乔以笙的眼眶根本无法再承受住眼泪的汹涌,泪珠子跟珍珠似的一颗紧接着一颗地滑出眼眶,悄无声息地掉落在她的裙摆上,迅速地被布帛吸收。   而陆闯的强势和霸道在她的泪流不止中荡然无存,他好像又从张牙舞爪的野兽变成被大雨淋过的湿哒哒的小狗,不自信而又带一丝期待地问:“你呢,乔圈圈?如果是那种结果,你……会选择不要我吗?”   ……不知道,她不知道,这个问题她根本没办法思考,不知道——可在她反应过来自己的脑子跟浆糊一团乱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给出回答的时候,乔以笙发现她已经抱住陆闯了。   她这是怎样……   她也和陆闯一样,成为变态吗……   乔以笙觉得自己又要崩溃了。为什么会这样?   陆闯紧紧地回抱着她,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先前的话:“不会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你只是和陆清儒有关系,和我没有关系。一定是这样的,别担心,别担心。”   他分明不仅仅在安慰她,也在说服他自己,打消他自己的最后那一点点动摇。 第476章 宵夜   乔以笙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再回宴厅,即便补了妆也没办法,她内心受到的冲击和动荡短时间内完全平复不了。   陆闯也不建议她再出现在众人面前,索性让她就在这里继续休息,他帮她把阿苓喊过来,给她带来卸妆用品和她日常的衣服。   反正聂大小姐从下午折腾到晚上,累了,是个合理的理由,别人想质疑也质疑不了。   今晚的宴席也确实已经没她什么事了。   散席送宾客的任务,陆闯提乔以笙交待了欧鸥帮忙招呼。   不过实际上乔以笙也分别给李芊芊、Mia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条微信消息,道歉她临时有事没法亲自送,也跟他们道谢,谢他们赏脸出席。   杜晚卿那边,就搪塞不过去了。   订婚结束后,本来根据习俗,乔以笙今晚应该跟着陆闯回陆家住。   但因为杜晚卿和戴非与今晚还要在霖舟待一晚,明天早上才会贡安,所以乔以笙早就决定她今晚仍旧睡在自己家里。   订婚宴的全部习俗她能遵守的都遵守了,为的是和陆闯有个圆圆满满的订婚,最后这一点实在膈应,而且陆闯自己都不爱回陆家住,更不想带着乔以笙去陆家睡。即便是订婚的习俗,也不乐意。这也是昨天乔以笙做决定之前已经和陆闯商量好的。   现在跟陆家晟提出,陆家晟倒也迁就乔以笙,没有异议,说习俗是死的,人是活的,乔以笙爱住哪儿就住哪儿。   而陆闯也顺其自然地跟陆家晟申请,今晚去陪乔以笙。   都已经不住在陆家了,总不能刚订婚的小夫妻俩还分开,陆家晟无疑是求之不得。   回联排别墅的路上,陆闯没有和乔以笙一辆车,他和戴非与以及圈圈坐大炮开的车,乔以笙和杜晚卿则坐阿苓开的车。   因为情绪上波动她并有自信能瞒过杜晚卿,所以陆闯已经给了杜晚卿一套说辞,说是陆闯刚才不小心惹乔以笙生气了。   杜晚卿并未追问。   乔以笙搂着杜晚卿的臂弯,脑袋挨着杜晚卿的肩膀,全程安静地假寐。   到家之后,戴非与因为没吃饱,去厨房热了中午前往宜丰庄园之前那顿午饭的剩饭剩菜。   乔以笙很奇怪他为什么会没吃饱。今晚陆家的酒宴可是非常豪华。她还挺遗憾自己没口福。   戴非与吐槽道:“那一桌一起坐的都是些什么人你自己没看见吗?有胃口吃才怪。”   能坐些什么人?聂家这边不就是聂季朗和聂婧溪、宋红女,陆家那边就是陆家晟、何润芝、陆昉、杭菀、陆家坤和余亚蓉。乔以笙想了想,她也不太吃得下。   戴非与紧接着吐槽:“而且这酒宴吧,看着豪华,吃进肚子里,吃了好像没吃。”   杜晚卿则吐槽他:“我看你是忙着逗狗,根本没心思吃宴席。“   杜晚卿难得显露出一丝不太好的语气。乔以笙记起他们母子俩在宴席间的谈话还没有个结果。所以,这是要回来后继续吗……?   乔以笙做好了当和事佬的准备。   但杜晚卿和戴非与并没有给她机会。   前者说完这一句就先回二楼去洗漱了。   后者默默地在厨房里捣弄他的宵夜。   乔以笙自己心情也不太好,既然暂时不需要她当和事佬,她便也不主动挑担子,跟在杜晚卿后边也上二楼洗漱。   走向楼梯的时候乔以笙迎面碰到陆闯。   陆闯顿足,手里拎着刚让大炮从外面打包买回来的食物,问乔以笙要不要也吃点:“……你从下午到现在都没怎么吃吧。”   一方面是为了提防有人在食物里动手脚,一方面也是想保持她身为新娘的妆容和体态,乔以笙确实没怎么吃过东西。   只有聂季朗邀请杜晚卿到外间喝下午茶的时候,也送了两份下午茶给里间的乔以笙和欧鸥。聂季朗的东西,乔以笙还是放心的,所以稍微垫了垫胃。   但乔以笙现在仍旧不觉得饿,她摇了摇头。   陆闯也没勉强:“好好休息吧。”   乔以笙记起来问一句:“鉴定结果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   陆闯抿一下唇,回答他:“最快的速度是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起码得从鉴定机构那边拿到陆闯新送去的样本开始计算吧……乔以笙默默地思忖,朝陆闯点点头,径自迈上阶梯。   陆闯目送着灯带在她脚底下一层层亮起,她的身影消失在二楼之后,他进去厨房,示意戴非与他手里的宵夜,让戴非与一起吃。   尤其是扬了扬啤酒:“喝两杯?”   戴非与即刻关掉灶台上煤气,走出去。   两人将下酒菜摆在餐桌上,相互之间倒也没聊什么,只是沉闷地一起你一听我一听地喝着啤酒。   圈圈围绕在他们身边,原本指望着他们当中谁能丢给它一小块肉或者其他什么的。   但转悠了半天,陆闯和戴非与谁也没搭理它。   圈圈最后也只是委屈吧唧地趴在两人的脚边呼呼大睡。   -   乔以笙洗漱结束,就去找杜晚卿,窝在杜晚卿的床上,和杜晚卿一起翻阅浏览家里目前现存的所有的她爸爸妈妈的照片。   翻照片,也就意味着勾起无数她曾经和爸爸妈妈的回忆。   回忆就回忆吧,乔以笙已经能接受了。   不仅能接受,遇到她和爸爸妈妈一起拍的照片,她还能给杜晚卿描述一些彼时拍照片的场景。   杜晚卿始终当着她的听众,静静地抚摸她的头发。   也是因为这么仔细一回忆,乔以笙发现,确实有一些以前她以为能记住一辈子的回忆,已经没能抵抗住时间的消磨,逐渐模糊了细节。   “很多事情我也开始记不太清楚了。”——这是陆闯在他和柳阿姨曾经住过的那个小房间里主动跟她说过的,关于他对柳阿姨的记忆。   此时此刻乔以笙发现自己对父母的记忆同样如此,她才真真正正地和陆闯感同身受了……   她当时对陆闯说,要帮他一起记着他和柳阿姨的美好回忆。   现在乔以笙突然领悟,与其对抗时间,艰难地挽留过去,不如创造眼下的新的美好。   而她,无疑是应该和陆闯一起创造的。   -   离开杜晚卿的房间时,乔以笙恰好碰到刚刚上楼来的陆闯。 第477章 夜   戴非与和昨天晚上一样,睡楼下的客卧,所以喝完酒直接回房间。   陆闯则上来了。   他其实可以选择和戴非与同一间卧室,但他还是上楼来了。   乔以笙见到他的第一反应,自然而然是想问他鉴定结果出来没。可看他的样子也能判断,答案是“没”。她便没开口,默不作声地回她自己的卧室。   陆闯跟在她的身后。   她的这个少女时期的房间,因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窗户玻璃和梳妆台的镜面上各贴了一枚小小的“囍”字的窗花。   是昨晚杜晚卿给她贴的。   所以陆闯现在才看见。   乔以笙走上前,默默地把窗帘拉起来。   那朵窗花被遮挡住。   陆闯扫过她的背影,没说什么。和之前他住在这里时无异,他照常去洗漱。   他出来时,乔以笙已经躺在她的那张单人床上,仅留一盏床头灯,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陆闯很确定,她没有睡。鉴定结果没出来之前,他知道她寝食难安。   陆闯挤到床上去,如常搂她入怀。   乔以笙没有推开他,可也没有主动亲近他。   即便洗过澡,他的身上仍旧残留淡淡的酒气。   她轻轻问:“你又喝了多少?”   陆闯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蹭了蹭:“没数。就是和你表哥一起,把大炮买来的啤酒全喝光了。”   乔以笙应了个“嗯”,没讲其他的。   顷刻,陆闯打破沉默,告诉她:“散席的时候,底下的人已经偷偷绑了麻袋余子荣揍完了。”   “有套出什么话没?”乔以笙问。   陆闯把手机里的录音播放出来。   整个揍人过程中所有的动静全录下来了。   一开始全是余子荣的咒骂声,难听得简直污人耳朵。   中心思想不外乎是他有多厉害,敢打他,就等着被陆家弄死。   拳打脚踢并没有因为余子荣的威胁而停下,反而越揍越凶。   余子荣问他们是谁,也没人回答他。   后来余子荣的气势终于在拳头下弱了些,又问他们为什么打他。   就有人粗着嗓子说是替天行道,让余子荣自己反省他平常都做了哪些恶心的烂事。   可笑的是余子荣竟然真的把他自己最近的一些恶行一件件地招出来。   招着招着,余子荣灵光一闪,猛地问:“我他妈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了!聂婧溪那个表子对不对?!”   余子荣聪明地分析道:“霖舟哪有人敢随随便便得罪陆家?!今晚进得来这里的宾客也有限!宾客全是有头有脸的人!谁吃饱撑着来揍我?!只有聂婧溪那个表子!肯定就是她让你们来打我的!”   “聂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以为她没了聂家大小姐的名头、没了我们陆家的股份,我还稀罕她吗?!我愿意睡她是给她脸!装什么清纯!摆什么端庄!背地里不就是在勾搭子誉!我和子誉不是长得一样?给子誉睡和给我睡有什么区别?!”   后面紧跟着又是一连串污秽的脏话。   暂时没有再透露其他信息。   便直接把余子荣给弄晕了,装得好像因为余子荣提到了聂婧溪,所以心虚。   录音到此为止。   陆闯关掉手机,说:“余子荣被剥了精光今晚就丢在南庄的某个树丛里过夜,以他的性格,等明天一早他醒来之后,大概率要去找聂婧溪算账的。”   “下午在捉奸现场,陆家晟不是跟聂季朗商量定,等订婚宴结束之后再处理余子荣非礼聂婧溪的事情?那正好跟着一起处理了。届时肯定有一出戏可以看,应该也会暴露出更多的内情。”   嗯,乔以笙听明白了,就是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目前来看,根据余子荣所透露的,余子誉和聂婧溪私底下有合作关系……?   “你下午在晕倒之前,和余子誉、聂婧溪都没见上过面吧?他们也没给你送过东西吧?你出门去找你爷爷又是你自发的行为。那给你下迷药的……”   陆闯接了乔以笙的话:“嗯,排除来排除去,可能性最大的,还是只有杭菀。”   是啊,只有杭菀了。何况他们都清楚,杭菀和聂婧溪私底下也有接触,甚至杭菀早就帮过聂婧溪一次了。再帮一次,也不意外。   问题在于,杭菀究竟用了什么办法给陆闯下迷药的。   还有,杭菀帮聂婧溪,对她有什么好处?   好歹聂婧溪是明天就将离开霖舟了,所以比起聂婧溪,杭菀反而更不好对付。最关键是,杭菀原本是复仇联盟里的自己人。   如何处理杭菀,成了个大难题。   乔以笙都替陆闯伤脑筋。   陆闯说:“先看看明天上午余子荣和聂婧溪的对峙结果。”   乔以笙明白他的意思:“嗯。也许聂婧溪会成为我们处理杭菀的突破口。”   随着这个话题的结束,两人重新陷入静默中。   这种静默特别沉闷,仿佛夏天暴雨来临前的压抑,令人辗转难寐。   乔以笙觉得应该再找个无关的话题,消磨掉鉴定结果出来前的这些时间。   可脑子转了一圈,挑来拣去,还是关于dna的问题占据她的几乎全部思绪,挤得其他事情暂时没了空间。   她特别沮丧,出于本能,脸往陆闯的胸膛埋了埋。   然后那颗雷立马引爆,给她敲响警钟,她身体不由一僵,有意识地要把脸挪开。   陆闯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勺,压了压,强行压她的脸贴紧他的胸口:“……乔圈圈,这是我们的订婚夜。”   她记得,她当然记得。乔以笙的眼角弥漫潮湿,她的手轻轻抓在他的腰上。   克制着鼻间的酸楚,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有没有可能,你不是你爸爸的儿子?”   陆闯安静了几秒,回答她:“我以前也这样怀疑过。我一直不认为自己会是陆家人。即便我被带回陆家的那一年,给我做过亲子鉴定,我也不相信,我觉得一定是亲子鉴定造假了。所以……”   他略一顿挫,继续道:“所以我自己有能力之后,曾经偷偷给我和陆家晟再做过亲子鉴定。”   “……好了,我明白了。”乔以笙忍不住哭腔。反正意思就是,他很确定他自己是陆家晟的儿子。   陆闯拍了拍她的脑袋:“为什么就不能怀疑,陆家晟并非陆清儒亲生?”   他话刚讲完,安静的卧室里就传出手机铃声。 第478章 悲喜   乍然之下,两人皆愣了愣,随即同时从床上坐起来。   完全是手忙脚乱又兵荒马乱。   乔以笙的脑袋狠狠地嗑到陆闯的下巴。   而陆闯又因为单人床比较窄,霎时从床上咕噜滚到地上,地板砸得噗通响。   乔以笙根本顾不及他摔得疼不疼,只着急问:“手机呢?!你手机在哪里?!”   平时陆闯的手机是不开铃声的,最多只开震动。   今晚因为在等消息,他怕不小心错过,所以特地把铃声也打开。   被乔以笙一问,陆闯一时之间竟然忘记自己的手机在哪里,下意识地先摸他的口袋,摸空之后他记起来,刚刚洗澡已经把裤子换掉了。   还是乔以笙循着声源翻开被子,发现他的手机掉落在床侧木板和床垫的夹缝间。   她迅速帮他把手机从夹缝间掏出来,以坐在床上的姿势倾过身体,塞给还坐在地板上的陆闯手里:“快接!瘦猴子打来的!”   瘦猴子的名字明晃晃地跳动在手机屏幕上面。   陆闯的手脚不自觉地僵硬,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又将手机塞回去给乔以笙:“你接也一样。”   当然不是只有陆闯一个人紧张,乔以笙的神经从听见铃声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就绷紧成弦到现在。   跟丢烫手山芋似的,乔以笙下意识地又把手机扔给陆闯:“你的手机你的电话你自己接。”   结果没扔准,手机直接给掉地板上去。   手机铃声恰恰在此时停止。   吓得乔以笙急忙从床上下去,和陆闯一起捡起手机。   ——虚惊一场,手机没摔坏,只是瘦猴子因为长时间没人接听而挂断了。   “快!你快回拨过去!”乔以笙催促。   陆闯到底还是没再把手机给她,选择亲自来。   不过没等他回拨,瘦猴子发消息过来了:【boss,你加急的这份新的鉴定出结果了,我把电子报告发给你】   陆闯点开报告,低头翻开。   “怎样?”乔以笙都不敢凑过去一起看。   陆闯给她的回答,是就地将她扑倒。   急迫又粗狂地按着她亲吻。   乔以笙快被他汹涌的激情给弄晕了。   趁着他短暂喘息的间隙,乔以笙气咻咻问:“到底什么结果?”   “这还不明显?”暖色调的光线溶于他的周身轮廓,衬托得陆闯平日锋锐的轮廓都柔和许多,“我就说不可能的,我们绝对不可能有血缘关系。”   乔以笙的心脏鼓鼓地跳动,想说:屁咧,下午他刚知道她和陆清儒的鉴定时,绝对慌得要命。   当然她没说,现在不是再无意义地相互嘲笑的时候。   她有了勇气查看结果,伸手把被他随手丢在一旁的手机捡过来,拿到自己面前来看。   屏幕上的页面尚停留在陆闯方才翻阅的位置。   【鉴定结论:根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排除两份样本之间存在亲缘关系】   最后还加盖了一个特别醒目的红色的章,印的是“确认无血缘关系”。   陆闯来抽走手机:“怎样?放心没?”   放心,可太放心了!乔以笙忍不住高高翘起唇角,圈住他的脖子反问他:“你呢?你放心没?”   陆闯轻嗤一声,又搁那儿死要面子:“我又什么不放心的?要我强调几遍我从头到尾都没有不放心过。我如果不放心的话,还会钻你的裙底吗?”   “臭不要脸,还敢提那件事?”乔以笙都要被他恼死了。   “为什么不敢提?”陆闯理直气壮,眼底淬出丝属于男人的禁忌色泽,“我告诉你乔圈圈,我那会儿就是要通过你的身体来消除我自己最后的疑虑。你的身体让我笃定,我们就是情侣,就是夫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从下午到现在,整个情绪跟坐山车似的,大喜大悲不断起伏。闻言乔以笙忍不住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他。   现在终于尘埃落定,只剩一种情绪了。   就是高兴。   特别地高兴。   本来就该属于今天这个特殊日子的高兴。   须臾,陆闯提醒道:“抱够了没?抱够了的话,该正常过回我们的订婚夜。”   乔以笙憋住笑意假装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松开他的脖子,推了推他的身体:“对,起开起开!我要睡觉了!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陆闯:“……”   他龇牙咧嘴地搂着她一起在地板了滚了一滚,翻转身体,变成他躺在地板上,而乔以笙坐在他的身上。   他双手箍在乔以笙的腰间:“是啊,是要睡觉,来,睡,我现在就是觉。”   乔以笙要被他笑死了:“喂,几个小时前握问你你觉得夫妻仅仅只是生理欲望催生的伴侣吗,你记不记得你怎么回答我的?”   “当然记得,我又不是你,记性差,忘得快。”陆闯斜挑眉,“你也回忆回忆你自己的问话,意思不就是,‘夫妻’有两层含义,深层的含义是‘同舟共济、共同承担’,浅层含义就是‘生理欲望催生的伴侣’。我们刚刚经历完了一次深层含义,现在回到浅层含义上来,有什么问题?”   这还语文水平不好?乔以笙想给他白眼。但凡遇到这种问题,他的语文水平可是比谁都好。   陆闯的一只手从她的腰间摸到她的后背,将她的身体朝他压地下来。他瞥了瞥她按在他胸口的手指,其中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所以乔圈圈,今晚已经主动承认好几次,我们是夫妻了。”他低低笑着,字眼着重强调了“主动”两个字。   乔以笙笑着问:“是啊,承认了又怎样?”   陆闯斜起的嘴角勾出的弧度有种坏坏的感觉:“婚也订完了,你也承认我们是夫妻了,那你对我的称呼,是不是该跟着改改了?”   乔以笙:“……”   他的要求还真是多。以前不乐意称呼她称呼他小马,他憋好久的闷气,床笫之间又引诱她称呼他“陆闯哥哥”,现在进一步得寸进尺,再提新称呼了?   乔以笙假装不懂:“什么?要改成什么?”   “又来装傻这一招?”陆闯狭起满是笑意的黑眸。   下一秒猝不及防地,乔以笙听见他用他性感的嗓音语调辗转了十八弯似的凑在她耳畔唤出两个字:“老婆。”   “……”乔以笙浑身的鸡皮疙瘩顿时都竖起来了。 第479章 窗花   不行不行不行!天呀!实在太肉麻了!   他对她的这个新称呼,令乔以笙心脏狂跳,呼吸都急促了两分。   以往日常生活中看影视剧或者听见身边的人出现这种称呼,再普通不过了,她什么感觉要没有。   怎么轮到她身上,她觉得她受不了。   “老婆。”陆闯偏还重复了一遍。不过这一遍他的语气就随性很多,也随意许多,仿佛他们之间已经是共同生活过几十载的老夫老妻。   即便如此,乔以笙也跟浑身又蚂蚁在爬似的,激灵得不行,迅速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再喊第三遍。   陆闯乐得不行扒拉开乔以笙的手:“行,不听我喊你,就你喊我。对应的,你该怎么喊,要我也教你吗?”   光听他称呼她为“老婆”,她都这样了,她如果亲口喊出“老公”两个字,她不得把自己给煮熟成红透的虾?乔以笙坚决摇头:“麻烦给我点适应的时间,谢谢,请你别忘记,这次的订婚时间太仓促了,我们恋爱都还没谈多久。你自己说过的,如果没有这个临时的订婚,你也是想多给我一点时间来适应夫妻关系的。”   “我不管,今天订婚夜,就是新婚夜,你就该调整称呼。”陆闯如今的无赖之中多了几分小孩子要糖吃的无理取闹,“是你允许我贪心的,是你允许我得寸进尺的,你不给我调整称呼,我就没安全感,就是你不喜欢我的表现。”   “……”乔以笙的嘴角狠狠地抽搐,额角更是三条黑线。   他这是被圈圈夺舍了吗?怎么还有点撒娇的意味在里头。   反正“老公”她是暂时叫不出口了,订婚夜该过的内容她到还是愿意过的,这样才圆满。   为了弥补他,乔以笙决定今晚跟他玩点新鲜的——她伸手取过旁边的椅子上搭着的他之前脱下来的领带。   见状,陆闯的注意力暂时从称呼转移到她的手上来:“啧,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什么时候学的这种花样?”   乔以笙微微一眯眼:“你变了。”   陆闯被她突如其来的控诉给整懵:“我变什么了?”   乔以笙说:“搁以前,你会生气,问我‘乔以笙你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这是你该知道的吗’。”   陆闯:“……”   随即他勾唇道:“满分一百的话,你现在学我学得有八十分了。”   乔以笙也觉得自己学得惟妙惟肖。她也没专门练习过,就是脑海中浮现出回忆,她根据回忆中他的语气讲出来,结果就特别地像。   ——但现在是接受他夸张的时候吗?   “别给我转移话题。”乔以笙捏住他的下巴,“男人果然就是男人。”   倒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他露出真面目了。现在他暴露得越来越多了。   陆闯倒是没脸没皮地笑道:“以前和现在又不一样了。我现在知道你不是只在学业上有很强的学校能力。学得越多,我们之间的夫妻情趣越多,不是吗?难道你还希望我跟以前一样不讲道理地凶你?”   “……”乔以笙简直要笑岔气了。他也真是越来越能屈能伸,如今能坦然承认他自己不讲道理了?   陆闯勾着她拿在手里的领带:“搁古代,这就是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抓紧时间吧,你是要绑我的手,还是蒙我的眼睛?”   没等乔以笙回答,陆闯建议:“其实两种一起,更带劲。”   乔以笙:“!!!”   陆闯的牙齿已然咬上来领带垂落在他眼前的末端,轻轻拽了拽,语焉不详地于唇间溢出一个字音:“嗯?”   仅仅如此而已,还什么都没做,乔以笙就感觉有奇妙的电流在自己的身体里四处乱窜——没办法,他性感得人神共愤。   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乔以笙选择……先绑住他的手。   空气中浑搅出滚烫的缱绻,翻起不绝的潮湿涟漪,发酵靡靡的黏腻。起伏的喘息,是生命鲜活的声音。   乔以笙庆幸,订婚宴的第二天,她还请了半天的假,否则她根本爬不起来上班。   但即便爬不起来上班,乔以笙也没有睡懒觉。   她少女时期的这张单人床太窄了,两人夜里的战场基本就在地板上。早上乔以笙醒来也仍旧在地板上。身下垫着的是陆闯从床上拽下来的被褥。   而醒来后,她第一眼看见的东西,是窗户上红色囍字的窗花。   隐约记得,陆闯实在他们结束之后,走过去拉开窗帘的。   ——嗯,回溯之后,乔以笙确认自己没记错。所以不止醒来的第一眼,她睡前的最后一眼,看见的其实也是窗花的“囍”字。   睡在她旁边的陆闯,身体一侧翻,光溜溜的手臂亘过来她的胸口,脸埋来她的颈侧,深深嗅着她的体香,嗓音还是没睡醒的含糊与微哑:“早,老婆。”   乔以笙:“……”   又来了。他怎么又这样叫她……   大早上的,她被肉麻得只想钻进被子里。   “……你能不能,还是先喊我‘乔圈圈’?我还没听够。”乔以笙和他商量。   陆闯的笑呼出的气全喷在她颈侧的皮肤上,痒得不行。   乔以笙不得不伸手推开一下他的脑袋:“我跟你说话呢!有什么好笑的!”   陆闯单手支起脑袋,侧躺着注视她,和她讨价还价:“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还是希望这样喊你,随时提醒你记得你是我的老婆,记得我们是夫妻。另外我不多喊一喊,怎么给你机会多适应适应?”   “……”乔以笙继续讨价还价,“不行,我们私底下相处的时间太多了。最多只能晚上睡觉前道晚安的时候和早上醒来后道早安的时候。”   陆闯皱眉,分明不满意。   乔以笙在他张开嘴又要再讲话之际,伸手捂住,气势很足地说:“就这么决定了。我才是一家之主。必须听我的。”   陆闯应言稍稍抬了抬眉梢。   “怎么?难道一家之主不是我?不是我,那是谁?”乔以笙微扬下巴,极其强势与霸道。 第480章 音符   陆闯啄一口她的唇:“嗯,除了你,你就是家里做主的那一个。”   他现在的姿势,完全可以用“玉体横陈”来形容,被子的那点遮挡,也就增添了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   乔以笙故意撇开脸嫌弃道:“没刷牙呢你。”   陆闯:“啧,这叫矫情做作了,又不是第一次早上起床的时候没刷牙亲吻。”   乔以笙:“怎么?不是你要我矫情要我做作的?”   陆闯又低头来吻她,这次不是啄一口而已。   “那我现在哄哄你要不要?”   “……”他游移的手已经说明了他是打算怎么哄,乔以笙笑着拒绝,“不需要,谢谢,一家之主现在要起床了。”   陆闯按回她:“一家之主这么辛苦,却只请了半天假,很不应该知不知道吗?请一个月都不为过。”   他还想压榨她一个月?一个晚上她的精气就要被他吸干成干尸了行不行?乔以笙学他的啧声:“你当度蜜月呢?”   陆闯深以为然地点头:“好主意,我也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去度蜜月。”   他还真拿订婚当结婚?乔以笙才不要预支一生一次的蜜月体验:“滚,订婚已经很仓促了,蜜月不可能再随随便便。”   陆闯耸耸肩:“行吧,蜜月就先留着以后,现在我先帮你醒盹。”   ……压根没给乔以笙再拒绝的机会。   -   大早上的又荒唐了会儿。   倘若不是她着急起来送杜晚卿和戴非与,乔以笙知道自己一个早上也得废掉。   杜晚卿还又做了一顿早饭。   乔以笙和陆闯、杜晚卿、戴非与,以及活跃在餐桌旁的圈圈,在她订婚后的第一天,又一起吃早饭。   现在之于乔以笙而言最重要的几个人,全在她的身边,幸福是不言而喻的。   戴非与摇头晃脑地跟感叹:“果然女大不中留,订完婚,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上去了。”   乔以笙承认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但不乐意被他冤枉:“我笑又不是因为我订婚。”   戴非与转头就对陆闯道:“妹夫,听见没,原来和你订婚,不值得她笑成这样。”   ……他对陆闯的这新称呼,也是令乔以笙感到羞耻的了。   陆闯回应戴非与道:“冲表哥你这一声‘妹夫’,我就不跟你计较你对我和圈圈的‘挑拨离间’了。”   杜晚卿把两杯蜂蜜水分别放到陆闯和戴非与跟前。   乔以笙帮杜晚卿说:“你们两个少喝点酒。”   昨晚他们在这楼下的餐桌喝完也没有收拾,她方才下楼是还看见杜晚卿把空易拉罐装垃圾袋里,而直到现在吃早饭,也感觉餐桌隐隐还沾染一些啤酒的味儿。   杜晚卿今天做的这顿早饭比平时更为清淡,明显就是考虑到昨晚他们两个喝了很多酒。   “谢谢妈。”   “谢谢舅妈。”   戴非与和陆闯瞬间都乖乖巧巧的,连说话的语气也收敛得老实巴交,乔以笙直想笑。   早饭过后,戴非与就开车带杜晚卿回贡安。   之前一直是杜晚卿和戴非与在贡安送走乔以笙,头一回是乔以笙送走杜晚卿和戴非与,有种与众不同的奇妙感。   尤其她是在站在自己家门口,身边有一个男人搂着她的腰,陪着她一起,又牵着一条狗。   乔以笙很难不记起她和她的爸爸妈妈曾经也这样送过舅舅舅妈表哥一家三口。区别在于她从如今圈圈的位置,变到了以前她妈妈的位置。   所以,真的有家的感觉了。   乔以笙侧头。   恰好陆闯也正侧头注视着她。   整个灿烂的天光好像都装在他漆黑的眼瞳里。   而他眼瞳的中心,是她。   -   两人折返进去时,陆闯说:“本来我应该给我们俩弄一栋新房。但我发现,挑来挑去,都不如你和你爸爸妈妈的这一套房子。所以……”   他停驻在琴房门口,朝里头微点一下下巴,说:“新房我就不另外准备了,反正,我手里有多少东西,都给你。”   乔以笙循向望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里面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琴盒。   她走到琴盒面前,先拿起琴盒上面的一个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文件粗略地浏览一番,发现全是各种不动产和公司产权诸如此类的文件,可以说是他的个人财产清单了。   把家底跟她彻彻底底交待了个清楚……   乔以笙看他一眼,然后把文件袋先放到一边,打开琴盒。   乍看之下她有点愣,因为琴盒里的小提琴和她那把已经坏了的旧琴几乎一模一样,差别只在色泽。   乔以笙转过视线确认旧琴还在角落的琴盒里,她才百分百肯定,面前的这把,是新的。   “你……”乔以笙轻轻抚摸琴身。   陆闯说:“已经停产了。幸好有人有收藏小提琴的习惯,让我给找到了,花高价买了过来。调音已经调好了,你现在可以试试看。”   乔以笙很难不动容。   但她嘴里说的是:“你故意的吧?我都多久没拉小提琴了,早生疏了,也不给我准备的时间,突然就给我琴,突然间就让我试,真的不是要看我出丑?”   陆闯似笑非笑:“你什么丑我没见过?还怕多这一次。”   乔以笙:“……”   “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她语气幽幽凉凉。   陆闯犯怂,捉过她的手在他唇上润了润,说:“我太想太想听公主殿下拉小提琴了,请公主殿下满足我的心愿,让我一饱耳福。公主殿下即便手生,没有发挥最佳状态,对我来讲也是天籁之音。”   这彩虹屁吹得,又土又肉麻,他确实也不用专门准备新房了,他时不时来整个活儿,就能让她脚趾抠出好几栋新房出来。   从琴盒里取出小提琴,乔以笙先简单地试了几个音。   确实都调得好好的了。   然后乔以笙煞有介事地轻轻咳了咳,示意他,她准备开始了。   陆闯点点头。   乔以笙划动琴弦,音符如流水般顺畅地飄出来。   sometimes-when-it-rains……   对比陆闯自己听的小提琴曲,在乔以笙的演奏里,整个氛围并不像真正的雨天,而是太阳雨,那雨中的太阳,就像此时此刻的窗户外面映照进来的洒在她身上的阳光一样。   陆闯不禁回忆起,大学一年级,在校园风采大赛上的她。 第481章 全部   校园风采大赛上的她,同样演奏这首曲子,听着就比现在难过许多。   这么多年没拉小提琴,乔以笙确实是手生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生疏。   而且她也有点紧张。   即便观众只有陆闯和圈圈,她也紧张。   只是这首曲子比她自己所以为的还要烂熟于心,几乎形成肌肉记忆,所以乔以笙很流畅地从头演奏到尾。   最后一个音符收起时,蹲在陆闯脚边的圈圈率先朝她摇着尾巴“汪汪汪”,仿佛一个合格的观众正在给她鼓掌。   乔以笙笑着,便当作正式的演奏一般,顺便做了个谢幕的动作。   陆闯则是走上前,替她把小提琴先放回琴盒里,然后问:“乔圈圈,告诉我,你现在开心吗?幸福吗?”   虽然不明白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但乔以笙认为毫无问她的必要:“不明显吗?”   说着她圈住陆闯的脖子,明确地回答他:“我很开心陆闯,我也很幸福,陆闯。”   陆闯又问:“那你的开心和幸福之中,有没有一部分是我带去给你的?”   又对他自己没信心了吗?乔以笙亲了亲他,仍旧用笃定的语气告诉他:“听清楚,陆闯,有的,有你带来我的,我现在的开心和幸福之中,你的存在,占据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陆闯勾唇,眼底闪烁细碎的光芒:“我也很开心,我也很幸福。我现在的开心和我的幸福,几乎全部都是你带给我的。”   乔以笙特别自信:“那当然。”   并骄矜地笑了笑:“陆闯,我就是你的全部,对吗?”   “对,”陆闯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低地重复,“乔圈圈,你就是陆闯的全部。”   圈圈绕着相拥的他们两人,嗷呜嗷呜地叫唤,似乎不高兴它被他们忽略。   乔以笙原本想给圈圈一点安慰的。   陆闯捧住她的脸,让她继续正视他,紧接着道:“那,我们去领证吧,乔圈圈,我们去领证。”   “婚礼可以等你做好准备之后再办,结婚证我们先去领了吧。我们俩私底下悄悄地领,不告诉其他人。”   他紧张成这样,乔以笙还以为多大点事儿,噗嗤笑出声:“行,那就去悄悄领了吧。”   不给他吃下这颗定心丸,他怕是又要胡思乱想。   因为她答应得太迅速、太过利索,导致陆闯愣在原地。   乔以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你?”   陆闯当真是一副傻样。他捉住她的手,牢牢握住:“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楚。”   乔以笙无奈又好笑,满足他的要求,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重新讲一遍给他听:“我、说,可以,我们可以悄悄先去把结婚证给办了。”   她话尾音尚未落下,乔以笙就双脚离地,被陆闯抱起。   她本能地搂住陆闯。   陆闯就这么带着她原地转了几个圈。   转得乔以笙头都快晕了。   圈圈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游戏,欢乐地撒开脚丫子跟着他们一起转。   乔以笙真想对圈圈说:“请记住你是女孩子!不要什么都跟你爸爸瞎学!”   由于深知圈圈听不懂,乔以笙改为教训陆闯:“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在圈圈面前表现得正经一点,免得它傻乎乎地跟着你不正经。”   陆闯刚刚把她放回地面,根本没听进她的话似的,自顾自说:“乔圈圈你给我等着,别反悔。我这两天就回陆家,把户口本偷出来。我们马上去民政局领证。”   乔以笙:“……”原来他拿户口本,还用偷的?   陆闯还不放心,又摸出他的手机,点开录音功能:“来,乔圈圈,留证。”   “……”幼稚至极,乔以笙简直要无语。   却还是继续满足陆闯的要求。   凑近他的手机,乔以笙目光笔直地看进陆闯的眼底,说:“陆闯,赶紧把你的户口本从陆家偷出来,到时候我揣着我的户口本,带你去民政局,把我们的结婚证给办了。”   陆闯的眼波微微闪动:“乔圈圈,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还能想干什么?他的双眸里兜转着赤裸裸的欲望。乔以笙可没精力继续陪他。   所幸,大炮在这时候来了通电话,向陆闯汇报,负责暗中盯着余子荣的人传消息,光着身体在在树丛里睡了一夜的余子荣醒了,现在人已经从宜丰庄园气势汹汹地杀向陆清儒的别墅,提醒陆闯差不多时间可以过去看戏了。   乔以笙和陆闯便上楼拾掇一番,出门去。   其实根据乔以笙的原定行程,即便没有余子荣这件事,她也是要过去一趟陆清儒的别墅。   因为宋红女和聂婧溪今天都要跟着聂季朗回聂家,乔以笙得做做表面功夫,送一送宋红女,和宋红女道个别。   她之前只是跟聂季朗提要求,把聂婧溪强行从陆家带走。   宋红女估计是担心聂婧溪,主动提出也先回聂家,等乔以笙和陆闯定下结婚的日子之后,再过来。   而在知道了自己和陆清儒存在血缘关系之后,这趟前往别墅的一路,乔以笙的心境自然而然地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了。   当初她和聂季朗的DNA鉴定结果,既然也是没有出错的,那么从现在的状况显而易见可推出,她的父亲乔敬启,并非佩佩和聂老爷子所生,而是佩佩和陆清儒的儿子。   无论佩佩和陆清儒当年的分离情况,还是乔敬启的年龄,也都证明了,佩佩必然是在嫁去聂家之前,就怀孕了。   乔以笙记起冒冒失失的杨芊儿曾经问过宋红女,佩佩和陆清儒是否发展到有过肌肤之亲的地步,宋红女的回答是,那个年代女人的清誉是很重要的。   彼时乔以笙当作是否认的意思,如今回忆起来,结合眼前的秘密来看,宋红女真正的意思恐怕是:因为女人的清誉很重要,所以必须隐瞒。   ——当然,这前提是,宋红女知情。   那么宋红女知情的可能性有多大?   乔以笙和陆闯均认为,起码在佩佩和陆清儒有过肌肤之亲这件事上,不说百分百,那也是百分之九十九,宋红女知情。   除非佩佩并不如目前所知的讯息中所体现的那般信赖宋红女。这种可能性特别小,毕竟连聂季朗那个老狐狸,都承认宋红女以前和自己母亲的亲密度。 第482章 戏精   所以,既然连在聂季朗眼里,佩佩生前和宋红女的关系是好的,那宋红女知晓佩佩秘密的概率无疑是高的。   光是想过去,佩佩当年年纪也不大,被迫和深爱的初恋分开,又怀了初恋的小孩,嫁去聂家里面,身边倘若没有个能一起商量事、能帮衬的人,不太容易隐瞒吧?   而除了宋红女,还有谁能帮衬佩佩?   所以,大概率来讲,宋红女并非后来通过其他途径得知乔敬启是陆清儒的儿子,才在陆清儒的房间里对陆清儒讲出那句话,而打从一开始,宋红女就清楚佩佩的第一个孩子不属于聂家。   这样的话,就衍生一个新问题:既然宋红女知道乔敬启是陆清儒的儿子,却对她嫁给陆闯这件事毫无反应,是因为什么?   因为宋红女知道她和陆闯没有血缘关系,还是其他?   迷雾重重之中,车子抵达陆清儒的别墅外面,乔以笙和陆闯牵着圈圈偕同往里走。   圈圈还是很钟爱别墅前的这块大草坪的,一下车就使劲地拽狗绳,汪汪汪直叫唤,又不停地回头看他们俩,俨然在说:“你们快解开狗绳让我撒欢!你们快给我扔飞盘!”   乔以笙道:“我勉强相信,我以前来这里找聂婧溪讨论旧房改建的方案,好几次都能碰上你,不完全是因为你借机跑来偷偷看我,也是因为想给狗子自由撒野的机会。”   当然,乔以笙就是打趣。她知道在她接手旧房改建项目之前,陆闯就带圈圈来这边的大草坪玩过。   其实也就五六个月前的事情,时间并不长,如今提起,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好像至少过去了有五六年才对。   陆闯却否认道:“不,我带圈圈来,就是借机头欧看你的。”   乔以笙:“……”   以前无论怎么逼他,他都不承认,现在明明不完全是那样,他反而不要脸地强行说成就是为了她。   “做人请真诚一点,谢谢。”乔以笙好气又好笑地翻他一个白眼。   圈圈像是附和她,朝陆闯“汪汪”两声,俨如在说:“就是!”   陆闯眯眼瞧圈圈,问:“反了你?不想玩玩具了?不想解狗绳了?”   不用等圈圈委屈吧唧地来向她告状,乔以笙就护住圈圈,瞪陆闯:“你干嘛?凶什么凶?”   圈圈“嗷呜嗷呜”可怜巴巴地蹭乔以笙的小腿。   陆闯斜睨眼,评价圈圈两个字:“戏精。”   乔以笙:“……”   两人进入别墅。   一楼客厅暂时没人,估计宋红女和聂婧溪在楼上都还最后整理行李。   乔以笙自然懒得主动上去跟宋红女打招呼,和陆闯无声对视一眼后,将圈圈先栓在门口,他们俩默契地循着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先去见陆清儒。   播放戏曲的老式收音机虽然在陆清儒的卧室里,但此时此刻陆清儒本人则不在卧室,而在书房。   坐在书房的书桌前,手里颤颤巍巍地握着只羊毫,没有落笔,任由羊毫上黑色的墨滴落摊在桌面的宣纸上,洇透纸背,陆清儒闭着眼睛,似乎很认真地在欣赏戏曲,两片嘴唇细微地嚅动,似乎在跟着唱。   站在陆清儒身边帮忙研墨的庆婶见到他们俩,暂停下手里的动作,问候道:“乔小姐,陆闯少爷。”   乔以笙因为有些过于专注地打量陆清儒,一时之间没听见庆婶的话,是陆闯及时接茬道:“爷爷今天兴致这么好,又来写字了?”   “可不。”庆婶扶了扶陆清儒快要从桌子边缘滑落的手肘,“好几个月没写啰。上一次董事长写字,都是一月的事情了。”   庆婶指代得虽然模糊,但乔以笙根据“一月”这个时间线,还是很容易就记起陆闯和聂婧溪订婚宴上的那几个字。聂婧溪也提过,之前陪陆清儒,偶尔会和陆清儒一起练习。   “爷爷。”陆闯问候陆清儒,“我和以笙来看你了。”   乔以笙现在反而没办法像昨天订婚仪式上那样毫无负担地喊出“爷爷”两个字。   所以就当作陆闯替她一起问候了,她不出声。   陆清儒对陆闯的问候并没有什么反应。   庆婶弯身,凑得里陆清儒近一点,提高音量说:“老爷子诶!你孙媳妇儿来了!昨天的孙媳妇儿还记得吗?你还喝了孙媳妇儿茶噢!”   陆清儒终于从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中有了反应。   他睁开眼,嚅动的嘴唇是谁也听不清楚的念念有词,目光落回到面前的宣纸上。   庆婶拖着陆清儒颤颤巍巍的手,将他的羊毫笔尖移到宣纸上旁边没有洇墨的干净空白处。   落笔之后,陆清儒的手就变得有劲了些,仿佛他的手对书法也有肌肉记忆。   虽然整个过程还是不免有些抖,但整体上还算洋洋洒洒,尤其对于他这样多年的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来讲,完全是个了不得的表现。   而他写在宣纸上的两排字是——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庆婶跟哄小孩一样,立刻笑着对陆清儒竖起大拇指:“老爷子真棒!写得真好!”   说着庆婶转向乔以笙和陆闯,说:“董事长是写给你们的,等会儿墨晾干了,你们带走吧。可惜了,董事长如果早一天写的话,还能放在昨儿的订婚宴上展示。”   陆闯微眯一下眼,朝陆清儒道谢:“谢谢爷爷赠字。”   庆婶已经把羊毫从陆清儒手里掰出来了,给陆清儒擦拭手上刚刚不小心沾染的黑色墨水。   陆清儒突然来了精神似的,笑眯眯地朝乔以笙的方向伸手,说:“佩佩。我们。结婚请帖。我写。”   乔以笙:“……”   陆闯:“……”   庆婶示意乔以笙把手给陆闯抓一会儿。   乔以笙心里头是有些别扭地。   她绕到陆清儒的另一边去,轻轻和陆清儒的手交握。   庆婶这时候走去洗手帕。   听见卫生间里传出水声,乔以笙和陆闯又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乔以笙微微弯身,小声对陆清儒说:“我是佩佩,你知道吗?”   “嗯,佩佩,佩佩,你是佩佩。”陆清儒絮絮叨叨,“我记得你佩佩,我怎么会忘记你佩佩。”   乔以笙便以佩佩的身份继续道:“那你记不记得,我给你生了个儿子?” 第483章 儿   她尝试看看,能不能知道,陆清儒是否清楚这件事。   陆清儒应该是听进去了她的话,所以变得比刚刚呆一点,呆呆地喃喃:“佩佩。儿子。儿子。佩佩。佩佩。儿子……”   始终重复着两个词。   乔以笙不免有些急迫,急迫地问:“对,儿子,佩佩和你的。”   陆清儒却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仍旧只重复那两个词。   卫生间里的水声停止,庆婶马上要折返了。   乔以笙很怕被庆婶察觉端倪,快速跟陆清儒讲其他的话,企图让陆清儒不再只记着两个词、只重复着两个词。   结果一点不管用。   陆闯灵机一动,立马用庆婶也能听见的声音,笑着对陆清儒说:“对啊,爷爷,聂季朗也是佩佩的儿子,你忘了吗?就是以笙的小叔叔。他昨天参加完我和以笙的订婚宴,今天要回去了。”   庆婶闻言问:“他们几点要走?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我问聂小姐,聂小姐说得看她小叔叔的时间。”   乔以笙回答道:“小叔叔应该快到了,我刚刚在来的车上还和他互通过微信。他说他和陆伯伯一起过来。”   聂季朗昨晚也住这里。   聂季朗只有第一次来霖舟的时候,和聂婧溪、宋红女一样住这栋别墅,后面几次聂季朗都有他自己在霖舟的住所。   回到陆清儒身边的庆婶发现陆清儒喃喃重复的自语,并没有怀疑的样子,只是笑道:“老爷子你学话学得也太快了。听见没?你孙媳妇儿说佩佩儿子很快就要到了。一会儿我推你出去跟佩佩儿子道别唷。”   乔以笙慌乱的心跳平复下来,附和道:“是啊,别着急,我这就再问问我小叔叔到哪儿了。”   只见陆清儒忽然流眼泪。他干枯的手仍旧握着乔以笙的手,他浑浊的双眸注视着乔以笙,眼泪缓缓地溢出眼眶,沿着他脸上布满皱纹的皮肤流淌,嘴里重复的仍旧是相同的两个词:“佩佩。儿子。佩佩。儿子……”   庆婶愣住了:“老爷子,你这是……”   乔以笙快速地又和陆闯对视一眼后,假装也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因为陆清儒是对着她哭的,乔以笙故意流露出慌张地询问庆婶:“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庆婶迅速安抚乔以笙道:“没事没事,不是你做错了什么,因为你长得像佩佩,又勾起董事长什么伤心的往事了吧。就让董事长哭会儿,没关系。”   同一时间,庆婶的手指按在陆清儒的脉搏,在粗略地检查陆清儒的心跳,确认陆清儒情绪的起伏是否超出正常的范围。   乔以笙就这么被陆清儒抓了五分钟,近距离地看着陆清儒流泪了五分钟,他昏昏欲睡,眼睛缓缓闭上,手也逐渐松开她。   庆婶示意乔以笙可以抽回手了。   乔以笙长松一口气。   紧接着庆婶便推着陆清儒回卧室去擦脸、睡觉。   乔以笙和陆闯也就顺势不打扰了。   走出陆清儒卧室的下一秒,两人又默契地对视一样,从对方的眼神里得到一致的结论:运气很好,此次试探是成功了,陆清儒的反应,同样是不说百分百,但至少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知道佩佩为他生过一个儿子。   其实不难推断,陆清儒必然是后来才知道的,否则当年陆清儒怕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佩佩,任由佩佩嫁给他人。   佩佩呢?究竟是和陆清儒分开之前就发现自己怀孕,还是和陆清儒分开之后嫁去聂家才发现的?   “以笙姐姐。”迎面碰上的聂婧溪和她打招呼,然后看了一眼陆闯,也问候一句,“姐夫。”   乔以笙:“……”虽然聂婧溪现在对陆闯的称呼是没有错的,但听上去怎么就那么奇怪……   陆闯一如既往地对聂婧溪没有好态度,冷笑道:“谁是你姐夫?我怎么不知道以笙有妹妹?”   乔以笙唇角微弯。他这嘴皮子利索的,值得奖励他一朵小红花。   她虽然没对聂婧溪恶语相向,但也延续之前的态度,冷处理聂婧溪,不予理会,只和聂婧溪身旁的宋红女维持表面的礼貌:“宋妈妈。”   从宋红女的表情看得出来,宋红女对陆闯的态度是不喜的。不过宋红女没说什么陆闯的不是,关心乔以笙道:“早饭吃过没有?没吃过在这儿吃点?”   “吃过了,我舅妈做的。谢谢宋妈妈。”乔以笙说,“等送完宋妈妈,我就回工地上班了。”   聂婧溪并未因为陆闯的不善和乔以笙的不搭理而难堪,落落大方又对乔以笙说:“我和阿婆来跟陆爷爷最后说点话、道个别。”   “聂婧溪你个表子给我出来——!”余子荣因为幕天席地睡了一夜而感冒的破锣嗓子于此时打破了别墅的宁静。   圈圈吠得厉害,“汪汪汪”个不停。   来了啊……乔以笙和陆闯再次无声地交换一个眼神。   后者先一步走去客厅,安抚因为余子荣的出现而浑身竖起防备的圈圈。   也幸好陆闯出现得快速且及时,否则圈圈指不定得受伤,因为余子荣搬了草坪上太阳伞下的椅子,正准备砸圈圈,嘴里还咒骂:“又是你这条贱狗!和你主子一样是贱种!又来挡我我的道!”   陆闯距离圈圈还有一小段路,目测没办法及时跑过去拦下余子荣,于是经过茶几桌是顺手抄起紫砂壶,沉郁着脸色,阴戾地瞄准余子荣,狠狠地隔空丢过去!   停留在聂婧溪面前的乔以笙是为了等着看聂婧溪的反应。   她注意到聂婧溪刚听见余子荣的咒骂时有些意外地怔了一下,随即聂婧溪皱起眉,难以掩饰对余子荣的讨厌。   宋红女的反应就稍微比聂婧溪大一些,难以忍受余子荣的脏话:“陆家怎么教出这种子孙的。”   随即宋红女让跟在她们身后的方袖去看看情况,她和聂婧溪没打算改变行程,要继续去看陆清儒。   就是在这个时候,伴随着瓷器砸碎的脆裂动静,余子荣的惨叫声传来。   继而自然少不了余子荣更为难听的咒骂:“狗娘养的你个陆闯!你踏马敢这样砸我?!娶了乔以笙了不起是不是?!我跟你拼了!”   乔以笙眼皮一跳,立刻也往客厅去。 第484章 暴   只见大门外面,鼻青脸肿浑身是伤的余子荣疯了一般朝站在门槛处护住圈圈的陆闯冲过去。   陆闯不避不让,仗着自己腿长,只在余子荣即将扑向他之际,抬高一条腿,狠厉又精准地踹上余子荣的肚子。   余子荣往后摔出半米远,然后从台阶滚了下去,滚到草坪上,他捂住肚子整个人似乎痛得都痉挛了,呻吟不止。   画面可以说是有点残暴。   乔以笙光是看着,都替余子荣感到疼,怀疑余子荣肚子里的肠胃会不会被踹错位了。   陆家晟和陆家坤恰好这时候和聂季朗一起到来,在外面见证了陆闯一脚将余子荣踹飞的全过程。   陆家晟和陆家坤大概也是被陆闯的残暴给震惊到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然后是陆家坤先反应过去,去查看余子荣的情况。   余子荣抓着陆家坤的手就开始告状,不过因为还没缓过来,他话都讲不利索,更多时候还在在哀嚎。   陆家坤着急地擦了擦冷汗:“这这这这这……这得赶紧叫医生来!可能还得去医院吧子荣?”   陆家晟方才回神,对着陆闯雷霆般震怒:“你个浑小子又在干什么?!”   陆闯揉着圈圈的脑袋,不屑地轻嗤:“他身上的其他伤可不是我弄的。我对他做的只有你们还见的那一脚。”   “噢,最多就是还有紫砂壶砸了他的手。”   “我就是试试我的腿恢复的情况,也不知道是他太不经踹了,还是我当腿完全没事了。”   作壁上观的聂季朗单手背在身后,隔着金丝细边眼镜镜片,他落在陆闯身上的目光多了一丝趣味。   陆家晟原本还要教训陆闯,甚至想上前动手。   但乔以笙这时候走了出来,朝着余子荣狂吠的圈圈转而扑向乔以笙,一瞬间从英勇的大狗子变成娇滴滴的小奶狗,嗷呜嗷呜地狂蹭乔以笙。   陆闯指着掉落在旁的椅子,替圈圈向乔以笙告状道:“我要是晚出来一步,圈圈就要受伤了。”   乔以笙搂住圈圈,忿忿然瞪向余子荣:“连一条狗都要伤害,你连畜生都不如!”   陆家晟知道乔以笙喜欢陆闯的这条狗,从这条狗在招亲大会上的表现就能看出来。   陆家晟甚至认为乔以笙最后选择陆闯作为结婚对象,这条狗功不可没。   现在既然了解到陆闯打余子荣是为了这条狗,间接上也是为了乔以笙,陆家晟果断收回欲待出口的对陆闯的话。   何况聂家人可都还看着,不仅有聂季朗,还有聂婧溪和宋红女也因为门口的动静而出来。   陆家晟可还记得昨天聂婧溪质疑过,陆家究竟会不会真的善待乔以笙。   转而陆家晟便训斥余子荣:“子荣你怎么回事?无缘无故跑来这里闹什么事?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我瞧着也不是新伤,不太可能是阿闯给你打出来的吧?”   余子荣哪里瞧不出来,陆家晟就是在袒护聂家,不想在这种节骨眼得罪聂家。   而余子荣认为事到如今自己再有机会娶到乔以笙的几率特别低,他没必要为了陆家晟去维持和聂家的关系,白白帮陆家晟拿到股份。   他凭什么要成为陆家晟讨好聂家的牺牲品?   浑身的伤更是提醒着余子荣自己昨夜遭受了怎样的屈辱,他怒发冲冠,顿时肚子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从草坪上站起来,破口大骂:“你们以为聂家有什么了不起的?!这里是霖舟!不是明舟!霖舟是我们陆家的地盘!你们聂家连根葱都不是!”   “如果不是老头子被女色冲昏头脑往你们聂家送了那点股份!你们以为谁希望你们?!你踏马真当你们是皇亲贵族?当你们聂家的女儿是公主选驸马吗?!我呸!”   余子荣先指着乔以笙:“一个是随便找来的下等女人就说是聂家失散多年的女儿!我还说我是你们聂家失散多年的太祖爷爷呢!”   乔以笙不动声色地快速碰一下陆闯的手,示意他别因为余子荣的话而迫不及待地要替她出头。现在正是任由余子荣诉苦的时候。   继而余子荣指着宋红女:“你不就是聂家一个低贱的老妈子!一个低贱的佣人!跑来我们陆家倒当起太皇太后了?!真有脸!还敢打我?!”   最后余子荣指向聂婧溪:“你这个表子最虚伪!你以为拿麻布袋罩住我的脑袋我就猜不到是你找人来打我的?!装什么装?!你背地里其实早就被子誉睡烂了吧?!我已经想明白了!昨天就是你和子誉联手要捉奸你和陆闯吧?!”   “你给我闭嘴!胡说八道什么?!”余子誉和余亚蓉匆匆到来,脸色都特别难看。   出声的是余亚蓉,余子誉则负责上前来企图拖走余子荣。   余子荣和余子誉兄弟俩平时并不会总经常黏在一起,他们虽然是双胞胎,长得一样,但兴趣爱好差得比较大,大多数时候玩不到一处。   昨晚散席之后,余子誉确实发现了余子荣没有回家,但他以为余子荣就是和往常一样,又去了哪里玩女人。   余亚蓉因为不放心,打了余子荣的电话,一个自称是会所服务员的人接了电话,告知她余子荣在捏脚。余子誉和余亚蓉并没有怀疑。   余子誉清楚“捏脚”只是比较客气的说法,余亚蓉向来也惯着余子荣,不过问余子荣在外面怎么玩。   因为昨天聂婧溪和余子荣的纠纷还没个结论,早上陆家晟通知他们要去趟陆清儒的别墅,在聂季朗离开前给解决一下。   余亚蓉便再给余子荣打电话了。   电话里余子荣在来别墅的路上,正在火气上,即便面对余亚蓉也一通咒骂。   余亚蓉才得知余子荣夜里真正的情况,而在电话里,余亚蓉根本无法制止余子荣要单枪匹马先找聂婧溪算账的行为,赶忙带上余子誉匆匆赶到,却还是迟了一步。   “我胡说八道?我哪里胡说八道了?!”余子荣推开余子誉,朝余亚蓉委屈起来,“自从我失去竞选婚约的资格!妈你就没正眼瞧过我!只剩子誉是你儿子了!你们商量任何事情都瞒着我!”   “好啊!你们瞒着我就瞒着我!我还不能靠我自己的本事来看看你们要干什么?!” 第485章 草包   余亚蓉快气哭了的样子:“我怎么没把你当儿子?!怎么就我没把你当儿子了?!”   “行了!别说了你!”余子誉现在心里就“后悔”两个字,后悔昨晚没把余子荣盯牢。   不,应该是在昨天下午事情发生之后就把余子荣盯牢。   “别说什么别说?这么怕我抖落你和聂婧溪那个表子的奸情?!”余子荣奋力挣扎余子誉又一次来束缚住他的手臂。   兄弟俩完全就是扭打在了一起。   余亚蓉连忙喊陆家坤帮忙将兄弟俩分开。   宋红女早在余子荣指着乔以笙骂的时候,就捂手在胸口,仿佛心脏又疼了。   而等余子荣把宋红女和聂婧溪也骂完,宋红女看上去更是难受得紧,要让聂婧溪和方袖扶她先回里头去:“造的什么孽噢,造的什么孽……”   余亚蓉在和余子誉、陆家坤联手之后,已然迅速地制服住了余子荣,还捂住了余子荣的嘴。   余亚蓉红着眼睛跟陆家晟说:“大哥,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子荣。我现在就把他带回家去,不让他闹事。”   乔以笙和陆闯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抢过陆家晟的话头,制止余亚蓉,也制止聂婧溪跟着宋红女进去。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余子荣退场?   却听聂季朗率先出声:“听起来,您的这位儿子知道昨天那场闹剧的实情?昨天他非礼我们婧溪究竟是不是误会可还没解决。刚刚又对我们聂家讲了那么难听的话,还牵扯到您的另一位儿子。是不是应该说清楚?”   言罢,聂季朗喊住了聂婧溪:“婧溪,我们聂家的声誉需要维护,不容别人矢口践踏。昨天你说他非礼你,他说你勾引他。今天他又说你和他的兄弟不清不楚,差点破坏了以笙的订婚宴,你来和他对峙。”   聂婧溪仍旧坦坦荡荡并不慌张的模样:“好的,小叔叔。”   乔以笙和陆闯立刻交换了个眼神。   随即陆闯也站出去,斜勾着唇说:“我也想弄清楚,昨天究竟是谁P了那张照片,诬蔑我对以笙不忠诚?昨天忙着订婚,没抽出空,今天确实该算一算账。”   “既然子荣表哥好像知道真相,怎么不让子荣表哥讲完?如果子荣表哥讲的不是事实,被污蔑的人尽管反驳就好。这么多人在,总能判断出,究竟谁讲真话谁讲假话。”   “子誉表哥这样着急拉子荣表哥离开,反而会让我们绝对,子誉表哥你做贼心虚。”   “……”余子誉倒是松开了余子荣,“行,对峙就对峙。我好心不想让子荣的胡言乱语伤害到聂陆两家的关系,你们既然不介意被子荣骂,那就让子荣继续开口。”   陆家坤见状也不再桎梏余子荣了,帮忙把余子荣从草坪上扶起来。   余子荣呸呸呸吐掉刚刚被按倒时不小心戳进嘴里的草,伸手就要去揍余子誉:“你敢压着我吃土!”   阿德得了聂季朗的眼色,抓住了余子荣的两条手臂,反手掰过去,扣到余子荣的背后。   余子荣又疼得嗷嗷叫。   余亚蓉立马尖起嗓子问聂季朗:“你想对我儿子干什么?!”   聂季朗没回答余亚蓉,而是对余子荣说:“你要和你的兄弟打架,随便怎么打,但别浪费我们其他人的时间,你先把事情交代清楚。”   然后聂季朗转头问陆家晟:“陆兄,你认为呢?”   陆家的地盘,却是聂季朗出面控的场,陆家晟这时候才回神似的,摆出陆家大家长的架势,点点头,然后看着余子荣:“子荣,快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昨天想捉奸想破坏订婚的人又不是我!我知道的刚刚都已经告诉你们了!”余子荣嘴巴有点歪,“你们聂家昨晚把我暴打一顿!我要给你们算账!”   在余子荣提及“暴打”这个词时,聂季朗似有若无地瞥一眼乔以笙。   乔以笙昨晚已按照原计划跟聂季朗通了个气。   所以当下聂季朗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聂婧溪则皱眉道:“什么我们聂家把你暴打一顿?”   乔以笙寻思着转移话题。   结果根本用不到她,余子荣坚定不移地认为就是聂婧溪干的:“你个臭表子到现在还在给我装!”   陆闯及时接茬,没给聂婧溪留档口,问余子荣:“你怎么知道聂婧溪和子誉表哥私下有往来的?”   余子誉不堪被污蔑的样子:“这真的是子荣搞错了,我和聂小姐清清白白,根本就没有子荣说的那种乌七八糟的事情。”   “你们怎么清清白白?”余子荣说,“你昨天和她孤男寡女关在房间里,她还床上,难道你们是在打扑克牌?”   陆家晟听得稀里糊涂的:“子荣你讲清楚,昨天我们发现你们之前,是子誉先和婧溪单独在房间里的?”   “对!没错!他们单独在房间里!”余子荣讲述道,“我昨天一直很留意子誉的行踪。然后我就尿急上个厕所的功夫,子誉不见了。”   “我到处找子誉,后来手机里忽然收到聂婧溪和陆闯一起在床上的照片。“   “南庄里那栋别墅,每个房间床头的花纹是不一样的。我曾经在那个房间住过,所以记得那个房间的大概位置,就比你们早一点找去那里。”   “一进去我看见子誉在房间里,床上躺着聂婧溪,聂婧溪的样子和照片里一模一样,只是聂婧溪的身边没有陆闯。”   “我问子誉他在干什么,子誉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来,还很着急地想拉我离开。我那时候还没转过脑筋。后来你们一大帮人来捉奸,我终于想明白了,照片肯定是子誉和聂婧溪联手把我们引过来的。”   聂婧溪在余子荣讲完后立刻接话:“余子荣,你说的事情我都不清楚。我一直在睡觉。你刚刚也说,你进来的时候看见我一个人在床上睡觉的。你根本没亲眼看到我和余子誉拍照片,没亲眼看见我和余子誉联手。全是你的个人臆想。按照你的说法,只能推测出是余子誉拍的照片。”   一如既往地冷静——这是乔以笙对聂婧溪的感受。她不禁蹙眉,对余子荣很是失望,大草包就是大草包,他讲到现在也没有落下什么重锤。 第486章 清誉   乔以笙看了一眼陆闯,想让陆闯把分析出的照片信息爆出来,证明照片就是余子誉拍的。   来的路上乔以笙和陆闯商量过这个的用处,陆闯是不太乐意爆的。因为爆出照片信息的话,就等于爆出照片是真的,并非P图。   被揭穿他昨天去遛狗的谎言,倒无所谓,说出他遭人暗算的事实就OK,但陆闯就是介意他曾经和聂婧溪躺在过同一张床上这件事,还被其他人知道的话,更怄。   乔以笙其实也介意,只不过乔以笙认为,能捉到人,比陆闯的清誉更重要。   然而没等她说服陆闯做出牺牲,阿德站出来说:“那张照片的信息里有拍摄照片的手机品牌型号。余子誉先生,你可以交出你的手机,让我们查验,是否是一样的。”   乔以笙:“……”   陆闯:“……”   乔以笙很难不去看一眼聂季朗。原来他并没有不管,背地里也在调查。   聂季朗分明是预判到乔以笙会有这一眼,金丝细边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已经提前等在那儿,和乔以笙的视线对上。   那边余子誉未料到这茬,脸色一变,迅速狡辩道:“我的手机又不是独一无二的,很多人肯定和我用的一样,根据这个判断,一点也不准确吧?”   阿德说:“余子誉先生,手机品牌型号只是最简单最基础的,照片也已经连夜分析出更多的信息了,我们还可以进行更深入更有说服力的对比。”   余子誉一时哑口。   陆家晟觉得丢人,呵斥道:“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余子誉摊手,终于承认:“好,照片确实是我拍的。”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其他事情和我无关。我只是无意间进去那个房间,刚好看见聂小姐和陆闯表弟在床上。就是照片里的那个画面。”   “我爱慕聂大小姐,也不忍心聂大小姐订婚当天被陆闯表弟戴绿帽,所以拍下照片发给聂大小姐。又怕大舅为陆闯表弟遮掩,干脆也发给其他人,把大家全部找来,为聂大小姐主持公道。”   这和余子誉昨天在电话里给乔以笙的说辞一样,乔以笙心底冷笑。   她抓了一下陆闯的手,安抚住陆闯因为被诬蔑清白而即将爆发的情绪。   随即乔以笙替陆闯开口:“余子誉,事实是否和照片上看起来的一样,我表哥带着圈圈进去救人的时候最清楚,他已经告诉我了。也知道你当时躲在阳台上。你不用再转移焦点到照片上了,讲清楚你自己的事情。”   余子誉供认不讳:“对,我当时是躲在阳台上。听见狗叫又听见有人敲门要进来,我躲起来很正常。我不想被我大舅发现照片是我拍的。他肯定会怪我破坏陆闯表弟和聂大小姐你的订婚。”   陆家晟气得要命:“混账东西!”   “大舅你犯不着,我那不是没成功吗?”余子誉笑了笑,继续道,“后面就没什么了,就是我在阳台多呆了一小会儿,确认聂大小姐的表哥已经走远了,也没其他人再进来,我就从阳台折返房间里。准备离开。”   “子荣这个时候进来了,他误会我和婧溪的关系了。他之前就对婧溪有意思,看婧溪睡得很沉,想趁机非礼婧溪,生米煮成熟饭,让聂婧溪不得不嫁给他。”   “我拦不住子荣。婧溪自己醒了,反抗子荣。你们聂家的宋妈妈很快进来了,看到子荣对婧溪图谋不轨,追着子荣打。”   “再后面不用我多讲了,你们一个个的全到场了。”   临末了,余子誉总结陈词:“上面就是昨天我所知道的全部情况。我做过的我全说了,我没做过的也没赖到我头上。”   下一秒余子誉就惨遭余子荣的打脸:“你又撒谎!我最近偷偷翻过你的手机!看到你和聂婧溪频繁联系了!”   余子誉看起来想打余子荣:“你偷看我手机干什么?!”   “我不偷看你的手机我怎么知道你和妈两个人背着我在干什么事情?!”余子荣看上去也想打余子誉,而且比起余子誉,余子荣还做出了要冲向余子誉的动作,只不过被阿德封印住了。   打不到余子誉,余子荣便继续揭余子誉的老底:“你们不信可以查查他的手机!只要他没有清除记录,你们一定可以看见他最近和聂婧溪有好多次通话记录!通话时间都有七八分钟!”   余子誉大概瞧这事瞒不住,索性选择坦然承认:“是,我和婧溪最近确实联系得比之前多一些。但你可以问问婧溪,我们并不是有私情,更不是在谋划什么事情。”   “只是因为婧溪很喜欢陆闯表弟,陆闯表弟却喜欢聂大小姐,还被聂大小姐选为未婚夫,我猜测婧溪肯定很伤心很难过,心情不好,所以我打电话安慰她。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聂婧溪在余子誉讲完之后点头:“是这样的。”   “现在没有通话录音!当然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余子誉以你的德性怎么可能打电话过去只是安慰聂婧溪?笑掉我的大牙!”余子荣贬低了一番余子誉。   之后余子荣又爆料新的内容:“子誉的网页搜索记录里有在问那种药对废掉的人管不管用!废掉的人还能有谁?不就是陆闯!他肯定就是要买来给陆闯用的!”   乔以笙:“……”她,突然很想笑,怎么办……   事实上在余子荣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也下意识地朝陆闯瞟来一眼。   乔以笙作为其中的一个,也就没那么突兀了。   陆闯的脸黑成锅底。   而余子誉的辩驳迅速地传来:“我是买了药,也确实是买来给陆闯表弟用的,是我给陆闯表弟专门准备的订婚礼物。我关心陆闯表弟也不行吗?”   “虽然聂大小姐说她想要无性婚姻,但万一某一天聂大小姐心血来潮想要过夫妻生活,陆闯表弟总不能什么准备也没有,让聂大小姐扫兴吧?”   说完余子誉还看向陆闯,颇为贴心道:“陆闯表弟,昨天的场合不适合送出手,今晚我就让人给你送去吧。卖家跟我保证,你那种情况,药效是可以发挥作用的。”   乔以笙:“……”不行了,她真的很想笑…… 第487章 录   陆闯凉飕飕的视线斜睨过来,无声地给了她一记警告。   乔以笙强行憋住笑意。   陆闯和乔以笙都没有当众说出昨天陆闯其实被下过药的事实。   因为没有证据。   以余子誉现在的狡辩,即便讲出来了,余子誉也能说他的药没用过,不知道陆闯是被谁下药的。现在又没法验下在陆闯身上的药和余子誉买的药是同一种。   只会吸引大家的焦点在陆闯身上,白白让陆闯更加颜面无存。   不过乔以笙很不悦地讥嘲了一句:“你这不是关心,你这是下三滥。下三滥的东西,就留给你自己这种下三滥的人吧。”   余子誉的目光在乔以笙和陆闯之间来回飘了两下,笑着说:“聂大小姐之前不是很嫌弃我们陆闯表弟吗?怎么订婚之后,这么快就处处维护陆闯表弟了?”   乔以笙倒没否认:“打狗也要看主人。我再嫌弃他,他顶着的也是我未婚夫的名头,欺负他,就是不给我面子,和欺负我有什么区别?”   陆闯:“……”   随即乔以笙还特地示意了趴在她脚边的圈圈,补充一句话:“这条狗也是。它现在是我的女儿。”   圈圈的脑袋依偎着乔以笙的小腿,欢快地“汪汪”两声像是回应乔以笙对众人的撂话。   余子誉道:“好,既然聂大小姐这样说了,那我以后不管遇到陆闯表弟还是这条狗,一定都绕道走。”   “但是我没做过的事情,请聂大小姐也明察秋毫,不要听信别人的诬蔑,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草你妈的脏水!”余子荣破口大骂,骂得太顺口,根本没反应过来余子誉的妈和他的妈是同一个。   还是余亚蓉气得浑身发抖,上前就给了余子荣一记大耳刮子:“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儿子?!”   因为毫无防备,余子荣挨了个结结实实,然后余子荣简直就跟疯了似的:“是啊!我不配当你的儿子!只有子誉才配当你的儿子!”   虽然两条手臂被阿德桎梏在身后,但余子荣用了他的两条腿胡乱踢出去,丝毫不考虑被他踢的对象是他的母亲。   而余亚蓉也确实被余子荣踢中了膝盖,猛地跪倒在地。   余子誉迅速跑过来将余亚蓉带离余子荣面前:“你真的是没救了!”   余子荣目眦欲裂,又对余子誉疯狂地输出脏话。   然后余子荣猛地望向乔以笙再次爆料:“你以前被绑架,余子誉也有份!我偷听到他和我妈说的话了!我的手机里有录音!我现在放给你们听!”   余子誉有份参与绑架这件事,陆闯当初早就调查出来了,只是为了不惊动隐藏在余子誉背后的主使,才按兵不动到现在,不成想今天要由余子荣抖落出来了……?   眼瞧着余子誉的脸色又一变,估摸余子荣的录音确实录到了东西,乔以笙决定暂时收回对余子荣的“草包”评价。   阿德也暂且是松开余子荣的一只手,方便余子荣取出手机,并翻出录音,播放出来给大家听——   余亚蓉:“靠谱吗?”   余子誉:“放心吧,妈,靠谱的,之前我已经合作过一次了。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乔以笙被他前男友的男朋友绑架,说是什么绑架错了人,因为乔以笙长得和陆闯当时的女朋友像才被误认的?然后要陆闯出面帮忙救人?”   余亚蓉:“噢,记得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余子誉的语气还挺自豪,带着对余亚蓉炫耀的意思:“其实就是我去医院找的那个人,叫许什么来着我忘记了,反正就是乔以笙前男友的男朋友。”   “我跟他透露,乔以笙和陆闯私底下有奸情,联手害死了乔以笙的前男友。让他如果不相信的话,就抓了乔以笙试试看,看看陆闯会不会有反应。”   “那时候如果运气好一点,按照原计划,即便没有成功地借他的手让陆闯有去无回,也能试出陆闯的腿是不是真残了。”   余亚蓉狐疑:“听着,这是之前你们合作过的一次也没成功啊?怎么就靠谱了?”   余子誉安抚道:“那只是因为意外才没成功的,整个计划其实是没问题的,TA给我发来的东西也没有骗我,也没有害到我,就是让我一起获利了。所以这一次再合作也是没问题的。”   余亚蓉:“……行吧,到现在了,那也只能说死马当活马医,做就做吧。”   ……   录音播放结束。   在场的所有人暂时都没有讲话,只是全部将目光集中到余子誉的身上。 第488章 同谋   余子誉口中的那个给他发来合作的邀请,乔以笙也是心里有数的,就是陆闯从余子誉的手机里发现的那封匿名邮件,邮件让余子誉去医院怂恿许哲。   当初也只能查到此为止。   现在听余子誉的意思,这回给陆闯下药,和以前那次绑架,两件事的幕后主使者,是同一位?   那么,都是聂婧溪?   一直以来,那次绑架,聂婧溪确实在嫌疑人之列。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余子誉眼下被余子荣的录音实锤了,他可是没有办法再狡辩了吧?乔以笙静静地期待着余子誉会不会因为自身难保而拉他的同谋下水给他当垫背。   而且现在不止余子誉,录音也曝光了,余亚蓉知道余子誉这次的计划,和余子誉也算同谋,她赖不掉的。   余亚蓉又想打余子荣了。   阿德及时把余子荣拽走,挡住了余亚蓉。   余子荣大声说:“既然你们一个没把我当儿子一个没把我当兄弟,那就一起毁灭吧!我得不到的子誉你也别想得到!”   惹得余子誉也朝余子荣冲过去。   余子荣缩到阿德的身后。   “够了!”陆家晟暴怒地喝止余家母子三人的闹剧,“陆家的脸都被你们姓余的三个给丢尽了!”   继而陆家晟转向聂季朗和乔以笙:“你们放心,绑架真是子誉干的话,我们陆家绝对不会包庇子誉的,一定给你们聂家一个交待!”   陆闯好像特别不满陆家晟把他给忽略掉,充满讽刺地插了句话:“别忘了录音里子誉表哥亲口说的,想让我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啊,要我的命啊。让我想想,在那之前,我已经差点没命了吧?会不会绑架根本不是子誉表哥第一次想要我的命的,我的车祸也是子誉表哥搞出来的?”   “你别什么事都往我头上栽赃!”余子誉气急败坏,“绑架我有参与不代表你的车祸就是我搞的!”   乔以笙应声挑眉。   陆闯也饶有趣味地笑了:“行,子誉表哥亲口承认了参与绑架就行。我们就不用浪费时间再听你有什么可狡辩的了。”   余子誉:“……”   转头陆闯对陆家晟建议道:“为了让聂家放心,也表明我们确实没有要包庇子誉表哥的私心,我建议直接报警,把子誉表哥交给警官处理。警官会是最公平正义的,用法律制裁子誉表哥,才是对以笙和聂家最好的交待。”   余子誉脸色当即再一变。   比余子誉更快反应的是余亚蓉,她护子心切地第一时间冲到陆家晟面前:“大哥!不能报警!这种事情我们私了不仅行了!都是一家人报什么警?!你不能毁了子誉!”   陆家晟其实也不希望家丑外扬,他并没有想过要报警处理,一直以来陆家内部的事情,也没有过报警的习惯。   见陆家晟面露犹豫之色,陆闯快速抢话道:“姑姑,子誉表哥要害我们性命的时候,可没想过我们是一家人。”   “以笙当初被绑架可是吃尽了苦头。你应该问的是以笙愿不愿和你私了。”   他的话成功转移了余亚蓉的目标,余亚蓉迅速转向乔以笙:“以笙,你不能报警!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一点事儿也没有?我让子誉给你道歉好不好?”   “那时候子誉也不是故意想伤害你的,他又不知道绑架你的人会丧尽天良差点弄死你。”   “……”怨不得余子荣是个草包,面前这个余亚蓉讲的话也不像在求情,完全就是火上浇油,让乔以笙更生气。   不过当务之急乔以笙真正该做的不是生气。   她猜到陆闯要余亚蓉来问她的目的。   “要我不报警也不是不可以,得看余子誉自己的表现。”乔以笙施施然开口,继而瞥向余子誉,“不是说有人给你发合作邀请吗?你把同谋供出来,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和你私了。”   经提醒,余亚蓉立刻调头回去拽了拽余子誉:“对啊子誉!不是那个人给你的计划吗?你不是主谋啊!你只是被那个人当枪使了!你快跟大家解释清楚,是那个人威逼利诱你跟人家合作的!你快告诉大家找你合作的究竟是谁?”   很好,余亚蓉为了帮余子誉洗脱罪名,已经开始引导余子誉把罪行全部推给那位同谋了。现在就看余子誉能不能体会到余亚蓉的用心良苦,会不会识时务者为俊杰,懂不懂得明哲保身了。   众人又一次将目光悉数集中到余子誉的身上。   余子誉的眉头是揪起来的:“我……” 第489章 邮   余子誉支支吾吾的。   余亚蓉着急地打他:“快说啊!都这个时候了!你真想被送去警局里?!”   余子誉最终很烦躁地指了一下聂婧溪:“应该就是她。”   聂婧溪的错愕之色昭然于脸,甚至还有点懵,像是不知道为什么余子誉会突然把矛头指向她。   余亚蓉迫不及待地冲到聂婧溪面前:“好啊你!原来是你在利用子誉?”   继而余亚蓉转向乔以笙:“以笙,听见没,是你们聂家自己人要害你!怂恿我们子誉去找人绑架你的!现在成你们聂家内部的事情了!和我们陆家的关系可就不大了!”   乔以笙心里其实也预感不太妙。余子誉指认聂婧溪,她并不意外,但余子誉措辞中的“应该”两个字,分明是不确定。   便听聂婧溪不明所以地质疑余子誉:“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邀请过你和我合作干你刚刚说的那些事情了。”   余子誉现在的口吻又比方才肯定许多:“就是你吧。如果不是你的话,为什么我带着陆闯去那个房间里的时候,看见的是你在里面?”   “把陆闯和你放在一起,给陆闯下药,这些事情最大的获益者是你吧?”   “以前的绑架,你也是想试探陆闯的腿究竟有没有废。因为陆闯当时以腿废来拒绝和你联姻。”   “如果乔以笙当时就和陆闯有私情,你身为陆闯的未婚妻,想借刀杀人除掉乔以笙也合情合理。”   “现在想过去,当初那起绑架,对乔以笙的伤害性才是更大的。因为陆闯不一定会服从绑匪的指令出面去救乔以笙,但乔以笙和当时那个绑匪确实是有仇的,仇还结得很深。陆闯去不去,乔以笙应该都有生命危险。”   “除了情敌关系之外,结合这段时间,乔以笙突然变成你们聂家新找回来的失散多年的大小姐,你不仅失去聂家大小姐的地位,还是失去了和陆闯的婚约。”   “我不了解你们聂家内部的事情,但猜过去,应该是你早就知道乔以笙和你们聂家的联系,你除掉乔以笙,是为了不让乔以笙夺走你在聂家的地位。”   余子誉的这一番话,和乔以笙将聂婧溪列入头号嫌疑的理由大致上差不离。   可问题就在于,余子誉也是全在“猜”——   “这全是你个人的猜测吧?”聂婧溪很无奈的样子。   陆闯出声道:“子誉表哥,你先把昨天拍照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余子誉看来是真的不愿意闹到去警局的地步,一股脑抖出来:“前面该承认我都承认了,只不过我不是无意间进去那个房间的。我最早有我自己的计划,就是今天给你找麻烦。”   “PlanA就是那个怀孕的女人。她是我找来的。刚好碰到杨芊儿,我就灵机一动,假装我自己也是刚遇到那个孕妇。”   “杨芊儿听孕妇说是上门来找你认孩子的,不用我出面,就风风火火地亲自带着孕妇去找聂大小姐了,闹了那么一出。”   “不是失败了吗?没关系,我还准备了planB,就是我买的药。我计划在订婚宴给你下药,再找个女人给你。让聂大小姐把你捉奸在床,订婚就进展不下去了。”   “……”乔以笙心底默默评价,这planA就是如她之前猜测的,是余子誉的手臂,这planB听起来也比较简单,比较像余子誉能干的。   余子誉继续道:“但还没等我实施我的planB,我就收到那个人的邮件了。TA在邮件里问我今天要不要跟TA再合作一次。”   “我一听是破坏订婚宴,当然愿意,和我今天的目的是一致的。正好我的planB还一直没找着机会让你吃到药。”   “TA之前的计划其实很缜密,如果不是今天被子荣抖落出来,到现在也不会有人知道当初是我去医院唆使人去绑架的。所以我相信TA这次的计划应该也会不错。至少比我的好。”   听到这儿乔以笙心道:不,并非缜密得天衣无缝,陆闯早发现了邮件,也发现了监控画面,就是确实折腾了陆闯不少时间,且到现在也没查出发邮件的人……   “子荣录到的那一段录音,就是我在跟我妈商量,不执行我的planB了,改为和那个人合作,我妈不放心,问了我一嘴,我解释给我妈听。”   “然后我问TA怎么合作。可能是因为通过第一次的合作,TA觉得已经不用再花时间先得到我的信任了,所以TA没有像第一次合作那样在邮件里告诉我计划,跟我详细地解释。”   “TA在我问完之后隔了一小段时间回复我一张你昏迷在地上的照片,告诉我方位,让我过去把你带到指定的房间去。”   “后面就是我说的,我进入房间后看见婧溪已经在里面了。”   “那时候聂婧溪是清醒的还是什么?”陆闯追问。   余子誉告知:“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装睡,反正我喊了她几声,也摇了她几下,她都没应我。”   “那邮件里没有告诉我带去房间之后干什么,我问TA接下来该怎样也没有回复。”   “我看既然现在得到了给你下药的机会,旁边又有个现成的婧溪,比我另外找个不相干的女人给你,能掀起更大的波澜,干脆就实施我的planB了。”   “结果我才给你下完药,你的狗和聂大小姐的表哥就找来了。”   余子誉的讲述到此为止:“我保证我没有再隐瞒,现在的每一句都是实话。我可以给你看我和那个人的邮件。”   即便余子誉不主动提出来,陆闯也是要问他拿的。   粗略地扫了一遍邮件,陆闯将余子誉的手机暂且扣下。   乔以笙原本以为陆闯是要再拿去查邮件的IP地址,但转手陆闯递给了她,说的是:“以笙你也确认确认。”   乔以笙和他的眼神对视一秒,默契地知道了他的想法,在她随意也扫了一遍之后,再转手递给阿苓:“找人分析分析邮件。最好把整个手机里的内容全给分析一遍。”   余子誉很生气:“我不是已经说了我没有再隐瞒了?”   “等会儿。”随即陆闯望向聂婧溪,“你一个人在那个房间里干什么?” 第490章 密   聂婧溪回答:“我刚刚告诉过你们了,我在那个房间里睡午觉。”   陆闯:“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聂婧溪:“因为方袖在阿婆身边,芊儿那会儿对以笙姐姐态度不好刚被教训过,我带她离开以笙姐姐那里之后她心情不好,我心情也不好,就分开了,各自一个人静静。”   陆闯:“一个人静静,为什么挑了那个房间?”   聂婧溪:“我走着走着觉得有点困了,就随便进去的。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你们告诉我,那边的客房可以随便用。”   陆闯:“怎么睡会睡到余子誉喊你推你你也不醒?我的狗的叫声你也没听见?以笙的表哥进去过你也不清楚?”   聂婧溪:“你们现在告诉我我睡觉期间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我毫无察觉,我才也觉得我自己这一觉睡得不太对劲。可能我也被人下了什么昏睡的药。”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是在快问快答。   聂婧溪完全从容不迫且对答如流,讲述得都还是合理的,挑不出大毛病或者明显的漏洞。   乔以笙暗暗为陆闯捏一把汗。   陆闯又看回余子誉:“你现在重新回答,你和聂婧溪每次通话的内容是什么。”   聂婧溪主动道:“其实他每次打过来的电话,我都有录音的,我等会儿可以给你们,你们可以听一听。”   “你还录音?”余子誉眉头揪起。   聂婧溪解释:“就是担心会发生类似今天这种误会,所以我录了音,以防万一,没有其他别的意思。现在倒正好可以证明我们之间的清白。”   “怕误会,你就不该每次都接我的电话,还和我聊完那七八分钟。”余子誉对聂婧溪的行为很有意见,怀疑道,“你的做法太刻意了。”   聂婧溪纠正余子誉道:“抱歉,在你不知情的状况下录音,确实是我不对。”   “但来了霖舟没多久我就保持了这个习惯,但凡是陆家的人给我打电话,我都会谨慎地录音,以免发生什么扯不清楚的事情。不是只有和你通的那几次电话才临时有的刻意的行为。我可以把之前我和其他人的通话录音拿出来作证。”   “至于我接你的电话,是出于礼貌。”   “我们通话的大多数时间里,也都是你在说话,你问我一些,我出于礼貌才回应你。都是你问什么,我回答什么,没有额外和你多说。”   乔以笙相信聂婧溪讲的是实话。   余子誉在被聂婧溪堵得噎住之后,似乎怕一会儿大家真去拿了聂婧溪录音发现什么不妥的内容,所以干脆现在坦诚道:“我在电话里确实不仅仅只是安慰她,也有暗示她要不要和我合作破坏你们两个人的婚约。”   “她好像没收到我的暗示,我后面几次就说得比较明显了,也许诺她一些条件。”   “我拒绝他了。”聂婧溪接在余子誉的话后面补充道。   余子荣嚷嚷:“别信余子誉和聂婧溪的!肯定就是他们两个人联手的!他们两个都跟我们演戏呢!”   余子誉怒视余子荣:“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   “谁蠢货?被人当枪使的不是你吗?!”余子荣再次要和余子誉打起来。   陆家坤帮阿德一起阻隔开了两人,并好言相劝两人道,现在他们兄弟俩不该内讧,而应该齐心协力帮忙找出躲在匿名邮件的人究竟是谁。   杭菀这个时候来了,看见大家,感到很奇怪:“怎么都站在门口?”   乔以笙和陆闯默默地交换一个眼神。来得挺好,人更齐了。   聂婧溪体贴地建议道:“还有问题的话,要不要进去客厅再接着说?大家在太阳底下也晒了好一会儿了。”   陆家晟早就觉得累人了,不仅站着晒太阳累人,这乱七八糟的事情听着也累人:“进去吧进去吧,我看这事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掰扯不清楚,进去客厅坐下来边喝茶边说,比现在舒服,也许思路也更清晰。”   谁也没反对,一行人便全都转移阵地。   乔以笙和陆闯均走在最后,和杭菀同行。   陆闯搭话:“二嫂又是来看爷爷?”   “一方面是看爷爷,另一方面也是知道聂家的几位今天要离开霖舟,我也过来送一送。”杭菀的语调一贯地温温柔柔,“你二哥原本也想来,他昨天刚出席了订婚宴,回去就又咳得比较厉害。我就让他算了。我过来作为代表。”   乔以笙笑笑:“杭医生有心了。”   庆婶还在陆清儒的屋里,忙活不过来,所以外头这边给大家准备茶水的工作,杭菀主动揽到身上。   聂婧溪也跟去厨房:“菀姐,我帮你吧。”   乔以笙没给她们俩独处的机会,带着阿苓也紧随其后。   “不用这么多人的。”杭菀笑言,“婧溪你一会儿就要回聂家了,就别再来沾这个手。”   聂婧溪说:“就是因为一会儿我要回聂家了,才要珍惜最后一次来进来这个厨房的机会。”   她环视四周围一圈,颇有一些感慨:“我也住了快半年,怎么都有点感情了。”   杭菀说:“你想玩的话,应该随时能再来。而且以笙不是在这儿?”   聂婧溪转头看乔以笙:“以笙姐姐,我可以再来吗?”   “让你再来干什么?”乔以笙不留情面地说,“让你再来扒着陆闯不放吗?”   其他的不谈,反正觊觎陆闯这件事,聂婧溪自己都坦诚得明明白白,既然撕破脸了,乔以笙就不会再给她黏合的机会。   聂婧溪低了低眼皮:“我明白了,以笙姐姐。”   杭菀见两人气氛不融洽,转移话题,请聂婧溪帮忙从橱柜里多取出几只备用的茶杯。   聂婧溪应下。   乔以笙状似和杭菀闲聊:“杭医生昨天去到那边,我那边比较乱,你说你先去看看爷爷了是吧?”   “嗯,对啊,去看爷爷了。”杭菀点头,“后来你二哥不是紧急打电话召我回去帮忙吗?”   乔以笙说:“嗯。其实就是陆闯交待得不仔细,我想问问杭医生,他昨天在那边是不是真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吃过。”   杭菀似努力回忆了一番:“好像喝茶了吧?我去找你之前,给小闯刚倒过一杯茶。” 第491章 迷药   “之后小闯有没有入口其他东西,我不在,不清楚。有需要的话,我帮你们问你们的二哥确认?”   杭菀很坦诚,神色姿态也毫无特殊之处。   那套茶具的化验结果还没出来,乔以笙其实抱的希望不大。   因为她觉得杭菀既然下迷药,应该不会如此不谨慎,即便真是通过茶具,应该也不会把证据明目张胆地留在茶具上。   倘若真的留了证据的话,彼时杭菀为了给陆闯打针,比他们先回到房间里的,也有的是时间销毁茶具上的证据。   “在调查小闯怎么中招的?”杭菀关心。   乔以笙点头,然后认真和她探讨道:“杭医生,你们学医的,不知道是不是对药物的使用懂得比较多?如果不通过入口的食物的话,还有其他哪些能下迷药的方法?”   “这个啊……”杭菀看上去也很认真为她解答,“不知道乔小姐有没有留意过新闻里经常出现一些迷晕案件?”   乔以笙一直在观察杭菀的表情。   她和陆闯没告诉过其他人,陆闯先被下的是迷药,现在杭菀也并没有对她聊起迷药产生疑问之类的反应……   捺下心思,乔以笙说:“没有太关注,但知道一点大概。”   就是一些犯罪分子通过迷药来实施拐mai人口、性qin、骗人钱财等等犯罪行为。   以前上中学的时候,学校里专门做过这方面的安全防范意识教育,譬如和陌生讲话不要靠太近,有可能对方挥一挥衣袖就让你在几秒钟内昏倒。   还有什么“拍肩粉”,被拍了拍肩膀就出现神志不清的情况等等。   乔以笙便将这些例子举给杭菀听。   杭菀闻言笑笑:“这种‘一闻就倒’‘一捂就晕’的迷药,其实是不存在的。药物一般都是需要一定的起作用的时间,作用时间因为条件的不同不一样。”   “市面上的迷药大致分两种,一种是致幻类那一类的du品,另一种其实就是麻醉药。”   “从医学角度来讲,麻醉药起效的方式基本就是口服、肌注、静脉、吸入这几种方式。”   “肌注和静脉注射在日常生活中几乎没有实施的可能性,可以排除了。小闯也不可能连自己在那之前有没人被人注射过针剂都不清楚。”   “所以小闯这件事,如果你们排除口服,那就剩吸入的方式了。”   “吸入式的话,我、陆昉和小闯,一起待在那个房间里挺长时间的,我和陆昉没有事,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证明,房间里没什么问题。”   “而且据我所知,目前医学上可用的麻醉药均含有特殊气味,少数有起到刺激性,完全无味的吸入式麻醉药市场上应该还没有。”   “所以可以让小闯回忆回忆,有没有对气味这方面的印象。”   “……”乔以笙静静地听着杭菀的分析。   整体感受是杭菀分析得尽心尽力。   她的尽心尽力也让乔以笙不由在心底反向推断:她敢这样替他们分析,是不是非常有自信,他们查不出来?   因为聂婧溪又过来了,乔以笙没和杭菀继续聊,只说:“谢谢杭医生。”   三人一起将茶杯清洗干净,送出去回客厅。   客厅里,余亚蓉正在和身为聂家家长代表的聂季朗商量,既然那个时候聂婧溪和余子荣两个人都被大家看到在房间里,聂婧溪的声誉受损,不如两家人再成一门好事,直接把聂婧溪嫁给余子荣算了。   而陆家晟竟然也认同余亚蓉的做法,从旁附和。   余子荣倒是大声反对:“我才不要娶一个倒贴陆闯、陆闯还不要的女人!”   余亚蓉想捂住余子荣的嘴。   聂婧溪从听到余亚蓉和陆家晟的提议开始,就驻足于原地,看得出来很艰难地在维持体面:“你们不仅是在羞辱我,更是在羞辱聂家。”   乔以笙虽然不喜欢聂婧溪,但也觉得聂婧溪不至于受到这种践踏。   聂季朗也确实没答应,而且挺不客气的:“陆兄,这兄弟俩的秉性怎样,通过刚刚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得一清二楚了,别说婧溪和他们兄弟俩都没什么,即便有什么,你觉得你有女儿的话,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们这样的吗?”   余亚蓉火大:“什么叫‘这样的’?我们子荣子誉不就是受人蛊惑做错了一些事情?难道还不给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乔以笙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去警局改过自新要不要?”   余亚蓉有点怂了,忙道:“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不是答应过我们,子誉配合你们调查幕后主使人,就放过他吗?”   乔以笙说:“那你们就夹起尾巴对我们放尊重点,别给我反悔的机会。”   余子荣还是想治治余子誉,所以拱火道:“我妈可是你的长辈,你这样跟我妈讲话,是根本不把我们陆家放在眼里?”   “现在才订个婚就这样想在我们陆家当家做主架势,以后还得了?”   “大舅!你容得下这种儿媳妇?别不小心把我们陆家给卖了!回头改姓聂了!”   “给我闭嘴!”陆家晟气得额角青筋都爆出来了,指着余亚蓉说,“再胡言乱语你就带着你的两个儿子滚蛋!”   聂季朗这时对陆家晟说:“陆兄,你先处理好你的家务事,以前以笙遭到绑架的事,我也有一些问题要单独问以笙。”   陆家晟点点头:“好好好,你们问。”   聂季朗却是把聂婧溪一起喊上了。   乔以笙隔着距离瞟一眼陆闯,先跟着聂季朗上楼去。   因为聂婧溪也一起的缘故,乔以笙怀疑聂季朗给陆家晟的理由只是借口。   等在二楼坐定,聂季朗一开口,果不其然验证了乔以笙的猜测——   “婧溪,我给你一次机会,把你伤害过以笙的事情全部主动地交待出来,那我可以帮你跟以笙求情,不追求你的过错。”   “否则的话,今天你跟着我回聂家之后,你就和杨芊儿一样,交由族规处置。”   乔以笙不免有些惊讶。如果不是掌握了一定的事实,聂季朗不会一上来就给聂婧溪一棒槌吧?   聂婧溪稳稳地站着,脸上的表情也先是微微诧异,继而她不卑不亢地问聂季朗:“小叔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第492章 远房   “不明白,就给你最后五分钟时间,自己想想明白。”聂季朗气定神闲,然后暂时没理聂婧溪,让乔以笙也落座,不要站着。   独独剩一个聂婧溪立于原地,像被聂季朗罚了站。   阿德这时候在门口通知:“二爷,把宋妈妈也请来了。”   “嗯。”聂季朗点点头,示意宋红女进门。   宋红女方才没有旁观楼下余子荣和余子誉兄弟俩的爆料,早已经因为被余子荣肮脏的辱骂而气得心口疼,由方袖扶着先回楼上卧室来休息。   现在宋红女也是由方袖搀着进来的。   昨天因为一个手机定位而暴露方袖对聂婧溪有二心,已经不难看出方袖真正听命的人是宋红女。那么方袖差不离就是宋红女放在聂婧溪身边起监视的作用。   所以虽然聂婧溪之前否认了,但乔以笙还是认为,聂婧溪在聂家的生活,应该是过得比较压抑的。   听昨天阿苓汇报时的意思,聂婧溪是昨天才知道手机被方袖偷偷安装了定位,可是以目前为止乔以笙所见识到的聂婧溪的心理素质,很难不去猜测,聂婧溪只是假装不清楚方袖的底细呢?   “宋妈妈身体状况怎样了?”聂季朗聊表慰问。   “谢谢二爷关心。”宋红女看样子刚刚去躺着了,是故现在银丝还有些散乱,她也为自己的仪表不整齐而向聂季朗致歉,“对不住二爷,担心您找我有急事,头发没梳一梳就过来了。”   聂季朗说:“无妨。宋妈妈不必如此讲究,我们现在还在霖舟,还没回聂家。”   “虽然不在聂家,但还是不能因为在外面,就乱了聂家的规矩。”说话间,宋红女在聂季朗的示意下也落了座,“我的大半辈子都生活在聂家,明明霖舟才是我的老家,可在霖舟的这段时间,只有一种作客的感觉。身子骨也比在聂家要差一些。”   乔以笙注意到,宋红女只在刚进门的时候看一眼聂婧溪,之后就只顾着和聂季朗讲话,问也没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聂季朗也没有主动跟宋红女解释,顺势和宋红女聊下去:“宋妈妈如果实在难受,就不着急今天跟着回去,多留几天,舒服点了我再让人来接。”   “唉,不用啰,二爷有心了,”宋红女摆摆手,“还不如忍受几个小时的车程回到明舟,回到熟悉的环境里,身子骨能快一些利索起来。”   “行,那就照宋妈妈的意思办。”聂季朗对宋红女的态度一直是尊重的,“我原本还想,趁着宋妈妈在霖舟,安排宋妈妈和以前的亲戚见面叙叙旧。”   宋红女微露意外:“二爷联系上我以前的亲戚了?”   乔以笙的两只耳朵也是顿时竖了起来。   那会儿知道宋红女和聂婧溪存在亲缘关系之后,陆闯也开始着手调查宋红女陪嫁之前的亲属了。但难度比较高。   现在看来,聂季朗有在做同样的事情,并且已经出结果了。   “嗯,联系上了。”聂季朗回答宋红女,很明确地说,“是宋妈妈你小姨那边的亲戚。”   乔以笙的眉尾轻轻挑起。也就是说,聂婧溪是宋红女小姨那边一脉亲戚的孩子……?   “我小姨啊……”宋红女老泪纵横,“我小姨和我母亲以前姐妹俩关系很好的,可惜我母亲早早去世,我父亲为了家中的生计找到门路将我送到佩佩身边作伴。”   “因为佩佩经常帮忙接济我家,我家里许多以前的穷亲戚都开始找上我。时间久了,我也受不了,渐渐地和那些亲戚疏远,我父亲去世后,我连我的兄弟姐妹也都不联系了。”   “我要陪佩佩去聂家之前,只有我小姨还记得我,托人给我送了一只玉镯子……”   乔以笙顺手给宋红女递了手边的一包纸巾过去。   说起来,虽然一直说宋红女和佩佩也是远房亲戚,但通过聂婧溪与聂季朗无亲缘关系、聂婧溪与宋红女又有亲缘关系来判断,宋红女和佩佩之间属于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远房。   若非如此,也不会这么容易发现,聂婧溪并非佩佩的亲生孙女。   宋红女就着方袖手里的纸巾擦了几下眼泪,说:“真的已经断了很久的联系。二爷一定费了不少劲才帮忙找到的。谢谢二爷。”   边说着,宋红女从椅子里起身,作势要给聂季朗下跪。   聂季朗制止了:“宋妈妈这么大的礼,我受不起。”   得到示意的阿德架住了宋红女的胳膊,使得宋红女已经弯下去的两只膝盖没碰到地面。 第493章 机锋   “其实还行,没有宋妈妈想象中的费劲。”聂季朗颇具意味地又说道,“因为宋妈妈你陪嫁到聂家之后,和那边的亲戚曾经联系过几次。虽然那是发生在我出生前的事情,但既然是在聂家之内,就必然有迹可循。”   没让跪,宋红女也没有坐回去,闻言她面朝聂季朗弯下腰低下头:“二爷当得起这个家。”   “当不当得起,主要还是得看族里叔公们怎么想。”聂季朗笑一下,“宋妈妈也清楚,我没少得罪过他们。”   “这不怪二爷,即便是当年老爷在世,也数次和当年掌权的那位叔公相看两厌。”宋红女回忆道,“第一次发生冲突,就是老爷要给婧溪小姐的父亲上族谱。”   乔以笙早听出来,聂季朗在和宋红女打机锋。   方才引出宋红女的亲戚,就已经开始暗示宋红女,他已经知晓聂婧溪的真正出身。   而宋红女也非常聪明,现在提及聂老爷子给聂婧溪的父亲上族谱,无疑也在告诉聂季朗,关于聂婧溪的真正出身,聂老爷子是知情的。   不仅聂老爷子知情,佩佩同样知情——   “佩佩劝过老爷,上不了族谱就算了。老爷还是希望孩子能有个正式的身份。”宋红女说,“老爷如何对那个孩子视如己出,我就不必再赘述了,二爷您记事之后,也都看到眼里,老爷以前多疼爱您当时的大哥。”   从宋红女的一些谈吐,乔以笙也相信佩佩以前确实对宋红女非常不错,否则宋红女不至于能有机会读书认字。   宋红女本身也应该是个有上进心的人,否则即便佩佩给了她读书认字的机会,她也不一定珍惜。   而且在读书认字之外,宋红女长年身处聂家,若非有意识地耳濡目染,也很难做到如此。   可同时,这些好像都只是装饰在宋红女外表的东西,宋红女骨子里的一些思想,乔以笙之前不是没见识过。   所以乔以笙的脑中勾画出的宋红女,就是个有点撕裂的形象:一面她非常地上进,想要通过后天的努力来改变原生家庭给她框限的人生轨迹,一面她已经不可避免地被她原生家庭给予她的身份留下了根深蒂固的烙印,是她无论如何通过后天的努力也摆脱不掉的痕迹。   大概见宋红女挑明了,聂季朗便也挑明了问:“我父母让你找来的孩子?”   “是的。”宋红女告知,“大少爷丢失之后,佩佩很难过,每天过得太苦了。劝她再生一个,她反而更伤心。”   “其实不难理解,失去一个孩子的痛苦不是那么容易走出来的。佩佩当时的原话也是,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便再生一个,那也不是原来的那一个。”   “而且当时孩子是丢失,没有明确死亡。佩佩心里是有对找回孩子的期盼和渴望的啊……”   “老爷见不得她一直以泪洗面,就想了一个办法。”   “找个差不多大的孩子,欺骗我母亲,说就是丢失的孩子回来了?”聂季朗猜测。   宋红女点头:“对……唉……老爷也不是想骗一辈子,就是希望能先帮佩佩度过那段难熬的日子。老爷需要我跟他配合。我也没其他办法能让佩佩的情况好转,所以答应老爷,试试他的办法。”   “外面找的孩子,担心以后长大了不可控因素比较多,要从身边找。那边亲戚里的一位表姐,恰好和佩佩的生育时间特别接近,而且生的也是个男孩。”   “老爷看过照片之后,觉得满意。我就去和我小姨商量了。那已经是我表姐生的第四胎了,家里养不起。她们都愿意把孩子送给我。”   “我没告诉她们孩子的具体去向,我只说我要养。我自己的想法也是,如果后面孩子没有用处了,我当作自己的孩子。我跟来聂家之前就跟佩佩说过,我不嫁人的。”   “后来我母亲又是怎么知道孩子不是原来的那一个?”聂季朗提问。   宋红女又长长地叹一口气:“二爷你还没有过孩子,你也不懂女人,尤其一个当了母亲的女人。虽然孩子很小,正是一天一变的年纪,但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一个母亲其实是认得出来的。”   “最初老爷和我也一样,不懂,看佩佩抱着小孩很高兴,我们都以为骗过去了。”   “但孩子送回来的当天晚上,佩佩私底下就问我,孩子是哪里来的。我没办法欺瞒佩佩,告诉她实情。佩佩让我不要告诉老爷,她知道孩子不是原来的那个。”   “老爷和佩佩就这样相互隐瞒对方,过了几年,两人才相互坦诚。”   “这时候孩子虽然已经没了最初的作用,但老爷和佩佩对孩子都是有感情的。尤其是佩佩,她把对丢失的孩子的感情,都倾注在里头。那几年也确实是因为这个孩子,佩佩缓过来了,和老爷的感情也培养得很深厚。”   乔以笙猜测,这应该就是宋红女之前所说的,佩佩后来也爱上了聂老爷子……?   “所以孩子继续养在他们身边,给他上族谱,视为亲生。他的身上也寄托着老爷和佩佩对丢失的那个孩子有一天能找回来的期待。”   “那之后没多久,佩佩就又怀孕了,第二年,二爷您出生了。”   先不探究宋红女是否还有撒谎或者隐瞒的成分,目前来看,随着宋红女的话落,老一辈的往事,又得到一块填补。   聂婧溪和她父亲的背景由来,可以说是清清楚楚了。   聂季朗对宋红女点点头:“宋妈妈辛苦了。我这次回去正打算拜访从前的老叔公,问一问当年我哥上族谱的事情。现在看来,我不用跑这一趟了。”   “……”乔以笙默默地学习聂季朗的话术。   聂季朗无疑在暗示宋红女,他有途经能验证她的真伪,顶多再费点功夫。   同时,说是不用再去问,实际上聂季朗大概率要求证的吧?毕竟不能听信宋红女的一面之词。   聂季朗摸出口袋里的怀表,看一眼时间,金丝细边眼镜的镜片后,他仿若能穿透人心的眸子转回到聂婧溪身上:“多给了你五分钟,一共是十分钟,婧溪,你应该想明白了吧?” 第494章 棺材   显而易见,聂季朗是故意这时候把宋红女找来,当着聂婧溪的面聊这一切的。   或者也可以说,是聂季朗故意这时候把她和聂婧溪带上楼来,旁观他和宋红女的这场对话。   整个过程,乔以笙除了认真在听,也认真在观察,观察聂婧溪。   聂婧溪纹丝不动,在正常的眨眼之外,没有任何反应,好像真的当她自己在被聂季朗罚站,很标准地演绎着罚站的姿势。   秉持着身为聂家小姐应该保持的端庄体态,她的腰板挺得似乎还比平时更直些,下巴亦微微上扬,带有一丝不低头的意味在里头。   而她也确实没有回答聂季朗。   她的目光盯着窗户外面,像在发呆,但眼神里又分明是有焦点的。   乔以笙对聂婧溪的佩服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她觉得聂季朗刚刚和宋红女对话过程,也是消磨聂婧溪意志的一个过程,宋红女一点一点地揭露聂婧溪的真实身份,就是在一点一点地击碎聂婧溪为自己竖起的保护壳。   至少今天之前,聂婧溪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并非聂家亲生。但起码之前她还可以隐瞒。现在完全曝光了,她被赤裸裸地展示在聚光灯下……   说实话,关于出身这种自己并无法决定的事情,聂婧溪没有任何过错。毕竟聂婧溪并没有冒名顶替什么,他的父亲虽然并非聂家亲生,但也是上了族谱的聂家正儿八经的儿子,聂婧溪也是名正言顺的聂家小姐。   聂婧溪最多就是选择在知道了自己的真实出身之后,没有主动告诉大家。   可单单就不主动告诉大家的这种行为,是无可厚非,也无可指摘的。就像乔以笙现在也没有告诉聂季朗,她并非佩佩和聂老爷子的孙女,根本算不上聂家大小姐。   毕竟在今天之前,也没有人揭穿出来。   安静维持了约莫一分钟之后,宋红女又开口了,对聂季朗说:“也不知道婧溪现在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二爷不悦了。虽然婧溪的父亲是上了族谱的老爷的儿子,但现在老爷已经过世了,佩佩也不在了,当家做主的是二爷您。”   “尤其现在以笙那一脉已经找回来了。如果二爷认为婧溪这一脉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聂家,二爷尽管遵从自己的想法就是了。”   乔以笙一开始听着,认为宋红女是在提醒聂季朗,要尊重聂老爷子和佩佩,继续留下聂婧溪,善待聂婧溪。   但稍一咂摸,乔以笙又感觉,宋红女像在怕聂婧溪牵连到她,所以和聂婧溪撇清关系,不打算管聂婧溪的死活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乔以笙发现,聂婧溪终于有反应了。   ——聂婧溪哭了。   哭得悄无声息。   乔以笙从宋红女身上转移视线到她身上的时候,聂婧溪整张秀雅的鹅蛋脸已然布满泪痕。   聂季朗开口道:“要不要继续生活在聂家,由婧溪自己决定。她是个成年人了,可以自主她的生活。前提是,婧溪得把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清楚。”   宋红女没有再说话,一切仅凭聂季朗处置的架势,她没资格插手,也不愿意白惹一身骚。   方袖则看上去一脸不忍心又心疼的表情,拿了纸巾走过去,塞给聂婧溪。   聂婧溪没有接。   方袖便帮她擦拭。   聂婧溪闭上了眼睛,终于说了一句话:“我唯一做过的伤害以笙姐姐的一件事,就是我喜欢陆闯。”   乔以笙:“……”   聂季朗让聂婧溪见到了棺材:“杨芊儿在海外的那个隐秘账户,外人不容易查,在聂家内部,是无所遁形的。虽然已经注销了,但终归是聂家的东西,我愿意花功夫的话,是查得到转账记录的。”   “昨天把杨芊儿送回聂家族规处置前,阿德已经审问过了。杨芊儿稀里糊涂的,根本不清楚她的账户被使用过又被注销了。”   “她是因为你到国外念书,去给你作伴,才有的那个账户。”   “究竟是不是杨芊儿干的,我还是判断得出来。”   本来听到这里,乔以笙并不清楚聂季朗在和聂婧溪说什么,但聂季朗的下一句话拨清了迷雾:“是你利用杨芊儿的海外账户即将周折,往纵火那人的女儿的账户里转了封口费。”   “!!!”乔以笙怎么可能忘记那一场火灾。   当初小刘告诉她的最新调查结果,就是警方那边的调查结果,后勤大姐认罪,扛下所有,不承认背后有人指使,单纯是后勤大姐个人和光华嘉业的私仇。   那会儿乔以笙感觉陆闯故意将她屏蔽在复仇计划之外,对她有所隐瞒,她还特别沮丧。   所以,那起火灾的幕后黑手是聂婧溪……?   聂季朗进一步指出:“婧溪,你动用聂家的资源为你做的那次调查,是你最大的失误。”   “你应该是遇到关卡的时候,无奈之下动用了一次聂家的资源,为你解决问题后,你就用回你自己雇佣私家侦探的方式。”   “也是因为你只用了那一次,明明后续应该还有事情需要调查,你却没再用,让我对你的行动方式有了猜测。”   “另外,如果仅仅是陆家相关的,你既然用过一次聂家的资源,完全可以省点功夫继续用下去。我不禁好奇,什么事情值得你背着聂家调查。”   聂季朗的“不禁好奇”令乔以笙记起,聂季朗曾告诉她,他能找到她、找到乔敬启,是个意外,得益于聂婧溪对她的背调。   真是阴差阳错啊……乔以笙心底默默唏嘘。舊shíguāng獨伽   旋即思绪转回眼前,乔以笙很难不对聂婧溪燃起愤怒。   聂季朗刚刚竟然还承诺聂婧溪,只要聂婧溪主动交代,就帮聂婧溪向她求情?聂季朗凭什么替她决定原谅聂婧溪?   ——倒也不是想不通,怕是因为聂季朗了解聂婧溪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预料到聂婧溪并不会主动交待,所以无所谓丢出那句话。重点还是在于聂季朗紧接着后面把宋红女找进来吧。   “是你干的?”乔以笙走到聂婧溪的面前。   聂婧溪缓缓地睁开眼,和乔以笙冰冷的目光对视上。   她的眼睫上尚挂着泪珠,安安静静地盯了乔以笙约莫十秒,重复了一句话:“我只是喜欢陆闯……” 第495章 不讨喜   所以聂婧溪这是承认了?   承认她真的早就发现陆闯和她的关系,而因为喜欢陆闯,陆闯又不愿意跟她结婚,所以暗中雇佣了人纵火要烧死她?   她聂婧溪的爱情很重要,她乔以笙的命就不重要?!   以前杨芊儿对聂婧溪恨铁不成钢,说聂婧溪恋爱脑,聂婧溪转头问她,是不是真的恋爱脑。   彼时乔以笙认为不好做判断,也无法正面回答,所以侧面转移开话题。   现在倘若事实就是如此,那乔以笙觉得完全可以盖章了,她聂婧溪就是个恋爱脑。   为了个根本不喜欢她的男人做出这种毁掉自己人生的事情,她可够愚蠢的。   愚蠢得乔以笙都担心打了聂婧溪之后,会传染到她身上来。   “你这是犯罪你知道吗?”乔以笙提醒她,“已经不是小叔叔跟我求个情,我个人放过你就完事了。”   当初一共两场火,一场工地的,一场宿舍的,工地里有工人受伤,宿舍里除去她遭殃,还牵连了一个莫立风。   “我知道是犯罪。”聂婧溪看着乔以笙,“不管你信不信,那并不是我本意。”   乔以笙蹙眉:“讲清楚,那你的本意是什么?”   聂婧溪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某种支撑,她的腰背已不如方才挺直:“我的本意还有什么意义吗?事实就是,人是我花钱雇佣的,火是我雇佣的人放的,以笙姐姐你差点被烧死。”   “我身为差点被你害死的人,要知道完完整整的真相。”乔以笙逼问。   聂婧溪说:“你就不担心,我为了给我自己开脱,撒谎?”   乔以笙说:“那你倒是开脱看看,我凭自己本事来判断你是不是撒谎。”   聂婧溪笑了笑,笑意里流露一丝惨淡,然后娓娓道:“我知道你和陆闯私底下是有往来的。”   “你是陆闯喜欢的女人,我想全面地了解,你是什么样的。”   “你去工地之后,我得知你不是一个人住,而是有个同屋的后勤大姐,觉得这是一个观察你生活的好机会,也许还能拍到你和陆闯在一起的照片。”   “私家侦探迅速帮我调查了后勤大姐的背景,我发现后勤大姐的女儿可以作为收买后勤大姐的突破口,所以我雇佣了后勤大姐。”   “……”乔以笙无语。所以那位后勤大姐彼时是双面间谍?一面替小刘,或者说是陆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一面替聂婧溪观察她?   “不过没多久,后勤大姐就被调走了,不和你住一起了。我也没勉强了。”   “后来,陆闯出车祸,重伤,残废了。”   “我觉得陆闯是装的。他大概真的受伤了,但不至于到残废的地步,我猜测残废应该只是他为了推脱和我的婚约,顺势为之。”   “应该怎样能验证我的猜测?”   聂婧溪使用了提问的语气。   又自问自答:“我想,能让他露出破绽的,只有以笙姐姐你了。”   她稍加顿挫,顿挫期间她的两只眼睛静默地看进乔以笙的眸底,再接着说:“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死。”   说完聂婧溪就又笑了一下:“听起来很假,我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讲出的这句话……你们又怎么会相信……”   她转头,重新望出窗户外面:“……火灾的事情之后我就知道我完了。即便我在事情发生之后就第一时间站出去跟大家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我的……”   “我注定是一个不讨喜的人……来了霖舟也一样……”   “我的身份很尴尬……我手里拿着的股份,看似让陆家的人都喜欢我,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是讨厌我的……”   “讨厌我拥有他们陆家的股份,讨厌我有资格挑选他们,讨厌我身上的婚约迫使他们来争取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就算我什么都没做,也不会有人喜欢我……”   乔以笙微抿一下唇。或许聂婧溪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听她倾诉、安慰她的人,但乔以笙无法成为这个人。   方袖倒是走近聂婧溪:“阿溪……”   她看起来想抱住聂婧溪,但大概因为她对聂婧溪的那份愧疚让她觉得没资格,所以她抬起的双手犹豫了两秒,又放下去了。   聂婧溪微微仰头,擦了一下眼泪,转回来:“抱歉,我个人的事情和以笙姐姐你无关的,以笙姐姐你想听的不是这些,你只是想了解火灾而已,我偏题了,对不起。”   “火灾……”聂婧溪像在回忆什么,喃喃,“我没让后勤大姐纵火的……” 第496章 救赎   “我只是……”聂婧溪有点卡壳的样子,“我只是交待后勤大姐给以笙姐姐你制造一点麻烦,让陆闯为了以笙姐姐你暴露他没有残废的麻烦……”   “那段时间你们工地刚发生过小面积的塌方事件。工地出现这种小意外的情况挺常见的。”   “我就想,再发生一起小意外,或许还能浑水摸鱼。”   “我是这样暗示后勤大姐的。最多让你受点轻伤。”   “后勤大姐说她明白我的意思了,她会看着办。”   “结果就发生了火灾……”   “事后后勤大姐跟我解释,火势脱离她的预期,她也没想到会烧得那么厉害,新闻会闹那么大。”   “……”乔以笙蹙眉。聂婧溪口中这后勤大姐的解释,和后勤大姐在警方那边的口供是一致的。   “为什么会这样……我也努力想了很久……我也想不通……”聂婧溪好像自己也思绪混乱了,一脸的怅惘与困惑,“可已经发生了……我能做的也只剩,尽力隐藏住自己,不是吗?”   犯错之后,遮掩自己的错误,确实是大多数人本能的首选。沉默两秒,乔以笙说:“即便事实的确如你所言,并非你的本意,往不受你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可如果你一开始没有对我动歪心思,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   “我知道啊,我知道,道理谁都懂,但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聂婧溪再次笑了笑。   如果不是泛着眼睛里的泪花,就和她平时的笑容是一样的了。   “我说过和你相处很舒适,我很喜欢你,喜欢和你交朋友,我没有骗你。我对你表露过的羡慕,也全是真的。因为陆闯,我格外关注你,发现了你身上有很多值得我羡慕的地方。”   “羡慕你从小到大生活在充满爱的家庭里。”   “羡慕你和你的亲人相互信任,在你的亲人面前可以肆意地撒娇、告状、打闹,真实地做你自己。”   “羡慕你有真诚又可靠的朋友。”   “羡慕你自由自在,可以选择自己热爱的事业。”   “羡慕你……”   聂婧溪又擦了擦滑到嘴角的眼泪:“我刚来霖舟的时候,觉得我和陆闯应该是很容易相互理解的,因为他的处境和我类似。”   “所以我始终坚信,他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劣迹斑斑,他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掩藏他真正的自己。”   “相似的人总会相互吸引的。他会喜欢我的,就像我不自觉地喜欢他一样。他一开始对我的排斥,我不在意,我认为等他发现我和他其实很像,他会和我灵魂共鸣的。”   “发现陆闯喜欢的人是你,通过我的慢慢观察,我明白了,相似的人或许确实容易相互吸引,但也很难相互救赎对方。”   聂婧溪一眼不眨地注视乔以笙:“他需要的不是和他相似的人,而是能救赎他的人。”   乔以笙不喜欢聂婧溪对陆闯的这种定论,显得陆闯喜欢她,好似带有目的性和功利性。   何况,陆闯真得和聂婧溪是相似的吗?   而即便到现在,乔以笙也仍然谨慎地不愿意在聂婧溪等人面前承认她和陆闯早就有关系:“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陆闯喜欢我的?认为我和陆闯私下有往来的?”   “陆闯的狗在陆爷爷的别墅很亲近地扑倒你,导致你的手不小心被烫伤,我就开始怀疑你们的关系了。”聂婧溪为她解答。   乔以笙:“……”   聂婧溪又道:“虽然我曾动用聂家的资源调查你的背景,但只是调查你的背景,没敢做太多的事情,比如追踪你和陆闯的关系,否则我后面也不用自己找途经做那些事情。”   “我雇佣的私家侦探并没有拍到过你和陆闯在私底下在一起的画面。但我相信我的直觉。”   “可能你感觉到了,我在言语上试探过你几次。给你陆闯小时候住过的那些地方的照片,也是一次试探,我相信你也很关心陆闯的过去,对陆闯的过去会感兴趣的。”   “噢,对了,在你给照片之前,先发生了一件事。”聂婧溪告知,“在游艇上我掉进江里,陆闯下江里来捞我们两个人,当时其实我是醒着的,并没有晕过去。”   乔以笙:“……”   “你可能怀疑过,掉江里是我自导自演的。”聂婧溪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一半一半吧。我当时是真的没站稳,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了。方袖和芊儿她们也没撒谎,在她们的认知里,我就是不会游泳的。我在学校的游泳课程,是我从小到大唯一一门没有及格过的成绩。”   “我不能突然变得会游泳了。后来你被芊儿推下江里来救我,我很抱歉。陆闯下到江里来救你,成了我的意外收获。”   “……”乔以笙无奈。   “同样我其实醒着的情况,还有昨天。”聂婧溪坦诚道,“我在那个房间里,从头到尾都是醒着的,并没有睡着。余子誉带着陆闯进来,我知道;余子誉给我和陆闯摆拍,我知道;你表哥带着狗进来,我也知道;余子荣要非礼我的时候,我不得不醒过来了。”   既然聊到了昨天,乔以笙便追问:“所以,你承认,你出现在那个房间里,并非巧合?”   “不是巧合。”聂婧溪轻声道,“有人约我去的。”   “谁约你的?”   “我不知道。”聂婧溪说。   乔以笙则故意用确信的口吻道:“杭菀。” 第497章 警   “我不知道。”聂婧溪重复,眼波不动,神色亦毫无变化,“我和余子誉一样,是受到一封匿名邮件。”   “噢?”乔以笙细问,“匿名邮件的内容是什么?应该还在你的手机里吧?给我们看看吧。”   “删了。”聂婧溪说,“我没有余子荣和余子誉兄弟俩那么不谨慎,处处给人留证据。尤其在经历了后勤大姐的事情之后,我谨慎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头了。”   乔以笙眯起眼。   聂婧溪看起来坦荡地接受她的打量,告知:“邮件的内容就是告诉我去那个房间,会有一份送我的礼物。”   “我好奇,就去看看了。”   “进去房间,我没看见有什么东西,闲着也是闲着,就等会儿。”   “察觉外面有脚步,我不知道将面对的是什么情况,就先假装自己随意来那个房间午休的。”   “余子誉带着陆闯进来之后,我意识到,礼物可能指的就是陆闯。”   “后面的事情,你就都已经知道了。”   乔以笙在聂婧溪讲完之后提醒她:“如果将你交给警方的话,警方是可以查到的。无论是你删除的邮件,还是你手机里删除过的其他消息。”   “我知道啊……如果警方要查,那就让警方查吧。”聂婧溪轻轻道,“即便我知道匿名邮件是谁发给我的,人家送我礼物是好心,我不能主动出卖人家。”   ……好心?乔以笙的拳头硬了。   亏她讲得出这两个字。毫无疑问,倘若戴非与没有带着圈圈及时救出陆闯,聂婧溪是打算接受这份所谓的礼物。   “既然你这样无所畏惧,那就把你送去警方那里,让法律处置你指使后勤大姐纵火的事情,为你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乔以笙恼怒。   聂婧溪给她的唯一反应,就是杏眸眨了眨。   “你再包庇,我也知道就是杭菀。”乔以笙最后再用确信无疑的口吻说一次。   聂婧溪微微颔首:“好,如果确认是菀姐的话,我一会儿下楼,正好可以直接跟菀姐道谢,谢谢她送我的礼物。”   乔以笙:“……”   聂婧溪继而自顾自做思索状地说:“我再想想,我还有什么需要向你交待的……回头进了警局,也好跟警官讲清楚。”   思索几秒,她转头看聂季朗:“小叔叔能提醒我吗?我好心记不起来我还有什么需要向以笙姐姐交待的……”   宋红女满脸失望地捂住胸口:“造孽啊造孽……”   宋红女站了起来,又打算向聂季朗下跪:“二爷,婧溪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有我的过错,佩佩去世后,我没有承担着看护婧溪的责任,导致现在婧溪走上了歪路。二爷责罚我吧。”   有阿德在,宋红女的两个膝盖仍旧没能成功落到地面。   但聂季朗并没有按照正常套路,对宋红女说:“婧溪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自己做的事,应该由她自己承担后果,和宋妈妈你无关,宋妈妈你不必如此。”   而是说:“宋妈妈如果坚持认为自己有过错,也要为婧溪现在做的事情负责任,会聂家后就自己到族里的叔公那边领罚吧。我没有办法做主。”   “……”乔以笙没想到聂季朗是这样调皮的小叔叔……   宋红女流着眼泪说:“谢谢二爷。我回去后就领罚。”   聂季朗看向聂婧溪:“有一个问题,不是需要你向以笙交待的,但我想知道。”   聂婧溪对聂季朗的态度和之前倒没有差别:“嗯,小叔叔问吧。”   “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不是聂家的孩子?”   “什么时候……”聂婧溪又回忆了一番,“不记得了……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听起来更像是不愿意回答而找的借口。   聂季朗作罢,并未追究,征询乔以笙的意思:“确定要送她去警察,交由警方处置?”   乔以笙多说了一句:“如果小叔叔希望有其他安排,可以说出来,我们商量商量。”   聂季朗说:“没有,我没有其他安排,她伤害到的是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能做的就是配合警方,提供转账账户的证据。”   乔以笙则问聂婧溪:“你有什么心愿?如果方便,送你去警局之前,我们可以帮你实现。比如你需不需要先回一趟聂家?”   “不用。”聂婧溪特别果断又坚决地说,“不是都已经知道我不是聂家的孩子了?我不需要回去。”   听起来,聂婧溪很抗拒聂家,聂家在精神上带给她的好像就是一些压抑负面的东西。   但在知道自己不是聂家亲生的之后,聂婧溪又没有主动揭穿自己的身份、脱离聂家,好像是舍不得聂家带给她的物质上的条件。   两者是矛盾的,又是合乎常理的……   现在聂婧溪抗拒聂家,甚至抗拒到,用乔以笙给她心愿的机会,提要求道:“直接在霖舟这里送我去警局,不要去明舟市的警局。”   乔以笙满足她:“可以。”   “什么时候去?”聂婧溪似迫不及待一般。   乔以笙说:“你准备好了,就随时可以让人送你去。”   聂婧溪点头:“好,让我回我的房间洗漱。我想体面一点。”   乔以笙同意了。   为以防万一,聂季朗暂时没收了聂婧溪的手机,并派遣阿苓陪着聂婧溪。   宋红女也有方袖扶回她的房间去休息。   没了外人,乔以笙向聂季朗请教:“小叔叔,你在聂婧溪身上只查出火灾这一件事?”   “嗯,”聂季朗有点渴,让阿德去装了两杯水,一杯给乔以笙,一杯自己喝,“绑架案,我也用我这边能调度的资源帮你查了查,确实没发现婧溪有参与在内的痕迹。我没有包庇她的必要。”   乔以笙点点头:“嗯,我明白,小叔叔你如果想包庇她,刚刚就不会有这一出。”   “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或许是我能力有限,婧溪做事也严密谨慎,没帮你查到,婧溪自己也坚持隐瞒到最后,没有老实地主动交待。”聂季朗笑笑,“昨天的事情,如果不是刚刚余氏兄弟和婧溪拼凑出脉络,我就查不出来。”   乔以笙打趣:“所以小叔叔一开始有吓唬她的成分在里面吧?想用一个火灾案的证据,吓唬她交待出全部事情,以小博大?” 第498章 痕迹   “以小博大多好?”聂季朗扶了扶金丝边眼镜脚,其实是有些惋惜的,“我对婧溪的确是一直都亲不起来,但我对家里的亲人的态度基本其实差不多。”   “婧溪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聂家亲生的,所以心里可能有了预设我待她就是不如待其他人亲近。尤其是在和你有了对比。”   “在我父亲临终前交待我事情,我知道了婧溪的父亲不是聂家亲生,婧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我并没有区别对待婧溪。”   “我承认的只有,在察觉婧溪可能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来霖舟之后,待她确实和待你不一样。”   “我最庆幸的一件事情是……”   聂季朗还煞有介事地顿了一顿,像故意吊她的胃口。   可惜乔以笙并没有被他吊到,她无所谓他说不说的。   聂季朗察觉她的心态,有点无奈又用一贯长辈般宽厚的神色看她。   乔以笙在喝完一口水之后,道:“那我给小叔叔一点面子,听听看小叔叔最庆幸的是什么事?——小叔叔应该不会和我计较,说什么迟了、不乐意告诉我之类的吧?”   聂季朗确实没有不乐意,只是调侃:“你的面子真够大的。”   乔以笙阿谀奉承了一句:“聂大小姐的面子,不都是小叔叔你给撑出来的?”   聂季朗便把话讲完,表情有点严肃地讲完:“庆幸婧溪没有早早地知道你和聂家的关系。否则我拿捏不准,婧溪是不是会做出更多的错事。”   乔以笙低垂眼皮,盯着手里水杯微微晃动的水面,说:“我不是圣母,但在我父母的影响下,我也确实不习惯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一个人。”   “我和婧溪毕竟没有那么大的仇恨和恩怨。我愿意相信,她确实没有真的要我死。”   随即乔以笙抬头,非常有原则地说:“当然,这不代表我原谅了她。也不代表可以饶恕她的错误。”   聂季朗微微笑。   乔以笙被他瞧得有点不好意思,最后问一句:“聂婧溪的事情,是不是到此为止了?”   聂季朗微微颔首:“婧溪那边和你有关的事,暂时就这些,我另外查到的一些,是婧溪和聂家的事情,你不用管,我来善后。”   “好。”乔以笙起身,“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下楼去了?陆家一群人还等着我们。”   聂季朗随着她起身,瞥一眼她手里抓着的手机:“你是着急下楼去和陆闯分享录音吧?”   “……”乔以笙下意识捏紧手机,第一反应难免有点窘。   不过很快就坦坦荡荡地对聂季朗挥挥手机,解释道:“聂婧溪录音的习惯很好,我学来的。怕刚刚有些话没听清楚,回去再听听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另外,万一她到了警局那边又反口不承认了,这份录音也能有点用处吧。小叔叔你说对不对?”   聂季朗还是那般宽厚地“嗯”一声。   下楼梯的时候,他问:“你提到的‘杭菀’,就是陆闯的二嫂?”   乔以笙:“对。”   聂季朗:“需要我帮忙吗?”   乔以笙弯唇:“杭医生的生平简历,目前手里都有,挺完整的,似乎没有遗漏。其他事,等有需求的时候我一定不会跟小叔叔你客气。”   一楼客厅里,陆家的几个人竟然一片祥和。   房间里头的陆清儒估计已经安置妥当了,此时庆婶在外面帮忙,从厨房里整了几样点心。   余子荣早上从宜丰庄园醒来之后饭也没吃就过来,此时歪着他那颗鼻青脸肿的脑袋,正左右手一起抓着糕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又语焉不详地吩咐庆婶再去煮碗面给他。   ……好歹不闹了,画面不雅观就不雅观吧。乔以笙默默地连自己的眼角余光转开。   陆家晟问聂季朗:“亲家小叔,都了解清楚了?”   聂季朗反问陆家晟:“你们这边讨论出什么?”   陆家晟很为难的样子:“实在没有头绪。我们陆家平时虽然大家有些吵吵闹闹、磕磕绊绊,但绝对不会严重到伤及性命的地步。何况还是亲人。大多数时候我们一家人都是相亲相爱的。”   陆家坤从旁附和:“是的啊是的啊。”   他们这就是睁眼说瞎话,否认发匿名邮件的出自陆家。   乔以笙则在刚才聂季朗确认聂婧溪没有参与绑架的痕迹时想到:绑架应该真的只是幕后之人针对她的。   迫使陆闯出现,应该只是匿名邮件的主人抛出给余子誉去为TA办事的一个诱饵。   要么陆闯出现去见许哲,暴露出没有残废,对TA毫无影响;要么TA坚信,陆闯不会为了她去见许哲,或者即便去见许哲,也会想办法不暴露。   何况,早前不就已经在怀疑,绑架案的幕后之人,大概率两边都保持联系,既和余子誉保持联系,又联系了许哲。而且许哲最后单独约见陆闯,还是许哲脱离了TA掌控的个人行为。   乔以笙现在有太多话要跟陆闯交流了,光是聂婧溪的认罪大戏就值得讨论个三天三夜。   坐回客厅沙发里时,乔以笙迫不及待地给了陆闯一个眼神,让陆闯先自己体会。   接收到她眼波的陆闯斜斜挑高眉骨。   陆家晟这时候来询问乔以笙:“以笙,要不你再想想?是不是你以前还得罪过什么人?和聂家、陆家都无关的什么人?”   乔以笙:“……”   总而言之陆家晟就是不想伤了两家的和气吧……   陆闯刚刚被乔以笙的一个眼波勾得分了神,这会儿才记起来拆台陆家晟的上一句话:“陆家晟,就子荣表哥和子誉表哥对我下药、他们兄弟俩又大打出手要致对方于死地,你觉得聂家小叔叔能信你说的,咱们相亲相爱?”   “你懂什么?你给我闭嘴!”陆家晟的眼神凶狠地像又要抽上陆闯几鞭子。   说实话,乔以笙挺担心,陆闯再搞破坏的话,回陆家后真得再次被拉去家法伺候。   杭菀分明有意缓和陆家晟对陆闯的火气,插话询问陆家晟要不要也吃点点心。   阿德这时候接了个电话,弯腰对聂季朗耳语什么。   聂季朗即刻起身,带着阿德往楼上去,同时通知阿德打救护车的电话。   “怎么了?!”乔以笙连忙问。   聂季朗皱眉:“婧溪她……” 第499章 撒   从昨天中午到宜丰庄园准备订婚宴,到今天上午来陆清儒的别墅这边当面对质,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却仿佛过去了二十四年那般漫长。   坐在车里回工地的路上,乔以笙疲惫不堪,但又睡不着,只是闭着眼靠着椅背假寐,手里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从后座里钻脑袋到前面来的圈圈。   驾驶座上是陆闯是开车,车内播放的是乔以笙录下的那份音频。   音频中的主角聂婧溪,不久前独自一个人在卫生间里割腕自杀,幸而阿苓警惕,及时发现,聂婧溪没死成。   聂婧溪被送去医院,聂季朗原定于今天离开霖舟回明舟的行程暂缓,陆家晟等人也各自散了。   音频播放结束后,陆闯打开了舒缓的轻音乐。   乔以笙问:“你有什么想法?”   陆闯说:“不是很累?你不如先继续眯一会儿。不着急讨论。”   随即又充满兴味地追加一句:“反正我们夫妻俩的想法肯定差不多,心有灵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要脸。没正形。”吐槽的语气,乔以笙没法忍住不带笑意,嘴角也不由自主翘起。   陆闯理直气壮:“在自己老婆面前,我需要什么脸?需要什么正形?”   “贫吧你。”由于担心陆闯的安危,乔以笙还是和他聊回正题,“如果一切真的是杭医生藏在幕后,你二哥……”   “……即便和你二哥无关,可他毕竟和杭医生当了那么多年的夫妻,而且你二哥人又不傻,他对杭医生为人会完全一无所知吗?”   杭菀曾经两次向她透露乔敬启当年车祸的内情,挑拨她和陆闯的感情,尤其第二次,挑拨得过于明显,明显得像是根本没想刻意隐瞒她的目的。   绑架案的幕后黑手则躲得非常深,倘若不是这一回又出现了匿名邮件,匿名邮件的发件人又好像和给陆闯下迷药的是同一人,反推过去的话,是很难把杭菀和绑架案联系在一起的。   从两者的不同手段来看,杭菀就很厉害了,绑架案表现出的形象才是真正的她?不太聪明地挑拨他们的表现,是杭菀伪装出来的?   说得通。   但矛盾的不统一感也的确存在。   乔以笙的脑容量已经不够用了,一天下来脑细胞也贡献得快透支了。   算了吧算了吧,在有新东西出现提供新思路之前,她还是接受陆闯的建议,先消停消停。   陆闯明白乔以笙对他的关心:“知道了,也会提防我二哥的。”   乔以笙有点替陆闯感到难过:“……你二哥会感觉到你对他的提防吧?这样,你们兄弟俩就算正式破裂了……?”   对陆闯是不利的。   饶是陆闯这些年来对陆昉和杭菀有所保留,陆昉和杭菀仍旧是陆家里头对陆闯了解最多的人。   陆闯看得很开:“无所谓吧,我现在有聂家大小姐作为倚仗,就算出现了最坏了结果,他们跟陆家晟揭穿了我的真面目,陆家晟好像也没办法拿我怎么样。”   “以我对陆家晟的了解,最大的可能性反倒是陆家晟会更加积极地争取我们。”   “……”乔以笙边笑边用冷水泼醒他的美梦,“你好像忘记了我不是真正的聂家大小姐,一旦揭穿,根本无法成为你的倚仗。”   陆闯突然伸过一只手来,捉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   察觉异常,乔以笙不禁睁开眼,转头。   入目的是陆闯紧绷的侧脸线条和凝重的神情。   “怎么了?”乔以笙狐疑。   陆闯抿一下笔直的唇线:“你和陆清儒的血缘关系绝对不能被陆家的人知道——不,是不能被除我们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乔以笙不希望气氛如此,揶揄道:“有你、有阿苓,别人想对我怎样,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吧?”   陆闯这时候丢出了一句话:“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早在许哲绑架你的那件事上,就还有一种可能性。”   乔以笙微微一愣,在陆闯的提醒之前,她确实忽略了最新获知的她的身世:“……可能有人那时候已经发现我和陆清儒的关系?”   陆闯的眉头拧成川字:“我还是把大炮也放到你身边去。”   乔以笙拒绝:“这还不是确定的事情,但你有危险是确定的,对我来讲也非常重要。所以大炮还是留在你身边。我相信阿苓的能力。”   见陆闯还要开口,乔以笙抢话又道:“我保证我连上厕所都带阿苓陪我。再不放心,你就往宿舍周围和工地都多安插几个自己人。”   陆闯默了默,最终点点头。   今天他并没有停在工地外头就放她下车,而是堂而皇之地一直把车开进工地专用的停车处为止。   乔以笙以为到这应该差不多了,结果下车之后,陆闯还跟着。   “你想干什么?”她有些不满。   陆闯示意给她看他拎着的两只大塑料袋:“给你的同事分我们的喜糖。”   “???”乔以笙都不知道他今天还在车子后备箱里装了喜糖。   纠结了几秒,乔以笙说:“你走吧,我自己分。”   “那不行,这么多喜糖很重的。”陆闯啧声,“而且万一你有同事不认识我?这么帅的老公,你必须带出去遛遛。”   乔以笙:“……”   陆闯走近她,屈起手肘轻轻撞一下她的手臂,半是打报告申请的语气,半是撒娇的口吻:“我保证就这一次,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绝对不再去你的办公室,打扰你的工作。”   乔以笙:“……”   “嗯?”陆闯进一步凑近她,自喉间溢出这单字音节,搭配他深深看进她眸子里的渴望与期盼的眼神……   乔以笙仿佛看见了圈圈在跟她求肉吃……   她觉得不用怀疑了,陆闯绝对是有意向圈圈学习的。   她拉开和他的距离,躲避他气息的喷洒,转身率先迈步,表现得很不情不愿:“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陆闯斜勾唇:“遵命,老婆大人。”   “……”乔以笙险些一个趔趄,回头狠狠瞪他。才一个上午就忘记早上起床前刚刚规定下来,“老婆”这个称呼,只能早晚各一次。   陆闯会意,抬手给他自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看起来乖里乖气地跟在乔以笙后面往里走。 第500章 糖   迎面碰上每一个但凡跟乔以笙打招呼“乔工”的人,陆闯都会在乔以笙点头回应对方之后,主动出声自我介绍一句:“我是你们乔工的未婚夫,昨天刚订完婚,这是我们的喜糖。”   兜着喜糖的袋子递到对方面前,由对方自行伸手取,想取几盒取几盒,慷慨又大方,很有喜糖管够的意思。   如果不是他已经前情提示,别人怕不是该以为他是喜糖批发商,来工地做广告的。   对方拿完喜糖之后,就笑着对乔以笙补了一句:“乔工,新婚快乐。”   谁订个婚如他们这般高调的?乔以笙觉得臊死个人,加快步伐,不等他停下来给人分发喜糖。   但陆闯仗着腿长和步伐迈得大,还是追上了乔以笙,两人前后脚进入办公室。   时逢午休时间,乔以笙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这会儿办公室里的人应该不多,那么她可以把喜糖直接放到每位同事的工位桌面上,不用亲自向他们介绍陆闯。   结果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除了莫立风,全部人整整齐齐地都在办公室里勤奋地连午休时间也在办公。   这个办公室里,除了她和莫立风,还有一个无足轻重的陆氏集团的代表,其余人都是光华嘉业派驻来的项目组员工。   故而乔以笙严重怀疑陆闯暗中“勾结”杜德友,借着职权之便,假公济私,内部发了公告,规定光华嘉业的这几位员工今天中午午休期间必须留在办公室,才有了眼前的局面吧……   “愣着干什么?你不跟你的同事介绍我的话,我就自己介绍了。”陆闯似笑非笑地小声提醒。   乔以笙:“……”   墙都不服,只服他!   既然都心软答应他进来向全天下公告他的身份,乔以笙现在反悔也来不及的,那就选择速战速决,赶紧送走他这尊佛。   硬着头皮,乔以笙开启她长这么大以来入选top3的艰难社交,一个个过去送喜糖。   她是不希望破坏整个办公室的办公气氛的。   但在她就近走到第一位同事的工位旁边送喜糖时,其他同事都热情地开始道贺:“恭喜恭喜啊乔工!新婚快乐!”   “订婚,订婚,暂时只是订婚。”乔以笙只一开始的时候这样解释了。   后面淹没在七嘴八舌的祝福之中,她也无力再费口舌去一个个地纠正了,默认了“新婚”的说法。   好不容易社交完毕,乔以笙迫不及待地要赶陆闯离开。   结果陆闯说:“你们这工地里,旁边不是还有其他几件办公室?不能只给你在办公室分喜糖吧?其他办公室里的人,不也经常和你打交道?”   乔以笙:“……你怎么不干脆给整个工地所有的工人也发喜糖?”   陆闯演绎了何为传闻中霸道总裁的邪魅狂狷的一笑:“我怎么会没有考虑到?大炮的车子就在我们后面,一车的喜糖已经运来工地外面了。”   “等会儿小刘就会安排发下去,食堂里的打菜阿姨也不会忘记的,保证将我们的订婚喜糖落实到这个工地里的每一位员工手里。”   乔以笙:“……”   于是乔以笙被迫在整个工地高调地庆贺,她名花有主了。   而且杜德友那么那么碰巧地选在今天这会儿的时间点来工地视察工作,乔以笙和陆闯也跟他聊了两句。   昨天杜德友没有参加订婚宴,因为陆家拟的宾客名单中没有杜德友,乔以笙和陆闯的私人关系中均不方便邀请他。   杜德友自然是无所谓的,并且今天补了份订婚礼给乔以笙。   陆闯走的时候,见她有点挂脸,还厚颜无耻地跟她道歉:“生气的,等你下班回家,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我。”   这诚恳的认错态度维持不过两秒钟,便听他凑在她耳廓的下一句是:“要不要我提前帮你准备好小皮鞭?”   “!!!”昨晚的领带,开发了新乐趣,让他又生出进一步的想法了是吗?   乔以笙会给他一字诀:“滚!”   陆闯乜眼笑:“啧,乔圈圈,你又懂了我的意思?看来你的知识面究竟有多宽,我还得继续探索。”   乔以笙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再不滚我让工地的保安来了。”   “行了,我也该回陆家去偷户口本了。”陆闯反扣住她的腕子,顺势将她拉进他的怀里,迅速地啄一口她的嘴唇。   赶在她的小拳拳揍上他之前,陆闯率先松开她,迈开大步离开。   乔以笙转身要回办公室,恰好看见莫立风从她后方三米远的地方经过。   虽然他看起来目不斜视,但乔以笙的内心仍然:“……”   ……莫立风绝对旁观到了她和陆闯的腻腻歪歪。   ……陆闯那种心机,肯定是会让莫立风旁观到的。   ……可她又能怎样?   折返办公室,正见莫立风刚刚拿起搁他桌面上的喜糖。   陆家给昨晚参加订婚宴的每一位宾客的回礼之中,其实包括了喜糖,但陆闯偏要在莫立风的工位里再放两盒。   而乔以笙知道,莫立风是不爱吃甜食的。   眼下莫立风倒要没当着她的面处理掉喜糖,只是很随意地打开抽屉,塞了进去。   然后他日常挤了点免洗洗手液,擦干净他的手。   乔以笙礼数周全地为昨晚没能招呼到位而致歉:“……谢谢师兄昨晚给我面子。散席的时候我有事没出现亲自送你们,实在不好意思。”   莫立风点点头:“不用在意。”   乔以笙又分别发了消息跟欧鸥、Mia、李芊芊、薛素和所长致歉。   Mia回道:【昨晚终于知道了你的新宿舍在哪里,条件看起来比之前火灾烧掉的那里条件要好一点】   乔以笙:【你昨晚见到我新宿舍了?】   Mia:【嗯,应该是陆闯的人假扮的代驾吧?代价开车送我和你的师兄了,先送你师兄到你们的工地宿舍】   乔以笙记起昨晚席间瞄见她似乎主动找莫立风搭话:【我师兄没有冻到你吧?】   她心里估摸着,Mia身为心理咨询师,最擅长的就是与人沟通,应该不在话下。   Mia若有深意透露了一句:【我其实有点兴奋】   乔以笙:【?兴奋什么?】   乔以笙的八卦之魂不禁燃起:【我师兄是你喜欢的类型?】   Mia只是回答:【算是吧】 第501章 祟   乔以笙不知自己是否太过敏感,她重新看一遍Mia话,结合Mia的职业,忽然生出个念头:Mia的兴奋来源该不会是……   她不禁掀起眼皮透过两个工位之间的隔板,瞄一眼专注盯在电脑屏幕上的莫立风。   ——嘶,虽然莫立风洁癖了点,强迫症了点,但不至于胡乱揣测他有心理疾病。   何况,即便心理上有点状况也属实正常。   这年头,生活压力大、工作压力大,谁还没点“病”?她不也咨询过一阵时间的心理医生?   -   虽然是聂婧溪出事,但毕竟是聂家的人,还是在陆清儒的别墅里,陆家晟为了聂陆两家的关系,还是陪聂季朗跟去了医院。   医院也是陆家晟帮忙选的,选了陆家关系好的医院。   陆家晟在聂季朗面前充分展示了一番在霖舟,只要顶着陆家的名义,事情就比一般人容易办,特权和优待也是必须有的。   还为聂婧溪请来了好几位专家会诊——当然,完全是没必要的。   不过陆家晟也没有那耐性逗留很久,也就呆了个十分钟,便以公司有会议要开而告辞。   “聂家小叔有任何事情,尽管交待我的助理,我的助理会帮忙。”   聂季朗点头:“麻烦陆兄了。”   离开医院,陆家晟坐着司机开的车,也确实是要去公司的。   陆家晟对聂婧溪在陆清儒的别墅里自杀,心里是有意见的。   即便那只是陆清儒的居住场所,也属于陆家的房产,见血光可不是好事。   只能庆幸聂婧溪没死成,否则得成凶宅了。   思来想去,思来想去,陆家晟还是认为不妥,需要再找风水大师来看看,可能还有必要为这次的见血光做一场法事。   摸出手机,陆家晟要给风水大师打电话,发现有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他点开,看了看里面短短几个字的内容,愣住。   -   对于陆闯主动回陆宅这件事,家里从佣人到管家都特别意外。   陆闯在外面有自己的住所之后,几乎每一次回陆家,既不是被陆家晟强行押回来教训的,也不是陆闯本人骂骂咧咧找陆家晟吵架的。   ——前天晚上为了隔日的订婚宴而住回来陆宅,算一次情有可原的平和,但也是陆家晟提前有过交待的。   见陆闯看起来心平气和,管家主动询问陆闯,晚上是不是在家里吃饭。   “不用,我只是落了东西,过来拿了就走。”陆闯挥挥手,等管家退下之后,他确认没有佣人在周围忙活,假装随意地往陆家晟的书房方向走。   临到要登记结婚,陆闯才后悔自己平时没有关注陆家晟把户口本放哪里。   只是凭陆闯自己一半模糊的印象和一半猜测,觉得大概率在陆家晟的书房。   陆家这栋大豪宅,也是陆清儒以前买来的,还上了新闻,新闻标题大概是“千金豪掷为博美人一笑”,因为陆清儒虽然特别低调,但还是被一小撮人知道他那段时间第一个孩子出生,所以媒体自行脑补了一出大戏。   陆清儒不满新闻猜测他的私生活,陆氏集团开始插手霖舟当地的媒体,并在短短两年内几乎掌控住话语权。如今的陆家享受到的一切,大部分是陆清儒奠定的基础。   陆家晟、陆家坤、余亚蓉兄弟姐妹三人,可以说是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的。   迄今为止,陆家晟、陆家坤两兄弟的两家人都住在这儿,余亚蓉的夫家那边没落之后,带着余子荣和余子誉也住进来。   倒不是各自没钱在外面买房子,外面的房子大家其实各自也都有,但兄弟姐妹三人总感觉不住在这里的话,好像就失去了以后争夺这栋宅子的优势。   即便这栋有着陆家祠堂的豪宅在陆清儒眼中一文不值——倘若有价值的话,陆清儒后面也不会为自己在佩佩老房子的旁边建了栋相比之下较为普通的别墅,单独入住。   一大家子人集中住在一起的坏处就是,饶是宅子的面积足够大,一不小心也容易碰到人——陆闯还没成功进去陆家晟的书房,就遇见了陆朝。   “陆闯堂哥。”   陆家坤的两个儿子,陆朝和陆晨,对陆闯的态度较之其他人稍微好一点。因为陆家坤管得严,两人也不如余子荣余子誉兄弟俩小小年纪就开始私生活混乱。   现在也算见风使舵,因为陆闯和乔以笙订了婚,陆朝还变得会主动打招呼了。   陆闯不咸不淡:“你没跟你爸去公司学习?”   陆朝说:“我今天生病了。”   他讲话的语气和样子看起来都不像生病。   逃避去公司的老把戏了,陆闯以前玩剩下的。   “嗯,那你好好养病。”陆闯假装只是要去后面的祠堂。   陆朝有点没眼色,跟在陆闯后边问:“堂哥就一个人回来?没带着堂嫂一起?”   陆闯嫌烦了,没空和他周旋:“我老婆来不来,关你什么事?不滚我揍你。”   陆朝皱眉,见陆闯一副惹不起的样子,到底没继续往上贴,临走前壮着胆子小声嘀咕一句:“拽什么……”   打发走人,陆闯还是佯装若无其事地前后左右转悠一圈,然后蹿进陆家晟的书房里。   陆家晟自己不用书房的时候,其实一般情况下是锁着的,电子锁,而且书房里头还装有摄像头。   不过陆闯很早以前为了偷窥陆家晟有什么秘密,早就摸索清楚了。遗憾的是,陆家晟没什么秘密。   至少陆闯以前没探索到陆家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陆氏集团重大的机密文件,根据规定,陆家晟没有资格、并且也不能私人带回家。   整个书房里最值钱的就是陆家晟的保险柜。而保险柜里也不过放着陆家晟的一些资产罢了。   陆闯也好几年没兴趣再来光顾他的书房里是否有新鲜玩意儿。   他也没想到这么多年,陆家晟没更换过电子锁和摄像头的设备,所以刚刚在外面他从他电脑以前的记录设定里屏蔽掉书房的设备,非常地简单。   而快速搜寻了一圈,陆闯不仅没发现陆家晟往这个书房里添置有什么太新鲜的玩意儿,连他最关键要来找的户口本也半个影子没见着。   不在书房,就最有可能在陆家晟的卧室?   忖着,陆闯倏尔捕捉到动静。 第502章 疑   动静就在书房外面,陆闯即刻警觉,来到窗边,打开锁,做好要翻出去的准备。   陆家晟的这个书房早被陆闯摸得透透的,如果遇到意外情况的逃跑预案也是有的。   书房的某一扇窗户连着的是后花园。   一方面因为设计上的美观,一方面也是陆家晟对这栋宅子的安保过于放心了,没有安装防盗网。   最后并没有人进来书房,似乎只是单纯地有人经过书房外面。   但为了以防万一,陆闯在动静消失后还是选择从窗户离开,避免在过道上被人撞见他从陆家晟的书房里出去。   从花丛里钻走,陆闯装作在后花园游荡,抓着手机通知等在外头车里的瘦猴子,关掉对陆家晟书房里设备的屏蔽。   要从后花园的出入口进去的时候,冷不防看到了何润芝。   后花园这里和陆家祠堂是相连的,何润芝独自修身养性的佛堂的位置也差不多在陆家祠堂旁边,遇上何润芝并非没可能。   只不过……何润芝很少会出来。   何润芝吃在她的佛堂、睡在她的佛堂,念经拜佛是她每天干的事情。   所以,还是算有点意外的。   而且何润芝现在是盯着陆闯看的。   她如常的一袭青衣,只一根簪子挽着头发,手里掂着一串佛珠。   这略微熟悉的目光不禁令陆闯感到兴味。   如他才对乔以笙说过的,其实他现在不担心曝光。   不慌不忙地,陆闯迎着何润芝的视线走向她,停在两步开外的位置,装模作样地问候一句:“大妈。”   何润芝没吭声,只是朝陆闯方才过来的方面瞟一眼。   陆闯并未继续搭理她,径自掠过何润芝,心里琢磨着要再上陆家晟的卧室里找一找。   然后陆闯发现,何润芝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陆闯不确定她是不是只是同路,回到客厅后他故意先停下来,转去卫生间里洗个手。   等他出来,就发现何润芝也逗留在客厅。   陆闯作势要往二楼去。   何润芝又动了,仍旧与他同步行动。   这次陆闯可不能不理会了。   双手抱臂,他站在刚踏上去的两级台阶上,居高临下地问何润芝:“大妈有什么事吗?”   何润芝没回答,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陆闯又试着往台阶上走一步。   何润芝也跟着走了。   陆闯不爽地皱眉:“大妈,您是要怎样?”   何润芝还是没回答他。   “怎么了?”杭菀这时候推着陆昉出现。   陆昉因为腿脚不方便,在这栋陆家豪宅里的卧室在一楼,日常活动范围也在一楼。   陆闯扬了扬下巴,对杭菀示意何润芝:“不知道。得问大妈。不知道为什么大妈一直跟着我。我问大妈,大妈也不说话。二哥二嫂你们可以帮忙沟通沟通。”   “妈。”陆昉的轮椅行到何润芝的身侧。   陆昉的出面也并能使何润芝开口。   陆闯表现出回避的态度:“二哥你们和大妈聊吧,我回我房间了。”   然而陆闯仍旧无法摆脱何润芝,何润芝还打算跟着他。   陆闯索性问:“大妈,您是不乐意我回这里是吗?”   不用怀疑,何润芝的反应仍旧是沉默。   “行,我走。”看来今天办不成事。   陆闯迈下阶梯,大步朝门口的方向去。   何润芝终于只是站在原地,不再跟着。   “小闯,都回来了,不等着一会儿一起吃个晚饭?”杭菀挽留。   陆闯直白道:“不用,吃不下。”   陆昉控制着自动轮椅追上陆闯。   陆闯因为陆昉,到底还是暂时驻足在门口处。   陆昉是来跟他道歉的,小声地说:“小闯,对不住,等下我再问问我妈什么情况。”   以往何润芝确实不这样的。陆闯和何润芝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他小时候刚被接回陆家时,何润芝跟陆家晟曾经没少为此而争吵。他几次三番能从成功从陆家逃跑出去,还多亏了何润芝。   他方才撞见何润芝之所以说何润芝看他的目光他略感熟悉,就是因为小时候他有一次逃跑,就是很不巧地被何润芝撞个正着。   撞个正着时,何润芝就是用类似的目光看他。   之后是何润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他不存在。还把可能会妨碍到他逃跑的佣人支开,使得他的逃跑之路更为顺畅。   当然,何润芝真正帮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而在何润芝的大女儿死了之后,何润芝就成如今的样子了。   “没关系,二哥你不用放在心上。”陆闯勾唇。   陆昉问:“你回来是有事办?”   基于陆昉对他的了解,陆闯否认也没用,所以半真半假地承认:“嗯,本来要回我自己屋里拿点东西。”   “算了,也不是着急得非得今天到手。二哥你进去吧。”转身,陆闯本打算就此走人。   瞥见陪在何润芝身旁的杭菀,陆闯心生一计,顿住步子,又看回陆昉:“二哥……”   他的语气和表情皆流露出一丝迟疑。   陆昉:“你说。”   陆闯:“……我验了昨天的那一整套茶具。”   陆昉猜测:“有发现?”   陆闯点头:“有。”   话落,陆闯并没有跟他仔细解释具体是什么发现,只似有若无地将目光飘去一下杭菀身上。   陆昉会意地点点头:“明白你的意思了……”   紧接着陆昉似乎想再跟他道歉,但出口的声音变成咳嗽,咳了好几声,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引发杭菀和何润芝的齐齐关注,两个女人全都过来了。   这种时候陆闯自然无法一走了之,他稍加逗留片刻,等等看陆昉的情况。   而陆家晟恰巧也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风风火火,脚步急匆匆,整个人的状态也心不在焉的,刚跨进入户大门里来时,直接推开了问候他的管家:“家坤和亚蓉在哪里?”   下一秒,陆家晟才留意到陆闯的在场,猛然一顿。 第503章 分道   他鹰隼般的眸子摄在陆闯身上。   陆闯敏锐地接收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太像是平常陆家晟看他不爽的那种目光。   但陆闯又一时琢磨不出具体是什么。   “你在这里干什么?”陆家晟不善地问。   陆闯乜斜眼,一贯地吊儿郎当:“我爱来不来。”   陆家晟倒并未对他发火:“回头我再收拾你!”   “嘁。”陆闯不屑,转头询问已经停止咳嗽的陆昉,“二哥,好些没?”   陆昉摆摆手:“你有事尽管去忙你的。”   陆闯是要走的。   他不由又看了一眼陆家晟。   陆家晟丝毫不关心陆昉的身体,遑论何润芝和杭菀两人的存在。   他在方才对陆闯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疾步走向陆家坤和余亚蓉的居住区域。   陆家晟突然找陆家坤和余亚蓉能有什么事?陆闯生疑。   刚刚管家回答了陆家晟,陆家坤并不在。   余亚蓉、余子荣和余子誉母子三人倒是回来了,两兄弟还差点打起来。   余亚蓉习惯性地又想使唤杭菀去给余子荣处理伤口,杭菀以照顾陆昉为理由,只让管家替余亚蓉喊来家庭医生。   陆闯记挂在心,思虑之下,还是决定多等一会儿,等等看。   于是陆闯对陆昉道:“我成天闲人一个,能有什么事?”   “不过二哥你有没有事,二哥你说了不算,我得问二嫂。”言毕,陆闯抬眼看杭菀,“二嫂,你给二哥检查检查。”   杭菀推动陆昉的轮椅:“其实就是些老毛病,我带他进去吃药。”   陆昉按住轮椅:“你先送妈回佛堂。”   “好。”杭菀转向何润芝,“妈,是佛堂里什么东西需要添补吗?”   一般这种原因,才会让何润芝在这种时候离开佛堂。   何润芝终于开口说了她的第一句话:“嗯。”   随即何润芝跟杭菀报了三样物品。   杭菀转头就交待佣人去库房里取,然后说:“等会儿就送去,我先陪你回佛堂吧。”   何润芝又以沉默来无声拒绝了。   “妈是想等东西送来再一起回?”杭菀询问。   陆闯心知肚明,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他还没离开,何润芝要继续盯住他。   跟防贼似的。   陆昉也不好勉强何润芝。   四人就这么在客厅耗着,谁也没离开。   陆闯直接在沙发里坐下了,形散意懒地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玩手机。   果不其然,佣人送来何润芝要的东西之后,何润芝仍旧没有回佛堂。   一直耗到陆家晟出来为止。   依旧是风风火火、行色匆匆,神情间满是凝思。   看见他们四人还在客厅,陆家晟煞有介事地将两只手插进他的裤子口袋里。   陆闯眯起一下眼,敏锐地判断:陆家晟的裤子口袋里一定装有什么东西。   大概因为陆闯和何润芝同处的画面过于诡异,陆家晟问了一嘴:“你们在干什么?”   陆闯作为代表回答:“可能一会儿要凑一桌麻将吧。”   陆家晟:“……”   “闲得你们。”丢下这句话,陆家晟快步往外走。   陆闯迅速通过手机给瘦猴子发消息,叮嘱瘦猴子跟踪陆家晟。   随即陆闯自己也呆不住了,起身向陆昉和杭菀道别。   陆昉送他到入户门为止,说:“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杭菀是跟在陆昉身边的,听见了这句话。   等陆闯离开,杭菀问陆昉:“要给小闯什么交代?”   陆昉没有回答,他还是让杭菀先送何润芝回佛堂。   送完何润芝,杭菀又帮何润芝把添补的物品分类摆放好位置,才回去她和陆昉的卧室。   一进门,杭菀就听见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的陆昉命令道:“跪下。”   杭菀嘴角旋开温柔的梨涡。   她关上门,立刻照陆昉说的办。   跪在地上之后,杭菀用两只膝盖走路,慢慢地走向陆昉:“二哥,小闯跟你说什么了,让你对我这样生气?”   她猜测:“小闯怀疑我?是吗?”   “那就让他怀疑吧。”杭菀来到陆昉的轮椅旁侧,脸轻轻贴到陆昉抓在轮椅扶把的手上,“不跟小闯联盟,也没关系的。”   “二哥,你和小闯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与其日后闹翻,不如现在就以我理由,和小闯分道扬镳。”   话尾音尚未完全落下,杭菀便被陆昉扬起手甩开了。   杭菀坐在地上,双手撑住地面,没有扑倒。   旋即杭菀重新跪起来,去握住陆昉的手:“二哥……”   陆昉又一次甩开杭菀。   杭菀也又一次跪起来。   两人如此一来一回有个大概十次,以陆昉用了太多力气,为结束。   杭菀跪着走到陆昉的正前方,趴在陆昉的膝盖上:“……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不好吗……”   陆昉低垂的眼帘里是杭菀的侧脸,和覆在杭菀颊侧的发丝。   他的手缓缓地摸到杭菀的后脑勺,轻轻地摩挲两下,宛若爱人之间的亲密与怜惜。   维持了十来秒,陆昉猛地用力,拽进了她的头发。   因为疼痛,杭菀本能地仰起脑袋,朝陆昉扬着脸。   她的眉心是微微蹙起的,她的面庞上仍旧是挂着梨涡的。   挂着梨涡,杭菀伸手,轻轻捧住陆昉的脸:“二哥……我爱你……很爱你……永远爱你……我不会离开你……”   -   一路跟踪陆家晟的瘦猴子汇报,陆家晟只是去了公司。   由于瘦猴子进不去公司,陆闯转而叮嘱他埋在陆氏集团总部里的人,尽可能地留意,陆家晟是否有异常举动。   没拿到户口本,陆闯折返郊区接乔以笙下班的心情都不如原先美妙了。   他如今大多数情况下并不会对乔以笙刻意隐瞒情绪,所以乔以笙一见到他,就瞧出来他偷户口本失败了。   乔以笙不免调侃道:“看来老天爷想帮我多考察你一两天。”   “嘁,老天爷算哪根葱?哪来的资格考察我?”陆闯先是冷哂,继而嘚瑟,“你舅妈都同意了我的提亲,你也同意了和我领证。”   最后陆闯特别阴戾地撂狠话:“谁敢来横插一脚阻拦我们,我直接弄死他。”   乔以笙:“……”   陆闯睨她的表情:“被我吓到了?”   “是被你笑到了。”乔以笙推一下他的脑袋。法律社会,他当他是什么?   不过乔以笙因此想到一个还被他非法拘禁的人:“许哲他……” 第504章 诈   陆闯知道她肯定和他想到一处去:“啧,早说了我们越来越心有灵犀。我就打算送你回宿舍之后,也去试试诈一诈许哲。”   乔以笙说:“带我一起。”   “你去干什么?”陆闯的语气一下子变凶,“我去就可以了。我和许哲的交谈内容也会全程录音,拿回去给你听的。”   乔以笙笑着抓了抓他的手:“没问题的,绑架的心理阴影对我早就没影响了。”   “没影响?”陆闯跟听到笑话似的,“你现在害怕怀孕,不是影响?”   “……”乔以笙哑口。   陆闯绷着脸启动车子。   乔以笙沉默片刻,说:“即便没有那个问题,我现在也还不想要孩子,也还没到要孩子的时机。”   陆闯驳回:“这和你受绑架的影响而害怕怀孕,是两码子事。”   乔以笙有些无奈:“那我如果能见许哲,见到许哲即便回忆起了当时绑架发生的事情,我也能安然无事,是不是算我在慢慢克服?”   陆闯的回应只是一记轻嗤。   乔以笙不再惯着他了,态度强硬起来:“你信不信,我问Mia,Mia的专业意见也会同意我的做法。”   陆闯没理她。   乔以笙:“我到底还是不是一家之主了?”   陆闯:“那不是让你在这种事情上做主!”   乔以笙:“呵,还分这种事情那种事情?什么是这种什么是那种,全由你说了算喽?”   陆闯:“如果就是,怎样!”   乔以笙:“停车!”   陆闯:“我偏不!”   乔以笙:“所以才刚订婚你就欺负我!”   陆闯:“就欺负了,怎样!”   乔以笙的眼睛立刻挤出眼泪。   陆闯紧接将车子靠边停:“乔圈圈!你有病!”   其实是因为今天没睡饱,又一个下午对着电脑,乔以笙眼睛酸涩,所以才能上演一番说哭就哭。   但也确实就是勉强挤出两滴,就没了,乔以笙抽了纸巾假装擦眼泪,以遮掩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   “你不让我见许哲,直面心理阴影,努力去客服,就是想让我有病。”乔以笙努力回忆曾经看过的影视剧里的角色,都是如何胡搅蛮缠的,加以借鉴,“我有病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说!抢走狗子的抚养权吗?”   陆闯:“……”   黑着脸,他薅过乔以笙手里的纸巾:“行了,演够了,乔圈圈。还不如演回你小时候的公主。”   乔以笙冷笑:“当你老婆讲的话都没用,公主的话能有用?”   陆闯:“……那你倒是喊我一句‘老公’。”   “!!!”他在趁火打劫?   乔以笙才不会让他得逞。如果次次都被他要挟成功,以后家里做主的人真成他了。   “那你自己见许哲吧,我不见了。”别开脸,乔以笙冷漠地望出车窗外。   陆闯默不作声地重新启动车子。   不多时,乔以笙察觉,车窗外掠过的风景,并非回宿舍的路。   猜测可能是陆闯妥协了,她也暂时镇定地装作没发现,和他保持“冷战”——何况,这不还没抵达目的地?   而目的地其实就是车场。   许哲原来一直都在车场?   停车后,陆闯不情不愿地和她商量:“见许哲可以,但你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   合着她还是只能听声音?最多在给她看个实时的监控画面?乔以笙是失望的。   等跟着陆闯进去车场里,到许哲被非法囚禁的房间外面,乔以笙发现自己想错了,她是能看见许哲的——   有一面墙设置了一扇类似公安局审讯室的单面玻璃。   虽然有监控,但外面仍旧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人轮班守着,随时留意里面的许哲的情况。   房间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家具也没有。   许哲躺在床上,四肢分别被固定在床边。   他并不邋遢,头发清爽,面部没有胡茬,衣着也简单干净。   就是为了防止他自残,他的嘴里塞了颗软球,所以嘴角淌有口水。   “……你每天让人给他收拾的?”乔以笙问陆闯。   陆闯面无表情:“就是要让他生不如死地给我活着。不能便宜他了。”   比起几乎没可能能套出的信息,这才是他非法拘禁许哲的真正目的。   送许哲去警局,判个几年,安然无恙地放出来,完全是便宜许哲。   而他也不可能再让许哲自杀成功,放许哲到地府里去和郑洋相聚的。他就是要许哲和郑洋,死都不能一起。   乔以笙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气氛和他周身散发的戾气,立刻握住他的手,开了句玩笑:“但他并没有被你养胖,面黄肌瘦的,好像你饿了他很久。”   “放屁。”陆闯指着当下正轮班守在这儿的人,“你问问他们。”   没等乔以笙开口,值班的小伙子主动告知:“不是的嫂子,是这家伙跟我们闹绝食,我们每次只能一个人掰着他的嘴、另一个人强喂,他吃一半吐一半。有时候我们搭配营养针给他打。”   乔以笙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陆闯指着这外面的椅子:“你就坐这里,跟他们一起。我进去。耳机就可以听见我在里面和他说什么了。”   乔以笙略微犹豫。   陆闯一嗓子堵住她的话:“再想着要进去,你也不用坐在这里了,出去。”   “凶什么!”乔以笙扬起下巴,两只眼睛瞪回去。   陆闯往乔以笙身后看了看,又看回乔以笙,似乎憋了什么气。   乔以笙循向转头。噢,不就是还有在值班的他手底下的小弟在场,他想保留最后一点身为boss的颜面。   ……行吧,乔以笙才不如他可恶,没和他再怼,落座椅子里。   陆闯斜斜勾起一边嘴角,志得意满地去开门。   戴上耳机,乔以笙的目光通过单向玻璃捕捉陆闯进去后的身影。   待陆闯行至许哲的床边,她转而盯着面前的监控画面。   监控画面的角度比较多,特写也比较清晰。   清晰到乔以笙可以看见许哲的睫毛在动。   其实她都快不认识许哲了。一来许哲的面部有变化,二来,她的记忆里对许哲原本的长相也逐渐模糊了。   陆闯没说话。   但许哲主动睁开眼睛了。   两只眼睛毫无神采。   但很快,许哲的视线从面前的陆闯身上转开,朝单向玻璃的位置歪过脸,眸子里多了点东西。   ——乔以笙确信,许哲知道她在。 第505章 淤泥   “有一段时间没来看你,今天是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陆闯开门见山,“拿你当枪使,和你合作绑架案的人,我已经揪出来了。”   许哲置若罔闻,脑袋仍旧歪着,歪着望向单向玻璃。   微眯一下眼,陆闯并未没做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而是问:“怎么?你想出去?”   “这辈子你都别想出去了。”陆闯冷笑。   许哲的视线缓缓地转回去,看着陆闯。   见他似乎有话要说,陆闯戴上手套,将软球暂时从他的嘴巴里挖出来。   口水愈发大量地溢出来,溢得许哲满下巴都是,淌到许哲领口的衣服上。   虽然每天都有人帮许哲清理卫生,但为了方便,拿许哲当废人一样,给许哲裹的是纸尿裤,让许哲拉撒全在身上,所以屋子里是有异味的,而异味是从许哲散发出来的。   可以说,许哲如今就是一个完全没有尊严的人。   被陆闯狠狠地踩在了脚底下。   “我要见乔以笙。”许哲特别迟钝的样子,口齿十分不利索。   他说了三遍,陆闯才听清楚。   但陆闯假装听不懂。   许哲又说了一句:“你身上有乔以笙的味道,乔以笙在外面。”   在外面的乔以笙:“……”   真是够了,说得好像她的体味特别重似的。   许哲他难道也拥有狗鼻子?   而且如果许哲没有撒谎,他的鼻子当真灵到从陆闯身上嗅到了她的气味,就更是一件令人作呕、毛骨悚然的事情了。   许哲得有多恨她,才会记住她的气味?   乔以笙正忖着,便见陆闯一拳挥上许哲的脸,打得许哲的面黄肌肉瞬间呈现一片红印子,嘴角更是渗出血,和许哲的口水掺和到一起去了。   ……显然,陆闯也是被“气味”惹怒了。   乔以笙连忙让和他一起等在这外面的人进去把陆闯拉出来。   陆闯没再动手,将软球用胶带封回许哲的嘴巴里。   出来后,陆闯让乔以笙等一等,他先去洗手。   乔以笙跟在他身后,打趣道:“我怎么觉得,对当初那起绑架,你其实比我更有心理阴影?需要克服的人是你?”   陆闯没吭声。   这边洗手的地方是一个长条形的水槽,一排过去七八个水龙头整齐划一。   乔以笙可以想象出每天早上和每天晚上,陆闯手底下那群闹闹腾腾的兄弟们在这里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搭着毛巾刷牙洗脸的画面。   陆闯打开水龙头洗完手之后,突然弯腰,将他整颗脑袋凑到水龙头底下去冲水。   “你干什么!”乔以笙赶忙把他拉出来,关掉水龙头。   陆闯甩了甩他湿漉漉的脑袋,跟圈圈洗完澡之后甩干身上的毛似的,将他的头发甩得水珠四溅。   然后水珠悉数溅到她身上来。   乔以笙:“……”   陆闯竟然还笑,幸灾乐祸地笑,比她曾经被圈圈溅到水时笑得还欠。   很难不令乔以笙怀疑他是故意的:“你幼稚不幼稚?”   “幼稚不幼稚,都不影响,我是你老公。”陆闯脱掉他身上洇湿的短袖t恤。   乔以笙:“……”他现在真的是时不时就提一句“老公”的称呼了……   脱掉的t恤,陆闯团成一团,精准地投掷入不远处的大垃圾桶里,脸上的神色这才差不多全部松弛下来:“下次进去,得穿防护服才行。省得许哲的臭味都被带出来了。”   乔以笙:“……”他这是在解释他用水冲脑袋的原因?   陆闯搂住她:“来,把你身上的气味多传点过来。”   乔以笙好气又好笑。比起他解释的原因,她更愿意相信她自己的推测:他其实就是想冷静冷静呗。   大热天的,他又属于天生体温比较高的火炉体质,乔以笙原本不是很愿意黏黏糊糊的。   但这会儿乔以笙没推开他,双手回抱住他,说:“那就不要有下次进去了。”   陆闯轻哂:“见一次恶心一次的人,确实不需要再见了。”   乔以笙强调道:“我的意思是,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许哲合法地处置了吧。”   陆闯的口吻间强忍着不悦:“我说过,不能便宜他了。”   “可是我害怕。”乔以笙收紧她的手臂,“我也说过的,不想你触线。如果为了报仇,最后你也出了什么事,还怎么当我的丈夫?不骗你,到时候我就真的会嫌弃你了。”   陆闯沉默了四五秒,蹦出一句话:“要说你也应该说,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影响我们孩子以后的政审。”   “……”乔以笙掐他的腰,要推开他,“我没跟你开玩笑。”   陆闯强行搂回她,还是不太情愿地说:“都这样囚禁了几个月,又把他交出去法办,难度很高行不行?”   乔以笙拍拍他的后背:“我觉得吧,再有难度的事情,只要我们陆大老板想做,就一定能做到。对不对?”   陆闯嘴角抽搐:“……乔圈圈,你这什么语气?在哄三岁小孩吗?”   乔以笙凶了一点:“怎么?不稀罕?”   陆闯:“……稀罕。”   乔以笙乐呵呵地又拍了拍他的后背:“嗯,很乖。就是你答应了把许哲交出去法办。”   陆闯:“……”   “怎样?”乔以笙要他的确切回应。   陆闯松开她,抿唇,反问:“你刚刚隔着玻璃看见许哲,有什么感受?”   “没什么感觉。比我来之前想象得平静。”乔以笙如实回答,“这样很好,说明我没有被许哲这种人拉进淤泥里拔不出来。只是毕竟曾经发生过,所以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消除后遗症。”   顿一秒,她又补充:“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到许哲接受法律的制裁。”   乔以笙注视着他:“你对他的报复,并没有让我多开心,只会让我担心。陆闯……你也不要被他拉进淤泥里。”   陆闯眼波微漾,牵着乔以笙迈开步子:“行了,知道了,我会想法妥善的办法安排的,不会辜负你对我能力的期待。”   乔以笙翘起嘴角,被他牵着的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陆闯摸出裤兜里震动的手机,接听起来,回了句“知道了”,挂断后就转头告诉乔以笙:“鉴定结果出来了。”   最新做的鉴定。趁着早上在陆清儒的别墅里,陆家晟、陆家坤和余亚蓉兄弟姐妹三人都在,陆闯均悄悄取了样本。 第506章 非   分别确认过乔以笙和陆清儒、乔以笙和他的血缘关系之后,鉴定陆清儒的三个子女和陆清儒的关系,自然而然地提上日程。   上午陆家晟等兄弟姐妹三人齐聚一堂,并未出乎陆闯的意料。   既然预测到余子荣要来找聂婧溪闹事,那余亚蓉必然会赶来。   聂季朗原定今天要回明舟,陆家晟是肯定会送行的。   即便目前聂大小姐的婚约对象已定,一般情况下也不影响陆家坤跟在陆家晟身边一起来。   就算在陆清儒的别墅里没机会取样本,陆闯在自己回陆家豪宅偷户口本的行程里,也安排了取样本的计划。   因为陆闯早就很清楚地查验过自己和陆家晟的亲子关系,陆家晟的样本其实不取也罢。   但乔以笙跟着聂季朗上楼去问罪聂婧溪期间,楼下剩余的全是陆家人,一个个的全在吃吃喝喝没干正事,恰巧有机会,陆闯就全都取用了。   陆家晟和陆家坤,陆闯取的是他们的烟头。   抽烟还是陆闯有意带头的,假装自己烟瘾犯了,问陆家坤要烟咬嘴里,陆家坤自己便也抽了一根,还递给了陆家晟。   余亚蓉的样本,陆闯最后间接采用的是余子荣擦拭过伤口的纸巾——余亚蓉吐痰用的纸巾,实在恶心,陆闯下不去手捡。   聂婧溪的割腕,使得大家的聚集提前散了。乔以笙和陆闯是最迟离开别墅的两个人,为的就是样本。   现在返回来的检测报告显示:三份样本的所有人,和陆清儒的样本,均无亲子关系。   说实话,乔以笙发现陆闯很有魄力地要把三个人全部验过去时,虽然认同这种谨慎周全,但内心深处也对此感到有点荒谬。   陆家晟不是陆清儒亲生,挺容易接受的;三个孩子都不是亲生,光是想过去,就令人难以置信。   结果……   只能说陆闯不愧是长年在陆家生活过的人,才敢如此大胆地猜测,于是现在一次性了结,无需后续再慢慢一个个地怀疑过去……   而回工地宿舍的一路,乔以笙除了费解,就是费解。   陆闯在她的卫生间里洗完澡出来,见她还在为此发呆,伸手往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没必要震惊成这样。”   乔以笙耸耸肩:“我可不像你,见多识广,什么奇葩的事情都见怪不怪,如何地超乎想象都能快速接受。”   包括两人差点误成兄妹。   陆闯倒没反驳:“别的事情不一定,但陆家,是个让我认为,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的地方。”   这话说得……乔以笙不禁为他心疼。她很难不联想到柳阿姨的遭遇和他从小到大的生活。   陆闯觑着她的神色,看穿她此时的思绪,坏坏地勾唇:“乔圈圈,心疼我就使劲‘疼’我。”   乔以笙:“……”   她强行将被他带歪的话题,回归到正规上:“我觉得,你还是可以再重新验一次陆家坤和余亚蓉。”   陆闯认为,这次真没必要。要有必要的话,他会和之前取陆清儒的样本一样,直接一次安排俩样本。   或许基于对陆家的了解,或许出于对陆家的厌恶,他这回的直觉莫名地强烈:陆家的几位,没一个是陆清儒的种。   口头上陆闯还是应付乔以笙:“行,有机会再取一次样本,让你放心,放心你和余子荣、余子誉不会是表兄妹。”   “……”他若不提,乔以笙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她被膈应到了……   “精神这么好,是又不打算早点睡了?”陆闯关掉房间里的大灯,收走乔以笙手里根本没在看建筑咨询的平板电脑。   为了个订婚宴累了一整个星期,今晚难得能在十点之前到床上,乔以笙怎么可能不想早睡?   但躺下去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又问一句:“你说,你爷爷知不知道这件事?”   “你觉得呢?”陆闯反问,“你觉得陆清儒,一个复兴了陆家,并将陆氏集团发展到如今的地位,即便他自己老年痴呆了也没有令陆氏集团衰落的人,能那么傻,毫不知情地戴了半辈子的绿帽?”   是啊,陆清儒不可能那么傻。可乔以笙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们都不是陆清儒的孩子,陆清儒白白给他们当爹,又是怎么想的……   陆闯翻身到她上面:“你就是非得我逼你,你才能先不管那些事对不对?”   “别拿我给你自己当借口。”乔以笙推开他,抓过被子背对他,关掉床头灯,“睡了。”   陆闯在黑暗中低低闷笑,胸膛贴紧她的后背,严丝合缝地从后面拥住她:“啧,白费力气故意疏远我,还是得和我抱在一起睡。”   乔以笙发誓她真的有点不乐意:“今天天气很热行不行?”   因为刚搬进来那会儿天气还凉着,房间里保留的是原有的旧空调。之前气温慢慢升起来,但也还是较为舒适的状态,最多开个电风扇就够用的。   今晚才是第一次开空调,才发现老化的空调有点不给力。   “你身上还很烫。”乔以笙嫌弃。   “行,这点是我不够细心,已经让大炮买新的,明天就给你装上。”陆闯说,“但这不是不让我抱着你睡的理由。”   他不爽:“刚订完婚,你就想和我分开、各占半边床,像什么样?”   “……”乔以笙妥协,“行,你最有道理。”   陆闯还是不满她的语气:“乔圈圈你根本不是真心实意觉得我有道理,你是在敷衍我,潜台词是‘行行行,服了你的胡搅蛮缠,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乔以笙沉默一秒钟,然后说:“猜得真准。”   陆闯顿时蹭地坐起来,打开床头灯,眯眼瞧她:“你再说一遍。”   乔以笙憋住笑,伸手臂勾住他的脖颈,拉低他,啄了啄他的嘴唇:“晚安。”   陆闯就这么低伏着身子,重新熄灭床头灯,回给乔以笙一个更为热烈的晚安吻:“……晚安,老婆。”   乔以笙:“……”希望她别因为这个称呼做噩梦吧……   ——噩梦确实没做,这个夜里她的梦,全和陆家一团乱的亲子关系。   梦里具体是什么内容,在醒来的那一刻,却是全忘光了。   而将她从做梦之后还有些混混沌沌的状态之中彻底唤醒的…… 第507章 潦草   毫无疑问是陆闯的:“早安,老婆。”   一天两次的份额,他一次不浪费。   而且这才第二天,陆闯已经熟练得仿佛他们真的已经结婚。   “早。”乔以笙啼笑皆非,利索地爬起来。   陆闯完美诠释了跟屁虫和粘人精,又跟又粘地送她到工地上班为止。   下车前乔以笙特地叮嘱:“你干点陆大老板该有的正事。”   陆闯一大早,嘴里就叼着她买给他的棒棒糖:“最近陆大老板的正事就是偷户口本。”   乔以笙:“……”   目送乔以笙在阿苓的陪同下安全地进工地之后,陆闯就查了查,如果没有户口本,能不能去登记结婚。   确实有办法,但有点麻烦。反正还是以偷户口本为优先考虑,其他办法为下下策。   启动车子,陆闯决定今天再回陆家一趟。   -   进到办公室,乔以笙日常给自己和莫立风各煮一杯咖啡。   因为有点怀疑莫立风可能也有心理方面的疾病,出于关心,乔以笙佯装闲聊,明知故问莫立风订婚宴结束后是怎么回工地宿舍的。   莫立风说了代驾。   乔以笙又问他是不是一个人。   莫立风如她所愿地提及mia。   乔以笙顺势多讲了两句mia,介绍了mia的职业,还毫不避讳地告诉莫立风,她之前在mia那里做过心理方面的一些咨询,夸赞mia的专业水平。   莫立风已经坐回他的工位里了,淡淡回给乔以笙一句:“嗯,她给我名片了,要我有需要的话找她。”   “……”乔以笙的一口咖啡呛在喉咙里。   原来mia这么勇这么直白的?   不太好吧?告诉人家自己的职业,又马上让人找她,不就间接在说人家有病,一般人听了都不会高兴。   ——对了,没记错的话,好像mia当年也是这样搭讪陆闯的……   不是吧?那乔以笙猜对了,mia真正兴奋的是,发现了一位潜在的新病人……?   如果这样的话,mia和莫立风之间可能暂时就不存在八卦了。据她所知的常识,心理医生和病人之间,不能发展医患之外的关系,违反心理医生的职业道德,在行业内将受到处罚。   “没事?”莫立风天生自带冷意的三白眼看向她。   乔以笙抽纸巾捂住自己的嘴,止住自己的咳嗽,摇摇头。   莫立风收回视线,专注在他的电脑屏幕上,提前进入工作状态。   雇佣他的老板,狠狠地赚到了。谁能比得过莫立风,看上去总像恨不得把他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全贡献在建筑上。   乔以笙自愧弗如地挤着时间,先在自己的平板电脑上翻看陆奶奶的资料。   陆闯特地今天早上才发给她的,为的就是避免她昨天晚上看完资料又和他讨论,不去睡觉。   乔以笙看完之后只觉得,不知该从哪儿和陆闯讨论起。   资料太简单了。   是陆清儒因为谈生意出差而在外地认识的,带回霖舟。   没有她的具体出身,资料里记录的是陆家内部自己的说法:普通人家,父母早亡,早早出来社会谋生。   据陆清儒自己给陆家人的说辞,陆奶奶在茶馆里工作,陆清儒和生意伙伴在茶馆里见面,无意间结缘的,然后两情相悦。   但陆家人自己私底下有传闻,陆奶奶其实出身风月场所,不体面,所以陆清儒刻意隐瞒。   无论如何,陆奶奶都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典型案例。   乔以笙首先记起的便是宋红女曾经在提及陆奶奶时的那种瞧不起……   资料里没有陆奶奶年轻时的照片,只有陆奶奶作为遗照的图片,差不多是陆奶奶离世前两年拍的,和孩子一起在照相馆里拍的,专门截下来的她。   而她离世的年纪,还不到四十岁。   面貌间能瞧出和余亚蓉有几分像,但比起余亚蓉,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常能勤俭持家的贤妻良母的样子。   由于陆清儒的低调,导致直到陆家晟的出生,才有人知道陆清儒结婚了。但陆清儒保护得很好,外面几乎没人知道陆奶奶究竟是什么样的。   资料里附有几则以前的新闻,大致意思是说陆清儒总是让人忘记他是个有家室的男人。   而陆清儒又是个生意人,在陆氏集团掌控霖舟媒体的话语权之前,少不得流出过一些桃色花边。   再有的内容,就是关于陆奶奶分别于哪一年生了陆家晟、余亚蓉、陆家坤。   这个女人的一生,头尾是生卒年,中间被结婚日期和生育日期所代表,草率地概括完了。   ……怪不得在陆家内部,都几乎没有存在感。   像一个……工具人?——这是乔以笙脑子里冒出的一个词。   浏览结束,她的心里特别堵得慌。   -   约莫十点钟,乔以笙收到聂季朗的消息,告诉她,警方到医院,向聂婧溪了解纵火案。   因为救得及时,加之聂婧溪本身死的决心估计也不够大,没有下狠手,所以聂婧溪的伤情并不严重。   交办警方这件事,也并未因为聂婧溪的割腕便搁置。聂季朗亲自向警方提交了账户的证据,于是本来已经随着保姆的口供而结束的纵火案重新被提上来。   聂季朗主要通知她的是:【你是受害者,等警方问完婧溪的口供,应该是要找你的】   乔以笙:【嗯,谢谢小叔叔】   等反应过来时,乔以笙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又问了聂季朗一句话:【小叔叔,你觉得以前陆爷爷找到你妈妈的时候,你妈妈对陆爷爷还有感情吗?】   这是一句乔以笙已经知道答案的问话,宋红女说过有的,宋红女应该没撒谎,而现在她又知道了佩佩曾经为陆清儒生过孩子……   那么旁观者看得出来吗?聂家的其他人,乔以笙是问不到了,只有一个聂季朗能问。但不应该问。不仅对佩佩没礼貌,也可能引起聂季朗的注意,毕竟聂季朗是只老狐狸。   她却不小心问了。   趁着时间还没过,乔以笙赶忙撤回。   然而聂季朗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乔以笙:“……”   现在手头都没有紧急在忙的事情,不是不能接。但她不接为妙……   ——结果乔以笙还是选择走出办公室,到外面,划过接听键:“……小叔叔。” 第508章 偏   聂季朗:“有没打扰到你工作?”   乔以笙:“小叔叔都打过来了,才问,是不是虚伪了些?”   聂季朗宽厚道:“嗯,是挺虚伪的。”   乔以笙没接茬,等着听他接下来要讲什么。   之前她猜测过,她履行和陆家的婚约对聂季朗应该也很重要,她直接她和陆闯的订婚,可能会让聂季朗露出一些端倪。   但截止目前,乔以笙还没发现。   聂季朗极力促成婚约的原因,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完成聂老爷子和聂奶奶的遗愿……?   以及,宋红女知道她和陆清儒的真实关系,聂季朗呢?   聂季朗如乔以笙所愿开口了:“为什么突然间发了那么个问题过来?”   乔以笙完全可以撒谎回避这个问题。但电话既然都接了,她还是选择自不量力地试探他。   “就是一直以来都想知道。”乔以笙索性更为直白地问,“想求证,在小叔叔你的眼里,老一辈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像宋妈妈说的那样,佩佩其实还是一直对陆爷爷有感情的,但同时,佩佩也爱上了她的丈夫。”   临末了,乔以笙也很虚伪地补充一句:“冒犯到佩佩,我很抱歉。”   聂季朗答非所问地说:“从相认都现在,你在我的面前,还一次都没称呼过她为‘奶奶’。”   乔以笙并不尴尬:“小叔叔你能理解的。我不习惯。如果她还活着,像小叔叔这样经常跟我接触,也许我早就喊了。”   “嗯,确实能理解。”聂季朗稍加顿挫,然后问乔以笙,“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对家里的亲人的态度其实差不多,并不是针对婧溪一个人不亲近?”   “嗯,记得。”乔以笙猜测,“小叔叔的意思是,你对自己的母亲,也一样?”   那么接下去是要说,因为不亲近,对佩佩的内心情感也不了解?   ——乔以笙猜错了,聂季朗接下去说的是:“不亲近,不止有聂家家庭环境的原因,也是由于我从小就感觉得出来,我母亲对我不亲近。”   “??”这是令乔以笙没想到的。   聂季朗进一步道:“我的母亲对大哥,也就是婧溪的父亲,是偏爱的。”   “不止我的母亲,小时候在我看来,我的父亲也一样,对待我大哥永远是宠着的,但我的父亲,对我就比较严厉。”   “我羡慕过我大哥。在聂家的那种规矩多又压抑的环境下,好像我的父母为我大哥争取了最大的自由之后,就没能力再顾得上我了。无论我怎么努力,一直都得不到和我大哥所拥有的一样的疼爱。”   “我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是我七八岁左右,和我父亲、大哥一起游泳。我和我大哥一样都是初学者。”   “但我父亲教我的方式就是一次次强行把我丢进水里,让我自己扑腾,我要爬上去,我父亲还拿一根长竹竿将我推回水里。”   “在我快溺死的时候,我大哥套着游泳圈,由我父亲耐心地一点点地教他,我大哥只是不小心喝了一点水,我父亲就担心地要他别再学了。”   说着,聂季朗笑一下:“后来我就不奢望能从我父母那里分到和我大哥同等的感情了。只做一个被严格教育的儿子。”   “……”乔以笙沉默数秒,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稍微长大点之后,有没有再思考过,为什么会这样?”   年纪小的时候往往比较单纯,想不了太多事情,或许只能简单地归结为父母偏心。   长大后就不一样了,越来越懂得人心的复杂和世间的无奈,考虑问题的角度必然也比小时候更多面。   “想过。”聂季朗道,“当时有一种说法,说,因为我父亲要培育我当家,所以教育我的方式和我大哥不一样,对我严格,才是真正为我好,可以最快速让我的能力得到锻炼。我觉得那是一种自我安慰。”   乔以笙猜测:“但是在你得知婧溪的父亲并非聂家亲生之后,这种说法算是被证实了吧?”   聂季朗告诉她:“我父亲临终前把遗愿托付给我的时候,就是跟我这样说的,说我是以后要负责当家的人,解释了一直以来他对我严格的原因。”   “我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我已经脱离了在意父母爱不爱我的年纪。我父亲给我的解释,我没有任何触动。”   “‘相敬如宾’这个词,我一直认为,不仅仅可以用来形容夫妻之间的相处,也适用于子女和父母之间的关系。”   “……”乔以笙无法感同身受聂季朗,只能做一个旁听者,毕竟她和她的父母,关系特别亲近。   聂季朗又说:“这是我父亲的解释,也确实是我亲身感受到的严格。我母亲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乔以笙好奇。   聂季朗组织措辞道:“稍微长大一点,我对周围的情绪把握比小时候更敏锐些,能感觉到,我母亲有点刻意疏离我的意思。”   刻意疏离……乔以笙觉得些许微妙。   “只是一种感觉,我没跟我的母亲求证过。在我母亲病重的那段时间,我还感觉到,我母亲知道我感受到了她的克制,仿佛和我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聂季朗形容。   乔以笙问:“你现在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吗?”   聂季朗回答得很有意味:“最近,可能知道了,可能还是不知道。”   乔以笙:“……”   聂季朗笑一下:“我的回答让你无语了?”   乔以笙呵呵哒:“能不无语?”   聂季朗说:“以笙,我之前告诉过你,有些事情,我也还在摸着石头过河。”   乔以笙想翻白眼了:“行了,知道小叔叔你的意思了。我去工作了,不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   聂季朗却又问出一句话:“知道婧溪的父亲,是怎么过世的吗?”   他并没有等乔以笙说话,自问自答:“溺死。” 第509章 悚   乔以笙失语,结合前面聂季朗刚刚讲过的那些事情,脑子里刹那间闪过无数念头。   最终汇聚成一个结论:聂婧溪父亲的英年早逝,仿佛是命中注定的。   聂季朗的下一句话恰恰是:“我最近在想,婧溪她父亲的死,也许是一种叫‘宿命’的东西。”   乔以笙非常在意他口中三番两次提及的“最近”二字,忍不住又试探:“小叔叔‘最近’的感受有点多。不知道这个‘最近’具体是怎么个‘近’?小叔叔了解到了什么事情,所以才多了不少感受?”   聂季朗承认:“确实如此。”   但乔以笙并没有等来他告诉她是什么事,她觉得聂季朗跟逗猴子好玩似的,故意吊她的胃口。   乔以笙蹙眉:“下次小叔叔如果仍然是不想告诉我的事情,你干脆否认好了。”   聂季朗笑了笑,笑得好似坦然承认他在故意吊她的胃口。   乔以笙准备挂电话了。   聂季朗则在这时候再次开口:“有件事你可以做一下,或许可以让我更快速地趟过这条河,我也就可以把我确定下来的信息,早点告诉你。”   乔以笙是感兴趣的:“你先说来听听,要我做的是什么。”   等聂季朗讲完,乔以笙一时有点困惑,但能确定的是:“你这是要钓宋妈妈吧?”   聂季朗问:“你不觉得她值得钓?”   当然值得。   老一辈的人里面,聂老爷子和佩佩均已亡故,陆清儒老年痴呆,思来想去,宋红女都是仅存的一个知道他们秘密最多的人。   乔以笙现在甚至可以算是有把柄落在宋红女手里——关于她和陆清儒的关系。   目前也不懂宋红女真正的立场究竟是什么,所以她的身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被宋红女引爆。   聂季朗刚刚要她做的事不仅不难办,乔以笙暂时看来对她也没任何的不利与伤害之处。   可毕竟聂季朗是只老狐狸,万一就是乔以笙思虑不够周全着了他的道?   故而谨慎起见,乔以笙没有立刻答应:“你先让我考虑考虑。”   聂季朗分明猜到了她的顾虑,笑意里带一丝了然:“可以。”   乔以笙的考虑,其实就是想和陆闯商量过后再做决定。   这个时候乔以笙却接到一通意想不到的电话:“……陆伯伯?”   “嗯,对,是我。”陆家晟的口吻听起来特别亲切,“你在忙是不是?”   乔以笙的首选回答自然是:“对的,陆伯伯。现在上班时间。”   陆家晟却说:“我现在刚到你们工地外面。”   “陆伯伯您来工地了?”乔以笙意外又费解。   陆家晟:“对,这不是第一期工程都快结束了,我都还没来看看,每次都是派过来的代表汇报上来的情况。”   乔以笙心道:有什么好看的……他既不是光华嘉业的,也不是政府的,陆氏集团当初就是往政府那边投了钱占了个投资商之一的位子而已……   嘴上乔以笙礼貌回应:“嗯,陆伯伯您视察愉快。”   陆家晟则说:“既然你在工地里,你就陪我走走,给我介绍介绍现在工地里的情况。”   乔以笙狐疑:“光华嘉业的杜总没有和您一起吗?”   陆家晟这种级别的人物过来,肯定得惊动杜德友才对。   结果陆家晟说:“我没通知那边。不是有你在这里?就用不着兴师动众了。我也不喜欢那种陌生人都拥在身边的感觉。而且其他人跟着我,肯定不如以笙你来得好。你既是驻场建筑师,又是我的儿媳妇。”   ……太诡异了。乔以笙实在不想答应。   陆家晟很明显是非要见到她不可:“你刚刚说你现在在忙,没空是吧?没关系,陆伯伯的这段时间都腾给工地,我顺便去看看你们工地的办公室是什么样的。你忙着,陆伯伯等你。”   乔以笙:“……”   算了,躲不过,只能去会会他,看看他究竟有何贵干。   告诉陆家晟,她现在去工地门口接他,然后乔以笙挂下电话,找上阿苓陪在她身边。   当然,她没忘记给陆闯发了条消息,告诉陆闯,陆家晟莫名其妙的到访。   -   打铁趁热,陆闯就干脆在送完乔以笙之后,就又开车前往陆家的豪宅。   关于何润芝的作息,其他时间不一定,但据他所知,至少每天上午何润芝是固定要在佛祖面前念经的。   总不太可能再像昨天下午那样,碰巧出来游荡,碰巧遇到他,碰巧觉得他可疑,所以一直跟防贼似的跟着他。   今天到了陆家之后,陆闯快刀斩乱麻,也不多磨蹭,迅速上楼,假装要回自己在这里的卧室,实际上趁着没人,进去了陆家晟的卧室。   何润芝和陆家晟分房睡好多年了,连夫妻生活都没有。所以不用怀疑,陆家晟这些年在外头是有女人的。毕竟陆家晟的本性如此,否则怎么会有陆闯的存在?   只不过据陆闯的暗中观察,陆家晟估计怕惹麻烦,不用固定的女人解决需求。暂时也没发现陆家晟还有其他私生子。   没有人来打断,陆闯很顺利地把卧室里能翻的地方全翻了个遍,还是没发现户口本的踪影。   这让陆闯很烦躁。   他想不到户口本究竟会在哪里。难道要把这里的每个房间一个个找过去?   惊悚的是,陆闯打开门要出去时,冷不防和站在门口的何润芝打上照面。   陆闯:“……”   倘若说昨天碰到何润芝纯属巧合,今天碰到何润芝,明显就是何润芝叮嘱了管家或者佣人,如果发现他过来,去通知她的。   双手一抱臂,陆闯吊儿郎当地问何润芝:“大妈,你究竟要干什么?”   -   陆家晟根本没有照她说的等在外面,他身边跟着个类似助理的人帮他打伞遮太阳,跟碰见的工人打听驻场建筑师的办公室。   所以乔以笙是在半路就碰到陆家晟。   “以笙啊。”陆家晟笑眯眯,关心道,“这么热的天,出来怎么要没打个是伞?”   说着陆家晟就示意助理把伞挪过去给乔以笙。   乔以笙摇头谢绝:“不用了陆伯伯,你不是来视察的?我们一会儿就戴安全帽。”   “那喝奶茶。”   陆家晟的助理在陆家晟的话音刚落,立刻从袋子里取出一杯。 第510章 孽   奶茶尚冒着冷气。   助理非常体贴地帮忙插了吸管,才递给乔以笙。   陆家晟指着助理拎着的袋子说:“你们年轻人好像喜欢喝这些?陆伯伯路上看见了奶茶店,想着既然要见到你,就顺便给你买。还很冰,你趁着冰,喝着降降暑气。口味啊我也挑了好几种,以笙你可以都试试,每杯喝个一两口,尝尝味道。”   “……”乔以笙瞥过去袋子,粗略估计得有个五六七八杯。照他说的那样喝的话,多浪费……   阿苓十分警敏地帮乔以笙接过了奶茶,根本没让去乔以笙沾手。   “谢谢陆伯伯。”乔以笙客客气气婉拒,“陆伯伯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喝不了冰冷的东西,身体会不舒服。”   怎料,陆家晟说:“冷的喝不了?没关系,热的也有。”   乔以笙:“……”   看着助理从另一个袋子里新取出一杯奶茶并插入吸管送到乔以笙面前,乔以笙才明白为什么是两个袋子。敢情一个袋子装冷的,一个袋子装热的?   阿苓又一次及时要帮乔以笙接过奶茶。   但陆家晟的助理没松手,说:“这是陆总送乔小姐的。”   乔以笙对助理说:“嗯,但我一般就是这样让阿苓帮我先收着。你给阿苓吧,就等于是给我,一样的。”   随即乔以笙转向陆家晟,继续道歉:“不好意思陆伯伯,奶茶太甜了,容易胖,我还是不喝了。陆伯伯的这些心意我也不浪费,一会儿送到我办公室里,告诉大家是您请客吧。”   陆家晟也不知道有什么执念,竟然锲而不舍地又让他的助理取出一瓶矿泉水:“那矿泉水总能喝吧?”   这实在很难让乔以笙相信他此行没有猫腻。   乔以笙直接问了:“陆伯伯,你不是来看工地的吗?为什么一定要我喝东西?”   陆家晟也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长辈专门买来给你的,你就算不喜欢,礼貌上也得给面子。怎么推三阻四的?难道怕我送的奶茶里有毒吗?”   ……确实怕,入口的东西可不能乱碰。乔以笙心道。   而未及乔以笙回应,陆家晟夺回一杯阿苓手里的奶茶,自己喝了两口,然后问乔以笙:“看见没?陆伯伯也喝了,你不能喝?”   乔以笙还是那句话:“陆伯伯,为什么一定要我喝你带来的东西?您是长辈,但也不能以长辈的身份压着小辈必须服从您的命令吧?”   这番顶撞,令陆家晟的脸色转阴。   有点像他要对陆闯发火的样子。   乔以笙回忆着,这是陆家晟第一次对“聂家大小姐”甩脸色吧?难道他认为,订完婚,就板上钉钉了,不用再对她太客气了?   但陆家晟马上又忍下来了,说:“不领情就算了。我也就是不想白白浪费我的心意,你用不着把我想象成要害你。”   “走吧,我有点热,去你们办公室里吹吹空调。”陆家晟带着他的助理率先迈步,走在前头。   乔以笙蹙眉,只能先跟着他再看看具体情况。   小刘倒是赶来了,告诉陆家晟已经通知杜德友,还递了手机给陆家晟接听杜德友的电话。   在陆家晟和杜德友有来有往的寒暄中,小刘将陆家晟请去另外一个会议室,一般专门用来接待此类前来工地视察的贵宾。   陆家晟强行结束了杜德友的电话,不愿意进会议室:“我是要看看以笙的办公室。”   小刘笑道:“陆总,要不一会儿杜总来了再去?乔工那边的办公室人多,空间也不如这边大,您在这边休息比较舒服。”   “我就是来这里看看情况的,又不是专门来休息的。”陆家晟笑着,带着助理,沿着一排的门,径自踱步过去。   助理帮陆家晟从门外的标识认办公室。   乔以笙真是越觉越古怪了。   小刘飞快地跟到陆家晟身边,又在劝陆家晟。   陆家晟的助理像是不小心落在了这后面,猝不及防的脚下便绊了一跤,撞到乔以笙的手臂上来。   阿苓迅速推开助理。   助理踉跄着赶忙扶住旁边的门框,稳住身形。   陆家晟回过头来问:“出什么事了?”   助理连忙向乔以笙鞠躬道歉:“对不起聂大小姐,是我走路不小心,没走稳。实在对不起。”   乔以笙都还没说什么,陆家晟就狠狠教训起助理。   助理既向陆家晟道歉,又向乔以笙再次道歉。   道完歉之后,助理提醒陆家晟,公司里临时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   陆家晟终于不再坚持要去乔以笙的办公室,改变主意道:“既然这样,我今天还是先回去了。以笙你也继续工作吧。把奶茶带去你们的同事。”   “你帮我跟你们杜总解释一句。”最后交待了小刘,陆家晟带着他的助理离开。   和来的时候一样莫名其妙。   乔以笙心里特别不安。   小刘关心:“姐儿,你没事儿吧?”   “没事。”   乔以笙说完这两个字,阿苓就指着乔以笙小臂上的一点破皮说:“大小姐,你受伤了。”   乔以笙抬起来看一眼,惴惴不安:“应该是刚刚那个助理手上戴的戒指刮到的。”   没等她多想,陆闯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进来,奇怪的同时,嗓音间也不可避免地泄露一丝紧张:“陆家晟突然跑去工地找你干什么?”   -   走出工地。   等在外面的司机为陆家晟打开后座车门。   平常都坐在副驾的助理,因为这会儿陆家晟的一个眼神,跟着陆家晟上了后座。   车门一关上,助理即刻摘下戒指给陆家晟:“陆总,确定刮到了,您瞧,还能看见一点血。”   陆家晟鹰隼般的眸子眯起一下,接过戒指装进他事先准备好的透明封口袋里。   司机转身过来,将刚刚接起的电话往后面递给陆家晟,告诉陆家晟是家里的管家打来的。   管家在电话里跟陆家晟汇报了此时此刻家里的情况。   陆家晟马上吩咐管家:“关住那个孽子,等我回去!”   -   陆闯听着乔以笙在电话里概述的整个过程,越听脸越沉郁。   他让乔以笙先工作,见到面再说。   挂下电话后陆闯的脸愈发阴鸷了。   最近他总在给别人做鉴定,所以乔以笙一提什么吸管、矿泉水瓶,他就想到,吸管和矿泉水瓶瓶口,都是可以采集到样本的。 第511章 扬镳   毋庸置疑,陆家晟就是怀疑乔以笙的身份了。   而陆闯现在被困在陆家里了。   何润芝在陆家晟的门外当场逮住他之后,二话不说就让管家把陆家的各个出入口给锁住了,不让陆闯离开。   现在陆闯是在厕所里和乔以笙通的电话。   原本陆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就过去了。   但如果陆家晟已经怀疑乔以笙的身份了,就指不定陆家晟会对他偷偷摸摸的行为有其他想法。   和乔以笙通完电话,陆闯就打给大炮和瘦猴子,让他们安排人在陆宅的附近,和他们约定好如果固定时间内他没从陆宅出去,就帮他报警。   咬了咬牙,陆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脑筋飞速转动,准备着一会儿如何应对陆家晟。   他从厕所出去的时候,就看见陆昉在等他。   目前为止,两人的联盟并未破裂,现在因为何润芝,陆闯被关在陆家,陆昉来找他谈,陆闯并不意外。   陆闯也没拒绝陆昉来找他沟通:“二哥。”   何润芝又和昨天一样阴魂不散地站在不远处盯着他,杭菀在陪着何润芝。   陆昉先向陆闯道歉:“抱歉,小闯,我也不知道我妈会这样,妨碍你办事,现在还弄成这种局面。”   他用的是只有他们兄弟二人能听见的音量:“你是回来拿什么东西的?要不要紧?”   “……”陆闯没回答他前一个问题,只回答他后一个问题,“二哥,无论我是回来拿什么东西的,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我可能要在陆家晟面前曝光了。”   陆昉明显也猜测到这一点,所以并不意外,但大概因为得到陆闯的证实,神情变得凝重不少。   陆闯好心建议道:“二哥你现在别和我表现得好像在谈秘密,一会儿被我连累,你会变成我的同伙。”   陆闯的视线朝已经出来瞧热闹的余亚蓉母子三人和陆朝、陆晨兄弟俩的方向飘去一下。   陆昉淡淡轻嘲道:“我们兄弟俩平时关系好,如果你曝光,你觉得我能脱得开关系?”   “怎么脱不开?关系好不代表你和我是同谋。”陆闯说话的同时也看了一眼何润芝,“你妈妈如果觉得你脱不开,就不会这样了。倘若有什么,她也一定会保你的。”   陆昉想再开口。   陆闯劝他道:“回你妈妈和二嫂身边去吧,二哥。”   陆昉双手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静默地注视陆闯数秒后,问:“小闯,你是正式要和我划清界限,是不是?”   陆闯确实认为这是一个划清界限的好机会。今天这样的理由,总比因为杭菀变得兄弟俩彻底没了信任而关系破裂,来得合适。   至少是和平地分道扬镳,不用彼此撕破脸。   那是陆闯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即便一直以来他对陆昉都保留着那一点点的提防心里,并未与陆昉建立起百分百的信任,也尽可能地希望别破坏掉了曾经的兄弟情谊。   所以陆闯给陆昉的回答是:“是的,二哥。”   陆昉清癯的面庞上嘲意愈发盛,他张了张口,剧烈的咳嗽妨碍了他的讲话。   杭菀第一时间上前来,刚碰到陆昉的手就被陆昉狠狠地推开:“不要管我!”   因为太过用力也太过激动,陆昉整个人从轮椅里翻了下来,摔到地上。   “二哥!”陆闯第一时间去扶陆昉。   这下不知杭菀,何润芝也迅速走过来。   余亚蓉等人更是少不得凑近些来围观。   余亚蓉还少不得说风凉话:“哎哟,陆昉这是怎么了?和陆闯吵架了吗?可怎么还对杭菀发起脾气?你们小夫妻俩不是一直和和睦睦恩恩爱爱的吗?”   陆昉却还在继续发脾气,继甩开杭菀之后又甩开何润芝的触碰,硬是从咳嗽里撕扯出嗓音,重复地低吼:“不!要!管!我!”   扯完之后,陆昉咳得愈发厉害。   唯独还能被允许碰他的陆闯将陆昉弄回轮椅里,让杭菀去给陆昉取来止咳的药。   可陆昉不吃,摔碎了水杯也丢掉了药,药丸在光滑的地板上散落得到处都是。   “哎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原来是陆昉你啊,陆昉你的脾气原来才是最大的。”余亚蓉护着余子荣和余子誉两人和陆昉拉开一些距离以免被陆昉误伤,完全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差往她手里塞一把瓜子给她嗑着。   烦得陆闯冷冰冰一记眼刀甩过去。   余亚蓉倒是怵了一怵。   余子荣和余子誉俩兄弟似乎已经一笔勾销了昨天的不和,现在战线统一地站出来维护余亚蓉:“你个小杂种,看什么看?早就猜到你在陆家肯定是居心叵测的。今天被大舅妈抓个正着,还不自己交代是来偷什么东西的?”   陆闯冷笑,久违地爆粗口:“偷你祖宗。”   余子荣和余子誉顿时联起手来,要揍陆闯:“你个——”   -   陆家晟原本也没想用今天这种方式。   他昨天收到短信后,先半途折返回陆清儒的别墅,去了陆清儒的样本,又上楼去乔以笙住过的卧室。   但乔以笙的卧室收拾得特别干净,别说牙刷,被单床单都是新洗过、换过的,连根头发都没找着。   陆家晟心急,昨天一晚上已经令他寝食难安,今天一早起床就决定要亲自去工地找乔以笙,尽快搞清楚,以免夜长梦多或者节外生枝。   没想到乔以笙的防范意识和警惕心理比他预料得要强,弄到最后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对乔以笙别有意图。   看出来就看出来吧,陆家晟不在意,反正样本搞到手了。被看出来总比他跟个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强得多。   因为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办,陆家晟亲自把样本送去鉴定人员手里之后才回陆家。   甫一迈进管家为他打开的陆家豪宅的入户门,客厅里呈现给陆家晟的就是一团乱象。 第512章 稳   陆闯薅着余子荣和余子誉兄弟俩狂挥拳头,余亚蓉为了救出两个儿子,加入了战局,拼命地打陆闯。   陆闯没有对余亚蓉还手,但将余子荣和余子誉揍得更狠。   所以算起来就是母子三人打不过一个陆闯。   家里的佣人大多数都是在陆家已经干过很久的了,以前就见识过陆闯打人的狠戾。   虽然余亚蓉一个劲地喊他们帮忙制止陆闯,但没一个敢上前,怕被陆闯误伤,只敢象征性地从旁喊着“陆闯少爷别打了”之类一点作用也没有的话。   另外几个佣人则因为陆昉刚刚的发脾气和咳嗽不止,也忙忙碌碌的,去取医药箱、去倒水、去清理散落满地的药丸,一件件全是事。   陆家晟的太阳穴突突地疼,整个暴怒:“都在干什么?!”   然而……他的声音宛若投入大海的小石子,没有惊起任何波澜,除了几个佣人问候了陆家晟,其他人原先干什么现在继续干什么,像没听到他的声音,也想根本没发现他的存在。   “……”被无视的陆家晟,感觉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也更疼了。   不过最终还是有人搭理他了。搭理他的是余亚蓉,余亚蓉跑过来拉陆家晟:“陆闯又打人了!你能不能管管他!你怎么当父亲的!他在我们家就是个祸害!大哥你当年就不该把他带回家来!”   “鞭子!我的鞭子在哪里?!”陆家晟伸手问管家讨要。   管家一如既往无奈地去取来。   陆家晟拽着鞭子直直朝陆闯走去。   陆闯的眼角余光瞥见陆家晟的鞭子回过来时,先抓起余子荣挡了第一鞭。   堪堪被抽中脸的余子荣惨叫。   陆家晟反应过来打错人时,第二鞭已经迅速挥出去,来不及收回。   于是第二鞭又抽在了陆闯抓过来的余子誉身上。   余子誉不似余子荣那般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侧身护住了他自己,才没有和余子荣一样。   被陆闯丢开的余子荣捂着脸摔在地上嚎啕。   余亚蓉又气又心疼地迅速将余子荣从陆闯和陆家晟身边拖走。   陆家晟一把抓住余子誉,想将挡在他和陆闯之间的障碍清除。   陆闯面不改色地和陆家晟角力,在感觉到陆家晟几乎用上他全部的力气是,陆闯故意松开手。   余子誉就那么猛地扑倒陆家晟一起摔在了地上。   余亚蓉又来看余子誉。   管家和几个佣人也手忙脚乱地来扶陆家晟。   陆家晟已经恼火得鼻子几乎歪了,踉踉跄跄起来后人没站稳就迫不及待地又朝陆闯挥鞭子。   这回陆闯直接拽住了鞭子,不仅没让陆家晟打成,还扯了扯鞭子,反倒把陆家晟扯得一个趔趄差点又摔倒,多亏了管家和佣人离得近,重新给陆家晟扶稳了。   “你这个逆子!反了是不是?!还想打你自己的老子?!”陆家晟暴怒得几欲跳脚。   “我哪里打你了?现在不是你又拿鞭子对着我?”陆闯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摸在自己的后颈揉了揉,上面有之前余亚蓉用指甲抓花他皮肤的辣辣的感觉。   “来吧,给个理由吧,今天又是为什么要抽我?”虽然是问话,但陆闯“体贴”地帮陆家晟把理由列举出来,“是你觉得子荣和子誉表哥说我是你生的‘杂种’有道理,我不该揍他们?”   陆家晟被怼得一脸铁青,还一时无法反驳。   余亚蓉却睁着眼睛说瞎话,替余子荣和余子誉辩解:“大哥!没有的事!我们只是说他有妈生没妈养!”   她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陆闯通过鞭子将陆家晟整个人朝余亚蓉的位置抡过去。   惯性的缘故,陆家晟没能刹住车,到底还是摔了,而且和原本抓着他的管家一起撞了余亚蓉,余亚蓉成为了两人的肉垫。   陆闯笑着说:“是啊,我没妈养,所以歪成这样。子荣和子誉表哥有姑姑你养,竟然还养得连畜生都不如。”   “你——你——你——”余亚蓉从地上爬起来,“你”不出个所以然来,转向陆家晟,“大哥!你的儿子!你自己看着办!”   陆家晟狼狈地也爬起来,还抹了一把散乱的头发。   因为鞭子已经被陆闯踢飞了老远,陆家晟一时捡不过来,只能先改为抡起巴掌朝陆闯走过去。   “诶诶诶,陆家晟,要我提醒你吗?聂家大小姐说过,打狗也要看主人。我现在是她的未婚夫,你还要不要我和她顺利结婚,拿到她手里的股份和她背后聂家的帮助了?”   说是提醒,其实也是陆闯的试探,试探陆家晟现在对乔以笙的态度,是打算公开这件事,明着对抗乔以笙,还是先冷静想想其他更好的办法。   根据陆闯的猜测,陆家晟最多就是不知道被谁暗中告知了乔以笙的身世,联想到陆家晟昨天下午回来陆宅后偷偷摸摸地去过陆家坤和余亚蓉的区域,兴许也知道了他们三人并非陆清儒亲生。   但陆家晟不一定知道他和乔以笙真正的关系。   陆闯还不算在陆家晟面前曝光。原本这两天他觉得自己曝光无所谓。现在为了乔以笙,他也得先再努力维持维持,多争取一些时间。   所以陆闯清楚自己表现出来的态度也特别重要,自己必须假装不清楚乔以笙和陆清儒的关系,并且继续假装自己是因为朱曼莉才喜欢乔以笙的。   由此,陆闯也暗戳戳有另一层提醒之意,提醒陆家晟,陆家晟还可以利用他这个儿子,先稳住乔以笙。   陆家晟不至于那么笨,稍微提点提点,陆家晟就该聪明地转过脑筋,目前的情况,乔以笙对他最大的威胁无非陆家的家产,公开和乔以笙闹翻脸对他没有好处。   现在他陆闯,对陆家晟其实是个宝才对,是陆家晟暗中对付乔以笙的宝。   “别给我提乔以笙!”乍然之下,陆家晟的火气被陆闯激得冒起三丈高。   但紧接着,陆家晟大概自己反应过来点什么,下意识朝四周围扫视一眼,尤其在余亚蓉的身上稍加一顿。   “你给我跟进来!”陆家晟示意陆闯跟着他去书房。   何润芝和陆昉母子俩立刻也要跟着。   陆家晟不让:“没你们什么事!”   何润芝一声不吭,充耳不闻。 第513章 兄   陆昉也自己运行着轮椅,非常执拗的样子。   连陆闯看了陆昉一眼,陆昉要没给陆闯回应。   看起来陆昉像是坚决不和陆闯划清界限,打算着如果陆闯曝光,他要跟着一起曝光。   而因为陆昉,杭菀自然而然地也跟着。   一个两个的,谁也不听他的,陆家晟完全没有家庭地位,陆闯瞧着陆家晟大概气得快得心脏病了。   五人就这么全进了陆家晟的书房,回避了余亚蓉母子三人和管家佣人们,有点真真正正地一家人关起门来说话的架势。   陆家晟根本放不开手脚,只能先处理家事,问余亚蓉:“管家告诉我,你抓到阿闯鬼鬼祟祟地去我屋里偷东西?”   “偷什么了?”这一句,陆家晟是问陆闯。   陆家晟当时在电话里的第一反应是,陆闯回来陆家替乔以笙偷东西的,他真正想问陆闯的其实也是这一句。   陆闯对此早已想好对策,轻松应答道:“嗯,是想偷点值钱的东西。”   “偷点值钱的东西?”   “不然你觉得有什么值得我偷的?”陆闯轻蔑地嗤出声,“我们陆家是一点底蕴都没有吧?到处翻也没翻出有看起来像传家宝的老物件。丢死个人。”   “人家家里娶媳妇,一般不都是会拿出什么镯子、项链之类的首饰,送给媳妇儿,告诉她是家里祖传的,以显示出对这个媳妇儿的重视。我们家呢?”   “虽然人家聂大小姐不缺这点钱,但我们给不给是另外一回事。”陆闯是坐得距离陆家晟最远的一个,而且是坐在陆家晟正对面的椅子里,歪歪斜斜地垮着身体,还翘起一只二郎腿,对陆家晟完全没点尊重。   原本陆闯甚至打算过,倘若实在没办法,就老老实实直接问陆家晟要户口本,陆家晟知道他是想和乔以笙领证,必然会同意,至于陆家晟会不会催着办婚礼的问题,陆闯先尽力顶着。   现在,陆家晟既然知晓了乔以笙的身份,想过去也不可能允许陆闯领证了。   所以陆闯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扯谎。   这谎扯出去,陆家晟必然不会全新,可陆闯还是得说。   在场的陆昉和杭菀就不用问了,是最清楚他撒谎的人。就是会不会揭穿他的问题。   陆闯觉得目前最难琢磨的反倒是何润芝。   陆昉没告诉过何润芝,他们兄弟俩在密谋的事情,何润芝可能心里有点数,可之前几年何润芝从来不管陆昉和陆闯走得近。   倘若今天何润芝也是想陆昉和他划清界限,那令何润芝的态度发生转变的原因是什么?   与何润芝认出他送给乔以笙的那条项链有关系?   果然,陆家晟是持怀疑态度的:“这种事你不能直接找我商量,需要偷?”   陆闯毫不遮掩地朝何润芝方向瞧一眼,又收回视线到陆家晟脸上:“毕竟我只是你的私生子,二哥才是你和大妈生的儿子。我可没自信祖传的东西留给我。我不得自己先到处翻翻,看看有没有偷偷藏起来的宝贝。”   陆家晟:“……”   陆闯又状似随意地继续道:“陆家晟,我知道你单纯地贪图聂大小姐能为你带来的助力,根本不会上心什么祖传的宝贝要给儿媳妇。”   “我可和你不一样,因为聂大小姐那张和曼莉很像的脸,我对聂大小姐是带了感情了。该给曼莉的,我都要补偿在聂大小姐的身上。”   陆家晟冷笑:“你满脑子除了女人,就没其他东西了!”   “是啊,怎么着。”陆闯乜斜眼,“没了聂大小姐,你给我弄出一个和曼莉像的女人,也不是不行。”   不知陆家晟是不是从他的话里又悟到了什么,陆闯捕捉到陆家晟鹰隼般的眸子里转动着若有所思。   一直没有讲过话的何润芝,在此安静的间隙中,突然淡淡地开了口,宛若平地一声惊雷:“你在撒谎。”   陆闯循声望过去。   何润芝从进门后就没有坐,直是站着的,区别在于之前她是站着平视前方的,手里捻着她的一串佛珠;现在她的手里依旧不停歇地捻着佛珠,眼睛则注视着陆闯。   陆闯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立体的眉骨:“大妈,怎么说?”   陆家晟亦眯起眼睛看向何润芝。   陆昉这时候抢在何润芝前面开口:“妈,闹得差不多就可以了,别再这样了,完全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何润芝低了视线。   陆昉的轮椅转到她的面前,微微仰着头,因为咳嗽过而微微泛红的清癯的面庞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凝注何润芝:“我知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很在意父亲背叛了你。但小闯是无辜的。”   “这些年,我坐在轮椅上,只有小闯没有把我当废物,一直在帮我,也给我了很珍贵的手足情。我无法苛求你不去介意小闯的身份,我只希望,你不要打着为我好的名义,让我陷入两难的境地,失去小闯这个弟弟。”   这是陆昉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告诉何润芝,他就是当陆闯为他的弟弟。   何润芝古井无波般的眼睛,缓缓地流出眼泪。   “妈。”杭菀立刻帮何润芝掏出何润芝口袋里的手帕。   陆家晟皱眉:“你们这又是在闹什么?”   陆昉转动轮椅,面朝陆家晟:“爸,先让妈去休息。小闯娶了聂大小姐,我妈没有安全感。这两天她有点魔怔了,满脑子想着抓小闯的小尾巴,所以造成今天的误会。”   “现在小闯不是已经跟你解释清楚他到处找东西的真正原因?”陆昉像是强撑着讲完全部话,一讲完他就马上又咳起来。   陆家晟看了看何润芝,又看了看陆闯,似乎被何润芝的无声流泪和陆昉的咳嗽吵得都有些烦,挥挥手道:“要带走就赶紧带走。”   陆昉却只是让杭菀先带何润芝回佛堂。   见陆昉没动,陆家晟有意见:“你又干什么?”   “爸你还有话要和小闯单独聊?”陆昉反问陆家晟。   陆家晟又看看陆闯,再看回陆昉:“怎么?你们兄弟俩现在要当连体婴儿?”   陆闯其实想暗示陆昉,他一个人留下来没问题的。但他之前告诉陆昉可能要曝光,估计吓到陆昉了,现在陆昉纠缠住了陆家晟。   陆家晟倒也没避讳陆昉:“那个乔以笙……” 第514章 叵   稍加一顿,陆家晟的目光更集中在陆昉那边:“她的爸爸原来是你以前聘请过来参加宜丰庄园项目的建筑师?”   这表示陆家晟已经在深入调查乔以笙了,速度挺快——陆闯心底冷笑。   陆昉虽然还没和陆闯就这件事通过气,但陆昉选择了装糊涂:“是吗?我当年邀请过的建筑师有好几个,爸你具体指的是哪一个?”   陆家晟提醒道:“出车祸,后来死掉的那个。”   陆昉稍加回忆,适时地记起来:“那一个吗?”   旋即陆昉显得有些意外地看向陆闯:“聂大小姐的父亲原来是当年那位建筑师?”   “你们讲的东西我怎么知道?”陆闯耸耸肩,“我又没参与过。”   陆家晟质疑陆闯:“乔以笙没和你聊起过她家里的事情?”   “你在跟我开玩笑嘛陆家晟?”陆闯讥嘲,“她最近因为订婚才比之前多瞧我几眼,稍微能跟我闲聊两句,最多就是说说今天吃什么,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和我讲深入的话题?”   “你不是很会哄女人?这次怎么回事?婚都订了,人还没搞定?”陆家晟上下打量陆闯,稍微在陆闯的裆处略一逗留,“那里不行,还影响到你嘴皮子哄女人了?”   这种羞辱,是个男人都不能忍,陆闯噌地站起来:“陆家晟你比我还废物!靠自己儿子出卖色相去勾搭女人帮你在陆家争权!”   陆家晟自然也被陆闯惹怒了,从书桌前绕出来要揍陆闯。   陆昉推动轮椅挡在两人之间当和事佬,转移陆家晟的注意力:“爸,你突然问起聂大小姐的父亲做什么?”   陆家晟还是回归了正事,询问陆闯当年和乔敬启接触的一些细节。   陆闯从旁听着,暗暗总结出陆家晟问话间透露的中心思想,就是在怀疑乔敬启当年借宜丰庄园的项目故意接近陆家。   但陆昉给陆家晟的回答就是,接触乔敬启纯属巧合,还是陆昉主动拜访的乔敬启。   陆家晟坚持怀疑乔敬启,为此评价陆昉:“那是你当时还年轻,不懂得人心叵测。幸好他当年就已经死了,否则你指不定就怎么被他给坑了。”   陆昉狐疑:“爸,你为什么认为乔敬启居心叵测?”   陆家晟挥挥手:“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养好你的身体就行。”   陆昉静默。   陆闯知道这类话对陆昉的伤害性特别大。即便多年来陆昉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你,”陆家晟指着陆闯,“你给我注意点,别因为乔以笙和你前女友长得像就掏心掏肺被她耍得团团转也不知道。”   陆闯也狐疑:“人家聂大小姐怎么就把我耍得团团转了?”   “我说你就给我听着,别给我问为什么!”陆家晟警告道,“既然她不正眼瞧你,你也别跟我丢人现眼,少到她面前去当舔狗,最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陆闯稀罕了:“陆家晟,你竟然知道‘舔狗’这个词?”   书房门外有人叩门,传进来陆家坤的声音:“大哥,你没事吧?我刚听说家里又闹起来了,赶紧就从公司里回来。”   “没事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陆家晟连门也没给陆家坤开,隔着门直接轰人。   可话出口两秒,陆家晟又改变主意:“家坤你等等。”   转而陆家晟轰陆昉和陆闯:“你们俩可以走了。”   陆闯懒懒散散地舒展腰肢:“那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关着我,我可以回我自己的狗窝去?”   陆家晟鹰隼般的眸子眯着多瞧了他两眼,却是道:“你给我先继续呆着。我一会儿检查一遍,确认没丢东西再说。”   陆闯怒气上脸:“陆家晟你踏马既然也当我是贼以前就别非逼我当陆家人啊!”   “骂谁呢你!你又给我骂谁呢你!我妈是你奶奶!你个孽子!”陆家晟又要追着陆闯打。   陆闯并没有站在原地等着他,迅速打开门离开书房。   外面的陆家坤不小心被陆闯撞到一下,还帮忙伸手拦了拦陆家晟:“大哥,好了好了,阿闯都这么大了,成天打他也不好。”   陆昉慢一步驶着轮椅出来,问候了一句“二叔”,也离开了。   陆家晟转身折返书房。   陆家坤跟着他进门,把门关上。   便听陆家晟问他的第一句话是:“你知不知道我们妈以前是怎么回事?”   陆家坤一愣:“什么叫咱妈以前是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陆家晟重新问,“你对咱爸妈以前的情况还记得多少?”   陆家坤一脸懵的样子:“大哥,问这个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陆家晟双手背在身后,烦躁地来回踱步了两趟,神情严肃的定在陆家坤面前,抬起一只手,很沉重地按在陆家坤的肩膀上:“家坤,我们兄弟俩现在需要团结起来。”   -   何润芝根本没回佛堂,还在外头等着,也不知是在等陆昉,还是在等陆闯。   陆闯没打算主动理会,见管家和佣人严格遵照陆家晟的指示依旧紧闭各个出口,陆闯要先回他自己在陆宅的房间。   陆昉喊住了陆闯:“小闯,到我这里坐会儿。”   陆闯是有些迟疑的。他觉得陆昉大概会想问他,陆家晟刚刚在书房里都是些什么意思。而他必然是要隐瞒陆昉的。   陆昉则也喊了何润芝:“妈,你也一起吧。”   见状,陆闯倒起了点兴趣,看看何润芝究竟是要怎样。   于是陆闯点头同意了。   反倒是何润芝似乎不怎么愿意。   陆昉轻轻咳着,行至何润芝面前:“妈……”   陆闯径自先走,熟门熟路地走去陆昉那边的庭院里。   陆昉不经常出门,他在陆家的住所,专门划给他一片独立的庭院,让他技能享受安宁,又能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   但之于陆昉而言,其实有点像被束缚于井底的一只青蛙……   刚在庭院落座,陆闯就收到乔以笙最新发来的一条消息,问他道:【你爸爸是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来取我的样本、验我dna的?】   陆闯只能以揶揄的口吻尽量轻松地回复她:【你的脑瓜子在这种时候其实可以不需要这么聪明地反应这些事情】   乔以笙:【你更像在内涵我当时的反应得不够快,被成功采走了样本】 第515章 溃   即便只是文字,陆闯也能从中察觉到些什么:【乔圈圈,你可别搁那儿给我自责】   被采走了样本根本怨不得乔以笙,一来乔以笙对取样本不熟悉,二来谁能想到陆家晟这么快会发现这件事。   乔以笙对陆家晟的警敏度已经够高,架不住陆家晟使用那么粗暴的方式。   乔以笙发给他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然后问他:【你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   陆闯:【噢,明白了,你想现在马上能见到我是不是?】   乔以笙先是一串无语的省略号,继而问:【谁给你的脸?】   陆闯:【还不是你给的?】   瞥见陆昉和何润芝、杭菀三人也过来了,陆闯迅速地又发过去一句:【乔圈圈,别想太多,心思全放在你的工作上,以及保护好你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坏的结果就是和陆家晟他们明面上开战】   回复完,陆闯打开游戏,假装继续玩手机。   暂时也确实没他什么事,是陆昉在问何润芝:“妈你在爸的书房里,原本想说什么?”   何润芝闭着眼睛,手里捻着佛珠,没有回答陆昉。   陆昉比在书房里时,更为直白地表态道:“无论妈你原本想说的是什么,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我和小闯就是一个战线的,就是一个同盟,无论你们多么努力地想让我不再掺和其中,都是不可能的,只要小闯出事,我一定会让自己也牵扯在内。”   “你们不信的话,有胆量就再试试看。”   到最后,语气几乎可以算是威胁了。   显而易见,陆昉并不是只对何润芝一个人说的,“你们”之中还包括了杭菀。   杭菀从方才起就默默地站在陆昉的身后,此时听着陆昉的话,杭菀倒也只是低垂眼帘,不做任何反应。   何润芝手里捻佛珠的速度则比方才快,两片嘴唇轻轻嚅动,似在念经。   捻佛珠和念经,无非是想让自己的心境平和、心无杂念。   而她捻佛珠的速度越快,越是表明她的心里杂念多、心境不平和。   陆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   何润芝突然间就停下捻佛珠的动作,转而将佛珠攥得紧紧的,问陆昉:“为什么,非要这样?”   陆昉咳了咳。   杭菀轻轻拍陆昉的后背。   陆昉拂开了杭菀的动作,独自用手帕捂着嘴继续咳。   虽然是夏天,而且现在的庭院是半个户外,陆昉穿的也是毛衣,仿佛特别怕冷。   而他这件毛衣,在陆闯的记忆中,以前陆昉能站着的时候就有了。当时穿着是刚刚合适。   如今在陆昉身上就显大了。   陆昉抬手间,袖子下滑,露出的一截手臂非常地白,是那种因为长期不到户外去接触阳光的特有的白,类似他长年病态的面色。   不久前他从轮椅上摔到地上而不小心压出的红痕格外醒目。   一个人咳完之后,陆昉抹着手帕擦了擦嘴,再开口,声音都有点哑了:“妈,因为我不甘心。”   何润芝闭着的双眸上,眼睫轻轻颤动。   陆昉注视着何润芝:“我知道你其实也不甘心。你每天呆在佛堂里,一遍遍地磕头,一遍遍地诵经念佛,一遍遍地抄写经书,你以为你是在寻求内心的安宁,但只要你一天没办法从佛堂走出来,恢复正常的生活,你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姐姐就那么死了。即便你已经因为姐姐的死,害死了小闯的母亲。”这最后两句,陆昉是隔了四五秒才讲出口的,也听得出来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何润芝内心溃烂的伤口从看似已经结痂的皮肤底下挖了出来。   何润芝彻底绷不住了,眼泪汹涌地夺眶而出,啜泣不止。   “妈……”   杭菀要上前安慰,被陆昉拦住了,就让何润芝自己捂着脸哭。   整串佛珠从何润芝的手里掉了下去,摔在了地上。不知是因为线早就松了,还是其他什么缘故,线断了,佛珠四散开来。   其中几颗慢悠悠地滚到了陆闯的脚边,捱着陆闯停止不动。   而陆闯已然放下了手机,没法再置身事外地假装玩游戏。   他极力冷静地问:“讲清楚,什么叫害死了我的母亲?”   “对不起,小闯,隐瞒了你这么多年。”陆昉只说了这么一句。   “讲清楚。”陆闯重复,站起身,走到何润芝的面前。   陆昉一边咳着,一边拉住陆闯的手:“小闯……”   何润芝抬起头,死水无澜的眸子注视陆闯:“那条项链,我知道是柳臻的。你在陆家晟面前装作和聂大小姐不熟,聂大小姐的脖子上却挂着柳臻的遗物,你不可能认不出来柳臻的遗物,所以聂大小姐的项链是你送给她的,你和聂大小姐很熟。你在陆家晟面前撒谎。”   这一点,从何润芝当初认出乔以笙的项链开始,陆闯就猜到了,所以并不意外。   他现在最在意的也不是这件事。他再次重复问:“你怎么害死柳臻的?”   陆昉的声音轻轻从陆闯身后飘入耳朵里:“小闯,我姐姐,是因为你母亲而死的。”   陆闯皱眉。他对陆昉的姐姐、陆家晟和何润芝的大女儿唯一的印象就是葬礼,而且他没有出席,因为他陆家晟关起来了,只是隔着窗户知道陆家在办丧事。   后来他被放出来,原来是陆昉的姐姐死了。   在那之前,陆闯和陆昉的姐姐没见过面,更不清楚能和柳臻有什么关系。 第516章 丧   陆家晟等人还因为女儿的死,几乎不提起伤心的往事。   还是后来陆闯为了全面了解陆家,手头有过一份陆家全部人的资料,看到了陆昉的姐姐叫陆妙菡,比陆昉大两岁,死因是绑匪撕票,据说死前遭到惨无人道的羞辱,死状特别惨。   陆闯一直认为,这是陆家之中,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讲清楚。”陆闯仍旧重复这三个字。   他看了看何润芝,又看了看陆昉,无论他们谁说,都可以。   陆昉则也看了看何润芝,大概是不忍心何润芝再因为讲述当年的事情而回忆起更多的细节,最终选择由他开口。   “我也是在我姐姐过世之后,才知道,我姐姐原来一直在暗中帮助你妈妈。”   “帮助什么?”   “帮你妈妈躲开那些去找你们的人。”   “……”陆闯应声愣了愣。   他确实记得小时候总搬家,每次搬家还都慌慌张张。   在后来被带回陆家之前,他并不知道是陆家晟在找他们,柳臻也没告诉他,很小的时候他不乐意一直搬家,柳臻才哄他说有坏蛋要抓他,所以必须躲开。   再长大些他自己模模糊糊地猜测过可能和他的亲生父亲有关系。因为柳臻的态度,他对自己亲生父亲也没好感,所以他没拿自己的猜测向柳臻求证过。   曾经回忆起儿时的往事,陆闯不是没奇怪过,为什么柳臻每次都能在陆家晟的人找来之前及时地换地方,与其说像是有预知能力,不如说是陆家晟身边有人暗中向柳臻通风报信。   但身处陆家的陆闯,一点儿看不出谁能有那份好心,帮忙了柳臻那么多年。   何况不过是他的猜测,也不值得上心,陆闯便只是奇怪过就算了。   现在陆昉告诉他,是陆妙菡,陆闯甚至在第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几秒钟过后,陆闯则在想,在陆妙菡身后,真正给柳臻通风报信的人,应该是何润芝吧。   通风报信的原因和何润芝对他的逃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应该是一样的,不是为了帮柳臻,而是为了帮她自己。   陆闯下意识地望向何润芝。   掩面哭泣的何润芝端坐着,情绪看起来比方才稳定少许。她明白陆闯这道目光的意思,很是漠然地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妙菡跟柳臻通风报信。”   所以陆闯的猜测没错,果不其然,是何润芝。   “后来出什么事了?”陆闯问。既然说陆妙菡是因为柳臻而死,那么肯定是和通风报信这件事有关。   被勾起回忆的何润芝眼泪崩溃地流淌,心疼得直捶她自己的胸口:“妙菡……我的妙菡……都是妈妈的错……全是妈妈的错……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连死也不敢……死了也没脸下去见你……”   “妈,你别这样。”杭菀还是忍不住上前去安慰何润芝。   这一次陆昉没有阻止杭菀。   何润芝现在的状态明显没法回答陆闯。   陆闯看向陆昉。   陆昉告诉他:“最后一次,你妈妈不是被找到了吗?你被带回陆家了吗?”   陆闯点头:“你继续说。”   陆昉抓在轮椅扶把上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那天情况比较紧急,电话又联系不上你妈妈,我姐姐她刚好人在外面,她知道你们当时住在筒子楼的地址,所以她亲自跑去那里,想告诉你妈妈。但……”   这个“但”砸得陆闯的心完全吊起来。舊shíguāng獨伽   陆昉也有点讲不下去的样子,又在咳嗽中缓了几秒,继续道:“你们住的筒子楼附近鱼龙混杂,她在那边遇到流氓了。”   既然是能让陆昉这样,必然不是单纯地遇到流氓那么简单,而是“流氓”这个看似委婉的词背后隐藏着沉重。陆闯原本高高吊起的心,也跟着一沉。   陆昉没有详细讲述,继续把事情往后推进着说:“因为这个意外,我姐姐没通知到你妈妈,你妈妈没能提前带你逃走,所以被找到了。你也被带回了陆家。”   “你被带回家,我妈妈的情绪就特别不稳定。我妈妈的心思全在你的身上,每天和我们爸发生争吵,导致我妈妈没有发现我姐姐那段时间的异常。”   “直到之后我姐姐被绑架,我妈妈才知道她那次去筒子楼遭遇到事情。我姐姐在事发之后不敢告诉其他人。她以为过段时间就没问题了。”   “但是那个流氓从我姐姐落下的钱包里知道了我姐姐的身份,每天给我姐姐发sao扰信息,威胁我姐姐给他钱,否则就要把当时的照片曝光。”   “我姐姐太害怕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被纠缠得受不了,觉得给了钱应该就没事了。所以她照对方的要求,去赴约了……”   “等待她的是绑架。”   “等待我们的,是那个流氓打到陆家的勒索电话。”   “……我姐姐的一条命,没了。”   从前面陆昉开始讲述,陆闯差不多就猜到了后面,而亲耳听着陆昉验证了他的猜测,陆闯久久无法平复自己的心绪。   讲这段话期间,陆昉还专门拉了陆闯一起离何润芝远了些,尽量不让何润芝听到。   于是何润芝的啜泣一直成为他们的背景音,伴着陆昉的描述,压得陆闯喘不过气来。   在沉甸甸的情绪之下,陆闯问:“那为什么又说是你妈妈害死我妈妈的?”   陆昉转头看一眼何润芝,回答道:“因为我姐姐的事,我妈妈跟我们的爸爸说,要带你回来,可以,但……你妈妈必须要给我姐姐偿命。”   陆闯的眼皮狠狠一跳。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知道了当年柳臻的自杀,其中还有这一层。   陆妙菡的死,以柳臻的性格,心中必然是有愧的。   而当时小马回陆家又成了无法阻止的事情,她能做的,只剩下让小马能在陆家呆得尽可能舒服一点。其中就包括,把她的命赔给何润芝,让何润芝能不牵连到小马身上。   陆昉在讲完的第一时间,就拉住了陆闯的手:“小闯,我知道很难,但我还是恳求你,不要怪我妈妈。当年的丧女之痛,我们谁也无法感同身受。”   “我知道,她当年也是一时冲动才讲出那样的话。这么多年来她诵经念佛,仍然日日夜夜备受煎熬。” 第517章 谶   “错误,既不该归咎你妈妈身上,也不该归咎我妈妈身上,她们谁都没有错。有错的是……”   陆昉的声音渐弱,后面的话没讲出来。   而不用讲,陆闯也明白。   那是他和陆闯这几年来的共同目标。   同时陆闯明白的还有:“我被抓来陆家之后,二哥你对我友好、对我亲近,是这个原因?”   “一开始是的。”陆昉坦诚,“有一点替我母亲赎罪的意思,所以我尽可能地关心你。我不希望你长大之后,如果知道了真相,恨上我的母亲。”   “后来我是真心拿小闯你当弟弟。虽然对我和我的母亲而言,你的母亲是破坏我们家庭的第三者,但你是无辜的,你也没法选择你的出生。”   “何况,你母亲也不是故意要破坏别人的家庭。我母亲当年愿意帮你的母亲,确实是为了她自己,前提是她清楚,你母亲是被我们的父亲强迫的。”   “……”陆闯的拳头刹那间在身体两侧攥紧,由于他的后槽牙咬得过度用力,导致脸颊都有一点凹陷进去。   陆闯有认知起,就感觉得到柳臻对他亲生父亲的态度是负面的,尽管柳臻极少在他面前流露相关的情绪,就是一种完全当对方不存在的态度。   为了柳臻,他从来不问。   他回到陆家之后,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陆家晟一点也不符合他心目中父亲的形象,他也难以想象他心中完美的母亲为什么会和陆家晟这样的男人有过关系。他从陆家跑回去柳臻的身边,还是一句也没问过柳臻。   他始终相信柳臻有难言之隐,而他不该去戳柳臻的痛处。   柳臻不希望他知道的不堪,那他就永远不去探究。   他只是自己偶尔忍不住有过猜测,譬如他不是陆家晟的亲生儿子,就是其中的一种,但被他自己的再三验证给否决掉了。   关于陆家晟强迫柳臻的揣度,他自然也有过。   而时至今日,陆闯在陆昉的口中,得到了确认。   呵,陆家晟果然不出他所料,是个畜生……   陆闯也坦诚地对陆昉说:“二哥你现在最好拉我紧一些,否则我不敢保证,等下我会控制不住冲回去书房,杀了陆家晟。”   陆昉猜对了:“我以前就在想,你可能是不清楚你母亲和我们的父亲之间以前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也不知道。”陆昉说,“我也是那时候无意间听到我妈妈和我们的父亲因为你吵架,才知道你这个弟弟的来历。”   陆闯站着不动,目光落在何润芝的身上。   何润芝刚刚哭得险些晕厥过去,杭菀掐了何润芝的人中,何润芝恢复了过来。   恢复过来的何润芝没再有声音,一袭青衣,披散着头发,除了眼睛仍在无声地流泪,看起来和日常古井无波的模样无异。   她也在看着陆闯,和之前陆闯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的神态差不多。   陆昉运行着轮椅要去到何润芝的面前。   何润芝抬起一只手,隔着距离直指陆闯,幽幽地说:“你已经害死我的女儿了……为什么又要来害我的儿子……”   “……”陆闯面无表情。听起来,何润芝眼下有点神志不清,把他和柳臻混为一谈了。   陆昉按下何润芝的手:“妈,从我出生,我的脚就有毛病,这不是意外。姐姐的死,也是这个家害的。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小闯不是我们的敌人,他能帮我们。”   何润芝地手重新抬起来,指向陆闯:“他们会害你的……”   “妈……”陆昉也又一次按下何润芝的手,“我的翅膀已经折断两次了,小闯是我借来的最后一双翅膀。你想让我,彻底成为一个行尸走肉吗?”   何润芝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黏着她的青丝到她有着岁月痕迹的脸上,她的视线终于从陆闯的身上转到面前的陆昉脸上:“我已经失去妙菡了……不能再失去你……”   “陆昉……你要妈怎么办……这个家远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听我的劝,你的理想和抱负,还可以在其他地方实现,不是非要局限在这个家里,陆昉……你为了妈妈,不要再掺和进去了……和他们撇清关系。”   陆闯微微狭眸,盯着何润芝——何润芝绝对话中有话,何润芝绝对是知道了点什么,才会突然如此积极主动地劝阻陆昉。   陆昉跟何润芝强调:“妈,我的态度,刚刚已经跟你表明得特别清楚了。”   猝不及防地,何润芝猛然一巴掌打到陆昉的脸上:“不孝子,你就是要我现在去死。”   像是既然软的不行,她就来硬的。   而且何润芝这硬起来,一点也没有跟陆昉开玩笑的意思。   杭菀见陆昉被打,即刻推开何润芝,查看陆昉的情况,对何润芝的称呼也有了变化:“婆婆,你再生气,也不可能这样对陆昉。”   杭菀推的虽然只是何润芝的手臂,但何润芝原本在藤椅里就没坐实,身体的重心一歪斜,便整个带着椅子一并往地上倒。   饶是陆闯眼疾手快第一时间上去扶了一把,何润芝仍然从椅子里摔了出来。   陆闯去搀何润芝。   倒在地上的何润芝抬头,两只又黑又幽深的眼珠子盯住他,冷不防吐出一句话,如冰冰凉凉的蛇在他耳边吐着信子:“你也会非死即残的……谁也逃不掉……谁也逃不掉……”   此时此刻的感觉,就好像一个神经兮兮又神神叨叨的神婆,刚刚被鬼上过身,预见了未来,跟他吐露天机。   “……”陆闯深深拧眉,倒是想问清楚,她究竟几个意思。   可未及陆闯开口,何润芝两眼一翻白,瞬间晕了过去。   杭菀即刻喊来佣人,把何润芝抬去她的卧室。   陆昉想帮忙又帮不成,只在旁侧咳个不停,陆闯给他拿了药,推着他跟去何润芝的佛堂,何润芝的卧室和佛堂是连在一起的。   这是陆闯第一次进入何润芝的佛堂。   一点也不像个人住的地方,佛龛上供着尊佛,源源不断地燃着香和蜡烛,满屋子的烟油气息。   佛龛前是用于跪拜的蒲团,蒲团前有个小铁盆,铁盆里堆积着厚厚的黑色的燃烧物,应该全是何润芝抄写过的经书。 第518章 一体   有些还没烧尽的纸片上能看见残缺不全的经文字样。   她屋里的桌子上也压满她誊抄的经文,叠也没叠整齐,乱糟糟的。   像个小型的作法现场。   陆闯觉得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住在这里的人可能神经些许不正常。   类似方才何润芝跟他说的话,乍听之下更像在说怪力乱神的事情。   当陆闯的视线重新从佛龛上的那尊佛像上一扫而过时,突然更觉得大白天的毛骨悚然——这佛像的模样……和他平常见过的佛像长得不太相像……   陆昉见陆闯盯着佛像,为陆闯解答道:“……定做的。融入了一些我姐以前的样子。”   陆闯:“……”   有杭菀在,也不用专门等家庭医生过来。   少时,杭菀便告知陆昉,何润芝没大事,就是哭得太厉害、情绪起伏太大,短暂性的大脑供血不足造成的昏厥。   杭菀着重强调的一点是:“婆婆长年思虑过度,才是最需要我们关注的。”   陆闯觉得自己听出了杭菀的言外之意:何润芝担心陆昉,除去那些陈年旧事,何润芝最大的思虑在陆昉身上,能不能消除何润芝的思虑,取决于陆昉。   而陆昉要怎样才能消除何润芝的思虑?   就是何润芝不久前软硬兼施的那番话了。   陆昉没给杭菀什么反应。   杭菀也未多言,只是提醒陆昉:“有佣人照顾婆婆,让婆婆休息吧。我们去给你的脸擦点药。”   陆昉的脸因为过于苍白,所以何润芝打的那一记耳光留下了痕迹。   想到陆昉今天还从轮椅里摔下来过,从那会儿摔到地上的方式看,估计膝盖之类的地方也淤青了,陆闯便也劝陆昉:“二哥,你今天因为我也折腾很久了,也去歇会儿吧。”   陆昉的精神与体力看起来也已经快突破今天的极限了。   杭菀推动陆昉的轮椅,陆昉并未拒绝。   陆闯便也跟在他们夫妻俩后面离开何润芝这个阴气森森的佛堂,打算去问问陆家晟什么时候能放他离开。   陆昉在半道上却又强行停住了轮椅,转头对陆闯说:“小闯,昨天我答应过你,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陆闯下意识瞥了眼杭菀。   杭菀的似水平静的神情如常,一点没有因为陆昉的话产生波澜。   陆昉今天已经把自己的母亲交代出来了,现在又要交代自己的妻子?陆闯建议道:“二哥,不急在这会儿,你的身体要紧。”   紧接着陆闯补充道:“聂婧溪那边,警方已经在接触了。聂婧溪的手机会被完整地调查,通话和短信那些记录,即便删除了,警方也能通过电信公司查到。所以我多等几天警方的调查结果也没问题。”   “我昨天跟二哥你说那句话,只是给二哥你提个醒,告诉二哥你,我之前已经给过机会了,这次不会再因为二哥你,去纵容了。”   当着杭菀的面,陆闯也没指名道姓。   杭菀倒是在陆闯讲话过程中看着陆闯。陆闯从她脸上看不出她受到了震慑,似乎很有自信,即便警方查到了她和聂婧溪有通讯往来,对她也造成不了影响。   陆昉同样是当着杭菀的面但没指名道姓地说:“我知道你是在给我提个醒。因为你在茶具上,是不可能查出东西的。”   陆闯斜挑眉:“这么说二哥知道是怎么给我下药的了?”   讲这句话的时候,陆闯回敬了杭菀的目光,也看着杭菀。   其实怎么给他下的药已经不重要了,反正确定了就是杭菀干的。   而杭菀竟然主动开口,和往常一样,很有长嫂如母的意思:“小闯,乔小姐问我的时候,我给她分析过下药的几种方式。”   既然现在从陆昉的话里得到确认,真的不是茶具,陆闯当时在房间里还干过的其他事情,就剩坐在化妆台前任由造型师给他做造型了。   陆闯不由笑了一下。确实,他只是防着杭菀,在意入口的茶水食物,却忽略了其他。   杭菀彼时也多少表现得对茶水有点刻意的样子。   终归是防不胜防。   现在杭菀并不算承认是她干的,陆闯也以提问的方式请教一个他更感兴趣的问题:“我那时候是临时决定离开房间的。如果我没主动出去呢?是不是也准备了其他方法让我出去?”   杭菀站在陆昉的身后,双手搭在陆昉的肩膀上:“小闯,你出去也可以,不出去也没关系。”   “……”陆闯醍醐灌顶。   他的目光稍稍往下垂落,从杭菀温温柔柔的笑意,转移到陆昉清癯的面庞上。   想一想,如果他不出去,最后昏迷在房间里,房间里也只剩一个陆昉,并没有其他外人。   杭菀这意思,与其说是陆昉一一个残疾之躯阻止不了她,莫若说是,陆昉根本就不会阻止她。   “二嫂,我听错了吗?怎么你好像在挑拨我和二哥的关系?”陆闯的语音里携裹兴味儿,讲话对象仍旧是杭菀,但他等着的,是陆昉给他一个答案。   陆昉闭着眼睛,像回避和陆闯的对视,又像还在考虑什么。   杭菀轻轻摇头,回答陆闯:“没有挑拨。我在陈述一个事实。”   陆闯:“什么事实?”   杭菀:“小闯,我和你二哥是夫妻。我们是一体的,谁也离不开谁。”   陆闯微微狭眸,琢磨着其中的意思。   杭菀格外温柔地握住陆昉的一只手:“或许以后,你和乔小姐以后结了婚,一起生活得再久一些,才会真正明白。”   陆闯承认他似懂非懂。   粗浅上来讲,他可以理解夫妻之间一致对外、包庇对方。正如乔以笙讲过,杭菀和和陆昉终归是多年生活在一起的夫妻,陆昉不可能对杭菀毫无了解,也就不可能对杭菀背后的小动作毫无察觉。   但比起之前杭菀挑拨他和乔以笙的感情,现在暴露出的杭菀的行为,越来越过分了。包庇应该是有个度的。何况陆昉一直以来的位置也不是他的对立面,到今天为止陆昉都还在坚持要和他同一战线、统一阵营,不愿意分道扬镳。   包庇杭菀,难道就是陆昉想与他继续维持联盟的诚意?   陆闯横眉冷眼,还在等着陆昉。   杭菀要带走陆昉:“小闯,你二哥累了。” 第519章 窒   之前在乔以笙问他,陆昉爱不爱杭菀时,陆闯回答过乔以笙,在他眼中,杭菀很爱陆昉,陆昉和杭菀的感情很好,他们是彼此的亲人。   陆闯也告诉乔以笙,陆昉的一句原话是:比起爱情,他和杭菀之间因为婚姻而培养起来的亲情更可靠。   乔以笙对比评价过:可靠的不是亲情,而是杭菀对陆昉的爱。   现在杭菀对他说,她和陆昉是一体的,与当初陆昉形容自己和杭菀的关系时,给陆闯的感觉是一样的。   感觉他们陈述的都是事实。   虽然因为陆昉的病体残疾之躯,陆家里头的一些人认为陆昉好欺负,但只要陆昉心中的抱负不曾完全消磨,陆闯就相信陆昉并非任人宰割之人。   所以即便现在杭菀暴露出某些小动作,陆闯也不认为陆昉是被杭菀完全拿捏住了,才有了方才他就体会到的,陆昉不是阻止不了杭菀,而是不会去阻止。   关键也就不在杭菀,而在陆昉。   陆闯等着看陆昉,要么给他一个解释,要么陆昉就像和何润芝发生冲突那般,也激烈地反抗杭菀。   可是,没有发生后者。   陆昉爆料了何润芝,却没有爆料杭菀。   陆昉只是暂时让杭菀无法推动轮椅,然后他看着陆闯说:“对不起,小闯。我目前能给你的交待是:我离不开你二嫂。”   陆闯竟然不意外。   陆昉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对阿菀的猜忌具体有多少,我能保证的是,无论阿菀做了什么事,她的出发点和我母亲一样,就是希望我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陆闯没办法给出陆昉一个笑脸,他没什么表情地问:“二哥,你觉得在这种随时又有可能被二嫂背叛的情况下,我能不坚持和你划清界限吗?”   陆昉自嘲地苦笑:“我知道对你来讲很难,我倚仗的,也就是我们这些年来的兄弟情。”   说着,陆昉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杭菀颦眉,弯身轻轻抚着陆昉的后背,对陆闯说:“小闯,对我有怀疑,下次就直接找我,不要让你二哥两难。”   陆闯感到可笑:“二嫂,你真的心疼二哥的话,就老实跟我全部交待了。”   杭菀轻轻摇头:“为了你二哥,我必须好好的,我要留在你二哥身边照顾他。”   “小闯,你不用把我想得太重要。你二哥是懂我的,我的出发点只有他。”   杭菀这最后一句似是而非的哑谜,恼得陆闯不禁撂狠话:“二嫂既然这样说,就别怪我用非常手段对付你了。”   杭菀轻轻点头:“可以。只要小闯你给我留着我的命,能回到你二哥身边,就可以。”   推着咳嗽不止的陆昉,杭菀回去她和陆昉的地盘。   陆闯目送着他们夫妻俩的背影,若有所思。   顷刻,陆闯行往陆家晟的书房。   陆家晟刚和陆家坤谈完事情的样子,兄弟俩一起走出来。   见到陆闯,陆家晟跟逮到贼似的大声呵斥:“你在这干什么?”   陆闯故意吓唬陆家晟:“除了偷听你和二叔聊天,还能干什么?”   陆家晟的脸色果然微微一变。   但陆家晟回头看了看自己刚刚分明是紧闭的书房门,和陆闯分明刚刚才走过来的架势,他放下了心,不予理会陆闯。   陆闯则喊住陆家晟:“喂,姓陆的,你再不放我出去,我就报警让警察处理你对我的非法拘禁。”   “我是你老子!我想关你就关你!”陆家晟暴怒。   陆家坤连忙用他发福的身体拦下了陆家晟:“大哥,大哥,没必要,没必要和小辈置气。阿闯这性格也是和你年轻的时候有点像不是吗?”   “……”陆闯听着内心犯呕,他像个鬼也不可能像陆家晟的。   陆家晟大声喊来管家:“给我搜搜他身上有没有藏了什么我们陆家的东西!”   噢,搜他的身,确实比检查房间里有没有丢东西来得方便些。陆闯满面讽刺之色,为了速战速决离开这里,选择了忍耐。   管家到底没对陆闯做得太绝,因为没陆家晟盯着,所以没扒了陆闯的衣服,就是简单地翻了翻陆闯身上的口袋,便去向陆家晟汇报结果。   陆家晟丢给陆闯一个“滚”字。   陆闯跨出大门的时候说:“你下次不求着我回来,我是绝不会回来的。”   陆家晟气得又要从沙发里跳起。   陆家坤拉住了陆家晟,目光朝陆闯消失的方向转了一圈。   -   杭菀半搂半抱着陆昉,将他放在床上躺好,拧来毛巾,细致给陆昉擦拭脸和手。   擦到陆昉脸上由何润芝留下的巴掌印时,杭菀无声地流了眼泪,沉默地继续给陆昉擦拭,然后给陆昉换了一套更为舒适的家居服,再给陆昉的脸颊轻轻地擦药。   最后,杭菀给陆昉测体温。   如她所料,陆昉又有点低烧。   因为尚在可控的范围内,杭菀没有给陆昉吃退烧药,只是使用物理降温的方式,隔一小阵就给陆昉用温水擦拭一遍全身,并给陆昉喂些白开水喝。   等待期间,杭菀就隔着被子趴在陆昉的胸口,尽量不让自己压得他不舒服。   一度神思迷糊,不小心要睡过去的时候,杭菀感觉到一阵窒息。   下意识地抓住掐在脖颈间的手上,杭菀难受地睁开眼,入目是陆昉清癯的脸。   杭菀放弃自己的挣扎,努力朝陆昉旋开嘴角浅淡的梨涡,因为喘不过气的微张的嘴,嚅动着两片嘴唇,用口型说:“二哥……我很爱你……”   陆昉的气力到底是有限的,维持不了太久,手渐渐就松开了,只是还抓在杭菀的脖子上。   杭菀也没有主动脱离他的手,只是叮嘱陆昉小心点,别伤了他自己。   待陆昉的手甚至无法坚持抓在她脖子上时,杭菀握住了他的手,帮他继续以掐着她的手势放在她的颈间。   她的另一只手用体温枪给陆昉重新测量体温,见比之前有所下降,她安了心。   然后她转头看一眼镜子里照出的她自己,对陆昉说:“……二哥这样,我等下得戴丝巾,才能遮住了。”   陆昉只是还很疲累地半睁着眼盯着杭菀。   杭菀俯低身,轻轻吻了吻他:“还没发泄完的话,继续?”   -   乔以笙下班一出去,见陆闯的车子准时在那儿等着接她,她长松一口气。   通知   因为一些原因,《犬马》在若初文学网这边的评论区暂时关闭哈,每个人都将无法在评论区留言,重新开放的时间待定。   更新时间、加更情况等等相关通知,老样子我还是会写在作话或者评论区里~   想正常留评的小伙伴,咱们只能委屈一下下,虎摸~若初这边日常看完更新投投票,如果有要讨论剧情的需要,可以到微博(@根号桑呀)找大家啊~   以上。 第520章 东施   陆家晟走了之后,她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回到工位里根本没办法专心工作。   意识到自己被陆家晟采走她的样本之后,她发消息给陆闯,陆闯竟然没有继续打电话过来,其实是有些不符合陆闯的习惯。   她留了个心眼,问一嘴大炮在干什么。   由于陆闯没特地交待大炮不能告诉她,而大炮在她面前又一惯藏不住话,所以乔以笙没多费功夫就通过大炮猜测到了陆闯被困在陆家。   虽然她相信陆闯肯定能平安的,但终归是吊着一颗心。   打开车门一上车,乔以笙便问:“是因为我,你爸爸把你关在家里?”   只见陆闯嘴里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很用力地咬着烟嘴,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动,不知道在翻阅什么资料。   闻言陆闯没回答她,而是问:“你喜欢哪个国家?”   “???”乔以笙懵逼,“什么?”   陆闯说:“你喜欢哪个国家,我们就到哪个国家去领证。”   乔以笙:“……”   于是情况很明朗了:“你又没偷到户口本?”   陆闯拉长他的大黑脸:“不偷了,国外多的是地方可以让我们不用户口本也可以登记结婚。”   “而且陆家的户口本我也嫌恶心。”   乔以笙这会儿才瞄见他脖子后面又指甲抓伤的痕迹,登时抓过他的脑袋仔细查看:“你和你爸打起来了?”   “屁,我怎么可能允许弄伤我?”   “……”乔以笙想建议他回顾回顾,他之前怎么被陆家晟的鞭子抽得浑身是伤。   而刚想到鞭伤,乔以笙就发现他的左手手掌心里有一道鞭痕。   “你!”乔以笙转而抓起他的手。   陆闯嗤笑道:“第一天认识我,怎么还大惊小怪的?这点小打小闹,对你男人而言,跟挠痒痒没什么两样。”   他话尾音尚未完全落下,就猛地倒抽一口凉气——乔以笙两只手并用,狠狠地掐了掐他后颈的抓痕和手掌的鞭伤。   “又谋杀亲夫啊你乔圈圈!”陆闯咬牙切齿。   乔以笙冷眼斜睨:“不是说跟挠痒痒没什么两样?”   陆闯吐槽:“照你这么个掐法,能不疼?”   乔以笙呵呵哒:“怎么没疼死你!”   陆闯改变策略,眨眼间变成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将他刚被乔以笙丢开的手掌重新塞到乔以笙的面前:“乔圈圈,我受伤了,特别特别特别疼,需要你给我亲两口,才能痊愈。”   乔以笙:“……”   “亲不亲?”陆闯皱眉,流露出一丝分明跟圈圈学来的委屈神色,“乔圈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乔以笙忍无可忍,推开他的脑袋:“别东施效颦了。赶紧开车回去,我要见正版的狗子撒娇。”   圈圈今天被mia送来她在工地的宿舍了,如今她都在陆家人面前宣示了对圈圈的主权,所以完全可以堂而皇之地将圈圈带在身边。   工地宿舍多一条狗出来是完全没问题的,白天她不在的时候,圈圈还能给给孤零零一个人的牛奶奶作伴。   陆闯这下醋大发了:“乔圈圈,你最好给我排清楚我和狗子之间的地位谁高谁低,否则你信不信我现在一个电话就让你见不到它。”   乔以笙乐得不行:“陆闯,你除了威胁我,还能怎样?”   “还能亲肿你的嘴,让你没脸见人。”说到做到,陆闯立马倾过身搂住她,将她困在座椅里任由他的唇舌胡作非为。   乔以笙原本是想推开陆闯让他适可而止的,现在他们可是还在工地专用的停车处,来取车的其他人不小心就会看见。   但不多时乔以笙就从他的吻里察觉出他有心事,情绪有点不对劲。   乔以笙便放纵了他。   陆闯停下亲吻之后,继续无声地抱了她片刻,才松开她,打趣道:“不错,乔圈圈,感受到你喜欢我了。”   乔以笙好气又好笑。   陆闯在她开口问他之前,主动将他的手机录音交给她,让她自己听,他径自启动车子,专注开车。   既然是让他不高兴的内容,乔以笙就不让他再听第二遍了,使用耳机,默默地了解情况。   车子停在修车铺外面的时候,乔以笙都还没听完。   陆闯也没着急下车,坐在驾驶座里,新咬了一根棒棒糖,继续翻阅一些异国登记结婚的政策和手续。   陆闯录下的是他们在庭院里的那段交谈,关于陆妙菡,关于柳臻,关于何润芝,曾经的往事。   勿怪陆闯情绪异样,乔以笙的心情亦复杂又沉重。   摘下耳机,乔以笙故作轻松地伸手往陆闯的眼前挥了挥。   陆闯侧头与她对视,嘴角抿成直线,却似笑非笑,跟她说:“因为手机快没电了,后面我和我二哥、二嫂其实又单独讲了些话,就没有录音,等下我当作睡前故事简单复述给你听。”   乔以笙没对录音里的内容发表感想,也说:“我今天和聂季朗通了个电话,忘记录音了,一会儿也我也当作睡前故事简单复述给你听。”   陆闯啧声:“这样不行啊,我们俩是夫妻,见到面应该是夫妻之间的腻腻歪歪谈情说爱,而不是像情报员一样忙着交换情报。”   乔以笙揶揄道:“既然像情报员忙着交换情报,我们是不是有必要备支录音笔在身上?”   “录音笔还不如手机方便吧。”话虽如此,陆闯紧接着还是道,“明天就让大炮或者瘦猴子去准备。”   提到瘦猴子,乔以笙将陆闯的手机交还陆闯:“刚刚听录音的时候,瘦猴子给你发消息,我不小心点开看到了。”   陆闯斜着眼,促狭:“点开就点开了,看到了就看到了,别说得好像是瘦猴子给我发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内容,不能被你看到。乔圈圈,你难不成还怕我说你侵犯我的隐私?”   不,乔以笙可完全没这意思,她纯粹通知他一声罢了。   乔以笙上下打量他,用他陆闯式的不屑,轻嗤道:“你对我来讲还有隐私吗?我用得着侵犯?”   陆闯斜起单边的唇角,摘掉他嘴里的棒棒糖,忍不住又倾过身去,衔住她的下嘴唇,他颇为情涩地轻轻扯了扯:“没了隐私给你侵犯,多多侵犯我的其他地方。嗯?”   乔以笙:“……”他的尾音勾得简直绝了…… 第521章 盗   猝不及防地,驾驶座的车窗外面忽然扑上来一团影子。   乔以笙的视线越过陆闯的肩膀恰恰看个正着,吓得猛以激灵。   陆闯即刻转过身护住乔以笙。   两人皆一凝睛,顿时瞧清楚,扒拉在车窗玻璃上哈着舌头的是圈圈。   “……”   浑身的紧张卸掉。   乔以笙乐得不行,推开副驾的车门先行下车。   圈圈第一时间从驾驶座的玻璃上离开,转而跑到乔以笙这边来,两只前爪往乔以笙身上扑。   mia站在修车铺门口,很无奈地跟他们解释道:“我就说它怎么忽然一直要跑到外面来,拉都拉不住,原来是你们俩回来了。”   还不免有些醋味儿:“现在我这个姐姐当得是最没地位的了吧。”   乔以笙笑,牵着圈圈走到mia面前抱了抱mia,低声说:“别怀疑,地位最低的绝对不是你。”   圈圈俨如在附和乔以笙,欢快地“汪汪”两声。   也已经从驾驶座里下来的陆闯冷笑道:“乔圈圈,不要以为你趴到mia的耳边,我就不知道你在讲我的坏话。”   乔以笙挽着mia的臂弯带着圈圈率先往里走,承认道:“你越来越有自知之明了,不错,继续加油。”   陆闯:“……”   mia虽然只是送圈圈过来,但既然都过来了,乔以笙自然留mia下来一起吃晚饭,让mia尝尝牛奶奶的手艺。   莫立风在他们回来的半个小时后回来的。   乔以笙本就一直在帮mia关注莫立风什么时候会出现,立刻通过厨房的门向莫立风打招呼:“师兄!你怎么这么迟?不会背着我自己一个人偷偷加班了吧?”   莫立风稍加驻足,走近厨房外面的空地两步,扫过此时此刻厨房的餐桌上正在就餐的所有人,淡淡道:“去超市了。”   乔以笙起身走到门口,邀请道:“今天一起吃晚饭吧?我们要刚开始吃。”   莫立风拒绝了:“不用,谢谢,我自己吃。”   没等乔以笙再说话,莫立风便大步迈开回他的宿舍。   乔以笙无功而返,落座回餐桌前,朝mia耸耸肩:“我师兄他洁癖有点严重。确实很少到外面来吃。”   mia大快朵颐地牛奶奶的饭菜,笑道:“乔,你想当媒人的心理全写在脸上,太可爱了。”   乔以笙:“……”有那么明显吗……   而且她确定自己现在不是八卦心态,完全是好心帮mia和莫立风——帮mia拿下病人,帮莫立风有病治病。   陆闯忍无可忍地说:“乔圈圈,即便是当媒人,也不允许你和他在工作之外有过多接触。”   乔以笙:“……”   她找mia评理:“你应该再给他检查检查,他是不是还有严重的妄想症,成天妄想我被其他男人觊觎。”   只听陆闯说:“乔圈圈,别忘了,你是天仙,你是绝品。”   乔以笙根本捂他的嘴都来不及,脸全被他丢尽了——是的,讲话的是他,丢脸的人是她。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把他们私底下的话当众说。   当初是他用来发反驳郑洋的话,现在倒好,时不时被他拎出来令她羞耻。   正在喝汤的mia呛了一大口。   乔以笙不禁问mia:“他治病是不是治得太过了?”   以前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屁也不放一个,现在在别人面前吹她的彩虹屁都没问题了——啊!完蛋了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屁要不放一个”这种话都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了……   mia表示不背锅:“我给他治的不是这方面的内容。你得问问你自己,怎么把他调教成现在这样的。”   “……”乔以笙也坚决不背这个锅,伸手就指向乖巧地蹲在地上等着他们谁能扔它一块肉吃的圈圈,“他自己跟它学的,学成了四不像。”   陆闯:“……”   -   mia不是个胆怯的人,在临走前去敲了莫立风的房门,简单地打个招呼,道别。   送走mia后,乔以笙牵着圈圈进她的宿舍适应新环境。   事实是乔以笙想多了,大概因为味道是熟悉的,圈圈根本不需要适应,好像它并非第一次来似的。   陆闯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乔以笙把阿苓刚刚交给她的材料丢给陆闯。   是余子誉那个手机的分析结果。   乔以笙随便瞥了两眼,明白当时陆闯为什么不留着自己分析,而是转手给了她——匿名邮件发过来的ip地址有是有,但显示的就是宜丰庄园。   既然早已认定藏在匿名邮件背后的人在陆家内部,甚至来回就那么几个怀疑对象,当天那人自然是在宜丰庄园里面的,而且在南庄的别墅里。   所以,无用信息。   陆闯还是肯定了一句:“不是完全没用,至少锁死了我们的推测方向没错,也锁死了嫌疑人的范围。”   何止是锁死了嫌疑人的范围,最大的嫌疑不就是杭菀?   从迷晕陆闯,到找余子誉带陆闯去聂婧溪的床上,连环操作,最为顺理成章。   陆闯把他和陆昉夫妇俩最后的交谈再分享给乔以笙。   乔以笙好一阵默然,下意识抓了抓陆闯的手:“你二哥他这……”   从之前在车里听录音时,乔以笙就在想,当时她要是在现场,陪在陆闯身边就好了。   陆妙菡的死和柳阿姨的死隐藏的秘密,对陆闯全是重创。   而陆昉这么年没告诉他,当年一开始对陆闯的亲近也是出于愧疚,最后陆昉明确表态要包庇杭菀,对陆闯同样是打击。   陆闯捏捏乔以笙的后颈:“等着吧,我已经跟他们预告过了,对杭菀我要采取特殊手段了。”   乔以笙有点纠结。触及灰色地带,不小心就过界了……   陆闯猜到她的心思,笑言:“那要是知道我要盗账号,你岂不是更纠结?”   乔以笙狐疑:“盗什么账号?”   陆闯朝分析报告努努嘴:“那个匿名邮箱。”   乔以笙:“……你,要变身黑客了?”   陆闯被她的措辞逗乐了:“你觉得这种称呼听起来很厉害很高级的话,那就这么称呼。”   乔以笙翻白眼。   陆闯解释,其实就是很简单地发了封有猫腻的邮件过去,要等匿名邮箱的使用者登录邮箱时,发挥作用。   乔以笙记起一事也要跟他商量:“聂季朗说……” 第522章 祖   陆闯听完之后,笑得又坏又邪性:“乔圈圈,你在跟我求欢。”   乔以笙:“???”求什么?什么欢?   他从哪儿蹦出的新词?   乔以笙一把按住他摸在她腰间的不安分的手:“在和你聊正事,麻烦正经点。”   “我回应的不就是你跟我聊的正事?”陆闯的另一只手拨弄开散在她颈间和锁骨处的发丝,“没有我帮忙,你打算怎么在宋红女面前演好这种戏码?”   “可拉倒吧你,拿正事当借口。”他粗粝的指腹刮过她的皮肤,痒痒的,乔以笙边笑边躲,“怎么就非得你帮忙?我嘴皮子上跟宋红女透露几句话不就可以了?”   “光你嘴上说,怎么会有让她亲眼所见来得效果好?”陆闯的鼻子凑上来嗅她的皮肤。   乔以笙往后仰着身体,分神看一眼懒洋洋趴在地毯上的圈圈,对比一人一狗的神态:“说真的,你和狗子快要共用一张脸了。”   陆闯满是嫌弃的表情道:“可别抬举它了,它哪里能有我帅?”   圈圈:“嗷呜……”   陆闯瞥一眼:“你可就庆幸你是条母狗吧。”   乔以笙:“……”   纵然门清儿陆闯在开玩笑,她还是忍不住替圈圈打了他一下:“怎么的?它如果是公狗,难道你还想弃养它?”   “没有这个‘如果’。”陆闯的两只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倾向她,“偏偏它就是一条母狗……偏偏它在那段时间,它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偏偏它,朝我伸出了手……”   ……乔以笙总觉得,戒指会磨坏。   她和他的戒指都会磨坏。   手指交扣得太紧了,一来一回地,总在摩擦。   裹着浑身的细汗趴在他的身上,乔以笙舒展开五指,检查戒指的情况。   他刚求完婚那会儿,虽然她说工作不方便,平时上班不能戴,但乔以笙没舍得就把戒指丢在抽屉里受尽冷落。   每天她都放在她的包里,早上是戴着戒指去办公室的,办公期间摘下来,下班后第一时间重新戴回手上。   检查完自己戒指的情况,乔以笙就抓过陆闯的大掌,检查陆闯的戒指。   “明天起还是让大炮也跟着你。”   这一次陆闯的提议,乔以笙没再拒绝,毕竟现在陆家晟已经莫名其妙地知道了她和陆清儒的关系。   会是宋红女告诉陆家晟的吗?那宋红女为什么早不告诉陆家晟、晚不告诉陆家晟,挑这个时间点告诉陆家晟……?   如果不是宋红女告诉陆家晟的,就更可怕了。除开宋红女之外,还有隐藏在暗处的人知晓这个秘密——似乎和陆闯对绑架案的怀疑联系上了,也许两件事就是同一个人。   抬头,见陆闯又咬着跟没点燃的烟,视线落在她的链子上,乔以笙指尖勾起垂于他胸口的狗牌,戳了戳他:“你在想其他女人。”   陆闯的目光上移到她的脸上:“乔圈圈,好酸啊。”   “怎样?我还能更酸点。”乔以笙用狗牌在他同样汗津津的皮肤上轻轻划动,“不是只有你能连狗子的醋都吃,我也可以吃柳阿姨的醋。”   陆闯沉哑的嗓音低低带笑:“厉害死你了,乔圈圈。”   所以她猜对了,他果然还沉陷在柳阿姨的死之中……乔以笙斟酌着问:“这条链子你怎么保留下来的?”   她没记错的话,他说过,他当场又被抓回去了,柳阿姨的遗体是陆家晟的手下处置的,他和柳阿姨所有物品全被作为垃圾丢掉,老豆也仅仅帮他捡回了柳阿姨的一件衣服,被陆闯放进墓地里。   陆闯掂了掂链子上的吊坠,那颗黑宝石:“她以前给我看的时候,她已经不戴着了,没有链子,只有吊坠。”   “她说是留给我媳妇儿的,所以交给我保管。即便那时候我也才八九岁,她就放心交给我了。她说我媳妇儿的东西,弄丢了是我自己的责任,她不管我。”   稍加一顿,陆闯的口吻间多出一丝轻嘲:“她去世之后,我不止一次地在想,她大概是预感到陆家晟总有一天会找到她,她陪不了我太久,陪不到我娶媳妇儿的那一天由她自己将链子送出来,所以那样早早就交给我。”   乔以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轻松,以冲淡沉重的气氛:“幸亏柳阿姨早早地给你了,否则我估计连它的面都见不着。”   “来,你再给我讲讲,柳阿姨有没有告诉你,吊坠的来历?”乔以笙倒从来没管过,这黑宝石究竟是货真价实的宝石,还是做成黑宝石模样的普通石头。   以前还不知道来自于柳阿姨时,她认为是真宝石,毕竟堂堂陆大少爷,不可能出手不大方,随随便便送出条路边地摊货。   事实上陆闯也不清楚:“她没告诉我。我默认是她父母留给她,祖传的吧。”   乔以笙忍俊不禁:“你是不是对‘祖传’有执念?”   他给陆家晟的理由也是偷陆家的祖传传家宝。   “不行啊?”陆大少爷蛮横霸道的架势重现江湖。   陆闯以前也不是没想过,项链会不会和他的亲生父亲有关。各种事实证明,并不是。   那么能让柳臻留恋的,多半也就是柳臻的从前的,她的老家、她的父母、亲人、朋友……   “啧,当然行,陆大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乔以笙翘起唇角。   她也认为能让柳臻惦念着留给儿媳妇儿的,确实如陆闯所猜测的,是柳臻从她父母手里继承下来的。   陆闯摘掉了在他嘴里快咬烂了的烟,重新伏下身体,轻轻地又吻起乔以笙。   吻到乔以笙的颈间,他久久徘徊,最后将脸埋进乔以笙的颈窝。   乔以笙回抱住他,越过他的身体,注视着趴在地毯上安安静静注视着他们的圈圈,觉得这一刻的陆闯,比圈圈的年龄更小。   但这没什么值得取笑他的。   思念自己母亲的时候,谁都可以是小孩子。   陆闯愿意这般向她袒露他的内心与情感,乔以笙特别珍惜。   半晌,她听见陆闯语调没什么起伏地说:“她是被陆家晟强迫的……那她怀上我的时候,是一种什么心情……又是以什么心情,决定生下我……养育我……还为了我而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第523章 母   再如何地控制他自己没有起伏,也掩盖不了他的脆弱。   乔以笙无法不心疼他。   她收紧自己的手臂,将脸颊挨着他的脑袋,贴得严丝合缝,蹭了蹭他:“无论柳阿姨当年是怎样的心情,在你对她的记忆里,感受到的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也一定是柳阿姨真正希望留给你的东西。”   能是什么?   毋庸置疑是爱啊。   无关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与孩子父亲的关系怎样,只关乎她是孩子的母亲。   在孩子出生前,柳阿姨有那么长的时间和那么多的机会选择不要孩子,可最终留下了孩子,或许说明陆闯当年的出现,也曾给她带去了某种支撑和依靠。   终归乔以笙不相信,柳阿姨不是带着对陆闯的爱意生下陆闯的。   陆闯在她讲完的七八秒之后,倏地笑了。   他这一笑,原本沉闷凝滞的气氛,好似扎口后背解开的气球,咻地一瞬间,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他抬起脸和乔以笙对视,眸底漫开的是压不下去的笑意:“乔圈圈。”   “嗯?”   “你怎么就这么让我……”   “什么?”   “想疼死你呢?”   “……”   疼是疼,疼并快乐。   死倒没死,最多死去又活来。   乔以笙只是无奈,她和陆闯两人,现在都不在意,圈圈是不是在场,并全程旁观了。   翌日清晨,陆闯非拉着她多赖床十分钟。   乔以笙洗漱结束从卫生间里出来,就见舒舒服服回笼觉中的陆闯趴在她睡过的那一半位置,脸埋得快和她睡的那只枕头融为一体,因为被子没盖严实,还十分不拘小节地光着腚。   ……她没眼看无所谓,污染圈圈的眼睛就实属糟糕。   乔以笙上前,将圈圈从床边薅走——她的动作再慢一步,好奇宝宝圈圈伸出的一只前爪就要抓上去了……   虽然乔以笙挺好奇圈圈能把陆闯抓成什么样,但终归不忍心脏了圈圈的爪子。   走出宿舍,乔以笙把圈圈一并带出来。   大炮看起来在外面蹲守有一会儿了,和阿苓一起蹲守的。   一见乔以笙,大炮咧着满口大白牙就主动上前来:“嫂子,你去吃早饭,狗交给我带出门遛弯。”   圈圈看起来不太乐意的样子。   大炮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圈圈喜欢的零食作为诱饵,蹲在圈圈面前:“有好吃的,跟不跟炮叔叔走?”   乔以笙:“……”怎么办?她觉得大炮现在的样子很像要诱guai小孩的人fan子……   圈圈要是能讲话,估计得大喊“怪蜀黍”的程度吧。   然而下一秒乔以笙就被圈圈狠狠打脸了——   它上钩了……它竟然上钩了……它冲大炮摇尾巴,要跟着大炮手里的零食走……   “……”行吧,怎么能忘记它是条傻狗……   原本已经牵着圈圈走出两步的大炮犹犹豫豫地又回头,看向阿苓:“……你要不要一起?”   阿苓很奇怪地问:“遛狗需要两个人?你一个人牵不住它?”   乔以笙:“……”   “没有,我一只手就能牵住它。”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大炮当场表演松开一只手,只单手抓着狗绳。   偏偏赶上圈圈出门前最兴奋激动的时候,一整个铆足劲地往外拽。   陆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可都有被圈圈拽趔趄的前车之鉴,现在大炮也被圈圈拽得从台阶上跨下去,险些没站稳摔个五体投地。   阿苓说:“看不出来这只狗力气这么大,原来你一个人真的牵不住它。”   乔以笙:“……”   大炮急赤白脸地解释:“我没有牵不住它,刚刚只是我没留神。”   阿苓又说:“我得陪在大小姐身边,不能帮你一起遛狗。”   “我没有牵不住它。”大炮的表情看起来近乎绝望。   乔以笙赶紧先往厨房走,否则她担心她会憋不住,直接当着大炮的面笑出声,令大炮受伤。   进厨房的时候,她迎面碰上来取早餐的莫立风。   “师兄早,”乔以笙打招呼。   戴着口罩的莫立风微微颔首:“早。”   嗓音沙沙的。   “师兄你生病了?”   “小感冒。”   目送莫立风回他自己宿舍的背影,乔以笙交待阿苓,一会儿问问大炮,莫立风宿舍的空调是不是也老化了。   昨晚她的宿舍吹上了新空调,很舒适。   撞见感冒的莫立风,乔以笙突然警醒自己,她被陆闯迷惑得都快忘记,虽然这是大炮的地盘,但在她是大炮的嫂子之前,首先她是工地的驻场建筑师,这是她的宿舍……   陆闯掐着乔以笙出门去上班的点起床,早饭也没吃直接开车送她去上班。   瞧了瞧乔以笙的两手空空,陆闯颇为失望:“乔圈圈,你老公肚子空空,你应该带上点早餐,在我开车的时候,体贴地喂我吃。”   乔以笙刷着平板电脑里的建筑行业资讯,眼皮也没掀起一下:“你还在做梦没睡醒?”   陆闯噎了一嗓子。   “怎么回事乔圈圈?嗯?乔圈圈你怎么回事?你现在什么态度?我们还是不是恩爱的新婚夫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闯故意伸手拨了拨乔以笙的头发,露出乔以笙锁骨和后颈处贴着的创可贴。   她现在头发比之前长不少,披散的时候,遮挡效果也比以前强一些了。   “谁跟你是恩爱的新婚夫妻?”要不是陆闯正在开车,乔以笙想敲死他。   她都说了她不需要他帮忙,结果夜里他还是悄摸摸地恶作剧,故意留下了些痕迹,完全不管她今天在去见宋红女之前,首先是得在工地里见同事。   她的否认对陆闯没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他还臭不要脸地说:“我都觉得完全不够,体现不出我们恩爱程度的十分之一。等我傍晚陪你过去,再秀一把。”   “秀你个大头鬼。”乔以笙收起平板电脑,“你今天不是应该很忙吗?傍晚你不用再过来接我,我自己带阿苓进市区。”   昨天下班的路上,她所看见的瘦猴子发给他的消息,就是关于他接下去几天的工作安排——韬光养、晦蛰伏多年的陆大老板,决定主动对陆氏集团出手了,搞一点事情,企图让陆家晟和陆家坤兄弟俩自顾不暇,他们便不至于闲得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她身上来。 第524章 俗   通过昨晚和陆闯的交谈,乔以笙又对陆氏集团如今的情况有了个新的了解。   陆清儒在家养病、不问公司事务虽然将近十年,但只要他没死,就没人会去动摇他董事长的位置。   也因为陆清儒还没死,陆家的继承人没出来,陆家内部目前没有一个明确的掌权人,陆家的子孙在公司里各自负责好各自事情的同时又暗中你争我夺。   每个人凭借自己的本事在陆氏集团的地位和权力目前虽然有高低之分,但最终压在他们上面的仍旧是各位董事。   而董事们超过半数是跟着陆清儒一起拼过来的老人,真正能让他们心服口服的人只有陆清儒。   陆家晟和陆家坤等人能力不足也没关系,陆清儒之前专门引入了职业经理人。   家族企业引进职业经理人,似乎已成为一种必然,倒并不稀奇。   只是乔以笙以前没太详细地了解过陆氏集团的运转,现在从职业经理人这一点才算是明白,陆清儒病了以后陆氏集团至今大厦不倒,不仅仅是陆氏集团底子厚的缘故,陆清儒的安排也非常关键。   对此乔以笙其实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想想,一个老年痴呆的老人,都病入膏肓了,还掌控着一个企业的生死存亡,能不令人毛骨悚然?   陆闯要对抗的陆氏集团,并非陆家晟和陆家坤之流的陆氏集团,背后仍旧是陆清儒坐镇的陆氏集团。   所以陆清儒,远比她以为的要厉害很多。   乔以笙每次见他,他不是笑眯眯地唤她“佩佩”,就是神志不清地淌着口水,根本很难想象,他以前当董事长的时候,是个什么叱咤风云的样子。   勿怪陆闯这么多年都在养实力,没对陆氏集团轻举妄动。   “我忙,和我接自己的老婆下班,又不冲突。”陆闯轻嗤。   乔以笙严肃脸,不和他开玩笑:“说真的,你这次的动作既然比较大,还是专心点去干。”   陆闯张了张嘴,话没出口就又被乔以笙堵回去:“行了,知道你很厉害,一心两用也不在话下,可以完美地做到事业爱情两不耽误。但一家之主现在要求你谨慎、谨慎再谨慎。”   陆闯:“……”   乔以笙很满意自己令陆闯没话说的效果。   陆闯看起来也当作这是乐趣,斜勾唇角:“乔圈圈,我觉得有一句话是非常精准地能用来形容刚刚我们的情况。”   一般来讲,这种时候他要吐出的大概率不是象牙。乔以笙还是给了他讲出来的机会:“哪句话?”   陆闯:“我才撅个屁股,你就知道我要放什么屁。”   “……”乔以笙不想和他生活在一起了!他敢再粗俗点吗?!   陆闯无疑是故意的,在收尽她难以描述的表情之后,露出了得逞的神色。   坏透了。   -   莫立风的感冒来势汹汹,似乎有点厉害,乔以笙进办公室就听见他在咳嗽。   “师兄你吃药没?”她关心了一嘴。   莫立风抬手示意了他的药盒包装。   乔以笙说:“那你今天就别喝咖啡了吧。”   莫立风却摇摇头说:“要。”   “不行的吧?”乔以笙蹙眉,“喝咖啡会影响你的药效。而且人感冒的时候肠胃比较虚弱,咖啡因会给你的肠胃增加负担的。”   乔以笙的切身经验。以前在学校里赶图纸,撞上她感冒,她为了熬夜提神喝咖啡,结果病得更厉害,医生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莫立风并未听进她的劝,从工位里起身:“今天我自己煮。”   乔以笙:“……”   他的脾气也是不一般地执拗呢……   “还是我来吧。”乔以笙终究是抢回自己每天早上的咖啡小妹工作,然后不死心地又建议道,“师兄,你要不舒服的话,要不还是请假回宿舍休息吧。”   如乔以笙所料,莫立风置若罔闻。   乔以笙耸耸肩,觉得莫立风不会再说话了。   莫立风倒还是应了一句:“这期工程快结束了。没必要耽误。”   乔以笙无奈,量着咖啡豆的克数,问起:“第二期工程,应该不是我来驻场了。师兄你那边也应该会换人吧?这期工程结束后,师兄就回海城了?”   莫立风平日的低音炮,在鼻音的加持下,显得更为沉:“嗯,回海城。”   “那师兄回海城之后,我们能见面的机会就特别少了。”乔以笙心底默默叹息。   不仅是叹息自己身边即将少了一位好老师,也是叹息留给mia的时间不多了。   即便莫立风不回海城,mia似乎也差不多时间快回澳洲了……?   莫立风轻描淡写地“嗯”了声,仿佛对于这种离别的惆怅毫无感知,对这段时间的师兄妹情谊也毫无留恋。   不过紧接着莫立风补一句话:“大赛结果出来我们就又能见了。”   “欸?”乔以笙不明白。   坐在工位里的莫立风,露在口罩外的那双永远似覆着一层薄薄冷霜的三白眼,淡淡地朝她飘去一下目光,提醒道:“你参加比赛了。”   “我记得啊。”这和他们能再见面有什么关系?   “你会拿奖的。”莫立风异常笃定。   乔以笙:“……”   他比她本人还自信,她很难不被逗乐。   漫着清浅的笑容,乔以笙说:“师兄的这句肯定,已经是给我颁奖了。”   她是站在窗户前的,逆着窗外打进来的光,所以她的笑容有点模糊,周身轮廓也有些失真。   但她的那双眼睛,清亮得连阴影都无法遮掩。   看着她用手指拨开几缕发丝别至耳后,随即转过身去继续煮咖啡,原本披在她后背的头发因为她低头的动作由她肩膀两侧往前垂了些,于发丝间的缝隙隐约露出她后颈处没有贴严实的创可贴,莫立风的目光在三四秒后收回,重新落在电脑屏幕上。   -   傍晚下班,乔以笙按照原定计划,坐着阿苓开的车,进市区。   昨天警方给她打电话了,希望就当初的那起纵火案的最新情况,和她有个面谈。   乔以笙没让警方来工地,选择今天她自己进市区。   而见面地点,就放在聂婧溪所住的那家医院。   阿德在医院的停车场等她们,在她们停好车后,带她们前往聂婧溪的病房外面。   聂季朗、宋红女和方袖,全部都在。 第525章 旧   从昨天开始,聂婧溪的病房就由警官接手了,据说明天聂婧溪就办出院,正式跟着警方走。   隔着病房门上的窗,乔以笙只见到了聂婧溪的背影。   一个情绪似乎特别稳定的、低头看书的安静的背影。   乔以笙不知道聂婧溪之前是抱着怎样的心理割腕的,乔以笙也无意去探究,只希望现在的聂婧溪已然新生,希望聂婧溪为她自己犯的错误好好赎罪。   警方和乔以笙的面谈约莫半个小时,跟乔以笙重新确认了一些细节,然后是针对聂婧溪的供认不讳,给了乔以笙一个交待。   这之后,乔以笙便和聂季朗、宋红女、方袖等人离开医院,回到陆清儒的别墅。   陆清儒的别墅里多了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守在院子里,不知哪家安保公司聘请来的,个个魁梧大汉,统一黑色的西装黑色的墨镜,怪唬人的。   庆婶告诉他们,是陆家晟送过来的,说风水大师的要求,家宅不宁,需要多点阳刚之气压一压,等过阵子选好良辰吉日做完法事,就撤走。   乔以笙莫名感觉,这些保镖其实是针对她的……   宋红女没什么所谓,保镖不在她面前瞎晃悠,不打扰到她就行。   这会儿八点多钟将近九点,庆婶给大家做了几碗馄饨作为宵夜。   聂季朗今晚还是另住他处,坐了一会儿就离开,没有吃宵夜。   宋红女也说没胃口。   方袖劝了两句。   乔以笙从方袖的话语间得知宋红女这两三天都食欲不振,也关心了两句:“宋妈妈身体是不是还不舒服?没让医生看一看吗?”   既是在问宋红女,也是在问方袖。   方袖告诉乔以笙,去医院探视聂婧溪的时候,聂季朗建议过宋红女顺便做个身体检查,宋红女没同意。   现在宋红女也摆摆手说:“没事的,我真的没事的,就是心口堵了点。”   乔以笙并不了解宋红女,单纯顺着她的语义做了判断,随口道:“宋妈妈其实还是因为婧溪,所以难受的。”   宋红女未加否认,长长地叹一口气:“到底佩佩生前那样疼她,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明白的,宋妈妈。”乔以笙尽量地表现出体贴。   宋红女眼睛泛了红:“婧溪她……现在是恨我的。”   聂婧溪恨不恨宋红女,乔以笙不知道。   乔以笙只是听聂季朗说了,聂婧溪在医院里醒过来之后,不见聂家的任何人,只让医生和护士进出她的病房。   到后来聂季朗找来警官,聂婧溪也跟警官说,没有必要的话,不要让她再和他们有接触。   “她应该是恨我,没有帮她在二爷面前求情。”宋红女又抹了抹眼泪。   这一句话,乔以笙其实就不太认同了。以乔以笙的眼光看来,宋红女没有求情,在聂婧溪的预料之内。   聂婧溪可能最多就是失望,因为即便聂婧溪表现得再如何没有期待,毕竟和宋红女相处多年,内心深处不可能对宋红女毫无期待……   如今宋红女再来她面前讲这些话,乔以笙多少认为宋红女显得猫哭耗子假慈悲……   当然,也许宋红女并非假慈悲,完全是乔以笙对宋红女带了偏见,所以感知错误。   “宋妈妈不要这么想,可能是婧溪觉得她没有脸面再见大家。”乔以笙随口安慰。她今晚过来的目的,可不是搁这儿浪费时间和宋红女虚情假意的。   抢在宋红女再开口谈论聂婧溪之前,乔以笙佯装太热了,手拨着头发,用今天特地戴在手腕上的皮筋,将披肩的头发扎起来。   嘴里乔以笙继续和宋红女说着话,以吸引宋红女的注意力:“宋妈妈,难得今晚我们又能坐在一起吃东西,给我面子,你多少吃点吧。”   “否则我心里也有愧。您因为婧溪食欲不振,而婧溪是因为我才如此,间接上也就等于我害了您吃不下饭。”   进市区的路上,乔以笙还特地换了件低领的衣服,只不过之前她外面套了件防晒衣,刚刚吃馄饨之前,她把防晒衣脱掉了。   至于白天上班期间用于遮挡的创可贴,乔以笙自然也撕掉了。   明晃晃的,可不怕宋红女老花眼看不清楚。   事实上也确实如乔以笙所料,宋红女的视线很快落在了乔以笙的锁骨处。   乔以笙又假装把筷子碰掉在了地上,背对着宋红女弯身捡筷子,以便将她后颈处的痕迹也展示给宋红女。   内心深处,乔以笙是无力吐槽的。哪能想到有一天,她需要干这种事情?   可怕的是,将这种私人的痕迹故意暴露在人前的行为,乔以笙当下做起来竟不忸怩也不害臊……   ——乔以笙将原因归结为,面对的是宋红女,而非因为她的脸皮已经被熏陶得和陆闯一样厚了……   重新直至身体,乔以笙拜托阿苓去帮她换一双干净的新筷子,然后乔以笙状似毫无察觉地看回宋红女,继续道:“宋妈妈,你不自己吃,我可要喂你了。”   她口吻戏谑,并当真伸手,作势要端起宋红女的那碗馄饨。   “哎哟,我自己来自己来。”宋红女按住碗,顺势握住了乔以笙的手。   她露出奶奶般的笑容,枯皱的手轻轻地抚摸乔以笙的手背:“这几天事情多,一些话阿婆都没来得及交待你。”   乔以笙微微弯唇,等着听宋红女的后文:“宋妈妈您尽管说。”   宋红女端详着她的面容:“阿婆知道你们如今的年轻人思想开放,懂得也很多,连你们上学的课本里可能都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但阿婆观念落后,也觉得一些老旧风俗不该丢弃。聂家在这一点就做得很好,比如啊,聂家的女儿嫁人之前,一般奶妈是要专门讲仔细、讲清楚,要怎么和男人同房。”   乔以笙:“……” 第526章 重孙   这……   从陪嫁,到奶妈亲授婚前X知识,宋红女何止是观念落后,完全就是封建社会的代言人。   宋红女可真担得起“奶妈”两个字。   乔以笙可一点不想听她教她怎么咳咳咳,赶忙道:“宋妈妈,是的,我们现在年轻人懂得很多,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   所以不需要再接受“岗前培训”。   并假意提醒道:“而且,宋妈妈,你忘记了?我要的是无性婚姻。”   “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忍受得了无性婚姻?”说着,宋红女抬手,状似无意地摸了摸她的脖子,“阿婆年纪都这么大了,跟阿婆没什么可害羞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乔以笙装作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泄露了端倪,充分发挥演技,表演了尴尬和赧然,下意识地要去穿回自己的防晒衣:“宋妈妈,我这……我这……”   “你们年轻人现在订了婚,就跟结了婚没两样,阿婆知道的,别不好意思。”宋红女露出了然的笑意,像是照顾她的面子,压低音量,“不是说陆老头的这个孙子之前出车祸,身体有点问题?阿婆原本还替你担心,现在看,是没事了?”   乔以笙以一种“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无所谓讲讲”的态度回答她:“不能说没事……就是……余子誉不是给他下药?给了他启发,他弄了点东西。所以,勉强……还凑合吧。”   宋红女一副“早料到是这样”的神情:“对嘛,只要想,总是有办法的。阿婆这里也有几个对男人好的老方子,回头给你。还有不少给新嫁妇看的小书,回头我也整理了,托二爷找人给你送来。”   内心无语的乔以笙忍耐着脾气:“宋妈妈,我刚刚说过不用了。”   宋红女说:“那个小书里不是教你怎么和男人同房的内容。你已经懂的,阿婆不多嘴了,阿婆要跟你讲的是备孕的事情。你舅妈可能以后也会跟你说,但安排陪佩佩经历过三个小孩的生养,懂得比你舅妈多。”   乔以笙再次提醒:“宋妈妈,我没打算生——”   宋红女没等她讲完就笑着打断:“计划赶不上变化,你不也说过你要无性婚姻?”   乔以笙表现得像是被她堵住了话,也表现得像是她面对聂家的人,不比面对陆家人时态度坚决:“宋妈妈,我承认,我其实没有完全不想生,只是陆家那边的人很讨厌,我也不喜欢被他们催,所以对外暂时那样说。”   “懂的懂的,阿婆都懂的。”宋红女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乔以笙的小腹处瞟了瞟,语重心长道,“要生养啊,还是要趁年轻,身体恢复得快。”   “别总觉得这个理由那个理由的,就不断地往后推迟。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等到你真正计划上、迫切地想要的时候,它反而来不了。所以啊,随缘是最好的。你们啊,现在就开始随缘。”   “你的事业不成问题的。陆家又不是小门小户,孩子出生后多请几个保姆,你照样可以出去工作,耽误不了事的。”   宋红女替她打算得周到至极。   紧接着宋红女便又带点感伤地说:“如果能在我死之前,见到你生孩子,我死了之后,对佩佩、对老爷,都有个交代了。”   “……”乔以笙心道,她想要的交待可真多,之前只是希望看到结婚,现在进一步变成生小孩了……   宋红女的视线继而望向乔以笙的身后:“陆老头如果能看到重孙子,四代同堂,肯定也是高兴的。”   乔以笙转头,看见庆婶把陆清儒从房间里推出来客厅了。   “肯定是因为知道乔小姐你今晚在,所以董事长今晚的精神头也特别足,这个点了还不困,我就让董事长出来见见乔小姐你吧。”   啃着小蛋糕玩具的陆清儒在庆婶话落之时,朝乔以笙伸长手臂:“佩佩,你今天很晚回家,我等你好久。”   庆婶直接把陆清儒推到餐桌前来,推到乔以笙的旁边。   因为乔以笙的两只手正被宋红女握着,陆清儒只能拉了拉乔以笙的衣服下摆:“佩佩,你饿了吗?佩佩,你要吃什么?”   庆婶打趣道:“乔小姐真受欢迎,董事长这是在争风吃醋吧?”   宋红女松开乔以笙的手,隔着乔以笙,对陆清儒说:“陆老头你这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吃醋。”   “连佩佩因为我生病,不出去和你逛闹市,你都能和我争风吃醋。”   “不和你抢,我可不和你抢。”宋红女边说边笑,“我怎么抢得过你。”   陆清儒的世界里好像听不见其他人讲话,他对宋红女毫无反应,只是笑眯眯地抓过了乔以笙的手,十分得偿所愿的样子。   宋红女则毫不在意陆清儒的无视,拿方才刚跟乔以笙讲过的事情,问陆清儒:“陆老头,我和你孙媳妇正提到你。你孙子和你孙媳妇儿让你早点抱上重孙子的话,你会高兴的吧?可能脑子都能马上清醒了吧?”   陆清儒往乔以笙的手里塞着小蛋糕。   庆婶倒是帮宋红女在陆清儒耳边重复:“董事长,抱重孙子你高兴不?”   陆清儒看着乔以笙:“佩佩,重孙子,佩佩,重孙子。”   乔以笙:“……”   她觉得自己像是提前感受到了何为“催育”。   令乔以笙没想到的是,陆家晟突然急匆匆地来了这里。   庆婶稀奇得很,询问陆家晟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陆家晟有意无意地瞥了瞥乔以笙,简单地回答:“就是来看看老头子。”   “这么晚……?”庆婶看时间。   陆家晟有点恼羞成怒:“我看老头子,还不能想来就来?”   “……”虽然很不厚道,但乔以笙发现陆闯和陆家晟终归是父子,在跳脚这一点上,微妙地有些神似。   不过陆家晟比起陆闯,在乔以笙眼中太像蹩脚的小丑了——显然,陆家晟是因为得知她今晚来陆清儒这边,才如此着急忙慌,生怕她蛊惑陆清儒什么吧?   而暗中通知陆清儒的,多半就是外面的那几个保镖了。   恐怕现在她随便和陆清儒有点接触,都能令陆家晟脑补出她抢走陆家家产的大戏。   噢,不,是纵使她不跟陆清儒有接触,陆家晟也禁不住脑补的。 第527章 恶毒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让老头子去睡觉?”陆家晟不满庆婶,径自要推陆清儒回房间。   陆清儒抓着乔以笙的手没放:“佩佩,佩佩,佩佩……”   庆婶连忙来阻止陆家晟,客客气气道:“陆大哥,董事长现在这情况就是不能勉强他去睡觉,就让他和乔小姐待会儿,等下他困了就休息。”   眼瞧着确实无法强迫陆清儒,陆家晟作罢,改为落座陆清儒身边,和陆清儒说话:“爸,我工作太忙,好久没陪你了,今天多陪陪你。昨晚妈也给我托梦了,让我多来看看你。”   乔以笙:“……”   庆婶还是很捧场的,笑着对陆清儒说:“董事长,你瞧陆大哥多孝顺。董事长你真有福气。”   “……”如果不是知道庆婶不是那种人,乔以笙都要怀疑庆婶在故意将反话讽刺陆家晟了。   虽然庆婶没有反讽的意思,但陆家晟还不算脸皮厚,神情因为庆婶的话而有点虚。   陆家晟要尽孝道,乔以笙自然无法阻止,就坦坦荡荡地任由陆家晟旁观她吃宵夜——当然,她已经把皮筋摘掉,重新披散头发。   宋红女吃了两颗馄饨,先上楼去。   乔以笙因为陆清儒的不松手,只能先陪陆清儒去他的房间。   陆家晟仍旧跟着。   比起刚刚赶来时的着急,这会儿的陆家晟沉稳许多,如常和乔以笙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   然后他就很不小心地聊到了乔敬启。   “一直都没听你说,你爸爸很可惜,以前本来要跟我们合作宜丰庄园的项目。”   怀疑她故意隐瞒身份?乔以笙得心应手地撒谎:“这样吗?陆伯伯,我那时候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很有缘分。”   “有缘分”三个字大概戳到陆家晟了,陆家晟的神情特别微妙。   乔以笙又试了试脱离陆清儒的手。   意识开始迷迷糊糊的陆清儒,抓得不如先前松了。   在庆婶的帮助下,乔以笙终归是慢慢地将手抽了出来。   陆清儒袖子上松掉的纽扣也啪嗒蹦到了地上。   也不知道蹦到哪儿去了,乔以笙在床旁边兜了一圈也没瞧见,朝博古架那边又找了过去。   庆婶让乔以笙别忙活了:“没事,乔小姐,就是纽扣而已,等白天我再帮董事长找,找不到也没关系。”   乔以笙本来也想就这么算了,但打算放弃的时候又被她瞄见了在博古架底下的缝隙里。   她还是多走了两步,蹲下身去捡起来。   就是这么一蹲身捡东西的数秒间,她模模糊糊地发现一个问题。   “以笙,地上有宝贝吗?”陆家晟跟了过来,似乎特别担心乔以笙偷走陆清儒博古架上的东西。   而陆清儒的博古架上哪有什么对陆家晟来讲宝贝的东西?   乔以笙之前来看,看到几乎都是年轻时陆清儒和佩佩之间送来送去的一些充满他们回忆的小物件。   无语地起身,乔以笙向陆家晟示意手里的纽扣:“陆爷爷的纽扣,还是挺宝贝的,陆伯伯你说是不是?”   “那自然。”陆家晟从她手中接过纽扣,“快去休息吧以笙,你明天还要起大早回你郊区的工地上班吧?”   “陆伯伯你也别太晚了。”乔以笙告辞,走出房间前,她转头又看了一眼博物架的位置。   来到外面的走廊上,乔以笙沿着陆清儒房间外面的墙壁,用脚步丈量着,若有所思地走了走。   陆家晟却是也出来了,发现乔以笙不仅上楼,而且在过道徘徊,鹰隼般的眸子不禁朝她眯起来:“怎么了以笙?还不去睡?”   “这就去。”乔以笙真是受不了陆家晟这种防贼一样的态度了。   迈上二楼的楼梯时,她给陆闯发微信:【我大概体会到,你在陆家被当成贼的感觉了】   陆闯知道陆家晟去了陆清儒的别墅:【他为难你了?】   乔以笙:【倒也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不过比起他之前待我的态度,估计庆婶都察觉到古怪了】   随即乔以笙调侃:【你爸是怎么生出你和你二哥的?你爸在宫斗剧里,可能是活不过八集的角色吧?】   陆闯比乔以笙更损:【你够抬举他了,还能活八集】   乔以笙无声地笑了笑,调侃道:【你今天到底有没有好好工作?竟然让你爸还能大晚上地跑来这边?】   怎么说?陆家晟给乔以笙的感觉并不是余子荣的那种蠢,而且陆家晟一直以来在陆氏集团也确实有那么点作为,并不无能。   但陆家晟表现出来的,确实不像是擅长勾心斗角的人。   除非连陆闯这个和陆家晟相处多年的儿子都看走眼,对陆家晟判断失误了。   陆闯发过来的内容,还在继续回应着前面:【我以前也奇怪,陆清儒怎么生出陆家晟、陆家坤和余亚蓉兄妹三人的,在你告诉我聂婧溪的父亲溺水身亡的故事之后,我在想,可能不仅仅因为他们并非陆清儒亲生,也因为,陆清儒从前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培养他们的时候,有意为之】   抿了抿唇,乔以笙默然。   倘若如此,在这件事上,她就无法再评价陆清儒“厉害”了,只觉得陆清儒和聂家那位老爷子一样,是“可怕”的,是“恐怖”的。   ——无形中,间接地,对小孩子,恶毒地下手……   陆闯这才回复她后面新发的内容:【乔圈圈,我忍住了没去接你下班,你还诬陷我?】   可把他委屈的……乔以笙等在门外,等阿苓帮她检查房间里是否有异常,她继续给陆闯发消息,送一朵玫瑰花过去给他。   陆闯得寸进尺:【你该发的是红唇那个表情】   乔以笙:【我如果发了红唇,你是不是得说,要当面亲?】   陆闯:【不得了啊乔圈圈,不愧是我老婆,我肚子里的蛔虫也没你了解我】   阿苓走出来,给乔以笙打了个手势,表示卧室里没问题。   乔以笙点点头,带着阿苓进去,同时她在微信里跟陆闯谈起正事:【你爷爷这栋别墅当年的设计图,还能找到吗?】   陆闯:【?你要看?】   乔以笙:【嗯】   陆闯:【房子的设计哪里特殊?值得乔大建筑师突然关注?】   就知道瞒不过他,乔以笙也没打算瞒他,回复道: 第528章 暗   【你爷爷卧室的空间有点不对,我需要进一步确认】   博古架占据整面墙,是很平常的家居设计。   如若不是今晚肩纽扣时,她趴下去看到博古架的底部和墙体之前真正的距离,根本没能发现,博古架的实际宽度是不如视觉效果的。   乔以笙刚刚仔细思考了一下,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博古架不是看起来的贴墙,而是嵌进墙体里的。   乔以笙在走廊上粗略地丈量了一下,嵌进去的深度貌似比墙体厚?如果比比墙体厚的话,就代表挪用了隔壁房间的空间。   而隔壁房间,是陆清儒的书房。   陆清儒的书房,乔以笙前两天刚进去过,并未发现书房里的墙有什么怪异。   陆闯:【虽然你老公我无所不能,但那栋别墅的图纸我还真没办法给你搞到】   真是够够的了,没有就没有,还得先在前面加一句臭屁要命的自吹自擂。乔以笙打压道:【就知道你没有,我礼貌性地问一问而已】   想过去,他也应该是没有的。多半只有当年的建筑师和陆清儒本人才有。   陆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乔以笙笑着挂断,不予接听,说:【我要睡觉了】   其实并没有,乔以笙只是确实去洗漱了。   替她观察着外面的阿苓告诉乔以笙,没有见到陆家晟离开,所以陆家晟今晚应该是住下来了,在楼下的客房过夜。   防她防到这种程度吗?乔以笙蹙眉。   如果今天,陆家晟就开始盯着她,那么之后她即便再过来,多半也要被陆家晟盯的,甚至有可能陆家晟找借口让她连一步也无法踏足。   思虑再三,乔以笙决定打铁趁热,今晚就确认清楚,否则她记挂在心上,也跟猫爪挠着似的。   等了个小半小时,乔以笙带着阿苓一起下楼。   在等待的半个小时里,乔以笙先凭借自己的记忆把一楼几个空间的布局图简单地画出来。   所以下楼后乔以笙就开始有意识地以自己步伐作为标尺,进行较为全面的丈量。   她和阿苓都尽量地放轻动静。   因为有留着盏照明的壁灯,所以并不完全是黑漆漆的一片,不妨碍乔以笙走路。   到陆清儒的书房门口时,阿苓得到乔以笙的示意,轻轻打开门。   进去之后,乔以笙既没有把门关上也没有开灯,借着手机电筒的光亮,也用脚粗略丈量了书房的大致面积。   随即乔以笙确认了书房这边和陆清儒的卧室相邻的那堵墙,是整面墙的书架。   乔以笙走到书架前,选了一层,抽出其中塞得满满当当的几本书,然后摸了摸书架的宽度和深度。   心底大概有了个数,她和阿苓一起把抽出来的书塞回书架上。   耳朵尖的阿苓倏地扯一下乔以笙的衣袖,压低音量提醒:“有人来了。”   间隔不过三秒,书房的灯便猛然间点亮。   “你们在干什么?”陆家晟的声音传来,俨然是捉贼捉赃的语气。   乔以笙十分淡定地转头和他打招呼:“陆伯伯,你也睡不着,来陆爷爷的书房找书看?”   一句话就把她现在的情况给解释了。   之于对她抱有戒心的陆家晟而言,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你失眠啊?”陆家晟表现得好像只是单纯关心她的长辈,朝她走过来,“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失眠?找书看有用吗?什么书?”   停在乔以笙面前,陆家晟伸手要扒拉,乔以笙率先主动将手里那本书的封面展示给陆家晟。   “《古文观止》,很催眠,陆爷爷这里有好几册,陆伯伯现在还没睡,是不是也失眠?要不要也试试?”乔以笙分享道。   “我不用,我没失眠,我就是公司里事情多,还在处理。”边说着,陆家晟边扫视书架,显然在检查是否少了东西。   乔以笙拿出聂大小姐应该有的脾气,直白道:“陆伯伯,你要不要再找个人来给我搜身?看看我是不是拿了陆爷爷的东西,藏在身上了。”   “说的什么话?怎么就要给你搜身了?”陆家晟皱起眉,“以笙你别误会啊,陆伯伯没其他意思,只是你陆爷爷的这些东西,连我们这些做子女的都很少轻易乱动。”   乔以笙便也顺着台阶走:“这样吗?抱歉陆伯伯,我之前进来的时候庆婶没特地交待,我以为我就是拿一本书,没关系的。”   她相信,这个书房里究竟有哪些值钱的东西,陆家晟等人早就一清二楚,真没了什么要紧的,陆家晟绝对瞧得出来。   就看陆家晟是不是想借题发挥了。   庆婶估计是听闻了动静,也出现在书房门口,探进来身子,关心他们。   乔以笙将《古文观止》放回书架,带着阿苓往外走,简单地也给了庆婶一个解释。   陆家晟交待庆婶道:“虽然都是自己人在这边进出,但没人的时候,书房的门该锁还是锁一锁,老爷子要用了再打开。以笙如果要进来看书,也问你拿钥匙开门。”   “古董家具全是老爷子以前的心头好,保养方面的工作得做做好,不能因为老爷子现在脑子不清醒,我们就掉以轻心了。”   多少带点苛责的意思。   庆婶倒也没反驳什么,点点头悉数应承下来了,显得好似谁都可以使唤她,而并非之前陆闯所说的,庆婶的雇主仅仅陆清儒一个人。   回到楼上的卧室,乔以笙才重新搭理陆闯,发了“晚安”两个字过去。   陆闯:【乔圈圈,你果然撒谎骗我,嗯?刚刚说睡觉睡到哪去了?】   想来他是考虑到她身边有阿苓跟着她睡在卧室里,否则他这段话至少得用语音才能充分展示出他的语气。   乔以笙把她下楼前画的那张草图补齐了几组数据,然后在陆清儒的卧室和书房之间的那堵墙圈出一道狭窄的空间出来,用手机对图纸拍了张照片,发送给陆闯。   陆闯:【有意思】   乔以笙:【除了你爷爷,应该没其他人能做到】   必然是从建这栋别墅的一开始,就留出了这么个隐藏空间。   有钱人,在家里弄个暗室、地下室之类的隐藏空间,是合乎常理的,也可以理解的。故而比起这个隐藏空间的作用,更值得神思的问题是:现在,隐藏空间是否还有在被使用? 第529章 欲拒   更准确来讲,是陆清儒生病、变得神志不清之后,是否还在被使用。   倘若还在被使用,那么就更有趣了。   陆闯有点插科打诨地回复道:【他现在是你爷爷】   乔以笙:“……”   ……她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谢谢。   陆闯不开玩笑,回归正题:【所以你刚才消失了一段时间,是又下楼去了?】   乔以笙简单地概述了她的验证过程。   招来了陆闯的不满:【谁给你的这么大胆子?在状况不明的情况下,自己跑去那样做?不能等明天我们碰到面再从长计议?】   乔以笙:【我这又不是一个人,不是告诉你我带了阿苓?】   陆闯:【阿苓又不是万能的。还是说你觉得阿苓比我可靠?】   乔以笙:“……”   无理取闹和吃醋凑到一块了他?   虽然他看不见,但乔以笙还是翻了个白眼:【这回我真的要睡了,晚安】   图纸撕碎,乔以笙带进卫生间里冲马桶,洗手出来。   阿苓已经在沙发上铺好了被子和枕头。   乔以笙觉得沙发太窄了,睡得不舒服:“到床上来和我一起吧。床这么大,我一个人也空。”   “不用,大小姐,我睡沙发就可以。”   阿苓的拒绝在乔以笙的预料之内。   但乔以笙提出来,可不是为了被阿苓拒绝的。   乔以笙使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阿苓,大小姐的话,你是不是应该听?”   阿苓点头:“是。”   乔以笙:“那大小姐我现在要你到床上来,跟我一起睡,不要睡沙发,你还要说不用吗?”   阿苓如同执行军令一般,即刻言听计从:“是,大小姐,我和你一起睡。”   说着阿苓把原本铺在沙发上的被褥和枕头搬到床上,改为铺在空的那一半床上。   明明只是刚刚从衣柜里取出来的备用被子和枕头,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被阿苓叠出豆腐块。   连把被子翻转出来的手势,都是三段式的,异常规整。   乔以笙对阿苓尚保持着的军人习惯是佩服的:“大炮好像早就没你这么讲究了。”   之所以用“好像”,是因为乔以笙并未亲眼所见,而是根据陆闯那次睡大炮的房间得到的反馈。   阿苓应道:“是,他都不讲究了,被子很乱。”   “???”乔以笙仿佛不小心得知了什么大八卦,“你去过大炮的房间?”   否则怎么了如指掌?   阿苓的答案令乔以笙失望:“我在他房门口看见的。”   行吧……乔以笙心里默默想,阿苓隔着她住在工地宿舍,对大炮还是更近水楼台,小刘那边别说他睡过的房间了,连小刘在家穿拖鞋的样子,都没给阿苓见过吧。   只听阿苓追加道:“小刘的房间比大炮的整洁。”   “???”乔以笙的心思又被勾起来了,“你怎么也见过小刘的房间?”   阿苓解释:“在山里住,小刘和大炮谁的房间我都见过。”   乔以笙:“……”   ……指的原来是陆闯助攻他们三的那次啊。   果然不该指望能从阿苓的嘴里听到风花雪月。乔以笙笑笑,爬到床上去。   既然阿苓已经过来了,乔以笙自然没必要再勉强她非得和她盖一床被子,就让阿苓这么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地各自占据一边。   阿苓等乔以笙躺好之后,帮忙关掉灯。   黑暗中,见阿苓亮着手机屏幕,快速地打着字,乔以笙不禁纳罕:“在跟我小叔叔汇报事情?”   “不是的,大小姐。”阿苓熄灭屏幕,坐起来回答,“大炮今晚负责别墅外面,他叮嘱我睡前报个平安。”   乔以笙好笑地拉阿苓躺回来:“没关系的,说话就说话,不用专门坐起来。我很早就告诉你,心态上你要慢慢适应,拿我当朋友就行。”   “好的,大小姐。”阿苓侧躺,面朝她,身形和站着时一样板正,一点也没放松,不像在睡觉,更像在躺着执行任务,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乔以笙很无奈,突然觉得让阿苓睡在她旁边,对阿苓是不是一种折磨?   阿苓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亮。   乔以笙提醒她先回复消息。   阿苓主动报备:“还是大炮。他发了‘好梦’两个字。”   乔以笙:“……”用不着告诉她如此的……   “你和大炮的私人消息,不必告诉我的。”乔以笙好笑地提醒。   阿苓则说:“大小姐,这不是私人消息,这是工作消息。”   “……”乔以笙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帮忙点破,这表面上是工作消息,实际上也是大炮发给她的私人消息……   阿苓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来。   但这回不是大炮。   而是阿德。   阿德向阿苓了解她们俩今晚在别墅里的情况。   乔以笙便让阿苓通过阿德,跟聂季朗转达一句,今晚她的任务完成了。   聂季朗则让阿德通过阿苓,回复过来:【我以为以笙你会带陆闯一起】   -   阿德从前座里转头告诉聂季朗:“二爷,大小姐问,您是不是在暗示她,要带着陆闯,再往宋妈妈面前加把火?”   聂季朗没看阿德,视线是落在车窗外面的,并未回应阿德,仿佛没听见阿德的话。   阿德循着方向也望出去,不无意外地发现了欧鸥的身影。   欧鸥刚从她公司所在的大厦里出来,和好几位看起来是她同事的人一起。   不过出了门口,就相互之间挥挥手,分道扬镳了。   欧鸥是最后一个,同事们都先走了之后,她才捋了捋她随风飘逸的卷发,低头摁着手机,像是在用手机软件打车。   阿德的双手握在方向盘上,等着聂季朗出声,他就第一时间把车子开过去。   但没等来聂季朗的出声,先见另一辆车停在欧鸥的面前。   很快,从车里走下来以为年轻的男人,目测二十岁出头,像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   欧鸥是笑着看向年轻男人的,两人站在原地,似乎很熟络地交谈了几句。   然后欧鸥就挥挥手,要跟年轻男人道别的样子。   年轻男人拉住了欧鸥的手,将欧鸥拉回他的身前,他的双手搂住欧鸥的腰,算是亲密无间地抱着了。   欧鸥倒是有表现出推搡的动作,但旁观者不太明确能分清楚究竟是拒绝,还是调情的那种欲拒还迎。   直到年轻男人吻上欧鸥。 第530章 美少女   ——是欲拒还迎。   然而这个结论在阿德的脑子里呆不过三秒钟,就被欧鸥的一巴掌甩个稀碎——   欧鸥朝那个年轻男人甩出的巴掌。   并且紧接着,欧鸥的膝盖又抬起,朝年轻男人的裆部抬起。   隔着距离,阿德以他的专业水准判断,欧鸥无论是下手还是上膝盖,都一点儿不轻。   阿德的目光重新移向后座的聂季朗,在聂季朗的嘴角捕捉到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   欧鸥觉得自己已经对他手下留情和脚下留情了,毕竟他曾经给过她一段时间的快乐。   而且他终归是副年轻的肉体,欧鸥还是挺舍不得真给他落下什么破坏性的伤害,跟破坏艺术品似的。   加班加得她头晕脑胀,现在这打人的力气一出去,欧鸥自己也险些没站住。   稳住身形后,欧鸥便脱掉脚上的高跟鞋,一方面为了舒适,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对方被她惹恼了有后续暴力动作,方便她逃跑和继续打人。   但事实证明欧鸥之前挑人的眼光还行,对方并没有那么坏。   他只是在缓过那阵痛意之后,看着她,做最后的挽留:“姐姐,我已经离开公司了,不会再影响你的工作。我也保证,你说的我会改,不会再一直粘着着,给你足够的私人空间。和我复合吧。”   这都是她的前前任了,在戴非与之前,交往的那个小鲜肉,她团队里的实习生。欧鸥撩了撩头发:“别改了,改什么改?你那不是缺点,只是在姐姐我这儿不合适。”   “你如果想再回公司实习,我可以帮你跟领导沟通沟通。如果是要和我复合,那别浪费时间和精力了。分了就是分了,姐姐我从来不吃回头草。”   心底欧鸥默默叹息自己的心软,面对这只小狗狗终归是下不了狠嘴,用不了太刺激的措辞,只能走这种救世观音菩萨苦口婆心的路线。   同时欧鸥也反省,正是因为当初对这只小狗狗没用太刺激的分手方式,才留下后患,导致对方以为自己跟她还有可能,时至今日还来找她求复合。   刚刚送他的那两下,希望能给到他教训吧。   拎着高跟鞋,欧鸥转身要走,却又被他从身后抱住。   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充满生机的身体,以一种强烈的吸引力蛊惑着欧鸥,他的声音也贴在欧鸥的耳后:“姐姐,我知道你最近空窗期……让我再陪陪你。”   不用明确关系,不用负责任,她爽了就完事,说实话,不心动是不可能的。欧鸥心底又默默称赞他,前段时间没白跟着她,还是懂得怎样能讨她的欢心。   之前欧鸥关注到他,就不仅仅是因为他年轻又皮相好,更是因为他是欧鸥带过的心思最活络的实习生,快速地适应团队的氛围、了解团队里每位成员的喜好、融入大家、打成一片。   他当初主动提出辞职,欧鸥觉得怪可惜的,现在他这样,欧鸥也忍不住对他加以挽留:“要不,你回来工作吧。之前转正的资格,可以继续保留。”   对方被她给整得啼笑皆非:“姐姐,你究竟听清楚没?我是来跟前女友求复合的,不是来跟前上司求职的。”   欧鸥转过身,勾了勾他的下巴:“那你究竟听清楚没?姐姐只给你求职的机会。”   对方沉默。   欧鸥松开手,也退离他,甩了甩头发,依旧潇洒:“自己考虑吧,要回来工作的话随时联系我。”   踩着丝袜走过了一个路口,欧鸥在公交亭里的座位里暂作休息,高跟鞋随手扔在脚边,重新翻出手机里的打车软件。   要不是这两天车子送去保养了,现在也不至于如此。   在终于有司机接单,并显示车子将在五分钟之后开抵,欧鸥把某个号码从黑名单里暂时放出来,拨打过去。   几米之外的车子里,聂季朗划过接听键。   欧鸥的声音撞击他的鼓膜:“大叔,当跟踪狂过瘾吗?”   聂季朗单根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细边眼镜,隔着车窗玻璃,在相互并无法直接看到对方的情况下,和望过来他这辆车的欧鸥对视,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说:“小鸥还是很受男生欢迎的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   欧鸥挂断电话,扭头就吐了。   不是装的,是真的因为他那句话,突然感到生理性地恶心。   “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是她曾经对聂季朗讲的原话。   是她从很喜欢的一首歌里的MV学来的。   但彼时的她并没去仔细了解MV的故事究竟是怎样的,她单纯地想借那首歌来告诉她自己,充满勇气地去追求爱,没有错。   同时也是借那首歌来向聂季朗袒露她的心意。   谁料到……   她还真是选对了歌,呵呵。   欧鸥不知道聂季朗是不是到现在也不清楚这首歌最初唱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故事。   倘若他不清楚,他现在用这句话勾起她的回忆,就是蠢。   倘若他清楚,他现在还用这句话勾起她的回忆,就是坏!   她用手机软件打的车到了。   欧鸥迫不及待地拎着包上了车。   完全忘记她落下了她的高跟鞋。   -   第二天早上,乔以笙倒也不需要起得太早,因为她特地把回留白事务所的工作安排在了今天,下午再回工地就可以。   阿苓比她早起,坐在沙发里,在乔以笙转头寻找她的身影时,她才出声:“早,大小姐。”   乔以笙怀疑,阿苓半夜趁她熟睡就回沙发去了,根本没有整晚睡在她身边,可惜她没有证据。   下楼后,陆清儒的房间里传出咿咿呀呀的戏曲声,陆清儒本人则坐在轮椅里,由庆婶陪着在草地上沐浴晨光、呼吸新鲜空气。   自然也少不了大孝子陆家晟的身影。   趁着没人在里面,乔以笙立刻示意阿苓去帮她办一件事。 第531章 恩   ——偷偷进陆清儒的卧室办事。   乔以笙则走出去和陆清儒、陆家晟打招呼,占据他们的注意力。   “乔小姐,厨房里有我做的早饭,我去帮你盛。”   “不用,庆婶,我等下自己来。”乔以笙觉得有点可惜,如果圈圈现在在这里,一定在阳光下撒野得很欢乐。   陆家晟问乔以笙:“你几点上班?”   乔以笙说:“九点前到事务所就可以。”   陆家晟点点头:“我也差不多时间。等下我的司机顺路一起送你。”   “谢谢陆伯伯,没关系,我自己也有车。”乔以笙觉得夜里陆家晟肯定没睡踏实。   现在陆家晟明显也是非要等到她离开,他才肯离开。   “你随身不离的女保镖哪里去了?”陆家晟敏锐地往里张望。   乔以笙淡定道:“还在帮我拿东西,一会儿就出来了。”   阿苓的动作也确实很快,在这之后不出一分钟,回到她的身边。   乔以笙看一眼阿苓。   阿苓的神色告诉她,办妥了。   乔以笙放松了神经。   由方袖陪着去散步的宋红女走了回来,擦着汗说:“天气越来越热了,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   “但宋妈妈的气色看上去比昨天好不少。”乔以笙并非睁着眼睛说瞎话,宋红女的精气神确实有所改善。   宋红女笑着将她枯皱的手轻轻拍了拍乔以笙的手背:“还是你昨晚跟阿婆讲的话管用,你嫁得好、婚姻美满,阿婆高兴。”   乔以笙笑而不语,佯装难为情。   陆家晟倒似乎被宋红女的话误伤,戳中了肺管子,表情些许不对劲。   偏偏宋红女还找陆家晟搭话:“亲家老爷,你说是不是?看到子孙和和美美,我们高兴,身体也变得好了。”   陆家晟应得特别敷衍,一点也不愿意搭理宋红女的样子。   宋红女却还在问:“亲家老爷,陆家除了陆老头,没有给其他人安排专人专用的保姆?陆闯身边也没有?”   “这样不行。陆闯车祸不是还有后遗症?不能放弃,还是要治一治,别影响婚后生育。他们俩小口也需要有个什么都懂的老人跟在身边。”   “……”乔以笙听着听着,都要怀疑接下去宋红女要毛遂自荐了。   她正忖着,熟悉的一把嗓音恰恰传来:“宋妈妈要不要干脆留在霖舟,留在我们陆家陪以笙?您就是我们小两口身边什么都懂的老人了。我们有什么事,全部向你请教。”   乔以笙转头。   陆闯大步朝他们迈过来,金色的朝阳给他浑身度上一层毛绒绒的浅光。   而他隔空望着她的目光里,仿佛裹挟着燎烧中的细碎火源。   这家伙……乔以笙很确定自己没有漏看消息,他并没有预告他早上要过来。   她觉得她的心情不该有什么波澜,和他也就是二十四小时没见到面而已。   可就是很奇怪,他这种根本算不上惊喜的突然出现,就是令乔以笙的胸腔控制不住地被雀跃填充。   同时,陆闯出口的话又和她心有灵犀了。乔以笙暗暗发笑。   宋红女显而易见更喜欢聂家。   宋红女大半辈子呆在聂家,一生荣辱也系于聂家,必然不会轻易脱离聂家。   聂季朗不也说?聂家提供给宋红女的养老条件是优厚的。   聂家的人至少表面上尊敬宋红女,陆家这边可没有一个人拿宋红女当回事儿,宋红女得是脑子搭错筋了才会离开聂家选择陆家吧。   其他人,乔以笙不清楚他们听不听得出来,但乔以笙非常肯定,陆闯是像笑面虎一般在嘲讽宋红女。   果不其然,宋红女是不愿意的,她看着乔以笙,遗憾地回应陆闯道:“如果能是阿婆亲自来照顾你们,当然是最好的。”   “可阿婆我年纪大了,精力也不足,怕因为我的不周全反而耽误了你们的要紧事。还是得要个和陆老头身边的庆婶差不多的年纪又经验丰富的人才行。”   “阿婆如今只能偶尔给你们说道说道啰。”   言罢,宋红女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问乔以笙:“早饭是不是还没吃?上班来得及吗?”   “来得及。”乔以笙原本没打算留在这里吃早饭,可既然现在陆闯来了,乔以笙改变主意。   宋红女是已经吃过早饭了,她吃过早饭才出去散步的。   这会儿乔以笙和陆闯特地到外面,与陆清儒一道坐在遮阳伞下的桌子前,宋红女也没单独呆着,和他们一起。   同样一起的自然少不了陆家晟。   见陆闯夹了培根送到乔以笙嘴边,要喂给乔以笙,陆家晟脸都黑了:“你像个什么样?”   陆闯乜斜眼:“我喂我未婚妻吃早饭,你哪里的意见?”   陆家晟忍着火气道:“不懂得分场合吗?长辈都在,你搞这样,对我们尊重吗?”   宋红女维护乔以笙和陆闯道:“亲家老爷原来比我思想老旧。他们年轻人现在喜欢这样,我们随他们去吧。你看陆老头见到他们小夫妻俩恩恩爱爱的,也很开心。”   陆清儒现在确实笑眯眯的,但乔以笙认为陆清儒的笑眯眯是因为庆婶在给他喂饭吃,他吧唧着嘴巴,用他的假牙咀嚼得很开心。   老小孩一样,胸前还系着块维尼熊图案的围兜。   他的嘴巴也跟小孩一样,庆婶喂他三口,他能漏掉两口。   庆婶还得哄着喂。   乔以笙陆家晟面前维持一贯的对陆闯的嫌弃:“我有手,自己可以吃。”   陆家晟却还在不高兴,大概是不高兴她对他儿子的态度。   熬过了这顿早餐,乔以笙假装要回房间拿包,顺便陪着宋红女上楼。   陆闯跟在乔以笙后面。   在乔以笙退出宋红女的卧室时,陆闯便迫不及待地抱住乔以笙,一个劲儿地亲。   乔以笙:“……”   猴急对于陆闯来讲,根本就不需要演,完全就是本色。   反倒是乔以笙得继续发挥她的演技,一边推搡陆闯一边伸回手去够宋红女房门的门把:“等等行不行!宋妈妈的门还没关严实!”   演出刻意压低音量却又不小心还是传进去被宋红女听见,可太难了。   乔以笙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陆闯蹦出一句:“老人家耳朵不好使,听不清楚的。”   ……也不知是配合,还是帮倒忙。乔以笙无语。 第532章 气场   演得差不多了,乔以笙和陆闯下楼。   陆家晟宛如一尊二郎神,还在一楼的客厅守着。   陆闯赶来,原本是打算送乔以笙去事务所上班,但陆家晟喊陆闯一起去公司:“你天天在外面游手好闲也不知道忙些什么,给我去干点正事。”   陆家晟现在口中的去公司,去的就不是陆闯管的万隆地产之流了,而是陆氏集团总部。   所以陆闯没有拒绝,只是为了维持人设,不情不愿地回答道:“行了,知道了,我一会儿从以笙的单位过去。”   “人家以笙的工作也很忙,你非黏着影响她干什么?”陆家晟教训,“‘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现在成了家,也该努力立业了,你再不思进取不求上进,小心以笙跟你退婚!”   陆闯不高兴:“陆家晟,你可真会诅咒。”   乔以笙则帮腔陆家晟:“陆伯伯说得没错,陆闯,不要以为你和我订了婚,就万事大吉,你依旧还在接受我的考察,考察不合格的话,我可以不和你结婚。”   陆闯:“……”   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沉郁,乔以笙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挑到他敏感的神经了,她赶紧开溜大吉:“陆伯伯,我去上班了。”   阿苓已经把车子开过来停在外面,乔以笙迅速钻上副驾驶座,坚决不回头再看陆闯。   庆幸的是,陆闯有顾全大局,没有强行摆脱陆家晟跑来追她。   但前往留白建筑事务所的一路,乔以笙的手机遭遇陆闯的轰炸。   无非怒斥她方才在陆家晟面前的那番话,对她进行了痛心疾首的谴责,仿佛她犯的是弥天大罪,罄竹难书。   乔以笙坚决当缩头乌龟。   陆闯在谴责结束之后就对她发出“巨额”的索赔条款,要求她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条款内容乔以笙只瞥了一眼,瞥见皮鞭、手铐几个字眼,就脸颊发烫地关掉。   流氓就是流氓,土匪就是土匪,强盗就是强盗,不趁机勒索,果然就不是陆闯!   阿苓今天第一天跟她来留白,乔以笙没办法像在工地那般给她找份闲职做做样子,打算给阿苓放几个小时的假,让阿苓自主安排。   阿苓直接指了指事务所对面的咖啡馆:“大小姐,我就在那边,你有事随时联系我。”   “确定不自己找点事情做?”乔以笙很为阿苓的个人生活担心。好像除了保镖,阿苓就没有私生活。   阿苓摇头:“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做。”   乔以笙不死心:“一件你喜欢做的事情都没有?”   阿苓:“打架。”   乔以笙:“……除了打架。”   阿苓回答不出来:“没有。”   乔以笙斟酌片刻,问:“你要不要试试?”   试过之后,才会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做一件事。   阿苓没反对:“大小姐希望我试什么?”   留白建筑事务所所在的这片产业园区,倒有不少创意项目。乔以笙现在站的位置放眼望去,就看到有画室和做手工陶瓷的。   长远的,乔以笙还无法帮阿苓打算,眼前的,她能帮阿苓先抓以抓。   握着阿苓的肩膀,乔以笙转动阿苓的身体,向阿苓分别示意两家店:“你先看看,画画和做陶瓷,你想试哪一种。”   阿苓摇头:“两家店都距离这里不够近,我需要待在随时能看到事务所的地方。”   乔以笙:“……”   行吧,阿苓也是考虑她的安全。虽然乔以笙不认为自己在留白里面能遇到危险。   最后阿苓还是选择干坐在咖啡店里等。   乔以笙知道大炮也跟着她们,便打电话让大炮也来咖啡店,一来大炮也能放松放松,二来大炮能给阿苓做个伴。   至于其他,就看大炮自己的表现了。   -   难得从工地回来一趟留白,乔以笙顺便到阿苓要坐的这家咖啡店里给同事买了几杯咖啡,从进门看见前台开始,碰到谁乔以笙便随机送给谁。   李芊芊来上班的时候,搂住乔以笙假装抹眼泪:“乔工,多久没见了,我可想死你了。”   乔以笙乐得不行:“别逗了,星期天我订婚,不是刚见过。”   失忆般的李芊芊恢复记忆:“对厚,星期天我们明明刚见过——那还不是因为星期天你太漂亮了,漂亮得我都昏了脑子。”   两人没聊几句,薛素就通知大家开会了。   今天并不是乔以笙固定回来留白的日子,而是因为霖贡项目第一期工程收尾在即,乔以笙累积了一些事,要留白这边内部办理。   走往会议室的途中,薛素才告诉她,所长要她等下在会议上顺便跟大家汇报一下这段时间的工程情况。   乔以笙还从来没有过临时做汇报的经历,可闻言她很意外自己丝毫不紧张,淡定地便应承下来。   然后在前十分钟所长的讲话过程里,乔以笙一心两用地边听边自己罗列了一个大纲,就在所长点她的名时,自如地站起身,根据大纲侃侃而谈。   她把汇报时间控制在十分钟内,剩余地时间交由大家提问。   由于她讲得已经足够精炼,最后只是所长问了她两件合作方那边负责的事情,乔以笙平时和莫立风在工作方面沟通得多,所以也比较了解,便也明明白白地作了答。   乔以笙落座的时候,李芊芊两只手都对她竖起大拇指:“乔工,我要疯狂崇拜你了!你的气场也太绝了!已经和薛工有的一拼了知道吗?”   “……”乔以笙有点懵,“那么厉害?”   “我保证我没夸张。”李芊芊惋惜,“刚刚就应该给你录下来,让你自己瞧瞧。全程跟过大项目,就是不一样了,信手拈来,问你什么都难不倒你。”   乔以笙笑笑,在桌底下朝李芊芊双手抱拳:“李工说我厉害,那我就真的厉害了。”   她确实也觉得自己今天表现不错,想了想,莫立风功不可没。和莫立风那种高要求高标准的冷面上司共事过,没得到个提升,都对不起莫立风。   散会后回到工位里,乔以笙就给莫立风发了条消息:【谢谢师兄!】   附带一个双手抱拳的表情包。   莫立风莫名其妙:【?】   乔以笙弯唇,没跟他解释,回了句“没什么”,继续去忙她的事。   中午临近午休时间,事务所外面小有骚动。 第533章 钓   ……是陆闯又作妖了。   继上回在工地发喜糖之后,今天又在留白建筑事务所发喜糖。   但比起之前在工地,今天陆闯本人抽不空露面,只是安排了人在事务所的门口,趁着午休时间,派送给每一个进出事务所的她的同事。   乔以笙是坐在工位里,有同事跟她道谢并道贺,才知道的。   为此她给陆闯发消息:【下次搞这些之前,能不能提前告诉我?】   陆闯:【现在知道回我消息了?嗯?】   乔以笙气笑了,因为他这句话,她严重怀疑:【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报复早上的事情,以及逼我搭理我,所以临时决定来留白发喜糖的?】   如果是他陆闯,绝对干得出来。   陆闯不置与否,只说:【乔圈圈,仔细翻阅我发给你索赔条款】   索个屁赔……乔以笙翻白眼。   陆闯也确实暂时没空来向乔以笙索赔——   陆家晟手里的两个项目同时出问题,他自己分身乏术焦头烂额,非把陆闯也栓在身边,即便陆闯是个废物,什么事情也帮不上忙。   但对陆闯来讲不算坏事,譬如托陆家晟的福,他有幸被带着一起参与了几场陆氏集团内部的重要会议。   另一方面,陆闯还得忙着继续偷偷破坏陆家晟的那两个项目。   搞破坏是不难的,难的是,陆闯的几个公司陆续进入了陆氏集团的视野。   这次和之前的光华嘉业性质不同。光华嘉业抢走霖贡项目,陆闯准备得比较充分,又运气好借助各种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光华嘉业虽然成为黑马,但并未引起陆氏集团的怀疑。   被调查,是不可避免的。筹谋了这么多年,迟早也是要从暗处逐渐显露的。陆闯能做的就是尽力拖延被查穿底子的时间,他其实有自信,一年半载,完全没问题。   见不上面的日子,陆闯也没忘记他被赋予的称呼她“老婆”的权利,乔以笙早上起床能收到“早安,老婆”的语音,晚上睡觉前更能收到“晚安,老婆”的语音。   也就两天吧,被陆闯整得好似他们分离了两年。   星期五一下班,乔以笙就又回市区。   这趟,乔以笙是去警局和聂季朗汇合。   聂婧溪的案子还在办理。   聂婧溪拒绝了聂季朗为她找来的律师。   今天在警局,乔以笙也见到了杭菀。   杭菀只是配合警方来做普通的例行调查,因为纵火案上次没查彻底,担心以后案子又出现新情况,这次警方更为谨慎,把聂婧溪经常联系的几个人全找过去一遍。   余子誉其实也在其中。   不过余子誉已经先走了。   “乔小姐。”杭菀先跟乔以笙打招呼。   “杭医生。”乔以笙自然也维持表面上的客套,“杭医生没事吧?”   “没事。”杭菀主动告知,“婧溪平常和我的电话联系并不多,一般都是在我到别墅去时,和她碰上面会顺便聊两句。最近小闯和你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婧溪给我发消息的频率才比之前高一些。”   聂季朗,作为一个曾经能弄到乔敬启车祸案卷宗的人,此次也通过他的手段,弄到了警方所查到杭菀和聂婧溪有过的消息记录。乔以笙在来警局的路上,已经浏览过了。   她们的联系真的不算多,而且几乎很正常。   唯独乔以笙和陆闯订婚当天的两条,泄露了端倪——但,和纵火案无法强行关联。   乔以笙说:“杭医生知道吗?婧溪到最后,也没有跟我供出,是你发消息让她去拿礼物的。”   杭菀则说:“嗯,我那天确实有个践行礼物送给婧溪,没想到那个房间恰好还有其他事情发生。”   乔以笙毫不意外杭菀的这份说辞。   甚至乔以笙在看到杭菀那条消息的具体内容的第一时间,就料到杭菀是故意指代不明的。   指代不明,给杭菀自己留下可解释的余地。   即便杭菀知道她和陆闯并不相信,也无所谓的吧?乔以笙想,根据杭菀此前在陆宅内对陆闯的那番输出,表明了杭菀不会留下明确的证据,让自己出事,她还要照顾陆昉。   乔以笙便送给杭菀一句话:“杭医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祝你好运。”   “谢谢乔小姐。”杭菀微微笑,颔首道,“我该回去了,你陆二哥还在等我。他没办法离开我太久。”   乔以笙不是第一次听杭菀说这句话,但时至今日,再听这句话,乔以笙的感受和以前是不可能一样的。   坐上聂季朗的车,乔以笙跟随聂季朗前往陆清儒的别墅。   陆清儒的别墅今晚很热闹。   更准确来讲,是陆清儒的别墅旁边,今晚很热闹——聂季朗请了法师,在佩佩的那座旧房子周围做法事。   法事的目的,是给佩佩安魂,因为佩佩丢失多年的大儿子找回来,当年聂陆两家的婚约也执行了,希望佩佩在天之灵,不用再牵挂。   这是聂季朗对佩佩的一片孝心,据说也得到了聂家族里几位叔公的认同,还从明舟的聂家祠堂里请来了佩佩的灵位。   陆家晟原本不同意,婉拒的原因是会破坏陆家的风水。   然而陆家晟的婉拒无效,毕竟老房子的所有权,在乔以笙手里,陆家的人管不了乔以笙要在自己的老房子门口做法事。   抵达陆清儒的别墅后,聂季朗做了祭拜之后,法事正式开始。   乔以笙眯眼瞧了瞧一堆神神道道的得道高僧,眸光不动声色地徘徊在聂季朗和宋红女之间。   纵然聂季朗没有和她明说,乔以笙也能推断,法事多半是针对宋红女而做的,和聂季朗最近几天要她在宋红女表现的事情,应该是同一个钓鱼计划。   ——是的,这两天,虽然乔以笙不住别墅,没有和宋红女直接接触,但仍旧和宋红女有联系。   她询问宋红女要整理给她的小书,什么时候能送到她的手里。   她也向宋红女请教,是不是除了吃那种药,还有其他办法能和陆闯同房。   她还假装难为情地跟宋红女说,想提前了解备孕知识。   宋红女很热心,乔以笙忍受了两个晚上长达半个小时的电话折磨。   倘若最后聂季朗这边最后什么东西也没钓上来,乔以笙都要学陆闯,向聂季朗索赔精神损失费了。 第534章 魔音   法师们就留在老房子那边,乔以笙和聂季朗、宋红女等人并不全程守着,回到陆清儒的别墅这边。   陆家晟还在忙公事,人暂时赶不过来,所以交待了余亚蓉来代替他陪在陆清儒身旁尽孝道——当然,陆闯也还被陆家晟栓着。   但余亚蓉显然不如陆家晟尽职尽责,独自在客厅里看的电视。   乔以笙认为这几乎可以肯定,陆家晟并没有把血缘关系的事情告诉余亚蓉。起码目前没有。   陆清儒由庆婶推着轮椅在外面的廊下,呆滞的目光朝着老房子的方向,仿佛他拥有透视眼,能穿透郁郁葱葱的树荫,看清楚佩佩的老房子外面正在做法事。   乔以笙走近时,听见了陆清儒嘴里在很轻地念着“佩佩”两个字。   聂季朗说:“我妈今晚应该会回来一趟。”   乔以笙:“……”   她不认为聂季朗是个迷信的人。虽然聂季朗是看着陆清儒说的,但她觉得,聂季朗更像是讲给宋红女听的。   于是乔以笙主动帮接了聂季朗的茬,自由发挥地也对陆清儒说:“是啊陆爷爷,佩佩今晚应该会回来,法师会把佩佩请回来的。”   “董事长,佩佩要回来了,高兴不高兴?”庆婶一贯地在陆清儒耳畔拔高音量重复了一遍,还补充了一句,“董事长你这么多年有什么想对佩佩说的,今晚在梦里见到佩佩,都可以跟她说了。”   陆清儒仍旧只是盯着老房子那边自言自语着“佩佩”的名字,没有给出任何特殊反应。   庆婶推动轮椅:“进去吧董事长,大家都进去了,给你擦擦身体洗洗脸,你也该休息了。”   陆清儒没有发对。   乔以笙跟在一旁,也送陆清儒回房间。她打算找机会看看,前两天她让阿苓在博古架下面底下做的记号是否发生变化。   奈何,余亚蓉也随行了,一直盯着她。   乔以笙便不浪费时间多加逗留了,送进门之后一会儿,她就上楼去。   聂季朗今晚也住这里。   现在聂季朗还在和宋红女闲聊。   聊的内容无非是,宋红女红着眼睛说,希望佩佩今晚被法师们请回来的时候,也能入她的梦,和她见上一面。   聂季朗对此回应道:“宋妈妈大可放心,您从年少时就陪在我母亲身边,是我母亲生前最亲密的人。我母亲如果有回来,一定会和您见面的。”   “……”乔以笙的眼珠子轻轻转动,这话她听着,替宋红女感到瘆得慌啊……   宋红女抹了抹眼泪:“我信二爷。”   方袖搀着宋红女回她自己屋休息去。   聂季朗转身看乔以笙,嗓音温厚道:“以笙,等下又得麻烦你一件事。”   乔以笙斜斜挑眉。   -   陆清儒的别墅,和佩佩的老房子距离最近,即便陆清儒的别墅隔音效果并不差,声音多多少少还是会传过来。   夹杂着几个和尚整齐划一的诵经。   越是入了夜,听在耳朵里……越有回魂的感觉。   方袖担心影响宋红女年纪大,睡眠浅,会受影响,询问宋红女,要不要试试戴耳塞。   宋红女摇头:“不用。”   方袖见宋红女这里也没其他事了,便要帮宋红女关灯,她回隔壁她的卧室去。   宋红女却把方袖留下了:“阿婆今晚心口还是有点难受。”   方袖点头,去沙发上给自己铺床。   给宋红女陪床这件事,其实只有前阵子宋红女急性肠胃炎的时候,她和杨芊儿两个人才轮流陪过两个晚上。   这几天宋红女虽然经常心口难受,但因为心口难受让她陪床,倒还是头一遭。   方袖担心是不是有点严重,临睡前还是出于关心,提议宋红女喊医生过来瞧瞧。   宋红女说:“先睡吧,要喊医生也是等天亮了再看看。这个点了,别麻烦人了。”   方袖便作罢,她其实也没什么精力再折腾了,大概最近因为聂婧溪的事情影响到她,今晚她总觉得特别累、特别困。   事实也是,她一躺下,几乎沾枕即眠,沉得失去意识。   与方袖相反的是宋红女。   睡觉前,宋红女不觉得老房子那边的动静对她会有太大的影响,她确实也顺利入眠了。   可入眠之后,宋红女的耳边仍旧挥散不去敲敲打打和诵经念佛。   魔音一般。   宋红女越努力去忽略,它反而越飘越清晰,好像就响在她的耳朵旁边。   更糟糕的是,宋红女似乎遇到了鬼压床,她想起来,却怎么都起不来,手脚如同被人按压并束缚住。   不知过了多久,宋红女终于从“鬼压床”挣脱出来,大汗淋漓地粗喘气,捂着胸口,精疲力尽地呼喊方袖的名字。   唤了好几声,均无人回应。   听动静,老房子那边的法事还没结束。   宋红女半撑起自己的身体,看向沙发那边的人影,又唤了一声,仍旧没动静。   宋红女只能自己伸手摸索床头的按钮,想把屋里的灯。   可灯没亮。   怎么摁开关,灯都没亮。   宋红女又打算从床上爬起来,但她的脑袋太晕乎乎了,手脚也没什么力气。   万籁俱寂之中,做法事的动静更是戳得她脑神经一跳一跳的。   因为难受,宋红女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哎呀声。   就是在这个时候,宋红女忽然发现,有道人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站在屋子中间。   光线昏暗,只能模糊从身形辨认出是个女人。   “谁?”宋红女问,“方袖?方袖,你看看灯怎么打不开,快给阿婆拿药。”   说话的同时,宋红女其实看见了,应该睡在沙发上的方袖的身影分明还在。   而面前这道人影闻言没有动弹,只是发出一把声音:“红女。”   宋红女的心神猛然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又带些质疑地打量起她。   “红女。”人影又轻轻呼唤。   宋红女端详着看起来眼熟的她的发型:“……佩佩?” 第535章 罪   不止是发型眼熟,其实她的声音刚一出来,宋红女就听着像佩佩。   人影应言稍稍飘近了一些,继续呼唤:“红女。”   宋红女也就比方才看得清楚了点,又隐约辨认出,她身上穿的就是佩佩以前的衣服。   好像从她披散的头发之间露出的脸,模模糊糊也像佩佩。   “佩佩,你真的回来了……”宋红女的瞳孔收缩,声音里并没有丝毫的欢欣、高兴之类的情绪,反倒不经意间泄露一丝颤抖。   而紧接着,佩佩发出啜泣:“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刚刚宋红女就觉得她的嗓音略微空灵,现在的啜泣更像从四面八方将人包围住一般,无孔不入地钻进宋红女的耳朵里。   宋红女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脑海中被她的哭声勾起无数往事她下意识地抓紧身上的被子:“你不是应该早就在下面和你儿子团聚了?为什么还哭?”   佩佩重复:“红女……我的儿子……”   宋红女说:“你现在应该带着你儿子,去见陆老头,不是来见我。”   佩佩朝宋红女的方向伸了一下手:“红女……我的儿子……你还给我……”   宋红女像是被吓到,身体往床上缩:“你不要过来。”   她越是这样讲,佩佩越是不遂她的愿,又飘近了一些。   刚刚宋红女还觉得可能自己年纪大了,光线又暗,所以老眼昏花。现在宋红女觉得自己看得很清楚,佩佩就是“飘”的,而不是走。   宋红女被吓得生了气,胡乱地抓过手边的枕头丢过去:“我让你不要过来!”   结果枕头根本没砸到佩佩身上就掉到地上,仿佛佩佩身周有层无形的屏障保护着佩佩。   见状,宋红女的瞳孔又是一个收缩。   佩佩的啜泣在继续,多出一丝控诉的意味:“红女,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为什么……”宋红女重复着佩佩的这三字,声音变得听起来介于笑和哭之间,“你不是死了吗?你现在不是鬼吗?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怎么还问我为什么?”   “你问我之前,没有先问一问聂老头吗?聂老头不是也在下面?这些年你没去问他吗?”   佩佩哭。   哭声回荡在房间里。   宋红女捂住耳朵,却无济于事。   宋红女想离开,却仍旧手脚发软,浑身无力,且佩佩在那里,她不敢下床。   “你能不能走?不要再留在我这里。”宋红女捂着胸口,大口地呼吸,“难得回来一趟,你不和陆老头叙旧吗?或者你去见一见你和陆老头的孙女,你和陆老头的孙女在我对面的房间,很近的,你不过去吗?”   佩佩又哭:“红女……你害我的孙女……”   宋红女声音里的笑意变得多一些了,笑意里甚至泄露一丝得意:“我怎么害你的孙女了?陆家和聂家的婚约,是聂老头提出来的,你当年要没反对。”   “虽然你没说,但我知道你没反对,是因为你心里对找回你和陆老头的儿子已经绝望了,所以婚约订就订,弥补陆老头的遗憾。”   “聂老头为了你也是煞费苦心,临终前的遗言都要交待二爷去办这件事。”   “你和我一样吧?都没想到二爷这么能干,尽心尽力地帮你找回儿子了,积极地推动你的孙女嫁给陆老头的孙子。”   “现在多圆满?你和陆老头的孙女,可以光明正大地称呼陆老头爷爷,没有人怀疑。”   “你的孙女也在备孕了。你可以期待了,期待不久之后,你和陆老头的孙女,会跟陆老头的孙子,生下你们的重孙。”   话到这里,宋红女的音调已无意间变得比平日尖锐,一种因为心情太痛快而产生的尖锐感。   似要将这种尖锐感化作一根针,刺入与她对话之人的心中,狠狠地戳出淋漓的鲜血,戳得对方血肉模糊。   而似乎只要再加一把火,宋红女就可以笑出声。   佩佩哭得厉害,再次朝宋红女飘近一点。   “不要过来。”宋红女喝止佩佩,“你究竟找我干什么?找我又没用。是聂老头这样报复你,又不是我。你难道因为斗不过聂老头,就挑我这个软柿子来解你的心头恨?”   刚才没笑的宋红女,现在真的笑了,看着佩佩笑:“我从头到尾只参与了一件事,就是帮聂老头把你和陆老头的儿子丢了。”   “最多再算上,我明知道那是你和陆老头的孙女,却也没阻止她嫁给老陆头的孙子。”   “其他我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笑完,宋红女又生起气来:“而且丢孩子这件事我也没选择。我如果不帮聂老头,我就要被聂老头送去糟蹋。我一个寄人篱下孤苦无依的女人,能有什么办法?”   “佩佩,千错万错,都是你自己错。你怪不到任何人头上,只能怪你自己。”   “怪你自己不守妇道,没嫁人就和陆老头有肌肤之亲。”   “怪你自己发现怀孕之后,不去流掉孩子,非要留下来。”   “怪你自己求我帮着你一起瞒天过海,把聂老头当傻子,让孩子从姓陆变成姓聂。”   “怪你自己蠢,被聂老头发现了孩子不是他的,你也不知道,反倒被他彻头彻尾地骗住了。”   “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这样?聂老头丢掉你的孩子,又给陆家和聂家订下婚约,就是你自作自受,是你罪有应得。”   “佩佩,是你罪有应得。”   “你的一己之私,害得我那些年夹在你和聂老头之间,两面不是人,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怕到最后你和聂老头恩恩爱爱了,我却被聂老头为了当年丢孩子的秘密惨遭灭口。”   “你现在凭什么来找我控诉?”宋红女愤恨,“该控诉的人是我。我不用向你道歉,是你要向我道歉。”   “我的人生是被你毁掉的。”   “你到底有什么好,把陆老头和聂老头都迷成那样?”   “你都那样把聂老头当傻子,聂老头却还是喜欢你,费了那么多年的心思去博取你的欢心。每次他在你那里没讨到好处,就拿我出气。”   因为情绪比之前激动,宋红女一时忘记了对佩佩的恐惧,还主动朝佩佩伸手,试图扑过来,抓住佩佩。 第536章 魔诡   隔着一段距离,所以宋红女抓了个空,不小心从床上滑了下来。   佩佩的哭声仍旧阴魂不散般地在四周围空灵地回荡。   但比起稳稳当当站在那里的佩佩,此时满头银丝、扒着床边、挣扎着要爬起来的宋红女,更像一个女鬼。   一个刚刚从床底下出来的女鬼。   尤其宋红女嘴里还在念念有词,魔怔了一般,发着笑:“你真的好蠢。我每次看着你因为聂老头为你做的那些事情而感动,都觉得你好蠢。”   “你永远想不到吧,你心心念念的儿子,是被宠着你的丈夫丢掉的。”   “而你觉得你心里装着陆老头很对不起他,愧疚他,尽力想要弥补他。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   “如果他在你面前是个天使,那他在我面前流露的,才是他的本性。魔鬼的本性。”   “聂老头现在在下面该笑死了吧。他专门为陆老头定下的婚约得逞了,陆老头的孙女和孙女,哈哈哈哈哈……”   哭泣中的佩佩又发出声音:“车祸……我的儿子……”   宋红女还趴在地上起不来,闻言,她的反应并没有太大,只是喃喃:“报应……罪有应得……”   像是在回应“车祸”,但并不明确。   察觉她声音变弱,佩佩不再是飘着的了,耐不住性子似的绕开面前的位置三两步跑到宋红女面前,抓住宋红女的肩膀:“你给我讲清楚!我爸妈的车祸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声音并非佩佩的。   然而宋红女已经晕过去,没有给她任何反应。   “大小姐。”伴随阿苓的声音,房间里的灯这时候啪地亮起来,照出房间里这时候的样子。   方袖在沙发里熟睡得跟死过去了一般。   “佩佩”方才站立的位置上,是一个遥控电动滑板。   宋红女的那张床和电动滑板之间,立了一块透明玻璃,玻璃前掉落的便是方才宋红女砸过来的那只枕头。   房间的四个角落里分别放有一只小音箱。   小音箱直到这个时候还传出模模糊糊的做法事的声音交杂着佩佩的哭声。   阿苓帮忙松开抓在宋红女衣服上的“佩佩”的手,将宋红女抱到床上。   小音箱里的声音彻底停下来。   聂季朗也带着阿德开门进来。   阿德上前去帮着阿苓一起确认宋红女是否只是单纯地晕过去,没有其他毛病。   考虑到宋红女的年纪和身体状况,今晚给宋红女用药的配量,阿德研究了很多天,药效除了让宋红女浑身乏力之外,也带点致幻的作用。   聂季朗拍拍尚蹲在地上的“佩佩”的肩膀:“以笙。”   乔以笙一声不吭地摘掉假发,没管这边的善后工作,径自回她自己的卧室。   卫生间里的镜子照出乔以笙现在的模样。   即便摘掉了聂季朗专门定制的和佩佩相似发型的假发,聂季朗让阿苓在乔以笙脸上做的妆容,也使得她的面貌,和佩佩的两三分神似,提升至七八分。   今晚乔以笙进一步大开眼界,原来阿苓还有“易容”的本事,据说是阿苓从前在行伍中,有时候执行任务需要改头换面,尽可能隐藏自己,从而学来的,阿苓没少帮她的队友们弄过。   乔以笙瞧着有点像人家剧组或者节目里做那种特效妆。   当然,乔以笙这种程度的,还远远够不上特效。   将脸上像泥一样的东西抠下来,乔以笙埋头就洗脸。   等换完衣服完完全全变回乔以笙,她打开门,见到阿苓站在她房间门口候着她:“大小姐。”   乔以笙往宋红女的房间似有若无地瞟一眼:“现在什么情况?”   阿苓汇报:“宋妈妈没事,最多明天她醒来的时候会觉得腰酸背痛脑袋疼。方袖还是睡得很沉。里面的道具我和阿德全部清理出来了,仔细检查过,没有留痕迹。”   这是要让宋红女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抿了抿唇,乔以笙走去聂季朗的房间。   房门是虚掩的,没有锁,显而易见聂季朗知道她要过来,专门为她留的。   乔以笙叩了叩门。   得到了聂季朗的应允:“进来吧以笙。”   乔以笙推门入内。   “大小姐。”阿德手里拿着电动滑板的遥控器和一个声音设备从里面走出来,与她错身而过,离开房间。   乔以笙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怎么弄的佩佩的声音?”   总不能是佩佩生前聂季朗就录下来的吧。   聂季朗给她解答:“合成的一个接近我母亲音色的声音。”   和乔以笙猜得差不离。空灵感毋庸置疑也是机器弄出来的效果。   正因为是事先合成的,所以没办法让“佩佩”和宋红女实时对话,重点制作出了几句不会穿帮又能引导宋红女的句子。   这主要靠聂季朗的预判,预判哪些句子能对宋红女起效果。   而要令这些起效果的句子达到聂季朗的预期,套到聂季朗想听的内容,则得益于前几天乔以笙在宋红女面前的表演。   乔以笙的表演,使得最近宋红女的脑子里充塞着乔以笙和陆闯恩恩爱爱的画面和备孕的事情,刺激着宋红女心底与此相关的更为隐秘的秘密。   不啻于一种心理暗示。   包括做法事,同为心理暗示。   以上,全部是基于聂季朗对宋红女这个人的了解,而制定的钓鱼计划。   “老狐狸”这个标签,在聂季朗身上贴得更深了,乔以笙很庆幸,她和聂季朗不是敌人——不对,在宋红女吐露出那些事情之后,她得重点强调“暂时”不是敌人。   说实话,她现在一个人在这里,其实特别危险。乔以笙无法确定,聂季朗这个自称亲情淡薄的人,会不会因为仅剩的那一层佩佩的血缘关系,而继续拿她当侄女,毕竟他姓聂……   但乔以笙现在也没办法为了安全起见而离开,阿苓和阿德是他的人,大炮又不在这儿,难道她还能下楼去向陆家的人求救?   “你现在……”乔以笙都不知道该和聂季朗讲什么了。   聂季朗见她停顿,主动填补了两人之间的安静:“看你的反应,应该是在今晚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你和陆清儒的关系?”   乔以笙不承认也不否认,想到她该问聂季朗什么了:“你要继续完成你父亲的遗愿吗?” 第537章 慈善   聂季朗邀请乔以笙坐下来陪他喝点酒。   方才乔以笙进门的时候,聂季朗手里就端着酒杯了。   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插在裤兜里,站在窗户前。   酒看起来并非结束了宋红女的事情刚开始喝的。   窗户旁边的桌子上放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上是已经关闭掉的监控画面。   乔以笙知道监控画面原先是宋红女那个房间的。   可以想象,她和阿苓根据他的布置,在阿德的配合之下,到宋红女的房间里执行计划的时候,聂季朗就是以眼前这种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睥睨姿态,一边喝着酒,一边看好戏。   “不用,谢谢。”乔以笙拒绝了。   聂季朗察觉到她从进门开始便省略掉的称呼:“我会一直是你的小叔叔。”   似乎也等于是在回答乔以笙问他的问题。   乔以笙并不希望他语焉不详,她要个明确的答案,重新问一遍:“你要帮你的父亲完成遗愿吗?”   聂季朗笑一下:“照宋妈妈的说法,以现在你和陆闯的关系,我父亲的遗愿,已经完成了,没有我帮不帮的问题。”   “不也有你的助力才能顺利完成?你当初给我开的唯一的条件就是婚约必须履行。你还默许了陆家的催婚。”乔以笙追问,“你父亲临终之前究竟是怎么跟你交待遗言的?”   虽然一直以来她对聂季朗都抱有防备之心,但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聂季朗给予她的长辈的宽厚,她在聂季朗面前在所难免地胆大妄为了点。   敢嘲讽他,敢顶撞他,甚至眼下明知自己不安全,她还丝毫未对他客气。   她其实就是想弄清楚,聂季朗是否曾在知道她和陆闯可能是兄妹的情况下,还促成了聂陆两家的婚事。   聂季朗明白她的言外之意。舊shíguāng獨伽   呡了一口酒,他问:“以笙,记不记得之前我一直告诉你,有些事情我也在摸着石头过河?”   乔以笙自然记得:“你指的就是今晚从宋红女口中套到的事情?”   这会儿的聂季朗并没有戴眼镜,金丝细边眼镜被他摘下来放在笔记本电脑旁边了。   在此之前,乔以笙只在最初的照片上见过他没戴眼镜的模样,此时她亲眼所见的没戴眼镜的聂季朗,仿佛因为少了一层束缚,完全压不住他身上强烈的压迫感。   他的眉梢眼角悉数彰显之前被镜框和镜脚盖住的锋利,尽是在上位者的成熟男人的气质。   他没有看乔以笙,他看的是窗户外面。   他这个房间的这扇窗户,朝向的是佩佩的那栋老房子。   浓重的夜色之中,老房子的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雾气。   聂季朗没有直接回答她,娓娓道:“我没有骗你,我父亲临终前交待给我,就是找到我失散的哥哥,由我失散的哥哥那一脉,去履行和陆家的婚约。”   “不止你有疑问,我也有疑问。而且我的疑问也比你更大,以我对我父亲的了解,我不认为简单的一个婚约,能让我父亲有那么深的执念。”   “因为找人总没什么结果,这件事原本淡出了我的视野。后面也和我当初告诉你的一样,陆清儒病危,陆家来催促,族里的叔公推出了婧溪,婧溪个人也愿意,我也就没反对。”   “但发现你的存在之后,我就对实现我父亲的遗愿很感兴趣了。我想知道,由你来和陆家联姻,究竟是会有什么不一样。”   聂季朗的目光从窗外,转移到乔以笙的脸上:“以笙,换你,你难道不好奇?”   当然好奇,乔以笙从一开始就好奇聂季朗为什么非要她嫁入陆家不可。   谁知道猜来猜去,竟然不是聂季朗图谋陆家的东西,纯粹是想满足他的好奇心。   ——聂季朗现在的意思,不就是,比起完成聂老爷子的遗愿,他更感兴趣的是遗愿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所以聂季朗一直在推动婚约的执行。   “然后?”乔以笙没回答他,只想让他继续讲。   聂季朗以一种“别着急慢慢来”的眼神注视她:“在调查你父亲当年那起车祸的过程中,我从你父亲的生平履历往前倒推去调查你父亲小时候的资料,开始怀疑,你父亲的丢失并非意外。”   “最早收养你父亲的那家儿童福利院……”聂季朗似在斟酌恰当的措辞,“我之前告诉过你,我父亲把事情交托给我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才刚锁定了你父亲小时候待过的那家福利院(第299章 )。”   “但我在重新筛查资料时,发现,从我哥丢失的那一年起,我父亲以我母亲的名义做慈善资助的最早的那批名单里,包括了这家儿童福利院。”   “你父亲以你母亲的名义做慈善?”乔以笙足够敏感。   聂季朗目露赞赏:“这个慈善终止于我母亲去世,我父亲就没再帮我母亲续下去了。”   “我以前其实是知道这个慈善的,知道我母亲喜欢资助这种收容孤儿和弃婴的地方。直到我父亲临终前要我找孩子,我才自己猜到,这个慈善起源于我母亲失去孩子的遗憾。”   乔以笙沉默。或许佩佩是抱着自己的孩子能被好心人送去福利院的希望,也或许是佩佩在其他孩子身上为她自己丢失的孩子积善德。无论如何,都是佩佩对那个孩子的爱。   聂季朗继续透露道:“慈善一直在做,名单也一直在调整,比如很多福利院不是一直办得下去的。”   乔以笙领会到聂季朗的意有所指:“我父亲在的那一家,就是办不下去的?”   “嗯。”聂季朗点头,“你父亲在的那一家儿童福利院,大概在第五年,就因为一起贩婴案件,依法关闭了。”   联系如今已经知道的事情,其实不难推断,聂老爷子最早是知道孩子的下落的,孩子是他授意宋红女丢掉的,恐怕丢去其他地方聂老爷子也不放心,所以他掌控住了孩子的所在。   也就是那家儿童福利院。   而在佩佩面前,聂老爷子又假惺惺地陪佩佩做慈善,甚至把孩子所在的福利院也放在慈善名单中。   孩子明明近在咫尺,佩佩却毫不知情……乔以笙难以想象聂老爷子的残忍,他当时每天看着佩佩思念孩子,心里是在笑吗? 第538章 掌   “是在福利院关闭之后,你父亲失去了孩子的下落?”乔以笙猜测,否则聂季朗应该没必要专门提起这一点。   反正后来聂老爷子应该是真的曾经不清楚乔敬启的下落了,否则聂老爷子不可能允许乔敬启过得好,聂季朗可是差点就因为找不到人,而没有实现聂老爷子报复陆清儒的计划。   “我的猜测和你一样。”聂季朗的语气听不出具体情绪,讲述他的心路历程,“早几年我刚发现我父亲调查到的那家儿童福利院恰好在资助名单上面的时候,我最初只是在惋惜,孩子在眼皮底下这么多年却没找到,很阴差阳错。”   “更细致地调查之后,我渐渐发现古怪的地方。”   “哪些古怪?”乔以笙是想安安静静地听他顺畅讲下来的,但因为涉及乔敬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迫不及待,恨不得钻进聂季朗的脑子里自己迅速了解完。   偏偏聂季朗跟故意吊她胃口似的,慢悠悠地磨她的耐性:“首先,那家福利院很不正规,没有合法的营业执照。”   “其次,也是因为它的不正规,福利院里的很多小孩没有身份。”可能怕乔以笙不明白,聂季朗稍加解释了一番,“一般来讲,福利院收到身份不明的被遗弃的婴幼儿,首先应该送到当地警方那边去。”   “警方确认婴幼儿无人认领之后,会登记弃婴的来源,再送往儿童福利院,开具送养证明,办理各种收养手续,包括给孩子取名、上户口、归档信息。这样虽然是弃婴,但在当地警方那边也是有具体身份的。以后如果经由福利院被人收养,或者被亲生父母找回去,都是有据可查的。”   “……所以我父亲的身份,无据可查。”乔以笙道出聂季朗的意思。想过去,当然也得是这样,聂老爷子就是要佩佩和陆清儒的儿子,既在他的掌控之中,又见不得天日。   聂季朗看了看乔以笙的神情,径自说着他自己要说的:“你父亲的身份无据可查,给找人增加了难度,我父亲一直找不到他,变得好像情有可原。”   “但这样不正规的福利院,我父亲去把它放在资助名单里,就形成怪异了。所以引起了我的特别关注,多少产生了一些怀疑。”   乔以笙则突然记起一件事:“……我舅妈告诉我,我父亲以前觉得他小时候运气不好,因为在福利院里,总是轮不到他被领养,导致他一直呆在福利院里。”   现在她认为有了答案。不是乔敬启运气不好,而是……有坏人控制着他的命运,不允许他被人从福利院里领养走。   乔以笙很心疼乔敬启。   以前只是从杜晚卿所知道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乔敬启小时候在福利院的日子过得必然不太美好,但现在完全可以想象,何止是不好,多半还很差。   聂老爷子既然心怀恨意,或许还交待了福利院里的人故意虐待乔敬启。但乔敬启从前没有在杜晚卿面前讲太多不好的事情罢了。   而在乔以笙的记忆里,她的父亲乔敬启的形象,真的很难让人想象他小时候吃过那么多的苦头。   聂季朗把纸巾递到她的面前,乔以笙才发现自己掉眼泪了。   情绪使然,她抽纸巾的动作不免有些用力,无法控制地把对聂老爷子的厌恶投射了一点到聂季朗的身上。   他们老一辈的爱恨情仇,何必报复到无辜的后代身上……   低垂眼帘,乔以笙擦拭眼泪。   聂季朗提议:“明天再聊吧,三更半夜的,你早应该去休息了。”   “不要,我等不到明天。”乔以笙抬头,“小叔叔你的良心过得去,睡得着,但我不行。”   聂季朗:“……”   “难怪和小鸥能成为闺蜜。”他笑了一下。   “什么?”乔以笙没听清楚,他声音太轻了。   聂季朗给自己的酒杯又添了些酒:“那个福利院,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乔以笙的心揪起来。   倒完酒的聂季朗转头看回乔以笙:“我刚刚提到过,那家儿童福利院,后来因为一起贩婴案,依法关闭了。”   乔以笙的记性还不至于差到几分钟前他讲的话,她就忘记。只是她不敢直面“贩婴”两个字,能产生的联想,实在太可怕了。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查到你的父亲,原本就是打算借那个福利院,把我父亲给卖掉?”她很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不久前乔以笙还自诩她不习惯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一个人。   可聂老爷子的恨意,令乔以笙感觉,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没那么神通广大。”聂季朗说,“我父亲临终前都没告诉我他要我找孩子的真实用意,现在除了从宋妈妈口中得到验证的那些,其他的事,目前也仍旧是我的推测。”   “我推测不出我父亲的其他想法,我提那个案子,是想说,在我的推测里,你父亲应该就是在那起案子之后,从福利院里下落不明的。”   言外之意,乔敬启的下落不明,导致了聂老爷子失去对乔敬启的掌控……?乔以笙蹙眉,听聂季朗往下讲——   “福利院关闭,是要把小孩送到其他福利院里面的。而当年警方登记的那些小孩的信息里,并没有你的父亲。”   “……是被卖了吗?”乔以笙首先想到这种可能,而且应该不是聂老爷子指使的。   转念乔以笙又认为可能性不大:“我爸爸以前只说过他在福利院长大的,没说他被卖了。”   “你从我舅妈那里也应该听说了吧?”乔以笙记得,乔敬启未成年之前,就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   “嗯,应该是没有被卖。”聂季朗说,“但你父亲对他小时候的经历,肯定是有所隐瞒的,很多都没有告诉过你们。”   这句话自然是没问题的,小时候那些不好的事情,乔敬启本来讲得就不多,否则她这个当女儿的,不至于了解得那么少。可从聂季朗口中讲出来,乔以笙听着刺耳:“你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好像我爸爸干了坏事不敢说似的。”   她非常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对不起,小叔叔不是这个意思。”聂季朗有些无奈地向她道歉。 第539章 遗   带着长辈的宽厚,聂季朗告诉乔以笙:“你的父亲在五岁那年,确实从原来的福利院里不见了。”   “因为福利院的不正规,你父亲又没登记过信息,所以当年警方虽然从福利院的其他孩子口中得知有小孩不见了,但也仅此而已。警方最后的归档,只能是失踪的孩子,放到被卖走的那一拨里头。”   “你父亲拥有‘乔敬启’这个身份,其实是在霖舟这边的一家福利院里。这距离你父亲从第一家福利院失踪,时间上间隔了两年。”   “根据我查到的登记信息,你父亲小时候是自己去警局里找警方的。可你父亲好像因为有应激反应,讲不出来为什么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警方无法获取他的个人信息,找不到他的父母,最后送他去了福利院。那之后你父亲有了具体的身份,并一直在那家福利院里长大成人。”   “间隔了两年,而且两年的时间里,一个小孩的长相是很可能发生比较大的变化的,各方面的原因,导致了这么些年,我父亲也一直没再找到孩子。”   仿佛绕了一个圈,聂季朗回到原点:“事情交到我手里之后,我才勉强锁定到你父亲可能在霖舟的线索。”   “也就是我刚接触你的时候,告诉过你的,我来霖舟,一方面是因为婧溪的婚事,一方面也是为了这件私事。而恰好因为有了婧溪调查你,我省去了中间一些折腾,发现了你的父亲原来就是我在找的孩子。”   乔以笙闻言凝眉,好一会儿没吭声。   聂季朗方才所指的隐瞒,明显是乔敬启失踪的那两年。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失踪两年,从明舟变到了霖舟,得是怎样的一种经历?   倘若只是他自己走丢,为什么既不回原来福利院的那个地方,而是两年后才跑去警局里?   是因为,那两年,他没有人身自由吗?   乔以笙不敢细思,光是这样随便想一想,她就特别害怕,也特别心疼。   所以乔以笙的好奇心也并不大,她不想探究那两年乔敬启失踪去了哪里。   而且,恐怕也只有乔敬启自己知道了。   乔以笙奉劝聂季朗不必做无用功:“他小时候被故意丢弃的秘密已经真相大白。现在的重点该轮到车祸了。当年那起车祸你究竟查到了什么?”   “你之前一直吊我胃口,说要再确认一点事情。现在还没确认清楚吗?”乔以笙激将道,“那小叔叔你的能力也不过如此嘛。”   她的小把戏自然对聂季朗没起作用:“刚才吓唬宋妈妈的过程你也参与了,问到车祸的时候,宋妈妈没有给出有价值的话。”   “所以你就是宋妈妈和当年的车祸有关系?”乔以笙有点着急,着急得丝毫不顾虑可行性,“再安排一场法事?再吓她一次?”   聂季朗说:“今晚的方法,不可能再管用了。”   “那你不能明天直接和她对质吗?”乔以笙可不敢保证自己白天起床之后见到她,能对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就算宋红女当年是迫于无奈,才成为了聂老爷子的帮凶,乔以笙也没办法原谅她。   何况宋红女好像好隐藏着车祸的秘密。   聂季朗提醒乔以笙一件事:“今晚这种情况下,宋妈妈撒谎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换言之,比起之前和聂婧溪对质,今晚可以不用费力去判断真假,宋红女所讲的,一定是真的。   “宋妈妈说,她从头到尾只参与了一件事,就是帮我父亲把你父亲丢了。最多再算上,她没有阻止你嫁入陆家。”聂季朗强调这两句。   “你想说,她没参与车祸?”大概因为刚刚有了揪出凶手的希望就又被打破,所以乔以笙莫名感到一丝愤怒。   她愤怒地揪出漏洞:“她又没否认?她可能是没撒谎,讲的全是真话,但不代表她没有隐瞒。也许她就是了解车祸的内情。”   “嗯,也许宋妈妈了解车祸的内情。”聂季朗认同这一点,“很遗憾没有试探出来。”   乔以笙盯着他:“你之前承认你调查到了东西,所以不可能只是简单地怀疑宋妈妈。你还是在隐瞒。”   聂季朗不否认:“我让你参与今晚的事情,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是想等宋妈妈醒来之后跟她摊牌。你沉不住气。我应该隐瞒。”   乔以笙:“……”   他是够沉得住气,连让她配合他的计划,都不把计划的全部告诉她,知道她变成“佩佩”吓唬宋红女,才真正弄明白。   “休息去吧。”聂季朗放下酒杯。   临走前,乔以笙只再说了一句话:“……我爸爸现在只是你同母异父的兄弟,害死他的人究竟是谁,对你来讲,其实是无所谓的吧。”   甚至现在聂季朗盖棺定论,就是陆家害死的,没有其他内情,对聂季朗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毕竟现在,他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功成身退之前,如果能加深她对陆家的恨意,反倒令聂老爷子泉下有知格外欣慰。   聂季朗不仅没回答她,反倒也问乔以笙一个问题:“既然今晚之前,你就已经知道你和陆清儒的关系,也就是今晚之前,你就知道你和陆闯是兄妹,但你和陆闯之间,没有任何异样。”   乔以笙陪他打哑谜:“我和陆闯的亲密,不是你让我在宋妈妈面前演的?私底下我和陆闯又没什么,最多订了婚而已。”   她拿不准聂季朗是否已经确认过她和陆闯的血缘关系,甚至是陆家晟他们和陆清儒的血缘关系。   即便之前聂季朗还没来得及确认,今晚过后,聂季朗必然也会去确认的。   但在聂季朗先撂开之前,谨慎起见,她是绝对不可能先自爆的。   聂季朗又以一种看晚辈的宽厚眼神注视乔以笙,意味中带着一丝淡淡嘲弄道:“我父亲的遗愿,真的完成了吗?”   -   回到自己的卧室,乔以笙没让阿苓跟着,进门后她独自反锁了门,背靠着门板,直接坐到了地上,两只手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地埋进去。   半晌,乔以笙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听见了陆闯的声音。   她记起她去见聂季朗之前给陆闯打了电话,连忙去翻手机。   可陆闯的声音却是从门外传来的。 第540章 乐园   “乔圈圈,开门。”   乔以笙发着愣,听筒还贴在耳朵上,完全没发现之前一直处于通话状态中的手机已然耗尽电量自动关机。   她身体的反应则比脑子快,怔怔地从地上爬起来,打开门。   她都还没看清楚陆闯的脸,陆闯就迅速进来,重新关上门的同时也牵起了她的两只手搂到他的腰际上,他紧紧地将她揽在怀里。   微微低头,他吻了吻她的头发:“对不起圈圈,我现在才过来,对不起。”   他身上全是汗,熟悉的属于他的烫烘烘的体温,在冷气开足的房间里包裹住她的颤抖。   他的胸膛坚实,他的脊背挺拔,他的肩宽而平直,如巍峨的山,如参天的树,她此刻触碰的便是蕴着力量的令她感到心安的依靠。   乔以笙抵着他,那种顶在嗓子眼里的扼住她呼吸般的难受,好似终于找到了能够肆意决堤的口子,她原本克制和收敛的眼泪簌簌地掉。   命运对乔敬启太残酷了。   他甚至都无法决定他自己的父母和出生,只因为上一辈的恩怨,无辜地成为仇恨的牺牲品。   跌跌撞撞地活下去、身体康健地长大成人,努力地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一名建筑师,遇到喜欢的女人,生下爱的结晶,组建幸福的小家庭,竟然已经是上天给予他的宽厚。   但这份宽厚也是有期限的,在他满以为他的事业可以大展手脚的时候,车祸又剥夺了他的生命。   而他到死,都不知道,他的出生是原罪,他在对抗的不是不好的运气,而是人为的操盘。   更难过的是,乔以笙很清楚,即便乔敬启还活着,并且知道了真相,他也不会怨天尤人。   作为乔敬启的女儿,她无法做到那般洒脱。   她恨佩佩,恨陆清儒,恨姓聂的。   她恨,为什么她的父亲要遭遇这些坎坷?   -   缓过劲来时,陆闯拧了毛巾,蹲在她面前,轻轻地给她擦拭她眼睛周围的皮肤。   乔以笙伸手,抚摸他的脸颊:“陆家晟放你了?”   “没有。”陆闯冷着一张脸,“该让他知道,他之前之所以能拴住我,是因为我同意被他栓住。只要我不愿意,那就是天王老子也挡不住我的路。”   乔以笙打给他那通电话,考虑了很多。   一来,仿佛陆闯与她同在,陪在她身边一起面对聂季朗,她能更有安全感。   二来,也就是两人最近的习惯,方便分享各自收获的讯息。   三来……从宋红女的房间出来之后,她就想见他了,疯狂地想见他。可见不到,而且她还得继续撑着去和聂季朗把事情疏通一遍,所以只能借电话来稳住自己。   她拨通之后,一个字也没和陆闯说,把手机放在口袋里,前往聂季朗的房间。   可陆闯一声不吭地就赶来了。   从路程和时间来算,他应该是一接到电话,就从陆氏集团启程了。   乔以笙往前倾身,搂住他,有些任性地低喃:“现在不想留在这里……睡不着觉……”   陆闯颇为得意地笑一下:“乔圈圈,你又和我心有灵犀了。我现在也不想留在这里。”   五分钟后,两人下楼。   乔以笙撂下了阿苓,没让她跟着。   夜深人静了,别墅外面,陆家晟安排的那几个保镖还轮着岗。   乔以笙和陆闯从他们面前穿过时,其中一位保镖还拦住一下陆闯,替陆家晟询问,陆闯要去哪儿。   陆闯说:“开车带聂大小姐兜风。”   没撒谎,确实是兜风。   凌晨两三点的沉睡中霖舟,很适合飙车。   乔以笙也没想到曾经害怕陆闯飙车的自己,如今竟然能喜欢上由陆闯带着飙车的感觉。   爽到飞起。   大街小巷全兜了个遍,乔以笙以为陆闯接下去肯定要带她回家了,回联排别墅了。   但车子停在了游乐园外面。   乔以笙转头看陆闯。   陆闯从驾驶座下去,绕到副驾这边,打开车门,斜起的嘴角挂着笑意,伸出手邀请她下车。   乔以笙自然是握住了他,和他手牵手往里走。   午夜的梦幻乐园,被他们包场了。   虽然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两位游客,但每一处的霓虹灯盏都因为她的踏足渐次亮起,延展光芒,形成成片的、没有尽头般的灯海。   所以她不是游客,她是回到自己地盘的这个乐园的公主。   乔以笙很难不回忆起……在今天之前,她每一次到游乐园,都是和爸爸妈妈一起。   脑门猛地被陆闯弹了一下。   乔以笙从往事里拔出来,落入陆闯比夜更深的眸底。   “怎样?够不够创意?是不是没这个时间来过?”   “谁也没你刁钻显摆。”乔以笙也伸手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那你可得做好准备了。情侣约会的一百个地点,我全列出来了,以后你还有的受。”陆闯炫耀的口吻,仿佛他干成了一件举足轻重的大事。   乔以笙大为震撼:“……陆大老板每天不是在搞事业,而是在搜索这些?”   陆闯乜斜眼,纠正道:“乔圈圈,搞你,就是搞事业。”   乔以笙:“……”   但凡他的用词不这么粗鄙,她也不至于额角落下三条黑线并且马上想调头走人。   ——才迈开半步她就被陆闯拉回来了:“公主陛下,可怜可怜我吧,好几天没见到我老婆了,迫不及待地把准备在明天的约会提前到现在。”   乔以笙的耳朵痒得要命。陆闯这几天吃喝拉撒全在陆氏集团,剃须刀用得不顺手,胡茬没刮干净,蹭在她的皮肤上,触感特别不一般。   她想不笑都难。   陆闯因为她笑,胸腔也微微震颤着,问她想先玩什么。   乔以笙一点犹豫也没有,指着半空中硕大的摩天轮。   陆闯打了个响指,牵着她直奔而去。   各个项目全部都是待命状态,所以他们一过去就可以直接上轿厢。   进入轿厢不过一会儿,随着轿厢缓缓地转动,失重感便上来了。   乔以笙靠着陆闯的肩膀,不自觉地紧握陆闯的手,带着笑意跟他分享道:“其实小时候,我还挺害怕坐摩天轮的。”   “噢?”陆闯大有笑话她的意味,“乔圈圈以前原来恐高啊?”   “才不是。”就着挽住他臂弯的姿势,乔以笙掐了掐他手臂上的皮肉。 第541章 最爱   其实就是失重感的问题。   她怕的不是高,而是悬挂在半空中的那种无所依托的感觉。   跳楼机、海盗船、过山车之类的刺激性项目便罢了,连最缓和最梦幻的摩天轮,她都害怕,她觉得很丢人。   乔敬启却把她的这一点害怕夸成了优点,他说她这叫喜欢“脚踏实地”。   陆闯说:“嗯,明白了,你在你爸爸眼里,永远是完美的。”   乔以笙弯唇,骄矜地挑刺:“难道不应该说,我本来就是完美的?”   陆闯啧声,学起了她以往埋汰他的语气:“乔圈圈,你要点脸。”   “???”乔以笙抡起小拳头捶他。   陆闯躲闪,导致轿厢晃动。   出于本能,乔以笙的神经一紧,赶忙抓紧陆闯的手臂。   陆闯更笑话她了:“乔圈圈,原来你到现在还在怕。”   “没、有。”乔以笙咬着重音强调,口吻间大有一种“陆闯你要是再敢笑一句你就死定了”的霸道架势,“谁让它突然晃起来的。”   陆闯非和她抠字眼:“也就是说,不‘突然’的晃,你就不会这样?那我测试测试你。”   “陆闯!”乔以笙制止他的恶作剧,“你就是故意欺负我!”   “是啊,是故意欺负你啊。”那个欠得要命的陆闯重出江湖,坦坦荡荡地承认,旋即意味深长道,“大炮他们现在下面看到我们乘坐的这节轿厢晃成这样,也会觉得是我在欺负你。”   言外之意不明而喻,乔以笙羞恼地又想捶死陆闯。   因为陆闯,她都觉得自己被他激发出了暴力因子。   陆闯到底是适可而止,不再故意招惹她,掰着她的脑袋,将她重新靠到她的肩头:“因为害怕,所以你很少坐摩天轮?”   “没有。”乔以笙回忆道,“恰恰相反,我每次来游乐园,一定会让我爸爸陪我坐摩天轮。”   陆闯评价:“传说中的,人菜瘾大?”   乔以笙:“……”   行,她不说话了!   陆闯斜勾地嘴唇,摸索到她的嘴唇上来,撬开她的齿关,强行令她“开口”。   吻了一小会儿,他给她道歉:“我错了,请公主陛下继续。”   乔以笙哼哼唧唧,给自己一点时间匀气。   凌晨的摩天轮,目之所及的是这座城市难得一见的安静的沉眠,灯火稀稀落落,几处地标建筑的彻夜霓虹才较为吸睛。   好似浮华妖娆的美艳女人,卸下妆容之后,袒露它质朴的素颜。   因为陆闯的插科打诨,再提起乔敬启,乔以笙于不知不觉间,语气都轻松不少。   摩天轮一直缓缓地在轮回转动,乔以笙也一件件地和陆闯聊起,到现在为止,她还能记起的,她和乔敬启的一些事。   既是她的父亲,也是她的朋友,还是她在建筑上启蒙老师。   “……他从来没有要我女承父业的。就是我自己喜欢。当然肯定也有受他的影响。”   “他真的很好……”   “虽然我只有这一个爸爸,不知道别人的爸爸是在怎样的……但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   “他是一个自己没有父母的孤儿,也是第一次当别人的父亲,就当得这么成功……”乔以笙啜泣不止,“说明他有多珍惜我和我妈妈,他有多爱我……”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喉咙哽得她特别艰难地才将最后这一句话讲完整。   陆闯的一只手始终搂着她,另一只手则始终摩挲着她脸,她的布满泪痕的脸,触碰她湿漉漉的泪水。   闻言的难掩醋意地说:“……好,我同意把‘最爱你的男人’这个头衔,先给你爸占着。但以后,会由我分走一半。”   乔以笙:“……”   他的脑回路,令她非常不雅观地笑出了鼻涕泡。   虽然猜测他故意挑这个时候吃醋,是为了逗她,但她也清楚,他的吃醋是千真万确的。他就是这种谁能醋起来的人。   所以她甚至觉得,陆闯愿意和乔敬启平分这个头衔,而非独自霸占,已经是对乔敬启莫大的尊敬了。   蹭着陆闯的衣服,她直接把鼻涕泡给擦了,总比抬头被陆闯见到她的丑样子来得强。即便她其他时候的丑样子早被陆闯看过了。   陆闯出乎意料地没有故作嫌弃她不讲卫生,而是蹦出一句:“你小时候肯定没少这样往你爸身上擦鼻涕。”   乔以笙:“……”   无疑是他该死的男人的胜负欲又在这个时候发作。   如果不是已经把鼻涕擦干净在他的衣服上,她这会儿又得丑态百出。   而陆闯得意得要命,揪着他衣服上还没有遭受她污染的布料,往她脸上抹:“来,多擦点。”   乔以笙气得推开他,扭过身体背对他。   陆闯自她后背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嗓音格外地温柔:“乔圈圈,我也允许你说,他暂时是你最爱的男人。我也会努力,以后和他平起平坐的,和他一起变成,你最爱的两个男人。”   乔以笙的视线花得一塌糊涂。   摩天轮还在一圈一圈地转,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乔以笙也确实还不希望它停下来。   转得久了,起初那种失重感,倒令她错觉自己好似在摇篮里。   启明星于天际边显现的时候,乔以笙在摩天轮上眺望到她目之所及的最早亮灯的一片居民区域。   因为对这种城市区域划分的熟悉,她恍惚认出来,是城中村。   不过是早已经过改造的今时不同往日的城中村。   乔以笙下意识地抬头看陆闯。   正捕捉到,陆闯微微眯起的眸子也盯着那个位置。   抓了抓他的手,她附到他的耳边:“陆闯。”   陆闯应声转头,嘴唇便这么和她的嘴唇若即若离地相触碰。   乔以笙也没再靠近,就保持着这种呼吸相闻的距离,轻轻说:“我也会努力的,努力地以柳阿姨为目标,以后和柳阿姨平起平坐,既是你最爱的两个女人,也是最爱你的两个女人。”   陆闯的鼻间逸出丝笑,黑漆漆扼眼珠子因为这分笑,亮起了光。   他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这句话,而是问:“听过一个传说没?”   “什么传说?”   “当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如果和恋人亲吻,就会永远走下去。”   “……骗三岁小孩的。”说罢,没等他反应,乔以笙含住他的唇。 第542章 三岁   陆闯抬手,扣在她的后颈。   乔以笙没有闭眼,陆闯也睁着眼睛。   他们相互看着对方,即便已经对彼此的五官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仍旧看不够似的。   谙着笑意,深深地看进心灵深处。   摩天轮滑过最高点好一会儿,乔以笙半扯着他的下嘴唇,绵绵腻腻地分开,似笑非笑道:“你幼稚起来的时候,就跟三岁小孩没两样。”   陆闯唇角的笑纹加深:“你这样宠着三岁小孩,三岁小孩要得寸进尺了。”   他闪烁锋芒的眸底燃着星点,立马就能被纵起大火的样子:“还有另一个传说,如果在摩天轮上——”   乔以笙可猜到他要胡编乱造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了,赶紧捂住他的嘴,瞪他:“你是三岁小孩,我又不是!”   这一轮,两人默契地终止了摩天轮之行,也没再去玩其他项目。   迎着天际逐渐显露的晨光,他们离开游乐园,驱车回到联排别墅,回到家里。   从进门之后的玄关,到二楼她的卧室,乔以笙从未觉得如此地漫长,她的脚丝毫没沾地,而陆闯没走一步,她的骨子里就是一阵直戳天灵盖般的战栗。   睡醒的时候,窗外天光大亮。   趴在床上的乔以笙醒了五分钟的盹,摸起手机,看到时间显示下午一点二十三分。   爬起来从衣柜里拿了旧衣服套上,乔以笙洗漱结束后下楼。   沿途下去的一路,她都快无语死了,因为比他更早起来的陆闯没有收拾。   很明显他是故意的,故意等着她起床,自己看。   下到一楼,乔以笙捡起她的衣服,送到一楼的洗衣机里去,之后又是通过餐厅的落地窗,捕捉到院子里正在忙碌的某位陆姓园丁。   陆姓园丁习惯性地将他T恤的短袖卷高到肩头变成无袖,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   便是这双充满力量感的手臂,撑着树袋熊一般的她,蜷在他的腰上。   大概是她的目光过于灼热,陆姓园丁转头,从外面望进来,隔着距离对视上她的眼睛,颇具兴味地斜挑眉尾。   乔以笙从入户门绕了出去,绕到走廊下,也跨进院子里。   陆闯在照料的是他们之前一起种下的那几种成双成对的花。   长势喜人。   只不过截止目前,乔以笙仍旧认不全品种,最清楚的,是其中两株向日葵的幼苗,还是之前杜晚卿先辨认出来的。   她没站两分钟,就被陆闯拉回走廊下面去。   “啧,现在太阳这么晒,你反倒不嫌热了。夜里睡觉的时候,又嫌我体温抬高,再三挣脱我的怀抱不给我抱。乔圈圈,你双标,你针对我,我连这些花花草草都不如。”   乔以笙:“……”   翻了白眼,她进门去,远离某人的无理取闹——他的目的也就是如此了。   得逞的陆闯还朝她的背影说:“乔圈圈,好久没吃你做的饭,所以今天我没准备现成的,你得下厨。食材在冰箱。换你喂饱我了,加油。”   乔以笙:“……”   食材并不多,看起来就是陆闯也没想要她太折腾。   陆闯也已经非常熟悉她厨艺的上限在哪儿了。   乔以笙便就煮了两碗面。   略过了早饭的、也不在午饭时间点的,不伦不类的一顿餐食,简单,但两人都很满足。   期间陆闯的手机一直没停下来,不是接电话,就是回消息。   乔以笙总算真切地感受到,他这个陆大老板,不是轻松、清闲的。   而她明明什么也没说,陆闯却蹦出一句:“放心,只是最近忙而已,搞定陆氏集团之后,我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由你来支配。”   乔以笙笑:“大可不必,我不需要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那代表我的每一分每一秒也要被你占据。”   陆闯的眼皮从手机屏幕上朝她危险地掀起。   乔以笙火速逃离极可能发生“家暴”的现场,进厨房去善后。   三点半左右,两人结束短暂的二人世界。   陆闯送她回到陆清儒的别墅所在的小区外面,没进去。   是乔以笙不让他进去的。   路上她联系过阿苓了,陆家晟一大早跑来过一趟等陆闯,没等到,很快又回公司了。   留守的余亚蓉或者那些个保镖,如果见到陆闯,肯定回通知陆家晟的,乔以笙可不希望陆家晟再过来。   陆闯也没打算挑战陆家晟的忍耐极限,他和乔以笙现在就是各司其职,分工合作。   等阿苓出来小区门口接乔以笙进去的时候,陆闯才放乔以笙下车。   临分别前,陆闯扣了扣乔以笙的手指,婚戒碰到了一起。   乔以笙心里一阵滚烫,颤着眼睫,翘起唇角:“陆闯,你知道我现在最乐观的想法是什么吗?”   “什么?”   “……当年的车祸,如果还有其他内情,或许是一件好事。”乔以笙的拇指压了压他厚实的掌心,“越复杂,越说明,你当年引荐我父亲,起到作用越小。”   陆闯的眸光应声闪烁,忍不住把乔以笙拉回车里,重新抱住,声音是闷着的:“乔圈圈……”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乔以笙抓着他腰间的衣服,眼角潮湿地吸了吸鼻子。   -   离开的这十几个小时,乔以笙并没有错过什么。   据阿苓说,药效和受惊的缘故,宋红女临近中午时才醒来的,而醒来后宋红女也没起床,混混沌沌地喊着身体不舒服,让方袖给她找法师来做法。   是的,找法师做法,而非喊医生来给她看病。   宋红女的封建老旧人设不倒。   也正是因为她封建老旧的那一面,成为此次聂季朗计划成功的关键。   人,年纪越大,往往越敬畏鬼神。   乔以笙回到别墅后的第一件事却并非着急上楼见宋红女。   余亚蓉现在在客厅,陪着陆清儒的同时,也在等着她,必然陆家晟新交待了余亚蓉什么。   那么乔以笙便负责吸引余亚蓉的注意力,暗示阿苓趁此机会,进去陆清儒的房间里看一看,之前的布置是否有结果。   前后也就五分钟的时间,阿苓便结束行动,出来了,回到她的身边。   乔以笙也迅速结束在客厅里的无谓的社交,往二楼走去,小有着急地问阿苓:“怎样?”   阿苓脸色凝重:“大小姐,有变化。” 第543章 分量   几天前,发现陆清儒的卧室和书房之间的那堵墙大概率存在暗室之后,为了确认如今暗室是否还在被使用,乔以笙让阿苓往博古架底下的那一块地面偷偷铺上特殊的粉末。   那是乔以笙以前画画的时候用到的一种颜料中的成分,一般情况下看起来是没有颜色的,但用专门配套的笔照射的时候,会显现出颜色。   倘若暗室至今仍在被使用,那么进出暗室的人的脚印一定会对阿苓铺的粉末造成破坏性。   而阿苓现在给她的回答就是“有变化”。   并且,不是清理卫生的时候刚好扫到博古架底下的那种痕迹——阿苓将拍下的照片发给乔以笙。   虽然乔以笙没告诉过阿苓来龙去脉,但她因为不得不依靠阿苓和她打配合,现在阿苓必然也能根据她前后的行为猜测出来。   乔以笙也是没办法的。   她丢给阿苓一句话:“要汇报去跟小叔叔汇报去吧。”   聂季朗如果要为了聂老爷子的遗愿掺和进陆家的事情里来,她要开始思考是否可以和聂季朗达成某方面的战略性合作。   反正尽可能地避免去和聂季朗站在对立面,否则她和陆闯得心力交瘁。   阿苓的表情因为乔以笙的话,微恻:“……大小姐。”   乔以笙顿住步伐,听她要讲什么。   阿苓在和她对视两三秒后,低垂下眼帘:“大小姐,你的事,如果二爷没有问,我不会主动告诉他的。二爷他……一直以来要没有要我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   由于阿苓是聂季朗那边送到她身边来的人,所以注定了乔以笙和阿苓存在一层无法消除的隔阂。   从一开始乔以笙就坦然接受。现在看阿苓的神色,她猜测大概是她的话伤害到阿苓了,略感抱歉:“我没有拿你当监视者和间谍的意思。我就是想表达,我理解你的职责所在。”   阿苓复抬眸:“大小姐,我的职责,就是你的保镖。”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方袖从宋红女的房间里出来,手里的盘子端的是摔坏了的碗的碎片。   乔以笙虚情假意地关心了一句:“听说宋妈妈病了?”   方袖的脸色也没有很好的样子,尽显疲态:“嗯,阿婆身体不太舒服。”   乔以笙瞥见方袖小臂上被碗的碎片刮上的痕迹,冒着小血珠。   方袖没和乔以笙多说,而是问阿苓:“二爷人呢?是不是去帮阿婆请法师了?”   阿苓摇头:“我不清楚二爷的行程。二爷中午出门的时候也没告诉我。”   方袖:“阿德不是你哥?他不是陪在二爷身边?你问问他不就行了。”   阿苓:“你也有阿德的电话,你可以自己打给阿德问一问。”   “阿德就是没接我的电话我才问你的。”方袖有些着急。   然而方袖的拳头最终只是打在棉花上,阿苓无能为力的样子:“阿德既然没接电话,说明他和二爷有重要的事情在处理。宋妈妈的身体,我刚才已经帮忙找医生了,是宋妈妈拒绝了。”   方袖看回乔以笙,转而向乔以笙求助:“大小姐,二爷不在的话,就是你做主了。你对霖舟也是最熟悉的人,你能不能去帮阿婆找法师来做法?你不知道上哪里找法师的话,你能不能跟陆家的人,让陆家的人找。”   乔以笙推托道:“我先看看宋妈妈什么情况吧。我刚回来,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方袖轻轻咬了咬嘴唇,一声不吭地端着碎碗下楼。   乔以笙猜测方袖多半会再跟楼下的余亚蓉和庆婶求助。   她低声问阿苓:“小叔叔是不是故意回避宋妈妈?”   假装有事忙,不呆在这里,宋红女找不到他。   而他也不管,她今天会不会和宋红女对质?   阿苓摇头:“我不知道,大小姐。”   说完阿苓追加一句强调:“我真的不是不知道,不是故意隐瞒大小姐。”   乔以笙听出来了,阿苓真的很在意她刚刚那句话不经意间表露出的隔阂。   而乔以笙认为,以阿苓这样的人,不应该会出现这方面的在意。   阿苓现在在意,大概可以说明……她这个大小姐在阿苓心中渐渐地有分量了……?这样的话,乔以笙是应该高兴的。   “嗯,我知道你没故意隐瞒我。”乔以笙笑笑,轻扬下巴示意道,“走,你再帮我调整眉形上点妆什么的。”   大白天的,她没法再改变脸型和五官什么的,也无法再戴假发、穿佩佩的衣服,只能简单地多像几分是几分。   化完妆后,乔以笙带着阿苓一起去探望宋红女。   方袖还没回来,宋红女一个人躺在床上睡觉,发出轻微的鼾声。   房间里的窗帘全部敞开,窗外的日光肆意地穿透进来,没给屋里留半丝黑暗。   饶是如此,屋里的所有灯也都亮着。   乔以笙故意没敲门,直接进来,然后故意悄无声息地落座床边,安安静静地盯着宋红女。   照理说宋红女应该对细微的动静很敏感。   但这会儿宋红女大概是太累了,所以即便宋红女是面朝能看见房门的方向睡的,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乔以笙,而是在乔以笙落座后十几秒的时候,她一副受惊的模样猛地睁开眼。   睁开眼凝睛在乔以笙脸上的刹那间,宋红女的神色间又肉眼可见地恐惧,抱着被子往后躲。   她躲的方向又是床的另一侧,那一侧并没有靠墙,眼见她会往后摔,阿苓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她。   被定回在床上的宋红女身体歪倒向床头,装了一下,满头的银丝凌乱地披散,跟着她发抖的身体轻轻颤动。   ……看来夜里的“闹鬼”对她造成的影响挺大的,比乔以笙所预想的要大。   可乔以笙并不会因此对她产生任何同情。她可是当年丢掉乔敬启的帮凶。   稳了稳心神,乔以笙开启自己的表演:“宋妈妈,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哪里不舒服?听说你还不给医生瞧瞧你的身体?”   从快把她的脸挡住的银丝间,宋红女露出她的眼睛,端详乔以笙的脸:“你……你……你是……”   乔以笙狐疑:“宋妈妈,你不会不认得我了吧?我是以笙啊。”   “噢,以笙。”宋红女面部的紧张神色明显松弛了下来,重复着,“是以笙啊……” 第544章 咄咄   拨了拨银丝,宋红女端正身体要坐稳。   “对不起宋妈妈,我看你在睡觉,所以才没出声打扰你的,没想到反而吓到你了。”乔以笙口吻戏谑,“宋妈妈不会是把我认成奶奶了吧?”   宋红女整个人看起来又是一僵。   乔以笙抓着宋红女的手臂,帮宋红女背靠着床头,并细致地给宋红女的腰后塞一只枕头:“我和奶奶也没那么像吧?宋妈妈怎么会认错?不会是昨晚宋妈妈真的见到奶奶了吧?”   宋红女倏尔反手扣紧乔以笙的手,一瞬不眨地盯着乔以笙。   说实话,有点疼,所以乔以笙很自然而然地蹙起了眉,垂眸看宋红女的手:“宋妈妈……”   阿苓上前来助攻:“宋妈妈,你抓疼大小姐了。”   宋红女如梦初醒般回神,松开乔以笙,道歉:“对不起,阿婆魔怔了。”   她梳理着她凌乱的银丝,仍旧打量的乔以笙的脸:“你今天看起来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乔以笙淡定自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宋妈妈眼睛尖,我换了一种妆。”   宋红女沉默数秒,评价道:“和佩佩越来越像了。”   “啊?真的吗?”乔以笙流露出意外,随即弯起嘴角笑,“等小叔叔回来,我问问他,是不是这样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以后就经常画这个类型的妆。”   宋红女面部的肌肉隐隐约约地颤动两下。   乔以笙征询宋红女的意见:“宋妈妈觉得不好?”   “不是。”宋红女伸手,指尖触碰一下乔以笙的脸,立马又缩起来,“我就是觉得,会不会勾起二爷失去母亲的伤心难过。”   边说宋红女自己先掉了眼泪:“我一想起佩佩,就在遗憾,佩佩应该再多活几年。看到二爷找到你,看到你结婚,看到你生孩子……”   乔以笙伤感道:“那我爸爸也应该再多活几年,这样奶奶也能见到我爸爸,奶奶能和我爸爸一起看着我结婚生子……”   宋红女的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   乔以笙见状给宋红女轻轻拍了拍胸口:“宋妈妈,你是不是心口又疼了?我之前看婧溪好像会给你喂药,吃的什么药?我帮你拿?”   “不、不要了,不用吃。”宋红女拒绝,差点结巴了,而且拂开了乔以笙的手。   乔以笙很无奈地说:“好,不吃就不吃。宋妈妈应该会长命百岁的,奶奶在天之灵都能保佑小叔叔找到我爸爸、找到我,也一定能保佑宋妈妈你身体康健。”   然后乔以笙跟突然记起来似的:“宋妈妈昨晚到底见到奶奶没有?”   未及宋红女回答,乔以笙便又说:“我觉得我好像见到奶奶了。就是我睡醒之后就记不太清楚了,就感觉是个和我有点像的人,不过发型是这个样子的。”   乔以笙比划了一下,问宋红女:“宋妈妈,奶奶有过这种发型吗?”   宋红女再次流露出惊恐。   乔以笙继续加一把火,假装努力回忆:“穿的衣服貌似有点像千鸟格,就是那种黑白线条交错成格子。我觉得我不认识她,但她好像认识我。跟我说了几句话。”   “什么话?”宋红女问得急促。   “唔……”乔以笙苦思冥想了一分多钟,将宋红女的神经绷紧至极致,她又摇摇头,耸耸肩道,“记不起来了。”   宋红女只是回应:“……记不起来算了。挺好的……”   最后三个字,低到几乎听不见。   “那宋妈妈你继续休息吧,我不吵你了。”乔以笙起身。   宋红女没拦着,反倒早巴不得她离开她的视野范围内。   宋红女唯独问了一句:“方袖在哪儿?你们看见方袖没?”   乔以笙回答:“宋妈妈不是想做法?方袖去帮你找法师了。”   宋红女点点头。   乔以笙抑制不住好奇心的样子:“宋妈妈为什么也要做法?昨晚小叔叔不是已经做过了?”   宋红女此时的状态恢复不少,她反而拿了乔以笙之前问她的问题来回答,延迟性地回答:“我昨晚没见到佩佩,想让法师再请她回来一趟。”   睁着眼睛说瞎话……   乔以笙心底冷笑,脸上佯装经提醒回忆起来:“噢,我记得了,我梦见奶奶的时候,奶奶是跟我说,她刚去见过宋妈妈你,是宋妈妈你给她指的方向,她才知道我住在哪个房间。”   “对了!”乔以笙变得有些激动,“我怎么能差点忘记呢?我爸爸应该也来了!那我见到的肯定就是奶奶了!奶奶和爸爸在下面重逢了,所以奶奶回来的时候,带爸爸一起回来,来看我。”   乔以笙眼眶泛红:“我好几年没梦见我爸爸了。”   乔以笙的话尾音还没完全落下,就见宋红女捂着胸口从床上起来,跌跌撞撞地径自往门外去,连鞋都没穿:“方袖……我不能再住这里了……不能再住这里了……”   “宋妈妈?”乔以笙面目关切地跟在宋红女后面。   终归暂时还不能让宋红女出意外,所以乔以笙给阿苓使了个眼色。   会意的阿苓动作比乔以笙快,去搀住宋红女摇摇晃晃的身体,以免宋红女走楼梯发生危险。   夜里的宋红女被吓得女鬼,此时的宋红女,像神经不太正常的疯子。   乔以笙在一级一级地下楼梯过程中,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自己的心特别硬。   把一个老人家逼到如此地步,是她以前根本做不出来的……   一楼现在也并不安宁。   原来方袖之所以迟迟没回楼上,是被余亚蓉给扣住了。   余亚蓉不满方袖嚷嚷着要为宋红女再请法师过来,干脆使唤了陆家晟派遣来这边的几位保镖,禁锢住了方袖的人身自由。   “这是我们陆家,你们聂家的人也该适可而止——哎哟喂!”讲话中的余亚蓉被刚挣脱开阿苓径自横冲直撞就不小心一个趔趄的宋红女给撞到,当了宋红女的垫背,被摔跤的宋红女压在地上。   乔以笙事不关己地旁观,没有要上前搭把手的意思,默默地走到陆清儒那边。   庆婶看着倒是替宋红女着急:“哎哟余小姐你小心点,别推宋妈妈,老人家经不得摔啊。要出事的。”   大概见陆清儒身边现在有她,所以庆婶放心地小跑了过去。   乔以笙便微微弯腰,注视陆清儒:“……爷爷。” 第545章 秘密   陆清儒盯着她的脸,两只眼睛微微发怔。   乔以笙的心里特别紧张。   如今既然证明暗室还在被使用,那么使用暗室的人,最大可能性的无疑是暗室的所有者,陆清儒本人。   乔以笙的内心很难没有震颤。倘若陆清儒在使用的话,岂不意味着陆清儒可能并没有生病?他的老年痴呆是伪装出来的?   乔以笙丁点儿瞧不出来他在伪装。   他的伪装要应付的人可太多了,整个陆家就够大的。   庆婶是陆清儒的人,这点早已毋庸置疑,作为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陪在他身边的看护,庆婶必然是了解陆清儒真实情况的人吧?   所以难道医生全部被陆清儒买通了?   以陆清儒的本事,倒也并非做不到在全部陆家人面前瞒天过海,毕竟整个陆家,本来就都是他的。   问题在于,陆清儒为什么要这么做?   令乔以笙失望的是,陆清儒的发怔好像并非因为她的这一句试探性的“爷爷”——   “佩佩……”陆清儒淌着眼泪,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轻轻地触碰乔以笙的脸。   乔以笙记起,自己现在看起来比平时更像两分佩佩的模样。   压低声,乔以笙继续试探:“爷爷,我不是佩佩,我是您和佩佩的孙女。亲孙女。您和佩佩有个儿子的。”   “您是清醒的吧?您如果是清醒的,就给我一点暗示。行不行?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想给我父母报仇。”   “聂老爷子害得我爸爸从小身世凄凉,我爸爸还因为车祸无辜丧命。您这么爱佩佩,我爸爸是您和佩佩唯一的儿子,您难道不想为他报仇吗?”   她抓住陆清儒的手,快速地与他可谓掏心掏肺。   她一瞬不眨地盯着他混浊的眼珠子,也观察着他面部的表情,企图从中挖出哪怕一丝一点端倪。   可……或许是陆清儒的段位太高、她的段位太低,又或许是她的推断完全是错误的,乔以笙没有得到预期中的任何反馈。   就跟上次乔以笙试探陆清儒究竟知不知道他和佩佩有个孩子一样,陆清儒只是在流眼泪。   只是比起上次,陆清儒的嘴里少了重复的自言自语,而是一直盯着她的脸呼唤佩佩的名字。   庆婶反倒因为陆清儒的流泪而回来陆清儒的身边。   “董事长哟。”庆婶掏出手帕给陆清儒擦眼泪,并循着陆清儒的目光也看了看乔以笙的脸,“乔小姐你今天太像佩佩了。”   乔以笙把试探的目标从陆清儒转移到庆婶身上:“宋妈妈刚刚也这么说。这么看来,庆婶原来也对佩佩年轻时的样貌是熟悉的?”   否则庆婶如何能做出这种判断?陆清儒又不是第一次称呼她为佩佩了。乔以笙笃定,庆婶那句话就是不小心露陷了。   庆婶不慌不忙道:“不能说熟悉,但我见过佩佩以前的照片。知道乔小姐你是佩佩的孙女之后,就越瞧乔小姐你越像佩佩了。”   乔以笙好奇问:“听说庆婶你的父亲,以前是陆家的管家,是陆爷爷最信赖的人。”   “是不是董事长最信赖的人啊,我也不知道,但我爸啊,确实一辈子都在为董事长办事。”庆婶说,“我能得到董事长的信任,这些年留在董事长身边照顾董事长,也都是因为我爸咧。”   乔以笙若有深意:“嗯,所以我觉得,比起陆伯伯他们那些子女,庆婶你才是最熟悉陆爷爷、最了解陆爷爷的人。陆爷爷如果有什么秘密,也一定只有庆婶你知道。”   庆婶似被她的最后一句话给说懵了:“董事长有什么秘密?”   乔以笙笑笑:“我就是打个比方,‘如果’,在假设‘如果’。”   说着,乔以笙转头看回宋红女那边。   宋红女和余亚蓉都已经从地上起来了,但因为余亚蓉给摔出鼻血了,所以特别生气。   余亚蓉对聂家本来就有怨气,对聂季朗和乔以笙撒不得,现在逮着宋红女和方袖两人,完全就借题大肆发泄,骂宋红女疯疯癫癫。   “你这臭老太婆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才一直念叨要请法师。干嘛呀?昨晚你们在老房子那边做的法事招惹出来不干净的东西了?哎哟喂,你们要是还没打算回明舟,赶紧搬出去吧!别连累我们陆家的风水!”   此时此刻对面余亚蓉万般数落的宋红女就是个毫无战斗力的孤苦老人,甚至跟游魂似的,方袖则也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庆婶似乎想劝余亚蓉嘴下饶人,却又欲言又止,没趟浑水,而是问乔以笙:“宋妈妈这到底是怎么了?”   乔以笙反问庆婶:“昨晚陆爷爷睡得好吗?”   庆婶回答道:“和平时差不多。”   “噢,那看来陆爷爷夜里没有见到我奶奶。”乔以笙的口吻特别遗憾,然后才解释宋红女的情况,“宋妈妈其实没怎么了,就是我小叔叔夜里做的那场法事不是把我奶奶请回来了吗?我见到我奶奶了,宋妈妈和陆爷爷也一样没见到,所以想见一见。”   庆婶似乎很能接受鬼神的说法,对乔以笙见到佩佩这件事没有特殊的反应,只是也为陆清儒感到惋惜:“是时间来不及吗?都回来了怎么也来一趟董事长这里?董事长多想她啊……”   乔以笙说:“也许是因为,平常在梦里,陆爷爷就已经和我奶奶经常见面了,所以昨晚就没有专门再见。”   庆婶在陆清儒耳边问:“是这样吗董事长?”   乔以笙又好奇:“庆婶,你说陆爷爷每回能进去你讲的话的时候,代表他是清醒的还是不清醒的?”   “哟,这问题啊,我还从来没想过。这得是专业医生才能回答得了吧?老年痴呆的人,脑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朴实无华、普通村妇模样的庆婶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带点喜庆,乔以笙在资料上见过庆婶的全名,不带“庆”字的,所以挺想细究,庆婶之所以叫“庆婶”,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一点喜庆?   弯着唇,乔以笙笑吟吟地注视庆婶:“不用从专业医生的角度,我就是想知道庆婶你的想法。你照顾陆爷爷的这些年,有没有哪怕一刻,觉得陆爷爷是清醒的?” 第546章 庆   乔以笙的这句话,不仅仅是想以庆婶为突破口来试探陆清儒。   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是一种大脑功能退化造成的病症。一般随着患病的时长,逐渐加重病情。   在大家的眼里,陆清儒现在早已经是重度的状态了,意识清醒的情况,照理来讲特别特别少。   之前乔以笙首先考虑的是陆清儒装病。   但其实还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陆清儒没有装病,只是陆清儒的病情没有大家以为的那般严重,陆清儒不清醒的时候是真的不清醒,清醒的时候也是真清醒。   第二种可能:先如今在使用暗室的人,不是陆清儒,而是庆婶。   假若是庆婶在使用暗室,就得考虑庆婶是否是为陆清儒在使用暗室,以及,暗室究竟是什么样的、里面有什么。   最骇人的结果便是,庆婶使用暗室,并未经过陆清儒的同意。当然,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庆婶对陆清儒存在二心。   ——在确认最近有人进出过暗室之后的短短这一点时间里,乔以笙默默地在心里把所有可能性全部罗列了一遍。   虽然早前乔以笙就和陆闯讨论过,庆婶这人不容小觑,但时至今日乔以笙才真真正正地重视起庆婶。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保姆。   乔以笙意识到,她和陆闯,从来没考虑过,庆婶是否曾经在一连串的事情中,起到过什么作用。   而现在面对乔以笙的提问,庆婶毫不敏感似的,平平常常地回答:“有咧,怎么没有?我觉得董事长偶尔一个人坐在那里笑的时候,就是清醒的。”   “他笑,一定是因为在思念佩佩。”抓着手帕,庆婶再次擦了擦陆清儒的脸。   陆清儒还在流眼泪,只是不再盯着乔以笙的脸流眼泪。   他的视线落向虚空,嘴里原先一直在念叨的“佩佩”,突然变成了“儿子”。   像是对乔以笙方才悄悄跟他讲的那番话,有了延迟性的反应。   乔以笙学着上一回陆闯的随机应变,温声询问陆清儒:“陆爷爷是想见陆伯伯他们了吗?”   陆清儒:“儿子……儿子……儿子……”   庆婶跟哄小孩子一样哄道:“董事长,我一会儿就帮你打电话,把他们都喊过来。”   由于陆清儒的眼泪流个不停,庆婶推陆清儒回房间。   乔以笙也跟着——既是乔以笙自己想也跟着,也是因为乔以笙的手又被陆清儒握得特别紧。   余亚蓉见状顿时顾不得宋红女和方袖了,跑来陆清儒身边,开始对乔以笙阴阳怪气:“我爸总把你认错成佩佩,也不是个事儿啊。”   “佩佩可是我爸的初恋,是爱了一辈子的女人。你是我爸的孙媳妇。总对着孙媳妇喊初恋的名字,还动不动抓着孙媳妇的手,这要是不知情的人,该以为咱们家有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不是陆闯娶媳妇儿,而是我爸找了个老来伴。”   “……”乔以笙的血压都要被余亚蓉的话给整得飙起来了。   为了针对她,余亚蓉连自己父亲都能诋毁?   乔以笙还没发作,庆婶先开了口:“二姑娘,董事长脑子是糊涂了,但大家讲的话,他是听得见的,好好坏坏,董事长都默默记在心里。”   “都说老年痴呆的人,死之前会有个回光返照,二姑娘也不担心董事长到时候清醒过来,和二姑娘秋后算账。”   秋后算账的内容,不外乎影响余亚蓉届时能分到多少家产。   余亚蓉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对庆婶生出意见:“庆婶你怕不是在我爸身边呆久了,以为自己就不是个保姆、看护了?”   乔以笙:“……”   庆婶是前管家的女儿,整个人虽然质朴了些,但年龄上和余亚蓉是没差多少的,和余亚蓉是平辈,余亚蓉也跟着称呼她为“婶”,已经不对了,现在又往可以当陆清儒女儿的庆婶的脑袋上扣这么顶帽子……   先是乔以笙,后是庆婶……   既然余亚蓉非要认为所有女人不分年龄大小都为了贪图陆家家产会和陆清儒有什么,乔以笙便顺势问一句余亚蓉:“你这么热衷给你自己找后妈?”   余亚蓉表情一变,张牙舞爪地想来教训乔以笙:“聂家的家教是这样的吗?你还记得我是什么身份吗?你得跟着陆闯称呼我姑姑知道吗?”   乔以笙轻飘飘地一句话就将她打发回去:“我只记得你是余子誉的妈,而只要我想,我就还能把余子誉送去警局。”   余亚蓉显然没想到那件事至今没在乔以笙这儿翻篇:“你想出尔反尔?又拿这个威胁我们。你是打算威胁我们一辈子是吗?”   乔以笙烦得要命:“看你的表现,也不是不可以。”   余亚蓉一口气噎在嗓子眼。   庆婶特别无奈,劝余亚蓉道:“二姑娘,给董事长丢点耳根清净吧,董事长需要安静。如果每天都这么闹法,二姑娘明天起还是别再来了。”   在乔以笙跟前刚吃了瘪的余亚蓉怎能忍受连庆婶都教训她:“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决定我能不能过来看我爸?”   庆婶提醒:“二姑娘,你再回忆回忆,我是不是能决定谁来这里?”   余亚蓉倒还真的一副记起了什么的样子,憋屈地恨恨瞪了瞪庆婶:“等我爸去世,我让我大哥第一个把你给辞退了!”   乔以笙:“……”   这任性的口吻,不禁令人咂摸,余亚蓉年轻的时候在陆家,显然也就是个被惯坏的大小姐……   同样并非亲生,乔以笙竟突然觉得,对比之下,陆家的兄弟姐妹三人,比聂婧溪和她的父亲稍微幸运一点。起码陆家的环境不如聂家窒息。   并且比起聂老爷子亲自宠爱聂婧溪的父亲,陆清儒对陆家晟、陆家坤和余亚蓉,似乎管教得并不多?   这么闹一下的好处是,余亚蓉好像把陆家晟的交待抛诸脑后了,并没有继续呆在陆清儒的房间里盯死乔以笙。   乔以笙就顺势留在陆清儒的房间里。   陆清儒又被庆婶抱到床上去躺着,试图以睡觉来换取陆清儒情绪的平静,让陆清儒不再流泪。   等庆婶停下来忙活,和她一起坐在陆清儒的床边,乔以笙好奇:“陆爷爷是给了庆婶你什么权力,对吗?” 第547章 碰运气   “哎哟,不是,不是什么权力。是董事长的威严还震得住他们。”庆婶解释,“我和我父亲一样,对董事长的这处住所,有管理权。董事长还活着,还没分家产,这里就还是董事长的地方,我的管理权就也还在。”   顿了顿,庆婶给还睁着眼睛的尚未入眠的陆清儒掖了掖被子:“董事长搬出陆宅独自住这里,图个清净,他生病之后,为了保证他的生活,趁着脑子大多数时候还清醒,提前做了一点防备。”   “给庆婶你的管理权,就是其中一样?”乔以笙求证。   庆婶点点头,并说:“二姑娘他们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这些年也没有太乱来,有些事情过界了,我提个醒,他们也就懂了。”   乔以笙记起此前陆闯告诉过她,关于陆家晟他们偷装摄像头被庆婶做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清理掉的事情。   乔以笙假意问:“总觉得陆伯伯他们兄妹三人好像不是陆爷爷亲生的一样,我看不见他们对陆爷爷有亲情。陆爷爷对他们也这样防备,好像也没把他们当子女。”   她故意做了个停顿,两三秒左右,才把后面的话补充出来:“是不是有钱人的家庭都这样,在金钱面前,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可惜,那两三秒的停顿内,乔以笙并没有在庆婶的神色间捕捉到她希望发生的变化。   “乔小姐不用担心,陆闯少爷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庆婶如此回应。   乔以笙倒意外她将话题扯到陆闯身上去了:“庆婶不应该不清楚,陆闯哪哪儿都废吧?”   庆婶说:“我一直负责照顾董事长,董事长生病之后,只要董事长不出门,我也不会出门,所以陆闯少爷的事情,我没有亲眼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实。”   “只是在我有过的接触和在陆家能看见的地方,陆闯少爷是唯一对陆家财产不感兴趣的人。”   换言之,她就是纯粹地就事论事。因为乔以笙刚刚问的是金钱方面,所以庆婶评价的也是陆闯的这一方面。   今天庆婶已经令乔以笙亲眼见识到,她平时虽然本本分分地当着保姆和看护,任劳任怨,但并非真的谁都能使唤到她。   不愧是只受雇于陆清儒的人。   乔以笙心道,庆婶对陆闯的评价,其实也说明了庆婶平日有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每一个人。   因为客厅外面继续传来余亚蓉闹宋红女的动静,庆婶走出去帮忙调解。   乔以笙又得到了和陆清儒独处的短暂时间。   即便可能又会影响到陆清儒的情绪,使得陆清儒流泪不止,乔以笙也无法舍得放过机会,继续尝试和陆清儒沟通。   “爷爷,你能不能听见我讲话?能不能听懂我在讲什么?”   “……我知道陆家晟他们全不是你亲生的。”   “你知道聂老爷子有多过分吗?”   “……”咬了咬牙,乔以笙忍不住直言,“虽然是你和佩佩生了我爸爸,但也是你和佩佩害了我爸爸。你也要负一定的责任,你也要承担一部分罪过。你不发起宜丰庄园项目的话,我爸爸妈妈可能不会死。你也有份害死我爸爸妈妈。”   讲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乔以笙的嗓子发哽。   而她的这番话似乎也并非毫无作用,或者说收获:两眼直愣愣盯着天花板的陆清儒,眼角又开始流出液体了。   “所以你听得到?你真的听得到我讲话对吧……”乔以笙不认为是巧合。   往前推的话,也愈发可以证明,此前她和陆闯偷偷问他知不知道有个他和佩佩的孩子,他的反应,乔以笙也判断得没错。   “你什么时候知道你和佩佩有个儿子的?”   “我爸爸车祸前还是车祸后?你生病前还是生病后?”   “你找过你和佩佩的儿子吗?你知道那个人就是我爸爸吗?”   纵然从他嘴里得不到答案,乔以笙也一句句地把想问的全问出来。   庆婶折返的时候,乔以笙都没法子遮掩自己发红的眼圈,不免引发庆婶的疑问:“怎么了这是?”   乔以笙淡定地撒谎,鼻音浓重:“陆爷爷一直流眼泪,看得我也难过了。想起夜里做梦梦见奶奶和爸爸。”   庆婶轻轻叹一口气,没说什么,沉默地给陆清儒一遍遍地擦眼角。   陆清儒睡着之后,乔以笙也继续待着。   庆婶并没有赶走她,到点的时候还再次留下了乔以笙一个人,她去厨房做饭。   阿苓进来告诉乔以笙,宋红女之前晕倒过去,送回楼上了,庆婶帮忙请来了医生,方袖让医生趁着宋红女晕着,给宋红女诊治。   医生似乎有怀疑,所以询问方袖,宋红女这两天有没有吃过什么药,但最后也没查出所以然,只说宋红女受惊过度。   乔以笙趁机让阿苓用照射灯检查了陆清儒的轮椅。   很遗憾,轮椅的轮子上没有发现。   还是在乔以笙的预料之内的,毕竟能和轮子产生的接触面并不大,何况轮椅一直在使用,即便原先沾染到了,也早就蹭没了。   “庆婶的鞋底,有没有办法?”乔以笙提出来的新想法,比检查轮椅的轮子难度更高。   而且庆婶经常穿的鞋子,好像就是她脚上的那一双。   阿苓考虑两秒,说:“大小姐,我试一试。”   虽然知道阿苓的“试”肯定是有分寸的,但乔以笙仍旧多加叮嘱了一句:“别勉强。”   如果不是庆婶每天都会扫地、拖地,倒也不用如此麻烦,可以检查庆婶的鞋底和陆清儒轮椅的轮子在地板上留下的印子。   现如今,就和轮椅的轮子一样,即便庆婶的鞋底还留有星点的那种特殊粉末,别说沾染在地上,庆婶的鞋底也不一定能检验出来。   只不过运气还是要去碰一碰的,万一呢?   -   庆婶去厨房准备的饭菜,最后却不够大家吃,又去多煮了几道,因为陆家晟和陆家坤没有提前打招呼,又来了。   值得安慰的是,陆闯也跟着一起。   分开的几个小时,乔以笙觉得跟分开了几年似的,陆闯在陆家晟后面对她露脸的时候,她的眼睛都不受控制地涌上了潮意。   而陆闯也没顾忌陆家晟对他的教训,正大光明地越过陆家晟,走到乔以笙的身边来。 第548章 立场   “以笙,别怪我,要怪怪陆家晟,非要抓着我陪他一起加班,我才连个完整的周末都腾不出来陪你。”   陆家晟闻言吹胡子瞪眼。   陆家坤迅速抢过话头,以免父子俩又剑拔弩张起来:“嘘——嘘——轻点声儿轻点声儿,别吵醒老爷子。”   陆家晟转而对还站在门口的余亚蓉发火:“不是让你帮忙看护老爷子?怎么只剩以笙一个人在这边?”   余亚蓉也窝着憋屈:“她一个人就她一个人,老爷子现在在睡觉,有她一个不是就够了?如果老爷子出什么事,也怪不到别人头上,她负责不就行了?”   陆家晟:“我又不是这个意思。你懂个什么。”   余亚蓉:“不是这个意思那大哥你讲清楚是哪个意思!”   乔以笙:“……”啊喂,她耳朵没聋,听得到他们在吵什么……   “行了行了,”陆家坤擦着汗,拿主意道,“以笙也辛苦了,好不容易周末的时间,都用来陪你陆爷爷了。我们出去准备吃饭吧,这里留给亚蓉。一会儿就换保姆回来。”   陆清儒确实已经松开乔以笙的手了,乔以笙没有借口赖着不出去,而且现在陆家晟必然要盯死她,她继续留着也没意义了。   但离开陆清儒的卧室后,乔以笙也没在客厅里和陆家晟他们一起吃饭,径自上楼。   陆闯没一会儿便又打着给她送饭菜的名义敲进了乔以笙的房门。   “你爸没骂你?”   “骂了。”陆闯放下餐具,“又能怎样?”   他接二连三如此,乔以笙不免担心:“可你现在不是应该保住陆家晟对你的那一丁点信任?如果他认定了你因为婚约变成了我这边的人,被我利用,对你我都很麻烦。”   陆闯搂着她就在床上躺下了:“没事,我在他面前自告奋勇来你身边当卧底,使用美男计勾引你,帮他打探你对陆家是否别有所图。”   “美男计……”乔以笙因为这三个字笑了。   陆闯捏捏她的后颈:“怎么?”   乔以笙的手摸在他的腹肌上:“没,就是觉得你和这三个字确实很配。”   陆闯轻轻咬耳:“你应该再往下一点。”   乔以笙嘴角的弧度快咧到耳根:“那你会死在这里,没办法下楼去跟陆家晟汇报你任务的执行结果。”   陆闯的胸腔因笑声而震颤。   乔以笙依偎着他,由于过度的安心,而迅速产生困意。   陆闯其实也一样。   两人便暂时没去管其他的,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睡过去。   重新睁眼的时候,外面的天黑得厉害,风刮得厉害,倾盆的雨稀里哗啦。   屋里只有陆闯的手机屏幕亮着的淡淡荧光。   她从他的怀里抬头。   察觉她动静的陆闯低头,叼住她的嘴唇,来回磨了几下:“饿不饿?”   乔以笙摇摇头:“没胃口。”   陆闯促狭:“你在暗示我给你开胃?”   乔以笙没接他的插科打诨,她很丧气:“趁着屋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阿苓帮我在门外把风,我把博古架都摸了个遍,找不到应该怎么打开暗室。”   陆闯却说:“幸亏你没找到。乔圈圈,你这样不行,胆子越来越大了。万一暗室里有什么,你进得去出不来怎么办?”   乔以笙可没他想象力丰富:“你以为演电视剧呢?暗室里还有暗器、机关?”   陆闯没否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谁知道陆清儒怎么想的?”   “而且比起陆清儒,现在庆婶更危险。”陆闯语气沉凝,“这几天我一直想趁着长时间待在陆家晟身边,搞一下陆家晟的手机。”   “下午我得手了。已经确认了是有人发了条匿名短信,告诉陆家晟你的身份,和他们三兄妹并非亲生。那条短信陆家晟没删除。”   陆闯真正要分享的是:“之前我就觉得陆家晟知道你身份的时间点很值得推敲,上午我们还在这里取走他们三兄妹的样本,下午我去陆宅偷户口本,就发现陆家晟鬼鬼祟祟。”   “现在调出陆家晟手机里的那条短信,发给陆家晟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在上午我们几个人离开这里之后。”   “你也来看看短信的具体内容,看看有什么想法。”   说着陆闯把他手机屏幕递到乔以笙眼前。   【乔以笙在查你们兄妹三人不是陆家亲生,她才是】   乔以笙的眼皮猛一跳:“这个人怎么知道我在查……”   “是的,透露出的信息很关键。”陆闯分析道,“我们没跟人透露过,大炮和瘦猴子不可能出卖我们。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们的某些行为,导致这个本就知情的人,察觉到我们在查陆家晟三兄妹了。”   她和陆闯的某些行为……联系刚刚陆闯提出,时间点很值得推敲,乔以笙跟上了陆闯的思路:“是我们在收集他们三兄妹的样本?”   发短信的人,早知晓内情,偏偏挑在那个时间点告诉陆家晟,一般来讲肯定是有事情触发的。   而紧挨着短信时间的、有可能触发人家通风报信的事情,就只有她和陆闯在别墅采样本。   他们是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留下来采集样本的,已经走掉的人去而复返的可能性比较低,还在别墅的人发现的可能性比较高。   而彼时除开乔以笙和陆闯,还在别墅里的人,就只剩陆清儒和……   “庆婶?庆婶给陆家晟通风报信的?”乔以笙坐了起来。   “除非故意伪装,否则那种行文,和庆婶可以匹配得上。”靠在床头的陆闯伸手挠一下乔以笙的下巴,“要不就是陆清儒干的?”   对比之下,自然是庆婶的可能性最大。   于是,庆婶的立场问题,重新被拎了出来。   “……她,背叛陆清儒了?”要不然乔以笙想不到,陆清儒让庆婶给陆家晟通风报信的理由。   闪电在这个时候猛地一瞬间亮了亮,巨响的雷声亦紧随其后。   乔以笙吓了一跳,陆闯下意识抱住她。   而更吓人的是门外传出的女人的尖叫。   乔以笙怔愣间,又听到方袖在喊“阿婆”,她后知后察,尖叫声来自宋红女。   乔以笙即刻爬下床,走出去开门。   没等她问门外的阿苓,发生了什么事,就方袖追在宋红女后面,身影刚刚消失在楼梯口。 第549章 小蛋糕   乔以笙迅速带着阿苓也往楼下去。   阿苓边走边说宋红女好像是被今晚的雷雨给吓到了,突然发疯,又叫又闹的,方袖也安抚不住。   乔以笙蹙眉。昨晚对宋红女做的事情,对宋红女造成的影响这么大?连打雷下雨都能令宋红女情绪失控了?   她人还没走完楼梯,就听到宋红女又在尖叫,刺耳得乔以笙下意识捂住耳朵。   很快,乔以笙看见方袖死死抱住宋红女的腰,拖住宋红女的身体,不让宋红女再往外跑。   宋红女的状态非常地癫狂,一直朝四周围胡乱挥动手臂,驱赶什么东西:“走开!走开!全都走开!”   方袖大喊阿苓去帮忙。   阿苓看向乔以笙,无声地询问乔以笙的意思。   方袖转而向能做主的乔以笙求助:“大小姐!”   宋红女此时也朝乔以笙的方向望了过来。   她两只眼睛尽可能地睁到了最大,倏地噗通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别再来找我了!你儿子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我当年根本就不知道聂老头在说要弄死的那个人是你儿子!”   “我来了霖舟知道你儿子是车祸死掉的才慢慢地和我那时候无意间偷听到的话联系在一起的!”   “和聂老头联系的那个,是你们陆家自己人!”   “我听到聂老头和TA谈筹码了,要婚约的。除了你们陆家的人,谁会在乎那个婚约?”   “哈哈哈哈,报应,都是报应。”   “冤有头债有主。”   “不要再来找我了!”   “和我没关系!和我没关系!”   “……”   毋庸置疑,这就是乔以笙想继续套出来的,关于宋红女所知道的,当年那起车祸的内情。   因为太过猝不及防,乔以笙一时之间没能反应,呆愣在了原地。   而发了神经一般的宋红女疯疯癫癫地又开始往外面跑。   方袖也因为还没从宋红女方才的话里回神,所以忘记再去拦下宋红女,就这么被宋红女打开门出去了。   携裹着细雨的狂风刮了进来,刮得乔以笙庆幸过来,立刻让阿苓去把宋红女追回来。   ——此时此刻她要追回宋红女,并非出于对宋红女的任何关心,她满心满脑地只想和宋红女面对面再问个仔细。   庆婶的声音这时候要传出来了:“怎么闹成这个样子……”   她抓起两把伞,也跟在阿苓后面跑出去帮忙。   在庆婶从乔以笙身边掠过的时候,乔以笙下意识侧身,这一侧身,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坐在轮椅上的陆清儒。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钟,陆清儒还没睡,胸前一如既往地系着三角巾,手里则抓着玩具小蛋糕正在咬。   在乔以笙望向陆清儒的时候,陆清儒笑眯眯地朝乔以笙伸手:“佩佩,小蛋糕,好吃。”   乔以笙莫名地打了个冷颤。   从刚才起一直只站在楼梯上的陆闯下来了,大步来到了乔以笙的身边。   乔以笙抓住了陆闯的手臂,小声问:“……你有没有留意,陆清儒和庆婶什么时候出现的?”   “留意了。看得一清二楚。”陆闯微微眯起眸子,“你下来之后,庆婶推着他从厨房出来的,旁观了宋红女发疯。”   这么看来并没有异常?乔以笙蹙眉。   陆清儒正因为乔以笙迟迟不来接蛋糕而重复:“佩佩,小蛋糕,好吃。”   乔以笙朝陆清儒迈出一步,被陆闯反扣住手。   “没关系的吧?”乔以笙安抚陆闯。虽然不清楚陆清儒现在究竟是真痴呆还是假痴呆,但无论如何,陆清儒好像都没有伤害她的理由。   她是陆清儒唯一的亲孙女,不是吗?   除非陆清儒对佩佩的感情是假的。   陆闯还是没松开乔以笙的手,但他陪乔以笙一起靠近陆清儒,眼里满是对陆清儒的研判和警惕。   因为小蛋糕被陆清儒咬过,上面还沾染着陆清儒的口水,乔以笙有点难下手去直接触碰,所以选择了握在陆清儒的手腕上。   趁着现在没人,她又尝试性地轻轻称呼他一句:“爷爷。”   陆清儒仍旧笑眯眯的,继续将他手里的玩具小蛋糕示意给乔以笙,有点要强行塞给乔以笙的意思:“佩佩,好吃。”   乔以笙最终还是先顺着他,拿住了小蛋糕。   她寻思着,最早有一次,陆清儒也是把小蛋糕给她,要她吃,她还在庆婶的授意下,表演了假装吃小蛋糕。   难道现在她又要这样?   不过阿苓、庆婶和最后跑出去的方袖,三人一起把宋红女带回来了。   庆婶拎出去的两把伞根本没用到,四个人都湿淋淋的,阿苓和庆婶两个人一人一只手臂地将宋红女架着。   宋红女像个水鬼一样,她头颅低垂,满头银丝黏住她的整张苍白的脸。   “医生!得快点把医生找来!”方袖跑在最前面,也是最先跑进来的。   之前因为没少帮陆清儒打电话喊医生,所以方袖对找医生其实是很熟悉的,立刻就奔到座机那边去。   乔以笙因为宋红女而暂时抛下了陆清儒,迅速走到宋红女面前,要问宋红女事情,这才发现宋红女晕过去了。   阿苓说:“大小姐别急,宋妈妈跑不了的,我们先把她送回房间。”   那位固定服务于陆清儒的医生,一如既往地来得很快,给宋红女注射了镇定剂,又挂了点滴。   反正看起来,今晚乔以笙是没机会能和宋红女有交谈了。   乔以笙很失望。   阿苓将手机递给乔以笙:“大小姐,二爷想跟你讲两句。”   屏幕上显示的是阿德的名字。   阿苓原先是和阿德在通电话,告诉阿德关于宋红女又发疯的事情。   毕竟也牵扯到聂老爷子,阿苓和阿德互通消息,汇报给聂季朗,无可厚非。   何况即便没有阿苓这通电话,乔以笙也是要找聂季朗的。   和聂季朗的第一句话,她的口吻就充满不客气的指控:“你是不是早察觉到,你父亲有份参与当年的车祸?”   就和他察觉,聂老爷子让他寻找孩子的执念有点不同寻常一样。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聂季朗没再管她是否要找宋红女对质,也不再主动过问车祸的真相,任由她自己折腾。   聂季朗也避免了和她因为聂老爷子而产生面对面的冲突。   乔以笙将此粗暴地总结为:“你心虚。” 第550章 斩草   聂老爷子不仅令乔敬启的人生变得坎坷,还夺走了乔敬启的生命!   验证了前一部分之后,聂季朗自己心里估计也已经悄悄验证了后一部分,所以面对她的时候,聂季朗是心虚的。   他的父亲害死了他同母异父的兄弟。   而如果聂季朗没有心虚,只是单纯地不想事情揭露开来的时候被她纠缠,那聂季朗就更可恶了。   他连心虚都没有,那他也就不可能因为他父亲的所作所为,而对乔敬启以及她,心怀愧疚。   聂季朗不置与否,仿佛只是拿她的话当作不懂事的晚辈的一时气话:“阿苓转述给阿德说,宋妈妈的意思理顺了就是,陆家有一个人,至少在十年前就已经发现了你父亲的身份,所以和我父亲有了联系,以婚约为条件,两人达成协议,陆家的这个人负责动手要走你父亲的命。对吧?”   “……是。”乔以笙喉咙哽咽,然后被陪在她身边的陆闯揽入怀中。   她在拿了阿苓的手机之后,就和陆闯回到她的卧室里,打开了免提,和陆闯一起接听这个电话。   “嗯。”聂季朗发出了这么一个情绪不明的字音之后,安静了好一会儿。   乔以笙的语气难以抑制地尖锐:“你无话可说了?”   “我承认,我确实还察觉到其他奇怪的地方。”聂季朗复开口,“几年前我父亲临终交待我遗言之后,我找孩子的过程中,隐隐约约总有一种,被我父亲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比如我提到的做慈善自主的福利院的名单,我父亲如果想完全掩盖他所做过的事情,完全是可以销毁那些资料的。但我父亲没有,才有了被我看到的机会。”   “而他留下的资料里,还有不少被他划分到‘失败’的内容。看起来好像只是,记录他曾经用心寻找孩子的过程。”   “所以我一开始也没太放在心上。觉得既然是被父亲排除掉的结果,我在他的基础上找人,会轻松一些,少走一些弯路。”   “直到我推进不下去,突发奇想再去把那些标注了‘失败’的资料翻出来,试着重新去排查一遍。”   “我那个时候之所以锁定目标来了霖舟,就是因为我父亲曾经的其中一份调查显示,孩子应该在霖舟。我也是根据那份线索,继续往下挖掘,发现了有个叫‘乔敬启’的人,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孩子。”   “再后面,就确实是因为婧溪无意间帮了我,省去了我的功夫。”   聂季朗最后干脆利落地做总结陈词:“宋妈妈今晚提供的话,让很多我之前想不明白的问题,都说得通了。”   “我推断我父亲以前确实没找到孩子的下落,但陆家的某个人联系了他,和他做交易。”   “陆家的那个人因为要人做筹码,所以没有跟我父亲透露,当年的孩子,具体是谁。只是跟我父亲谈判,他负责除掉人,我父亲负责交出婚约。”   “甚至对方连除掉人的方式都没透露过给我父亲。所以我父亲只能根据对方是陆家的,猜测当年的孩子在霖舟。”   乔以笙刚才也一直有在理顺思路,大概和聂季朗现在所讲的相一致。   但仍然存在不少乔以笙难以理解的地方:“为什么你父亲要我父亲死?他的报仇计划不是要让陆清儒和佩佩的孩子,和陆清儒的其他孩子,完成婚约吗?”   聂季朗提醒乔以笙:“你爸爸那个时候,已经多大了?”   乔以笙瞬间明白了。聂老爷子重新获得孩子消息的时候,按照的孩子的年龄,大概率已经结婚生子,不适合再和陆家联姻了。聂陆两家的联姻,早从他聂季朗那一辈,推到了下一辈。   “也就是说,对你父亲来讲,我父亲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所以不用再留着我父亲的命了,对吗?”这句残忍的话,乔以笙是一颗颗地掉着眼泪讲出来的。   而陆闯就站在她的面前,一颗颗地吻掉她的眼泪。   聂季朗没有回答她是或者不是,他回避开了,转而道:“其实比起我父亲,当时更希望你父亲死的,应该是那个陆家人。”   他讲的话是没错的,但乔以笙还是要嘲讽:“别为你父亲开脱了。他们之所以能达成协议,不就是因为他们的目标一致,都是要我父亲死。”   聂季朗失笑,似乎在否认他为聂老爷子开脱。   但在言语上,聂季朗并未为他自己做任何辩解,约莫认为,此时此刻的乔以笙,听不进去。   又或者,聂季朗认为被乔以笙误会也无所谓。   乔以笙并没有完全被愤恨控制住了整个情绪,稳着喉咙,她问:“你对和你父亲合作的那个陆家人,有没有猜测?你父亲有没有留下线索?”   “没有。”聂季朗很遗憾,“陆家和我没有利益关系,我没有替那个人隐瞒的必要。”   “在阿苓转述宋妈妈今晚说的话之前,我不知道有陆家人曾经在跟我父亲合作,我的所有猜测仅限于我父亲而已。你可以相信我,我没有骗你,我无法给你提供线索。”   “而且我怀疑,可能连我父亲也不知道当年的那个陆家人是谁。否则以父亲的谨慎程度,为了以防外一,也肯定会留下提示给我的,避免那个人后来拿我父亲做文章的可能性。”   “……”乔以笙很想找出不去相信聂季朗这番话的漏洞,可她找不出来。   她用眼神向陆闯求助,希望陆闯能给她提供质疑聂季朗的新思路。   陆闯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捧住她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头。   临末了,挂电话前,聂季朗告诉乔以笙,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找他。   并给乔以笙提供了一条思路:“以笙,你可以想一想,如果陆家的那个人,当年因为知道了你父亲的身世,所以除掉你父亲,那么那个人必然也应该知道你的存在。可为什么,没有对你斩草除根?”   为什么……乔以笙也想知道为什么……倘若那个人斩草除根了,她当年就能和爸爸妈妈一起走了,不用一个人继续活着,如今又要承受父母死亡的真相。   “乔圈圈,清醒一点。”陆闯的手指在乔以笙的额头弹了个爆栗。 第551章 除根   乔以笙确实因为这个爆栗清醒过来了。   她不能死,她当然不能死,如果她也死了,那谁来给爸爸妈妈报仇?   完全冷静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乔以笙由陆闯陪着,一起洗完了澡,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由陆闯拿着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情绪上的冷静,并没有令乔以笙停止脑子的转动。   她还在整理截至目前获取的所有信息。   由“斩草除根”这件事,乔以笙想到的是:“你之前不是怀疑过,许哲绑架我的那一次,幕后的人,真正针对的人也许不是你,而是我。针对我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那个人知道我和陆清儒的关系?”   陆闯明白乔以笙为什么提起这一点:“我也在考虑,如果我的怀疑没错的话,那么绑架的幕后黑手,和十年前制造车祸害死你父亲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倘若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十年前没有对乔以笙斩草除根,如今却又想借许哲的手,除掉乔以笙。   倘若不是同一个,那知道乔以笙是陆清儒孙女的人,算起来会不会太多了点?   迷雾重重,两人皆陷入沉思,所以好一阵保持着静默,谁也没再吭气。   雷声和闪电都不再有,但暴雨还在下。   半晌,乔以笙记起来问:“陆家晟他们已经走了?”   陆闯说:“嗯,他们吃过晚饭就走了。”   “那余亚蓉呢?”乔以笙狐疑。   陆家晟和陆家坤走了的话,余亚蓉肯定还是像之前那样被陆家晟留在这里,但刚刚宋红女闹那么大动静,好像一直没见着余亚蓉的踪影?   “问到点子上了。”陆闯意味深长,“我之前也觉得奇怪,所以你们围在宋红女房间里的时候,我特地去余亚蓉睡的那间客房确认过了,她睡得很熟。”   乔以笙猛地转身看陆闯:“……她被下了安眠药吗?”   否则不可能如此吧?   乔以笙联想到的是前一天的方袖,也是被阿德下了安眠药,所以当晚他们才能实施对宋红女的计划。   陆闯扶着乔以笙的脑袋,让她转回去,他继续给她吹头发:“那就再对个答案,你认为给余亚蓉下安眠药的人是谁?”   太容易排除了不是吗……乔以笙直接跳到下一个问题:“庆婶为什们要给余亚蓉下安眠药?”   庆婶是最方便给余亚蓉下安眠药的人,别的不说,吃饭的饭菜可全是庆婶准备的。   其他人的话,只剩阿苓、方袖和宋红女,几乎毫无可能性。   陆闯拖腔带调的,问起另一个问题:“你不觉得今晚宋红女今晚的癫狂,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怎么没觉得。”乔以笙一开始就觉得意外。   宋红女的状态比昨晚她吓唬宋红女的时候还要糟糕,要说是昨晚和白天留下的后遗症吧,也不是说不通。但……   如果宋红女又被下了什么药,才这么疯癫的话,似乎更说得通,那么下药的人,恐怕又是庆婶。   这样的话,庆婶给余亚蓉下药的行为或许也说得通了——因为给宋红女下了药,预知宋红女今晚要闹,避免余亚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所以让余亚蓉一无所知……?   在化妆镜里,乔以笙对上了陆闯的视线。   从陆闯的眼睛可以读出,他的推测和她一致。   陆闯的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记不记得宋红女在你面前跪下之后,表述的措辞,用的是‘你儿子’和‘你们陆家自己人’?”   乔以笙努力回忆了一下,确实如此。   彼时乔以笙并未察觉不妥,因为宋红女把她错认作佩佩的话,对着佩佩说“你儿子”,是没问题的。   但对着佩佩说“你们陆家自己人”,似乎就不对劲了。   是宋红女精神紊乱,所以一会儿把她认错成佩佩,一会儿又恢复正常,认得她是陆清儒的孙女?   陆闯这时候跟她分享一件事:“庆婶从厨房把陆清儒推出来之后,陆清儒的位置,就一直在你的身后,不是你转身去看他的时候他刚过去的。”   乔以笙:“!!!”   是啊,如果当时宋红女说话的对象其实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陆清儒,那么宋红女说“你儿子”和“你们陆家自己人”,就前后一致并且完全没问题了。   或者说,宋红女的讲话对象本来就是两个人,一个是“佩佩”,一个是陆清儒。   而联系庆婶给宋红女下药,目的也非常明确了,就是用药令宋红女产生被鬼魂纠缠的错觉,然后讲出宋红女心里的秘密。   陆闯接着提醒乔以笙:“你白天是不是在陆清儒面前讲了一些事情?”   讲了,可讲了不少,偷偷跟陆清儒讲了聂老爷子残害乔敬启,又当着陆清儒的面跟庆婶暗示宋红女是因为佩佩鬼魂的问题才变成那样的。   乔以笙下意识抓住陆闯的手:“所以,陆清儒听见了?他听见我的话了。所以庆婶今晚对宋红女下药?”   陆闯反手扣住乔以笙的手,黑色的眼珠子里一片深沉:“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你不是说,阿苓已经从庆婶的鞋底确认了有粉末的残留?”   是这样的,阿苓做到了。   乔以笙和陆闯两人在卧室里睡觉期间,阿苓在楼下帮庆婶的忙,假装不小心洒了汤水在庆婶的鞋面上。庆婶因此去换了一双鞋,于是给了阿苓确认庆婶鞋底的机会。   直到刚刚乔以笙等在宋红女的房间里,阿苓瞅着空隙,告诉乔以笙这件事。   所以可以确认,至少庆婶在最近几天是进出过暗室的。   而庆婶的行为是否得到陆清儒的授意?似乎,庆婶个人并没有要从宋红女身上调查乔敬启死亡真相的理由……?   吹风机运作的动响停止,恢复安静的屋里,此时所充斥的,仅剩窗外的雨声。   陆闯打横将乔以笙从梳妆台前抱起,大步迈向床铺,口吻命令道:“别想了,先睡觉。”   乔以笙圈着陆闯的脖子,颇为依赖地往他的胸膛贴了贴。   陆闯强而有力的心跳钻进她的耳朵里。   被放到床上的时候,乔以笙也没松开他。   但她的后背硌到东西了。   陆闯替她摸起来。   乔以笙发现是陆清儒的那个玩具小蛋糕,她忘记还给陆清儒了。 第552章 蛔虫   那时候她还拿着小蛋糕,打算再次探视陆清儒,期待从陆清儒身上获取什么新线索。   但宋红女被带回来了,乔以笙就没继续了,一时之间也忘记把小蛋糕还给陆清儒,后面直接跟着宋红女上楼来。   小蛋糕也就在刚刚回来的时候,被她顺手扔在床上了。   现在陆闯大手一挥,很嫌弃地把小蛋糕丢到了地上,黑着脸说:“我没记错的话,上面还有陆清儒的口水?”   乔以笙乐了:“嗯,你的记性很好,确实有口水。”   虽然那些口水早就已经干了,但是从她拿到小蛋糕到现在,都没有洗过。或许上面不止残留了陆清儒的口水,还有其他污渍。   陆闯起身,要进卫生间洗手。   乔以笙拉住他的手臂,调笑:“不洗不行?”   陆闯斜挑眉:“不洗,是要我蹭到你身上?”   没等乔以笙反应,陆闯的眉心拧成川字:“那更恶心了。”   乔以笙认真跟他探讨起来:“你觉得一个人,真的能把老年痴呆,伪装到这种程度?”   陆闯最终没有去卫生间洗手,他走过去梳妆台抽了湿纸巾,慢慢地擦拭着一根根手指:“你其实就是想说,你认为陆清儒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的可能性最大。”   乔以笙用陆闯评价过她的话来评价陆闯:“你现在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嘁,我可不兴当蛔虫。”擦完手的陆闯走回来,躺到她身边,两片薄唇若即若离在她的耳廓,“我不当蛔虫,也进去过无数次你的肚子。”   乔以笙:“……”   “你就不能用点其他方法转移我的注意力?非得讲这种sao话?”她抗议,挥散不去脑子里因为他的话而自发浮现的某些画面。   她心底臊得要命。   陆闯臭不要脸地说:“抱歉,我能力有限,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招。”   乔以笙推开他的脸。   陆闯斜勾着唇角重新凑近她耳畔:“你不想听我嘴上sao,那我就当作你在暗示我用身体sao……”   乔以笙真是想啐他一脸唾沫。   唾沫最终没啐到他的脸上,只是于唇齿间和他进行了交换。   “晚安,老婆。”陆闯关掉灯,搂着她准备入眠。   乔以笙却又和他谈论起来:“要隐瞒病情,对陆清儒而言易如反掌。你看这两天给宋红女看病的,也都是负责陆清儒的那位医生。”   “我记得医生白天给宋红女看病时问过宋红女是不是吃过什么药,但没追究,指不定背地里汇报给了陆清儒。”   “刚刚又是那位医生给宋红女看病,如果庆婶给宋红女下了药,医生肯定能发现,但医生一句话也没说。”   “而且这么多年能一直负责陆清儒的身体,说明医生和庆婶一样,深受陆清儒的信赖。”   “陆清儒造假病情的话,表面上的东西容易伪装,但要长期生活在陆家所有人面前,真假掺半,才是最容易令人信服的。”   “至少之前医生给陆清儒做急救的那场面,我瞧着不像假的。陆清儒的那副瘦成枯柴的病体,很难伪装。”   “……”陆闯很无奈,“乔圈圈,能不能睡觉?”   乔以笙比陆闯更无奈:“睡不着……”   陆闯:“你在暗示我做点能让你累到马上入睡的事情?”   乔以笙没接茬他的戏谑之语,只是将他的腰抱紧了些。   陆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摸出手机:“行,先看点片,酝酿酝酿气氛。”   他的口吻听起来很像要和她一起看少儿不宜的内容。   结果他圈在她怀里展示出来的他的手机屏幕,播放的是今日份的圈圈。   她周末进市区,圈圈就委托给了Mia照顾。   本来乔以笙是想交待大炮送圈圈去Mia家的,但Mia选择自己过来乔以笙的宿舍。   最后Mia也没把圈圈带回她家,就住在了之前李芊芊住过的那间空余的房间里。   Mia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现在陆闯和她一起看的,是今天天气热到圈圈都下水游泳的画面。Mia专门用视频记录下来。   乔以笙相当震惊:“圈儿竟然会游泳?”   陆闯捏捏她的后颈:“给你科普一个知识:很多狗是天生的游泳健将。其中包括拉布拉多。”   乔以笙仍旧收不回震惊:“它不是讨厌洗澡讨厌成那样……”   “它不爱洗澡说明它不讲卫生不爱干净,和它会游泳,是两码事。”陆闯满嘴嫌弃,“就像它虽然不爱洗澡,但它喜欢雨天玩水。”   乔以笙的手肘撞了撞陆闯:“那之前我们进山里,划船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亏我还一直担心它不小心掉湖里。”   “那还是不一样。”陆闯说,“那个湖我们又不知道深浅的,你别说狗子,就算是我这样游泳很厉害都能大冷天的跳进江里去把你救起来的人,突然掉下去,也不一定能靠游泳自救。”   乔以笙:“……你说就说,能不能别顺带往你自己脸上贴金?”   陆闯:“我的金是我贴上去的?难道不是本来就长在我脸上的?”   乔以笙:“……”   陆闯则还在叨逼叨:“乔圈圈,你记性那么差,不多帮你回忆回忆我浑身的优点,怎么行?”   反正逗乐她的效果,他是达成了,乔以笙用嘴唇堵住一下他的嘴,然后继续欣赏圈圈在水里划动的帅气身姿。   Mia也没带圈圈去别处,就是最初那个工地宿舍附近的池塘。   圈圈在池塘里边划水还和池塘里的鱼杠上了,后面由游泳变成了扑鱼。   ……影响到了坐在池塘边钓鱼的某个人。   ——嗯,不是其他人,将将是莫立风。   其中五六秒钟的镜头,Mia还拍到了莫立风。   大概是察觉了莫立风的不悦,Mia呼唤圈圈别再往莫立风那边游。   乔以笙不小心笑出了声。   结果陆闯不高兴了:“乔圈圈,见到你师兄就这么开心?”   乔以笙无语:“你最好只是在跟我开玩笑,而不是真的又在乱吃飞醋。”   她笑的是Mia和莫立风之间的互动好不好?   陆闯偏偏无理取闹起来:“难道我是开玩笑,你就不用哄我了?”   乔以笙好气又好笑,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别影响我欣赏圈儿游泳的英姿。” 第553章 琢磨   “它这个狗刨水算什么英姿?”陆闯轻蔑地关掉手机,“我当年手把手训练它游泳的要领,它一个没记住,半点也没有我的风范。”   很明显,他的重点在显摆他自己,乔以笙假装没听出来:“原来它不是天生会游泳,有经过学习的?那说明你这个老师教得不行啊。”   陆闯:“……乔圈圈,你说谁不行?”   乔以笙:“……你自己非要抓错重点。”   “乔圈圈,别转移话题。”陆闯掀过被子将两人全部罩在里面,手轻轻地掐乔以笙腰间的痒痒肉。   乔以笙笑得缩成一团。   陆闯偏要在这种时候深深地吻她,将她本就不充足的氧气剥夺得愈发贫瘠,喘息不止。   但即便陆闯已经很尽力地希望她能暂时抛开乔敬启的死,她夜里睡觉的时候也仍旧睡不安稳。   好像做梦了,严格意义上来讲又不能算做梦,因为满脑子充塞的无非还是那些纠缠成毛线团一般乱糟糟的事情。   天亮的时候乔以笙是被陆闯轻轻唤醒的,醒来后因为陆闯亲吻她的眼角,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哭了。   陆闯是已经穿好衣服的样子,坐在床边,两只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俯低身看着她,看起来原先是打算静悄悄地出门,让她继续睡,结果因为她在哭,他折返回床边。   擦完她的眼泪,他作势要重新到床上来:“我跟陆家晟说我生病了,不去公司了。”   乔以笙阻止了他:“陆大老板,要我再提醒你吗?曾经信誓旦旦把复仇放在第一位的人,哪儿去了?”   陆闯想反驳什么,乔以笙快一步用手指堵在他的嘴唇前:“我刚刚做梦还梦见朱曼莉了。梦见朱曼莉最后一次见我,在医院的病房里,摸着她的肚子,讲述她孩子的父亲。”   陆闯的眼睛瞬间变暗。   乔以笙并非要戳他的痛处,她坐起来,抱住他:“我跟你现在是一体的,老豆的死,我也替你承担一半。”   最近在围绕的几乎是她的事情,陆闯都没再提起之前害死老豆的那起车祸。   而从刚刚他的反应来看,并非他忘记了,他只是放在心底。   陆闯的话也验证了这一点:“我之前告诉过你,当初车祸发生之后,我和我二哥讨论过,一致认为,和十年前你父亲的车祸,不像同一个人的手笔。所以就不和你父亲的事掺和在一起了。”   乔以笙蹙眉:“但那也得拉进来一起讨论啊,和害我父亲的不是同一个人,不代表和最近在我们背后搞小动作的,不是同一个人。”   “陆闯,你比到现在了还想着分开你的事和我的事。”乔以笙警告。   陆闯斜勾唇:“行了,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去公司?”   乔以笙松手的时候,手指在他颈间的狗牌的链子上勾了勾:“要不要我帮点忙,证明给陆家晟看,你确实有在对我用美男计?”   陆闯扒拉开他的领口:“来,使劲地来。”   “不要脸。”乔以笙笑着将他从床边推开,“你用了美男计,却提供不了任何线索给陆家晟,也不怕他怀疑你。”   “他也就只能骂我废物,被你白嫖了。”陆闯又坐回来床边,凑向她的唇,“来,乔圈圈,早安吻你还欠我的。”   ……一吻就又不小心给吻了五分钟。   陆闯离开后,乔以笙一个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慢吞吞地起床洗漱。   走向卫生间的时候,脚底下踢到了东西。   凝睛一瞧,发现又是陆清儒的那个玩具小蛋糕。昨晚被陆闯胡乱丢在地上了的。   等下下楼肯定是要还给陆清儒的。   乔以笙弯腰,将它捡起来,带进卫生间。   等洗漱完毕,乔以笙挤了些沐浴露,在洗脸池里放了水冲成泡沫,浸湿了小蛋糕,仔仔细细地要将它搓洗干净。   这小蛋糕完全就是婴幼儿的玩具,材料是搪塑的,很安全,不容易破损,所以小孩子即便放在嘴里咬也没关系,既不会咬坏、残留了东西在口腔里吞咽下去,也因为无毒无害,不会对身体有损伤。摔在地上就更加不会烂了。   乔以笙甚至怀疑是专门定做出来的小蛋糕造型,而且可能不止一个。   ——正忖着,她忽然发现,这个小蛋糕有点不同寻常。   -   乔以笙今天从里面开门的劲很大、势头也特别猛,把守在门口的阿苓吓了一跳。   尤其阿苓看见了乔以笙的神情凝重之中带着一丝兴奋。   “大小姐——”   阿苓刚发出问候,就被乔以笙特别急促地打断:“你现在,”她把阿苓拉进门,刻意压低声,“你现在到楼下,帮我看看,庆婶、陆清儒、余亚蓉都在哪里。”   为以防万一,乔以笙还是多交待一句:“如果她们问起我在干什么,就说我还在睡觉。”   阿苓没问为什么,直接点头应承,下楼去。   没多久,等在房间里的乔以笙就收到阿苓的消息,说余亚蓉在客厅,今早起床后觉得身体不得劲,正在等陆清儒的医生帮她看看。   陆清儒则在卧室里,医生在给陆清儒做常规检查。   乔以笙握紧手里的小蛋糕,交待阿苓先继续盯着,等庆婶和陆清儒离开卧室的时候,通知她。   这会儿阿苓呆在楼下倒不至于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因为阿苓的理由是在厨房里帮乔以笙做早饭,明舟市的特色早饭。   乔以笙一直告诉自己要有耐性。   但今天就是特别地不巧,因为昨晚下的雨,还逢上阴天,外面到处湿淋淋的,所以陆清儒没有出去草地上呼吸新鲜空气。   为此乔以笙越发琢磨不透,陆清儒给她小蛋糕的时候,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是有意的话,他都给她小蛋糕了,怎么就不能再为她制造点她能独自去到他房间的机会?   可如果是无意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糊涂了,难道庆婶也糊涂了,不怕陆清儒不小心把小蛋糕送错人?   由于小蛋糕不方便她随身带在人前,不小心就会被余亚蓉看见,所以乔以笙一直捱到中午也愣是没下楼。   下午阿苓确认余亚蓉因为她偷偷下的安眠药的作用去午睡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乔以笙才抓着小蛋糕往楼下去。 第554章 叉   一楼的客厅里,庆婶推着陆清儒,正准备出门的样子。   乔以笙的两只手是背在身后的,问候庆婶:“要带陆爷爷去散步吗?”   庆婶点头:“嗯,趁着现在天气舒服,怕再迟点,雨又下起来。乔小姐要一起吗?”   “不了,我再吃点东西,等下该收拾收拾回工地宿舍了,明天又是工作日。”乔以笙笑笑,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陆清儒。   陆清儒手里也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小蛋糕。   所以乔以笙猜测得没错,这定制的小蛋糕不止有一个。   “乔小姐这样来回奔波辛苦了。”庆婶未和乔以笙多聊,继续推动陆清儒的轮椅。   乔以笙立于原地,一声不吭地目送庆婶和陆清儒的背影。   想到现在没有人会妨碍她去陆清儒的卧室里探索,笼罩在乔以笙心里的费解的怪异感就愈发浓重地升起来。   早上她着急的时候,在想,陆清儒怎么不制造点她能单独进他卧室的机会,眼下机会送到她的面前,有种庆婶故意挑着这时候带陆清儒出去的感觉。   陆清儒送她小蛋糕,倘若是无意的,昨晚庆婶和阿苓合力送宋红女回来的时候,乔以笙还把小蛋糕堂而皇之地拿在手里,庆婶不可能没看见。   但庆婶没问乔以笙还,是庆婶不知道这个小蛋糕的特殊性,还是认为这个特殊的小蛋糕落入她手里无所谓?——这又涉及到庆婶究竟是什么立场?   乔以笙的心绪烦乱极了,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蛋糕,在去与不去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去。   反正有阿苓在她身边,即便小蛋糕存在猫腻,她也总得去验证一番,究竟是不是引君入瓮的陷阱。   陆清儒的房间没锁。   乔以笙带着阿苓走了进去,径直来到那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博古架跟前。   摸着手里的小蛋糕,指腹间摸到那个被包裹在里面的微微突起的疑似按键的部位时,乔以笙像操作空调和电视机那样,将小蛋糕朝着博古架,摁了摁。   只见靠博古架靠右侧的一米宽左右的架子,自动往墙里凹陷进去,露出一扇门。   位置和阿苓找到的粉末痕迹有异样的地方差不多。   这也证明了乔以笙对小蛋糕的猜测是没有错的:它是开启暗室的感应钥匙。   乔以笙不禁庆幸,小蛋糕的制作材料是防水的,否则她洗小蛋糕的时候,怕是直接把钥匙给洗坏了。毕竟这钥匙是电子产品啊。   阿苓的警惕心理还是很强的:“大小姐,你等在这外面,我先进去看一看。”   乔以笙是认同的:“好。”并叮嘱,“你也小心点。”   片刻后,阿苓确认完里面的安全,走出来:“大小姐,应该没问题。”   乔以笙往里走,发现踩进去的是一个在工地能见到的货梯升降机。   这货梯升降机显然是用来当作电梯使用的。   乔以笙乘着升降机下去。   地下室的整个空间,在陆清儒卧室的正下方,面积也一样大。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放大版的合影,一张乔以笙曾经在聂婧溪那里见过的,年少时期的佩佩和陆清儒的合影。   而比起上面,下面的这个房间,一点也不像男人的房间,更像女人的房间。   乔以笙没见过佩佩在隔壁老房子里曾经的闺房长什么样,但因为旧房改建的需要,见过老房子内部样式的一些照片,从风格上来讲,是差不多的。   何况,能值得陆清儒费心费力去还原的,也只有,佩佩以前的卧室了。   乔以笙的注意力,则更多地放在另外一半空间里。   另外一半,像是陆清儒自己的活动区域,有一些生活用品,隔着屏风,她还隐隐约约见到有大班桌和电脑之类的办公物件。   等乔以笙绕过屏风,入目的满墙的照片顿足。   ……有她的照片,有乔敬启的照片。   她的照片,从她十八岁左右到到最近,目测过去每年差不多都有一张——看角度,应该全是偷拍的。   乔敬启的照片……   一部分照片,乔以笙怀疑,是她家里的相册,在她毫不知情地之下,被陆清儒悄悄拷贝过。   另一部分照片,则和她的照片一样,一看就是偷拍的,是乔敬启出入工作场所的内容。   那是乔敬启还活着的时候……乔以笙都没有见过的乔敬启。   所以陆清儒在乔敬启生前,曾经偷拍过乔敬启?偷偷关注过乔敬启?那会儿陆清儒调查到了乔敬启是他儿子?   乔敬启的所有照片里,其中最醒目的,是乔敬启墓碑上的那张遗照。   遗照是和其他照片隔开来,贴在旁边的,然后以乔敬启的遗照为中心,四周围环绕着许多人的照片。   陆家这边的,陆家晟、陆家坤、余亚蓉、何润芝、陆昉、杭菀、陆闯等等,全部都有,甚至包括陆清儒。   聂家那边的,聂老爷子和宋红女亦赫然在列。   陆清儒和聂老爷子的照片还均被划了个鲜红色的叉。   显而易见,这些年来,陆清儒也在调查,乔敬启的死亡真相。   陆家那边好几个人都被做了很多标注,但乔以笙没看懂那些标注是什么意思。   摸出手机,乔以笙先全部拍下来。   后退的时候,乔以笙撞到大班桌,手下意识往后按上桌面,触碰到鼠标。   桌上那台电脑原来是开着的,这会儿屏幕亮了起来。   既然进来了,不可能不看一下电脑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电脑登录需要密码。   第一反应,乔以笙推测,密码必然和佩佩有关。   但她对佩佩的出生年月日以及佩佩和陆清儒之间重要纪念日一无所知。   所以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乔以笙输入了乔敬启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登录成功了。   这时候乔以笙就懊恼自己空手进来了,如果准备充足些带上工具,她可以先把文件拷贝走再慢慢浏览。   而就目前乔以笙在电脑里见到的,是一些陆清儒处理陆氏集团公务的痕迹,有不少看起来似乎是机密文件的东西,她对陆氏集团不了解,如果陆闯在的话,应该比较有数。   乔以笙本身更大的兴趣自然是在乔敬启,所以她搜索了“乔敬启”,没发现相关内容,又试着搜索“儿子”。   结果,真跳出了东西。 第555章 外敌   陆氏集团。   陆闯的手机,今天中午开始一直收到来自陆昉的电话和消息。   之前陆闯已经跟陆昉预告过,既然杭菀不愿意主动交待,那就别怪他用他的方式让杭菀交待。   杭菀应该还是有当回事的,所以那日起,她每天都呆在陆宅之中,没有出门。   但两天、三天可以,五天、六天,杭菀就不行了——她没事情需要出门,陆昉却定期要去疗养院做复健的。   而杭菀不可能不陪陆昉去做复健。   于是今天,杭菀出门了。   陆闯的人将杭菀掳走了。   对于陆昉向他要人,陆闯只在一开始接听了陆昉的电话,告诉陆昉:“放心吧二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满足二嫂的要求,让她留着一条命回去照顾你。但二嫂具体什么时候能回去,就看二嫂自己的觉悟了。如果二哥你也报警的话,就报吧。”   陆闯自认为已经很照顾陆昉了,在陆昉做完复健之后要回家的时候才带走杭菀。   因为陆闯不再理会陆昉,陆昉还把电话打到了陆家晟那边。   陆昉给陆家晟打电话,是稀罕事,所以陆家晟百忙之中接听了,接听完之后陆家晟来陆闯面前幸灾乐祸:“你们哥俩上个星期在我不是还好得跟连体婴儿一样,这个星期就闹掰了?”   陆闯手指间灵活地转动着笔,头也没抬:“不都是跟你和二叔学的?你们哥俩的兄弟关系不也特别塑料?”   陆家晟随手抓起文件夹就往陆闯脑袋上砸:“我和你二叔感情好着!”   陆家坤习惯性地擦着额头的汗,附和陆家晟:“是啊阿闯,二叔我和你爸的感情其实一直很好的。”   “你奶奶去世得早,陆氏集团的公事繁忙,老爷子没时间照顾我们兄妹三人,而且老爷子一个大男人也不懂照顾孩子,对我们兄妹三人是放养状态,你爸虽然也没比我和你姑姑大几岁,但也是大哥,我和你姑姑遇到事情都会找你爸,到现在你爸也很有当大哥的模样。”   “你现在只是看见我和你爸各自成家之后,有小家庭里的顾虑,偶尔有分歧,但这不代表我和你爸关系不好。你看这几天陆氏集团遇到外敌,你该见识到我和你爸团结起来的力量了吧?”   “你和阿昉,确实得向我和你爸多学习。”   “……”陆闯的心思仅仅在“外敌”这两个字上面转了转。   他在陆家晟的手机里,看过陆家晟和陆家坤之间互通过的消息记录,没看出陆家晟把亲子关系透露给陆家坤。   但因为他最近在搞陆氏集团,所以恰好给了陆家晟团结陆家坤的理由。陆家晟还挺会借势的。   既然陆家坤提及了他们的母亲,陆闯便在陆家晟去上厕所,只剩他和陆家坤的时候,佯装不经意地询问陆家坤:“是不是因为奶奶去世得早,你们对奶奶都没太深刻的记忆,所以整个家里,奶奶都没什么存在感,你们也不介意爷爷天天思念他的初恋?”   陆家坤腆着微微发福的肚子,走去饮水机给他自己倒水:“老爷子也就是生病之后才把初恋的名字挂在嘴边,以前也没天天提。”   “家里老爷子做主,老爷子要思念他的初恋,我们当子女的也没法子。他也不是要给我们找后妈,也就随老爷子去了。现在老爷子人虽然糊涂了,但好歹还有个挂念。”   “你们奶奶吧……”陆家坤没往下讲,倒完水折返回来,最后只笑着再提了一句,“我的记忆里,你们奶奶是个好母亲。”   去厕所放完水的陆家晟回来了,手里抓着手机又对陆闯发火:“你和陆昉闹什么啊?现在陆昉都跑来公司了,你大妈因为陆昉跟我没完。公司不安宁,后院也给我点火是不是?”   陆闯正好丢给陆家晟自己做选择:“要么继续扣我在这里无所事事给你当跑腿的,要么让我去给你的后院灭火。”   陆家晟冷笑:“你就是呆不住,又想去找乔以笙。”   陆闯把手里的笔往办公桌上一摔:“我说你什么毛病?之前逼我娶乔以笙的人是你,现在订婚了你又不许我和乔以笙多接触?”   转头,他看向陆家坤:“二叔,让陆朝陆晨准备着,看来我就是帮忙占坑的,熬到后头由陆朝陆晨顶上。你们陆朝陆晨也不亏,股份那不还在聂大小姐手里。以后陆朝陆晨带着二叔你飞黄腾达了,二叔你别忘了我这一份。”   陆家晟脸都青了:“你给我先滚下去把你哥安抚好!”   陆闯吊儿郎当地离开了陆家晟的办公室。   陆家坤去给陆家晟倒了杯水:“大哥,大热天的,消消火吧。子女都是债。这么多年了。没必要一直动怒。”   陆家晟一口把水喝了个干净,满口羡慕起陆家坤:“还是你好,就该学你晚点生孩子,也能少受几年气。”   陆家坤擦着汗:“大哥说笑,又不是晚生孩子,孩子就不气我们。你看陆朝陆晨现在不也叛逆期?”   “阿昉和阿闯都成家立业了,都能给你养老了,我还要多熬几年,才能等到陆朝陆晨出息。”   前面陆家晟确实只是客气话,陆朝陆晨就是因为太小才没成为婚约的人选。   但陆家晟也真切地生出一点感慨:“好歹你陆朝陆晨从小身体健康,也无灾无难地长这么大了。”   而陆昉出生起腿就有问题,陆妙菡也年纪轻轻就死了。   -   因为陆家晟的拦截,楼下前台没让陆昉上去。   陆闯乘着电梯下去,手机里刷着有没有乔以笙新发的消息。   上午乔以笙很兴奋地把她察觉的小蛋糕的秘密告诉他,那会儿陆闯其实就想奔回陆清儒的别墅,因为乔以笙肯定等不及他,会迫不及待去暗室。   果不其然,下午她就制造机会行动了。   下楼开启行动前,她特地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现在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陆闯还在等她结束行动的消息。   叮地一声,电梯抵达,陆闯暂且收起手机,走向陆昉。   别墅的地下室里,乔以笙收到阿苓的消息,通知她,庆婶带着陆清儒散步快回来了。   乔以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虽然觉得没必要,但还是先退出了登录,还原电脑本来的状态。 第556章 慈祥   乘着升降梯上来,用小蛋糕控制博古架,关上暗室的门,乔以笙走出陆清儒的房间。   因为阿苓帮忙拖延了一小会儿,所以乔以笙从过道拐过弯时,才碰上从客厅方向拐过弯来的庆婶和陆清儒。   双方皆停下脚步。   乔以笙定定地注视陆清儒。   轮椅里的陆清儒歪斜着身体,睡着了的样子,但也没妨碍他将他手里的那个小蛋糕抓得很牢,嘴角淌出的口水流在他胸前的三角巾上。   她的眼前,同时也浮现出陆清儒,不久前视频里的陆清儒,几年前,还没有瘦成这样、头发没有稀落成这样、精神状态也比现在好不少的陆清儒——   “乔乔,还是笙笙?或者以笙?——要不还是乔乔吧。爷爷不知道你爸爸是怎么称呼你的,爷爷就自己这么叫你了。”   “是你在看这个视频吧?如果有人能看见这个视频,那也可能是你了。你如果能看见这个视频,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我是你的爷爷。”   “但是最好,爷爷希望你永远看不见这个视频。因为那样意味着,你没有被陆家的事烦扰。如果可以,爷爷希望你永远和陆家没有牵扯。你的爸爸一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虽然,爷爷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爸爸相认,没来得及跟你爸爸见面,没来得及跟你爸爸讲话。但爷爷猜得到,你爸爸的想法。”   “是吧?你比我爷爷了解你爸爸,你能不能告诉爷爷,爷爷猜得对不对?”   陆清儒是笑着的。视频里他笑起来的样子,倒和如今的他对她笑的那几次,差不多。   和蔼可亲又慈祥。   似乎是一个很完美的,好爷爷的形象。   但紧接着,陆清儒的笑容就如同海水退潮一般,从他脸上消淡下去了。   “对不起,是爷爷害死了你的爸爸,害得你父母双亡,害得你小小年纪就没了家。”   “这几年你爸爸躺在医院里,爷爷一次也不敢去看他。爷爷没有脸,只能尽最大的努力给你爸爸找医生、想办法,让他清醒,恢复健康。可老天爷没给我这个机会,到底还是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要不是佩佩心软,送给我一件旧物,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和佩佩原来有一个儿子。”   “我以前辜负了佩佩,现在又辜负佩佩,之前浪费了那么多年没找到,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害了他的命……”   陆清儒像一个坐在忏悔室里,对着神父忏悔的信徒,讲着讲着,便不知不觉地不再以“爷爷”自称,只剩“我”了。   他甚至连手势都带着忏悔,合十的双手交握着抵于他的额前。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给谁的报应。”   “也许是我的父亲报应给我的。”   “我报复他以前拆散我和佩佩,要他断子绝孙,他就报复在我和佩佩的儿子身上,是这样吗?”   “我只想履行我对佩佩的承诺,这辈子除了她,我不会有其他女人。我有什么错?他要振兴陆家,我已经为他办到了。我为陆家创造了前所未有的辉煌,他还不满足吗?”   他的姿势遮挡住了他的脸,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停顿了约莫一分钟,双手放了下来,重新在镜头前坐好,神色是平和的,双眸如同穿透了视频,直直看进她的眼里。   “乔乔,爷爷也病了,脑子开始不灵活了,记性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把身边的人全部都忘记了。”   “可是爷爷不能忘记啊,在爷爷拿自己命去给你爸爸赔罪之前,爷爷要给你爸爸报仇。”   “如果不是爷爷的私心,想看陆家的一个个为了财产争个你死我活,报复我的父亲,就不会牵连你的爸爸和陆家有了交集,最后无辜丧命。”   “最该死的爷爷,把你爸爸牵扯进来的人也该死。”   “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聘请你爸爸参与宜丰庄园项目的恶人,是陆昉了吧?”   “陆昉……陆昉啊陆昉……”   陆清儒的眸子眯起一下:“陆昉那个孩子,不用我出手,他先被他那个媳妇儿,克住了。他那双腿如果是好的,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工具。”   -   “二哥,你何必这样?”陆闯将陆昉推进来一点,避开门口的风,也避开进进出出一些人的视线,“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你就算糟蹋坏了你自己的身体,我也不会现在就把二嫂放回你的身边。最终你只能自损八千。”   陆昉按住了他的轮椅,没让陆闯推动。   陆闯情绪没什么起伏地说:“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把你的司机喊进来,送你回去。你知道你把大妈逼得都主动打电话给陆家晟了吗?”   陆昉咳了咳:“你可以送我到你二嫂那里去。”   陆闯两手一摊:“我最近很忙,二哥你能不能别再给我添麻烦?二嫂给我添的麻烦还不够多?如果不是这个人插一手、那个人插一手,搅乱局面,我不用浪费那些时间去摸清楚哪些事情和当年造成乔敬启车祸、残害得你只能坐轮椅的人,不是同一个。”   他一边讲,陆昉一边在咳,咳得越来越厉害。   也因为咳嗽,陆昉没办法再去固定住轮椅,陆闯趁着这个时候把陆昉推到边上去,并从陆昉的轮椅附带的口袋里找出他的药,找前台要了水,给陆昉顺利喂上。   喂上一会儿,陆昉的咳嗽就缓解许多。   陆闯旧话重提:“我现在让人送你回去。”   陆昉说:“你可以不用再查我当年在工地摔下去的事情了。省点心思,省点时间。我不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意思?”陆闯停住脚步,转头看他,轻嗤一声,“你现在终于同意要跟我分道扬镳了?终于想清楚想明白了?”   “不是。”陆昉说,“我只是清楚,让我坐轮椅的,和车祸的凶手,不是同一个。” 第557章 幽微   陆闯完全被陆昉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后退到陆昉的面前:“怎么知道不是同一个的?”   通过宋红女之口,获知了乔敬启当年的车祸,死于陆家内部利益争斗仅为表象,真实原因是乔敬启的身世,导致聂老爷子和陆家的某个人合谋,陆闯重新整理线索时,也在思考,这样一来,十年前陆昉的二次残疾,可能和乔敬启的车祸,并非同一人所为。   没想到陆昉现在也提起这件事。   “你对我隐瞒了什么线索?”陆闯拉过椅子,在陆昉面前坐下,让自己平视陆昉,不错过陆昉的任何一丝眼神和表情。   陆昉也没有回避陆闯的目光,正视陆闯双眸中的研判。但他没有直接告诉陆闯,他提出条件:“放你二嫂,我告诉你。”   陆闯好几秒没吭声,只是无声地和陆昉对视。   最后陆闯站起来,绕到陆昉身后,推动陆昉的轮椅:“我送你回去,路上顺便接二嫂。”   送陆昉的陆家的司机,陆闯没用,打发司机先走了,陆闯亲自开车载陆昉。   在往陆家豪宅开去之前,陆闯给大炮去了一通电话。   行至半路,陆闯在一条没太多行人和车辆的路边停下,和陆昉二人静静地等待。   间或偶尔陆昉咳嗽两声。   说实话,以前陆闯和陆昉但凡有单独呆着的时候,基本都是有事情讨论,很少出现这种相互不说话的情况。   即便追溯到最早那些年,他对陆家所有人都还一视同仁地排斥和警惕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因为陆昉尝试和他交好,所以他不说话,陆昉也会跟他说话。   陆闯的目光落向车窗外路面上由昨夜的暴雨残留的水洼,往嘴里塞了根辅助他戒烟用棒棒糖。   他的手指来回不断地滑动手机屏幕,想发消息询问乔以笙现在在陆清儒的别墅里什么情况,又担心不小心影响到乔以笙什么。   陆昉倏地开了口:“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你有很多事情,已经不再告诉我了。”   陆闯语气淡淡嘲弄:“算起来二嫂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二嫂之前接二连三挑拨我和以笙的关系,甚至二嫂参与进了伤害以笙的行为里,理由不就是以笙的存在,改变了我,影响了我和二哥你的合作?”   对于杭菀是否曾经参与进伤害乔以笙的行为,陆昉仍旧三缄其口。陆昉只是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小闯,你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不能走路,对一个人最大的伤害,不是身体上的残缺,而是对一个人意志的消磨和自尊的摧毁。”   陆闯的眼皮压着微缩的瞳孔,第一次踩着陆昉的痛处,残忍地问陆昉:“意志的消磨和自尊的摧毁,是你包庇二嫂的理由?”   陆闯认出大炮的车了,车子正慢慢靠近过来。   他的耳朵在继续收入陆昉的声音。   听起来陆昉似乎还在自说自话:“我昔日没能实现的抱负和理想,全寄托在你的身上,而我的早已被粉碎的骄傲,只能靠着你二嫂帮我维持,维持我表面的体面。”   “其实在外人眼里,我早就没有骄傲和体面可言,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自欺欺人。”   “你们也许可以想象我的各种不方便,但你们没有亲眼所见,真正的我的日常琐碎是怎样的。”   陆闯的视线转到车内,入目陆昉的侧脸。   陆昉的侧脸比正面更显清癯,他的神情随着他沉默而寂静,于寂静中隐约能感觉到,他在回忆一些事。   几秒种后,他道出他的回忆——   “……我只是想靠我自己去上厕所。我一点点地把自己从床上成功挪到轮椅上了,驱动着轮椅我进去厕所。最后我摔在马桶旁边,裤子里……全是我失禁的秽物。”   “……”陆闯沉默。   这会儿陆昉的声音,和平时特别不一样,蕴含着一股陆闯此前从未在陆昉身上感受到的不知名的情绪。   剧烈地涌动,但又被包裹在一层残破不堪的皮囊里,犹如丧失了活动能力的死火山。   “在伤残病弱面前,人的抱负、理想、骄傲、体面,统统不值得一提,只剩我的自尊一次次地被我的两条腿践踏。”   “摆在我面前的是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忍受。”   “和你二嫂在一起,我有了第三条路。”   “你二嫂照顾我。我的所有不堪、狼狈、幽微,除了你二嫂,没有其他人能看见。我穿上皇帝的新衣,在人前,维持了我的自尊。”   大炮的那辆面包车停在了陆闯车子的前面。   伴随着陆昉声音的收束。   陆闯以为这就是收束,所以接在他的尾音后面说:“二嫂给你送回来了。”   大炮也确实将杭菀从面包车里带下来了。   身上全是灰。   因为被注射了药剂,杭菀精神不济,人也站不稳,身体摇摇欲坠。   但从下车开始,杭菀就看向这辆车,看向副驾驶座里的陆昉。   她想走过来,但被大炮拉住了。   陆闯对陆昉说:“二哥,讲清楚,我觉得可信,就马上放二嫂过来。”   “嗯。”上车之后,陆昉第一次转头,和陆闯对上眼,“我和你二嫂从没相互摊过牌,但你二嫂知道,我已经知道,十年前我的二次残疾,是你二嫂为了和我在一起,故意为之。”   “……”陆闯久久失语。   这完全是一个,如果作为当事人的陆昉和杭菀两个人,不主动透露的话,其他人很难发现的一个秘密。   ——在听到视频里几年前的陆清儒做出这个推断时,乔以笙也是和陆闯一样的想法。   而陆清儒并非凭空推断的:“你父母发生车祸之后,我锁定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陆昉。”   “一切都那么地吻合:是陆昉和你爸爸秘密接触,雇佣你爸爸为宜丰庄园设计图纸,他看起来是唯一和你爸爸有交集的人。”   “调查陆昉的过程中,发现陆昉在工地出事故,并不是被人推下去的,工地也没有设计陷阱,查来查去,问题只能出在陆昉自己的腿上面,所以陆昉没站稳,才摔的。”   “可陆昉之前两条腿的检查报告都很正常,显示他恢复得很好。这一点我是确认过的。健康的陆昉很适合当工具,我选定他了。” 第558章 不打扰   “也就是说,陆昉确实能走了,但在那之后腿又出现问题。所以我往这方面做了调查。”   “虽然工地的摔伤给他的腿造成的伤害做了很大的遮掩,也归结到了陆昉能走路之后没注意休息之类的问题,但还是被我查出来了,他的腿在摔伤之前就有新问题了。”   “最初负责陆昉的医生是杭菀的老师和杭菀,后来全是杭菀。以杭菀对陆昉的关注度,不可能在那之前没发现陆昉的腿有新问题,事后也没告诉陆昉。”   “后来杭菀又嫁给了陆昉。陆昉的态度……”   陆清儒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陆昉的腿,应该就是杭菀造成了。出事现场既然什么也没发现,能对陆昉的腿下手的人,只有杭菀了。”   乔以笙一瞬间地明白了,陆闯那么多年的思维其实就是局限在了,没料到,杭菀的那种爱,是宁愿折断爱人的翅膀,也要把爱人锁在自己的身边。   不,更准确来讲,是以前的陆闯对杭菀还不够了解,如今面对连番小动作的杭菀,其实就不一定了。   加上也不了解乔敬启车祸背后真正的原因,所以当初想来想去也只能认为是躲在暗处的人特别隐秘,而且是同一个人同一天对陆昉和乔敬启下手,与彼时宜丰庄园项目的利益争夺密切相关。   如今随着乔敬启身世等一系列秘密的层层揭开,回望曾经的谜团,才有了新的角度和新的思路。   视频里陆清儒的表情有几秒钟的茫然,忽然问:“我在干什么?”   像是突然间犯病。   但很快陆清儒又自己回神了,还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   重新面对镜头,陆清儒冲她笑了笑:“爷爷没事,跟机器一样,卡壳了一会儿。我们继续聊,我们刚刚聊到陆昉是不是?”   “其实是最近,爷爷才在怀疑,是不是有人知道我有个儿子,知道你爸爸和我的关系。”   “前两年爷爷就是觉得,是我搅起的陆家的内斗,导致你爸爸成为牺牲品。”   “如果从内斗的角度,陆昉反而排除掉嫌疑,他好不容易找来的建筑师,死了对他没好处。”   “爷爷费了好多心思,调动能调动的所有人力,去调查陆家这边的所有人,旁系的几个也没放过。始终没有结果。”   “爷爷不能不从源头重新出发,重新考虑。”   “如果不是内斗,只能是陆昉,或者其他人。发现了你爸爸的身世。但为什么会发现?怎么发现的?爷爷都要自我怀疑了,还把身边的亲信给做了排查。”   亲信,指的无疑是庆婶了。   “如果消息不是从爷爷这里泄露的,那可能就是从聂家泄露的吧。”陆清儒的表情不若方才和蔼了,“聂家那位……佩佩还是太单纯了。虽然爷爷和聂家那位表面上相安无事,但爷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肯定不是善茬。”   “爷爷没在佩佩面前说罢了,毕竟他是佩佩的丈夫,佩佩有她的新生活,爷爷和佩佩重逢后唯一一次见面,佩佩也很明确地告诉我,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爷爷无话可说。当年确实是爷爷先放弃她的。能再见她一面,还知道了和她有个儿子,爷爷已经满足了。爷爷不贪心,爷爷尽全力不打扰她。”   “不打扰……”   “不贪心……”   嘴上嘟囔着不贪心,但陆清儒的脸上尽是落寞的表情,大概因为录的视频是给自己孙女看的,所以陆清儒没有刻意遮掩。   少时,陆清儒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爷爷讲到哪里了,又得想想,想想。”   乔以笙都想给视频里的他提个醒。   不过陆清儒还是成功接上了他自己的茬:“可惜爷爷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聂家那边开展不了调查,只能还是在陆家这边继续想办法推进下去。”   “你爸爸去世之后,爷爷很担心你,一直让人暗中关注你。也考虑过你的安全问题。同时又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也不知道,爷爷还能护着你几年。”   听到这里的时候,乔以笙忽然在想,当年那人没有对她斩草除根,或许缘由就在此。不是那人不想,而是那人没来得及对她动手,陆清儒就因为乔敬启的死,触发了对她的全方面关注,那人没机会下手。   而且那人如果在已经引发陆清儒警惕的情况下还冒险对她动手,那人可能就要被陆清儒揪出来了。   所以那人选择了暂时放过她。或许也观察到陆清儒好像并没有要把她找回陆家的打算,而她看起来也没有对那人有太大的威胁,她的小命得以被暂时性地留着吧……   “乔乔会不会觉得爷爷很没用?”陆清儒眼睛笑眯眯的,表情间则凝满自责和愧怍,“爷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爷爷已经很努力地在对抗了,但生老病死就是再有钱也没办法逃过一劫。”   “如果不是生病,精力不济,爷爷肯定早就为你父亲报仇了。爷爷也不指望乔乔你能原谅爷爷。”   “爷爷也不知道自己调查到哪一步了,不知道爷爷遗漏了哪些还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离真相不远了。”   “但爷爷就算死了,也会尽力安排好一些事情的。陆家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包括爷爷也是。”   “……”一瞬间,乔以笙是有些怵的。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多了,觉得陆清儒最后一句话的言外之意好像是要让陆家全部的人为乔敬启陪葬?而且他原本就因为对他父亲的怨恨而筹划着报复陆家不是吗?   “不知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爷爷是不是还活着。”陆清儒有些感伤。   这段话之后,陆清儒发呆停顿的时间有些久,如果不是看见视频的进度条还有一点,她都要怀疑已经全部播放完了。   乔以笙往后拖了一点,拖走陆清儒的发呆,拖到陆清儒又开口的地方——   “乔乔,爷爷希望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已经找出给你爸爸制造车祸的人。”   “如果还没有的话,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   “是不愿意继续被迫卷入这些与你无关的恩怨,还是想亲手为你爸爸报仇。”   “无论你做出哪一种选择,爷爷都可以尽最后的能力,去帮你。” 第559章 潜意识   现在,乔以笙站在过道上,真正面对的,不是意识不清醒的陆清儒,而是庆婶。   庆婶如常和她打招呼:“乔小姐。”   既没有装模作样地询问乔以笙怎么从这个方向过来,也没有额外多余的话,只是简简单单地问候。   主动权,完全还是在乔以笙的手上。   乔以笙应声掀起眼皮,说:“陆爷爷睡着了,庆婶是不是要先安顿好陆爷爷?”   庆婶点头:“是啊,在轮椅上这个姿势睡觉身体会僵的,我得把董事长送回床上去。”   “那庆婶先去吧。”乔以笙侧身让开道,“我肚子有点饿了,到餐厅吃点东西。”   庆婶推着陆清儒回房间。   乔以笙也走向客厅,走去餐厅,在餐桌前落座。   阿苓去厨房,亲手给乔以笙做了一碗面。   乔以笙发个呆的功夫,阿苓做好的面就端出来放在她面前了。   乔以笙不是第一次吃阿苓做的面了。在这里每次她不敢随便吃饭的时候,都是阿苓给她做。   包括早上阿苓装模作样在楼下给她做所谓的明舟市特色早餐,其实也是阿苓做的面罢了。   阿苓不会做复杂的菜,主要是野外生存能力强,加之职业的原因,追求的从来都是简单快速的饭食。   眼前的面,就是非常简单的清汤、面条、一根青菜、一个荷包蛋,清汤表面漂浮几滴黄橙橙的晶莹的油光。   阿苓第一次做给乔以笙吃的时候,还特地说了一句话:“没有大小姐给我吃的关东煮味道好,请大小姐将就。”   乔以笙还打趣了她一句:“当初你的意思好像是,食物之于你没有喜欢不喜欢、好吃不好吃,只有能不能吃?”   而吃的第一口乔以笙就对阿苓的手艺赞不绝口。   乔以笙还开玩笑问阿苓是不是跟聂季朗学过。   到现在,乔以笙还是感觉,阿苓煮的面和她第一次吃的时候一样好味道。   乔以笙都像跟阿苓学一学,然后以后得空了还能做给陆闯吃。   庆婶也在这个时候从陆清儒的房间里出来了,走来餐厅这边关心道:“乔小姐一会儿几点回工地。”   “吃碗面吧。担心一会儿又下雨了。”说着,乔以笙让阿苓先代替庆婶去看着点陆清儒。   陆清儒这样的病人,即便只是睡觉,也有可能突然间发生状况,身边一般不能少人、人不能离开太久。   庆婶没有反对乔以笙的做法:“我其实也给乔小姐留了午饭。”   乔以笙说:“那就留着给余亚蓉女士吧。庆婶省一顿做饭的功夫。”   庆婶点头:“嗯,可以的。”   乔以笙将原本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从桌下抬起来,伸到庆婶面前:“陆爷爷的小蛋糕,昨晚落我这里了,我帮忙洗干净了。”   庆婶只是看一眼,没有立刻拿回去:“乔小姐,考虑清楚了?”   归还小蛋糕,就是不掺和的意思,选择离开漩涡;不归还,就是陆清儒的暗室,以后她可以任意进出,那么她就是选择亲自报仇——乔以笙是这样理解的。   其实乔以笙感到有些好笑。   这几个月来她似乎一直在做选择:选择陆闯替她报仇or她亲自报仇,选择成为附带着联姻任务的聂大小姐or不成为。   现在,她面临的新选择是:要不要成为陆大小姐。   都走到这一步了,乔以笙怎么可能放弃亲自报仇?   但她现在也没有立马明明白白地回答庆婶。   “小蛋糕你先保管,其他的,我需要想一想。”说完乔以笙低头吃了两口面。   咀嚼吞咽下肚后,发现庆婶还一直站着,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拿小蛋糕。   乔以笙指了指椅子。   庆婶摇头:“我一会儿就进去。”   乔以笙提出:“你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庆婶说:“乔小姐问问看。”   乔以笙主要是想确认:“我第一次在订婚宴的宴厅里见到你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谁?”   庆婶笑笑:“那个时候我也吓一跳。董事长人虽然不清醒,脑子是糊涂的,但遇到佩佩的事情,还残留着一些潜意识和本能,才会在无意间看见你的时候,走到你面前找你,喊你佩佩。送你小蛋糕,也是董事长潜意识里的个人行为。”   而庆婶也没怎么刻意阻止。   毕竟不知情的人,什么也不会懂。   不会懂对着她喊佩佩的含义,不会懂小蛋糕里有秘密。   包括她。   乔以笙又问:“那昨晚他给我小蛋糕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发现了暗室的存在?”   “我知道。”庆婶说,“乔小姐你捡纽扣的当晚,入夜后又去了隔壁的书房,我就猜,你可能要发现暗室的存在了。”   “你没暗中阻挠中调查暗室的存在,也不主动来跟我透露?”乔以笙询问缘由,“包括昨晚我拿到小蛋糕,如果我没带走小蛋糕,如果我不够细心,很可能发现不了它就是钥匙。”   庆婶回答:“如果没发现,那就没发现。”   乔以笙:“……”   “董事长就是交待我,顺其自然。”庆婶顶着她那张始终淳朴的面庞,讲话的口音也一如既往,但偏偏与她交谈的内容又不同寻常。   乔以笙特别别扭。   大概因为刻板印象吧。总觉得能成为陆清儒的心腹,能被陆清儒如此信任的人,形象上不该如此。   至少应该像阿苓那样吧,而不是从头到尾怎么看就是保姆、看护的模样。   而针对庆婶的这句话,乔以笙提出质疑:“既然顺其自然,为什么你发现我和陆闯在搜集陆家晟他们兄弟姐妹三人的DNA样本时,要偷偷发消息向陆家晟通风报信?”   虽然她是肯定的语气,但直到现在庆婶没有否认,她才真正确认,陆闯没有猜错——   “乔小姐,一些事情,顺其自然,另外一些事情,董事长有其他交代。” 第560章 陆   那视频,是陆清儒三年前录的了。   乔以笙明白庆婶口中的“交代”,必然是陆清儒还清醒时候的预先交代。庆婶身为陆清儒的亲信,遵循陆清儒的意志办事。   “他交待你给陆家晟通风报信,让陆家兄弟姐妹三人团结起来对抗我?”乔以笙难以理解。   这和陆清儒要陆家人内斗的想法,不是背道而驰吗?   “通风报信的目的并不是这个。”但庆婶也没有要做解释的意思,她只是说,“他们兄弟姐妹三人不可能真正一条心。”   然后庆婶便结束交谈:“乔小姐,你先考虑吧。考虑之后告诉我。我进去照顾董事长了。”   乔以笙心底暗暗吐槽,他们这些人怎么都一个样?聂季朗之前也如此,一些事情就是故意隐瞒,不告诉她。   -   乔以笙的所谓考虑,其实就是先和陆闯通个气。   吃完面乔以笙就按照原计划离开陆清儒的别墅,和阿苓两人回郊区。   路上乔以笙给陆闯发消息报平安:【见面聊】   发完乔以笙就寻思着,陆闯如今被陆家晟栓着,她又回工地,短时间内估计很难见到面。   可陆闯也回复她一句:【见面聊】   乔以笙心里便有数了。   mia又和乔以笙一起吃过晚饭才离开的。   之前乔以笙住在mia家里时,就提过牛奶奶的手艺,最近mia过来亲口品尝,玩笑道想赖着不走了。   乔以笙问:“你想赖着不走的原因,究竟是因为牛奶奶的手艺,还是我师兄?”   mia坦坦荡荡大大方方承认:“当然都有。”   送走mia之后,乔以笙由圈圈陪着,独自在宿舍里画图。   雨又下得特别大,但不似昨晚兼具雷声和闪电。   乔以笙洗漱之后还不见陆闯,便打算先睡了。   今天mia刚给圈圈洗过澡,乔以笙给圈圈擦干净狗爪子,允许圈圈到床上来和她一起睡。   所以后来乔以笙醒过来,是因为圈圈被抱走而不满地发出声响。   鼻息间除去熟悉的雪松味儿,也夹杂着夏夜的大雨该有的凉爽,只是这丝凉爽对于室内空调的温度,反倒成了闷热。   睁开眼就见陆闯瞪着眼用唇语教训圈圈,为什么要叫。   圈圈和他对着干,叫得更大声。   乔以笙好笑地坐起来:“你不给它挪窝,它不就什么声儿也没有。”   陆闯对着圈圈说:“逆子,既然如此,就罚你今晚去跟大炮睡。”   圈圈挣脱陆闯,重新跳到床上,一头撞进乔以笙的怀里,嗷呜嗷呜。   乔以笙摸摸圈圈的脑袋:“行了,你现在看起来比它脏,去洗洗吧你。”她朝角落里圈圈的专属狗窝抬了抬下巴,“否则你就到圈圈的狗窝去睡。”   陆闯是在修车铺外面停好车进来的时候没撑伞,所以淋了一会儿雨,夏天的衣服布料薄,洇湿了便轻易地贴了他的皮肤。   乔以笙撒了谎,比起脏,其实性感更准确。   陆闯的眼神分明显露出他洞悉了她真正的想法。   一条腿屈膝跪在床上,他顶着微潮的发梢,朝乔以笙倾身,捏住乔以笙的下巴,抬高她的脸,啃住她的嘴唇。   在乔以笙怀里的圈圈,等于近距离围观他们接吻。   房间里时不时响起引人遐想的唇舌交缠声。   乔以笙的嘴唇被他碾磨到微微发麻,陆闯结束了这个吻,还特别欠地对着圈圈说:“请你吃狗粮,撑吗?”   乔以笙:“……”这狗粮还真是狗粮了。   陆闯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乔以笙已经成功地把圈圈打发回它的狗窝了,并把它的狗窝调转了个方向,不让圈圈能够直视到她的床。   陆闯冲的是冷水澡,但他夏天体温高,乔以笙轻轻捏上他紧实有力的小臂,他还是跟火炉似的。   搂着乔以笙,他的视线从狗窝收回来,饶是兴味:“乔圈圈,我就不该多系这么一条浴巾。”   乔以笙直接帮他把浴巾扒拉开:“那就不要系了。”   不能白白让狗窝调转了方向。   滚烫,火热,躁动。   外面的雨是协奏曲。   以这种方式出了一身汗之后,乔以笙觉得心里发堵的地方,疏通了不少。   和喜欢的人之间的情爱,功能比她想象得要多。   而且乔以笙感受得出来,陆闯和她一样,原先心里都沉甸甸的。   听着雨声,享受事后静默的温存,他们谁也没着急开口。   乔以笙喜欢陆闯粗粝的手指抚摸在她后背的感觉了,所经之处都跟通了电似的。   她则习惯性地趴在他的身上,下巴抵在他的胸口,一手推高他的下巴,一手轻轻地抚摸他突出的喉结。   他的喉结敏感如初,她一摸,就上下滑动。而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的时候,总是那般令她移不开视线。   摸着摸着,乔以笙便有些使坏地吻上去。   两人便又纠缠在了一起。   最后反倒什么也没聊,相拥着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想出门遛弯的圈圈成了他们的闹钟,用温热的舌头把他们相继舔醒。   然后圈圈就被陆闯先送出去给大炮了。   乔以笙和陆闯收拾停当后一起出门,把早饭带车上,在陆闯送她去上班的路上吃。   乔以笙隔着袋子撕着包子,自己吃一口,往开车的陆闯嘴边喂一口,几个来回之后,说:“有个事跟你商量商量。”   -   星期三,陆家晟才终于稳住了项目,得到了一丝喘息。   不用再饭也没胃口吃,不是在公司开会就是在家里的书房继续开会。   因为陆家坤这几天帮了他的大忙,陆家晟早上特地约陆家坤在家里好好吃一顿早饭,吃过早饭,哥俩再一起去上班。   但庆婶打电话过来了,说陆清儒有一点事情,需要大家全部到场。   第一反应是陆清儒的身体又怎么了。   赶过去别墅的时候,发现不仅陆家旁系的代表也被请来,连陆氏集团里几位董事代表也出现,陆家晟的预感大大地不妙。   他着急忙慌地去找陆清儒,确认陆清儒的身边陪着的只有庆婶和余亚蓉,他安然地放下心——还以为他派遣在这边的保镖没通知他乔以笙又来了。   结果陆家晟跟着庆婶和余亚蓉一起推陆清儒出去客厅见大家的时候,却又见到了刚刚抵达别墅的乔以笙。 第561章 公证   陆家晟的气血上涌至脑门,他觉得他猜出来今天召集大家聚在这里是干什么了。   “轰出去!把她给我轰出去!”陆家晟已经顾不上什么理智了,大步走过去,给外面的保镖下达指令,还妄图亲自动手拽住乔以笙不允许她进门。   但没等碰上乔以笙的手臂,陆家晟就被阿苓拦住了。   陆家晟没把阿苓放在眼里,要薅开阿苓。   阿苓先一步掰折陆家晟的手臂至陆家晟身后,猛一推,将陆家晟推离乔以笙三米远的位置。   陆家晟擦着汗小跑过来当和事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啊。”   乔以笙没什么表情地说:“不是陆伯伯先动手的吗?”   余亚蓉也上前来给陆家晟帮腔:“我大哥可是你的长辈!长辈就算对晚辈动手又怎么了?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阿闯从小到大都挨了多少顿打!”   “而且我大哥那怎么叫对你动手了?他让你出去你又出去,他抓你一下怎么了?今天陆家内部在开会,在商量大事,小辈都没来。也没见阿闯和你一起,你来干什么?”   不用乔以笙回答,庆婶开口道:“二姑娘,是我通知乔小姐过来的。今天需要乔小姐在场。乔小姐必须出席。”   “为什么?”余亚蓉转向庆婶,“她不是一个外人?”   庆婶说:“二姑娘稍安勿躁,等会儿你就一清二楚了。”   稳住身形的陆家晟还在阻拦:“不行!家坤、亚蓉你们听我的!这个家今天我们三人必须联起手来做主!不能让乔以笙呆在这里!快!赶走她!”   庆婶笑着说:“陆大哥,董事长人在这里,还喘着气,陆家还是董事长做主。而且这里是董事长的别墅,不是陆宅。”   陆家晟转而冲到庆婶面前去:“是啊!是我爸做主!又不是你做主,你算什么,给我们指手划脚的?今天让我们过来究竟是我爸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大哥,你今天怎么了?不必这样的?”陆家坤双手抱住陆家晟的腰,但他没能拖住陆家晟。   陆氏集团的几位董事代表和陆家旁系的几位代表倒也过来阻止了。他们几乎全部认为陆家晟莫名其妙,你一言我一语——   “陆总,干什么生这么大的气?至于吗?她是你儿媳妇吧?阿庆都是董事长身边的老人了,从她爸爸开始就在董事长身边工作,阿庆既然让你儿媳妇也来参加,那就参加,有什么大不了的?”   “家晟啊,你和保姆有什么矛盾,你们之后私下自己解决,现在先让我们听听要讲什么事情。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等会散会还有事情要做,那么大一个公司还等着我们咧。”   “你们懂什么?!”陆家晟搞得头发都乱了,想说什么又憋着,脸色因此又青又白。   大家索性全都不理会陆家晟了,催促庆婶:“人都来齐了吧?董事长有什么事,你可以代为告诉我们了。”   “稍等。”庆婶示意大家落座,然后拨打了一通电话,对电话那边的人说,“可以了。”   不出两分钟,三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进门来,为首的那位先问候坐在轮椅里淌着口水的陆清儒:“陆董事长。”   旋即他向在场的各位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xx律师团的律师,姓孔,可以称呼我孔律。我这里有一份陆董事长三年前的视频,需要大家看一看。”   这种阵仗,特别像律师宣读遗嘱的场面。虽然现在陆清儒尚在世,但眼前的状况,在场大多数人心里已经有数,大概率是陆清儒要宣布财产分配和继承人等相关事项。   陆家晟打断孔律师,又闹了起来:“你算什么律师!我爸以前身边的律师团根本不是你们!你们律师团的名字我们听都没听说过!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突然冒出来的!”   孔律师朝陆家晟递出名片:“陆总,我们律师团虽然名气不大,但保证是合法合规的存在,在业内大家也都是认识的,也很受客户的认可。您可以去查一查。能受到陆董事长的委托,是我们的荣幸。”   陆家晟根本没接,直接拍掉孔律师的手。   陆家坤倒是跟孔律师重新要了张名片。   余亚蓉也立刻凑到陆家坤身边。   陆家旁系的几位代表里也有人问孔律师要了名片,孔律师一一递送。   “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孔律师询问。   大家点头同意。   孔律师等三人便开始操作,将陆清儒留在律师团手里的那份视频播放出来。   画面里的陆清儒,和乔以笙在暗室内看到的那份视频里的陆清儒是差不多模样差不多状态的。   只不过她看的那份视频,只有陆清儒一个人。   现在这份视频,陆清儒身边是有律师公证的。   如大家所猜测的,内容就是关于财产和继承人的。   陆清儒一点废话也没有,单刀直入,在视频里告诉大家,是他告诉委托律师,如果找回他丢失的大儿子,那么他就要指定继承人。   而现在,他指定的继承人,就是——“我的孙女,乔以笙。”   这七个字出来的时候,除了陆家晟之外,其他人都好像呈静止画面了,无人动弹也无人说话。   于是整个空间只回响陆家晟的声音:“做梦!”   几秒种后,其他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瞬间集中到乔以笙的身上,旋即是七嘴八舌的吵嚷——   “董事长怎么还有一个丢失的儿子?什么时候生的?”   “她不是董事长的孙媳妇儿吗?怎么又成董事长的孙女了?”   “乱套乱套啊。”   “我没明白,董事长这意思是,家产也全部由这个突然冒出的孙女作主?家晟、家坤他们没份儿?”   “……”   视频里还记录了陆清儒在文书上签字的整个过程。   孔律师将视频里的那份文书出示出来给大家看。   同时随文书出示的,还有乔以笙和陆清儒之间的亲缘鉴定报告,证明了乔以笙是陆家的孩子。   大家大为震惊。   余亚蓉也开始疯了,现在成了比陆家晟还激动的人,冲上去夺过文书和亲缘鉴定,愣愣地看了会儿,似要把每一个字都看穿个洞出来,难以置信又气愤地嚷嚷:“假的!一定是假的!是你们这些人伪造的!” 第562章 阵营   “你!你!你!”余亚蓉抬起的手指分别指向乔以笙、庆婶和孔律师,“你们三个人全是骗子!联起手来骗我们陆家的财产!”   说完余亚蓉还把手里的文书和鉴定报告撕个粉碎。   终归只是副本,撕了就撕了,她撕了,也依旧存在法律效力。   孔律师不慌不忙:“如果有疑问,你们可以去查证。”   “三年前我爸已经生病了!他的脑子怎么可能清楚?!他找你们律师写了什么文书都不作数!我要去告你们!”余亚蓉还将撕粉碎的纸丢向乔以笙。   破碎的纸轻飘飘的,到半空就全部散落,倒也砸到乔以笙,但阿苓还是挡在了乔以笙的面前。   孔律师解答余亚蓉的质疑:“我们这里还有一份陆董事长开具的医生证明,证明陆董事长当时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是完全具有民事行为能力的人,可以独立实施民事法律行为。”   孔律师的这见招拆招,完全体现了陆清儒曾经的算无遗策,提前把所有可能存在漏洞的地方都堵住了。   眼前的余亚蓉一时之间被堵得哑口无言,气急败坏之下开始出现无理取闹的撒泼行为:“我管你是不是有证明!不作数!我说不作数就是不作数!”   余亚蓉都气哭了,转向陆家晟和陆家坤:“大哥!二弟!你们哑巴了?你们说句话啊!爸怎么会这样?”   “就算他真的还有个私生子,我们仨难道就不是他的子女?他怎么可以把东西全部给那个私生子的女儿?不给我们留一丁半点?!”   陆家晟处于要暴走的状态:“现在让我说什么说?!我刚刚要赶她走你们拦着我干什么?!”   “所以大哥你知道这个女人是来抢我们东西的?”余亚蓉飞速奔到陆家晟面前,拽住陆家晟的衣领,“大哥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没告诉我?”   好似刚刚回神的陆家坤也终于有了动静,跟在余亚蓉后面附和:“是啊大哥,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先别烦我!你们问我有什么用?!现在事情都这样了!”陆家晟甩开余亚蓉的手。   陆家坤及时扶住余亚蓉,余亚蓉才没有摔倒。   庆婶适时地开口,鞠着躬开口对大家说:“辛苦各位来这一趟做见证人了,董事长的意思现在各位都一清二楚了,之后就不再另行通知。我准备了早点,大家可以吃过再去忙。”   其实一个个的反而不着急走了。   一来大家大受震撼,还没缓过劲,得再消化消化。   二来陆家晟、陆家坤、余亚蓉兄妹三人如今落在他们眼中犹如小丑一般,接下去肯定还要闹的,大家抱有观戏的心理。   三来也想仔细再瞧一瞧乔以笙,瞧一瞧这个年纪轻轻的继承人,接下去要如何应对陆家晟、陆家坤和余亚蓉。   余亚蓉见乔以笙要跟着庆婶一起推陆清儒回房间,要冲上去。   被陆家坤及时拦住:“冷静冷静,有话我们一会儿坐下来好好谈,这么闹下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别被看了笑话去是不是?”   最后一句提醒,陆家坤压低音量,苦恼地擦着满头的汗,不仅是对余亚蓉说的,也是对一旁的陆家晟说的。   余亚蓉没听进去,但陆家晟听进去了。   不过陆家晟听进去之后,是上前顶开了庆婶,抢过陆清儒的轮椅,推陆清儒前往书房,避开客厅的一大票人。   他没忘回头把陆家坤、余亚蓉喊上。   最后甚至把目光落在乔以笙身上,咬牙切齿:“你!也必须进来!”   不用他说,乔以笙暂时也没有要走。   她甚至直接走到陆家晟旁边,小声对陆家晟说:“陆伯伯,余姑姑和陆二叔有忧虑,可以理解,但你根本不需要这么担心。我和陆闯还有婚约,你忘记了?我和陆伯伯你是一家人,给我的,也就是给陆伯伯你的。”   “一家人什么一家人?谁跟你是一家人?”陆家晟鹰隼般的眸子如果能杀人,乔以笙目测自己已经死好几回了。   乔以笙与他摊牌:“陆伯伯,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你不是爷爷的……”   最后的字眼她故意没讲出来,点到为止。   虽然根据曾经那条匿名短信,早能猜到乔以笙一清二楚,但眼下当真被乔以笙亲口揭出,陆家晟还是不由自主地一瞬睁大眼。   然后陆家晟更恼火了:“你和陆闯在外人眼里是堂兄妹,婚约还怎么履行?你休想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乔以笙快速道,“陆伯伯你该庆幸你生了陆闯这么个好儿子,很会拿捏女人的心。我必须跟你承认,通过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喜欢上他了,也确实想跟他结婚。”   “我虽然回归了陆家,但没关系,你随便找个理由对外宣称陆闯不是你亲生的就行了,不会有人追究的,我还是可以和陆闯结婚,我们还是可以成为一家人。我是个建筑师,根本不会管理公司,到时候实际掌控陆氏集团的人还是陆伯伯你和陆闯,我一个女人最多就是花一花钱。”   “陆伯伯,你自己想想,这样对你是不是最好的?”   陆家晟的眼睛是眯起来盯着她的。   他到底是陆闯的父亲,父子俩有一点点相似之处。   瞥见后面陆家坤和余亚蓉越走越近,阿苓快隔不开了,乔以笙最后又补充:“我知道陆伯伯你心里可能在盘算着,弄死我,家产就又回到你们手上了。”   在她“弄死”两个字吐出的瞬间,陆家晟的呼吸是滞了一瞬的。   “我可以实话告诉陆伯伯,我也没那么傻,我已经委托刚刚那个孔律师做了公证,如果我死了,陆家的全部东西都会捐出去,所以是回不到你们手里的。”   “陆伯伯,你真的要想清楚,是跟着我和陆闯,我们一家人拥有陆家,还是你去和你的弟弟、妹妹,三人再分家。即便你们不争斗了,平分,那也只有三分之一。”   “财产可以你们兄妹三人平分,但陆氏集团呢?你一个人掌权,不爽吗?”   时间恰得刚刚好,走进书房的刹那间,乔以笙讲完最后一个字。   陆家坤和余亚蓉也紧随他们后面。 第563章 分裂   一进门余亚蓉就要打乔以笙。   但有阿苓在,余亚蓉别说碰乔以笙一根手指头,半道就被阿苓给阻拦了。   余亚蓉无能狂怒:“贱人!你爸最多就是我爸跟外面的女人生的野种!”   庆婶提醒余亚蓉:“二姑娘,当着董事长的面,留点口德吧。乔小姐是董事长和佩佩的孙女。”   闻言,不止余亚蓉的困惑得到解答,陆家晟的怀疑同样得到验证。   在此之前陆家晟先是在想,陆清儒什么时候拈花惹草在外面有了女人偷偷生了个孩子还有了孙女。   后来陆家晟才怀疑,乔以笙其实就是陆清儒和佩佩的孙女。但陆家晟又想不通怎么聂家那边又说乔以笙是聂家的女儿所以送来陆家联姻,进而揣度聂家居心叵测。   现在陆家晟还不是想不通。不过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下乔以笙成了陆家的继承人,拿到了陆家的全部财产,而让陆闯和乔以笙结婚,确实成为他目前的最佳选择。   而得知陆清儒曾经和佩佩有过孩子,余亚蓉骂得更难听了,大概觉得陆清儒既然连财产都一秒钱不分给她,她便也不用拿陆清儒当父亲,指着陆清儒的鼻子一起骂。   “什么佩佩不佩佩的!原来也是个破烂货!不守妇道伤风败俗!”   “我妈辛辛苦苦给你生了三个孩子!我们兄妹三人也一直很孝敬你!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外面的野孩子!”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也不怕下地狱?!你这张老脸现在在外面都挂不住了!晚节不保说的就是你!”   庆婶即便是天生的喜庆脸,这会儿也因为余亚蓉的话不太高兴:“二姑娘,你如果再这样的话,我只能把你先请出这里。”   “那你就试试看你请不请得动。”余亚蓉一屁股坐进旁边的古董椅里,侧开脸抹眼泪,嘴里同时在跟陆家晟和陆家坤讲话,“大哥二弟!你们现在怎么说?!”   陆家坤给余亚蓉递纸巾,像是没主见一般,看向陆家晟,等着陆家晟开口。   不光陆家坤,乔以笙也等着陆家晟。毕竟这一趟,是陆家晟喊大家进来书房的。   陆家晟在犹豫了一分钟之后,对陆家坤和余亚蓉说:“要不你们两个先回去。”   余亚蓉屁股还没坐热,噌地立马站起身:“回去什么回去?!大哥你什么意思?!想打发走我和二弟?你还没回答我跟二弟,你早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为什么隐瞒我们?”   “我又不是故意的?”陆家晟解释,“我也就比你们提前发现几天而已!不是故意隐瞒你们,我是还没想到该怎么告诉你们。”   “我是你们的大哥,遇到大事当然我走在最前面、我先扛着。我本来在想我可以解决的,我解决了不就好了,也不用你们两个再费心思不是吗?我的好心怎么成了驴肝肺了?”   “好心吗?”余亚蓉质疑,“我怎么觉得大哥你是根本没和我们一条心?”   兄妹俩眼见就这么吵起来。   乔以笙摸摸旁观着,不禁在想,如果庆婶之前没有发那条消息给陆家晟通风报信,今天他们兄弟三人可不一定能吵得起来吧?   陆家晟因为已经提前消化了她是陆清儒的孙女这件事,所以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陆清儒的视频内容并非造假。   陆家晟的接受,也验证了今天宣布的这件事的真实性。   而陆家晟暴露出他的知情,很难不引发余亚蓉和陆家坤的猜忌,分裂他们兄妹三人。   再者,从陆家晟被通风报信到今天,中间间隔的这几天,给足了陆家晟思考的时间,加上陆闯在陆家晟面前的演绎,今日乔以笙拉拢陆家晟,陆家晟能迅速从视频内容里拔出来,脑子比较快速地清醒冷静,接受乔以笙的示好。   ——是的,陆家晟刚刚开口就让余亚蓉和陆家坤先走,可不就表明,陆家晟识时务,已经做出选择?   这,难道就是庆婶通风报信的真正目的?在为如今这后面的事情未雨绸缪吗?事情还得建立在,对陆家晟的性格精准拿捏的基础上。乔以笙的目光飘向庆婶。   庆婶正在事不关己般地给陆清儒擦口水。   陆清儒比庆婶更像个完全置身事外的人。   那边陆家晟和余亚蓉的争吵,以陆家坤作为和事佬暂时消停了。   陆家坤看起来还有点惨,余亚蓉要打陆家晟的时候误伤了拦在中间的他,他的额头上多出一个余亚蓉的美甲留下的刮痕。   乔以笙的视线从陆清儒身上收回来时,落在陆家坤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陆家晟气道:“好好!你们两个不先走!行!那我先走!我去找律师!我就不信现在的情况没有一个能破局的口子!”   说到做到,陆家晟带头离开书房。   余亚蓉愣住了。   陆家坤先看看陆家晟,再看看余亚蓉,最后选择跟随陆家晟的脚步:“我觉得大哥说得没错,我们现在应该先去找律师问清楚爸今天宣布的这份文书有没有效力。”   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余亚蓉一个人。   余亚蓉愤恨地瞪了瞪乔以笙,最终也跟在陆家晟和陆家坤后面。   就这样,因为快速搞定了陆家晟,乔以笙暂时免去了继续被他们兄妹三人闹的困扰。   不过没多久乔以笙就接到陆家晟的电话。   陆家晟主要是跟她确认她和陆闯结婚的事情,警告乔以笙别耍花样,他会和律师沟通,起草一份乔以笙和陆闯的结婚协议,到时候联系乔以笙签字。   乔以笙当然是先应承下来:“好,我等着陆伯伯你送来协议。”   在陆家晟送来结婚协议之前,陆闯先被陆家晟火速打发过来乔以笙的身边。   “托你的福,陆家晟现在交给我的任务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贴身不理你的身边,为你服务。”   陆闯奉命过来别墅的时候,客厅里等着瞧热闹的那些人已经因为陆家三兄妹的离开也各自散去了。   别墅里发生的一切,由这些散去的人,在陆家整个家族内部和陆氏集团上上下下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并且不可避免地也泄露到媒体那边,小道消息横飞。   中午陆闯要送乔以笙回工地之前,告诉乔以笙,陆氏集团股价暴跌。 第564章 接班   股民对公司未来前景的观望,一定程度上是会影响股价的。   新继承人的消息刚一传出,就出现股价暴跌的情况,说明了大众对陆氏集团的这位接班人没有信心。   陆闯对此评价:“早料到会这样。”   “什么意思?”乔以笙故意挑刺,“外人不信任我,你难道也不信任我?”   “怎么可能?”陆闯的求生欲很强似的,“我自己的老婆不信任,我能信任谁?我老婆接管陆氏集团,肯定会带陆氏集团走向新的辉煌。”   乔以笙也评价:“彩虹屁的功力有点进步。”   却听陆闯下一句就道:“有我这么个老公在你背后可以为你出谋划策,你怎么可能接管不好陆氏集团?”   乔以笙:“……”   ok,到头来不是吹她的彩虹屁,而是他自吹自擂。   什么求生欲,完全是她的错觉。   陆闯接收着乔以笙的白眼,斜勾着唇角再道:“在你背后出谋划策,怎么毁掉陆氏集团。”   是啊……毁掉陆氏集团……哪里能想到,陆清儒竟然也不在意由他一手创立的心血是否就此毁于一旦。   “你有没有觉得跟做梦一样?”乔以笙问。   陆闯实话实说:“嗯,做梦一样,梦得我突然很茫然。”   乔以笙明白陆闯的意思。   这些年陆闯韬光养晦,暗中构建属于他的商业版图,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和陆氏集团抗衡。   可如今,乔以笙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陆家的继承权,陆氏集团到了乔以笙的手里,几乎能说是任凭乔以笙折腾。   原本堵在陆闯面前的山一般高大的敌人,消失了,没有了压力的同时,陆闯也失去了目标,仿佛他都白忙活了。   乔以笙抓住陆闯的手:“有什么可茫然的?败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确实得帮忙出谋划策。”   而且,现在还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陆氏集团只是暂时到了她的手里,后面会发生什么,还得拭目以待。   那个幕后黑手能善罢甘休?难道已经一点能耐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乔以笙夺走一切?   陆闯的手指戳了戳平板电脑上显示的股价波动:“你猜会不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煽动股东们反对你接手陆氏集团?”   “那就尽管来吧。”乔以笙还怕没人做文章呢。   在决定来当“陆大小姐”玩一玩的时候,就注定了她将成为明晃晃的靶子,危险系数大大提升。   乔以笙和陆闯商量的便是这件事。   彼时陆闯果不其然和她预料得一样,第一反应是反对,把车停在路边,痛骂陆清儒。   “我们又没验证,庆婶是不是百分百可信。谁知道庆婶在陆清儒脑子不清楚的这些年是不是还忠诚于陆清儒。万一陆清儒就是对庆婶看走眼了呢?”   “死老头那么能,怎么会想不到把你认回陆家你将有多危险?他这不是找回孙女,是把唯一的孙女送去死吧?乔以笙,如果不是陆清儒丧心病狂拿你当诱饵,就是庆婶有问题。”   陆闯考虑的,自然是乔以笙已经考虑过的,才跟他提出来。   乔以笙当场用她的唇先堵住了他的嘴,降低他的火气。   以吻封缄之后,陆闯恶狠狠地撂话:“乔圈圈,这招已经对我不管用了!”   乔以笙点头:“噢,明白了,那以后都不用亲了。”   陆闯的眼珠子简直要吊起来:“你敢不亲?”   乔以笙又往他嘴里塞了根棒棒糖,学他从前专制的语气道:“我说‘商量’就是客气,其实就是‘通知’你一声,你反对也没用。”   陆闯拽掉棒棒糖:“乔!圈!圈!”   乔以笙继续慢条斯理地吃早餐,也不在意他的停车是不是会导致她上班迟到。   “陆闯,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你能保护我的。”   “我现在身边有你,有阿苓,外人轻易伤害不到我的。”   “陆清儒也有派人暗中保护我吧?”不过乔以笙以前一点也没感觉到。   而且也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如果一直以来都有的话,之前她照样遭遇许哲绑架,而且除去陆闯也没其他人来帮忙救她,她差点丧命。   耸耸肩,乔以笙最后道:“陆闯,即便没有陆清儒给我的选择,我也会想办法说服庆婶,让她违背陆清儒的意思。”   “我已经身处这个漩涡之中了。我的身世在对方眼里根本不是秘密。绑架事件已经说明,即便我安安分分的,那个人一旦找着机会还是会对我动手。那不如我不再安分了,就来抢走陆家的东西。不信那个人不着急。”   “不怕对方动,就怕对方不动。对方动了,才会留下痕迹,才会露出破绽。”   “陆闯,难道你不想快点结束这一切,我们回归平静的生活吗?”   “反正我想。”乔以笙靠上陆闯的肩膀,“你也应该想。你都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年的心血,我要为我们的未来争取更多的安稳日子。”   陆闯不说话,长久地不说话,默默地重新启动车子,将她送到工地。   只在最后乔以笙下车的时候,陆闯才轻嗤着甩出一句话:“你是一家之主,你一言堂,你说了算,我能怎样?”   乔以笙好气又好笑,搂着他补偿他一个五分钟的法式热吻。   于是这两天一直在抓紧时间备战,由今天早上庆婶请来的孔律师公开三年前陆清儒的视频,而吹响战斗的号角。   乔以笙和陆闯均认为,可能就是这新继承人的小道消息的快速传播,就已经是被幕后那个人助力的结果了。   当然,乔以笙和陆闯其实也希望消息传播得越快越好,越高调越好。   而在这件事情上,陆氏集团不高调点确实不行,前脚股价暴跌,后脚就正式对外统一正式宣布任命陆清儒的孙女为新任董事长。   乔以笙的身份被进行了适当的美化,宣称这个孙女其实一直存在,并且从小就拿她当接班人在培养,只是没有告诉大家。   由于仅陆清儒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前段时间才发生了乔以笙成为陆家媳妇儿的乌龙。好在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大家并不买账。   陆氏集团的宣布,也使得原本背地里讨论的事情被搬到台面上,传播的范围也就更广了,完全成为霖舟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565章 引蛇   乔以笙还是没能回去工地上班,因为她刚成为继承人,有很多事情需要交接,不管是孔律师那边有相关文件需要她确认,陆氏集团的管理层也有事情找她。   原本乔以笙的想象太美好了。   陆闯一开始就提出,如果她回归陆家,她就暂时别再去工地上班了。   工地鱼龙混杂,她又是靶子,谁也无法预料哪个环节会出问题,即便陆闯和阿苓,万一也有疏忽的时候。   何况为了全方位地保护乔以笙,可能将破坏工地的日常工作秩序,给各位同事添麻烦。   乔以笙则提出,为她自己的人身安全撑开一顶保护伞,便是如乔以笙对陆家晟所说的那样,她立下遗嘱,预先指定她倘若发生意外,陆家的一切该如何处理。那么想害她的人就得掂量清楚,留着她的命,才有机会拿到想要的。   在陆家晟、陆家坤和余亚蓉三人离开后,乔以笙也确实出去客厅,对当时还在客厅里的人,宣布了这件事。人传人,大家就全部知道了。   陆闯吓唬乔以笙:“留着你的命,逼你交出陆氏集团的方式千千万,会比直接让你死,更令你痛苦。”   乔以笙犹豫了,但还是不舍得自己没有陪霖贡项目的第一期工程走完最后的一点时间,没有一个完美的收尾。   现在倒好,她脱不了身回工地。   接连几天,全城热烈地讨论,比起订婚那时候,乔以笙的背景更加被扒了个底朝天。   说是霖舟内最热门的女人也不为过。   也因为是年纪轻轻就任职董事长的女性,还获得了一批女权主义者的拥护。   而陆氏集团的股价,跌幅已经成为陆氏集团的历史之最。   并且看起来,还有继续下跌的趋势,情势不容乐观。   期间董事们临时召开了一次会议。   乔以笙由陆闯陪着出席了。   其实对于大多数董事,尤其是一向信服陆清儒的董事们而言,反应并不如市场上的股民们强烈。   无论国际还是国内,家族企业几乎全是接班制,由上一任掌权人指定下一任掌权人继续家业,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乔以笙全程也没有讲话,就是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想法,最后理智地认为,这段时间股价会有波动完全正常,短期内不值得参考,要多给乔以笙一点时间。   既是给乔以笙表现的时间,也是市场的后续评价需要等待时间去考量。   所以在陆清儒的影响力之下,这一关,乔以笙又轻轻松松地过去了。   董事会对乔以笙的接班没有意见的话,幕后的那个人呢?接下去会怎么做?   从公司回到陆清儒的别墅不多时,乔以笙就又见到了陆家晟。   这几天,别墅里一般就住着乔以笙、陆闯、阿苓、庆婶和陆清儒。   表面上乔以笙雇佣的保镖实则全是陆闯车场里那群兄弟的再就业,赶走了陆清儒之前安放在这里的人。   宋红女则早在庆婶召集大家来别墅的前一天,就送去医院了,有点精神失常。聂季朗做的主。方袖自然也跟着离开了。   余亚蓉是想住进来守着陆清儒的,但不被允许踏入别墅的大门。   别墅不再是从前大家想来就来的状态了,必须提前预约,经由乔以笙的允许。   陆家晟今天过来,自然是为了乔以笙和陆闯的结婚合同。   陆家晟拟了好几天,终于拟出个结果。   乔以笙门清儿,其实不完全是合同需要深思熟虑的缘故,陆家晟表面上还是没和陆家坤、余亚蓉明确地划清界限,心底也在暗搓搓地期待,他们三人的律师能找出漏洞,以驳回乔以笙的继承权。   现在陆家晟既然带着合同来见她了,无疑说明,他们的律师没有为他们找出办法。   合同好几页,乔以笙粗略地扫一眼,细得乔以笙想笑,充分体现出了陆家晟的没有安全感,生怕被乔以笙给坑了。   乔以笙当然也怕被他坑了,而且她现在对陆家晟只是缓兵之计,她把陆家家业握在手里的真正目的还没有达到,必须先拖着陆家晟。   于是她给陆家晟的回答是:“陆伯伯,我这两天抓紧时间看一看合同,如果我的律师认为没问题的话,我再找您。”   陆家晟没有异议。   乔以笙猜他心里是觉得,还没到最后的绝路,或许多拖两天也好。否则陆家晟和陆家坤、余亚蓉撕破脸的时间也到了。   陆闯破天荒地主动提出送陆家晟出门。   陆家晟也欣然接受陆闯的相送。   乔以笙整个瞧着有点不太对劲,好像陆闯背着她在和陆家晟搞什么秘密。   乔以笙暂时也没管陆闯,径自回楼上的卧室,进卫生间洗澡。   暑气越来越旺盛,气温高到离谱,随便出趟门就出一身的汗,不冲凉不行。   等她裹着浴袍打开卫生间的门准备出去,就见从卫生间的门口开始,有零散的玫瑰花瓣扑出一条路,指引着方向。   看得出时间紧迫造成的匆忙,花瓣的数量有限,显得稀疏,反正是比不上那天晚上陆闯求婚铺就的厚厚的花海地毯。   乔以笙用毛巾擦着湿湿的头发,沿着花瓣,先走出了一条爱心形状的路,然后才拐到床边去。   床上也有火红的玫瑰花花瓣铺成的一个爱心,爱心的正上方,放着一个爱心形状的盒子。   拿起盒子的时候,乔以笙认真地在进行了一番搜索枯肠,愣是想不出来,今天撞上她和陆闯的哪个纪念日。   揭开盒子的盖。   只见里面躺着的是……一本户口本。   乔以笙这才恍然,不久前陆闯和陆家晟的那点猫腻,大概率是陆闯背着她交待陆家晟交出户口本。   之前陆闯偷不到户口本,后来又因为她的身份被泄露给陆家晟,没办法直接问陆家晟要,领证的计划暂且搁置了。   现在陆家晟确实没有理由不给。   陆闯还不用撒谎,直接告诉陆家晟就是用来和她领结婚证用的。   鼻息间扑入熟悉的雪松味儿,下一秒乔以笙就被雪松味儿的主人从身后拥住。   陆闯抓起乔以笙的右手,将她洗澡前脱在梳妆台上的戒指重新套入她的无名指,然后和他同样戴着戒指的手并排在他们的眼前。   低声在她耳边说:“明天可以领证了。” 第566章 妖孽   他温热的吐息停留在她的耳际。   只是这样,乔以笙都能察觉到奇妙的电流流经,心口泛起甜蜜的滋味。   “你怎么跟陆家晟要的?”她还是探究了一句,连她自己也认为有转移话题之嫌。   陆闯原本覆在她手腕上的五指缓缓移动,将她的掌心扣住,拖腔带调的:“当然是说我的美男计非常成功,你现在被我迷得不行,我劝他趁热打铁,让我先用结婚证把你拴住。”   “我也明说了就是我和你偷偷领证,暂时不办婚礼就谁也不知道,不影响他和陆家坤、余亚蓉的兄弟姐妹关系。反倒对他有利。”   “他既然结婚合同都给你送过来了,如果你只是签了合同却对结婚一拖再拖,不也是白搭?”   乔以笙听明白了:“所以陆家晟不知道你明天就要和我领证?”   “怎么?”陆闯问,“难道还要通知他去观礼?而且你不是答应他过几天再回应他的合同?”   乔以笙故意道:“是啊,我这不是过几天才能回应他的合同?怎么的也得合同签完后再考虑跟你领证吧?否则陆家晟不就得逞了,全变成我和你之间的夫妻共有财产?”   陆闯的语调里升起危险的气息:“乔圈圈,你的记性又不好了是不是?看来必须得给你听一听,你之前怎么承诺我的。”   乔以笙才没脸听,立刻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感兴趣。”   陆闯当着她的面翻出他的手机:“会让你有兴趣的。”   乔以笙笑着要挣脱他,反倒被他拽下一只手,于是她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陆闯,赶紧把你的户口本从陆家偷出来,到时候我揣着我的户口本,带你去民政局,把我们的结婚证给办了。”   玩闹间,脚下一绊,乔以笙身体的重心没稳,往后倾倒。   陆闯揽住她的腰,减缓了冲力,和她一起摔进床里。   玫瑰花瓣飞起来几片。   陆闯宽阔的身影完全罩在她的上方,视线沿着她的脖颈往下游去,眉宇间流露一丝调侃:“啧,乔圈圈,勾引我也没用,明天的证领定了。”   明明刚洗完澡的人是她,可这会儿嗓音里混合着濡湿气息的人却是他。   乔以笙下意识地要去收拢散开的浴袍。   陆闯的动作快于她,捉住她的两只手,并拢了往上摁在她的头顶。   本来以为接下来他该就“明天必须跟他去领证”来一场口舌之争,但陆闯的注意力倏尔转移了,端详数秒,道:“乔圈圈,好像比之前高了点,嗯?”   明白他所指为何的乔以笙脸上迅速升温,想踹开陆闯。   陆闯压制着她的两条腿,低低轻笑着覆于她耳畔,没有最欠,只有更欠:“我觉得是我的功劳,你觉得呢?”   乔以笙别开脸,想用的是威胁的语气,可一开口饱含笑意:“就你这态度,明天还想我带你去领证?”   “可不,我想得就是这么美。”   陆闯的话落,乔以笙的皮肤便感受到他嘴唇酥麻的触感,她的胸腔激荡起难言的痒。   下一瞬陆闯抬起头,双唇间叼着片玫瑰花瓣。   是刚刚不小心飘到她心口的。   其实任何动作发生在陆闯身上都是很性感和很撩人的,可乔以笙的脑海中里就是不受控制地浮现曾经圈圈叼着油菜花屁颠屁颠跑到她面前来献宝的画面。   忍不住,乔以笙给笑了,笑得破坏了此时旖旎又暧昧的气氛。   而虽然她一个字也没讲,但陆闯分明从她的神情瞧出她所乐的不是什么好事。   他也没问她究竟笑什么,只是高高挑起眉峰,特别情涩地将玫瑰花瓣咬进嘴里,满是兴味道:“乔圈圈,我必须要以德报怨,帮你再长高点了。”   说完他的头重新埋下。   盛满空调冷气的房间里,灼热在两人之间升腾。   ……乔以笙在飘忽中找不到支点,直至他们的手指交叠在一起。   -   一大早,乔以笙就被陆闯强行喊起床。   算起来这还是他们在一起的头一回,头一回陆闯不是拉着她犯懒,和他继续睡,而是强制她早起。   明知今天要领证,他就不该带着她荒唐到三更半夜不是吗?乔以笙散着起床气,想捶爆他的狗头。   不过陆闯倒是懂得做小伏低,最终妥协允许她在床上多赖十分钟。   但在这十分钟里,陆闯端了她的牙杯和牙刷过来,坐在床边亲手帮她刷牙。   明明是他主动要伺候她的,嘴里却抱怨个不停:“乔圈圈,你自己瞧瞧,你的公主病越来越厉害了。除了我,还有谁能这样对你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的。啧,也算你有眼光,挑中了我当你老公。”   乔以笙:“……”   宇宙的尽头永远是陆闯厚脸皮的自吹自擂。   而被他这么一整,她哪儿还能接着睡?   他的本意根本就不是伺候她吧?是借用这种方式来吵她起床的曲线救国路线!   但坐起来含了漱口水再吐回他捧着的牙杯里之后,乔以笙仍旧躺回床上——没睡意,她也要把十分钟填满。   陆闯又拧来毛巾给她擦脸,边擦边又絮叨:“乔圈圈,你必须给我记着,我陆闯这辈子就没对其他女人这样过,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是唯一的一个。真的,没其他人了。我就是你的天选老公。”   乔以笙:“……”   好可怕,她竟然觉得她已经可以想象到她和陆闯的老年生活了。   她睁开眼,以非常严肃的表情对他说:“你的晚年,怕不是个爱唠叨的糟老头。”   陆闯抓着乔以笙的手臂,拉她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使得她坐起来的一瞬,身体朝他倾过来,使得她的嘴唇直接亲一口他的嘴唇,搞成了像是她主动。   乔以笙:“……”   陆闯斜斜勾起一边的嘴角,说:“乔圈圈,你好爱我,都想象起我们的白头到老了。”   “……”乔以笙抽搐着嘴角,想把这个sao断腿的妖孽撵出去。   两人全部收拾停当,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   陆闯这个比她早起还一直催促她的人,最后却比她慢,因为陆闯不满意他今天的衣着。   他带来这个别墅的衣物一共就两套换洗的,他认为太随便,配不上这个大日子。   “乔圈圈,我觉得——” 第567章 攻略   “别,你可别觉得,”乔以笙啼笑皆非地打断他,给他扯了扯他t恤的衣袖和领口,“这不是已经很帅气了嘛。”   乔以笙根本没瞧出他刚才换来换去的那两件白色t恤有什么区别。   他的发型也反复了三次。   一会儿头发全抓起来,变成刺猬头,很符合他“闯哥”的身份,乔以笙都能想象,大炮、瘦猴子他们拎着家伙跟在他的身后,去和街对面的混混流氓们大干一架。   一会儿头发全部往后梳,变成大背头,倘若搭配一套西装,就是风流贵公子,会在晚宴上万花丛中过。   最后又变回现在这样,平常的样子。   乔以笙没撒谎,他平常的样子就已经够帅的了,不必捯饬。   但围观他捯饬他自己的整个过程之后,乔以笙也必须承认,她的实话存在着安慰的成分。   “这需要强调吗?你老公我当然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帅的。”陆闯顺着她给点颜色开起了染坊,紧接着还是把他“觉得”的内容讲了出来,“就是因为帅,所以外在装备不能给我拖后腿。我们等下先去一趟我的住处,我找身新衣服换上。”   乔以笙:“……”   “你这什么表情?”陆闯捏了捏她的脸,“乔圈圈,我这是重视今天的日子。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我必须要在结婚证上留下我的最佳形象。以后结婚证是要给我们孩子看的。”   ……结婚证怎么就一定要给孩子看了?在这方面,他的脑回路永远幼稚又不同寻常。被他的态度给反衬得好似乔以笙不重视领证的大日子似的。   ——两人太心有灵犀,偶尔也不太好。譬如现在,乔以笙正忖着,便听陆闯问:“乔圈圈,难道你觉得今天不值得我们重视?你好像很无所谓?嗯?”   隐隐地又有无理取闹的趋势。这已经快变成陆闯的杀手锏了。仿佛这是陆闯寻找安全感的方式。乔以笙倒是早已能够得心应手地处理了。   她如常翻给陆闯一记白眼,然后拎起包径自走出卧室。   陆闯跟在她身后,很没好气:“乔圈圈,你这几个意思?”   乔以笙无语地回个头:“我的户口本没有随身携带,还得先回我的公寓取户口本。你不是也要回你的住所换衣服?不抓紧点时间,你今天还领不领证了?”   “怎么不领?”陆闯嚣张得要命,“今天在我们两个领证之前,民政局休想关门。”   可厉害死他哟。乔以笙憋笑。   陆闯揽住她的肩,边和她一块下楼,边滑动着手机屏幕说:“乔圈圈,我半夜翻了两篇别人的领证攻略,他们去民政局之前,先在外面拍的照片,不是必须在民政局里拍。要不我们也先在外面拍好了照片带进去?你看看,他们这个是不是拍得还可以?”   乔以笙的额角直下三条黑线:“……领证攻略?”   陆闯微抬下巴,乜斜眼:“怎么?不行啊?我又没经验,平生第一次领证,也不了解什么情况,翻翻攻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您高兴就好,您高兴就好。”乔以笙可算明白她半夜睁眼的时候见他一脸严肃地玩着手机迟迟不睡觉是在干什么了。   这人怎么……行吧,谁让他是才三岁的大幼稚鬼?乔以笙可以预见,自己以后的生活,不仅能和他天天吵吵闹闹,也天天少不了乐子。   陆闯的手倏尔伸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他。他微微眯起的眸子里满是洞悉,嘴角噙着嘚瑟的笑:“乔圈圈,你现在的表情暴露了你的内心,你的内心一定在想:‘我确实挑了个万里无一的好老公’。”   “……”乔以笙真想啐他一脸口水,灭灭他的威风。   下到一楼,两人在楼梯口遇到正准备上楼的阿苓。   “大小姐,”阿苓顿足,汇报道,“余亚蓉来了,在外面闹着要进来。”   陆闯直接替乔以笙回答:“赶走。今天她没空,谁也不见。”   阿苓置若罔闻,只问乔以笙:“大小姐,你要怎么处理?”   乔以笙因为陆闯的吃瘪,忍俊不禁。   现在对外宣布了她是陆清儒的孙女,那她就不是聂家大小姐了。但聂季朗那边并没有把阿苓撤走。   聂季朗的原话是,由阿苓自己选择,是否要继续留在乔以笙的身边。   如果阿苓选择要,那么压力就给到乔以笙这边,由乔以笙自行选择,是否留下阿苓在她的身边。   聂季朗允诺,如果乔以笙不要,阿苓也暂时会负责乔以笙的人身安全,直至乔以笙清理掉陆家这边对她有生命威胁的敌人为止。   乔以笙比较庸俗,担心的只有一件事:留下阿苓的话,她能否负担起阿苓的工资?   成为陆大小姐,和当初她成为聂大小姐,在乔以笙的眼中没有两样,只是暂时性地方便办事,其余和她无关。   所以乔以笙不认为陆家的家产属于她。她只是个小小的建筑师,努力地挣着她身为社畜的工资,最多再加上杜德友给她的那点光华嘉业的股份每年能带给她的分红。   噢,即将成为她老公的陆闯的资产,纵然陆闯说他的全部都属于她,她也不能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地当作是她的。   所以目前,阿苓还当她的保镖,没还给聂季朗,一切等尘埃落定之后,再做决定。   当然,乔以笙心里觉得,最好的结果是阿苓能留在霖舟生活,不是以她的保镖的身份,而是作为阿苓独立的个体,拥有自己的生活——她挺舍不得阿苓这个朋友的。   陆闯斜斜睨一眼乔以笙,乔以笙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不见。”乔以笙将陆闯的答案复制黏贴给阿苓,“我今天没空。”   并补充:“谁也不见。有事让她明天再来。”   她等于是在外人跟前给陆闯面子。陆闯肉眼可见地被她的举动取悦了,有点鼻孔朝天地对阿苓发出一记冷笑。   乔以笙:“……”要不要这样啊他……   不过陆闯的鼻孔朝天,倒令乔以笙记起陆闯的微信头像,至今仍旧是怼近的圈圈的两个大鼻孔。他也不给换一个。她属实心疼圈圈,毫不知情地被陆闯这个没良心的爹败坏形象。   从前是没人为圈圈出头,现在她得为圈圈做主。 第568章 出洞   阿苓应承下之后,负责出去赶人。   乔以笙过去和庆婶打了个招呼,就和陆闯出去准备开车,要在车上和陆闯说道说道。   陆清儒的这栋别墅是没有围墙的,庭院里只是简单的栅栏,毫无遮挡作用。   所以被人墙一般的保镖们阻拦的余亚蓉看见乔以笙了。   隔着距离,余亚蓉大声朝乔以笙喊话:“别给我躲着!你躲着也没用!赶紧放我进去!我可是带了律师过来!是我爷爷以前的律师!我爷爷有遗嘱!”   乔以笙原本没想理会的,但余亚蓉的最后两句话确确实实把乔以笙吸引住了。   余亚蓉的爷爷?岂不就是陆清儒的父亲?陆清儒的父亲还留了遗嘱的?   乔以笙立刻拉了一下陆闯的手,和陆闯有了个无声的对视。   这是,蛇,出洞了吗……?   可会不会太匪夷所思了?   乔以笙惊诧了几秒钟,镇定地想,无论如何,先听听余亚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闯整张脸已经沉郁下来:“不能先领完证再回来处理?”   乔以笙无奈地努努嘴,耸耸肩:“你看余亚蓉这像能等我们领完证的样子?”   余亚蓉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身边像律师模样的人,还有一些专门雇佣来的大块头保镖,看起来好像打算一会儿把这里给砸了。   乔以笙心底也对余亚蓉口中的遗嘱感到好奇。   “应该不耽误事。没准余亚蓉就是撒谎,找了借口想进别墅,那再把她轰走就完事。”   闻言,陆闯抬腕瞥一眼手表上的时间,不情不愿地拉着脸说:“我先让大炮派两个人去民政局看看今天的人多不多,如果需要排队,先帮我们排着。”   乔以笙墙都不扶就服他,给他竖起大拇指:“行的,就这么办。”   两人折返进别墅,把余亚蓉放了进来。   余亚蓉带着律师和她的保镖一起,声明还要见庆婶和陆清儒,据说陆家坤和陆家晟很快就会过来,带着陆家旁系的几位代表和陆氏集团的几位董事代表,共同来见证遗嘱。   阵仗搞得特别大,似乎不像假的,乔以笙便也自讨没趣地去和余亚蓉进行不愉快的交谈。   她只是通知庆婶把孔律师也找来,待会儿万一有文书,需要孔律师帮忙鉴定真伪。   而在所有人到齐之前,乔以笙也先跟庆嫂通气:“太爷爷还留遗嘱了吗?”   陆清儒日常在听戏,老古董收音机的曲儿咿咿呀呀,陆清儒似懂非懂的的样子,好似安宁地享受其中。   戏曲掩盖着她们的交谈。   “我不清楚,董事长的父亲去世的时候,我才十五六岁,也没见过他几次。只记得他和董事长的父子关系不太好,董事长买下那栋豪宅之后,他也没搬过去和董事长一起住,一个人住在从前落魄时候的住所。逢年过节才露面。”   陆清儒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好,在陆清儒录的那个视频里就可见一斑。可以说陆清儒是恨他父亲的,否则也不至于到要让陆家断子绝孙的地步。   只是截止目前在乔以笙所知道的陆清儒和佩佩的故事里,是陆清儒的家道中落导致他和佩佩被棒打鸳鸯,陆清儒觉得自己给不了佩佩好的生活而主动放弃佩佩,对佩佩说了狠心的话,不是吗?   家道中落又不是家里人愿意的,没办法的事情,陆清儒为此怨恨他的父亲,似乎不太妥当……?   乔以笙想不通。   她最近几天又进了两趟陆清儒的暗室。陆清儒的那台电脑,装了这些年他调查大家的全部资料,即便找陆闯和他一起看,短时间内她也看不过来。   陆清儒也没有他个人的总结性文件,乔以笙还得自己慢慢寻找其中是否包含有价值的讯息。   她都考虑过要不要向聂季朗请教,聂季朗当初是如何消化聂老爷子给他留下的找孩子的资料。   怨不得聂季朗花费了好些年才循着乔敬启的踪迹。而且聂季朗还是在聂老爷子有意留下线索的情况下。   不过,虽然三年前的视频里,陆清儒并未明确表示他找到害死乔敬启的真凶了,甚至好像没有头绪,但乔以笙总感觉……   如果连陆清儒查了这么多年都查不到,那个人是得多厉害?   陆清儒的调查无疑逼得那个人自车祸之后不敢再有动作,直至陆清儒病重到脑子不清醒的如今,才借许哲的绑架试图除掉她吧?   乔以笙瞥了瞥庆婶,没再纠缠庆婶。   有了之前和聂季朗的相处作为经验,乔以笙就不白费劲了,反正时机成熟了,庆婶自然而然会再向她透露应该透露的事情吧?   陆家晟和陆家坤等人来得倒是并不慢。   乔以笙随庆婶推陆清儒从房间来到客厅里,正见陆家晟看起来还有些云里雾里地问陆家坤,怎么回事。   陆家坤擦着汗,让陆家晟问余亚蓉,说今天的事,是余亚蓉组织的,他了解得不多,由余亚蓉来讲最为清楚。   余亚蓉不给陆家晟解答:“大哥一会儿跟着大家一起听不就行了?之前大哥不也没提前和我们通气?”   说实话,余亚蓉颇具“小人得志”的姿态。   当然,鉴于陆家晟也不是好东西,乔以笙并不同情陆家晟遭到余亚蓉的排挤。   陆家坤见状好似打算先给陆家晟透透口风,结果被余亚蓉给瞪眼制止了:“二弟,大哥如今可能另有靠山呢,你小心大哥通风报信。”   陆家晟气得脸都绿了。   乔以笙和自动降低存在感坐在角落里的陆闯遥遥对视一眼,从他目光中辨认出和乔以笙一样的看好戏的津津有味。   作为前菜的三兄妹的反目戏份在余亚蓉的迫不及待之下迅速过去,正式进入主菜阶段。   余亚蓉很一家之主地站在众人的中心,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还是那日的同一拨人,区别只在于今天要宣告的是陆清儒他父亲的遗嘱。   “这份我爷爷生前立下的遗嘱,一直保存在律师那里,专门交待律师等到时机了再宣布。最近我们陆家有新接班人上任,就是我爷爷说的那个时机。接下来我们交给律师来讲。”   余亚蓉把她的位置让出来,还看了一眼乔以笙。   那眼神,在乔以笙的解读里,是“看你还怎么得意”的意思。 第569章 螳螂   从余亚蓉的态度,完全可以预料到,这份遗嘱,对乔以笙并不是个好消息。   乔以笙对遗嘱的内容愈发好奇了。   律师并未吊大家的胃口,很快把陆老先生那份封存了几十年的遗嘱宣读出来。   意思总结出来,就是,倘若陆清儒将私生子找回陆家,那么陆老先生生前的所有财产,包括他所持有的陆氏集团的股份,不给陆清儒,而是给陆老先生的三个孙辈。   即,陆家晟、陆家坤和余亚蓉三人。   重点无疑在股份。律师也是担心在场有人不明白,所以稍稍做了一番解释。   一直以来陆清儒都并非个人百分百控股陆氏集团,分配给外部占股的比例最早是百分之十,剩余的百分之九十由陆清儒和陆老先生对半占股。   不过陆老先生就像个挂名股东,陆氏集团向来只由陆清儒说了算。他们两人是父子,且陆老先生仅陆清儒一个儿子,没人认为父子俩会分裂。   事实上也确实,直至陆老先生去世,父子俩也没有分裂。   当年,陆老先生并没有立遗嘱,所以根据法定继承,陆老先生的股份自然而然地归陆清儒所有,陆氏集团真真正正地成为了陆清儒一个人的。   现在却突然冒出一个陆老先生的隐藏遗嘱。   乔以笙不太清楚,这是否具有法律效力。但既然余亚蓉能这样带人过来,大概率,是有效的……?   陆家的旁系代表之中倒是有人提出疑问:“我记得以前好像查过公证处,没有在公证处的登记里找到过老阿爹的遗嘱。”   提问的人并非有立场之分,仅仅单纯地困惑。   律师解答道,遗嘱并非公证了才有效,公证只是加强遗嘱的效力,没有公证的遗嘱只要符合立遗嘱的条件,就可以生效。   又有人提问,过去这么过年,遗嘱是不是该过期失效了。   律师又解答,法律规定,遗嘱是没有时效限制的。   乔以笙瞧着好像快成了法律知识科普现场。   她想问的问题却无关遗嘱内容本身。   “你怎么知道有这份遗嘱的存在?”乔以笙看向余亚蓉,“律师找到你的吗?”   怎么隔了快一个星期才出现?不是应该在陆氏集团刚对外宣布,就该来拿遗嘱打她的脸了吗?   “这你就不用管了吧?遗嘱的内容你听清楚没有?”余亚蓉提醒她,“虽然我爸要把东西全部给你,但现在我爸拥有的那些东西,并不都是他的,所以是无效的。属于我爷爷的那些就得还回来,是我们的,不是你的。”   余亚蓉紧盯着乔以笙,想从乔以笙脸上瞧出乔以笙遭受巨大打击的表情,然而并没有。   乔以笙此时的注意力甚至不在余亚蓉身上,而在庆婶。   庆婶正在向诸位鞠躬,说辛苦大家跑这一趟,以陆清儒需要清净休息为理由,委婉地提醒大家可以离开这里去各忙各的。   余亚蓉见状不同意:“我们事情还没谈完,大家是要当见证人的,让大家走了,然后你吃里扒外联手这个野种再欺负我们吗?”   乔以笙的嗓音骤然降温:“余姑姑,我劝你收回对我和我爸爸的羞辱。”   余亚蓉因她的神情怔了怔,像是多少被她此时的凶狠给吓到了。   但回过神来后,余亚蓉丝毫没有要道歉的意思:“我就是不收回,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阿苓即刻拦在中间,制止了余亚蓉对乔以笙的靠近。   而没等乔以笙反应,陆家坤迅速来当和事佬:“别这样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先把正事谈清楚好不好?”   后一句话,陆家坤明显是在提醒余亚蓉。   乔以笙瞥了瞥陆家坤。   庆婶这时也提议:“二姑娘,我们进去董事长的书房聊。”   然后庆婶看向众人:“大家如果有空的话,就继续在这儿喝喝茶聊聊天。不好意思,太突然了,我没有准备点心给大家。”   这个安排余亚蓉是接受的。她即刻主动接手了陆清儒的轮椅,推着陆清儒朝书房的方向去,为了安全还喊了两位保镖。   陆家坤以她为首似的,紧随着她。   陆家晟俨然现在才回魂,立刻追在陆家坤的后边,揪着陆家坤小声询问着什么。   陆闯走来乔以笙身边,和乔以笙无声地对视一眼,然后和庆婶、阿苓也跟着去。   最后阿苓和余亚蓉的两位保镖留在书房外面,其余人全部进入书房。   前些天因为陆家晟的临阵倒戈,陆家晟主张的进书房,没能谈成。   今天倒跟续上了那一天似的。只不过主导人变成余亚蓉,要谈话的内容也发生了变化。   终归所有的事情起源于陆清儒,所以即便陆清儒已经这种状态了,还是像个工具人一样被推过来推过去,必须让他在场。   一进书房余亚蓉就松开陆清儒的轮椅了:“来,要聊什么?抓紧的,聊完了,我们让律师,清点清点陆家的家产,把应该重新分配的东西都重新分配了。”   “最要紧是,你——”余亚蓉直指乔以笙,“你的股份已经不是最多的了。你的位子应该交出来,公平竞争。”   陆家坤还在跟陆家晟讲悄悄话。   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无非是拉拢陆家晟,兄弟姐妹三人团结起来对抗乔以笙。   乔以笙还是问余亚蓉同样的问题:“你们怎么知道遗嘱的存在?”   她同时也扫向了陆家坤。   “我没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了解清楚来龙去脉,更方便我们后面继续谈下去,不是吗?”乔以笙心平气和又态度诚恳的样子,又煞有介事地看一下陆清儒,“我想爷爷一定也想知道。”   庆婶也说:“二姑娘,董事长在听着。”   陆清儒现在坐在轮椅里发呆的样子,不认真看他无神的双眼,确实有点像他在等着余亚蓉。   余亚蓉嫌烦:“有什么好讲的,就是律师联系我,告诉我爷爷曾经委托他们保管了一份遗嘱,那我就来负责联系大家,来听一听爷爷遗嘱的内容。”   庆婶点头:“二姑娘稍等,我出去外面和那位律师聊一聊。”   余亚蓉愤怒:“你们就是觉得我撒谎了?”   “姑姑,这么重要的事情,庆婶去确认一遍也无可厚非。”陆闯出了声。 第570章 蝉   陆闯既没有坐在椅子里,也没有站着,而是倚靠着陆清儒的那张古董书桌,手里拿着挂在笔架上的一只细细的羊毫,于他的指间灵活地来回转动。   从进门之后他便如此,吊儿郎当又百无聊赖的样子,低调地当一个旁听者。   先回应陆闯的并非余亚蓉,而是陆家坤:“阿闯,遗嘱应该是不会有错的,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不用浪费了吧?”   由于陆清儒的身体不适宜长期呆在空调房里,所以一般一楼是不开空调的,现在书房里也没有空调,所以有些闷热。陆家坤擦汗的频率更高了。   陆闯瞥一眼陆家坤,然后继续跟余亚蓉讲话,且他讲的话乍听之下其实是向着余亚蓉的:“姑姑,就让她们好好确认。反正太爷爷的遗嘱是真的,她们再怎么确认,也改变不了事实。我们就让她们心服口服,让她们没话讲,让她们认命。”   余亚蓉一副看不上陆闯的表情:“谁和你‘我们’‘我们’的?你不是天天上赶着到这里来蹦跶?你爸一句话都还没有,你就先来跟我套近乎了?”   “亚蓉你这说的什么话?”陆家晟皱眉,“我们一直是一家人,怎么就是套近乎了?”   这等于是陆家晟的表态了。   乔以笙心底感到好笑。   余亚蓉有点傲娇地地一甩脸,没有再刻薄地寒碜陆家晟,无疑是考虑到目前的形势。   “行,要聊就聊。”余亚蓉同意庆婶的做法。   陆闯注意到陆家坤似乎想再制止。   但陆家坤最终开口是提议道:“把律师请进来吧,请进来大家一起当面聊。”   乔以笙细长的眉尾挑起。当面聊,岂不给了他们串供的机会?   没等乔以笙制止,余亚蓉像是因为陆家坤的一句话而得到提醒,也嚷嚷:“对,直接把律师请进来,有什么都当面说。否则你们万一背着我耍花样,收买律师?而且我也得保护我律师的安全。不当面我们不放心,必须当面。”   乔以笙:“……”行啊,还能倒打一耙。   由于余亚蓉的坚持,双方如果都不做退让,事情是推展不下去了。所以庆婶询问乔以笙的意思时,乔以笙同意了——庆婶这询问,已经表明庆婶的态度是无所谓当面的。   不必劳烦庆婶,乔以笙开门拜托守在外面的阿苓去请人。   很快律师进门来。   乔以笙负责开问:“张律师,你的年纪看起来不大。”   和陆家晟、陆家坤差不多。   张律师听出她的意思,解释道:“乔小姐,陆老先生以前是委托我的师傅保管这份遗嘱的。我师父已经过世了,所以遗嘱在我这里。”   乔以笙又问“请问张律师,为什么您联系的是余女士,而不是两位陆先生?”   张律师回答:“因为我最先找到的是余女士的联系方式,所以先联系了余女士,再由余女士通知其他人。”   乔以笙继续问:“请问张律师从哪里获知,陆董事长将他私生子乔以笙找回了陆家?”   张律师卡顿了一下。   见状,乔以笙微微笑:“陆氏集团对我身份的公布可没有说我的爸爸是陆董事长的私生子。张律师是看到网络上的小道消息就轻易相信了吗?难道张律师不应该先求证吗?”   张律师顺着乔以笙的话说:“我当然有求证。我联系余女士之后,向余女士求证的。”   余亚蓉忙附和:“对对对,他跟我求证的,我告诉他你爸是我爸的私生子。”   实际上乔以笙被已经用眼角余光瞄见,刚刚关于求证的问题,一旁的余亚蓉也愣了愣。   乔以笙认为已经可以确认她,遗嘱应该是真的,但这微表情和律师有一点问题。   多半就是背后那人不想自己冲在最前面,所以让律师联系了余亚蓉,推出余亚蓉来当这个出头鸟。   如果根据庆婶最早的提议,不让律师和余亚蓉当面对质,可以更明显地试探出来。不过现在也OK,反正余亚蓉露馅了,目的达到了。   乔以笙再问张律师:“为什么隔了这么天才来宣布遗嘱?刚刚公布新接班人的时候,张律师不就可以联系余女士了吗?”   张律师回答:“是要有几天准备时间的。”   “张律师是准备清楚了再联系的余女士?”乔以笙有意无意地遮挡住张律师和陆家三位兄妹有视线上的交流之类的。   张律师估摸意识到这是个陷阱问题,所以又停顿了。   如果是准备清楚了再联系余亚蓉,说明张律师就是在求证之前已经认定她属于私生子的一脉。   不愧是被派来宣读遗嘱的人,张律师还是挺稳的,仅仅停顿一下便道:“我是先联系余女士再准备——”   可惜他的停顿令心中有鬼、又因为重视这件事而急性子的余亚蓉尝试帮张律师回答,而导致余亚蓉与张律师同时开口,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他就是准备清楚了然后联系我的不行吗?”   乔以笙和陆闯均注意到,陆家坤的一只手抬起了一下又放下,看样子似乎原本想阻止余亚蓉,然而余亚蓉的反应过于快速了。   “余姑姑,你的说法怎么和张律师不一样?”乔以笙请教。   余亚蓉狡辩:“我记错了不行吗?应该是张律师说的那样。”   “噢,好的,我知道了。”乔以笙似笑非笑。   余亚蓉被她的笑意惹怒:“信不信我抽烂你的脸?”   “信,当然信。”乔以笙更是翘起唇角,然后没理余亚蓉,“张律师,我刚刚只听了一遍,所以有点记不清楚,太爷爷要把他的遗产怎么分配?三个人平分吗?还是什么?”   乔以笙这间接地也给陆家晟提了个醒:“对啊,没写具体怎么分配是吗?那就是默认平均分了吧。”   张律师没有明确回答,而是说:“这个之后我会和你们细说。”   陆家晟瞬间敏感起来:“为什么现在不能说?非要之后细说?难道不应该都在遗嘱里了?按照刚刚遗嘱的内容办吗?”   余亚蓉也被挑起了神经:“张律师,你这意思,就不是平分了?”   乔以笙也没想到自己能问到点子上,眼见两人要将张律师围起来,她正等着瞧好戏,陆家坤擦着汗再次出来当和事佬。 第571章 雀   “大哥,二姐,我们私下和张律师谈会更好。”   陆家坤使了眼色。   陆家晟和余亚蓉倒是都会了意,但两人均没了心思再在书房里和乔以笙沟通,要拉张律师出单独说话。   乔以笙未加阻拦,她也阻拦不了,任由他们带着律师去了客房里。   庆婶让乔以笙先照看陆清儒,她出去找孔律师咨询几个问题。   乔以笙点头。   陆闯放下了羊毫,走回乔以笙身边,低声问:“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去把证领了回来,也不耽误。”   乔以笙乐得不行,调侃道:“如果不是你刚刚唱了两句戏,我都要怀疑你根本没搞清楚状况,满脑子全是领证领证领证。”   陆闯很无所谓地承认:“不用怀疑,确实就是那样。”   乔以笙挑眉:“现在情势对我们很不利,比起领证,更急迫的不是如何应对遗嘱,如何反击?”   “随便吧,要抢就抢回去。他们抢回来了,我照样能让陆氏集团在他们手里败落。”陆闯冷笑,特别有自信。   乔以笙都觉得,这好像才让陆闯更有干劲,陆闯的神情也显露出,那样的报仇会令他更爽、更解气。   乔以笙失笑:“你傻不傻?”   对于突然被她说“傻”,陆闯是不服气的:“乔圈圈,谁也没你傻,拿你自己当靶子。”   “好像你自己没这么干过似的。”乔以笙咕哝。而且他当靶子的原因,还是非要堂而皇之地当她的未婚夫。   陆闯往她额头弹一记爆栗:“你是觉得我的耳朵不好使?”   “是,怎样?”乔以笙蹙眉摸了摸额头。   陆闯轻啧一声,往她额头亲了一口:“好像我有多用力似的,不就是想要我这样。”   乔以笙:“……”够了……他这个人……   而且旁边还有人行不行?虽然只是陆清儒。   乔以笙正要怼他两句,陆闯已经收起了他的不正经,严肃起来:“还好,没白费功夫,隐藏那么深的蛇,终于耐不住性子,出洞来了。”   显然,陆闯和她一样注意到了。不能白白挨他这么多天的教训,乔以笙不得小小地得意一番:“我早说了,这法子肯定快速又有效。”   “我在夸你乔圈圈?你的阅读理解也变得和我一样差了?”陆闯拉黑脸,“你该庆幸,庆幸你没事,庆幸成功把人锁定了,懂不懂?”   客房那边传出的激烈的争吵声中断了两人的交谈。   乔以笙和陆闯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到书房门口去,竖起耳朵仔细听。   音量大的主要是陆家晟和余亚蓉两个人,听不清楚具体说的是什么,只能感受到全是不满的情绪。   约莫一两分钟后,张律师先从客房里出来了,头发有点乱,眼睛还歪了。   也因为张律师出来的时候打开门,在门开着的十几秒里,乔以笙听见陆家坤说:“……大哥,二姐,你们相信我,我也很懵,我也很奇怪,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这样分配。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随着门关上,嗓门不大的陆家坤的声音又隐匿了。   不过即便听不见后续,也不难猜出,大概率是在财产分配上,陆家坤分到的更多,现在陆家坤正在稳住陆家晟和余亚蓉。   十五分钟左右,他们三人从客房里出来了,表面上看起来是团结友爱的。   陆闯朝陆家晟走过去,要打探陆家晟被给了什么好处。而且现在依旧可以尝试把陆家晟拉拢回来。   陆家坤摔先拉了拉陆家晟,和陆家晟不知讨论什么时候,导致陆闯没办法没办法插嘴。   而他们兄妹三人之中的主话人仍旧是余亚蓉。   余亚蓉趾高气昂地对乔以笙说:“我们没什么可再谈的了,现在所有的事情交给律师处理,你还有问题就去找律师。”   “接下去律师会按照遗嘱来办事,你自己利索点,在限定时间里该交出来的都交出来,别浪费我们大家的宝贵时间。”   “闹得不好看,对我们都没好处,陆氏集团最近的股价都因为你跌成那样,你也没点自知之明?”   “……”乔以笙表示,“我确实没有。”   “你——”余亚蓉又被气到了。   陆家坤擦着汗,喊余亚蓉,他们三个人要一起走。   刚刚说去咨询问题的庆婶这时候折返,带着孔律师一起,请陆家晟、余亚蓉和陆家坤稍等。   然后由孔律师,分别递给三人一份文件袋。   陆家晟揣着狐疑,带头先打开他的那份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文件,只看了一眼,陆家晟的脸就沉了。   余亚蓉的反应就比陆家晟大得多,她瞪大眼睛把袋子里的几份文件来回反复地翻看,比那日宣布乔以笙的身份,还要难以置信:“什么鬼东西?你以为随便造个假我就能信你?这种东西我也可以让人做出来,让乔以笙也不是陆家的孩子!”   乔以笙瞬间明白了,文件袋里大概率是他们三人非陆清儒亲生的证明。所以陆清儒的反应才和余亚蓉的反应区别明显。   在暗室的电脑里,乔以笙见到过他们母亲的资料,出自陆清儒之手的最详细的资料。   虽然陆闯的调查受限,搜集到的讯息并不完整,但也八九不离十。传闻原来是真的,陆家晟他们的母亲,确实出身风月场所。   他们三个还是,陆老太太分别和不同男人生的小孩。   就是不清楚,庆婶现在给他们的资料里,是不是连这一点也讲清楚了——乔以笙正忖着,便听有一把隐忍着愤怒的嗓音传出来:   “不要羞辱她了。凭什么这样羞辱她?!”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过去,投向声源处——   陆家坤在陆家晟和余亚蓉的后面。   身形微胖,腆着肚腩,有多汗症,是陆家三兄妹之中样貌最为憨实的一个,同时也最没存在感的一个。   如同一个和平大使,常常在有纷争的场合中充当和事佬的角色,一般没有太强烈的他的个人主见,多数时候跟在陆家晟身边,偶尔附和余亚蓉帮着对抗陆家晟。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他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是吗?如今终于藏不住,也不想藏,要爆发了……?   乔以笙静静地注视他。   陆家坤低着头,握在文件袋上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第572章 鹬   他口中的“ta”,指的是,陆奶奶……?乔以笙很想抢过他们的文件袋确认看看里面装了哪些东西。   陆闯又和她心有灵犀,她没做的事情,陆闯做了——陆闯拿走陆家晟的。   亲子鉴定报告,实名制的,不像陆闯之前做的那些全匿名指代,陆家晟的这一份是明确地写明,陆家晟和陆清儒并非亲生父子。   但更关键是,文件袋里还放有几张女人和男人举止亲密的照片。   陆闯认得出来照片中的女人就是陆清儒娶回家的那一位。   只听孔律师这时告知,陆奶奶在和陆清儒夫妻关系存续期间出轨他人,并产下三个孩子,陆清儒是在陆奶奶去世后得知的,虽然还一直抚养这三个孩子,但现在乔以笙作为陆清儒唯一的亲孙女,可以以此为理由,委托律师起诉,排除三个孩子对陆家财产的继承权。   陆老先生的遗嘱立下的前提是以为三个小孩是他的孙子和孙女。   余亚蓉还在发愣,她都还没从自己非亲生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就又被自己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给怔住了。   陆家坤倏地伸手,打落被陆闯拿在手里的东西。   照片和鉴定报告散落地上,乔以笙才模模糊糊地瞧见,而下一秒,马上就被陆家坤踩在脚底下。   “她人都过世那么多年了,还要被你这样践踏。”   如果不是看着陆家坤的嘴巴在动,很难想象现在的声音是陆家坤发出来的,情绪的作用下,音色都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陆家晟和余亚蓉都不太认识他了:“二弟,你……”   陆家坤没有理会他们。   他缓缓地抬起头,径自望向轮椅上的陆清儒:“因为她已经过世了,所以任凭你一张嘴,怎么诬蔑她都反驳不了,是吗?”   所以从刚才到现在,陆家坤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在对陆清儒讲。   或者更准确些形容,是控诉。   控诉陆清儒。   为他的母亲打抱不平。   陆家坤此时的脸上也毫无憨实可言。   然而陆清儒没有给陆家坤任何反应,陆清儒也给不了陆家坤反应。陆清儒呆呆地,抓着他手里的小蛋糕,往他自己嘴里送。   对比之下的画面,显得格外滑稽。   庆婶走回陆清儒身边,揪起陆清儒胸口长年系着的三角巾,给陆清儒擦口水。   乔以笙向陆家坤走近一步:“十年前,是你制造车祸害死我父母的。”   她甚至没有客气谨慎地使用疑问句。   是他了,绝对是陆家坤了,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锁定陆家坤之后,再回头去看联系聂老爷子要走婚约的人,陆昉当年本来就是陆家这边婚约的最佳人选,连杭菀都明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陆昉会娶聂家的女儿,陆昉何必多此一举冒着风险去联系聂老爷子?   当然,还存在一种可能性极小的情况:就是陆昉不想出岔子,想保证婚约百分百由他去执行。   但对比之下,还是陆家坤更需要和聂老爷子达成交易。   因为陆家坤本人是没办法和聂家联姻的,只能指望两个儿子,而陆朝和陆晨,即便现在的年纪都偏小,何况十年前,还是毛也没长齐的孩子。   乔以笙甚至能想象出,陆家坤当年联系聂老爷子时虽然隐藏了具体身份,但具体的交易内容,多半是要求聂老爷子不能随便指定陆家的婚约对象,等到合适的时机陆家坤给出暗号之后,再执行,那么陆家坤在不提前暴露他自己情况下就能把婚约锁定在他的儿子身上。   陆家坤没有回答乔以笙,他流露出一点也不想理会乔以笙的神情。   他只是转头,再把余亚蓉手里的文件袋丢到地上,然后对陆家晟和余亚蓉说:“别信这些,妈不是这种女人。是陆清儒骗她的。她也是后来才无意间发现,我们都不是陆清儒的孩子。”   余亚蓉完全是呆的,人都快站不住地样子。   陆家晟倒是回了些神过来,问出一个乔以笙和陆闯也想知道的问题:“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妈告诉你的?”   “如果不是我,妈也可能不会发现。”即便这种状况下,陆家坤也在擦着汗,回忆道,“小时候我出汗异常,医生诊断为多汗症,提到过多汗症往往有家族史。”   “陆家是没人和我一样的。妈也说她娘家是没有的。不过并不是绝对,也有可能是其他病因,所以本来妈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我问妈,为什么她是a型血,我是b型血。”   “我那个时候年纪小,还不懂血型遗传的问题,只是什么都想要和她一样,所以才问的。但妈当时的反应就很奇怪,我到现在也忘不了她的表情。”   “从那之后妈就变得郁郁寡欢,比从前还要小心,对我们三个的照看也更谨慎,好像总在害怕什么。”   “我在之后隔了两三年,才知道,陆清儒也是a型血。a型血和a型血的两个人,是不可能生出b型血的。”   陆家晟喃喃着插了一句:“我是a型血……”   “嗯,大哥你是a型姐,二姐你也是a型血。所以就是恰好在我这里,妈才发现了问题。”陆家坤继续道,“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和二姐,我只怀疑我自己。我去问妈,我难道不是爸亲生的……”   陆家坤停住了,没再讲。   也许是不忍再回忆,也许是其他。乔以笙从陆家坤的神情分辨不出他的具体情绪。   短暂的停顿过后,陆家坤转回来又声讨陆清儒:“大哥,二姐,你们只要知道一件事:陆清儒是害死我们妈的人。他因为家里的催婚,才找了我们妈回来,在陆清儒的世界里,就是想恶心陆家吧。妈那时候已经怀了大哥你,所以在我们妈签下了婚后财产夫妻不共有的合同后,陆家才同意陆清儒把我们妈娶进门的。”   “从头到尾,我们妈只是陆清儒的一个工具。妈被骗了,我们也被骗了。虽然我们不是陆清儒亲生的,但陆清儒伪造我们妈出轨,他不一定能起诉成功,我们还是很大机会可以保住继承权。”   陆家坤分明是特地做过功课。   他鼓动陆家晟:“大哥,是你对我讲过的,我们是兄弟,我们应该团结起来。” 第573章 蚌   接着他鼓动余亚蓉:“二姐,我们都没有退路了,只能靠爷爷的这份遗嘱,搏一搏了。”   “相信我,没问题的。”陆家坤看看余亚蓉,又看看陆家晟。   如果陆家坤没有撒谎的话,陆奶奶的一生,比乔以笙原先所获知的资料还要令人同情。   她不知道陆奶奶是否喜欢陆清儒,但被陆清儒带回来当太太,陆奶奶应该是以为自己父母早亡的孤零零的人生,终于可以不再漂泊,有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女人向来是敏感的,所以乔以笙相信,即便陆清儒没有告诉陆奶奶,陆奶奶也应该自行察觉到陆清儒的心里住了人。   结果,她以为他为陆清儒生了三个孩子,却是陆清儒骗了她。   三个孩子,不同的父亲……陆清儒用怎么骗过陆奶奶的,乔以笙一点也不想知道。乔以笙只是在想,怨不得陆家坤恨陆清儒。   呵,陆清儒是有自知之明的,确实,归根结底,害死乔敬启的,就是陆清儒。   陆清儒是万恶之源,无疑定死的,但陆家坤也罪责难逃。   “我爸是无辜的。你和你妈要报仇,找陆清儒,你以为是我爸愿意投胎投到陆家来的吗?”乔以笙的心又在打哆嗦。   她也清楚,面对恶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可随着真相的层层揭露,她对乔敬启的死越来越难以释怀。   真相对于乔以笙,不是一种解脱,可能反而是一道枷锁。   将她锁在无能为力的愤恨之中。   陆闯公然牵起她的手,拇指压着她的手掌心,轻轻地摩挲。   乔以笙才发现,她的手指也在无意识间颤抖。   陆家坤倒是终于稍加理会乔以笙了,但他回应乔以笙的话,令乔以笙火上浇油:“别说得好像只有乔敬启一个人无法做主自己的投胎。既然大家都不能做主,那就是各自的命。乔敬启的命就是陆清儒的儿子,注定了乔敬启不无辜。”   乔以笙想打人。   陆闯的动作比乔以笙更快,拳风几乎是和陆家坤最后一个字音一起出去的,所以陆家坤没能及时躲闪,面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陆家坤往后退,后背撞上墙,有了依靠,所以人没摔倒,但流鼻血了。   陆家坤随手擦了一下,看向陆家晟,嘲讽:“大哥,你养了一个好儿子。你现在还不明白?他早就和乔敬启的女儿好上了。”   “我从来没信过,你从外面带回来的这只狼崽子能养熟。只有你认为,他虽然没有被你的鞭子驯服,但离不开陆家提供的优渥生活。”   “我打包票,你跟着他,最后只会落个被反咬一口的下场。”   “……”陆家晟的表情难以形容。   陆家坤则还腾出手给张律师打电话:“……我被打了,你一会儿帮我看看,怎么验伤才是对的。我要走法律程序。”   陆闯轻嗤,再次挥了挥他的拳头:“既然你要走法律程序,那我得多打几下,才够回本。”   乔以笙匆忙按住陆闯的手。   陆闯侧眸和乔以笙对视一眼,最终并未再动手,只是对陆家坤说:“行,走法律程序,看看是我这一拳严重,还是你弄死的人命严重。”   “我弄死人命?”挂下电话的陆家坤用手背轻轻擦拭一下自己的嘴角,“我弄死谁的人命了?乔敬启?你们报警的时候,记得提交证据。”   “……”乔以笙垂落于身侧的那只手紧紧握成拳头。   是,到目前为止,陆家坤只是讲了一些陆家内部的旧事,没有承认过他的任何罪行。   他就是料准了他们没有证据,所以既然暴露了,就无所谓揭开他披在身上多年的外皮吧?   如果从他知道他并非陆清儒亲生开始算起,他得隐藏了他自己有三四十年吧?   多可怕的时间跨度。   而且还是在陆清儒的眼皮底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压抑的太久,此时此刻释放本来面目的陆家坤,在被陆闯打了一圈之后,神情开始有些疯魔的趋势。   陆闯眯起眼睛,盯着陆家坤:“你怎么骗到这份遗嘱的?”   乔以笙也好奇。   关于前情,不难推断,陆老先生不知从何处得知了陆清儒和佩佩有孩子,而且陆清儒在寻找那个孩子,所以特地准备了这份隐藏遗嘱。   但为什么是遗嘱交给陆家坤,并且分给陆家坤的份额是最多的。陆家坤如何博得陆老先生的另眼相看?   陆家坤纠正:“我不需要骗。”   “二叔确定不是‘骗’?”陆闯斜勾嘴角,“太爷爷该怄死了吧,被爷爷摆了一道,三个孩子全不是陆家亲生,你明明知情,还不告诉他。最后他不仅白白把陆家家产给了外人,还由你这个外人,害死他唯一的亲孙子。”   这又是陆家坤的一个能忍之处。知道这个遗嘱的存在,却秘而不宣。诚然陆老先生的遗嘱公开的条件建立在陆清儒把孩子找回陆家的前提上,但陆家坤想触发遗嘱的公开也并非难事,所以其实除去这个前提不谈,陆家坤的私心也昭然——   陆清儒活着,在上面压着他,陆家坤判断形势,自己斗不过陆清儒。何况有个“非亲生”的现实卡在那儿。   所以陆家坤大概率想熬到陆清儒去世,就算陆清儒没把接班人的位子给他,他也能凭借陆老先生的遗嘱获取最大利益。   后面陆清儒得了老年痴呆,至近年陆清儒彻底不清醒,陆家坤仍旧按兵不动,也是因为,比起触发遗嘱,倘若他能在争权中获胜,获得整个陆家,才是最佳的结果。   而如今获得整个陆家的可能性,被陆清儒三年前的视频给堵死了,陆家坤不得把作为备选的遗嘱推出到台面上来,还能搏一搏。   不久前他对陆家晟和余亚蓉讲的话,也说明陆家坤没把遗嘱完全搁置一边,做过最坏的打算,使得他在被揭露身世的情况下,还能利用法律条文,尽可能地保住遗嘱的生效。   分析下来,乔以笙从陆家坤身上,深切的感受到,何为“成大事者必先忍耐”。   不谈其他,陆老先生的遗嘱,确实挑对了人,在陆家晟、陆家坤和余亚蓉之间,挑中了最有能耐的陆家坤。   只是巧合吗?必然不是吧。 第574章 二   只听陆家坤回答陆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老人家还在世的时候,陆清儒就把乔敬启找回陆家了,他老人家可能比任何人都想要乔敬启的命。”   乔以笙的心骤然一疼。   全是魔鬼。   这个世界,真心实意盼望着乔敬启好好活着的人,屈指可数……   陆闯的拇指在她的掌心按压得又紧了些,同时他对着陆家坤讥嘲:“那只是因为,他老人家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乔敬启是他唯一的孙子。”   乔以笙将此理解为,陆闯在安慰她。虽然这句话安慰的话,细思之下依旧叫人难过:陆家子孙的身世,是乔敬启的保命符,也是乔敬启的催命符……   陆家坤的视线从陆闯身上,转移回陆清儒身上:“其实你们也不用猜了,我当年发现自己的身世之后,挺害怕的,一度不知道接下去自己在陆家该如何自处,表现出来就变得有点畏畏缩缩唯唯诺诺。”   “中国人讲究中庸之道,保护自己的最佳方式就是这样,既不太出彩,又不要太糟糕。”   “我和爷爷的接触频率并不比我大哥和二姐高,平时我就是跟着他们的。遗嘱,算起来也是我运气好,因为大哥和二姐的衬托,我这个不冒尖也不出错的人,反倒入了他老人家的眼。”   “而如果不是因为爷爷的遗嘱,我也不会知道,陆清儒有一个和他初恋的孩子。”陆家坤接下去的讲话对象,彻底变成了陆清儒,“爸,你觉得,爷爷立下这个遗嘱的时候,难道没有要我阻挠你找到你儿子的意思?”   “……”乔以笙忍不住出声,“然后你把‘阻挠’的意思,延伸为‘死’,为你自己要杀我爸的丑陋私心,多加了一层理由。”   陆家坤没给回应,比起默认乔以笙的说法,更像是和之前一样,因为她是乔敬启的女儿,所以直接无视她。   陪在陆清儒身边的、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讲话的庆婶,缓缓开口道:“某一天,董事长发了会儿呆,我以为董事长又犯病了,准备推董事长回房间休息。”   “董事长忽然跟我喃喃,他是陆家的掌权人,自认为对陆家的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   “如果真的是陆家里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却连他也迟迟调查不出来,那么这个人,好像只有可能是他的父亲。”   闻言,乔以笙心底道一声果然,果然她的直觉没错,陆清儒并非毫无头绪。   从陆家坤方才自己的讲述中透露的信息加以推测,虽然很早就发现他不是去亲生的,但真正生出野心,是从陆老先生立下的那份隐藏遗嘱开始的,是陆老先生对陆家坤的看重给了陆家坤支持。这一点来看,陆清儒的判断是对的。   紧接着便听庆婶进一步验证了乔以笙的猜测:“在之前各种调查方向都走到死路的情况下,董事长开始尝试从老太爷的角度出发,开辟新的调查方向。”   点到即止,庆婶没再往后讲,聪明的人自行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就是陆清儒经历过无数次失败之后,还是成功怀疑到了陆家坤身上。   陆家坤也在问:“你是在告诉我,我不是最近刚被你们怀疑的,而是更早的时候就被陆清儒锁定了?”   乔以笙的直觉是,她在电脑里看到陆清儒给他留的那段视频的时候,陆清儒可能就已经对陆家坤产生怀疑了。   但或许因为陆清儒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或者其他什么缘由,所以没有迅速地推进下去。   庆婶没有回答陆家坤的问题,她顶着她那张自带喜庆的脸,很平常地用她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反问:“陆二哥,你知道在董事长眼中,你最大的可疑之处在哪里?”   陆家坤没有回应,似在思考,又似在静待庆婶的下文。   庆婶也并没有等待陆家坤,间隔四五秒便道出答案:“就是你声称你被老太爷所看中的不出彩也不出错。”   陆家坤的视线应言转回到陆清儒的身上,倏地笑了,笑得很是讽刺:“爸,我该说,这是‘知子莫若父’吗?   “二弟……”恍惚许久的余亚蓉慢了好几拍地出声,流着眼泪走到陆家坤面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和大哥?我们三个人一起分担不行吗?”   “确实不行。”陆家坤很冷静以致于显得有些无情,“如果我那时候就告诉你和大哥,恐怕不止我们三个,连妈,都会被陆清儒发现。那我们的下场会是怎样?这也是母亲的意思。我是已经知道了,母亲没办法。对于你们两个,她能做的就是尽力保护。而以她的能力,对你们最大程度的保护,就是不让你们知道一切。”   “二弟。”陆家晟也出声。   但仅这一句,就被陆家坤打断:“我刚知道的那段时间,每天晚上做噩梦,梦见的就是陆清儒发现我和妈知道了,梦的内容我虽然睡醒就忘了,但那种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如果不是陆清儒不待见我们,加上他做生意忙总不在家,我当年的那种状态,早被他发现猫腻了。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因为无知反而是幸福的。”   余亚蓉觉得自己模模糊糊记得,陆家坤有段时间经常生病做噩梦,但她记得原因是,因为陆家坤经常生病做噩梦,他们的母亲总是陪在陆家坤身边。   那之后的几年,在余亚蓉的视角里,他们的母亲是偏心的,陆家坤是最小的一个,又是儿子,所以母亲偏心。她是女儿,还是夹在中间的老二,所以是最不受欢迎的一个。   不受父亲的欢迎,母亲也偏心,即便上学的时候身边的同学朋友都羡慕她是陆清儒的女儿又如何?她很努力地想要靠自己脱离陆家。后来她以为她成功了,成功地找到一个家世好又爱她还能帮她在陆家里挺直腰板的男人,她甚至把自己的“陆”姓改掉……   但纵然今日得知曾经的真相,余亚蓉仍旧认为母亲是偏心的:“保护只是一个借口吧,说到底还是母亲不信任我和大哥,不信任我和大哥能做好。”   “二妹。”陆家晟出口制止已晚。   陆家坤突然特别生气。 第575章 胁   “你怎么可以指责她?她还不够苦吗?她生下我们容易吗?你们果然一点良心也没有。这么多年,你们一共想起过她几次?”   “你们早就忘记了有这个母亲。在你们眼里,她对你们一点价值也没有吧。不像陆清儒,即便他对你们没多亲,他这个父亲也比母亲更有存在感,因为他能给你们陆家子女的虚荣,给你们提供一切物质条件,还有家财被你们争取。”   陆家坤的爆发令余亚蓉和陆家晟都不敢再说话了。   毕竟陆家坤现在的气场和平日大相径庭,完全是另外一个人,而非他们从前认识的那个弟弟。   很不好惹的样子。   陆家坤稍加收敛语气:“大哥,二姐,我最后问你们一次,要不要跟着我搏一搏?”   “跟着我,你们还有机会。否则你们难道想跟着他们?陆清儒根本不承认我们,从刚刚起,你们就没有退路了。”   “……”陆家晟和余亚蓉是犹豫的,他们犹豫的地方主要在,“怎么搏?”   陆家坤先简单地告诉他们:“我早些年就咨询过律师了。律师说,有过婚内非亲生子女享受继承权的案例。”   “第一,我们非陆家亲生,是陆清儒处心积虑造成的,现在还为了剥夺我们的继承权诬蔑我们妈婚内出轨,我们可以告他。”   “第二,陆清儒和我们妈的婚姻是合法存在的,陆清儒明知我们非亲生,这么多年还是把我们当作陆家的子女养在陆家,事实上已经形成了抚养关系,可以拥有和亲生子女同样的权利。”   “走诉讼程序,我们的赢面并不小。”   “只是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比较多一些。”   “看看是陆清儒能耗,还是我们能耗。”最后这一句,陆家坤既是对陆家晟、余亚蓉说的,也转头注视陆清儒,像给陆清儒下战书。   余亚蓉的神色,比起犹豫,更多的其实是茫然。三个人之中,她是唯一一位,刚刚才知道身世的人。   真正犹豫的人是陆家晟,在陆家坤回答完他之后,陆家晟仍旧是犹豫的:“这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没办法马上做出决定,太突然了。”   但在陆家坤眼中,陆家晟这其实是已经有偏向性,他非常果决地与陆家晟做了割裂:“大哥,我刚刚承诺的把股份匀出来给你们,就此作罢,以后我们也不再是兄弟了。”   陆家晟急眼:“我又没说不和你一起,我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考虑清楚而已。”   乔以笙也看得出来,陆家晟就是还指望着陆闯,指望着她之前骗陆家晟的话。比起陆家坤口中的赢面,她开给陆家晟的条件,更吸引陆家晟。   事实上现在既然陆家坤已经暴露出来了,陆家晟对乔以笙的利用价值几乎没有了,顶多就是在这最后的对抗中,暂时少一个敌人。陆家晟虽然能力不足,但真捣乱起来,也算一个麻烦。   乔以笙记起来一件事,问余亚蓉和陆家坤二人:“陆昉从小不良于行,是你们之中,谁搞鬼的?”   她在陆清儒的电脑里,发现陆清儒还曾经调查过陆昉小时候残疾的事情。从电脑里有的资料来看,陆清儒并没有确切的结论。   只能说,陆清儒不会无缘无故对这件事产生怀疑。   所以乔以笙尝试提出这个问题。她并不指望能得到答案,意在挑拨陆家晟和陆家坤、余亚蓉,将他们三人的关系破坏得更彻底一些。   说实话,方才陆家坤和陆家晟、余亚蓉谈论起陆奶奶时的那种氛围,乔以笙差点要担心他们三人会不会因此凝聚起来。   陆家晟的表现让乔以笙认清楚,她完全想多了。陆家这群人的浅薄的亲情,是不能和她从小到大认知中的亲情相提并论的。   余亚蓉意识到乔以笙的意图:“你这个女人好恶毒!这个时候提陆昉的腿!陆昉腿脚不方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大哥自己都清楚是大嫂养胎没养好造成的!”   陆家坤则看着陆家晟说了一句:“大哥怎么会在意陆昉的腿脚为什么从小就出问题?大哥在意的只是陆昉能不能帮他和聂家成为亲家。”   这种伤和气的话,陆家坤既然不介意这种节骨眼讲,说明陆家坤已经彻底放弃陆家晟了,不打算把陆家晟招揽过去吧?   陆家晟也确实因为陆家坤的讽刺而恼火,好像为了推翻陆家坤对他的判断,他顺着乔以笙的提问,质疑陆家坤:“所以是你吗?是你害陆昉的吗?你究竟背着我们偷偷干了多少坏事?”   “大哥,干坏事的人,是你才对吧?”说着陆家坤转向余亚蓉,“二姐,子荣子誉三岁那一年,在后花园里玩,保姆不留神没看住,两个孩子脑袋不小心栽进喷泉里,差点淹死。幸好保姆及时回头,最后才没事。”   “其实当时,大哥就在楼上的阳台看得清清楚楚。他可以再孩子栽进喷泉里的第一时间大声提醒保姆,但大哥没有。”   “二姐你可能也不知道,子荣子誉第一次睡女人,十几岁的时候,是大哥带头给他们做榜样,怂恿的。”   “你给我闭嘴!”陆家晟怒不可遏,似乎想打陆家坤。   可陆家晟还没动手,就先被余亚蓉冲上去抓了脸:“你当的什么舅舅!原来是你带坏我儿子!”   “亚蓉你疯了!”陆家晟抓住余亚蓉的手,“子荣子誉不是你自己先宠坏的?!还需要我去带坏吗?!”   旁观的乔以笙“……”   陆家坤这算是“得不到陆家晟就毁掉陆家晟”吗?   ——不,乔以笙很快意识到,陆家坤真正的用意是在威胁陆家晟,他现在所爆料的陆家晟干的所谓坏事,仅仅陆家内部的,顶多造成余亚蓉和陆家晟兄妹关系僵硬。   陆家晟一定还干过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些年披着无用外皮的陆家坤肯定暗中掌握了陆家晟的某些把柄,陆家坤在暗示陆家晟,如果陆家晟不跟着他的阵营,陆家坤也就无所谓帮陆家晟继续保密了。   可笑的是,陆家坤拉拢陆家晟,必然不是因为兄弟情,而是遗嘱中给陆家晟的股份,即便分量少,对陆家坤占领陆家而言,怎样也能起到作用。 第576章 战   几十年了,在陆清儒刻意引导三人成长的方向之下,陆家晟、余亚蓉和陆家坤之间,已经注定不可能再有亲情可言了,能让他们团结起来的,只可能是利益而已。   乔以笙不禁看向陆清儒。   纵然陆清儒没能和佩佩成眷属十分遗憾,纵然陆清儒在血缘上是她的爷爷,纵然陆清儒一直在调查害死乔敬启的凶手并且暗中对她爱护有加,她也因为陆清儒的行为而恶心、作呕。   陆清儒要报复他的父亲、报复陆家,却把无辜的陆奶奶牵扯进来,曾经仅仅单纯作为陆奶奶孩子们的陆家晟、余亚蓉和陆家坤三人,也是无辜的。   结束这一切之后,乔以笙只想和陆清儒撇清关系。对外宣布她是陆清儒孙女这件事,如若不是为了引陆家坤出来,她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那边陆家晟已然明白了陆家坤的威胁:“好啊!好样的!二弟,像你这样,也没资格把我们妈挂在嘴边。你觉得妈看到你这样对我,她会开心?”   “你也别搞得好像你是为了给我们妈打抱不平才要争夺陆家、才要这么多年伪装你自己!你索性老老实实承认,你和我一样,就是想要权财!”   陆闯轻轻在乔以笙耳畔嗤笑:“狗咬狗,一嘴毛。”   “换个形容吧。”因为圈圈的缘故,乔以笙现在都不太想将“狗”作为贬义词来形容。   陆家坤明显被陆家晟的话给戳中痛脚了:“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就是和你们不一样。”   他甩开陆家晟的手:“看在妈的面子上,我最后问你一次,现在要不要跟我走?”   陆家晟没回答。   陆家坤不再等陆家晟,径自对余亚蓉道:“二姐,我们先离开这里。你和大哥不一样,大哥现在指望的是他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他们不可能会带你玩的。”   “我带你去见我的律师,给你把诉讼理一遍。你就清楚,我没有骗你。这些年我预推过无数种可能,包括目前的这种看起来对我们最为不利的情况,我也做了打算。”   余亚蓉这会儿倒是做出决定了:“走吧二弟。”   余亚蓉率先打开书房的往外走,走的时候还回头撂了句话:“我们法庭见。”   陆家坤则一句话也不再有。   两人都消失在门外之后,陆家晟迈出两步,然后停于原地,视线扫过陆闯仍旧握着乔以笙的手。   乔以笙还是开了口:“陆伯伯,我和陆闯是肯定会结婚的。你既然没有参与害死我爸爸,我不会为难你。”   但陆闯会不会为难你,就由陆闯做主了——这一句,乔以笙藏在心里。   比起乔以笙,陆家晟这时候更需要的无疑是陆闯的保证:“儿子,我还是你爸,对吧?”   陆闯的嘴角挂着玩味:“你觉得是就是。”   陆家晟搓搓手,看回乔以笙:“……结婚合同能不能现在就签?我再补充一份我和陆闯的合约。”   乔以笙说:“那就等陆伯伯拟定你和陆闯的合约,再来找我一起签。”   陆闯不耐烦地轰人:“你哪来废话那么多?要么回去准备你的合同,要么你现在去追陆家坤还来得及。”   “你这什么态度?”陆家晟恼火。   陆闯嘲讽:“我不一直都这种态度?”   陆家晟被怼得没话讲,神情特别憋屈,最后再看一眼陆清儒,忿忿一甩手,也走了。   乔以笙和陆闯均猜测,陆家晟可能还是“脚踩两条船”,会去联系陆家坤。   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了。   乔以笙生出一种无力的虚脱感。   没有证据,她暂时没有办法把陆家坤交由法律。   接下去她能做的就是应对陆家坤的诉讼,让陆家坤得不到他想要的,让陆家坤几十年的心思落空,是给陆家坤最大的重创。   陆闯揽住乔以笙的肩膀。   乔以笙看向庆婶和陆清儒。   庆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推动陆清儒的轮椅:“乔小姐,我带董事长去休息。陆氏集团将对外宣布他们三人的身世。”   速度很快。乔以笙回家拿个户口本然后随陆闯前往民政局的路上,就看到新闻了,简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陆家坤的速度也很快,后脚就也委托媒体,使用比陆氏集团更直接的方式,比陆氏集团更直白更详细地公开他们的身世,以此来控诉陆清儒对陆奶奶的残害,并表示已经委托律师对陆清儒发起诉讼。   毋庸置疑,这是短短时间内反应不出来的,只可能是陆家坤早早做好了准备。   而陆家坤的反击,真正的目的自然不在于澄清事实,而是借由舆论的力量,为之后的官司造势。   乔以笙稍微刷了几下公众社交平台,群众们疯狂吃瓜感叹豪门的水果然很深之余,也热心地当起了民间裁判官。   陆奶奶和三个孩子的遭遇,如陆家坤所愿地,引发许多人的同情。   陆闯不屑地轻嗤:“你如果想的话,我可以让这些平台瘫痪。”   乔以笙想说的是:“我不想把我爸车祸的事情,推出来和陆家坤打舆论战。”   虽然那样,能压制住大家对陆家坤的同情。   “我知道。”陆闯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伸到乔以笙的后颈,轻轻捏了捏。   乔以笙低垂眼帘,点开微信里欧鸥最新发给她的一条消息:【乖乖,我最近可搜索了好几家店,就等着你打完怪,跟我去过闺蜜日】   在此之前还有戴非与发的:【妹啊,我和我妈会保护好自己的,你该干什么干什么】   之前陆氏集团宣布她的身世之后,乔以笙就和他们分别通过电话了。   乔以笙给他们的答复都是:等一切结束,她会把所有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告诉他们。   现在他们发来的就全是默默的支持。   戴非与那边,也是因为他和舅妈是乔以笙的软肋,她有危险,也代表戴非与和杜晚卿可能有危险,怕有个万一,所以拨了些人去贡安。   半个小时后,两人抵达民政局。   今天来登记结婚的人不少。   陆闯还是有先见之明的,派人来排队。   其实已经派到他们了,但由于乔以笙和陆闯还没到,所以负责排队的小兄弟先让给了前面的人。   这会儿陆闯才拉着乔以笙的手,过去顶了位置。 第577章 领   前面还排着三对新人。   一对中年男女,一对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一对和乔以笙、陆闯差不多28、9岁的,是带着小孩一起来的。   无论是昨晚陆闯提出今天来领证,还是方才来民政局的路上,乔以笙都没太强烈的感觉,这时候看着有人拿着鲜红的本本办完手续要离开,她突然开始紧张起来,觉得民政局大厅的冷气开得不够足,她有点热,所以手心直冒汗。   身边倏尔传出陆闯的声音:“……你先排着,我去趟厕所。”   乔以笙闻言打量他,恶人先告状地怀疑:“……怎么?紧张得都想去厕所缓解了?”   “谁紧张了?”陆闯咬牙,跳脚的表情简直和以前被她戳穿他是小马以及他抑郁症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令乔以笙确认,他就是紧张了,她没有诬蔑他。   而得知他也紧张,乔以笙反倒放松些许,调侃起他来:“啧,陆大老板,你不行啊,不就领个结婚证,你怎么紧张起来?”   “谁不行?乔圈圈你给你讲清楚谁不行?”陆闯愈发黑了脸。   “……”是他自己偏要往歪处想的,乔以笙的意思明明只是笑话他心理素质不太行。   “真正紧张的是你吧乔圈圈?”陆闯抓起她的手,展开她的手掌心,“呵,这个汗,湿得不得了。”   乔以笙:“……”   最后五个字他的咬字比前面音量低一些,语调别具兴味。   她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因为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对她讲了,只不过之前形容的不是她的汗。   所以几乎是第一时间,乔以笙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被他勾起了无数画面,每一帧画面都是光回忆便足以令她面红耳热的。   大庭广众之下,他偏要和她这样讲,他就是要让她难堪吧。乔以笙恼得直瞪他,上手狠狠掐他的腰。   陆闯还跟她装无辜:“干什么又打我?证还没领你就家暴上瘾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就装,你就可劲儿地装。”乔以笙转开头,撇开脸,不理他了。   这一撇脸,视野范围内,是来离婚的人。   结婚和离婚都来民政局,但不是同一个窗口,也与领证这边的和和美美甜甜蜜蜜的氛围割裂开。   现在乔以笙见到的那对离婚的夫妻,是三人同行。   女士是一个人。男士是两个人,旁边陪着个亲密地挽着他臂弯的年龄看上去小些的女人,应该是男士的新欢。   女士应该是迟到了,男士等得不耐烦才等到她出现,所以边往里走,男士边对女士一通抱怨。   男士的音量还没有压低,甚至特别大声,所以乔以笙听见了男士抱怨的内容里有一句话是,女士的迟到耽误他领证的时间。   情况很明确了,就是这男的今天既是来办离婚也是来办结婚的——前脚离婚,后脚立刻和新欢结婚。   陆闯的手掌按在乔以笙的头顶,将乔以笙的脸转回来:“乔圈圈,你老公我这么帅,不比看别人有意思?你得看紧点我我告诉你。”   乔以笙弯唇:“怎么?我不看紧点你,难道你敢跑?”   陆闯:“……”   把他怼得无话可说,是乔以笙如今很大的乐趣。她就是讨债来着,以前他怎么嘴欠把她气得每分钟都想吐血,现在她就让他也时不时来一次内伤。   “跑,怎么我就不敢跑了?”陆闯特硬气,不过后面补充了一句,“带着你一起跑。”   乔以笙想啐他,注意力则重新被那边那对要离婚的夫妻给吸引——女士给了男士一记大耳刮子。   乔以笙觉得大快人心。   男士要还手,陆闯迅速上前,钳住对方的手,阻止了他:“什么孬种?”   男士气坏了:“你谁啊你!我他娘的和我老婆讲话干你什么事?”   随即男士便朝女士吼:“好啊你!装得可真好!这是你的姘头吧?!你他娘的给我戴绿帽?!”   “绿你妈。”陆闯冷笑着松开手的同时推了他一把。   乔以笙走到陆闯身边:“这是我老公。”   陆闯噌地转头,定定盯住她的侧脸。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提醒了一句别闹事。   “谢谢你们。”女士向乔以笙和陆闯道谢,然后甩头就走出民政局大厅,似乎不打算办离婚了。   男士带着他的新欢气汹汹追在女士后面。   彻底消停了,大厅里也恢复了正常秩序。   乔以笙拉着陆闯回归队伍里。   陆闯的目光跟强力胶似的,从方才开始玩起黏在她的脸上,灼热得乔以笙不与他对视都能感觉到滚烫。   “乔圈圈,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乔以笙看着登记结婚的窗户,坚决不看他,佯装费解,“什么说什么?”   “装,你就给我装。”陆闯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脸转过去面对他,“来,我来重复你给听,你,刚刚对那个欺负女人的傻逼孬种说,‘这是我老公’。”   “是吗?”乔以笙否认,“你耳朵坏了,听错了。”   陆闯的神情是荡漾的:“乔圈圈,你就是说了。我的两只耳朵都听得清清楚楚。”   乔以笙顾左右而言其他:“说到欺负女人,你不也欺负女人?别以为我们现在站在这里排队领证,我就忘了你之前怎么欺负我的。”   陆闯非但没有拉脸,反倒大大方方承认:“是啊,我就是欺负你了,而且欺负得特别狠。不止之前欺负你,到现在为止还在欺负你。”   紧接着他搂住她的腰,嘴唇若即若离地触碰她的耳廓:“乔圈圈,我奉劝你识趣一点,给我把‘老公’喊出来,否则领完证回去,等着我欺负到你下不去床吧。”   乔以笙:“……”   “能不能来点新鲜的?除了这个,你还能拿什么威胁我?”她吐槽,实际上两条腿已经条件反射地提前开始发软了……   陆闯低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明白了,来点新鲜的花样欺负你。”   乔以笙用力踩了他一脚。   陆闯并没有适可而止,又在说:“‘威胁’当然要使出最管用的招。我最拿手的是欺负你,你最喜欢的也是我欺负你,不是吗?”   呸!她只同意前半句!不同意后半句!乔以笙踩在他脚背上脚又使劲地碾了碾。 第578章 吉利   乔以笙的手机这时候进来电话。   庆婶打来的。   陆闯瞥一眼她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皱眉:“如果是陆家坤他们那边又整什么幺蛾子,让她等我们领完证再去处理。”   乔以笙划过接听键,闻言愣了愣,然后挂断电话,告诉陆闯:“陆清儒失踪了。”   “失踪?”陆闯亦一愣,难以理解,“怎么会失踪?庆婶不是看着他?而且别墅外面不是也有我们的保镖?”   “庆婶说,陆清儒睡醒,吵着要去散步,庆婶就推他出门了,跟往常一样在小区转了一圈。中途陆清儒的小蛋糕掉了,庆婶看掉得不远,就没带着陆清儒,自己折返去捡,结果就这点功夫,她回头,轮椅上没人了。”   “……”陆闯的眉头拧成川字,只觉得疑点重重,“你信她的话?”   照顾陆清儒这么多年并将陆清儒保护得如此之好的庆婶,怎么会突然间如此疏忽大意?   乔以笙说:“就是因为不信她的话,我才觉得奇怪。”   “然后呢?她有让你干什么吗?”陆闯问。   “没有。”乔以笙很是费解,“她就是通知我这件事,说她别墅和整个小区全部找过了,都没找到。”   “刚刚在小区门卫那边确认,陆清儒一个人离开小区了。她现在很担心,顺着小区出去继续找了。”   “我在想她是不是要不要回去一起帮忙找人,但她最后又交待我不用担心,她带着人自己找就可以了。”   “……”陆闯沉吟片刻,道,“既然让你不用担心,那就不用担心,后续如果有新情况,她又打电话过来,我们再看一步走一步。”   乔以笙是认同陆闯的,可她确实也因为庆婶这一通电话,满脑子被陆清儒的事情填充。   “我刚刚因为听得很懵,加上庆婶一直没给我插话的缝隙,所以我都没问,陆清儒是自己离开小区的?自己离开的?他多久没站起来自己走路了?”   其他人,乔以笙不清楚,但她,只在当初陆闯和聂婧溪的订婚宴上见过一次自己走路的陆清儒,那时候庆婶来找回陆清儒的时候,还说过陆清儒身体不行腿脚挺利索。   陆闯最惊讶的其实也是这一点。   “……他是清醒了吗?他离开小区要去哪里?”乔以笙不懂,“还是庆婶撒谎,陆清儒没有失踪?”   陆闯幽幽地说:“乔圈圈,你现在满脸写着的‘想回去了解情况’,是给我看的?”   乔以笙乐了:“不是给你看的,还是给谁看的?”   “……”陆闯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差。   乔以笙不逗他了,指着已经排到的队伍:“走吧,先领证,轮到我们了。”   陆闯被她拉着手臂,看起来好像他不情不愿地遭遇她的强迫逼婚。   乔以笙想对他这种幼稚的报复心理翻白眼。   好笑的是,因为他的表情,填资料的时候,工作人员问了陆闯三遍,他是不是自愿来登记结婚的。   最后一遍询问的时候,陆闯搂过乔以笙的肩膀,狠狠地亲一大口乔以笙的脸颊,还亲出了特别响亮的声响,然后他音量也稍稍提高地反问工作人员:“我这辈子就指着她活了,娶不到她我就会死,你说我自不自愿?”   “……”又是一个遭遇陆闯残害的社死现场,乔以笙只觉得丢脸丢大发了,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工作人员因为陆闯动不动就生啊死的,反而回过头来重新问乔以笙确认:“姑娘,你是自愿的吧?没有被他以死相要挟?”   “……”乔以笙很想说,对,她就是被陆闯以死相要挟,不过她自愿陆闯这样要挟。   然,终归是严肃场所,她委实不希望她和陆闯再受到质疑,导致无法领证就糟糕了,于是赶紧诚恳地回答:“自愿的,我们都是自愿的。我们保证都是自愿的。”   说着乔以笙还扯了扯陆闯的衣角,提醒他正经点。   陆闯终归收敛了他的张扬,以极具欺骗性的五好青年的乖乖形象,礼貌地对工作人员点头,态度端正语气认真地附和乔以笙道:“是的,我们都是自愿的。请你别误会,刚才的情况只是我和我太太私下相处时开玩笑。”   工作人员终于不再质疑。   乔以笙和陆闯暗暗松一口气。   可工作人员对着电脑捣弄了好一会儿,还把同事给找来一起看看情况,最后很抱歉地对乔以笙和陆闯以及还在后面排队的其他人人说,系统突然坏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大家下午晚点或者改天再来。   乔以笙和陆闯:“……”   陆闯有点暴躁:“怎么就突然坏了?怎么就刚好轮到我和我太太,系统就坏了?”   “陆闯。”乔以笙拉了拉陆闯,制止他的发脾气,忙不迭替他向工作人员道歉,“不好意思。”   乔以笙想把陆闯先从窗口前带走。   陆闯拽住乔以笙,站在原地不动:“乔圈圈!这样很不好行不行?一早要来,先被余亚蓉给耽误了,现在来了,又莫名其妙系统故障。谁领证这样一波三折的,心里能舒服?”   乔以笙:“……”   说实话,她现在特别想笑。   不仅仅是因为陆闯这人平时表现得好像鬼神都要敬他三分而他偶尔会像今天这样在一些奇奇怪怪的点上迷信,认为领证一波三折不吉利。   更是因为陆闯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特别地委屈,还是那种小孩子式的委屈。   他的态度仿佛就撂在这儿了,死等,就是死等,非等到系统修好和她成功领证为止。   而他神色间流露出的幼态的倔强,简直和小时候那张照片里的他一模一样——乔以笙以前竟然认为他和他小时候太不像了?   工作人员出声安慰道:“好事多磨,好事多磨,不打紧的。”   乔以笙也到底没忍住笑,笑着哄他:“就是啊,好事多磨。你不是喜欢什么事都想要以后跟我们的孩子分享吗?那我们领证的过程,你也有谈资了。现在搞得印象这么深刻,以后想记不起来细节都难。”   陆闯间隔了半分钟才斜睨着眼丢出一句话:“乔圈圈,你给我提了个醒,我们确实应该拍个视频记录我们领证的过程。”   乔以笙:“……” 第579章 白衬衫   这时候也差不多是中午了,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午休时间。   因为陆闯想等,他认为应该很快就能修好,所以乔以笙陪陆闯等。   两人原本由于时间来不及,没有自己提前拍照片,打算在民政局里拍,现在两人一合计,便利用这点时间去照相馆里拍照。   不远,民政局外面很容易就找到照相馆。   陆闯早上原本计划要回他的住处换身衣服,被陆家坤等人耽误之后,为了尽快领证,他放弃了,现在正好照相馆里有提供拍照的服装,他就让乔以笙帮他选个样式。   乔以笙毫不犹豫地给他选择了白衬衫。   不仅仅因为白衬衫是结婚证照片最为经典的一款,更是因为……   “我也穿。”乔以笙取了和他的白衬衫成一套的女款。   在她主动提出之前,陆闯其实也有这个想法。   早上他想重新换一身,目的就在于希望能和她的着装搭配,两人在结婚证的照片上更像一家人。   之后时间不够,乔以笙回她家取户口本时,陆闯没开口建议乔以笙和他一样穿白色t恤,是因为乔以笙的心情不太好。她仍旧满足他的心愿,今天来领证,已经很照顾他的感受了,陆闯也照顾她的感受,不再要求她太多。   现在乔以笙这样,陆闯唯一的念头就是……   乔以笙刚套上白衬衫,正低头系纽扣,猝不及防地就被陆闯抬起脸啄了一口嘴唇。   旁边在整理拍摄器材的照相馆老板目睹了他们的亲热,笑了。   乔以笙臊得要命,小声骂陆闯:“你吃了我的口红,我还得补妆。”   陆闯闻言反倒多亲了两口,吸吮她的嘴唇:“这才叫做吃你的口红。”   臭不要脸。乔以笙好气又好笑,默默躲开他,从包里摸出口红给自己补唇色。   那边照相馆的老板已经布置好打光了。   乔以笙走过去的时候,被灯光笼罩中的穿着白衬衣的陆闯晃了一下眼睛。   这家照相馆的白衬衣,带有很浓重的学生气。加上陆闯今日服服帖帖的顺毛,和此时此刻他乖乖巧巧等待拍摄的表情,整个给乔以笙的感觉就是,高中时期的陆闯大抵便是如此一番模样。   浑然盛烈的少年气韵。   乔以笙突然很想回到高中,倘若高三的时候,阴谋没发生,乔敬启没有死,或许,陆闯后来就会忍不住和她相认……?   即便不相认,可能也会尝试接触她?   那样的话,他们的故事,会变成怎样的……?   视线望过来,与她隔空四目相对的陆闯,斜挑起眉,朝她招招手。   乔以笙继续自己的脚步,来到他的身边,主动助力他高高翘起尾巴:“我刚刚被你迷倒了几秒钟。”   “只有‘刚刚’、只有‘几秒钟’吗?”陆闯挂着荡漾的笑,手指轻轻刮过她的耳廓,将她的头发挽在她的耳后,“你不是一直在被我迷倒?”   没等乔以笙回应什么,陆闯紧接着道:“就像,我无时无刻不在被你迷倒。”   乔以笙通体舒畅地翘起唇角。   伴着闪光灯,空气中传出“咔嚓”一记快门声。   对视中的乔以笙和陆闯不约而同转过头去。   老板刚刚放下相机,对他们笑了笑:“氛围感太好,我忍不住拍了一张,这张算我免费送给你们的,祝你们新婚快乐。”   “谢谢老板。”乔以笙也笑。   接下去就进入正式的拍摄。   老板方才已经给他们看过例图,一套的,除了结婚证使用的,还有几张留作纪念的。   用于结婚证的那张,比较规矩点,要求也特别简单,就是拍两人的半身,肩挨着肩。   陆闯偏不,非要再亲密些,跟她脑袋挨着挨着脑袋。   乔以笙提醒:“这样不行吧?不符合标准。”   陆闯问老板:“老板,这样没问题吧?结婚证上可以用吧?”   老板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放心吧!”   乔以笙:“……”行吧。   两人全是一遍就过,速度特别快。   拍完照片之后,乔以笙和陆闯去隔壁的餐馆里吃顿午饭的功夫,折返照相馆,老板就已经加急帮他们修完照片并冲洗出来了,也发了电子版的给他们。   离开时老板还问他们,婚纱照拍了没有?如果没拍的话,可以预约他们家照相馆的套餐,并留了名片和宣传单给他们。   走回民政局的路上,陆闯手里就拿着照片翻来覆去地看。   乔以笙内心也是有点激动的,偷偷在准备着一会儿领到结婚证之后要拍张图,先发给杜晚卿、戴非与和欧鸥。   对外他们俩可以先保密,但他们三人,必须第一时间与他们共享喜悦。   遗憾的是,民政局的系统还没修好。   乔以笙和陆闯补上照片,把材料和表格统统完整地上交。   工作人员无法确定今天可以修好,把暂停办理业务的通知都发出来了,不再让人来排队。   乔以笙和陆闯因为办到一半,所以工作人员让他们先回去的时候,答应他们,只要系统一好就给他们把结婚证弄好,届时打电话通知他们过来。   乔以笙是没问题的。今天也不算白来一趟。   陆闯则仍旧憋屈,跟乔以笙说:“什么系统那么难修?还是他们太废物了?我让瘦猴子黑进去修都会比他们快。”   乔以笙安抚他的情绪:“反正最迟明天早上结婚证就能出来。你别劳烦瘦猴子了。虽然你帮忙修系统是好心,但民政局怎么着也是政府部门、国家行政机构,还是不要乱来的好,万一出什么岔子?”   当然,乔以笙没忘记瘦猴子的本领是跟他学的,所以额外再警告一句:“你也不许干,老实本分耐心点等,不差这十几个小时。”   陆闯仍旧黑着脸,可到底一句话不再吭,默默地启动车子。   领证的事情既然暂时放到一边,乔以笙便将陆清儒失踪的事情拉出来。   她翻出庆婶的手机号码,要打过去,询问庆婶现在什么情况。   赶巧的,在她拨号之前,庆婶的电话先行打进来了。   “找到人没?”乔以笙问。   庆婶说:“已经报警了。”   “稍等,”庆婶打断乔以笙的欲开口,“有另一通电话进来,我先接。”   “好的。”乔以笙挂断,眼皮莫名地跳个不停。 第580章 工具   心底也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毕竟陆清儒的失踪实在太蹊跷了。   庆婶的电话不消片刻便回过来了:“乔小姐,你现在人在哪里?”   乔以笙:“在回别墅的路上。”   庆婶:“不要过来了,去陆宅。”   乔以笙:“嗯?”   庆婶:“董事长人在那边。”   乔以笙的眼皮更是狠狠一跳:“怎么在那边?”   庆婶只说:“刚刚管家打电话给我的。我也正在赶过去的路上。”   乔以笙开的免提,庆婶的话陆闯也和她一起听见了。   陆闯立即更改行车路线。   “他是不是真的突然清醒了啊?”否则乔以笙难以想象,一个老年痴呆患者,怎么一个人失踪、一个人从他的个人别墅到了陆家豪宅,“还是说,他半路遇到谁,把他给带过来的?”   陆闯同样没什么头绪。他也迫切地想知道。他加快了车速。为了以防万一,他也通知大炮和瘦猴子等人赶去陆家豪宅附近待命。   乔以笙自然也通知了阿苓先跟着大炮他们一起行动。   陆闯拎出一件事和她讨论:“有一个问题一直卡着我,可能现在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我很在意。”   乔以笙:“什么问题?”   陆闯:“陆清儒三年前给你录的那段视频里提到过一句话,‘健康的陆昉很适合当工具,我选定他了’。也就是说,如果陆昉后来没有二度残疾的话,会成为陆清儒的工具。究竟是陆清儒拿来干什么用的工具?”   乔以笙彼时在看视频的档口,确实也好奇过这句话的意思,但因为在整个视频的内容里不是太重要,所以后面乔以笙就忽略了。   “你目前得出什么想法没?”乔以笙问。   陆闯平直的唇线抿一下,说:“因为听陆清儒的意思,是在你父亲发生车祸之前,陆昉就被陆清儒选定了,所以肯定和你父亲的死没有关系。那目前我们所获知的信息里,最有可能的,好像就是陆清儒要陆家的子孙自相残杀这件事。”   乔以笙梳理陆闯的言外之意,总结道:“在陆清儒原先的计划里,是要利用陆昉作为他搅动陆家子孙利益争斗的工具人?”   陆闯点头:“嗯,目前我的推断是这样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就出现另一个问题:“那陆昉二次残疾之后,陆清儒没有了这个工具人,还有继续执行计划吗?或者说,换了个工具人?”   ——换了个工具人,是换了谁?乔以笙对此感到心惊。   陆闯大概是察觉到她的情绪,腾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脑袋,说:“我没瞧出这些年陆家的人里头有谁像工具。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陆清儒的心思被你父亲的死给占据了,没再怎么去管那个失去原定工具人的计划。少了人搅动,陆家晟、陆家坤他们不还是该争争,该斗斗。”   他的分析很有道理,乔以笙的心惊被安抚了。她可太害怕还有一个隐藏的敌人。   不过仔细想想——“工具人是不是并不清楚自己被陆清儒暗中选中?”   至少陆昉当年肯定是还不清楚的吧?否则陆昉应该告诉过陆闯。   而且乔以笙认为,以目前她所了解到的陆清儒的行事风格,也做不出来,对陆昉那么聪明一个人,做暗示性的工作,很容易被陆昉察觉到不对劲吧?   陆清儒更像是那种,自己布局,自己作为绝对的掌局者将棋子尽握手中下到棋盘上的人,而棋子可能一辈子不清楚自己是棋子。   再进一步,乔以笙想到的是:“被陆清儒选为工具,多半是没有好下场的。陆昉的二次残疾……从这个层面来讲,反倒是躲过一劫。”   陆闯握紧方向盘,两片薄唇微微掀动:“……但以我二哥的性格,他可能宁愿成为陆清儒的工具,至少还能有机会做他想做的事情,也好过一辈子被困在轮椅上。”   乔以笙沉默。   陆闯已经跟她分享过,他那日和陆昉两人的交谈内容。之于陆昉和杭菀如今畸形的关系,或许和陆昉对陆闯所说的那样,因为没有切身的经历,所以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也所以,她无法理解,陆昉和杭菀之间的那种“感情”。   -   行驶的一路没遇到堵车,十分顺畅。   加之乔以笙和陆闯现在所在的位置,比起陆清儒的别墅,距离陆家豪宅更近,所以乔以笙和陆闯比庆婶快一步赶到现场。   这是乔以笙第一次来陆家豪宅,一栋陆清儒仿佛特地买来困住陆奶奶、豢养陆家晟、余亚蓉和陆家坤等等陆家子孙的牢笼。   但乔以笙现在完全没心思留意这栋豪宅究竟长什么样。   她跟着陆闯快速进去,在外庭便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氛围。   “发生什么事情了?”陆闯牵着乔以笙,边迈开大步边询问慌慌张张的佣人。   好几个佣人都这样,慌张中带着惊吓和恐惧,陆续跑出来。   还期期艾艾地回答不上来陆闯的问题。   在快进门的时候,陆闯和乔以笙还迎面遇到跑出来的余亚蓉。   余亚蓉的慌张和惊恐程度不亚于方才几个佣人。   若非陆闯眼疾手快拉着乔以笙闪到一旁去,就得因为过度慌张而自己绊倒自己的余亚蓉给当成人肉垫了。   “怎么了?”陆闯居高临下睨着余亚蓉,这才发现余亚蓉的身上有血。   摔在地上的余亚蓉还不断地往后移动着身体,抬起一只手哆哆嗦嗦地往里头指:“爸……爸……爸他疯了!他疯了!”   在余亚蓉末尾几个字没讲完,乔以笙和陆闯其实就开始飞速往里奔。   很快,他们看见了管家和其他佣人,看见捻着佛珠远远旁观的何润芝,看见在给躺在血泊中的人做急救的杭菀,看见坐在轮椅上的陆昉。   看见,坐在血泊边上的陆清儒,手里握着一把刀。 第581章 捅   陆闯即刻伸手捂住乔以笙的眼睛。   乔以笙扒拉开陆闯的手。   那是一把水果刀。   此时此刻水果刀上面沾满鲜浓的血,和血泊的颜色是一样的,沿着刀柄流向陆清儒的手,陆清儒的双手也成血手。   陆清儒的脸上和胸口的衣襟以及长年系着的三角巾,同样喷溅了不少血。   乍看之下特别吓人,仿佛地狱修罗。   而见到乔以笙的一瞬间,原本宛若在发呆的陆清儒的眼睛里重新有了焦聚。   他沟壑纵横的面庞挤压着褶皱泛开笑容,松开水果刀,抬起手朝乔以笙的方向伸出:“佩佩,你来接我了。你终于来接我去一家团圆了。”   说完这句话,陆清儒闭上眼睛,身体无力地往后倒。   -   巡逻车、救护车的声响交杂。   陆清儒和被陆清儒捅伤的陆家坤一起送去医院。   乔以笙、陆闯跟陆家的其余人一样,全被警方留在了陆宅之中,先接受警方的问话,包括姗姗来迟的庆婶。   庆婶讲述了一遍陆清儒的失踪。   余亚蓉和管家、佣人们的口供拼凑出陆清儒来到陆宅之后的情况。   从陆宅大门口的监控摄像头调取的画面能看到,陆清儒是独自搭乘一辆出租车过来的。   下车的时候陆清儒似乎还因为没有支付车费,被司机追下车来。   陆清儒也不懂得摁门铃,就是一直敲大门。   他好多年没有回来过这栋陆宅了,里面换了一批新的佣人不认识他,差点要赶他走。   还是管家出来把陆清儒领进门,并帮忙制服了出租车的车费。   警方根据监控画面里拍到的出租车车牌号,联系到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说,他就是正常开车,遇到一个小老头乱穿马路,他好心停车下去关心,发现小老头好像有点不正常,似乎是个病人。   小老头嘴里一直碎碎念着一个地址,还自己直接坐上了他的车。出租车司机判断那个地址估计是小老头的家,所以帮忙把人送回去。   监控画面里拍到他下车追小老头,倒不是因为小老头没支付车费,而是想确认小老头平安到家。   后来管家要支付车费,出租车司机便也不推脱,收下了。   出租车司机遇到陆清儒的地方,距离陆清儒的别墅没有很远,但也没有很近,应该就是陆清儒一个人离开小区后,要去陆宅,瞎转悠瞎走一段时间,直至遇到那位出租车司机。   管家这边的口供是,他在大门外把陆清儒接进家里。   陆清儒嘴里一直念叨着陆家坤的名字。   管家就去把陆家坤请出来了,又去给庆婶打电话,通知庆婶来接陆清儒。   当时陆家坤刚好在家,他从陆清儒那边离开之后就和余亚蓉两人回家来了,一方面开启舆论战,另一方面和律师讨论之后的官司。   谁也没想到,陆清儒身上藏着刀,更没想到一个看起来脑子不清醒的病人,会突然朝陆家坤捅刀子。   庆婶表示对水果刀不知情,非常肯定地告诉警方,在她带陆清儒散步的时候,陆清儒身上绝对没有水果刀。   水果刀作为重要的证物,警方自然是会调查的,等待后续的结果。   乔以笙和陆闯两人的口供比较简单。   陆家晟是最后一个到的,也是唯一一个需要警方通知才知道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原因是他从陆清儒的别墅离开后就忙着拟合同。   现在陆家坤被捅,生命垂危,陆家晟估计判断陆家坤蹦跶不起来了,剩下的赌注只在陆闯和乔以笙身上,所以迫不及待地就把新拟的补充合同塞给陆闯,要求陆闯签字。   合同的内容特别搞笑,就是要求陆闯保证,他陆家晟永远是陆闯的父亲,陆闯的一切他陆家晟都能共享。   陆闯实在烦他了,索性撕碎合同,扔到陆家晟的脸上,彻底和他摊牌:“做梦去吧,陆家晟,这里没你的儿子,只有你的债主。我就是来讨债的,为我妈讨债的。”   陆家晟听完之后竟然没有暴怒,而是噗通朝陆闯跪下去,非常地能屈能伸:“好,你妈的债我让你讨,合同我重新拟,你只要让以笙保留我在陆氏集团的职务、保留我在这里就行了。”   乔以笙:“……”他这分明是料准陆闯再怎样都不可能要了他的命吧……   陆闯轻蔑极了:“陆家晟,现在你才更像一滩烂泥。”   拉着乔以笙,陆闯要走。   卑躬屈膝之的陆家晟被惹急了眼,大声喊话:“陆闯!你就算想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法律上也不承认的!你再恨我,我也是你老子!你身上就是流着我的血!没有老子就没有你!”   在陆家晟喊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乔以笙就预感不妙,即刻抱住陆闯,不让他冲过去揍人,小声地提醒他:“忍一忍陆闯,忍一忍,要打我们私底下另外找机会打行不行?现在警官还在外面没走,你打了他会有麻烦的。陆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你不能有事,否则我怎么办?”   陆闯终归是被她劝住了,腮帮子咬得紧紧的,一声不吭地牵着乔以笙,继续两人的步伐。   乔以笙牢牢扣住陆闯的手指,眼睛里不由蓄上潮湿:“谢谢,谢谢你陆闯。”   日常谨慎地检查一遍车子之后,两人坐上车。   陆闯很嫌弃地说:“乔圈圈,不用太感动,我说过,我是不会有机会让你跟了其他男人的。”   乔以笙耸耸肩:“噢。”   陆闯非常不满意她的反应,手把手教道:“乔圈圈,你应该回应我,你认定了我是你唯一的男人,即便我出事,你也不会跟了其他男人。”   乔以笙表现得很不情愿:“什么年代了,还要我为你守活寡,当贞洁烈妇?”   陆闯:“怎样?我就是对你有这个要求?不行啊?”   乔以笙:“怎么可能行?”   陆闯:“乔圈圈,我已经让你享受到了最高质量的x生活,其他男人只会让你失望,你不用瞎折腾了,老老实实守着你的活寡,回味我带你的体验,就够你度过余生了。”   乔以笙:“……陆闯,你究竟哪来的自信?”   陆闯:“你给我的。”   乔以笙:“……”ok,她败下阵了。   在恢复轻松的氛围中,两人很快抵达医院。 第582章 唏嘘   和他们前后脚来到医院的还有陆家坤的两个儿子,庆婶,杭菀以及陆昉。   陆家坤早就离婚了,陆朝和陆晨一个才二十、一个未成年,对于陆家坤被捅了刀子完全六神无主。   事情发生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在家,一个在外面和狐朋狗友鬼混,一个在上补习班。连陆家坤并非陆家亲生、陆家坤和陆清儒对外宣布开战,都是在来医院的路上刚知道的。   大概也因为非亲生,陆朝和陆晨来到医院后,对乔以笙不太敢靠近,眼神中甚至透露着惧怕。他们应该是想靠陆昉和杭菀近一些,对于他们,陆昉和杭菀比较熟悉,但陆昉在这边和陆闯讲话,也就捱乔以笙比较近,所以最后陆朝和陆晨隔他们远远的。   陆清儒的那一刀是从身后捅入陆家坤身体里的,捅得很深,而且捅完之后到还拔出来了,所以血流得非常多。   杭菀做急救的时候近距离看过伤口,依照杭菀的判断,应该是伤到内脏了。   现在陆家坤人还在手术室里抢救。   陆清儒则是送到医院是心跳呼吸骤停,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心肺复苏之后抢救过来了,刚刚人已经送入重症监护病房。   乔以笙坐在椅子里,回忆起陆清儒倒地之前最后说的那句话,思绪略微凝滞。   陆闯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一只手,回答陆昉关于今天各大媒体平台爆出的新闻。   “你多久之前知道我们不是陆家亲生的?”   陆昉在之前陆氏集团宣布乔以笙是接班人的时候,就在猜测血缘关系,所以今天获知陆家晟并非陆家亲生,他并不惊讶,唯独在意的是这一点。   “没多久。”陆闯如实告知,“也就是我订婚的时候。”   陆昉安静片刻,看一眼乔以笙,又问陆闯确认:“当年乔小姐的父亲遭遇的车祸,是二叔制造的?”   陆闯点点头:“但时隔多年,我们没证据,他不自首,就不能拿他怎样。”   所以从私心来讲,陆闯很认同陆清儒的做法。他甚至希望老天爷开眼,就这样让陆家坤偿命。   他现在在等的好消息,不是陆家坤抢救过来了,而是陆家坤没抢救过来。   陆昉又是片刻的安静,然后只说了一句话:“我记得你很早之前曾经讲过,陆家一群人看起来全是废物,但谁又知道,其中是否有人和你一样,是装成废物。”   类似的话,乔以笙也听陆闯提了一次,当时她感到毛骨悚然。   如今来看,陆家坤不正是其中那个隐藏得最深的?   “在陆家,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伪装的一面,不是吗?”陆闯说,“包括二哥你和二嫂。”   杭菀站在陆昉的轮椅后面,出声维护陆昉:“小闯,不用这样嘲讽你二哥。对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陆闯理也没理杭菀,转头问乔以笙:“你刚刚不是说要去陆清儒那边和庆婶碰个头?”   乔以笙明白他的意思,率先起身:“走吧,现在过去。”   陆闯跟着她一块起身,要走之前,倒记起一件事向陆昉求证:“二哥,你能走路的那几年,有接触过陆清儒没?”   “你的接触是什么概念?”陆昉问。   陆闯举例:“单独和陆清儒讲过话,或者类似的其他什么。”   陆昉稍加回忆,回答:“没有。一般都是有其他人一起在场。在公司里的时候,他只是陆董事长,连爸和姑姑、二叔他们,也只能称呼他董事长,我也一样。”   “不在公司的时候,就是和爸、二叔,一起到他的别墅里,我会见到他,爸和二叔跟他汇报完工作,很快就走了。他不喜欢大家到别墅里打扰他的清净,他和二叔以前都很看他的脸色,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   陆闯闻言点点头。   乔以笙心里默默地想,那她的猜测大概率没错,工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工具。   陆昉是有疑问的:“为什么问我这个?”   “不想告诉你。”陆闯丝毫不掩藏自己在撒谎,毕竟陆昉是个聪明人,知道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   反倒这样坦率拒绝的方式,更能堵住陆昉不再追问他。   牵着乔以笙,陆闯转身就走,不去看陆昉的表情。   乔以笙则替陆闯看了一眼,但没看清楚,因为陆昉又在咳嗽了,手蜷成拳头抵在他的嘴上,咳得弓了腰背,也就低了头,而杭菀也蹲身在陆昉面前,给陆昉递纸巾。   收回视线,乔以笙轻轻挠了挠陆闯的手心,和陆闯聊起何润芝:“之前何润芝神神道道地说,陆家的人谁也逃不掉非死即残,指的就是陆清儒在背后下大棋吧?”   陆清儒苦心孤诣让陆家断子绝孙,让陆家的子孙们内斗,让从他手里兴盛起来的陆家在这群不争气的草包手里头衰败。陆清儒本人也在视频里明确地告诉她,陆家间接害死了乔敬启,陆家要给乔敬启陪葬。   就是不清楚,何润芝是否准确地知道那个人就是陆清儒。如果知道,何润芝又是什么时候察觉、怎么察觉到陆清儒的端倪的。   在陆宅录口供的时候,何润芝一度捻着佛珠对警官说,自己早预见陆家会有血光之灾这一天,因此差点惹祸上身,被警方怀疑她是否与此次陆清儒捅人事件有关。   杭菀帮忙跟警官解释,何润芝只是信佛信得太深诸如此类,警官最后多问了两句才没怎样。   陆闯回戳了乔以笙的手心:“所以我猜,何润芝巴不得陆清儒这一次熬不过去。”   陆清儒这一次熬不过去的可能性确实非常大。   之前乔以笙就觉得,陆清儒像是在凭某种意志撑着他的身体。   如今算是验证了她的想法。   只不过那种意志,并非是他和佩佩之间的遗憾,并非为了看见聂陆两家执行婚约正式联姻。   而是……乔敬启的死。   如今揪出了陆家坤,从陆家坤口中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陆清儒又捅了陆家坤那一刀,亲手为乔敬启报仇。   他最大的心愿,到这一步,差不多实现了,支撑他生命的那口气,便泄掉了。   他最后讲的那句话,也说明了他现在是想死的。   乔以笙对陆清儒无法建立起亲情,所以对陆清儒几乎走到尽头的人生,仅有旁观者的唏嘘。 第583章 尽头   重症监护病房外面,庆婶又在接受警方的询问。   警方没办法给陆清儒做笔录,所以想去陆清儒的住所里展开调查。当然,小区那边已经有警官在询问门卫和调取小区门口及附近的监控,只是进入陆清儒的住宅,需要经过同意。   另外,对于陆清儒的精神状况,警方也需要从医生手里获取相关资料,并确认以陆清儒目前的病情,独自带刀行凶的可能性。   像老年痴呆患者,很大可能性是能够减免罪行的。   即便在乔以笙看来,陆清儒好像并不需要。   见乔以笙和陆闯过来,庆婶把陆清儒暂时交给乔以笙:“乔小姐,我需要陪警官们去一趟董事长的别墅。”   虽然重症监护病房是二十四小时有专门的护士盯着病人,但因为住在重症监护病房里的病人都是身体情况随时有可能发生变化的,医生和护士随时有可能要跟病人家属沟通,所以肯定是得留人的。   乔以笙是有些犹豫的,犹豫的点不在于留在医院,而在于,倘若恰恰好,庆婶不在的这段时间,陆清儒情况有变,需要家属做什么决定,该怎么办。   庆婶似乎猜中她的心思,紧接着道:“乔小姐,你是董事长唯一的亲人,比起我,你才是董事长真正的家属,你才最有资格陪在这里,你才有资格和医生沟通。”   乔以笙下意识抓紧了陆闯的手。   陆闯洞悉她的情绪,不太爽地插话道:“你把压力全给到她身上了。”   庆婶还是只注视着乔以笙:“乔小姐,你不需要有任何压力,董事长该去哪里,他早就为他自己选好了路、做出了决定。能有你送他最后一程,他会很开心。”   乔以笙沉默,脑海中再次回荡起陆清儒的声音——   “佩佩,你来接我了。你终于来接我去一家团圆了。”   无论乔以笙的顾虑、庆婶的叮嘱还是陆清儒的话,都仿佛成为了预告。   约莫两个小时后,陆清儒又面临新一轮的抢救。   隔着透明的玻璃,乔以笙在医生给的知情书上签字,然后和陆闯一起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陆清儒的病床旁边的机器上显示直线。   医生竭尽全力地抢救了差不多五十分钟,直线也没有任何变化,最后终止复苏,出来对乔以笙宣告了陆清儒的死亡。   有两位警官也是留在医院全程陪着的,因为陆清儒身上还背着案子。   之后陆清儒先被送去了太平间,警方要求检查陆清儒的遗体,确认陆清儒是因病自然死亡,而没有其他因素。   警方办案的流程是如此的,要排查每一种没可能性。   在陆清儒的这个案子里,目前就是存在两种可能:一,陆清儒的自发行为;二,陆清儒这个病人受到暗示或者其他什么情况,才有目的地带着刀前往陆宅捅陆家坤。   离开医院的时候,乔以笙得知,两个小时前陆家坤从手术室里出来了,但情况仍旧很不稳定,也送去了重症监护病房。   庆婶向乔以笙道别:“乔小姐,今天太晚了,讣告明天会通过陆氏集团正式对外发出。我先回别墅了,董事长的后事,我要开始准备帮他准备起来。乔小姐一定也很累了,早点休息。”   她这是默认,乔以笙今晚不会再去陆清儒的别墅住。   确实,乔以笙没想再去。不仅是因为陆清儒已经去世了。即便陆清儒还在世,她今晚也没什么事需要住在陆清儒的别墅里。   但乔以笙还有问题要请教庆婶:“耽误庆婶一点时间。”   对于陆清儒的死,庆婶的情绪也是很稳定的,应该是早有心理准备的缘故,或许也带了一点看淡生死的意味。   庆婶分明也猜到她想问什么,在她开口前,以抢答的方式,直接告诉她答案:“小蛋糕掉在地上,我回头去捡起来的时候,看见董事长从轮椅里起来了。”   “我知道董事长要去干什么,我没有阻止,假装没看见,之后该怎么找他就怎么找他,也打电话告诉了你情况。”   “陆宅的管家打电话告诉我董事长去了那边,我也不惊讶,正常赶去陆宅。”   乔以笙沉默数秒,复开口:“只是这样而已?”   那万一陆清儒的身体支撑不住他去到陆宅?陆清儒如何保证他自己有捅人的工具?倘若今天没有遇到那位好心的出租车司机,他要怎么成功到陆宅?或许路人看见他是个不正常的病人,送他去了警察局?   太多的不确定性,太多的变数。   能杀陆家坤的机会也绝对只有出其不意的一次,失败的几率还特别大,陆清儒今天捅到陆家坤,目前看起来,运气占据了很大的比重吧?   要么,陆清儒的病情不如大家所以为的严重,并且今天捅人的前后时间是清醒的。   要么,有人帮忙。起码庆婶参与其中了,帮忙陆清儒顺利执行了今天的杀人计划。   乔以笙认为就是这两种可能性。   可现在庆婶不承认:“就只是这样而已。”   乔以笙不强求:“好,我明白了。”   庆婶最后说了一句:“乔小姐,这些年,我在董事长看到了,执念的力量。”   -   车子启动一会儿后,陆闯问乔以笙,今晚是要回联排别墅,还是她的公寓。   靠着车窗发呆的乔以笙回神:“你不是总说我们心有灵犀?怎么这次要问我了?”   现在才问,显然不是他真心发问,不过没话找话吸引她的注意力而已。   说起来她都心疼她公寓的房租了,这么长时间没住。   但肯定还是不能退租了。这几天她就是请假,陆家的事情处理结束后,她得回去留白建筑事务所上班。   陆闯斜睨眼,特别无赖:“我想问就问,还要经过你的允许?问你不代表我们就没有默契了。” 第584章 她的   乔以笙狠狠翻了个白眼。   最终回去的地方还是如乔以笙所预料的,是她和她爸爸妈妈的家。   大炮送来了打包的宵夜和陆闯的电脑。   傍晚在医院,两人随便啃了点面包,这会儿都饿了。   不过乔以笙吃几口很快就饱了。一方面是她胃口不大,一方面也是天气热,食欲一般般。   陆闯的眼神特别凌厉瞥一眼她的胸口:“怎么?因为我说你比之前‘高’了,所以给我玩减肥吗?”   “……”乔以笙真想拿针把他的嘴巴缝起来,“看哪儿呢你?看哪儿呢你?你这是sao扰。”   陆闯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我的老婆,我想看她哪儿就看她哪儿。不服你也看你老公啊。”   边说着,他伸手过来,往她嘴里塞了满满一勺的蟹肉煲,股得乔以笙的嘴巴胀胀的,无法再回嘴。   于是在陆闯的监督下,乔以笙被迫又多吃了一些。   等陆闯终于允许她放下碗筷,她感觉自己有九分饱,接近撑的地步了,不免埋怨道:“你也太恶毒了,几点了还让我吃这么多,等会儿睡觉不消食,给我的肠胃增加负担。”   陆闯颇具意味:“有我在,你想睡前消食还不容易?”   “你一个人消去吧。”乔以笙犯懒,没管碗筷,留给陆闯收拾去,她去院子里的花圃看花。   二十分钟后乔以笙心满意足地将花苗的生长情况记录在手机相册里,折返进去,循着水声行至厨房门口。   身上系着围裙的陆闯,正在把洗好的最后一只碗的水渍擦干。   他曾经故意在她公寓的厨房里摔碎她全部碗碟的遥远记忆涌入脑海中,乔以笙倚靠着门框,笑道:“陆大老板越来越有家庭煮夫的风范了。”   陆闯头也没回,将碗放进消毒柜里:“所以乔圈圈,你要对我好。我这辈子也就为你这样屈尊降贵洗手作羹汤了,其他女人就算在佛前苦苦求个一千年也得不到的待遇。”   他的很多话单拎出来,放到网络上是要被骂普信男、被骂大男子主义,被骂不就做一点家务好像多了不起似的。搁以前,乔以笙可能也得气得怼他一句:“难道要我对你感恩戴德吗?”   但她的陆闯现在就是这样的人啊,生活中做了一点点琐碎的小事就幼稚地翘起尾巴向她邀功,跟小孩希望得到大人的肯定似的,以这种方式确认她对他的感情,让他自己拥有安全感。   乔以笙也喜欢他这样。   回头想想,其实不止现在,以前他便如此。区别在于以前的他遮遮掩掩,现在的他坦坦荡荡,方式上就很不一样。   坦坦荡荡地暴露对她的爱意,坦坦荡荡地寻求她对他的爱意。   走上前,乔以笙站在他身后帮他解开围裙的带子。   陆闯从他的头上把围裙摘掉的时候,乔以笙也从他的后背往前抱住他。   没说话,就是安安静静地抱着。   乔以笙也没什么想说的,情绪上也非常平静,最多就是……又有点想爸爸妈妈了。   如果说之前,随着真相的一层层揭开,她各种地为无辜的乔敬启感到意难平。今天,因为陆清儒捅的那一刀和陆清儒的离世,她的意难平好像也跟着淡了。   陆闯也没说话,也安安静静地任由她抱着,陪着她站着。   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乔以笙环在他腰上的手,时不时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面捏一捏。   半晌,乔以笙瓮声瓮气:“是不是耽误陆大老板办公了?”   既然大炮送了他的电脑过来,他肯定是有事情要办。   乔以笙也没问他具体什么事。反正他的公事她一般不过问,包括最近有一些陆氏集团那边递过来给她处理的事情,她也全暗地里转给陆闯。   术业有专攻,她不懂他们商界,她也没兴趣懂,而且以后也不会和她有关系,她的主业永远只会是建筑师,那她当然不费那个脑子,一切交由陆闯。   陆闯还将此定性为:“成功的女人背后,总是有一个为她默默付出的男人。”   乔以笙啐他:“就你怎么可能默默付出?逮着机会肯定要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我的背后是你。”   陆闯连连啧声:“乔圈圈,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以后如果不昭告天下,可就太辜负你对我的期待了。”   很奇怪,乔以笙总能把她和陆闯之间这种无聊没营养的对话记得很清楚,并且每每记起来,嘴角就没法控制上扬。   现在乔以笙突然意识到,她这不就已经于不知不觉间与陆闯在共同制造属于他们的美好的回忆。   固然如看日出、看流星、看海、夜乘摩天轮等等浪漫的大事件令人铭记在心难以忘怀,这种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惯常他们日常生活每一天的零星琐碎,同样浓墨重彩。   “你也知道耽误我办公了?”陆闯非但没有否认,还欠兮兮地要求补偿,“那就抓紧时间去把消食运动给做了,我好身心通畅无挂无碍地专心工作。”   乔以笙掐了掐他的腰:“怎么觉得跟完成任务似的?这种事应该自然而然?”   “难道不是任务?”陆闯转身,打横抱起乔以笙,“之前是你答应我的,一个星期至少三次。你还没完成任务。”   乔以笙:“……”   陆闯一边迈开大步一边又说:“而且对我们来讲,任务和自然而然有区别吗?乔圈圈你敢否认,你巴不得每天都和我——”   “我怎么不敢否认了?”——讲完这句话乔以笙的嘴就被陆闯的嘴堵住了,想要把她的话堵回去,还惩罚性地轻轻啃咬她的嘴唇。   乔以笙好气又好笑地抡起小拳头打他:“能不能先好好走路?也不怕把我摔了。”   “我是谁?怎么可能把你摔了?”陆闯的牛皮吹上天,“我就算闭着眼睛,也不可能把你摔了。”   “扯吧你。”乔以笙是真的有点担心为了证明他自己闭上眼睛,圈紧他的脖子,她的两只眼睛替他看路,她腾空的两只脚则下意识地轻轻晃动,划出的弧度也洋溢着愉悦。   陆闯低眸觑她,嘴角也朝一侧斜斜地勾起。   而这么被陆闯公主抱着上了几级台阶之后,乔以笙猛然发现一件事。 第585章 灯   “……灯带,你修了?”乔以笙怔怔然。   “不修,等着它们全部都坏掉?”陆闯低垂的视线端详她此时此刻的反应,很没好气,也很霸道强势,“怎么?不允许我修?我说过我只是暂时允许你爸爸是你最爱的男人,你不允许我修,就是不允许我靠近你爸爸在你心里的地位。”   乔以笙的目光从楼梯的灯带转移到他的脸上,看到他的下颌线绷得些许紧——如今他的神色和情绪,她大多数时候都能感知到的,所以她很清楚此时此刻的陆闯有点忐忑。   她也非常清楚,很多时候他在她面前的霸道强势,完全是虚张声势,是为了他的自尊心,为了掩盖他的自卑。   乔以笙没有马上回答他。她挣扎着从陆闯的怀抱里下去,踩在阶梯上,然后她径自一个人,慢慢地、一步步地,继续沿着剩余的阶梯往二楼走。   走一步,亮一盏灯。   每一盏都亮起来。   仿佛回到很久以前,刚刚装好灯带的那一天,吃过晚饭后,爸爸神神秘秘地说,有份惊喜要送给她。   爸爸告诉她,沿着楼梯走上去就能看见惊喜。   她当时走太快了,所以小跑到一半才发现,惊喜原来就在阶梯上。   她特别喜欢,也因为这个惊喜特别高兴,她转回身去,看到自己方才走过来的路光辉又灿烂。   而在光辉灿烂的阶梯的起点,爸爸和妈妈一起站在那里,温柔地冲她笑。   今时今日,乔以笙也转回身去。   这一回,她看到的是陆闯。   她的眼角泛出潮意。   她像当年回给爸爸妈妈笑容一样,也朝陆闯扬起嘴角。   也像当年一样,又一级级地踩着阶梯下去。   还差一级才回到陆闯面前,但乔以笙不管了,舒展开手臂直接扑向他。   陆闯第一时间接住她的拥抱,接得稳稳当当,嘴里则吐槽:“乔圈圈,你自己要摔还没忘记拉我当垫背?嗯?”   “有你在,我怎么可能摔?”乔以笙揶揄。   陆闯的心因为她的话而熨帖了一角。   乔以笙接下去的话则完全抚平了他的忐忑——   “可以修,你当然可以修。陆闯,我爸爸一定很高兴,是由你,来修好这里的灯带。”   乔以笙怎么不懂他在忐忑什么?   灯带是乔敬启设计并安装的,承载着她的回忆,她还曾经详细地给他介绍过楼梯这处的灯带。   不修复,就只能等着灯坏到最后一盏也不亮了。   修复,则会破坏乔敬启留下的痕迹。   她想象得出来,他肯定是考虑了很久。   别说他了,她自己也纠结了很久,纠结以后最后一盏灯也不亮了该如何处理。或许另外安装楼梯的灯,也是一个选择。   但现在,陆闯间接地为她做出决定了。舊shíguāng獨伽   乔以笙的纠结也消失了,甚至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果。   “谢谢你陆闯,谢谢。”她的脸深深地埋入他的颈侧,嗅着熟悉的雪松气息,胸腔被满溢的幸福填充,“我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陆闯重拾他的厚脸皮:“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不喜欢。”   嘚瑟间,陆闯重新将乔以笙打横抱起,继续上楼:“既然如此,你更应该卖力点,犒劳我修灯。”   乔以笙抿着唇啐他一句“j虫上脑”,真到了她卧室之后,她把他强迫她多出的那点宵夜所攒出来的力气,全用在他身上了。   他宽厚的手掌掐在她的腰上,乔以笙甩了甩头发,看到他手背的骨骼突起,青筋分明,小臂的肌肉线条突出且性感。视野范围内更一览无遗的是他的两条充满力量感的大长腿。   陆闯的一只手从她的腰间游移到她的后背来回摩挲时,她轻轻咬着唇扭头,又看到他枕在枕头上,眼睛微微眯起,面庞上也浮出稍许潮红,汗水洗漱滚落床单。   光影浮动,任窗外万籁俱寂,他们独独拥有停歇不止的喧嚣和肆意无忌的快乐。   -   被耽误了工作的陆闯索性继续被耽误,美其名曰体会“从此君王不早朝”。   但乔以笙睡着睡着感觉身边没人,眯开一条眼缝,还是发现陆闯坐在她书桌前,电脑屏幕淡淡的荧光铺陈在他的脸上,衬托得他的五官较之以往深邃。   乔以笙笑一下,困顿又疲累地继续见周公。   识海沉没的前一秒,她竟然还能在想,等起床了告诉他,她夜里睡觉和周公约会,让他也吃一吃周公的醋。   实际上乔以笙醒来之后,完全忘记了。   叫醒乔以笙的又是陆闯。   “老婆,民政局来电话了,告诉我们今天可以去拿证了。”   “……噢。”听他讲完,乔以笙闭上眼睛重新躺回床上。   再次被陆闯拽起来:“你到底听清楚没?一会儿我们可以去拿结婚证了。”   “听、清、楚、了。”乔以笙无奈又好笑,拍拍他的脸颊,把他也拉回床上,“乖,再睡一会儿。今天肯定有好多事要忙。”   讣告发出去,陆清儒的去世就正式通知给大家了,必然将激起千层浪。   昨天陆宅发生的流血事件,虽然暂时封闭了消息,但也并非密不透风,她和陆闯都猜测,陆家晟和余亚蓉回过神来后,极大可能会以“陆清儒杀人”为噱头,有所动作。   陆闯的呼吸挨得她极近,趁火打劫道:“啧,虽然‘乖’也不错,但你喊我一声‘老公’才会是最管用的。”   乔以笙按他躺回床上,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胸口:“老公,再睡一会儿吧。”   这一称呼,反倒跟即时生效的口令似的,使陆闯瞬间又从床上坐起来。   还拉着乔以笙一起坐起来,导致乔以笙的脑袋乍然撞了一下陆闯的下巴。   陆闯的下巴有没有脱臼她不清楚,可她夸张地怀疑自己要被他撞出脑震荡了。   “……要不要这样啊你?”这下可好,乔以笙赔了夫人又折兵,喊了“老公”,反倒被他给整得彻底清醒。   陆闯那点残留的睡意已荡然无存:“乔圈圈,喊得不错,老实承认,你私底下自己偷偷联系过几遍了?”   “……无聊。”她才没有练习,她也不用练习……背过身乔以笙决定抱着被子自个儿过。   可,用脚趾头也能猜到,陆闯并没有放过她:“乔圈圈,喊都喊了,害羞什么?来,再给我来一句。” 第586章 动静   “……”来他的大头鬼……乔以笙坚决装睡。   陆闯象征性地纠缠了她一会儿,到底是暂时放过她了,让她再眯着,他先爬起来洗漱。   乔以笙寻思着他肯定会喊她,所以自己没在意时间,放心大胆地眯。   结果不仅陆闯没喊她,她还给不小心又睡过去了。   不过第二次醒来倒没多晚,也就是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十点出头。   ——看过时间之后,乔以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有了变化。   她的手机壳被换成透明的,手机的背面,通过透明的手机壳,可以看见她和陆闯昨天刚拍的那组白衬衫红底照片。   尺寸比结婚证使用的要小一些,所以恰恰好镶嵌在手机壳里,整齐划一地排成一列。   乔以笙:“……”   谁干的,毋庸置疑。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爬起来洗漱换衣服,准备下楼去找那个折腾她手机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倒自己送上门来,油腔滑调的:“乔圈圈,我就是看你夜里足够卖力,批准你多睡一小时。”   乔以笙将手机怼到他眼前:“有你这样的吗?是要我走到哪里高调到哪里?”   “我不够让你有面子在外面到处高调?”陆闯说着亮出他手机背后的同款照片,“很公平,我也走到哪儿就高调到哪儿。让那些觊觎我的女人看到你的照片之后全部自惭形秽,自动对我退避三舍。也让那些低品位的男人看到你的照片之后全部对我嫉妒羡慕恨。”   乔以笙:“……”   陆闯将他的手机和她的手机并排放在一起,边欣赏边满意地点头,并说:“乔圈圈,你现在的脸皮不是已经被我锻炼得很厚了?怎么还怕显摆我们的照片,告诉外人你名花有主了,而且你的老公谁也比不上。怎么?难道你还指望招惹烂桃花?你不和我同款,就是你不喜欢我的表现。”   “……”呸。乔以笙坚决将透明手机壳拆下来。   陆闯的脸黑下来。   乔以笙从垃圾桶里捡回被他丢掉的她原来的手机壳,以一家之主的强势姿态道:“两个选择:一,照片我还是会镶嵌在手机后面,但我的手机壳不用透明的——”   “我选第二种。”陆闯抢答。   乔以笙把话讲完:“你不同意第一种的话,那第二种就是:我的手机恢复原样,照片我也不放手机后面。”   陆闯:“……”   乔以笙利索地为自己的手机换好了第一种,然后踮起脚啄一口陆闯的嘴唇,作为抚慰:“就这么定了。”   “……老公。”间隔一秒,乔以笙还是又追加了一句补偿。   陆闯简直当场表演什么叫变脸,立即得意洋洋地得寸进尺起来:“乔圈圈,请变着花样给我喊上一百种不同的语气语调。”   乔以笙捂住耳朵隔绝他的声音,快速绕开他往楼下走。   陆闯笑,帅气地把手机往半空一抛,又帅气地接住,故意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吃早饭的时候庆婶打电话过来,告诉乔以笙,因为警方带来的法医需要对陆清儒的遗体进行检查,所以需要乔以笙签同意书。   乔以笙的第一反应是去看陆闯的表情。   果不其然,陆闯又不太高兴了。   乔以笙先应承下庆婶,挂下电话后安抚陆闯:“这如果只是庆婶找我,我可以推迟,先和你去民政局把结婚证拿回来,但人家现在是警方那边找我。”   她越来越觉得她是在哄小孩了。   好在陆闯是受用的,情绪没有昨天闹得厉害:“嗯。”   大概因为,毕竟昨天他们该办的手续已经办了,刚刚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也说该登记的信息都给他们登记好了,等下他们过去不过就是收个尾、拿红本本。乔以笙瞧着他不情不愿的神情怪好笑的。   陆闯嘀咕了一句:“……早知道不心软,不让你多睡那一个小时。”   乔以笙语气幽幽:“你敢?你还想不想追上我爸在我心里的地位?”   陆闯:“……”   -   一个小时后,两人抵达医院。   昨天情况紧急,救护车就近选择合适的医院,而并没有去陆家常用的医院,所以私密性不是很好,今天医院外面蹲守了不少媒体记者。   陆闯提前知道了情况,让人做了安排,两人才没有被堵在外面,带着大炮和阿苓一起顺利进去了。   但医院里面也怪热闹的,除开陆昉、杭菀夫妻俩和陆朝陆晨兄弟俩,昨天没有跟来医院的陆家晟、余亚蓉、何润芝也统统到场了,包括一位陆家旁支的代表和一位陆氏集团的董事代表。   既是来探视仍旧深处重症监护病房的陆家坤,也是来见陆清儒的遗体。   陆家晟和余亚蓉很不客气:“就算我们不是他亲生的,我们也当了他几十年的子女,你不能连他的最后一面都不允许我们见。”   乔以笙感到可笑:“请问我说话了吗?就污蔑我不允许你们见遗体?”   她根本就无所谓他们想不想见陆清儒的遗体。   朝警官的方向轻轻一抬下巴,乔以笙说:“警方和医院,如果觉得方便,你们就去太平间见,我没有任何意见。”   乔以笙不乐意多和他们打交道,撂完话就去找警官,处理关于警方检查陆清儒遗体的同意书。   这“检查”的意思,自然包括解剖。   陆家旁支的代表和陆氏集团的代表,两人是有点意见的,国人传统观念,都是希望遗体完完整整。   但他们也就提了提,自知做不了主,所以未加多言。   陆家晟和余亚蓉两人则支持警方:“是该查个清楚,也许就是这女的让我爸来杀我们弟弟的!”   乔以笙直接无视,签完同意书,转头想找陆闯。   阿苓说陆闯接电话去了。   这边庆婶恰好又找乔以笙,乔以笙便暂时没管陆闯,边和庆婶说着话边等。   -   陆闯确实接电话去了,最近两天事情很多,否则他昨晚也不会让大炮给他送电脑,他半夜还舍弃了一会儿温柔乡处理文件。   澳洲那边的公司打来的,十五分钟左右才搞定,但手边没有电脑还是不方便。   挂下电话,陆闯准备折返去找乔以笙,瘦猴子又着急来电话通知:“闯哥!邮箱!邮箱有动静!” 第587章 A   陆闯多少有些意外。   陆家坤都躺在重症监护病房里了,他以为到这地步,邮箱是不可能再有人登录的。   也应该没什么必要再登录。   可现在……   “具体情况。”陆闯问。   “登录了几秒钟就又退出了。”瘦猴子那边的背景里,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语气里难掩惊讶,“可是闯哥你设置的‘小尾巴’被切断了,为什么会这样?邮箱的主人不仅有点技术,技术应该还不赖。”   陆闯对那个邮箱动的手脚,虽然他称之为“小把戏”,但也不是普通懂点技术的人能如此快速反应找到自保之路的。   犀利的眉头下,陆闯的黑眸深敛:“你在追是不是?”   “是。”瘦猴子的口吻多少带点兴奋,毕竟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无聊枯燥的活儿,现在遇到了个能玩一玩的对手。   然而刚回答完,下一秒瘦猴子便一句脏话爆出口。   “怎么了?”陆闯纳罕。   瘦猴子和大炮不一样,大炮从里到外都比较糙,虽然在女人面前讲话比较懂得收敛,但私底下,尤其和兄弟几个混一起的时候,还是习惯了张嘴闭嘴把粗鄙的脏话挂着,仿佛不带脏字眼,他就不懂得讲话。   相比之下,瘦猴子算是除正儿八经上学读书并且以优异的成绩本科毕业的小刘之外,最斯文的一个。能惹得瘦猴子爆粗,不容易。   瘦猴子很憋屈:“……中毒了。”   陆闯的眉梢不禁抬起。瘦猴子的水平,他太了解了,能让瘦猴子吃瘪的人,陆闯很难没有兴趣。   而且他的疑虑也因此更浓重了。陆家里头,存在这种人吗?还是说,找了外援?   “你现在在楼下的车里?”   “是的,闯哥。”   “等一下我,我现在去看看。”事到如今,邮箱还有猫腻,陆闯没办法不在意,迅速决定亲自处理。   他把大炮留在这里。在电梯轿厢里,陆闯也给乔以笙发了条消息,告诉乔以笙他先到楼下等她。   出来医院外面,瘦猴子的车就停在他的车旁边。陆闯探头瞧一眼瘦猴子卡住的页面,让瘦猴子等一会儿。   陆闯绕回他自己的车里,取出他的电脑,远程解救瘦猴子,并打算追踪那人的痕迹。   而在解救瘦猴子的过程中,陆闯发现,困住瘦猴子的东西,无处不透露着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陆闯的眉头越拧越紧,神情也越来越严重。   等把瘦猴子解救出来,跳出来的标识令陆闯愣了愣。   一个设计独特的大写英文字母“A”。   陆闯第一次看见它,是他告诉乔以笙的,他那会儿在陆家被拘禁期间,他的电脑遭遇入侵。   陆闯最后一次看见它,却记不得具体是哪一天了,因为聊天室解散得太突然,他和他的师父连句正式的告别也没有。   虽然他的师父早在收他当徒弟的第一天就告诉过他,萍水相逢,不必深交。他的师父如果想找他正式告别,即便聊天室解散了也能联系到他,而一直以来并没有,已然说明了师父的态度。但偶尔回忆起来,陆闯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遗憾的。   那种遗憾具体体现在,陆闯还在依靠“私活”积累他的第一桶金时,在“江湖”中听闻哪位高手的“名字”首字母是“A”,他会关注,确认自己是否和师父“江湖再见”。   因为,他师父的标识就是“A”,他对他的称呼,便是“老A”。   陆闯现在很懵。他不知道为什么,时隔多年,“A”忽然出现,而且还和他秘密监视中的邮箱有关。   老A是外援……?   还是说,老A知道他在监视这个邮箱,故意秀存在感?告诉他,他又出现了?   陆闯的思绪正混乱,他的电脑屏幕紧接着又跳出新的画面。   -   医院里,乔以笙接到陆闯的电话。   她刚刚看见陆闯发给她的消息了,以为是她的速度太慢,陆闯来催促她。   结果她接起来,陆闯是告诉她,他有急事需要回一趟车场。   能急到他舍得把去民政局的行程往后推迟,可见事情的重要性。而从他的语气也可见一斑。乔以笙很难不关心:“什么急事?”   “我师父出现在那个匿名邮箱。”陆闯暂时没时间和她细说,“我现在需要去确认,等我回来再具体告诉你。”   乔以笙反应了两秒,记起他唯一提过的他称之为“师父”的人,很是诧异,也对目前的情况相当费解。   她第一时间的想法是:“会不会故意引诱你的饵?”   “我有在怀疑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你警惕些,注意安全,离开医院就先回你爸妈家等我,哪儿也别去。我也会交待大炮。”   “不是,”难得一次乔以笙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上,“我不是指有人故意引诱你离开我身边,我是指会不会有人要害你?”   陆闯笑一下:“乔圈圈,你现在是陆家的新接班人,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你,你的身边才危机四伏。我根本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乔以笙很不高兴,“你忘记存在一种可能,是有人要拿你来威胁我?”   “那就试试看是对方先拿下我,还是我先把对方揪出来。”陆闯自信满满,为了安她的心,追加道,“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放心吧。而且这人确实非常像我的师父。”   乔以笙张了张口,又被陆闯抢了话——   “乔圈圈,你之前决定要成为‘陆大小姐’的时候怎么劝我同意的,要我原话奉还给你?别双标,我只是想彻底清除掉妨碍我们未来生活的障碍。一些残留的问题如果我们稀里糊涂地留着,你能安心?”   “……”乔以笙还能怎样?   当然是妥协,准备挂电话,不再分他的心:“行了,知道了。你千万注意安全,随时联系。”   “嗯。等我速战速决,再一起去民政局把结婚证拿回来。”   “……”驾驶座里的瘦猴子听见旁边陆闯的这句话,在陆闯放下手机的时候,道一句,“恭喜闯哥。”   他的道喜并未缓和车内的严肃气氛。   陆闯的心思也在结束通话的下一秒便全部转回到电脑里,试图远程恢复车场里的监控画面——目前车场里的全部监控都无效了,陆闯看不见情况。 第588章 捣   并且,今天留在车场里驻守的兄弟们,一个个的电话全部打不通。乐观点想,可能只是车场里被安装了信号屏蔽器;悲观点想……他们可能出事了。   因为陆闯的凝重,瘦猴子回归正题,继续向陆闯汇报:“小刘今天离得最近,我已经叮嘱小刘去车场看看情况。”   “今天跟着我们来出任务的兄弟,我暂时都没惊动,他们的主要责任仍然是保障嫂子的安全。”   瘦猴子的内心同样不安又忐忑。   方才陆闯帮他脱离囹圄之后,忽然带着电脑来他的车上,要他联系今天留守车场的兄弟。   瘦猴子才知道,他们的大本营可能被人给捣了。   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   接完陆闯电话的乔以笙,眼皮又跳个不停。   独自沉吟片刻,在阿苓的提醒下,乔以笙走回去继续她与庆婶的交谈。   庆婶是跟她讨论陆清儒的葬礼,最后提出,希望由乔以笙出面,去和聂季朗谈,能把佩佩的骨灰从聂家移回霖舟,和陆清儒同穴。   早在佩佩去世的那一年,陆清儒就为他自己买好了墓地,也刻好了墓碑,是他和佩佩的双人墓地。   这无疑是一件非常为难聂季朗的事情。而且乔以笙现在和聂季朗的叔侄关系也因为聂老爷子很是尴尬——准确来讲,是乔以笙单方面的尴尬,她的心里是还别扭着的,无法做到聂季朗那般,和之前别无二样地与她相处。   大概也是察觉到她的疏离,最近些天,乔以笙和聂季朗都没有联系了。   包括阿苓,也和聂季朗还有阿德,暂时断了联系——阿苓个人是要以这种方式向乔以笙表示忠心。即便乔以笙不需要她如此。   乔以笙只能应承庆婶说,如果这几天聂季朗有联系她,她会试着提一提,如果没有,她不会主动问聂季朗。   庆婶自然没有为难乔以笙:“我明白。谢谢乔小姐。”   “还有其他事情没?”乔以笙问。   庆婶摇头:“暂时没有了。”   “那我先走了。”事实上乔以笙并未立马走人,又去陆家那几个人跟前转悠一圈,心里揣着对每一个人的研判。   余子荣和余子誉兄弟俩姗姗来迟,似乎受余亚蓉指派,扛起了安慰陆朝陆晨的责任,勾肩搭背地凑一块讲悄悄话。   陆家晟、余亚蓉、陆家旁支代表和陆氏集团董事代表,四个人目前不在,应该是得到批准,去太平间见陆清儒的遗体了。   乔以笙心里在想,倘若陆家坤这一遭没扛过去,即便陆家坤委托给律师的官司打赢了,陆家坤这么多年为他自己争取的一切,落到陆朝陆晨手里,是不是大概率就要被陆家晟和余亚蓉骗走?   很讽刺。苦心孤诣的陆家坤,千算万算怕是也没算到,陆清儒会用这种方式要和他同归于尽吧。   乔以笙的视线继续游荡,落到何润芝的身上。   何润芝虽然是和陆昉、杭菀在一处,但乍一看,就是觉得何润芝和陆昉、杭菀融不进去。   她坐在椅子里闭着眼睛,手里不断地捻着佛珠,和医院的环境更是格格不入。   乔以笙其实认为,何润芝应该不会来这种场合才对。   是想亲自确认陆清儒的死吗?   可何润芝现在又没跟去太平间。   最后,乔以笙的目光,落向了杭菀。   今天的事情,最大的嫌疑人仍旧是杭菀。   一来,纵使陆闯没有对陆昉暴露过他的大本营,这些年以陆闯和陆昉的关系,陆昉花点心思,有可能查到,所以等于杭菀也知情。   二来,虽然陆家坤如今暴露了,最希望她死的人是陆家坤,许哲绑架她的那件事,应该和当年乔敬启的车祸一样,是陆家坤干的。但,因为有杭菀给陆闯下药的事情隔在里头,匿名邮箱的主人,应该是杭菀才说得通。   考虑数秒,乔以笙带着阿苓,走到杭菀面前。   “乔小姐,”杭菀说,“节哀。”   乔以笙看了看轮椅里的陆昉,问杭菀:“你们以后打算搬去哪里生活?”   乔以笙这是默认了杭菀和陆昉会离开陆家豪宅。   杭菀倒也没否认,回答说:“我都无所谓,主要是陆昉和婆婆的意思。婆婆自己名下是有一处房产在郊区,以前婆婆的嫁妆。不过郊区的环境虽然适合陆昉和婆婆,离陆昉复健的医院却太远了,不方便。”   乔以笙也不怕刺伤陆昉,讥嘲:“有杭医生在,陆二哥还有什么复健的必要?杭医生的考虑是不是太假惺惺了?”   杭菀神色未改,也没有接茬。   乔以笙转而问陆昉:“事到如今,也不知道你的好太太为什么又在背后搞小动作。意义在哪里?非要我和陆闯死了,才肯善罢甘休?”   “阿菀。”陆昉唤了杭菀,“你又干什么了?”   “二哥,我什么也没再干。”答毕,杭菀看着乔以笙,“乔小姐,你是哪里生了误会吧?我最近确实什么也没做。你说你不清楚意义在哪里。我也不清楚,现在我为什么还要有小动作。”   乔以笙直言:“邮箱,你把邮箱交出来。只是一个邮箱,不会对你构成威胁。不影响你继续留在陆昉身边照顾他。如果我们想追究你的责任到底,之前陆闯根本不可能因为陆昉而放了你。即便放了你,也可以再抓你。”   “乔小姐,你今天真的找错人了。”杭菀的态度非常坦率也非常诚恳的样子,“我之前告诉过小闯一句话:我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关键。”   乔以笙深深蹙眉,目不转睛地与杭菀对视着。   顷刻,庆婶的声音从她身后传出:“乔小姐,你要走吗?”   乔以笙应言转头。   庆婶说:“刚刚乔小姐说要走,我也要回别墅给董事长取东西,要不要一起下楼,乔小姐。” 第589章 退休   似乎不像普通的邀请?乔以笙揣测庆婶这是还有话要单独和她讲。   最后再看一眼杭菀和陆昉,估摸着仍旧是问不出结果,乔以笙没浪费时间,回答庆婶:“好,我是准备走了,可以一起下楼。”   不过乘电梯下楼的整个过程,庆婶并没有说话。   到了楼下,庆婶才又开口:“乔小姐,方不方便送我一程?”   乔以笙很直白地问:“如果庆婶您是有事找我,我可以送。如果没事的话,我还是想先回去。”   毕竟今天比较特殊,她还等着一会儿了解陆闯那边的情况。   庆婶便也比较干脆地回答:“有事。”   乔以笙点头:“好,可以,我送你。”   陆闯不在的时候,乔以笙和阿苓基本是不分开的状态,即便现在,她也没有留在原地和庆婶一起等着,而是和阿苓一起去取车,然后开过来接走庆婶。   庆婶被乔以笙安排在后座。   乔以笙老样子坐在副驾驶座里。   因为庆婶没着急说话,乔以笙也没着急问她,径自抓着手机给大炮发消息,确认大炮现在的位置。   大炮说他和其他的兄弟们就跟在她们的车子后面。   乔以笙心里暗道一句“果然如此”,陆闯并没有调动走原本集中在她这边的人手。   她要求大炮现在带走一半的人手回车场支援陆闯。   大炮回过来语音消息,非常为难:“嫂子,不是我们不听你的话,只是关系你的安危,闯哥刚刚才给我狠狠强调了,要是你提出把我们掉回闯哥身边去,坚决不能同意,你生气的后果由他承担。”   带着耳机接听消息的乔以笙:“……”   这种时候她真的不需要陆闯太过了解她,预判了她的行为。   乔以笙尝试争取:【那如果我说,你们闯哥生气了的后果由我来承担,你们能不能找我的要求办?】   大炮新一次回过来的语音,嘿嘿笑:“嫂子,你和闯哥不愧是夫妻,闯哥刚刚还给我狠狠强调过,你可能会这样给我们做担保,让我不要被嫂子你骗了。闯哥说你们俩是夫妻,肯定不会相互责怪,但背着你,他的气一定会偷偷撒在我们身上,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惩罚我们。”   又游说失败的乔以笙愠恼,骗他个大头鬼!她这怎么就是骗大炮了?他刚刚不是时间紧迫?怎么还能给大炮交待得如此详细,把她的路都给堵死了?   乔以笙最后问大炮:【行,不去就不去。那你知不知道车场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大炮:“车场?车场怎么了?”   ok,陆闯这是没告诉大炮?来不及告诉,还是担心大炮嘴巴太大不小心透露给她,所以故意没告诉?乔以笙因为陆闯的一系列严密安排,开始怀疑陆闯方才在电话里是不是有所隐瞒。   撒谎应该不至于,她现在如今陆闯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她撒谎。   但隐瞒是有可能的,譬如弱化事态的严重性……?   思及这种可能性,乔以笙蹙起的眉头不禁凝重。   须臾,她安慰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慌,也许只是她想太多。   再等等陆闯,等等陆闯一会儿有没有新消息。   最近他们分头行动已经是常家便饭了。保障好她的安全,对陆闯也是一种安全,陆闯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全心应对他那边遇到的状况。   在一路的反复纠结中,车子抵达陆清儒的别墅。   乔以笙带着阿苓,和庆婶一起下车,往里走。   也就相隔两天而已,陆清儒的这栋别墅显露出一股子凄清的氛围。今天的阴天恰好也成为别墅的背景板。有一瞬间乔以笙甚至认为,它和旁边那栋佩佩的老房子,沦为一体了。   外面不再有保镖,需要庆婶拿钥匙打开入户门。以前因为陆清儒和庆婶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都是随时门户大开迎接来人的。   走进去里面,空气中已经飘散些许沉闷,空无一人,光线昏暗,仿佛乔以笙不用刻意大声地说话,就能产生回音。   庆婶的第一件事是开灯,第二件事是摁了遥控键,使得客厅的全部窗帘自动敞开。   乔以笙看见,陆清儒的轮椅,推在落地窗前,面朝落地窗外面的方向,和陆清儒隔着落地窗对着草坪、天空、树木等等万物日常发呆是一样。   轮椅上甚至还摆有一个陆清儒总握在手里的玩具小蛋糕。   说实话,如果让她一个人碰到这种场景,心里不免会有点瘆。   庆婶走过去,还是没有把轮椅折叠起来,而是推着轮椅往陆清儒的书房去,边走她边笑着用她浓重的口音说:“我乡下的习俗咧,说家里的老人过世,头三天还会待着,所以我照着董事长的习惯给他摆好位置。乔小姐别吓着。”   “照顾董事长这么多年,我能再为董事长做的,所剩无几了。等董事长的葬礼结束,我也要回乡下去了。”   进了书房,庆婶将陆清儒的轮椅在书桌前停定。   紧接着庆婶在书桌上铺好一张干净的宣纸,压上镇纸,从笔架取出陆清儒常用的羊毫,摆在笔山。   最后庆婶站在书桌旁,开始在砚台里磨墨。   乔以笙很配合地问一句:“需不需要把古董收音机的戏曲打开?”   庆婶摇摇头:“写字的时候,董事长一般不听曲儿。”   乔以笙续着庆婶上一句的话:“庆婶在乡下还有亲人吗?”   庆婶说:“没有。”   这和乔以笙所知的庆婶的情况是一致的。   “没有其他亲人,你一个人会不会不方便?”乔以笙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   “不会的。”庆婶笑笑,“我父亲把我接来城里一起生活之前,我年纪还不大,一个人生活也没问题的。我也不会一直待在乡下。”   乔以笙:“之后还有其他打算?”   庆婶:“嗯,会去旅游。”   想到庆婶从她的父亲,那个老管家,过世之后,就独自一人接手了照顾陆清儒的任务,而且那时候陆清儒已经被诊断出阿尔茨海默症,庆婶的生活几乎被固定在这个地方,所以庆婶会计划去旅游,在乔以笙看来非常符合常理。   乔以笙也很认同庆婶的计划:“庆婶你这算提前退休了。祝福你能开始真正地享受自己的生活。” 第590章 职业   陆清儒肯定没有亏待庆婶,想来庆婶以后不用再工作,也能够过得很好。   “退休啊……”庆婶的嘴里重复了这两个字,“原来我这算退休咧。”   乔以笙突然记起来有一件事该问问庆婶:“他有交待,他去世以后,这栋别墅怎么处理吗?”   她成为“陆家大小姐”之后,在庆婶面前,对陆清儒的称呼,就只剩“他”了。无论继续称呼“陆爷爷”,还是改口为“爷爷”,她都觉得特别奇怪。   “没有。”庆婶回答,“乔小姐你是继承人,怎么处理,全在于你。”   乔以笙可处理不来,她只是对这栋别墅有点想法:“等和陆家坤的官司打赢,归属权没有争议了,庆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把这里转赠给你?庆婶你来处理?我觉得庆婶你最懂他需要怎么处理这栋别墅。”   “不用。”庆婶说,“这不是董事长交待给我的事情。”   乔以笙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庆婶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这里恐怕也有庆婶和她父亲的回忆,如果庆婶想把这里当成家,她愿意成人之美。   她不知道庆婶是不是没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打算直白些再问问庆婶。   庆婶则已经把话题转开了,聊到她的身上:“乔小姐对你的未来是怎样的想法?”   “很简单。”乔以笙说,“回归我的正常生活,努力地在我热爱的建筑行业,继续追求我的梦想。”   稍加一顿,她补充并强调:“我的梦想,和爸爸曾经的梦想。”   “其他方面有吗?”   乔以笙注意到,庆婶此时的目光落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   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指,乔以笙挡住戒指。   即便面对的是庆婶,即便隐瞒已经毫无意义了,她还是没有承认她和陆闯的真实关系,只回答道:“会和我的爱人结婚,组成我们的小家庭。以后也会有属于我们的小孩。”   庆婶的目光并未因为她的遮挡而从她的手上离开。   并且乔以笙话落之后间隔了长达一分钟,庆婶的目光才移回乔以笙的脸上,笑着,复开口:“你们年轻人谈恋爱的幸福感,会感染身边的人。很遗憾董事长没有早一点和你相认。”   不难理解,庆婶口中的“早一点”,指的是陆清儒清醒的时候,或者说,陆清儒的病情没那么重甚至还没生病的时候。   但这样一来,庆婶的话就有矛盾了。   乔以笙提醒:“如果他早一点和我相认,他还是没办法从我这里看到年轻人谈恋爱的幸福感。”   因为那时候,她和陆闯还没有开始。她和陆闯,尚陷在各自人生的淤泥里。   庆婶分明是听懂了她的意思,露出了然的笑意:“乔小姐说得对。”   目前庆婶的话题,表面上似乎是,庆婶在替陆清儒关心她的未来。   但或许因为心里还在记挂着陆闯,现在谈及她的感情,乔以笙莫名有些异样。   庆婶这时候停止她手中磨墨的动作,邀请乔以笙道:“乔小姐,方便的话,请跟着我,再去一趟董事长的暗室。”   言毕,没等乔以笙同意,庆婶已然自顾自离开书房。   乔以笙于犹豫间慢吞吞走在后面,听阿苓在她耳边小声说:“大小姐,虽然我们之前进去过好几次暗室了,里面好像没有陷阱,但那个地方如果有人要耍花样,对我们是没有主场优势的。我们现在不清楚庆婶要干什么,小心点比较好。”   “嗯,我,我明白。”乔以笙握紧手机,抿一下唇,“可我还是想跟去看看。”   事到如今,庆婶身为陆清儒的亲信,毋庸置疑的一点是,不会伤害她。   只不过,乔以笙去世也没办法将庆婶视为自己人,做到百分百的信任。庆婶也确实不是她的自己人,庆婶是陆清儒的自己人,庆婶的一切出发点,应该就是执行陆清儒的意志。   阿苓没有反对:“好的大小姐,我现在联系大炮随时警惕,准备外援。”   停在陆清儒卧室门口的庆婶蓦然回头,对乔以笙说:“乔小姐,董事长不在了,打扰不到董事长的清净。而且目前,这里属于乔小姐,乔小姐想的话,尽管可以让你的保镖进来。”   乔以笙没有客气,通知了大炮。   当然,不可能全部人进来。大炮对别墅内外全做了安排,他个人带着两个兄弟来到陆清儒的卧室,守在作为暗室入口的博古架前。   乔以笙把钥匙交给大炮,以防万一,旋即仍旧只带着阿苓,下到暗室。   庆婶早在讲完那番话就先进入暗室。   乔以笙抵达的时候,看见庆婶在擦屏风,扫地机器人也在运转。   “稍等,乔小姐。”庆婶说,“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帮董事长打扫这里的卫生。”   “好。”乔以笙点头,和阿苓两人不打扰她干活,停留在电梯口。   庆婶继续和乔以笙闲聊,聊的内容,和方才在书房里相比,更为拉家常:“董事长的这屏风咧,最难清洗,太容易落灰了,我每次都要花很多时间。”   擦完一面,庆婶转到另一面去,便被屏风挡住了,只剩室内的灯光落在屏风上,映照出庆婶的身影。   乔以笙以轻松的口吻打趣:“再难清洗,庆婶你也是专业的。换到现在的职场里,庆婶你每年都能拿优秀员工。”   庆婶的保姆工作如果做得不好,陆清儒也不会把这个算是他“秘密基地”的暗室放心地交给庆婶吧。   “我不是一开始就做得好咧。”庆婶说,“我父亲更擅长。他一辈子的职业都是管家。而且只给董事长当管家。我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这样的吗?”很自然而然地,乔以笙顺着这个话题好奇,“那庆婶你以前本来是干什么职业的啊?” 第591章 同行   庆婶说:“乔小姐可以猜一猜。”   乔以笙感觉,庆婶似乎早料到她会有此发问。   或者更准确来讲,庆婶似乎就是为了引导她提出这个问题。   心思兜转间,乔以笙便遂她的意,认真思考起来。   早前她就和陆闯讨论过,既是陆清儒信任的人,这么多年又能把陆清儒照顾并保护得滴水不漏,庆婶必然不简单。   最近随着一些事情的揭露,她对庆婶的想法不仅得到验证,而且庆婶比乔以笙原本以为的还要厉害。   简单地当个保姆,绝对是屈才了的。   陆清儒会是个大材小用的雇主吗?不太像。   另外,陆清儒既然愿意把一切交托给庆婶,估摸着也不是单纯地因为庆婶忠心,毕竟一个忠心但没有见识、没有能力的普通乡村妇人,不一定能办好事情。   所以乔以笙倾向于,要么庆婶一开始就不是个普通的乡村妇人,要么即便庆婶原先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乡村妇人,只是在庆婶随老管家进入这栋别墅和陆清儒一起生活之后,陆清儒对庆婶也是有所培养的,也许是直接培养,也许是通过老管家间接培养。   方才庆婶说她当保姆这方面的技能是她的父亲手把手交出来的,庆婶也承认自己原来的职业并非专业保姆,但乔以笙在陆闯搜集到的庆婶的资料里却没看见庆婶在当保姆之前是干什么的。   资料里没有,换言之不为人所知;不为人所知的原因,一般来讲是刻意遮掩。   刻意遮掩的理由呢?要么职业本身不方便透露,要么陆清儒曾经为了私下派遣任务的方便,隐藏了庆婶这个亲信在他手里的真正作用。   在陆清儒生病之前,并不需要一个保姆二十四小时不离地照顾他;在老管家去世之前,陆清儒别墅里的大事小事也基本是老管家在负责,庆婶这个保姆的作用不太大。   故而可以猜测,最初庆婶可能在为陆清儒办其他事情。   乔以笙根据庆婶这些天的表现,先给出第一个推断:“和商业运作有关系没?”   乔以笙记得陆闯说过,老管家是陪陆清儒打拼过来的,说明老管家早年协助过陆清儒的商业版图。   而这个过程是不可能完全干干净净的,有些背地里的操作,陆清儒就需要他的亲信去帮忙办。老管家年纪渐长之后或许力不从心,或许想安逸些,所以庆婶女承父业也并非没可能。   庆婶给乔以笙的回答是:“可以说有关系。”   嗯……?乔以笙眼珠子转了转,给出第二个推断:“信息采集吗?”   范围应该还很广,包括但不限于商业方面竞争对手的调查和陆家内部各位成员的监视等等。   类比聂季朗身边有阿德和阿苓,陆闯身边有小刘、大炮、瘦猴子,陆清儒不可能凡事亲力亲为,必须有帮手。   庆婶给乔以笙的回答是:“确实有关系。”   乔以笙说:“如果庆婶你的工作内容是比较杂的,涉及的范围也比较广,我很难给出一个具体的职业名称。所以其实已经算我猜对了吧?”   庆婶笑了笑:“不难猜,乔小姐可以再试试咧。我以前的职业——应该说,除了保姆之外,我的另一个职业,乔小姐应该不陌生。乔小姐身边有亲近的人,和我是同行。”   乔以笙盯着屏风上映照出的庆婶的影子。   庆婶此时已经擦完屏风了,好像开始擦隔在屏风后面的那张大班桌了。   且从影子来看,庆婶是坐着擦的,坐在桌子前的椅子里的。   庆婶给出上述的提示之后,浮现乔以笙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其实是——“保镖吗?”   和阿苓差不多的保镖,既有武力值保护雇主又有生活能力照顾雇主,还能为雇主办事的,比较全能的保镖。   如果不是阿苓差不多,那也可能是和大炮差不多。   这最符合陆清儒的需求,也是看起来最像的。   否则,乔以笙身边亲近的人还有的职业就是公关、建筑师、斜杠青年、心理咨询师诸如此类的,都不如保镖的可能性大吧?   庆婶对此给出的回答是:“这么说也可以。”   那就还是错了……乔以笙的眉头深深蹙起,猜不下去了,决定放弃:“我想不出来了。你直接告诉我吧。”   庆婶没有说话,没有给乔以笙回应。   但是,安静的空间里,传出敲击键盘的清脆动响。   庆婶在使用电脑……?乔以笙微微怔忪,刹那间,她的脑海中闪过陆闯。 第592章 授课   她怎么忘记?她身边亲近的人里面,还存在一种职业她忘记纳入了——   乔以笙即刻迈步,快速走向庆婶。   脑海中同时闪过的还有陆闯的师父!今天突然出现的陆闯的师父!   绕过屏风,乔以笙进入由屏风隔出的这片陆清儒的办公区域。   只见大半桌上现在有两台电脑,一台是之前乔以笙看过的那台台式,另外一台是陌生的笔记本电脑。   两台电脑此时此刻都开着。   陆清儒的台式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好几个监控画面,乔以笙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记不起来是哪儿。   另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显示的则是密密麻麻的疑似代码的东西,分明验证了乔以笙的猜想。   她自己都觉得荒谬而难以置信的猜想:“你……你是……你就是‘a’?”   庆婶端着她那张朴实又带点喜庆的脸,没有回答乔以笙,而是示意乔以笙看回陆清儒的电脑。   乔以笙的视线移过去。   某一个监控画面上出现了陆闯、瘦猴子和小刘。   乔以笙也终于记起来了——是车场!就是陆闯的车场!   所以,真的是“a”故意把陆闯引过去的。   乔以笙的预感特别不好,出口的语气也不受控制地差:“你想干什么?!”   -   陆闯是在快抵达车场的时候,才成功恢复监控。   但之前的监控记录全部没有了,所以无法通过监控记录获知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要找回来记录又得花不少时间,而目前陆闯暂时没有充裕的时间。   而其实在恢复监控之前,陆闯便已经通过赶去车场的小刘获知了车场里的情况。陆闯继续尝试恢复监控,一来是为了路上打发时间,二来也是通过恢复监控的过程再探一探对方的水平的上限在哪里。   探的结果是,对方黑掉监控所使用的程序很复杂,这种复杂不像是只为了黑掉监控,反倒像是故意为难他,故意出难题给他破译,否则以对方的水平明明可以彻底破坏掉,不让他有恢复的可能性。   正是这种故意为难、故意出难题的感觉,又一次叫陆闯想到“a”,想到曾经“a”教他技术的那段时光,有时候“a”的授课方式便是如此,像是戏弄他一般,给他制造困难,他想办法破译,在破译的过程中学会了“a”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说之前出现的“a”的标识,是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a”重现了。那么现在陆闯认为,是“a”重现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在车场外,陆闯带着瘦猴子,和小刘汇合,迅速进入车场里四处走了一圈,确认小刘在电话里时的汇报无误,今天留守车场里的三个兄弟全部不见了。   最近为了乔以笙的人身安全,人员几乎都调了进去市区,采用轮班的方式,每天可以有三个人轮流留守车场,一来给出休息的时间,二来车场确实不能空无一人,三来也作为机动人员随时应对紧急情况。   小刘到底是年纪最小的,且平时的主要职责也都在几个公司那边,比较少参与“打打杀杀”的事情,所以现在最为慌乱也最为着急:“哥,现在怎么办?找遍了也没有。也没发现车场里有其他异常。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是,车场目前除了空无一人之外,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毫无异样。“a”的行为令人有些琢磨不透,仿佛跟陆闯来之前猜测得一样,仅仅为了调虎离山而已。   陆闯有点不安,叮嘱瘦猴子和小刘再去找找有没有信号屏蔽器,他走出去,到车场外面去,给乔以笙打电话。   结果乔以笙的电话打不通,和之前尝试联系车场里留守的兄弟一样。   陆闯立刻改为给大炮打电话。   大炮的电话倒是快速接通了:“闯哥!我正准备打给你!”   陆闯的心一沉:“说!”   “嫂子不是跟着庆婶来了陆清儒的别墅吗?她们下到暗室去了,我守在暗室门外。可刚刚暗室的门突然自动关起来锁上了!嫂子给我的钥匙没用!失效了好像!怎么摁都开不了门!嫂子和阿苓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都打不通!我喊嫂子嫂子好像也听不见!”   当然听不见。陆闯之前跟着乔以笙下去过暗室几次,早发现暗室做了隔音。暗室封闭的情况下,里面的人是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外面的人也察觉不到里面的动静。   至于手机打不通,估计和车场这边一样的情况,被屏蔽了手机信号。   “我们现在准备把博古架给拆了!把墙撞碎!”非常大炮式的风格。   陆闯都想问大炮,一时半会儿间他要上哪儿去准备撞墙的工具。   最后陆闯并没有问,吩咐大炮报警,挂了电话他一边快速走向自己的车子,一边不死心地尝试拨打了庆婶的电话。   果不其然,也是打不通的状态。   所以是庆婶在耍花招……?   陆闯怒火蒸腾,打开车门的时候手机狠狠地砸进座椅里。   “哥——!”小刘这时候从车场里飞奔出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快!快进去看看!有人找你!有姐的照片!姐好像被绑架了!绑匪好像是要提条件!”   在现在立刻赶回市区,和进去看情况之间,陆闯暂时选择后者。   陆闯也是往里飞奔,奔进去后记起来,刚刚没问清楚,绑匪在哪里提条件,又回头看小刘。   小刘跑得比他慢,隔着一段距离,大声告诉陆闯在工作间。   工作间……听到这三个字,陆闯就在想,他们刚刚找了车场里的所有地方,唯独没进工作间。   工作间如今虽然大多时候是瘦猴子在使用,但其实还是属于陆闯的,里面的设备全是陆闯精心配置。瘦猴子也不在的情况下,门是锁着的,其他人也不会随便进去——这也是方才陆闯遗漏工作间的原因。   而现在陆闯进入工作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乔以笙。   乔以笙被绑在椅子上,头颅低垂,晕了过去的样子。   以陆闯曾经给乔以笙展示过的空中环绕式画面的方式显示。   图片的旁边也有“a”的标识,以及“a”跟他打招呼的字眼:【好久不见】 第593章 炸   “闯哥!”站在电脑前尝试夺回对电脑控制权的瘦猴子以失败告终,满头大汗地要把位置让出来给陆闯,由陆闯来和对方交手。   陆闯却面无表情地扭头就要走:“照片假的。”   利用的是之前许哲绑架乔以笙的时候拍下的照片,进行了背景的替换和细节的重组,p出来的。   技术还是很高超的,别说一般人,陆闯其实也分辨不出来。   他的判定标准其实是乔以笙。   他对乔以笙太熟悉了,熟悉到乔以笙哪里多长了一点肉也了然于心。   也对彼时乔以笙被许哲绑架时照片里头的样子烂熟无比,所以即便p图的人模糊了乔以笙的衣着和发型,他也从乔以笙的姿势和体态,一眼瞧出端倪。   可是工作间的门陆闯打不开了。   陆闯并不记得,他刚刚匆匆进来的时候,还随手关门了。   瘦猴子立即冲过来,和陆闯一起尝试开门。   确实打不开。   陆闯没浪费时间和精力再开门了。   工作间的门,是整个车场唯一的电子门。电子设备有其便利之处,其弊端陆闯心里自然也有数。   走回电脑前,陆闯平静地在电脑输入:【你想干什么?】   发送过去这句话之后,陆闯掀起眼皮,直视他正在使用的这台组装笔记本电脑上的摄像头。   他很清楚地知道,对方正在通过这个摄像头看他。   他的工作间是车场内唯一没有安装监控的地方。   刚刚他恢复车场的监控时就察觉到,车场的监控画面,同时在被另一个人看着。   电脑屏幕上一如既往地带着专属于“a”的标识,缓缓地浮现出字,和很久之前“a”他的能力还远在“a”之下的时候,“a”每次操控他的电脑时,和他交谈的方式一样,仿佛ai正与他对话——   【你的车场里,我设置了定时炸弹,不信的话,你可以检查你现在坐的椅子下面】   陆闯没动。   但瘦猴子第一时间蹲下身体查看,发现椅子底部,确确实实不知道什么时候绑有炸弹。   不过上面显示的时间还没有开始倒计时。   也是在这个时候,外面传出爆炸的动静,整个工作间跟着震了一震。   瘦猴子震得身体一时没稳住,摔着趴到了地上。   饶是那些年在城中村跟着陆闯干天干地,饶是这些年他见过大炮经常会在黑市买一些稀奇古怪的设备,饶是他自己的房间里藏了一把黑市买来的枪,但没有子弹,他也只是当成军事收藏,偶尔拿出来擦一擦、摸一摸,过过瘾,但炸弹,瘦猴子也是头一回遇到。   这是用上真家伙了。   瘦猴子想,回头他终于可以不用再听大炮炫耀当兵期间不仅亲手揣过真枪、炸弹、手榴弹,他也亲身见过世面了。   而在这声炸弹的动响之后,椅子底下的炸弹上的计时器,动了。   “闯哥。开始倒计时了。三个小时。”瘦猴子从地上爬起来,开口说话的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嗓音隐约间竟然有点抖。   他很庆幸此时大炮不在,否则他必然要被大炮笑话。   陆闯没吭声,仍旧盯着屏幕。   屏幕上,“a”继续道:【抓紧时间吧。如果三小时内你能破解程序,算你命大】   陆闯只回了一句话:【让我看看乔以笙,我要确认她的安全】   【我不会对乔小姐怎样。乔小姐是董事长唯一的血脉。】   a回复完这句,陆闯的屏幕上便出现了乔以笙的实时画面。   看画面的背景,乔以笙还在暗室里,身边也还有阿苓陪着。   此时此刻乔以笙正抓着庆婶的手,脸上还残留着愤怒的神情。   一瞬间乔以笙松开庆婶,庆婶趴近摄像头,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从监控画面里救出来。   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她的两片嘴唇一张一合的,分明在喊着“陆闯”。   只是他们彼此听不见声音,陆闯只是在脑海中自动浮现她平时怎么喊他的。   没等陆闯也和乔以笙打哑语说两句,画面就切断了。   -   陆闯一消失,乔以笙觉得自己要疯了:“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究竟要干什么?!”   抓着庆婶的两肩,乔以笙拼命地摇她:“给我停下来!我命令你给我停下来!他不是你的徒弟吗?!你和他有什么血海深仇非要他死?!”   庆婶不做任何反抗,任凭乔以笙作为。   乔以笙喊了阿苓过来,将庆婶桎梏住。   乔以笙跑过去佩佩的梳妆台,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跑回来抵到庆婶的脖子上,威胁道:“给我把炸弹停了!否则我一剪子捅进去!”   庆婶面色不改:“乔小姐,陆闯必须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乔以笙吼得嗓子都要哑了。   庆婶说:“这是董事长的意思。”   “什么?”乔以笙还在继续挥动剪刀,“怎么就是陆清儒的意思?!陆清儒为什么要陆闯死?你别以为陆清儒死了你就可以胡言乱语!” 第594章 利刃   她很难不怀疑是庆婶擅作主张,将锅甩到陆清儒的投上去,否则她想不到陆清儒要陆闯死的原因。   庆婶提醒她:“乔小姐,陆闯是陆家晟的儿子,生在陆家,首先就是他的原罪。”   乔以笙听明白了,还是陆清儒要为乔敬启报仇,陆清儒要陆家的每一个人都要为乔敬启的死负责,是这个意思?也就是何润芝所预警的陆闯也会“非死即残”……?   但——“陆闯他根本不算陆家人!他和陆家晟、陆家坤那些人是分开的!他也没害过我的爸爸!他是无辜的!”   庆婶摇摇头:“他不无辜。”   “你指的是他当年把我爸爸引荐给陆昉的事情吗?”乔以笙现在已经冷静下来许多,“陆闯是好心办了坏事,他的出发点是为了我,他因为我爸爸的车祸自责到现在。”   “而且,即便当年陆闯没有把我爸爸引荐给陆昉,陆家坤也不会放过我爸爸不是吗?”   “明明是陆家坤的错,更是陆清儒的错,是陆清儒自己酿造的悲剧源头,凭什么要把罪责转嫁到无辜的人身上?”   乔以笙不是在为陆闯开脱,而是在讲述事实。   这段时间接连得知的真相,从聂老爷子的所作所为到陆老先生和陆家坤的隐秘,有太多人想要的乔敬启的命了,纵然乔敬启的死再意难平,一个不争的事实也必须认清:群狼环伺之下,乔敬启能活命的几率委实太低。   而陆闯对乔敬启的引荐,于其中起到的作用很小。在陆闯引荐之前,乔敬启已经在陆昉待选的建筑师名单上。   “乔小姐,董事长还是要他死,”庆婶又说,“那是他作为工具的最终结果。”   “工具?什么工具?”乔以笙的嘴巴快于脑子,在问出口的同一时间灵光闪过,她的瞳孔骤缩,抓着剪刀的手也禁不住颤抖,“陆清儒的工具……工具……陆昉……陆闯……”   不久前陆闯才敏锐地和她讨论过,陆昉二次残疾之后,陆清儒放弃了这颗棋子,是不再有工具了,还是另选工具。   现在庆婶的话分明揭露了正确答案:因为陆昉的失效,陆清儒其实重新选定工具。   “取代陆昉的人就是陆闯。”乔以笙喃喃。   “不是。”庆婶否认,“最早先被董事长看中的就是他。”   乔以笙怔怔然,听着庆婶解释道:“在他刚被陆家晟带回陆家,董事长就注意到他了。他的心中有对陆家仇恨的种子,是从出生起便生活在陆家的其他小孩所不能比的。因为他,董事长才萌生出工具的想法。”   “陆家晟带他回陆家的目的是为争夺陆家家业增加筹码,董事长如果反过来利用他来搅动陆家、毁灭陆家,比董事长亲自动手更有趣。助力得当的话,他将成为一柄很好的利刃。”   闻言,乔以笙突然联想到陆闯的奇遇:“所以,陆闯小时候被陆家晟关禁闭期间,去到的聊天室、遇到的老师,全部不是偶然,是陆家晟指派你干的?为的就是给他助力,让他未来能成为陆家晟的好利刃、好工具?”   “是。”庆婶承认,“是董事长给我的任务。”   承认得干脆利落,令乔以笙感到庆婶这张看似喜庆的面孔下实则冷冰冰,对她和陆闯曾经的师徒关系毫无真情实感,“任务”两个字眼就打发了。   什么高手自带的神秘面纱,完全就是假的,而是本来就需要对陆闯隐瞒其真实身份。   果然,生活并非电视剧,哪有男主角掉落悬崖意外获得武林秘籍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那个时候的陆闯,即便再有防范意识也想不到,他身上竟然真的存在利用价值,值得别人去专门设局引他上钩。   “然后呢……”乔以笙问,“怎么又换成陆昉了?”   庆婶回答:“因为后来陆昉身体好起来了,能走路了。从小残疾的不公、陆家晟和成长环境带给他的怨气、陆妙菡的死,以及陆昉的抱负,这些东西陆昉心中积压的对陆家的厌恶,虽然可能比不上陆闯对陆家的恨意,但也可以成为董事长的工具。”   “董事长考虑到的是,陆闯的年纪还小了点,要等陆闯成长起来、羽翼丰满。陆昉那两年的势头很盛。时间成本上来讲,陆闯比不上当时就能够使用的陆昉。所以换成陆昉了。”   “但陆闯那边也没有马上丢弃。多留一手总是没错的。”话至此处,庆婶稍加一顿,追加道,“我当时也是觉得,他很有天赋,不想半途而废。”   落在乔以笙耳朵里,只感到嘲讽和假惺惺:“结果陆昉二次残疾了,陆清儒又用回了陆闯?”   “是。”庆婶点头,并补充,“不止这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因为你。”   乔以笙应声一愣:“我?”   “对,你。”庆婶语气着重强调,“因为你。”   乔以笙半是恍然:“陆清儒知道,陆闯认识我?”   庆婶确认了她的猜测:“是的。”   想到庆婶是陆闯的师父,乔以笙就不意外了。陆闯曾经在电脑上的一举一动,他的师父多半一清二楚。而陆闯曾经到处搜寻“乔圈圈”。   即便没有这一层,陆清儒只要调查陆闯在被陆清儒带回陆家之前,曾经在哪几个地方生活过,就能发现其中一个住所是杜晚卿的家。   另外,乔以笙还想到,陆闯在找到她之后,对她偷偷有过一些“小动作”,陆清儒既然关注了他,必然也有所察觉。   但乔以笙不明白:“他认识我,和陆清儒又选回他当工具,有什么关系?”   庆婶为她答疑解惑:“他高三转去你的隔壁学校,大学又特地和你一个学校。他没有和你相认,没有打扰你的生活,同时在默默地保护你。董事长认为,你的身边,需要这样一个尽心尽力的存在。”   “……”乔以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庆婶的话完全可以概括过:陆闯是一个尽心尽力的保镖,还不需要陆清儒花钱的免费保镖。   几秒钟的脑子空白之后,乔以笙涌出对陆闯的心疼,同时也替陆闯感到愤怒:“陆清儒自己对佩佩的感情就是感情,陆闯对我的感情就成了可以利用的工具?” 第595章 不配   说完之后,乔以笙都觉得自己是浪费唾沫。   从陆清儒以前对陆奶奶和对陆家晟、陆家坤、余亚蓉等人的恶毒,早已可见一斑,陆清儒和聂老爷子没有区别,同样是自私至极的魔鬼。   在陆清儒眼中,世界上除了佩佩,其他人的死活都无所谓,全都可以成为他报复他的父亲、报复陆家甚至报复这个世界的工具。   恐怕陆清儒还认为他自己是全世界最深情的男人,认为他对佩佩的忠贞不渝伟大得大家都应该为他感动、为他惋惜,并且因为他的情有可原而原谅他对其他人的伤害。   情绪没发泄完,所以乔以笙还是继续浪费唾沫:“他是不是自以为是地觉得他这样对我特别好,是爷爷对孙女的疼爱,我知道真相之后也会特别感动?”   庆婶沉默着,没有给乔以笙反应。   乔以笙抬起手背抹一把自己的脸,抹出满手的水。是不知不觉间,她的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睛里淌出来了。   “你们还暗中干涉过陆闯的哪些事情?”她追问,“除了当年你给他当师父,还有哪些事情你们给了他所谓的‘助力’?”   “几乎没有了。”庆婶说,“董事长在挑选人才这件事上面的眼光向来是毒辣的。陆闯的成长速度超出了董事长的预期。董事长在还清醒的时候,没少夸过陆闯,说很难想象,陆家晟能生出陆闯这么个厉害的儿子。”   呵,再怎么给陆闯戴高帽,也抹灭不了乔以笙对陆清儒那些行为的作呕,她嘲弄:“陆闯再厉害哪有陆清儒厉害?他的一切不照样在陆清儒的监视之下?”   而且能做到令陆闯毫无察觉。   若说过去羽翼尚未丰满的陆闯,倒也罢了。事实却是到现在为止,陆闯还不清楚他被陆清儒掌控着。光靠庆婶一个人就能做到吗?   庆婶最大的优势,只在于她是陆闯的师父这一点吧?即便庆婶通过神不知鬼不觉地黑进陆闯及其身边人的设备中长期监视陆闯,也不见得能知道陆闯的全部。   就像陆清儒同样没发现陆家坤的真面目。   庆婶哪有那么万能可以事无遗漏?   乔以笙有点怀疑:“陆闯身边,是不是有陆清儒的眼线?”   当然,往陆闯身边安插眼线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因为陆闯身边的亲信,都是陆闯曾经在城中村和筒子楼同甘苦共患难过的兄弟。   但也正因为如此,乔以笙更加害怕眼线的存在,她怎么可能愿意看到陆闯遭到背叛?   庆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揪了乔以笙的前一句话,否认道:“没有监视到陆闯的一切。随着他逐渐成长,董事长对他更加放心满意的同时,对他的掌控也越来越吃力。”   “我们需要越来越谨慎,不被他发现可疑之处。加上董事长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不仅在陆闯这把工具上面,在各方面都逐渐力不从心。这两三年,陆闯已经差不多是放养状态。”   乔以笙在想:这两三年,卡的时间,陆清儒不正刚刚好是三年前录视频、为未来布局?陆闯不也刚刚好,两年多前前往澳洲,今年回国?   庆婶说:“很早之前就已经是半放养状态了。只要陆闯对陆家的恨意在,再怎么放养对董事长也没有威胁。陆闯的成长,唯一能威胁到的就是陆家。”   这算是在否认陆清儒往陆闯身边安插眼线?乔以笙悄悄琢磨。   其实事到如今,倘若有眼线,庆婶好像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庆婶不连陆闯是陆清儒的工具都一五一十告诉她了?   而且庆婶很坚定地要执行陆清儒的意志,让陆闯死,以后眼线也没作用了,暴露了也无所谓不是吗?   乔以笙还没思考出个结果,也还没再追问,便听庆婶紧接着话锋一转:“但,陆闯还是做错了一件事。”   乔以笙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做错什么了?”   庆婶在安静了两秒之后,说:“他不应该和你谈恋爱,谈着谈着还想跟你结婚。”   “???”乔以笙懵了,“他和我谈恋爱怎么了?他想和我结婚怎么了?碍到陆清儒什么事了?”   很快乔以笙想到的是曾经妨碍到杭菀和陆昉的理由:“你刚刚不是说,陆清儒看中的是陆闯对陆家的仇恨?他和我谈恋爱、和我结婚,又不是放下对陆家的仇恨了,不还是在报仇?”   “不是,”庆婶摇头,提醒乔以笙,“我一开始就说过,陆闯是陆家晟的儿子,生在陆家,首先就是他的原罪。”   乔以笙反应过来:“陆清儒认为他只配当我的免费保镖,不配和我谈恋爱?更不配和我结婚?”   庆婶肯定了她的意思:“董事长交待过我,如果有一天,他不再甘心只是默默守在乔小姐你的身边,这个工具不要也罢。少了他这个工具,只是少了些趣味,不影响最终结果。”   乔以笙呆住了,被陆清儒所谓的“交待”给震呆了。   “如果陆闯不是陆家晟的儿子,和陆家没有关系,董事长不会做任何干涉,因为这牵扯到你的生活,董事长还是希望尽可能地不打扰到你。你想和谁恋爱结婚都可以,但,独独陆家的子孙不可以。不仅是他们不配,也是董事长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庆婶又说。   乔以笙的脑子嗡嗡作响。   她怎么可能想到,因为她和陆闯的关系,会成为陆清儒将他重启为工具的其中一个理由?   她又怎么可能想到,因为她和陆闯的关系,也成为陆清儒要提前废掉他这把工具的理由?   太荒谬了。   陆清儒那个魔鬼太荒谬了。   “难道你们让陆闯死,对我就不是伤害吗?!”乔以笙无意识间又用吼的,“别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他陆清儒凭什么拿我作为让陆闯死的理由?我只是我爸爸的女儿!不是他陆清儒的孙女!”   即便剪刀因为乔以笙的情绪激动而又挥动到面前,庆婶仍旧面不改色:“乔小姐,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了,你的人生并非依靠爱情而活。陆闯死了之后,你会伤心会难过一阵子。可陆闯不死,对你的影响是一辈子。他姓陆,是陆家晟的儿子,是陆闯死也改变不了的。” 第596章 刽子手   “呵,”乔以笙冷笑,“少来这些了。你们都不是我,别把你们的想法往我身上套。”   “如果不是被陆家晟强行带回陆家,他怎么姓‘陆’?陆清儒就是欺负他决定他自己的出生。”   “如果可以选择,‘陆’这个姓,爱要不要,陆闯又不稀罕。陆闯也从来没把陆家晟当成他的父亲,把陆家当成他的家。”   “陆清儒一棍子打死所有人的行为太可笑了。他那么恨陆家,怎么不在临死前把自己姓给改掉?”   陆清儒怎么就死了?还能在捅了陆家坤之后顺心如意地死了?乔以笙现在也恶毒地想把陆清儒从太平间里揪出来。   她应该直接对着陆清儒痛骂,而不是只能憋屈地在这里和一个执行陆清儒意志的庆婶浪费时间。   庆婶终究还是没能接受乔小姐现在对陆清儒的态度:“乔小姐,董事长毕竟是已故之人。”   “难道我的不礼貌不是他这个已故之人逼出来的吗?”乔以笙反唇相讥,“他死了就死了,还要这样子对我!”   而且乔以笙因此突然怀疑一件事:“你们是不是早就想让陆闯死了?是不是早就尝试对陆闯动手了?之前针对陆闯的车祸,是陆家坤干的还是你们干的?”   她清楚地记得陆闯曾经说过,他和陆昉一致认为,和十年前乔敬启遭遇的车祸,不像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十年前乔敬启的车祸是陆家坤的干的,那么害死老豆的车祸呢?   问出口的时候,乔以笙的把握其实不大。   怎料,她得到庆婶的回答:“是,原本那个时候,他就应该死了。”   坦诚得乔以笙都有些措手不及,一时忘记给反应。   “可陆闯逃过一劫了,既没有死,也没有残。”庆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落在此时的乔以笙眼里,庆婶在不高兴的就是陆闯安然无恙。   “你是在逼我打你吗?”乔以笙的火气熊熊燃烧。   虽然是陆清儒交代庆婶办的事,但庆婶但凡有点良心,首先考虑的也不应该是完成陆清儒给的任务,而是是非黑白。   现在庆婶对陆清儒为命是从,和电视剧里那些封建社会里愚忠的奴才有什么区别?   所以庆婶这个刽子手也一点也不无辜。   “陆闯没死!你也害死了另外一条无辜的生命!”因为过于愤怒,乔以笙的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   庆婶没有开口为她自己辩解什么,也没有再对那一次车祸做更详细的交待。   乔以笙瞪着她,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心绪,随之平复下来的脑子又浮现出另外的事情:“邮箱。你今天登陆过那个匿名邮箱,吸引了陆闯的注意力,陆闯才去追踪你的。”   “你不是第一次使用那个匿名邮箱吧?那个邮箱和你有什么关系?别告诉我邮箱的主人就是你?是你让许哲绑架我的?”   “不是我。”庆婶否认,“乔小姐,你是董事长唯一的亲孙女,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谁知道你和陆清儒这种魔鬼是怎么想的?还指望我相信你吗?”乔以笙就恨自己之前仗着陆清儒孙女的身份,而给庆婶太多信任的,现在她才会被困在这里,害得陆闯深陷囹圄,她没有办法解救。   ——陆闯,对!陆闯!她怎么还在听庆婶讲故事?   虽然那些问题也很重要,但现在摆在面前更急迫的事情是陆闯还在车场里,被炸弹威胁着!   “你把炸弹解除了!你给我放了陆闯!”明知对庆婶毫无威胁力,乔以笙还是黔驴技穷般地将剪子怼到庆婶的眼前,“否则我真的对你不客气了!”   庆婶确实一点也不畏惧:“乔小姐,我知道你下不了手的。”   “谁说我不敢?没听说过,逼急了,兔子也会跳墙吗?”但讲这句话的时候,乔以笙发现她手里握着的剪刀尖不知何时在庆婶的锁骨处轻轻划了一道血痕,她顿时一激灵,缩回手,剪刀还给掉到了地上。   庆婶的表情就差叹气了。   乔以笙讨厌这样不敢动手的自己,迅速又捡起剪刀。   阿苓出声道:“大小姐,我来动手就可以。我可以在不伤害她性命的情况下,让她吃尽苦头。”   听着像是逼供的招数。乔以笙点头:“好!阿苓你来!”   阿苓将庆婶往屏风外面拖。   庆婶复开口,回答的是之前乔以笙提出的问题:“我今天确实不是第一次使用那个邮箱。邮箱原先的主人不是我。我是在知道你被绑架之后,黑进那个邮箱里的。” 第597章 瞑目   虽然庆婶这大有拖延被阿苓逼供之嫌,但乔以笙确实没忍住又接了庆婶的话茬,问:“你怎么知道那个匿名邮箱的存在?”   陆闯当初都是花了很多时间筛查监控锁定余子誉,才从余子誉的手机发现的。   庆婶笑笑:“乔小姐,董事长虽然一个人住在这边,但从来不是放任那群人住在陆宅里不管的。”   乔以笙领会到言外之意:“陆家那栋豪宅里的佣工里头,有你们的眼线?”   庆婶默认:“知道你被绑架之后,就让人多加留意了那几个人。余子誉的表现太突出了。”   乔以笙明白了。陆闯就是输在没能在陆家豪宅里安插自己人。   “事情已经发生,我阻止不了绑匪对你的暴行。当时尝试查过那个匿名邮箱的所属人。但发邮件的ip地址在公共场所。通过邮箱服务商窥视到的邮箱设置的密保信息,也没有泄露个人信息,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   “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匿名邮箱的主人是谁?”乔以笙蹙眉。   “那个时候确实不知道。”庆婶如是回答,“就是因为暂时不知道匿名邮箱的主人是谁,无法确定借他人之手绑架你的人,是不是十年前制造车祸害死你父亲的人重新动了,所以我暂时没再对陆闯动手。如果绑架就是十年前的那个人针对你而做的,你非常地不安全,陆闯需要继续待在你的身边。”   乔以笙哂笑:“噢,留他活命到今天的原因是,陆家坤暴露了,而且已经被陆清儒一刀捅到icu里面去,不太可能再对我造成伤害了,陆闯作为免费保镖的功能消失了。”   庆婶竟然还回答她了:“乔小姐,你会遇到比陆闯更好的选择。”   看得出来庆婶对陆清儒的忠心耿耿了,到现在也不为自己着想,说点明哲保身的话,反倒不怕死般地继续对她火上浇油,乔以笙撂话:“等下出去之后,你见警官去吧。”   阿苓问乔以笙:“大小姐,还需要让她吃点苦头吗?”   如果要送庆婶去见警官,庆婶肯定得完好无损。而庆婶的态度,恐怕即便再如何让她吃苦头,也不会屈服。乔以笙索性不让阿苓白白浪费功夫了。   乔以笙走回电脑前,准备把那台显示密密麻麻代码的笔记本电脑关机。   庆婶瞧出她的目的:“没用的乔小姐,炸弹的引爆程序是我提前设置好的。你就算把电脑砸了,也影响不了。”   乔以笙无力地握紧拳头,转而问:“那你把暗室的门打开,让我出去。”   庆婶不愿意解除炸弹,她自己去车场找陆闯还不行吗?   庆婶给出的答案就是和“不行”没差别:“乔小姐,再等等,我就放你出去。”   “凭什么这样对我们……”乔以笙阻止不了自己的眼泪。   庆婶分散她的注意力,话题转回到前面去:“乔小姐,你如果想亲手报仇的话,等下我会把杭菀是邮箱主人的证据给你。”   杭菀……所以绕到最后,果然还是杭菀。说实话乔以笙现在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因此她问话的声音特别机械性,跟走流程似的,礼貌地搭理庆婶一下:“你哪来的证据?”   杭菀一直以来都不承认,陆闯因为没办法,还差点对杭菀采取暴力行为。   庆婶解释道:“我在绑架案之后,就开始监视那个匿名邮箱。虽然惯性思维一般认为邮箱的主人使用过一次之后,保险起见会丢弃掉邮箱,不再用。但监视成本对我来讲不高。而且可能是十年前制造车祸的人,所以再小的几率,我也必须关注。”   确实,惯性思维了,故而在订婚宴时发现那个匿名邮箱竟然又出现,乔以笙很惊讶。陆闯也是在邮箱第二次出现之后才动了点手脚。   另外一点,就是当初以为绑架是针对陆闯的,他们的思路比庆婶少了一条。虽然现在绕到最后,并非十年前制造车祸的人要对她斩草除根,仍旧是杭菀,杭菀又是为了陆昉而做这些。   乔以笙觉得很烦,旧话重提:“暗室的门打开,放我出去。”   庆婶竟然在阿苓松开对她的桎梏之后,重新拿起抹布,默不作声地又擦起桌子。   乔以笙憋屈得肺都要炸了,暴躁地抢过抹布狠狠丢到地上:“开门!我让你开门!”   庆婶安静地注视乔以笙。   哽着喉咙,乔以笙退而求其次:“行,不开门,那你把摄像头重新打开总行吧?让我再看看他。请你让我再看看他。”   “乔小姐,陆闯是很快要死的人了,你再多看他两三个小时也不过是徒增不舍,不如当作他现在就已经死了,整理你的心情。”   “整理什么整理!你才已经死了!”乔以笙再次扬起手中的剪子,但这一次乔以笙并非将尖头对准庆婶,而是抵到她自己的脖子上,“解除炸弹!放了陆闯!否则我让你逼死陆清儒唯一的孙女!让你对不起陆清儒!让陆清儒死不瞑目!”   庆婶无动于衷。很明显,她认为乔以笙不会动手,纯粹地以命相胁而已。   乔以笙本来的想法也确实只是吓唬吓唬庆婶,但因为眼前庆婶的态度,乔以笙的心一横,将剪子的尖端压进自己的皮肤。   痛意第一时间席卷。   原先也因为看出她的目的而不予阻止的阿苓此刻脸也一白,迅速夺走剪刀:“大小姐!”   乔以笙推搡阿苓,用上凌厉而颐指气使的口吻:“让开!别忘了你说过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现在要你站到旁边去!不要管我!”   阿苓没松手。   乔以笙问:“不听我的,那就别再喊我大小姐,也别再跟着我,我也已经不需要你了,你被我解雇了。以后回去聂季朗身边。”   她讲完之后,阿苓虽然一动不动,但比起刚才,乔以笙已经能挣脱开阿苓了。   因为疼,乔以笙下意识摸了摸锁骨附近的皮肤,摸到了血。   她不禁抖了一下,还是捡起了刚刚被阿苓丢到地上的剪子,重新举起剪子对准自己。   这次,她对准的是自己的心脏。   “我没跟你开玩笑。”乔以笙看向庆婶,“倒数十秒,你给我解除炸弹,否则——”   “乔圈圈!” 第598章 等我   陆闯的声音倏尔喊出来。   乔以笙一激灵,循向一凝睛,发现庆婶把摄像头和话筒功能都打开了,此时屏幕上正显示着陆闯凶巴巴的脸。   他的语气只比他的表情更凶:“发什么神经?谁允许你伤害你自己的?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能把这个破玩意儿给破译了?”   “就让你多等我三个小时而已你等不了?你死心吧,我不可能让你有机会丢下去我一个人逍遥快活地过日子还去养其他野男人。以我的水平,三个小时都不用。”   “你有空搁那儿害怕,不如想想把结婚证拿回来之后我们上哪儿庆祝。正式领证上岗,是我们以后每一年都要纪念的大日子,不能不庆祝。”   乔以笙哪儿还顾得上庆婶,即刻坐到屏幕前:“陆闯,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你记性又不好?除了在破译程序还能什么情况?”陆闯的手指仿佛要从那边伸过来一般,又比刚刚凶了两分,“伤口!你现在给我去把伤口处理了!然后老老实实地等我进市区接你去民政局!要是敢再哪里伤着磕着!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乔以笙怎么可能愿意走开:“我没事的,皮肉伤而已。”   “我说有事就有事!你这个样子会影响我行不行?还能不能让我专心破译程序了?”陆闯快嫌弃死她的样子。   乔以笙仍旧坐着不动,只是喊阿苓过来帮忙处理伤口。   见陆闯盯着她,并没有在忙什么,乔以笙很是着急:“你不是要破译程序吗?盯着我你怎么破译?”   “等你把伤口处理完了我再继续。”陆闯不慌不忙。   乔以笙原本怀疑他刚刚是故作镇定,为了安她的心所以假装说他能够很快破译。现在看陆闯的态度,她多少有些动摇。   或许对陆闯来讲真的很简单……?   ——不对吧?乔以笙马上否认了。庆婶既然如此坚决地要陆闯的命,怎么会设置个能轻松过关的程序?而且庆婶是陆闯的师父,比陆闯厉害不是吗?   所以陆闯就是为了消除她的担忧才故作轻松的。   “你又哭什么?”陆闯皱眉,“我还没死你就提前给我哭丧了?”   乔以笙控制不住。她吸了吸鼻子:“陆闯,你抓紧时间吧,既然不要三个小时你就能破译,那就越快越好,我需要你尽快来找我。我现在被关在暗室里出不去。你必须快点来。”   陆闯点头:“好,可以。你重复一边我刚才说的话,跟我保证你不会再做发神经的事,我就去忙我的。”   乔以笙的眼泪瞬间如泉涌,抽抽噎噎:“我可以重复你刚才的话,但我没办法做出你要的保证。”   “不是因为我不相信你能破译程序,我是不相信陆清儒和庆婶。万一她是骗你的呢?万一她就是要你死,你破译了程序还是没解除炸弹装置怎么办?”   “所以我不能做出你要的保证。那样就让庆婶毫无顾忌了。她故意在我威胁她的时候打开画面和声音,就是为了让你阻止我的行为,我们怎么可以让她得逞?”   “我必须要让她明白,我的命和你的命是联系在一起的。如果她骗我们,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就——”   “乔圈圈你够了。”陆闯打断了她后面尚未出口的话,“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乔以笙擦了擦模糊了眼睛的眼泪,让自己重新看清楚陆闯:“我这是缜密,要为每一种可能做好打算。”   “啧,”陆闯很不高兴,“你能不能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我怎么说你怎么办明明很省事。你非得耽误。”   乔以笙当然知道现在时间宝贵,每一分每一秒在跟死神抢夺他的生命。她很着急:“你让我保证才是浪费时间!你现在不要管我、给我去破译程序明明才是最省事的!”   陆闯像是妥协了,说:“好,那我把画面和声音都先关了。”   “为什么要关?”乔以笙阻止他,“就现在这样不行吗?我不会出声打扰你的,我就看着你。”   “不行。”陆闯态度坚决,“你看着我我会分心。”   乔以笙生气:“你自己注意力不集中不要赖我头上行不行?这种时候你应该做到眼睛别往我这里看!即便我在大喊大叫你也心无旁骛!”   陆闯耍无赖似的,两手一摊,身体往椅子后背一靠,拖腔带调道:“那我就是做不到有什么办法?”   乔以笙快吐血了,就这么和他大眼瞪小眼地耗着。   ——乔以笙根本耗不起,她现在就是替皇上在着急的小太监。   既然刚刚陆闯已经退让了一步,不强迫她保证了,乔以笙便也选择退让一步:“好,关就关,你给我专心破译!”   “还用你说?”陆闯斜勾唇,视线从乔以笙已经简单处理好的伤口处扫过,再落回她的脸上,认认真真地逡巡,收敛了几分吊儿郎当,口吻笃定道,“乔圈圈,会没事的。等我。”   嗯,会没事的。乔以笙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重复,因为她的喉咙已经哽得讲不了话了,她怕自己一开口出来的只会是哭声。   在陆闯从画面里消失的一瞬间,乔以笙下意识伸手去抓,抓到的只是屏幕而已。   而她也不用再克制,捂住脸,哭出声。   她相信陆闯对他自己破译程序是有一定信心的,但她也相信,陆闯绝对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猜得出来,陆闯要求关掉画面和声音,是不想被她发现他也在紧张,根本没有他表现给她看得那般轻松。   -   “……闯哥。”瘦猴子到底还是上前,一只手轻轻搭在陆闯的肩膀上,毕竟陆闯和乔以笙关掉通讯之后,就一动不动地呆坐了两分钟。   以目前的情况,别说两分钟,即便是两秒钟都不应该浪费。   指腹下感受到的是陆闯紧绷的肌肉,给瘦猴子一种陆闯随时要暴走的感觉。   瘦猴子有些担心地安抚了一句:“闯哥,还有小刘。小刘在外面,他刚刚知道我们被所在里面不是已经出去找人一起想办法了吗?把门给卸了我们很快就获救。所以并不是只有破译炸弹这一条路可以走。”   陆闯却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小刘是可靠的?” 第599章 吹牛   “小刘?”瘦猴子怔愣,“闯哥你认为小刘有问题?”   陆闯盯着电脑屏幕上赫然倒计时着的硕大的数字,没给瘦猴子多做就解释,只是说:“别把希望寄托在小刘身上。我们先继续破译。”   只剩两个小时了……   微微狭眸,陆闯活动了一下为了在乔以笙面前保持轻松而略微僵硬的脖子和手腕,问瘦猴子:“进展怎样?”   方才和乔以笙对话期间,他把破译工作暂时交给了瘦猴子。   瘦猴子也回归到正题上,神情严肃:“抱歉闯哥,我能力有限,按照你的提醒走到一半就卡住了。”   其实在瘦猴子开口回答的时候,陆闯就蹬了椅子,转回到主屏幕前的位置,自行查看。   瘦猴子话落之际,陆闯修长的手指已然重新飞快地按动键盘,屏幕上的一串串数字符号随之不断地飞掠:“不用抱歉,卡住很正常,‘A’又不是普通的对手。我以前在她的面前,也一直只有败绩。”   瘦猴子噎一下,说:“闯哥,这么坦白也不怕吓到我?你至少应该说你赢过‘A’一次吧?”   陆闯:“你又不是你们嫂子,我在你面前撒什么谎吹什么牛?”   “……”瘦猴子不明白怎么这种时候他还能被狗粮狠狠地拍打了脸。   陆闯提醒:“别站着,继续想办法冲出去,联网到其他地方。”   他们现在不仅仅是人被锁在车场里,电脑也被“锁”定了,能活动的区域范围特别小,否则通过网络同样可以向外界求救。   “好的闯哥!”瘦猴子即刻也坐回到另一台电脑前,甩了甩他酷酷的脏辫,干劲十足,嘴里多感叹了一句,“如果大炮在这里,就可以验证大炮说他在部队里学过拆炸弹是不是吹牛了。”   陆闯心里同样在想,如果大炮顺利报警的话,就能把乔以笙从暗室救出去。   大炮不清楚他和瘦猴子在车场的情况,但乔以笙知道,那么之于他们这边而言,亦是个获救之法。   只不过,现在时间不到两个小时了……   -   暗室里,乔以笙则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大炮身上。   她相信大炮一定发现异常了,现在大炮正在外面想办法解救她和阿苓。   所以要耐心,一定要耐心。   耐心地等来陆闯成功破译程序,或者等来大炮将她解救。   ——心里越是这么告诉自己,乔以笙越无法心平气和,情绪越是暴躁。   尤其现在她除了干等着,什么也做不了的情况下,时间流逝的速度仿佛都变慢了,度秒如年也不过如此。   庆婶松弛极了,捡起那把剪子,擦干净上面的血渍和灰尘送回到佩佩的梳妆台抽屉里,帮陆清儒还原屋子里的布局。   在此期间,乔以笙偷偷使用陆清儒的电脑,尝试通过电脑与外界取得联系,结果发现网络已经被庆婶切断了。   乔以笙又打起另一台笔记本电脑的主意。   屏幕上显示的倒计时狠狠刺痛了乔以笙的眼睛。   置顶的倒计时的下方全是无数闪烁的代码,乔以笙不敢乱摁,她不知道是不是和陆闯那边的情况相关,万一对陆闯造成影响就糟糕了。   在她的犹豫间,庆婶走回来了。   庆婶对乔以笙站在电脑前瞎捉摸的行为丁点儿不在意:“乔小姐,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喝点水?”   乔以笙冷嘲热讽:“庆婶可真细致周到,知道我今天要被你关在这里,还提前准备了食物。”   她刚刚划自己的那一剪子要是深一些就好了,她的伤势严重些,庆婶就能被迫开门带她出去。   现在乔以笙已经没有那个勇气和冲动再对自己下手了。   并且冷静思考之后的顾虑也比之前多:一来是陆闯的警告,二来,她出去是为了找陆闯,如果她一不小心没掌握住弄伤自己的力度,身体支持不了她去找陆闯,怎么办?   庆婶充耳不闻她的夹枪带棒,自顾自建议道:“乔小姐还是吃点,否则一会儿出去了你哪来的体力去找陆闯?”   乔以笙面无表情:“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食物里下药了。”   毒死她肯定不会,但迷晕她呢?不行的,她绝对要保持清醒。   庆婶并未勉强她,又去收拾早已结束工作的扫地机器人了,嘴里便和乔以笙继续聊,聊她如何拿到杭菀是邮箱主人的证据。   “……那天也是巧,杭医生在用匿名邮箱给余子誉发过邮件之后,过来探望董事长。她要用手机的时候发现她的手机黑屏了,折腾了一会儿才能重新使用。我看见了,所以那个时候知道了,她是邮箱的主人。”   因为手机异常黑屏,杭菀无法再去查看邮箱,或者杭菀心思比较敏锐,意识到黑屏可能有猫腻,所以没有再动作,才导致余子誉所说的,他根据邮箱的指示将陆闯带去聂婧溪所在的房间之后,询问接下去该干什么,对方再无回应……?   当然,也有可能是,后面的事情杭菀本来就没必要再干涉,所以不予回应。   乔以笙现在更在意的点是:“也就是说,你那个时候已经知道杭菀在对陆闯做的事情?但你没有暗中阻止。”   “没必要阻止。”庆婶坦白道,“如果当天杭医生他们的计划得逞,破坏了订婚宴,乔小姐你和陆闯分手,倒也是一件好事。”   乔以笙嗤笑:“我和他分手了,难道陆清儒就能让他活命?”   她可没忘记不久前庆婶是怎么告诉她,为什么陆闯非得死。   庆婶给出的回答也确实没超出乔以笙的预料:“陆闯可以不用今天死,多活一段时间,活到陆家在他手里支离破碎。”   “那可真得好好谢谢陆清儒了。”乔以笙咬着牙才没让自己破口咒骂。   她看回倒计时显示器。   时间又悄然流逝了十五分钟。   距离炸弹爆炸仅剩100分钟,在庆婶给出的三个小时之中,差不多过去了一半。   而陆闯那边明显还没成功破译。   乔以笙焦虑得不行,向庆婶提出:“你能不能让我再看看陆闯?只让我悄悄看看他,不要让他看见我。”   这样她总不会再令陆闯分心吧?   庆婶说:“乔小姐,没必要。”   “你!”乔以笙真得想打人了。   却听上方传来一把洪亮的嗓音:“嫂子!” 第600章 上   大炮……?   乔以笙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第二声的“嫂子”传来的时候,乔以笙确认,真的是大炮!   暗室里做了隔音的,现在她能听见大炮喊她,是不是代表大炮成功进来了?   乔以笙的精神整个振奋起来,立即扯着嗓子也喊起来:“我在!我和阿苓都在!”   但大炮还在继续喊着“嫂子”,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阿苓迅速跑向已经被停用了的电梯那边,抬头朝电梯上方,代替乔以笙回应道:“我和大小姐都在!”   “阿苓?”大炮总算听见了,“是你吗阿苓?”   阿苓:“是我!”   大炮:“你们没事吧?”   阿苓:“暂时没事!但你再慢吞吞地不快点把我们就出去,就可能有事了!”   大炮:“好!你们再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就行!我们已经用电钻开出一个洞了!现在就把墙砸开!”   很费劲才辨认清楚他每个字的乔以笙:“……”   怎么会用这么笨的办法?报警,让警方过来,不是能更快速?还是说大炮今天带的人太多,不方便报警?   ——算了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关键得是有人去救陆闯!   乔以笙想让阿苓先把陆闯的情况告诉大炮,让大炮将主要人力先调回车场支援陆闯。一想到陆闯今天几乎把人都放在她这边,她就火大。   然而庆婶这时候开口了:“乔小姐,虽然我给了陆闯三个小时的时间破译程序,但炸弹不一定只能等三个小时才会爆炸。只要我想,可以随时结束定时,立即引爆。”   她是如何用谈论天气一般的平常语气讲出来,乔以笙的情绪就被激怒得有多不平常。   大炮的出现带来的欣喜几乎荡然无存,乔以笙冲到庆婶前面质问:“照你这样讲,我更加不不应该相信你!即便陆闯破译了程序,你还是可以引爆炸弹让他去死是不是?”   “不是。”庆婶说,“只要你们谁也不要想着去帮他,他能靠他自己在三个小时内破译程序,我会信守承诺,放过他。”   “可你的话一点可信度也没有!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她又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等着,不去想办法救陆闯?乔以笙真的要疯了。   因为大炮开出了一个洞,现在一部分声音可以传进来,所以她们可以听见大炮已经开始砸墙的动静。   “阿苓!”乔以笙指示道,“把电脑砸了!”   同时乔以笙给庆婶搜身,企图从庆婶身上找出遥控器之类的物品。   她不知道庆婶能用什么来远程引爆炸弹,在她对这方面有限眼界里能猜到的只有她制作程序的电脑或者遥控器。   庆婶则明确地告诉乔以笙:“你现在即便把我送去警局,也没有用。乔小姐,今天的事情,光靠我一个人,是办不成的。”   乔以笙当然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其他帮手是毋庸置疑的,从陆清儒一个老年痴呆患者能顺利抵达陆宅并捅了陆家坤就可见一斑,何况方才庆婶还承认了陆宅之中有她的眼线。   但现在有危险的人是陆闯,庆婶的话也不禁令乔以笙将在之前按捺下去的怀疑重新拎了出来:“你们是不是在陆闯身边也安插了眼线?”   庆婶没有回答,只是劝说道:“乔小姐,不要再做无谓的举动,安安静静地等待结果吧。如果陆闯最后死了,也是他能力不足。”   乔以笙狠狠地推了庆婶一把。   庆婶身形不稳地往后退,撞到屏风上,压着屏风一起摔。   屏风倒向的是大班桌,并非落地,庆婶则从屏风的斜面滑下去,掉在地上。   乔以笙不再理会庆婶,径自走向阿苓。   因为电梯是升降货梯改造的,并没有封闭成轿厢,所以上方砸墙的碎石和粉尘都直接掉下来了。   阿苓护着乔以笙躲到墙角去,提醒大炮小心点。   奈何砸墙的动静太大,大炮根本听不见。   阿苓只能作罢。   幸好陆清儒的这个暗室空间足够大,够大炮折腾。   大炮砸得还是挺快,没一会儿乔以笙就看见大炮在电梯上方的口子探头探脑,满脸灰扑扑的,咧一口大白牙:“嫂子!”   “绳子!”   阿苓一出声,大炮的傻笑收敛。   他本来就是先进来确认乔以笙和阿苓的位置,现在马上去取绳子。   真正用到绳子的人是乔以笙。   阿苓身手好,暗室到上面是一层楼的距离,这会儿有大炮的支援,她攀着货梯的钢筋架就够着了大炮伸下来的手臂,然后由大炮拉了上去。 第601章 迫   虽然现在时间非常紧迫,但乔以笙还是没忘记带上庆婶。   一出来,乔以笙什么也来不及多说,即刻让大炮带上目前为止的所有人,赶往车场。   拼劲全力用最快的速度。   在车上乔以笙才顾上告诉大炮,陆闯那边发生了什么。   因为大炮需要调配人员,所以由阿苓来负责开车,大炮坐在副驾里,指导阿苓如何行驶才是通往车场的最快路线。   听乔以笙说完,大炮简直剑眉倒竖。   如果此时庆婶在这辆车上,乔以笙相信大炮能干出打女人的暴行出来。   可现在不是专注于生气的时候。   乔以笙没把庆婶带上来和她同一辆车,就是为了方便讨论解救陆闯的计划。   首先,不报警是不可能的。只是考虑到车场那边有眼线,所以必须和警方商量,赶去的时候不能兴师动众。   ——是的,乔以笙判断,眼线现在一定在陆闯身边。眼线在陆闯的身边,庆婶在她的身边,这是打配合的最佳方式。   当然,目前不知道一共有几个眼线,可能包括在内的这一群人里面也有。但乔以笙保守估计,不太可能超过三个,否则陆闯也太不小心了。   其实细思起来,并不能怪陆闯不小心,以他当初的年纪,已经足够谨慎,拉帮结伙的全是他在城中村有过交情的兄弟。陆清儒的桩子埋得太久远了些,他也很难想到那时候就有人关注他这个什么也算不上的小孩。   而如果揣摩陆清儒当年的心理,乔以笙判断,可能一个就够了……?   大炮一听有眼线,几乎是第一时间否决:“不可能的!闯哥身边不可能有叛徒!嫂子你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不兴你这么冤枉人的!回头很伤害兄弟间的感情!”   乔以笙现在没时间说服他让他相信:“我说有就是有!你不想救陆闯现在就给我下车!”   “……”大炮沉默,注视着乔以笙泛红蓄泪的眼眶,低垂头颅道歉,“对不起嫂子,现在救出闯哥要紧,你继续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乔以笙将眼泪憋了回去,表情异常严肃且冷厉地问:“大炮,我实话告诉你,在我这里,你也有可能是叛徒。只是现在人手全集中在你手里,我不得不信任你。我要你发誓,你不是眼线,不是叛徒。”   大炮正色,军礼都给整出来了:“嫂子,我发誓,我不是劳什子眼线!我不可能背叛闯哥!”   乔以笙点头:“好,我现在相信你,百分之百地相信你。”   她本来也觉得大炮的可能性稍微小一点。因为大炮曾经离开陆闯身边两年去当兵。眼线的话,作为眼线的人,应该一直呆在陆闯身边的可能性比较大。   排除之后,乔以笙最担心的,莫过于那个眼线是瘦猴子。之前她在摄像头的画面里看见瘦猴子是和陆闯一起被关在工作间里的。那是能拿捏陆闯的最佳人选。   不过,如果是瘦猴子,瘦猴子就跟陆闯一样,可能被炸死。当眼线能当到豁出性命的地步吗?这一点存疑。   乔以笙希望不是陆闯最亲近的这几个。虽然不论哪个是眼线,陆闯都将受伤,但如果是最亲近的这几个,无疑是重伤之伤。   眼线的问题大炮不再有意见之后,却提出新的问题:“嫂子,不报警不行是不是?”   乔以笙探究:“有什么不可以报警的理由?”   大炮解释:“……我们大批人长期聚集在那个废弃车场里,严查起来其实是违规的。另外,车场里也存放了不少黑市里买来的的东西。如果招来警察,车场肯定躲不过被封起来,东西也会被翻出来。那不仅我们的大本营被端了,我们全部人也没办法给警方一个合理的交待。”   别说大炮伤脑筋了,乔以笙也头疼得不行。她相信庆婶恐怕也是拿捏住了这一点,让她进退两难。   可如果不求助警方,她和大炮短时间内根本赶不到车场,也不具备警方的能力。   “你先确认看看,车场那边是不是还有人可以用。”大炮既然表了忠心,乔以笙就放开手交待大炮开始办事。   可是很遗憾,今天留守车场的人,电话统统打不进去。   乔以笙一点也不意外。假如车场里还有其他人没和陆闯一起关进工作间,完全可以帮忙就陆闯,不至于到现在这种地步。   大炮奇怪的是:“怎么连三毛也联系不上?”   乔以笙倒不奇怪:“我们都能想到小刘,陆闯肯定早想到小刘了,恐怕小刘也因为被支过去车场,现在和其他人差不多的情况。”   所以,还是只能报警了吧。只有报警才是最好的选择。后面的事后面再解决。如果真爆炸的话,不仅陆闯的命没了,车场也得面目全非,哪儿还管得了警方从车场里查出什么?   阿苓这时忍不住开口:“大小姐,联系二爷试试吧。二爷也许能帮到你。”   乔以笙确实把聂季朗给忘记了。   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求救渠道,乔以笙一秒钟也没有犹豫,拨出聂季朗的号码。   聂季朗接起之后,乔以笙也不管他有没有空,抓紧时间将目前的情况言简意赅地告诉他,然后提出自己的需求:“要一批有武力又能排爆的人尽快赶过去。”   聂季朗没有多余的废话:“我试试,等我消息。”   “拜托了,时间真的非常紧迫。”乔以笙急出哭腔。   由于聂季朗这边还不确定是不是能帮到忙,乔以笙没有把希望全寄托给聂季朗,挂断电话之后,又想到两个距离车场比较近、能够先去附近探探情况的人:mia和莫立风。   乔以笙明确地告诉他们,车场里面有炸弹,即便只是让他们去附近,也非常地危险,他们可以拒绝她。但mia和莫立风两人都答应了。   莫立风在得知乔以笙也找了mia之后,表示不要带上mia,多一个人多一个麻烦,他去就可以。   mia坚决不同意,乔以笙到底还是把车场的定位也发给了mia,然后再三叮嘱莫立风和mia,千万千万别靠近车场,保护好自己。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乔以笙绝对不会将他们两人也牵扯进来。 第602章 十   这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乔以笙已经无计可施了,除了抓着手机随时留意电话和消息,就是眼神毫无焦点地盯着窗外急速飞掠的风景。   说实话,因为庆婶拖延了她太长的时间,乔以笙根本不指望自己能在剩余的倒计时之内赶到车场。   这会儿乔以笙又后悔没让庆婶和她同车了。她把庆婶的电脑也带着了,如果庆婶现在在车里,她还能求求庆婶,让她再看一看陆闯。   又或者……她根本就不应该在明知时间不够的情况下,还浪费在路途中奔波,等在原地,还有希望通过摄像头和陆闯见上面。   见不上陆闯、了解不到破译程序的进度,乔以笙非常地不安。   在倒计时显示二十五分钟的时候,乔以笙先等来了mia的电话。   mia和莫立风在五分钟前已抵达车场附近,现在他们通过莫立风的无人机拍到了一些照片,传送过来给乔以笙。   乔以笙结束通话,立即点开照片。舊shíguāng獨伽   能拍到的仅仅是车场外部的情况,可作用也非常大,至少可以一览无遗车场周围没有埋伏其他人。   乔以笙还看到了两辆车。   一辆属于陆闯,另一辆她也非常熟悉,毕竟曾经有段时间她每天坐着上下班,就是小刘的车。   所以小刘确实被陆闯叫过来车场了——正忖着,映入乔以笙眼帘的下一张照片,就有些太对劲。   怕自己认错,乔以笙将照片递给对一群人更为熟悉的大炮:“这是不是小刘?”   照片右下角很细微的,一道弯腰进去卷帘门的背影,不留意完全会忽略。   大炮其实一眼就认出来了,但他还是放大了照片、更为仔细地多观察了两眼,才面露迟疑地点头:“是,是三毛……”   乔以笙微微抿唇,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千万个念头。   因为不久前乔以笙刚刚跟他讨论过眼线的问题,大炮猜出乔以笙此刻的所思所想,忙不迭为小刘辩解:“嫂子你先别胡乱疑心,小刘出现在车场很正常,不代表他背叛了闯哥。”   乔以笙的嗓音不带任何情绪:“那你现在再给他打电话试试。”   大炮说:“他现在人在车场肯定没信号,闯哥和瘦猴子不也没信号?整个车场都没信号!”   乔以笙抛出问题:“他没发现陆闯的车吗?他没发现车场不对劲吗?他为什么没有主动联系你?”   大炮继续替小刘解释,不免激动起来:“三毛他刚到!他一看就是刚到车场!等会儿!我们等他一会儿!他现在进去了就会发现车场的不对!然后就会联系我们的!会的!”   “噢?”乔以笙不客气地再问,“既然他现在是刚到车场,说明之前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不在车场,那么为什么你怎么打不通他的电话?不是又前后矛盾了?”   “他……他……他可能……”大炮再次试图为小刘辩白,可磕磕巴巴地吐出几个字之后,他哑口无言,根本找不出理由。   在乔以笙的逼视之下,大炮逐渐生出满面的愧色,不可思议地低声问:“可是怎么会……他为什么要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   大炮转过头去,蓦然一拳头砸上中控台。   飞速开车中的阿苓瞥一眼大炮,提醒大炮:“给我看着点路。”   阿苓一点也不熟悉现在形势的这条捷径,导航根本起不到作用,一直都是大炮告诉她该怎么开。   大炮从颓然中回过神,两只手用力地拍打他自己的脸,让他自己清醒。   拍得啪啪脆响,跟甩他自己巴掌似的。   连续七八下之后,大炮向阿苓提出:“剩下的路由我来开。”   阿苓一点也没浪费时间,立马停车,速战速决地和大炮交换了位置。   “嫂子坐稳了!接下去的路很颠簸!”车子重新启动之际,大炮特地提了个醒。   乔以笙抓住车内的把手,在接下去的五分钟里跟着大炮穿行过密密匝匝丛生的杂草。   趟小溪期间,车窗玻璃被飞溅的水花糊得看不清楚外面。   然后曲曲绕绕,开的是人家村子里的土路,散养在路边的鸡鸭鹅被大炮横冲直撞的车子吓得乱飞乱叫。   聂季朗终于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乔以笙手机没抓稳,掉到了座椅底下。她索性屈腿坐下去,还比坐在座椅里更扎实,赶在挂断前接了起来。   “你要的人已经帮你抽调过去了。阿德以前的战友在附近的军事基地里,可以帮忙。打过招呼了,不会惊动警方。”   “谢谢!谢谢小叔叔!”乔以笙嘴皮子抖得都不利索了。   “先别着急谢。”聂季朗话锋一转,“时间剩不多了,不一定救得上。人现在在车场外头了,会跟你联系,该怎么办你自己做决定。”   挂下聂季朗的电话,乔以笙就看见前面副驾里的阿苓转过来问她:“大小姐,要不要让他们先进去?”   乔以笙看了一眼时间,只剩最后十分钟了,她不敢再等了,当机立断:“进!把小刘的照片发给他们!制服住小刘应该就没问题了!”   一个庆婶,一个小刘,两个人全都控制在手里,应该就没人能再立即引爆炸弹了——这是一个赌注,乔以笙下在了小刘一个人身上,堵就是小刘,而且除了小刘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她的双手死死地紧握,指尖抠进自己掌心的皮肉里,能做的又只剩下等待了。   -   工作间里,眼看着倒计时进入个位数,瘦猴子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键盘声,只有急速又清脆的键盘声充斥在空气里,挑动着他绷紧的神经。   瘦猴子想告诉陆闯,他终于冲出去了,能和外界取得联系了。   但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下,瘦猴子深知他出声反而是打扰陆闯。   他看着陆闯,看着陆闯双眸一瞬不眨紧盯着屏幕,漆黑的眼瞳深处仿佛都倒映出密密麻麻的代码,看着陆闯的两只手不停歇地敲击着,看着陆闯后背的衣服被汗洇湿,看着仍旧有豆大的汗珠子接连从陆闯的额头沿着他的脸颊往下巴流淌,最后不堪重负滴落在计算机台面上。   突然间,陆闯暂停了下来,他原本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微微嚅动,似乎在自言自语地小声说着什么。 第603章 色   瘦猴子从陆闯紧锁的眉头和若有所思的神情间,仿佛看见屏幕上各种支离破碎的信息在陆闯的脑袋上方漩涡一般飞速旋转。   时间也宛如因为陆闯的停滞而凝固。   ——毕竟只是宛如。   瞄见倒计时又悄然流逝掉了两分钟,瘦猴子到底没忍住出了声:“闯哥……遇到困难了吗?”   之前陆闯马不停蹄地敲击键盘,给瘦猴子一种势如破竹的安全感,加之瘦猴子也集中精力做事,反倒忘记了恐惧。   这会儿陆闯对着计算机一动不动的样子,任谁见了,心里都特别没底。   陆闯像是回了神,目光转向倒计时,并没有回答瘦猴子,而是问:“冲出去了是不是?”   瘦猴子迅速点头:“是的闯哥。我们现在要对外求救是吗?”   “剩这点时间,发出了求救信号又有什么用?”陆闯像是放弃了,往后靠着座椅,抬头仰脸,手背搭在额头上,嗓音都是松弛的,“不如趁着最后这点时间,试试看能不能连接上视频电话。”   瘦猴子的心一沉。   陆闯催促:“快点,我现在有点没力气,你帮我打给她。”   他和陆闯的手机依旧没有信号,瘦猴子忙不迭坐回屏幕前,通过计算机拨出微信的视频电话,默默祈祷乔以笙那边已经恢复信号。   -   乔以笙正通过阿苓时刻关注着从聂季朗手中借来的支援攻入车场内的情况,忽然发现她的手机进来一通视频电话。   乔以笙的第一反应是mia和莫立风找她。   结果见到屏幕上跳动的头像是圈圈的两只鼻孔,乔以笙以为自己产生幻觉,浪费了五秒钟呆愣的时间才划过接听键。   首先出现的是瘦猴子圆乎乎的脸,瘦猴子显然要还没做好接通的准备,怔了怔,迅速喊:“闯哥!快!接通了!接通了!”   驾驶座里专心开车的大炮都因为突然传出的瘦猴子的声音而分心转头往后座里瞟了一眼。   随着瘦猴子的移位,陆闯进入视线范围,乔以笙的双眼瞬间又被眼泪模糊了。   她急忙抬手抹了抹,边抹边问:“破译了是吗?你们成功破译炸弹的程序了是吗?!”   陆闯已经放下手抬起头,就是坐在椅子里的姿势仍旧吊儿郎当的。   斜勾着一侧嘴角,他打量着晃动中的乔以笙:“在赶来车场的路上?不错,不仅从暗室里出来了,还有乖乖听我的话,没折腾出新伤。”   “我没事我怎么可能有事?”乔以笙急得连个停顿也没有,“我在问你是不是也没事了你能不能先回答我啊混蛋!”   陆闯这下笑出声来了:“乔圈圈,不行啊你,骂人的功夫还是一点也没长进。”   因为他始终回避她的问题,不予正面回应,乔以笙很难不往坏处想:“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行不行?没破译也没关系!我搬来的救兵现在已经进入车场了,马上就能到工作间把你们救出来!你等会儿!等一会会就可以了!”   同时,乔以笙瞥见,倒计时已然进入最后的五分钟——不足五分钟了!   她急忙问阿苓:“怎样了?他们到哪儿了?还没赶去工作间吗?!”   陆闯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不用慌乔圈圈,有我在没什么可慌的。我怎么可能破译不了?啧啧,你还是不相信我啊。”   可乔以笙不得不让他失望,仍旧以质疑的口吻向他确认:“真的破译了?”   “当然。”陆闯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脚在地面一蹬,他的身体随椅子侧过去,展示出他身后的屏幕,轻抬下巴,指给她看,“喏,到最后一步了,只需要再花一秒钟的功夫。”   乔以笙看见了炸弹,更准确来讲是计算机模拟出的一个炸弹形态图,炸弹上面的液晶屏闪烁着倒计时的最后三分钟,而炸弹装置的下方延伸出两根不同颜色的线。   一根红色,一根蓝色。   特别契合影视剧中的经典剧情——   “……不会是破译到最后,要你在两根线中选择一根剪断,才能解除炸弹装置?”   “嗯哼。”陆闯饶有兴味地耸耸肩,“所以现在决定权交给你。你让我剪哪根,我就剪哪根。”   “??!!”乔以笙的脑子嗡地一声,空白一片。   影视剧里出现此类场景的情况,往往是负责拆炸弹的人最后实在分辨不出来哪一根是连接引爆装置的,只能听天由命撞运气,才出此下策。   “最后两分钟了。”陆闯往后捋了捋他汗湿的头发,捋成了大背头,口吻很破罐子破摔,“用你的直觉为我选一根吧乔圈圈,你是我的幸运女神,我相信你。”   乔以笙又气又急:“相信什么相信?!现在又不是在玩飞行棋!”   背景里传出有人用力拍门的动静,大声地问里头是不是有人。   ——是聂季朗调来的救兵赶到工作间了。   乔以笙看见瘦猴子立刻起应门。   陆闯则毫不在意外面的救援,头也不转一下,只是盯着乔以笙:“快点,乔以笙,最后一分钟了,你帮我选,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让我活命,你不帮我选,我必死无疑。”   救兵虽然就在门口,但就算能在短短一分钟内破门而入,也肯定来不及将人带离爆炸的范围——乔以笙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瘦猴子同样在让门外的人撤离,别管他们。否则炸弹爆炸,死的就不止两个人。   隔着屏幕,乔以笙恨不得给陆闯一耳光:“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不会给我机会去找其他男人!”   “我生是你的人,死了也是你的鬼。不算违背承诺。”陆闯竟然还能笑,“喂,乔圈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特别丑?”   “陆!闯!”乔以笙的心揪成一团,眼睁睁看着倒计时进入了最后三十秒。   光影落满陆闯的发丝,他敛起玩世不恭:“乔圈圈,红色,还是蓝色。”   乔以笙用力攥紧手指。她真的不知道该作何选择,只是脱口道:“红,红色。”   陆闯勾唇,在镜头前举高他的手机,朝她晃了晃手机背后的照片:“嗯,我也选择红色。毕竟是我们领证的大喜日子。”   话落的同一时刻,乔以笙看见倒计时显示“3——2——”   而陆闯的手在键盘摁了下去。 第604章 疼   出于害怕的本能,乔以笙闭上了眼睛。   但一秒、两秒……五秒过去了,耳朵始终没有捕捉到来自手机那边的任何动静。   这个时候,因为车子的紧急刹停,手机还给掉了。   乔以笙迅速睁开眼,趴在座椅底下捡起手机,又发现手机黑屏了,也不知是摔坏了还是电量耗尽的自动关机。   怎么就偏偏赶上这档口?!   乔以笙焦躁到快爆炸。   大炮和阿苓同时出声告诉她:“到车场了!”   乔以笙噌地起身,忘记自己还在车里,脑袋狠狠撞上车顶。   大炮没等乔以笙,已然下了车,急速往车场里跑。   阿苓还记得转到后座来帮乔以笙打开车门。   扶着阿苓的手臂下车后,乔以笙也没等阿苓,二话不说狂奔起来。   说冷静,她的脑海中闪过太多纷繁复杂的念头。   说不冷静,纷繁复杂的念头之中,有一个在她狂奔的过程中独占鳌头:车场静悄悄的!一点也没有发生过爆炸的迹象!所以陆闯一定没事!   是的!绝对没事!   否则以他们刚刚靠近车场的距离,不可能听不到爆炸声!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陆闯没事的——   满心全被充斥,以致于乔以笙根本没留意前方的路,所以狠狠撞上了迎面过来的人。   过于结实的一堵厚墙,撞得乔以笙怀疑鼻梁都要塌了,她的身体还因为力的相互作用而弹出去一下。   “厚墙”及时伸出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拽她回来。   她方才短暂失灵的嗅觉恢复功能,敏锐地闻到了几乎已经被汗臭悉数掩盖的淡淡雪松味。   乔以笙即刻抬头。   却又因为这个动作,头顶猛地撞上他的下巴,砰一声脆脆地响,还夹杂着牙齿的咯吱声。   他的下巴太硬,乔以笙撞得太狠,脑子发震,却也顾不及接二两三的疼痛,从满目的泪花中努力辨认面前的男人。   他捂着下巴,挑眉睨她,五官立体的面容上分明蕴了一丝笑话,欠兮兮的:“乔圈圈,又谋杀亲夫啊?我没被炸弹炸死,你不爽,非得亲自把我撞死是吧?”   乔以笙的泪腺彻底崩了,双手攥起拳头拼命往他身上砸:“是啊是啊!我不仅要撞你!我还要打你!死了反倒便宜你!我偏不要你死!就要你变成残废!别想再离开我身边!只能任由我欺负你!”   甚至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能够理解杭菀对陆昉的所作所为,把人寸步不离地栓在自己的身边,哪儿也去不了,最为省心,最有安全感。   陆闯啧声:“乔圈圈,你好变态啊,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变态?”   乔以笙还在不停地打他:“是啊!就是变态怎样?!还不是因为近墨者黑!谁让你就是个子变态!你把你的变态传染给我了!”   陆闯最终还是捉住了她的两只小拳头:“喂,还打?手不疼啊你?”   乔以笙吸了吸鼻子:“疼。”   “来,你老公我给你亲一亲就不疼了。”陆闯勾着唇,将她的两只拳头拉到他的嘴唇上贴了贴。   紧接着陆闯摸摸她刚刚撞到他下巴的头顶:“疼不疼?”   “疼。”乔以笙点头。   陆闯低下头,又吻了吻她的发顶。   继而他捏住她的下颌抬高她的脸,盯着她锁骨上由剪子留下的伤口,再问:“疼不疼?”   乔以笙哭腔浓重:“疼死了。”   得到的则是陆闯的一声轻嗤:“活该。”   乔以笙气得要骂人。   陆闯就等那儿呢,在她张嘴的瞬间,就用他的唇舌狠狠地堵住她。   不是夸张,是真的狠,往死里亲她似的。   乔以笙直接被他抱起来了,往后抵在墙上,分开的两条腿挂于他的腰腹两侧。   她反手也搂住陆闯的脑袋,十根手指悉数插入陆闯的发丝间,使劲地吸吮他。   劫后余生,明明该高兴,乔以笙的心头之蔓延开发涨的酸涩,直掉眼泪。   眼泪,全被陆闯给吻走了。   喘息滚烫又火热,此时此刻他们什么都不想管,只迫切地想充实地填满彼此。   ——然而场合不允许。   除了工作间之外,谁也不清楚车场内的其他地方是否还有炸弹,聂季朗借给乔以笙的那支支援队,需要对整个车场进行排查。   陆闯带着乔以笙出去了。   一起出去的还有大炮和瘦猴子。   大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之前冲进去的时候本来想抱的人是陆闯,但陆闯着急见乔以笙,直接闪开他了。   大炮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瘦猴子。   瘦猴子确实也正缺一个抱头痛哭的人,所以和大炮搭上伙了,但现在回过神来的瘦猴子恢复清醒,对大炮嫌弃得不行。   大炮也对瘦猴子兴师问罪,秋后算账,怒点在于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之前在电话里竟然隐瞒他。   两人唧唧喳喳互怼个不停,乔以笙跟着陆闯走在他们的后面,手指与陆闯紧紧相扣,也终于得空问陆闯:“你剪了红线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陆闯拿斜眼看她:“谁说我剪红线了?”   乔以笙蹙眉:“不是你让我选,我选了红线,你还认同我了?”   “是啊,你选了红线,我也认同了红线,所以最后一秒剪了蓝线。”陆闯似笑非笑,“否则剪断红线多不吉利?月老专门帮我们系上的,我们怎么还自己剪断?”   乔以笙:“……”   最后一秒他还能考虑这么多,他的大脑,她很服气……   但惊险度也足够令乔以笙后怕,即便现在陆闯已经安全了,她回忆起来也禁不住后脊背发凉。   也是现在,乔以笙才能毫无顾虑地尽情吐槽他:“你就是坏到骨子里去了,把决定权交给我的时候,难道没想过,如果炸弹引爆了,我不可能不怪罪自己没有帮你选对颜色。我将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   “你第一天知道我坏?”陆闯扬唇,“我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你选,选对了当然是最好,选错了,那你就更加一辈子忘不掉我,即便我死了,你也没办法跟其他男人跑。”   乔以笙眼睛潮湿发烫,抡起拳头:“混蛋混蛋混蛋!”   唇际一挑,陆闯噙笑:“其实,剪错也没关系。”   乔以笙微顿:“什么?”   此时他们已跨出车场,陆闯没回答她,视线落往另一处。   乔以笙循向望过去。   入目的是庆婶。 第605章 输   之前大炮把车飙在最前面,后面的兄弟速度赶不上,现在才姗姗来迟。   庆婶便是跟着后面的车刚刚抵达的。   她看见陆闯平安获救,并没有特殊反应。   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庆婶不意外,并且好像不在意自己没完成陆清儒交代给她的弄死陆闯的任务。   想到刚刚陆闯告诉她,剪错也没关系,乔以笙很是费解。   陆闯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到庆婶的面前。   庆婶现在的样子和以往老实本分尽职尽责的保姆毫无区别,一如既往带着她特有的口音,对陆闯说:“你出师了。”   一句话,如同发了一本毕业证,一本迟到多年的毕业证。   陆闯的心情颇为复杂难明。他曾经想象过,隔着电脑的“a”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但面前的庆婶,没有一点符合他的想象。   完完全全出乎他的意料。   细思之下,倒也在意料之中——他所认识的“a”,无论网络与现实的反差有多大,多令人大跌眼镜,都是理所应当的。   “可以再来一场正面较量。”陆闯一派沉肃的神情。   庆婶笑笑:“没必要了。我很清楚,你早就青出于蓝胜于蓝。”   陆闯的嘴角挑出不屑的轻嗤:“我确实比当初还在聊天室里的时候厉害很多,但这些年你差不多在原地踏步。”   庆婶承认:“所以,恭喜你,达成了你曾经的目标。”   乔以笙作为旁观者,也毫无障碍地听明白,所谓陆闯“曾经的目标”,指的应该是战胜“a”。   “是吗?”陆闯挑眉,“但今天还是我被你给耍了。”   “我没耍你。”庆婶否认道,“身为董事长的亲信,我离职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让你从乔小姐的生活中消失。”   乔以笙下意识抓进陆闯的手。她相信庆婶的话,她丝毫不怀疑陆清儒的恶毒,陆清儒绝对就是要陆闯死。   紧接着庆婶话锋一转:“但,不代表董事长交待给我的每一个任务,我都有能力成功完成。今天就是我唯一一次的失败。技不如人,我愿赌服输。”   所以,她误会庆婶了?庆婶并非完全对陆清儒言听计从?并非不分是非黑白?并非愚忠?乔以笙落在庆婶脸上的目光充满研判。   庆婶的视线则从他们交握的手和手指上的戒指扫过。   乔以笙的脑海中倏尔浮现出上午庆婶在陆清儒的书房里时,说过的一句话——   “你们年轻人谈恋爱的幸福感,会感染身边的人。很遗憾董事长没有早一点和你相认。”   这一刻乔以笙确认,庆婶她……早就泄露了内心真实的想法,泄露了她打算违背陆清儒的意志。   “抱歉,乔小姐,今天给了你很不愉快的经历。”庆婶这时才和乔以笙对视上。   乔以笙没吭气。她接受庆婶的道歉,但并未因此立即消除对庆婶的愤怒和怨气。这不是愉快不愉快的问题了,是可能对她和陆闯造成心理阴影的恐怖事件。   另一边,大炮骂骂咧咧地揪着小刘的衣领,拎小鸡似的拽了小刘过来:“你给闯哥一个交待!你给大家一个交待!刘三毛你他妈究竟是个什么腌臜东西!”   怒气冲天的大炮下手非常重,小刘看上去几乎要被衣服领口给勒断气了,憋得满面通红,嘴唇甚至都因为缺氧而隐约有些发紫。   在被大炮甩到陆闯面前时,反倒因为摔在地上而找回呼吸,坐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儿的气。但小刘始终低垂脑袋,没有抬头看陆闯。   心虚和愧疚完全写在他的身上。   大炮不知从哪儿抄来了扫帚要往小刘身上抽:“你他妈以前还在穿开裆裤的年纪我还给你把过尿!谁知道你长大了是这么个东西?收了人家多少钱去给人家当内奸?你他妈深藏不露!当了多久的叛徒?背刺闯哥多少次了全是我们不知道的?!”   “……”现在是个很严肃的审判环节,但愣是因为大炮,而充满喜感。抄着扫帚要抽人的大炮,给乔以笙一种家长教训家里熊孩子的错觉。尤其大炮还讲了句“开裆裤”“把过尿”。   而小刘也是被大炮的这句话给激得抬了头,表情简直是羞愤难当:“你哪有在我开裆裤的年纪给我把过尿?”   大炮被怼得先是一愣,然后成了被火上浇油的状态:“我在用夸张的修饰手法!你一个大学生念那么多书还不如我一个初中毕业的人懂得多?你那么多书都念到哪里去了?闯哥白养你这么多年了!养出个背信弃义的叛徒!”   小刘又被骂得低垂头颅,一声不吭。   “你说句话?”瘦猴子也忍不住出声,“今天车场里留守的兄弟是你迷晕弄走的?信号屏蔽器是你放的?炸弹是你装的?”   如果说大炮方才的态度像恨铁不成钢,瘦猴子现在的质问,与其说怪罪小刘,莫若说是饱含期待,期待小刘给出合理的解释,期待小刘道出他的苦衷,好给他们原谅小刘的余地。   但小刘除了回答“是,全是我干的”,认下一切,没有其他多余的字眼。   大炮和瘦猴子满面失望:“闯哥哪里对不起你了?闯哥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好好的人不当,要给别人当走狗?”   小刘沉默。   庆婶这时瞥了他一眼,开口:“小刘他——”   “我不需要你帮我狡辩。”小刘及时堵回庆婶后面没讲完的话,“我确实是个叛徒。”   他从地上爬起来,依旧低着头,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好似终于鼓足勇气面对陆闯了。   “哥,姐,”小刘看着陆闯和乔以笙,弯下腰深深地鞠躬,“我对不起你们。我知道我这种人不值得原谅。你们现在要对我怎样,我都接受。”   乔以笙侧头。且不论小刘今天的行为是否和庆婶一样,目的并不在于伤害他们,但过去那么年小刘身为陆清儒安插在陆闯身边的眼线,对陆闯是莫大的打击。   大炮和瘦猴子也不再出声,与乔以笙一样,静静等待陆闯的反应。   陆闯漆黑的双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小刘突显着脊椎骨轮廓的后背。   半晌,陆闯伸出他的手,按上小刘的后脑勺,像是要揍他。   但两三秒后,陆闯二话不说,径自拉着乔以笙转身走人。 第606章 吵闹   别说其他人了,连乔以笙都不明白陆闯这是突然闹哪样。   在被他往车子的副驾驶座里塞的时候,乔以笙才反应过来问:“上哪儿?”   “你说呢?”陆闯正帮她扣安全带,面庞近在咫尺,她的气息占据了她的全部呼吸。   三个字道尽所有,乔以笙即刻明白,他还惦记着之前领到一半的结婚证。   大炮和瘦猴子则被陆闯吓得不清,忙不迭跑过来:“闯哥?出什么事情了?”   陆闯已经坐进驾驶座。   隔着敞开的车窗,陆闯没回答他们,只是边倒车边叮嘱:“我忙,这里交给你们处理。”   “啊?我们怎么处理?”大炮跟在车窗旁边小跑,“三毛怎么办?庆婶怎么办?还有——”   根本没听完大炮的话,陆闯驾驶着车子嗖一声冲了出去,仅留给大炮满脸的汽车尾气。   乔以笙其实认为陆闯没必要如此着急:“你真的没受伤吗?确定不用先去医院做个检查吗?”   陆闯调笑:“怎么?要我现在停在路边向你证明,我不仅毫发无损,还能大干三百回合?”   “……”他很少在她面前爆出直白粗俗的字眼,乔以笙又羞又恼,“你能不能别跟地痞流氓一样?”   “我怎么就地痞流氓了?”问完陆闯才似刚意识到,“噢,被大炮开口闭口‘他妈’给影响了,一时顺口。”   乔以笙:“……”能顺成这样?大炮肯定得表示他不背这个锅。   这才开出去没一会儿,陆闯的手机就响了。   乔以笙帮他摁了接听并免提。   瘦猴子的声音传出来:“闯哥,排爆的人员刚刚出来了,说帮我们确认过,除了在一处墙角找到一个已经爆过的炸点,其他地方都没发现炸弹。”   陆闯不爽:“这种早就有数的事情,有什么值得跟我汇报的?”   “……”瘦猴子灰溜溜切断通讯。   乔以笙开始抽出空跟陆闯算起账:“‘早就有数’是多‘早’?有什么‘数’?嗯?”   被揪住小辫子的陆闯疑似心虚地转移话题:“乔圈圈,别影响我开车。我在高度集中注意力开快车。不快点,一会儿民政局该下班了。”   乔以笙才不允许他蒙混过关:“不讲清楚,民政局我们也不用去了。”   陆闯的眉头拧出小疙瘩:“乔圈圈!别闹!”   “是你先跟我闹的。”乔以笙手里没闲着,从他车里取出一瓶常备的矿泉水,抽了仪表台上面纸巾盒里的纸巾,沾湿后给自己擦脸,边擦边问,“你就回答我,你最后跟我讲那通视频电话,要我帮你选红线、蓝线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炸弹是假的?”   如果明知炸弹是假的,还不告诉她,搁那儿和她玩生离死别,骗取她的伤心和眼泪,耍她玩,他简直罪无可恕!   “乔圈圈,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陆闯解释,“是,我承认,我破译到最后的时候,确实觉得不太对劲,确实怀疑,炸弹装置是假的。”   “但说到底还是怀疑,我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那你让我怎样?最后跟你视频通话的时候,浪费时间告诉你我的一个不确定的猜测吗?”   “所以我根本没有故意撒谎骗你耍你玩行不行?万一我就是猜错了,我就是剩下最后几秒钟的生命,你还不允许我见见你、听听你的声音、跟你讲讲我的临终遗言吗?”   一口气撂完话,没得到乔以笙的反应,陆闯飞快地侧目瞥她一眼。   只见乔以笙好像并没有关注他的话,正蹙起眉心用手机摄像机的自拍功能当作镜子整理她的仪表。   遭到忽视的陆闯嘴角微微抽搐:“乔圈圈,你的耳朵呢?”   “我的耳朵说它听见了。”乔以笙回答,然后建议道,“陆闯,结婚证还是明天再领。”   陆闯火大:“乔圈圈你确定你爹耳朵听见了?听进心里去了?”   “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的眼睛肿成这样、脸上妆也花了,让我怎么进民政局?”比谁嗓门大音量高是吧?乔以笙拒绝输给他。   陆闯:“……”   乔以笙转头打量他:“你现在的样子也完全不是进民政局的最佳形象。”   陆闯差点被她带歪了:“今天我们什么形象一点也不重要!照片我们拍好了、资料填好提交了,现在只是去把人家已经帮我做好的红本拿到手!”   乔以笙滞住两秒,然后迟钝地拖长尾音“噢”一声:“……对啊,我忘记了。”   陆闯:“……”   安静了大概五秒钟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爆出笑声。   陆闯肆无忌惮地嘲笑:“乔圈圈,就你这破记性,不和我结婚,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嗯?你自己说?”   以为乔以笙怎么着都该继续怼他几句。   结果乔以笙回应给他的是,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嗯,是啊,谢谢你陆闯,谢谢你,平安无事。”   现在还能有机会和他吵吵闹闹,是多幸运、多幸福、多美好啊。乔以笙心怀感激。   陆闯瞳仁深敛,虽然没看乔以笙,但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捏在乔以笙的脸上:“抱歉,让你为我担心受怕了这么久。”   她怎么可能怪他呢?而且,也确实怪不到他的头上。乔以笙心里还为他梗着,默默组织了一会儿措辞,迟疑开口:“陆闯,你知道,今天这一切的来龙去脉究竟是怎样的吗?”   事情已经过去了,其实不告诉他,对他或许好一点。但是……   陆闯反倒先开了口:“我是陆清儒的工具,是吧?”   “你知道?”乔以笙微诧。   “猜的。”陆闯淡淡嘲弄,“发现庆婶是‘a’的时候,我就在猜了。”   难以想象,他彼时在工作间里,一边面临着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的压力,一边对自己过去的人生产生质疑,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乔以笙握住陆闯的手。   陆闯不满:“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们现在可是在去民政局的路上,你别给我哭丧脸。”   “我哪里哭丧脸了?”乔以笙才不乐意受他诬蔑。   陆闯笑:“来,你具体给我讲讲。我对一对答案,看看我一共猜到了多少。”   坐车闲着也是闲着,乔以笙就给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讲故事。 第607章 证   聊到最后,乔以笙都打呵欠了,但还是没忘记采访陆闯:“怎样?被蒙在鼓里的工具人,现在你作何感想?”   陆闯沉默,许久未予回应。   持续的安静令乔以笙困意都消散了,观察陆闯的表情。   开车中的陆闯留给她的侧脸,彰显出他的凝重和若有所思。   乔以笙心头咯噔,有点担心他自己消化负面情绪,踯躅着要开口讲点什么。   却听陆闯征询她的意见:“要不找个时间,我把姓改掉吧。”   乔以笙:“……要改成什么?”   陆闯:“还能改成什么?”   乔以笙:“……”   陆闯拨冗瞟见了她一言难尽的表情,稍抬眉梢:“怎么?你不喜欢?”   乔以笙实话实说:“……‘柳闯’也太难听了。”   陆闯嗤笑:“再难听,我也是你老公。”   乔以笙冒死道:“不,我坚决不嫁给叫‘柳闯’的男人。”   “啧,”陆闯放话,“乔圈圈,这种时候你再作也没用。我就算叫‘狗蛋’,你也只能是我老婆。”   乔以笙:“……狗蛋这个名字不错,要不你就改叫‘柳狗蛋’吧,这个我可以接受。”   陆闯:“……”   乔以笙忍俊不禁,暗暗发笑,心情愉悦地用充饱电的手机处理了几条消息。   主要是给mia和莫立风报平安,安两人的心,也对两人今次对她和陆闯的帮助,表示感激。   乔以笙比较意外的是,之前欧鸥发给她的一条关心的消息,现在她刚刚看见。   【乔乔,你是要吓死我?和我生活在一个次元吗?炸弹都整出来了?】   她今天身上发生的事情,可一句没跟欧鸥提过。mia和莫立风透露给欧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乔以笙打趣问:【你是有千里眼?还是你在我身上装了监视器?】   欧鸥这会儿明显在忙,所以乔以笙暂时没等到欧鸥的回复。   不过乔以笙自行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意识到有可能成为欧鸥消息口的人其实还有一个——聂季朗。   乔以笙倒是正好还要给聂季朗发消息表达感谢。   早该发了,却拖到现在。聂季朗必然已经通过支援队,了解到她的情况。   聂季朗回复得很快,也非常简洁:【嗯,平安就好】   乔以笙:【小叔叔还在霖舟?】   聂婧溪在看守所,距离开庭还有一段时间。   宋红女的精神状况出现问题,不可能再回聂家,聂季朗已经在霖舟为宋红女安排好一家养老院,算是放宋红女归故里度晚年。   方袖仍旧是聂家的人,成了一批人里头,唯一一个正常返回明舟市的。   至于聂季朗,乔以笙其实以为他也回明舟市了,但今天向他求助的时候,乔以笙才有此猜测。   聂季朗:【嗯,有点私事】   乔以笙自然没探究他什么私事,只是说:【小叔叔什么时候要回明舟了,告诉我,如果小叔叔有空,我给小叔叔践行】   聂季朗:【我又不是以后都不来霖舟了,没必要践行。如果以笙认为以后没再打算和我这个亲戚联系,那可以践行】   乔以笙:【我如果现在说,以后都不和你这个亲戚联系了,不就成了刚利用完你就一脚踢开?】   【没关系】   三个字仿佛自带聂季朗的声音,在乔以笙的脑海中自动播放,一如既往带着长辈的宽厚。   乔以笙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空半晌,最终也没输入半个字。   她意识到,对待聂季朗这个亲戚的态度,她远不如对待陆清儒来得果决。   陆闯的手伸在她的眼前,“哒”地打了记响指:“可以收收心了。”   乔以笙回神,发现原来已经抵达民政局外面了。   “准备好没?”陆闯显得比昨天更紧张。   乔以笙点头:“当然。”   两人一起下车,手牵着手往里走。   走了几步陆闯猛然驻足:“应该把大炮或者瘦猴子找一个跟来。”   “跟来干什么?”乔以笙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闯说:“负责记录我们的领证过程。”   乔以笙:“……”   陆闯抬腕看一下手表:“抓紧时间,我们到附近的照相馆临时租一个人来帮忙。”   “……”乔以笙连反对的机会也没有。   不过她也没想反对。   最后租来的记录员倒不陌生,昨天帮他们拍照片的照相馆的老板。   只是当摄像机对准他们的时候,乔以笙记起来,她和陆闯现在的样子都不是上镜的最佳状态。   乔以笙没纠结太久,很快想开了——生活便往往如此嘛,很少给你百分百的完美准备。   跟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后,乔以笙和陆闯直接接在了最前面刚结束领证手续的一对新人后面。   窗口的工作人员还和昨天是同一个,并且还记得他们,所以一开口笑着又跟他们道了句“好事多磨”。   人家是好心,陆闯却不爽:“可别再磨了。”   乔以笙横过手肘轻轻撞他一下,和他分别在电子屏上签字录指纹。   然后在乔以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工作人员就当着他们的面,在两本红本本上分别盖了钢戳,递出来给他们:“恭喜。”   接过红本本的时候,乔以笙有些恍惚,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还是工作人员提醒他们,把位子让给后面的人。   同样恍惚得不知所措的陆闯茫然地问:“这就好了?”   “不然呢?”工作人员反问。   排在后面的人笑出了声。   别说陆闯,乔以笙都不知道陆闯哪里戳中他们的笑点了。   照相馆老板也笑,在两人钝钝地离开窗口时,提醒他们可以到宣誓台那边再拍照留念。   陆闯闻言,瞬间回了婚:“对,宣誓台,我就说我们的流程怎么和我做的攻略不一样。明明还应该有宣誓。”   乔以笙稀里糊涂地被陆闯拉着走。   两人过去的时候,前一对新人刚从台上下来。   陆闯像是怕被别人抢先了似的,迅速带乔以笙占领。   工作人员和给他们当记录员的照相馆老板都笑了。   乔以笙觉得有点丢人,瞪了瞪陆闯。   陆闯的笨拙在此时此刻尽显,问说:“我们该干什么?”   照相馆老板提醒,就是拍照,帮他们策划了几种造型。   乔以笙规规矩矩地摆姿势,陆闯倒好,一个没用,直接揽过她的腰,拥吻。   她表情还没管理好。   咔嚓。   照片定格。 第608章 官宣   从民政局出来,迎面是徐徐轻抚的夏日晚风,城市的钢铁高楼开出的缝隙中,云层渐染,夕阳缓缓下坠。   日落温柔,人间浪漫——乔以笙的心底油然浮现这八个字,一手捏着结婚证,一手攥紧陆闯。   坐进车子里之后,彻底松懈的她,就被疲累感彻底淹没了。   睡了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不仅还在车里,而且车子仍旧停在民政局外面没有动过。   车内没有开灯,车窗外是降临的夜幕。   乔以笙坐直身体,盖在她身上的外套属于陆闯的冲锋衣滑落。   她转头看驾驶座。   璀璨的霓虹灯光映照进来,勾勒出陆闯锋锐的身形轮廓,他也没干什么,就是将两本结婚证摊开在方向盘上,他一瞬不眨地瞅。   乔以笙特地点开她的手机屏幕看一眼时间。   虽然她忘记几点离开民政局的,但那会儿民政局还没下班,肯定没超过五点半,而现在差五分钟八点。   她睡了两个多小时,他呢?   “干什么?”乔以笙轻轻推他一下。总不会是干坐着瞅啦两个多小时的结婚证吧?   陆闯侧眸,丢话道:“想跟你‘办正事’,你睡了,我只能等你醒。”   乔以笙:“……”   收入她的表情,陆闯露出得逞的神色。   ——显然,他就是故意的。但因为他是那种人,所以乔以笙乍听之下根本没能及时反应,他在开玩笑。   冲衣服甩回给他,乔以笙再附赠他一记白眼。   陆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啧,乔圈圈,你这是失望了吗?”   乔以笙推开他凑近的脸:“开车!几点了?不回家啊?你不饿,我要饿死了。”   陆闯开始仔仔细细地把两本结婚证收起来,嘴里还在不正经:“那我现在喂你。”   乔以笙吐槽:“你喂我,我只会越来越饿。”   陆闯笑了:“那我肯定回比你更饿。”   “……”乔以笙拒绝和他带着颜色进行日常对话。   眼见陆闯竟然拿袋子将结婚证里三层外三层地严严实实地包裹,她忍不住问:“有必要吗?”   “怎么没有?”陆闯说,“我刚刚下单了一个保险柜,以后把结婚证锁里头。”   乔以笙:“???”这什么迷惑行为?   包完结婚证,陆闯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一会儿想把结婚证先放进扶手箱里,一会儿又想直接放在仪表台上。   乔以笙旁观了他抉择不下的整个过程,好像放个结婚证,难度和破译炸弹程序不相上下。   最后陆闯把结婚证郑重地交到她的手里:“你先拿着,就拿在手里。”   乔以笙:“……”   她很想问他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陆闯终于舍得启动车子了,不过在车子开走之前,他专门指了指民政局的大门,示意乔以笙最后看一眼:“这是我们一辈子只会来这么一次的地方。”   “……”在他一系列行为的刺激之下,乔以笙到底没憋住笑。   陆闯拉黑脸:“乔圈圈,我在跟你讨论很严肃的事情。”   乔以笙还是想逗逗他:“嗯,我也觉得很严肃。你不能这样把我捆绑死,如果以后你对我不好,离婚是我的合法权利。”   陆闯未言语,默默地开车。   既未接茬她的玩笑,也没有强势霸道地表达他的愤怒,要她保证以后不能把分手、离婚诸如此类的话挂在嘴边。纳罕得很。   鉴于他也有过假装深沉引她上钩去安抚他、向他道歉的案底,乔以笙暂时按兵不动,多等了等,等着确认他是又憋着坏,还是真被她的话给刺激到。   没等太久,也就一分钟左右吧,乔以笙便听陆闯说:“离婚是你的合法权利,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使用到这项权利。”   到此为止是没问题的,熟悉的陆闯的味道。乔以笙暗暗发笑。   但后面紧跟着的话,乔以笙就不爱听了——   “你不会有离婚的机会,只有丧偶的可能。”   由于刚经历过炸弹事件,乔以笙余悸未定,整个人也不免有些敏感:“陆闯你发什么神经!”   丧偶什么丧偶?   “是啊,就是发神经。”陆闯斜勾唇,“我寻思着,你有我这么个老公,每天一定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寿命也长,多半我先走一步。那你不是丧偶,是什么?”   “……”乔以笙还是不高兴,“有病,还有大几十年,你想那么远?”   陆闯腾出一只手,抓起她的手到他的嘴唇上亲了亲,却是又补了一句:“如果以后我对你不好,你不用离婚,我会先把对你不好的那个我弄死。”   ……这才是他对方才那句“丧偶”真正的解释吧?乔以笙的气还没消,此时又既无语同时不免动容。   “永远”两个字非常地虚浮,相信“永远”的人有点天真。   乔以笙也不认为人总会一成不变的。   但眼下面对陆闯,乔以笙只想天真而充满信心地以笃定的口吻回应:“不会,陆闯永远不可能对乔以笙不好。”   陆闯耸耸肩:“行,现在压力给到我这边。”   乔以笙戳戳他的脸:“啧,你是心虚了吗陆闯?你难道不是应该狂妄自大地说‘那当然’?”   陆闯有板有眼有理有据地解释:“我的老婆,对‘好’的标准肯定得非常地高。”   乔以笙哼哼:“甩锅,你就甩锅吧你。”   刚刚合法起来没几个小时的塑料关系,在乔以笙发现陆闯的恶劣行径之后,彻底破裂——   “谁允许你替我在我的朋友圈里官宣的?!”   怪不得一打开她的手机,好几通未接来电,微信、短信里也充塞无数向她道喜的消息。   陆闯竟然在她睡觉期间,甩了结婚证的照片。   他自己也发了一条,和他帮她发布的内容以及时间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难道你还不打算现在就官宣我们合法持证了?”   陆闯的语气欠得乔以笙想揍他。   如今反正已经和陆家晟等人撕破脸了,他们确实不需要隐瞒领证的事情。但这也不是陆闯擅自动她手机的理由:“我觉得我们必须就夫妻之间的私人空间问题谈一谈。”   车子已经停在联排别墅外面。   乔以笙解开安全带,说着准备下车。   陆闯却重新把车门上锁,饶有兴味道:“可以,边交流边谈。” 第609章 随份子   ……乔以笙承认,于他们的身体而言,是不存在私人空间的。   不仅不存在私人空间,而且彼此享受侵占对方的空间。   侵占得越多,越快乐。   火热的气息拱在一起,拱至更为宽敞的后座,如同烧着了。   汗液长流,蒸腾到空气里,浓稠得化不开。   忙于交流,哪儿还有心思探讨夫妻相处之道的问题?   陆闯倒是不要脸,最后两人回到家里,洗完澡,他把乔以笙抱到床上的时候,喉咙低沉地笑一声:“夫妻真正的相处之道,就是x生活和谐。”   “……”乔以笙揪过枕头砸向他。   陆闯接过枕头,单膝跪在床上。   水珠从他的发梢滚落,淌过平直的锁骨和一道道分明的肌肉纹理,清冽的沐浴露香味混合他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弥散在空气中。   他俯低身体,按在她身体旁侧的手臂尽显他充满力量感的筋骨肌肉:“冰箱里有什么我做什么了。”   竟然不是点外卖,而是陆大老板亲自下厨?乔以笙当然不拦着,就是有点担心:“刚领证你就想毒死我?”   陆闯冷哼:“你老公屈尊降贵你给做饭,爱吃不吃。”   乔以笙立刻制止他要躺到床上来的动作:“你倒是先做出来,我才能爱吃不吃。”   陆闯十分随意地套上裤子,就这么神采奕奕地下楼去了。   反正乔以笙是一点也看不出他运动过后的饿,只看出他饱腹的餍足。   枕着枕头,趴在床上,暂时得空的乔以笙开始回复消息。   在戴非与和欧鸥之间,她选择前者作为第一个。   【哥】   乔以笙先打声招呼。   间隔不过两秒,戴非与的电话打了过来。   乔以笙接起。   戴非与阴阳怪气:“来,我现在下楼去把手机给我妈,你自己告诉她,你今天领证了,但没告诉她。”   “舅妈都睡了,你打扰她干什么?明天早上我肯定打给她。”乔以笙心里暗骂陆闯一万遍。   这就是陆闯在她不知情之下,替她官宣领证,给她带来的困扰。   她早就打算,领完证首先要通知的就是杜晚卿、戴非与和欧鸥三人。如今可好?   虽然她和陆闯已经订婚,大家均默认,不出意外他们肯定是要结婚的,两人领证对大家来讲算不得新奇。但身边亲近的几个人,她没给通知到位,她都觉得不合适。   戴非与说:“行,知道了,打给我妈就够了,我这一通是上赶着的。挂了。”   乔以笙笑了:“哥,我怎么觉得,你讲话语气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戴非与:“谁啊?”   乔以笙:“鸥鸥。”   戴非与:“……”   这回他真切断通讯了。   乔以笙也意识到她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受陆闯的影响了——学陆闯犯什么欠啊她,非得跟戴非与提欧鸥。   但这也证明了,戴非与还是在意欧鸥。   乔以笙点开和戴非与的微信对话框,寻思着给戴非与道个歉。   戴非与倒先甩了个6.66元的红包过来。   乔以笙:【?】   戴非与:【你结婚我随的份子】   乔以笙:【过分了吧你?你唯一的妹妹结婚,你就随这点?】   戴非与:【过分了吧你?你唯一的哥哥,普通的小镇青年,每个月就那么点工资,不管随多少钱都是一份心意】   乔以笙发语音:“我告诉舅妈去。”   戴非与也回语音:“告状精。”   乔以笙不理他了,琢磨着怎么哄欧鸥。   没一会儿,她发现陆闯的手机屏幕亮起,弹出微信的消息通知。   陆闯没把他的手机带下楼,而且就搁床上。   乔以笙因为见到显示了戴非与的名字,所以把陆闯的手机给解锁了——她解锁得理直气壮,毕竟陆闯先擅自动她手机的,她现在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而关于陆闯的锁屏密码,乔以笙仅试了两次就试中。   第一次她本来想使用他曾经那个公寓的密码,0229,但锁屏密码需要六位数,她懒得回忆那一年的年份,所以顺手输入了她猜测的第二串密码,结果对了。   ——他们今天领到结婚证的日子。   当然,陆闯不可能预知,密码必然是他最新修改的。   肆无忌惮地点开陆闯的微信,点入他和戴非与的对话框。   戴非与刚刚发来给陆闯的内容顿时映入乔以笙的眼帘——   一张表情包,戴非与用他自己的自拍照片做的表情包,他盯着正在看表情包的人,并伸出了一根手指指着正在看表情包的人,搭配的字是“表哥is-watching-u”。   得益于她以前在办公室里的工位旁边坐着李芊芊这么个冲浪小达人,所以乔以笙知道这个表情包的梗在哪儿。   如果全部换成文字,大概就是戴非与警告陆闯:“你小子,给我对乔以笙好点,我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看得出来戴非与是想耍狠的,像他小时候学古惑仔那样,然而表情包上的戴非与所演绎出来的神情,只有一股子中二的滑稽味儿。   乔以笙既感动又忍不住想笑。   然后她回报戴非与的方式,是让戴非与尴尬:【哥,别以为你给我老公发了这个,就可以用6.66元蒙混过关】   戴非与回了个无语的表情包。   乔以笙抱着枕头乐呵出了声。   好欠噢,她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了陆闯的欠兮兮。   -   没等到陆闯送食物上来,乔以笙饿得亲自下楼去。   她故意放轻脚步,无声无息地走到厨房去,打开厨房的一条门缝。   抽油烟机运作的动响很大,但厨房里并没有油烟,只要陆闯揭开锅盖后腾腾冒出的水蒸气。   最近两天他们都住在这里,所以厨房里还有食材。他现在用的就是昨天剩下的。   乔以笙也不知道他怎么折腾了快半个小时,才刚刚烧开锅里的水,往水里放面条。   厨房里没有空调。估计他嫌热,所以围裙也没穿,就是和他下楼的时候,下半身邋邋遢遢的一条宽松的运动裤,裤腰低得都露出了他内裤的裤腰。   他的上半身赤着,从此时乔以笙的角度,能看到他的肩膀露出的一半齿痕——嗯,不久前,在车里,她咬的。   没什么特殊原因,她就是想要,她越来越喜欢每次在他身上留下一点她的痕迹。 第610章 持证   眼瞧着陆闯竟要随手将油盐酱醋全部下到锅里去,乔以笙赶忙出声制止:“被我当场抓住你要毒死我的证据了。”   陆闯不疾不徐地轻嗤:“不下毒,怎么把你诱出声?”   “狡辩吧你。”乔以笙冷哼。   陆闯的手伸到她的嘴角一抹:“喏,全是你躲在门口偷窥我的证据。”   他还满面嫌弃地往他腿上的裤子擦了擦手,仿佛他的手上真的沾染了她的哈喇子。   “知道你老公我又帅又性感,把你迷得不要不要的,但这都多久了,我们连婚都结了,你还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啧,我这该死的魅力。”   “……”乔以笙做呕吐状,而且全往他身上吐的那种。   陆闯轻笑:“等吃了我给你下毒的面,你再吐还来得及。”   “喂,你真要我饿死是不是?”乔以笙可没办法忍住不对他指手划脚,开始从旁指导他挽救这锅快煮糊的面。   倒也勉强算是报了个小仇。   哪个小仇?很遥远的那一次,他从旁逼逼赖赖指导她包饺子。   嗯,她就是如此小心眼。   区别在于,他指导她包饺子是光会嘴上说说的假把式;她的厨艺再一般,面对他也是真才实学的小老师。   陆闯则也非常识相,并未吐槽她装模作样,很虚心地接受她的指指点点,乖巧得乔以笙都要怀疑他肚子里是不是又在攒坏水。   然而知道面条顺利出锅,陆闯也没对她使坏,还贴心地吹着面条上的热气,亲手喂到她的嘴边。   乔以笙是坐在流理台上的。   虽然流理台挺干净的,但陆闯还是取了围裙帮她垫在上面,才允许她坐上去。   期间她就是坐在流理台上指导他挽救面条的。   现在乔以笙仍旧优哉游哉地轻轻晃动她腾空的脚,小心翼翼地将他煮的面条吃嘴里。   细细咀嚼并吞咽进肚子之后,又品尝一口汤——陆闯煮的是汤面。   最后乔以笙老神在在地评价:“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往后继续努力,陆大老板总有一天能名副其实地做好‘家庭煮夫’的工作。”   人果然是容易得寸进尺的。   之前他主动洗碗,已经令她刮目相看。如今他学煮饭,她贪心地希望多多益善。   陆闯就是笑笑不说话,喂她一口,他也吃一口。   两人没离开厨房,和之前直接站在捞饺子吃没两样,今天是陆闯帮她在锅边边捞面边吃。   乔以笙因为他异常乖巧的好丈夫举动心里渐渐发毛,然后生出对陆闯的猜测。   他在她面前呈现的本性太坦荡了,所以乔以笙的猜测大致上是没有误差的,两人吃完面条之后,陆闯就在问话中揭晓:“吃饱了?可以继续了?”   被他堵在流理台上的乔以笙摇头:“不可以,好困,要睡觉了。”   陆闯的一只手若即若离地捏在她的后颈处:“乔圈圈,持证上岗、合法开车的第一夜,你好意思不通宵?”   通他个大头鬼的宵,跟大炮学来的夸张吧?乔以笙快笑死了,捏捏他的脸:“陆闯同学,我们讲究点科学。”   “陆闯同学学习成绩年级吊车尾,你刚知道?”轻轻抓住她后颈的头发,陆闯抬头吻了上去,将她未出口的话闷进吻里。   乔以笙的小腿肚倏然绷紧,鼻息急促地喘了几声,搭在他肩头的手指难耐地蜷缩。   她终于知道,从他帮她垫围裙、让她坐在流理台上开始,就是他的小心机。   “乔圈圈,叫老公。”陆闯沉磁的嗓音此刻注入深情的温度,炙热地透过他的低语放大,灼烧着她的鼓膜,“你最应该在这个时候叫老公。”   既是轻哄,也是命令,还是威胁。   他平日漆黑的双眸,总会在情动的时候涨上赤潮,深得愈发不见底,如同他对她永远填不满的欲念。   潮湿的暧昧的雾气漫上乔以笙的眼睛,泄露的也全是她被他挑出来的迫切。   “嗯?我是你的谁?”陆闯粗粝的指腹在她皮肤上摩挲而过的触感令她的心尖战栗,“我想听,你告诉我。”   在满足她之前,乔以笙必然要先满足他。她也乐意满足他。   抱着他的脑袋,乔以笙贴紧他,轻轻咬耳。陆闯的喉咙低沉地笑一声,乔以笙便在他的推压中与他共鸣。   ……“老公”这个称呼,或许最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叫。乔以笙如是想。   -   闭合的窗帘遮挡窗外的天光,室内昏暗且安宁。   虽然还是很困,但乔以笙就是比陆闯先睡醒睁眼了。   他们又是挤在她少女时期的这张单人床上,由于开着空调,被他搂在怀里整夜倒也没冒火。   就是姿势太有碍观瞻了——他的脸埋在她的心口,她的腿搁在他的腿上,两人粘得跟两条相依相偎的藤蔓似的。   事实上也确实很难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和他分开。   乔以笙索性放弃了,闭上眼睛,打算睡个回笼觉。   不过没等她重新入眠,震动个不停的陆闯的手机,就把陆闯给吵醒了。   陆闯原本想轻手轻脚地把来电给摁掉。   乔以笙先一步帮忙把手机递给他:“接吧你。”   打了这么多次,怕是有急事。大炮再莽,也不至于拿鸡毛蒜皮来烦他。   陆闯躺着没动,懒洋洋地划过接听键,并打开免提。   “闯哥,你还没起床是不是?”大炮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巴巴的,似乎料准了他会遭到陆闯的嫌弃。   乔以笙有理由怀疑,他是和瘦猴子猜拳输了,所以变成打电话的这个。   陆闯也没假惺惺地给大炮好口气:“你觉得我像是已经起床了?”   大炮:“……嗯,不像。”   陆闯打着呵欠:“所以,有屁不快点放?等着我猜?还是你就真的只是来给我当闹钟的?”   大炮:“……不是,闯哥,对不起,我想汇报的是,就是,那个庆婶,不见了。” 第611章 离别   陆闯那会儿忙着领证,直接一走了之,并未具体交待该如何处理庆婶。   大炮和瘦猴子考虑到庆婶本人对乔以笙和陆闯没有恶意,炸弹实际上不存在,加上庆婶是陆闯的师父,所以不仅没将庆婶送去警局,也没限制庆婶的人身自由。   最后只是照庆婶本人的意思,送庆婶回去陆清儒的别墅。   然后大炮留了两个人在陆清儒的别墅外面盯着。   今天早上,庆婶出门,看路线是要去医院,两个人在半路却把庆婶跟丢了。目前无论别墅还是医院,都没见到庆婶。   大炮和瘦猴子都认为庆婶不是无缘无故突然不见的,虽然还在寻找当中,但赶紧先来给陆闯报备。   同时也有征询陆闯的意思,对庆婶究竟该采取怎样的态度。   想到庆婶昨天跟她交待过陆清儒的葬礼等事宜,也交流过庆婶往后的生活,乔以笙怀疑,庆婶可能是自己离开了。   一直两天后,警方确认了陆清儒的遗体没有问题,还回来给陆家,庆婶仍旧没出现,并且陆闯通过对陆家晟和余亚蓉的暗中观察,排除了庆婶遭到他们毒手的可能性之后,乔以笙的猜测算得到了验证。   陆闯很难不回忆起曾经,曾经“a”随着聊天室毫无预兆的解散消失了踪迹。   而如今庆婶的消失,比起当年“a”的消失,可以说在陆闯的心中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毕竟陆闯也早已做到将自己师从“a”的那段际遇作为人生之中无足轻重的小插曲。“a”短暂的重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乔以笙就不一样了。   少了庆婶,她多出了很多事情需要做。其中最重要的毋庸置疑是陆清儒的葬礼。   纵然庆婶在离开前基本提前打点好了一切,殡葬服务一步到位,仍旧存在烦扰乔以笙的地方。   譬如,陆家晟和余亚蓉想当孝子,要把陆清儒的葬礼揽过去负责。   他们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无非因为以陆清儒在霖舟的地位,他的葬礼是个大型社交场合,真要高调地操办起来,那不仅是整个霖舟有头有脸的人都到场,还得接待外地飞来的合作伙伴。   庆婶的安排本来非常简单,就是低调低调再低调,陆家的人,不参加葬礼也行,想参加的话每家最多派一个人作为代表就可以。   董事会里头多数是和陆清儒有交情的,所以选择权在董事们自己。   现如今乔以笙懒得受到陆家晟和余亚蓉的骚扰,便不和他们争,葬礼交出去给他们负责,任凭他们兄妹俩折腾。   于是陆清儒的葬礼时间推迟了,陆家晟和余亚蓉口口声声要为陆清儒挑选黄道吉日。   霖舟的新闻也被他们占据了板块,发出的通告几乎是营造他们孝顺的形象:虽然他们不是陆清儒亲生,但陆清儒永远是他们的父亲,他们对陆清儒的爱与感恩无以言表,尽心尽力操办葬礼成为他们最后能为陆清儒做的事情。   记者还怕到了他们兄妹俩因为陆清儒的死而伤心憔悴的照片。   明里暗里的,乔以笙就被踩了。   一踩乔以笙葬礼从简的行为是对陆清儒的敷衍,连基本的黄道吉日都不挑选,也侧面说面了乔以笙和陆清儒之间没有祖孙亲情。   二踩乔以笙,在陆清儒刚去世,就办喜事——她和陆闯领证的官宣,被从朋友圈曝光出去了。   乔以笙作为陆氏集团新接班人的形象一损再损,她也丝毫没有要挽回的意思,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忙着考驾照。   虽然后期她几乎没去上课了,但得益于科目一是理论内容,她学生时期怎么的也是个擅长考试的学霸,临时抱佛脚抓紧备考个几天,就在考场中轻轻松松地拿高分过关了。   考试结束,乔以笙由mia带着圈圈来接她去mia家,欧鸥和李芊芊也都已经到了。   今次四个女人聚首,举办睡衣派对,主要是为mia践行。   mia隔天的飞机要回澳洲。   原本mia还有一个月的假期,但她在澳洲合开心理咨询室的朋友催促她回归了,mia也认为她在国内的工作差不多收尾了,所以决定提前打道回府。   在国内,mia新结识的朋友不多,除去乔以笙,最近接触比较频繁的,便是因为乔以笙的订婚宴而认识的欧鸥和李芊芊,前者很懂得玩,后者对搜罗美食特别有门道,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   mia恨时间太短,她和欧鸥、李芊芊的友情刚刚萌芽就要分别,只能邀请她们抽空去澳洲度假。   李芊芊倒是说,她早就计划着出国gap一年,这下子可以把澳洲也纳入gap-year的行程之中。   乔以笙最关心的问题是,李芊芊gap之后,还回不回来留白。   “回不回的决定权不在我吧?我辞职之后,留白肯定招聘新人填我的空,我以后就算想回也不一定能再回来。哎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迟迟下不了决心。”   李芊芊今次的睡衣是一件粉色樱花的短款和服,开襟低领半遮胸,原本一字肩的穿法,现在几杯酒下肚,李芊芊歪扭在沙发里,半边肩颈全露出来。   素来最为风情万种的欧鸥都忍不住去捏李芊芊头上戴的狐狸耳朵:“大学的时候要是就认识你,我们两个联手,还怕带不坏乔乔?”   莫名中箭的乔以笙还沉浸在离别的感伤中。   mia要回澳洲,李芊芊很快要离职去gap,而因为霖贡项目第一期工程圆满竣工,前两天莫立风回海城,乔以笙都没能送别。   虽然是莫立风没有广而告之他离开霖舟的日子,但确实也是乔以笙自己没有及时关注身边人的动向导致的结果。   李芊芊的身体往乔以笙身上靠:“乔工,都说职场里和自己的同事是很难交朋友的。可我现在已经怀念和你工位排排坐的日子了呜呜呜呜呜。”   欧鸥醋味十足地反手搂住mia的肩膀:“她们俩只要都继续干建筑,不在一家事务所也照样能在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整得这么肉麻。澳洲那么远,怎么不跟你抱头哭一哭?”   mia看起来像被挑拨离间成功了:“乔,”我不值得你的眼泪吗? 第612章 妻嘱   欧鸥使坏道:“来,乖乖,现在就哭给她看,哭出水漫金山。”   乔以笙勾住欧鸥的脖子,往欧鸥脸上亲一大口:“Mia和李工都没你小气,不就是我领证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嘛。”   李芊芊见状把脸凑到乔以笙的嘴边:“乔工,不能厚此薄彼,我也要。”   乔以笙很大方地也往李芊芊的脸颊糊了糊口水,最后主动邀请Mia:“我雨露均沾。”   欧鸥乐呵呵调侃:“哟,乖乖,不愧是在场唯一已经领证结婚了的,被你家男人调教得越来越开放了。”   乔以笙把杯子里的酒喝见底,瞅着指间的戒指,轻轻打了个酒嗝:“呸,是我调教他。”   Mia笑着竖起大拇指:“乔,调教得好。”   乔以笙酒量最差,最先喝睡过去。   她半夜醒来上厕所的时候,欧鸥和李芊芊也已经消停了,两人躺得横七竖八的,给人一种玉体横陈鬓云乱洒的美感,乔以笙身为女人都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发现Mia在衣帽间里整理行李箱,乔以笙就把上厕所给忘记了,托着受酒精影响而晕晕乎乎的脑袋走进去。   “你几点的飞机?”   “不用送了,我自己去机场。”Mia把其中一只行李箱扶到在地面,给乔以笙作为椅子坐在上面。   混血儿的五官,不用任何妆容的修饰,就深邃又立体。Mia最近还因为总带圈圈出去玩,所以稍稍晒黑了一些。   乔以笙倾过身去,又给了Mia一个拥抱:“谢谢你。”   虽然Mia回国待的这几个月,不完全是为了陆闯那个不听话的病人,但陆闯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   Mia拍拍乔以笙的后背:“我又不是不收费的。我这几个月在国内的生活费,全靠陆闯付给我的医药费。”   乔以笙笑,笑着和Mia分开,促狭:“支持你再找他把机票钱也给报销了。”   “虽然我回澳洲了,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监督他把药吃完最后的疗程为止。”Mia交待,灵秀的深棕色眸子闪动一丝狡黠,“他不听医嘱,总会听妻嘱。”   “……”乔以笙狠狠地呛了一下,“怎么还学了歪门邪道的‘中文’?”   Mia锁着手里的行李箱,很是跃跃欲试的口吻:“我这趟回去,中文水平在我华人圈的朋友里肯定晋升到名列前茅了。”   其实Mia的中文口语一直不错,主要是书写没跟上口语。乔以笙心里反倒嘀咕,Mia的“提升”,就是像刚刚那种,耳濡目染了一些有的没的。   “走吧,睡觉吧。”Mia熄灭衣帽间的灯,伸手把乔以笙从行李箱上拉着站起来,“我有预感,我们很快能再见面。”   乔以笙首先蹦入脑海中的是莫立风:“我师兄也跟我讲过差不多的话。”   她特地提这一句,既有打趣的意思,也有打探的意思。Mia这一回澳洲,和莫立风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她多少替Mia感到遗憾。   Mia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回了一句:“乔,这个crush之于我而言已经是一次奇妙的体验。你师兄他……”   他什么?乔以笙静待Mia的后文,Mia却停住,一直到两人回到欧鸥和李芊芊身边,Mia才小声地另起一句话:“我很期待见到你师兄的新作品。”   “新作品?”乔以笙狐疑,“我师兄的新项目吗?”   “是的吧。”Mia说,“我之前邀请他周末远足,他拒绝我的理由的是,他在画图纸。”   乔以笙失笑。不愧是“工作机器”。   心底却也因此又生出一丝感伤。莫立风这种理智型工作狂最大的优点,她可能永远无法出师,就是能快速地从一个项目抽离到下一个项目中去。   喏,她还在舍不得付出几个月心血的霖贡项目,莫立风已经沉浸于新项目之中了。   一比较,显得她过于感情用事。   也是因为从Mia口中得知了莫立风在忙新项目,乔以笙怕打扰莫立风,打消了发消息问候他的念头。原本她打算在莫立风离开霖舟的时候,再送一些杜晚卿做的酱。   隔天虽然是周末,但欧鸥和李芊芊还是有事要忙,先和Mia道别离开了。   大炮是今天送Mia去机场的司机,帮Mia行李箱去装车。   乔以笙牵着圈圈陪Mia慢慢地走出去门口。   Mia还舍不得她满院子的蔬菜和鸡鸭。   乔以笙啼笑皆非。   蔬菜倒罢了,Mia还是会摘来做饭菜,鸡和鸭当初明明也是养来宰杀的,结果现在Mia都要回澳洲了,它们还活得又肥又快活,连圈圈都不敢再像当初那般,轻易跑去后院招惹它们。   圈圈朝Mia往往狂吠了两声。   Mia弯腰摸圈圈的脑袋:“我错了,姐姐最舍不得的应该是你。有空让你爸爸妈妈再带你到澳洲来找姐姐玩。”   圈圈汪汪汪,然后又蹭着Mia的小腿嗷呜嗷呜。   等大炮载着Mia开车驶离,乔以笙松掉了被圈圈拉扯的狗绳,任由圈圈追在车子后面跑了一段路。   最后圈圈是跟在陆闯的车子后面跑回来的。   虽然知道陆闯忙得厉害,不仅要管他自己的公司,还要帮她处理陆氏集团,但见到陆闯这时候才出现,乔以笙还是抱怨:“Mia都已经走了。”   “走了就走了,她不就回澳洲,又不是死了。”陆闯很无所谓的样子,停在乔以笙面前,粗粝的拇指压在她的眼角,“啧,乔圈圈,就这点出息?说过几百遍,都是我的女人了,就少掉点眼泪。”   “就是要掉,让你知道你有多不合格。”乔以笙扬了扬下巴,领着圈圈径自折返屋里。   当初Mia是租的,租期到下个月,她届时要帮Mia退租。   怎么说都是她也住过一段时间的地方,里面还有不少她和陆闯的回忆,乔以笙怪舍不得的。   停在诊疗室门口时,乔以笙就下了个决定,回头指示陆闯道:“把这里买下来吧。”   陆闯双手抱臂,应声斜挑眉:“不错啊乔圈圈,已经有老板娘的风范了。”   乔以笙架子摆足:“那陆大老板买不买?” 第613章 新枝   “等你提出来我再去办,岂不是太迟了?”陆闯轻嗤,大摇大摆先她一步进入诊疗室。   mia的那些器械都还在。   陆闯完全就是将诊疗床当成按摩椅,躺上去后大声使唤乔以笙:“你老公快饿死了,快去做饭。”   乔以笙靠在门框,无情地说:“那你饿死吧。”   暗自发着笑,乔以笙转身离开诊疗室,倒并非真如嘴上说的不管他,而是进厨房,把昨晚她和mia、欧鸥、李芊芊剩余的食材凑一起,简单地做了牛肉卷,榨了杯新鲜果汁。   圈圈绕在她的脚边,哈着舌头眼巴巴地讨要牛肉。   乔以笙加起来一块诱惑它:“你去诊疗室把你爸爸喊出来,就让你们一起吃。”   圈圈好像听懂了,飞快地跑出厨房。   乔以笙端着食物到客厅的餐桌。   圈圈从诊疗室的方向跑了过来,兴奋地汪汪汪,似在表达它完成任务了、她应该信守承诺给它奖励。   乔以笙却根本没见陆闯有出来的迹象:“你真喊了?”   圈圈的两只前爪迫不及待地扑到她身上来。   它的体型比乔以笙刚认识它时又大了一圈,如果不是和它已经很熟,乔以笙也及时稳住身形,怕是又得被它吓得摔跤。   毋庸置疑的是,乔以笙也只能接受圈圈了,有时候遛圈圈碰到其他大型犬,她照样离得远远的。   将属于圈圈的牛肉给了圈圈,乔以笙前往诊疗室。   陆闯还躺在那张诊疗椅上,戴着耳机,闭着眼睛,似乎恣意舒适得很。   乔以笙轻手轻脚上前。   比起她刚刚离开的时候,此时旁边的机器是打开的。   机器的屏幕上显示着他的那棵树。   乔以笙之前对他树的样子印象深刻,今次之所见,完全焕然一新。   和风煦日,蓝天白云,芳草遍地。   树倒并非一棵新树,而是原本干枯粗壮的树干上抽出许多鲜嫩的新枝。   充满勃勃的生机与希望。   不难预见,再给一些时间,这些新枝将繁密茂盛地覆盖整棵树。   乔以笙嘴角翘起,视线从屏幕移回到陆闯的脸上。   他的睡颜和上一次乔以笙无意间撞见他躺在这张诊疗椅上时也不一样,眉心完全是舒展开的,透露出他内心的轻松。   不过估计昨晚熬夜工作了,眼下浮着淡淡的青黑,彰显他的疲累。   乔以笙打消了喊他起来的念头,坐在诊疗椅旁边,安安静静地注视他。   陆闯并非装睡,是真给不小心睡过去了。   不过没有完全睡熟,所以耳机里的音乐停止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脑子清醒了一半。   五官的感受随之缓缓苏醒,尤其他的嗅觉,闻到了乔以笙的味道。   陆闯没有睁眼,单纯凭借感知,伸出手去盲抓空气。   没有抓空,成功抓到了乔以笙的小臂。   当然他也发现了,成功的一半还得归于乔以笙主动伸手来触碰他。   他的手掌从她的小臂下滑,抚过她伶仃的腕子,扣住她的五指,放在他的胸膛。   隔着夏日薄薄的衣料,乔以笙的掌心之下,是他永不停歇用力跳动的心脏。   “考得怎样?”   “你觉得有必要问?”   “嗯,我老婆,而且经过我的辅导,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过不了。”   “少了了,即便我不是你老婆,不用你辅导,那么简单的题目,我也闭着眼睛就考出高分。”   乔以笙感受到了他的笑所带动的他胸腔的震颤。   推他一把,她问:“还要不要吃饭了你?”   陆闯这才懒洋洋地舒展着腰肢,睁开眼:“比起吃饭,更想吃你。”   乔以笙翻白眼:“禁止白日宣yin。”   “我们又不是没有白日宣yin过?”调笑着,陆闯摘掉耳机,从诊疗椅里起来,在关掉旁边的机器前,盯着屏幕上的树,手指微微顿住一下。   乔以笙握住他的手,一起往屏幕上戳了戳:“长势喜人。”   显示的数据,乔以笙仍旧看不懂,但树枝仿佛因为他们的触碰而随风愉快地拂动。   陆闯斜勾唇:“天天被你的阳光和雨露滋润,能不长得好?”   说着,他非常利落地关掉机器。   画面消失。   陆闯勾起她的下巴,意味深长:“多多滋润。嗯?”   他的满嘴sao话几乎成为日常,乔以笙将此定性为:“果然,男人结了婚之后,就后顾无忧地放任本性的暴露。”   也不是不知道他是个好色之徒,但他粗鄙的程度越来越跌破她的下限。尤其体现在床笫之间,如今他的话比从前多,多的那些,还大部分是dirty-talk,乔以笙本来已经很少能在他面前脸红害羞了,愣是被他逼得回到解放前,臊得她只能简单粗暴地拿自己的嘴堵住他的嘴,然后又被他调侃为她饥渴难耐。   可……乔以笙又不得不承认,慢慢适应之后,她还挺喜欢的。   陆闯这人……在她发现他也可以满足她对细水长流的婚姻生活的向往时,又保持住了他最初勾住她的那股刺激与新鲜。   两人走出诊疗室,关上门之际,陆闯以一种终于摆脱麻烦的语气说:“一会儿就把这里锁掉。”   乔以笙泼他冷水:“你又不是不需要再复查了。”   陆闯皱眉:“成天就不盼我点好。”   乔以笙拿着鸡毛当令箭:“反正我会和mia保持沟通,你给我老实点,别以为mia回澳洲了,你就不再是病人了。”   他当初刚从澳洲回来霖舟,不就是对他自己的巩固期掉以轻心,才劳烦人家mia大老远地飞过来。   此时已停在餐桌前的陆闯问:“这就是你为病人准备的病号餐?”   乔以笙看过去。   牛肉卷只剩残渣,果汁杯翻倒在桌,沿着餐桌边缘滴落地面。   某只罪魁祸首就趴在桌底下舔地面的果汁。   “陆圈圈……”乔以笙语气幽森森。   狗子迅速摇着尾巴溜到陆闯身后。   陆闯非常鄙夷地让开身子:“你不是已经很久不拿我当回事儿了?现在还妄想拿我当挡箭牌?”   转头他就对乔以笙说:“老婆,支持你揍它,罚它今天不许再吃饭,晚上也不许进我们屋。”   “汪汪汪!”圈圈边叫边跑开。   乔以笙没追,只是往二楼的方向走:“冤有头债有主,你自己找狗子算账去。”   陆闯:“……” 第614章 散   下午乔以笙就带着圈圈回市区,陆闯将她送抵公寓之后,便又去忙了。   但乔以笙并非一个人,还有阿苓陪她。   陆闯认为现在还不是撤走阿苓的时候。   阿苓自己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乔以笙便多留阿苓一阵子。   早前陆闯把她公寓对门的房子也给买下了,如今倒派上用场,一来可以挪给阿苓暂住,二来放养圈圈也方便。   乔以笙没有预约保洁,选择亲自搞卫生,阿苓帮忙一起。   还算快,全部结束的时候,乔以笙满身大汗地躺在干净的地板上,发现圈圈又踩出爪印,啼笑皆非地把它抓到面前来擦它的四只脚。   它的生活用品差不多都搬过来隔壁公寓里了。   说起来也怪难为圈圈的,从mia家搬到工地宿舍,又搬来她的公寓——是啊,绕了一大圈,圈圈还是被她带在公寓这边养。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陆闯都跟着她,没理由圈圈不跟着她。   乔以笙目前的打算是,毕竟她已经是个成了家的人,不再是单身,不能只考虑她自己,所以等驾照考出来了,她提辆新车,能自己开车上下班了,就回联排别墅。   这段时间里,联排别墅也安排了小规模的装修。   陆闯把楼梯的等待修好之后,乔以笙心里对保留原样的执念就更淡了一些。   但乔以笙也舍不得彻底抹掉曾经爸爸妈妈的痕迹,所以装修主要是针对脱漆和老化等问题。   爸爸妈妈的卧室不做任何变动,其他的家居和家具,都换新。   陆闯对此提出的唯一一点要求就是:床必须大。   ……其实不用他说,乔以笙也不可能再和他继续沿用她少女时期的那张单人床了。   偶尔挤一挤是情趣,总是挤在一起就没必要了。   而且那张床如果再折腾两次,怕是要散架了。最近一次使用它,乔以笙都觉得它开始细微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动响……   “大小姐。”阿苓给乔以笙送来冰柠檬水。   乔以笙坐起来,靠着沙发,接过水杯。   阿苓也盘腿重新落座,喝的则是饮水机刚打的白开水。   乔以笙十分佩服阿苓健康的生活方式。   “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其实开个养身馆也不错。”她又忍不住为阿苓的日后出谋划策。   阿苓说:“我问过大炮,他们的车场需不需要人,大炮告诉我,他们的车场快没了。”   “??”乔以笙毫不知情。   晚上陆闯回来的时候,她拿这事问他。   陆闯吃着她给他留的饭菜:“没多大事,就是以后大家各自有份正经的工作,有个正经的住所,别再窝车场里头了。”   “……因为这次的事情?”乔以笙探究。   陆闯不予否认:“不散了,还留着给别人一锅端的机会?”   想到大炮那天不敢报警的原因,这句话就更容易理解了。乔以笙也支持陆闯的做法,否则她也得成天为陆闯提心吊胆。   何况,等陆家解决了,陆闯也确实没有继续留着那个大本营的必要。当初陆闯集结曾经城中村和筒子楼里的小伙伴,不就是为了对付陆家而已?   令人颓丧的是,陆闯的行为这些年全落在陆清儒的眼里。   乔以笙认为,解散大伙,应该也有小刘的原因。谁也不知道底下的人里面还有没有其他“小刘”的存在,散伙,是最安全的。   小刘是叛徒这件事,大炮和瘦猴子的嘴巴都很严,没再传出去。   陆闯则也没对小刘有任何处置,第二天让大炮和瘦猴子把锁在车场里的小刘给放出来,然后不再管小刘,任由小刘自生自灭。   小刘就这样离开车场了,并且从光华嘉业离职了。   “大炮好像对以后的人生突然迷茫了。”这是乔以笙从阿苓口中听说的。   “你信他个鬼。”陆闯嗤之以鼻,“他再不济就是给他的修车铺重新开张。”   “瘦猴子呢?”乔以笙好奇。   陆闯说:“瘦猴子就是懒,没事不爱出门,喜欢宅。否则以他的技术,到外面求职应聘,一堆人抢着要。不过他这种人才,我怎么可能肥水流了外人田?现在没其他活给他整,他就老老实实去帮我的科技公司研发新产品。”   乔以笙轻笑:“听起来你很偏心瘦猴子啊,就没见你给大炮安排个工作。”   “少冤枉我。”陆闯解释,“他自己不乐意坐办公室。我的产业全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正儿八经的公司,他不适应,我还能逼他?之前我打算投资个安全顾问公司,让他去当个小领导,他也推辞了。”   其他人自不用再多说,乔以笙相信他既然有解散车场的计划,就会为车场里的其他人要都妥善安排好后续的生活和工作。   之后乔以笙没吭声了,杵着下巴,安静地看着他吃饭。   陆闯的话较之平常也略微少,同样没有主动提起什么。   在他快吃完的时候,乔以笙进卧室里帮他准备好洗澡的换洗衣物。   倒也不是陆闯要求她贤惠,而是乔以笙今晚有空,便满足一下自己,扮演个温良体贴的妻子。   但陆闯并没有要去洗澡的意思。   乔以笙折返出来客厅时,是在阳台上找到陆闯的。   天气这么热,他还放弃室内的空调,站在外面烤,不用猜也知道他装了心事。   推开落地窗门,乔以笙迎着并未随夜幕降临而有所消散的热腾腾的空气,走到陆闯旁边。   陆闯的两只手肘抵在围栏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一张照片。   “朱曼莉生了。”他在她开口前出声,将手机朝她递过来些。   乔以笙凑近,靠在陆闯的肩侧。   总说朱曼莉是照着她的样子整的,乔以笙以前看不出来,现在更看不出来,只是清楚地感觉到,朱曼莉因为怀孕胖了不少,导致样子比起几个月前,有了新的变化。   她笑得很开心,浑身也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拥着躺在她怀里的小小的一个婴儿。   “男孩女孩?”乔以笙问。   “男孩。”陆闯的眼帘低垂着,间隔两秒,补充一句,“像老豆。”   乔以笙明白他心情低落的原因是什么了:“你放小刘走,是不敢问小刘,老豆那次的车祸,小刘是否事先知情。”   陆闯没有否认:“是啊,乔圈圈,我是个胆小鬼。” 第615章 葬   “呵,陆清儒死了,庆婶跑了,小刘放了。就这个样子,我算哪门子的报仇?”陆闯嘲弄,“老豆的命,我究竟该怎么赔?”   乔以笙抱住陆闯的手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小刘是陆闯的兄弟,老豆也是陆闯的兄弟。那一场针对陆闯的车祸,如果不是庆婶的坦白,谁能想到,是陆清儒要陆闯死。   而小刘身为陆清儒埋在陆闯身边的眼线,曾经在其中起到作用,决定小刘是否是害死老豆的间接凶手。   比起小刘对陆闯的背叛,陆闯更难接受的是地方在于此。   乔以笙不敢保证自己身处陆闯的位子里,能知道该怎么做。   陆闯熄灭手机屏幕,默默地站着。   半晌,他摸了摸乔以笙一头的汗:“傻不傻?这么热的天气跟着我呆在这里,不怕中暑?”   边说着,他拽乔以笙回屋里。   乔以笙耸耸肩:“不管是我中暑还是你中暑,都是麻烦,不如我们两人一起中暑。”   陆闯这就开始脱衣服了:“既然你都跟着我流了一身的汗,不跟我一起再洗洗,说不过去吧,嗯?”   乔以笙的目光肆无忌惮地逡巡他的身体:“讲清楚,只是‘一起再洗洗’,不干其他事?”   陆闯打横抱起她:“洗都一起洗了,怎么可能不顺便干点其他事?”   乔以笙圈住他的脖子:“噢……其他事是顺便干的……”   已经带着她大步迈进卫生间里的陆闯将她悬空按在淋浴的玻璃上:“嗯,其他事是顺便干的,但……”   没给铺垫,太凶太猛,乔以笙话都没来得及回,脚面绷紧,小腿肚隐约抽了一下筋,指尖抠进他的皮肉里,倒抽一口气的同时,眼睛甚至差点翻了白。   陆闯低沉的笑自他的喉咙混杂着dirty-talk溢出在她耳边:“干你不是。”   “……”乔以笙在涨潮中失去对自己声音的控制。   -   隔天是陆清儒的葬礼。   陆家晟和余亚蓉把出殡的时间盯在中午十二点,是他们专门找大师算好的所谓“黄道吉日”。   乔以笙的夏装很少有黑色的,唯一的一套是职业装,不可能拿去出席葬礼,所以乔以笙专门买了身全黑的丧服,打算穿这一次就扔了。   陆闯在她换好丧服之后,评价了一句:“怪不得有句话叫作‘女要俏,一身孝’。”   乔以笙要笑死了:“陆大老板,孝服是一身白,不是一身黑。”   吃了没文化的亏的陆闯:“……”   乔以笙调侃:“你确定你以前只是装成绩差,不是真的成绩差?”   “这属于语文的范畴,我语文水平差我早就承认了。”陆闯冷哼,宽大的手掌猛地在她由裙子包裹得圆润的臀上重重一拍,“夜里没被我疼够啊乔圈圈。”   乔以笙斜睨眼送他一记轻笑:“你该反省是不是你不够卖力。”   陆闯拥着她一起出门,手掌扶在她的腰臀交接部位:“行啊乔圈圈,还没三十你就如狼似虎了。”   两人直接去了殡仪馆。   由于陆家晟和余亚蓉的大操大办,不仅殡仪馆外面围满了媒体,里面也有好几家媒体得到葬礼直播的特权。   乔以笙和陆闯一出现,就被无数闪关灯关照,搞得乔以笙错觉自己不是来给陆清儒送葬的,而是女明星现身红毯。   进去之后,乔以笙发现她和陆闯是陆家一众人里面最迟露脸的。   乔以笙都已经替陆家晟和余亚蓉想好了通稿应该如何就她的姗姗来迟大做文章。   陆闯其实没有放任陆家晟和余亚蓉攻击她,之前就帮她安排了因为陆清儒的去世她心情不好的内容,给她当甩手掌柜找了合适的理由。   没有特别用力地回击陆家晟和余亚蓉,更显得使劲浑身解数的陆家晟和余亚蓉像跳梁小丑。   ——是否亲生,非常影响外界的眼光。   根据陆闯观测到的舆论,即便在陆家晟和余亚蓉的努力之下,确实有吃瓜群众对乔以笙有微辞,但也很少有人相信陆家晟和余亚蓉在一心一意为陆清儒尽孝。   除了陆家坤,其他人该到的都到了。   陆家坤还在昏迷中。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大家对于陆家坤能醒来的可能性越来越不抱希望,基本当陆家坤和死了无异。   乔以笙很难不记起曾经的乔敬启。当年医生给亲属的说法就是,越拖,希望越渺茫。   或许陆家坤如今的情况,就是冥冥之中上天给陆家坤的报应。   乔以笙已经不在意陆家坤的死活了。   而对陆清儒,任由陆家晟和余亚蓉去折腾葬礼,也是陆清儒的一个报复吧。   之前庆婶让她帮忙安排陆清儒和佩佩合葬的这件事,经历过“炸弹”,乔以笙连问都不想问聂季朗了。   也不知道陆清儒在下面看见她这个孙女如此无情,会不会气得诈尸……   陆氏集团的几位董事过来想和乔以笙说两句,统统被陆闯以今天的场合不适合谈公事给挡回去了。   乔以笙小声与陆闯咬耳:“在这些董事眼里,我现在就是被你给骗了吧?”   “被我骗没什么可丢人的,毕竟我如此有魅力,你不被我迷得倾家荡产,才叫他们奇怪。”陆闯堂而皇之地于众目睽睽之下帮她整理帽檐。   她今天还戴了一顶黑色的网纱帽,垂落的网纱略微遮挡了乔以笙的脸。   乔以笙一点不怀疑,他等下可能还会做出当众亲她的举动。   陆闯自己都承认:“这可是比我们的订婚宴更公开的场合。偷偷摸摸了好几个月,现在也该补回来我们的正大光明了。”   那倒也不必非在陆清儒的葬礼上补。乔以笙嘀咕,眼角余光瞥见了陆昉和杭菀。   “小闯。”   陆闯在陆昉出声之后,才转头假装刚发现他们夫妻俩:“二哥。”   只勉强和陆昉打招呼,并未理会杭菀。 第616章 顾忌   庆婶留给乔以笙的,关于杭菀是匿名邮箱主人的证据,乔以笙在暗室的那台电脑里找到了。   但乔以笙没有交给警方。   因为如果证据交给警方,代表要翻出曾经的那起绑架案,而绑架案的重要嫌疑许哲,前阵子刚在陆闯的安排下送到其他城市的疗养院里,等时机成熟再报线索给警方,抓获许哲。   而这个成熟的时机,是很难把握的,乔以笙深知这已经是陆闯在尽力兑现对她的承诺了,她不可能为了让法律制裁许哲,强迫陆闯不顾及他的自身安危。她当初那样要求陆闯的原因,真正的目的也在于不希望陆闯因为囚禁许哲而搭上他自己。   牵一发而动全身,目前许哲的失踪暂时不适合被警方重新加大关注度。   再者,庆婶提供的证据,能证明杭菀利用余子誉将被下药的陆闯送去聂婧溪的房间,却还是无法百分之百证明杭菀之前还利用这个邮箱促使了绑架案,杭菀还有辩驳的余地,比如邮箱被他人入侵并加以利用,诬蔑给她。   既然无法百分百给杭菀定罪,还可能牵连陆闯被调查,综合两点原因,只能先放过杭菀。   在确认杭菀和当初的绑架案有关系之后,陆闯是不愿意就此罢休的,毕竟当初险些要了乔以笙的命,还害得乔以笙流产。乔以笙劝了陆闯很久。   乔以笙的想法归根究底就是一点:陆闯不能有事。   “二哥,我们正好有事和你商量。”原本打算葬礼结束后再找陆昉,现在既然陆昉先来找他了,且杭菀在场,陆闯闲着也是闲着,选择提前说。   陆昉注意到,陆闯的措辞中使用的是“我们”。   所以陆闯紧接着看向乔以笙的时候,陆昉的目光随之转到乔以笙的脸上。   乔以笙会意,询问陆昉:“陆二哥有兴趣管理公司吗?”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件事,陆昉应言怔愣,四五秒之后,才问乔以笙:“你是指陆氏集团?”   “除了陆氏集团,也没其他公司了。”乔以笙微微笑,“接管陆氏集团不是陆二哥的愿望吗?你之前和陆闯合作,不也是为了这个你因为身体状况而没能实现的抱负?”   陆昉的神色看起来并为被这个之于他而言应该值得高兴的消息而有太明显的变化,他看回陆闯,问陆闯确认:“可你,要的不是陆家毁灭?”   陆闯反问陆昉:“所以二哥你承认,你这些年不算和我完全一条心?”   陆昉否认:“我当初的想法只是认为,等你掌控了陆家,陆家也就不再是从前的陆家的,就是一种毁灭。陆氏集团作为陆家的附属品,如果只是毁掉,也确实是可惜。我会劝你改造它。”   陆闯斜勾唇,对陆昉的说法不置一词:“我对陆家的东西不感兴趣,包括陆氏集团。最近是因为以笙,我才帮忙的。但光靠我一个人,能力有限。二哥如果愿意的,可以一起。我相信陆家晟不仅不会阻拦你,还求之不得。”   陆昉没说话,似在思考他们的诚心。   这本就需要时间考虑,乔以笙接茬:“陆二哥决定之后,随时给我们答复。”   陆闯揽着乔以笙去旁边的座椅里。   杭菀目送两人的背影,旋即低垂眼帘,盯着视线范围内陆昉的发顶,轻柔地说:“二哥,管理公司要消耗很大的心力,会影响你的身体。你需要的是舒适安稳的生活。”   陆昉径自推动轮椅,并未回应杭菀。   杭菀的两只手仍旧握在轮椅把手上,没有松开,跟着陆昉走:“二哥,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   她的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腹:“我怀孕了你知道吗?人工授精成功了。我们有我们的宝宝了。”   陆昉的轮椅停了下来。   -   现在的状况是,无论乔以笙和陆闯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陆家旁支不少想和乔以笙套近乎的,难得有机会见到乔以笙,接二连三、成群结队地凑到乔以笙面前来混脸熟。   这个体量可就比之前选未婚夫时期要大很多。他们所求的,其实也不外乎希望乔以笙接任之后,保留他们从前在陆氏集团的工作。   余子荣很快也跟苍蝇似的很快飞了过来。   不过没等余子荣靠近,跟着乔以笙和陆闯一起进来的阿苓和大炮就将人挡住了。   并为影响余子荣隔着距离指桑骂槐、冷嘲热讽:“官司还没打呢,最后陆家鹿死谁手谁也说不准。你们现在谁扒着这个贱人,一个个的我都记下了。以后我们的官司赢了,你们可别厚着脸皮来求我和我妈赏你们一口饭吃。”   陆闯冷冰冰一记眼刀飞过去。   余子荣马上让余亚蓉雇佣的一排保镖挡在前面,他躲在后面耀武扬威:“要打架是吗?来啊,以为我怕你?”   “咔擦咔擦咔擦”,在场的媒体没错过这个画面。   余子荣转头便对媒体代表破口大骂:“拍什么拍?信不信我让你们什么都带不出去?”   他们总归是陆家晟和余亚蓉邀请来的,而且陆家晟和余亚蓉允许他们拍独家的条件是,最后相机和摄影机里的内容必须经过陆家晟和余亚蓉的审核,所以没有太敢肆无忌惮,给了余子荣一点面子。   乔以笙冷眼旁观,除了按住陆闯,让他别冲动地在这种公众场合和他们起冲突,其他什么也没做。   陆闯低声跟乔以笙冷哂:“乔圈圈,你欠我的该怎么肉偿,自己心里有点数。”   乔以笙吐槽他:“没见过你这么不能忍的男人。就你这样之前竟然还能在陆家里韬光养晦。”   陆闯轻轻掐她的腰:“你没听到他骂你什么?”   “听到了。”乔以笙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如果骂你不行,我倒是乐意追究。”   “……”陆闯斜挑眉,“你觉得你这么说我就会高兴?”   其实她门儿清,他可以忍受别人骂他,但忍受不了别人骂她,就像之前他忍受不了余子荣带上了柳阿姨。而乔以笙这句话就是在回应他,她可以忍受自己被骂,不能忍受他被骂。   陆闯也是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啧,这样说你都不能高兴,那你还真是被我养得越来越贪得无厌了。”乔以笙忍俊不禁。 第617章 报复   “怎么?不行?”陆闯微扬下巴,“你养出来的,难道你还妄想不负责任?奉劝你重新组织更好听一点的语言表达。”   乔以笙说:“如果不想重新组织语言表达呢?”   陆闯漆黑的双眸危险地眯起:“那我就——”   他话没讲完,脸颊就贴上来乔以笙柔软的嘴唇。   媒体的镜头瞬间瞄准他们小夫妻俩“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乔以笙在约莫三秒之后撤离他的脸颊,小声问:“改成行动表达,满意吗?明天媒体们新闻稿的标题大概就是实锤陆氏集团新接班人恋爱脑,沉迷男色,在亲爷爷的葬礼上伤风败俗,陆氏集团前途堪忧。”   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陆闯得寸进尺:“亲脸颊算什么?你应该和我当众接吻,把你‘不孝孙女’的名声再打响点。”   话虽如此,但陆闯的举动是把乔以笙的脸按到他的怀里,他轻轻拍乔以笙的后背,在外人看来,俨然变成乔以笙伤心难过甚至掉眼泪,陆闯正安慰她。   乔以笙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音量调侃陆闯:“好像一般公众人物,立‘恩爱人设’,往往是没好下场的。”   陆闯加重了掐在她腰间痒痒肉的力道,惩戒她的胡言乱语:“假的才需要立人设。我们的恩爱比地球是圆的还真。”   乔以笙又揶揄陆闯:“你没看到都有人认为,陆家的财产纷争是自导自演,你和陆家晟其实一伙的?”   陆闯说:“嗯,晦气,已经让律师拟声明了,尽快对外宣告,我和陆家晟断绝父子关系。”   -   葬礼的豪华程度,堪称霖舟市历史以来之最,人家有世纪婚礼,陆家晟和余亚蓉的目标是为陆清儒打造世纪葬礼。   当然,陆家晟和余亚蓉可没花他们自己一分钱,全是从陆氏集团拨的款。   乔以笙亲自审批的。   她没理由不批,陆家晟和余亚蓉估计就巴着她不批,他们又能继续以她不上心陆清儒的葬礼做文章。   虽然即便乔以笙批了,陆家晟和余亚蓉还是对外指责乔以笙舍不得给陆清儒的葬礼花钱。   今天陆清儒的葬礼整个风格很像展览,一个陆清儒的生平展览。   殡仪馆进门开始就是陆清儒一生的介绍,以陆清儒如何打造出陆氏集团为贯穿。   霖舟的名流政商大佬几乎全部前来吊唁,外地的一些显赫人物也能来的都来了。   陆家晟和余亚蓉之所以没有到乔以笙面前来骚扰她,就是因为他们忙着接待宾客。   全场铺盖的白花,和全场的宾客身上所着的黑衣,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   乔以笙和陆闯一起坐在距离棺椁最近的亲属为止,注视着前方陆清儒的遗照,终于瞧出一点和乔敬启的相似之处,因为陆清儒的遗照,使用的是陆清儒四五十岁时的样子。   距离乔以笙上一次出席葬礼,相隔了大概七年——是的,七年,也就是乔敬启的葬礼。   乔敬启的葬礼自然没有这么大的派头,连灵堂也没设,就是医院宣布死亡之后,遗体在太平间呆了两天,排到了第三天的火化名额,然后从太平间出来,直接去火化了,火化当天下葬。   乔以笙今天才发现,她对乔敬启葬礼那天的记忆非常地模糊。   或者更准确来讲,是乔敬启去世到下葬的那三天,她的记忆都非常模糊。   郑洋一直在安慰她,乔敬启的葬礼,很大一部分是郑洋在帮忙。   乔以笙抓了抓陆闯的手:“到底是郑洋在帮忙,还是你在帮忙?”   “什么?”陆闯没反应过来,她突然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所指为何。   乔以笙轻轻叹气:“我爸爸的葬礼。”   陆闯口吻带嘲弄:“这事我没资格揽功。我虽然有提供一些方便,但实际在做事的人确实是郑洋,陪在你身边的人也是他。我只是个……躲在暗处的懦夫。”   乔以笙的手指贴着陆闯掌心的纹路徐徐游曳。她想跟陆闯说,不用再愧疚。但她知道没有用,只能在往后的时光里,继续淡去。   -   下葬时间定在正午十二点,在此之前陆清儒的遗体得先送去火化。   葬礼再豪华,生前再荣耀,死了也和其他人没有区别,变成一撮灰烬。   骨灰盒最后还是由乔以笙来抱。   这是乔以笙看在陆清儒为乔敬启报了仇,给予陆清儒的一点感谢,而非出于孙女的身份。   陆清儒的陵墓,毋庸置疑位于整座陵园最高价的地段,处于陵园的高处,俯瞰下方其他人的墓碑,更能远眺远处的绿水青山。   但这个陵园在整个霖舟并不是最好的一个。由于陆清儒自己已经定下来在这里,陆家晟和余亚蓉才没有更换。   乔以笙则猜测,陆清儒选择这里的原因是,乔敬启的陵墓也在这个陵园。   而这会儿下葬,亲自来到陆清儒的墓碑前,乔以笙发现,对于熟悉乔敬启陵墓位置的她来讲,宽阔的视野很方便她找到乔敬启在哪里。   只是这个发现,乔以笙并没有太动容。   葬礼结束后,陆家晟和余亚蓉还安排了丧宴。   乔以笙无意参加,打算直接走人。   人群的最后面却发生了小骚动。   乔以笙想折返去看看情况,陆闯拉住了她,带她继续往外走:“没什么好看的。”   乔以笙有所察觉地猜测:“那你告诉我?”   陆闯的唇线抿得笔直:“可能是何润芝和杭菀婆媳不和吧。”   “?”乔以笙蹙眉,立马想到,“你……是不是跟何润芝透露了陆昉二次残疾的真相?”   陆闯唇际一挑,不予否认:“我这人报复心重,就是没办法一笔勾销。”   乔以笙失笑:“让你二哥接受陆氏集团,不是已经在报复杭菀了吗?”   “够吗?”陆闯的眼里满是冷寒。   乔以笙下意识握紧他的手。   他们在停车场的时候,多逗留了一会儿,于是获知了全貌——   确实如陆闯所言,发生矛盾的是何润芝和杭菀,但并非小打小闹,比乔以笙想象得严重:杭菀被何润芝不小心推下台阶了,流了很多血,好像是流产。   对此陆闯也很意外:“她怀孕了?”   继而陆闯笑了:“很好。”   乔以笙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陆闯……” 第618章 缰绳   “让我多高兴一会儿,别破坏我的好心情。”陆闯打断了乔以笙。   他凌厉的双眸中似有焰浪在翻涌,而他这句话所压抑的喷薄的情绪给乔以笙的感觉如同一滩粘稠的毒液。   毒液还在继续喷射:“乔圈圈,认清楚我,我从来没有你的良善,我一直是个内心阴暗的人。许哲我放了,杭菀我也听你的先不送她吃牢饭。现在杭菀的孩子流掉,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是她当初有份害死我们孩子的报应。”   “好。”乔以笙抱住他,抓紧他后背的衣料,为自己对他的苛刻道歉,“对不起……”   陆闯很长一段时间不言语,但乔以笙能从他逐渐放松的身体感觉到他的情绪的平复。   他的手揉上她后脑勺的头发时,也重新开了口:“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也失去过我们的小孩,应该更懂得那种难受——这个道理,我现在冷静下来,会这样考虑到。如果早知道杭菀怀孕,我可能还会因为这个冷静的考虑,不对她出手。”   乔以笙的眼眶发烫。嗯,她的陆闯并未被仇恨蒙蔽了基本的同理心。   陆闯侧过脸,脸挨着她的脸颊:“现在的现实是,我已经做了,而且在做完之后知道她原来怀孕了。可我并不会因为我间接害死她的孩子而后悔我今天的行为,作为你的丈夫,作为我们孩子的父亲,我就是没办法宽恕她。”   “要说有后悔,我也只是希望一人做事一人当,害死她孩子的罪孽,如果老天爷看在眼里了,请记住是我的个人行为,和你没有关系,要是也会给我报应,就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对不起圈圈,还是因为我当初的无能,没有保护你,现在我也只能这么废物地把罪责转嫁到别人身上去。”   “……”乔以笙的胸腔膨胀酸涩,“陆闯,你再这样,只会让我更难过。不是你的错。也不存在一人做事一人当。夫妻是一体的。我们是一体的。”   这也不是陆闯内心阴暗,最多算……普通人的自私,是仇恨得到纾解和发泄的人之常情的反应。   乔以笙彼时一瞬间的不舒服也并不是责怪他的人之常情的反应,本质还是因为担心他,和之前担心他囚禁许哲而可能对他自身造成的伤害一样。   陆闯倏地笑一下:“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乔以笙吸了吸鼻子。   陆闯毛刺刺的头发蹭着她的耳际:“在悬崖边上勒马的缰绳。”   乔以笙不满他的形容:“我连个人都不配当吗?怎么都应该是勒马人。”   陆闯饶有兴味:“就不给你当人,你就是捆绑住我的领带。或许给你当皮带也可以。”   混蛋,又不正经起来了。乔以笙推了推他:“那还不如说我是孙悟空脑袋上的金箍圈。”   陆闯的手指弹一下她的脑门:“啧,唐僧就不必了。我会烦死你的。”   “!!!”乔以笙要闹了,“陆闯!我就是真成了唐僧!也是你老婆!烦死你你也只能认命!”   “嗯,认命认命认命,”陆闯飞快地啄了啄她的嘴唇,“自己娶的老婆,跪着也要贡到白头偕老。”   乔以笙的手指戳戳他的心口:“你真是烧了高香才娶到我这么好的老婆。”   “差不多行了乔圈圈,要点脸。”陆闯嘲笑。   乔以笙作势要推开车门下车:“嗯,那你换个老婆去。”   陆闯捞回她的腰,因为笑而微微震颤的胸腔紧贴她的后背:“你现在越是这样,就越是表示你还没被我修理够。”   乔以笙靠着他,不挣扎也不否认,只是问:“你要去办公了吗?”   陆闯反问她:“你要跟去医院看看杭菀的情况吗?”   乔以笙低头,摸着他箍于她腰间的手,感受他一棱一棱鲜明的骨节,和粗粝的茧子:“不去了。就此一笔勾销了吧陆闯。一报偿一报。以后我们和杭菀也桥归桥路归路吧。”   陆闯的脸深深地埋在她的后颈,片刻之后,声音很低沉地从喉咙间滚出来:“那我们现在回家。我今天除了你,什么也不想干。”   乔以笙侧头,掰过他的脸,轻轻吻了吻:“好巧,我也是。”   车子一路疾驰,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回去乔以笙的公寓,如同两条亟需水源的鱼,相拥着进了门,迫不及待地在玄关咬住彼此,相互慰藉。   没有做措施,几乎快成为他们的常态。   乔以笙最初也不想这样的,毕竟措施的作用不仅仅是避孕。但之于她和陆闯,又的的确确只剩避孕的功能。   而这个功能因为陆闯结扎的便利,在之前有过一次不做措施的经历之后,乔以笙也渐渐地淡化了这件事。   陆闯反倒记得比她稍微牢一些,即便数次发生像今天这样急迫的情况,后面也会补。   回到卧室,陆闯又放倒她在床上。   吻着,吮着。   乔以笙眼睫浸泪:“陆闯……”   “嗯?”陆闯拨开她额上汗湿的乌发,循着她的唇细吻,暗哑的语音含混,“我在。”   乔以笙缩在他的怀里,身体细微地战栗:“你找个时间,去做复通手术吧。” 第619章 黄脸夫   汗津津深喘中的陆闯停住。   他稍稍抬头,与她的视线相接,沉黑的眼眸深处似有荧光跃动:“乔圈圈……你在说什么……”   乔以笙摸了摸他笼在热气中的脸:“我觉得我已经没事了。不用再双重保险了。”   这么多次没有双重保险,她都不再抵触,安然无恙地过来了。时间和他的爱意,对她心中的芥蒂,是有效的。   她本来觉得没什么值得专门和他提这件事,她相信他也能感觉到。   但她认为今次有必要告诉他。   那次绑架她受到的伤害和没掉的孩子,不仅是她的疼,也是他的痛。   陆闯只是注视着她,没有给反应。   一滴汗从他深邃的眉目滑下,沿着他的脸颊流到他的锋利的下颌。   乔以笙有些难耐地轻轻咬了咬嘴唇:“陆闯,听明白了的话,就继续。”   陆闯粗粝的手指沿着她的面部轮廓描摹:“乔圈圈,不要勉强你自己。”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乔以笙蹙眉,“而且我只是让你去复通,又没说我们现在立马要孩子?”   “不怕了你?”陆闯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不是很怕又意外怀孕?”   乔以笙的肩膀和小腹在细微地抽搐,一下,又一下:“有心理准备的话,就不算意外。”   他复通之后她可能会面临的情况,她心里有数。   “本来,我也不是丁克。”乔以笙强调,后面的话,下意识地回避了和陆闯的直视,“陆闯,我和你一样,很期待我们的孩子。顺其自然吧。”   霖贡项目第一期工程的告一段落,她的工作将恢复之前的状态。其实现在重新规划一下她的工作和家庭,或许正是生孩子的好时机。   毕竟生小孩的时间,某种程度上她可以自己掌控,但工作上从量变到质变的那个时机,不是她想要就能要的。所以不如趁着未来她的事业腾飞之前,先把孩子给生了。   陆闯勾住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已经想用孩子绑住我了,嗯?”   乔以笙斜挑眉:“家庭主夫可不是简单地烧几道菜,还要会带孩子。”   陆闯低头叼住她的下嘴唇:“等我变成了黄脸夫,你是不是还要嫌弃我?”   “那你这张脸争争气,别黄了。”乔以笙揶揄,下一秒就被陆闯的悍猛给捣得险些没了气。   之后一直到夜幕降临,都可以用“又哭又笑”四个字概括。   他们这样不知节制,过度放纵,迟早得出事吧——乔以笙边睡边想。   也不敢睡太久,怕晚上睡不着,影响明天上班的早起。   但因为疲累,乔以笙也不想起床,所以醒来后也只是窝在陆闯怀里,和欧鸥发微信。   是她先给欧鸥发的,原因是她在朋友圈里刷到欧鸥人又在贡安,便问了欧鸥一嘴。   欧鸥:【不用和我拐弯抹角了,我是工作上的事情去到明舟市,途经贡安的时候刚好发了张照片,不是去找你表哥的】   乔以笙:【行吧】   欧鸥:【(白眼)这么想我当你表嫂?】   乔以笙:【那倒没有,真心话是不想被你占到便宜】   欧鸥:【哟,陆大小姐心情不错?新闻通稿发得不错,都说你今天葬礼结束后悲痛得连丧宴都参加不了】   乔以笙:【是啊,很悲痛,我眼睛都哭肿了】   欧鸥:【是眼睛哭肿了,还是你的嘴巴被你老公亲肿了?】   后面附带乔以笙和陆闯在殡仪馆里卿卿我我的截图。   乔以笙很不要脸地说:【如果都有?】   欧鸥回过来一张呕吐的表情包:【乖乖,你完蛋了,你被你老公给彻底带偏了】   陆闯不知何时醒过来了,双手伸来取走她的手机,帮她回复:【她老公已阅】   然后将她的手机随手丢到一旁,翻身搂住她。   乔以笙半个身子被他压住:“很重行不行?”   陆闯低笑:“这会儿觉得重?”   乔以笙抓过他的手机:“不接?”   陆昉打来的。   陆闯很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不用猜也知道,他是来跟我兴师问罪的。”   他要把他的手机也丢回一边去。   乔以笙替陆闯接了起来。   “你找人跟我妈说的?”陆昉单刀直入。   乔以笙开口,没什么情绪地说:“陆二哥,转告杭医生,让她自己好自为之吧。”   切断通讯,然后她帮陆闯把手机丢一旁,轻轻踹了陆闯一脚:“饿了,去做饭。”   陆闯却是一下钻进被子里:“有我在,还做什么饭。”   ……乔以笙又失去了对自己嗓子的控制。   -   复工留白建筑事务所前的这个周末最后的时间,就这么全部陆闯给占据了。   但隔天乔以笙去上班还是精神抖擞的,李芊芊都夸乔以笙气色好:“不愧是每天都在被男人滋润的女人。”   她现在对乔以笙的话语更直白了,和欧鸥简直有的一拼。   乔以笙深刻地觉得自己需要反省,为什么她身边关系稍微近些的朋友,一个比一个能打趣她。   同一个小组里的同事,倒没有因为她“陆氏集团接班人”的身份,在表面上待她与以往不同。   其他小组的同事,则少不得有人对她另眼相看。   比起曾经明舟市聂家的大小姐,大家对陆家更熟悉些,对“陆家大小姐”的身份自然而然地更重视。   而只复工了一个上午,乔以笙就得知,一部分同事因为她身份的变化早有议论,认为她从一开始就是富家大小姐来体验平民生活,以前她凭自身的能力和一部分运气得到的工作机会,落在那部分同事眼中,也在所难免地被认定为有失公平。   乔以笙最难受的是,所长也已经没办法和从前一样的心态对待她了。   从所长办公室里出来之后,乔以笙是有些沮丧的。   李芊芊蹬着办公椅的轮子凑近到她身边,送她一杯奶茶:“我刚刚多买的。”   “谢谢李工。”乔以笙插了吸管,喝了两大口。   李芊芊轻轻拍她的肩膀,调侃:“乔工你的人生太传奇,那会儿你订婚,变成陆家的媳妇,大家想成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酸两句就过去了。最近又陆家唯一亲生的孩子,又是陆家接班人,普通人真的很难平常心对待你啊。万贯家财在你身上。谁看着你不跟看着行走的atm机?” 第620章 嗑   “我要是所长,也上赶着巴结你,能留你一定把你留在留白。陆氏集团随便给两个项目,就够养活我们事务所两三年的kpi吧。”   “……”乔以笙无奈地问李芊芊,“你呢?你看我,也是行走的atm机?”   李芊芊用力吸着奶茶杯里的珍珠,厚厚的刘海下面,两只眼睛非常坦白又可爱地眨巴眨巴:“没发现我看见乔工你,就两眼放光吗?”   乔以笙失笑地推了推她的脑袋。   李芊芊回到自己工位里时又说了一句:“我原本以为,你可能会被莫工挖走。”   “啊?”乔以笙诧异,“我有什么值得他挖墙脚的?”   “那不是你和莫工合作得很愉快吗?”李芊芊执笔杵着下巴,“就算莫工没挖你,我也猜过,你会不会主动跳操,跟着莫工去海城——不过你后来通知我们你订婚,我就意识到我猜错了。”   乔以笙很无语:“李工,看来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够深入,才会有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李芊芊为自己辩白:“这也不是天马行空,我是有一些依据的。”   乔以笙好奇:“什么依据?”   李芊芊:“现在你都结婚了,也没什么可再提的啦。”   乔以笙:“……”   她这种行为纯纯属于吊足了胃口又故意卖关子。   “你还不如从头到尾就别跟我提。”乔以笙故作愠恼。   李芊芊笑着道歉:“对不起啦乔工。我其实就是……”   最终李芊芊还是没忍住,透露一点:“就是我之前替你在工地上班的那段时间,嗑了你和莫工的cp,觉得你们好合拍。”   乔以笙:“……”她的表情简直要用扭曲来形容。   “你自己不是对莫工有意思吗?”她反问李芊芊。   “是啊,有过一点意思。”李芊芊说,“但不妨碍我嗑你们的cp。”   乔以笙不懂李芊芊这种网络冲浪达人的cp脑:“有什么好嗑的……”   “怎么不好嗑,可太好嗑了。”李芊芊解释道,“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嗑上的吗?就是,我在工地办公室里的工位不是用你的吗?第一天去上班,我发现工位上有一杯刚煮好的咖啡。”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莫工是要喝咖啡的,他还往办公室里放他的咖啡机。我看对面工位里莫工也确实在喝咖啡,心里特别感动,想着莫工还给我这个新来的人准备咖啡,端着咖啡对他表示感谢。”   “他当时其实有些愣,但很快就跟我正常打了招呼,我也没在意。一直到我喝完咖啡,才意识到,莫工给我装咖啡的杯子好像是你的。那天中午我午休的时候还问你确认过,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你告诉我杯子确实是你的,我就在猜,莫工是忘记了你那天不来上班,给你准备的。”   “……”乔以笙听完根本没觉得不妥,“只是他的习惯一时没改过来的问题。我以前脸皮比较厚,总蹭他的咖啡。”   李芊芊笑嘻嘻点头:“嗯嗯,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我cp脑太严重了。我也就是嗑嗑你们是搭档和师兄妹这种cp啦,没有其他的啦。”   乔以笙喝掉最后一口奶茶:“对啊,我和莫工就是简单的师兄妹,或者师生关系也可以。我还不够格能成为莫工的搭档。”   那可是“mo”,又不是普通的建筑师。   “工作吧。”丢掉奶茶杯,乔以笙亲昵地拍拍李芊芊的头发。甜品多少还是有点作用的,她还算能够自主地调整好心态,把注意力从一部分同事对她的微妙态度中转移回项目上。   李芊芊在乔以笙的侧脸上多停留了几秒,笑笑,蹬着椅子轮,转回自己的工位,也结束午休的闲聊时间。   -   除去这一点点被特殊对待的小烦恼,以及阿苓和大炮仍旧要在事务所外面负责她上班期间的安全之外,乔以笙基本又回到过去平淡又安稳的日子。   上下班陆闯雷打不动地接送她,早饭和晚饭尽量都会和乔以笙一起吃,有时候他还会中午来事务所找她一起吃午饭,偶尔实在太忙,他在家和她吃过晚饭后再出门,半夜一定会回来。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半个月。   陆闯最担心的其实是杭菀会来报复乔以笙。   但没有。   据陆闯说,杭菀流产之后,何润芝逼迫陆昉和杭菀离婚。   最终还是在陆昉的斡旋之下,何润芝妥协了,杭菀仍旧和陆昉生活在一起,而陆昉也开始进入陆氏集团,接手一些事务。   陆闯猜测,这大概是杭菀的妥协,陆昉为杭菀安抚下何润芝,杭菀所作出的退让。   只是在陆闯的眼中,陆昉的身体,确实如杭菀所言,应该休养。   正因为身体的不方便,陆昉将杭菀带在身边,作为他的助理,陆闯每天在陆氏集团能够见到杭菀,是一种安心。   反过来对乔以笙来讲,却是一种担心,毕竟杭菀有可能报复陆闯。杭菀的手段有多么令人防不胜防,他们不是没见识过。乔以笙很难不为陆闯提心吊胆。   在此期间,还有两个小插曲。   关于陆家晟和余亚蓉的——两个人的生父,找上他们了。   两人的生父全是社会边缘人士,一个犯过事吃过牢饭,出来后仍旧靠坑蒙拐骗过日子,另一个好赌成性,他的子女撺掇老人家老认亲,为的是钱。   而这两个人能找上陆家晟和余亚蓉,有陆闯的手笔。   陆闯从暗室里那台陆清儒的电脑里繁复的资料之中找到了两人生父的一点线索,从而调查出来的,暗中给他们做了亲子鉴定,专门请来给陆家晟和余亚蓉制造麻烦。   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他们,不是轻而易举能摆脱的。   乔以笙也因此对陆清儒愈加犯呕。   在陆清儒所谓至死不渝的爱情之中,陆奶奶同样是无辜的牺牲品。   佩佩能接受陆清儒这样的行为吗?   陆清儒还是别去再恶心佩佩了,没有帮陆清儒完成跟佩佩合葬的遗愿,乔以笙认为自己的决定非常正确。   转眼又到周五,傍晚陆闯从事务所接走乔以笙,特地丢下圈圈,要跟乔以笙好好过个周末。   陆闯开车进加油站加油的时候,两人不期然遇到了消失大半月的小刘。 第621章 刘   小刘也是来加油的,恰好排在乔以笙和陆闯的前头,打了个照面。   乔以笙亲眼看着陆闯和小刘隔空对视了三四秒之后,率先撇开脸,并将车窗升起来。   小刘也没说话,表情硬邦邦的,加完油之后他便开车离开。   小刘既然没离开霖舟,乔以笙相信只要陆闯想,找到小刘不是一件难事。   而现在陆闯还是没做好质问小刘的准备。   乔以笙没有勉强陆闯,手掌轻轻抚摸在陆闯的手背,被陆闯捉起来放到嘴边亲了一口。   但两人也加完油离开加油站的时候,在驶出加油站几十米的路边,发现小刘的车子被大炮拦下,停在路边,小刘也被大炮从车里拉出来。   大炮单方面跟小刘吵架,小刘和炸弹事件当天一样,任凭大炮拖拽打骂,不还嘴也不还手。   阿苓是和大炮同一辆车跟在乔以笙和陆闯的车子后面的,这会儿阿苓只是站在路边旁观。   乔以笙在察觉陆闯犹豫着要不要停车的时候,帮陆闯做了决定:“我要去劝劝大炮。”   陆闯嘴里嫌弃了一句“多管闲事”,车子该靠边还是靠边停了。   阿苓见到乔以笙下车,才在征询乔以笙的意见。   乔以笙先听了听情况。   大炮骂小刘的话,和那日在车场的区别没有太大,只不过那日的重心在于小刘背叛了陆闯,今日的重心在于小刘害死了老豆。   大炮把手机里老豆他儿子的照片怼到小刘的脸上去,并朝小刘抡起拳头,却还是迟迟下不了手,和陆闯一样在等小刘的一个答案:“你究竟有没有参与车祸?”   大炮……仍旧抱着一线希望。   小刘亲口把这这一线希望毁灭:“杀了我给老豆偿命吧。”   未及大炮反应,陆闯率先上前,揪住小刘,将小刘塞入小刘的车子里,然后陆闯坐上驾驶座,车子很快冲了出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乔以笙愣了两秒钟,才赶忙让阿苓开着陆闯车子,带她去追陆闯。   还好,没有跟丢,顺利地跟来了陵园。   但抵达陵园之后就找不着陆闯了。   乔以笙猜测,陆闯应该是带小刘去见老豆。   所以等落在最后面的大炮到了之后,让大炮带路。   如乔以笙所料,远远的,便瞧见陆闯和小刘一站一跪的两道身影。   同时,陆闯正抓着小刘的脑袋,一下一下往老豆的墓碑上砸。   砸得小刘整张脸鲜血淋漓。   “陆闯!”乔以笙心里发怵,加快脚步上前阻止,“陆闯!会闹出人命的!”   “闯哥!”大炮也出手相拦,不过大炮说的是,“我来吧闯哥!”   “来什么来?!”乔以笙呵斥,“全给我停手!”   由于她抱住了陆闯的手臂,所以陆闯如果再想砸小刘的脑袋,会带动乔以笙的身体一起砸向墓碑,陆闯这才终于从魔怔中清醒过来似的,停止了动作。   乔以笙见状,把陆闯的手指要小刘的脑袋上掰开。   陆闯到底还是陆闯,那个被戴非与评价为打架不要命的人,现在揍小刘,也是真使了大劲,除去小刘的脑门豁开个鲜血直流的口子,小刘的手臂和后颈也均在陆闯之前的拖拽中淤青了。   而在陆闯松开之后,小刘并没有从地上起来。他明明已经快晕过去的样子,人还坚持跪着,额头抵着墓碑,两只手抓住墓碑以支撑住他的身体不倒地。   “别看了。”陆闯此时的音色特别地冷漠,用另一只手的手臂薅过乔以笙,转开了她的身体,令她背对小刘。   同时乔以笙也看不见陆闯的表情。   尽管她仍旧能从陆闯周身散发出的戾气想象出陆闯的疾言厉色。   “我最后问你一次,”陆闯盯着小刘文弱的背影,“你有没有份参与那次车祸,害死老豆?”   小刘的身体先是轻微地抖动,然后越抖越厉害,越抖越厉害,他原本压抑的哭泣也随着这越来越厉害的抖动而回荡在空旷在陵园之中。   陆闯和大炮就站在原地,这么注视着小刘,看着他抖,听着他哭。   小刘哭了好一会儿,哭得乔以笙很担心小刘会失血过多,到时候小刘出了什么事,陆闯要负责任就在糟糕了。   好在在乔以笙耐心告罄之前,小刘出声了:“……没有。”   因为哭腔,小刘的发音有些不清楚:“这次她找我在车场打配合,我才知道陆清儒要你死,才知道之前老豆去世的那场车祸,也是她帮陆清儒干的。”   乔以笙半听半猜,消化了小刘的话。   陆闯问小刘确认:“‘她’是说庆婶?”   小刘:“对……”   陆闯:“庆婶服从的是陆清儒的命令,你服从的是庆婶的命令?不是和庆婶一样直接听命陆清儒?”   小刘:“嗯,一直都是她联系我,我从来没有直接和陆清儒接触过。”   陆闯:“你知道联系你的是庆婶?是陆清儒的人?”   小刘:“……知道。”   审讯似的对话,进行着。   陆闯敏锐地有所察觉:“你和庆婶,是不是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关系?”   小刘安静了几秒钟,回答:“……她是生了我的女人。”   乔以笙心头一顿。   不是母亲,单纯只是生下他而已——小刘的强调非常地明确。   乔以笙从中感受到的却并非无情,而是愤恨和怨怼。   大炮是最为惊讶的人:“你不是从小没妈吗?庆婶不是结过婚吗?”   “她不是我妈。”小刘恼火地纠正大炮。   “你个刘三毛!”大炮习惯性抬手就想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去盖小刘的脑袋。   但此时小刘的样子,怕是他在一掌下去,人得没,所以大炮及时收了手。   陆闯则没有纠缠于小刘和庆婶剪不断理还乱的母子关系,依旧揪正题:“你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眼线的?”   “我也不知道。”小刘的声音很低,自嘲意味也满满,“我很蠢,发现她是陆清儒的手下时,我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为了眼线。”   “然后我在想我该怎么挽救。就想到不如继续当‘眼线’,也许能将功补过,帮闯哥你套取陆家的消息。”   “结果我还是继续蠢,蠢得都不知道,车祸也是她干的。”   “我没直接参与,但我也是害死老豆的凶手……” 第622章 真实   “是我没有早点发现,她对我另有所图……”   “我自作聪明,以为自己和她是有亲情的……”   “我该死……”   说完这句话,小刘自行将脑袋也用力地磕上老豆的墓碑。   大炮在他磕完一下之后,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你他妈想死也别给我连累闯哥!”   小刘那张淌满血的脸朝大炮和陆闯笑了一下,笑得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憨厚老实,语气中充满愧怍:“对不起……”   这似用尽了小刘的最后一丝力气,尾音尚未完全落下,他便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送医院!”乔以笙着急得不行,替陆闯先喊了话,她知道陆闯一定是要这么做的。   大炮其实在乔以笙喊话同时已经背起小刘了:“你他妈话还没交待完敢死给我们试试!”   箭一般,大炮冲了出去。   因为陆闯没有要走的意思,乔以笙让阿苓去帮大炮的忙,自己留下来陪陆闯。   陆闯蹲身在老豆的墓碑前,擦了擦染到刻字上面的血,其他地方的血他没动。   随即他静默地注视墓碑上老豆的照片。   乔以笙记起来自己还没对老豆表示过感谢,便鞠了一躬。   须臾,陆闯站起来:“今天临时过来的,没准备,下次再给你带你喜欢喝的酒和下酒菜。”   牵起乔以笙的手,陆闯慢慢往外走。   “老豆和大炮他们比我早认识小刘,我说过我被带回陆家之后头两年是被关着的,后来稍微自由了点,我才重新和老豆、大炮他们取得联系。那时候小刘……三毛才五六岁。”   “我第一次见三毛,他跟老豆的挂件一样,扒着老豆的腿,躲在老豆后面有点怕我,被大炮骂他胆小鬼,拎小鸡似的把他拎到我面前,让他喊我闯哥。”   “我开玩笑问,老豆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大了。”   “瘦猴子跟我说了三毛的身世。他爸是个一事无成的酒鬼,成天就是打孩子骂孩子,后来他爸酒精中毒死了,当时城中村还是个三不管地带,三毛变成孤儿也不会专门有人来送三毛去福利院,就自生自灭。”   “其实类似的情况一点不少见,也多的是比三毛更惨的孩子,老豆、大炮他们自顾不暇,有缘分的就帮一帮,帮不了的也没办法。三毛就是运气比较好的那个。”   “我们其他人,像老豆,年纪一把,已经脱离学校好多年,像我,烂泥一滩还在被陆家晟扶持着上初中、念高中,瘦猴子好歹蹭了九年义务教育,大多数和大炮一样,初一初二就辍学了,能学手艺的学手艺尽快挣钱。”   “三毛一开始的学杂费就是大家给他凑的。大炮说三毛小弱鸡打不了架,能多认识几个字也不错。后来三毛的成绩也确实不错。”   “他初中毕业那会儿,因为我已经能偷偷挣钱了,所以之后三毛的学费全是我负责的。”   “大炮调侃三毛出息了,除了我之后,三毛是唯一一个大学生。我都说三毛比我有出息,我是靠家里走关系上的学,三毛一步一步,都是他自己考的。”   陆闯到底是笑了一下:“三毛上小学的那几年,每次还都是老豆去给三毛开家长会,大炮笑老豆不服老,在老师面前装三毛的哥哥,谁家有这么老的哥哥。”   “大炮几个成年了,开始和老豆抢着要去给三毛当哥哥、出席家长会。三毛成绩好,给他当家长参加家长会特别有面子。照大炮的意思就是,自己从来没被老师当众夸过,现在三毛被当众夸,跟自己是个好学生、考了好成绩一样。”   乔以笙边听,也不免跟着陆闯一起笑了笑。   比起珍藏心底的和柳阿姨共同生活的几年,以及被迫生活在陆家的压抑,唯独和老豆、大炮、瘦猴子他们这群人的点滴,是陆闯可以肆无忌惮拉出来闲谈并为之愉悦的。   乔以笙愿意相信,她所接触的那个三毛是真实的。   纯良是真实的,憨厚是真实的。   他是被陆闯、老豆、大炮、瘦猴子等人从小“宠”上来的孩子啊,所谓的“团宠”大概便是如此。   或者更准确来讲,乔以笙是愿意相信:真心能够换来真心。   两人坐进车子里的时候,陆闯握着方向盘,语调没什么起伏地问:“你觉得我该相信小刘的解释和说辞吗?”   他并没等乔以笙回应,便自顾自道:“好像只有相信,才会让大家都好过点。”   这无疑是陆闯的自我怀疑。一直以来陆闯的内心就是强大又脆弱、自信又自卑,而现在他流露的又是他的脆弱和自卑。   陆清儒拿他当棋子的布局,萍水相逢“A”的谎言,两件事陆闯似乎都很轻易地就消化了,事实上都变成稻草,压在小刘是眼线的这件他最在意的事情上。   乔以笙掰过陆闯的脸,令他和她四目相接,她很坚定地告诉陆闯:“不是的陆闯,不是因为你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自欺欺人,而是因为你值得。”   “你值得小刘剖真心,你值得庆婶放过你,就像你值得,我这样被你迷得不要不要的,愿意和你结婚,和你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家。”   “……”陆闯原本因为茫然而略微失焦的双眸恢复锐利的视线,深谙意味深长的促狭,“乔圈圈,你果然折服于我的魅力。”   乔以笙推开他的脸,语气敷衍:“是啊是啊,最有魅力的男人就是你,我不折服你折服谁。”   嘴角翘起的弧度,则是与敷衍不相符的欣然。   -   这之后再见到小刘,是一周后,车场的散伙饭。   自此这整个车场将弃用,改建成多功能体验蹦床馆——当然,投资人还是咱们的陆大老板。   大炮和瘦猴子把小刘带进来的时候,其他不明情况的人全都非常开心,纷纷询问小刘前段时间是不是受到陆闯的重用派去干大事。   小刘的脑袋上还缠着绷带,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抬头看大家,人也忸忸怩怩的,像是被大炮和瘦猴子硬拖进来的。   大炮见不得小刘这副模样:“你他妈能不能像个男人?!就这一次机会!你自己给我把握住了!该跟闯哥说什么!”   大家意识到气氛不太对劲,适时地停止了嬉笑。 第623章 归   陆闯一开始并没有理会,八风不动地坐在主位里,给乔以笙夹菜。   小刘慢吞吞地挪步到陆闯的面前。   他的眼睛抬起一下。   大概见陆闯不看他,所以小刘的神情有些尴尬。   乔以笙咂摸着要不要帮忙解围。   事实上根本用不到她出场,瘦猴子甩着他一贯酷酷的脏辫走过来对陆闯说:“闯哥,小刘有话跟你讲,你听一听呗。”   其实就算瘦猴子不提这一句,陆闯也是在听的。但瘦猴子这么说,同时在给两个人台阶。   既给陆闯“屈尊降贵”搭理小刘的台阶,也给小刘缓解尴尬的台阶,让大家伙心里头都有个数,小刘并非自说自话。   陆闯接了这个台阶,朝小刘提了一下眼角。   瘦猴子忙不迭撞了撞小刘的手肘:“来,大胆地说,闯哥在等着。”   小刘低着头,却是又好一阵不出声。   小刘的长相有点娃娃脸,虽然看得出他应该才二十出头,但身上还保留有比较浓的学生气,所以不认识的人可能会以为他还在上大学,给人一种太年轻不可靠的感觉。   怨不得职场里有条经验,大意是说男生参与工作之后,衣着打扮最好显成熟些,给人稳重感。   乔以笙因为和小刘共事过,故而知道小刘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毛头小子样。   只是在陆闯、大炮、瘦猴子这些人面前,小刘永远是个被“欺负”的弟弟,小刘也确实像个二十多岁了还因为哥哥们宠着而长不大的孩子。   大家显然也是希望他们的三毛一直保持“毛都没长齐”的男孩子状态。   由于迟迟没等来小刘的出声,陆闯很是不耐烦地喊大家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大炮恨铁不成钢地上前抡一拳头在小刘的肩膀:“你他妈哑巴了!”   小刘脚步踉跄,稳住身形之后,终于正面朝陆闯抬起脸。   他的脸上全是眼泪,之前都在忍着声音,这会儿开口后才泄露出哽咽,一抽一噎的:“哥,我舍不得大家,我想回来。”   哭的惨烈程度不亚于一个星期在老豆的墓碑前。   不过一个星期他的哭更多的是懊恼和愧疚,今日当下他的哭,完全就是惹父母生气的孩子离家出走之后又自己跑回来求得父母的原谅,惨兮兮的。   乔以笙私以为圈圈每次可怜巴巴的模样可以和小刘拼一拼,拼谁看起来更令人于心不忍。   大炮又忍不住盖了一拳小刘的肩膀:“哭什么哭!多大了你!想回来就想回来!有什么好哭的!”   话虽如此,乔以笙分明看到大炮的眼睛红了一圈。   瘦猴子走近两步,替小刘多说了两句:“闯哥,我们都问清楚了。三毛也算不知者无罪,他就是从小没妈,好不容易妈妈出现了,他心里又忍不住想亲近,人之常情。”   “庆婶那时候撒谎说她有新家庭,所以只能和他偶尔联系。庆婶是日常关心他几句,他也是跟庆婶说两句他的日常。”   “他会提起我们是因为他想在庆婶面前表现出他这么年没有母亲也过得很好,想向庆婶证明我们对他特别地照顾,生活、学习、工作,方方面面他都很幸福。”   “炸弹那件事,三毛愿意和庆婶打配合,也是为了确保我们的安全。庆婶当时跟他保证就是让他演一场戏,结束之后,不会再找闯哥你的麻烦。三毛只有答应庆婶,才能确认庆婶是不是在骗他,才能确认炸弹是不是假的。那天如果嫂子没找救援的话,三毛也是准备好了把我们放出来的。”   “闯哥,”瘦猴子看一眼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刘,朝陆闯笑笑,“我相信三毛真的把我们这里当成他的家,把我们当成他的亲人,否则我们一群人被他个毛头小子骗了这么多年,也太蠢了。反正我不愿意承认我蠢,被他耍得团团转。”   大炮来凑上一嘴:“我也不承认我蠢。”   陆闯冷笑:“合着就我一个人蠢是不是?”   乔以笙替他们打趣一嘴:“大炮和瘦猴子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非要对号入座的。”   陆闯目光凉飕飕地斜斜瞥到乔以笙脸上。   乔以笙没在怕的,耸耸肩:“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陆大老板?”   大炮着急:“闯哥嫂子,你们能不能先别打情骂俏?三毛还在这哭着鼻子,就让三毛回来吧。再怎么不济,我家里还能分半张床给他睡,我阿嬷也不怕多煮他一个人的饭。”   “……”乔以笙很冤枉,她哪里和陆闯打情骂俏了?   瘦猴子也是为大炮狠狠捏一把汗,手伸到大炮身后轻轻拽一下他,想问他究竟什么脑回路,这和电视剧里演朝臣当众指责陆闯带着后宫到前朝来有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要真搁电视剧里,大炮怕是当场就被陆闯赐死了。   现实里的眼下,陆闯轻嗤着甩话:“就你那破床,还分一半?上回臭得没把我熏死,这回想熏死三毛?”   “我床哪里臭了?”大炮无辜得像能马上让这火热的夏天飘起冬雪。   瘦猴子真是快被大炮的愣头愣脑给整无语了:“说你的床臭就是臭!你歪什么话题啊!”   “可我的床确实没——”辩解到一半,大炮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闯哥!你就是同意三毛回来了是吧?”   陆闯看也没看他们,又往乔以笙的碗里夹菜,也没管乔以笙吃不吃得完:“又不是我让他走的。他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   乔以笙乐得不行,小说怼他:“喂,你直接说你同意,会死是不是?非得兜圈子。”   “你管我?”陆闯狭眸,藏在桌底的手悄无声息摸进她裙子里,轻轻掐一把她的大腿肉。   “……”乔以笙又羞又恼。   也就是现在大炮和瘦猴子他们全部沉浸在小刘可以回归的喜悦之中,没有注意这边。   但原本乖乖巧巧趴在乔以笙脚边的圈圈站起来了,两只前爪扑到乔以笙的膝盖上,朝陆闯的咸猪手直吠。   乔以笙夸张圈圈:“吠得好,他就是臭流氓。”   陆闯不屑地打击圈圈:“你就是我嫉妒我,这是我老婆,我想摸就摸,你只有眼馋的份。”   察觉他的手还在往上,乔以笙忙不迭按住他,直瞪眼:“差不多行了你。” 第624章 裙   陆闯并没有收回手,饶有兴味地与她咬耳:“你穿裙子不就是为了方便我耍流氓?”   他裹挟着酒味的呼吸扑进她的耳朵眼里。   乔以笙啐他:“少点不要脸行不行?我以前又不是没穿过裙子?我穿裙子只为了我自己漂亮,让我自己心情愉快。”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不好意思承认?你又不是没有前科,第一次来酒店找我的时候,你不就故意穿了条布料那么少的。”流氓还在耍,陆闯将无赖也耍起来,“反正在我看来,你就是采纳了我的意见,方便我耍流氓。你最近穿裙子的频率就是比之前高了。”   “你还敢提?”因为他的作怪,乔以笙的气息已然有些不稳,“不是你最近发神经,未经我的允许买了那么多裙子塞我的衣柜里,把我的裤装都换走了?不然我穿裙子的频率怎么会比以前高?”   陆闯调笑:“身为你的老公,怎么能不为你一掷千金?那些漂亮的裙子,不穿我老婆身上,就是暴殄天物。”   眼瞧着大炮和瘦猴子那边正怂恿着小刘过来给陆闯敬酒,乔以笙心惊肉跳:“别玩了,都是人。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   即便她强行按住了他的手,也无法阻止他指尖在她皮肤的轻挠。他平时就算是随便在她的脸或者手上摩挲,都隐约有电流,何况现在那般敏感的位置。   而且圈圈因为陆闯在欺负她,一边吠还一边想帮忙扒拉陆闯的手,没扒拉成功,反倒拖她的后腿扯她的裙子。   白白给陆闯添了笑料。   在小刘和大炮、瘦猴子一群人拥到面前来之前,陆闯到底暂且放开了她,还假惺惺体贴地帮她拉严实裙摆,并将圈圈从她膝盖推下去。   最后这个小动作在乔以笙的理解里,完全就是陆闯警告狗子,别在他忙的时候趁机骚扰她、和他争宠。   乔以笙反倒主动给圈圈亲亲抱抱举高高——狗子这体型,她自然是轻易抱不动,所谓的“举高高”也就是抓起圈圈的两只前爪。   小刘其实不仅仅是来给陆闯敬酒的,也是来给乔以笙。   “哥,姐,谢谢你们还愿意理我,我今天在这里正是给你们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小刘深深地鞠躬,直起身体后就要把整杯酒干掉。   大炮快速抢过小刘的酒杯:“你他妈脑子砸坏了,我刚不是让你杯子里装点饮料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乔以笙算是发现了,平时大炮在她面前非常地文明,大炮在他们这一群兄弟里现的原型就是不带脏字不会讲话。   以前陆闯还会教训一下,现在已经教训不过来了。也是因为大炮没有蹦出更脏的字眼。   瘦猴子和大炮打配合,从专门为乔以笙单独准备的橙汁里,给小刘也倒了一杯,换到小刘手里:“对嘛,等过些天伤全好了再喝酒,今天你先用饮料代替酒。”   小刘原本嘴犟,非说没关系。   陆闯撂话:“你要喝就喝,能保证一杯就下肚不会毁掉今晚的散伙饭,让所有人陪你进医院照顾你,你就喝。”   小刘这才犯了怂,迫于陆闯的淫威,乖乖换成饮料杯。   乔以笙率先和小刘的杯子碰了碰:“早点回光华嘉业,杜叔叔怪念叨你的。”   陆闯不太爽地斜了乔以笙一眼。   乔以笙知道他不爽在哪里。   就是少了小刘之后,杜德友那边还没接上一个得力的新助手,导致光华嘉业那边原先只需要小刘负责转达给陆闯的事情,变成杜德友亲自和陆闯沟通。   有几次他们开视频会议,乔以笙就在旁边,听见了杜德友询问陆闯关于小刘的去向。   不能说非小刘不可,但短期内确实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人能顶替小刘原先的位置。   何况小刘负责的还不止光华嘉业一家公司。   现在乔以笙的话等于给小刘透底,传递着“陆闯需要小刘”的意思。陆闯怎么可能爽?   小刘一副又要哭了的表情:“我也很想杜总。”   瘦猴子最精,帮小刘补了一句:“三毛想杜总,最想的是还是闯哥。”   乔以笙暗暗发笑,深知瘦猴子这也是清楚陆闯会在某些细枝末节自己跟自己较劲。   当然是不止小刘敬酒,趁着气氛正高,大家都在小刘后面一个接一个地灌陆闯。   场面只比陆闯上回在车场里过生日更为热烈。   陆闯今晚倒没再使出装醉的招数。   一行人在车场里吃喝结束之后,集体转移去了前面的卡丁车车场里。   车场属于自家的,加之是卡丁车,即便喝了酒,一伙儿也是想开就开,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空旷的车场上空,闹腾声不止。   乔以笙和陆闯今晚则没下场,坐在场边的看台里,边吃烧烤边观赏他们在跑道里的风驰电掣。   白天下过雨,所以今夜不比往常热,这个时间甚至时不时拂过一阵清爽的晚风。   看台的座椅也没有残留阳光的余温,陆闯还是以此为理由,让乔以笙坐他的腿上。   乔以笙早料到他居心叵测了,尤其他还让瘦猴子把圈圈带到底下去遛弯,减减肥。   果不其然,坐了没一会儿,陆闯的小心思就暴露了。   乔以笙必须承认,这样的场合,裙子确实非常方便。   咬了咬下嘴唇,她喘着气,一句话分了三次才问完:“你是不是还对女人的裙子专门做了研究?”   譬如她今天身上穿的这条,收腰连衣裙,她站起来的时候裙子长至她的脚踝,裙摆也比较大,坐下去是不得不堆一点在腿上的,否则就拖地了。   也正因为裙摆大,在裙摆的遮挡之下,很难叫人看见陆闯的手在对她做什么。   他们坐的是主席台的位置,所以座椅前有桌子。乔以笙一只手在抓着吃到一半的烧烤,另一只手就攥在桌子的边缘,双肩抑制不住地轻轻地颤抖。   陆闯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脸颊蹭在乔以笙的手臂,还低低笑着问乔以笙要烧烤:“不能浪费粮食,你不吃,就喂我吃。嗯?”   “吃个鬼。”出声后乔以笙才发现自己的音色娇娇的,连她自己听着都一身鸡皮疙瘩。   陆闯的眸色暗两分:“乔圈圈,你还给自己附了女鬼的属性?” 第625章 粝   乔以笙:“……”   陆闯自顾自又笑:“你要当女鬼也行。反正和女妖精一样,都是吸食男人精气的。”   现在究竟是谁在吸谁的精气?乔以笙已经懒得吐槽他倒打一耙的操作了。   她选择用他想吃的烧烤堵住他的嘴。   陆闯还真能一心二用,咬了她帮忙送到嘴边的羊肉串。   他咬上羊肉串的同时,乔以笙的手随她身体的瑟缩抖了抖。   陆闯咀嚼着刚咬进嘴里的肉,啧声:“乔圈圈,稳着点,也不怕烧烤签子不小心戳到你老公的嘴。”   “戳到也是你活该。”乔以笙缓了好几十秒才气咻咻怼了他。好歹她手里抓着的烧烤只有一根签子能戳到他,而他刚刚却对她多加了一根手指,猝不及防地……   乔以笙忍不住又补了句:“最好戳烂你的嘴。”   陆闯已经下咽了嘴里的肉,老神在在地说:“乔圈圈,讲话注意点,现在不是你手里的烧烤签子会戳到我的嘴,而是……”   “闭嘴吧你。”乔以笙又把羊肉串堵到他嘴边。   陆闯笑,笑得特别坏。当然,他的手比他的笑更坏。   乔以笙和他打商量:“等你吃完这串羊肉串,差不多了,别玩了。”   终归大庭广众之下,她很担心一会儿有人跑来看台找陆闯。   她现在的注意力分成两半,一半是陆闯,另外一半就是随时注意看台底下赛场的情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多认真看他们的卡丁车比赛。   “谁在跟你玩了?”陆闯毛绒绒的头发蹭在她手臂皮肤上,令乔以笙痒痒的。   他的呼吸也越来越重:“放心吧,大部分人是有眼力见的,懂得不要随便来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不懂的,瘦猴子也会交待的。把圈圈交给瘦猴子,瘦猴子心里其实就明白了。”   乔以笙并没有被安抚到,反而愈加臊得慌:“瘦猴子明白什么啊明白。”   陆闯的吐息声传出:“……乔圈圈,你这种反应,会直接影响我的手指被你弄断。”   乔以笙:“……”什么跟什么啊,她才快难受死。   脸烫得不行,因为不知道她能干什么,所以下意识间她又抓起一个烤馒头递到陆闯嘴边:“吃!”   “这么凶?气还能这么足?”陆闯咬了一口,并没有执行“食不言”的用餐礼仪,边咀嚼边说话,导致他有些语焉不详,“看来你最近的体力被我练得可以。”   怎么吃东西也塞不住他的嘴啊?乔以笙哼哼道:“就这样而已,能费多少体力?”   玩的主要是新鲜和刺激罢了。   “明白了。”陆闯别有意味,“乔圈圈,我都是你老公了,你还跟我拐弯抹角。”   “去你的拐弯抹角。”乔以笙示意手里的烧烤签,警告道,“你现在的命在我手里。”   “喂,我的命不是一直都在你手里?”陆闯的喉咙溢出低笑。   因为他此时侧着脑袋,脖子就贴在她的手臂上,所以乔以笙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喉结的滚动。   她也没想到,她已经足够了解陆闯浑身的男性特征了,他却仍旧会推陈出新,给予她不同的享受。   譬如他的这个性感突出的喉结,除了视觉上看他吞咽口水间和她亲手摸碰的触觉,现在怎么还能经过她手臂皮肤的摩擦,带来战栗的体验。   当然,她很清楚,此时此刻带来战栗的不仅仅有他的喉结,还有他的茧子。   打拳和他自己不好好包养所造成的他手指的粗粝,令乔以笙感到心疼,如今却也成了乔以笙的欲罢不能。   没被其他男人摸过,所以她也不清楚是否她只对陆闯手指间的茧子与她皮肤的摩擦也会高度敏感。她这辈子怕是也没机会搞清楚了。她心里也认了,或许真的是只有陆闯才能产生的效果。   眼下,也必然有他茧子粗粝的缘故,存在感才能如此之强吧。   在乔以笙从有些混乱的思绪中神魂归体时,发现空了。   陆闯似乎终于不玩了。   而乔以笙的眼前仿佛看见水库泄洪。   陆闯的手臂揽到她的身前来,她发现了他指尖亮晶晶的水光。   乔以笙还没反应过来,水库的泄洪口就又被堵了。堵住泄洪口的已然是庞然巨物。   “……”乔以笙抬头,满眼又是璀璨的漫天繁星。   -   或许对陆闯来讲很不一样,但从乔以笙的角度,散伙和没散伙,区别不大。   而车场改建多功能体验馆的项目,竟然递到了留白建筑事务所来。   递项目的人是养好伤后复工的小刘,换言之,不是以陆闯的名义,是以陆大老板的名义。   乔以笙知道这个项目是陆闯私人的,但找留白建筑事务所,陆闯可没预先和她打过招呼。   所长亲自接待的小刘,因为最近霖舟的商界许多人都有所耳闻,有家异军突起的神秘新公司,不知不觉间吃掉了很大一部分市场。   而这家新公司此前还跟陆氏集团抢过项目,虽然最后没抢到手,但打击了项目原先的规格。   有人认为因为当时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是陆家晟,是陆家晟的能力不足导致的。也有人分析,对方最初的目的就可能不在于抢到手,所以留有实力,否则陆家晟必然会被击垮。   那段时间乔以笙记得,陆闯是为了分散陆家晟对她的注意力故意搞事情,代表着他的势力第一次明确地和陆氏集团发生对抗,面临暴露的风险。   陆闯原先是要尽可能拖延被陆氏集团调查到幕后老板的时间。   现在的情况和当时不同了,陆闯改变策略,公司逐渐在商界各大领域冒头,调查他的已经不止陆氏集团。   今次小刘来递项目,便是以这家新秀公司的名义过来的。   小刘在所长办公室里聊了一会儿,所长就把薛素请去,并让薛素带上了乔以笙。   乔以笙见到小刘还愣了愣。   小刘只是保持着杜德友助理的身份和乔以笙打招呼:“乔工,你好,又见面了。”   所长此前也是在杜德友身边见过小刘的,笑着和乔以笙说:“我刚刚就以为是杜总让小刘同志过来讨论霖贡项目第二期工程的事情,结果我想错了。”   由此乔以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离开所长办公室之后,乔以笙的第一件事毋庸置疑是给陆闯发消息。 第626章 甲方   陆闯说:【就是想当你的甲方爸爸,当一个不懂你设计理念的甲方爸爸,让你这个乙方因为对牛弹琴而天天受气,回家找你老公说理求安慰】   乔以笙气笑了,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他小心眼地记仇到现在?   不过说真的,乔以笙到现在也不乐意陆闯当她的甲方:【不好意思噢,不会给你气我的机会,这个项目薛工大概率不接】   陆闯:【啧,有钱不挣?】   乔以笙解释,薛素今年手里的项目已经很多了,暂时接不过来,如果陆闯同意的话,所长会匀给其他两个设计组。   再者,这种多功能体验馆的建筑类型,不在薛素擅长的范围内。   乔以笙也是好意为陆闯考虑:【陆大老板,别感情用事,你就算找其他建筑所合作,你老婆也不会介意的,她又不是小气的人】   她觉得自己猜到陆闯的心思了。   综合考量,留白并不是此次体验馆项目的最佳选择,陆大老板底下的员工必然做过方案给他看。   他就是以这种方式把选择权给到她手里,如果她喜欢或者愿意做这个项目,他就肥水不流外人田,即便留白不是最佳选择,他也无所谓。如果她不喜欢或者不愿意做这个项目,他就再去挑其他建筑所,也就不用特地跟她解释,为什么这个项目不找留白。   陆闯还是多问了两句:【确定不挑战挑战?乔圈圈,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顶头上司不做,你就跟着不做了?】   乔以笙笑:【男人,你心里的小九九我已经摸透了】   陆闯不满:【啧,讲清楚,摸透我什么小九九?】   乔以笙打趣:【一心考虑你老婆的小九九】   陆闯被她顺了毛,夸赞道:【乔圈圈,你对你老公越来越了解了】   乔以笙收起玩笑,认真回答他前面的问题:【挑战在我的理解里,是自己加把劲,跳起来能够得到。但也要清楚自己的能力在哪里,如果跳起来也够不着,没有那金刚钻就不去勉强揽瓷器活,量力而行,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甲方负责】   【该抓住的机会我会抓住的,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磨练。谢谢你】   结束了认真之后,乔以笙又在末尾故意补了句:【下次有其他合适的机会再合作吧,陆大老板】   陆闯:【乔圈圈,这么喜欢喊‘陆大老板’,今晚让你喊个够】   乔以笙:“……”   陆闯没有吓唬她,当天夜里,他们就是把工作中没能达成的甲方与乙方的关系,补在了床笫之间实现。   产生了如下的对话——   乔以笙:“……陆大老板,还不满意吗?”   陆闯:“什么态度?嗯?才改两版就受不了了?”   乔以笙:“听起来您好像不是不满意我提交的图纸,而是不满意我这个设计师?”   陆闯:“嗯?从哪里感觉到我不满意你的?你可是我费尽心思花大价钱专门请来的,怎么可能不满意?我就是想从各方面考察,乔工你的业务能力究竟到达哪个层面的水平。”   乔以笙:“陆大老板高看我了,我只是初出茅庐籍籍无名的小建筑师,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陆闯:“我现在不是就带着你在学?图纸都是改出来的。”   乔以笙:“我可以退还定金,请您另请高明。”   陆闯:“太迟了,乔工,现在不是你说不干就能不干的。”   乔以笙:“那陆大老板说吧,第三版还有哪里需要修改的地方?”   陆闯:“慢慢磨,乔工,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改出来,改到我满意为止。”   乔以笙:“辛苦陆大老板了,还来亲自跟我对接工作。”   陆闯:“毕竟是乔工你,除了我,还有会能和你对接?”   乔以笙:“……陆大老板,时间不早了,要不今晚还是先改到这里为止?”   陆闯:“乔工,你在求我吗?”   乔以笙:“……”   陆闯似笑非笑:“求我的话,乔工是不是应该放软声音,放软态度?”   “……”她现在还不够软吗?尤其和他的硬对比之下。她在目前的实际工作里,哪有遇到过比陆闯更难缠的甲方?   乔以笙蓄着水光的眸子带着她自己都看不见的娇媚瞋他一眼:“陆大老板,资本家的剥削可别太过分。”   “不剥削的资本家,怎么能当得好老板?”陆闯调笑,然后口吻跟哄小孩似的,“乖,乔工,身为乙方,应该全心全力地满足甲方提出的任何要求。”   乔以笙想说,这个“任何要求”里,可不包括卖命。眼前闪过白光的时候,她的脑海维持了几秒钟的空白,她真觉得自己可能死过去上天堂了。   而在“死”之前,乔以笙记起的是,以前欧鸥曾提到过一个词,叫做电动马达。   之后乔以笙是因为陆闯在她耳边讲的话回神的。   更准确点形容,可不是“讲话”那么简单,而是警告:“乔圈圈,‘大老板’这个后缀只能属于我,以后对你工作上真正的甲方,不许带上类似的称呼。”   乔以笙刚刚没死成,现在又要被他无语死。要她不断称呼他陆大老板的是陆闯,现在完事后反悔和不高兴的也是陆闯。男人可真是善变。   永远喜欢乱吃飞醋,平白无故给他自己添堵。   乔以笙吐槽:“你怎么不干脆把‘甲方爸爸’也给垄断了?”   陆闯还在用纸巾帮她擦着,闻言道:“我有说不垄断吗?你只是快一步抢了我的话。”   他伏上来,啄了啄她的嘴唇:“你工作上的甲方,就纯粹是甲方。你的‘甲方爸爸’‘金主爸爸’,只有我,所有类似乱七八糟的称呼,只能用在我身上。”   乔以笙故意埋汰他:“你也就只能用这种自我安慰的方式假装和我爸爸的地位是平起平坐的了。”   陆闯的眸子微微眯起,眯出危险的气息:“乔圈圈,我不信这么久了你还不长记性,还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跟我多讲点好听的话。”   当然长记性,她就是一时忘形,忍不住怼他呗。乔以笙能屈能伸地圈住他的脖子:“陆大老板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有您才是我的甲方爸爸、金主爸爸,其他人没资格享受和您一样的待遇。” 第627章 现实   陆闯露出满意的表情:“嗯,既然你表现这么好,那甲方爸爸最后再奖励奖励你吧。”   说罢陆闯被子一掀,将乔以笙一起裹进去,不顾乔以笙的尖叫与推搡。   ……乔以笙觉得她嗓子迟早得废。   -   这个夏天,因为陆闯,乔以笙过得异常火热。   九月中旬的秋意降临时,霖舟商界的温度不降反升——短短一个月内,陆闯破坏了此前维持多年的陆氏集团一家独大的格局。   当然,在外人眼中,只知道是一家姓马的澳洲华侨投资控股的新秀公司近年来在大家都没发现的情况下,投资不同的公司默默地吃掉了政府对贡安的各种扶持计划以及霖舟政府与贡安政府的合作项目,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此前那个被光华嘉业竞标成功的霖贡互通工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它对陆氏集团的针对性,在悄悄抢占了霖舟周边与贡安相接板块的市场之后,又以迅雷之势在霖舟铺满各个商业板块与陆氏集团的正面对抗。   在对抗之中,陆氏集团因为一些隐匿的陈年积压的问题,爆了几个雷。   某种程度上来讲,陆闯的对手不是陆家晟和余亚蓉,而是陆昉。   同时乔以笙又清楚,如今的陆昉根本连陆闯的对手都够不上。即便这些年来,陆闯所能掌控到陆氏集团的内部情况,均和陆昉毫无保留地分享,陆昉一直以来也对商界保持高度灵敏的关注。   乔以笙想过陆昉会不会为了保住陆氏集团,爆料陆闯。虽然陆闯对陆昉始终保密自己的商业版图,但陆昉不可能猜不到针对陆氏集团的这家新秀公司背后的老板是陆闯。   爆料了陆闯,陆闯这个“内贼”将被踢出陆氏集团,陆闯又是乔以笙的丈夫,乔以笙也将遭受质疑,面临被内部抵制。   但没有。   其实如果陆昉这样做,无可指摘,陆闯也做好了准备。反倒是他没这样做,连乔以笙都不认为陆昉是顾及他和陆闯此前多年的兄弟情义,而恰恰是因为陆昉考虑到爆料陆闯,也动摇众人对陆氏集团的信心。   试想一下,在作为定海神针的陆清儒去世之后,陆闯不仅有自己的稳固根基,还能联手吃里扒外的陆氏集团的接班人深入陆氏集团内部,外人怎么可能看好陆氏集团?   陆昉因为精力不济病倒了——且不论陆昉如今是否拥有与陆闯成为对手的能力,光是陆昉的身体,就限制了陆昉的正常发挥。   陆闯去医院探望陆昉,何润芝对陆闯有很重的防备心理,不愿意放行。   自从知道陆昉的二次残疾是杭菀造成的,何润芝不再成天把自己关在佛堂里,尤其陆昉还不顾身体的状况非要插手陆氏集团,何润芝就和杭菀一样,几乎成了陆昉的影子,陆昉去哪儿何润芝跟到哪儿。   陆昉劝退过何润芝,何润芝还是阳奉阴违,只是不和陆昉同行,仍旧跟在陆昉后面去公司,不出现在陆昉的面前,待在公司楼下独自捻着佛珠等待陆昉回家。   陆家晟嫌何润芝丢人现眼,跟何润芝大动干戈,也没能将何润芝从公司驱逐。   何润芝的生命里,仿佛只剩下她的儿子,陆昉是她活着的依托。   最后因为陆昉的坚持,陆闯还是成功进去病房了。   杭菀也退到门外,将时间和空间暂时留给他们兄弟俩。   陆闯关心了两句陆昉的情况,了解陆昉个人对继续工作的意愿。   陆昉没回答陆闯,他维持着杭菀离开前帮他坐起来靠在床头的姿势,问陆闯道:“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怜?”   “二哥可怜在哪儿?”陆闯反诘。   陆昉看上去似比先前更清癯:“两个女人都以爱的名义,拘禁了我的灵魂。”   陆闯无法回答陆昉。   陆昉倒并未等他的回答,轻轻咳了咳,又说:“确实也是我自视过高。”   陆闯勾唇:“二哥这么快就受到打击,自我怀疑了吗?”   “不是自我怀疑,”陆昉轻嘲,“是认清现实。”   “认清现实”四个字,陆闯和乔以笙私底下在讨论杭菀的时候,曾得出过这样的结论。   关于杭菀如今放任陆昉进入陆氏集团施展拳脚,恐怕并非因为杭菀没有办法阻止陆昉,而是杭菀以退为进。   陆昉的身体支撑不住,是陆闯和乔以笙也能预见的,遑论杭菀?先前陆闯和乔以笙是以打击杭菀的目的来邀请陆昉来参与接管公司的,其实从长远来讲,对杭菀是一次彻底掐灭陆昉梦想的机会。   无论杭菀怎么告诉陆昉,他的身体撑不起他的野心,也不如陆昉亲自体验力不从心来得效果好。   眼下陆昉讲的话,可以说验证了陆闯和乔以笙的猜测,陆昉果真深受打击,想主动放弃。   刚刚陆昉问他,会不会觉得他可怜,陆闯的答案一直是否定的,因为陆闯本身就特别厌恶“可怜”或者与之相似的“同情”,也就不会将这样的情绪用到别人身上。尤其他面对的还是,他深知自尊心同样非常强的陆昉。   只是当此时此刻陆昉说出“认清现实”,陆闯的内心深处生出一丝熟悉的悲哀。   熟悉是因为,陆闯曾经也“认清现实”主动放弃过某些东西。   随之而来的也是庆幸,陆闯庆幸自己是幸运的。   他没有对陆昉多说什么,只道:“这如果是二哥你最终的决定,我尊重二哥的选择。”   话毕,陆闯也没多逗留,迈开步子往外走。   手握上门把手时,陆闯停住:“最后想问二哥一个问题。”   陆昉没说让不让问。   陆闯径自继续出声:“你当初真的不知道,杭菀是背后操纵匿名邮箱致使以笙遭遇许哲绑架的人?”   事实上陆闯根本没等陆昉的答案,就打开门走出去。   好像只是随口一问,无所谓答案。   又好像,心中已经有自己的判断。   杭菀在这之后间隔不过五秒就进来病房。   走到病床旁,她问:“二哥要不要躺一会儿?”   陆昉一声不吭。   杭菀弯腰,轻轻抓起陆昉的手,覆到她的脸上,摸了摸:“没关系的。本来就和二哥你无关,二哥你只是知情而不报,不是二哥你做的,都不是二哥你做的。” 第628章 开脱   “是小闯不对。之前明明一心一意地要报仇,却和乔小姐牵扯不清。”   “既然他非要和乔小姐牵扯不清,那我们干脆帮他把乔小姐拉入伙。小闯却又不乐意。”   “他要是和乔小姐玩玩,我们也可以不在意。可当时他如果能同意和婧溪的婚约,拿到股份,也得到婧溪这个助力,是报仇的捷径,小闯偏不选择。我知道二哥你不方便劝他,需要维护和他的兄弟情义。没关系,我帮二哥你逼一逼小闯。”   “事情也确实是我没办好。那个许哲后来脱离了我的掌控,想要乔小姐和小闯的命。但也因为这件事,我们确定了在小闯心里,乔小姐比报仇重要。明明知道他去赴约,面临暴露的风险,他还是去了,直接下了决定才告诉我们。我们除了配合他尽力降低他暴露的可能性,没有其他选择。”   “这是小闯对我们的背叛。是他先背叛我们的。”   “既然他以他的私心和利益和为优先,我们为我们自己打算,也没有错。二哥你不必为你知情不报感到愧疚。”   “就算没有发生那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小闯按照我们原先的预想,拿到了陆氏集团,也会像现在一样,和你分道扬镳的。二哥你不是很清楚,从一开始他和你的目的其实就不一样。”   “小闯怪你知情不报,你很冤,因为我是个疯女人,你拿我没办法,你也必须保住我,因为你已经被我害得离不开我了。”   在杭菀讲述上面这番话期间,陆昉的神情始终毫无波澜,仿佛一点也没听进她的话。   直到杭菀落座病床,吻上他:“二哥,这样开导你,帮你开脱,你心里舒服很多吧?我知道,每一次,你也是这样默默安慰你自己的。这些也的的确确是你包庇我的合理理由。”   陆昉咬破了杭菀的唇,推开杭菀。   但没有推动。   她抱住陆昉,脸贴在陆昉的胸膛:“二哥。我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陆闯在掐她的脖子。   杭菀还是没有松开他,眼睫一眨,眼泪从她的眼眶滑出:“好,你不想要孩子,我们就不生。没关系。”   陆昉揪住了她后脑勺的头发,猛地一扯。   杭菀这才因为痛意本能地脱离他的怀抱,往后仰头,瞬间对视上陆昉泛着幽淡冷光的双眸。   愤怒、厌弃甚至恨意,种种令她刺目的情绪交杂在他落于她脸上的眼神中。独独没有她所期盼的爱意。   杭菀早已习惯了。   习惯得近乎麻木。   但这麻木并不妨碍她一如既往地带着她的爱意忍受着疼痛抚摸他的脸:“二哥,我很爱你。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你最近一门心思投入在工作里,内耗很厉害,需要好好养身体。”   陆昉仍旧撕扯她的头皮,就像之前掐她的脖子一样,似要她死。只是场面看起来不如此前掐她脖子时那般激烈。   更像平静流水下暗藏波涛汹涌。   杭菀感觉头皮已经不属于她了。   最终陆昉还是慢慢泻了力气,剩手指不甘心一般继续揪着她的头发。   杭菀握住他的手,带着嘴唇上之前被他咬破之后残留的淡淡血腥味,重新吻上他。   陆昉没有再动手推她,但也没有回应她。   杭菀没有闭眼,与他无声地四目相接。   慢慢地,他眼里的愤怒、厌弃、恨意、不甘等等逐渐消退。   但也没有其他情绪了。   这对杭菀来讲,却已经是他给予的最好的反馈。   杭菀缓缓地旋出温柔的梨涡,结束这个吻之后,轻声说:“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二哥你想的话,一会儿婆婆回去休息之后,我们可以——”   她话没讲完,陆昉那只尚揪在她后脑勺头发的手,将她往下按进他的双腿间。   -   今晚乔以笙在事务所加班,提前和陆闯打过招呼,让陆闯不用来接他,晚饭也没办法和他一起吃。   九点多乔以笙在事务所门口和同事分道扬镳后,散着步往公寓方向走,边走边给陆闯发消息,问他今晚是不是又加班到十点多回来。   商界新贵马先生在霖舟露了头角之后,几乎没有不加班的日子。乔以笙习以为常。   陆闯回复得很快,回的语音:“想我了是不是?嗯?”   刚刚发消息是担心他正在忙,现在既然他能回语音,乔以笙便也与他发语音:“是你想我了吧?”   陆闯轻嗤:“乔圈圈,不要口是心非栽赃给我,你好好承认想我了,我也许能考虑放下我繁忙的公务立刻变到你面前去。”   乔以笙十分敏锐地马上往自己身后张望,果不其然,一眼瞧见了跟在斜后方沿着路边缓慢行驶中的陆闯的车。   她没有停下脚步,继续一个人往前走:“你确实需要立刻变到我面前来,我现在正在被一个变态跟踪。”   陆闯:“噢?有多变态?”   乔以笙:“要多变态有多变态。”   很快,陆闯的声音直接出现在她的身后:“那你小心点,别被变态跟踪狂给掳走了。”   然后乔以笙便被他当街掳进车子里。   系上安全带,乔以笙问:“今天事情少?”   陆闯重新启动车子:“放心吧,我没骗你,之后我还是能比较清闲的。”   乔以笙笑:“我管你清闲还是忙?又不影响我。”   “怎么不影响你?”陆闯乜斜眼,“虽然次数多少我的质量都很高,但我太迟回家你忍得太辛苦。”   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开车,乔以笙就上手打他了。明明他才是永远喂不饱的大yin虫,却总将她形容成如狼似虎的饥渴怨妇。   两三分钟就到公寓楼底下了。   乔以笙解开安全带:“你今天去探望陆昉了是吗?”   “嗯。”陆闯随乔以笙一起下车,“他虽然说放弃了,但那股不甘心还在。”   乔以笙逡巡他的表情:“你不仅仅只问了他还回不回陆氏集团吧?”   “离开前和他挑明了。”陆闯承认,“要分道扬镳,就分得彻底一些。”   乔以笙未对他的选择持异议:“我们以前讨论过,我最初认为杭菀不像匿名邮箱的主人,原因在于邮箱主人神秘又谨慎,而杭菀无论在我面前说漏嘴车祸,还是透露我爸爸是你引荐的,两件事的手段都不高明。” 第629章 共   “我们也猜测过,杭菀是故意不高明。除了我们原先猜测的那些目的,杭菀并不担心引发我们对她和陆昉的怀疑,估计她还有一层目的,就是让我们在推测她行为背后的动因时,猜忌陆昉(第395章 )。”   “善意一点想,杭菀是给你敲警钟,提醒你别太信任陆昉;恶意一点想,杭菀是动摇你和陆昉的兄弟情义,加深你和陆昉之间的隔阂。”   算是杭菀对陆昉知情不报的隐晦的揭露和佐证。   当然,乔以笙个人不认为杭菀会好心地为陆闯考虑,所以倾向于后者,杭菀仍旧为的是私心。   但无论如何,陆昉不无辜。杭菀为了陆昉而做出的所有行为,都不是陆昉能开脱的借口。   陆昉同样是为了他的私心才知情不报的。   这里面的私心,可不仅仅是陆昉离不开杭菀所以必须袒护杭菀那么简单吧。在某些有利于他的事情上,他心里必然也是有计较的,他的知情不报何尝不是对杭菀所作所为的一种默许?   倘若日后算起账来,事情全是杭菀擅作主张为他做的,杭菀的个人行为与他无关,他一个被杭菀所害、被杭菀控制的残废,也无能为力阻止杭菀,所以他清清白白地隐身在杭菀的背后。   陆闯淡淡道:“我二哥他确实已经和杭菀是一体了。”   乔以笙觉得自己也窥探到了。   固然陆昉的人生是被杭菀毁掉的,现在来看陆昉和杭菀之间显而易见谈不上一方完全压制住另一方。   某种程度上他们已经形成共生关系:陆昉生活琐碎的方方面面需要杭菀的照顾,同时杭菀的精神层面寄托在了陆昉身上,只要陆昉愿意,可以轻而易举影响甚至控制杭菀。   他们相互依附,又相互控制。   基于此,乔以笙推断陆昉为默许,是一种克制。   她相信陆闯没有看走眼,陆闯的判断没错,陆昉对陆闯没有恶意,陆昉与陆闯的交好,大部分出自于真心,就像陆闯对陆昉大部分时候也是信任的。   但陆昉无疑和陆闯一样,在这份兄弟情义之中都为了自己而对对方有所保留。   陆昉和杭菀也无疑是了解彼此、知根知底的。乔以笙不敢细思,陆昉是否曾经用他的意志无形中影响过杭菀去帮他推动陆闯。   ——嗯,不敢细思,所以到此为止,不用再细究。   陆闯和陆昉也已经以最体面的方式正式而彻底地分道扬镳了。   陆闯此时的语气虽淡,乔以笙也感受到陆闯对陆昉的一种……悲悯?不,悲悯是不恰当的,陆闯不会用他自己所讨厌的“同情”和“可怜”去看待陆昉,故而“悯”字应当去掉,最多留个“悲”。   “悲”是正常的,毕竟在过去陆家的生活中,陆闯唯一得到的善意是陆昉给予的,他们的兄弟情义也货真价实。   乔以笙牵住陆闯宽厚的手掌,翘起唇角,故意打趣道:“我们也是一体的。”   她指的自然是,她和陆闯的夫妻关系。   陆闯却又歪曲她的意思,满眼促狭:“很着急啊乔圈圈,这不是差几步路就到家里了?到了家里你想怎么一体就怎么一体,想一体多久就一体多久。”   乔以笙立即想先回家,把门反锁,不让他进。   然而她刚刚牵了陆闯的手,此时反倒成为她的桎梏,被陆闯给栓了严实,根本甩不开他。   陆闯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手指轻挠她的掌心:“别欲擒故纵了乔圈圈,我早下班和你过夫妻生活,你心里甜成蜜了。”   乔以笙不得不让他失望:“抱歉哦,下午生理期来造访我了。”   陆闯笑意不改:“那正好,你可以再练练你的其他功夫。”   “……”乔以笙吐出一字诀,“滚。”   到底陆闯还是照顾到她生理期又加班,只是口头上说说过瘾而已。   不过乔以笙从卫生间回来卧室时,见到的仍旧是脱光了靠坐在床头被子很随意地搭在腰腹间的陆闯。   结婚之后,他越来越放飞,在家里不爱穿衣服的毛病日渐严重,luo睡也成他的习惯了。   此时陆闯不知在平板电脑上翻阅什么,问她道:“你今年的年假还有多少?”   “我哪里还有年假?”乔以笙落座梳妆台前擦护肤品。她都不知道已经请过多少次假了,别说年假,即便婚假抵扣了,她也倒欠工作日。留白能不解雇她,她可感恩戴德。   陆闯没说话了,继续翻阅着他的平板电脑。   乔以笙被吊了胃口:“你干什么问我年假?”   她猜测:“别告诉我是要找我度蜜月?”   陆闯嗤笑:“乔圈圈,你暴露了你的着急。”   “呸,”乔以笙啐他,“我是想告诉你,今年断绝了度蜜月的念头,我没有时间能腾出来满足你的蜜月愿望。”   “啧,”陆闯咋舌,“有你这样当老婆的?不仅自己掐灭老公给你准备浪漫惊喜的机会,还给你老公泼冰水。乔圈圈,我可是还没断药,小心我被你打击多了,随时复发病情给你看。”   确实,陆闯的药还没吃完。也因为药,两人暂时没有备孕。陆闯的复通手术也就不着急做。不过陆闯跟她坦诚他不着急做复通的原因也有男人的本性作祟,想多享受不做措施的最亲密接触。   乔以笙哪可能受他威胁,很无情地说:“噢,那你复发吧。”   口头上逞能得罪陆闯的后果就是,夜里睡觉乔以笙切身体会到何为“yu火焚身”。他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乔以笙要被他逼疯了。   陆闯坏透顶,还往她耳蜗笑话道:“乔圈圈,你的忍耐力有待提升。”   乔以笙恨恨地咬牙,伸过手去,反击他。   陆闯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但乔以笙根本没得意多久,她的反击对于陆闯而言,其实更像享受……   -   回头乔以笙就忘了细究陆闯,究竟是不是想度蜜月。   说实话他们连办婚礼都抽不出时间,蜜月就更不敢想了。   坐在工位里,乔以笙翻了翻自己电子日历上的工作安排,耸耸肩,继续专注于电脑上的图纸。   莫立风突然发来消息时,乔以笙的脑袋充斥着面对电脑太久的昏胀感,也因为有阵子没联系而怀疑自己是否眼花。 第630章 奖   点开和莫立风的对话框,乔以笙看到两个字:【恭喜。】   她很懵,第一个反应是莫立风现在刚看见她之前发在朋友圈里的领证官宣,于是回复:【谢谢师兄】   莫立风:【可以开始办签证、订行程了】   乔以笙愣住:【办什么签证?订什么行程?】   莫立风:【你不去现场领奖?】   乔以笙愈发满头雾水:【?】   莫立风:【没看到?】   说完这句莫立风甩过来一张名单。   全是英文,乔以笙第一眼就捕捉到几个熟悉的单词——此前她参加的建筑设计大赛。   但她的脑筋仍旧没转过来,只是问:【评选结果出来了是吧?】   莫立风:【嗯】   乔以笙:【好的,谢谢师兄分享资讯,我这就看看都有哪些作品获奖了,好好学习学习】   莫立风又发了张截图过来,截图的是刚刚那份名单的其中一个奖项。   奖项后面跟着两个人的名字在上面。   其中一个名字是“Yisheng-Qiao(Z国)”。   因为很少会写自己名字的拼音,乔以笙差点没认出这是她的名字。   认出来自己的名字之后,乔以笙却是陷入新一轮的怔愣,无意识间问出个事后想起来特别愚蠢的问题:【为什么我的名字在上面?】   莫立风:【因为你获奖了。】   【新人奖。】   【恭喜。】   莫立风连发三条。   “……”乔以笙自己去翻整个名单,找到莫立风帮她截图的位置。   “乔工,我问你哦——”李芊芊的椅子滑过来她身边,见她在发呆,抬手到她眼前挥了挥,“乔工?怎么了?”   乔以笙呆头呆脑地转头问:“李工,你英文水平怎样?”   李芊芊说:“虽然我比较擅长的是日文,但英文也不烂,能日常对话也能看懂简单的文章。”   乔以笙示意自己的电脑:“那你帮我瞧瞧,这一行英文翻译过来是什么内容?”   李芊芊凑近屏幕:“诶?这不是米国那个LCC?今年的评选结果出来了啊?——‘新人奖-新锐建筑师’?你要我翻译的这一行吗?哇,今年的新人奖有我们的同胞。厉害厉害!这个名字是‘Yisheng’——咦?乔工,你名字的拼音也这么写的吧?和你的一样啊。”   很快李芊芊反应过来:“不对啊,乔工,这该不会就是你吧?你今年报名参加了?”   “嗯,报名了,参加了。”乔以笙机械般地点点头,“刚刚莫工和我说恭喜。”   李芊芊瞬间从座椅里跳起来:“天呐!乔工!你太牛了!”   然后因为李芊芊的播报,乔以笙获奖的消息迅速在事务所上下传来。   米国的LCC,每两年评选一次,面向全球的建筑师,报名的作品范围是五年内新近设计的,不限已建造或者未建造——这一条对乔以笙这种尚未有个人独立完成作品的新人建筑师来讲特别关键,否则她连报名资格都没有。   国际建筑界之中,LCC虽然不是一个大奖,但也具有其含金量,在业内是受到关注的。有一个非官方的规律是,受到LCC肯定的建筑师,往后入围其他大奖的可能性很高,基本上快成为行业内新人报奖的一个重要跳板。   其实奖项是米国时间的下午三四点公布的,换算成国内就是凌晨,所以莫立风刚刚来祝贺她。   因为这个意外惊喜,乔以笙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先是薛素找她聊了聊情况,又是所长亲自来跟她确认。   别说所长了,连乔以笙自己都不敢相信是她。   虽然中午,LCC这届奖项的信息就有业内相关人士发布了中文版本,中文版本里乔以笙的名字不再是拼音。   但乔以笙还是怀疑是否跟其他人重名了。   莫立风告诉她,名单没错,名单上的人也确实是她。   莫立风其实在今天对外公布奖项名单之前的几天,已经通过他的个人渠道获知了乔以笙拿到新人奖的消息,只不过今天他才来跟她发消息。   乔以笙都难以想象莫立风对她的一系列反应该有多无语。   还是莫立风提醒她,LCC那边应该会给她在报名信息中所留的邮箱发邮件。   乔以笙才去查看她的个人邮箱——当时报名信息里她没填她的工作邮箱。   发现确确实实有邮件,人家早给她发了。   邮件主要就是两个内容,一个是恭喜她获奖,另一个是邀请她参加届时的颁奖典礼。   到处有人在打听“乔以笙”是谁。   所长从乔以笙口中得到确认之后,以留白建筑事务所的名头对外高调地宣布喜讯,骄傲地认领今年LCC评选的出其中一位新人奖获得者乔以笙是留白建筑事务所的建筑师。   别说乔以笙措手不及,留白建筑事务所也一样。   霖舟大学建筑系同样快速地在学校的网站挂上了喜讯。   乔以笙还接到了黄教授的电话。   她特别不好意思。这事应该是她主动给黄教授打,现在却是黄教授先打过来。   感谢恩师曾经的培养是肯定的。   黄教授也很为她高兴。得知这次她的参赛莫立风功不可没,黄教授笑言她的感谢他受之有愧,乔以笙最该好好感谢的是莫立风。甚至念叨把莫立风找来霖舟,师生三人再聚一聚,为乔以笙庆祝。   留白建筑事务所这边,李芊芊同样带头提议周末要给乔以笙庆祝。当然,限于他们设计部A组的成员。   薛素把乔以笙目前手头的一些工作调整走了一半,好让乔以笙有时间为出席米国的颁奖典礼做准备。   乔以笙倒还是晚上如常加班到八点多才和同事们一起下班离开办公室的。   今晚陆闯就没提前下班了,乔以笙自己回去的。   回去的途中乔以笙和欧鸥聊电话——傍晚欧鸥通过那个八卦的校友群得知乔以笙的喜讯就发来消息了,乔以笙现在抽空跟她细说这次做梦一般的新人奖的来龙去脉。   欧鸥夸张地表示了一通羡慕:“要我说,莫立风绝对是你职业生涯的贵人。”   乔以笙不否认。借着这通电话,她也寻求欧鸥的建议,该给莫立风准备怎样的谢礼。   不贵重点,她心里都过不去。   虽然,莫立风本人肯定不需要。 第631章 坨   陆闯十一点多才回来的。   乔以笙已经躺在床上预备入眠了,被陆闯搂着亲了一会儿,又给亲得清醒,恼得她想骂人。   陆闯满副得逞的表情,脱着衣服说:“事情那么多,工作那么忙,就等着回家从你这里补充能量,你不给,是想谋杀亲夫?”   乔以笙搂着被子侧翻身,闭眼继续睡,没管他。   陆闯脱光了打算进卫生间洗澡,问起:“你把护照拿出来干什么?”   他刚刚进来前看见她的护照在客厅的书桌上大剌剌地摆着。   乔以笙懒洋洋道:“过阵子要去米国。”   陆闯顿住脚步,退回来床边:“什么?你去米国干什么?”   乔以笙说:“你太烦了,我去米国躲躲你。”   “你这慌扯得也太假了。”陆闯坐在床边,身子朝她低伏下来,“乔圈圈,不行啊,你现在连骗我都这么敷衍。你说你对我是不是没激情了?”   乔以笙憋着笑道:“你对我难道就不敷衍?但凡你多关心关心我,自己也能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米国,犯不着来问我。”   陆闯掰过来她的身体:“行啊,那我明天就黑进你办公室电脑的摄像头里,随时看你在干什么,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监视你,对你掌控欲太强。”   乔以笙这才掀了掀眼皮:“你应该是早就想这么做,苦于没有机会,我今天给你提供了,你赶紧骑驴下坡吧?”   陆闯捏捏她的脸:“你猜得还是太保守了。以你老公我的恶劣程度,你怎么没想过,我可能早就通过这种方式偷窥你平时在你们所里工作的样子?”   这下乔以笙可敛起玩笑的心思:“真的假的?”   说实话,这样的事情,陆闯并非干不出来。   陆闯轻轻咬住她的下嘴唇扯了扯,嗓音蕴一丝笑意:“什么表情你这是?我偷窥的是我老婆,又不是其他人。”   乔以笙立即判断出他在唬人,但顺着他的话说:“既然都偷窥我了,怎么不偷窥得彻底一点,看看我都在电脑上干了哪些事情。”   陆闯点头:“嗯,既然得到你的授权,我明天就把你的电脑一起给看了。”   乔以笙翻白眼:“那我一定告你,送你去吃牢饭。”   “乔圈圈,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是不是又记性差到忘记我是你老公了?嗯?”陆闯索性压下来他的身体,“我帮你回忆回忆。”   乔以笙捉住钻进她睡衣里的他的手,又推了推他:“臭死了你。”   “你给我等着。”陆闯勾唇,到底还是先起来了。   乔以笙以躺在床上的角度,近距离遭受他的晃动的一大坨对她造成的视觉冲击,饶是已经非常熟悉了,此刻仍旧不可避免地烫了脸,转开脑袋。   ……真想发帖向网友求助:老公太sao了该怎么办。   她明明都听见陆闯走去卫生间洗澡的动静了,结果不出两分钟,陆闯便折返:“乔圈圈,你果然对我没有激情了。这么重要的好消息你竟然不是第一时间告诉你老公?”   乔以笙转头瞥一眼他手里攥着的手机,手机页面停留在留白的网站挂着的她获奖的喜讯。   紧接着陆闯反应过来:“所以是因为这个奖,要去米国的?”   “……你要么就先去洗澡,要么就先穿件衣服,行不行?”乔以笙嫌弃道。大半夜的,总让她对着他精壮的luo体讲话,她还能不能清心寡欲了?   “不行。”陆闯特别无赖,还摆出不爽的表情,“这个事情性质很严重乔圈圈,你别不当回事儿。不仅白天没第一时间告诉我,我都回来这好一会儿了,你还不快点跟我分享。本来今晚我应该早点下班,带你去庆祝的。”   “别说什么你觉得我忙,不想影响我工作。也别说获个小奖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特地告诉我、不值得庆祝。更别说什么我应该自己去发现,这事儿你就应该第一时间想到我,就应该由你来兴奋地给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   “……”话全让他给堵住了,乔以笙扶额,“行,我的错。”   陆闯双手抱臂:“嗯?就这样?我不值得你一个有点诚意的道歉?”   乔以笙朝他勾勾手指。   陆闯凑到她的面前。   乔以笙的双手伸到他的脸上使劲地揉搓按压,咬牙切齿:“凶什么凶!”   陆闯狭眸,眸底闪烁危险的气息,翻身就上了床:“乔圈圈,我让你见识更凶的。”   半晌,两人大汗淋漓地消停下来。   陆闯的大掌一下一下地轻抚她光滑的后背:“出息了,我老婆越来越出息了。”   乔以笙筋疲力尽地抓着他的另一只手掌把玩,也就只在他面前才不谦虚地嘚瑟嘚瑟:“那可不是,随便试一试就拿奖了。”   陆闯笑,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什么时候去?去多久?”   乔以笙说:“下个月。时间其实有点赶。如果签证办不下来,就算了。让师兄帮我把奖杯带回来就行。” 第632章 合适   “莫立风?”陆闯的语气顿时警觉,“他跟你一起去?”   “不是跟我一起去。”乔以笙解释,“他受邀参加颁奖礼,是嘉宾。”   陆闯的声音很冷:“管他是嘉宾还是什么,你就告诉我,你去领奖期间,他是不是也在米国?”   “是的吧,我还没详细问他会在米国待几天。方便的话我要请他吃顿——”   乔以笙话没讲完就被陆闯打断:“不可以。你没事请他吃饭干什么?”   “拜托,我前几个月忙着画图的时候难道没告诉过你?莫立风是我的指导老师。也是他建议我参赛的。你说我为什么要请他吃饭?”乔以笙无语又无奈,“而且只请他吃饭是远远不够的。”   陆闯坐起来:“既然吃饭远远不够,那就不用请他吃饭了。房子、车子、股份,这些够贵重了吧?还不够送给他?”   “你能不能别这样羞辱人?”乔以笙被他惹得有点毛,也坐起来,“不仅羞辱莫立风也在羞辱我。你这样莫名其妙地在意我和他的接触,就是对我的一种不信任,我很难受知道吗?”   陆闯两只眼睛黑黑的:“不是对你不信任,是对莫立风不信任,也对我自己——”   “又要说对你自己没信心?”乔以笙直接接上他后面没讲完的话。   陆闯沉默,俨然默认。   乔以笙抿了抿唇:“我们都是夫妻了,每天也和和美美的,你还是说你没自信的话,是不是说明你和我在一起并没有想你表面上的那样开心?我不知道我还能怎样。你如果还一直这样没安全感,那就是我再努力也给不了你安全感,我不是能给你安全感和自信心的人,我不适合你。”   说完乔以笙背对他径自躺下,盖过被子要睡觉,心里头跟蒙了层保鲜膜似的,闷得慌。   耳朵捕捉着陆闯的动静。   陆闯没吭声,似乎独自坐了一会儿。   很快乔以笙听见陆闯爬下床,离开卧室。   原本乔以笙只有一点生气,现在不仅火大,更是委屈。   委屈着委屈着,乔以笙炸呼呼地也起来,走过去将卧室的门反锁。   她回到床上没一会儿,便听见折返的陆闯在转动门把,但怎么都转不开。   以为以陆闯的暴躁脾气,必然得冲她发火,踢门、踹门都不在话下。   结果在发现门打不开之后,陆闯出乎意料地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直接走开了。   间隔一分钟左右,外面传开开门关门的声响。   什么嘛?三更半夜的又跟她闹离家出走?乔以笙一愣,再次从床上坐起。   她走去门边,贴在门板上,竖起耳朵多观察了一会儿,外面仍旧悄无声息,她才打开卧室的门锁,想出去确认,陆闯是不是真走了。   瞬间她就被躲在门边的陆闯给逮住:“乔圈圈!你可真行!”   “放开我!”乔以笙短促地尖叫,掰扯他从身后抱在她腰间的手臂,“混蛋混蛋混蛋!你个骗子!”   “你不给我偷偷摸摸锁了门我用得着骗你开门!”陆闯不仅没松,还越箍越紧,“锁什么锁!”   乔以笙蹬着脚踩他的脚背:“谁让你自己出去的!以为就你有脾气甩了脸色跟我冷暴力?既然出去了就别再进来了!”   “谁跟你冷暴力?我出去打个电话确认我能不能陪你一起去米国而已怎么就冷暴力了?”挣扎间两人不知不觉回到床边,陆闯绊了一下她的脚,将她撂倒在床,“我可没你脾气大没你会甩脸色!”   乔以笙脸朝床,上半身摔进床里,埋进被子,陆闯还压下来扣住她,她差点呼吸困难。   迅速侧过脸缓了缓,然后她忍不住用她还踩在地上的两只脚踢起后脚跟踹陆闯:“那你不能跟我说一声?你自己不做声地出去了谁知道你要干嘛?活该被我锁在门外!”   “是你先不理我的我上赶着再惹你烦做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就出去打个电话你还能爬起来锁门了?”陆闯的音量拔得比她高。   好像谁更大声,谁就是吵赢的那一方。   乔以笙下意识里也是这样认为的,而且因为手被他扣得有点疼,心里更憋屈了:“那我就是锁门了怎样?你现在就是在家暴!”   “呵,家暴是吧?”陆闯冷笑,掀起她的睡裙至她腰间。   乔以笙的心口闷一大口血,挣着自己的手要去把睡裙盖下去:“陆闯你这是婚内强——”   最后一个没出口,她的臀上就轻轻挨了一巴掌。   “婚内强什么?”陆闯的嘴唇就贴在她的耳后,似笑非笑,“怎么?你不单单只想体验家暴?还想玩更刺激的婚内强——”   “你神经病!”乔以笙恨不得缝了他的嘴让他讲不了话。   “对啊,你老公不仅是变态,还是神经病。”陆闯又轻轻拍了第二下。   乔以笙羞耻得快疯了:“你别玩了行不行?”   “噢。”陆闯很敷衍地应了一句,却还是拍了第三下,“那我陪你去米国。”   乔以笙将脸埋回被子里:“……我又没有不让你陪。你如果有时间,谁管你。”   陆闯笑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本来就希望我陪你去?”   “没!有!”乔以笙否认得坚决。   “是吗……”陆闯又拍了第四下。   这一下比前三下都要重,巴掌声很脆地响在卧室里。乔以笙脸上的高温迅速地蔓延,也因为有一点点疼,加上刚刚吵架的委屈,她眼眶唰地红了,嗓子不自觉带上哭腔:“陆闯你欺人太甚!”   “哪有你甚?”陆闯的声音比方才软了些,而且显得好像他比她更委屈,“连你不适合我这种话都讲得出来。我还不得给你点教训?乔圈圈,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   乔以笙嘀咕:“谁让你……”   “我怎么了?”陆闯刚刚拍完第四下之后,手就没再挪开,似有若无地摩挲。   乔以笙的气息逐渐不稳,动了动身体,想脱离他的魔爪:“行了,很晚了,睡觉吧。陪着去就陪着去,一起办签证。”   陆闯拖腔带调道:“把澳洲的签证也顺便办了。”   “澳洲?”乔以笙的脸从被子里抬起,侧头往后方的陆闯脸上瞟,想问陆闯,办澳洲的签证做什么,但陆闯…… 第633章 臭男人   ……的滚烫堵了进来。   -   后来乔以笙就没问了,装糊涂,寻思着不出意外就是和之前他问她年假有关。   但陆闯并没有要求她去跟建筑所多请几天假,乔以笙又有些拿不准了,不多请几天假,难道他的目的并非度蜜月?   反正,保留陆闯制造惊喜的机会,也保留她自己对惊喜的期待。   除开办签证,乔以笙没有其他挂心的事情,如常地该上班上班。   陆闯却比她这个获奖当事人还要积极地为她安排届时出席颁奖礼的礼服。   他专门请了两位设计师为她订做,好几天乔以笙都被抓去测量身形和挑选款式。   陆闯跟她一起去见的设计师,他自己也订做新西装。   乔以笙打趣陆闯:“马老板是不是要从幕后走到台前了,所以捯饬新装备,以新面目见人?”   陆闯倒跟她正儿八经聊起公事:“再给我点时间,击垮陆氏集团。”   乔以笙心道,还不是他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   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乔以笙找个大合同故意签错,让陆氏集团一夜之间破产,非常省事。浪费归浪费,毕竟原本就不属于她,她也不贪图。   但主要的顾虑是,许多人在陆氏集团谋生计,到时候将造成大家毫无准备之下突然没有了工作。   对陆闯而言,则是好歹韬光养晦筹谋了多年,所以还是想试一试用他自己的方式把陆氏集团给瓦解、消化掉。   于是有了现在神秘商业新贵马老板妄想吞并陆氏集团的消息满天飞,双方的对抗日渐胶着。   陆氏集团的管理层里已经有人在怀疑出现了内鬼,导致马老板那边总得知道他们的动向,陆氏集团最近才处处被压一筹。   ——这是乔以笙在建筑所工作的百忙之中抽空关心最新进度时,陆闯告诉她的。   乔以笙很好奇,陆闯每天在陆氏集团看到一个个焦头烂额的,同时承受着大家背地里议论他是个靠女人上位的庸才,心里什么感受。   “能什么感受?”陆闯朝她敛了敛眼睑,“他们就是嫉妒我能被你看上,除了和你过夫妻生活之外,这是我最爽的事情了。”   乔以笙认为他完全可以不提这个“之外”。   -   在准备去米国的这一个多月时间里,又发生了不少事情。   比如余亚蓉因为故意伤害罪被拘捕了。   乔以笙从陆闯口中获知的真相是,余亚蓉的生父纠缠得余亚蓉母子三人不堪其扰,余子荣忍无可忍找人去揍自己的亲爷爷,警告他别再来烦他们,结果亲爷爷的身体有点差,加之余子荣找去的人下手重了点,把人打得半死不活。余亚蓉为余子荣顶了罪。   比如陆家晟,很奇葩地迅速让他养在外面的女人怀了个孩子,把人带回陆家养胎。何润芝早前便向陆家晟提出离婚,最近随陆昉、杭菀夫妻俩搬离陆宅。陆家晟不同意离婚,现在何润芝和他走离婚诉讼的流程。   至于陆家坤,仍旧在医院里面躺着。他的两个儿子偷偷联系了陆家坤的前妻,前妻倒是暂时把两个儿子接走去一起生活,但前妻很关心陆家坤要打的那起官司,指望着能赢的话,陆朝和陆晨也就能分到财产。   可那起官司,因为缺少主力成员陆家坤,光靠陆家晟和余亚蓉两人,推进的进度特别慢。彼时陆家坤的意外发生得突然,很多事情没能交待,律师并未得到陆家坤的全权授权办理那起官司,做事也处处是掣肘。   所以,完全可以预判,等这起官司启动,甚至说等这起官司影响到她对陆家一切的所有权时,陆闯早通过商业手段将陆氏集团分解成渣,即便陆家坤他们打赢了官司,也没有东西能留给他们了。   而乔以笙个人的生活圈里,最大的变动便是李芊芊正式离职了,按照她之前跟乔以笙等人提过的计划,开启她的gap-year。   李芊芊安排半年的时间用来旅游,半年的时间用来充电学习。   乔以笙问她旅游的第一站是哪里。   李芊芊笑眯眯说:“去米国怎样?要不乔工让我当你的助理,带我一起进去颁奖典礼现场?”   聊这些的时候,乔以笙和欧鸥正陪李芊芊在照相馆里拍闺蜜照,李芊芊说自己虽然能在二次元呼朋唤友,但在三次元没什么朋友,拍写真一个人孤零零,怪可怜的,所以选了一套闺蜜照穿插其中,邀请乔以笙和欧鸥过来热闹热闹。   此刻三人正在挑选拍照的服装,欧鸥闻言替乔以笙回答了:“那我们乔乔可就大牌了,一个人带两位助理。”   “啊?助理的位子已经被预订走了?”李芊芊倾身,越过中间的乔以笙,看向欧鸥,“你预订走的?”   欧鸥漂亮的美甲轻轻拨动衣架上琳琅满目的服装:“我倒是也想顺便去米国度个假,但没办法,助理的位子争不过她老公。”   乔以笙提议:“闺蜜日,话题里就不要有臭男人了。”   欧鸥复议:“对,不要有臭男人了。”   乔以笙应声朝欧鸥侧目。   欧鸥察觉到她眼神里的不对劲:“怎么?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乔以笙耸耸肩,绝口不提她清楚欧鸥近段时间陷在三角恋里正心烦意乱。   “喜欢哪一套?”乔以笙转移话题,既是问欧鸥,也是问李芊芊。   李芊芊指着另一侧成排的白:“婚纱吧,怎样?试试婚纱。”   乔以笙刚进来的时候,其实就被婚纱吸引目光了。没办法,一件件的,太漂亮了,她又是个女人,心中难免对婚纱有所向往。   说起来,不是非得结婚才有机会穿婚纱,但她身为一个已经领过证的已婚人士,却还暂时没有穿过婚纱。   乔以笙觉得自己或许该反思,是不是太心软了,和陆闯太早领证了。现在她和陆闯的婚后生活步入正轨,不单单是缺少时间办婚礼的问题,而是好像少了点办婚礼的激情。   她记起办公室里的同事聊天时就谈论过这个话题,好几个都是领完证,因为各种问题一再耽搁,拖着拖着,慢慢地婚礼就给拖没了。   乔以笙有点担心,她和陆闯的婚礼会不会最后也不了了之…… 第634章 婚纱   欧鸥也在这时举赞同票:“来都来了,当然要挑最漂亮的穿。”   达成一致的李芊芊和欧鸥最后齐齐将目光投向乔以笙。   李芊芊说:“乔工自己有穿婚纱的机会,可能不想要现在和我们一起尝试?”   欧鸥说:“那是她和她老公的机会,又不是和我们的机会。乖乖,是吧?咱们闺蜜装是闺蜜装。你不会有了老公就重色轻友吧?”   乔以笙戳穿欧鸥的小伎俩:“你对我激将法噢?”   欧鸥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那你受不受我的激将喽?”   乔以笙撇嘴:“谁让你是我的亲亲闺蜜。”   李芊芊欢呼:“好咧!我现在就去问问店员还有没有更多的婚纱能让我们挑选!”   乔以笙觉得拍写真可供挑选的婚纱肯定全在这儿了,李芊芊的询问不可能有结果。   然而李芊芊回来的时候却带她和欧鸥移步专门的婚纱区。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李芊芊把乔以笙给卖了,跟店员撒谎说乔以笙快结婚了,来看看店里的婚纱,如果合适的话,等结婚的时候就订他们店里的婚纱。   欧鸥还夸李芊芊:“干得漂亮。”   乔以笙:“……”   “乔工,你会原谅我的吧?”李芊芊向乔以笙撒娇求饶恕。   “你也不算撒谎。”欧鸥力挺李芊芊,一双天生魅惑的狐狸眼觑向乔以笙,“乖乖,说真的,你今天如果在这里试得满意,以后确实可以考虑直接订这家的婚纱。你和你老公的婚礼不是还没办嘛?”   “早着呢。”乔以笙终止了这个话题,“说好今天不提臭男人的。”   “对对对!不提臭男人!咱们试婚纱是为了我们自己开心,取悦我们自己的~”李芊芊已然欢欢喜喜地窜动在婚纱之间。   不愧是婚纱专区,婚纱的质量比起方才那边肉眼可见地精致,每一件还都专门由模特穿在身上,离在玻璃橱柜之中。   欧鸥招呼乔以笙:“乖乖,看这边。”   乔以笙循声转头。   欧鸥拉开了薄纱帷幕。   里面原来还有一件婚纱,整个空间的地面几乎全被婚纱拖尾的大裙摆铺满,洁白无瑕而梦幻。   乔以笙简直要被美得失语。   李芊芊发出夸张的惊叹声,走到乔以笙身边怂恿道:“快!乔工!你一定要试试这套!如果今天没看到乔工你穿上这套婚纱,我会伤心的ok?”   乔以笙推辞:“这一看就很贵重,肯定不会让人随随便便试的。可能是别人专门订做的。”   欧鸥询问店员,是不是不让试。   店员否认,表示把婚纱展示在这里,就是提供给顾客试穿的。   李芊芊马上让店员帮忙把婚纱从人台上面取下来:“乔工!你先来这件!我和鸥试其他的,一会儿再交换!”   既然如此,乔以笙就没有再拒绝的必要的。她也拒绝不了如此美丽的婚纱。   店员还简单地帮她绾了发髻,方便别头纱,也给她搭配了一双高跟鞋。   乔以笙在整身穿戴完毕,店员拉开帷幕时,等在外面的欧鸥和李芊芊两个人盯着她好一会儿没讲话。   搞得乔以笙莫名紧张:“不好看?”   她感谢店员还塞了束捧花在她手里,她有东西抓着,否则她只会比现在更加手足无措。   “不是不是!”李芊芊疯狂摇头,两只手交握起来杵在下巴底下,又一番打量乔以笙,“天呐,乔工,看到你的样子,我也突然很想结婚了。为什么可以漂亮成这样?呜呜呜呜。”   紧接着李芊芊掏出手机,对准乔以笙,展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拍摄。   欧鸥还算淡定地走到乔以笙面前,老母亲般骄傲道:“乖乖,你这还没怎么化妆,要是再把妆容带上,我要跟陆闯抢婚了。”   乔以笙噗嗤笑开:“不用抢,你想的话,我立刻和他离,改嫁给你。”   她转身面对硕大的全身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嗯,她现在确实非常漂亮。   婚纱原来真的能给女人加持美貌。   连欧鸥也拿手机给她拍了两张。   乔以笙悄悄说:“等下把照片发给我。”   欧鸥戏谑:“要把你穿婚纱的样子给陆闯看?”   乔以笙否认:“我自己不用存着多欣赏欣赏吗?”   欧鸥一副“然而我早已看穿了一切,你就编吧”的表情。   乔以笙别开脸,问李芊芊要不要轮在她后面试这套婚纱。   李芊芊却说:“不,看到乔工你试穿之后,我发现我不配。等下和你做对比,只会显得我惨不忍睹。”   乔以笙啼笑皆非:“怎么会?李工你的身材和我差不多的。”   “算了,我有自己喜欢的风格。”李芊芊还是摇头,取来一套前短后长的款式,“喏,我试这套就可以了。”   行吧,乔以笙尊重她的选择,转而看向欧鸥。   没等她问欧鸥,欧鸥比划了一下她自己的前凸后翘,主动道:“我也算了,尺寸和我的不符,等会儿勒得我胸难受。”   乔以笙:“……”只能说,欧鸥的三围的确比她辣得多。   ——说起三围,这套婚纱的尺寸倒和她的身材十分贴合,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专门为她订做的……   虽然欧鸥和李芊芊都没打算试穿,但乔以笙还是把这身婚纱换下来了。   太隆重了,她只是和欧鸥、李芊芊拍闺蜜照而已,又不是结婚照,不需要穿这种人家婚礼才会用到的主婚纱款式。   而且,穿在身上越久,乔以笙的心情越复杂。   -   傍晚乔以笙回到公寓,瘫在沙发里,一张张地细细地浏览下午在店里拍过的所有照片。   欧鸥和李芊芊都把她穿那套婚纱的照片打包发给她了。   乔以笙无端地越看越落寞。   原本趴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享受她一只手揉它肚子的圈圈倏地跳起来,往玄关方向跑。   乔以笙坐起来,不出五秒钟便听见外面开门锁的动静——果然,某人回来了。   她收起手机,转而拿起平板电脑,浏览建筑行业的新资讯。   很快陆闯在圈圈的热烈欢迎下进门来,边迈着步子边控诉:“乔圈圈,你老公为了能陪你去米国,周末还辛辛苦苦地加班,你怎么能不第一时间在玄关迎接我,给我一个吻?” 第635章 得罪   乔以笙甚至连瞧也不瞧他一眼,只是朝圈圈努努嘴:“狗子不是第一时间跑去玄关迎接你,还想给你它的吻?”   陆闯站定她的正前方,高大的身形落下阴影笼罩住她:“你是我老婆还是它是我老婆?我稀罕它来迎接我、给我吻吗?”   “汪汪!”圈圈似听懂了自己遭到陆闯的嫌弃,一下蔫吧了,不再活跃地围绕陆闯,转而将两只前爪趴到沙发上的乔以笙的膝盖,嗷嗷叫着,脑袋直拱乔以笙的怀抱。   乔以笙捧住圈圈的脸:“不难过不难过,他不稀罕我稀罕。”   见她要凑上去并且圈圈伸出舌头要舔她的脸,陆闯即刻扒拉开圈圈。   他落座,霸占了乔以笙身旁的空位,圈圈还在和他盖在它脸上的手掌较劲,脑袋瓜子都变形了,导致圈圈的表情滑稽得不行。   乔以笙深知这时候不应该笑话圈圈,可她委实没忍住,举起手机记录下了圈圈的“丑照”。   ——因为陆闯,陆圈圈的“丑照”在乔以笙的手机里数不胜数。她逐渐理解陆闯当初为什么要将狗子的两只鼻孔设置为微信头像,如今连她偶尔也生出把微信头像换成狗子“丑照”的念头。   事实上,虽然更换头像的念头尚未实践,但乔以笙已经经常使用用圈圈的“丑照”制作而成的各种表情包。   由于她的表情包太好用,之前还被戴非与大把大把地偷图。   一边偷图,一边戴非与还谴责乔以笙恶劣的行为:【有你这么当妈的?既然不善待它,你们赶紧把它送来舅舅家寄养】   戴非与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找各种法子妄图将圈圈“偷”走。   乔以笙建议他自己去领养一只,他又不愿意,理由是,杜晚卿看见他养狗会更厉害地催他结婚生小孩。   现在她拍的新照片,一会儿找李芊芊帮她做完表情包,又能转送一份给戴非与了。   陆闯收尽乔以笙拍照的行为,再次对圈圈挑拨离间道:“瞧见没有?你妈的稀罕你,也就是你给她提供表情包素材的价值了。”   乔以笙从沙发起身。   圈圈一见她走向某个柜子,就知道她准备拿它的零食,火速放弃和陆闯的对抗,屁颠屁颠地紧随乔以笙的后面。   乔以笙没有辜负它的期待,确实是投喂它爱吃的零食给它。她作为方才拍了圈圈丑照的补偿。   陆闯一副半死不活的语气:“我呢?我的饭在哪儿?”   乔以笙懒洋洋道:“不知道你今天会这么早回来。我在外面和鸥鸥她们吃过了。你自己解决你的晚饭。”   陆闯有所察觉地斜挑眉:“我今天得罪你了吗?”   乔以笙说:“你每天都在得罪我。”   “那我今天怎么得罪你了?”陆闯问,“周末加班没陪你过二人世界?昨晚伺候得你不够舒服?还是今天早上晨练的起床气你还没消?”   乔以笙:“……”   他还有脸提晨练……   谁大早上的被他从睡梦中毫无防备地突然戳醒能不生气……   乔以笙拎过圈圈的半袋狗粮,折返沙发,丢给陆闯:“喏,你的晚饭。”   “汪汪汪!”圈圈冲过来,要从陆闯手里叼走狗粮。   陆闯在沙发上站起来,彻底避开圈圈的狗粮保卫战,居高临下地睥睨圈圈,极具挑衅意味地当着圈圈的面,抓住一把狗粮,朝它炫耀:“我老婆给我了,就是我的,不是你的。”   言罢,他将狗粮塞进他自己的嘴里。   乔以笙:“……”   陆闯细细咀嚼着,吞咽下肚之后勾唇看向乔以笙:“原来吃起来是这个味儿,还行,怪不得你当时狼吞虎咽得都噎着了。”   “……”乔以笙嘴角抽搐。能不提起她那遥远的黑历史吗?   而且她狼吞虎咽不是因为狗粮好吃行吗?是他发神经,害她饿得不行。   陆闯又抓了一小把继续吃:“乔圈圈,好歹我那时候给你递了半瓶矿泉水,你现在就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该公平点给我提供水喝吧?”   “我又没逼着你吃?”他可不像她当时被他锁在车里,除了狗粮没其他选择,乔以笙哪里看不穿他的小心思,不就是故意为之好向她卖惨。   当然,好听点讲,他是在哄她开心。   乔以笙才不承认自己被他哄到了。   其实今天根本算不上他得罪她,她就是自己心里不太舒坦。   别说婚礼,即便是结婚,她当初的意愿也不大。还因为她意愿不大,导致陆闯差点不敢跟她求婚。   陆闯跟她求婚的时候,还为了配合她,明确地向她保证,婚礼什么的可以等她以后有空了、想办了,再商议。所以陆闯如今绝口未提婚礼,照逻辑是没问题的。   但……明明陆闯这人就不是个能照普通人的逻辑去预判其行为的正常人。   跟他在一起,乔以笙很多时候在被他push着走。   他是个强势的人,强势得很多时候对她带有逼迫性质。   偏偏他的强势和逼迫在她面前留有妥协的空间,而她又总能被他强烈的情感所影响,两人的相互磨合,使得她对人生的规划也在不断地调整。   譬如从一开始他打破了她对自己未来伴侣的理想框架,到如今的领证甚至能够接受在她的事业有成之前先生孩子。   正因为如此,有了无数的先例的对比,在婚礼这件事情上,陆闯竟然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的“push”,乔以笙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陆闯就应该是很想跟她结婚、很想跟她有属于他们的孩子,以如今两人的感情和相处方式,照理即便会被她拒绝,他也会提出来的,在不给她压力的情况下暗戳戳地提醒她。   而不是现在这样,绝口不提。   ——绝口不提,不太符合陆闯的性格,是陆闯也逃不过男人婚前与婚后的变化?还是……   算了,乔以笙停止对陆闯的期待,免得她为陆闯脑补一大堆,最后完全是她高看了陆闯,她心理落差岂不更大?   她也并没有想要马上就要办婚礼,单纯因为今天被漂亮的婚纱给勾起了少女梦,从而在心里默默讨伐陆闯,一直就没提补办婚礼的事情。   最近忙成这样,至少陆闯之前问过她年假,疑似透露出度蜜月的心思。 第636章 恶趣味   她当时说没空,大概把他给堵回去了,所以他连度蜜月也没再提。那她又何必担心他会把婚礼忘记了?   大不了等婚纱对她的刺激过去之后,倘若她还记挂婚礼,她再找机会暗示他。乔以笙自个儿纠结,又自个儿开解,吐纳一口气浊气,带着倒好的温水回到沙发前。   陆闯坐在沙发背上,正兴致盎然地戏弄圈圈,抓着狗粮假装要喂给圈圈,最后却塞到他自己的嘴里。   乔以笙很无语地把水杯递给他:“行了,别吃了。冰箱里有早上的剩饭剩菜,你自己拿去微波炉叮一会儿。不稀罕的话,就自己点外卖。”   陆闯没有接水杯,说:“我当时给你的矿泉水,是我喝过的,现在你也应该给我你喝过的水。”   “……”乔以笙乐了,“你也知道那半瓶矿泉水你喝过的噢?故意恶心我吗?”   “我怎么可能那么恶毒?给你之后我记起来的。”陆闯耸耸肩,“没办法,当时你噎得像马上要断气,总不能让你死在我的车上,太着急了,你有的喝就不错了。”   措辞可不要更难听。乔以笙立即不给好脸色:“原来只是担心我噎死在你车上,太晦气,是吧?”   她扭头就要走。   陆闯大步跨下沙发,揽回她:“啧,乔圈圈,你对我也太好了,我嘴巴刚刚那么臭,你怎么也应该把杯子里的水泼到我脸上才解气。”   乔以笙侧头,稍稍抬高手中的水杯:“行啊,我现在补泼。”   “那不行,这个温度的水,泼到我脸上,我得毁容,你以后见不到我这么帅的脸,损失多大?”陆闯握住她的手,将水杯转送到她的嘴边,“来,你先喝两口,我再喝。”   乔以笙撇嘴:“也不怕我往里头吐口水。”   陆闯无所谓道:“吐就吐,我又没少吃你的口水。”   后半句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压低,兴味道:“喂,我吃过的又何尝只是你的口水。”   “……你可以闭嘴了。”乔以笙遂他的意,喝了两口水,打算喝完就把水杯给他。   结果陆闯精准地在她含了水又尚未吞咽的时候,扣住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脸,唇舌碾压上来,肆意不羁地扫荡她的口腔。   然后以质问的口吻探究:“乔圈圈,从实招来,你的嘴巴究竟怎么长的?为什么从你嘴里吃到的东西总是更甜味道更好?用这种方式勾引我,我这种好色之徒怎么抵抗得住?”   “……”乔以笙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迅速收敛,反口质问:“这样你就抵抗不住,外面花花草草那么多,你岂不更加难以抗拒?”   陆闯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我今天还真看见个特别漂亮的,漂亮得我根本没办法在集中精力办公,只能早点下班回来找你,省得我在外面出事。”   “哪个漂亮的?有多漂亮?”乔以笙心头一顿。他这话不像在开玩笑,当然她的第一反应也并非他出轨,而是猜测他会不会看到她下午在店里拍的穿婚纱的照片。   但她叮嘱过欧鸥和李芊芊别发朋友圈。   她们下午拍闺蜜照,最后其实也没穿婚纱,挑了李芊芊最爱的那种cosplay的风格。   “你觉得呢?”陆闯往她眼前举起他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欧鸥发的一条朋友圈,他点开了其中她的照片。   见照片中的她穿的就是最后cosplay的女仆装,而非婚纱,乔以笙的心情略微微妙——松一口气的同时,隐隐又有些失望。   拂开他的手,乔以笙吐槽:“呵,男人。”   陆闯坦坦荡荡:“怎么?我看自己老婆的照片看出欲望,不行吗?”   直白得乔以笙不想继续被他搂着。   说实话那女仆装特别规矩的,裙子还过膝盖了,他纯属yin者见yin……   陆闯还箍着她,没让她挣脱,继续当着她的面点到他手机里的购物页面,和她商量:“穿着这么好看,怎么也得买一套是不是?我回来的路上帮你选了选,你看看喜不喜欢?省得又说我擅自安排你的衣柜。”   乔以笙只瞄了一眼就要吐血:“这什么鬼?”   陆闯:“女仆装。”   乔以笙:“哪有布料这么少的?我怎么穿?”   陆闯:“家里穿的当然和外面穿的不一样。”   乔以笙:“我才不满足你的恶趣味!”   陆闯:“这叫夫妻情趣。”   未及乔以笙反驳,陆闯又点开一个页面:“公平起见,你想的话,也可以帮我挑选一些你想看我穿的衣服。”   “我又不是你?”乔以笙啐他。   她如果也帮他挑,岂不更正中他下怀?   陆闯却说:“也对,我的身体最原始的样子才是最好看的。加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只会影响你对我的直观感受。”   乔以笙正好用他的话来拒绝他要给她买女仆装的行为:“我难道还不够漂亮?你还需要往我身上加花里胡哨的东西?”   陆闯:“不是有个词叫‘锦上添花’?”   乔以笙:“还有一个词叫‘画蛇添足’。”   陆闯低笑,最终没勉强:“行,不买就不买。”   乔以笙推开陆闯,没好气地嫌弃:“你以后能不能记得,回家第一件事是先把外穿的衣服换成家居服,洗干净手。嗯?”   “噢。”陆闯应得特别乖巧,立刻开始脱衣服。   故意得不行!乔以笙将他往卧室里推:“又要我将几次!别当着狗子的面耍流氓!”   还好,陆闯没再折腾,进了卫生间洗漱。乔以笙捡起他满地丢的脏衣服,送去阳台的洗衣机。   折返客厅,乔以笙重新拿起她的手机,又随手翻了两下她的婚纱照片,独立拉了个相册,暂时锁了起来。   卫生间里,陆闯愉悦地吹着口哨,也在翻看他手机里的照片。但并非乔以笙的女仆装。   各个角度的照片全部放大到细节仔细浏览结束,他点开微信里的某个对话框,输入文字:【你好,我太太试穿过了,可能还是有几个地方需要再改一改】   “……”   -   两国的签证,最终都很顺利地通过了。   距离前往米国的日子也仅剩两天。乔以笙订的颁奖礼两天前抵达米国的机票。   但临出发前还是出了点小意外。 第637章 恃宠   ——公司有事需要陆闯亲自坐镇处理,陆闯没办法和乔以笙同一天前往米国。   因为这个变故,陆闯把瘦猴子、小刘等人骂得狗血淋头。   陆闯甚至任性地想撂担子,不管公司了,就像按照原计划和乔以笙同一天启程。   飞米国前的两天,乔以笙大半的时间全用来哄陆闯了。   哄到出行的前一晚,陆闯仍旧作得跟三岁小孩一样不懂事,乔以笙懒得伺候了,放任他爱怎样怎样。   “反正公司也不是我的,垮了就垮了,我又不是靠你的公司养活。陆氏集团瓦解不瓦解现在我也无所谓了,对我全是前尘往事。短的是你的志气,输的是你的脸面。”   乔以笙最后检查一遍自己的行李箱,锁起来,推到客厅去,方便明天一早带走。   陆闯控诉:“乔圈圈,你有没有良心?”   乔以笙回头飞了记白眼给他:“我再有良心,也被你给作没了。”   他跟她求婚那会儿,说他巴不得她作一点、闹一点,事实上他作的次数远超她,作的程度也令她自愧弗如。   陆闯冷哼:“乔圈圈,你这就不耐烦了?是谁以前让我想怎么贪心就贪心?想怎么得寸进尺就怎么得寸进尺?又是谁承诺我会努力多给我多一点的爱?我再作,不也是你给宠出来的?现在你又嫌弃我作了?”   乔以笙说不再哄就绝对不再哄:“我再宠你也不代表你可以毫无下限地恃宠而骄。”   陆闯蛮横极了:“我就毫无下限地恃宠而骄,怎么着?难道你还能甩了我?”   隔着她的行李箱,两人大眼瞪小眼,皆面色不善。   圈圈绕着两人转圈圈,边跑边往他们中间汪汪叫,像在劝架。   最后乔以笙率先翻白眼:“行了,我明早早起赶飞机,一会儿就得睡觉,你就别装了,我就算不哄你,你其实也会以大局为重,留霖舟处理完公事再去和我汇合。”   他最近搞掉了陆氏集团的好几个子公司,和陆氏集团的交战正处于胶着的关键阶段。   她早看穿,他正是因为决定推迟去米国,才肆意地不懂事,为的就是从她身上寻求安慰和补偿。而并不是得她哄着他跟他讲道理,他才愿意留霖舟。   陆闯双手抱臂,睨她:“乔圈圈,休想PUA我,我才不会当一个明事理的二十四孝老公。我就要作,就要不懂事,就要恃宠而骄。”   乔以笙:“……”   捺下心底的发笑,她打着呵欠,绕开他径自回卧室:“那你继续作、继续不懂事、继续恃宠而骄,我困了。”   陆闯大步跟在她身后,终于忍不住挑明了:“乔圈圈,你这两天根本没哄在点子上!”   乔以笙用自己的后脑勺问:“所以你直说你要我哄的点在哪儿?”   陆闯轻哂:“你自己的老公你如果都不了解,你老公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乔以笙爬到床上:“你后面很紧凑地给我安排了去澳洲的行程,所以颁奖礼之后我没时间再请师兄吃饭,只能在颁奖礼前,那么我也就不可能因为你临时变故,没办法和我同行,我也改变我的行程。”   钻进被子里,乔以笙才回头,重新面对陆闯:“一个阿苓,一个大炮,两人全跟着我,根本算不上我和师兄单独吃饭,我觉得已经够了,你接受现实吧,取消是不可能取消的。”   她躺下去,闭上眼睛:“你也早点睡。”   “乔圈圈!”   “……”乔以笙感觉得到陆闯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从他的眼睛里朝她飞射愤怒的刀子。   晾了他一会儿,乔以笙听见他特别委屈地说:“是啊,我就是在你心里的分量还不够重,阻止不了你撂下我单独去和莫立风在米国见面,现在就是要闹脾气让你哄我补偿我不行吗?”   乔以笙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他的手:“两天了,哄得还不够?”   “不够。怎么都不够。”陆闯的口吻非常孩子气。   乔以笙嘲笑:“你知道你这两天的行为,我po到网络上的话,你将被批得一无是处,一定骂你快三十岁的男人了还这样,我不是嫁了个老公而是养了个儿子,姐妹同胞们肯定会劝我快点逃,早点踹了你早点脱离苦海。”   陆闯鼻间溢出嗤声:“我管她们骂不骂?我们的婚姻,我们冷暖自知。”   乔以笙说:“那我现在你让我冷了。”   “呵,你现在让我更冷。”陆闯不走去他自己那一半床,非得从她这边挤上去,挤进她的被窝里,拿她当抱枕一样,严丝合缝地搂着,然后故意问,“现在你还说冷?”   乔以笙笑,亲了亲他。   “就这?”陆闯贪得无厌,“打发乞丐呢?”   乔以笙推了推他的肩膀:“不稀罕就滚。”   “你让我滚我就滚?”陆闯将手臂箍得愈发紧,叮嘱道,“你落地米国之后,隔一个小时就要给我发一张你的定位和照片。”   乔以笙:“……”   她无语:“有这个必要吗?”   “你给大炮减轻工作量?”她质疑,“我给你发了,大炮干什么?让他闲着去泡阿苓吗?”   陆闯说:“你发是你发,大炮发是验证你没有骗我。”   乔以笙气笑了:“……到底还有没有信任的存在了?”   陆闯轻轻掐她的腰,竟然理直气壮地说:“在和我分开的日子,信任度暂时下降。”   乔以笙叹气:“行,随便你。”   片刻之后,已经在他的怀抱中迅速酝酿出些许睡意的乔以笙听陆闯又开口:“喂,头两天我没办法陪你,你一点失望、遗憾、难过都不表现出来?”   如果她现在告诉他,她暂时没有上述他所列举的情绪,他肯定又要跟她没完没了,乔以笙选择撒点善意的小谎安抚他:“你已经在闹情绪,我如果再表现出来,万一你真的一狠心不管不顾地丢下公司跟我飞去米国怎么办?”   陆闯极其自负:“有什么好怕的?陆氏集团现在的里子已经被我掏空了,不过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在强撑而已。何况我手底下的人又不是酒囊饭袋,就算我不管不顾为了你丢下他们,也出不了大事。”   “我老公怎么这么厉害。”乔以笙暗暗发着笑,虚伪地以小娇妻的口吻吹他的彩虹屁。 第638章 而骄   乔以笙跟欧鸥学的,欧鸥最近跟她吐槽,身边的同事和工作中遇到的几个合作方,逐渐显现出娇妻文学,成天在自己的社交账号炫耀被老公宠着的日常还不够,日常聊天也总要绕过去把自己的老公夸上天。   欧鸥的模仿能力一直一流,惟妙惟肖地向乔以笙展示她遭遇到娇妻们的围攻。   乔以笙……就这么把那种莺歌燕语般的调调给学了三分过来,现在拿来逗陆闯。   男人就是男人,天下的男人一般黑,陆闯果然很受用,乔以笙从他胸腔的震动感受到了他的愉悦。   很快便听陆闯特别不正经地附到她耳边低笑道:“乔圈圈,记得下次在我们负距离的时候夸我这句话。”   乔以笙:“……”   -   四点天没亮乔以笙就起床了,陆闯跟她一起,洗漱完吃过早饭,陆闯带着她的行李箱陪她下楼,坐进大炮和阿苓等着的车里。   前往机场的途中,乔以笙靠着陆闯的肩膀又浅睡了一会儿。   到了机场,陆闯还送她到登机为止——为了能陪她到最后,陆大老板浪费了一张机票,跟着她安检、进入候机室。   前两天还嫌弃他像个三岁小孩,今天他就拿她当三岁小孩,什么事情都替她安排,活脱脱一个家长,送自己家的孩子第一次出远门。   乔以笙还真是第一次飞国外。   护照虽然办了好几年,以防不时之需,但第一次有机会使用。   比起紧张,乔以笙更多的是兴奋,所以从这点来看,乔以笙承认自己像个离开家长去见世面的孩子,而陆闯是哪哪都不放心她一个人的家长。   最后抱了抱陆闯,乔以笙笑道:“好了,我不是还有阿苓和大炮。”   “他们两个也是第一次到国外。”陆闯指出。   阿苓没什么反应,兴奋度没比乔以笙低的大炮闻言闹出大红脸,咧开一口大白牙说:“谢谢闯哥给我机会,我一定牢记我的责任,保护好嫂子的安全。”   乔以笙忍俊不禁。   陆闯从他信任的人里头,找不出有出过国的,所以就不考虑那些,选择了大炮,反正有他在,大炮懂不懂英文无所谓。可陆闯没办法和乔以笙同一天出发后,大炮就惨遭陆闯嫌弃了。然而没有其他人选了,且临时也换不了人。   “没关系的,我又不傻,自己下了飞机能琢磨,而且到时候有莫立风接应。”最后一句乔以笙特地轻描淡写一些,怕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陆闯心里的别扭又升起来。   可事实上陆闯还是重新被挑起不爽:“我都说了我在米国也不是没有人脉。”   乔以笙又在心底偷笑。   确实,陆闯在米国有人脉,他以前在澳洲认识的华人朋友,有后来转去米国发展的,还能联系上。   但客观上考虑,怎么都不如莫立风的接应来得方便——乔以笙知道陆闯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嘴上逞逞能,却是几件事情里最快妥协的。   陆闯吐槽:“那个主办方也是不行,既然邀请你去领奖,怎么能不安排人来接你?”   “好的,我争取尽快让自己成长为可以被主办方隆重接待、不敢怠慢的大建筑师。”乔以笙笑着拍拍他的后背,然后松开他,要跟阿苓、大炮一起检票。   陆闯又将她拉回他身前,狠狠亲了一口,警告道:“老公不在身边的日子安分点,没事就老实待酒店房间,不许去酒吧之类的地方泡外国帅哥。”   乔以笙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腰:“你偷听我和鸥鸥讲电话?”   泡外国帅哥是欧鸥给她的建议,欧鸥最大的遗憾就是还没交过外籍男友。欧鸥开玩笑,白种人的尺寸普遍比国男大,必须不能错过。   “什么叫偷听?我在我们自己的家里光明正大地听。”陆闯冷笑,“你敢听她的,小心我把你的腿打断,让你以后除了我身边,哪儿也去不了。”   又被陆闯磨蹭了两分钟,乔以笙才得以上飞机。   霖舟直飞米国纽城,将近十四个小时。   飞机落地的时候,是纽城的凌晨。   乔以笙才终于有了紧张感,第一时间使用在飞机上已经换好的新电话卡,连接网络,要给陆闯发消息报平安。   登录微信,她看见莫立风十分钟前在微信上问她:【我在机场了,到了给我回消息,或者打我在纽城的号码xxxxx】   当然陆闯的消息还是在上面,他完全就是掐着她的落地时间问:【航班没延误是吧?】   乔以笙先回复了陆闯,然后回复莫立风。   莫立风:【好,接机口见】   乔以笙的速度特别慢,带着阿苓和大炮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拖着行李箱顺利出来接机口,与莫立风汇合。   期间还是莫立风见她迟迟没动静,打了语音电话给她,然后让乔以笙把电话交给附近的机场工作人员,经由莫立风的沟通,人家帮忙送了乔以笙一段路。   异国他乡的,莫立风无异于定海神针,乔以笙紧绷的神经在看到莫立风清寒孑然的挺立身姿时,感到特别地温暖。   突然能理解为什么有一首歌唱的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师兄。”乔以笙私以为,这一次的称呼,绝对是她以往那么多次的“师兄”之中,喊得最包含感情的。   莫立风永远那么一副淡淡冷冷的样子:“走吧。”   他要接过乔以笙的行李箱,乔以笙没给。她都没给大炮和阿苓,更不可能给莫立风了。   莫立风未勉强,迈步走在最前面带路。   乔以笙带着阿苓和大炮像跟班一样落他身后。   乔以笙倒是想走到他身侧和他并行,进行师兄妹之间的日常寒暄。   但乔以笙的注意力全放在机场的构造里了——她的职业病,走到哪儿观察到哪儿,何况现在还来到了满目外国建筑的地方。   莫立风跟背后长眼睛似的,主动和她搭话:“纽城有三个机场……”   乔以笙津津有味地听起来。   留白建筑事务所给了她五个工作日的假,加上周末两天,她拥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不过扣除头尾两天乘飞机,她还是只有五天,又划了一半给澳洲,留给她在米国浏览时间约等于没有。所以乔以笙更加珍惜现在见缝插针的机会。 第639章 么么哒   莫立风开车送他们前往预订的酒店。   车子从六点多的天蒙蒙亮,慢悠悠地开到七八点钟太阳升起。   途中乔以笙也精神抖擞地盯着车窗外面的风光,两只耳朵全程高高竖起收听莫立风的声音,同时与莫立风交谈,手中的相机也没停下来过。   她意识到莫立风是专门选了一条有看头的行车路线。   抵达酒店后的入住办理也是莫立风一手包办的。   乔以笙原本其实想自己来,但由莫立风帮忙的话就是高效,节省下的时间可以用在其他事情上,乔以笙也不希望自己待在米国短暂的两三天里将精力浪费在手续上,于是听从莫立风的建议,果断不再和莫立风客气。   乔以笙在酒店订的是一整个大套房,阿苓和大炮也各自分配一个房间。   放好行李之后,莫立风询问乔以笙打算休息还是有其他安排。   在纽城,现在是一天刚刚开始,乔以笙自然没打算休息,虽然刚经历过十几个小时的路途,但她一点不累,环境的新鲜感亦刺激着她大脑神经的兴奋度。   她把原先和陆闯计划要去的几个行程安排表取出来给莫立风:“我有导游,我一会儿吃个饭就出门。师兄你也辛苦了,一大早的天没亮就来机场接我,太感谢了。师兄你应该还有事?你赶紧回家休息会儿再忙。”   莫立风点点头:“我没什么事。有问题你再联系我。”   乔以笙心头一动,喊住已经往外走的莫立风:“师兄你真的没什么事?”   “嗯。”莫立风止步,回头,“只是来出席颁奖礼。”   乔以笙邀请:“那师兄介不介意,今天和我同行……?”   她聘请的导游,主要的作用是帮她带路的。而她给自己安排的行程自然和普通游客的观光旅行不太一样。如果有莫立风作陪,行程的质量毋庸置疑将大大提升。   莫立风应承:“可以。”   “谢谢师兄!”乔以笙喜上眉梢,深深地鞠了个躬,请莫立风现在客厅坐着等会儿,她进卧室休整休整。   满面油光,乔以笙首先要做的是刷牙洗脸。   然后就是给陆闯打电话。   陆闯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接起后第一句就是质问:“大炮说,你等会儿又要和莫立风一起出门?”   “我就是要跟你报备这件事。”乔以笙纠正措辞,“不是我要和莫立风一起出门,是我们,我、阿苓、大炮,都和莫立风一起出门。”   说实话她现在有点讨厌大炮的存在。诚然,从大炮的立场,事无巨细地向陆闯汇报关于她的事情,没有问题。   但类似这种事情倘若由乔以笙亲自和陆闯沟通,而非陆闯先一步从大炮口中得知,更为妥当,否则显得好似乔以笙有心隐瞒陆闯、因为被大炮告密了才不得不跟陆闯坦诚,很容易挑起她和陆闯之间的火气。   现在陆闯的情绪确实有点大:“乔圈圈,我只允许他到机场接你、允许你请他吃一顿饭表达感谢,没允许你跟他一起旅游!”   乔以笙竭力心平气和地和他讲道理:“我这根本不是和他一起旅游。本质上和我以前在学校里,老师带学生去实地考察建筑没两样。”   “怎么没两样?你想要老师带你实地考察,早点说不行吗?之前就可以花钱请一个当地的高校教授或者知名建筑师,不比莫立风来得更厉害?你能学到的肯定也更多!怎么就非得现在和莫立风搅和在一起?”   “不是因为你临时没有来,我把我们原先订的行程稍加改动也不行吗?”乔以笙心里嘀咕,而且不是所有事情都花钱能解决的,他说得轻松,上哪儿聘请什么高校教授或者知名建筑师当地陪噢?   “你也知道这原先是我们俩的行程?”陆闯火气更大了,“我们俩的行程是夫妻行程!”   “好的,我知道了,原先安排在我们行程里的地方,我一个都不会去,换成其他地方。”乔以笙不想再浪费精力和他争执了,“你不接受也只能接受,我是在工作,我工作上的事情你就别插手了。”   “乔圈圈!”   “陆闯,我要换衣服然后下楼吃饭。每隔一小时我还是会给你发我的定位和照片。晚点再给你打电话,你也赶紧去把事情忙完吧,别到时候我的颁奖礼你也赶不到,甚至影响后续我们去澳洲的行程。”临末了,乔以笙略略一顿,用极快的语气羞耻地再道一句,“老公,么么哒。”   烧着耳根,她迅速挂断电话——从前见过的欧鸥哄男人的方式,她现在慢慢地一招紧接着一招用上。   陆闯再打过来她暂时先不接了,忙着简单地给自己的脸打个底擦防晒霜什么的。   陆闯打了两通无果之后改用消息轰炸她:【乔圈圈!别以为你跟我么么哒就可以蒙混过关!】   乔以笙只扫视了第一条,后面的暂时先不看。   客厅里,莫立风发现自己的微信有一条新好友验证消息,对方标注的是“乔以笙她老公”。   莫立风通过验证。   对方即刻发来一条消息:【莫师兄,谢谢你帮忙到机场接我太太,等回国我会尽我所能感激你。但接下来没你的事情了。请你和我太太保持距离】   莫立风不予回复。   很快莫立风收到新的一条:【莫师兄,我给我太太面子,才对你留着体面和客气。你可能隐藏得很深,导致我太太不清楚你的心思,但我和你一样是男人,你对我太太的非分之想瞒不过我。你如果不想和我太太连朋友都没的做,请有点自觉】   眼睫毛在莫立风的下眼睑投落浅浅的阴影,消息的内容似乎并未对他惊起任何波澜,他神情疏淡,修长的手指按了几下手机屏幕:【陆先生,你想多了】   “师兄,我好了。不好意思久等了。”   乔以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莫立风没再看陆闯后面回应了什么,收起手机。   见他刚刚把两颗药送服进嘴里,乔以笙马上走到他身边:“师兄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莫立风将小药瓶塞回衣兜,打开出水口,清洗他刚刚用过的透明玻璃杯,轻描淡写道,“日常保健药。” 第640章 夫管严   保健药?和莫立风的形象太过不吻合,以致于乔以笙一时之间难以掩饰惊诧之色。   这样的反应相当不礼貌,乔以笙忙道歉:“不好意思师兄,我没其他意思。”   莫立风并不在意:“嗯。”   乔以笙继续关心:“可吃保健药,也代表是身体哪方面给了你预警吧?”   莫立风解释:“护肝片。”   乔以笙恍然。护肝片在他们办公室太常见了,因为熬夜加班频繁,好多同事常备。而保健养生如今已经趋于年轻化,不再是中老年人才会干的事情。   饶是如此,莫立风吃护肝片这件事,乔以笙仍旧感到不可思议。   除不可思议之外,乔以笙还有疑问:“师兄你的作息不是很规律?”   莫立风没回答。   乔以笙意识到自己好奇心太重、管太宽了。也许最近他手里的项目赶工,打破了他的规律作息呢?   打着哈哈,她转开话题:“跟我们一起去吃个早饭吧师兄。”   她回头喊上阿苓和大炮,一行人前往酒店的自助餐厅,吃饱喝足之后,乔以笙预订的地陪也来接他们了。   虽然临时改变行程,也多了个熟悉纽城的莫立风,但乔以笙让地陪照来不误。   一方面费用上已经付过订金了,乔以笙不想浪费。另一方面,也不能真让莫立风顶替地陪的位子,尤其是交通上,难道要莫立风一整天下来给他们当免费的司机?   地陪是一位中年华人女性,为他们安排了一辆宽敞的商务车。   上车后乔以笙就跟地陪商量,换几个地方——其实陆闯气都气了,她即便变更行程,陆闯也不会因此就消气几分,可乔以笙既然在电话里承诺了不按照原本属于他们夫妻俩的行程出游,就做不到糊弄陆闯。   何况,陆闯那种小心眼,肯定记住了她的话,倘若发现她糊弄他,等之后和他汇合,她连再和他讲道理的底气都大打折扣。   注定逃不过他的鸡蛋里面挑骨头,她更得更方面行得端走得正,届时好理直气壮地驳回他的挑刺。   地陪没有意见,乔以笙买的就是地陪这两天的时间,乔以笙想去哪里都行。   乔以笙从之前因为行程时间不够而无奈被她踢出名单外的几个地方拎出来,征询莫立风的想法。   莫立风没想法:“都可以。”   又面临选择困难症的乔以笙,不免暗戳戳地想,陆闯的专制霸道,在这种时候特别好用。   纽城的标志性建筑太多了,出发前在家里乔以笙做功课时,很难取舍,后来给地陪的行程,是她交给陆闯替她做决定的。   现在陆闯不在身边,乔以笙最终还是采取她的老办法,闭着眼睛点兵点将,决定某座教堂建筑作为第一站。   清晨在机场的见闻乔以笙尚记忆犹新,重新翻阅照片时,不由自主又和莫立风聊起来。   今天落地的那个机场,就已经是纽城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它的其中一个航站楼,如今虽然已不再使用,但仍旧瞩目。   它的外观看起来像一架来自未来的喷气式飞机或者说宇宙飞船,带有科幻色彩,在如今飞机汽车横行的世界确实不稀奇,可它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设计出来的,非常具有未来主义。   乔以笙由此联想到“mo”的成名作,也是将眼光投向宇宙,宏大的宇宙落脚细腻的人文。   所以下午计划去的地方,乔以笙反倒一点不纠结:“师兄,去看看你设计的那座图书馆,可以吧?”   之前考虑到陆闯,所以乔以笙没有将“mo”设计的图书馆纳入选择范围之内。   莫立风薄薄的眼皮附着车窗外照射进来的日光,天生冷淡的三白眼似灌入了晚秋的深寒:“它不具有标志性。”   确实,和纽城其他举世闻名且经历过历史浸润的建筑相比,“mo”所设计的那个图书馆,太过年轻,目前也只是在建筑界受到关注和认可,还算不上进入大众的视野。   但是——   “它具有代表性。”乔以笙唇角翘起,“价值和意义都非凡。”   莫立风似乎还想反驳什么。   乔以笙抢先道:“师兄,不要再谦虚。我说去看,就去看。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由建筑师本人和我一起观看他的作品,并在它的面前,让建筑师本人亲口为我答疑解惑。”   莫立风没说话了,视线转到车窗外。   乔以笙又开始对着沿途的建筑向莫立风发起各种提问。   被她选中作为第一站的教堂,附近相邻的还有其他值得一去的建筑,距离不远,乔以笙直接步行。   由于没办法做到走马观花,所以离开教堂之后,乔以笙要只是多去了一个博物馆。   不过前往商业区进食迟到的午饭途中,路过了一栋在早期受尽批判性嘲笑的公寓建筑,审美眼光随着时代而有所变化,如今它反倒因其独特的美学风格大受公众的喜爱。   而那个商业区本身,其实也是纽城的一大地标。   乔以笙坐在几十层拥有闪亮的不锈钢外墙的大厦上,一边品尝着纽城的美食,一边眺望灿烂的晴空下仿佛反射着阳光照耀世界的自由女神像,没忘记分享给陆闯。   霖舟该是凌晨一点多了,陆闯还没睡,仍旧第一时间回复她的消息,也仍旧在生气:“乔圈圈!你骗我!自由女神像是我们夫妻俩的行程!”   他从早上被她强行挂电话之后,但凡回复她的消息都是发语音。乔以笙知道他的心思,就是希望她听语音的时候,他的声音泄露给莫立风。   幼稚得要命。   乔以笙全部转成文字了。她可没有在公共场合外放语音的习惯。况且以陆闯的德行,语音里保不齐会一些被外人听到她得社死的私密词句。   但乔以笙倒不怕自己被莫立风误会成夫管严,后面几次为了方便她也直接发语音给陆闯报备她在位置、她在做什么。   现在陆闯的质问,她就不适合当着莫立风的面语音回复了,文字输入道:【拜托,我没有专门安排去看行吗?这边很多地方都会不小心远眺到,没办法避免。难道你要我挖了我的眼睛?】   陆闯坚持发语音:“如果我说是呢?”   乔以笙:【……】 第641章 宇宙   她就是直接发了这一串省略号过去,表达她的无语。   陆闯没了动静。   到乔以笙吃完午饭,重新坐上车,她发现陆闯发来一张照片。   一张圈圈叼着空狗盆蹲在墙角里可怜巴巴盯着镜头的照片。   陆闯附文字:【乔圈圈,你抛夫弃女】   乔以笙忍住笑意,老样子向陆闯报备她接下去的行程,并跟他坦白,目的地的那个图书馆,莫立风是建筑师。   陆闯似乎要爆炸了:【乔圈圈你不要越来越过分了!】   乔以笙:【我怎么过分了?就是因为知道你在意师兄,我才专门告诉你是师兄设计的图书馆。难道对你隐瞒,我才不过分?】   陆闯:【他邀请你去的?你既然知道我在意,你最好的选择应该是避嫌,不去】   乔以笙:【不是他邀请的,是我主动提的。我和师兄坦坦荡荡,没什么可避嫌的。陆闯,我已经尽我最大努力体谅你的醋意,所以我愿意接受你提出的报备行程的要求。】   陆闯:【嗯,我也只能以这种变态加神经病的方式,让你在和你的师兄探讨的建筑的时候,能记得你有个无法在你的事业上和你有深入的共同话题并且曾经被你嫌弃过对牛弹琴如今也最多只能当你甲方爸爸的老公】   他又是自嘲满满,自卑浓浓。   乔以笙无声叹气:【术业有专攻。你不是骄傲地告诉我你在你的专业领域,也是金字塔尖的存在?照你的说法,我也得遗憾我无法在你的事业上和你有深入的共同话题了?不是这样比较的。】   她结束话题:【好了,你那边都几点吧?还不睡?你今日份的幼稚份额超标了】   陆闯:【没有你在我睡不着,想到你在和另一个男人同游我更睡不着。我的幼稚份额超标了,你的慰问份额还没满】   乔以笙:【等我晚上回去补给你】   收起手机的时候,乔以笙不自觉打了个呵欠。她的身体过的还是霖舟的时候,尤其现在吃完午饭没多久,又坐在车上,她困得不行。   莫立风疏淡的声音传来:“你应该倒时差。”   “师兄又在劝退我?”乔以笙笑,“真要倒时差,那也是看过图书馆之后的事情。”   而且她就在米国待两天,不倒也罢。   -   点掉和乔以笙的对话框,陆闯转回和戴非与的对话框上。   戴非与和杜晚卿所乘的航班延误了,半个小时前才和帮忙接机的mia汇合。   五分钟前戴非与让他别操心了。   陆闯回复:【表哥,就是提醒你,出去玩的照片如果要发朋友圈,记得屏蔽我老婆】   戴非与:【行了,我的眼睛和耳朵都快长茧子了。我表妹知道你这么烦吗?】   放下手机,陆闯瞥一眼趴在床边的狗子。   圈圈两只眼睛巴巴地盯着他。   陆闯朝它勾勾手指。   圈圈哈着舌头上前,利索地蹬上床。   陆闯揉揉它的下巴,表情特别欠:“放心吧,我出发前会把你交给瘦猴子,他会好好照顾你。”   圈圈嗷呜嗷呜,想舔陆闯。   陆闯耸耸肩:“没办法,托运你太麻烦了。会现场转播给你看的,你也等于参加了。我和你妈都会想你的。”   圈圈瞬间从床上跳回地板,两条后腿很故意地往陆闯脸上蹬。   陆闯反应快,才没被它蹬到。   跳走之后,圈圈也只是用它圆润的肥臀对着陆闯。   陆闯斜挑眉:“啧,被你妈惯得脾气越来越大了。”   圈圈甩了甩尾巴。   “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也比我重要不到哪儿去。在你妈心里我们都不是排第一位的,她的事业才是。”陆闯可以想象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像个怨妇。   “那又有什么办法?”话锋一转,他熄灭灯,裹紧被子,翻身将脸埋进乔以笙那一半的枕头里,深深地吸气,语音含笑,“只能选择原谅她。”   -   “mo”设计的图书馆,坐落于远离市中心车水马龙的当地的一所大学之中。   尽管已经在图片上见过无数次,她甚至手握原稿长期学习观摩,如今亲自前来打卡,仍旧感觉耳目一新。   东方经典的传统元素被运用得巧妙且淋漓尽致,光是外围临水的类八卦阵布局,乔以笙便细致辨认了许久。   进去之后,立体的美感也远比照片和图纸呈现得要更有冲击力,和无数人的描述一样,有点不像图书馆,而像博物馆。   “要不要喝咖啡?”莫立风问。   “这里头有能喝咖啡的地方?”乔以笙生怕自己对这里还不够了解,抹了莫立风的面子。   “不是,”莫立风往楼下指了指图书馆管理员所在的区域,“可以跟他们蹭两杯。我认识他们。”   乔以笙点头:“那好啊。”   她现在确实需要点咖啡帮忙提提神。   她起身要跟着去,莫立风让她就原地等着。   “麻烦师兄了。”乔以笙现在所在的位置,面对是8米多的挑高,从地板延伸到屋顶,全部塞满了藏书。   设计风格特别混搭,随处可见的细节仿佛是一颗颗静待寻觅的彩蛋,乔以笙发现了西方披着宗教外衣的写实,也发现了东方充满神秘色彩的写意。   而抬头望去的穹顶,是无垠又未知的宇宙。   乔以笙盘腿落座地上,两只手往身后按着木板,不自觉闭上双眼。   莫立风走回来的时候其实是悄无声息的。   但乔以笙嗅到了咖啡的香气,所以睁开眼,侧头。   停驻于她身侧的莫立风既没有弯腰也没有和她一样坐下,只是伸低了手,把他左手握着的纸杯递向她。   乔以笙也没站起来,仍旧仰望他,只是坐直了身体,然后抬高手,接住了纸杯:“谢谢师兄。”   莫立风低垂的眼帘之下,清清淡淡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想睡觉?”   “我看起来有那么累吗?”乔以笙笑笑。   莫立风轻吐字:“有。”   乔以笙讪讪然:“那是肉体有点累,精神上我还很亢奋。”   莫立风呡咖啡。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乔以笙也喝了几口咖啡,然后闲聊道:“听说‘mo’快有新作品了?真的假的?”   她特地强调的“mo”,而非莫立风。   这个消息是和“mo”本人将露脸出席此次lcc的颁奖礼,一起传开的。   乔以笙很难不惊讶,现在向莫立风求证虚实。 第642章 完整   莫立风之前表现出来的态度,很明显是他作为“Mo”遇到瓶颈期了,想要突破,因为想要突破,似乎放弃了“Mo”的身份。   加之“Mo”的消失匿迹,多年没有新作品,故而乔以笙暗搓搓猜测,莫立风不会再用“Mo”来署名。   这便是乔以笙的惊讶之处。   消息刚出来的时候,乔以笙认定是假的。   但这两天愈演愈烈。   联想到Mia回澳洲前曾告诉她,莫立风在忙新项目,乔以笙又犹疑了,或许Mia口中的“新项目”,其实不是莫立风的,而是“Mo”的。   莫立风和乔以笙一样盯着穹顶。又呡了两口咖啡,他回答乔以笙:“真的。”   闻言,乔以笙油然为莫立风感到高兴:“恭喜师兄。”   莫立风自穹顶收回视线,重新垂落到她的脸上,波澜不惊地问:“恭喜什么?”   乔以笙险些被问哑口,卡壳两秒钟,她实话实说:“我以为师兄不喜欢‘Mo’,打算抛弃‘Mo’的身份。”   莫立风倒是也坦白承认:“嗯,我不喜欢‘Mo’。”   穹顶的深色玻璃落下的阴影,加深他五官的轮廓:“这种最后一次用‘Mo’的身份,将‘Mo’填补完整。”   “填补?”乔以笙不明白莫立风的意思,“‘Mo’有什么不完整的吗?”   两人仍旧一坐一立。舊shíguāng獨伽   她抬头仰望他,与低垂眼帘的他四目相接。   莫立风没有回答她,问:“要继续,还是要回酒店?”   他天生自带冷意的三白眼,一如既往地给她覆着薄霜的感觉,但他素来冷感的音色好像被刚刚入口的咖啡注入了几分温度。   “继续。”乔以笙从地上爬起来。   就算为了不辜负她来的这一趟,她也得把这座图书馆走个遍。   最后乔以笙在莫立风的陪同下在图书馆里待到太阳下山。   图书馆对校内的学生是二十四小时开放的。   乔以笙离开图书馆的时候,图书馆里的人比她来的时候要多。   来自世界各地不同肤色的学生。   走出图书馆,乔以笙又在学校里漫步穿行了会儿。   她问莫立风的也不再是专业问题,纯粹满足她个人的好奇心:“师兄,施工地点在一所环境优美的大学里,远比偏僻荒芜的郊区来得舒适吧?”   莫立风没有否认:“嗯。吃饭也是蹭教职员工餐厅。”   很难得,从他口中感知到疑似炫耀的意味。反正乔以笙是被他炫耀到了,炫耀得满脸羡慕:“你这不是等于每天来大学上班?”   只听莫立风这时又说一句:“你是不是想听到这样的回答?”   乔以笙愣了愣,反应过来,莫立风这是作为后半句话,要补充在他的前一句话里,整个意思瞬间改变。   她笑了:“师兄,你什么时候也会打趣人了?”   一个小时后,一行人结束今天的行程。   乔以笙邀请莫立风再一起吃晚饭。   莫立风婉拒:“时间不早了。”   “好,那师兄你早点回家休息。”乔以笙没有勉强,心底是想这样她也能早点回酒店,晚饭只需要点餐送来客房,方便得多也轻松得多。   本来乔以笙想让地陪的车先送莫立风,莫立风说并不顺路,而且莫立风的车子还停在乔以笙所住的酒店,所以乔以笙又作罢。   而她在回程的路上实在没抗住,靠着阿苓的肩膀睡着了。   抵达酒店的时候,阿苓将乔以笙唤醒,整得乔以笙跟莫立风道别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白天她一直跟莫立风强调她不累。   虽然在飞来纽城的飞机上,乔以笙特地睡了一路,但不管用,现在还是感觉跟刚刚熬了个通宵一样,头重脚轻飘飘然。   一回到房间,乔以笙就倒进床里。   但她记得她答应过给陆闯打电话。   而且她从图书馆出来后,就忘记跟陆闯报备了,车上她又不小心睡着,也没有给陆闯发过消息。   乔以笙有些担心地摸出手机。   很意外,她的手机竟然没有找到陆闯的轰炸。   这会儿霖舟那边该早上八九点钟了,陆闯应该已经起床去上班了才对。   不管怎样,乔以笙还是尝试拨了通语音电话过去。反正如果他没接到,也不是她说话不算数,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显然陆闯正在忙,电话没人接。   丢了手机,乔以笙很想直接去睡觉。   可再困她也没办法接受自己不先洗干净。今天可是一天在外面。终归拖着身体进去浴室。   脑子迷糊的后果是她忘记带换洗衣物进浴室。   出来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浴巾也没裹。发现手机有动静,而且是陆闯,她没多加考虑就划过了接听键。   屏幕上跳出陆闯的脸,乔以笙意识到陆闯打来的是个视频电话。通过陆闯那边的背景,她判断陆闯是在他的办公室里:“去公司了?”   “乔圈圈你……”陆闯两只黑漆漆的眸子狭起,即刻起身,走过去将办公室的门反锁,同时目光灼灼地逡巡着她,继续把话讲完,“你以为你这样勾引我,我就原谅你和你莫立风两个人投契地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理?”   “什么?”乔以笙是在一头雾水地问出这句话之后,才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为什么手机屏幕右上角显示出的小屏幕上的她,好像没穿衣服?   她下意识凑近想看清楚。   真的看清楚之后,乔以笙整个人都被自己吓精神了,就差没尖叫出声,迅速掐断和陆闯的通讯。   有没有搞错?!她在干什么?!勿怪陆闯定性为她勾引他!   乔以笙赶忙从行李箱里找出衣服整整齐齐地穿好。   期间陆闯重新拨了视频电话过来。   在第三通的时候,乔以笙重新拿起手机。   又是视频电话。   在挂断,改打语音,和直接接听之间,乔以笙深呼吸了两口气,然后选择后者。   如果所料,一接通,陆闯就打量着她,调侃:“乔圈圈,有必要吗?光着不是挺好的?现在裹这样严实是要把你自己热死?”   捺着臊意,乔以笙板脸轻呵:“每回都让我猜中你的反应,有意思?”   陆闯一副风流公子哥做派:“说明你非常了解你老公,我感到很荣幸也很高兴,夫妻俩心灵相通心有灵犀多有趣?怎么会没意思?” 第643章 叼   乔以笙转移话题:“你一个人在家别虐待狗子。”   陆闯感到好笑:“我做什么了你就这样空口造谣我虐待它?”   乔以笙甩出证据:“你自己想跟我卖惨却让它叼狗盆,不是虐待它是什么?”   陆闯嗤声:“乔圈圈,看来它给你表演的技能还不够多。叼狗盆可是它以前小时候每回问我要饭吃,它自己搞出来的。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多给它两根肉骨头。”   “它自己会的?”乔以笙惊叹,“不愧是我女儿,聪明又伶俐。”   陆闯斜挑眉:“喂喂喂,那个时候它还只是我的妹妹,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么没关系了?你都给它取了我的小名,哪来的没关系?”乔以笙誓要捍卫她和圈圈的亲子关系,“要我说你那个时候当哥哥的一点不合格,它都向你叼狗盆了,说明你没有在它的狗盆里多放狗粮,它肯定饿到不行了。而它都饿到不行主动讨饭,你还不多给它吃两根肉骨头。”   陆闯洞若明火,形散意懒地斜倚椅子里,戳穿道:“乔圈圈,现在无论你怎么跟我东拉西扯,我的脑子里还是只有一个画面。”   哪个画面不言而喻。乔以笙装傻充愣,准备挂电话了:“你忙工作吧,我也要休息了。”   “我现在不忙。”陆闯的手肘拄在椅子扶手上,“你休息归休息,电话可以不用挂。以及……”   他饶有兴味地拖长尾音:“我建议你果睡。”   “!!!”乔以笙直接蹦出了不太雅的话,“你在想屁吃?”   陆闯也是早料到她会如此反应的样子:“如果是想你的屁,也不是不可以。”   乔以笙还因为刚刚不小心被他的两只眼睛占了便宜而浑身不自在,现在更是感觉要绷不住了:“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了?”   挂断电话,她蜷缩进被子里,丢人的羞耻感涌上心头,她扭得如同一条痉挛的蛇。   陆闯锲而不舍地一通紧接着一通继续拨来电话。   具体没数是第三通还是第四通的时候,乔以笙又将表情调整为淡定,接起来:“不忙你就给你自己找点事情忙行不行?”   “不行。”陆闯倒是收敛了吊儿郎当和戏谑之色,认真而一本正经地说,“老婆,我想你了,昨晚你不在我都失眠了,你自己看我的黑眼圈是不是很重?”   乔以笙撇嘴,语气柔和不少:“那我现在也没办法帮到你什么。你到晚上不就也飞过来了?到时候就能见到面了,很快的。”   “距离晚上还有十几个小时,坐飞机又得十几个小时,加起来还是得再一天才能见到你,这怎么就很快?”陆闯的脸凑得很近,好似想穿透屏幕,“老婆,我想现在就好好看看你。”   “你现在不就在看我了?”乔以笙的脑袋钻出被子,将手机稍微拉远一些,好让陆闯不是只能看到她的脸。   只听陆闯压低声说:“我指的是像你刚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那样……”   “!!!”又绕回前面去了!   乔以笙断然拒绝:“想都别想!”   “怎么就不能想了?”陆闯问,“你承认你害羞了?啧,我把我的脸皮分你一半。我又不是头一回看你。”   确实,不是头一回,毕竟他们俩亲密的次数都数不胜数,但……隔着手机屏幕是第一次啊,怎么能一样?乔以笙怼他道:“既然都不是头一回了,也没什么新鲜感,不看也罢。”   陆闯反驳:“怎么可能没新鲜感?常看常新懂不懂?”   “……”乔以笙嘴角抽搐。常看常新是个什么鬼……   陆闯继续劝她:“喂,你给我看我也给你看,你肯定也想我了。”   “我才不需要。”乔以笙就差把口水喷手机屏幕上,“你人又不是在家里,你还想给我看?人家要是拿文件来找你签名怎么办?你也不嫌丢人?”   “你没看见我早就把门锁起来了?”一边说着,陆闯一边将他那边的手机往下移。   通过摄像头的视角,映入乔以笙瞳孔里的画面也从他利落的下巴到他宽厚的胸膛最后停在他的腰腹间,很有意图地展示他的好身材,隔着衣服的布料都能感受到他的男性荷尔蒙和力量感。   乔以笙的脑子里自发联想到许多东西,口干舌燥赶忙喊停:“差不多行了,你再怎么勾引我也没用,我不会答应的。我要休息了。再见。”   “乔圈圈……你好狠的心……”陆闯的声音特别地幽怨。 第644章 分享欲   而他并没有将手机移回他脸上,他的一只手搭在皮带上,乔以笙很难避免去忽视他的展示。   这个男人已经不是用“sao”和“厚脸皮”足以形容的了,简直不知廉耻。乔以笙面红耳热地再次挂断电话。   陆闯也再次打过来。   乔以笙发誓她一定是最后一次搭理他:“不是你自己说的,就算我勾引你,你也不会原谅我和莫立风今天出行?”   陆闯趾高气昂:“嗯,不会原谅,但这算作你给我的补偿。谁像我这样,结了婚老婆却不在家,一个人睡觉被窝冷冰冰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已经分隔两地五百年了。乔以笙打了个呵欠:“别闹了陆闯,我承认我就是害羞行了吧?”   “嘁,你也太容易认怂了。我得再练练你的脸皮子。”陆闯并未因此而得意。   毕竟他真正想要的是不是乔以笙举手投降,而是教坏乔以笙。   “我再怎么练,也不可能有你的厚。”一直拿着手机,手臂酸,乔以笙侧躺着,拉过另一只枕头,抵在手机后面,解放她的双手。   陆闯也把手机架到旁边,继续办公:“能看着全宇宙最帅的一张脸慢慢入睡,没人比你更幸福了乔圈圈。”   乔以笙做呕吐状。   “也只有我能给你这样的幸福了乔圈圈,其他男人根本做不到。”陆闯还在自吹自擂。   乔以笙听着,他不像是在给她洗脑,而是在他自己洗脑。   她没怼他,笑着认同:“嗯,是这样没错的。”   陆闯应声提眼角,瞥过来:“太敷衍了,你在应付我。起码得吹我五分钟的彩虹屁。”   乔以笙挑眉:“你学我?”   以前是她罚他吹她的彩虹屁。   陆闯不予否认:“鹦鹉学舌是你的专属?不服你也来咬我。”   咬,即吻,她以前学陆闯讲话,陆闯的惩罚方式。所以他绕着弯子又在跟她求欢呢。臭德行。乔以笙翻了个白眼,通知他一声,她明天会继续和莫立风同行,一起看个展览。   “还是每个小时跟你汇报是吧?”她问他确认。   陆闯两只眼睛漆黑,十分隐忍地咬了咬后槽牙:“一天下来了,你还是只当作这是一个我强迫做的任务是吗?”   乔以笙眨眨眼睛:“难道不是吗?”   陆闯一副气得想砸手机的表情,冷冰冰别开脸去看文件。   乔以笙默不作声地欣赏他的侧脸线条,耐心地等待。   须臾,陆闯还是先没忍住,咬牙切齿地暗示了一句:“乔圈圈,你记不记得你曾经控诉过我,对你没有分享欲?”   噢……那她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乔以笙很想再憋一会儿的,等他再多讲两句。   但现在她实在憋不住了,噗嗤笑出声。   陆闯为此脸色愈发难看:“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乔圈圈你几个意思?”   乔以笙叹气:“你自己回头再仔细看看我今天给你报备行程编辑的文字,看起来像是简单地完成任务应付交差吗?我是不是每次都会跟你多表达两句我那段时间里见到的东西和我的心情、情绪?这不叫和你分享,叫什么?”   陆闯皱眉:“你这分明只是顺便。因为我要求你跟我报备行程,你才顺便分享的。如果没有我的要求,你不就一点也不会想起我!一点也不会想到跟我说?”   “并不是。”乔以笙无奈,“如果你没要求我每个小时亲自跟你报备一次,我是会等晚上回来之后,和你通电话的时候,再详细跟你分享的。”   陆闯狭眸,将信将疑:“乔圈圈,你是不是为了哄我开心,临时撒谎?”   “爱信不信。”乔以笙无语了。   说完她就不由自主又打了个呵欠。   陆闯冷笑:“有必要把你自己折腾得这么累?以后又不是没有再来米国。任何时候你想再来我都可以陪你。时差没倒一直在外面乱跑。”   乔以笙眼皮已经闭上一半了,扯着嘴角笑:“你以后真的会是个小心眼又好色还爱钻牛角尖的唠叨小老头。既然知道我累,还不放我睡觉?”   “我不放你睡觉吗?”陆闯凶巴巴的,“我是不是跟你说你睡归睡,电话不用挂?是你偏不乐意。”   乔以笙想说,他刚刚不让挂电话的前提是要求她脱光衣服,她能乐意才有鬼。   但太困了,识海瞬间没入黑暗之中,她没讲出来。   见她闭上眼睛好一会儿不再有动静,陆闯又唤了一声“乔圈圈”,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他意识到她完全睡着了。 第645章 重出   摸了摸。   又摸了摸,仿佛他真能摸到她。   最后陆闯曲起食指往她的额头敲了敲,十分没好气:“困成这样还敢说等晚上回来和我通电话再详细分享?”   -   因为是突然睡过去的,乔以笙忘记设定闹钟了,隔天早上是自然醒的。   醒过来后,她下意识去摸手机想看时间,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乔以笙给手机插上充电数据线,走过去拉开严丝合缝紧闭的窗帘。   外面的天光泄露进来,乔以笙意识到应该很迟了,而她还和莫立风约了今天看展,她赶紧跑出去找阿苓。   阿苓就在客厅里:“大小姐,你起来了。”   “几点了?”乔以笙赶紧问。   阿苓告诉她,纽城当地时间十点二十二分了。   “……”乔以笙有些石化。四舍五入等于一个上午都睡过去了……   “我师兄没来找过我吗?”乔以笙又问。   阿苓说:“找过。知道大小姐你还在睡觉,莫先生就先走了。”   乔以笙:“……”   扶着额,乔以笙回房间,给自己手机开了机,然后拨通莫立风的号码。   莫立风一接起,乔以笙就道歉:“不好意思师兄。”   “嗯。”   虽然知道莫立风一贯如此疏离淡漠,但在此时此刻的境况之下,乔以笙心里更加不好意思了。   “师兄你已经自己先去看展了吗?”她问。   “没有。”莫立风说,“展可以随时去。”   “那师兄今天还打算去吗?”   “你休息够了?”   “够了。”乔以笙笑笑,“师兄你现在人在哪儿?回你家了吗?”   莫立风在纽城,是有他自己的固定住所的。   “没有。在酒店的餐厅。”   “啊?师兄你是在等我吗?”   “不是。”莫立风否认,但也没具体说他在酒店餐厅做什么。   “噢噢噢。”那就好,乔以笙吓一跳。   她和莫立风原先约的是八点半碰面,如果莫立风是因为她还没起床在等她,也就是说莫立风等了她快两个小时,她的愧疚又得加重。   乔以笙征询他的意思:“那等下我下去餐厅找你再一起出发?”   莫立风应允:“可以。”   结束电话,乔以笙记起来还没跟陆闯道早安,顺手点开了和陆闯的微信对话框。   看到她和陆闯的视频挂断的时间是凌晨,她明白她手机如何耗尽电量了。   然后乔以笙点开视频挂断之后,陆闯给她发的语音。   乔以笙按顺序听。   第一条的内容是:“啧,乔圈圈,醒来后记得洗枕头套,全是你流出来的口水。嘴巴那么硬偏要撒谎说不想看我,结果巴巴地做chun梦,喊着我的名字叫老公。”   “……”乔以笙怎么可能信他的鬼话?他做chun梦喊她的名字才更有可能吧。   而她点开的第二条的语音恰恰是:“噢,你一定会说我骗你或者说是我把锅甩到你头上实际上是我做chun梦喊你的名字。行吧,既然老婆你这么说,身为老公的我认下也没关系。我确实喊你的名字了。不过不是做chun梦。根本不需要做chun梦。坐在敞亮的公司办公室里看着你睡觉,小马就特别兴奋特别有感觉。”   乔以笙:“……”   陆某人的污言秽语虽迟但到……乔以笙啼笑皆非地点开最后一条语音,陆闯又特别地委屈:“真的很想你啊老婆,我也只能隔着屏幕看你睡觉过过瘾了。”   乔以笙摁住键,要给陆闯回复语音,但“你……”了好几秒,她的脑袋似卡壳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就这么给发过去了。   发过去之后乔以笙反倒记起,这个时间点,陆闯应该已经在来纽城的飞机上了,收不到消息。   乔以笙就重新给他发了一条,希望他飞机落地后,能第一时间听到的,她想对他说的话。   半个小时后,乔以笙带着阿苓和大炮下楼,前往酒店的自助餐厅,和莫立风汇合。   很意外地,乔以笙又见到了那个过度借鉴“Mo”的谭赢。   还是和上次一样,谭赢的身边跟着像是他学生的人,但数量不如论坛那一回多,只有三位。   学生站在谭赢的后面,而谭赢站在莫立风所在的桌子旁,以极其傲慢的神态正在跟莫立风说着什么。   乔以笙犹豫着要不要等一会儿再上前。上回她就因为不小心听到谭赢和莫立风的对话而被莫立风逮个正着。   莫立风看到她了,从座位里起身,要朝她走过来。   但谭赢把莫立风给拦住。   见状,乔以笙很难不担心莫立风被谭赢欺负,忙不迭带着自己的左右护法阿苓和大炮前去支援莫立风。   正听见谭赢嘲讽莫立风道:“……都走下坡路了,还敢重出江湖,让大家都知道‘Mo’江郎才尽了,从此‘Mo’跌落神坛,我敬佩你。”   这一回乔以笙可没办法像上回能忍,咽不下这口气,插话道:“是该佩服,被一些靠着肢解‘Mo’的作品元素才能给自己找到灵感生存下去的无耻小人薅了那么久的羊毛,‘Mo’是时候出来让大家看一看,那些都是怎样画虎不成反类狗的笑话。”   “你谁啊?敢这样跟我们老师讲话?知道我们老师是谁吗?”谭赢的学生首先站出来维护谭赢。   和谭赢在网络上一贯的网红建筑师形象一样,不用他亲自出面,就有粉丝着急跳脚地冲出来替谭赢冲锋陷阵。   乔以笙想说自己只是个无名小卒。   但谭赢的另外一位学生认出乔以笙:“你就是这次拿了LCC新人奖的人吧?”   乔以笙获奖之后,她的照片和个人简介就被所长挂到留白建筑事务所的官网首页去了,和那些已经能独立接项目的建筑师放在一起。于是她的那张工作照就成为媒体们的素材到处传,不仅她的名字,连她的长相都在建筑行业里曝了光。   因为那张照片,乔以笙还小小地郁闷了两三天——工作照是她刚毕业时拍的,拍得不太好,显得她脸圆圆的,有点胖。   她只跟陆闯吐槽过,所长不应该擅作主张放她的照片。   陆闯还问过她,需不需要陆闯动用他高超的技术,帮助她把她的证件照从建筑行业的资讯中全面抹杀掉。 第646章 江湖   彼时乔以笙被陆闯的话给逗乐,纾解了郁闷:“嗯嗯嗯,知道了你的技术特别高超了。”   现在竟然有人能认出她,乔以笙并没有感到多开心,唯一在想的是,会不会影响到留白。   谭赢因为自己学生的话,将乔以笙端详得愈发仔细。   谭赢显然不记得几个月前两人在论坛的餐会上碰过面。   他的视线在乔以笙和莫立风之间徘徊三四秒,问莫立风:“原来这个新人是你带出来的。怪不得和你一样,靠走后门一步登天。”   闻言,乔以笙的拳头又硬了。   关于乔以笙的拿奖,确实有点负面新闻。   大概就是在乔以笙的照片流传出去之后,经由媒体的报道,发现了乔以笙和陆氏集团的新接班人陆大小姐是同一个人。   于是一度出现了乔以笙花钱买奖的谣言。   乔以笙很无语,却也无可奈何。   陆闯想帮她压新闻她也没让。   她在建筑行业完全是个新人,别人不信服太正常了,乔以笙没有特别在意。这次的奖比起荣耀,对于她而言更重要的是一次肯定和鼓励,随着她日后的成长,自然而然能在业内积累起别人对她实力的信服,她有那个耐性。   所以现在令乔以笙介意的是,她被谭赢作为作为攻击“mo”的武器。   “谭老师,如果您是质疑lcc评委会的公平与公正,请向相关组织反馈并提交您的证据,而不是在这里空口无凭含血喷人。”乔以笙笑眯眯,“一辈子都超越不了别人年纪轻轻就创下的登天成绩,只能用‘别人走后门’来安慰自己的嫉妒与失败,谭老师不愧是位好老师,对您的学生言传身教在被别人比下去的时候该如何平衡心理。”   谭赢的目光被她重新吸引了去,眉宇间微微泄露愠怒,但谭赢并未发作,也拦下了他身后的学生。   并且谭赢好像也不屑与她对话,他看着莫立风说:“你带出来的学生也太不入流了。对着前辈大呼小叫,看来是不想在我们国内的建筑界混了。”   这回没等乔以笙回怼,莫立风亲自开口:“国内的建筑界原来变成你决定谁能不能混了。是我孤陋寡闻了。和你相比她确实不入流,她和你以及你的学生不是一条路的,她也不会和你的路有交集。”   谭赢不怒反笑:“原来你还是会讲很多话的。”   “对什么人,讲什么话。”莫立风明显不愿再理会谭赢,紧接着便转头对乔以笙说,“可以走了。”   乔以笙点头:“好的师兄。”   谭赢说:“‘mo’的真实背景,是时候该公之于众了。”   毋庸置疑,这是一种威胁。   乔以笙蹙眉,不由猜测,怕是莫立风以前就没少被谭赢以公布莫立风的真实身份作为要挟吧?   可笑。   不就是莫立风想把他自己和“mo”的身份分离,不希望大家对“mo”本人的关注多过多“mo”作品的关注。   不就是莫立风的姐姐曾经借用聂家的背景和资源为莫立风进入建筑界铺过一点点路。   有什么大不了的。   谭赢拿这些事情来踩“mo”,也就只能说明,谭赢从莫立风身上找不到其他可攻击的点了。   莫立风头也没回,淡淡冷冷不甚在意道:“嗯,你去公布吧。”   今天的行程,地陪没有来,乔以笙和阿苓、大炮坐的是莫立风的车。   一行人按计划来到展览馆。   这次的建筑双年展,具有百年的历史了,是国际上展示当代艺术的三大最高展会之一,也是世界建筑艺术和学术界最具影响力的盛事。   往年这个展固定在威城举办,今年恰巧改在纽城,并且其半年的展期将在下个月结束,乔以笙运气好,趁着此次来参加颁奖礼的机会,赶上了。   比起昨天满满当当的安排,今天只有这一个展。   事实也证明这样的安排很妥当,别说一天,即便是一个星期全耗在里头,乔以笙不仅不嫌腻,还意犹未尽,毕竟出现在展会上的作品,来自世界各地八十多个国家,是从无数申报材料中进行精心筛选后脱颖而出的饕餮盛宴。   乔以笙也看到自己国家的作品,国内十位来自十个不同城市的艺术家筹备出来的,以影像、建筑模型、绘画、雕塑等艺术形式呈现出的社会风貌。   如若不是阿苓提醒乔以笙,快到她在餐厅预订的时间了,乔以笙根本舍不得离开。   她对莫立风发出邀请:“师兄,今晚一起吃饭吧。” 第647章 六欲   莫立风没有拒绝:“可以。”   这顿饭就是乔以笙特地为她获奖的事情而为莫立风准备的“谢师宴”,她咨询过地陪之后,地陪推荐的,并提前帮忙预约了餐厅。   莫立风曾经在纽城生活过好几年,为了避开莫立风曾经去过的餐厅,乔以笙还特地挑选近一两年刚开起来的新餐厅。   屋顶餐厅,地段不错,能够看见帝国大厦。   “不知道味道怎样,我也是看到大家的评价,口碑好像不错,希望不会踩雷了。”乔以笙将菜单递给莫立风,“师兄想吃什么尽管点,今晚就不要和我抢了,由我埋单。”   昨天在外面一起吃的那顿午餐,就被莫立风神不知鬼不觉地先付了款。   莫立风也说:“可以。”   点完餐之后,两个人一时安静下来。   阿苓、大炮没有和乔以笙、莫立风同桌进餐,在另外一桌,乔以笙也给他们订的。   现在乔以笙望过去他们那边的情况。通过这一次来米国,乔以笙见识到聂季朗对阿苓的培养很全面,阿苓的英语口语水平虽然一般,但基本的英文原来都是认得的,对比之下,大炮近乎文盲。   ——“文盲”两字不是乔以笙私自给大炮的评价,而是大炮的自嘲。   大炮也一直肉眼可见地拘谨,陌生的环境和语言,令他早早消退了刚落地机场时那种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好奇与激动。   阿苓还是无论任何时刻都非常地淡定,比如眼下阿苓看不懂菜单,也非常坦然地……随便跟服务员指了几样。   大炮就对阿苓说:“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乔以笙来不及过去帮忙,服务员就走了。   她倒是想问一问阿苓具体的点餐情况,但察觉大炮好像欲言又止要跟阿苓说话,乔以笙决定不打扰他们之间的气氛。   同时她的耳朵里也传入莫立风的声音:“你回国后,谭赢可能会报复你。”   乔以笙在第一次怼完谭赢之后心里其实就犯怂,但心里犯怂,后面第二次还是又怼了谭赢,并且怼得更激烈。   那有什么办法?她太生气了。她也得承认她最近心态上确实有点飘了,忍气吞声的能力稍稍退化,无法憋屈自己。   “我可能太冲动了。”乔以笙道歉,“不知道会不会给师兄你造成麻烦。不好意思。”   话是离开酒店之后就该说的,但那个时候莫立风沉默得有点异常,她就没开口再提起谭赢。   在展览馆里,莫立风又好像恢复正常了,和乔以笙专注在展品上,一边看展一边交流。   乔以笙以为谭赢那个小插曲就过去了,没想到现在莫立风又主动拎出来,她便将道歉也给补上。   “没有麻烦。”莫立风说,“‘mo’这些年没作品,和谭赢的威胁没关系。”   “那是肯定的。”不用他解释乔以笙都清楚,怎么可能威胁得到莫立风?完全是谭赢自以为是。   但下一句莫立风转了话锋:“谭赢说‘mo’江郎才尽是没错的。”   乔以笙:“……”   噎两秒,她反驳莫立风:“不可能的,师兄,我和你在工地共事的那几个月,你教了我多少东西?”   莫立风平淡地说:“教你的那些东西只需要我有底子。”   乔以笙嘀咕:“师兄你这话很凡尔赛很打击我……”   莫立风:“抱歉。”   乔以笙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与这两个字相对应的神情,她啼笑皆非,同时也进一步感觉到,虽然前阵子莫立风回海城之后,她和莫立风失联得仿若陌生人,但并未真正疏远他们之间的关系。   昨天和今天,乔以笙都得到确认。她很高兴。   乔以笙接上前面的话茬:“师兄,‘mo’是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希望每一次的作品都比前一次的作品要好,所以错觉自己到顶了、突破不了了吧?”   “那样最多就是遇到了瓶颈期,mo却夸大了瓶颈期的影响力,误以为自己是江郎才尽罢了。其实没有人能永远站在巅峰,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永远维持在最佳状态。太正常了。”   “短时间内没灵感了,就去寻找灵感呗。我记得我很早之前还问过师兄你灵感匮乏的时候怎么办——对了,我还记得,师兄你对我说过,‘充沛的情感是最好的灵感’(第435章 )。”   也因为记起这一句话,乔以笙连带着记起,最后莫立风还感慨过“七情六欲,少一样都是遗憾”。而昨天她问起“mo”的新作品,莫立风使用了“完整”这个词。 第648章 温度   是的吧,他说过,那个时候她太困了,半醒半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他的声音还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字眼是清楚的,但她的状态是飘忽的,感觉像做梦产生的幻听,所以醒来后还问他一嘴,跟他确认,结果他否认了。   不过即便他没讲后面这句话,乔以笙也很确定自己跟他探讨过情感和灵感的关系。   她心里也暗搓搓地思虑过,千千万万的情感之中,“mo”迄今为止的作品里,似乎还没有过“爱情”。   那么莫立风口中所谓的将“mo”填补完整,会是填补这一块吗?   这个念头令乔以笙大为震惊:莫立风谈恋爱了?谈恋爱支撑了他的灵感?所以“mo”出来了,要有新作品了?   她的内心活动一时之间没控制住表现在了脸上,引发了莫立风的探究:“怎么了?”   “没有,”乔以笙收敛心绪,继续自己刚刚没讲完的话,“师兄,‘mo’现在要出新作品,不就代表已经度过瓶颈期了吗?所以,又哪来的江郎才尽?”   莫立风未加言语。   他白皙细长的手指捏在玻璃杯上,杯子里有冰块的缘故,杯壁覆着了朦朦胧胧的一层薄薄水雾,衬托得他的手指愈发好看。   服务员开始来给他们送餐。   乔以笙提醒莫立风可以开始吃了。   莫立风这时又说:“出新作品,代表不了什么,你还没见过它是什么样的。”   “不管它是什么样的,只要是师兄你用心设计的,就一定是好作品。”乔以笙笑笑,主动举起她的杯子,伸过去轻轻碰了碰莫立风的杯子,“你可是莫立风,你可是我师兄啊。”   她原本想说,“你可是‘mo’啊”,鉴于他好像还是不喜欢“mo”的身份,而且他也明确表达是“mo”的最后一件作品,她便省略了。   莫立风疑似笑了一下。   乔以笙又一次震惊。毕竟莫立风的笑,实属少见。   可眨眼的功夫,坐在她对坐里的人仍旧是惯常的冰山扑克脸,乔以笙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嗯。”莫立风用一个如同机器人固定程序发出的单子音节来回应她前面的话。   然后喝了一口被她碰过杯的他的饮料——这个小举动,乔以笙琢磨出味儿,不仅是他在回应她的碰杯,也是在回应她对他的力挺。   翘起唇,乔以笙也呡了两口自己的杯子。   等主菜上桌,乔以笙换了酒杯,两只手合并抓着,郑重地向莫立风举过去:“师兄,任何方式表达我对你的感谢,都太轻太轻了。思来想去,也只能简单地请你吃这一顿饭。”   “但这顿饭并不是全部。”   “我们师兄妹以后一定还会一直保持联系的,对吧?”   “你现在在我心中的位置和我的表哥的是一样的——不对,你比我表哥的位置要再高一点。”   “反正就是,我以后肯定还有地方会麻烦到你,你以后就跟我慢慢讨,我也会在能还你的地方还你的。”   “记得有空多来霖舟,探访黄教授或者度假都可以。我舅妈做的酱也永远有师兄你的一份。这次我就给漂洋过海带了两罐来,在酒店呢,一会儿回去我就给你。”   乔以笙之前其实打过腹稿的,但现在全忘光了,变成临场发挥,想到什么说什么,朴素得她都感觉诚意不够。   所以手里的酒,她原本只打算意思意思,现在改变主意,一口气全喝光。当然,敢全喝光,也是因为杯子比较小。   莫立风安静地注视她额一饮而尽,乌黑短发下的三白眼添两分幽邃,眼瞳中浑然天成的清霜,隐约因为倒映的城市灯火而多出一丝温度。   在她放下酒杯时,莫立风浅淡地点点头,表达对她的回应,惜字如金地什么话也没讲,随即也换了他手边的酒杯。   但他是一口一口慢慢喝的。   一经对比,乔以笙自觉显得她方才如大黄牛饮水,她心里不免又怪起陆闯。   和陆闯生活得久了,她的方方面面都要被陆闯给入侵了,潜移默化间陆闯影响她的又何止一些言行举止?   ……而既然想到陆闯,乔以笙不由抬头看一眼夜空。   陆闯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她没记错的话,他改签的航班,要明天上午才能落地。   视线不经意转到阿苓和大炮那边,乔以笙才看到,阿苓和大炮桌面上的餐食特别地怪异。   “什么呀那是?”乔以笙盯着刚给阿苓和大炮送上桌的两碗不知道什么汤,上面漂浮着黑黑的像是虫卵的东西。   她的密集恐惧症快被吓出来了。   服务员自然没听懂乔以笙的发问,也忽视了乔以笙的发问。   莫立风替乔以笙解答:“墨西哥菜。得病的玉米产的菌做的。成为墨西哥的黑松露。”   乔以笙:“……”她很怀疑阿苓点菜的时候可能只看明白了“黑松露”的英文。   她想告诉阿苓,换点样子看起来正常的菜,别吃了。大炮的脸色很差,快吐了的样子。   结果没等乔以笙开口,阿苓满面好奇地就用碗里的小汤勺舀起来,送进嘴里品尝,并且紧接着就入口第二勺、第三勺……   三两下就喝光了。   好像那碗汤的味道特别好。   ……是不是特别好,乔以笙根本不敢从阿苓的反应直接判断,毕竟阿苓对于食物只区分能不能吃,不区分好不好吃。   大炮则在阿苓喝完汤之后,也端起了碗。   乔以笙瞧出他的迟疑了,很快便见大炮两眼一闭,灌进嘴里,一滴不剩地也喝光了。   乔以笙:“……”   九点钟左右,用餐结束,一行四人乘电梯从屋顶餐厅下楼。   酒劲有一点点上来了,乔以笙的脑袋些许晕,扶着阿苓的手臂。   莫立风瞥她一眼。   乔以笙注意到了,主动说:“没事的师兄,我的酒量是不太好。”   因为莫立风也喝了酒没法开车,他把车钥匙给了大炮,大炮去取车。   乔以笙由阿苓陪着,和莫立风一起等大炮开车过来。   莫立风指了指不远处的便利店:“给你买点解酒药。”   乔以笙怎么可能麻烦他,连忙道:“阿苓去就可以了。”   阿苓一走,乔以笙的身体没了支点,稍微晃了晃。   莫立风朝她伸手。   却有另一道人影飞速奔来。 第649章 郎   对方快莫立风一步稳住了乔以笙。他的手臂亲昵地揽于乔以笙的腰间,他的视线落向莫立风尚停在半空的朝乔以笙伸过来的手。   莫立风放下手。   他的视线也转而移到莫立风的脸上,嘴唇微微嚅动似要对莫立风说什么。   乔以笙在这时捧住陆闯的脸,语气狐疑:“老公……?”   陆闯浑身竖起的备战状态,因为乔以笙的这一句称呼瞬间松懈下来,收回视线到尽在咫尺的乔以笙微微泛红的脸和她略略迷蒙的双眸。   “不是你老公还能是谁?有谁能比你老公帅?”陆闯无视莫立风的存在,旁若无人地箍紧她,捏捏她的脸,“喝了多少?不知道你自己酒量差?我不在场你也敢喝酒?”   乔以笙的头比方才晕,她一开始觉得自己是晕得产生幻觉了,现在她确认就是陆闯,不自觉将自己靠进陆闯怀里,也将身体的重心悉数倚靠到陆闯那边。   “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陆闯打横抱起她,“不在这里,你这个醉鬼要怎么办?”   乔以笙勾住陆闯的颈子,脑子转动得迟钝,迟钝地反应过来:“阿苓……”   她下意识寻找阿苓。   莫立风的身影映入眼帘。   “师兄。”乔以笙猛地意识到自己把莫立风给忘记了,赶忙要从陆闯身上下来。   “乱动什么?”陆闯不爽地啧声制止了她,转头对莫立风说,“莫师兄不好意思,我太太醉了,我先带她回酒店。谢谢你这两天对我太太的照顾。”   乔以笙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硬着头皮由陆闯公主抱着,与莫立风道别:“师兄,大炮很快就过来了。”   莫立风淡淡颔首:“嗯。”   一个字回答了陆闯和乔以笙两个人。   紧接着乔以笙就被陆闯带去另一辆车里。   陆闯把乔以笙放好在车子后座之后,并未马上上车,又折返莫立风跟前。   阿苓刚刚从便利店出来。   陆闯接过了解酒药和矿泉水,支会了阿苓一声,乔以笙和他一辆车。   阿苓点点头,走向大炮开过来的莫立风的车。   莫立风也要上车。   陆闯喊住莫立风,问:“莫师兄,mia之前帮忙发的邀请函你看见了吧?你说再看看。现在我亲自来问你,抽得出时间吗?”   相比昨天那两条消息的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情绪,此时陆闯的语气可以说挺客气的。   莫立风自然看到邀请函了。而且昨天陆闯在发完那两条消息之后,又给他发了一次——乔以笙和陆闯的婚礼邀请函。   陆闯补充道:“还是希望莫师兄能尽量赏脸参加。如果是我太太亲自发邀请函,一定会发给莫师兄你一张的。我想让我太太有个圆满的、终身难忘的婚礼。”   莫立风略略颔首:“抽得出时间。”   言毕,莫立风打开副驾的车门。   大炮隔着车窗和陆闯打了声招呼,载着莫立风和阿苓先走一步。   陆闯单手抄兜,站在路边目送莫立风的车子,心里在想的是:既然莫立风现在能答应,说明莫立风从米国到澳洲的签证,早就办好了。   回到车里,陆闯即刻听乔以笙问:“你找莫立风唠嗑什么了?”   她故意用“唠嗑”来形容,也尽量避免质问的口吻。   陆闯关车门的劲儿有些大,斜眼睨乔以笙:“我和莫立风关系有好到‘唠嗑’的地步?”   “不是应该我问你,和莫立风都唠嗑了些什么?连酒都喝上了?”他冷呵。   乔以笙懒得费劲去消除他的醋意,软着身体靠上陆闯,手指轻轻按揉自己的太阳穴:“……头晕。”   “喝之前怎么没想过会头晕?”陆闯愠恼,拆开解酒药。   乔以笙嘀咕:“喝之前我又不知道这酒的度数有点高……”   她和莫立风的两杯酒,是餐厅送的,并非她点的。   她话语音尚未全部落下,口腔里就被陆闯的手指塞进药丸。   乔以笙盯着矿泉水瓶盖被陆闯拧开,打算自己凑脑袋上去喝水,结果陆闯亲自含了矿泉水在嘴巴里,然后捏着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喂给她。   “……”乔以笙无语至极,不得不先借着他喂过来的水把药送服进肚子里,等他在她送服完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时,她吐槽,“有必要?”   “我就是想尝尝你嘴里的酒什么味道,不行?”陆闯舔一圈他的嘴唇,一如既往地显得情涩。   尤其以如今两人的夫妻关系,乔以笙很容易联想到他有时候给她口过之后也做了同样的反应。   闭上眼,遮掩自己的难为情,乔以笙不理会他了,重新靠到他怀里假寐。   说是假寐,实际上还是熟睡了过去。   是的,货真价实的熟睡,连什么时候回到酒店的她都不清楚。醒过来是因为感觉有人在脱她的衣服,处于本能她捉住了对方的手。   睁开眼凝睛见是陆闯,乔以笙又有些懵:“我在做梦吗?”   陆闯斜挑眉:“嗯,你在做梦,梦到你在异国他乡背着你老公,把一个陪酒的男人带回酒店跟你过夜。现在问你要不要继续?”   乔以笙懒洋洋地侧翻身:“既然都找了,怎么还可能找个跟我老公长这么像的……”   “乔、圈、圈!”陆闯咬牙切齿,掰回她的身体,“你还真敢接着我的话往下讲?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心里是不是早这么想了?”   越过陆闯的身体,乔以笙瞧见自己打开的行李箱里放着的那两罐酱,迅速坐起来问:“莫立风呢?”   “……”陆闯的表情五彩缤纷。   见状,乔以笙笑着抢在他开口爆发前解释道:“不是,可别说我这种时候还记挂着莫立风,本来和他说好了送我回酒店的时候我顺便把我舅妈做的两罐酱给他的。他现在人呢?已经走了?”   陆闯嗓音幽幽然:“你觉得呢?”   “那算了,等会问问他,他明天早上还有没有空,来取一趟。或者让人帮他送到他家里。”乔以笙扶着额头躺回床上,朝陆闯伸出手臂,满副等待小太监伺候的老佛爷架势,“帮我换一下睡衣,我好困。”   陆闯额角的青筋狂跳:“乔圈圈,我风尘仆仆地赶来米国,你一句——”   乔以笙勾住他的脖子,坐起来,吻住他。 第650章 便秘   她这一吻,其实只是就简单地对陆闯聊表安慰。   陆闯摸出他的手机,不停地播放一条语音:“老公,我也很想你,特别想你。”   乔以笙:“……”   还不是她今天早上一时心软,在听完陆闯昨天的几条语音之后,回复了这么一条内容,希望等陆闯下飞机能得到安慰。   现在,陆闯手持该语音得寸进尺:“来,让我验证验证,你是真的很想我、特别想我,还是敷衍我、应付我。”   乔以笙躺回床上,又一次以等着伺候的老佛爷的架势端着,自下往上瞥他,也不输给他自上往下俯瞰她的气势,说:“陪酒的男人都带回来了,我当然也要试试。”   “……”   还有个颁奖礼等着她,次日上午乔以笙醒来之后,彻底醒了酒,就后悔自己不该没把持住。   颁奖典礼是纽城当地时间的下午一点开始。   陆闯既然提前来了,乔以笙便将典礼开始前的时间用作陪他到附近走一走。   她住的酒店距离颁奖典礼现场不远,有不少同样前来出席颁奖礼的人也住在这家酒店。所以昨天在酒店的餐厅碰到谭赢,乔以笙猜测谭赢也为颁奖礼而来。   陆闯却没有很强烈的附近走一走的念头:“乔圈圈,有这个功夫你不如多休息会儿,为下午的颁奖礼调整好最佳状态。我老婆到时候必须是全场最漂亮的。”   乔以笙正在用挂烫机整理下午出席颁奖礼要穿的衣服,闻言幽幽问:“什么意思?我现在的状态很差?不是最漂亮的?”   低头在手机上打着字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的陆闯头也没抬,似笑非笑的语气轻浮得很:“你现在状态如果差,岂不白费我夜里给你的滋润?”   乔以笙:“……”   手头现在虽然没有针可以缝陆闯的嘴,但有挂烫机可以给他堵住……   心里乔以笙确实还挺在意自己的状态,烫完衣服她就默默去给自己敷面膜了。   坐在卫生间的马桶盖上,乔以笙刷了几下社交平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有几位建筑界的大佬是开通了社交账号的。   乔以笙看到了他们或者昨晚或者早上在社交账号上更新内容,要么在高兴遇到老朋友了,要么享受来纽城的假期。   想到下午能在颁奖礼现场见到他们,乔以笙很难不激动。   李芊芊人虽然已经离职留白,跑去旅游了,但还不忘发消息来叮嘱乔以笙,在颁奖礼上见到大佬们要多拍点照片,分享给她,让她也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李芊芊还特别遗憾,说怎么LCC不搞个颁奖礼的现场直播。   获奖名单已经对外公布,这个颁奖礼本质上是借颁奖将建筑界的人聚集在一起,颁奖环节走走过场,当然没必要现场直播。   乔以笙笑:“又不是普利兹克奖,先提名、入选,搞悬念,再揭晓获奖者。”   普利兹克奖,建筑界的诺贝尔,那才是最了不起的,也是最受关注的。   隔着手机,李芊芊笑嘻嘻:“乔工的梦想已经直指普利兹克了啊。”   乔以笙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要否认,哪儿有这样一步登天的?但话到嘴边,乔以笙也只是说:“但凡学建筑的,即便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这辈子可能都达不到那个高度,也不免会对最高荣誉有所向往。”   李芊芊倒是认同:“嗯,但凡学建筑的,都有、或者说曾经有过,一个普利兹克奖的梦想。”   乔以笙正要接茬,倏尔听到李芊芊那边的背景里有人在喊:“芊——”   喊到一半戛然。   可乔以笙还是辨认出了嗓子的主人:“李工,你和鸥鸥在一块?”   “啊?鸥鸥?没有啊,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会和鸥鸥在一块。”   “刚刚不是鸥鸥在讲话吗?”乔以笙觉得自己不至于认错欧鸥的音色。   李芊芊还是否认:“不是呀乔工,是我住的青年旅社的舍友。她刚用完浴室,喊我洗澡呢。”   这样吗……乔以笙狐疑。   李芊芊结束通话:“欸不说了乔工,反正你记得多拍照片。还有你上台领奖的时候,你老公一定会给你拍视频吧?记得也分享给我们你的荣耀时刻!”   乔以笙捏着手机考虑了片刻,尝试打给欧鸥。   欧鸥的电话无人接听。   “乔圈圈。”陆闯来叩卫生间的门,“你怎么这么久不出来?便秘了吗?”   乔以笙:“???”   什么鬼!   说不清楚自己是羞和恼哪个更多一点,乔以笙噌地起身走去打开卫生间的门:“你才便秘!陆闯你能不能文雅一点!”   站在门外的陆闯双手抱臂吊儿郎当的欠揍模样:“便秘怎么不文雅了?拉屎撒尿不是很平常的事情?不文雅的话你跟着我说干什么?”   “你就是故意的。关心我就关心我,非得猜测我便秘。”如果现在照镜子,乔以笙会发现她的脸是红的,“那别怪我下次猜测你阳wei喽。我看你会不会高兴。”   陆闯:“……”   哼了哼,乔以笙摘掉脸上的面膜,折返进卫生间里准备洗脸。   在洗脸池前她刚弯个腰,就察觉陆闯顶在她后面。   乔以笙短促地“啊”一声,迅速直起腰并转身要推开他。   没推动,陆闯抵于她身前,脸上的表情坏得要命:“乔圈圈,如果不是你还要出席颁奖礼,你看你今天出不出得了这个门。”   呸,混蛋王八羔子,永远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永远只会用这一招来对付她,乔以笙狠狠腹诽——嗯,暂时也只是腹诽……   因为陆闯的存在,乔以笙都没感觉自己身在异国他乡的纽城了,几度错觉在家里。   中午十二点左右,她带着陆闯一起离开套房,下楼去和莫立风汇合,她才重新有了感觉——紧张的感觉。   所以汇合后她问莫立风的第一句话就是:“师兄,你以前第一次拿国际类的奖项时,去领奖,是什么感觉?”   莫立风说:“没领过。”   “啊?”这之后的两秒,乔以笙反应过来,噢,对,“Mo”以前从来不对外界露脸,奖项都是别人代领的,“Mo”没有亲自领过。   “那是不是,这也是师兄第一次来颁奖礼现场?”乔以笙好奇。 第651章 识大体   莫立风点头:“嗯。”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乔以笙之前就想问了:“那师兄你今天,真的是以‘mo’的身份出席?”   要让“mo”在大众面前露脸了吗?   陆闯像个给他自己找存在感,有点强行插话的意思:“乔圈圈,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穿我帮你定做的礼服。”   乔以笙:“……”   她真的会谢。   他帮她定做的礼服后来她发现根本不适合今天的场合,太夸张了,用作高端晚宴或者女明星走红毯还差不多。   所以她换掉了,换成稳重端庄一些的套装。   在霖舟的时候,乔以笙已经和陆闯讲清楚了,现在陆闯却又拎出这个话题,委实生硬。   乔以笙转头看他。   陆闯的神情非常自如坦荡,仿佛他的强行插话毫不尴尬。   他的眼睛里则分明含有警告,警告她不许忽略他。   乔以笙没有回答陆闯的问题,但莫立风也没有回答乔以笙的问题,乔以笙和莫立风的交谈因此被终结。   陆闯反倒悠然地信口和莫立风主动聊起来,询问莫立风曾经在纽城待了几年诸如此类的。   莫立风对陆闯是有所回应的,虽然一贯地字数少、话短,但乔以笙怪意外的。   短暂地意外过后,乔以笙又意识到,没什么可意外的。莫立风话少,若非必要也鲜少与不熟悉人的有交流,但莫立风并非一个没礼貌的人,现在陆闯既然很正常地跟他讲话,他没有不回应的理由。   至于陆闯,乔以笙就不去意外了,他这恐怕是为了防止她再继续跟莫立风交谈而把他晾一旁去。   因为距离会场很近,所以一行人步行过去。   结果除开乔以笙和莫立风,陆闯、阿苓和大炮都进不去。   陆闯问乔以笙:“不是说助理能随行吗?”   乔以笙很心虚,她没来过,身边也没人来过,并不了解情况,她之前只是问过莫立风。   现在乔以笙能做的也不过是厚着脸皮求助莫立风:“……师兄,你看看有没有办法多捎一个人进去?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   如果不是为了陆闯,她绝对讲不出来的。   当然,如果可以的,她心里也希望,争取陆闯能亲眼在台下看到她领奖。   没等莫立风答复,陆闯竟主动道:“不用勉强,进不去我就在外面等你。”   他过于识大体,以至于乔以笙目瞪口呆。   “你这什么表情?”陆闯皱眉,完全读懂她的心理,“怎么?你老公我像是在这种时候不知轻重无理取闹耽误你去领奖的人?”   “你当然不是。”乔以笙忙不迭摇头,心底暗戳戳嘀咕,怪就怪他平时无理取闹的次数太多了呗……   陆闯低声和她坦白了一句:“我才不要你又欠莫立风人情。你也不要把找莫立风帮忙当成常态。能变成你的常态的人,只能是我。”   乔以笙撇嘴:“你这人可真矛盾。就是因为我没把莫立风的帮忙当成常态,才每次都会专门向他道谢。但我跟他道谢,你又不高兴。”   陆闯啧声:“你故意无视我的第一句话吗?”   一直当着莫立风的面,他们夫妻俩私下讲悄悄话,不太好,乔以笙给陆闯提了个醒,回头去找莫立风,发现莫立风走去旁边和人通电话了,似乎压根没在意。   “行了,你进去吧。”陆闯轻轻捏一捏她的耳朵,小声说,“你自己想好怎么弥补我。”   “……”乔以笙的白眼快翻到天际去了。果然陆闯到底还是陆闯,不会放过每一次向她索取的机会。   讲完电话的莫立风也折返了,视线淡淡掠过陆闯,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只是带着乔以笙先往会场里走。   乔以笙忍不住回了两次头,直到看不见陆闯的身影,她的注意力才转到会场里。   还有半个小时是颁奖礼开始的时间,现在会场里已经来了一半的人。   座椅排得很整齐,区域也分得明显,今日要上台领奖的获奖者全划分在一起,但没有像嘉宾区域那边细分至专人专座的地步,可以随意挑选位子。   莫立风没有去嘉宾区,陪乔以笙落座获奖者的区域。   乔以笙特地挑在靠后的地方,规规矩矩地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两只眼睛则不动神色地四处飘荡。   如她所料,嘉宾区域那边好几个建筑界的大佬。   但乔以笙没有应李芊芊的要求拿手机出来拍照。这个场合实在不合适,跟参加行业会议或者论坛似的,即便有人讲话那也是近距离地压低音量。   莫立风问:“还是紧张?”   他措辞中的“还是”,说明了他不是刚发现她的紧张。乔以笙没有否认:“很难不紧张吧。”   ——噢,对莫立风来讲不难。   莫立风说:“你可以找你朋友聊天,缓解你的紧张,不用管我。”   乔以笙明白莫立风的言外之意,很感谢莫立风的体贴。   她确实想给陆闯发消息,但如果和陆闯聊起来肯定会没完没了,而她现在正和莫立风一起在会场内,对陪在她身边的莫立风是不礼貌的。   饶是莫立风这样说了,乔以笙还是没这么做。   她选择莫立风作为那个聊天的朋友:“颁奖礼结束后,师兄你是有其他行程的安排,还是回海城?”   莫立风说:“我已经从海城离职了。”   “离职了?”他现在不说,乔以笙根本不知道。   “嗯。”莫立风解释,“我在做‘mo’的东西,不适合占坑。”   还因为需要专注精力吧。乔以笙心里默默替莫立风补充,而且她原本也猜测,莫立风在海城的那家建筑所入职,只是为了瓶颈期的过度罢了。   “那等‘mo’的作品完成之后呢?师兄什么打算?”乔以笙关心。   “暂时没有。”莫立风回答,“到时再说。”   虽然说到莫立风这份上,肯定已经经济自由了,不用为名和利做项目,生活可以随心安排,不用着急忙慌地去规划人生,但此前莫立风很明确地是个工作狂,是个停不下来转动的陀螺,突然听他这样讲,乔以笙反倒不习惯。   不仅不习惯,还有种“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感觉。   她以为“mo”有作品,也就是莫立风走出瓶颈期了,找到他职业生涯的突破点了。   为什么反倒…… 第652章 光芒   乔以笙不禁想起mia曾经透露,莫立风可能有病。   这样的话,她看见莫立风吃药,就变得可疑起来。   当初陆闯抑郁症,不也对外藏着掖着,被她发现了药的存在,还拼命抵赖。   心念电转之后,乔以笙没有追问,发自内心地笑着打趣道:“师兄竟然要休息了,太好了,师兄你可千万要休息得久一点,我要趁着师兄你休息的这段时间努力追赶师兄你的脚步,缩短我们之间的差距。我们可都是黄教授的学生,我丢不起这个脸。”   莫立风倒是接了她的打趣:“嗯,那你加油。”   乔以笙又听出了满满一股子凡尔赛的味道。   获奖者区域这边,有人主动来和乔以笙打招呼。   对方也并非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家,但两人的交流还算顺畅,乔以笙听明白对方的信息,是此次lcc创新奖的获得者。   交流结束后乔以笙已经流了一手的汗,坐回椅子里时,听见莫立风说:“你是这一次唯一一位女性获奖者。”   乔以笙后来在看完整个获奖名单之后也发现了这件事,刚刚那位过来认识她的人,就是靠她的性别来辨认出她是此次新人奖的其中一位获得者。   对此乔以笙是感到自豪的,所以她也是笑着回应莫立风的:“对,我是这一次唯一一位女性获奖者。”   莫立风跟她透露了一件事,锳国那边一个建筑评论杂志之后应该会出一篇和她有关的文章,以及那个杂志和另一个颇具威名的建筑师杂志联合主办的一个建筑女性奖,也因为她这次在lcc的获奖关注到了她,后续将持续跟踪她的成长。   无论是那个建筑评论杂志还是个建筑女性奖,乔以笙均有所耳闻。   尤其那个建筑女性奖,历史不长,截止去年一共才举办了八届。但它旨在大炮人们对女性建筑师只是洋娃娃的刻板印象,为刚刚入行的女性建筑师树立设计和实践的榜样,对于促进世界各地关于建筑设计的平等具有很大的意义。   乔以笙深感荣幸,同时觉得自己肩上的压力变大了。   莫立风分明料中了她的心理:“越往上走,伴随名和利的压力会越大,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无法避免,需要你自己调整好心态。”   他纯属过来的心得和总结吧。在建筑界,“mo”太年轻了,成名的速度也非常快。这他是替她未雨绸缪了。乔以笙不禁又笑了笑:“好的,谢谢师兄。”   莫立风安静地注视她两秒,又一次喊她的全名:“乔以笙,你未来可期。”   -   时间于不知不觉间流逝,来到了今次颁奖礼的开启。   到这种时候,乔以笙听着英语就稍稍有点费劲,好在捕捉关键词加上屏幕上的一些显示,她大概跟下来了。何况旁边还有个莫立风她能求助。   新人奖排在颁奖礼的后半段。   邀请获奖者上台领奖之前,照例会有一小段关于参赛作品的介绍。   此前展示其他获奖作品时,乔以笙看到其他人都使用手机记录,她才也敢拿出她的手机,不仅是她自己学习,等她回国后也是要分享给留白的其他同事。   等她自己的作品被展示出来时,乔以笙有种不真实感。   一来是因为一个无名小卒的设计图,能被许多建筑界大佬观摩,本身就是一种荣幸。   二来,她的图纸还被主办方用电脑模拟出了建成后的效果图,精良度超乎她的想象。   时隔几个月突然以这种方式重新见到自己的作品,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令她自己都百感交集。   她当初是单纯只为佩佩而继续完成了这份旧房改建方案,基于佩佩的故事,以她自己对佩佩的情感的理解,设计出了这一份可以一句话概括为“少女情怀总是诗”的作品。   而这个旧房改建项目,恰恰好也贯穿了……她和陆闯整段感情的始末。   乔以笙不记得,她是如何在掌声中走向领奖台的。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从颁奖人的手中接过奖杯和证书了。   她和另一位同样获得新人奖的人,与两位颁奖人并排站在一起,接受着颁奖台上的灯光的照射和颁奖台下无数人的目光,面对镜头闪光灯给他们合影。   不期然间,乔以笙的视线扫到了……陆闯?   陆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坐在距离颁奖台最近的嘉宾区域,斜勾起唇角遥遥与她对视。   乔以笙笑起来。   这一刻,她异常确信:她光芒万丈,她未来可期。 第653章 梦想   早上出门前乔以笙和陆闯就已经把行李全部收拾好,也把酒店的房间给退了。   结束颁奖礼,两人便前往机场,搭乘飞向澳洲的航班。   在中转机场的时候,乔以笙翻看着颁奖礼上拍的照片,人还飘忽着,感觉跟做了一场美梦似的。   她竟然还成功地跟几位建筑界大佬合影。有点明白里李芊芊日常作为追星少女时的心态了。等会儿挑选好了,发几张给李芊芊,酸死她。   ——脑袋忽然被掰向一侧,她的视线再也没有建筑界大佬们,满目充斥的只有陆闯不爽的脸。   “乔圈圈,颁奖礼结束了,可以收收你的心思,回魂到被你冷落的你老公身上来了。”   “噢。”乔以笙极其敷衍地应了一句,又把脑袋转回相机。   陆闯伸手到她的相机上摁了几下:“行,非要看,那也只能看我们俩的合照。”   乔以笙:“……”   照片就是后来她、陆闯、莫立风三人离开会场,在场馆外的大背景板前拍的,而且是陆闯让莫立风帮忙拍的。   必须承认的是,拍的几张合影里,和陆闯合影里的她,看起来是最松弛的,笑容也最不僵硬。   嘴上乔以笙故意嫌弃:“你是我天天可以见的人,我又不稀罕。”   陆闯冷哼,取出他的手机,播放乔以笙发给他的那条语音消息——   “老公,我也很想你,特别想你。”   “老公,我也很想你,特别想你。”   “老公,我也很想你,特别想你。”   “……”   在他播第四遍之前,乔以笙摁掉他的手机:“无不无聊啊你。”   然后她迅速转移话题:“你跟师兄道谢没?”   陆闯后来能进会场,全靠莫立风。   陆闯耸耸肩:“谢什么谢?我不是还帮他挡掉麻烦了?”   他指的挡掉麻烦,不过就是由于他坐在了主办方留给“mo”的位子,一度被误认作是“mo”,有人主动跟陆闯搭讪,询问陆闯,陆闯谎称自己是“mo”的经纪人。   乔以笙还觉得陆闯占了莫立风的便宜,挤兑陆闯:“就你,满身铜臭味,还经纪人。”   她猜测陆闯多半又得炸毛,毕竟他很介意曾经被她说“对牛弹琴”这一点。   但这次陆闯又出乎她意料了,仅仅冷笑一声道:“乔圈圈我告诉你,你以后成了明星建筑师,经纪人就得是我。你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我身为你的经纪人满身铜臭味,来找你的人才不会觉得你好欺负,你才不会被人骗。”   乔以笙又想给他怼回去了,回怼他建筑是艺术,不是商业,还是又绕回她和陆闯纠缠的那会儿,关于她要保留对建筑的初心、平衡理想与现实的问题。   只听陆闯的下一句话是:“你就什么也不用管,老老实实地为你心中纯粹的建筑梦想一点点地努力,其他全交给我。”   乔以笙顿时无言,双眸一瞬不眨地注视他。   他能支持并守护她的“清高”,她,没有办法不动容。   陆闯的手指刮一下她的鼻尖,肆无忌惮地取笑:“啧,这就要稀里哗啦了?乔圈圈,这都多久了,你还是这么容易满足。当你老公可太容易了,一点难度和挑战性也没有。”   乔以笙翻个白眼嫌弃道:“要真有那时候,一大堆比你更专业的经纪人摆在我面前,你凭什么优势取得我的青睐?”   陆闯兴味满满地贴着她耳廓说:“当然是凭我在床上的优势。”   “……”乔以笙在他凑近过来时就料到他要不正经了。   -   此后乔以笙又经历了漫长的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他们落地的城市是墨尔本。   也就是陆闯曾经生活了两年的城市。   乔以笙非常遗憾,此次没能把圈圈一块带上。   下飞机的时间是墨尔本当地的下午,天气很好,春光烂漫。   ——对于短时间内穿行了三个国家的乔以笙而言,不仅时间是错乱的,连季节都错乱了。   但因为揣着对陆闯过往生活的好奇,乔以笙一点疲惫感也没有,兴奋度完全不亚于前几天她刚落地纽城时。   离开机场的时候就是陆闯亲自驾车了。   敞篷车。   不过陆闯是等到了比较没有人烟的宽阔路段,才将上面的棚顶打开。   乔以笙便不浪费车子的设置,解开安全带,脱掉鞋,双脚踩在车子座椅里,她人坐在靠背上,迎着风和阳光,三百六十度毫无障碍地眺望美丽的风景。   陆闯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肘屈着搁车门上,即便他戴着墨镜,乔以笙同样戴着墨镜,目光也能穿透两人的墨镜,确定陆闯时不时就瞄她一眼,像是怕她不小心被风给吹跑了。   怕她给吹跑了,就不要放任她做这种高危险的动作呗——之前陆闯作过了,现在轮到乔以笙作一作了:“你还不够爱我。”   墨镜上方,陆闯的眉梢斜斜挑起:“噢?我怎么不够爱你了?”   乔以笙抬起她其中一只脚,用她的脚丫子轻轻戳陆闯的手臂:“也不怕我受伤。”   “笑话,我陆闯在霖舟是一代车神,车技这么溜,怎么可能让你受伤?”说话的档口,陆闯换了一只手握方向盘,用靠近她的那只手,捉住她的脚,将她的脚扯到他的嘴边,他的嘴唇贴上她的脚背,迅速吻了吻。   乔以笙脸一红,下意识收回自己的脚,踩回座椅里,嗔骂:“臭流氓。”   陆闯目视前方平坦的道路,悠然吹一记短促的口哨,似笑非笑道:“我就理解为你被我亲得有感觉了。”   “呸。”乔以笙不容他诬蔑她的清白,“以为我是你呢?随时随地能发qing?”   陆闯忽然停车:“明白了,你想让我现在就地发qing给你看。”   一停车,他双手握住她的脚踝,将她从椅背上来回座椅里。   乔以笙咯咯笑着推开他兽性大发般倾过来的身体,提议道:“换我开车吧。”   陆闯以一只手屈着支在椅背上,半个人拢住她的姿势,从墨镜里打量她:“乔圈圈,想谋杀亲夫直接来,犯不着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乔以笙不服气:“我不是把驾照考下来了吗?你亲自教出来的学生,你还不放心?那说明你质疑的是你自己的车技。” 第654章 My wife   陆闯嗤笑:“乔圈圈,你与其用激将法,不如用美人计。”   也不是不可以。乔以笙摘掉自己的墨镜,也摘掉他的墨镜,然后非常爽快地凑上去,给了他一记法式热吻。   陆闯的眸色深了两分:“就这?”   乔以笙和他讨价还价:“先欠着,等回去之后你想怎样就怎样。”   陆闯弹了弹她的额头:“行啊乔圈圈,为了能开车,变得这么大方?平时我要怎样,还得哄你半天你也不同意。我还比不上车?嗯?”   反正现在先口头承诺着,之后执行不执行,再说呗。乔以笙心底清脆地打着算盘,嘴上催促陆闯:“你别给我扯开话题,开胃菜我都已经给你了,你不能让我白忙活,就说现在能不能把驾驶座交给我?”   陆闯却劝退她:“乔圈圈,你没发现澳洲的交通规则和我们国内不一样?你一个新手,在国内都是刚考到驾照,还没完全熟悉国内的交通规则,就要在澳洲开车,你不怕等回了国内又混乱了?”   乔以笙怎么会没发现不一样?最明显的左行、右行都是和国内相反的。但她不就是瞧着现在这边地广人稀,才起了试一试掌握方向盘的念头嘛?   “知道了,不开就不开。”乔以笙坐好在自己副驾的位子里,墨镜重新戴上脸,别开脑袋望向另一侧。   陆闯又把她的脑袋给转回来和他面对面,摘掉她的墨镜:“这就不高兴了?”   “不行啊?还不许我不高兴一会儿?”乔以笙打开他的手,夺回墨镜,“开你的车吧。再不快点的话,还没到你以前生活的地方,我们就又要飞走了。”   她还把前后周末都算上了,凑个七天,这也已经是她的第五天假期的,所以机票买的是明天从澳洲回国。   陆闯嘴边噙着笑意,倏地打开车门下车,绕过去她那边,打开她的车门,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道:“过去。”   “干什么?”乔以笙蹙眉。   “你不是想开?”见她还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陆闯索性将她从副驾里抱出来,绕到驾驶座,把她放进座椅里,他再回到副驾。   坐稳之后,他一副懒洋洋的大少爷做派:“可以走了。”   口吻很像当她是司机。   乔以笙一整个:“……”   陆闯坏笑,到底还是坐正身体:“我老婆要亲自开车,我当然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坐。我老婆这么聪明,不就是适应一下澳洲的交通准则,有什么难的?”   乔以笙强忍住笑意,依旧板着副面孔,很是傲娇地哼了一哼。   旋即她便在陆闯的指导下启动车子。   顺利自然是顺利的,只是她的行驶比陆闯慢而已。   反正在这里慢悠悠也无所谓,比较少能遇到其他车辆,不怕妨碍到别人的行车。   过了会儿开车的瘾,乔以笙就又换回副驾里,把司机的职位交还给陆闯,因为开车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得专注于马路,没办法观看路边的风景了。   尤其进入住宅区之后,乔以笙的职业雷达又启动。   为了方便她看清楚,陆闯的行车速度也特地放慢。   这边整个住宅区的房子十分多样,乔以笙差不多把澳洲的几类住宅风格全看了一遍过去,包括昆士兰风格、三个不同时期的维多利亚式、爱德华风格、加州样式和后现代风等等。   陆闯的房子附近基本是统一一块的传统式民居,以维多利亚时代和爱德华时代的房屋风格为主。   风格虽统一,但具体设计皆不同,每栋房子不重样,个个像艺术品,漂亮而又承载着历史。   街道绿树成荫,街区宽敞宁静,邻居和邻居之间相互隔得很开,家家户户都没有筑围墙,大部分门前是一块宽敞的绿地作为前院,最多围个木栅栏或者树栅栏。   乔以笙刚进来街区就有一种懒得动只想宅在家里的感觉。所以她心里默默地想:这里的环境果然很适合曾经的陆闯养病。   “到了,前面门口有两棵树的那一栋,就是我们的家。”陆闯提醒。   乔以笙循声望去。   单层的独立建筑,红砖砌墙,倾斜的陶片三角屋檐,木框结构的白色窗户。   房子前自然也一样拥有一块绿地。   果然,圈圈从前的生活环境,太够它遛弯蹦跶了。之前也确实,圈圈在陆清儒别墅前的那块草地撒欢时,是最开心的。   在经过邻居家门前时,陆闯便朝前院里的一位小老太太打招呼。   小老太太是认得陆闯的,表情明显地惊喜,一手抱着她的猫,一手朝陆闯挥动。   乔以笙没听清楚老太太问了陆闯一句话什么话,但她听清楚陆闯回答小老太太:“my-wife~”   乔以笙的耳根悄悄地又烧起来。   不受她的控制。   陆闯跟她介绍,邻居小老太太是希腊人,不缺钱的包租婆,附近好几栋房子都是她出租出去的,陆闯现在的这栋当初就是从小老太太手里买的。   车子已驶入前院,驶进车库。   乔以笙跟着陆闯下车。   车库可以直接通进房子里,但陆闯还是带着乔以笙绕出去走正门。   乔以笙问:“房子保留着你以前住的样子吧?你没有为了因为我要来,特地收拾过吧?”   陆闯斜睨眼:“有你这样的?非得见到我邋里邋遢的一面?”   “不行啊?”乔以笙微扬下巴,“领完证都多久了,难道你还妄想对我隐藏你不为人知的一面?”   陆闯勾一下唇,友情提醒:“那你做好心理准备。”   乔以笙点点头。   “你自己来开门,”陆闯朝他的裤兜努努嘴,“要是在里面。”   乔以笙伸手进他裤兜里摸,却什么也没摸到:“哪有钥匙?”   陆闯又侧过身:“那应该在这边的裤兜。”   乔以笙重新伸手去摸,仍然什么也没摸到。   只听陆闯啧声道:“乔圈圈,让你摸钥匙,不是摸我。你摸得我都有反应了。”   乔以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戏弄了,隔着裤子布料狠狠掐一把他的大腿肉再火速撤离。   陆闯夸张地龇牙咧嘴:“你死定了乔圈圈。”   “嘁,就会这一句。”乔以笙又用小拳头砸了砸他的肩膀,“钥匙到底在哪里?”   陆闯伸手到她身后,再收回手时,就跟变魔术似的,手里多出一把钥匙。 第655章 不宜   乔以笙被他的耍宝逗得要笑不笑的:“土。”   一如既往地土。   陆闯式的土。   “无论多土,你照样喜欢,乔圈圈你都嫁给我了,我就代表了你的品味,你尽管使劲损我。”陆闯嘚瑟地把钥匙塞进她手里。   乔以笙插入锁孔打开门。   刚刚陆闯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她做了,映入眼帘的情况确实令她愣了一愣,但也不至于到奇葩的地步。   其实就是……里面空空荡荡的,一件家具也没有,只有几样属于圈圈的东西,狗窝、狗盆、玩具之类的。   乔以笙踩着木制地板边往里走,边回头问陆闯:“你是离开澳洲之前清理过还是……”   “你觉得呢?”陆闯捏捏她的后颈。   乔以笙明白了。不是离开澳洲前他清理过,而是,他那两年住在这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就像他回国之后住的那套大平层,同样简简单单。   这里看起来比大平层更简单罢了。   从痕迹上来看,仿佛这栋房子不是他在住,而是圈圈在住。   而地板的伤口累累,彰显着曾经没少遭受圈圈的爪子的侵害。   陆闯曾经睡的是哪间卧室,也特别容易辨认,因为——那间卧室的房门上也同样布满圈圈的抓痕。   “你一个人住怎么也把它锁在你的房门外不放它进去?”乔以笙替曾经可怜兮兮的圈圈控诉陆闯。   陆闯双手抱臂斜倚靠墙:“干嘛?我一个人住就没有少儿不宜的画面了吗?”   乔以笙:“……”   ok,那她自然得好好追问一番:“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看小电影了?带火辣的外国洋妞回来了?”   “你的想象力还不够丰富,我做的当然你比说的还带劲。”陆闯努努嘴,“少儿不宜的画面现在还在里头。”   乔以笙彻底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拧开卧室的房门。   第一眼她并没有发现任何特殊之处:卧室里同样特别地简单,一张床垫而已,有个卫生间,还有隔开了一小块空间作为衣帽间。   但当乔以笙往里走,看见床垫正对的那面墙时,她顿足。   放大的一幅她的毕业照做成的海报。她本科毕业那年毕业典礼上的单人照片。   不能说意外,毕竟她早已知晓自己在他澳洲的两年生活之中,是他的精神折磨,也是他的救命解药。   可……亲自来到他那两年居住的地方,亲眼看到他的生活里有她存在的痕迹,她心里仍旧无法避免五味杂陈。   不多时,陆闯的气息从她的身后靠近她。   “怎样?是不是够少儿不宜?”他的口吻蕴满谑意,“反正我就是个变态,你自己想象一下,一个变态对着喜欢的女人的照片,在夜深人静寂寞空虚的时候,会干什么?”   乔以笙原本的五味杂陈悉数遭到他的破坏,手肘往后用力撞了撞他的腰腹。   陆闯自喉咙间溢出一记闷哼。   听着很装,很有故意卖惨的意思。   乔以笙评价:“你和陆清儒虽然不是亲爷孙,但某些行为挺像的。”   “拿我和陆清儒比,是恶心我还是恶心你自己呢?”陆闯不爽,“你说你好好的一张嘴,非动不动讲些不吉利的话干什么?陆清儒那是已经和人阴阳两隔了。”   乔以笙捂住耳朵,认输。   陆闯扒拉开她的手,嘴唇贴到她的耳朵上,笑得很坏:“做好准备,今晚必须要在这张床上狠狠地——”   “啊那个我们的行李在哪里?大炮和阿苓跟来了没?他们认识你这里吗?”乔以笙不允许他把后面的字眼讲出来。   陆闯也不允许她转移话题:“想耍赖?是谁求我只要把方向盘给她她就让我想怎样就怎样?”   乔以笙强行往外走,继续自说自话:“欸你把狗子寄养在哪儿了?我舅妈家里吗?我现在就给我表哥打电话,我要跟狗子视频,狗子来不了,也得给狗子看看这儿。”   “乔圈圈,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过得了初一过不了十五。”陆闯一个劲儿地跟她蹦俗语。   乔以笙憋着笑全部无视,径自摸手机要给戴非与打视频电话。   陆闯抢过了她的手机:“没在你表哥那儿,我丢给瘦猴子了。”   乔以笙要夺回手机:“那就给瘦猴子打。”   “你不饿啊你?先跟我去吃饭。”陆闯牵着她前往车库。   乔以笙问:“mia家在哪里?离你远吗?她应该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吧?把她喊出来一起吃。好几个月没见到她了。”   “我说乔圈圈你就这么不想我们过二人世界?”陆闯将她塞进副驾驶座。   乔以笙本来想说他们有的是二人世界可以过但来澳洲一趟却难得,转念思及陆闯这次特地安排澳洲的行程,多半是有惊喜要给她,于是她收口了,暂且听从陆闯的,以免自己不小心破坏掉他的计划,他得怄死。   “就这么去吃饭吗?”乔以笙有点嫌弃自己现在的风尘仆仆,“不等我们的行李送过来了,我洗个脸换身衣服什么的?”   他们来澳洲的时间特别紧,陆闯如果有惊喜,应该就在今晚,那现在去吃饭,有猫腻的吧?她不得漂漂亮亮的?   陆闯已然启动车子,很随意地说:“没必要,又不是要干嘛。如果不是嫌麻烦,我们就自己在家做饭吃了。”   乔以笙将信将疑地系安全带,暗戳戳地想,他演得有一丢丢假、有一丢丢不自然。   但事实是,他们的确就是在外面的餐厅里随便吃了一顿,甚至没有离开附近的街区。   吃完饭折返的途中,陆闯又带她在街区的超市里买了些水、饮料、牛奶和一些小食,外加明天早餐的半成品食材。   回到家中,他们俩的行李箱也已经大剌剌地出现在客厅里了。   陆闯舒展着懒腰就去洗漱了,他用的客厅的公共卫生间,让乔以笙可以用卧室的卫生间。   乔以笙将此理解为,陆闯准备大干一场,一切的从简都是为了和她在这栋他曾经最难的那两年所住的房子里放肆地纵情声色。   她能怎样?   当然是……随他去呗。   但等乔以笙从卧室的卫生间出来时,原本靠坐在床头玩手机的陆闯,将手机一丢,躺下去,说:“你也早点睡。” 第656章 长寿   他打了个呵欠:“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你应该也很累了。今晚放松睡一觉。”   “???”刚坐到床垫上的乔以笙愣了愣。   陆闯斜眼睨她:“乔圈圈,你看起来很失望。”   失望他个大头鬼。乔以笙拨弄两下自己的头发:“你最好说到做到,别打扰我。”   如果真的是安排好好休息,当然也很好。   这里的时间和国内只差三个小时,乔以笙在纽城颠倒的时差,算是又回来了。明天要回国,提前一天休息好,方便后天收心进入工作。   虽然这样好像特别浪费假期……而且还是专门来澳洲。   ——不对,还是不对,乔以笙不认为陆闯会无缘无故特地带她来澳洲。   她的眼珠子转向陆闯,端详着他腹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陆闯也并没有立刻倒头就睡,他的手指伸过来,轻轻卷起乔以笙的发尾。   她的头发长得很快,如今已经长至后背了。   他凑上去深深嗅了嗅,噙着笑意道:“过不了多久,该长发及腰了。”   乔以笙双臂打出个“x”的手势:“别妄想了,这个长度是我的极限,再长可不行了。打理头发太麻烦了。”   而且头发变长之后,掉的头发数量看起来也变多了,每次她心里都得一激灵,为自己将来是否会秃头而感到深深地担忧,甚至努力回忆乔敬启以前有没有秃头的趋势。   陆闯松开她的发尾,转而用手掌从她的发顶徐徐顺着往下抚摸,勾唇道:“嗯,随你,这样的长度也很好。”   说完,陆闯当真懒洋洋地躺下去,顺带把乔以笙也拉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他熄灭屋里的灯:“晚安,老婆。”   他难得没有把她搂进怀里,而是与她隔着半只手掌的距离,面对面而卧。   乔以笙愈发确信他暗搓搓地在搞惊喜。   行吧,要她睡觉是吧?那她就不客气了,睡就睡。   “晚安,老公。”乔以笙闭上眼。   因为猜测陆闯会在她睡着之后偷偷起来干什么事情,她一开始是抱着好奇的心态,先装睡来验证自己的想法。   然而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他起床。   相反,他的呼吸平缓而有规律,像是真的睡着了。   乔以笙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看他,小心翼翼地翻转身,背对他,用被子挡住手机屏幕的光亮,翻看自己的手机。   她原本想给mia发消息,无论如何,来了澳洲,还是要跟mia打声招呼的。   犹记得mia回来澳洲前,还说有预感她们能很快再见面,如今她都来了澳洲,他陆闯最好是给她整个超级大惊喜,否则她无法原谅陆闯为了和她过二人世界,没让她和mia见成面。   但点开手机,她首先看到的是银行、保险公司以及一些她经常买东西的商家,发送来的生日祝福。   乔以笙反应了好几秒,去点开日历,才意识到,按照国内现在的时间,已经来到了10月23日的零点。   10月23日,她的……生日。   从爸爸妈妈遭遇那场车祸之后,她基本没再好好过过生日。   爸爸还躺在病房里的那几年,戴非与会坚持每年给她买生日蛋糕,杜晚卿也会给她煮长寿面。   她没有拂杜晚卿和戴非与的面子。   另外也是为了爸爸,她会配合戴非与把热闹整起来——在乔敬启的病房里,那几年她还是会在乔敬启的病房里过生日。   乔敬启去世之后,杜晚卿很少来霖舟,她的生日没赶上周末,她没时间去贡安,杜晚卿和戴非与也就隔着电话跟她说一说生日祝福,等她回贡安,杜晚卿再给她补长寿面。   再后来……就是她和杜晚卿冷战的几年,也就只剩戴非与会在微信上给她发一条“表妹生日快乐,记得吃长寿面”,后半句明显说明戴非与一个人代表了两个人。   而彼时郑洋是二十四孝好男友,她说过不过生日,郑洋就非常听话地一次也没主动给她过,怕诱发她的伤心事。   欧鸥在每年她生日这一天,虽然不会专门为她庆祝,但会暗戳戳地见缝插针,以和她过闺蜜日的名义,和她逛街、玩乐、吃大餐。   乔以笙已经习惯了把每年生日当作平常的一天。反正再也不会有不擅长做菜的妈妈专门为她下厨房,再也不会有爸爸帮她测量身高记录在墙上,再也不会有爸爸妈妈给过生日时开心的她拍照片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一年一度的10月23日了……   “不是说好睡觉的,你又在干嘛。”陆闯像睡梦中被吵醒的状态,嗓音带着不清醒,他的手则伸过来精准地拿走了她的手机。   乔以笙转过身,面向他,顺着他拥上来的手臂钻进他的怀抱。   她的双手摸上他的下颌,来回摩挲,掌心感受他下颌的皮肤上短而刺的冒尖的胡茬。   “你自己不睡,也不让我睡,嗯?”陆闯的其中一只手从她的后腰往下滑到她的臀上,轻轻掐一下。   乔以笙下意识躲了躲,这一躲,其实是使得她自己和陆闯贴得愈发紧。   “怎么?不行?”她笑。她觉得她差不多搞懂陆闯想干什么了。   陆闯也笑一下,跟拍圈圈似的拍拍她的后脑勺。   乔以笙猜测他会说点什么,毕竟现在这个时间点有点特别。   可陆闯一个字不再说。   他只是没有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到底还是恢复了往常和她同床共枕的常用姿势。   并且主动地,又给她哼起了从柳阿姨那里学来的独门催眠小曲儿。   行吧,不说就不说,别以为他不说,她就会失望、落寞。她不相信他不记得她的生日。看来他是想保密到明天,重头戏应该就是在明天了。   闭阖双眸,乔以笙靠着他的胸膛,一只耳朵里是他的强劲有力的心跳,一只耳朵里是他哼的歌谣,嘴角翘起的弧度久久下不去,伴随她进入甜美的梦想。   -   墨尔本当地时间的翌日清晨,乔以笙在她设定的闹钟叫唤她之前,就在窗外鸟儿唧唧啾啾的欢快声中自然醒过来。   才六点钟。   但陆闯已经先于她起床了。   乔以笙慢悠悠地进去卫生间,洗漱结束后不着急出去,躺回床上静待陆闯。 第657章 面   因为是搂在一起睡的,所以其实陆闯起床的时候,乔以笙隐隐约约是有感觉的。这应该就是为什么昨晚陆闯原本一反常态地和她隔开一条缝各睡各的。   静待期间,她自然而然地想摸出自己的手机查收信息什么的,于是发现哪儿都找不着。   ok,不用多猜,大概率被陆闯揣走了。   好,不看手机便不看手机呗。   乔以笙爬起来,敞开房间的窗户,舒展懒腰,呼吸新鲜空气。   这间卧室朝南的窗户正对前庭绿油油的草地,草地上有两三只小鸟走来跳去,原本正栽着脑袋啄草地,在发现窗户的动静后受到惊吓飞到门口的两棵高高的树上。   确认乔以笙只是站在窗户前,对它们并无恶意,小鸟又落回草地,继续信步啄草,不过距离更远了点。   乔以笙看了会儿小鸟,又转身,走到她的大幅海报前。   她昨天都忘记问,陆闯怎么搞到、又是什么时候搞到她的这张本科毕业照。   陆闯恰巧这时候开门进来。   乔以笙便补上:“你曾经还有多少小动作是我不知道的?”   陆闯斜挑眉:“乔圈圈,你越来越自恋了,一大早看自己的照片看得快贴上去了。”   乔以笙答曰:“跟你学的。”   “嗯,我们确实越来越有夫妻相了。”陆闯的手臂伸过来箍到她的脖子上,跟锁喉的动作似的。   他的另一只手则又跟检查圈圈的牙齿一样,掰开了她的嘴巴,瞅了瞅。   和检查圈圈的牙齿不同的是,他紧接着又凑近嗅了嗅,最后直接上嘴亲了早安吻,然后继续以锁喉般的动作,拽她离开卧室:“既然你都准备好了,那我们直接吃早饭了。”   来到洒满晨光的空荡荡而宽敞的客厅,乔以笙被按在吧台前的高脚椅里坐下。   这栋房屋的厨房氛围两部分,一部分是开放式的,用作做西式餐品,另一部分是封闭式的,用作做中餐。   陆闯进去的是封闭式的那部分厨房。   乔以笙双手支在台面上,托住下巴,翘首以盼着。虽然她看不见自己此时此刻的样子,但她想象过去,自己可能像极望夫石。   很快,陆闯就从封闭式厨房里出来了。   端着托盘。   当托盘放到她的面前时,乔以笙就笑了。   托盘上一双筷子、一只调羹,一个碗,摆放得规规整整,有点专业大厨的水准。   碗里盛着长长的细面,鲜美的汤水表面漂浮淡黄色的油花,四周点缀少许虾米,绿油油的三根青菜铺陈于细面之上,溏心蛋漂亮地流出蛋黄。   腾腾上冒的热气氤氲乔以笙的面容,她的五官异常地鲜妍,天生自然上翘的眼尾带出来的笑容亦异常地流眄生辉。   “跟我舅妈学的?”虽然是问句,但乔以笙其实完全是肯定的。   舅妈做的长寿面,就是这个样子的。   陆闯使用的食材里,青菜和鸡蛋是昨晚他们在超市一起买的,细面和虾米应该是陆闯从国内专门带的。   看起来他下了很大的功夫。   毕竟上一回他半夜为她煮面,煮成什么样,她又不是没见识过。   陆闯落座她对面的高脚椅里,特别不服气:“我自己琢磨的,不行?”   “嗯,最好只是你自己琢磨的,否则有损我舅妈的声誉。”打趣着,乔以笙一手抓起筷子,一手抓起调羹,开始正式品尝,这碗看起来卖相已经完美过关的长寿面,味道如何。   她夹起来一筷子的时候,陆闯还凑近过来帮她吹了吹热气:“虽然趁热吃比较好,但你也别烫到了。”   “我又不傻。”乔以笙将已经温度刚刚好的面条送进嘴里,细细地咀嚼。   陆闯目不转睛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的表情得到反馈。   乔以笙偏不给表情。   陆闯倒是耐住性子了,在她将第一口面吞咽下肚后,提醒她喝一口汤。   又是我舅妈教你的?——这一句话到嘴边,乔以笙最终没出口。   她不知道其他地方,但贡安有个传统是这样的:生日的长寿面,一定要第一口吃面、然后第二口喝汤,寿星一整年就可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妈妈和舅妈都是贡安人,乔以笙第一次听说这个传统,就是小时候妈妈告诉她的。   乔以笙没再问出口,是因为暂时不想怼陆闯了,她想安安静静地吃完这碗长寿面。   在今天之前如何能想得到,大三那一年爸爸去世之后到现在,她重新吃到的第一碗长寿面,会是陆闯煮给她的。   ——或许应该说,是她的丈夫煮给她的。   陆闯也没讲话,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吃。   喝掉最后一口汤,乔以笙放下碗和餐具。   陆闯瞥过碗里的空空如也,给她递湿纸巾,志得意满地说:“乔圈圈,不用把你老公的完美厨艺夸出口,这不算什么。就应该给我留有提升的空间,明年的今天,我保证会比今年更美味。”   乔以笙用湿纸巾擦了擦嘴,耸耸肩:“我拭目以待喽。”   陆闯问:“那你早餐吃好没、吃饱没?”   乔以笙答:“吃好了、吃饱了。”   陆闯支在台面上的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我们去换衣服,准备出门了。”   从高脚椅里起身,陆闯绕过来牵住她的手,一起回卧室。   乔以笙问:“能透露去哪里嘛?我看看搭配什么样的服装合适。”   陆闯说:“随便怎么穿都合适。”   乔以笙嘀咕:“果然不能透露。”   陆闯拉她进衣帽间:“为表补偿,我亲自帮你脱衣服。”   乔以笙:“……”可别,今天的时间本来就紧,她怕他这一帮忙,万一他兽性大发,耽误行程倒罢了,误了今晚回国的飞机可不得了。   ——不久之后,乔以笙坐在陆闯驱使的敞篷车里,抵达的目的地,恰恰是……机场。   当然,和那天他们从米国飞过来所落地的并非同一个机场。   而且今天陆闯带她来这里,要搭乘的是私人飞机。   一架蓝白相间的小飞机。   乔以笙揶揄:“陆大老板大手笔啊。”   陆闯又习惯性捏了捏她的后颈:“乔圈圈,你老公我的身家有多少你又不是不清楚?不就是买一架私人飞机,算什么大手笔,少来大惊小怪。”   乔以笙一愣,瞠目:“什么?不是租的?是买的?” 第658章 上天   “乔圈圈,我又得重复一遍。”陆闯似笑非笑地收尽她的表情,“你老公我的身家有多少你又不是不清楚?私人飞机而已,用得着租?”   “行行,知道你了不起。”乔以笙接茬,“但不能因为钱多到没处花你就心安理得地败家。私人飞机又不经常用,你买干什么?”   “谁告诉你不经常用了?澳洲这里也有我们的家,以后我们闲着没事就可以飞来度个假。”陆闯拍拍她的发顶,“我赚的永远会比我们花得多,虽然家里你做主,但财务方面你大可不必顾虑,我老婆也永远不必温柔贤惠勤俭持家。再说了,这私人飞机是我以前就买的,不是婚后未经你的允许胡乱花钱。”   “你以前就买了?”乔以笙好奇,“你以前买私人飞机干什么?”   陆闯笑话道:“乔圈圈,败家子不就是这样的?买东西又不一定非要有用处,想买就买喽。”   乔以笙呵呵哒:“我现在觉得你以前陆大少爷的形象不完全是演的,起码有一半就是你的本性。”   “这不是明摆的事?”陆闯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有点得意,“好色这一点我就不是演的。”   当然,紧接着他还是补了一句:“只不过我只好你的色罢了。”   春光明媚,停机坪上洒满阳光。放眼望去不远处停着的其他几架飞机,都没有陆闯的这架色彩招摇。   陆闯这人,似乎什么都是招摇的。   乔以笙很难不记起他曾经带她赛车的那辆骚包的蓝色布加迪威龙。   闲聊间,她跟着陆闯上了飞机。   已经有两位看起来像是机组人员在等候了。   虽说是小型机,但经乔以笙的粗略目测,其实机舱里容纳个十人应该没问题。   乔以笙正准备落座,陆闯拉了拉她:“这边。”   狐疑间,她被陆闯带到前面的驾驶舱。   坐在驾驶座里的澳洲帅哥应该就是的飞行员了。他起身和陆闯握了手,沟通了几句。   语速太快,乔以笙只辨认出了貌似“起飞前检查”诸如此类的字眼,没两人就讲完话了。   飞行员从乔以笙身旁掠过离开驾驶舱,笑着用中文的“你好”同乔以笙打了招呼。   乔以笙礼貌地也以“你好”回应。   陆闯这时指了指副驾后面的位置给她,而陆闯本人坐在了驾驶座里。   乔以笙在发现陆闯戴上耳机并于控制面板上划来划去、点来点去,才半是猜测地询问:“别告诉我,你要开飞机?”   陆闯应声转头:“怎么?不行?”   乔以笙又一次瞠目:“你会开飞机?”   “啧,你下巴都要掉了。”陆闯摸出他的手机,相机镜头对准她,就要拍照。   乔以笙按下他的手机:“认真的啊?你真的会开飞机?”   “飞机驾驶执照现在我没带在身上。”陆闯毫不掩饰嘚瑟,“不过没关系,马上就让你见识到,你老公的本事多着呢。”   “坐好了你。”他催促乔以笙。   乔以笙怔怔地坐到他刚刚指给她的位置,系上安全带,小声问:“……我能选择现在下飞机吗?”   陆闯头也没回,霸道又专制地说:“不能。”   乔以笙想哭:“你这给我的哪是惊喜,分明是惊吓。”   陆闯轻笑,将他的快乐建立在她的惊吓之上:“乔圈圈,我们要准备起飞了。你老公带你上天。”   乔以笙感觉到了机身在滑行中产生的颤动,其实和她平时坐飞机差不多,但紧张程度完全是平时不能比的。   她下意识抓紧身前的安全带,侧目看舷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可越看越紧张,尤其滑行速度越来越快,机身的颤动亦越来越厉害。   她索性收回视线到机舱内,落在斜前方的陆闯身上。   陆闯的操作动作看起来倒是特别娴熟。   在飞机离开地面往上冲的一刻,乔以笙还是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耳中传入陆闯无奈的嗓音:“乔圈圈,你打算全程闭眼睛嘛你?嘁,真要有事,你闭眼睛也没用。”   机身的平稳,乔以笙其实已经感觉到了。但直至此时她才小心翼翼地尝试睁开一只眼睛,确认情况。   映入眼帘的景象直接将乔以笙震慑住了。   驾驶舱里的视野果然是最为开阔的,比以往她乘坐飞机所能见到的风光更美。   明次清晰的层层叠叠云,明净蔚蓝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连阳光都好像可以被她抓住。   不知不觉间乔以笙两只眼睛全睁开了,整个人也放轻松,恢复平常乘坐飞机的状态。   陆闯极其嫌弃:“我带你赛车你怕,我带你开飞机你也怕。都和我在一起多久了,你的胆子怎么一点没长进?”   乔以笙把注意力从风景转移到陆闯身上。   从她此时的角度,能看见陆闯的嘴角抿出愉悦的弧度,他握在操纵杆的两只手稳稳当当的,给她很大的安全感。   乔以笙的脊背往后靠回椅背,哼了哼:“谁让你成天尽整惊险刺激的。”   “我这会儿开飞机怎么就惊险刺激了?明明非常地稳。”陆闯嗤笑,“本质上还是你不信任我。”   “信任可不是这么用的。”乔以笙捺捺嘴角反驳,“今天你还只是说你要带我开飞机,万一明天你说你要开宇宙飞船,我也一点不质疑,那我不是信任你,我是傻。”   陆闯竟顺着她的话道:“宇宙飞船是个不错的想法,我去问问有没有驾照可以考。”   “……”呸,真当她是傻子,随口戏弄她呢。   乔以笙翻了个白眼,问:“你之前两年呆在澳洲,怎么还考了飞行驾照?”   “无聊,恰好在华人朋友里认识了个飞行员,说可以考,我就去学了,把证也考了。”陆闯耸耸肩。   “那你还……”稍加顿挫,乔以笙斟酌了措辞,“你还是过得挺充实的。”   根据病历的记录,那两年陆闯在澳洲这边不爱社交,过得特别颓丧低迷。   其实他还是干了不少事情的,除开之前她就知道的,他在澳洲这边也建立起他的商业版图,今天又知道了他还学开飞机。   只听陆闯说:“一个人开着飞机在到天上来放空,是非常自在享受的一件事。”   乔以笙:“……”   “放空”两个字可不是什么好词…… 第659章 下海   不过此时此刻陆闯提起往事的语气又分明是愉悦的。   乔以笙便不再将自己的臆想擅自加到他的情绪上面去。何必呢?他如今的情绪才是更重要的。   “乔圈圈,往下看。”陆闯倏尔提醒。   乔以笙循声望去,发现飞机已经飞离陆地,飞行在海面上。   下方是无垠的清澈透亮的蓝,与低垂的天空交错出层次分明的光泽。   大量的礁石群遍布,乍看之下仿佛一个个海岛。而连绵无尽的无数个小型“海岛”,共同组成了蔚为壮观的岛礁。   不仅如此,海水的颜色也并非一层不变的,有些地方蓝一些,有些地方绿一些,有些地方深一些,有些地方浅一些。岛礁同样随着海水颜色的不同而呈现不同的色彩。   不用问陆闯,乔以笙也知道了,这些就是澳洲非常著名的大堡礁群。   确实是久闻不如亲身一见。   在飞机上以高空的角度俯瞰全景,完全如同一幅铺展开来的美妙画卷,叫人领略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震撼与迷人。   不多时,陆闯又提醒了一句:“乔圈圈,再看看。”   听到的同时,乔以笙自己也留意到了,那个呈爱心形状的浪漫心形礁。   “嗯嗯!看见了看见了!”乔以笙不免有些兴奋,兴奋丝毫未遮掩地展现在她的声音里。   下一秒乔以笙就故意吐槽:“陆闯你好土啊!这些有什么大不了的?普通游客也都能见到的风景。还以为你要给我多大的惊喜呢。”   陆闯怼回去:“乔圈圈我告诉你!我就是要拉着你跟我一起土!普通情侣会做的事情,我们也必须做全套。别人有的浪漫,我们也全部都得有!”   乔以笙的嘴角高高翘起,胸腔内包裹鼓胀胀、甜丝丝的情绪。   她和陆闯,其实也是普通的夫妻,不是吗?   恰恰是世俗最平凡的浪漫,构成的人间。   落俗不可避免,但,浪漫至死不渝。   所以,当陆闯大声问:“乔圈圈,你就说,我带你上天,你高兴不高兴?开心不开心?”   乔以笙大声回答:“高兴!开心!”   得到她正面反馈的陆闯,音调上扬得很高:“那就让你更高兴、更开心一些!”   乔以笙以为陆闯要带她去看新的景色,结果是在后面飞行到没有礁石的海面时,他降低了飞机的飞行高度。   导致乔以笙总有种飞机随时要坠海的错觉,吓得她又不自觉紧张起来,忍不住怪责陆闯:“你怎么开飞机跟你开车的时候一样疯?刚上完天你就要马上带我下海吗?照顾照顾我的心脏行不行?”   陆闯特别无辜:“拜托乔圈圈,除了开低一些,其他我什么也没做好不好?全程我谨遵飞行员守则,没有任何危险操作,你自己胆子小还赖我头上。”   乔以笙:“反正你就是欺负我!以后休想我再坐你开的飞机!”   陆闯:“喂喂喂,你傻不傻?想过去也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拿你的命开玩笑。有你在,没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乔以笙:“你的行为就是让我感觉你不拿我的命当回事儿。”   陆闯:“那等我带你下海,你重新感觉感觉。”   乔以笙:“下个屁海。”   陆闯:“乔圈圈,你粗俗。”   乔以笙:“……”   -   当然,因为阳光的强烈,陆闯也没忘提醒乔以笙,别裸眼观赏太久,该戴墨镜的时候戴墨镜。   后面驾驶座也交给了之前那位飞行员,陆闯带乔以笙回后面的客舱里。   乔以笙在陆闯的半强制下,吃了两样餐点,说是怕她等会儿饿肚子。   “等会儿饿肚子了难道没东西吃吗?”乔以笙顺口问了一嘴。问完记起,他今天肯定对他们的行程的保密,不会跟她透露太多。   果不其然,陆闯的回答完全是卖关子:“东西是有的吃,但你到时候应该没空吃。”   噢?乔以笙被勾起好奇。   她心里挺为他着急的,着急时间不够他用。   从停机坪出发到现在两个小时了,绕海飞行带她看风景占了大头,现在差不多看完了,飞机的行驶也不像是要返回起飞的地方。   越飞好像越荒凉的样子……?   乔以笙心里正揣测着目的地,她发现飞机又要准备着陆的趋势。   她忙往舷窗外凝睛,发现底下有一座海岛。   从此时飞机上俯瞰的角度,面积不算特别大,植被覆盖率挺高,郁郁青青的。   郁郁青青之间,似乎掩映着建筑……?一掠已过,暂时看不清楚。   乔以笙更在意的是,这座岛的形状:四面环海的圆形海岛中空出环状。   中空那部分也是波光粼粼的湛蓝海面,折射出钻石般的光泽。   乔以笙脑海中努力搜寻澳洲比较出名的几个度假海岛,没有一个对得上号的。   不过也很正常,澳洲大大小小的海岛太多了,陆闯肯定是带她来了个小众的吧。   小众的、带停机坪的海岛……?   ——没错,海岛上有停机坪,飞机正准备降落到停机坪上。   须臾,机身滑入轨道,缓缓地减速,最后稳稳当当地停住。   乔以笙解开安全带时,问陆闯:“……真的带我来下海?”   上完天,下一步确实是该下海了。   这都来海岛了,那么大概率是游艇、海钓、浮潜之类的活动。   陆闯宽厚的手掌往她的发顶盖住一下:“被你猜到就没意思了。”   旋即陆闯牵起她的手,一起下飞机。   下了飞机,等待乔以笙的交通工具是一辆在迪士尼里的游街表演才会见到的梦幻马车。   真真正正的马车,是两只漂亮的大白马负责拉车。   乔以笙转头看陆闯。   陆闯也正朝她侧目,四目交接之下,他示意她放心大胆地坐上去:“公主当然要由马车来接。”   “……”ok,乔以笙憋着笑意,一切遵照他的指示。   在他王子一般绅士的搀扶下,她坐上马车。   陆闯紧接着也坐上来,但他不是坐在乔以笙身边,而是取代了前面马夫的位置   他还特别夸张地给他自己整了句特别中二的台词:“让我亲自为公主殿下效劳。”   别说,他不仅开车、开飞机一把好手,驾起马车来也特别娴熟,有模有样的。   小马驾着大马,哒哒哒的马蹄清脆地回响。 第660章 甜甜圈   注视着他挺括宽厚的背影,乔以笙好笑地问:“你上哪儿找的这么特别的海岛?不仅外形跟甜甜圈似的,岛上的风格也走的梦幻童话路线啊?原本就这样还是你要求的?你把整座岛包下来了?”   “甜甜圈……”陆闯唇齿间低沉的声线重复这三个字。   “不像吗?”乔以笙认为甜甜圈是最能精准形容她刚刚在高空上对这座岛的印象。   陆闯兀地转身,朝她打了个响指,斜勾起一侧嘴角道:“嗯,确实。所以就照你说的,这座岛的名字就叫做‘甜甜圈’了。”   啊?这么随意的?乔以笙再次蒙圈:“什么跟什么?”   “我说,”陆闯重复,“以后这座岛就叫‘甜甜圈’了。有什么问题?”   不是,重点又不在这儿,乔以笙困惑:“这座岛原本没名字的吗?”   “没有名字。”陆闯语气飞扬,“就等着公主殿下给赐名。现在直接有了。”   乔以笙怔忡了两三秒,回过味:“……别告诉我这座岛也是你的?”   他不仅买私人飞机,还买了一座岛吗?   “不是我的。”陆闯否认了她的猜测。   未及乔以笙舒一口气,陆闯紧接着道出后一句:“是你的。”   “???”乔以笙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不禁瞪大眼睛,“什么?”   “啧,”陆闯回头睨她一眼,勾着脑袋轻笑,“乔圈圈你年纪轻轻的,不仅记忆力差,还耳背?”   乔以笙眨巴眨巴眼睛:“你刚刚说,这座岛是我的?”   陆闯给了她肯定的点头:“嗯哼,‘甜甜圈’是你的。你是‘甜甜圈’的岛主。”   岛、岛主……什么中二称呼啊……乔以笙捺着嘴角的抽搐:“……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拥有一座岛了?”   陆闯轻轻一抬下巴:“现在不就知道了?”   乔以笙不由环视四下里。   方才停机坪那一块,周围是空荡荡的,现在马车沿着看起来像是唯一的一条路,似乎正通完森林深处。   她所目之所及的是高大笔直的树木,树龄没有过百也必然有半百了。横穿其中的这条水泥路应该才刚修了一两年。   路两边芳草遍地,野花烂漫生长,清新如水洗的空气中飘散开鸟鸣啾啾,呈现着岛上最自然的状态,给人与世隔绝之感。   乔以笙很想表现出见过世面的不屑一顾,可没有办法做到。   无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她问他确认:“这一整座岛……?”   陆闯:“嗯哼。”   乔以笙:“属于我……?”   “如果非要抠字眼的话,那么严格来讲,澳洲这里大多数可供交易的岛屿是租赁性质的,真正的拥有着还是属于澳洲政府。任何人买下这个岛拥有的是岛屿的租赁权。”陆闯解释,旋即话锋一转,“不过租赁权实际上是终身财产,在租赁期内购买者享有权利,租赁期最高可自动展期到75年,四舍五入,还是等于,岛屿属于购买者。”   乔以笙听明白了,进入下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买下这座岛的?”   陆闯:“挺久了。大概回国的前一年吧。”   乔以笙揪住了关键:“所以这个岛你并非一开始就是为我买的?”   “乔圈圈,你很在意啊。”陆闯又转过头来看她,眼神别具意味。   乔以笙提醒:“行马也须谨慎,请陆马夫专心驾驶马车。”   她才不要一不小心被马带进沟里——虽然,路修得十分平坦,一眼望过去并不见沟,但路况整体是蜿蜒的,她不清楚前方通向的是什么地方。   陆闯偏不转回去看前方,继续盯着她,澄清道:“岛虽然是我回国的前一年的买的,也就是和你在一起之前买的,但买下这个岛的原因是因为你。”   “这个岛和我有什么关系?”乔以笙表示质疑,一副“我就等着听听你要怎么胡扯地把这个岛和我强行联系在一起”的表情。   陆闯失望地连连摇头:“乔圈圈,你都给这个岛取名‘甜甜圈’了,你说这个岛和你有什么关系?”   “……”乔以笙沉默几秒,说,“……你的意思是,这座海岛的形状,想内外两个圈叠加在一起,让你想起了我,所以你买下这座岛?”   陆闯反问:“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原因?”   乔以笙:“……也许只是你吃饱撑着没事干,有钱又任性,所以想买就买,就像你买私人飞机一样。”   陆闯:“……”   两匹大白马显然是认路的,故而即便没有陆闯全程监督着驱使,也自顾自走得平平顺顺。   清风送来咸湿的海风的气味,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   乔以笙继续往下问:“那现在你把这座岛送给我了?”   “嗯,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正式带你来拆这份礼物。”陆闯终于舍得转回前方,稍稍扬了扬缰绳,“喜欢吗?乔圈圈。”   乔以笙的一只手肘架在马车座椅侧边的扶手处,托着下巴,兴致盎然地观赏沿途的风光,另一只手抬起,往空气中抓了抓拂面的风,莞尔:“唔……怎么的也得等到我把整座岛都考察完毕,再做评估。”   陆闯鼻间溢出的笑经由微风吹送到她的耳畔:“好啊,考察,你慢慢考察,考察得仔细点。”   话落,陆闯倏尔加大力挥动缰绳打在马屁股上,马车的行驶速度即刻加快。   乔以笙的身体因为惯性往前倾了一下又瞬间后仰,靠到马车座椅的椅背,她双手抓牢扶手,半嗔半怒地警告陆闯:“你别驾个马车也玩刺激行不行?”   陆闯大声喊:“乔圈圈是胆小鬼!”   “乔圈圈是胆小鬼……”   “乔圈圈是胆小鬼……”   “乔圈圈是胆小鬼……”   “……”上空回荡陆闯的声音。   第一声的时候似乎还惊起了一群鸟儿从森林里飞出来。   乔以笙报复回去:“陆闯是大猪头!”   “陆闯是大猪头……”   “陆闯是大猪头……”   “陆闯是大猪头……”   “……”如她所愿,她的喊话也有回声。   乔以笙感受到了,原来还有这样的乐趣——就是被陆闯给带幼稚了,哼。   陆闯这时候跟她坦白道:“乔圈圈,其实,这座岛,我原本打算用来跟你求婚的。”   噢?乔以笙静待后文。   “现在……”陆闯煞有介事地拖了长音。 第661章 新婚   噢?原来如此。乔以笙静待他的后文。   “现在……”陆闯煞有介事地拖长音。   现在,改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乔以笙的心里默默地接茬,替他回答。   陆闯却猝不及防地转移话题,问:“乔圈圈,做好准备没?”   啊?做好什么准备?疑问冒出的同时,乔以笙发现,蜿蜒前伸的道路两侧植被变得低矮,不再是高大的森林,视野逐渐开阔。   映入她眼帘是的一座欧州中世纪风格的城堡,掩映于繁茂绿树间,庄重而幽静。   愈发令人感觉,宛若置身于仙境,或者误入了梦幻的童话世界。   两匹大白马似乎都变得比先前威风凛凛。   不多时,它们带着马车穿行过修剪整齐的绿坪,停在喷水池前的空地上。   十位身穿制服的男女佣工整齐划一地分成两列排开,候于美轮美奂的复古大门处。   陆闯率先从马车上跳下去,微微欠身,朝还在马车上的乔以笙伸出绅士手,漆黑的眼眸注视她:“欢迎公主回家。”   笑意盈满乔以笙的眉梢眼角。揣着好奇与期待,她将手放到他的掌心。   熨帖的温热即刻包裹她的手指。   乔以笙收拢五指,反握住他,稳稳地踩到地面上。   陆闯牵着她,一起往里头。   乔以笙都做好了细细参观城堡的准备,结果进入优雅奢华的大厅后,她没仔细瞧上两眼,陆闯就让她先跟着女佣工去。   “一会儿汇合,乔圈圈,别太想我了。”陆闯狡黠一笑,带着男佣工们走向相反的方向。   乔以笙丈二和尚一般被女佣工们簇拥着,进入一个房间,摁坐在梳妆台前。   三、五位化妆师、造型师,很快围绕着乔以笙,展开他们的工作。   乔以笙又搞不懂陆闯在玩什么花样了。   今天不是给她过生日吗?现在不是带她来岛上拆生日礼物吗?眼下这么大的阵仗,总不会是公主进城堡还得有公主的模样吧?   等她的妆容画得差不多,造型师将旁侧的隔帘拉开,推出要给她换上的衣服时,乔以笙的满腹疑问基本得到了解答,她整个人也怔于当场。   婚纱……   而且,是她之前在霖舟试穿过的那套婚纱……   半晌,乔以笙于恍惚间敛神,她正站在宽大的落地镜前。   对比她上一回的试穿,婚纱又有了些修改。   精美的刺绣与提花增添了卡肩和腰部的细节,头纱扣在她盘起的发丝,曳地的裙尾呈现着白纱柔软质地的细腻光泽。   乔以笙很清楚自己散发着动人的美,而她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燎起。   房间从另一侧打开它的另一扇门。   乔以笙看见了巴洛克风格的门廊下,背身而立的男人,有着挺括宽厚的肩背,结实紧致的腿型。   听闻动静,陆闯转过身来。   纯白燕尾西服的修身裁剪将他的身形勾勒得愈发挺拔俊朗。   斑驳的阳光自绿叶的缝隙间泄露而下倾洒他的肩头,他单手插在口袋里,带着他惯有的肆意不羁,逆着光看向她。   四目相接的刹那,乔以笙的眼眶微微发热:“哪有你这样给惊喜的?”   “不行啊?”陆闯走来她的跟前,瞳仁深处倒映的光芒里摇曳着她的面庞。   乔以笙轻声抱怨:“我自己的婚礼,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到最后关头才知道,一点参与感也没有。”   “你可是新娘,有谁能比你更有参与感?”陆闯眼里的光比此刻春日融融的阳光更为温煦。   他抬起手,手指在她的额角留下热烫,轻轻拂过她的头纱:“婚礼本来就应该是我为你准备,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享受当新娘的快乐和幸福。”   所以,婚礼,其实才是他从前一段时间开始偷偷在琢磨的事情,才是他送给她的,真真正正的生日礼物。   乔以笙完全明白了,心中有万千的话,哽咽于喉间。   微风吹起陆闯额前的几缕碎发,他握住她的手。   乔以笙戴着手套,隔着丝质布料,他手掌的触感虽不比平时明晰,但来自他身体的热度仍旧通过他的手指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她的手指摸过他的虎口,攀上他分明的骨节,一根一根地插入他粗粝的手指,逐渐扣紧。   陆闯的视线又将她此时此刻身穿婚纱的模样逡巡一遍,斜勾的唇角彰显着他美好的心情。   将她的手臂挽上他的臂弯,两人手指依旧贴合交扣着,陆闯带着乔以笙穿行藤蔓攀爬的绿意清新的长廊。   长廊的尽头,放眼望去,成片的薰衣草花海。   和常见的紫色不同,这里的薰衣草是蓝色的。   因为浪漫的特征和美好的寓意,薰衣草常常被用在新婚典礼上。但乔以笙不清楚蓝色薰衣草是否有什么特别。   陆闯主动为她解读:“蓝色有心心相印的意思,乔圈圈记住了。”   乔以笙问:“不记住又怎样?”   陆闯斜睨眼:“你的表情就是认为,我不能拿你怎样?”   乔以笙:“难道我的‘认为’不是事实吗?”   “……”   她也是很佩服自己和陆闯了,这种情况下还能边走边展开毫无营养的对话。   沿着花瓣铺就的地毯,他们走过一道道花门。   空气中是日晒的青草香结合薰衣草花香,徜徉悠扬欢畅的交响乐声。   跨过最后一道花门时,“砰砰砰”,彩带、礼花喷射向半空。   和布满鲜花、气球的仪式现场,以及负责现场演奏的管弦乐队,一同跳入乔以笙的眼睛里,还有一张张熟悉的面庞。   杜晚卿、戴非与、欧鸥、李芊芊、mia、莫立风、阿苓、大炮。   宾客并不多。   不和其他人比,只和他们订婚时的规模相比,可以说是很少了。   但,个个都是她的亲友。   带着最真心的笑容和最诚挚的祝福盛装出席,见证她和陆闯的仪式。   完全契合乔以笙曾经想象中的婚礼。   无论是陆闯猜中了她的心思,还是陆闯恰好与她不谋而合,都再次验证了她和陆闯之间的默契。   乔以笙的胸腔又胀胀的,流淌着某种温暖的情愫。   清风将陆闯的低声询问送入她的耳膜:“满意吗?喜欢吗?”   乔以笙转头,与他充盈着自信的眸子对上。   他的语调亦自信——未及她给出反馈,陆闯便径自又道:“一定百分百满意,百分百喜欢。” 第662章 快乐   乔以笙高挑眉梢,摇摇头。   陆闯仍旧能猜中她想要说的:“噢,那就是百分之两百地满意,百分之两百地喜欢。”   “……”乔以笙抿着唇角的笑意,嗅到空气中还有甜蜜的味道。   戴非与高声道:“我说妹儿啊、妹夫啊,婚礼现场呢,你们有什么悄悄话,要么留着晚上说,要么就现在讲出来,让大家一起听一听。”   欧鸥比戴非与狠:“你们就现在讲出来,让大家一起听一听,你们俩到底有什么话可讲的,连自己的婚礼都不断地说悄悄话,不把我们这些贵宾放在眼里,还不远万里请我们过来干什么?”   李芊芊也嬉笑着附和:“我们现在走吧?难得有人请客,承包了我们这么多天在澳洲游玩的所有费用,我还想晒太阳浴嘿嘿嘿。”   欧鸥认同:“我也觉得,反正我们只是工具人。”   “敢情晒太阳浴比我的婚礼还重要?”乔以笙嗔了她们一眼,“你们俩骗我,我还等着算账。”   “乖乖,你正结婚呢,好好讲话,不要辜负《婚礼进行曲》噢。”欧鸥抛了个风情万种的电眼。   “……乔圈圈,请把你的注意力放回你的新郎身上。”陆闯嗓音幽幽。   乔以笙遂他的愿,转回目光。   陆闯反倒没看她,而是抬腕留意手表上的时间,然后兀地打了个响指:“差不多了。”   只见前方的礼台,牧师应声出现。   乔以笙随陆闯又往前三两步,驻足牧师的正前方。   乐队适时地暂停了演奏,戴非与、欧鸥等人也保持肃静。   隐约间仅余海浪拍击岩石的动响,连风声和鸟叫仿佛都在配合他们俩的神圣时刻。   牧师是位华裔,他在看了一眼怀表之后,操一口流利的中文正式开口:“现在是下午13点14分。”   第一句话就让乔以笙心领神会到了陆闯对仪式的时间也费了心思。   陆闯分明早料到她会在这时候朝他侧目,双眸已然等在那儿,与她公然在牧师面前“眉来眼去”。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们紧接着本来就需要面对面相视而立。   牧师的手按在黑色封皮的圣经上:“请问新娘,乔以笙女士,你是否愿意面前的这位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结为夫妻?无论疾病或健康,无论贫穷或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珍视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这是曾经无论在影视剧或者出席别人的婚礼,已经听过无数次且非常熟悉的几句话。   她和陆闯也已经领完证好几个月,当了好几个月的夫妻。   但现如今,牧师每问出一个字,乔以笙的心跳就不受控制地随之加快一分。   等牧师问完,她的心脏几乎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紧张之下,她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捧花。   陆闯分明瞧出她的紧张,眼神里肆无忌惮地流露出对她的取笑。   完全可以想象,往后的日子里,这将成为她被他拿捏在手里的笑柄。   而恰恰因为岔神的这一秒钟,乔以笙的紧张倒有所缓解了。   “我愿意。”三个字在她的唇舌间绕了一圈,咬字清晰而语气郑重的道出。   道出的一瞬,乔以笙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   同一时刻,陆闯正了色,双眸也加深了颜色。   他看起来前所未有地严肃。   牧师此时转向陆闯:“请问新郎,陆闯先生——”   才起了个头,就被打断。   陆闯的双手分别握住她的两只手,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主动起誓道:“我,陆闯,非常愿意乔以笙女士成为我的妻子、与我结为夫妻。我在此郑重发誓,从今日起,无论疾病或健康,无论贫穷或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珍视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即便死亡。”   他每说出一个字,乔以笙的心脏就收缩一分。待他讲到最后,泪水盈满她的眼睛。   混蛋陆闯,婚礼都不老实点,抢词,还改词。   什么即便死亡?她才不要他当真做鬼了也不放过她呢。   虽然心里对他的吐槽她眼下一个字没出声,但陆闯似乎又读懂了她此时的情绪,冲她笑了笑,漆黑的眸底兜满与他大多数时候的强势霸道极为不相符的温柔。   温柔,无尽的温柔。   在他无尽的温柔里,乔以笙与他产生甜蜜的共振,又和他交换完了结婚对戒。   牧师最后道:“我向在场的各位见证人宣布,乔以笙女士、陆闯先生,你们正式结为夫妇。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欢呼和掌声接在牧师的话后面热烈地响起,等候已久的乐队也用他们手中的乐器,助阵婚礼最高潮的氛围。   乔以笙都还没做好准备,陆闯灼热的呼吸就落来她的脸颊上。   他的唇则隔着她的被风吹开的头发,落下珍重的吻在她的额角。   紧接着是鼻尖、脸颊。   最后才落来她的唇。   海水的咸湿、薰衣草的花香、阳光下的青草香、森林的草木味、香槟与蛋糕的甜腻,各种气味交杂在一起,也统统敌不过近在迟尺的淡淡雪松气息。   乔以笙环住陆闯的脖颈,陆闯环住她的腰,他们旁若无人地缠绵吮吸彼此,直至呼吸有些困难,两人的唇瓣才分开。   唇瓣分开了他的唇瓣,但乔以笙的手仍旧没有松开他。   抵着他的额头,她微微气喘:“陆闯,有一句话,在你破译炸弹的那一天,我就像跟你说了。”   陆闯同样气息粗重:“什么?”   乔以笙微微仰头,视线描摹着面前这个男人的五官廓落,这个与她交换了誓言、将陪她度过未来余生的男人。   “陆闯,我爱你。”   在十月春日融融的澳洲,乔以笙对他呈上她最深情的告白。   阳光下,陆闯的发梢浮动点点金色碎光,他下颌角的线条似乎失去了往常的锋利,他漆黑的双眸里瞳孔似乎因震动而扩张。   在长达一分钟目不转睛的视线交缠之后,陆闯一个字也没有回应她,只是俯身,捧住她的脸颊,重新落下吻。   ……   陆闯:【乔以笙,在漫长的时间荒野中,我走了很久很久,终于走到了它的尽头。】   乔以笙:【陆闯,我们的故事,才刚过开始。】   ——正文完—— 第663章 番外:蜜月1   童话故事的最后,公主和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具体是如何幸福快乐?   乔以笙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还是几乎每天都要被陆闯气到。   即便婚礼的这一天也一样——婚礼结束后,得知陆闯背着她向留白建筑事务所擅自帮她请了一个月的假度蜜月,所以他们不必着急地赶去机场,乔以笙想把陆闯丢进海里喂鲨鱼。   陆闯竟还能吊儿郎当地接她的话茬:“乔圈圈,这边的海里没有鲨鱼,只有美人鱼。所以我不会如你所愿被鲨鱼吃掉,只会被一群美人鱼抢去当压寨新郎。”   乔以笙:“……”   呵,好大的脸啊,人家美人鱼能瞧得上他?   “既然你这么大本事,那你去跟美人鱼过日子吧。”乔以笙不屑道,“我要独美。”   “造反了你乔圈圈。”陆闯控诉,“下午你刚刚亲口宣告的结婚誓言,这才多久,你就忘记了?”   乔以笙点头:“是啊,我的记性向来差,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我已经对这一秒之前所有的事情失忆了。”   “噢?这样吗?”陆闯拽住她,停止两人散步的步伐,“那就是说你也忘记我们现在出来是要干什么?”   乔以笙斜挑眉:“嗯,忘记了。来,你提醒我,我们现在出来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陆闯低垂脑袋,将他暧昧的吐息送到她的耳廓与脖颈,“打野战……”   “……”他的答案可真没叫她失望……   抬手往他胸膛推搡一下,乔以笙将自己被他烘热的耳朵与他保持合适的距离,拒绝他的不正经扯开正题,继续表达她的不满:“你非要帮我请假度蜜月,请个三天、五天,最多一个星期不就行了?你给我请一个月干什么?”   陆闯有理有据道:“‘蜜月’‘蜜月’,当然是起码一个月,才能叫‘月’,少一天都不行。否则你觉得它为什么不称之为‘蜜日’或者‘蜜周’?”   “……”乔以笙要被他的强词夺理打败了,甚至有一瞬间还被他的神逻辑给绕进去,差点认同他分析得特别在理。   “人家‘月’是泛指行不行?”她指出。   陆闯:“是吗?噢,那我语文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乔以笙:“你的语文战略性不好。”   陆闯牵着乔以笙继续迈开步伐:“行了乔圈圈,别浪费我们宝贵的蜜月时间再跟我纠结已成定局、更改不了的事情了。”   “怎么更改不了了……”乔以笙有点不安地嘀咕,“所长也真是的,我今年假期的份额早就用光了,现在蜜月这么长的假他竟然还给批,我回去之后不会被炒鱿鱼吧……”   陆闯说:“想吃炒鱿鱼,我们明天做。这边的海鲜你确实该尝一尝。”   乔以笙:“……”   陆闯侧眸收尽她无语的表情,勾起唇角,伸出手指弹一下她的脑门:“乔工竟然这么没自信的?难道不是应该安安心心地想,你这么有潜力的新秀建筑师,别家建筑所抢着挖你,你还愿意留在留白,你们所长怎么可能主动炒你鱿鱼?”   “又不是白给你工资。你们建筑所的工资不是按项目来吗?最多就是没给你带薪休假罢了。你去米国之前那一个月因为担心影响你手里项目的进度,不都加班把该做的都做了吗?我都跟你们所长确认过了,你手里暂时没有非你不可的项目。”   “你与其担心被炒鱿鱼,不如担心,这趟蜜月可能会是你接下去两年之前最后的长假。”   “啧啧啧,我们家乔工现在可了不起了,拿了国际上的新人奖,前途不可限量,一堆的客户排着队等着跟乔工合作。”   “……”乔以笙觉得自己的脸皮快被他的牛给吹破了。   她警告他:“私底下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你可别在外人跟前拿我当你吹牛的谈资。”   陆闯眉开眼笑揪重点:“嗯,我们俩除了对方,其他人全是外人。”   “……不要歪话题了,我跟你说认真的。”乔以笙嗔他。   “我也跟你说认真的。”陆闯勾上她的肩膀,“首先,我讲的是事实,根本就不叫吹牛;其次,我老婆厉害,身为老公我很骄傲,怎么能忍住不炫耀?”   乔以笙在他脸上可看不到“认真”两个字。   捺下翻白眼的冲动,乔以笙撇开脸对他眼不见为净。   陆闯自然无法容许他的帅脸离开她的视线,用一句话重新吸引乔以笙的注意:“我打算投资留白建筑所。”   他成功了,成功地使得乔以笙转回头看他。   没等乔以笙说什么,陆闯径自先道:“以我战略性的发展眼光,我很看好留白。”   乔以笙首先在想的是:“……你好大的野心,不仅想当我的甲方,还想当我的老板?”   当然,因为光和嘉业作为先例,乔以笙很清楚,即便陆闯投资了留白,陆闯和留白的关系也会与陆闯和光华嘉业的关系差不多,并不会过多干预留白,对乔以笙影响不大,留白在日常资金运转上的压力能减轻。   但乔以笙还是想提醒陆闯:“投资建筑所,不如你投资房地产挣钱。”   陆闯一个斜眼过来。   乔以笙在出口之前就预料到他肯定又会不满,毕竟她的话听起来,好像还是拿他当作没有品味的暴发富、土财主,眼里只有钱,一心只重利的商人。   憋了憋笑,乔以笙赶在他开口前澄清道:“纯粹的提醒,没有其他任何言外之意。”   “你能再欲盖弥彰一些?”陆闯学了她的翻白眼。   乔以笙评价:“六十分,勉强及格。”   陆闯不服气:“要不要拿副镜子出来,对着照一照,看看我是不是翻得和你不能说是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无不无聊、幼不幼稚啊你?谁要跟你比翻白眼噢?”话出口的同时乔以笙就发现,自己因为太过无语,而又一不小心翻白眼了……   陆闯的取笑永远不会缺席:“脸疼不乔圈圈?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   乔以笙抡起小拳头就想揍他。   “家暴喽,乔圈圈家暴喽。”陆闯躲闪开,还边躲边说,“来追我啊乔圈圈,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乔以笙:“……” 第664章 番外:蜜月2   他从哪儿学来的……是要笑死她吗……   她才不要追,而且要离他越远越好,省得遭人误会,以为她和他一样是神经病……   虽然,这座小海岛上,也没什么其他人。   ——正忖着,乔以笙的视野范围内就出现了两道熟悉的人影:欧鸥和戴非与。   看起来好像是戴非与非拉着欧鸥说什么,欧鸥不想听、要甩开戴非与的样子。   但欧鸥不仅没甩开,反倒被戴非与强吻。   “乔——”   来寻她的陆闯才出了个声,乔以笙立刻回身着急忙慌地捂住陆闯的嘴。   陆闯挑眉,瞥一眼戴非与和欧鸥的方向,他也抬起手捂在她的眼睛上,以他的一只大掌就差不多完全覆盖住她的两只眼睛。   “你也不怕长针眼。”他低声轻笑。   毫无疑问,他讲话期间,他的两片薄唇仍旧贴着她的手心。   乔以笙心痒难耐,缩回手,转而打算扒拉开她眼皮上的他的手:“这就长针眼的话,那我每天被迫看你光着身子,我的眼睛早废掉了。”   陆闯捂得严实,不给她扒拉,就这么带着她走:“你确定是被迫的?”   “确定。”乔以笙睁眼说瞎——噢不,闭眼说瞎话。   “去哪儿?”她问。看不见路,即便被陆闯牵着手,她也不是太敢迈开步子,两只脚非常地小心翼翼。   何况她没记错的话,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块区域,离悬崖挺近的,此时此刻还能隐约听见海浪声,应该差不多再穿过一段路的森林就到了。   陆闯卖关子:“急什么?一会儿你不就知道了?”   “谁急了?是你这样我很不好走路行不行?”他这样子,肯定又是要给她惊喜,真不知道他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惊喜能给她。   不过,期待她肯定还是期待的。   “你不好走路怪我吗?难道不是怪你自己不信任我?”陆闯反咬一口,“明明有我牵着你,你怕什么?你应该把你自己放心地交给我、然后你如履平地才对。”   乔以笙的耳朵捕捉着他的脚步,故意往他的脚面踩上去:“怎么不说你自己不事先准备好眼罩给我?不事先往地上铺个地毯让我踩踏实点?或许你抱着我走、背着我走更省事?”   陆闯哼笑:“要我抱你、背你是吧?”   乔以笙也哼唧:“再或者你选择把手从我眼皮上挪开。我保证在到达你要我去的地方之前,我不会睁开眼睛偷看。我都这样说了,你如果还不挪开手,就说明你不信任我。”   陆闯:“我不挪开手,和信任不信任你无关。”   乔以笙:“我这样小心翼翼,也和信任不信任你无关。”   “……”   在没有结果的互怼之中,陆闯停住脚步。   乔以笙随之驻足:“到了?”   陆闯:“嗯。”   乔以笙:“那你不松开手我怎么看?”   陆闯:“我松开手,但你要等我数完‘三、二、一’之后才能睁眼。”   “没问题。”乔以笙爽快地应允。   反衬得陆闯婆婆妈妈,松开之前还要特地说一遍:“乔圈圈,注意了,我现在松开了。”   “知道了知道了。”再拖下去,她对惊喜的期待得被他消磨殆尽了。   他的手都把她的眼皮给捂出汗来了。   乔以笙等着他倒数,结果他好一会儿没动静。   “还没好吗?”她歪着脑袋问。如果不是还能听见他的呼吸、嗅到他的气息,她得以为他丢下她一个人偷偷走了。   陆闯似笑非笑:“那我开始倒数了乔圈圈。”   “知道了知道了,快倒数吧。”乔以笙心下狐疑,总觉得他怪怪的。   “三——”陆闯拖腔带调,慢悠悠地,间隔了约莫十几秒,才吐出一个同样拉长尾音的“二——”。   迟迟等不来“一”,乔以笙的耐心快告罄了:“你再不喊我就不管你了,自己看了。”   “啧,乔圈圈你真的太猴急了。”陆闯的口吻间是极为熟悉的戏谑。是有时候他们在床笫之间,他磨得她受不了之后又故意吊着她,他调侃她的难耐。   于是乔以笙不管他的“一”还没数出来了,径自睁开眼睛。   映入眼前的场景却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仅仅是他们方才一路散步过来都能看见的森林和草地。   乔以笙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甚至原地转了个圈,将四周围全扫视过去,甚至仰头望了望天空,又低头瞅了瞅脚下的路。   最后她很懵地看回陆闯:“什么东西?你特地蒙住我的眼睛带我来看的是什么?怎么没有?”   “没有?”陆闯皱眉,两只手摊开,指向四周围,“乔圈圈,差不多行了,我精心准备了这么多东西,你别给我视而不见。”   “???”乔以笙循着他的手势寻找,依旧没有发现,迟疑地猜测,“这不就森林树木小花小草?还有什么是你精心准备的?”   这下连陆闯也微微一怔:“乔圈圈,说真的,不要开玩笑,你除了森林树木小话小草,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乔以笙突然有点害怕,下意识抓住陆闯的手,再次环顾四周。   说实话,这儿原生态环境好是好,但如果一个人呆着,尤其这种天蒙蒙黑的时候,听着海风这样呼呼刮着,其实有一点点恐怖。   无意识地咽了咽唾沫,她问陆闯:“你到底给我准备什么了?你说一说,我再试试能不能看见。”   陆闯指向离他们最近的一棵树:“那儿,看见没?有一个……”   “……有一个什么?”乔以笙因为他的停顿愈发紧张了。   陆闯呼着气的声音贴于她耳朵徐徐道:“有一个,皇帝的新衣啊。”   乔以笙愣住,愣了好一会儿。   愣到陆闯忍不住哄然大笑,她终于反应过来,她!被!陆!闯!耍!了!   “混蛋!”乔以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陆闯第一时间跑开,越发肆无忌惮的笑声回荡在上空:“乔圈圈你这么傻?都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学聪明点?我刚刚就应该用手机把你的样子录下来,让你回头自己好好欣赏欣赏。”   “陆——!闯——!”乔以笙追在他后面。何止是喂鲨鱼!她现在甚至恨不得把他——   她心里还没把后面的念头琢磨完,只听“嘭——”地一声。 第665章 番外:蜜月3   乍然之下确实是一声,但凝睛一瞧发现前方的路中央同时爆开一排绚丽的烟花墙,乔以笙明白过来其实是叠加的音效。   陆闯站在烟花前面,以烟花墙为背景,很装逼耍帅单手插兜地等着她。   他都不跑了,乔以笙当然也不跑了,慢悠悠地走上前。   “这回怎么不整个漫天的焰火了?”她翘着嘴角问。   陆闯摊手:“想再看求婚的时候那种漫天焰火,得等另外找个机会了。岛上树木多,不合适。”   乔以笙给他竖起大拇指:“不是三岁的幼稚鬼了,成长了,现在可以有八岁了。”   陆闯:“……”   乔以笙觑他的表情:“怎么?夸你年轻还不行?”   陆闯露出邪魅狂狷又痞坏的笑意,低声问:“既然成天说我幼稚说我三岁小孩,那你倒是多喂我nai喝啊。”   乔以笙脸一烧,瞪圆眼睛狠狠地又踩上他的脚背。如果不是现在烟火挡道,她一定头也不回地丢下他自己先走一步。   等烟火墙差不多燃完之后,陆闯又变魔术似的拿出仙女棒,帮她点燃。   乔以笙便挥着仙女棒,和陆闯继续悠悠然散步。   走着走着乔以笙又发现,好多萤火虫。   宛若漂浮半空的萤灯点点。   陆闯原本好整以暇地等着乔以笙的惊叹,结果乔以笙非但一声不吭,而且盯着飞来他们俩身边的萤火虫愣神。   他辨认得出来,并非收到惊喜的那种愣神。   “在想什么?”陆闯的手指伸到她的眼睛前,打了个响指。   乔以笙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起焦聚,带着笑意看回陆闯,把当初她遭遇绑架昏迷期间做过的梦,描述给陆闯。   因为释然,她的口吻始终是轻快的。   但陆闯听完后,好一会儿不吭声。   这些萤火虫倒是胆子很大,不怕人的样子,乔以笙抬手,很顺利地就接住一只徘徊在她跟前的萤火虫于手掌心。   她另一只手的手肘轻轻撞了撞陆闯的手臂:“我跟你讲这个,不是为了重提旧事破坏你的好心情。是想问,”   她与陆闯四目相对:“今天我生日,除了照单全收你给我安排的所有的生日礼物,我自己也想提个生日愿望。”   陆闯也抬手,接住一只萤火虫,满口答应:“嗯,马上去给你实现。”   “我都还没说是什么。”乔以笙笑了。   “那又怎样?”陆闯耸耸肩,“无论什么样的生日愿望,以你老公的本事,都不可能实现不了。”   乔以笙说:“这个愿望你还真的没办法‘马上’帮我实现。”   “噢?”陆闯看了看她手里的萤火虫,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萤火虫,若有所思,最后望进乔以笙的眼眸深处,“我更要仔细听听,是怎样的生日愿望。”   乔以笙踮起脚,凑近到他耳朵旁,小声说:“希望明年我的生日之前……给我个孩子。”   讲出来之前,乔以笙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告诉他可以去做复通手术时,她就解开心理障碍了,想着一切随缘。   如今她又进一步想规划这件事,把备孕提上日程。毕竟有所准备地自主安排好,总比随缘的情况下手忙脚乱来得好。通过Mia,她知道陆闯已经正式停药了。   眼下正式跟他讲出来,乔以笙的脸颊又不可避免地有些惹。所以话落之后,她就加快脚步,径自先往前走了。   原本停在她手心的萤火虫,飞开了,但仍旧有新的萤火虫环绕她的身周。   陆闯三两步便跟上来,重新牵住她的手:“嗯,知道了,度完蜜月一回去我就去做手术,保证明年的今天之前,圆满地实现你的心愿。”   两人交握的手臂,在他的作用之下,摆出特别大的弧度,看起来非常地大摇大摆。   大摇大摆的弧度完全与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愉悦程度成正比。   因为他一本正经的承诺,乔以笙的脸颊持续升温,她没敢转头看陆闯,还是只注视着前方的路。   前方的路,漂浮的萤火虫仿佛源源不断。   “……怎么不说,你明天就去做手术?”这句话又显得她很猴急,但乔以笙厚着脸皮无所谓了。   陆闯的手指戳了戳她的手心:“那不行,不能明天就去做。做完手术会有个恢复期,期间不能过夫妻生活。我们可是在度蜜月。度蜜月怎么可以不过夫妻生活?”   乔以笙说:“平时过的夫妻生活还少吗?就当你把蜜月期间的夫妻生活提前透支了不行啊?”   “当然不行。”陆闯乜眼,“行了乔圈圈,知道你着急,着急你也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我给你算一算,扣掉一个月蜜月,再扣掉一个月术后恢复期,你只需要再等两个月。你老公这么厉害,一定让你两个月后成功被我播种发芽,升级成为准妈妈,你再来个十月怀胎,孩子落地,时间卡得刚刚好,十二个月,一年。”   什么形容词啊……真当她是一块地嘛?乔以笙臊得要命:“够了你,可以闭嘴了。”   陆闯啧声:“先说的是你,现在我认认真真跟你商量计划,你又要我闭嘴。”   乔以笙啐他:“你哐哐哐地一通夸你自己厉害,算哪门子的商量计划?”   陆闯乐呵:“我明明讲了那么多,是你自己只把重点放在了我的‘厉害’上面。”   乔以笙:“……闭嘴,别让我说第三次,陆闯。”   陆闯:“……行,闭嘴前我帮你把第三次说了:陆闯就是很厉害。”   乔以笙:“……”   快回到城堡的时候,乔以笙又远远地瞧见了Mia和莫立风。   相比欧鸥和戴非与,他们二人的氛围似乎融洽许多,不过并没有给人暧昧的感觉,乔以笙不禁怀疑,Mia可能和莫立风聊的是心理方面的话题……   下午的婚礼上,乔以笙丢的捧花,最初是掉到欧鸥手里,但欧鸥跟接到烫手山芋似的,转手塞给了Mia,Mia最后和李芊芊共享了那束捧花的祝福。   而表面看起来暂时呈现落单状态的李芊芊,在乔以笙跟着陆闯出门散步前,陪杜晚卿去海边。乔以笙也才知道在澳洲的这几天,李芊芊很讨杜晚卿的喜欢。   回来城堡,乔以笙是想去花园里的秋千玩一玩的。陆闯专门给她搭了个秋千。   但陆闯…… 第666章 番外:蜜月4   ……拉她过夫妻生活去了。   他口口声声称,今天还有一样终极生日大礼包没给她,就是他自己。   他还口口声声称,今天是婚礼,放在古代,今晚才是真真正正的洞房花烛夜。   他更口口声声称,既然蜜月结束后,他即将面临长达一个月的恢复期,那么这个月必须把下个月应该有的夫妻生活,好好地补上。   三个“口口声声”,乔以笙都驳回无效。   -   戴非与等人只在海岛上过了这一夜就离开。   戴非与和欧鸥是请了年假来澳洲的,没办法久待,而在乔以笙的婚礼之前,他们已经在澳洲玩了三、四天,最后再去一个他们自己喜欢的行程,就要回国。   杜晚卿毫无疑问是跟着戴非与的,即便乔以笙寻思着杜晚卿难得出国游一趟,想趁着蜜月的假期多陪杜晚卿几天,陆闯也没意见,但杜晚卿想回国,说自己年纪大了在国外待太久无论饮食还是生活环境都不习惯。乔以笙没勉强,只得作罢。   而李芊芊虽然正在gap-year,但她和欧鸥再一起待个两天也要前往她的下一个目的地。   至于Mia和莫立风,Mia的心理咨询室有病人要负责,不留岛上当他们的电灯泡,和乔以笙约定,等他们蜜月的尾声快回国的时候,再碰面。莫立风则回纽城去继续完成“Mo”的新作品。   所以隔天一早,一大波人就由陆闯的私人飞机送走了。   乔以笙和陆闯倒也只在岛上多待了三天。   这三天的主要活动就是乔以笙想过的“下海”,她跟着陆闯尝试了潜水,观赏了珊瑚和各种海洋鱼类。   又跟着陆闯出海冲浪、海钓、看海豚,顺便在海上过了一夜。   之前陆闯带她进山游湖时,没能在湖面上干的事情,这回他得偿所愿地在海面上干了。   无风无浪的三更半夜的海面,他们在游艇的甲板上肆意妄为,乔以笙沾了一身的红酒,很快红酒就被陆闯全部舔走,天上的星星又多又灿烂,游艇在平静的海面上震荡出波纹,而所有的动响,只有穿行在游艇附近的海洋生物们才能窥听到一二。   第四天离开“甜甜圈”之后,夫妻俩开启了自驾游,目标是横穿澳洲大陆。   这是乔以笙提出来的。   当初陆闯生日时,她就有过和陆闯两个人驾着辆车漫无目的地开到哪儿是哪儿的想法。   那么索性借着蜜月旅行,来实现。   陆闯便带着她一路驾驶一路游玩,邂逅海滨小镇、造访葡萄酒厂,与天上的云朵并行,同地上的野生动物赛跑。   对于乔以笙而言,是领略了澳洲无数充满视觉冲击的风景。   对于陆闯而言,是整片澳洲大陆留下了他们make-love的痕迹。   ……乔以笙真的快被陆闯臊死了。   他们这回自驾游所开的不是房车,就是一辆带车顶帐篷的越野。   整个自驾游的行程里,他们一半的时间住酒店、旅馆,一半的时间睡车顶帐篷。   而睡车顶帐篷的情况里,他们大多数时候在ye战……   乔以笙就知道不能给他一次尝鲜的机会。最初他们俩还在“甜甜圈”上面的时候,她没架住陆闯在她耳边的吹风,和他搞了次秋千play,陆闯的癖好彻底对她敞开了。   二十天。   他们在外面畅快地“漂泊”了整整二十天,乔以笙都晒黑了一圈,两人回到了墨尔本,回到了陆闯的那栋房子里——准确来讲,如今已经成为他们两人在澳洲的家。   陆闯把家里的装修布置交由乔以笙做决定。   陆闯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想在前院的树下也安一个秋千,和“甜甜圈”岛上差不多的秋千。   乔以笙坚决反对:“安什么秋千啊?前院是敞开的。”   “前院敞开就敞开的,和安秋千有什么冲突?”陆闯一脸狐疑的表情,“你以后不想玩秋千吗?你不想玩秋千,我们以后带女儿来度假,女儿也能玩。”   说罢陆闯转而露出恍然的表情,别有意味道:“噢……乔圈圈,你想歪到哪里去。我只是很单纯地要安个秋千而已。”   乔以笙:“……”   呸,他单纯个鬼。   不过比起秋千,此时乔以笙更在意的是:“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女儿了?”   “你想要生儿子?”陆闯问。   乔以笙说:“我不是在跟你讨论生男孩女孩,而是你想得会不会太远了?你连复通手术都还没去做。”   “喂喂,现在说我想得太远了?距离你怀孕只剩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我已经跟医生预约好时间了,一回去就体检,然后安排手术。我们可以开始考虑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陆闯完全是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的语气。   乔以笙迅速喊停:“还取名字呢,男孩、女孩都不知道。”   陆闯说:“所以我刚刚问你想要生儿子还是女儿。”   乔以笙无语的地方是:“怎么说得好像我们想要儿子就能是儿子、想要女儿就能是女儿?”   陆闯:“心诚则灵。”   乔以笙:“……”   “所以,你到底更喜欢儿子还是更喜欢女儿?”她不给个答案,陆闯好像不罢休似的,追问到底,“这决定了接下去我每天心里的意念,好让送子观音听见我们的强烈愿望。”   得咧,这种时候他又神神道道搞封建迷信了。乔以笙被逗乐,老实回答他:“我无所谓的,男孩子、女孩子都行。”   “你呢?”她反问陆闯。   陆闯说:“我听你的,你生什么就是什么。”   “……”他这措词怎么听怎么怪……好像她会生出“人”以外的生物似的……   陆闯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笑着补充道:“反正都是我们的小孩。”   乔以笙戳穿他:“两分钟前你不还把‘女儿’挂在嘴边?”   陆闯并不否认:“如果最后生的是女儿,我确实会更高兴一点。”   他握在方向盘的手指轻快地叩了两下,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烁期待的光芒:“我有预感,我们的女儿一定会和你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乔以笙难为情地强行终止这个话题:“醒醒,先别做梦了,专心开车。”   其实也就差个两百米,他们就到了。   然而恰恰这个时候,有人拦车。 第667章 番外:蜜月5   是陆闯要往家里拐,突然紧急刹车了。   乔以笙的身体猛地掼了一下。   “没事吧?”陆闯立刻问。   乔以笙扶着额,摇摇头,这才发现站在路中央的有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一个看起来应该是澳洲土著,另一个应该是亚裔。   拦车是因为刚刚陆闯和她讲话,没注意,差点撞上他们。   确认乔以笙无恙之后,陆闯降下驾驶座的车窗,和两个男人说抱歉。   两个男人倒也好说话,摆摆手表示没事,就走了。   陆闯重新升上车窗之后,却没有启动车子,盯着两个男人离开的方向,眉心渐渐地皱起来。   乔以笙狐疑:“怎么了吗?”   “……那里进去,只有我们家一栋房子。”陆闯的两片薄唇轻轻嚅动,面色略微凝重,“但我很确定,我不认识他们。”   乔以笙愣了两秒,正要说,也许他们是有其他事情走那边,或者可能走错地方了。   但陆闯已然警觉性非常高地将车子往后倒行。   同一时刻,乔以笙看到方才的两个男人也重新走了出来,显然他们反应过来,陆闯原本是准备开车进去的。   见陆闯的车子倒行,他们跑了起来,来追车子。   陆闯加快了调头的速度,踩着油门就要离开,嘴里不忘提醒乔以笙“坐稳了”。   乔以笙第一时间抓紧车内的把手。   可陆闯的车子没能飙起来,因为原本停在路边的两辆车横出来,挡住了去路。   陆闯果断地又一次倒车,不顾扑在他车尾上的那两个男人,硬生生通过倒车的行为将两个男人从车尾甩开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乔以笙整个消化不及,心提到嗓子眼,生怕陆闯一不小心闹出人命。   紧接着乔以笙就发现,比起担心别人不小心被陆闯弄死,还是得先担心她和陆闯的处境——又有两辆车拦截,将陆闯的后路也堵死。   现在陆闯除了把车开进家里,没有其他选择。   陆闯没动,停在原地,面色生冷,迅速拿出手机。   乔以笙下意识抓住他的一只手臂:“报警是吗?”   “别怕。”陆闯回握她的手,拇指轻抚她的指缘,没回答她的问题。   陆闯是在用英文和电话那头的人对话,乔以笙听到他们的对话内容明白过来,他并不是在报警,应该是在联系他在澳洲这边的……兄弟?   而车窗外面,之前那两个人正在客客气气地叩他们的车窗。   左右夹击,一个叩陆闯那边驾驶座的车窗,一个叩乔以笙这边副驾的车窗。   乔以笙本能地朝陆闯倾去身体,并缩了缩:“什么人啊?你在澳洲还有仇家?”   结束通话的陆闯似乎比方才放松些:“哪来的仇家?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那这是怎么回事?”害怕是肯定的,但比起害怕,乔以笙更多的也是担心。   陆闯:“等我问一问。也许是误会。”   乔以笙:“……”   “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陆闯拍拍她的头发。   乔以笙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就听他贴在她耳边道出下一句话:“枪藏在你的座位底下,你还记得吧?”   呼吸卡在鼻间,乔以笙的眼皮猛一跳。   -   他们的车上确实有把枪。自驾游的第一天陆闯就展示给她看。   乔以笙惊得没掉半条命。   陆闯笑话她半天,很平常地告诉她,他在澳洲有持枪证,在车里藏那把枪要没其他意思,就是以防万一,为他们自驾游期间的安全多上一把锁。   后面他们自驾游的过程中,有一次停留住宿的地方有射击场,陆闯还带乔以笙去玩了会儿。   玩之前乔以笙心里想:玩什么不好玩射击。   玩之后乔以笙心里想:有点意思是怎么回事。   彼时因为陆闯射击的命中率特别高,乔以笙又好奇他玩射击干什么。   陆闯的回答和她问他干什么学开飞机,是一样的。   生活太无聊了,富家子弟的娱乐消遣——乔以笙无言以对,说实话,确实贴合富家子弟的娱乐消遣。故而她愈发认为,陆闯从前的“败家子”形象并非伪装出来的。   乔以笙又好奇了:“你一会儿学开飞机,一会儿学射击,又得假装玩女人、游戏人间,还偷偷在澳洲开公司、置办产业,真的有那么多时间?”   “怎么没有?我不是失眠?”陆闯是以戏谑的口吻讲出来的,“其实人如果不用睡觉,是挺不错的。”   是的了……在澳洲的两年,是他病得最严重的时候,他治疗失眠的药,她还吃过……乔以笙心里默默叹气,吐槽他道:“怎么?难道你还想失眠?”   陆闯似笑非笑:“如果失眠的时间全用来和你开发新姿势,我确实挺愿意的。”   乔以笙恶狠狠送他一字诀:“滚!”   -   飘忽的思绪敛回眼前,乔以笙重新找回呼吸,又是恶狠狠地瞪他:“记得又怎样?你还妄想我一会儿把枪取出来独自对抗他们吗?不是才告诉我,不会有事?”   “想什么呢?”陆闯好笑地戳了戳她的脑门,“是提醒你,我们有家伙,实在不行,能把他们吓退。”   车外的两个人迟迟得不到他们的回应,显然开始不耐烦了,将车窗敲得更厉害。   陆闯和乔以笙对视一眼。   乔以笙无声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陆闯这才去降下他那一边的半扇车窗,询问敲他车窗的澳洲土著,有什么事。   澳洲土著打量了他们,然后用英文问了陆闯一句话。   乔以笙听得很清楚,他在问陆闯,是不是“K”。   乔以笙也感觉得很清楚,陆闯在对方问完之后,表情虽然毫无波澜,但他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陆闯很放松地回答对方,不是,告诉对方,他们找错人了。   原本敲副驾车窗的那位亚裔绕了过来,取代了澳洲土著男人的位置,直接使用中文和陆闯对话:“K先生,你还是跟我们去一趟吧。我们老板等了你快一个月。”   带着许多华裔讲中文特有的口音。   陆闯皱眉:“我说了,你们找错人了。”   对方按住陆闯要重新升起的车窗,瞥了一眼乔以笙再看回陆闯:“K先生,我们老板只是想和你喝个茶而已。”   陆闯溢出一声不屑的轻嗤。   乔以笙特别紧张。无疑,他们在提醒陆闯考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