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羞耻》
　　作者: 春听

　　简介:
　　[青梅竹马/久别重逢/双向奔赴/秘密不是暗恋]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顾如愿经历了人生中最糟糕的两件事。
　　一，高考成绩不理想，最后只能报名外地大学。
　　二，竹马谢之慕突然走进她卧室，发现了一个任何人都可以知道，唯独他不能发现的秘密。最后，谢之慕愣在原地很久才耳朵红透地走出卧室。
　　她追上去想解释，听到谢之慕背对着她说“让我静静”，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这天的插曲，两人尴尬又默契地拒绝了父母要一起吃饭的提议，很快各奔东西，再没有见面。
　　再次见面，已经是顾如愿异地工作几年后调职回到海城。
　　两家聚会。
　　谢之慕正面对着谢母和谢父的催婚，笑得一脸无奈。
　　见顾如愿过来，谢母笑着打趣。
　　“正好如愿回来就职，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不如相处试试？”
　　顾如愿从门口走进来的笑容僵硬，正想笑着想带过这个话题。
　　却听到谢之慕一把清润嗓音含笑应：“好。”
　　“阿姨，我有男朋友。”
　　顾如愿坐在谢母旁，对她笑着撒娇，错过了谢之慕看向她隐晦克制又黯然失望的目光。
　　PS：封面来自@四月劳斯
　　PPS：回忆多，很多。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如愿/谢之慕 ┃ 配角：。 ┃ 其它：【@你听到春天了么】
　　一句话简介：亲爱的，你很棒。
　　立意：努力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


第1章 羞耻
　　顾如愿第一次接到电话是中午十一点。
　　她这时候正在啃面包，她好不容易调职，趁机申请了在原来公司积攒了两年的年假，准备好好休息一个月。
　　现在放假第三天，成功地完成了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心愿。
　　给她打电话的是她爸顾教授。
　　顾教授百忙之中终于抽出时间给她打电话，随口聊了两句后，开始关心她：“别随便应付吃饭，吃饭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说完还没等顾如愿回应，就听到那边有喊顾教授的声音，顾教授放弃聊天。
　　“记得好好吃饭知道吗？”
　　丢下这句话，顾教授很快挂断了电话。
　　“……”
　　顾如愿对着手机无言了一会儿。
　　顾教授，海城大学分子生物学教授，学术牛逼，长得也帅，在海城大学这么多年，送别了多少毕业生，都对顾教授的能力与学识心服口服。
　　这段时间刚刚申请了新的国家项目，忙得吃饭睡觉都没时间回家。
　　她这次回来没跟她爸妈说，本想给他们个惊喜，没想到顾教授跟她妈黄教授各自忙新项目，压根就没时间见她这个惊喜。
　　她回来三天，一共也就见了一面，还只有十分钟不到。
　　顾如愿啃完面包，收拾了桌子上的面包渣和外包装塞进垃圾桶里，又回到卧室翻最近有没有新上的电视剧。
　　她看电影少，喜欢看电视剧，二倍速一次性刷完一部剧，放松了心情，也给自己提供了灵感。
　　顾如愿第二次接到电话是她找的电视剧刚看到十二集，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这回打过来电话的是她妈黄教授。
　　黄教授当年进海城大学当讲师，让当时还不是正教授只是副教授的顾教授一见钟情，轰轰烈烈追求了两三个月，时间之长动作之大，以至于当时院系办公室的老师都忍不住去打听黄教授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最后终于在一次院系聚餐，顾教授趁醉给黄教授表了白，黄教授答应了，两个人这才在一起。
　　至于之前为什么不答应，则是顾教授虽然献殷勤，但是一点明确的意思都没说过，黄教授要一个明确的信号，她不喜欢含糊的关系，任何事情都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顾如愿这个爱情的结晶这些年平安顺利长大，在外人看来唯一的挫折只有高考没考上海城大学，只能去雾城大学。
　　雾城大学并不是什么野鸡大学，也是国内顶尖学校之一，不过排名比不上海城大学。
　　顾如愿大学时通过校招进入了公关公司，一路走到了分公司总监的位置上，如今调职成为总公司的副总监，虽然职位上是降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顾如愿成为总公司总监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样的人生实在是叫人羡慕。
　　黄教授打过来电话的目的很明确。
　　“今天小谢出差回来了，正好你也刚回来不久，我跟你爸还有谢教授他们约好了要去唐记吃饭给你们俩接风，你也一块过来。”
　　“黄教授，我回来三天，你不说跟我吃一顿饭给我接风，反而对小谢只是出差回来你就能离开工作顺便给我接风了，你可真是我亲妈。”
　　“你也知道你是我亲女儿，连续两年不回家，逢年过节连个电话都不打，这两年我们过年都是跟着小谢他们一块过的知道吗？”
　　“……”
　　顾如愿自知理亏。
　　她这两年是真的忙，尤其是知道了有机会调职到海城总公司后，更加拼命工作。
　　别人节假日放假，她节假日反而更忙，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一睡就昏天黑地，压根想不起打电话这回事。
　　这话黄教授说得没错，她没法辩驳。
　　“黄教授说得是。”顾如愿立刻表态，“下次一定。”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哼。
　　黄教授继续说：“你跟小谢这么久没见了，趁这次机会见个面，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
　　谢家在她隔壁，她跟谢之慕从生下来就认识，高中以前天天见面，高考毕业后反而因为各种原因两个人见不上面。
　　到现在，顾如愿想了想，已经过了九年了。
　　黄教授这么说，顾如愿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跟谢之慕之间的事儿黄教授不知道，这么多年没见面，更多的也是因为忙和时间对不上，虽然有部分避开见面的因素，但也不明显。
　　顾如愿沉默了下，那边很快就察觉到了。
　　黄教授说：“不是说你回来我跟顾教授都没时间跟你吃饭吗？你这会儿怎么犹豫了？”
　　她又想起来问：“你回来这两天有没有去看看你谢姨？”
　　顾如愿没去，所以她继续沉默。
　　黄教授声音有些不可置信：“你都回来两天了还没去见她？”
　　顾如愿不是不想见，只不过总是上午起来想着去见，结果一天过去了，忘记了，晚上睡前再次想，要去见，然后再次忘记。
　　长时间远离与亲人往来让她总也不记得要去走人情。
　　就算是那么亲近的谢姨，也会被她因为一些小事而忘记。
　　顾如愿反思了下自己，听黄教授在那头说：“正好这次见了，跟你谢姨好好聊聊天。”
　　“行，下午几点？”
　　“六点半，谢教授最后一节课六点二十下课。”
　　“好，我到时候提前过去。”
　　“你现在就开始收拾吧。”
　　“……为什么？”
　　现在过去也太早了。
　　黄教授理直气壮：“我们还没定餐，你反正现在也闲，早点过去要个包厢。”
　　顾如愿无奈笑：“好，我现在出门。”
　　“正好这段时间你有时间，不想在家里自己做饭可以去谢家吃，小谢也回来了，你们还能联系一下感情。”
　　顾如愿来不及说话，那边又匆匆说：“你快收拾，我下午下课过去。”
　　黄教授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
　　再次留下顾如愿一个人对着返回主界面的手机无奈叹气。
　　……真是忙人。
　　顾如愿在凳子上坐着，再次给顾教授拨电话。
　　等了等，手机嘟了一分钟自动挂断。
　　顾如愿想了想，放弃了继续打电话的想法。
　　顾教授肯定是和黄教授一块过去，应该不需要她提前说。
　　这么想着，顾如愿从卧室晃荡到阳台去收衣服。
　　昨天晚上洗了一部分从雾城寄回来的衣服，到现在还没收。
　　顾如愿不缺衣服穿，有凌妍这个自己开工作室的设计师闺蜜在，她的打扮永远走在时尚前沿。
　　加之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披麻袋也好看。
　　家里是露天阳台，下雨会下到阳台上的青色石板上，阳台上摆了些好养活的绿植。
　　顾教授和黄教授都不是有时间精力和情趣种绿植的人，这些绿植放在阳台也只是为了让阳台看起来不要太单调，毕竟隔壁阳台就是谢家的。
　　谢姨自己开花店，家里的植物也多，家里的绿植也都是谢姨送的。
　　顾如愿收了两件，目光不经意间往隔壁阳台上看，飘动的窗纱遮住了一部分隔壁客厅的室内视角。
　　她仰了仰头，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的肩膀和脖子，转回头的瞬间，瞄到了与窗纱重合的一片白衬衫。她微怔了下，反应弧还没传到神经末梢，身体就已经先行了一步，退到了阳台门后，像是膝跳反应，迅速得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等终于回过神，顾如愿看着自己手里抓着的衣服，腾出一只手捂了下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又从阳台走出去。
　　再次看隔壁阳台，只见到窗纱飘动，一点衬衫衣角的影子都没有。
　　顾如愿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远处的蓝天，今天是九月份难得的晴天，空中只飘着几抹浅淡的云，像细纱质感的窗纱，跟谢家有点像。
　　想到这儿，她低下了头，继续收衣服。
　　等把衣服都收回卧室，顾如愿从里面找出自己要穿的，又把其他的衣服都叠好放在衣柜里，再次从床上捞起衣服去找挂烫机烫衣服。
　　她衣服大多容易打皱，穿前必须熨烫。
　　等烫好衣服，顾如愿换上衣服去化妆。
　　只是简单的吃个饭，顾如愿没花太多时间修饰，等一切收拾好也不过是三点四十。
　　顾如愿找了个能装东西的包出门，今天限制单号车出行，她不巧，家里留下的车刚好是单号。看了眼叫车的排单已经到了五十四位。
　　顾如愿取消了订单，准备去坐地铁。
　　现在不是通勤高峰期，地铁不会拥挤到上不去人。
　　顾家的房子在海城大学旧校区，因为新校区的设备更好，生物学院全体搬去了新校区，顾教授和黄教授大部分时间都在那边，新校区跟旧校区横跨了两个区，离得远，回来这边也没必要。
　　顾教授倒是在那边买了个房子，不过是一居室，有点小，顾如愿过去也没地儿住，只能住在这边。
　　出了校门走到路口就是一个地铁站，顾如愿坐上地铁，拿出手机刷动态。
　　她cba加的人挺多，也没区分工作号跟生活号，偶尔刷到从前的同学发的动态，能窥见一部分同学的生活状态。
　　她比较少发动态，上一次发动态还是去年过年，连夜加班后终于有时间休息，在动态里哭了次惨。
　　随手翻了翻，顾如愿意外地见到了谢之慕的动态。
　　只有短短一句话。
　　——回来了。
　　下面点赞过了百，不少人问他去了哪儿，也有说让他出来玩的。
　　谢之慕一条都没回。
　　顾如愿盯着这条动态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般地，点开了谢之慕的头像。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
　　是一个尝试感情推拉的小甜文噻！并且尝试了一个新新新文风嗷！还可以咩！暂时隔日更，v后日更，大家喜欢的话收藏一下，感恩！
　　地点和学校都是虚构的！大家不要纠结和猜啦！
　　关于职业的设定与剧情：作者本人没干过，有问题在评论区说会及时修改的！
　　：cba是编的一个联系方式，集wechat，企鹅，围脖一体的一个软件，方便作者我写论坛体！
　　＃看似单向暗恋其实双向奔赴耶＃
　　下本开《以爱谋生》，求个收藏！
　　[青春疼痛/破镜重圆/都市-校园-都市]
　　苏涟和黎熄再见面是在京城最大的欢场，他刚回国，朋友为了给他接风包了场。
　　苏涟穿着白底藏蓝勾边旗袍被经理领进去，一眼看到了他。
　　半明半昧灯光下，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打火机，抬眸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扯唇：
　　“她，我要了。”
　　说完，不等她走到他身边，黎熄站起身拉着她走出包间，一只手捏着她下巴，语调又恨又怒：
　　“缺钱？不如跟了我。”
　　…
　　两人在一起后的某天，黎熄陪苏涟回松城整理旧物。
　　苏涟在她高中的课本上看到了当年黎熄写给她的告别。
　　——“梦中吻你，我的爱人。”
　　...
　　“为了爱，我从死亡中醒来。”
　　——从前看到不记得出处但觉得很适合这本书的主题的一句话。
　　如果有人知道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会发红包。
　　最简单的语言，写最有张力的情节。
　　如果没成功......就当我没说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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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15w字，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次性放到完结。
　　[婚恋文]
　　对尤溪来说，和裴锐的婚姻是她防御孤独的壁垒，她竭力从这段仅仅搭伙的婚姻中汲取爱意，如同在水中呼吸的鱼。
　　而对裴锐来说，这段婚姻是他妥协的结果，如果顺利，他们会这样平淡地过一辈子。
　　可惜鱼最终死在水里，而生活，也从来不是一帆风顺。
　　......
　　某个看不到月亮的深夜，裴锐失眠从卧室走到书房，看到了尤溪落下的笔记本，半本的会议笔记，偶有思想抛锚写下的碎语。
　　最后一页却只有一句话——
　　“春天很快过去了。”
　　裴锐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便利贴，写上了一句话，贴在这句话后面。
　　——“但还会再来。”
　　倘若他日相见，我将何以致意？
　　以沉默，以眼泪。
　　——拜伦《春逝》
　　[一段错位的爱情。]
　　[1v1/非双初/婚姻文/慢热/开放式结局]
　　[写作中的不足是作者笔力不够，可以温和指出，拒绝人身攻击，感恩。]


第2章 羞耻
　　点进去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个人介绍。
　　谢之慕的个人介绍很正式。
　　——海城大学哲学系讲师。
　　是他一贯的风格。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丝不苟到让人觉得老派的作风。
　　前面动态里有他三天前出差上公开课的照片。
　　三天前，正好是她回海城那天，难怪她没看到这条动态。
　　顾如愿点进去，一共三张，一张侧着身写字，一张右手指黑板，最后一张里，他挽着袖子，双手撑着讲台。
　　她点开最后这张放大看，他的眼神好像透过照片在看现在在坐地铁的她，清冷禁欲的长相，一身书卷气。这么看着有点寡淡，顾如愿想，他动起来的样子比平面照要好看很多。
　　她又点了一下，照片自动缩小，恢复到了冷漠疏离的关系。
　　返回到她的动态界面，顾如愿看着那句话，最后还是放弃了点赞的想法，摁灭了手机。
　　这边距到饭店还要半小时，顾如愿拿出耳机，开始听歌。
　　她对歌倒没什么特别的偏好，随便点个歌单选一首往后听。
　　地铁摇摇晃晃，车上人虽然不至于太多，但也不少，顾如愿靠着门口的扶杆站着，耳朵里的歌轻缓，让她又有点困，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这两天睡觉真是把骨头养懒了，靠着扶杆都忍不住困。
　　这么想着，她拔了耳机，调了静音，准备打一把游戏清醒一下。
　　打开好友在线列表，谢之慕就在第一个，是在线状态。
　　这几年她偶尔打游戏从来没见过谢之慕在线，经常是她进去被高中同学邀请打游戏，同学跟她说：“你要是早点来，老谢也在，他技术牛逼，咱们就能躺赢了。”要么就是她打了两把准备下线了，同学说：“再玩会儿呗，老谢一会儿来。”她却没时间再玩了，匆匆下线。
　　——像是两条平行线，压根没有交叉点。
　　看着那个亮着的头像，顾如愿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一秒就看见谢之慕的头像变灰了。
　　顾如愿还来不及感慨，随后而来的是一个组队邀请，她点了同意。
　　她关了语音，在地铁里虽然吵，但是自己吵跟别人吵还是两种状态，顾如愿还不想让自己因为在车上打游戏而成为被别人围观的对象。
　　那边发过来了几条消息，说她怎么跟谢之慕那么巧又错过了。
　　她没回这个问题，只简单说句话。
　　【如愿：坐地铁，不开麦】
　　随后是好几句消息。
　　【潇潇今天萧萧：O的K！】
　　【马牛逼：这时间点坐地铁？去哪儿啊？】
　　【如愿：唐记，吃饭】
　　【蝶：怎么不开车去？】
　　【如愿：限号】
　　【家住魔仙堡：限号？如愿你回来了？】
　　【如愿：嗯】
　　【车马行：居然回来了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如愿：忘了】
　　【马牛逼：太伤我们这群朋友的心了[哭][哭]】
　　【家住魔仙堡：正好老谢也回来了，我们准备给他接个风，一起呗，还给我们省钱了呢hahaha】
　　【如愿：到时候说】
　　【马牛逼：不说了，游戏开了】
　　【如愿：嗯】
　　她聊天不怎么热络，之前有个学妹想来她公司，通过老师加了她cba，聊了一段时间后她觉得想法不错，于是请她见了一次面，没什么问题就签约了。
　　后来混熟了，学妹说：“我之前给你发消息一直觉得学姐你特别高冷，见了你本人后感觉你好温柔啊，就跟网上聊天的画风完全不一样。”
　　温柔不至于，不过顾如愿绝对不高冷。
　　她只是不喜欢发消息，现实中却是个话痨，熟悉的人都知道她其实特别能聊，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她都能说得津津有味。
　　在那些时间里，谢之慕是一个非常好的倾听者，知道她只是单方面想说，不需要别人做出任何回应。
　　再一次不自禁想到了谢之慕，顾如愿操纵的人物不小心死在了对方手里，这把因为她的拖后腿，很快就死在了对方手里，战绩惨不忍睹。
　　正好地铁到站了，她走出地铁发消息。
　　【如愿：到了，不打了】
　　发完这句消息，她把手机收进包里。
　　她今天背的包是一个嫩黄色和白色搭配的轻奢款，今年秋天迷香的新品。上半身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下配了条黑色喇叭裤，鞋是软皮平底鞋，头发绑在耳后松松垮垮的。
　　她身高一七二，上学时一直站最后一排，这个身高对她的工作帮助也很大，长得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气势上也会比身高低的人拔高一层。
　　可惜这个优势在工作时才鲜明，高中时，她见到个子比较高的女生，多少都有点驼背，走路喜欢耸肩和弯腰，不像是优势，反倒更像是劣势。
　　出了地铁站，沉闷又滚烫的秋老虎立刻将她裹挟，太阳还没落下，温度又高，顾如愿抬手遮了一下，翻找出包里之前装进去的胶囊伞，遮住了头顶刺目的太阳，这才往唐记走去。
　　唐记是一个华侨从国外回来开的店，店内餐食一律选用了唐诗作名，菜品却没那么华丽，都比较清淡，正好符合了黄教授和谢母赵青的口味。
　　顾如愿比较喜欢他家的小菜和甜点，在雾城上学的时候，每次回来都会过来吃几顿，还问过这边的经理，这些能不能在网上订，快递到雾城。
　　最后经理摇头给了她一个否定的答案：“不好意思，为了保证口感，我们店的餐品都是现做的，如果要快递的话，新鲜度我们没办法做保证和估计，所以没办法，但是您的提议我们会认真考虑的，以后如果我们有改良的打算，会考虑您的建议。”
　　因为这事儿，黄教授笑了她好一阵。
　　吃饭不光是觉得好吃，还想带走时常吃，她也算是头一份了。
　　才到唐记门口，顾如愿就隐约感到了里面的凉气，像是这个夏末的一场雨，一下子淋向她，从发梢渗透到神经末梢，原本被热气熏得有些发昏的脑袋都变得清醒了不少。
　　门口有迎宾的服务生，顾如愿走进去便迎上来问：“小姐几位？”
　　“六位。”她脱口而出，像是熟练了千万次，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服务生：“好的，之前有预定吗？”
　　顾如愿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没有。”
　　“没有的话您稍等一下，我们确认一下包间信息。”
　　“好。”
　　唐记有专门的等待区，有专供的饮品和零食，顾如愿坐在等待区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
　　【家住魔仙堡：你还躲着老谢呢？】
　　【家住魔仙堡：之前就算了，这次你要是不过来，真的就说不过去了QAQ，而且你都回来了总不能一直不见老谢吧...就算恢复不了之前的关系，趁着这次机会至少做个无伤大雅的朋友吧555555】
　　【家住魔仙堡：[流泪猫猫头]】
　　【家住魔仙堡：[狗狗祟祟]】
　　顾如愿无奈一笑，想了想今天见过之后，下次见面也该不会很尴尬，答应了下来。
　　【如愿：行】
　　【家住魔仙堡：你终于回我了！！我还以为我手机坏了怎么还收不到你消息呢[可怜]】
　　【家住魔仙堡：你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如愿：那撤回】
　　【家住魔仙堡：不行不行，你都答应了！我约好场子给你发时间和地址！】
　　【如愿：嗯】
　　给她发消息的是她高中时关系最好的女生——吴倩如。
　　别看她名字这么文艺，其实本人挺逗，她是暴发户的女儿，她爸在西北老家靠资源发家捞了几个亿后到了海城，那时候海城房价还没现在这么高，她爸在海城一连买了十几套房子，后来拆迁，她爸翻了几个本，很快有了本金，搞起了房地产。
　　她是他们几个人里面最有钱的，独生女，家里的产业以后都是留给她一个人的。
　　——令人羡慕的人生，除了学习不好。
　　她高中时靠着钞能力上了重点高中，进了顾如愿所在的重点班，刚一进学校就看中了顾如愿。
　　吴倩如喜欢两种人：长得好看的，学习好的。
　　这两点同时出现在了顾如愿身上，吴倩如喜不自胜，自此认定顾如愿是她命中注定的朋友，每天跟在顾如愿身边嘘寒问暖，殷勤得不像是交朋友，反而像是处对象。
　　顾如愿在雾城这几年，吴倩如只要一有时间就打飞的过去看她。她大学闺蜜凌妍也是因为吴倩如才跟他们一块打游戏的。
　　“蝶”就是凌妍的网名。
　　【家住魔仙堡：那你现在是在唐记？一个人吃？】
　　【如愿：家里一起，我先过来定包间】
　　【家住魔仙堡：排上位置了吗？】
　　【如愿：在等确认信息】
　　【家住魔仙堡：你等下哈！】
　　顾如愿摁灭手机，抬头见服务生正走过来，和她说话的时候身体微弯：“抱歉，我们店的六人包间今天都定出去了，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对讲机连接的耳机就让她及时止住了声音。
　　不知道那边的人说了什么，服务生的腰弯得更低了，说：“小姐，您这边请。”
　　顾如愿没动，手机开始震动，她打开手机看到了吴倩如发给她的消息。
　　【家住魔仙堡：跟那边打了声招呼！你去吧！】
　　【如愿：？】
　　【家住魔仙堡：你之前不是喜欢这家的甜点，想快递到雾城嘛，我跟我爸说了之后没多久就被拉去相亲了，相亲对象是这家店老板的二儿子。】
　　【如愿：。】
　　【家住魔仙堡：你怎么不夸我！我可是为爱相亲！这都是为了我的真爱你啊！！！】
　　【如愿：那】
　　顾如愿站在原地，对服务生说：“谢谢。”
　　【如愿：辛苦】
　　【家住魔仙堡：[被你打败了]】
　　【家住魔仙堡：[我不是你的小宝贝了吗]】
　　顾如愿没再回消息，跟着服务生走到了一个叫江月亭的包间。
　　服务生：“这是吴小姐的个人包间，您叫餐时只要按桌上的电铃就可以。”
　　顾如愿点头：“好，谢谢。”
　　她走进包间，服务生已经离开了。
　　包间比之前他们吃饭时要精致得多，除了吃饭的桌子，还单独配备了书房茶室和洗手间，桌子是看着更柔和的白榉木，减少了红木装修的沉闷厚重感，多了点活泼和明亮，装修风格跟之前他们吃饭坐的包间完全不同。
　　顾如愿没多看，坐在椅子上先给黄教授发消息。
　　【如愿：没有六人包间了，过来报倩如的名字，是她的包间】
　　发过去后，顾如愿这才继续跟吴倩如聊天。
　　【如愿：谢了，过两天见面给你个惊喜】
　　【家住魔仙堡：什么什么！！】
　　【如愿：到时候给你】
　　【家住魔仙堡：[哦]】
　　【家住魔仙堡：今天除了伯父伯母还有什么人吗？】
　　【如愿：谢姨他们】
　　【家住魔仙堡：那老谢？】
　　作为对她和谢之慕之间的事情唯一的知情人，吴倩如有点紧张，盯着聊天框看，手指不停地划动聊天界面，等着下一条消息。
　　顾如愿眼睑微垂，抿了下唇，手指打字，点击发送。
　　【如愿：也在】
　　作者有话说：
　　如愿打字习惯断句后是空格，但是我发现空格会看不清楚，像是没断句，所以又改成了逗号。


第3章 羞耻
　　发了这条消息后，顾如愿看着消息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一直在闪烁，可等了两三分钟都没等到，她发了个“？”过去。
　　可能是觉得发消息讲不清楚，吴倩如给她打了电话。
　　吴倩如满满的不可置信透过电磁波传过来：“你要跟老谢吃饭了？！”
　　“嗯。”顾如愿笑，“你怎么反应这么大？刚刚不是还说我迟早要见。”
　　“那我也没想到你们会这么早就见啊！”吴倩如原来躺在床上特悠闲，现在都忍不住下床了，“你快跟我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我妈给小谢接风，顺便给我这个女儿接风，说要一块吃一顿饭。”
　　“你就答应了？”吴倩如跺了跺脚，气得不行。
　　亏她问顾如愿之前还想了那么久，又是斟酌措辞又是小意可怜的，就怕顾如愿不答应，原来她早就暗度陈仓了！
　　“我跟他家住对门，谢姨对我又那么好，我不可能不去他家，也不可能不遇到他，迟早都要见面。”
　　顾如愿分析得倒是很冷静，不过心里还是有点怯场。有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近乡情怯，大概可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算我白关心了。”吴倩如气鼓鼓的，“挂了。”
　　“欸，等等。”顾如愿低声哄她，实话道，“我就这么一说，其实我现在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哼哼。”她本来就没多气，听顾如愿这么说立刻就原谅她了，但还是拿乔，“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还能想起他那次的表情，一想到我就脑袋一片空白，你说他会不会现在还记着这件事呢？”
　　“这个……”说起这个吴倩如也不肯定了，“按照老谢的性格，还真不一定。”
　　“……”顾如愿语塞，“你都不安慰我吗？”
　　“宝贝儿，我安慰你也没用啊，难道我安慰你就信了吗？”
　　吴倩如不愧是她相处了十几年的朋友，顾如愿确实不相信。但再不相信在这时候也想要点心理安慰，这东西她虽然不相信，但能觉得安心。
　　想到这儿，顾如愿捏着眉心叹了口气。
　　他们一圈子人里面，都看得出她和谢之慕之间的猫腻，不过也都以为是她给谢之慕表白被拒了，所以不好意思也不想再见谢之慕。
　　这个猜想不仅冤枉了她，还冤枉了谢之慕。她如果表白被谢之慕拒绝了，只会大哭一场大吃一顿之后当什么事都发生过。而谢之慕更不会在乎这件事了，毕竟当年高中给谢之慕表白的女生如过江之鲫，那叫一个数不胜数，什么类型的都有，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凭着她和谢之慕之间的关系，拒绝她顶多比拒绝那些女生更慎重一点，措辞也得多斟酌一会儿。
　　何况她压根没表白。没表白，一切结果都还是未知数。
　　顾如愿最初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后来发现他们已经脑补结束了，她觉得这么想也成，总比她把实话说出来好，就没再提过这事儿。
　　倒是有一次打游戏，马犇，就是网名叫马牛逼的那个，他说：“我说如愿啊，不就是表白被拒了嘛？至于现在还跟我们老谢老死不相往来吗？差不多得了呗。”
　　顾如愿问：“这话是谢之慕让你来跟我说的？”
　　马犇：“那倒不是，不过我觉得你们俩这样，我们想一块聚聚都聚不齐。”
　　这时候吴倩如就说：“行了啊，这些话你怎么不跟老谢说？看我们如愿好说话吗？他自己都不主动，你先跳出来说个什么劲？”
　　这件事情自然就这样被搁置了下来。
　　工作以后他们的联系日渐少了起来，虽然还是经常一块打游戏，不过碰到一块的时间不多。
　　何况她大部分时间忙得跟狗似的，就算想也是转瞬即逝的事情。
　　她跟谢之慕其实也不算全无联系，每年过年过节群发祝福信息的时候，双方都不会忘了对方。
　　配上祝福，也会聊上那么两句，比如尴尬地问对方“吃了吗？吃了什么？”这类明知故问的问题，最后尴尬地以“挺好”和“嗯”结束话题。
　　这些事情顾如愿也跟吴倩如说过，吴倩如对此的评价是：“你们这青梅竹马当的，跟人家家族联姻捆绑在一块貌合神离的夫妻差不多了。”
　　顾如愿笑笑再沉默，任是她多话痨也不想说这事儿。
　　对于这两个人变成现在这样，吴倩如只能在一边看着叹气。毕竟感情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她插一手显得很没分寸。
　　要说顾如愿和谢之慕之间的感情，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起码吴倩如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关系可比现在要好得多。
　　那时候她刚通过她爸的钞能力进了海城大学附中，不需要跟那些一年交十万的学生一块上普通班，直接去了学校最好的重点班。
　　重点班不管是师资还是学习氛围，肯定要比普通班好得多。她爸望女成龙，对她这个女儿简直像是上了一百倍滤镜，一直觉得她没学好是因为自己没给她最好的资源。
　　刚刚踏入海大附中的吴倩如对这个全市本科上线率最高的高中充满了憧憬和敬畏，在入学报道参观完校园后，被老师指路去学生会办公室领校服。
　　在办公室值班的是两个女生，见吴倩如进来忍不住低头笑着说小话。
　　吴倩如不是特别能克制自己的女生，又喜欢吃甜品，在青春期发育期间，身体逐渐不再竖向增长，变为横向增长。不过她五官优秀，笑起来依然是个甜妹。
　　两个女生笑，是因为在高一很多女生还是平胸的时候，吴倩如的胸围已经到了c，属于比较挺拔的那一拨，她这天又穿了裙子，更看得明显。
　　她当时只觉得两个人女生笑得猥琐，没想那么多，走进去说：“你们好，我是刚转学过来的高一学生，严老师让我过来领高一的秋季校服。”
　　一个女生好不容易止住笑，问：“尺码？”
　　“L。”吴倩如报了自己的号。
　　女生去找了校服，递给她。
　　另一个坐着的女生忍着笑说：“你要不要再大一号？我们的校服都比较窄，你穿的话，胸可能塞不进去哦。”
　　话听着像是好心提醒，但是女生说完之后，就跟另一个女生一块笑了起来。
　　吴倩如红了脸，咬唇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两个女生，完全忘记了要怎么说话。
　　长这么大她还没被人这样说过。
　　办公室被一个大书柜隔成两个空间，顾如愿就是这时候从书柜绕到前面说：“穿不进去可以再换，你要不要在这儿试试？里面没有人。”
　　两个女生见了顾如愿就收敛了脸上的笑，相互看了眼，虽然有点不高兴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吴倩如看了眼自己刚刚拿过的校服，两个女生身上穿的校服跟顾如愿身上的校服颜色不一样，她刚刚拿过的校服倒是跟顾如愿身上的校服颜色一样。
　　她小声说：“谢谢。”
　　“没事，你去换吧。”顾如愿推着她进去试校服，转身跟两个女生说话。
　　吴倩如走进里面换衣服，能听见外面顾如愿在跟两个女生说话，但是听不见说了什么。等她换好衣服走出去，两个女生朝她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们刚刚不是故意的。”
　　吴倩如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她这个人比较白，听了女生刚刚说的话是很生气，但是现在这两个人朝她这么大阵势道歉，她又感觉自己受不起，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也不是什么大事。
　　顾如愿没理这两个女生，问吴倩如：“衣服怎么样？”
　　吴倩如低头拽了一下裙摆，点头：“挺合适的。”
　　“那就行。”顾如愿笑着摸了下她的头，“你是刚转过来的学生吗？”
　　吴倩如点头，脸颊因为被顾如愿摸了而有点羞涩的红。
　　“今天严老师跟我说我们班里有个转学生，应该就是你吧，正好我现在准备回教室，你要跟我一块去吗？”
　　“要，要，谢谢你。”
　　在游刃有余的顾如愿面前，当时的吴倩如简直像个冒失鬼。
　　顾如愿笑着递给她一个袋子：“那你去再换一下衣服，校服等你拿回家洗熨了再穿。”
　　“好，好的。”
　　吴倩如又进去换下了衣服，走出来。
　　顾如愿：“我们走吧。”
　　吴倩如走在她旁边，忍不住偷偷看她。
　　从刚刚替她解围到现在，顾如愿在她眼里就像是天使，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撒在她身上泛着光晕，像是自带滤镜。
　　她这时候只觉得顾如愿心地善良，一定要好好感激她。
　　是后来她进了学生会，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关于顾如愿的信息。顾如愿，父母是海城大学的教授，她又是从海城附中初中部直升的，所以在学校很有知名度，学校几乎所有的老师都认识她。她人缘好，长得又漂亮，两天前的开学典礼发言就是她。初次亮相高中部就在国旗下赢到了不少人的仰慕。
　　那两个女生虽然是高二的，但是都知道顾如愿的关系和人缘，不愿意跟顾如愿闹矛盾，所以才这么容易就道了歉。
　　至于开学典礼发言，本来应该是新生入学成绩第一谢之慕的，不过谢之慕那两天正好在京城参加一个考试，所以就把这事儿拜托给了跟他关系最好的顾如愿。顾如愿对这场面也很熟练，她从小到大不说拿奖拿到手软，一个简单的开学典礼还是挺好解决的。虽然上台前四小时才知道自己要上台，又是临时拿到了谢之慕的稿子，不过等上台她已经记得差不多了。她发言的时候，声音不高，自带一种举世瞩目的气质，很吸引人，说到一些学习上的小事，她语调幽默，让台下的学生都忍俊不禁，整个过程流畅得像是练习了上百次，自此打开了她在海大附中高中部风云人生。
　　对此最愤愤不平的是马犇，嚷嚷了几次：“要不是老谢没时间回来，风云人物就是我们老谢了，到时候过来看我们老谢的人，多少也能注意到我，我怎么说长得也不算差，怎么就到现在都没人注意到我帅气的外表和幽默的内在呢！”
　　谢之慕才不需要这些热度，也没搭理他。
　　顾如愿带着吴倩如到了教室，严老师正在开班会。
　　严老师本名严迅，长一张看着挺和善的脸，戴个圆饼眼睛，说话声音也柔，平时看起来挺乐呵呵的，代课经验四年，带班却是头一次，还刚上手就带了高一重点班中的重点班，压力很大，三天一个小班会，五天一个大班会，生怕班里的学生出什么问题。
　　“报告。”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严迅的下一句话，他转头，推了一下眼睛：“进来。”
　　顾如愿：“老师，我在学生会办公室正好遇到了新同学，所以带着她一块过来了。”
　　吴倩如跟在她身后走进去，顾如愿先一步走进教室到自己的座位上。她坐在靠窗第二排的位置上，旁边的男生正在低头看书，在她走到身边的时候，站起身让开了位置。
　　两个人低声说了两句话，然后相互一笑。
　　以吴倩如当初的眼光来看，男生身形劲瘦，长相清隽，一身书卷气，属于特别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那一类，关键是还不会显得俗套，不管是从哪个角度在什么场合，一眼看过去他都是最出众的那个。
　　后来吴倩如知道，这个男生就是传说中的入学成绩第一，那个因为去参加考试没能在开学典礼上发言的谢之慕。


第4章 羞耻
　　那天正好是谢之慕从京城回来，他没回家，一到海城就到了学校。顾如愿进教室见到他的时候还有点惊讶，走到座位旁边，谢之慕给她让开位置。
　　顾如愿往进走的时候问：“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谢之慕低嗯了声：“考完就回来了。”
　　两人相互笑了一下，等顾如愿坐在位置上，谢之慕问：“学生会有事？”
　　“没有，过去找东西。”
　　顾如愿声音很低，班主任就在讲台上，她说话本来也不应该太大声，但谢之慕还是听出她心情不好，皱了下眉，从包里拿出巧克力递给她。
　　顾如愿动作自然地接过巧克力，趁着严老师在讲台上介绍新同学的时间拆开巧克力包装将巧克力喂进嘴里。
　　她和谢之慕几乎是从小学开始就是同桌，谢之慕熟悉她的所有习惯，当然她也一样。
　　吃了巧克力，顾如愿没再说话，拿出书来看。
　　讲台上吴倩如正在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吴倩如，是从四中转学过来的，今年十五岁，很高兴能跟大家做同学。”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大部分同学不怎么热情，也不怎么在意。
　　谢之慕后面坐着马犇和唐潇潇，唐潇潇说：“新同学看着……还是有点东西的。”
　　声音不大，但坐在前面的顾如愿听得清楚。顾如愿了解他的性格，转头瞪他，唐潇潇立刻举起双手，打着哈哈道：“顾女侠，我不会说话，宽恕我，我就想夸一下新同学身材好，没别的意思。”
　　顾如愿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递了张便利贴贴在唐潇潇桌子上。
　　——“你说得太猥琐了！！”
　　后面还附带一个哭脸。
　　“……”
　　他捻起便利贴看了一会儿，哼笑了声，将便利贴收起来，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本子贴在里面。
　　唐潇潇这名字听着不太有明显的性别感，甚至可以说有点像是女生名字。他小时候对这个名字怨念颇多，到了高中之后倒是佛了，听着女生讨论他的名字，还会换来他的一个浅淡的笑。
　　这个笑容在顾如愿看起来是有点嘲讽的意思，不过在其他女生看起来，那就是坦荡和温柔，会因为笑他的名字而不好意思，甚至对他本人的好感会直线上升。
　　他在初中就挺会哄女生的，只要他想，就没有女生会不喜欢她；这人在长辈面前也很会说话，又长了张俊秀的脸，皮肤不是像谢之慕一样的冷白，而是有温度的瓷白，看着帅，还不会让人产生距离感。
　　偏偏在顾如愿面前就一副欠揍样。
　　马犇转头问他：“多少张了？”
　　唐潇潇正在比对方向，他有点强迫症，要把每个便利贴都贴齐：“一百三十七张。”
　　马犇竖拇指：“牛逼。”
　　唐潇潇嘴角勾了一下，手掌拍了一下便利贴，合上了本子：“谢谢。”
　　讲台上严老师说：“你先坐在第一排顾如愿前面那个位置上，一会儿班长去帮新同学领一下教材。”
　　班长是马犇，马犇点头：“明白老师！”
　　没等严老师再说什么，下课铃声响了，严老师从教室走出去。
　　谢之慕这才问顾如愿：“什么事儿让你这么生气？”
　　顾如愿皱眉，小声说：“我刚刚去学生会找东西，有两个女生值班，吴倩如去领校服的时候，说话真难听，还嘲笑她。”
　　谢之慕听她愤愤不平的声音，嗯声，将她桌子上的杯子拧开，递给她：“喝点水。”
　　顾如愿接过水，继续说：“明明就挺正常的事儿，怎么她们就能说得好像自己没有一样，我真的不理解，这有什么好说的，而且新同学过来本来就应该友好一点，她们那种态度是怕别人知道我们学校太好了所以故意要弄出黑点吗？”
　　“她们说什么了？”谢之慕这才问。
　　“她们……”顾如愿突然顿住，皱眉，抿了抿唇，气鼓鼓的，“反正就很难听。”
　　“难听就不想了。”
　　谢之慕再次从包里拿出一个巧克力递给她。
　　顾如愿一边接过一边说：“我最近是不是生气的次数太多了，我都长胖两斤了。”
　　谢之慕正经：“没，很瘦。”
　　后排的唐潇潇笑出声：“是，看着都不止胖了两斤呢。”
　　顾如愿转身一巴掌拍在唐潇潇桌子上：“唐笑笑，你今天是不是想死？”
　　笑笑是他小名。
　　唐潇潇躲了一下，随后笑着讨饶：“顾女侠天生丽质，怎么可能会胖呢。”
　　“……”这话说得跟嘲讽一样。
　　顾如愿转过头不理他，转而跟谢之慕说：“今天晚上我去你家吃饭写作业，我爸妈待实验室不回来。”
　　谢之慕不意外，中午他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顾如愿不喜欢发消息，所以就算拿着手机跟他的聊天也很少，两个人有什么事情更倾向于见面说。
　　没说几句话，又上课了。
　　下午一共三节课和一节社团活动，顾如愿去学生会是第二节 课，再上完课就是社团活动时间了。
　　他们在军训期间都已经各自报了喜欢的社团，学校考虑到有部分学生会因为懒不报社团，或者想报的太多而报社团，所以规定每个学生报社团的数量在一个以上三个以下，学生可以自行协调每天去哪个社团活动。
　　谢之慕报了阅读社和足球社，顾如愿报了油画社和舞蹈社。
　　社团活动结束，顾如愿一如既往在校门口五十米处的一棵香樟树下等他。
　　没过一会儿，谢之慕就出来了。
　　“走。”
　　顾如愿：“嗯。”
　　家属院和附中不远，只有两条街，大概十分钟的距离，他们都是走着上下学。一边往家属院走，他们一边聊天。
　　顾如愿：“这次去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吗？”
　　谢之慕：“嗯，一等。”
　　顾如愿：“啧，果然。”
　　谢之慕一笑，两人独有的默契。
　　谢之慕参加的考试，很少会拿二等，顾如愿都怀疑谢之慕是不是有强迫症，能确保自己拿一等才会去参加。
　　当然，谢之慕确实很厉害，顾如愿承认。
　　走到谢家，顾如愿拿出钥匙开门，谢之慕站在旁边等着，像是身份对调。
　　谢家的钥匙是谢之慕给她的，有一次她给谢之慕送东西，没想到谢家没人，她敲了半小时门没人开，等谢之慕回家，就看见顾如愿坐在楼道等着他像只被丢弃的小狗。
　　顾如愿见了他就忍不住眼泪了，抱着他一通哭：“你去哪儿了？我给你送东西没拿家里钥匙，家里门被我锁住了，你还不在家……”
　　谢之慕给她擦眼泪，拍了拍她的背，开了门带着她回家，给了她钥匙，说：“以后过来直接开门就行，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别哭了？”
　　走进谢家，谢母赵青正在从厨房把做好的饭端上桌，听见声音说：“时间刚好，快去洗手过来吃饭吧。”
　　谢之慕跟顾如愿放下书包，一块在洗手池洗手。
　　谢家的洗手液跟她家用的是一样的，顾如愿洗完手，用谢之慕的洗手巾擦手。
　　赵青给他们盛了饭，顾如愿撒娇：“还是谢姨做饭好吃。”
　　赵青笑道：“你多吃点，天天过来吃阿姨也高兴。”
　　“那可不行，黄教授该说我心野得不回家了。”
　　谢之慕在一旁沉默地吃饭，偶尔用公筷给顾如愿夹她够不到的菜。
　　谢家因为谢父经常有学生来家里讨教问题，留学生吃饭的次数多，桌子很大，顾如愿夹菜需要站起身，谢之慕会一眼看出她的需求，给她夹菜。
　　吃过饭，顾如愿跟谢之慕在房间写作业。
　　谢之慕的房间是谢父亲自画的设计图，将原本的阳台修了进来，并且扩建了九个平方，是谢家最大的地方，阳台放了一个超大的书桌，连着一整面墙的书柜，是谢之慕从小到大所有的书，顾如愿认识他的时候还是空的，现在已经几乎满了。
　　谢家没有电视机，客厅面对着沙发的墙也是一整面墙的书柜，主卧还放了两个书柜，是赵青和谢广洲的书。
　　谢广洲是海城大学哲学系教授，赵青当年也是哲学系，两个人在一次外地研讨会上初见，赵青倾慕谢广洲，展开了追求，两个人很快就坠入了爱河并结婚生子，现在经营着一家花店。
　　谢广洲主要研究的方向是奥古斯丁派宗教学，在国内是这一方面的领先人物。
　　谢之慕从小受这方面书籍的熏陶，对这方面内容非常熟悉，但可能因为接受熏陶的时候他还没形成完整的世界观，他的表现方式也很直白，比如对两性方面的事情展现出非常明显的避讳，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顾如愿提过一次这方面的事，后来就再也没在他面前提过了。
　　写完作业，谢之慕把这次顺手买回来的书和材料放在书架上，又从里面抽出之前没看完的文献看。他强迫症严重，一本书不看完是不会打开下本书的。
　　顾如愿不耐烦看他书架上的书，以前只是入门还好些，后来他看的书内容太深奥了，她看得头晕脑胀，又理解不了更深层次的含义，最终决定放过自己。
　　顾如愿有个人生格言：活着就是要开心地活着。
　　谢之慕的行事和她其实可以说是完全相反，但是做青梅竹马又不代表要很多相似点，他们也不会对对方的行事指责——除了一点。
　　顾如愿见他开始看书，从卧室走出去。
　　赵青温婉地笑：“作业写完了？”
　　顾如愿点头：“嗯。”
　　赵青将手里的书合上，从沙发上站起身：“喝酸奶吗？”
　　顾如愿：“好啊。”
　　赵青从冰箱里找了酸奶给她，顾如愿接过，打开瓶盖，一边说：“我们班今天来了个转校生。”
　　“男生？”赵青问。
　　顾如愿一边舔瓶盖，一边摇头：“女生。”
　　“我今天去学生会碰到了，正好有两个女生嘲笑她胸大，被气到了。”
　　赵青笑语盈盈，“你反驳回去了？”
　　顾如愿噘了下嘴：“没，不过我让她们给转校生道歉了。”
　　赵青问：“那你还在生什么气？”
　　顾如愿摇头：“就是生气。”
　　赵青笑了笑：“这个现象发生得很多，人因为经历过或者见过，就会产生惯性，对别人的注意也会多一些。”
　　“是这样，但是……”她又喝了一口酸奶，“我还是很生气。”
　　谢之慕正好从卧室走出来，大概是听到了她说生气，问：“要吃巧克力吗？”


第5章 羞耻
　　“不吃。”
　　顾如愿瘪嘴，扔掉酸奶瓶，“时间差不多了，姨姨，我回去睡觉了。”
　　赵青点头：“好，要锁门，”
　　顾如愿笑嘻嘻的，“我会记住的。”
　　她一边说一边走进卧室收拾书包，谢之慕跟着她进去从包里拿出块巧克力给她。
　　“不管什么事儿都别生气。”
　　“你是诚心想让我吃胖吧。”虽然这么说，顾如愿还是接过了巧克力，装进兜里，吐了吐舌头，“今天就不吃了，等等回去刷牙嘴里会难受。”
　　谢之慕嗓音清澈，“嗯，锁好门，定好闹钟，早点睡别熬夜，明天我给你带早餐。”
　　“知道知道，你怎么比姨姨还啰嗦。”
　　顾如愿被他送在门口，随意摆了下手，进了家门。
　　如果说谢家装修是偏原木的书香气和烟火气，她家就装修得非常冷清，跟刚装修好的样板房没多大区别。不过这也是因为去年黄教授和顾教授两人一商量，觉得她已经长大了，和小时候那个乱涂乱画的小屁孩不一样了，重新装修了一回家。
　　这回家里装修充分考虑到了她的建议，她的卧室从设计到装修都是她自己选的。
　　比如之前浴室虽然是和洗手间分隔的，但也只有两块区域，这回顾如愿让出了四个平方给洗漱间，将卫生间分成了三个隔间，在浴室安上了浴缸，又将马桶从浴室分离，干湿彻底分开。同时把洗漱间的隔断换成了透明玻璃，从卧室走进去后一览无余，一点都没有因为减少了卧室的尺寸而感到视野变窄，反而因为透明玻璃的设置，感觉卧室扩大了一圈。
　　她这个想法说出来后，黄教授找她确认了三遍。
　　说法分别是，“你确认要这么装修？如果只是浴室玻璃，我没什么问题，但是你连洗手间的玻璃都统一做成透明的，你在里面洗澡在你卧室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理解尊重你的想法，但我还是希望你再想想”，“如果你下定决心了，我就把图纸交给施工工人了”。
　　这么装修是有那么一点点大胆，毕竟大部分人家里的最多是浴室玻璃透明，而像顾如愿这么设计的，很少见。
　　顾如愿自认已经是一个能自己决定这些事情的大孩子了，所以坚持自己的想法让工人这么修。
　　最后出来的效果不错，同时顾如愿对黄教授和顾教授说：“你们以后进我的房间之前记得敲门，这是我的私人空间。”
　　“……”黄教授无语，“随便你，家里不请钟点工，你自己的房间自己打扫，尤其是玻璃，擦不干净很难看。”
　　顾如愿欣然答应，并觉得自己设计简直天才，每天走进卧室都会跳着舞到浴室洗澡，关掉水，浴室的玻璃被雾气覆盖，她用手指在上面画个表情展示每天心情，等雾气散去看不到踪影，第二天继续。今天也一样。
　　擦着头发出来，顾如愿躺在床上，心情很好地裹进被子里。
　　除了每周一次的打扫会累，其他时间简直完美。
　　这么睡着到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吵醒，顾如愿挠着头从床上爬起来，迷蒙着眼睛去浴室洗漱。
　　洗漱完，正好听到谢之慕敲门，他从来都很准时。
　　顾如愿提上书包打开门，谢之慕将手里的早餐递给她。
　　“吃早餐。”
　　顾如愿接过包好的三明治和牛奶，手里的书包自然地递在谢之慕手里，一边走一边说：“下个月的校园祭你想好要卖什么了吗？”
　　每年十月国庆节的校园祭算是海大附中的传统和特色，从附小就开始存在了，学生可以自己选择自己要卖的东西，在校园祭支摊卖出去。这一天学校会开校门，校外的人也能进来买东西，同时学校会增强警卫，确保在场学生家长和顾客的安全。
　　谢之慕摇头：“没，看你的想法。”
　　之前他们校园祭都是一起的。
　　顾如愿说：“我有个想法，不过你可能不喜欢。”
　　谢之慕意外：“什么？”
　　他自认很少有不喜欢的东西。
　　顾如愿吃完东西，接过书包背背上：“我想卖卫生巾和卫生绵，你要跟我一起吗？”
　　“……”谢之慕再次意外，笑了下，只是问，“你准备怎么卖？”
　　“我准备跟附近的超市谈一下价格，搞个活动，从我这里可以拿到很便宜的折扣价，主要面对女生。”这个想法是她在之前就想好的，之所以选择今天跟谢之慕说，是因为已经心里有了盘算要去找哪个超市协商。
　　“来月经之后我试过不少牌子的卫生巾和卫生棉，最后还是觉得‘熙悦’这个牌子的卫生巾最好用，到时候我可以做一个视频解说用显示器放在我们摊子的后面，这样也直观一点。”
　　谢之慕听着点了点头：“挺好的想法，那你怎么确定女生会买？”
　　“我不确定啊。”顾如愿诚实说，“但我总要试试看嘛，而且要是卖不出去，我也不会像之前卖饼干一样剩下一堆最后浪费，把那些卫生巾再送回超市就好了。”
　　谢之慕点头：“这样也可以。”
　　顾如愿校园祭卖过自己做的手工，饼干，饮料，冰粉……种类很多，谢之慕向来都是跟她一块，两个人只要有一个人有念头就实行。
　　两家父母都很开明，尊重孩子的想法，同时会让他们自己也参与其中，而不是大包大揽所有的事情他们都置办完。
　　“我还是和你一起，这些我也可以卖。”
　　谢之慕这么说，有点出乎顾如愿的意料，但他说得平静，看不出什么异常。
　　“……”顾如愿怔了怔，答应，“你不尴尬就行。”
　　“没什么尴尬的。”
　　他笑了笑，安她的心。
　　“但是你不是……”她以为他会拒绝。
　　“什么？”谢之慕黑色瞳眸看着她，他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给人对方很值得珍视的感觉。
　　“没事。”顾如愿眉眼弯弯，“那就一起。”
　　这个提议告诉了马犇和唐潇潇后，马犇非常激烈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喜欢，而唐潇潇不太在意。
　　这时候是中午吃过饭，几个人回到教室，顾如愿说了自己的想法，最后附带了句“小谢已经同意了”。
　　马犇崩溃道：“我一个铁血汉子！怎么能去卖女性用品！！我不愿意！！你们就没人跟我一块搞点其他的吗？哪怕是卖饼干也比这好啊！笑笑你说是不是？”
　　“不是。”唐潇潇笑得一脸无所谓，“我唯顾女侠马首是瞻。”
　　说起顾女侠这个称呼，还是初中的时候，因为顾如愿经常看见别人被欺负就会站出来帮忙说话，完全不看任何人的面子，活脱脱一个现代女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堪称正道的光。
　　所以被唐潇潇称为——“顾女侠”。
　　而他和顾如愿认识到现在关系这么好，是一次家长会顾如愿听到他爸教训他，说了一句好话，唐潇潇自此缠上了她，又是送零食又是献殷勤的，都惊动了班主任警告他们别早恋。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唐潇潇才会进入他们小团体。
　　顾如愿和谢之慕是青梅竹马，而马犇就是竹马身边从小最忠实的跟班和拥簇。不过因为他……在顾如愿和谢之慕两人身边总是容易被忽视，所以大多数同学都不太清楚他。
　　但其实他和顾谢两个人从幼儿园就是同学了。
　　独自愤怒了半天，发现其余三个人都不搭理他，马犇只好委屈巴巴地加入他们的队伍。
　　坐在前排的吴倩如听到他们说完，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转头问顾如愿：“那个……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谢之慕看顾如愿，顾如愿也看着他，最后还是顾如愿说：“可以啊。”
　　吴倩如很激动：“真的吗？太好了！”
　　“我昨天都没跟你好好说声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会好好努力不会拖后腿的！”
　　她的头发被变成公主发挽在耳后，额头的空气刘海看起来氧气又可爱。
　　唐潇潇在后面笑：“放心，跟他们在一块你只要躺赢就行，就算拖后腿也会被带飞。”
　　马犇还处在自己的忧伤中没有说话。
　　顾如愿笑着：“我们有什么活动会叫你一起。”
　　吴倩如又重又快速地点头。
　　唐潇潇见她这样在后面忍不住笑。
　　“那我加一下你的cba吧！”
　　吴倩如兴冲冲地掏出手机，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顾如愿也拿出手机，摁了下开关键……没摁开。
　　她皱眉，再次摁了下，还是没摁开。
　　谢之慕问：“你昨天没给手机充电？”
　　顾如愿摇头。
　　“……”
　　谢之慕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无奈地从书包里找出充电器，递给她，“你充上吧。”
　　顾如愿接过，在自己旁边插上充电，抬头对吴倩如笑了一下。
　　“你等一下。”
　　吴倩如点点头。
　　教室里除了讲台前和教室后面，就只有这一个充电的插座——她开学考察了整个教室发现了这个风水宝地，让谢之慕一定要占这个位置。
　　学校为了鼓励学生努力学习，采取自己选座位的方式，谢之慕第一，选了这个位置，班里的学生大都知道她和谢之慕的关系，不会自讨没趣，顾如愿在后面进来就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他旁边。
　　充了两分钟，顾如愿给手机开机，跟吴倩如互换了联系方式。
　　顾如愿点进她主页看，一边说：“你头像好可爱。”
　　“你要原图吗？我发给你。”
　　“好啊好啊。”
　　友谊来得简单又快速，像是刚入秋的余热，一点也不比夏天温度低。
　　跟吴倩如熟起来后，顾如愿给她介绍了社团活动，在周末到来前帮吴倩如定好了社团和学生会面试的事情，很快就到了周五。
　　周五下午放学前最后一节课，教室吵吵嚷嚷，满是放假前的兴奋气息。
　　顾如愿侧坐在位置上，问：“你们明天有事吗？”
　　谢之慕知道她要说什么，低声：“没有。”
　　唐潇潇懒洋洋地笑：“没有。”
　　马犇知道是什么事，捂着耳朵有气无力地摇头。
　　吴倩如问：“是明天有活动吗？”
　　“嗯，我想明天多去几家超市问问，这样我们还能对比一下价格，拿下价格最低的那家。”
　　顾如愿说完，看着他们，善解人意道：“你们要是有事的话，也可以不来。”
　　听她这么说，马犇露出充满希望的目光：“真的吗？”
　　唐潇潇嘲讽一笑，“你试试？”
　　马犇……马犇他没这个胆子。
　　作者有话说：
　　熙悦是我自己编的牌子。


第6章 羞耻
　　确定好了第二天早上八点在预定的其中一个超市门口集合，几个人各自去参加活动课。
　　走出教室，谢之慕突然停下脚步，问：“如愿，黄阿姨她们今天回来了吗？”
　　顾如愿错开他一步，在他前面一点距离，听他说话回头去看他，心跳徒然漏了半拍，空气也一瞬间静了下来。
　　他们教室在二楼，夕阳躲过斑驳树影，从窗户照进来，零星落在谢之慕冷白的皮肤上，勾勒着精致的下颌线。他眼里盛着她的模样，眉梢带着笑意。
　　当然，仅仅是这样还远远不够，他最让人瞩目的，是他身上的那份书卷气，像是天生拥有让人信服的能力。
　　但顾如愿还没回答，就被耳边的另一个问题从回忆中拉出来。
　　“对了，你男朋友呢？”
　　吴倩如突然想起来问。
　　高中顾如愿确实喜欢谢之慕，但是少年人的喜欢来得凶猛，单恋又得不到回应 ，很快也就变得又轻又浅。这几年顾如愿交过三四个男朋友，时间有长有短，长相也是类型各异，其中有一任是健身教练，一身腱子肉，看着有两个顾如愿体重，让吴倩如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顾如愿说：“上学呢。”
　　“你回来他就没过来送你？”
　　“有什么好送的，而且机票不便宜，够他一周家教费了。”
　　“倒也是。”
　　顾如愿现在的男朋友是个大学生，叫唐越景，到目前为止谈了半年多一点。两个人是跨年的时候在跨年夜的一家甜点店遇到的，男生对她一见钟情，追了她一个周，她说可以试试，两个人就这么在一块了。
　　在她交过的几个男朋友里，这一任男朋友是最穷的，也是年纪最小的。
　　吴倩如知道这件事后，立刻一个电话打过来质问她：“什么！你现在居然也搞起了姐弟恋？！照片快发我让我看看！！”
　　顾如愿把照片发给吴倩如。
　　吴倩如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呃……如愿啊，你回归之前的审美了？”
　　顾如愿没听懂：“什么意思？”
　　“你这个男朋友哈，看着跟谢之慕是同一款，不过这个像是低配版，谢之慕比较高配，还是老谢气质更出众一点，不管站在哪儿都鹤立鸡群。”
　　“说什么低配高配，他是人，又不是电脑。”
　　“行，我说错了。”吴倩如又问，“你就没从他身上看到点熟悉的东西？”
　　顾如愿当时没说话。
　　她答应唐越景那天是大年初八，她在公寓里给自己煮了饺子，吃完下楼扔垃圾，唐越景见她下来，走到她身边问：“你吃过饭了吗？”
　　顾如愿手里还提着垃圾袋，晃了一下：“刚吃完，你怎么过来了？”
　　唐越景低头，发梢微长挡住了他的眉眼，留下些失落的影子。
　　顾如愿看着他有点可怜兮兮的，掩下了眼里的情绪，狠下心说：“我下来倒了垃圾就回去了，你早点回去。”
　　唐越景从她手里提过垃圾：“我去给你扔，外面冷，你上去吧。”
　　可能是觉得顾如愿在赶人，他走得脚步挺匆忙，背影萧索，也许是因为天气冷，细看之下还有点颤抖，
　　唐越景家庭条件挺一般的，虽然是独生子，但是单亲，母亲一个人把他带大，为了给他更好的条件拼了命干活，在他上大学后病倒了，所以他大一就开始不停做兼职，到今年大三，赚的钱不少，但都搭在了医药费上。
　　能在跨年遇到顾如愿，也是因为做兼职。
　　跨年夜套玩偶服招揽客人一晚上五百。
　　那天顾如愿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本来坚定了要拒绝的心思变脆弱了，突然叫住他：“你真的喜欢我？”
　　唐越景转身，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子，用力点头：“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可能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相信我。”
　　顾如愿就这么答应了。
　　开始得简单，时间也不短了，那男生还挺粘人，不怪吴倩如会问她。
　　这边说着，黄教授突然打了电话进来。
　　顾如愿说：“黄教授打电话过来了，我先挂了，完了聊。”
　　吴倩如：“行。”
　　顾如愿接通了黄教授的电话。
　　黄教授说：“我和你谢姨到了，我说了是倩如的包间，她说要等你出来。”
　　顾如愿站起身：“行，我出来找你们。”
　　唐记占地面积挺大的，装修也有点九曲回廊的感觉，包间多，通道也多，通道之间都是勾连的，从不同的通道都能走到任何一个包间。这样的建筑特色也算是唐记的特色。
　　又走到唐记门口，顾如愿走到她们俩身边说：“谢姨，好想你。”
　　赵青温柔地牵过她的手：“我也想你了，工作真是辛苦，看着比上次回来瘦了好多。”
　　“没瘦，我还胖了呢。”顾如愿笑嘻嘻地走在两个人中间，另一只胳膊挽着黄教授的胳膊，问，“你们过来挺早的，我爸呢？”
　　黄教授说：“应该一会儿过来。”
　　“你给他说了吗？”顾如愿问。
　　黄教授毫不在意：“他自己知道跟着谢老师过来。”
　　顾如愿持怀疑态度，果然她们刚一块走到包间，黄教授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打过来电话的人，就是顾教授。
　　顾教授：“英子，你在哪儿呢？”
　　黄教授：“唐记准备吃饭。”
　　顾教授委屈：“你怎么走的时候都不叫我。”
　　黄教授：“我跟小赵一块过来的，你跟谢老师一块过来呗。”
　　“……”顾教授说，“刚刚老谢问我要不要一块走，我说我跟你一块走。”
　　黄教授哭笑不得：“那你坐地铁过来。”
　　顾教授学术牛逼，长得也帅，但生活上就有点不太行了。其中最大的问题是路痴，跟着导航走都能走错方向，所以从来不出门逛街，平常活动范围只有家和学校，从家去学校都是黄教授开车，走远的地方或者参加学术研讨会都是跟着大部队走，目前为止还没出过什么大的岔子。
　　“我现在去。”
　　“嗯。”
　　黄教授应完，挂了电话，目光落在顾如愿身上。
　　顾如愿自觉说：“我去地铁站接。”
　　赵青温婉地笑：“不用，一会儿慕慕就回来了，让他顺便接一下。”
　　黄教授说：“没事儿，如愿在家里躺了两天，正好让她活动活动。”
　　顾如愿笑得轻松：“我妈说得没错，我去接了啊。”
　　她背着包从包间走出来，从左侧拐角绕出去，目光瞥过对面走廊，一个穿着正式的男人走的方向跟她背离，身影一晃而过，又有点熟悉，她退了两步走到对面走廊，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了。
　　她转头，徒然对上一双略带困惑的眼睛。
　　那双眼睛与她记忆中相似，却又不是那么相似，眼里的情绪变换得很快，疑惑、惊讶、平静……像是隔着一道银河，两个人一瞬间都没说话。
　　顾如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穿着一身正装，身形挺直高大，微皱着眉，有些困扰的样子。似乎是来得急，左手胳膊搭着西装外套，手臂那块的衬衫因此有些褶皱，领带却依旧系得一丝不苟，再往上移，突出的喉结下滑，又迅速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室内的冷气恒定，解秋热正好，这时却显得多余。
　　顾如愿没由来地想，至少应该寒暄一句，不然这么站着要站到什么时候。
　　于是她出声，没料到谢之慕也会在同一时间出声。
　　“你……”
　　“我……”
　　因为这奇特的默契，两人目光相对，接着又分开。
　　顾如愿觉得好笑，于是笑了出声：“你刚过来吗？”
　　谢之慕抿唇，下颌线立时绷紧：“嗯，正准备去包厢。”
　　“刚刚看到有点像你，所以绕了过来，果然是你。”
　　他又说。
　　这么听着还真有点寒暄的意思，像是久别的老同学，偶然在某个路口见到了，因为许久没见的熟悉感有些生疏，也有些怀念，有点说不清的惊讶和惊喜——而不是特意约了饭。
　　顾如愿还没准备好跟谢之慕见面，也没想到会在路上碰到，刚刚还在记忆里的人在某一刻和面前的人重合，此刻站在谢之慕面前思绪不自禁往某些她并不想回忆的地方飘。
　　“是嘛，哈哈。”
　　这个回答有点糟糕，顾如愿有些懊恼，眉头轻皱了下。
　　“嗯，你出来做什么？”谢之慕又问。
　　顾如愿及时找回了自己的思路，情绪也稳定了下来，笑着说：“我爸坐地铁过来，我去接他。”
　　“要我跟你一块去吗？”
　　“不用了。”顾如愿拒绝了他，声音比刚刚从容了些，情绪也淡了几分，“我自己去接就行，你刚刚过来，去包厢休息会儿。”
　　谢之慕倒也没强求，微微点头：“好。”
　　在顾如愿错开他往外走时，他又突然出声：“诶。”
　　顾如愿回头，被猛然砸在脸上的灯光刺地微眯了眯眼，嗓音轻淡：“还有事？”
　　“你不带伞吗？”
　　他问。
　　顾如愿屏着气说：“包里。”
　　谢之慕点头，没再说什么。
　　顾如愿朝他微笑，感谢他陈旧又习惯性的爱护，从前没什么特别，现在才感觉到那份恒定的温度，难得让她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怅然和落寞。
　　走出唐记，打开太阳伞，她一路向前走。分不清熙熙攘攘的是人群还是她的心，顾如愿捏着太阳伞的指尖泛白，心绪芜杂地走到地铁站，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再次被拉入回忆里。


第7章 羞耻
　　清晨的凉意正沿着吹过的风行走，顾如愿跟谢之慕两个人站在地铁站前，等着去超市跟吴倩如他们汇合。
　　昨天晚上黄教授还是没回家，顾如愿又是跟谢之慕一块吃饭写作业的。黄教授年纪不算大，却已经升为了教授，不仅是因为她是博士毕业进入学校工作，更是因为她的拼劲，论文发表数量和时间十分可观，不说望尘莫及，但确实是同行中的佼佼者，评职称完全不会忽视她。
　　但作为黄教授女儿的顾如愿，甚至还没有学校的学生见黄教授时间多。
　　“今天结束你陪我去买巧克力。”
　　顾如愿一边喝豆浆，一边说。
　　她手里的豆浆是谢之慕早上带给她的，今天赵青早上花店有事，所以没来得及做饭，让他们自己买着吃。
　　谢之慕发消息顾如愿没回，谢之慕就知道顾如愿是没看手机，所以去敲了顾如愿家门，问过她要什么就出门了，等顾如愿到楼下，谢之慕已经买好早餐在楼下等她。
　　谢之慕轻点头，算是答应，又问：“只喝豆浆能饱吗？”
　　顾如愿两口吸完了袋子里的豆浆，拨了一下滑到嘴角的头发，笑着说：“今天早上不想吃东西，我们不是去超市嘛，饿了就在超市买点面包吃。”
　　“行。”
　　说着，地铁到了，两个人走上去。
　　周末没有早高峰，但人也不少，海城的地铁一直都是这么拥挤，顾如愿找了个空位置站定，左胳膊挂着包，右手又拿着豆浆袋子，没法够扶手。
　　谢之慕站她旁边接过她只装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的包和空了的豆浆袋。
　　“我拿着，你扶稳。”
　　顾如愿站在他旁边笑：“小谢，我要是没了你可怎么办啊！”
　　“……”
　　不是谢之慕不愿意搭理顾如愿，实在是顾如愿说话的语调听起来就不太正经，谢之慕抿了下唇，提着包的手指微蜷，回头见到顾如愿身后站了个中年男人，他伸手把顾如愿朝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
　　“怎么了？”顾如愿莫名。
　　“你站近点。”
　　“……哦。”
　　顾如愿回头看了一下，因为她被谢之慕拉得离他的位置近了点，她身后空出来一点点位置，她又抬头，掠过中年男人冷漠的表情，抬头看了一会儿，说：“你还不习惯坐地铁？”
　　谢之慕轻声：“嗯。”
　　顾如愿瘪嘴，啧了声。
　　谢之慕不喜欢挤地铁，尤其不喜欢这种几乎人贴人的感觉。
　　“那你站我这儿？我护着你？”
　　“……”谢之慕沉默了下，说，“倒也不用。”
　　顾如愿又笑他：“龟毛。”
　　谢之慕无奈，看一眼站牌，“还有三站。”
　　“不远了。”
　　“嗯。”
　　确实不远，他们两个人到的时候，超市门口只有吴倩如在等着。
　　顾如愿远远地看到她，兴奋地抬起手挥了挥，跑到她身边说：“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被她撂在身后的谢之慕先去垃圾桶旁边扔了袋子，又提着袋子走到了两人身边。
　　吴倩如说：“早上我爸出门，顺便让司机送我过来的，所以早了点。”
　　顾如愿了然，接着说：“有司机真好，我跟谢之慕坐地铁过来的，地铁人真多，都周末了居然还有那么多人，真难理解。”
　　她说得抑扬顿挫，像是真在讲故事，吴倩如原本还有点生疏，也忍不住笑出声。
　　谢之慕从最开始就站在旁边，修长的双腿错开，闲闲站在一边。
　　他向来沉默，如果不是顾如愿跟她说话，他能更沉默。
　　不过他这沉默，在学校众多迷妹的情况下，也能被说成高冷和距离感。
　　对自己有滤镜的人或者事物，想象总会比现实多几分美好，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等了一会儿，马犇和唐潇潇才姗姗来迟，来得迟还不算，走过来还闲庭漫步似的，顾如愿看见他们俩就拉着吴倩如转身了。
　　“我们先进去。”她说。
　　谢之慕也没准备等，跟着顾如愿一块往进走。
　　“等等我啊！！”
　　马犇从后面跑上前勾住谢之慕的肩膀，他没谢之慕高，现在才一米七多一点，而谢之慕已经一米八出头了，勾肩膀勾得非常勉强，刚勾了两秒就放下了手。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长高五厘米啊，明明我上次去医院检查骨骼发育一切都正常啊，怎么我就没你长得快呢……”
　　唐潇潇嗤笑：“你也不看谢之慕作息多规律，不熬夜打游戏你也能长高。”
　　“唐笑笑你怎么跟我妈一样，这话我听都听腻了，你也天天熬夜打游戏怎么没见你不长个？”
　　唐潇潇轻啧，有些无奈又潜在的炫耀：“这真没办法，天生的。”
　　“……滚吧。”马犇愤怒。
　　顾如愿拉着吴倩如走在前面说：“你不用跟我们太生疏，他们人都挺好的。”
　　吴倩如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虽然这么说着，吴倩如还是有点初次融入小团体的一些潜在尴尬和别扭。
　　几个人说着走进超市。
　　第一家超市负责人是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男人接手这个超市已经有两年了，见到几个学生不太重视，听顾如愿说完，问另一边的售货员：“咱们这儿这个牌子的卖多少钱？”
　　售货员：“日用小包七块九，大包十四块七，夜用有不一样尺寸的……”
　　“不用介绍得那么详细。”男人摆了摆手，“你们想搞促销，准备压多少价格？”
　　谢之慕看了看顾如愿，顾如愿说：“六折。”
　　“不行。”男人一口咬定，“这个价格你就算跑遍海城都找不到，我最多能给你九折。”
　　顾如愿皱眉，觉得这个价格实在是太高了，之前超市搞促销都能八五折，怎么他们批发价还能这么贵。
　　“叔叔，超市搞促销都不是这个价格。”吴倩如说。
　　唐潇潇皱眉：“叔叔，你别看我们的小孩就唬我们，这个价格肯定不是最低价。”
　　男人摇头，不耐烦的样子：“就这个价格，你们不要就算了。”
　　谢之慕小声问：“走吗？”
　　顾如愿捏了捏手指，说：“走。”
　　男人也不准备跟他们几个学生继续这种过家家一样的小游戏，看着他们离开。
　　接下来的两家，也是同样的情况，几个人铩羽而归，多少有点垂头丧气。
　　对此感到最沮丧的是顾如愿，她压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不顺利，反倒让其他四个人跟着她一块跑了这么久，还一点收获都没有。
　　她之前还想货比三家呢，没想到一家都拿不下。
　　吴倩如正准备开口安慰她，谢之慕就站在她旁边将手里的包打开说：“接下来还有四家，我们一家家问过去，如果还是一家都不行，我们再做其他打算。”
　　顾如愿扬起笑脸：“好。”
　　看得出她笑得勉强，谢之慕还是没安慰，只是对其他三个人说：“快到中午了，我们先去吃饭，等下午再去。”
　　“好啊好啊！！我都饿死了，早上起来没吃饭。”
　　马犇先说。
　　唐潇潇日常怼他：“那不是你自己作的？起得迟不配吃早餐。”
　　马犇：“……怪我喽。”
　　唐潇潇轻嗤，懒得再说话。
　　唐潇潇跟马犇住得近，两个人的家在同一小区，不过两家父母并不算特别熟悉。唐潇潇之所以住在那边，是因为家里买的公寓在那边，他一个人在那边住，他爸一家人住在别墅区，离学校太远。
　　谢之慕：“你们想吃什么？”
　　吴倩如：“不然就吃川菜吧，我们五个人正好多点几个菜。”
　　唐潇潇微点头，算是认同。
　　一伙人到了川菜馆，分别报了各自想吃的菜。
　　顾如愿还有些发怔。
　　“如愿。”
　　谢之慕突然喊她的名字，顾如愿转头有点愣住的样子，明显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谢之慕说：“想吃什么？”
　　顾如愿看了一眼菜单，没什么胃口：“你帮我点吧。”
　　“早上就没吃什么，中午还不想吃？”谢之慕问，他说得平缓，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
　　顾如愿抿唇，沉默了一下，认真看起了菜单。
　　她向来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情绪过去了，之后就不会再对之前的事情太耿耿于怀。
　　谢之慕的目光在她发顶停留了一秒，拿出手机找附近的其他超市，他们早上还是太软了，让人听起来就不像是谈生意的，如果是拉投资倒是还有说法，只是这样讲条件，很少会有商家会答应。
　　顾如愿问：“你们要了什么？”
　　吴倩如说：“我要了土豆丝，谢之慕点了椒盐蘑菇。”
　　“我点了回锅肉。”
　　马犇转头看唐潇潇，他正低头摆弄着手机。
　　安静了一会儿，像是才反应过来，说：“我点了青椒炒肉。”
　　顾如愿点头：“那我要个汤吧，西湖牛肉羹？”
　　“行。”
　　马犇点头，拿着菜单去找服务员了。
　　顾如愿抠了下手指，转头看谢之慕：“你在看什么？”
　　谢之慕没避，反而把手机放在她面前：“我在看附近几家超市的情况。”
　　“有什么结论？”顾如愿问。
　　谢之慕还没来得及回话，马犇已经报完菜回来了，说：“兄弟们，下次的事情下午再说，我问你们，月底月考准备好了吗？”
　　唐潇潇笑出声：“你觉得在场除了你还有谁没准备好？”
　　唐潇潇日常班级前十选手，而谢之慕雷打不动的第一，顾如愿常年中上游徘徊，属于不拔尖但也不差的那批。
　　他将目光转向了在场最单纯的吴倩如。
　　吴倩如喝了一口饭店供的苦荞茶，说：“我家里不太在乎我成绩。”就她的成绩，也没办法在乎。
　　马犇哀嚎：“不是吧，只有我这么惨！”
　　顾如愿被逗笑，“还有一周，可以临时抱下佛脚。”
　　谢之慕收了手机，转头看顾如愿，也笑了。


第8章 羞耻
　　等了一会儿，菜上来了，几个人边吃边聊着下午要去那几家超市。
　　顾如愿从谢之慕手里把本子拿出来，说：“就这几家。”
　　唐潇潇扫了一眼，递给马犇。
　　马犇拿着手指点了点，“后面这四个怎么一个比一个远？”
　　顾如愿说：“离得近的我们上午都走完了。”
　　吃得差不多了，唐潇潇说：“我去结账，顺便打个电话，你们把钱转给我就行。”
　　谢之慕皱了下眉，也站起身，“我去洗手间。”
　　吴倩如也站起身：“我也去，顾如愿，你跟我一块去吗？”
　　顾如愿点头：“去。”
　　留下马犇站在原地无语：“……你们上厕所还成群结伙吗？”
　　顾如愿回头问：“那你要不也一起？我也就比你低一点，可以勉为其难跟你勾肩搭背。”
　　“……算了算了。”
　　马犇摆手，有气无力放弃。
　　吴倩如跟顾如愿一块走到洗手间，饭店的洗手间男女各一个隔间，谢之慕走进去很快就走了出来，看见顾如愿还等在外面，问：“还没进去？”
　　顾如愿正在发呆，谢之慕在她身边洗了手，从兜里找出纸擦手。
　　“你说我之前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
　　“如果连想都不敢想，改变永远不会来。”
　　“也对。”顾如愿点点头，笑了笑，“马犇一个人在原地，你先过去吧。”
　　谢之慕点头，从这边走回去，正好碰到结完账的唐潇潇。
　　“打完电话了？”
　　“嗯。”唐潇潇收了手上的票根，“走吧。”
　　唐潇潇跟谢之慕的关系，其实有点特别，两个人平常在一块很少聊天，但是站在一起又很和谐，仿佛是天生的兄弟，在学校，唐潇潇的人气比谢之慕要高——不止一个层次。
　　谢之慕呢，本人比较低调，除了每次考上高挂第一名，其他时候都像是学校压根没这个人，除非是特意到高一去看他，不然学校大部分学生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两个人从收银台走到桌子前，马犇正怀疑人生地摁手机。
　　唐潇潇瞥了一眼：“消消乐都能玩这么入迷，你也是真绝。”
　　马犇：“……哥哥，你一天不说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唐潇潇歪斜坐在凳子上，漫不经心地笑：“你这么说，是有点。”
　　“滚！”马犇看向谢之慕，“还是老谢好，这才是君子知道吗？”
　　唐潇潇冷笑一声。
　　谢之慕摇头，只是说：“我算不上君子。”
　　马犇再次夸：“看看，多谦虚。”
　　唐潇潇再次冷笑一声。
　　谢之慕没再说话。
　　顾如愿跟吴倩如再马犇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回来，说：“我们走吧，下午那几家远，我们得赶快点。”
　　谢之慕率先站起身，顾如愿走在他身边问：“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马犇喝唐潇潇两个人互怼，没什么事。”
　　“唔这样，你热吗？要不我们去买杯喝的？”
　　“嗯，我去买矿泉水就行，你要喝什么？”
　　“我想喝一馥椿家的。”
　　“那家太甜了，我不喝。”马犇先说。
　　唐潇潇：“我也不用。”
　　“那边人可能比较多。”谢之慕皱眉想了下，“我去看看排队的人多少，你去帮我买矿泉水。”
　　顾如愿点头，对他的体贴习惯性接受：“如果人太多就算了。”
　　“我就要常喝的那个，倩如呢？”
　　吴倩如摇头：“我不渴。”
　　“我请你吧，真的很好喝，你尝了就知道。”顾如愿笑着在她身边说，“带两份。”
　　“嗯，我先过去。”谢之慕说，“十分钟后我们在地铁站见。”
　　“好。”
　　得到顾如愿的回应，谢之慕快跑了几步跟他们拉开了距离，他今天穿了一件纯白T恤，裤子是浅灰色的休闲裤，看着很清爽，虽然到了九月，天气却还是热，这天又是晴天，他跑了两步回头又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地铁站方向，之后又回头走了。
　　风吹过，很轻，绕着他的衣摆转了一圈，头发也被吹起了些，像是翘起了一撮呆毛。
　　顾如愿盯着看了每两秒，回神问：“你们呢？要什么？”
　　马犇先开了口：“顾老板请客？”
　　顾如愿笑了，慢吞吞说：“如果你要喝的是矿泉水，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请一下。”
　　“倒也不必。”马犇说，“我自己来就行。”
　　几个人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水，走进地铁站，虽然依旧热，但好歹没有外面的太阳了。
　　马犇站在一边说：“也不知道我们下午能不能遇到了还不错的店家，之前那几家进去仿佛我们不是商量的，是讨债的，真是难受死了。”
　　吴倩如说：“会的。”
　　唐潇潇背靠着墙，懒散地站在一边，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机，没答话。
　　等了大概七分钟，谢之慕从地铁口进来了。
　　远远的，他提着两倍饮品，一只手顺了下头顶被吹乱的头发，走到顾如愿身边，把手里的饮品递给她。
　　顾如愿接过一瓶给吴倩如。
　　吴倩如说：“我还是把钱转给你吧，多少钱？”
　　顾如愿笑了笑：“没事啦，我不是说请你的嘛。”
　　“走了，去下一家。”
　　顾如愿退着步往前走，一边转开杯盖，用勺子舀了口冰激凌，谢之慕帮她看前面的路，伸手拉了一下她的位置防止撞到人。
　　她喜欢吃甜的东西，巧克力都只喜欢吃带添加剂的，小学期间一直挺胖的，初中抽条之后开始变瘦，现在大概维持在九十几斤。只要不是暴饮暴食，日常吃甜品不太影响。
　　谢之慕倒是不太喜欢吃太甜的东西，不过对她喜欢吃什么很熟悉。
　　几个人很快到了第一家超市，这家超市比之前的超市规模要小一些，负责人态度还算亲和，但依旧对他们不是特别信任，最后只肯让价八折。
　　但是八折对她们来说也没有特别划算。
　　顾如愿有点犹豫，一方面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松口的第一家，另一方面又觉得这和之前想的差距太大。
　　看出她的犹豫，谢之慕捏了下她的手。
　　顾如愿看向他。
　　谢之慕却没看她，只是对着负责人说：“我们再考虑一下，可以先留一下联系方式吗？等我们考虑好再联系您？”
　　负责人点点头，拿出手机说：“这个号，你加我吧。”
　　顾如愿拿出手机加了他，道谢：“谢谢叔叔，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等考虑好联系您。”
　　走出超市，几个人站在门口长叹一口气。
　　马犇：“总算是有了一个好消息。”
　　路过准备进超市的人见到他们，不禁转头多看了两眼。
　　“我们先去下一家。”
　　“走喽！”
　　意外的是，接下来的几家都很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顺利得有点过了头。
　　最后他们在倒数第二家问到了满意的价钱，负责人友好得过分，甚至还说可以让人在校园祭那天送到学校。
　　从这家出来，马犇非常不可置信。
　　“我感觉。”
　　“好像。”
　　“做梦一样。”
　　吴倩如默默补充：“我也感觉。”
　　唐潇潇站旁边没说话。
　　看了他们一眼，说：“我想起来没拿烟，进去买盒，你们等我一下。”
　　马犇：“你这么走进去他们能卖给你？”
　　唐潇潇看他跟看傻逼一样：“说给我爸买的。”
　　马犇：“……牛逼。”
　　等了一会儿，他又出来了，不仅拿了包烟，还带了盒酒。
　　“你这……大款啊？”
　　顾如愿也有点好奇：“你怎么买了酒？”
　　唐潇潇一根手指抬起袋子绳，“我爸让我买的。”
　　“嚯，”马犇说，“你别是自己准备喝吧。”
　　唐潇潇低嗤：“你这脑子还能想点别的吗？”
　　马犇：“我这是正常联想好吗？”
　　“那我们现在……去吃饭？”
　　站了一会儿，马犇又问。
　　顾如愿心情很好，正在跟黄教授打电话。
　　“对啊，我们今天已经搞定了，到时候你想过来可以过来，不想过来也可以不过来。”
　　“嗯我知道，晚上去小谢家吃饭。”
　　“行，那你记得吃饭。”
　　“挂了啊。”
　　顾如愿收了电话，跟谢之慕说：“我今天去你家吃饭。”
　　谢之慕点点头。
　　马犇：“喂喂理我一下啊！”
　　吴倩如默默道：“我爸刚刚给我发了消息，说司机一会儿过来接我。”
　　唐潇潇淡淡：“我今天要回主家，下午也不跟你们一块吃饭了。”
　　“那……各回各家？”
　　顾如愿点头，看向谢之慕。
　　谢之慕先跟她走到地铁站，中途又说：“我想起来个事情，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回去一下。”
　　顾如愿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什么事情，谢之慕就转身匆匆离开。
　　他是为了找唐潇潇。
　　——有点疑惑需要弄清楚。
　　唐潇潇正坐在超市不远处的一个球形石柱上，微弯着腰。旁边放着之前提在手里的酒，太阳正在缓慢下落，斜晖照在他身上，他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根烟，却只是点燃了，并没有叼在嘴里吸一口，双眼微眯着看前方，但眼里没多少情绪，也没有什么东西存在，像只是在单纯地发呆，有些寥落的样子。
　　谢之慕离得远看了一会儿，走上前去。
　　“唐潇潇。”
　　“嗯。”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他这么说，“不过以后这样的事情别再做，如愿只是这次没想到这一层，但不代表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她会完全没感觉，她不喜欢这样。”
　　唐潇潇将烟盒递给他：“来一根。”
　　谢之慕皱眉，拒绝了：“不了，我不抽烟。”
　　唐潇潇笑了：“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的？”
　　谢之慕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风吹过他的T恤衣摆，划过几分凉意。
　　他喉结滚了滚，原本微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身高腿长，站在唐潇潇面前俯视着面前的人，皮肤很白，白得被夕阳照在身上仿佛石塑的神像，除了紧皱的眉头，他的表情没其他太深的情绪，说这话有些板正的样子，与平日里相比，又好像多了点什么。
　　唐潇潇摁灭了烟，嗓音冷淡：“只是青梅竹马的身份，你对我说这些话，还不够格。”
　　“别自诩了解她，谢之慕，你以为对她来说，是我这么做她更反感，还是你来‘好心’提醒我她更反感？”
　　谢之慕没说话。


第9章 羞耻
　　“小谢，小谢？”
　　顾如愿连续叫了谢之慕两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这会儿他们俩正在家附近的超市买巧克力，顾如愿先给自己拿了两盒巧克力，接着回头看到谢之慕正在对着货架发呆。
　　超市顶的白炽灯亮得晃眼，勾勒出他光洁的下颌，阴影卡在他明显突出的喉结，多了几分禁欲的性感。
　　谢之慕还没回神，只是习惯性地下意识应：“嗯？”
　　“你刚刚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顾如愿抱着巧克力从背后绕过站在他面前，仰着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表情看着多了几分稚嫩的好奇。
　　“……”
　　谢之慕不记得她说了什么，只是眼前场景却骤然快进，等他再回过神，他正站在唐记包厢的门前。
　　黄教授正好推门，见他站在门口，说：“怎么来了不进来？”
　　“正准备进去。”谢之慕说，“你要出去吗？”
　　“嗯，去个洗手间。”
　　“洗手间包厢里面有。”
　　谢之慕之前知道吴倩如的关系，借用过两次这个包间，所以对这里还算熟悉。
　　黄教授没注意看包厢，刚刚进来坐了没几分钟，闻言道：“我没注意看。”
　　谢之慕又跟她一起走进包厢，赵青站起身说：“你过来得还真巧，如愿刚刚才出去。”
　　谢之慕：“刚刚过来的时候碰到了。”
　　“那你怎么没跟如愿一块去地铁站？”
　　“她说不用。”
　　“你这孩子。”赵青嗔怪，“如愿说不用你就不跟着一块去了？”
　　谢之慕将搭在手肘的西装放在椅背上，解了一颗领口的扣子，呼吸似乎比之前更顺畅了几分，却没说话。
　　也许是时间太久，又也许是过去的无数次机会，欲言又止又错过。
　　他和顾如愿之间，他依旧只要顾如愿拒绝，他就不会越雷池一步，如同身体被钉在了十字架上，他浑身都动弹不得。
　　“嗐，就接个她爸，如愿一个人过去就行，小谢刚回来，让他休息会儿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黄教授从洗手间出来，边洗手边说，“小谢现在名声可是越来越大了，算是咱们海城大学的名牌呢。”
　　谢之慕也走到洗手台，低头慢条斯理地洗手。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的青筋很明显，用洗手液洗了两遍手，看着水流过自己的手指，嗓音含笑：“就是那些小孩说着玩的，黄阿姨你怎么也跟着起哄？”
　　黄教授说：“我哪有夸张哦，你的名声连我们生物学院的学生都知道，要不是我的学生跟我发了学院公众号的链接，我也不知道呢。”
　　赵青不知道这些事，好奇地坐在黄教授身边问：“什么链接？”
　　“喏，就是这个。”
　　黄教授拿出手机翻开跟学生的聊天对话给赵青看。
　　帖子里面一直持续更新谢之慕的最新状态，从上课的照片，到他开车的照片，骑自行车的照片……应有尽有。
　　很多谢之慕的样子，就连赵青这个当妈的都没见过。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一边看帖子，一边对照片点评两句，像是谢之慕压根不在场。
　　谢之慕有些无奈，但也没阻止，笑着说：“也不用这么看吧，我这个活人还在你们面前呢。”
　　黄教授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笑着说：“以前见你的时间倒是长，现在可是难得见到你，大忙人了。”
　　“怎么会？黄阿姨要是想见我，还不是一个电话的事情。”谢之慕说得从容不迫，给黄教授和赵青两个人洗了杯子，又给他们倒水。
　　赵青不理他的话，从黄教授手里拿过手机继续往下翻。
　　这些年来，他的改变不算少。
　　以前顾如愿跟谢之慕在一块，顾如愿负责长袖善舞，而谢之慕负责高冷办事，两个人配合天衣无缝。而现在谢之慕看似高冷，其实跟同事和学生之间的关系都处理得很好。不然他在学校里这么出名怎么可能没有人喜欢表白，但他将每个人的关系都处理得很好，在学校的声誉出众到了无人不晓的地步，甚至有学生考海大，就是因为他。
　　一开始也有些吃饱了撑的学生去找谢之慕的黑料，但是很奇怪，非常奇怪——
　　谢之慕像是个假人一样，完美到挖不出什么黑料，成绩一流，家庭条件一流，长相也是一流，待人虽然不说是春风般和睦，但也礼貌到挑不出错。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从来没有过女朋友，就连暧昧对象都没有。
　　之前被人碰到他车里坐的人，有唐潇潇，马犇，却没一个女性朋友。
　　久而久之，也有学生忍不住怀疑起他的性取向。
　　但因为没有真凭实据，所以到现在也只是传闻，没多少人相信。
　　黄教授看到下面的留言，问：“小谢现在还没女朋友？”
　　赵青平日里从来不问他这些问题，听黄教授问，也看向他。
　　停顿片刻，谢之慕说：“还没碰到喜欢的。”
　　“男朋友也没有？”
　　“……”谢之慕无奈，“黄阿姨。”
　　“这不是刚刚看见帖子里面有人说起了，所以随便问问，你要是不好意思，可以不跟阿姨说。”
　　黄教授一脸笑意，语调还有几分活泼。
　　“没有。”谢之慕直接说。
　　黄教授再次问：“真没有？”
　　赵青拉了下黄教授，小声说：“之前有个喜欢的。”
　　“是谁？没在一块？”
　　“我也不知道是谁，他不跟我说。”
　　两个女人一边聊一边露出懂了或者疑惑的眼神。
　　“……”
　　谢之慕解开了领带，站起身去开窗子。
　　从包厢往外看，是唐记后的池塘，池塘是园林最中间的地带，很有韵味，鱼水嬉戏，假石嶙峋，如果是春天过来，再下点雨，还会有空山新雨后之感。
　　谢之慕上次过来这边正好是春天，当时看着这番景象，第一想到的，居然还是顾如愿。
　　但念头很快就消失了，拍了照片，最后还是留存在手机里，没删除，也没发送。
　　谢教授就在这时候走进包间，说：“刚刚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要之之出来接，没想到服务生直接带我过来了。”
　　谢之慕：“你上次过来就是这个包间，唐记有记录，所以能进来了。”
　　谢教授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是上完课就直接过来的，上了一下午的课，嗓子很干，喝了一口总算是觉得不那么渴了。
　　谢教授的课除了一部分公选课，还有一些选修课，因为他的名气，选修课常常开放两小时就已经选满，更多的想听他的课的学生，只能等上课的时候去看有没有空位旁听。
　　“还挺人性化的。”谢教授说。
　　谢之慕不以为意：“不然这家店的名气也不会这么大。”
　　黄教授和赵青还在说着话。
　　“你这个当妈的就不着急？不结婚倒是好说，现在的这些年轻人都结婚迟，但是不谈恋爱可不好说。”
　　“我哪能管得了这件事，我要是能催得动还能让他现在都没谈过恋爱？”
　　“等他自己该着急的时候会着急的，我们怎么着急也没用。”润完嗓子，谢教授说。
　　“妈，遇到喜欢的我肯定会谈的。”
　　谢之慕倚靠着窗户说。
　　黄教授可能这几天在实验室待得太无聊了，这时候兴致勃勃地说：“我倒是有几个学生对你挺感兴趣的，你要是也有心思，可以试着相处一下？”
　　“这件事，也急不来，还是随缘吧。”谢之慕笑着走到位置上坐下。
　　黄教授又想起自家女儿：“如愿不是正好回来了，不如你们相处试试？”
　　谢之慕还来不及说什么，门口就传来了顾如愿和顾教授两个人的声音。
　　没几秒，两人走到了门前，见她们都不说话，顾教授问：“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赵青温温柔柔地说：“正说之慕这么多年都没谈朋友，正好如愿你回来了，要不你们相处试试？”
　　这话说得随意，但听在当事人耳里却并不随意。
　　顾如愿下意识看向谢之慕，没想到谢之慕也在看着她。
　　两个人对视一秒，很快移开。
　　包厢的冷气似乎比走廊更冷，顾如愿不自禁瑟缩了下身体，移开目光后表情多了几分不自然，没再去看谢之慕的表情。
　　谢之慕垂下眼，站起身往赵青身边挪了一个位置，正好给门口空出两个空座，但不论坐在哪个位置，顾如愿都不会坐在他旁边。
　　顾教授先走进包间，非常殷切地坐在了黄教授身边，问：“这是你的杯子？”
　　见黄教授点头，他拿起杯子喝了里面的水，说：“今天的地铁真挤，我差点没挤进去。”
　　黄教授：“你要是天天待在实验室，你这副弱身板，没准进了地铁都被挤成纸片。”
　　顾教授为自己辩驳：“我昨天下午还去散步了半小时。”
　　黄教授毫不留情戳穿他：“那是因为我给你助手打了电话，不然你自己能记住？”
　　就在顾如愿以为谢之慕不会开口时，听到他一把温润嗓音应：“好啊。”
　　“阿姨，我有男朋友。”
　　顾如愿笑着走进包间，坐在赵青身边撒娇。
　　正好两个人坐在了赵青的左右两边。
　　谢之慕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一如往昔。
　　包间的冷气似乎还有些不足，他喉结滚了滚，想解领口的扣子，却想起早在进包间时就已经解开。
　　眼里人的模样似乎又在不断变化，面颊从如今的成熟变得越来越稚嫩，最后停在了一张相似的笑脸。


第10章 羞耻
　　校园祭就在月考之后，老师讲完试卷的第二天就是国庆节放假。
　　所以虽然马犇考得不怎么样，但还是心情很好地回家准备第二天校园祭开张。
　　临走前再次好奇地问谢之慕：“谢之慕，你跟唐潇潇到底怎么了？”
　　谢之慕一如既往回答：“没事。”
　　唐潇潇单手将书包跨背到身后，拍了下马犇的头，说：“儿子，爹先回家了。”
　　马犇拍下他的手，去踢他的腿，被躲过，愤怒道：“赶紧滚！”
　　马犇想不通。
　　虽然之前谢之慕跟唐潇潇之间也不怎么说话，但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至少不会这么奇怪。
　　马犇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但是在第一次问了谢之慕，是不是两个人之间发生什么事儿被否认之后，马犇开始觉得，这两个人肯定有事儿。
　　但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顾如愿摇头：“我也不知道。”
　　随后对谢之慕说：“我们一会儿去跟超市那边确认一下，然后再回家。”
　　谢之慕：“嗯。”
　　说完，两个人收拾东西准备走。
　　前排的吴倩如转头对马犇说：“你一会儿回去带成绩单吗？”
　　马犇又垮了脸：“带啊，怎么能不带，不是还要家长签字吗？”
　　顾如愿回头说：“你要是叫我一声爸爸，我可以让谢之慕给你签字。”
　　马犇：“？”
　　顾如愿拉了下谢之慕的袖子问：“是吧？”
　　谢之慕笑了笑，对马犇说：“她逗你的，还是回去给阿姨吧。”
　　顾如愿跟谢之慕一边往出走一边说：“你怎么又拆穿我，就让他相信一下呗。”
　　谢之慕似乎心情还不错：“到时候他又会晚上不停地给我打电话了。”
　　“那你就骂回去。”顾如愿一边说一边肯定地点点头，“大晚上的，怎么扰民啊！”
　　谢之慕失笑，“你啊你。”
　　顾如愿背着书包，仰着笑脸，一本正经：“让他提前感受一下社会的险恶。”
　　她跨步到谢之慕面前，笑得美好，眼睛眯在一起，像月牙，散发着柔光，白净的小脸透着几分恶作剧的得意。
　　两个人先去超市确认了明天他们会负责将东西送到学校，这才两个人各自回到了自己家。
　　顾教授和黄副教授趁着顾如愿中考结束各自申请了新项目，回家的时间很少。一方面是知道女儿自己能自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住在学校更方便一点。
　　所以顾如愿上了高中之后，顾教授和黄副教授两个人都是一周才回家一次。
　　这天顾如愿回到家，顾教授刚做好饭，听到门口开锁的声音，笑着从厨房探出头说：“如愿回来了？”
　　顾如愿把书包放到卧室，这才走到餐厅说：“爸妈你们回来了？”
　　顾教授：“嗯，想我们了？”
　　顾如愿挤进厨房，见旁边有刚盛出来的牙签肉，她用手捻了一个放嘴里。
　　顾教授哭笑不得：“又不是不够吃，先去洗手再过来吃。”
　　顾如愿笑嘻嘻的：“我爸做饭就是好吃。”
　　顾教授和黄教授都会做饭，不过在家一般都是顾教授做饭，黄教授很少下厨。
　　顾教授因此从最开始泡面都能将就一周，到后来跟黄教授结婚后被迫点亮厨艺精通技能。现在基本家常菜都会做，味道不错。早餐和夜宵更是能一星期不重样，顾如愿中考那会儿夜宵和夜宵都是顾教授在做，一学期下来长胖了十斤，中考后开始游泳减肥。
　　这还要多亏顾教授申请了国家项目，不然她还是瘦不下去。
　　“我妈呢？”她把嘴里的肉嚼吧嚼吧咽了才问。
　　黄教授从书房走出来洗手说：“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一回来就进厨房，饿死鬼投胎啊。”
　　顾如愿：“这还不是因为我爸做饭太好吃了。”
　　“呵，之前不是天天吃他做的饭都吃烦了？”
　　“我哪有，我爸做的饭我吃一辈子都不烦。”
　　“你就是嘴甜。”
　　“我爸喜欢听不就行了。”
　　“行了行了，”顾教授说，“如愿先去洗手，我把菜端出去就开饭。”
　　“好耶。”
　　黄教授日常是戴眼镜的，这会儿出来吃饭把眼镜取了下来，头发散下来，多了几分温柔。
　　他们三个人吃饭会一块聊点日常，今天的话题是明天的校园祭。
　　黄教授和顾教授很少会非常明确地表示不支持顾如愿的哪个决定，他们如果不认同，或者觉得事情需要转圜的余地，会跟顾如愿讲明事情的利弊，分析事情发生之后最糟糕的结果，如果顾如愿觉得自己能够承受并且愿意承受，他们就不会再干涉。
　　上周黄教授想起校园祭的事情，问顾如愿准备卖什么，顾如愿说了要卖卫生巾后，黄教授沉默了一会儿，只是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卖这个？”
　　顾如愿说：“就像是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物品，觉得它很好用，所以想推荐给别人，而且我还跟超市争取了折扣，她们买的价格是这个的最低价格了。”
　　黄教授又问：“只是这样吗？”
　　顾如愿想了一会儿，回答：“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我觉得我做这件事情是有价值的，比之前卖其他东西更有价值。”
　　同时，顾如愿还给黄教授展示了一下自己录好的视频。她在视频里面精心讲解了她用过的十几种卫生巾和卫生棉的感觉，一个个对比，最后说明她选择推荐这款卫生巾的原因。
　　很有条理，讲解视频原本有五分钟时间，在黄教授的建议下剪辑成了三分钟，比之前更精炼了，而且重点也更明确了。
　　黄教授是个好妈妈。
　　虽然她是个工作狂，陪在顾如愿身边的时间也不是最长，但她是个好妈妈。
　　在顾如愿刚开始来月经的时候，黄教授一项项跟她讲解月经的原因，教她怎么防护，告诉她青春期时身体的变化有哪些，比学校的生理课老师讲解得更细致也更直白。
　　一开始顾教授还有点担心这么直白地讲顾如愿会不会不好意思，后来发现自己女儿好像还没通这根筋，于是不再担心。
　　在这点上，黄教授比顾教授要更细腻，也更勇敢。
　　黄教授一直是个勇敢的女人，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她不仅自己勇敢，还认为自己的女儿跟自己一样勇敢，所以相关的生理知识她说得直白，也不怕顾如愿羞耻。
　　这也让顾如愿不像其他女生一样，在班里说自己来月经说得小声又委婉。
　　她每次来月经，唐潇潇会问，她都很直接点头，然后说：“别惹我，很暴躁。”
　　谢之慕很少问，但一直记得她月经来的时间。
　　“所以你们明天只需要在学校等超市把东西送过去，再开始摆摊？”
　　“对，我要带显示屏过去，所以妈，你的显示屏我明天要征用一天。”
　　“那边有电吗？你们拿过去别再找不到电源用不了。”
　　之前他们卖的东西一般都是做好的，还没有这种需要，黄教授特意问道。
　　顾如愿：“有，跟唐潇潇他们一块看好了一个教学楼旁边的位置，刚好可以接通教室里的电源。”
　　顾教授作为女儿的夸夸军，立刻说：“如愿现在做事情越来越周全了。”
　　黄教授眉眼一扫，顾教授立刻给她夹菜：“我老婆也是，一下就能知道什么东西需要。”
　　黄教授：“……”
　　“我爸说得对。”顾如愿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摊在椅子上摸摸自己的肚子说：“好饱。”
　　“你们明天有时间过去吗？”
　　“国庆节。”顾教授说，“全国都放假，我们也放个假。”
　　像顾教授和黄副教授他们，基本可以称为全年无休，不是学术上的事情就是学生的事情。
　　顾教授现在基本只教一门专业课，大三才上的，其余都是带博士和硕士，去年有五个硕士名额，据顾如愿听上岸的一个女生说，都快打起来了。
　　当然，这只是夸张的说法，证明顾教授有多受欢迎。
　　黄副教授要更忙一点，带大一和大二的基础课，也带硕士和博士，名额更少。
　　“真好，我还以为你们这次不能来了呢。”
　　顾如愿笑得眼睛眯起来，她是瓜子脸，眼睛很漂亮，笑起来就眯在一起，加上一对凹陷的酒窝，让人看起来就觉得很甜。
　　黄教授清楚道：“你的校园祭，我们一次都不会缺席。”
　　顾教授点头一脸认同：“就是，其他时候也就算了，你这么重要的时刻，我们肯定不会错过。”
　　几个人聊完，顾如愿会卧室写作业休息。
　　第二天早上，顾如愿起来先去找谢之慕，又去学校跟他们三个人集合。
　　吴倩如又是第一个到的。
　　顾如愿跑到她身边说：“你怎么每次都这么早到。”
　　“我比较着急，所以催着司机快点过来。”吴倩如笑着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好激动。”
　　她顿了顿又说：“我爸一会儿也会过来，他比较……呃……豪爽，你们别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我们人越多越热闹啊。对不对小谢？”
　　“对。”谢之慕点头。
　　谢之慕一如既往少言，吴倩如听到谢之慕说话，回头看了谢之慕一眼。
　　到目前为止，她跟谢之慕说的话加起来可能还没有三十句。
　　谢之慕虽然学习好，但是在班里没有担任任何职务，跟班里学生的交际只局限于他们几个人之间，并且因为谢之慕不怎么跟班里同学交流，他们问题都不会问谢之慕，更倾向于问唐潇潇。
　　但跟顾如愿在一块的谢之慕不一样。虽然跟他们说话，谢之慕语气也很正常，但还是自带几分疏离感，跟顾如愿在一块，这种疏离感却好像压根不存在。
　　似乎是注意到她在看他，谢之慕转头看向她，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吴倩如赶紧转过头，继续跟顾如愿说话。
　　谢之慕又缓缓转过头，继续看着顾如愿的笑脸。


第11章 羞耻
　　唐潇潇和马犇是一块过来的，过来没多久，超市那边的货车就到了。
　　几个人从车上把箱子和遮阳伞搬下来开始组装整理，快到九点，人陆陆续续变得多了起来，他们也正式开张了。
　　这种营业模式确实能引起不少人注意，加上他们几个人颜值都挺高，开张没多久，就有不少人驻足他们摊子前面看显示屏上面的视频。
　　吴倩如小声对顾如愿说：“好多人。”
　　顾如愿点头：“刚开始我们这种模式肯定会有人好奇，我们先摆东西。”
　　视频第一次播放完，有一个女生问：“这个真的好用吗？”
　　吴倩如正好站在前面，闻言脑袋空白了一片，求救地看向顾如愿。
　　顾如愿走到桌子前，笑着说：“我在视频里面说的是我的感受，也可能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你喜欢用哪种款式呢？”
　　女生说：“我也没用过几种，之前一直用的都是其他的，还没用过这个牌子的。”
　　平心而论，顾如愿介绍的这个牌子确实看起来就很其貌不扬。因为她自己不怎么看广告，所以也不知道这个牌子在推广这方面做得怎么样。就包装来说，它看起来就很简单，外包装除了简单的线条，再就是卫生巾的名字，长度，柔面还是网面之类的信息……除此之外，连一朵花都没有。
　　顾如愿也不是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牌子的，是后来发现其他牌子都用过，才抱着试试的心态拿了这个，没想到自此入坑，再没用过其他牌子的。
　　它的价格中等，经过顾如愿几个人的讲价，现在已经压到了最低。
　　所以女生看见前面的白色卡片上面的价格，很容易心动了。
　　“那我先拿一包。”女生说。
　　吴倩如立刻从旁边拿出一个塑料袋给她装。
　　女生皱眉，抿了下唇问：“没有黑色塑料袋吗？”
　　“啊？”吴倩如摇头，“没有。”
　　她们用的塑料袋是早上超市那边拿过来的塑料袋，都是全透明的，没有黑色的。
　　吴倩如在顾如愿耳边问：“要我们现在去买吗？”
　　顾如愿皱着眉，这个问题她之前也想过，但觉得不算什么大问题，就没跟他们说。没想到现在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
　　女生犹豫了一下，对吴倩如说：“我等等还要继续逛，提着一袋卫生巾有点尴尬，还是等我下午准备回家再过来买吧，谢谢你了啊。”
　　吴倩如笑着说：“好的，我们一直到下午六点才结束。”
　　因为刚刚的插曲，之前围在这边的女生也散了不少，只有零星的几个女生留下来买了一两包装在了书包里。之后再过来的人也是问的多，买的少。
　　黄教授和顾教授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几个人沉默地坐在原地的样子。
　　黄教授：“你们坐着干什么？”
　　顾如愿苦恼道：“最开始人是挺多的，但是因为我们的塑料袋是透明的，所以好多人都走了。”
　　“你昨天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吗？”黄教授问。
　　顾如愿沉默。
　　黄教授立刻懂了，说：“你不介意，但知道会有人介意，却没有准备。”
　　顾如愿鼓了鼓腮帮，点头。
　　黄教授点了下她的额头：“自作聪明了吧？”
　　顾如愿闷闷：“我以为不重要的。”
　　“那现在去买吗？”谢之慕问。
　　“……”顾如愿看了眼谢之慕。
　　谢之慕只说：“你要去买我陪你一块去。”
　　看出她还想挣扎一下，黄教授好气又好笑。
　　“你觉得顾客是会选其他商家，还是会就在你这里买？”
　　“这不是急需品，就算是急需品，在外面的超市也能买到，你唯一的优势只有价格，但是因为塑料袋的问题，最开始感兴趣的人已经走光了，你的优势已经没了。”
　　黄教授说的是对的，顾如愿也承认。
　　她抿了抿唇，看向谢之慕。
　　谢之慕点了点头，拉过她袖子，跟她一块去买塑料袋。
　　走远了些，顾如愿还是很苦恼：“我总觉得不应该这样的。”
　　谢之慕只回答：“那应该是什么样？”
　　“就算不是立刻接受，也不应该抗拒得那么直白那么迅速。”
　　谢之慕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动作他并不时常做，但是每次都会给顾如愿最大的安慰和鼓励。
　　因为他这个动作，顾如愿的心情确实变得平静了不少。
　　“那你想怎么做？”
　　顾如愿想了想，最终深呼吸了一下，仰头笑：“我们去买塑料袋吧。”
　　谢之慕：“好。”
　　顾如愿开启了絮絮叨叨模式：“我就是有点不甘心，总觉得不应该这样的，但我好像也没办法改变这种现象。”
　　“你想改变吗？”谢之慕问。
　　“……”顾如愿因为这个问题懵了一下，最终只是摇头，“我还没能力改变，但我觉得总有一天会改变。”
　　“既然黎明总会到来，那黑夜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现在先去买黑色塑料袋。”
　　顾如愿点头：“好。”
　　“我觉得。”顾如愿又说，“我还想买几包便利贴。”
　　“好。”
　　“我要给每个上面都贴。”
　　“好，我帮你。”
　　顾如愿笑着，走路的步调也轻快了很多。
　　“小谢，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哦。”
　　谢之慕看着她笑，嘴角也勾起笑。
　　从外面的批发店买了黑色塑料袋和便利贴，两个人回到学校。
　　顾如愿讲塑料袋放下，开始用笔在便利贴上写字。
　　——“亲爱的，你很棒。你不需要因为自己正常身体发育而感到羞耻。”
　　谢之慕说：“我跟你一起写？”
　　顾如愿用手按住自己的字，说：“你去前面当门面，我叫唐潇潇过来写就行。”
　　顾如愿的字是很整齐的学生字体，老师会喜欢的那种，谢之慕的字小时候练过，两个人当时报了同样的书法班，但是顾如愿没多少耐心，所以只练了一年就没有再练
　　不管在哪里总是有明显的明星效应，而在学校，因为顾如愿开学演讲，因为谢之慕年级第一的名声，因为唐潇潇的人气，也能吸引不少过来凑热闹的人。
　　从拿到塑料袋开始，他们总算是正式开张了，没多久就卖出去了第一单。
　　几个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接下来过来买东西的人也热情了很多。
　　马犇站在谢之慕旁边，拍了拍他的肩：“又来当门面了？”
　　谢之慕淡淡：“嗯。”
　　“刚刚你们俩出去她哭了？”
　　“没。”
　　“那怎么看起来眼睛红红的。”
　　“因为高兴。”
　　“……”马犇无语，“你觉得我信吗？”
　　谢之慕淡淡看他一眼，意思是，你爱信不信。
　　马犇一噎，说：“算了，我去帮小吴装东西。”
　　唐潇潇憋屈地坐在箱子上写便签，说：“小如愿，你不觉得我比谢之慕更受欢迎，去揽客更容易让别人过来吗？”
　　顾如愿刚写完一张，贴在一包上面，抬头：“哦，并不觉得。”
　　“没眼光。”唐潇潇懒懒笑。
　　顾如愿专心写便签，没说话。
　　“我记得谢之慕写字挺好看的。”唐潇潇又说。
　　顾如愿又写完一张，用力拍在包装上，眼神故作凶狠地盯着他，语气满满的威胁：“写不写？”
　　唐潇潇：“写，现在就写。”
　　谢之慕写字是很好看，初中还拿过书法奖。
　　顾如愿不愿意让谢之慕帮她写。
　　初中她第一次来月经，谢之慕就有点尴尬，闹得她本来不尴尬，也有点尴尬。
　　尴尬感持续到她第一次月经过去，她再没跟谢之慕提过这件事，不过谢之慕似乎已经接受了，两个人也就没再公开聊过这件事。
　　但偶然，真的是很偶然的机会。
　　顾如愿听到马犇问谢之慕：“你跟如意这么亲近，就没有过特别尴尬的时候？”
　　谢之慕的声音冷淡，但清晰：“有。”
　　“怎么解决的？”
　　“避开。”
　　“避不了呢？”
　　“……不会有这种情况。”
　　“万一有呢？”
　　后面谢之慕没再回答，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会怎么办。
　　也许因为这样的记忆，顾如愿拒绝了谢之慕。
　　她又写完一张，回头看谢之慕，他站在不远处，很快感受到身后的注视，回头看向她，露出一个笑。
　　顾如愿也笑，随后继续回头写便利贴。
　　等到下午四点，已经成功卖出去了五箱。
　　顾如愿对这个结果还挺满意的，她们跟超市谈的时候，一共拿了八箱，那时候还觉得应该卖不完，现在甚至感觉会不够。
　　越到下午，人会越来越多，他们到下午六点结束，这时候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顾如愿已经写了几沓便利贴，跟吴倩如他们一块装袋营业。
　　唐潇潇站在她旁边，一边笑一边跟她说：“咱们上次在超市分开之后，谢之慕又回来了。”
　　顾如愿点头，不以为然。
　　“你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唐潇潇又问。
　　马犇竖起耳朵凑过来听，闻言忍不住说：“我问了你们这么长时间你们都不跟我说！到底是！为什么！！”
　　吴倩如往这边看，不经意扫过唐潇潇的脸，也抿唇听。
　　“不想。”
　　顾如愿回得干脆。
　　“……”马犇心碎。
　　吴倩如转头看谢之慕。
　　谢之慕的表情依然平静，他像是时时刻刻都是冷静的，有点清高孤傲的气质。
　　回头的瞬间，吴倩如看到他手里的塑料袋，边角被攥出的褶皱。
　　下一刻，塑料袋被打开，东西被装进去，递给了来买卫生巾的女生，女生提着塑料袋走远，再看不到原来的皱褶。


第12章 羞耻
　　她低声说完，对另外一个过来观望的女生说：“如果之前没试过的话，可以先买一包试用。”
　　女生有些犹豫，等了一会儿说：“我没用过棉条，想买这一包可以吗？”
　　“当然可以。”顾如愿笑得亲切，“我帮你拿。”
　　快到六点，人没有减少，他们却没货了。
　　顾如愿跟她们解释，之后又说会帮她们争取折扣，送走了那些闻名而来的人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谢之慕去便利店买水，其余四个人坐在箱子上休息。
　　唐潇潇又问：“真不好奇？”
　　“嗯。”顾如愿说，“他想跟我说的时候会跟我说的，而且不管关于他的什么事儿，我都不喜欢从另外一个人的嘴里知道。”
　　吴倩如惊讶：“哇……”
　　顾如愿觉得好笑：“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我觉得你很厉害。”
　　“为什么？”
　　“我要是你，我肯定忍不住不好奇的。”
　　“我好奇啊。”
　　“那你……”
　　“就算好奇，我也觉得他应该自己告诉我，而不是我听了其他人说的去问他。”
　　“所以我还是很佩服你。”吴倩如说，“我忍不住。”
　　顾如愿笑：“这也不算什么。”
　　她和谢之慕的相处状态一直都是这样的，就算是青梅竹马，也并不代表要干涉到对方的所有，每个人都会有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一面，她也是。
　　马犇突然问：“小吴，你现在对我的印象是什么？”
　　唐潇潇踹了他一脚：“你怎么问这么娘的问题？”
　　马犇拍拍腿上的鞋印，继续看向吴倩如，嬉笑着：“小吴？”
　　吴倩如想了想，说：“善良，活泼，可爱。”
　　唐潇潇笑出声：“你对他的印象倒是不错。”
　　“我对你们的印象都很好啊。”
　　“是么？”唐潇潇低声。
　　吴倩如肯定点头。
　　但唐潇潇没问她对自己的印象什么。
　　顾如愿问：“谢之慕呢？”
　　“他？”吴倩如瞪圆了眼睛，“你怎么不问你？”
　　“我有什么好奇的，我对自己的定位非常准确。”顾如愿不以为然。
　　“谢之慕啊……”吴倩如皱眉想了一会儿，算是找到了一个还算准确的形容词，“我觉得他是真正的高岭之花。”
　　马犇注意到身后走过来的谢之慕，不停地朝吴倩如使眼色，但是她像是沉浸在其中，半点都没注意到，甚至有点陶醉的沉浸感。
　　“就是那种，说冷淡好像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但是说不冷淡……看着也不是不冷淡的人。感觉他就像是月光下雪山顶的一棵松柏，又皎洁，又剔透，但不会显得脆弱，因为松柏常青嘛。”
　　“呃……”顾如愿接上她的话，“很有文采。”
　　她对谢之慕的印象好像没高大上到这种程度。
　　他在别人的眼里居然这么高冷吗？
　　“咳，咳咳咳……”
　　马犇开始咳嗽。
　　唐潇潇又踹了他一脚：“干嘛呢？”
　　马犇翻白眼：“松柏来了。”
　　“……”
　　几个人霎时一静。
　　谢之慕把水杯拧开递给顾如愿，见她不接，只是眼巴巴盯着他。
　　他问：“不是渴了吗？不喝吗？”
　　“喝。”
　　顾如愿穿过时间接过谢之慕递给她的水，目光在谢之慕解开一颗纽扣的白衬衫领口处停留了一会儿。
　　他不系领带只穿白衬衫时，更年轻一些，但少了几分斯文败类的禁欲感，多了几分清爽。
　　赵青似乎没感觉到两个人久别重见的生疏，看似客气淡定的背后是多少心绪起伏，似乎除了本人之外，再没有人知道。
　　顾如愿没喝，将接过来的水杯放在桌子上，继续跟赵青说话。
　　“我本来回来的时候就打算去看你的，但是在家里待了两天反而懒了。”
　　“工作那么累，休息两天也没什么，跟阿姨怎么还生疏了？”
　　“没有，这不是回来还不去看你，有点不好意思嘛。”
　　“没事儿，”赵青说，“别说你了，之慕每次回来也都不先回家，先回学校呢。”
　　顾如愿闻言目光不经意瞥向谢之慕，他正低头喝水，表情淡淡，很容易就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在他回头前，顾如愿转开了自己的目光。
　　黄教授说：“我这个女儿，我都不一定能联系到人，有一次打过去电话，还不是她接的，是她助理接的，我还吓了一跳，以为她出什么事儿了，声音怎么变了。”
　　赵青一阵笑：“那是如愿真忙，哪儿像之慕，没事也不跟我们联系。”
　　谢教授不在意：“孩子有自己的生活，你要是闲了可以来找我嘛，我让你来学校找我你都不愿意。”
　　赵青：“我那是因为闲吗？我是想他了。”
　　谢教授：“所以你不给我打电话是因为不想我吗？”
　　顾教授笑个不停：“老谢啊，你这话说得太怨夫了，我都说不出这话。”
　　谢教授：“……就你话多。”
　　黄教授也笑：“怎么还生气了呢。”
　　几个大人说话，顾如愿和谢之慕也插不上什么话，对视一眼无奈笑笑。
　　这个笑容比起刚才自在了不少。
　　顾如愿自认面对谢之慕时心态已经调整得足够寻常，拿过菜单开始点菜。
　　两家人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她还记得，点了五个菜，又点了一个汤。
　　“我点了几个菜，你看看还要什么？”
　　顾如愿说着，将手里的菜单递给了谢之慕。
　　谢之慕接过，又点了两个甜点。
　　顾如愿注意到，没说话。
　　倒是赵青说：“我记得你不怎么吃甜的。”
　　谢之慕嗯了声：“给如愿点的。”
　　“小谢做事一直这么妥帖。”黄教授说。
　　顾如愿笑着开玩笑：“妈，你怎么这么偏心小谢，他就给我点个甜点就是妥帖了，我还点了俩个你喜欢吃的菜呢。”
　　“你见过哪家人出门吃饭不夸别人孩子只夸自己孩子的？”黄教授说。
　　顾教授：“按照你妈这说话，倒是有一种办法。”
　　顾如愿：“什么办法？”
　　“让小谢当你妈的女婿，自家人应该就不会这么夸了。”
　　“……”顾如愿哭笑不得，“爸，你出什么馊主意呢，我都有男朋友了，而且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顾教授洗耳恭听：“什么话？”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谢教授都忍不住笑了：“看如愿还像是小孩一样，跟十七八岁没什么区别。”
　　“小谢倒是跟以前区别挺大的。”顾如愿笑容开朗，“比之前成熟了点，更帅了。”
　　说着，她摁了桌子旁边的铃，很快就有服务生进来。
　　“我们就要这几个菜。”
　　服务生：“好的，请您稍等。”
　　谢之慕声音淡淡：“如愿也漂亮。”
　　顾如愿吐舌头：“夸人却还是这么敷衍。”
　　几个人都笑了，气氛轻松。
　　这会儿正是太阳快落下去，从顾如愿这个角度正好看到窗外的夕阳，照进室内有些朦胧的，像是梦里一样的橘色调。
　　门口服务生先进来上甜品和小菜。
　　赵青：“如愿刚刚说自己有男朋友了？”
　　顾如愿：“对，现在在雾城。”
　　“没跟你一块回来吗？”
　　“没有，他还有课呢。”顾如愿倒也不避着，坦言，“我这个男朋友还是个大学生。”
　　“如愿挺受欢迎啊。”赵青说。
　　“还好还好。”顾如愿笑眯眯的。
　　她笑着吃菜，说话间尽是随意的闲适。
　　赵青回头看了一眼谢之慕，见他一只手肘倚着桌子，另一只手端着水杯喝水，又回头问：“谈了多久了？”
　　“半年多一点。”顾如愿说，“谢姨，你怎么问得像我准备结婚了一样。”
　　赵青叹气：“之慕不愿意跟我说这个事儿，我好奇都没办法，听说你谈了我肯定好奇嘛。”
　　顾如愿猜测：“小谢不愿意跟你说这个事吗？可能男性不喜欢不确定的时候说？”
　　“哪儿是啊，他这么大就没谈过朋友，我上哪儿好奇去。”
　　“啊……”顾如愿抽了张纸，“这样啊。”
　　吴倩如虽然知道谢之慕的事情，但是很少在顾如愿面前说，一方面是知道顾如愿不愿意提这件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记得顾如愿说她不愿意从别人嘴里听说谢之慕的事情。
　　谢之慕倒是平静，除了捏着水杯的手指收紧了些，指尖泛白，但动作过于细微，依然看不出什么太深的情绪。
　　他从生下来就不像顾如愿一样。两个人只差了四个月，赵青生谢之慕过程很顺利，孩子也安静，让人看着就喜欢，而黄教授生顾如愿时很困难，顾如愿还容易哭闹，尤其喜欢半夜哭闹，那段时间家属楼上下都知道这俩孩子，简直天壤之别。
　　这件事对顾如愿来说并不算特别惊讶，谢之慕谈恋爱……她似乎没想过会是什么样子。她用纸擦了一下嘴角，正准备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一眼打电话的人，挂断了。
　　过了两秒，那边又打了电话过来。
　　赵青：“急事的话，如愿要不先忙？”
　　顾如愿笑了笑，捏着纸巾喝了口水，站起身说：“我先出去接个电话，一会儿菜上来你们先吃。”
　　她拿着手机很快离开包间，到一处窗口停下来。
　　打过来电话的是她男朋友。
　　“如愿？”可能是因为刚刚顾如愿挂断了他电话，唐越景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顾如愿淡淡：“嗯，你怎么这时候打电话过来了？”
　　“想你了。”唐越景的声音听着挺乖，“你想我没？”
　　顾如愿漫不经心：“嗯。”
　　“你在工作吗？”唐越景问。
　　顾如愿清了清嗓子：“没，我在外面跟我爸妈他们吃饭。”
　　唐越景哦了声，过了一会儿，坦白：“我过来找你了。”
　　“你说什么？”
　　“我想你了，所以过来找你了。”
　　“你今天不是有课吗？”
　　“请假了。”
　　“兼职呢？”
　　“也请假了。”
　　顾如愿无奈地摸了把额头，问：“你现在在哪儿呢？”
　　“森屿酒店。”
　　这个酒店顾如愿知道，是海城比较出名的情侣酒店。
　　出名，就代表着消费高。
　　“那你先去房间休息，等我吃完饭去找你。”
　　顾如愿深呼吸，说。
　　“好。”那边答应，“你什么时候吃完饭呢？”
　　顾如愿思忖了下，回复：“□□点。”
　　想到已经挺晚了，她又说：“你可以先吃个饭。”
　　唐越景：“我等你过来找我。”
　　“嗯。”
　　她没挂电话，转身，看到不远处谢之慕的身影。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一直没出声，没由来地让顾如愿有一种心虚感，但她转而想到谢之慕跟她现在最多也就算是老朋友，发小这样的关系，似乎干涉不到她谈恋爱，顾如愿又镇定了下来。
　　“那你先去吃饭，我挂了。”顾如愿说。
　　唐越景又喊她的名字：“如愿。”
　　“嗯？”
　　“我来找你，你是不是有点烦？”
　　“没有。”
　　“嗯。”听不出多少高兴的感觉。
　　顾如愿皱了皱眉：“我挂了。”
　　唐越景说：“好。”
　　唐越景跟顾如愿在一块不够自信，也没什么安全感。
　　有时候顾如愿会有点心累，但唐越景还算体贴，分寸也拿捏得不错，顾如愿就没太计较。
　　虽然说在一起半年多，但真正相处的时间并没有这么多。
　　顾如愿没时间休假，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要么有时间休息就窝在家里。
　　唐越景一般都是在她窝在家里的时候联系她，去她公寓给他做饭。
　　他手艺不错，兼职的种类很多，也学了不少东西，做饭这种事情他高中没毕业就会了，后来又在面包店兼职学了做甜点，甚至还会做衣服，凌妍一度觉得他很有灵气想跟他签约，但后来不知道唐越景跟凌妍说了什么，凌妍再没提过这事儿。
　　顾如愿挂了电话，走到谢之慕身边。
　　谢之慕说：“菜上来了，我妈让我来找你。”
　　“嗯，现在没事了，回去吃饭吧。”
　　“好。”谢之慕点头，接着，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也许是因为不习惯，一字一句说得很艰难，“你刚刚……他是你男朋友吗？”


第13章 羞耻
　　这个问题实在不像是谢之慕会问的。
　　谢之慕说完之后，似乎也觉得有些冲动，皱了下眉，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顾如愿笑了笑，顺着他的问题给了他台阶下。
　　“是，他过来找我了。”
　　谢之慕喉结滚了滚，最终也只说：“嗯。”
　　顾如愿又问：“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交女朋友？你条件这么好，应该不会找不到吧。”
　　谢之慕嗓音清澈低沉，因为跟顾如愿聊天所以柔和了几分，没有公开课里听起来那么冷淡。
　　“没遇到喜欢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说出来让我听听？说不定我身边有合适的能介绍给你呢。”
　　顾如愿依旧笑着，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
　　“不用。”他拒绝，嗓音比刚才冷了几分，似乎自己也意识到有点冷漠，抿唇，又道，“我没有喜欢的类型，要是遇到喜欢的人，会亲自告诉她。”
　　顾如愿笑着点了点头，“也好。”
　　“你呢？”他问。
　　顾如愿没明白：“什么？”
　　“你喜欢的人，有标准吗？”
　　谢之慕盯着她。
　　这个问题，比刚刚那个问题似乎还要越界。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顾如愿仰头，看着谢之慕，他漆黑的眼眸此刻深深地凝视着她，像是她这个答案很重要。
　　她笑了下，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说：“跟你一样吧，可能恰好碰到了就喜欢了，没什么固定的类型。”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包间门口。
　　谢之慕推开门，跟着她一块走进去。
　　黄教授说：“还以为你们两个人一块跑了呢，这么长时间不见回来，打电话的人就算了，怎么去找人的人也不见踪影了。”
　　顾如愿拉开凳子坐下：“你们好不容易有时间跟我吃饭，我怎么可能跑了。”
　　顾教授笑着点了点她：“姑娘，你现在连爸妈都损了啊。”
　　顾如愿吐舌头：“哪有啊，我就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菜品还是熟悉的味道，几个人边吃边聊，很快就到了七点多。
　　顾如愿没吃多少饭，只把后来谢之慕点的两份甜品吃完了。
　　黄教授：“你现在吃起甜品倒是一点都不控制了。”
　　“我在那边都不吃甜品的，不合我的口味。”顾如愿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还是这儿的甜品我更喜欢。”
　　赵青：“现在回来了以后就可以经常吃了。”
　　“偶尔吃还行，要真经常吃，我又要开始减肥了。”
　　“如愿现在又不胖。”
　　“要是看得出胖我就真该注意形象了。”
　　在公关公司工作，她又是领导，形象尤其重要，不管是外出开会还是跟公司谈工作，她代表的都不只是自己，还代表着公司的形象。
　　即使她自己并不觉得胖有什么，但世俗并不这么认为，太胖和太瘦都会引起更多的人注意，过分善意恶意的目光都令人难以忍受。
　　“如愿就算胖也好看。”谢之慕突然出声。
　　顾如愿转头笑，眼睛眯起来像月牙：“小谢现在居然比之前会说话了。”
　　“他呀，现在可比以前受欢迎多了。”黄教授说，“名声都传到我耳边了。”
　　“哦哟，不错哦。”顾如愿调侃。
　　“没有。”
　　谢之慕否认，抿了抿唇，在顾如愿面前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都是那些学生传出去的，我平时也没多张扬。”
　　顾如愿笑出声：“小谢还跟以前一样嘛，还是不习惯别人的关注。”
　　谢之慕垂眸，没说什么。
　　他安静的时候，给人一种他正在思考什么重要事情的错觉，但在顾如愿记忆里，他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闲聊了几句，赵青问：“如愿等会儿跟我们一块回去吗？”
　　顾如愿摇头：“不了，我那会儿知道他从雾城过来了，我去陪他。”
　　“看来你这男朋友很喜欢你。”
　　“我也挺喜欢他的。”顾如愿笑着说，“一会儿你们先回去，我坐地铁过去就行。”
　　“坐地铁吗？要不还是我们送你过去再回家？”
　　“不用不用。”顾如愿说，“我自己过去就行。”
　　“我一会儿回学校，可以送如愿过去。”
　　谢之慕说。
　　赵青：“你不回家？”
　　谢之慕：“回学校有点事儿。”
　　赵青：“那你完了还回来吗？”
　　谢之慕：“明天回去。”
　　谢教授趁机说：“那你正好去我那边？”
　　谢教授在学校有个宿舍，赵青偶尔会过去住，但地方并不大，东西也不全，过去住也就是一两天。
　　谢教授却觉得那边更舒服，住那边的时间比住家里的时间更多。
　　谢之慕和谢教授两个人在同一个院，相互之间也不怎么联系，院系的其他老师都觉得奇怪。
　　赵青笑：“也行，明天再回家。”
　　“如愿有时间过来阿姨这边吃饭。”
　　顾如愿笑着点头：“等我回家就去。”
　　“妈，你们还是去新校区？”
　　黄教授没说话，顾教授代替她开口了。
　　“我们去新校区，那边最近还是有点忙。”
　　顾如愿比了个OK的手势，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谢之慕也跟着站起身：“我去送。”
　　“注意安全。”
　　赵青在后面说。
　　顾如愿没在这时候说拒绝，只是两个人走出唐记，她说：“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要是有事的话，可以先过去，现在地铁人应该不太多。”
　　“我送你过去吧，不然一会儿我妈来查岗，你不在旁边我解释不了。”
　　“……？”顾如愿震惊，“阿姨现在还会查岗吗？”
　　“说是查岗可能有点过分，不过她应该会打电话问我你送没送到。”
　　谢之慕说完，拉了下顾如愿的袖子，跟着她一块走到了停车区。
　　顾如愿不至于要让他难堪，送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以前他们那么亲近，常回首，情谊依旧在。
　　两个人走到车边，谢之慕这辆车是年初买的，银灰色，挺低调的款式。
　　顾如愿被他说笑了：“你怎么还诽谤阿姨。”
　　谢之慕也笑了下：“开玩笑的，坐吧。”
　　“去哪儿？”
　　“森屿酒店。”
　　在坐上车前，顾如愿想，这样应该就算是结束。
　　从前的那些尴尬，那些难言，那些亲密，似乎到现在，已经随风消散了。
　　以后他们两个人会有不同的未来，只需要在某一时刻说一句“最近还好吗”这样的话。
　　很难讲，顾如愿的内心还有些不舍，分不清是为了过去的感情还是为了曾经的时光，可能两者都有，可能也是因为那段时间太难忘了，人只有一个青春，而她的青春的一大半都被谢之慕这个人填充。
　　所以在见到谢之慕之前，她才会有点害怕，不仅仅害怕见到谢之慕，也害怕再次见面两个人都已经变了。
　　回不去是很残忍的三个字，顾如愿无比清楚。
　　“在想什么？”
　　坐上车，谢之慕打开车内音响，见她在发呆，问。
　　他话语熟稔，似乎在他眼里，顾如愿还是没怎么变，连同发呆时的表情都一如既往，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没想什么。”顾如愿抿唇笑，“你在海大教的也是宗教学吗？”
　　谢之慕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着下颌，从顾如愿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他在车内灯下的半张脸。
　　“不是，我教古希腊哲学，偶尔也教西方哲学概论。”
　　车内灯不是白光，而是橘色灯，将他眼底的晦暗情绪照得清楚。
　　顾如愿没敢多看，如同无意问起。
　　其实保持现状就很好。
　　顾如愿忽然想。
　　她有男朋友，他们是青梅竹马，以后也可以是经常出门聚的朋友，她以后也许还会结婚，有自己的孩子。
　　而谢之慕呢？
　　也许也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顾如愿又低头笑了。
　　“笑什么？”
　　谢之慕侧了侧头，目光留意着她。
　　顾如愿嘴角的笑意依旧在：“就是想到，以后我们俩可能都结婚了，聚在一块带着小孩，我们的小孩应该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谢之慕问：“你已经准备结婚了？”
　　“啊？”
　　“跟你现在的男朋友吗？”他又问。
　　接连两个问题都是顾如愿没料到的内容，她表情满是错愕。
　　“……”
　　沉默了会儿，顾如愿皱了下眉，说：“我只是举个例子。”
　　“不过我应该会比你早结婚。”顾如愿想了想，又说。
　　她不是个特别纠结的人，高考那场意外后，她很快就想通了和谢之慕没可能，也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件事情，并且尝试去交男朋友，过自己的生活，并不会让自己的生活受到长期的影响。
　　她坚信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谁没有了谁就不能生活，尤其是爱情，虽然有黄教授和顾教授这样的模范夫妻作为父母，但黄教授和顾教授也从来没有跟她灌输过一定会遇到一个刚好合适的人在一起一辈子。
　　相反，黄教授和顾教授的教育方式非常开明，在顾如愿上初中之前就开过一次家庭会议。
　　两人一致认为，青春期对性和爱的懵懂和好感都很正常，不需要害怕，也不需要太好奇，因为这都很寻常。
　　黄教授当时说：“如果你交了男朋友，也不用藏着掖着，你只要继续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因为谈恋爱就影响自己的学习生活，一段好的感情一定会让你不停地朝上走，但是如果你因为恋爱关系而感到痛苦，那就及时止损，因为你要先爱护好自己，才会有能力去爱护一段感情。”
　　顾如愿最初并不以为然，后来却奉为真理。
　　夫妻都会因为各种事情分开，何况是其他关系。
　　从这方面来说，她更偏向于体验派生活家。
　　生命中所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是经历，她只需要安然接受，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都是经验，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反正她只活这一次。
　　谢之慕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喉结滚了滚：“是吗？”
　　“嗯……应该是吧，毕竟现在你还没女朋友，而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你很喜欢他？”
　　“当然是喜欢才会在一起。”
　　几乎是话赶话，顾如愿说完，皱了下眉，只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谢之慕也没再说话，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就到这边吧。”
　　顾如愿说。
　　不远处森屿酒店四个大字在黑夜中亮着。
　　谢之慕嗯了声，却没依言停下来，而是开到了酒店门口的停车区。
　　“我下去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顾如愿一边开车门一边说。
　　谢之慕：“有点口渴，我去买瓶水。”
　　顾如愿不至于自恋到认为谢之慕是要送她，点头：“前面就有便利店。”
　　从车上走下去，远远的，顾如愿看到唐越景站在酒店门口。
　　他的目光也正看着她，看了两秒，跑了过来。
　　顾如愿皱了下眉，想到唐越景容易多想的性格，主动走到他身边说：“刚刚送我过来的是我发小，跟我从小邻居。”
　　谢之慕颔首，一派冷然的气质，话也简洁：“你好，谢之慕。”
　　唐越景下颚紧绷，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宣示主权般说道：“唐越景，如愿的男朋友。”
　　谢之慕嗯了声，也不再说什么，只对顾如愿说：“我去买东西了，你如果要晚上跟他在外面逛，注意安全。”
　　顾如愿道谢：“嗯，我知道。你不是还要回学校，我们也先上去了。”
　　谢之慕没再停留，点了下头就大步离开了。
　　两句话，唐越景想。
　　只跟谢之慕说了两句话，他却感觉自己落了下乘。
　　看着谢之慕的背影消失，他回头，顾如愿正低着头回消息。
　　发消息的是赵青。
　　【如愿：刚到酒店，小谢一会儿就回学校了。】
　　【青青花坊：把你送到就行，那你跟男朋友腻歪，阿姨就不打扰你了[挥挥]】
　　顾如愿会心一笑，收起手机，问：“吃过晚饭了吗？”
　　唐越景摇头：“还没，你陪我去吃好不好？”
　　“嗯。”她又问，“你想吃什么？”
　　如果是在雾城，顾如愿不会这么纵着唐越景，但他好不容易用自己不知道攒了多久的钱过来找她，顾如愿想多顺着他一点。
　　唐越景问：“我对这边不熟悉，你以前过来都会吃什么？”
　　顾如愿：“这边有一家炒河粉还不错，你吃吗？”
　　唐越景：“吃。”
　　唐越景笑了，他笑起来跟谢之慕笑的感觉差距还是很大的。
　　谢之慕平时就一副清风明月样，笑起来也没接地气多少，而唐越景笑起来却显得很日常，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人脸上，见到的人都忍不住感到年轻真好。
　　顾如愿没觉得唐越景跟谢之慕有多像，也没有把唐越景当成谢之慕的这种感觉。
　　只是恰好在看着唐越景的背影时，心动了片刻，所以心软同意跟唐越景交往。
　　唐越景占有欲挺强，虽然平时不怎么表现。顾如愿了解他，跟他相处这么长时间，不可能完全不清楚他的性格。
　　这点占有欲在她的接受范围内，两个人是情侣，偶尔的占有欲也算是情趣。
　　两个人走到店里，唐越景问：“你吃过了吗？”
　　顾如愿点头：“我刚吃了过来的，你只给自己点就行。”
　　唐越景点了自己的饭，拿着票走到座位上。
　　这会儿已经挺晚了，店里人不多，零散坐着的几个人要么是刚加班结束的互联网民工，要么是附近工地干活的民工。
　　顾如愿神思飘着，眼睛不聚焦，明显在发呆。
　　“你们俩很熟吗？”
　　唐越景突然问。
　　“什么？”
　　顾如愿没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你发小，你们很熟吗？”
　　“我们一块长大的，而且他家就在我家隔壁。”
　　这样的关系，说不熟明显存在撒谎的嫌疑。
　　“那你们……”唐越景没问出口。
　　顾如愿皱了下眉，说：“只是发小。”
　　唐越景闷闷道：“哦。”
　　顾如愿解释：“你别多想，这次吃饭是我们两家人一块吃的，他正好要回学校找东西所以才送我过来。”
　　“他那样的人，应该很多人喜欢吧。”
　　唐越景又说。
　　他话语间难掩羡慕，那样的气质和风度，是他没有的。
　　他看到谢之慕，很难不产生自惭形愧的感觉。
　　“你也挺好的，不然我也不会跟你在一块。”
　　“但是……”
　　“不许说了。”
　　“我……”
　　“嗯？”
　　“哦。”他还是闷闷的。
　　“你过来找我，就为了讨论我发小有多少人喜欢？”
　　顾如愿见他略有些阴郁的模样，开玩笑道。


第14章 羞耻
　　唐越景抿了抿唇，光洁面庞在店里的白炽灯下更显得苍白，唇又红得厉害。
　　“我没。”
　　他话语依旧有隐隐的不甘，却不再继续说了。
　　“一会儿想出去逛还是我们回酒店？”
　　“跟你一起逛。”唐越景说，“你是不是也很久没在这边逛过了？”
　　顾如愿点头：“我已经两年没回来了，回来就一直在休息。”
　　“你想去哪儿逛？”她又问。
　　“你以前上学周末常去哪儿逛？”
　　“我周末一般都用来睡觉了，以前倒是跟我爸出去逛，但我爸是路痴，带我去一次的地方都去不了第二次。我妈比我爸忙，跟我出去的机会不多，在家里的时间比出去玩的时间多。后来跟同学一块出去，都是逛商场买东西，不怎么逛其他地方。”
　　初高中大多数同学都是海城人，对海城也没有外地人那么喜欢打卡网红地，所以顾如愿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海城人，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把海城的景点逛完。
　　“叔叔居然路痴吗？”唐越景觉得有点好笑，“我还没见过路痴。”
　　顾如愿想到顾教授，笑得眯起了眼睛：“他路痴很严重，我小时候跟他出门，差点让我妈报警。”
　　唐越景也跟着她笑。
　　他很少会有这样单纯的快乐，记忆中小时候伴随着他的都是他妈和他爸的争吵，再后来他妈病了，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兼职，就算不兼职，也没时间出去逛。
　　这会儿正好饭上来了，唐越景开始狼吞虎咽。
　　他在飞机上吃了飞机餐，但是味道一般，也没有吃多少，到了这边也没吃饭，到酒店坐了一会儿就开始等顾如愿过来。
　　顾如愿抽了张纸递给他，“你慢点吃。”
　　“之前没开始吃还没感觉到，现在感觉好饿。”
　　“我不是让你自己先吃点东西嘛，要是我跟家里人吃饭过来得迟，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唐越景只是憨笑：“也没有等很久，我准备九点等不到你就去吃饭。”
　　顾如愿看了一下时间，现在也差不多是九点。
　　她有戴手表的习惯，因为不太喜欢看手机——除非回消息。
　　她的手表也是凌妍设计的，独一无二，小表盘，有精致雕花和镂空设计，碎钻点缀，很漂亮。
　　“慢点吃，这边好像有夜市，我们一会儿可以过去逛逛。”
　　森屿酒店属于后来开发的区域，附近大都是高楼大厦，要走到夜市得至少半小时。
　　“嗯好。”
　　不过不太巧，还没几分钟，外面就下起了暴雨。
　　唐越景和顾如愿在店门口站了一会儿，相互对视一眼。
　　“跑吗？”
　　唐越景笑着问。
　　雨点很大，路上有大小不一的水洼，顾如愿看过去，皱了下眉。
　　她今天穿的衣服有点透，又是浅色，裤子也是薄款，一会儿湿了会很难受。酒店没有换洗衣服，现在去买新衣服也不实际。
　　她没说话，不远处有个人影模糊地走过来。
　　大约十秒钟之后，在店招牌的灯下，顾如愿终于看清了这个人影。
　　——是谢之慕。
　　他举着一把巨大的黑伞站在雨里，店招牌的灯只能招到他的下半张脸，留下些阴郁的影子，凛冽线条被光线勾勒得淋漓尽致。他一直是好看的，只是在气质的加成下，更多人会误以为他的长相没有过分优秀。
　　手肘挂着肩略显厚实的衣服，手里抓着另一把伞。
　　“你怎么过来了？”
　　顾如愿有些好奇，看着谢之慕的目光都有略微的惊奇。
　　谢之慕清隽身姿隐没在夜里雨里，站在顾如愿面前，伞微微斜倾，确保伞上的雨水不会被重力拉扯到勉面前的人身上，扯唇：“走到中途下雨，来给你送伞，你不喜欢淋雨，而且一淋雨必感冒。”
　　这些都是事实，谢之慕会记得她并不算特别意外，但……
　　顾如愿有些难言。
　　谢之慕在做什么？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唐越景咬了咬牙，略有些气愤，对比刚刚顾如愿的犹豫，仿佛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的手指还跟顾如愿的手指紧扣在一起，力气越来越大几乎到了嵌入的地步，梏得顾如愿骨节发疼，可现在并不是解释的好时间。
　　谢之慕……
　　她皱了下眉，等了一会儿眉头又松开，笑了笑：“谢谢，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你还记得，我都准备跟唐越景跑回去了。”
　　很客气，也立刻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唐越景扣着她的手指终于松开了些力道，周围的温度骤降，顾如愿站在门口略略打了个冷颤。
　　唐越景没穿外套，从雾城过来也只是为了见顾如愿，他已经买好了明天下午的机票。
　　顾如愿很少跟他说她以前的事情，虽然两个人在一块话都很多，但他依然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个发小。
　　而现在看来，两个人似乎还不止是发小这么简单。男人话语间的熟稔和关照，早就超过了朋友的本分，让他不得不在意。
　　他心里泛起酸意，却勾起嘴角：“如愿说得没错，谢谢哥哥了。”
　　谢之慕没理他，只是把手里的衣服和伞递给顾如愿。
　　“拿着吧，我等会儿去学校。”
　　顾如愿跟他对望了会儿，动了动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指，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
　　“谢谢。”她又说。
　　她其实很不想跟谢之慕说谢谢。
　　好像会让两个人之前的情谊，因为这声谢谢变得模糊而简单。
　　她接过谢之慕手里的伞，但没要衣服。
　　“我没那么冷，而且这边跟酒店只有几步路，我和唐越景很快就走到了。”
　　谢之慕喉结滚了滚，垂下眼睑，也没强求。
　　“好。”他还有些话想要叮嘱，可是在唐越景面前，他还是不愿意让顾如愿为难。
　　“我先走了。”
　　他没再停留，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说话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十分钟，但这十分钟对三个人来说，却是完全不同的。
　　顾如愿手指拿着那把伞，低头盯着看了一会儿，抬头对唐越景笑，眼睛眯在一起像月牙：“跑吗？”
　　唐越景肉眼可见地情绪高了，嘴角也因为顾如愿这句话而高高扬起，又忍不住担心：“你不会生病吗？”
　　顾如愿摇头：“没事，回去及时洗澡就好。”
　　“好，那我们跑？”
　　唐越景牵着她的手，语气难掩激动。
　　顾如愿点头：“好。”
　　“我数三二一，然后我们一起跑？”
　　唐越景握紧了顾如愿的手指，“三——跑！”
　　顾如愿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扯入雨中，被迫跟着他的步伐不停地往前跑。
　　雨还很大，打在两个人紧握的手指，间或摩擦的肩膀，因脚踩在地上而溅起的水打湿了两个人的裤腿，水滴顺着发丝从发梢滑落，零七八碎地浸湿她的上衣。
　　唐越景回头看她，嘴角的笑意是独属于年轻人的肆意和朝气，顾如愿看着他，鼻头略有些酸。
　　到酒店，两个人已经湿透。
　　唐越景拥着顾如愿走进酒店，赶着她去浴室洗澡。
　　这边没衣服，顾如愿有一点点洁癖，不太喜欢用酒店的东西，到这时候又没办法。
　　她倒没有埋怨谢之慕的意思，他也是好心，只是这好心在她和唐越景两个人的感情面前，显得十分多余和恶劣。
　　她不愿意将谢之慕的用意想得太阴暗，速度很快冲了个澡，关掉淋浴的那一瞬间，也同时关掉了她漫无天际的想法，穿着睡衣从浴室走出去。
　　酒店的热水壶正烧着刚刚拆开的矿泉水，唐越景着急地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手机是淡青色外壳，是她的。
　　她抬眸看过去，一边擦头发一边问：“你用我的手机了吗？”
　　她的手机密码很简单，唐越景也知道，而且她手机里没什么秘密，也没必要瞒着。
　　“没。”他解释得迅速，缓了缓语气又说，“我看见没电了，准备找充电器充上。”
　　顾如愿没深究，随意点了下头，从柜子里找出吹风吹头发。
　　唐越景给手机充上电，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里的吹风给她吹头发。
　　酒店有挺大一面镜子，全身，足以容纳两个人，唐越景给她吹完头发，搂着她的腰，下巴磕在她肩头。
　　“如愿。”
　　他嗓音缱绻，略有些引诱的意味。手指不规矩地要解开她绑住的浴巾。
　　顾如愿笑着歪头跟他的额头撞了一下，转过身亲了一下他嘴角：“早点睡。”
　　唐越景还有些不甘心，拉住顾如愿的手：“你不愿意吗？”
　　“我不想在这儿。”顾如愿说。
　　她的眼睛很漂亮，也很会说话，这会儿跟着她的情绪一块诉说着不愿意。明明笑起来像月牙的一双眼睛，这会儿清凌凌地看着他，甚至给他一种冷漠的错觉。
　　唐越景原本的好心情因为顾如愿的拒绝立刻荡到了谷底。
　　“你先睡，我去洗澡。”
　　他说完，往浴室走，走到中途又说：“我给前台打了电话让他们送感冒药过来，一会儿敲门你开一下。”
　　顾如愿点头。
　　等唐越景进了浴室，她叹了口气。
　　不愿意在这儿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她自己跨不过心里的砍。
　　跟之前的任何一任男朋友都没有过，也因为这个原因，很难保持长久的男女朋友关系。
　　说起来，唐越景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是之前几个男朋友里面时间最长，感情最稳定的。
　　她交这么多男朋友，未尝不是在找一个人打开她的心结，只是她还来不及打开心门，那个人就已经等不及了，故事也就只能就此结束。
　　想了一会儿，听到敲门声，顾如愿去开门，接过感冒药。
　　吃了感冒药，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后来模糊听到浴室门开关的声音。
　　时间已经不早，她模模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唐越景已经在洗漱，她从床上坐起身也去洗漱间。
　　唐越景：“醒了？”
　　“嗯。”
　　顾如愿嗓子有点哑，鼻子也有点堵，咳嗽了一声，又应了一声：“嗯。”
　　唐越景摸了摸她额头，担忧的神情抵挡不住：“好像有点烧，昨天吃药了吗？”
　　顾如愿点头：“吃了。”
　　“我给你烧水，你先洗漱。”
　　唐越景从洗漱间走出去，顾如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打了个哈欠。
　　顾如愿洗漱完，唐越景已经烧好了水，递了杯子和药给她。
　　“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家休息，我今天自己回去就行。”
　　“你今天就回去吗？”顾如愿双手捧着杯子吹上面的热气。
　　唐越景嗯了声，坐在她身边，“嗯，这次过来得匆忙，而且只请了一天假，定了下午四点半的机票。”
　　“我去送你吧。”她说。
　　“不用。”唐越景摸了摸她的脸，“我一个人也行，下次放假再过来找你。”
　　顾如愿点点头，有点愧疚。
　　不管怎么说，唐越景过来找她，她却没能让他开心点，都有点心里过意不去。
　　“等我这边工作落定了，过去找你。”
　　唐越景笑：“你这么忙，还是我找这边的工作过来拿找你比较实际。”
　　顾如愿想了想：“也可以啊，你要是过来我们就在你公司附近租房子。”
　　“水不烫了，吃药。”唐越景说。
　　顾如愿吃了药，还有些困，精神也不算好。唐越景让她自己再睡会儿，然后在她旁边打游戏。
　　两个人在十一点半退了房子。时间还早，两个人去吃了顿饭，到两点多，因为这边距离机场路程有接近一小时的路程，唐越景要提前过去。
　　顾如愿想去送唐越景，但唐越景一直说他一个人去就行，让顾如愿回家休息。他本来还想送顾如愿回家，但时间赶不及，只好放弃。
　　顾如愿确实头重脚轻没什么精神，跟唐越景分开后，她拿出手机叫车，看到了好几个电话，都来自吴倩如。
　　她以为有什么急事，回拨过去。
　　“怎么了？”
　　吴倩如语气夸张：“如愿，你怎么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失踪了打算寻人启事呢！”
　　顾如愿轻咳，嗓音闷闷：“感冒了，躺了会儿，刚起来。”
　　“嗯？”吴倩如不可思议，“你昨天淋雨了？”
　　顾如愿语气虚软：“嗯。”
　　“你现在在哪儿？”
　　“玉霖巷。”
　　“我也在这附近，你等等，我过来接你。”
　　挂了电话，顾如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昨晚下了雨，今天也不是晴天，阴沉沉的乌云挡住了太阳和蓝天，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吴倩如来得很快，见顾如愿站在路标旁边，哭笑不得地走到她身边。
　　“怎么弱成这样，看着像是过来一阵风你就能被吹散了一样。”
　　顾如愿被她逗笑了：“哪有那么夸张，只是普通感冒而已。”
　　“走吧，我带你回家。”吴倩如牵过她，无奈道。
　　“你把我送回家就行。”
　　“那可不行，你一个人在家里没精神不吃药病什么时候才能好？我爸不在，最近都是我一个人在家，你跟我住我还能照顾你。”
　　吴倩如说着，拉着她上车。
　　顾如愿无奈地笑，歪着头靠在椅背上。
　　“对了。”她说，“你昨天不是跟老谢吃饭吗？怎么现在在这边？”
　　顾如愿抿唇，皱了下眉，说：“唐越景过来找我，我昨天吃完饭就过来这边了。”
　　“哦——”吴倩如拖长音调，好像懂了什么。
　　顾如愿扭头：“没有，别想。”
　　吴倩如遗憾轻啧，“你昨天过来没开车？”
　　顾如愿：“限号，我昨天去唐记都是坐地铁。”
　　“那你怎么从唐记过来的，这边可不近。”她说，“也是坐地铁？”
　　“不是。”顾如愿说，闭了闭眼，“谢之慕送我过来的。”
　　“……”吴倩如一瞬间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说，“牛还是你牛。”
　　作者有话说：
　　下本开《以爱谋生》，求个收藏！
　　[破镜重圆/都市-校园-都市]
　　苏涟和黎熄再见面是在京城最大的欢场，他刚回国，朋友为了给他接风包了场。
　　苏涟穿着白底藏蓝勾边旗袍被经理领进去，一眼看到了他。
　　半明半昧灯光下，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打火机，抬眸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扯唇：
　　“她，我要了。”
　　说完，不等她走到他身边，黎熄站起身拉着她走出包间，一只手捏着她下巴，语调又恨又怒：
　　“缺钱？不如跟了我。”
　　…
　　两人在一起后的某天，黎熄陪苏涟回松城整理旧物。
　　苏涟在她高中的课本上看到了当年黎熄写给她的告别。
　　——“梦中吻你，我的爱人。”
　　...
　　“为了爱，我从死亡中醒来。”
　　——从前看到不记得出处但觉得很适合这本书的主题的一句话。
　　如果有人知道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会发红包。
　　最简单的语言，写最有张力的情节。
　　如果没成功......就当我没说x
　　...
　　求收藏《春逝》！！
　　全文15w字，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次性放到完结。
　　[婚恋文]
　　对尤溪来说，和裴锐的婚姻是她防御孤独的壁垒，她竭力从这段仅仅搭伙的婚姻中汲取爱意，如同在水中呼吸的鱼。
　　而对裴锐来说，这段婚姻是他妥协的结果，如果顺利，他们会这样平淡地过一辈子。
　　可惜鱼最终死在水里，而生活，也从来不是一帆风顺。
　　......
　　某个看不到月亮的深夜，裴锐失眠从卧室走到书房，看到了尤溪落下的笔记本，半本的会议笔记，偶有思想抛锚写下的碎语。
　　最后一页却只有一句话——
　　“春天很快过去了。”
　　裴锐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便利贴，写上了一句话，贴在这句话后面。
　　——“但还会再来。”
　　倘若他日相见，我将何以致意？
　　以沉默，以眼泪。
　　——拜伦《春逝》
　　[一段错位的爱情。]
　　[1v1/非双初/婚姻文/慢热/开放式结局]
　　[写作中的不足是作者笔力不够，可以温和指出，拒绝人身攻击，感恩。]


第15章 羞耻
　　顾如愿皱了下眉, “我跟唐越景解释过了，和谢之慕只是发小。”
　　吴倩如忍不住笑：“他相信了？”
　　“嗯，我跟谢之慕这么长时间不见, 在他面前也没提过谢之慕。”顾如愿回忆了一下昨天唐越景的表情, “ 他昨天虽然有点吃醋，不过很快就没说什么了。”
　　“那还行, 要是吃醋也好解决, 你跟老谢本来也没什么。”
　　“嗯。”顾如愿声音很低，整个人病恹恹的。
　　吴倩如转头看她一眼，又说：“你这么漂亮这么优秀, 就算有一两个情敌又怎么了, 这证明我们家小如愿人见人爱。”
　　她说着，伸手摸了一下顾如愿的脸, 滚烫的触感让吴倩如立刻皱眉。
　　“这么烫, 你要不先睡会儿？还是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 我睡会儿就行, 早上吃了药。”
　　顾如愿头疼得厉害，歪头闭上眼睡了过去。
　　等顾如愿再醒来，睁开眼看见吴倩如正坐在车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一边玩手机，一边表情动作非常丰富。
　　“咳, 咳咳——”
　　顾如愿嗓子有点哑, 坐直身体, 问：“现在几点了？”
　　吴倩如放下手机, 拧开车旁放的保温杯：“喝点水。”
　　顾如愿接过, 小口地喝了点。
　　“五点了。”
　　吴倩如说。
　　顾如愿点头, 拿出手机看消息, 果然唐越景给她发了不少消息，还给她打了三四个电话。
　　五点，这时候唐越景应该已经上了飞机，顾如愿只给他发了消息。
　　【如愿：那会儿在睡觉，落地平安回消息】
　　吴倩如：“下午想吃什么？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啊，为了你我就回去找了杯水，都没吃什么，怕你中途醒过来。”
　　她车里没有保温杯也没有热水，这个保温杯是她倒这儿之后专程下车拿的。
　　顾如愿收起手机，又喝了一口水，“你回去不锁车就行，我也不是第一次去你家。”
　　“是噢。”吴倩如拍了拍脑袋，转而反应过来，“不对，我明明是为了关心你，你居然不领情？？”
　　顾如愿笑笑：“好啦，你应该很饿了，我们先进去。”
　　“好哦，我坐得腿都僵了。”
　　吴倩如下车，拉着顾如愿一块走进别墅。
　　她家的别墅是独栋，一共一千多平，她爸会偶尔过来住，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天南海北地跑。
　　从别墅走进去最明显的是游泳池，做成了一个长方形，在长的部分，左右两边各有两个半圆。
　　“对了，我现在每天晚上的固定运动就是游泳。”
　　吴倩如一边走一边说。
　　“挺好的啊。”顾如愿依旧病恹恹的样子，话也不太走心，甚至可能没思考就说出口了。
　　两个人走到客厅坐下，落地窗能看到一半的游泳池和满眼翠绿的植木。
　　她是高三才开始学的游泳，下定决心要在人生最重要的高三到来之前减肥。
　　高一被嘲笑觉得难过，也没没想过减肥，高三之前，她突然在一个下午对顾如愿说：“如愿，我想减肥。”
　　顾如愿问：“为什么？你现在也不算胖啊。”
　　吴倩如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就想变得更漂亮一点。”
　　“你现在也很漂亮。”顾如愿不相信她。
　　吴倩如眼眶含着泪，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真的没有别的原因，我就是想减肥。”
　　顾如愿没再问，摸了摸她的脸，说：“可以试试游泳，我也是初三中考完游泳减肥的。”
　　吴倩如点点头。
　　这时候还没放假，吴倩如回家就跟她爸说了要学游泳，她爸大手一挥，决定将自家花园前面挖个坑给吴倩如学游泳，并高金聘请了个私教。
　　问题就出在这个私教上。
　　这个私教是个男人，是个长相正派，甚至十分老实，但是手脚不太老实的男人。
　　吴倩如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她发育好，所以在教的时候总是不小心蹭到，也没敢说什么。
　　但后来接下来的每一天，私教开始变本加利地触碰她。
　　吴倩如虽然是个土豪的女儿，但性格一点都不强势张扬，甚至有点包子，这件事情她只偷偷告诉了顾如愿，表情苦恼还夹杂着哭腔。
　　顾如愿给她出主意：“我明天跟你一块过去，你就说我是你同学，也想学游泳。”
　　吴倩如答应了。第二天，私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想跟我学游泳也行，我先跟你给她示范一下。”
　　他的动作甚至比之前还要夸张，表情又猥琐，顾如愿强忍着恶心录像，暗暗咬唇下内侧的软肉。
　　顾如愿拿出手机，说：“我怕我学不会，录个像。”
　　私教听到，也没多想，大约是之前得手过太多次，所以只是非常任性地点了点头，甚至说：“你可以站近一点拍。”
　　顾如愿拍完全程，终于一脚将刚从游泳池出来的私教又踹了下去，说：“你算是什么垃圾，居然还好意思收钱当私教，我这个视频如果发出去，别说当私教了，等着坐牢吧！”
　　别墅不仅有她们两个人，还有保安和厨师，所以这个私教没能敢太放肆，只能狠狠地放狠话：“你们等着！”
　　顾如愿将视频保存，发给吴倩如，叮嘱道：“你把视频发给叔叔，让他报警，这样私教就能得到惩罚了。”
　　吴倩如抱着她痛哭：“真的太感谢你了，我都不知道如果我没有你要怎么办呜呜呜……”
　　顾如愿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声音温柔且坚定。
　　“好啦，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没事，都是那个人的错，知道了吗？”
　　吴倩如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说：“我会把视频发给我爸的。”
　　顾如愿帮她擦眼泪，一边说：“没事没事，以后我教你游泳，我包教包会！”
　　这件事情最终还是没有曝光，也没有报警或者起诉。
　　吴叔叔看事情比较全面，但很固执。如果是其他时候倒是还好，但是在泳池里，这件事情的舆论到时候肯定会不那么好听，即使吴倩如没错，但也会有人因为这件事情去责怪她。
　　不过私教他已经处理过了，以后他也别想在行业内接到活，更别说出头，之前的课时费也全部收回来。
　　虽然处理结果对当时满脑子快意恩仇的顾如愿来说，相当不满意，但她也不能强求吴倩如报警，跟私教对簿公堂，这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跟吴倩如吃过饭，顾如愿又吃了吴倩如拿给她的感冒药，很早就回房间休息了。
　　她生病很容易没精神，但是不经常生病，在这次感冒之前，她大概有两年多没生病了。
　　第二天，她精神稍微好了点，吴倩如日常睡到中午起床，过来喊她吃饭。
　　自从大学毕业，她就每天在家里躺平，闲下来的时间出去旅游或者去找顾如愿玩，生活非常自在悠闲。
　　“我先下去了，你收拾好下来吃饭噢。”
　　吴倩如打着哈欠揉了揉头发。
　　等顾如愿下去，她咬了一口手里的面包，一边说：“我下午要出去一趟，你跟我一块出去还是在这边休息？”
　　顾如愿虽然比昨天好点，但还是恹恹的，摇头：“我还是在家里休息吧。”
　　要是平时，她多半会答应，无奈现在身体不允许她任性。
　　“也是，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给你带你喜欢的那家甜品。”
　　“你要去唐记？”
　　“对啊，我不是跟你说我相亲嘛，不过我们是朋友啦。”
　　吴倩如笑着挠了挠头，“正好帮他当挡箭牌，这样我们俩接下来就能平静一段时间，不用被安排接下来的相亲活动了。”
　　“……整挺好。”顾如愿由衷佩服。
　　吴倩如笑个不停，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凌妍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她点了接听。
　　“在吃饭？”
　　凌妍刚吃完饭，才有时间给她打电话，两个人聊天说起来比跟凌妍聊天还要频繁。
　　顾如愿一忙起来就没有心情和时间跟朋友聊天，更需要时间自愈。
　　“对啊，刚醒来。”吴倩如把手机放在自己和顾如愿中间，“如愿也在，我们在一块吃饭。”
　　凌妍挑眉：“如愿在你家？”
　　“是啊，她昨天淋雨感冒了。”吴倩如说。
　　顾如愿给她打了招呼：“现在好点了。”
　　“你多久没感冒了，居然在昨天感冒。唐越景不是去找你了吗？我还以为你们有点什么事儿呢，说起来我今天早上见到他，看见他脸上有伤，在那边打架了？”
　　凌妍满脸八卦的笑意。
　　顾如愿却皱起了眉：“唐越景受伤了？”
　　凌妍挑眉：“你不知道？”
　　“我跟他分开的时候，他脸上还没有伤，而且他来的那天下雨了，我们在外面没伞，跑到酒店，第二天我就感冒了，也没陪他出去逛，下午他是一个人去的机场。”
　　顾如愿回忆了一下，确认没有什么打架的情节，转而问：“你没问他是怎么伤的吗？”
　　“我问了，他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凌妍耸肩，笑着吐槽，“谁摔跤能摔成那样啊，找理由都这么不走心。”
　　“唐越景居然会打架……”吴倩如十分不可思议，表情同样震惊，“但应该也不是为了如愿啦，他在这边呆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一天，何况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如愿在一起，可能是跟学校同学闹矛盾了也说不定呢。”
　　“也对，是我想多了。”凌妍无所谓道，“不过他叮嘱我别告诉你，可能怕你看到会担心。”
　　顾如愿面无表情得吃了会儿饭，等吴倩如跟凌妍又聊完，收拾东西离开，才回到卧室给唐越景打视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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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对裴锐来说，这段婚姻是他妥协的结果，如果顺利，他们会这样平淡地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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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16章 羞耻
　　第一个电话打过去, 视频转成了语音。
　　顾如愿挂断了电话，发消息。
　　【如愿：视频，马上】
　　一分钟后, 那边主动打过来了视频。
　　唐越景的面庞出现在屏幕里, 男生光洁的面庞嘴角和眼角都有青紫伤痕，虽然依旧帅气, 但略显狼狈, 眼神有些闪躲，抿着唇有些无措的样子。
　　“怎么回事？”顾如愿问，语调平静, 但隐隐又些强势的意味。
　　唐越景低了下头, 揉了揉头发，似乎像挡一下自己的伤口, 但伤口并不在一处, 也没办法遮住, 顾如愿仍旧一眼就能看见。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无用功, 他放弃了遮挡的动作。
　　“就，没注意摔了一下。”
　　顾如愿皱眉，再次问：“不愿意告诉我？”
　　唐越景挫败地抿着唇, 最终说：“是打架的。”
　　“跟谁，在哪儿, 为什么？”
　　这问话方式仿佛教导主任, 严厉又不容置疑。唐越景第一次见到股如愿这个样子, 莫名有些悚, 耸拉着肩膀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唐越景苦恼, “不能不说吗？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可以, 但是你这样很危险。”她还不至于到逼问的地步, 何况唐越景平时都挺正常，这一次的事情也可以看做是意外，但就算是这么想，顾如愿也不愿意让唐越景这么轻易就蒙混过关，至少不能完全不重视。
　　唐越景过了一会儿，说：“对不起，没有跟你说。”
　　“我不赞成你打架，如果你是初中生或者高中生，我可能会劝你，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用暴力才能解决的。但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唐越景，我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从警察局听到你的消息。”
　　唐越景沉默了一会儿，乖乖保证：“真的不会有下一次了。”
　　顾如愿跟视频里的他对视了一会儿，才问：“涂药了吗？”
　　唐越景继续乖乖点头：“涂过了。”
　　顾如愿低声嘱咐：“洗脸的时候用毛巾擦，别沾水，小心感染。”
　　因为顾如愿的关心，唐越景嘴角再次勾起笑。
　　“我记住了。”
　　顾如愿点点头，又关心问：“吃过饭了吗？”
　　“刚吃完，现在准备去上课。”
　　“那你去吧，我再睡会儿，感冒还没好全。”
　　“好，我国庆放假去找你。”
　　“行啊，到时候你可以过来多住两天，我带你出去玩。”
　　顾如愿笑着跟他说完，看见他已经走进了教室，说：“那你上课吧，我挂了。”
　　“好，你多休息。”
　　“嗯。”
　　顾如愿说完，挂断了电话。
　　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随后又吃了药睡了几个小时，在下午六点多醒过来，下楼见吴倩如正在整理一天的战利品，旁边站着跟她一块过来的唐潇潇。
　　“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都搬在楼上第三个卧室。”
　　她站在原地指挥着用人动作，一边拆其他的东西，其余的包装盒全都放在旁边。
　　唐潇潇闲散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两条大长腿交叠，被黑色休闲裤包裹着，时不时抬头看吴倩如一眼，再次抬眼的瞬间，正好瞥到了从楼梯走下来的顾如愿。
　　“好久不见啊，大忙人。”语调懒散地调侃。
　　顾如愿呵呵笑了下：“ 唐笑笑，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损？”
　　吴倩如从战利品堆里走出来，拉过顾如愿，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对比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温度。
　　“好像比之前温度低了点，你感觉怎么样？”
　　顾如愿点头：“没昨天那么难受了。”
　　“那就好那就好。”吴倩如笑着说，“我还给你买了东西，你快来看。”
　　吴倩如逛街从来不会少了顾如愿的份，顾如愿拒绝过几次，但吴倩如每次都是“我知道了，下次还敢”这个态度，顾如愿后来索性不说了，吴倩如送，她也送，开开心心。
　　“你们俩一块过来的吗？”顾如愿问。
　　唐潇潇挑眉，看着吴倩如说：“你没跟她说？”
　　吴倩如“啊”了声，挠头，不太确定地说：“我记得我说了，我跟你相亲的。”
　　唐潇潇不信她，笑了声：“我是唐记的二公子。”
　　“……”
　　这件事情，顾如愿还真不知道。
　　他们几个人关系虽然亲近，但是都是因为同学和从小的关系，很少会提及家里的事情，尤其是唐潇潇，他从来不对他们说家里的情况，所以她也并不知道，只是隐约感觉到，他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
　　这些发现也没必要问出口，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
　　“那还挺巧的。”顾如愿笑了笑，“早上倩如跟我说她跟相亲对象处成了朋友，我还挺意外的。”
　　吴倩如是个简单的人，但在交朋友这项能力上，并不擅长，能跟相亲对象处成朋友，至少是对方示好了几次才会成功，但现在社会嘛，以她相亲对象的的身份，要放下身段示好几次，除非是家里有需要，但这样就更不值得吴倩如放下心防了。
　　这个人要是换成唐潇潇，就理所应当了。以他们的关系，相亲也不会改变什么。
　　“朋友？”唐潇潇啧了声，点头，“确实。”
　　吴倩如嘿嘿笑：“我还以为跟你说了呢。”
　　顾如愿比吴倩如高了半个头，伸手摸她的头：“没事，让我看看你买了什么。”
　　唐潇潇问：“你跟谢之慕吃过饭了？”
　　顾如愿看向吴倩如，吴倩如吐了吐舌头：“他问我的。”
　　“嗯。”顾如愿反应平淡。
　　唐潇潇似乎有点幸灾乐祸：“他什么反应？”
　　“……要什么反应？”顾如愿轻啧，“老朋友这么长时间不见，我也有点怀念。”
　　唐潇潇低头笑了笑：“也是。”
　　吴倩如拆开东西放在顾如愿面前：“这个项链，我看到的时候就想到你了！”
　　顾如愿接过：“好看，这个设计挺别致。”
　　“我就说你会喜欢，唐潇潇还说我眼光有问题。”吴倩如一边说一边转头瞪唐潇潇一眼，颇为不服气。
　　顾如愿顺着她的意思说：“他懂什么女人心思，别理他。”
　　“就是就是。”吴倩如继续拆东西，拆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说，“你回来之后我们还没聚过呢，不然我们明天一块出去？正好老谢也回来了，唐潇潇这几天也在海城。”
　　顾如愿没什么异议：“可以啊。”
　　唐潇潇：“我都行。”
　　“那就我来联系马犇，他最近在准备结婚，可以带着嫂子一块过来。”吴倩如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立刻给马犇打电话，她倒是依旧风风火火，一点都不拖延。
　　视频电话接通，那边背景空旷，看着还有点脏。
　　吴倩如看了看，问：“你现在在哪儿呢？”
　　“看工人装修，怎么了？”马犇扯着嗓门说，一边说一边拉过旁边的妻子，“我跟朋友打电话，你得看着。”
　　妻子嫌弃地看他一眼：“还有那么多地方没看呢，今天可是要把这些都弄完。”
　　吴倩如跟她打招呼：“嫂子好！”
　　马犇的妻子叫宋瑜月，跟马犇是大学同学，现在在银行上班。
　　“如如好。”宋瑜月朝她挥挥手。
　　马犇：“说吧，打电话什么事儿？”
　　吴倩如：“上次不是说咱们几个好不容易都在海城，正好一块吃顿饭嘛，你们明天下午有事儿吗？要不我们就约在明天下午？”
　　马犇眼神询问宋瑜月，宋瑜月点点头：“可以啊，不过你们去就行了，我明天还得盯着这边。”
　　这边说着，顾如愿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
　　唐潇潇问：“你联系老谢呢？”
　　顾如愿犹豫了一下没回，吴倩如插嘴：“我来联系。”
　　唐潇潇轻嗤：“不都见过面了吗？还别扭？”
　　“没什么别扭的，我问就行。”
　　顾如愿说，打开和谢之慕的聊天框。
　　她和谢之慕上一次聊天还是在过年，谢之慕给她发了一句新年快乐，她也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生疏的表达，顾如愿手指在键盘上打字。
　　【如愿：明天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饭】
　　那边消息回得很快。
　　【X：不了，有事，下次吧。】
　　顾如愿看到消息，摁灭了手机：“他说有事。”
　　吴倩如正好挂断了电话，说：“他才回来，能有什么事，肯定有猫腻，不行，明天一定要拉着他过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着唐潇潇。
　　唐潇潇：“如愿都喊不动，我怎么可能比她还厉害。”
　　吴倩如不依不饶：“不行，你不是说以后听我命令吗？”
　　唐潇潇立刻举手投降：“行行行，大小姐，都听你的。”
　　吴倩如非常满意，回头跟顾如愿解释：“这是我跟他的交易，我默认当他的女朋友，让他不要再被安排相亲，他就任我驱使。”
　　“你们……还挺时尚。”顾如愿想了想 ，点评道。别人就算了，他们俩这么玩，也不怕假戏真做。
　　适时厨房那边说：“饭已经做好了。”
　　吴倩如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拉着顾如愿往餐厅走：“走走走先吃饭，我快饿死了，今天在外面都没吃饭。”
　　“啊！我都忘给你带甜品了！”吴倩突然拍了拍脑袋，回头瞪了唐潇潇一眼，“都怪唐潇潇，我本来打算买，他非要拉着我说不在唐记吃，我就给忘了。”
　　唐潇潇无辜耸肩：“不是你说要逛街吗？”
　　“没事，吃饭就行。”
　　顾如愿笑：“你现在对他还真一点都不客气。”
　　后来他们很少聚在一起，她也没太注意吴倩如对唐潇潇的态度，现在才发觉吴倩如跟唐潇潇的关系居然这么亲近了，亲近得有点……过头了。


第17章 羞耻
　　唐潇潇当晚去海大找谢之慕。
　　门口的保安已经对唐潇潇颇为熟悉, 亲切地将他放了进去。
　　谢之慕的员工宿舍比较简单，放的东西也都是常用的，空的地方也多。
　　唐潇潇过去的时候, 谢之慕正在备课。
　　台灯是暖色灯, 自带柔光效果，谢之慕听到声音也没抬头, 淡淡地将面前的书翻过去一页。
　　他们俩后来关系一直不错, 尤其是唐潇潇坦诚自己确实喜欢过顾如愿之后，既然已经过了，那自然不需要再争锋相对, 他们和马犇经常出去一块聚餐, 对谢之慕的行程还算了解，如果没有安排出差, 谢之慕的事情属实不算多。
　　“你明天有事？”
　　唐潇潇问。
　　“嗯。”谢之慕回应冷淡, 依旧没抬头。
　　唐潇潇拉过了椅子坐在他旁边, 一只手盖在他的书上, 继续问：“有什么事儿值得你拒绝如愿？”
　　谢之慕没回话，过了会儿，转过了头。
　　男人清隽面庞右边脸颊有明显青紫的伤痕, 嘴角还破了一块，一看就是跟人打架打的。刚刚唐潇潇进来只看到了左半张脸, 依旧光洁白皙, 没有半点瑕疵。
　　“嚯！”唐潇潇惊住, 继而忍住笑意伸手去碰他的脸, “你这是在哪儿碰壁了, 能碰成这样。”
　　谢之慕转回头, 移开唐潇潇的手, 继续低头备课。
　　“啧，我来猜猜，听说如愿男朋友过来了，你不会跟他打架去了吧？”
　　唐潇潇挑眉摊靠在椅背上，手指轻点了下桌子。
　　谢之慕垂眸，喉结滚了滚：“嗯。”
　　“你主动的？”唐潇潇又问。
　　谢之慕回头看他，没说话，只是眼里传递出的意思是“我那么无聊？”。
　　“那不就得了，不是你主动的，为什么明天不去？”
　　唐潇潇不是很能理解，顾如愿那么明事理的人，不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责怪谢之慕，到时候谢之慕再卖个惨，顾如愿不是还要对她愧疚一番。
　　“伤口太明显了。”
　　谢之慕没说完，打架的事，他要是不还手，对方脸上不会有伤，而且他如果没记错，对方的伤口比他的还重，顾如愿知道，估计又会生气了，上次他打架，她就特别生气，他承诺过她再不打架的，没想到会食言。
　　唐潇潇明显曲解了他的意思，“不是吧，在如愿面前你还在乎形象这东西？”
　　“没。”谢之慕无奈，只好坦诚，“我还手了，对方伤得比我重，而且顾如愿不让我打架。”
　　“被打不还手才是煞笔，你做了正常人会做的事，如愿不会对你生气的。”唐潇潇想了想，又问，“他联系你出去打架的？”
　　谢之慕摇头：“他联系我说要跟我见一面，我最初不想见，但他说是跟如愿有关的事情，我就去了。”
　　“去了之后，他问我跟如愿是什么关系，我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又问我是不是喜欢如愿，我说是，他拳头就挥过来了。”
　　然后他们两个人在店里扭打成一团，离开前还给店家赔付了损伤费和因为他们两个人耽误的生意费。
　　“……”唐潇潇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出主意，“年轻人冲动一点很正常，你明天去了就装白莲一点，让如愿觉得问题不在你身上不就好了，而且如愿在海城，又不知道那小子伤得情况，你这样过去，她肯定会愧疚，说不定就跟男朋友分手，对你以身相许了呢。”
　　“……”
　　谢之慕不信他的鬼扯。
　　但是第二天聚会，谢之慕还是被唐潇潇拉到了饭店。
　　虽然谢之慕觉得唐潇潇的提议实在是不靠谱，但几个人好不容易一起聚一次，他确实没有缺席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如果他不去，明天唐潇潇肯定会告诉吴倩如自己为什么不去，吴倩如知道，顾如愿自然也知道了，那就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几个人没去唐记，而是选了一家火锅烧烤一体店，人多热闹。
　　宋瑜月跟他们不算很熟悉，也不经常来聚会，还有点客气和拘谨。
　　店里烟气缭绕，吵吵嚷嚷，因为包间都被预定了，几个人坐大厅六人桌，又都是出众长相，难免惹人注目，这会儿已经有人问顾如愿要联系方式了。
　　唐潇潇跟谢之慕到店里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男人悻悻而归。
　　在他们俩来之前，已经点了锅和一些菜，这会儿锅刚开，还没开始往里面煮东西。
　　“如愿魅力不减啊。”唐潇潇坐下，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说。
　　顾如愿注意到谢之慕脸上的伤口，有几分欲言又止。
　　吴倩如拉了拉顾如愿的袖子，小声凑在顾如愿耳边说：“我现在好像知道你男朋友跟谁打架了。”
　　“……”
　　不用她说，顾如愿心里也有猜测。
　　店里热气蒸腾下，谢之慕的面庞看起来不那么清楚，他今天穿着闲适了点，穿杏黄色卫衣外套牛仔夹克和浅咖色休闲裤，相比穿白衬衫时的禁欲冷漠，现在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几个人氛围一静，先说话的是马犇。
　　“嚯！老谢，你这是跟学生打架了还是被学生打了？”
　　谢之慕：“……都没。”
　　马犇一脸幸灾乐祸：“你这也不像啊，我之前就觉得你名气那么大肯定有人看不惯你，果然遭报应了吧哈哈哈……”
　　“……”
　　在场的除了他和宋瑜月，其他人都知道谢之慕这伤是怎么来的，但又不能直说。
　　为了给顾如愿面子，几个人都没说话。
　　过了会儿，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笑，马犇被女朋友扯了扯袖子，女朋友小声说：“别笑了。”
　　马犇收住笑，有些无辜。
　　“我难得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多笑笑怎么了？”
　　顾如愿顿了下，问：“涂药了吗？”
　　谢之慕微怔，点头：“嗯。”
　　“注意别感染。”
　　“好。”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回答显得过于冷漠了，谢之慕露出一个笑，说：“没那么严重，现在已经不疼了。”
　　顾如愿抿唇：“抱歉。”
　　“没事，跟你无关。”谢之慕安慰道。
　　一种奇异的氛围从两个人之间一直蔓延到全桌，马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老谢你是被如愿打成这样的？”
　　宋瑜月一只手撑住额头非常无奈，扯住马犇的耳朵说：“别问了。”
　　马犇无奈闭嘴，但又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转。
　　看顾如愿还皱着眉，谢之慕再次开口：“今天是出来聚餐的，开心点，先煮菜吧。”
　　吴倩如打圆场：“对，锅都开了好一会儿了。唐潇潇，你帮我下一下那边的牛肉，这家店的牛肉可是一绝。”
　　唐潇潇用筷子夹起面前的牛肉放进锅里，谢之慕帮忙。
　　马犇也把自己面前的菜煮进锅里，气氛总算不像刚刚那么凝固了。
　　几个人说起这段时间自己遇到的事儿，又开始回忆往昔。
　　吴倩如跟顾如愿坐，看了一眼沉默的谢之慕，再看了看身边同样沉默的顾如愿，小声说：“这是不是谢之慕第二次打架？”
　　顾如愿低着头，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似乎是在回忆上一次打架的事情。
　　“是。”她说。
　　谢之慕从小到现在，一共打过两次架。
　　一次是为了顾如愿，另一次是因为顾如愿。
　　那件事情就发生在吴倩如被骚扰之后。
　　谢之慕知道那件事情后，接连好几次叮嘱顾如愿回家路上要小心，最后说：“你要是出门，就算是去找吴倩如，也要喊我一起。”
　　顾如愿觉得他瞎操心，笑着说：“吴叔叔不是说已经教训过那个男的，而且不会让他再出现了嘛。”
　　“有些人的报复心比想象还要强，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谢之慕依然皱着眉叮嘱。
　　“知道啦知道啦，真啰嗦。”顾如愿小声嘀咕。
　　她没放在心上，谢之慕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他跟她几乎一天十六个小时都呆在一起，又觉得不需要太担心。
　　而顾如愿也没告诉他自己跟吴倩如约好每周末都去教她游泳。


第18章 羞耻
　　周五下午, 突然下起了雷阵雨，瓢泼般从空中打下来，砸到人头顶像是在下冰雹。
　　谢之慕包里装了把伞, 但很小, 属于只能遮住一个人，但是两个人就会谁也遮不住的类型。
　　站在教学楼下, 谢之慕把伞递给顾如愿：“你自己走回去, 我自己回去。”
　　顾如愿：“下这么大，你不会准备跑回去吧？”
　　谢之慕颔首，没反驳：“你生病不容易好。”
　　顾如愿问：“那你感冒了怎么办？”
　　“我感冒很快就会好。”
　　“……”
　　顾如愿居然无法反驳, 从小到大, 确实她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而谢之慕很少生病, 就算是生病也会很快好起来。
　　她想了想, 说, “那我们一块跑回去吧，我的身体也很好，怎么可能淋雨就感冒！”
　　谢之慕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 叹气。
　　顾如愿走在他身后，突然推了他一下, 谢之慕没反应及时, 被推进雨里。
　　下一刻, 顾如愿站在他身边, 拉着他往前跑。
　　谢之慕停了一下, 脱下校服举在她头顶, 顾如愿手里拿着伞朝他肆意地笑。
　　雨点劈里啪啦像是一场巨大的示威, 而他们奔跑在雨里，溅起的水花浸湿两个人的裤腿，周围明明很嘈杂，却好像变得非常安静，触目所及，只有对方的笑脸和漫天蒙蒙如针落下的雨。
　　一路上明明还有很多人，两个人却像是完全看不见一样，只顾着跟对方的步伐往前跑。
　　两个人一块跑回家里，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浸湿，雨水将顾如愿的头发浸湿，有几缕贴在面颊上，被顾如愿抬手拨开，两个人站在楼梯口笑。
　　“你知道我刚刚跑的时候在想什么吗？”顾如愿问。
　　谢之慕看着她，摇头，等着她的答案。
　　“我在想，我觉得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顾如愿说，又求证般问道，“偶尔疯狂一下是不是还挺开心的？”
　　谢之慕笑了笑：“对。”
　　他的校服刚刚为了给两个人遮雨已经湿透了，身上穿着的白T恤也已经湿了一大半，发梢正往下滴着水，明明很狼狈的样子，却因为他的气质感觉不到他的半点不从容。
　　顾如愿仰着头，说：“你低头。”
　　谢之慕莫名：“怎么了？”
　　虽然这么问，他还是依顾如愿所说低下了头。
　　顾如愿随手拨了拨他的头发，发梢的水立刻被拨得乱溅。
　　她开心得笑出了声，声音清脆，亲近的动作让谢之慕轻易感觉到了顾如愿的触碰，耳根莫名有些痒，他抬手摸了摸耳垂，微烫，和心口的温度接近。
　　等了一会儿，谢之慕抬头说：“一会儿回去记得吃药洗澡，再过来吃饭。”
　　顾如愿随意地摆了摆手：“知道知道。”
　　说完，她拿出钥匙开门走进去。
　　家里的感冒药收在抽屉里，顾如愿拿出一颗吃了，又去卧室洗澡，泡在浴池里，被热气蒸腾包围的感觉很温暖，顾如愿像是一条活跃的鱼，一边洗一边想，自己怎么可能那么弱，只是淋雨就会感冒。
　　她可是热血沸腾的高中生好嘛！高中生！！
　　青春这把火，怎么被一场雨浇灭！
　　洗过澡，她去谢家跟谢之慕吃过饭，又回到自己卧室写日记。
　　她的日记本比较薄，内容也不多，一般只有特别需要记录的时候才会写。
　　上次写还是因为吴倩如的事情。
　　“7月12日//暴雨
　　今天和小谢一块顶着大雨跑回家了，虽然我们一块长大，不过这件事情还是第一次。
　　小谢一开始不愿意，但是被我拉进雨里了，我还蛮少见到谢之慕这么狼狈的样子的……我居然忘了拍照！
　　其实今天跟小谢一起，我还没告诉他的是，我希望我们一直这样。
　　我真的很难想象小谢会有女朋友，按照他的个性，应该会孤独终老吧。
　　那就希望我陪着他好了。”
　　写完日记，顾如愿吸了吸鼻子，躺上床开始睡觉，中途因为嗓子太干，起来喝了杯冷水又睡下。
　　再次醒过来，天已经亮了，顾如愿咳了一声，悲催地发现，她感冒了。
　　头重脚轻，头昏脑胀，顾如愿从床头摸出手机迷蒙着眼睛给吴倩如发消息。
　　【如愿：感冒了，今天不过去】
　　发完消息，她又去客厅烧了水，吃了药，爬回床上继续睡觉。
　　中途好像听到了门口又动静，但昏昏沉沉没过多久又睡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手机里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和七八十条消息让她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群聊看见里面马犇说：【今天也算是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了】
　　她摸不着头脑，又去看其他消息，谢之慕给她发的消息都是问她在哪儿，是否安全。
　　而唐潇潇的消息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她最后打开吴倩如的消息框，她的语气非常震惊，但没说清楚前因后果。
　　【如愿：什么事】
　　【家住魔仙堡：谢之慕因为打架进警察局了！现在应该刚出来！】
　　【如愿：？】
　　顾如愿满脑子疑问，谢之慕打架？谢之慕居然会打架？跟谁？为什么？在哪儿？
　　谢之慕，打架。这两个名词不管怎么看都连不到一起，顾如愿完全想不通究竟因为什么打的架。
　　她的嗓子还有些干裂的疼，轻咳了一声，感觉耳朵都被牵扯得生疼。
　　从床上坐起身，她很快换衣服，从家里走出去，刚走到电梯口，电梯就打开了。
　　谢之慕站在里面略微错愕，下意识想避开顾如愿的目光，电梯很快没感应到有人上下，准备闭合，顾如愿一脚踩在门口，把谢之慕从里面拉出来。
　　电梯里还有马犇和唐潇潇，唐潇潇是来谢家蹭饭的，所以跟着一块走了出来。马犇在谢之慕被拉出去的时候，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按了关门键和一楼，等着电梯关上。
　　“说吧，怎么回事？”
　　顾如愿嗓子微哑，带着点鼻音，眼睛因为鼻子堵得难受而有些痛苦的泪水在流转，眼眶红红的。
　　谢之慕抬手想帮她擦眼泪，被顾如愿狠狠拍掉。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安静得过分的楼梯口响起，两个人都怔了怔。
　　“为什么打架？”
　　“你感冒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顾如愿嗯了一声，盯着谢之慕看。
　　谢之慕头发略有些长了，遮住他清冷的眉眼，漆黑的瞳孔第一眼读出的是关心的意味，衣服有折痕和灰尘，粘在白T恤上，很明显，下身的灰色休闲裤膝盖处被磨出了毛边。
　　脸颊有青紫痕迹，胳膊上有擦破的皮，他很少受伤，这会儿胳膊上的伤口看起来很狰狞，顾如愿目光扫过，不愿意盯着继续看。
　　“我中午敲门你一直没开门，还以为你去找吴倩如了……”
　　谢之慕喉结滚了滚，不太习惯解释，所以说得很慢，似乎在斟酌措辞怎么让顾如愿接受。
　　“然后呢？”
　　顾如愿冷冰冰地问。
　　“在她家看到了蹲守在门口男人，看着很猥琐……”
　　“……”
　　“……我听到他骂你，就没忍住。”
　　“只有你一个人？”
　　顾如愿问。
　　谢之慕摇头：“我跟唐潇潇一块去的。”
　　唐潇潇……顾如愿这才看到后面同样受伤了的唐潇潇，比起谢之慕只是轻伤，唐潇潇看起来伤得更严重，一张俊美的面庞至少伤了一半，额头甚至还有一块磕伤。
　　“……”
　　顾如愿心情复杂。
　　唐潇潇眼神晦暗，在顾如愿看向他的瞬间又散开，嬉皮笑脸道：“顾女侠，能不能先让我们进个屋再三堂会审？”
　　顾如愿打开自己家门，说：“先进来上药。”
　　谢之慕抓着她的胳膊，不忘了问她：“你吃过药了吗？”
　　顾如愿实在是生气，所以不想理他，抿了抿唇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她从来没想过谢之慕会打架。
　　他明明那么冷静的人，怎么会选择这么不理智的处理方式？
　　走进顾家，顾如愿去拿碘伏和棉签，给谢之慕上药，唐潇潇坐旁边慢悠悠给自己上药，上一会儿，抬头看他们两个人一会儿。
　　最终，扯了扯唇角，速度很快地收拾好自己的伤口，对谢之慕说：“我先去隔壁，你来承受顾女侠的审问。”
　　谢之慕下颚线因为忍痛而紧绷，睨着顾如愿严肃的脸，低低应了声：“嗯。”
　　唐潇潇拍拍谢之慕的肩，从他旁边走过。
　　顾如愿问他：“你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唐潇潇笑得漫不经心：“受伤次数多了就熟练了。”
　　他信步走出房间，站在楼道靠着墙站了一会儿，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这还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感这么低，低到顾如愿居然没看到他。
　　屋内，顾如愿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了，但谢之慕紧绷的肌肉还是在传递着她动作不到位这个事实。
　　“你今天中午过来敲门了吗？”
　　好不容易消毒结束，又上了药，顾如愿一边收拾药一边问。
　　“嗯，你没开。”
　　“怎么知道我要去找倩如的？”
　　“唐潇潇告诉我的。”
　　“给倩如发消息了？”
　　“嗯，她没回。”
　　“你去倩如家找我？”
　　“嗯，正好碰到了那个男人。”
　　他态度确实是坦白从宽，只是顾如愿还是很生气，可一想到他打架时为了自己，她又不知道让自己这股气消散，气闷地坐在一边半晌没说话。
　　“……”
　　谢之慕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又闭上了嘴，只是用修长，手背有些擦伤的手指拉了拉顾如愿的袖子。
　　“别生气了。”
　　“我当时只是听到他骂你，太生气了，所以才……”
　　顾如愿抬手，袖子从谢之慕手里滑走，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
　　“不管他骂什么话，都对我没有损伤，但是你动手，你会受伤。”
　　“你知道我听到你打架有多担心你吗？看见你受伤的时候，我有多难受吗？我被骂又不会有事，他只是无能狂怒而已，你受伤万一伤了手和腿怎么办？万一进了医院怎么办……”
　　说着说着，顾如愿居然气哭了，一边气自己为什么因为昨天任性淋雨跑回家里，一边气自己今天怎么能睡得那么沉，连敲门声都听不到。
　　谢之慕慌张地抽出几张纸给顾如愿擦眼泪：“是我不对，我不该冲动，别哭了，如愿。”
　　“别哭了，好不好？是我的问题，我应该等吴倩如消息，不应该这么冲动……”
　　顾如愿从他手里拿走纸擦眼泪，哭着哭着感觉肚子一阵反胃，开始干呕。
　　谢之慕在她身边有点手忙脚乱，去水壶边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
　　顾如愿接过水，抿了一口，眼底因为刚刚干呕而有泪滴挂在睫毛上，脸颊通红，眼睛也红通通的，看着病态更明显了。
　　谢之慕给她擦眼泪：“对不起，如愿。”
　　顾如愿侧了侧脸，很快整理好情绪，擦干净了眼泪，用依旧带哭腔的声音说：“谢之慕，我给你我家的钥匙。以后你过来找我，可以直接进来去我卧室喊我，我不想再看见你打架了。”
　　谢之慕下意识想拒绝，他参观过顾如愿的卧室，透明玻璃的浴室和洗漱间，只这点就足够把他挡在门外。
　　“我不会再打架了。”
　　他说。
　　顾如愿很容易看出他的顾虑，说：“没关系，我每天晚上才洗澡，如果听见我喊你，你就能进去了。”
　　她站起身，从玄关抽屉里找出钥匙，拿过谢之慕的手，放在他掌心。
　　“以后你过来找我就不用在门口敲门了。”
　　谢之慕握住钥匙：“好。”
　　-
　　“如愿，如愿？”
　　吴倩如见顾如愿久久没回神，连续喊了顾如愿几声。
　　顾如愿猛地回头，眼睛似乎因为干涩自动蓄起了泪水，她从旁边的抽纸盒拿了张纸，擦了擦眼睛，问：“怎么了？”
　　“见你好久没回神，桌上的菜都煮完了，你还想吃什么吗？我们再点。”
　　吴倩如咬了下筷子，等着锅里刚刚煮进去的菜熟。
　　“嗯，你们看着点。”她脑海里突然出现酒店里唐越景放下她手机时分明惊慌又故作镇定的面孔，放下筷子，笑了一下，说：“我去趟洗手间。”
　　走到洗手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叹了口气，她真的很讨厌处理这种事情，因为接下来不可避免要迎来一番争吵。
　　在唐越景之前，她已经有两年没交过男朋友了。
　　那段时间忙着工作，也没时间处理这种事情，索性连男朋友都不交了。
　　那唐越景为什么会成为例外呢？
　　顾如愿闭了闭眼，脑海里再次想到那个背影，再次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作梳，顺了顺自己披散下来的头发，拿出手机给唐越景打电话。
　　唐越景没有晚课，这会儿是下午六点多，他应该在去家教的路上。
　　电话在嘟的第五声被接起。
　　“喂，如愿？”
　　唐越景的语气带着隐隐的惊喜，似乎觉得顾如愿给她打电话很不可思议。
　　顾如愿语气淡淡：“嗯。”
　　唐越景问：“你吃过饭了吗？”
　　顾如愿垂下眼睑，靠着洗手台，一条腿绕着另一条腿百无聊赖地晃悠，“正在吃，跟我朋友聚餐。”
　　“吃的什么啊？拍照片让我跟你一块云吃饭。”
　　唐越景丝毫没察觉到顾如愿的暗示。
　　“谢之慕也在。”顾如愿明示，“他脸伤了。”
　　唐越景突然噤声，两个人打的是语音电话，所以顾如愿看不到唐越景嗫喏了好一会儿，像是犯错的孩子，等待着大人的责骂。
　　顾如愿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问：“你怎么有他的联系方式的？”
　　唐越景沉默。
　　顾如愿：“说吗？不说我挂了。”
　　“别。”唐越景说，“我在你手机里找到的。”
　　顾如愿并不意外。
　　“唐越景，我很反感这样。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问我，也可以质疑我，但你偷偷拿我的手机找我发小的联系方式去找他打架，会让我很难做你知道吗？”
　　顾如愿的声音冷淡，缓缓叙述：“我认为两个人要走在一起，最重要的事就是坦诚，你如果什么想法都藏在心里，用调查的方式来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那我觉得我和你不能继续走下去。”
　　唐越景声音几乎颤抖地说：“我在你手机里看到你的最近浏览人是他，就点进去看了一下他的信息。”
　　顾如愿追问：“那你看到我和他有任何越界的聊天了吗？还是你看到我跟他有什么猫腻需要你用这种方式调查？”
　　“我告诉你手机密码不是为了让你做这件事情的，唐越景，你让我的信任变得可笑。”
　　唐越景抿着唇不说话，当时看到顾如愿的最近浏览人，他就已经隐隐失去了点理智，何况顾如愿还拒绝了和他亲近，他亲自去找她，还被拒绝。
　　唐越景不知道顾如愿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做，只知道自己被拒绝了。
　　别的时候被拒绝他可能只是郁闷，但那天因为谢之慕的影响，让他一时失去了理智。
　　那天拒绝顾如愿送他，也是因为他要去找谢之慕。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跟其余任何人都没有越界的行为。”
　　顾如愿语速不急不缓，有条不紊地说着：“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家就在我家隔壁，以前上下学都是一起的，对彼此很熟悉，但是我到雾城之后也很久没有联系了，甚至都没见过面，只是那天下午我家和他家一起吃饭，所以点进他主页看了一下。”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顾如愿问。
　　唐越景几乎有些蛮不讲理了，“那你能保证你跟我分手之后也不会跟他有任何关系吗？”
　　顾如愿气笑了：“我跟你分手之后跟谁在一起，还需要你同意吗？”
　　“那你怎么能证明你跟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如愿，我现在没办法相信你。”唐越景声音越来越低。他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是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包围他，他有些急切，像是一个得到了藏宝图但找不到起止点的人，他对她无从下手，只好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你现在还为了他来跟我吵架。”
　　他还是觉得不服气。
　　“我跟你吵架不是为了他，而是因为你。”顾如愿讨厌吵架，但不代表她不会吵架，“既然你还没想明白，那就等你想明白我们再聊吧。”
　　顾如愿说完，在唐越景说出下句话之前挂断了电话。
　　收起手机，顾如愿转身，看着洗手台前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难看。她拧开水龙头，缓慢地将自己的手洗干净，在关掉水龙头的瞬间，她收拾好了心情，从洗手间走出去。
　　再走到桌前，她嘴角勾起笑。
　　吴倩如拉着她的胳膊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再过两分钟我就准备去找你了。”
　　顾如愿顺着她的动作坐下，戴上围裙，说：“没事，继续吃饭吧。”
　　吴倩如：“我把你喜欢吃的虾滑都捞出来了，可能都放凉了，你等等放锅里再涮涮。”
　　顾如愿夹起一个尝了一口：“没凉，刚好。”
　　吴倩如笑着抽了张纸递给她：“那就好，你多吃点，你都没吃多少。”
　　顾如愿笑着应好。
　　其余几个人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只有顾如愿全程没吃多少，这会儿才算是正式开吃。
　　谢之慕继续往锅里煮菜。
　　唐潇潇问：“你还吃得下去？”
　　谢之慕看顾如愿一眼，说：“我再吃点。”
　　让这么多人都等顾如愿一个，她只会匆忙把锅里之前煮的吃完就不再吃了，但他们刚刚已经把锅里差不多捞了个干净，顾如愿肯定吃不饱，他再煮点，意思意思吃几口，剩下的留给顾如愿就好。
　　马犇在用宋瑜月的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说：“老谢刚刚也没吃多少，肯定没吃饱。”
　　唐潇潇手指摩挲了下，想拿烟的动作因为注意到吴倩如的目光而停住，转而拿出打火机打着玩。
　　“刚刚好像就是你吃得最起劲吧，最开始煮进去的那盘肉，你一个人吃了得有五分之四。”
　　马犇愤愤不平：“谁让你们都动作那么慢，咱们本来就是出来吃饭的，我饿了可不得多吃点吗？”
　　宋瑜月觉得他丢人，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又被马犇牢牢攥住，“媳妇你别动，我有点撑。”
　　宋瑜月：“……”
　　唐潇潇轻嗤，懒得理他。
　　吴倩如说：“没事，你敞开吃，要是吃不饱剩下这些打包给你带回去。”
　　马犇笑着打了个嗝：“还是小吴妹妹善解人意。”
　　顾如愿在一边安静地从锅里捞菜，吃，而谢之慕后面索性不做样子吃了，只往里煮。
　　吃了一会儿，顾如愿说：“我快饱了，别煮了。”
　　谢之慕应：“嗯。”
　　说完还真乖乖放下筷子没继续往里面煮。
　　马犇在一旁说：“老谢啊，你现在这个样子看着像是被甩了的那个，不像是……”
　　说到一半，他停住，不继续往下说了。
　　唐潇潇在底下踹了他一脚，扫了他一眼。
　　说点什么不好非得提这个。
　　马犇“嗷”了一声：“唐笑笑，你的脚怎么这么毒，老子要是被踢残了你负责吗？”
　　唐潇潇笑得散漫：“可以啊，你开伤残证明来，我照顾你下半辈子。”
　　“……草。”马犇无语，“你够狠。”
　　顾如愿把锅里刚刚煮进去的菜吃饭，抽了张纸擦嘴。
　　吴倩如问：“吃饱了？”
　　顾如愿点头。
　　吴倩如：“行，那我去结账。”
　　顾如愿跟她一块站起来：“我跟你一起。”
　　“你一会儿跟我回去吗？”
　　“不了，我回家。”顾如愿说，“再过两天该准备就职了，回去收拾一下。”
　　“也行，那你有时间一定要过来找我噢。”吴倩如装可怜。
　　顾如愿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笑：“当然。”
　　后面几个人也走了出来，谢之慕问了她同样的话。
　　顾如愿正好有话跟他单独讲，于是说：“我跟你一块回去。”
　　谢之慕点头，跟她一块走出火锅店去停车点。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停车点离这有两三分钟的路程，两人走在晚风里，昏黄的路灯照着寂静的街道，为他们开辟前方的道路。
　　顾如愿穿一件真丝衬衫，一条铅笔牛仔裤，出来的时候没感觉，这会儿才感觉到隐约瑟瑟的凉意。
　　谢之慕很快注意到，但并没有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只是步伐更快了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她坐上去，到了车上，立刻打开了暖风，又从后座拉过毛毯递给她。
　　顾如愿接过：“谢谢。”
　　谢之慕：“嗯。”
　　“你的伤口，真的处理过了吗？”
　　顾如愿低头，手臂间抱着毛毯，犹豫了一会儿才问。
　　谢之慕嗯了一声，用轻快的声音说：“这么点小事，我还能骗你不成？”
　　顾如愿抿唇，又说：“对不起。”
　　谢之慕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发动了车。
　　“你道什么歉？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顾如愿头往后靠在椅背上，侧着头看窗外，声音低低的，近乎喃喃般说道：“我不知道他会联系你。”
　　她对谢之慕的感情，很复杂，也因为这份复杂，如今占据鳌头的愧疚才显得那么突出。
　　“对不起。”除此之外，她好像也没办法做什么了。
　　谢之慕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侧过头说：“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这两天来我家吃饭吧，我妈念叨你好久了。”
　　就算谢之慕不说，她也该去看谢姨。
　　但她太懂谢之慕的体贴，他这么说，也只是为了不让她太难做而已。
　　顾如愿嘴角勾起一个笑，转头看他：“好，过两天我就过去。”
　　谢之慕对这个答案不算满意，直白地说：“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吃饭，明天中午和下午都可以过来吃饭。”
　　顾如愿手指还抓着身上的毛毯，犹豫了一下，事实上也没犹豫多久，就答应了下来。
　　回到家里，她到浴室洗澡，走进去的瞬间，依旧有些恍惚。
　　也许一连几天连番遇到事情，她精神又惫懒，难免会深觉疲倦。
　　目光从浴室的壁橱上瞥过，看见最里面一个小玩意，她伸手拿过，低声喃喃：“还以为扔了呢。”
　　想了想，还是没扔，只是把它从壁橱收了下来，放进洗手间下面的柜子里。
　　第二天，她醒过来已经是十一点，简单收拾了一下，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
　　唐越景发过来了不少消息，最开始还有些失措，后面的消息已经全部变成了道歉。
　　顾如愿不是喜欢回避的人，立刻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在第三声嘟之后被接听。
　　唐越景隐隐紧张的声音传过来：“如愿？”
　　顾如愿嗯了声，问：“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唐越景说，“是我的问题，我只是太紧张了，对不起。”
　　顾如愿说：“你不是太紧张了，而是不够坦诚。我不认为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事情需要互相猜忌，这也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们的感情也会因为信任破碎变得薄脆，很容易断裂，以后需要处理的问题只会更多，所以我才会因为这件事情这么生气。”
　　“我知道，以后不会了，对不起。”
　　唐越景再次道歉，声音有些委屈：“我已经反省过了，如愿。”
　　顾如愿嗯了声，这才问：“吃过饭了吗？”
　　唐越景立刻答：“还没吃。”
　　他像是还觉得不够肯定，所以再次求证般问道：“我们已经和好了，对吗？”
　　顾如愿嗓音低低：“嗯。”
　　“那就好！”唐越景立刻开心起来，“我昨晚很怕你因为生气跟我提分手，我还以为你说要冷静的意思是要思考我们的关系要不要继续。”
　　顾如愿本意确实是这样，不过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吵架，唐越景又这么紧张，她也不忍心让他继续忐忑，漫无目的地消磨别人的心态是一件可耻的事情，顾如愿不喜欢。
　　虽然，这些也是她放弃谢之慕才想明白的事情。
　　“你吃了吗？”唐越景又问。
　　顾如愿说：“没吃，正准备去吃。”
　　“那你快去吃饭吧，我也准备去吃饭了。”
　　他今天上午没课，又静不下心做事，总是没多久就看一次手机，所以才这么快就能接到顾如愿的电话。
　　“嗯，多吃点。”
　　顾如愿说完，先挂了电话。
　　唐越景对她总有点讨好的心态，每次挂电话都是让他先，她一开始还客气，后来索性不再犹豫，直接挂了。
　　放下手机，她走到餐厅从冰箱拿出酸奶，突然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趿拉着拖鞋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同样穿着拖鞋的谢之慕。
　　“过来吃饭。”
　　谢之慕说。
　　顾如愿的视线从他的鞋往上移，他穿咖色休闲裤，上身也是居家穿的特别宽松的T恤，脸上的伤看起来似乎没有昨天在店里那么严重，神态放松，所以眉眼的清冷感也没有往日那么深重，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哦，好。”顾如愿点头，“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她准备关门，又被谢之慕阻止，“我在这儿等你。”
　　顾如愿没拒绝，只是说：“我很快。”
　　她还没来得及吃饭，才刚刚从冰箱拿出了酸奶，走回餐厅又放了回去，去卧室拿了手机和钥匙，才走到门口。
　　“走吧。”
　　谢之慕不忘了问：“带钥匙了吗？”
　　顾如愿点头：“带了。”
　　“刚醒来吗？”
　　“嗯，最近都差不多这个时间醒。”
　　“什么时候复工？”
　　“下周三。”
　　现在是周二，还有一周时间。
　　“准备搬出去吗？”谢之慕又问。
　　他查过了，这边距离顾如愿的公司有半小时路程，不远，但也不近。
　　“到时候再看。”顾如愿说。
　　她之前在雾城，住的地方离公司也差不多半小时的路程，这个距离刚好，她没想改变，不过如果唐越景毕业后过来的话，住在家里就不是很方便了。
　　谢之慕轻嗯了声，两个人走进谢家。
　　赵青看见她特别高兴，又忍不住嗔怪：“我还以为你不想过来呢，居然那天吃完饭就去找小吴了。”
　　顾如愿自然地挽上她的胳膊：“怎么可能，我跟谢姨的关系，那可是比亲妈还亲近。”
　　谢姨手里端着水果，顺手给她喂了一块：“就你嘴甜。”
　　又朝书房喊了一声：“老谢，出来吃饭。”
　　听见老谢这两个字，顾如愿看了眼谢之慕，谢之慕无奈地笑了下：“喊我爸呢。”
　　哦，是了，在谢家，谢父才是老谢。
　　马犇他们喊谢之慕老谢，单纯是因为觉得谢之慕太老成了，跟他们在一块又经常属于约束者的身份，所以才会这么说。
　　“哟，如愿。”谢父笑着说，“难得啊。”
　　顾如愿笑：“我再过来吃几天饭你看我就不难得了。”
　　谢父：“你天天过来我看你也是难得的。”
　　四个人坐下吃饭，顾如愿跟从前一样坐在谢之慕旁边，两个人的手臂偶尔会摩擦，顾如愿动作收敛了点，面前的碗里突然被放进了一块排骨。
　　她的目光随着握住筷子的修长骨感手指看过去。
　　谢之慕似乎被她看得一怔，动作僵硬了一下，又自若地收回了手。
　　“多吃点。”
　　他说。
　　“好，我可不会客气。 ”
　　她说得亲切，似乎与从前没多少不同。
　　吃过饭，谢之慕带顾如愿去房间休息。
　　顾如愿很久没到谢之慕的卧室了，走进去才发觉房间拥挤，除一条过道之外，其余地方都箱子，箱子里面全是书，自从工作之后，顾如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书，走进去的瞬间几乎被惊住。
　　高中毕业时，谢之慕的书虽然多，但并没有超出过书架，如今已经堆满了房间，书架又里里外外堆了好几层，阳台外的光照进来都驱不散室内的压抑和暗沉。
　　“好久没收拾，是有点乱了，你别介意。”
　　谢之慕匆忙收拾了边上的几个箱子往更里面堆，“刚买了房子还在装修，这些东西还没来得及搬过去。”
　　顾如愿意外：“你才买房吗？”
　　谢之慕：“嗯，整天往家里堆书，被我妈赶出去了。”
　　顾如愿笑得不行：“我还以为你一毕业就搬出去呢。”
　　谢之慕低头笑了下：“那会儿还没多少钱。”
　　后来跟着投了唐潇潇几个项目，总算是有了点闲钱买车买房，不让他上班讲课的那点钱，都不一定够他一个人买书消费。
　　“也是，我现在也买不起这边的房子。”顾如愿煞有其事点头。
　　完全靠她自己不靠黄教授，她肯定是买不起的。
　　她上班这几年花销不少，而且属于自己赚钱了之后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所以存下的钱不太多。
　　“你先坐，我去给你端点水果。”
　　谢之慕给她收拾出来了一个坐的地方，又走出卧室。


第19章 羞耻
　　顾如愿没坐, 目光扫到谢之慕床头放着的他们俩的合照，又绕着书架往里面走，看到最边上的架子上放着照片夹, 她从里面抽出来。
　　谢之慕不喜欢照相, 所以留下来的照片也不多，从小到大的照片都装不满一个照片夹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跟顾如愿一起拍的, 他自己一个人不愿意拍照, 但只要顾如愿开口，他还是会同意。
　　最前面一张放的是他在英国留学时的照片，再往后翻是他的硕士毕业照, 本科毕业照, 顾如愿一个个看过去，目光从里面搜寻谢之慕的身影, 像是顺着时光看他的过往, 有点新奇, 有点酸涩。
　　还有一点说不清的模糊的感觉, 大概可以称为怅惘。
　　她和他之间确实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也很少联系，一切所知, 都是在双方父母口中，或者是社交平台上。
　　再翻过一页, 是高中毕业照。
　　高中拍毕业照片是在早上八点半, 一开始通知是一个班一个班排队来, 后来又临时通知说哪个班去的早就先给哪个班拍照, 他们班主任第一个得到消息, 也是第一个通知他们往下走, 不用等, 下去排好队形就可以开始拍照。
　　排位置的时候，因为顾如愿长得高，正好站在女生最后一排，跟谢之慕错了半个位置，拍照的时候，正好头往后靠了靠。拍完照，顾如愿拉着谢之慕的手腕走下楼梯，说：“我们俩一起拍一张。”
　　谢之慕笑着点头：“好。”
　　他们俩的合照不太多，顾如愿也不是随时随地都会拍照的人，何况知道谢之慕不喜欢拍照，她也不会勉强他。
　　拍照的时候，顾如愿特意将手放在了谢之慕的肩上，又踮了下脚尖，谢之慕手放在她的头上，她回头对他笑，他也回头笑，照片定格。
　　接着，顾如愿被吴倩如拉过去拍照。
　　吴倩如一边拍照一边对顾如愿说：“你跟谢之慕以后就自由了，真好啊。”
　　顾如愿扭头看谢之慕一眼。
　　他正站在不远处低头看手机，风吹起一缕他的头发，鼓着校服衣角，似乎是察觉到顾如愿的注视，抬头对她笑了一下。
　　天气晴朗，风正好，天正蓝，一切都刚刚好。
　　“现在也挺自由的。”
　　顾如愿回过头笑得开怀。
　　“也对。”吴倩如点头，“你们俩往来还从来没顾忌过。”
　　“不过你不考虑一下跟谢之慕有个实际性的关系？”
　　顾如愿抿唇，思考了一下：“不知道，再说吧。”
　　吴倩如神秘地笑了笑：“难道你不怕他被人抢走？”
　　“……”顾如愿怔然摇头。
　　这个猜想，从来没有存在过她的脑海。
　　谢之慕的人际关系实在是淡薄，在学校，就算经常他们五个人在一块，也只跟顾如愿关系最好。
　　两个人的关系，怎么说呢？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两个人有猫腻，但是看他们那么坦然，又不像是真的有什么。
　　“算啦，你们俩关系这么亲近，以后一块在海大上学，也不用那么明显。”
　　吴倩如抿了抿唇，放宽了心情，回过头目光扫了一圈，似乎在找一个人，终于找到了，才露出笑脸。
　　“我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声音很低，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顾如愿没听到，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聚焦在不远处的唐潇潇身上。
　　却在唐潇潇看向她时，先一步避开了目光。
　　拍完毕业照过两天就正式放学，等待三天后的高考。
　　晚上，黄教授和顾教授敲开了顾如愿卧室的门，准备跟她促膝长谈。
　　在促膝长谈之前，黄教授准备了三样东西。
　　——一根黄瓜，一盒避孕套，以及一个全新未拆封的成人玩具。
　　“社会定义上的成年，其实不是按照年龄算的，而是按照高考来界定的，等你高考结束，就是正式成为了一个要为你自己负责的人，你已经快要高考，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决定来给你上你成年之前的最后一课。”
　　黄教授说完，往顾教授方向看了一眼。
　　顾教授立刻意会，接上了黄教授后面的话：“这节课跟你之前上课的内容不太一样，不过对我们做父母的来说，把它教给你很重要，你能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对这件事情不要恐惧也不用热衷，只要寻常心看待就好。”
　　“最后呢，我们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应对自如。”
　　顾如愿目光还停留在三样东西上……之前黄教授虽然开明，跟她聊过感情上的事情，但是这么开成公布地跟她谈这件事情她属实是没想到。
　　“男女这件事情很正常，你不用羞耻。我和你爸是第一次当父母，你也是第一次当子女，我们相互体谅到今天很不容易，当年我和你爸本来避孕措施都做得很好，是一次我出差时间久，我们再见面没控制住，家里又没有避孕套，所以没做措施。”
　　黄教授一边说一边拿出避孕套，拆开给她看：“这个，不想怀孕就一定要做措施，不要对任何意外抱侥幸心理，生命的到来容忍不了任何侥幸。”
　　顾如愿问：“那你和我爸当时准备好迎接我了吗？”
　　黄教授：“我们当时结婚已经有五六年，那次没做措施，你爸没让我吃避孕药，嫌太伤身体，说要是真的怀孕了，就证明你和我们有缘分，正好生下来。”
　　顾如愿接过黄教授手里拿着的避孕套，看了看，没看出什么。
　　“要试试吗？”
　　黄教授问。
　　“啊？”
　　顾如愿没反应过来，她第一次知道黄教授居然这么具有先进思想，她之前虽然努力克服羞耻心理，但是还是会有点不知所措，这会儿听着黄教授这么直白的话，难免有点消化不良。
　　饶是顾教授一开始就知道黄教授要讲什么，也没想到自家老婆这么虎，笑了一下，决定坐在旁边安安静静保持沉默。
　　“可以试一下。”黄教授从旁边拿过黄瓜递给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偏偏她手里拿的东西和动作都不止于此，“在我面前不用害羞。”
　　顾如愿的目光转向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顾教授，他的目光瞥向一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她再接过黄教授手里的黄瓜，各自看了一眼，尝试套上去，不过因为紧张和手法生疏，开局就失败——避孕套掉在了地上。
　　黄教授从地上把避孕套捡起来，按着顾如愿的手教她。
　　弄完，黄教授说：“以后如果遇到喜欢的男孩，也不用对这件事情害怕，动情还会有其他的生理反应……”
　　黄教授的讲解语气非常平静，像是在写议论文，偶尔还会举例子来说明，顾如愿听得一愣一愣的。
　　顾教授在旁边完全充当一个背景板，黄教授一开始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觉得他身为父亲，也有责任过来，没想到现在毫无用武之地，甚至……略有些尴尬。
　　“最后，就是这个。”黄教授说，“有时候，玩具比男人好用。”
　　顾教授：“……”
　　他不应该在这里。
　　“这个我就不教你试了，等你高考之后自己想试再试。”黄教授又提醒，“咱们这个房子隔音不太好，之前你外婆过来住，我们都不在卧室里做，不过你爸下午六点之前不会回家，我呢，你也不用特意避开我，你妈我什么没见过。”
　　“……好。”
　　顾如愿想了又想，最终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说了。
　　-
　　谢之慕动作很快，再次进来看见顾如愿正捧着他的相册看，笑着走到她身边：“吃点水果吧，这些也没什么好看的。”
　　顾如愿合上相册，说：“还是挺有意思的。”
　　只是那些有意思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顾如愿在谢家没有呆很久就回了自己家里，接下来的几天，天天都被谢之慕喊过去吃饭，快到下周，她开始调整作息，就连早饭都在谢家吃。
　　而这一周的时间，谢之慕一直呆在家里。
　　这天吃过饭，赵青说：“平常喊你你都不回来吃饭，如愿过来你倒是赖在家里不走了。”
　　谢之慕没说话。
　　顾如愿解围：“毕竟我们这么长时间不见了，我也想小谢。”
　　赵青笑着又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上班？”
　　顾如愿：“周三。”
　　“那不就是明天？”
　　“所以才开始调整作息了嘛。”
　　“那你准备搬出去吗？公司在哪儿？”
　　“不远，在昌黎巷，我从这儿过去就半个小时。”
　　“那不是刚好，之慕天天去学校也要走那条路，让他顺带捎上你。”
　　顾如愿看谢之慕一眼，笑着说：“我早上过来吃饭再让小谢捎我去上学，这才是赖在这儿了！”
　　赵青握着她的手：“我巴不得有你这么个女儿呢，之慕子从大学之后就跟我越来越不亲近了，在家里都没时间跟我聊天，我在家里可无聊了，只好去花店跟那两个小姑娘聊天。”
　　“偏偏那两个小姑娘上次见了之慕之后，跟我聊天就忍不住把话题绕在他身上，就是我不想提也没办法。”
　　顾如愿笑出声：“这样小谢都没心动？”
　　以前谢之慕虽然受欢迎，但可能因为她总也在他身边，所以没多少人真正去接近谢之慕，就连表白的人都没有多少，高中三年，给谢之慕表白的人连给她表白的人三分之一都没有。
　　“嗯。”谢之慕接了杯水放在桌子上，状似无意地瞥向她，可目光在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却再没动过，“我有心动的人了。”


第20章 羞耻
　　顾如愿惊了一惊, 就连脑袋也暂时停止了工作一样，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再对上谢之慕的目光, 只是淡定地笑了笑, 问：“你没追吗？”
　　谢之慕双手交叉握着，眉眼流露出几分失落。
　　“她有男朋友了。”
　　顾如愿有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 “还真是你的性格。”
　　“是么？”
　　“对啊, 正人君子嘛。”
　　顾如愿依旧笑着，心跳愈发快了起来，脑海中想出了好多种接下来的对话。
　　但最终, 她在谢之慕再次开口前说：“今天也不早了, 我先回去休息。”
　　赵青：“这么快就回去了，不再坐坐？”
　　顾如愿：“不了, 我前段时间作息乱, 最近才开始调整作息, 怕明天精神不好。”
　　赵青：“也是, 那你早点休息，之慕送送你。”
　　谢之慕跟着顾如愿一块站起身，似乎真准备送她回去。
　　顾如愿好笑道：“这才几步路, 用不着送，我自己过去就好。”
　　谢之慕：“没事, 我正好出去透气。”
　　顾如愿不好再推拒, 跟着谢之慕一块走出谢家。
　　楼道, 阒静骤凉的气息令顾如愿突然冷静了下来, 如常跟谢之慕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谢之慕沉默了一下, 问：“你不想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顾如愿不假思索地说出自己刚刚准备好的答案：“现在知道, 我也不能鼓励你去追别人女朋友嘛, 等你追到手再告诉我，我请你们吃饭。”
　　谢之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嗯了声。
　　顾如愿故作轻松地笑：“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去透气吧。”
　　“如愿。”
　　谢之慕又喊她的名字。
　　顾如愿刚转过身，闻言回头，头发因为刚刚只是随意地绑了一下而有些松垮，有几根调皮地跑到了她的嘴边。
　　“明天我送你去上班。”他说。
　　顾如愿想拒绝，又觉得没理由拒绝，想了想说：“我家留下来的车是单号，我们换着来？”
　　谢之慕笑了：“怎么换着来，你开车的时候送我到学校再开回学校？”
　　“……”顾如愿一时被难住，表情空白了一下。
　　“我不止一辆车。”
　　谢之慕似乎明白她的顾虑，说：“没关系，我总是要去学校的，送你是顺便。”
　　顾如愿笑了笑，应了下来：“好。”
　　回到家里，顾如愿低头缓了口气，从兜里找出手机，看到里面有唐越景的未接来电。
　　自从这次和好，唐越景一天能给她打三个电话，她没什么事，也能跟他聊会儿，但要是上了班还是这样，她多少有些应付无能。
　　她回拨过去，唐越景立刻接起。
　　“刚刚去吃饭了吗？”
　　“嗯，刚回到家。”
　　“你明天是不是要去上班了。”
　　“对啊，到时候就不能这么跟你打电话了，你可以晚上带完家教再给我打。”
　　顾如愿趿拉着拖鞋去卧室，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自己躺在椅子上一边休息一边跟唐越景聊天。
　　她的卧室算起来没有谢之慕的卧室大，桌子这会儿也因为堆了些化妆品而有些乱，她懒得去收拾，总是早上还会再弄得乱糟糟。
　　之前唐越景去她出租屋，对她这些习惯也清楚，还会帮忙收拾。
　　“那我晚上再跟你打电话，你明天怎么去上班？我看别人说你那边早上特别挤，还容易堵车。”
　　顾如愿没打算瞒着他，直说：“谢之慕送我过去，他去学校，会路过我公司。”
　　“等我过去找你我们一起请他吃顿饭吧，他这么照顾你。”
　　“好啊。”
　　“你朋友有什么忌口的吗？”
　　顾如愿：“到时候我们再具体说。”
　　“你这会儿准备休息了吗？”
　　“还没，应该会看一会儿电视再睡。”
　　“我现在去带家教了。”
　　“嗯，你去吧。”
　　顾如愿抬手准备摁挂断。
　　唐越景又匆匆说：“我喜欢你如愿。”
　　“我也喜欢你，你快去吧，小心迟到。”
　　“等我去找你。”
　　顾如愿露出笑颜：“好。”
　　挂了电话，顾如愿仰着头靠着椅子打了个哈欠，这才打开平板开始看电视剧，看到快十点，她去洗澡，洗完澡又看了一眼消息才放下手机开始睡觉。
　　早上，她收拾好从冰箱拿了瓶酸奶，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她走到门口换鞋拉开门，看到了手里拿着给她的早餐的谢之慕——似乎又要勾起她的回忆。
　　谢之慕看到她手里的酸奶，他解释：“我妈说你肯定不准备吃早餐，所以让我给你带的。”
　　顾如愿笑着接过：“谢姨对我还是这么好。”
　　“那我有早餐就够了，酸奶留给你。”
　　她说着，把手里的酸奶塞给他，“你上课累了还能润润嗓子。”
　　谢之慕突然被塞了一瓶酸奶，还有些回不过神，眸光接触到顾如愿如窗外阳光的笑靥，下意识点了头。
　　“好。”
　　顾如愿没让谢之慕送到公司门口，而是送到距离公司大概二百米的一个路口。
　　“我从这儿下去就好，不然你绕进去还得再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去开车门，开了一下才发现车门被锁住了，顾如愿疑问地看向谢之慕。
　　车停在路口，不能停太长时间，谢之慕不会不知道。
　　“不用这么客气。”
　　他说，打开车锁。
　　没有沉默很久，只是车内安静的氛围给了顾如愿一种时间过去了很久的错觉。
　　这天是阴天，雾沉沉的，太阳努力想从厚重云层跻身，却也只留下一寸罅隙。
　　顾如愿走下车，转身说：“你去学校吧，注意安全。”
　　谢之慕：“好。”
　　他没再停留，车缓缓开动，再次汇入流动的车潮。
　　顾如愿一路走到公司，人还没到齐，她先整理了自己桌子上的东西，又等了一会才去人事部。
　　公司内部管理严格，本身作为乙方已经很难，内部因为竞争模式的问题，关系比较公事公办，但很少会有恶意中伤同事达到目的的情况，这也是顾如愿当年选这个公司的主要原因。
　　第一天复工，主要是交接手头上的工作，顾如愿对这边的项目不太熟悉，跟这边手下的人也不算很熟悉，所以上午只是熟悉了一下这边的工作内容和进度。
　　中午，吴倩如正好在逛街，过来找顾如愿一块吃饭。
　　“你上班是谢之慕送的？”
　　吴倩如一脸惊讶。
　　顾如愿咬着吸管点头。
　　吴倩如问：“你男朋友知道？”
　　顾如愿：“昨天告诉他了。”
　　“他没说什么？”
　　“他说等他过来请小谢吃饭。”
　　吴倩如手掌撑着脸，手指在脸上轻点，“可能是我小气，要是我知道我男朋友上班是他青梅送，我肯定会生气。”
　　顾如愿心里也有点别扭，尤其是这次回来之后，总觉得谢之慕比从前更有压迫感了——当然，也可能因为心虚，至于心虚什么，她自己也想不通。
　　吴倩如看她不说话，又问：“老实说，你现在对他还有感觉吗？”
　　顾如愿目光悠悠转到她脸上：“我有男朋友了。”
　　“感情又不是靠关系建立的，没有关系也能产生感情，何况你们又不是闹僵了关系，你之前去赵家吃饭，除了日常聊天，有谈过从前的事情吗？”
　　顾如愿没说话。
　　吴倩如已经明白了。
　　——没有。
　　虽然在父母面前粉饰太平，但是内心究竟如何沟壑纵横抑或者波涛涌动，在站在对方面前的那一刻全都变成了沉默的微笑。
　　那些以为很重要很重要，甚至让她下意识想从对方面前逃离的事情，到现在好像也变得没有那么那么重要了。
　　很难讲，说完全没感觉一听就是假的，人对自己从前喜欢的人再次见面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感觉呢？
　　即使不是心动，也不是爱情，也会有一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
　　“谈或者不谈，对我们现在的关系没有任何影响。”顾如愿说，“我们现在也不是需要深谈的关系。”
　　这是顾如愿的真实想法，也是顾如愿现在正在做的。
　　“送我上班这个事确实有点歧义，我等过两天找个机会拒绝了。”
　　两人吃过饭，顾如愿最后这么说。
　　就像她所说的一样，在上班第三天，谢之慕敲门后，她笑着说：“我都忘了跟你说，我有个同事就住在附近，我们俩正好可以一块上班。”
　　谢之慕问得直接：“是因为怕男朋友误会吗？”
　　顾如愿下意识挂上客气的笑：“没有，只不过我跟同事都说好了，总不能放她鸽子，你跟我毕竟是熟人嘛，当然是有话直说了。”
　　“因为熟人所以客气？”谢之慕本就不意外，但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跟我一起比跟你新同事一起还不自在？”
　　“……”
　　谢之慕语调没提高，表情甚至更柔和了，但以顾如愿对他的了解，还是知道他这是生气的表现。
　　安静了一会儿，顾如愿泄气说：“是，我有男朋友，虽然他不在这儿，但是我觉得除了告诉他你的存在之外，我还应该跟你保持距离。”
　　“我们每天只见一面，”谢之慕说，“半小时。”
　　言外之意，这点时间，说有奸情都没人相信。
　　——快男除外。
　　家属楼到公司开车过去半小时左右，算上前后磨蹭的时间也不到一小时。
　　顾如愿无言，总不能说自己心里觉得别扭。
　　“呃……抛开我们之前的感情不谈，我有男朋友，你单身，你送我上班是不是也容易被人误会嘛，这要是让你心上人知道，她是不是也会对你有看法？”
　　顾如愿说得诚恳，甚至都觉得能感动自己了。
　　但谢之慕显然不领情：“我没送到你公司门口，知道我送你上班的除了我妈就我们俩。”
　　顾如愿还准备说什么，谢之慕又说：“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送你了，时间不早了，你去上班吧。”
　　说完，他转身准备回家。
　　顾如愿：“你不去上班吗？”
　　谢之慕：“我今天没课。”
　　他打开门，走进去，关上门。
　　清脆的关门声响在顾如愿耳边，她看着已经关紧的门。
　　“……”
　　两秒后，门又打开，谢之慕从门口走出来，手里提着一袋垃圾。
　　“我扔个垃圾。”他顿了顿，“先走了。”


第21章 羞耻
　　顾如愿心里一阵无语。
　　几年不见, 怎么他反而变幼稚了。
　　直到中午跟吴倩如吃饭，顾如愿依然有些无奈。
　　吴倩如听了一阵笑：“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这样, 没风度啊！”
　　顾如愿略微苦恼：“我之前不应该答应谢姨的。”
　　不然不会弄成这样的结果。
　　“欸你有没有想过, 谢之慕喜欢你。”
　　吴倩如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说。
　　顾如愿摇头：“他不喜欢我。”
　　谢之慕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呢？她好像也想不到, 想到最后, 也只有谢之慕最后近乎烦躁的目光和努力平静的语调。
　　“嗐，别想了。”吴倩如手指在她面前晃了一下，“下周三就是国庆了, 你男朋友是不是要过来了？”
　　顾如愿点头。
　　“你们现在还没……？”
　　“嗯。”
　　“那他这次过来, 你准备跟他住一起，还是自己在家住让他住酒店？”
　　“……一起。”她不可能让唐越景千里迢迢过来一个人去酒店住, 只是一起住需要考虑的问题, 还需要她再想想。
　　在之前还好说, 但上次唐越景已经说过一次这件事情了, 她不可能还视而不见。
　　性这事儿虽然对她来说不羞耻，但自从高中之后，她也没再接触过, 心里也有些别扭。
　　唐越景……顾如愿还没想好要不要坦白。
　　而坦白，可能会让唐越景更在意谢之慕。
　　“唔, 你准备好了？”
　　“还没。”
　　“那你打算怎么办？”
　　“没想好。”
　　这问了跟没问一样。
　　顾如愿确实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件事情, 所以一直到下周三, 她去机场接唐越景, 也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 不过她向来是桥到船头自然直——当然, 这也是一种逃跑的规避方式。
　　机场熙熙攘攘, 人来人往，不断有进出的人，顾如愿问了唐越景的航班，在飞机快落地的时候赶到了机场，没去接机口，而是给唐越景发了消息，在机场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等着。
　　唐越景这次拿了两件衣服，背了个黑色的包，外面穿了一件黑白相间的外套，可能路上睡觉了，头发有些乱。
　　一看见她，立刻露出笑脸，从不远处跑到玻璃墙边朝她招手。
　　顾如愿笑着比口型：“你进来。”
　　唐越景笑脸像是粘上去的：“来了。”
　　走进咖啡厅，他到顾如愿桌边停下。
　　“我刚刚在飞机上还在想，你会不会过来接我。”
　　他笑得一脸傻气，放下书包，眼睛紧紧地盯着顾如愿，像是好久不见终于可以一饱想念的情。
　　“放假前公司人都等不及了，我提前下班也没关系。”何况只是半小时。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八点半，从公司过来坐车花了一个小时，她身上还穿着上班穿的职业装，比平时的穿着要正式一些。
　　唐越景不是第一次看顾如愿这个穿着，之前她加班没时间吃饭，他还去公司给她送过饭。
　　不过很少会吃完饭留下他，基本都是吃完就让他赶紧回去，就算他时间充裕没有兼职，她也还是不会留下他。
　　顾如愿对他还算纵容，但一直不算热情，她喜欢他，但没那么喜欢。
　　这份关系他不占有主导权，所以才会一直在感情里患得患失。
　　“没吃饭应该饿了吧，我先带你去吃饭？”
　　顾如愿一边说一边把自己刚刚点的另一杯饮品递给他。
　　唐越景赶紧点头：“好啊，我早上吃完早餐就再没吃饭，快饿死了，坐飞机的时候就在想今天要跟你吃什么呢。”
　　顾如愿看着他笑，抽了杯边的纸递给他：“你定酒店了吗？”
　　唐越景摇头：“国庆节这边的酒店涨价太高了，我想过来再问，应该跟网上价格不会差很多。”
　　“正好，那就我来定，我应该能陪你玩两天，然后我就要开始加班了。”
　　她刚上任，位置还没坐稳，又到了国庆黄金周，公司上下事情很多，要抢的项目也不少，虽然有些是之前的老主顾，就算她不在，项目也能正常进行，但这样她就显得没用了点。
　　对公司来说，没用的人，就是首先要走的人。
　　至于她来定住在哪儿，也很方便。
　　吴倩如自己名下就有两家酒店，她打声招呼就行。
　　一到放假就是旅游旺季，放假会比平时上涨好几倍，以唐越景的赚钱速度，根本消耗不起。
　　“这么忙啊。”唐越景似乎没想到，“那我这次过来是不是打扰你了？”
　　顾如愿：“没事，你喝完我们就走吧。”
　　“好啊。”唐越景立刻大口喝完，“我们是不是要等这两天也请你发小吃个饭？”
　　“嗯，我朋友好几个，这次带你一块见。”
　　只见谢之慕一个人，未免有点奇怪，大家一起来，也能让唐越景安心。
　　——这是顾如愿见到唐越景之后的打算。
　　顾如愿不喜欢和吃饭快的人吃饭，对方吃完了自己还没吃完，但让对方等着，自己也容易吃不下去——唐越景就是那个吃饭快的人。
　　可能是自小养成的习惯，不管做什么时间都要赶时间，因为穷，所以时间变成了唯一之前的值钱的东西，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下意识争分夺秒。
　　虽然这么说，但顾如愿和唐越景相处最多的时间，就是吃饭。
　　开车带唐越景先去酒店，顾如愿在路上给唐越景介绍一会儿要去的饭店：“上次我跟我爸妈他们吃饭也是在这边吃的，她家的甜品我很喜欢。”
　　唐越景抱着书包听得认真，顾如愿转头看了他一秒，忍不住说：“怎么这次过来这么生疏？”
　　外套有些束缚，她上车之后就脱了扔到了后座，白衬衫柔软质地，是她喜欢的款式。
　　头发用鲨鱼夹加起来，知性模样，多了几分柔和。
　　“我？没有啊。”唐越景摇头，他笑起来总有几分他这个年纪的天真。
　　顾如愿喜欢他这份天真，就算犯错，也会忍不住宽容几分。
　　他想了一会儿，说：“虽然天天视频，但是真人和视频里，还是差别很大。”
　　顾如愿笑出声：“你说得像是我们是网恋一样。”
　　“网恋算不上，不过之前也能勉强算是异地恋吧。”唐越景认真想了想，脸上又有些兴奋的笑，“不过我今天见到你，有点心都快跳出来的兴奋，这就是小别胜新婚吗？”
　　顾如愿拍了下他脑袋：“说什么呢？”
　　唐越景还是忍不住笑：“我很开心，真的，见到你很开心。”
　　顾如愿又动作很轻地拍了拍他的头：“乖哈，等等带你去吃好的。”
　　唐越景避了一下，闷闷道：“你别拍我头，我还想继续长高。”
　　“……”
　　顾如愿说：“你现在也不低啊，而且男生二十一岁还长个吗？”
　　“二十二岁之前都能继续长个！”唐越景慎重其事地说。
　　“行——那你继续长个。”顾如愿摇头。
　　唐越景现在身高一米八二，一般来说，一米八以上的男生就已经不算低，他还多了两厘米呢。
　　唐越景看顾如愿毫不在意的笑脸，有些闷闷的，他确实不算低，但上次和谢之慕见面，比谢之慕低了四五厘米，搞得他瞬间感觉气势矮了一截——本来不觉得自己低的唐越景，头一次觉得自己，还想再长高。
　　啧，男人啊。
　　“到了。”
　　顾如愿在酒店门口停下，酒店是五星级，门口是旋转门，距离前台还有一百米的距离，门口有迎宾开门，笑得亲切，势必要让客人感到宾至如归。
　　唐越景看见的时候有一瞬间犹豫，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酒店住一晚要多少钱——是他出不起的价钱。
　　“愣什么呢？下去放东西。”
　　顾如愿解开安全带，见他还愣在那儿没动作，笑着说。
　　“哦，哦，好。”
　　唐越景赶忙点头，解开安全带抱着书包从车上走下去。
　　迎宾：“是吴女士定的房间吗？”
　　顾如愿：“嗯。”
　　迎宾：“需要我去帮您停车吗？”
　　顾如愿摇头：“不用，我马上就走，你带他进去放东西。”
　　迎宾：“好的女士。”
　　跟上次他定的酒店相比较，这家酒店要显得高贵得多，他连坦率走进去都不够坦率。
　　顾如愿说：“一会儿你拿着房卡上去放东西，我在下面等你。”
　　唐越景点头，转身，迎宾已经站在了他身旁。
　　“先生，这边走。”
　　顾如愿坐在车里等着唐越景下来，拿出手机看了看工作群的消息，这会儿大家都在忙着明天的宣发，聊天群里没多少消息，工作群里倒是一直有文件上传，她没点开，等晚上回去处理，今天下午早出来，晚上就要多加两三个小时的班补上去。
　　过了一会儿，黄教授给她打电话。
　　顾如愿：“妈？”
　　黄教授言简意赅：“我们国庆回家，你在外边？”
　　“我跟男朋友住外面。”顾如愿说，“你和爸都回家啊？”
　　黄教授语气颇为感慨：“是啊，还以为国庆你能陪陪我们呢，没想到男朋友比我们重要啊。”
　　“妈，咱俩到底是谁更忙啊。”顾如愿笑着跟她回嘴，“我回来那么多天，你们忙得都没时间见我，国庆啊，还是你们过吧。”
　　黄教授不跟她多说，只是问：“他这七天都跟你在一块？”
　　“没有，我工作后面几天估计得加班，所以他应该会提前回去。”
　　“那你要不带他过来吃顿饭？”
　　“……也行。”顾如愿想了想，“那我要提前给他说一声，不然他紧张。”
　　“见我们还要提前打预防针啊，你这男朋友定力不行，要好好练练。”
　　“……这世界上，要您觉得有定力的，大概就只有小谢了，寻常人那个见父母不会紧张啊。”
　　“行了，那就这么安排，你看时间，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好咧！”
　　挂了电话，顾如愿一转头，看见唐越景就站在副驾车门旁边……样子很乖。
　　顾如愿会心一笑：“等什么呢？上车，我带你去吃饭。”
　　唐越景立刻像只乖狗狗似的坐上车，一脸的期待：“好啊。”
　　他身上有一种她喜欢的单纯感——虽然，这种单纯感在某些时候显得不合时宜。
　　比如第一次见面时，他兼职套玩偶，一开始说好的五百块，等结账的时候，店家说他把玩偶服穿脏了，要扣他二百块钱工资。
　　唐越景已经准备认栽，拿着三百块钱离开，顾如愿就是那时候帮他讨回了工资，让他——
　　一见钟情。


第22章 羞耻
　　到唐记时天已经黑了, 夜空中星星遥远又耀眼，月亮淡淡，浅浅一抹留在藏蓝夜色中, 像黑色长礼服点缀了钻石。
　　从门口走进去, 唐越景跟在她身边，一眼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一对男女, 注意到他身边的顾如愿时, 全都是惊喜表情。
　　女人他也认识，穿一条小香风裙，头发编成了温柔的鱼骨辫样式, 看着十分温静, 下一秒就破功，小碎步跑到顾如愿面前。
　　“怎么过来吃饭都不跟我说一声啊, 我还想着你房间我们再出来聚呢。没想到——”她挑眉, “陪男朋友？”
　　顾如愿点她一下：“这么明显还问？消遣我呢？”
　　吴倩如立刻没了刚刚的优雅, 摸着额头委屈：“我这不是想你嘛, 你就这么对我？”
　　顾如愿好笑：“我们才两天没见。”
　　吴倩如摇着她胳膊：“我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顾如愿无语，但还是依着她。
　　再看唐潇潇也在，不由得歪头笑了一下。
　　“少爷跟倩如一块吃饭？”
　　唐潇潇修长笔直双腿略错开站, 是很放松的姿态，闻言目光从唐越景身上移开, 漫不经心地勾着嘴角：“仙女发话, 我怎么敢不听。”
　　顾如愿略一点头：“你们吃完了就先走吧, 我才过来准备吃饭呢。”
　　吴倩如笑嘻嘻说：“你这么一说, 我觉得刚刚还没吃饱, 要不咱们一块再吃一顿？”
　　唐潇潇一眼看出她的意图, “你刚刚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份, 还没吃饱？”
　　“……”吴倩如手背后用力捏着唐潇潇腰间的肉拧了一下，语气满满的威胁，“你是要死吗？”
　　顾如愿拍了下她头：“明天一块，今天我真是饿了，晚上回去还得加班，你就收起你的好奇心吧。”
　　吴倩如闷闷“噢”了声，还想说什么，就被唐潇潇拉住了，代替她说：“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吴倩如还没说完，匆忙瞪了唐潇潇一眼，又回头说：“明天我来定地方，老谢和小马都我喊，你记得带你男朋友来就行！”
　　说到后面，因为被唐潇潇拉着走，她怕顾如愿听不见，几乎是用喊的。
　　出了餐厅门，她从唐潇潇手中解救出自己可怜的手腕，揉着说：“你干嘛拉着我，小唐又不是不认识我。”
　　“还是看见如愿交男朋友，你也嫉妒啊？怕跟他打起来？”
　　“……”唐潇潇气笑了，“你还真敢说。”
　　吴倩如吐舌头，“算了，不跟你计较，我还期待明天咱们聚会呢。”
　　——期待聚会，当然是委婉说法。
　　吴倩如最喜欢看热闹，虽然这是自己最好朋友的热闹——但她，生冷不忌，朋友也是。
　　-
　　顾如愿跟唐越景坐在之前定好的位置上，点了几个菜等着上。
　　“对了，我那会儿跟我妈打电话，她说你要是在这边能呆个两三天，就跟我一块回个家。”
　　“见，见阿姨吗？”
　　唐越景一脸惊讶，有些惊讶又有些期待，“但我什么都没带。”
　　“你把自己带着就行，东西去之前再买，而且我妈没那么重视这些，我找男朋友，只要人品过关，我喜欢就行，她不干涉这个，你别怕。”
　　“我没怕。”唐越景说，“我就是有点紧张。”
　　顾如愿笑：“没事，那你还是留着见了她紧张吧，我爸妈都是大学老师，学生见了他们都会紧张。”
　　唐越景因为她这句玩笑话松了松神，再看顾如愿自然的面孔，问：“你不介意带我去见叔叔阿姨吗？”
　　“没什么好介意的。”顾如愿这么说。
　　唐越景显而易见开心了起来，感觉得到了最重要的认可。
　　顾如愿没告诉他的是，她不止带一个男朋友见过家长，黄教授没那么多观念，就觉得女儿交了个男朋友，还正好在海城，能见一面，那就见一面吧。
　　后来分手，还有男朋友问过她，已经见过父母了，准备怎么跟父母说，惹得顾如愿挺奇怪的，能怎么说？当然是实话实说。
　　谁谈恋爱能保证一帆风顺到结婚吗？
　　她没办法，所以还在继续。
　　她从不吝啬自己的喜欢，喜欢的时候也是真的喜欢，不喜欢还在一起干什么呢？
　　后来分手也只是没那么喜欢了。
　　既然不喜欢，那分手也是寻常事。
　　两个人吃过饭，没再逛，直接回了酒店。
　　酒店房是个套间，顾如愿拿出电脑直接去了一个房间开始办公，唐越景坐在她后面的床上陪她。
　　等顾如愿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她活动了一下脖子，又站起来伸了个拦腰，转头一看，唐越景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床头暖色灯照在他头顶，留下一圈彩虹色光晕，左脸颊压在纯白枕头上，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这不开心因为脸颊年轻，看起来也有几分让人忍俊不禁的稚气。
　　顾如愿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还挺可爱。”
　　动手拉着被子给他盖上，关了床头灯，顾如愿又走到桌边关了电脑，走出房间，准备去另一个房间洗漱睡觉。
　　黑暗中，唐越景睁开眼，坐起身，扭头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又躺下了。
　　唐越景的心思，顾如愿不是不清楚，但清楚归清楚，她自己却还是没办法这么被动接受。
　　顾如愿洗漱之后早早睡了，第二天一早，被闹钟吵醒。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她坐起身，说了句，“等等。”
　　外面果然不再敲门，顾如愿下床开始洗漱。
　　从房间出去，唐越景正在客厅看电视，不过调了一会儿，还没找到想看的。
　　“吃饭了吗？”
　　顾如愿问。
　　唐越景：“还没。”
　　“去楼下吃？”
　　“好。”
　　唐越景立刻点头。
　　顾如愿之前开车是算好了时间，唐越景走的那天，是单数，她正好能把车开回去。
　　酒店会有全天供应餐点，两个人走到楼下，顾如愿接到了吴倩如的电话。
　　“喂，小如愿！”
　　吴倩如声音清脆，透着愉悦的情绪。
　　“嗯。”
　　“你干嘛呢？”
　　“准备吃饭啊。”
　　“你怎么现在才准备吃饭？我还以为你跟他一块住能起早点呢。”吴倩如小声说，“今天下午咱们定了个包间，湘菜！我给你发了地址。”
　　顾如愿“嗯”了声：“几点过去？”
　　“五点吧，你们现在在酒店？”吴倩如问。
　　顾如愿抬头看了眼唐越景，跟他一块在自助取餐区拿了点想吃的东西，挑了个桌子坐下。
　　“是啊。”顾如愿说，一边尝了一口，“你家酒店的自助餐味道还行。”
　　吴倩如笑出声：“能让你说还行，那应该还不错，我下次也去尝尝。”
　　“你打过来电话只说这个？”
　　顾如愿一边说一边低头吃东西。
　　唐越景这会儿才挑好，环顾了一圈餐厅，目光搜寻到了坐在桌边一边打电话，一边吃东西的顾如愿。
　　她大概也是等不到他，所以抬头看了一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
　　唐越景有一种被人惦记的感觉，露出欣喜笑脸，走到顾如愿面前。
　　听到顾如愿说：“那行，我等你过来接我吧。”
　　“嗯，那就这样，挂了。”
　　挂了电话，顾如愿抬头说：“下午倩如过来接我们过去，这边限号，我的车今天开不出去。”
　　唐越景点头：“好。”
　　“三号我要去趟公司，四号可以再陪你一天，五号我送你去机场，然后回公司。”顾如愿想了想，问，“你是想四号去我家吃饭，还是明天过去？”
　　“不然就四号过去？”唐越景问。
　　顾如愿放下手机：“你不是知道？还紧张？”
　　唐越景点点头。
　　“没事。”她想了想，又嘱咐，“我朋友都挺好相处的，不过今天谢之慕也会过来，你跟他道个歉。”
　　唐越景继续点头。
　　“我跟他解释过了，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唐越景再次点头，面容乖巧，笑起来还有些天真的稚气。
　　顾如愿笑了笑，抬手揉了把他的头。
　　“乖哈。”
　　唐越景侧了下身体，却还是没避开她动作，又看见她眯着眼笑得开心，无奈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下午吴倩如是四点多过来的，跟着顾如愿在房间躺了一会儿，才对坐在桌子前处理公司事情的顾如愿说：“老谢本来不打算过来的，可能是怕尴尬吧，不过我让唐潇潇去拉他过来了，他应该还是会过来。”
　　顾如愿在电脑上敲字的手停顿了一下，说：“其实不过来也行。”
　　虽然不担心两个人打起来，但是顾如愿怕两个人会造成其他人吃不好饭。
　　至于道歉，也可以等她带唐越景去见黄教授的时候。
　　吴倩如从床上坐起身说：“那可不行，我好久没见到这么直接的修罗场了，要是避开了，这顿饭就是马犇的主场了。”
　　——虽然谢之慕去了，也是马犇的主场。
　　顾如愿好笑：“这算什么修罗场，小谢没那么无聊。”
　　吴倩如轻啧：“不对啊，我还以为你会说你喜欢的是小唐呢。”
　　“我现在是还挺喜欢他的。”
　　“那跟谢之慕相比呢？”
　　跟谢之慕相比呢？
　　他们两个人有什么比较的必要吗？
　　可她究竟在犹豫什么，居然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这让她想到那天谢之慕说的话，谢之慕说，他有心动的人了，她心头隐隐有些预感，可这样的情况，她怎么能让谢之慕把话说完呢？
　　她知道，只要谢之慕开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发生改变，这个改变，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并不算是好事。


第23章 羞耻
　　回过神, 顾如愿笑了笑：“他跟谢之慕有什么好比较的，他是我男朋友，谢之慕是我发小。”
　　“我可不信, 你就是模糊重点。”吴倩如不依, “你说说呗，我总觉得你这次回来, 谢之慕对你很不一样。”
　　“之前谢之慕从来不在我们面前提起你, 我们也没敢提，不过我后来想了想，他好像也没讨厌到那种程度, 就那种……呃……完全没办法接受的程度你懂吗？”
　　顾如愿像是没听到, 劈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再次响起。
　　吴倩如瘫倒，“算了, 现在说这些好像也没什么用, 你都跟小唐在一块了, 我这么说像是要让你分手似的。”
　　“你应该也不用我引导你, 毕竟论起感情经验，我还没你丰富呢。”
　　吴倩如一边说，一边起身。
　　“你还有多久工作结束？”
　　“半小时。”顾如愿又说, “我最近好像经常看见唐潇潇跟你在一块，你们俩是不是有情况？”
　　吴倩如立刻摇头：“我跟他能有什么情况, 就是他前我人情, 被我当苦力使唤, 还不敢对我有意见。”
　　顾如愿笑眯眯看她一眼, “行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 弄得像是我跟他不清不楚一样。”
　　顾如愿点头：“我还以为你谈恋爱不准备告诉我呢。”
　　“怎么可能！我要是有情况第一个告诉你好嘛！你连你人生中最大的秘密都告诉我了, 我怎么可能这么不讲义气！”
　　吴倩如握了握拳, 一脸正气。
　　看她已经不再继续纠结谢之慕和唐越景，顾如愿笑着摇头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一小时后，三个人到达之前定的包间。
　　其他三个人已经坐在里面看菜单，一边想着要点什么菜。
　　“我来了！”
　　吴倩如推门进去，大喊一声。
　　“……”唐潇潇抬头，“你不说我们也知道是你来了。”
　　吴倩如不理他，拉着顾如愿坐在位置上。
　　顾如愿回头看唐越景，唐越景走上前，对谢之慕说：“对不起。”
　　谢之慕：“没事。”
　　马犇耳朵凑上去听，一边问：“如愿，你男朋友怎么一上来就跟谢之慕道歉？”
　　顾如愿怼他：“你打听这儿多干什么？”
　　马犇戳戳旁边的唐潇潇：“你知道吗？”
　　唐潇潇瞥他一眼，不说话。
　　马犇又看向吴倩如。
　　吴倩如在拉着顾如愿说话。
　　不应该啊，小吴同学平时那么八卦，怎么可能听到唐越景道歉还这么不在乎。
　　难不成他们都知道了？
　　合着就他不知道？
　　难不成他们避着他还聚会了？
　　他错过了什么？
　　马犇闷闷不乐坐在位置上。
　　顾如愿对谢之慕说：“我好像还没谢谢你送我去公司。”
　　谢之慕笑了下，“小事。”
　　马犇：“老谢还送你去过公司？”
　　唐越景也跟着道谢：“这怎么算是小事，你应该也很忙，还要送如愿去上班，确实很麻烦你。”
　　谢之慕淡淡：“不算麻烦，顺路的事。”
　　唐越景笑着说：“再顺路，你送如愿上班，我们也该谢谢你。”
　　谢之慕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嗯了声没再说话。
　　唐越景转而眼巴巴等着顾如愿说话。
　　顾如愿拍了拍他的肩，避开了这个话题，正式介绍道：“我男朋友，唐越景。”
　　“你现在在雾城上学？”唐潇潇问。
　　虽然之前就知道顾如愿有男朋友，但这还是第一次见。
　　“对，大三。”
　　挺少年气的一个小男生，长相清俊，从某种程度来说，跟谢之慕还有点相似之处。
　　年轻，代表着不够沉稳。
　　唐潇潇眯眼笑了笑，以他对顾如愿的了解，上次打架的事情她应该会很生气，虽然没分手，但私下应该也谈过。
　　何况唐越景是怎么知道谢之慕的联系方式呢？
　　稍微一想就明白的事情，唐潇潇再看唐越景，一脸了然。
　　谢之慕倒是自始至终都很沉默，似乎过来就是单纯为了吃饭，所以即使两次差点被当成今天的主角，也只是巧妙避开。
　　吴倩如眼睛亮晶晶的，只觉得精彩——虽然没吵起来，甚至火都没烧起来，但能看见谢之慕这副不得不退让的样子，也不算亏嘛。
　　谢之慕端坐着喝了口水，手指放在桌子上似乎在想什么，唐越景目光从谢之慕身上移开之后，就放在了顾如愿身上。
　　“点菜。”唐潇潇把菜单递给吴倩如。
　　吴倩如拉着顾如愿低头看菜单，马犇今天没带未婚妻过来，这儿只有她们两个女生，其他人当然是看她们想吃什么，这也是他们的习惯。
　　吴倩如在顾如愿耳边说：“我看老谢好像不太愿意跟小唐说话。”
　　“……”顾如愿无奈看她一眼，“你要是跟人打了一架，还愿意跟他说话吗？”
　　吴倩如：“不一定，这要看是因为什么打的架。”
　　“但我看小唐都没有老谢那么沉默。”
　　“……”
　　顾如愿掰正她的脸，“看菜单吧。”
　　唐潇潇又问：“你是什么专业来着？”
　　唐越景：“计算机。”
　　马犇：“你怎么今天话这么多？”
　　唐潇潇笑得漫不经心看谢之慕一眼，之后说：“毕竟我们都姓唐，本家人，当然要多关心两句。”
　　问答还在继续。
　　“以后准备来海城吗？”
　　“是这么打算的。”
　　“你家里同意？”
　　“我家里只有我妈一个人，到时候会把她接过来。”
　　“……”
　　马犇翻白眼：“你问得跟查户口一样，黄教授审问女婿都不一定有你问题这么多。”
　　唐越景也不想跟着唐潇潇的问题走，但桌前又只有唐潇潇一个人说话，他总不能说自己听不到。
　　顾如愿在唐潇潇快把唐越景祖宗十八代都问清楚之前，终于说：“够了哈。”
　　巧的是，这时候，谢之慕也开了口：“别问了。”
　　两道声音同时出现，包间静了静。
　　片刻，唐潇潇双手举起，站起身：“不问了，出去点个蚊香。”
　　走前拍了拍谢之慕的肩：“一起？”
　　谢之慕点头：“我也出去一下。”
　　两个人离开，一开始点的凉菜上来了。
　　马犇开始吃菜。
　　吴倩如拍了拍胸口：“怎么总觉得这场面跟我想象中不一样。”
　　“我还以为是小唐和老谢两个人剑拔弩张，火药味浓重，能看个过瘾呢，唐潇潇怎么挑今天问题这么多啊，平时也没见他话这么多……”
　　语气中还带着意犹未尽。
　　顾如愿：“……”
　　-
　　吸烟区，唐潇潇靠着墙站，一边点烟一边看着身形峻拔站在窗口的男人。
　　谢之慕今天过来穿一件浅蓝色衬衫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T恤，窗外的风吹进来，鼓起他的衣角。
　　“什么想法？”
　　唐潇潇点了烟问。
　　谢之慕侧了侧头，“什么想法？”
　　唐潇潇朝包间方向扬了扬下巴：“她啊，你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
　　谢之慕回过头，语气平淡，没什么情绪，看不出任何破绽。
　　唐潇潇挑眉，似是不信，“真一点都不在乎了？”
　　谢之慕没说话。
　　等唐潇潇抽完一支烟，他才说：“在乎。”
　　唐潇潇又问：“我记得你之前去找过她几次，都没让她动心？”
　　谢之慕再次沉默。
　　他是去找过顾如愿几次，但具体情况唐潇潇不知道，只知道他每次都铩羽而归。
　　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唐潇潇是不知道，他向来不管闲事，何况还是感情的事。
　　“啧，算了，我也不劝你什么了，只有一句话一定要告诉你。”唐潇潇看了他一会儿，说，“别后悔。”
　　“烟味散完了，回去吧。”
　　谢之慕说。
　　唐潇潇直起身，“走。”
　　回到包间，菜已经全都上来了，马犇一个人吃得不亦乐乎，其余三个人都没动筷子。
　　唐潇潇坐马犇旁边，手指在圆桌子上一滑，桌子上的车迅速一转。
　　马犇怒目而视：“你干嘛？”
　　唐潇潇：“我们还没吃呢，你一个人吃完了。”
　　“你也吃啊，我又没挡着你吃。”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请客了。”唐潇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们都多吃点，今天的饭马老板买单。”
　　马犇靠了声：“……行。”
　　在场的几个人，最有钱的就是唐潇潇和吴倩如了，吴倩如是个钱多豪爽的人，而唐潇潇嘛……最喜欢从别人身上薅羊毛。
　　接下来几个人吃饭倒是说话少了许多。
　　吴倩如继续送顾如愿和唐越景回酒店，唐潇潇跟谢之慕他们一块回去。
　　刚吃过饭，顾如愿靠在椅背休息。
　　唐越景坐在她身边，扭头看看她，回过头，过了一会儿，又扭头看看她。
　　顾如愿睁开眼，在他下次转过头的时候，对上他的眼睛。
　　唐越景抿了下唇，说：“你朋友都很好。”
　　顾如愿很明显感觉到他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可能是顾忌着吴倩如在场，所以才没说。
　　吴倩如倒是顺势接上了他的话：“是吧，等你毕业了过来，以后我们还能一块出来聚。”
　　“我是高中认识如愿的，她可是我们高中的风云人物呢。”吴倩如看了眼后视镜，一边说。
　　唐越景听到她说顾如愿以前的事情，瞳眸满是认真地听着。
　　“如愿很好。”
　　“那肯定，所以你得对我们如愿好点知道没？”
　　吴倩如又去看顾如愿的脸色，她好像没什么太深的情绪，只是继续靠在椅背上休息。
　　放假对她来说，似乎比上班时候更累，一边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一边还得陪男朋友。
　　两个人想要继续谈恋爱甚至结婚，她自己的问题就不能不解决。
　　顾如愿之前倒是去看过心理医生，但没什么效果。
　　这件事情，吴倩如确定唐越景不知道，不然对谢之慕不会那么淡定。
　　作者有话说：
　　“”“”


第24章 羞耻
　　到了酒店, 顾如愿跟唐越景下车。
　　顾如愿没跟唐越景再说什么，径自走进房间。没过一会儿，唐越景过来敲门。
　　“进来。”顾如愿说。
　　唐越景走进卧室, 坐在床边, 看着面向办公桌的顾如愿的背影。
　　“如愿。”
　　顾如愿手指停留在键盘上，等了一会儿, 转过了身, 跟他一起坐在了床上。
　　“唐越景，想说什么？”
　　“你朋友好像都很喜欢你。”唐越景说。
　　顾如愿说：“我不跟不喜欢我的人交朋友。”
　　“我不是说朋友之间的喜欢。”
　　唐越景闷闷不乐，觉得顾如愿是故意转移话题。
　　“你想说谁？”顾如愿也不打算跟他兜圈子。
　　“谢老师旁边的那个。”
　　“……”顾如愿回想了一下今天吃饭的座位, “你是说唐潇潇？”
　　“应该是吧。”
　　“你不知道他名字？”
　　顾如愿才反应过来。
　　“嗯, 你没告诉我。”
　　顾如愿沉默了一下，她跟他们太熟悉了, 只记得他们不认识唐越景, 却没介绍其余两个人是谁, 而即使这样, 这顿饭居然结束了——并且结束得很平静，他们甚至没感觉到任何不对劲。
　　“谢之慕你知道，他旁边坐的那个瘦高且白的是唐潇潇, 另一个低一点的是马犇。”
　　“唐潇潇现在不喜欢我，他以前好像喜欢过我, 不过我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喜欢我了。”
　　她顿了顿, 又说：“马犇没喜欢过我。”
　　唐越景：“他没跟你表白过吗？”
　　顾如愿：“没。”
　　唐越景：“那他如果给你表白, 你会答应吗？”
　　顾如愿摇头：“不会。”
　　“那谢老师呢？”
　　“不会。”她同样这么回答, 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毫不犹豫, 不假思索。
　　唐越景不满意顾如愿的回答, 闷闷地坐在原位置。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一次性问出来。”顾如愿说，“我今天正好有时间，也有精神回答你，错过了这次，以后这些问题我不会一遍遍重复。”
　　“……”
　　沉默了很久，唐越景看了看顾如愿，又低下头，随后再次看向顾如愿，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做。”
　　“我没有不愿意跟你做。”顾如愿先是解释了这么一句，“我到现在也没跟任何人有过性/关系。”
　　“之前发生过一件事情，所以我有点应激性障碍，下意识想抗拒，原因……”她想了想，叹气，“等我想想要怎么跟你说。”
　　唐越景摸了摸她的头，终于松了一口气，语气轻松道：“那你慢慢想，我还年轻，有很多时间可以等你想清楚。”
　　顾如愿笑着拍下他的手，动作很轻：“别摸，今天出汗了，现在都油了。”
　　唐越景依旧伸手去摸，“没有。”
　　顾如愿往后躲，差点摔下去，被唐越景拉了一把，手臂在他精瘦的胸膛撑了一把。
　　四目相对，唐越景要将她往怀里塞，顾如愿手指下意识用力推了一下，坐起身。
　　“我先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明天陪你出去逛。”
　　唐越景乖巧点头，“那你好好工作，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他从房间出去，过快的动作暴露了他激动的心情。
　　顾如愿坐在桌子前，手指放在键盘上，顿了顿，听到消息响声。
　　谢之慕给她发了消息。
　　【X：我妈让我告诉你这几天有时间的话再过来吃饭。】
　　【如愿：好。】
　　顾如愿回复，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一会儿，垂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X：和他在一起开心吗？】
　　这个问题明显逾越了。
　　不快乐又怎么样？
　　鞋要穿了才知道合不合脚，而且就算磨脚，只要愿意忍，也是自己的选择。
　　顾如愿犹豫了一下，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一会儿。
　　【如愿：开心。】
　　【X：那就好。】
　　顾如愿看着这条消息发过来，又等了一会儿，打开工作软件，沉下心工作。
　　等这些事情处理完，她退出工作软件，再去看消息，吴倩如给她发了消息。
　　【家住魔仙堡：你跟小唐聊过了吗？】
　　【家住魔仙堡：小唐跟你说了什么？】
　　顾如愿笑笑，直接给吴倩如打了电话。
　　吴倩如大概正好在玩手机，所以很快就接起来了。
　　“我跟他谈过了。”顾如愿说，“我说等我想想。”
　　吴倩如语气惊异：“哦？那看来小唐跟你之前的那些男朋友还是不一样的。”
　　之前顾如愿界限感很明确，只要触碰到她的边界，就会直接提分手。
　　“他……很像我的以前。”顾如愿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繁华夜景，颓靡夜都市，此刻依旧霓虹灯耀眼，“他很喜欢我，这种喜欢让我感觉到，开心。”
　　这种开心的来源，说起来有些卑劣，可心动也是真的。
　　“那你现在呢？”吴倩如又问。
　　“现在还是会心动，偶尔，片刻。”她说得不那么肯定，“但也会感觉疲惫。”
　　尤其是在唐越景私自动过她的手机之后，她对唐越景的容忍度就明显没有之前那么高了，就算她的态度尽量跟之前一样，但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心里会因为偶尔唐越景的行为感到烦躁，包括——
　　包括下午推开唐越景说要工作。
　　对这段感情，她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等她考虑清楚要分手还是继续，就是选择告诉他原因，或者再不见面。
　　很难讲，看她手机是很过分的事情吗？
　　似乎不是，她生气的究竟是唐越景，还是恼羞成怒，她甚至也难以理清了。
　　并不是每个成年人都能将感情处理得很好的，顾如愿之前认为自己是擅长处理感情的人，但是一遇到和谢之慕牵扯上的感情，就仿佛团成一团乱麻的毛线，她看着这团乱麻发呆，明明知道自己必须去处理，却还是坐在面前跟乱麻对视。
　　“累就分手。”吴倩如直说，“你只是谈恋爱，又不是结婚，就算是结婚也可以分手，不用想那么多。”
　　顾如愿又听到门口的敲门声，说：“唐越景在敲门，我先挂了。”
　　吴倩如：“嗯。”
　　“进来。”
　　顾如愿扔下手机。
　　门口唐越景走进来，说：“我想吃东西。”
　　顾如愿问：“去外面还是点外卖？”
　　唐越景：“点外卖。”
　　“好。”顾如愿说，“你想吃什么？”
　　唐越景：“烧烤。”
　　顾如愿把手机给他，让他自己看着点：“你自己点，我就不吃了，我晚上不太吃东西。”
　　唐越景说：“你不吃吗？”
　　顾如愿：“我晚上不喜欢吃东西，会睡不着。”
　　唐越景看了半天手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点。
　　“我一个人吃吃不了，去泡个泡面吧。”
　　唐越景走出顾如愿的卧室，回头又问：“我今天能跟你睡一张床吗？”
　　——“还是你连触碰你都受不了？”
　　唐越景应该是听到了刚刚她跟吴倩如说的话，顾如愿抿了唇，一时没回话。
　　比如这样的时刻，其实跟唐越景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她自己的问题，她会感觉一点点疲惫和烦躁。
　　“我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人。”她说。
　　唐越景似乎料到了顾如愿会这么说，所以从房间走出去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
　　顾如愿没听到他再说话，他又是背对着自己的，所以也没看到他的表情。
　　这算是生气了？
　　两个人差了六岁，三年一个代沟，他们之间隔着两个代沟，顾如愿有时候会觉得唐越景的情绪莫名其妙，只是很多时候两个人相处不会计较太多，所以才能和谐地相处到现在。
　　而现在，唐越景有了自己的心思和在乎的点，而顾如愿也并不会像是看小孩一样对他的情绪一笑而过，以后两个人的矛盾点只会越来越多。
　　顾如愿没深想，很快洗漱过了准备睡觉，第二天还要早点到公司，她这两天都是居家办公，其他员工在公司，难免会让人不满，她去了公司还得处理员工的情绪。
　　第二天傍晚，顾如愿处理完一部分事情，眼睛干涩得疼，她滴了眼药水，听到手机铃声。
　　她手指摸索到，迷蒙着眼睛接通了电话。
　　唐越景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如愿。”
　　顾如愿应了声：“嗯。”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今天可能不回去，这边的事情有点多，你要是饿就去吃饭，或者点外卖都行，我到时——
　　顾如愿没说完，唐越景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了。”
　　“我现在有点饿，先去吃饭了。”
　　唐越景说完，又别扭地说：“你也记得吃饭。”
　　顾如愿：“嗯。”
　　那边就挂断了电话，连停顿都没有。
　　顾如愿放下手机，又等了一会儿，睁开眼，门口有敲门声，是公司的一个女生。
　　“顾总监，已经到晚饭时间了，你要吃什么吗？我们出去吃给你带回来。”
　　顾如愿说：“不用了，你们去吃吧，我一会儿点外卖。”
　　“好咧。”女生笑着离开。
　　顾如愿继续低下头处理手头的文件，看了好一会儿，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这次打过来电话的是吴倩如。
　　“小如愿！你现在在哪儿呢？”
　　吴倩如活泼的声音立刻出现，让原本有些困倦的顾如愿立刻清醒了不少。
　　顾如愿：“公司，加班。”
　　吴倩如：“好辛苦哦。”
　　“嗯，而且还没吃饭。”顾如愿卖惨。
　　吴倩如立刻化身田螺姑娘：“我马上带着大餐过来安慰你！”
　　顾如愿笑笑：“行啊。”
　　那边好像还有其他人，说了句，“去哪儿？”
　　但吴倩如已经挂了电话，所以顾如愿不知道那边的人是谁，只是挺声音有些熟悉，这边又有甲方催，很快就没再思考。


第25章 羞耻
　　下午跟吴倩如吃了点东西, 又继续处理公司的事情，吴倩如见这边没有她的用武之地，很快就离开。
　　顾如愿一直加班到凌晨四点, 才终于有时间休息, 躺在办公室沙发上睡到早上八点，拿着刷牙杯去洗手间简单刷了个牙, 又用纸巾打湿擦了擦脸, 继续加班加点。
　　下午快到四点，唐越景又打了电话过来。
　　“你今天过来吗？”
　　顾如愿弯着手腕揉了揉脑袋，打了个哈欠：“晚上应该会回去。”
　　唐越景：“到时候还去看你爸妈吗？”
　　顾如愿差点忘了这事儿, 她没想到自己不在公司这边的效率会跟不上, 所以现在光是处理这些事情就已经有点心力交瘁。
　　“这次可能没时间了。”顾如愿说，“等下次吧, 公司事情很多, 我今天没时间了。”
　　唐越景明天回雾城, 今天她最早处理完事情就要到晚上□□点, 那时候回家还得让黄教授重新做饭，唐越景又不能留宿……
　　想到这么麻烦，顾如愿就懒得再去。
　　唐越景没说话, 但也没挂电话，相互沉默之间, 顾如愿突然想到, 原来唐越景那天没回答, 单纯是因为怕他跟自己吵起来, 她不带他见父母。
　　即使她自己并不觉得见父母是多重要的事情, 但对大多数情侣来说, 见父母是很重要, 甚至一个非常具有仪式感的事情。
　　顾如愿感到一阵头疼，不应该在这种感情节点提出这个事情的。
　　“算了，我现在回去，晚上再过来公司，明天再去送你登机。”
　　唐越景立刻开心了，又低声说：“那你路上慢点。”
　　“嗯。”
　　顾如愿从椅背捞起外套，从这边打了个车去酒店。
　　唐越景已经在门口等着，顾如愿从出租车走下去，手指自头顶插入发间梳了下去，摇头甩了甩有些凌乱的头发。
　　唐越景走到她面前，“如愿。”
　　顾如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我去开车，你在这边等我会儿。”
　　唐越景接过她手里的外套，看着她走得匆忙的步子，突然想到，为什么不让他一块去呢？
　　车很快开了过来，唐越景坐上车。
　　顾如愿开始给黄教授打电话：“妈。”
　　黄教授：“哟，记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顾如愿笑：“妈，你怎么还阴阳怪气的。”
　　黄教授正在浇花，说：“我可是记得某人之前答应我要带男朋友回来吃饭，结果连个电话都不见影子。”
　　“你不是跟我爸二人世界挺好的吗？现在觉得女儿比丈夫重要了？”
　　“那不是，现在也觉得丈夫比女儿重要。”
　　“……我果然是捡来的吧。”
　　“嗯，当年垃圾桶里就你长得好看，看着不是个笨蛋，我和你爸就把你捡回来了。”
　　“哟，我还以为在你们心里小谢最聪明呢。”
　　“那不是小谢被你谢姨他们捡走了么。”
　　“果然我还是第二选择的那个，我太难过了。”
　　“别贫了，说吧，打电话是不是说要回来了？”
　　“黄教授真是料事如神！”顾如愿自认夸得真心实意。
　　“你爸刚去楼下买菜了，你给他打电话说你和你对象想吃什么菜，让你爸顺便买回来，要么就你们自己带回来，我不负责买菜，到时候你们回来菜不够吃我不负责。”
　　“黄教授现在怎么说话这么专业，还负责，我以前吃饭吃不饱你都会在旁边说风凉话的。”
　　“嗯，你小时候害羞嘛，逗起来有意思。”黄教授语气还颇为怀念，“现在逗起来都没意思了。”
　　“行了，我开车呢，先挂了。”
　　“嗯，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顾如愿又给顾教授打电话。
　　顾教授特高兴：“女儿给我打电话了！”
　　顾如愿立刻笑出声：“爸，你干嘛呢？”
　　“刚被黄教授赶出来买菜，你们准备回来吃饭了？”
　　“是啊，我妈让我跟你说买什么菜，别一会儿菜不够吃。”
　　“居然先给你妈打电话不给我打？这菜还是你们回来自己买吧！”
　　顾教授说着，挂断了电话。
　　“……”
　　顾如愿无语，回头看唐越景，发现他正在看着她笑。
　　“笑什么？”
　　“感觉你跟叔叔阿姨关系都很好。”
　　“还行。”顾如愿说，“我爸妈还算开明。”
　　唐越景笑笑，没再说什么。
　　在所有厌恶的事情里面，他最讨厌的事情是诉说自己的痛苦。
　　他小时候被妈妈保护得很好，仍旧保持着本性使然的那一份童真，可是就连这份童真都显得多余又可笑。
　　到了大学虽然辛苦赚钱，看起来早熟，可心态上依旧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一样，想要通过一些不够正确，但很管用的方式获得关注。
　　到家里，黄教授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
　　五菜一汤，很丰盛，顾教授虽然傲娇又醋王，但是对女儿还是好的，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动真格。
　　“正好回来，去洗手过来吃饭吧。”
　　黄教授解下围群，走进厨房去放围裙。
　　“来了来了！！”
　　顾如愿拉着唐越景先在门口的洗手台洗了手，走进餐厅。
　　顾教授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上了，一边说：“女儿啊，我已经替你尝过了，黄教授的手艺绝对没得说！”
　　顾如愿：“黄教授的手艺你敢质疑？”
　　黄教授从厨房走出来，说：“不喜欢就别吃了。”
　　顾教授装傻：“什么？居然有人说黄教授手艺不行？不可饶恕！”
　　黄教授笑着招呼唐越景：“小唐是吧？别客气，多吃点。”
　　唐越景赶紧道谢：“谢谢阿姨。”
　　“不用道谢，吃好就行。”
　　顾教授一边说一边飞快吃着最中间的肉菜。
　　顾如愿吃饭不太快，一边说：“爸，你慢点吃，给我留点！”
　　黄教授对唐越景说：“你别看他们俩这样，就是喜欢抢饭，饭肯定是够吃的。”
　　唐越景笑着点头：“嗯，阿姨做饭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吃饭过程还算和谐，整个过程，唐越景原先准备好要被问的问题一个都没派上用场，甚至黄教授就像对待一个以前经常来家里吃饭的客人一样，只是让他多吃点。
　　唐越景有点庆幸，为自己的家庭，另一方面又感到失落，好像如愿的父母也没有很在乎他。
　　顾教授去厨房洗碗，黄教授跟唐越景坐在客厅，茶几上有些零食。
　　“吃点吗？”
　　唐越景摇摇头：“不用了，我刚刚吃很饱。”
　　“好了妈，我来招呼吧。”顾如愿说。
　　黄教授拍拍手：“那你来。”
　　顾如愿拉着唐越景进卧室：“我卧室在这边，进来坐。”
　　唐越景走进卧室，一眼看见顾如愿的玻璃隔门。
　　“我卧室一般没人进来，我爸妈也不会过来，你可以找本书看，我去切点水果。”
　　“好。”
　　走出卧室，黄教授问：“你就把你男朋友关房间？”
　　顾如愿：“没啊，我出来切个水果。”
　　她从冰箱拿了几样水果进厨房。
　　顾教授问：“说说吧，是什么事儿？”
　　顾如愿：“什么事儿？没什么事儿啊。”
　　“你我还能不知道？小唐怎么吃饭时候一直看你脸色？”
　　“他就是没安全感，而且这两天我不是一直忙工作也没时间陪他，小男孩，闹脾气呢。”
　　“嚯，他跟你谈恋爱的时候你不是更忙？都没时间给我们打电话了。”
　　“这个问题……其实跟他谈恋爱的时候，我还真没那么忙了。”
　　“那你现在什么情况？”
　　“还在考虑，最近感觉，可能因为异地了段时间，他又没安全感，有点麻烦了。”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儿，我就不给你出主意了，你继续切吧，我去陪我老婆了。”
　　说完，顾教授把抹布搭在水龙头上，走出厨房。
　　顾如愿笑笑，切了两盘水果，一盘放客厅，另一盘端着准备走进卧室。
　　在推门进去的那一瞬间，唐越景手里拿着的东西掉在地上。
　　顾如愿顺着声音的源头低头看。
　　掉在地上的——
　　是她高中的日记本。


第26章 羞耻
　　“我看你卧室东西有点乱……所以想整理一下。”
　　唐越景想弯腰从地上把日记本捡起来, 顾如愿很快地走了两步，抢在他前面捡起了地上的日记本。
　　“你看了吗？”
　　顾如愿放下手里端着的水果问。
　　唐越景像是被定住了身体。
　　之前在雾城，他也会帮顾如愿整理房间, 甚至可以说, 他每次去顾如愿的公寓都会帮她整理房间。
　　虽然顾如愿从来没说过要让他整理房间，也从来没有感谢过他, 甚至偶尔还会让他放着别整理了。
　　但他还是乐此不疲。
　　“看了……一点。”
　　唐越景直起腰, 表情有些僵硬。
　　顾如愿不能肯定他看了多少，但看他的表情，似乎还有些懵。
　　“吃水果吧。”
　　顾如愿一边说, 一边收起自己的日记本。
　　唐越景坐在了卧室角落的沙发上, 有些坐立难安。
　　顾如愿问：“你是想在这儿说，还是我们回酒店再说？”
　　唐越景站起身：“我们回去吧。”
　　顾如愿并不意外, 点了点头, 又端着水果从房间走了出去。
　　黄教授看到她又出来, 水果一个没动, 很意外。
　　“不吃？”
　　顾如愿：“有点事儿要说，我们先回去了。”
　　黄教授身体后仰，看到了后面的唐越景。
　　唐越景：“阿姨, 我和如愿先回去了，下次再过来看你。”
　　黄教授看了下时间：“那你们路上小心点。”
　　顾教授从书房出来：“现在就走？”
　　顾如愿：“嗯, 下回再回来。”
　　“等你下次回来, 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唉, 女儿大了就没有小时候那么黏人了啊！”
　　顾如愿笑着说：“我真得回去了, 过两天公司的事情没那么忙再回来。”
　　唐越景安静跟在她身边。
　　两个人从楼上往下走, 到楼门口正好碰到了刚从学校回来的谢之慕。
　　顾如愿脚步停了一下, 跟他打招呼：“刚回来？”
　　谢之慕略微颔首：“嗯。”
　　天已经暗了下来，有清风吹过，顾如愿抓了把头发，说：“我刚跟他过来吃饭，现在准备回去了。”
　　谢之慕没看唐越景，只说：“开车小心。”
　　唐越景走到顾如愿身边牵上他的手，“我们先走了。”
　　这样宣示主权的行为，顾如愿没抗拒，只是点了下头，走到车边去开车。
　　唐越景上了车，又低着头闷闷不乐地不说话。
　　顾如愿看了一眼，同样沉默地开着车。
　　到酒店，顾如愿把车钥匙丢给门口迎宾，跟唐越景径直去了房间。
　　房间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整洁模样，顾如愿没说话，唐越景也跟着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像是忍不住了，说：“我没看多少，那是你以前的日记，记录的也是你以前的事情和心情，我没在意。”
　　“我在意。”顾如愿坐在窗口，风吹起她的长发，“上次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以前我也跟你说过，我的地方不需要你收拾，等我有时间会请家政，你是我男朋友，不是我找的保姆。”
　　“我是看你乱糟糟的，我去了也没事，顺便帮你收拾一下……”唐越景觉得委屈。
　　“不是这个问题，日记本你看到多少？”
　　“你以前真的喜欢谢之慕吗？”唐越景问。
　　顾如愿：“那就是看了不少。”
　　“……我没看那么多，翻开日记就看见了那一页。”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日记你本身就不应该看？”
　　唐越景沉默，他想过，但是好奇心压倒了他的原则。
　　另一方面，他看到了里面提到小谢——据他所知，顾如愿叫谢之慕就是小谢。
　　他好奇在顾如愿心里，谢之慕究竟占据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顾如愿以前喜欢谢之慕，他也不是很意外，不管怎么说，现在他才是她男朋友。
　　“对不起。”
　　他这么说。
　　顾如愿说：“我以为我要想很久，但是开车回来的那段时间我想了想，之前我们两个在一起可能是因为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么多事情和矛盾，所以比较和谐，我确实喜欢你，但是这个喜欢还没有深如道可以容忍你一次又一次侵犯我隐私的程度。”
　　唐越景：“但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呢？只是因为这件事情你就要否认我们在一起的这么长时间吗？”
　　顾如愿：“我没有否认，只是这件事情我比较重视，我认为坦诚的前提是尊重对方的隐私，何况我并没有瞒着你什么。”
　　唐越景说：“你没有告诉我你喜欢他。”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跟他没可能在一起。”顾如愿皱着眉。
　　“但这不够！”
　　唐越景站在顾如愿面前，“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顾如愿：“我已经跟你在一起了，你要问我这个问题？”
　　“你还喜欢他吧，就算不喜欢应该也不是完全没感觉，所以才不愿意告诉我。”
　　“自从见过他之后，你好像就很奇怪，以前我们在一块你也不会这样，我是不应该看你的手机看你的日记，但是难道你一点错都没有吗？要是你完全不在乎，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你喜欢他？上次我问你他要是给你表白你会不会同意，你是不是也是骗我的？”
　　“他不可能给我表白。”顾如愿说。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唐越景像是被气昏了头，“他自己都告诉我他喜欢你！！”
　　顾如愿皱着眉说：“你一定要跟我吵架吗？”
　　“你不要避开我的话题。”唐越景说，“他要是真喜欢你，你是不是就准备立刻跟我分手跟他一在一起？！”
　　顾如愿仰头看他：“你疯了吗？”
　　唐越景说：“我说实话你就认为我疯了，顾如愿，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我当时给你表白你本来不准备答应我，为什么后来又答应了？因为我像谢之慕？”
　　“不是，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是你没这么想过还是你觉得我不像他，不配跟他相提并论？”
　　“……”
　　顾如愿看着唐越景，一瞬间感到荒唐。
　　唐越景往顾如愿方向走了两步，“说不出话了吗？还是因为我猜中了你的想法了，所以你也不准备说话了？”
　　“唐越景。”顾如愿撇开头，“你现在不冷静，我建议你先冷静一下。”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忍着我呢，这段时间你应该忍得也挺难受的，现在知道谢之慕喜欢你是不是高兴疯了？等不及要跟他在一起了吗？”
　　“别说了。”顾如愿说，“唐越景，别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难道我说错了吗？不想跟我做也是因为他吧？因为喜欢他，所以准备为了他守身？！”
　　唐越景眼睛通红，眼里弥漫着血丝，过于愤怒的表情令他额头青筋明显凸起。
　　顾如愿压抑着自己的脾气，眉头紧皱：“唐越景，你过分了！”
　　“我过分？我这就算是过分了吗？难道不是你更过分吗？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跟我在一起不会觉得是在施舍我吧？我看起来很可怜吗？我求你跟我在一起的吗？你为什么当时不喜欢我还要跟我在一起？为什么？！！”
　　唐越景更凑近了一步，声音震得顾如愿耳朵疼。
　　顾如愿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起伏的胸口彰显着她现在无法平静的心绪。
　　“我本来觉得，就算是分手，我也能和男朋友好聚好散，唐越景，你是例外——我们分手，你说的这些事情，如果你真这么认为，那我无话可说，这里就留给你住，明天别耽误航班，我走了。”
　　唐越景拉住她的手腕：“我还没同意。”
　　他一字一顿地强调：“你说分手，我没同意。”
　　“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在耳里了，连这些话你都能说得出口，我认为，我们这段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在我心里，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顾如愿背对着他说：“我跟你只是男女朋友，我们还没有到法律意义上可以限制对方的程度，在一起这段时间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亏欠对方的地方。”
　　“我不想跟你吵架，所以言尽于此，松开我的手，我要去公司了。”
　　“我不同意分手。”唐越景手指不断收紧用力，脸涨得通红，“顾如愿，我不同意。”
　　“你不是觉得我从来不喜欢你吗？那我们还谈什么恋爱？”
　　“我……”
　　“你是个年轻人，也很优秀，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她或许可以按照你想要的依靠你，喜欢你。但我不行，我已经工作很久了，我的事业正在很重要的上升期，我可以谈一段无伤大雅的恋爱，但没办法陪你玩伤筋动骨的爱情游戏。爱情对我来说，可以锦上添花，但是例如今天这样的情况，对我来说是我精神上的消耗，同样会对我的工作产生影响，我不想让这些事情影响我的工作。”
　　顾如愿继续说：“我需要一个情绪稳定，能给我提供安稳和睦生活环境的男朋友，但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和力气照顾你的自尊心和安全感，这也是我们之间不合适的地方。”
　　“你以前说你喜欢我年轻，会让你开心……”唐越景嘴唇颤抖，还是觉得接受无能。
　　顾如愿点头：“当时是真心的，现在也是真心的。”
　　“一段感情开心并不需要两个人都同意，就像你喜欢我，结束也不需要，我说结束了，那就是结束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
　　唐越景松开了顾如愿的手。
　　顾如愿去开门。
　　是迎宾送了钥匙过来。
　　“不用了，我现在要出门，你帮我开一下车。”
　　“好的，女士。”


第27章 羞耻
　　从酒店离开已经是晚上十点, 顾如愿驱车到了公司，眼睛还是红的，好在公司的员工都在埋头工作, 很少人注意到她的状态, 走进办公室，她坐在位置上开始平复情绪。
　　胸口依旧堵着一股气, 像是怎么都没有办法平复。
　　她从抽纸盒抽了几张纸巾, 擦了擦眼睛流出来的眼泪，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她终于平复了心情, 继续之前的工作。
　　又是一个通宵, 顾如愿结束了这边的工作，揉了揉额头, 把方案提交上去, 这才准备回家休息。
　　车停在公司下的停车场, 今天又限号, 顾如愿没去管手机里唐越景不断打过来的电话，从公司走到地铁站，一路人影虚幻, 眼睛干涩得疼，周围很吵, 又好像很安静。
　　顾如愿缓慢地走着, 到了地铁站, 等到了地铁, 走上去。
　　接连几天缺少睡眠令她精神一直处于疲惫又兴奋的状态, 地铁上人很多, 顾如愿靠在门口扶杆上眯着眼睛休息。
　　听到地铁广播到站, 她睁开眼，跟着人群往下走。
　　走到楼下，又见到了谢之慕。
　　他似乎觉得她这个时候回来很稀奇，特意走到她身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会儿，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顾如愿有些莫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怀疑是不是因为熬夜所以身上的衣服脏了，还是身上有什么味道……谢之慕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奇怪。
　　“怎么了？”两个人相互站了一会儿，顾如愿开口问。
　　谢之慕：“你的眼睛。”
　　顾如愿：“啊？”
　　“——很红。”
　　顾如愿打开手机相机，看了看自己的眼睛。
　　确实，因为哭过和熬夜，她的眼睛周围红通通一片，看起来还有点肿——有点毁容。
　　她哭起来可没有笑起来那么好看，甚至有点苦相。
　　谢之慕问：“出什么事了吗？”
　　顾如愿“啊”了声，“没有。”
　　她很快解释，嘴角牵出一个还算和缓的弧度，“昨天在公司通宵工作，想着回来休息一会儿。”
　　谢之慕说：“那我们先上去吧。”
　　他没再跟顾如愿继续僵持在楼下，听到顾如愿说昨晚通宵，还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顾如愿有没有继续走。
　　“顾叔叔他们今天和我爸妈出门了，所以你家这会儿应该没人，你吃过早饭了吗？”
　　顾如愿摇头，神态疲惫，不太想多说话的样子：“没吃，不想吃，没什么胃口。”
　　谢之慕沉默了会儿，两个人走进电梯，等门关上，谢之慕看着电梯壁上两个人的身影，顾如愿微低着头。
　　“我记得黄阿姨说你在雾城时候经常胃疼，还是吃点再休息吧。”
　　顾如愿脑袋已经有些僵硬，不太想说话了。
　　以前在雾城上班，她熬通宵回到家，都是脸都不洗直接躺床上就睡，累得完全打不起精神想着吃饭。
　　长期饮食不规律，偶尔胃疼都是直接吃药。
　　“嗯，我知道了。”
　　顾如愿抿了抿唇，眼睛红得厉害，身心都透支的感觉。
　　谢之慕似乎是有些担心她，说：“我早上熬了粥，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顾如愿摇头，打了个哈欠：“不用了。”
　　谢之慕又沉默了。
　　顾如愿抬头，看见镜子里自己和谢之慕两个人并肩站着的身影，又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不用担心我，我睡一觉就好了，等醒来再想吃点什么，现在只想睡觉。”
　　像是为了宽他的心，还笑了笑，语气故作轻快。
　　谢之慕低眸看了她一会儿，嘴唇动了动，最终说：“我这里还放着你之前给我的钥匙，我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这件事情已经有些久远，没等顾如愿说话，电梯门开了。
　　顾如愿说：“我先回去了。”
　　一边拿出钥匙开门，走进家里，朝还站在外面的谢之慕摆了下手，咔擦关上了门。
　　到了卧室，她去洗手间草草洗了把脸，躺在床上又看了眼上面唐越景一直在打的电话，发了消息过去。
　　【如愿：不用再打了，我们分手了。】
　　那边好像完全不觉得累一样，再次打了电话过来。
　　顾如愿放下手机睡觉，中途迷迷糊糊听到外面的敲门声，顾如愿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人是唐越景。
　　顾如愿没睡醒，对着唐越景也没多好的态度。
　　“我以为昨天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唐越景吸了吸鼻子，“昨天我看你那样太生气了，所以说了很多不好的话……对不起。”
　　顾如愿没关门，在楼道跟他站在楼道跟他对峙。
　　他们其实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刻，安静到无话可说，但又好像理所当然，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到了这一步。
　　他们曾有过机会，顾如愿想，她其实一直在犹豫，之所以不下决定，也是因为对唐越景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
　　只是现在说，已经太迟了。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顾如愿头发散着，头靠在门槛上，“但是唐越景，我们两个已经不可能了。”
　　唐越景声音颤抖：“为什么？就因为这两件事情，我可以改的，我真的可以改的。”
　　“唐越景，不止是这两件事情，而是你的不成熟，你对意外的不成熟的处理方式，才是我下定决心要跟你分手的原因。”
　　顾如愿叹了口气，看着唐越景，告诉了他原因。
　　“包括昨天，我一直在阻止你说出更过分的话，但是你太不冷静了，说的话也让我难以接受，我认为你完全不在乎我的想法，你只是想自己发泄。”
　　“我只是……我也不知道昨天是怎么了……”唐越景想解释，但是说了，又好像也没办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对不起，对不起，如愿，真的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喜欢你……”
　　“对不起。”顾如愿说，“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但是真的，唐越景，我们不合适。”
　　唐越景问：“我们在一起半年了，为什么你现在才说？”
　　“大概是因为，我们只有在平稳顺遂的时期才能在一起，但是只要有风波，就没有办法保持之前的感情坚定不动摇。”
　　顾如愿声音很平淡，嗓音有些醒过来没多久的沙哑，说完，对面的谢之慕从房间走了出来。
　　唐越景的目光看向谢之慕，又看了看顾如愿的表情。
　　“他也知道你分手了吗？”
　　顾如愿似乎是觉得好笑，于是真的笑了一下。
　　“你再不走，航班就错过了。”
　　唐越景很想硬气地说自己不在乎航班，但是想到自己的母亲还在医院，总不能一直让同学帮忙照顾。
　　大概这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因为本身身份和时间地位上的不平等，所以让他们的感情生活，也没有办法保持一个很稳定的状态。
　　“真的没机会了吗？”
　　唐越景想了想，最终问。
　　顾如愿看着他说：“路上小心。”
　　楼道安静，没什么声音。
　　唐越景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
　　临走前，他说：“对不起。”
　　只有谢之慕和顾如愿两个人还站着。
　　谢之慕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问：“你还要继续睡吗？”
　　顾如愿摇头：“没什么睡意了。”
　　谢之慕：“我回去找钥匙拿给你，你等一下。”
　　“好。”
　　顾如愿点点头。
　　谢之慕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的不止是钥匙，还带了粥。
　　“我想着你还没吃东西，所以给你装了点。”
　　顾如愿看着他手里的粥，说：“你进来吧。”
　　谢之慕跟着顾如愿走进顾家。
　　“你先坐吧，我去找碗，钥匙你放在桌子上就行。”
　　“好。”
　　谢之慕走到沙发坐下，“如愿。”
　　顾如愿还在厨房：“怎么了？”
　　“你工作最近都很忙吗？”
　　“还行吧，没有之前在雾城忙，还能接受。”顾如愿说，“不过那会儿我是自己给自己揽事，本来不是我的案子我也会去帮忙，所以是自己让自己疯狂忙起来的。”
　　“你跟他谈恋爱很久了吗？”
　　“没有啊。”顾如愿走出厨房，“也就半年吧，今年年初认识的，他当时追我，我同意了。”
　　顾如愿不太想说这件事情，叹了口气，说：“不说了，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现在都分了。”
　　谢之慕点头。
　　顾如愿喝了粥，说：“粥我喝完了，一会儿准备再睡觉，你要不……”
　　谢之慕自觉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顾如愿点点头：“嗯。”
　　“今天不太方便，过两天再来找你过来家里吃饭吧。”
　　谢之慕笑笑：“好。”
　　“咔擦——”门关上。
　　顾如愿叹了口起，从茶几上拿起钥匙，又走回卧室。
　　玻璃镜子照出她的身影，似乎同样带着她回到了那年夏天。
　　那天是六月二十四号，高考成绩出来那天。
　　顾如愿早上跟黄教授他们查过了成绩，不算特别满意，下午跟吴倩如打电话。
　　“考得一般吧，不知道能不能上海大，如果不行我估计就报外省了。”
　　顾如愿说得苦恼。
　　吴倩如说：“已经很不错了啊！比起我来说，而且你不是一直都在海城嘛，顺便去外面玩玩也挺好的啊。”
　　顾如愿声音闷闷：“也可以，到时候再说吧。”
　　“你上次跟你说的，你买的那个是不是今天回来？”
　　吴倩如又问。
　　提起这个，顾如愿心情好了不少。
　　“对，我在网上搜了很多攻略，说这个玩具是最好用的，我之前用我妈给我那个，感觉不算很好用，这个不知道怎么样。”
　　“啧啧啧……你好直白啊。”
　　“这又没什么好羞耻的，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
　　“不！我不要！”
　　吴倩如羞耻道。
　　那天是个大晴天，天气闷热得厉害，像是把所有人关在一个大火炉里，让人停止思考。
　　室内开着空调，跟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顾如愿上午跟吴倩如打了电话，中午收到了快递电话，下楼去找快递。
　　快递包装很严实，她从楼下拿了快递，过分炎热的天气令她额头不断流汗，上楼时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一边等着电梯到。
　　回到家，黄教授和顾教授正准备做饭——黄教授做饭，顾教授在旁边帮厨。
　　顾如愿把快递拿到房间，正准备拆，听到顾教授在外面喊她。
　　“如愿，今天中午吃虾，想吃就出来抽虾线！”
　　顾如愿：“来了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快递，走到客厅。
　　顾教授非常满意她的积极态度，点点头说：“咱们家呢，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所以一定要培养你勤劳的好习惯。”
　　黄教授听了直笑，在一旁拆台：“你爸就是自己懒，你别看他说，我刚喊他过来，他非要说等你回来一起，现在你回来就变成你一个人负责了。”
　　顾如愿已经站在了餐桌前，语气满是嫌弃，说：“他每次都洗不干净，还不如我来。”
　　顾教授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如愿这话就太让我难过了，你小时候喜欢吃虾都是我一个个剥好给你洗干净的。”
　　黄教授再次拆台：“你爸当时剥壳剥不干净，差点让你吃虾皮卡在嗓子眼。”
　　“……”
　　顾教授再次受伤，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家，看来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我还是出门逛逛，等一会儿吃饭时候再回来。”
　　黄教授懒懒回：“不想吃饭也可以等洗碗的时候再回来。”
　　“……”
　　顾教授眼神幽怨，充满了愤懑，最后一声不吭地走进了书房。
　　顾如愿上身往后仰，看到顾教授的动作，扑哧笑出了声。
　　“怎么还耍脾气啊，一会儿吃饭我们可不会哄你出来。”
　　黄教授走到她身边跟她一块洗，“你爸最近小脾气挺多，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比我更年期反应更严重了，现在对你居然也是这样，看来最近是太闲了。”
　　顾如愿笑着眯了眯眼，把手里的虾放在盆子里：“可能黄教授你最近太忙了，又觉得我很快要离开家去上学，所以……”
　　“你确实可以想想报名什么学校了，想去外省也可以，我们都支持，主要看你的想法。”
　　黄教授一边说，一边笑，“不过你要是在意小谢，那就还是要多考虑一下，海城还有不少大学也可以考虑。”
　　“哎呀，我到时候想想……小谢应该会报海城，他跟谢叔叔的同事都很熟悉，应该会选个方向的导师直接读到博士，我现在，还没想好具体要学什么专业呢。”
　　顾如愿之前虽然有些感兴趣的专业，但是真到要决定的时候，又忍不住怀疑。
　　“慢慢想，只要你想学，也不用在乎专业以后容不容易就业，会不会不赚钱这样的问题，只要想学，就算是考古我和你爸也支持你。”
　　黄教授语气平和，闲聊般说着，语调也很轻松，一点都没有高考结束后父母要帮儿女报志愿紧张的感觉。
　　她主张自由教育，给孩子选择上的很大自由，也让顾如愿成长为了一个非常有主见，并且不怎么需要父母操心的孩子。
　　顾如愿也很喜欢黄教授的教育方式，也习惯了跟父母这样的生活方式，这点挫折还打不倒她，当然也没必要哀悼哭嚎，虽然有点失落，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顾如愿说：“我不会选冷门的专业，有几个感兴趣的专业，也可以选个可以的学校报名，如果去学了之后感觉不算很喜欢，那我就等一个学期结束换，如果不行就再换，大二结束之前应该都可以换，四次机会我总不能每一次都选不到我喜欢的专业。”
　　“心态不错。”黄教授洗完，从旁边的抽纸盒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担心你了。”
　　顾如愿跟着她一起走进厨房：“我肯定不用你担心啦，我自己就能搞定这些事情的。”
　　顾如愿的成绩只是不够报海城大学而已，但是并不代表她的成绩低，其他的前端学校还是能报上的，只是专业还需要仔细斟酌。
　　吃过饭，顾如愿走回房间拆快递，仔细阅读了说明书，然后把玩具放在了柜子里。
　　柜子里还有之前黄教授送给她的那个，她想了想，决定把这个收起来。
　　黄教授在下午三点时告诉她：“如愿，我跟你爸回趟学校，下午些再回来。”
　　顾如愿大声回：“知道了。”
　　黄教授走到她门口，顺便：“成绩都出来了，我跟你谢姨约了明天咱们两家去唐记吃饭。”
　　顾如愿回头：“明天？”
　　黄教授：“对。”
　　顾如愿比了一个OK的手势，语调轻松：“知道了，明天我一定过去。”
　　等黄教授和顾教授离开，顾如愿从柜子里拿出之前放进去的玩具去洗手间消毒，又打开了浴池的水龙头。
　　卧室的空调在顾如愿在进浴室的时候已经关掉了，所以并没有感觉冷，反而因为不太习惯有些燥热
　　玩具的触感确实跟网上之前说的一样很奇特，顾如愿闭着眼睛只用手动作。
　　一切都很顺畅，但可能是哗啦啦的水声，又或者是她紧张的心情，等她在睁开抬头，看到的就是谢之慕站在卧室门口——
　　她眼睛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雾，看不清谢之慕的表情。
　　一秒，两秒，三秒。
　　谢之慕转身准备离开，什么话也没说，顾如愿飞快从浴缸站起身，披了件浴袍。
　　到客厅喊住了就要跨出门口的谢之慕。
　　“小谢。”
　　她脸颊还红着，只觉得脑袋都是空的，甚至失去了思考。
　　喊完也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抿了抿唇，踟蹰着。
　　谢之慕喉结滚了滚，没有转身，垂着眸说：
　　“让我静静。”


第28章 羞耻
　　记忆回笼, 顾如愿躺在床上，脑海中已经没有了白天和之前跟唐越景之间的那些闷闷的情绪。
　　但不知道是白天睡得多了，还是脑海中的事情已经安静不下来, 不停地循环在脑海, 导致她完全没有想睡觉的意思。
　　躺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睡着, 顾如愿从床上爬起来去阳台的吊椅坐下。
　　隔壁房间还亮着, 顾如愿盯着被风吹动的窗纱，目光有些飘忽。
　　风吹着她的头发，拂过她的脸颊, 令她的繁杂心绪变得平静了下来。
　　“还没睡吗？”
　　谢之慕从隔壁客厅走出来, 站在阳台，看着她问。
　　顾如愿：“可能是白天睡太多, 所以现在有点睡不着。”
　　“你怎么也没睡？”
　　她也问。
　　谢之慕垂眸站了一会儿, 说：“我有点担心你。”
　　顾如愿从吊椅站起身, “担心我？”
　　“嗯, 你刚分手，应该会很伤心吧。”
　　“其实……也还好。”
　　顾如愿扬头看着星空，笑了笑。
　　和唐越景的关系, 怎么说呢？
　　当时确实心动，但是之后却没有办法完全维持这样的心动, 以至于唐越景后来留在她脑海中的, 反而变成了那个寒冬的影子。
　　白雾茫茫下, 那个背影, 仿佛变成了高考结束后, 谢之慕在她家门口转身的那个影子。
　　顾如愿低下了头, 叹了口气。
　　“他其实挺好的, 他很喜欢我，但是跟这种喜欢相对应的，是他对感情的执着，他想要的那份感情，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其实很难给予相等的爱，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再现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跟他在一起。”
　　“时间拖得越久，我越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对我的期待，最开始在一起，我对他心动，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一起之后，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跟最开始的喜欢相差很多。”
　　说完，顾如愿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已经跟唐越景告别了，反而有些怅然。
　　“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感受过。”
　　谢之慕说。
　　顾如愿笑笑：“嗯，我知道，你一直没谈过吧，虽然有喜欢的人，但是单恋和恋爱还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你真的不好奇那个人是谁吗？”
　　谢之慕看着她，眼眸好像映着天空的星星。
　　“不好奇。”顾如愿说，“可能，我是说可能。”
　　“嗯。”
　　“可能我是知道的。”
　　谢之慕低头笑，笑声低沉。
　　“所以你是故意想避开，对吗？”
　　“我有男朋友，如果在那样的情况下，你真的说出你喜欢的人是谁，反而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吧，虽然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说自己喜欢我，也只是说一下，但并不是要对此做什么，但我是个俗人，我很难不多想，所以索性避开了你的答案。”
　　顾如愿悠悠叹了口气，似乎对之前的事情松了一口气。
　　“你还是这样。”谢之慕依旧笑着，“但我不是正人君子。”
　　“你现在已经分手了。”
　　谢之慕盯着她。
　　顾如愿没出声，反正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那你，要不要来考虑一下我？”
　　谢之慕嘴角勾着笑。
　　顾如愿似乎愣住了，转头看向他，被他的话惊愕到说不出话。
　　“为什么？”
　　“我喜欢你。”谢之慕声音在晚风中带着沉静，“我说过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过去的每一次，都会因为我的犹豫错过，但我已经不想再等了。”
　　“如愿，就算你现在不答应也没关系，我总要说出这些话，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希望你可以在下次准备谈恋爱的时候，能够考虑我一下。”
　　回到房间，谢之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所有想说的话一股脑说出口，像是撕开礼物的封口贴，忐忑，又期待。
　　顾如愿没有回复他，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内，刚刚结束一段恋情，她大概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心情，之后再去思考要不要进行下一段恋情。
　　从卧室窗户往外面望，能看到半寸月亮，遥远又孤独地挂在天边。
　　高中时候吴倩如对他的形容，他到现在还记得。
　　但那不是他的想法，人一旦将另一个人神话，那么他不管有任何正常人的情绪和行为，都会显得不合时宜。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爱。
　　后来他想，顾如愿大概是因为初中，他对这方面的事情敏感，所以才会觉得他很在意，不愿意在他面前袒露自己的想法，他们高中三年，真正涉及到两性问题的事情，就只有高一那次校园祭。
　　而就算是那次，顾如愿也并没有完全对他坦白，反而说他不愿意她可以自己来。
　　初中，碰撞的荷尔蒙和躁动的青春期同时发酵，班里不少同学开始有了性方面的认识。
　　顾如愿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的，班里有男生看H//片，所以过来问他。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好像是说——很脏，没什么好看的，收收你的好奇心，别去看。
　　他平时说话很温和，那天的话内容跟平时相比已经算是重，何况他的语气并不温和，更显得严厉和反感。
　　顾如愿原本笑着的表情，当时就变得有些僵硬，维持自己的表情，她从他的座位边离开，再没说过这个话题。
　　同时，她接连两天没跟他说话。两天后，也许是自己想通了，又跟他一块上下学。
　　再后来，似乎是她看了一些奥古斯丁本人的事迹过来跟他吵。
　　——“就算是他自己，也是从前浪子后来醒悟，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反感？何况我们就是因为性///交才会出生的，难道你能保证自己以后不结婚也不跟人发生关系吗？”
　　谢之慕说：“他是后来醒悟，所以留下了这些内容让后人警醒，那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道理，不去碰，不就是进步吗？以后的事情现在还不存在，我不会说没发生的事情。”
　　顾如愿咬着唇辩驳：“这算是进步吗？如果这是进步，人类早就灭绝了。”
　　他当时站在她面前没说话，目光淡淡，可能让她感觉到了自己在无理取闹，她眼眶分明积蓄了眼泪，但倔强地仰着头，转身走了。
　　他看着她离开，没去安慰她。
　　接下来，顾如愿大概有一周没理她，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带了她喜欢的甜点去找她。
　　她并没说什么还生气的内容，也并不是明明不生气了，却还说出难听的话让人难堪的人，可能是心里早就给他搭好了台阶，所以轻而易举地接受了他的甜点——
　　他们又和好了。
　　在和顾如愿没有再见的九年里，他去找过她九次。
　　顾如愿并不知道，他也从来没有说起过，甚至没有透露过消息给顾如愿。
　　不是为了自我感动，而是因为他的犹豫。
　　他们有十几年的感情，讲道理是不会因为一件事情而接连几年没有见面，显得他们的感情太薄太脆，居然连这点事情都抵抗不住，那以后的感情也很难维持。
　　可是不管是多久的青梅竹马情谊，掺杂了爱情，就会变得非常透明，看似依然坚固，但在某些地方，已经变得不可靠。
　　他不知道顾如愿那天是怎么想的，只是那天回到家冷静下来就觉得自己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激，久违地失眠了一晚上。
　　而顾如愿的行为比他更过激——
　　第二天，原本他们约定好要一起吃饭，顾如愿说自己跟吴倩如买了机票去旅游，所以没等到吃饭时间，就先走了。
　　顾如愿这个行为，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本来吃饭的主角少了一个，那给他一个人庆祝，就没太大意思，这次吃饭就不了了之。
　　他以为总有机会解释，可没想到，接下来整整三个月，他都没再见到顾如愿。就连他们几个人有人约一起吃饭，她都拒绝了。
　　很快到了大学，谢之慕因为自身问题，一开始就很忙，但还是在国庆节去雾城准备找顾如愿。
　　谢之慕记得清楚，那天是一个阴天。
　　他从机场打车到学校，看到宿舍楼下，顾如愿和一个男生站在一起说话，接着顾如愿不知道说了什么，男生很高兴地抱住了她，久久没撒手。
　　当晚，他退了在雾城定的酒店，坐晚上的航班又回了海城。
　　第二次是元旦节，他从赵青那儿知道了顾如愿刚分手，撇下导师布置的课题，又跑去雾城。
　　天气很冷，他身上穿的衣服不多，呼出的气都能凝成云。
　　他从下飞机就给她打了电话，但是她没接。
　　到学校，他看到上次抱顾如愿的那个男生正跟顾如愿说话，离得远听不清两个人究竟说了什么，只是接下来，两个人一块去了食堂。
　　谢之慕没有立刻走，等到晚上，也没有等到顾如愿的回拨，他又打了电话过去。
　　顾如愿这次也没接，只是在晚上十点左右发过来的消息。
　　问他有什么事吗？
　　他说他在雾城。
　　顾如愿说，她要跟男朋友出去玩，所以没时间，他要是过来玩，可以找个导游。
　　——男朋友。
　　她又复合了。
　　消息来得太快，他挂了电话，第二天回了海城。
　　回海城当天就发起了高烧，接着一连两三天都没精神。
　　反而被导师问了一通问题。
　　想到这儿，谢之慕从床头拿起手机，上面已经显示凌晨三点。
　　——他失眠了。
　　原因说起来有些搞笑，因为兴奋和激动。
　　他少有这样不沉稳的时候，不像是一个成年人，反倒像是初入爱河的毛头小子。


第29章 羞耻
　　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 谢之慕强迫自己放空脑海中的想法。
　　第二天早上醒来，还是比以往迟了五分钟。
　　家里没人，谢之慕洗漱完出门去买早餐, 站在楼道想要不要敲门, 门就从里面打开。
　　顾如愿看见他很惊讶，惊讶中还带着点复杂, 复杂中又隐隐有些紧张：“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去买了早餐, 你要吃吗？”
　　谢之慕提起手里的早餐，问。
　　清晨，楼道温度不高, 谢之慕清瘦身躯外面套着件卫衣, 更显得他单薄。
　　顾如愿显而易见松了一口气，声音平稳, 说：“不用, 我要去公司, 昨天交上去的方案还要修改。”
　　谢之慕目光在她脸上停留, 关心问：“不吃饭能行吗？”
　　顾如愿注意到他眼底的青黑，点头：“没事，我都习惯了。”
　　“你胃本来就不太好了, 这样怎么行？”
　　谢之慕不赞同，把手里的早餐递给她, “这些你带着路上吃。”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问：“你是不是没开车？”
　　顾如愿没跟他客气, 接过早餐等电梯, 回答：“我坐地铁。”
　　“我送你吧。”
　　顾如愿：“……”
　　她似乎是觉得无奈。
　　她想了想, 说：“就算你今天一天都跟着我, 我今天也不会答应你。”
　　谢之慕似乎没想到她紧张是这个原因, 低头笑了出声。
　　“我没想现在就要答案。”
　　顾如愿彻底松了口气，正好电梯到了，她走上电梯。
　　“那我先走了。”
　　谢之慕跟她一起走进去，他虽然是出门买早餐，所以简单穿了两件，看着干净整洁，又长了张具有欺骗性的脸，有些闲适的样子，看着像是去散步。
　　再拒绝又要来回拉扯，顾如愿叹气，看着电梯墙上两个人的身影，低着头想，以前也没感觉谢之慕居然这么固执，还这么急迫，都不像她了。
　　首先，在她分手当天就给她表白——姑且称之为表白吧。
　　虽然昨天晚上他最后一句话说：“希望你别再只是把我当你小时候的邻居和朋友，把我当成你的追求者，说这些也不是要你立刻就给我回复，只是因为怕你不知道，所以告诉你，你不要感到压力。”
　　但是，他是谢之慕啊！
　　她怎么可能不感到压力？
　　尤其是这么急迫——她分手当天，她也不得不重视。
　　她从前以为不会喜欢他的谢之慕，就算是别人说，她也会反驳的谢之慕。
　　——就算偶尔心里自恋地想，小谢身边只有她一个女性朋友，就算喜欢，也应该会喜欢她，但这份喜欢真正降临到她头上，她第一想法不是窃喜，而是感到抱歉，以及一些说不出的复杂和难过。
　　“到了。”
　　谢之慕清越的嗓音再次响起。
　　顾如愿抬头：“啊？嗯。”
　　她跟在谢之慕后面走出电梯，两个人走到谢之慕车前。
　　谢之慕的车是白色车身，她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上去。
　　“吃早餐。”
　　顾如愿打开之前谢之慕给她的早餐，谢之慕买了煎饺和小米粥，她还挺喜欢楼下这家店的煎饺，只不过吃的次数不太多。
　　“你是不是也没吃？”
　　谢之慕才侧头看她一眼：“嗯。”
　　“那你刚刚怎么全递给我了。”顾如愿说，把手里的煎饺分成两份，她的那份少装了点，“我分了点，这些就够我吃了。”
　　她摇了摇手里的煎饺，又把剩下的放在车中间的盒子上。
　　谢之慕：“好。”
　　顾如愿吃完，正好车开到了街角。
　　她等车停下准备下车，谢之慕却没停。
　　“到了。”她提醒。
　　谢之慕开到她公司门口才开口：“之前是因为你有男朋友要避嫌，现在送到你公司门口不是更方便吗？”
　　“……”
　　顾如愿在这一刻。
　　突然觉得。
　　谢之慕可能。
　　大概。
　　——早有预谋。
　　-
　　“等等，你说什么？”
　　吴倩如刚喝了一口饮料，听到顾如愿的话，差点喷出来。
　　“我说，我跟唐越景分手了，小谢昨天给我表白，今天也是他送我来上班的。”
　　顾如愿简单陈述了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随后看着吴倩如，等着她对此说点什么。
　　虽然她能处理自己的大部分事情，但是感情上的事情，很容易自己看不清，吴倩如又是知道她所有事情的人，她对她的信任早就超过了朋友，可以比作家人。
　　就算是黄教授都不知道她和谢之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只有两天没见你，差点以为是两年呢。”
　　吴倩如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角，抱着胳膊靠在椅子后背。
　　“所以老谢在你刚和他分手第二天就给你表白了？”
　　顾如愿点头。
　　吴倩如伸手摸了摸顾如愿的脸，一脸的艳羡，“我的小如愿也太受欢迎了呜呜呜……作为你的妈粉，我实在是太骄傲了，我的小如愿值得所有人喜欢……”
　　“……”
　　顾如愿面无表情地扒下她的手，严肃道：“分析问题，别说这些乱七八糟没用的。”
　　吴倩如正色：“那我问你，你喜欢小谢吗？”
　　顾如愿咬着吸管想了想，“不知道。”
　　心情是有点复杂，但是这种复杂能不能叫做喜欢，她不能肯定。
　　“那就等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他呗，他自己不是也说了，不需要你立刻回答他嘛。”
　　吴倩如又说：“小唐居然偷看你日记，我真的不能容忍这种事情。”
　　“他没偷看，只是给我整理东西的时候看到，翻了几页。”
　　“你日记本里记那件事了吗？”
　　顾如愿点头。
　　“对别人不坦诚很正常，但我对自己总需要坦诚，何况事情憋在心里时间久了，会容易在其他方面产生暴露自己的心理。”
　　“那他……”
　　“他说自己没看见，只看见了里面我写的喜欢谢之慕的那部分，那天他还说，我和谢之慕已经是过去式了，他其实没那么在意，但是我总觉得他要是真的不在意，完全没必要看我的日记。”
　　顾如愿皱着眉继续说：“而且他的行为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了，第一次可以原谅，但是第二次我就忍不了了。”
　　“第一次可以说是不清楚我生气的点，第二次就是明显不重视我的话，他不重视我说的话，以后我们的矛盾点只会越来越多，倒不如及时止损。”
　　吴倩如啧啧叹气，有些遗憾地说：“小唐还是有点恃宠而骄的，可能你平时对他的态度都很好，也从来没有生过气，第一次生气又跟谢之慕有关系，所以有危机感了吧。”
　　顾如愿摇头，不愿意继续说。
　　餐厅有轻音乐，但并没有让两个人的情绪变得平静下来，反而让吴倩如变得更激动了。
　　“那老谢呢？我之前就问过你，你都没回答我。”吴倩如摸了摸下巴，一副思考重要问题的样子，“不过他也太冲动了，怎么会这时候给你表白。”
　　“你现在明显刚分手，不可能会答应他。”
　　吴倩如摇摇头，还是想不通。
　　顾如愿笑笑，“想不通就不想了，差不多到时间了，我去上班了。”
　　吴倩如比了个OK的手势，目送她离开。
　　顾如愿离开餐厅，走到楼上的公司。
　　之前的策划案已经交上去了，所以现在只需要做后续的收尾工作，不算很忙，下午六点，她从工资离开，走到楼下，看到了谢之慕。
　　他站在一棵树下，树影落在他脸颊上，有些美好的破碎影子。
　　“如愿。”
　　远远看见她，他喊她。
　　顾如愿有些无奈：“你怎么过来了？”
　　谢之慕：“我说过要追你。”
　　顾如愿对这个答案很意外。
　　谢之慕问：“不像吗？”
　　顾如愿摇头，继而又点头。
　　“不是，只是觉得有些别扭。”
　　“那习惯习惯就好了。”
　　谢之慕说着，带着她走到车边，说：
　　“今天我妈回来了，正好我们一块吃饭。”
　　顾如愿问：“黄教授也回来了？”
　　谢之慕回答：“嗯，一起回来的。”
　　顾如愿叹气，颇为惆怅，“没想到他们不管是走还是回来居然都不告诉我这个亲女儿，反而跟你说。”
　　“叔叔阿姨应该都还不知道你分手了，可能以为你在公司或者跟男朋友在一起。”
　　他目光看着前面，语调波澜不惊，听在顾如愿耳里却有了一层更深的含义。
　　——像是在催她跟黄教授说自己分手了一样。
　　顾如愿咽了咽口水，“那我现在回去不会没饭吃？”
　　赵青每次做饭分量都会刚好，让人刚好吃饱又不会太撑——所以基本不会剩饭。
　　谢之慕说：“不会，我跟她说了会跟你一块回去。”
　　“……”
　　顾如愿莫名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的，憋屈感。
　　“所以你来之前就知道要接到我了吗？”
　　“没有。”谢之慕说，“如果你加班，我会先回家。”
　　“……”
　　顾如愿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到谢之慕继续说：“给你装饭送过来。”
　　“其实你不用这么做。”顾如愿有些头痛，没料到谢之慕说的追求会这么……直白，甚至有点直白过了头。
　　她之前接受过的追求，虽然也会经常用各种理由出现在她面前，但是她并不会感觉有很大压力，但是谢之慕，可能是考虑到从小到大的感情，也可能是考虑到她已经回到海城，以后肯定会经常遇到，所以有些难以拒绝。
　　谢之慕转头看向她，认真道：“我在追求你，是认真的。”
　　顾如愿还是觉得怪异。
　　到谢家，黄教授对她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显然之前赵青已经告诉了她。
　　只是顾教授说：“你男朋友回去了？”
　　顾如愿：“嗯。”
　　“那你工作不忙就回家住，我和你妈都想你了。”
　　顾如愿说：“我本来就是回家住的。”
　　谢教授立刻夸：“还是如愿孝顺，不像小谢，自从上了大学就很少回家住了。”
　　赵青说：“这段时间小谢都是住家里的，倒是你不怎么回来住。”
　　谢教授：“……”
　　顾如愿笑笑：“谢教授那么忙，不回家住情有可原嘛。”
　　谢教授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但谢教授其实还是喜欢龟缩在他学校的宿舍里，经常拉着赵青一块过去，只是赵青觉得那边太窄小，最多也只愿意住两天。
　　几个人说着话，吃着菜，没喝酒，因为谢教授和顾教授两个人都不算很能喝酒的人，而且还有一天就要复工，今晚还是安分一点，保持理智。
　　吃过饭，顾如愿和黄教授回到家。
　　黄教授很敏锐，问：“那天你跟小唐走，是出什么事儿了？”
　　顾如愿没打算瞒着黄教授，她谈恋爱都会告诉黄教授。
　　“我们分手了。”
　　黄教授问：“这次分手是你提的？”
　　顾如愿点头：“对。”
　　“难得。他干什么了？”
　　“我不喜欢的事。”


第30章 羞耻
　　顾如愿不愿意说, 黄教授也没继续追问。
　　两个人在客厅说了会儿话，黄教授回了卧室，顾如愿坐在阳台的吊椅上晒月亮。
　　谢之慕走出来看到她, 说：“你明天去公司吗？”
　　顾如愿点头：“去。”
　　谢之慕：“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煎包。”
　　说完, 她愣了一下，解释：“你今天买的煎包挺好吃的, 所以我明天打算再买一份。”
　　“我明天给你带, 你还能多睡十分钟。”
　　谢之慕说，已经忽略了她的后半句。
　　“……”
　　第二天早上，谢之慕果然买了煎包等她出来上班。
　　顾如愿接过煎包, 说：“以后不用给我带了, 也谢谢你送我上班，我自己其实也可以。”
　　谢之慕问：“如果我只是你发小, 送你上班你会拒绝吗？”
　　顾如愿没回答。
　　答案是不会。
　　谢之慕说：“如果我只是你的追求者, 送你上班你会拒绝吗？”
　　顾如愿依旧没回答。
　　答案依然是不会。
　　顾如愿从来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然之前所有人给她示好她都拒绝了也就没有谈恋爱的事情了。
　　可这个人变成谢之慕……顾如愿就想拒绝。
　　中午和吴倩如吃饭, 顾如愿说起这件事情。
　　吴倩如问：“他送你上班，对你来说方便吗？”
　　顾如愿点头，“是很方便, 但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他，这样不是在吊着他吗？”
　　吴倩如说：“反正他说了自己在追你吗, 给你献殷勤不是应该的, 要是对你来说很困扰, 你就拒绝, 但既然对你来说挺方便的, 你又不是同时接受好几个人的好意, 不用在乎那么多啦, 之前别人追你怎么没见你这么纠结。”
　　“至于他现在的态度嘛……要是他追你就只是给你表个白再什么都不做，那算什么追人态度？而且就算是这样，这都是因为他要追你，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才是掌握主导权的那个。你可以选择拒绝他——一了百了，或者答应他——干干脆脆。”
　　“何况吊着就吊着了，谁让他之前让你那么纠结那么辗转反侧，也算是他的报应了。”
　　“总之呢，你要是在认真考虑，那就接受他的好意试试嘛，不过你也不用因为你和他的感情勉强自己，不然以后你们连朋友都没得做，咱们五个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聚了。”
　　顾如愿赞同她的话，说：“我想太多了，反而把事情变复杂了，我只要理清楚我现在对他的感情就好。”
　　吴倩如打了个响指：“Bingo！这就对了嘛！你就把他当成一个普通追求者，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当不成情侣，那当朋友也可以嘛。”
　　顾如愿笑着抽张纸递给她：“好！我想清楚就去回复他！”
　　顾如愿想得很直接，也很简单。
　　首先，谢之慕天天送她上班，态度很温和，也很有距离感，不仅不会让她觉得厌烦，反而偶尔会让她感觉，他和她的关系还跟以前一样。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关系真的就跟从前一样，所以她不能沉浸在这种错觉中。
　　其次，在这期间，唐越景依旧会打电话过来，顾如愿接过一通，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最后说了自己关于这件事情的最后一点看法。
　　——“你以后还会遇到其他女孩，我们之间的不合适，也许和别人在一起就是无敌契合，你也不需要多自卑地反省自己，只是这段感情只能走到这一步。”
　　“最后，祝你赚很多钱。”
　　——非常实在的祝福，是顾如愿认为唐越景最需要的。
　　打这通电话的时候，顾如愿刚下班，唐越景还是知道顾如愿的下班时间的，之前他也是在顾如愿下班后才会打电话跟她视频。
　　随后她挂了电话没过两分钟，谢之慕就站在了楼下。
　　门口很快有同事过来敲门：“总监，谢老师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公司的人也开始喊谢之慕谢老师，明明谢之慕除了送过一次下午茶，甚至都没跟他们说过话，但是只要他过来，就会有人过来给她通风报信。
　　早上她过来上班，还会有同事调侃：“今天也是谢老师送你来公司的吗？”
　　顾如愿只是笑着不回答。
　　这种不回答的状态变成了顾如愿的默认和纵容，于是公司的流言更为猛烈。
　　顾如愿并不在意这种讨论，也没有澄清的想法，也许是因为她的随意，和同事的关系，因为这件事情，居然变得亲近了起来。
　　顾如愿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的男人，穿着休闲的长袖和长裤，衬得他身形挺拔，他仰着头，树影落在他脸上，留下斑驳影子，光和暗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居然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很奇怪，谢之慕平常穿的一副都是很休闲的款式，也并没有多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可以说是礼貌和大气，可大部分见过他的人，对他的印象好像都是——高岭之花，神圣不可侵犯。
　　“知道了，你们还不下班吗？”
　　刚刚过了国庆黄金周，这会儿事情不算很多，所以她们这两天还算清闲，基本都能准时下班。
　　顾如愿平时算是走得早的，这样其他人想走也就能放心走，不需要顾忌她这个领导还在所以不敢走。
　　“我们也准备走了。”
　　同事笑着说，心情不错。
　　顾如愿点点头，转身回到办公桌旁收拾了一下东西，从办公室离开，走出公司。
　　“小谢。”
　　她远远地朝谢之慕招了下手，谢之慕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等她走到身边，谢之慕说：“今天来得比之前迟了点，还以为你会提前走。”
　　顾如愿：“接了个电话，所以迟了点。”
　　最后，距离谢之慕给她表白已经过去了一个周，顾如愿在结束了工作之余都会想谢之慕表白的事情，她原本想，要不要继续暧昧不明地接受谢之慕的示好和追求，但是想想还是觉得不符合她的性格。
　　她这个人，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喜欢一直犹豫一直优柔寡断，拖泥带水，时间一长，难免变得厌倦。
　　就是要快刀斩乱麻，迅速解决。
　　这才是她的性格。
　　所以谢之慕送她回到家之后，她解开了安全带，但没下车。
　　谢之慕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动作也因此轻了许多。
　　“是……有话要说？”
　　顾如愿点头：“对，我想清楚了。”
　　谢之慕坐在驾驶座，手原本是放在方向盘上的，因为顾如愿这句话，反而有几分莫名其妙地无处安放，手指动了动，依旧没移动位置。他看起来远远没有平时那么从容，即使表情依旧平和，只有覆盖在方向盘的掌心泄露了他的心情。
　　“我想了想，你给我表白对我来说很意外，我刚刚经历了一段恋爱，所以短期内不太想开展新恋情，你是我竹马，也是我从前关系最亲近的朋友。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想欺骗你。”
　　世界静默了几秒。
　　顾如愿眸光落在谢之慕脸上，语气真挚，说的话也很诚恳。
　　她是真的不想骗谢之慕，但她现在确实对他没有那么强烈的，心动的，想要谈恋爱的欲望和感觉。
　　那份复杂的感情，可以称为遗憾，不甘，甚至可以称为怀念和怅然。
　　但如果说过去了九年，她经历了那么多段恋爱喜欢的人依旧是他——她自己都不能相信。
　　“这是我的回复。”
　　顾如愿说：“如果你觉得别扭，那我们就尽量少见面，如果你也觉得没关系，那我们还可以继续之前的关系，不会有什么改变。”
　　谢之慕喉结滚了滚：“好。”
　　顾如愿笑了一下，试图让沉默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
　　“那就这样，我们回去吧！”
　　她打开车门走下车。
　　谢之慕在后面锁了车，这才跟上她的步伐。
　　他又问：“那我还能继续追你吗？”
　　“……”
　　这句话让顾如愿不敢相信是谢之慕问出口的。
　　小区的停车位置靠着草坪，草坪又连着一个小区内的小公园。家属院住的又都是认识的老师和孩子，看见两个人都过来热情地打声招呼，顾如愿不想跟谢之慕站在这儿聊这件事情，不然明天之后全小区人都会知道小谢追她的事情了。
　　她和小谢生下来，因为年岁相当，又总是在一起，就总是被小区内的人点鸳鸯谱，说以后可以结婚，生下来的小孩肯定更好看。
　　现在，再让他们知道，保不齐会遇见她，跟她说一次，答应小谢多好啊！
　　想想就很恐怖。
　　顾如愿拉着谢之慕的袖子走进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如愿问：“你不怕被我再拒绝吗？”
　　谢之慕抿了下唇，没回答。
　　顾如愿再接再厉：“你一直追求我，我还跟你做朋友，总会感觉我有点茶，我不太喜欢。”
　　“我喜欢你，对你好是我的本能。”
　　“除了你以外，我没喜欢上过其他人。”
　　这句话，诚恳地说，俗人小顾很容易就心动了，但她非常迅速地就清醒了过来。
　　她慎重其事地说：“但我不能保证你下次得到的答案就是肯定的。”
　　谢之慕反倒笑了：“没关系，你不用感觉有压力。”
　　顾如愿叹气，小声嘀咕：“你这个态度，我不感觉压力才奇怪吧。”
　　虽然声音小，但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谢之慕当然听得到。
　　“高中的时候，给你表白的人也很多，你都不会觉得困扰。有一个人从高一开学典礼对你一见钟情，一直追你到高三毕业。”谢之慕说，“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追求者就好，跟他一样。”
　　他顿了顿，“可能会更有毅力一点。”
　　“……”
　　电梯到了，顾如愿走出去。
　　“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之前……呃，你怎么现在突然……这么执着？”
　　“之前没有这么执着，错过了很多次机会。”
　　谢之慕语调和缓低沉，跟在她身后走出电梯。
　　“上次我跟你说，我等了很久，不想再等了，是真的。”
　　顾如愿不懂他内心的汹涌暗潮，只是他说这句话时，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令她感觉谢之慕好像非她不可，反倒有些……说不清的情绪从心底发酵。
　　她站在门口，没拿出钥匙开门，站在原地，一阵温柔的麻痛自指尖传递到全身，眼睛突然感到一阵涩意。
　　就像是小时候很喜欢的礼物，到后来不再期待时终于得到了。
　　得到时还会像小时候一样开心吗？
　　顾如愿站在原地，咬了咬牙，仰头吸了下鼻子，笑着说：“我先回家了。”
　　谢之慕看着她的背影，伸手拉了下她的手腕，她很瘦，比高中给他的感觉更瘦。
　　“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没想法。”
　　她说：“哪有追人还要问正确答案的，你这是在作弊。”
　　谢之慕松开她的手：“好，你好好休息。”
　　“嗯。”顾如愿打开家门，走进去。
　　谢之慕回到家，赵青见只有他一个人，问：“如愿呢？今天加班吗？”
　　“没有，她刚回家了。”
　　“你跟她吃过饭了？”
　　“没。”
　　谢之慕走进卧室，过了会儿，又走出来。
　　“我去喊她过来吃饭。”
　　赵青恩准：“行，你去吧，今天我专门做了如愿喜欢吃的。”
　　谢之慕轻笑了声，走出家去敲隔壁的门。
　　顾如愿刚卸完妆，听到敲门声趿拉着拖鞋出来开门，见到是他，问：“还有事？”
　　“我妈喊你吃饭。”
　　“……”
　　三分钟后，顾如愿坐在了谢家的餐桌前。
　　谢教授不在，又是只有他们三个人吃饭。赵青全程只顾着招呼顾如愿，谢之慕反倒像是个挂件。
　　“来，这个菜多吃点。”
　　赵青说着，给她夹了一叠菜，态度亲切。
　　顾如愿说：“谢姨，我自己来就行，我够得到，你也多吃点，而且我碗里已经这么多了，都快吃不完了。”
　　赵青非常心疼她，尤其是亲身发现她加起班来昼夜颠倒连饭都没时间吃之后。
　　“你工作那么辛苦，就是要多吃点。”
　　谢之慕在旁边当透明人。
　　两个人偶尔有眼神接触，顾如愿都会首先避开，谢之慕吃很少，更多时候坐在旁边间断得夹菜吃。
　　吃过饭，赵青又留顾如愿说了会儿话才放她回去。
　　夜幕低垂，月亮点缀黑夜。
　　谢之慕躺在床上，过了会儿，他又坐起身，拿过床头柜子里的照片。
　　手指摩挲照片上女孩的笑靥，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传遍全身。


第31章 羞耻
　　顾如愿也不是每一段恋情结束都会缓一缓的, 至少在谢之慕的记忆里。
　　她大学之后谈过的恋爱，他全都知道，甚至可以说是远远见过对方的长相。
　　她第三个男朋友, 是个健身教练, 身高马大，跟顾如愿站在一起, 有点像是史莱克和白雪公主。
　　跟他在一起, 距离顾如愿上一次分手，只有三天。
　　他知道顾如愿分手是下午，赵青给他打电话说顾如愿似乎是分手了, 当时顾如愿已经分手两天, 等他坐飞机去雾城，再次看见顾如愿, 顾如愿已经跟他在一起吃饭。
　　男人没有看见他, 他等了一会儿才确认了他的身份。
　　因为顾如愿的动作——她伸手摸他的头。
　　谢之慕还是很了解顾如愿的, 顾如愿如果跟一个人不亲近, 那不管对方怎么样，她都不会做出特别亲近的举动。
　　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谢之慕很快从雾城离开, 原本想跟她见一面的心思，不知道为什么, 反而淡了。
　　他们两个人沉默得越久, 就越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开启话题, 一切能够成为话题的事情都变得无趣, 关系也变得越发遥不可及。
　　谢之慕把照片放进抽屉里, 又躺在床上, 想到下午顾如愿因为自己的执着隐忍哭腔的模样, 闭了闭眼，又想到明天还不知道要给顾如愿买什么早餐。
　　她好像已经接受他所说的追求的事情，又像是在故意给她出难题。
　　——都没关系。
　　第二天早上，谢之慕特意去小区外二百米处的早餐店买了馄饨和小笼包，回到公寓顾如愿还没从家里出来，谢之慕就站在门口等。
　　顾如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谢之慕站得笔直，一只手拿手机似乎是在发消息，另一只手里还提着早餐，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抬头笑着说：“我今天买了馄饨和小笼包。”
　　顾如愿皱眉沉默了一下：“我……”
　　谢之慕：“你不想吃这个吗？”
　　顾如愿回得很快：“没有。”
　　“我以为，昨天之后，你就不会再给我买早餐，送我去上班了。”
　　……这话说出来，其实很矫情。
　　在顾如愿出门的那一刻其实还在想谢之慕会不会站在门口等她，但是她偏偏这么说了，说出口之后，顾如愿咬了下唇。
　　和谢之慕认识那么长时间，虽然中途有很长时间没有再见面，甚至没有再接触，她也是知道谢之慕固执的性格的。
　　——他不会轻易放弃。
　　安静的楼道，顾如愿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走到谢之慕面前，从她手里接过早餐。
　　“谢谢，我去上班了。”
　　谢之慕：“我送你。”
　　顾如愿点头：“嗯。”
　　她没有拒绝。
　　就像吴倩如说的，谢之慕在追他，所以这都是他心甘情愿做的，她不管接受不接受，谢之慕都会这么做。
　　她接受，对她来说有好处，那当然还是接受比较方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女性的自我批评道德，往往要比普通程度高很多，对男性来说值得荣耀的追求，对女性来说，有时候反而会变成束缚。
　　听起来就很不公平。
　　上了车，谢之慕问：“你平时中午是怎么吃饭的？”
　　顾如愿：“倩如有时候跟我一块吃，她不过来我就是一个人吃饭。”
　　谢之慕：“那今天呢？”
　　“还没想好。”
　　“她今天如果不过来，我去和你一块吃饭吧。”
　　顾如愿低头：“你过来的话，我想吃最近新开的那家猪排咖喱饭。”
　　谢之慕：“好，我到时候买了给你送过去。”
　　“那家店生意很好，定餐的人也很多，你要是去店里买，过去买应该要提前半小时甚至一小时才能买到。”
　　顾如愿叮嘱：“我中午十二点下班，下午两点上班，你要是赶不及，我也可以让同事带饭。”
　　“我上午只有一二节有课，可以过去买。”
　　谢之慕笑笑：“除了这个还想喝什么吗？”
　　顾如愿没回答。
　　路上谢之慕又聊起最近工作上的事情，谢之慕不习惯说自己上课的事情，但也在努力地说自己的事情，但是原本有趣的事情，他讲出来就多了几分严肃的正经，变得不那么好笑。
　　——顾如愿听着，依旧会捧场地笑笑，说几句自己的看法，偶尔也会说自己工作上的事情。
　　她工作上的事情，吐槽的欲望和分享的欲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程度。
　　遇到的奇葩事情和奇葩要求，更是多得数不胜数，但也因为这样，她的能力才显得格外突出。
　　到公司，谢之慕停下车。
　　“我中午再过来找你。”
　　顾如愿嗯了声，“中午帮我带一杯冰美式。”
　　谢之慕：“好。”
　　“走了。”
　　顾如愿打开车门，走下车。
　　谢之慕看着她下车，又说：“今天要开心。”
　　顾如愿对上他的眼睛：“你也是。”
　　天空晴朗，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顾如愿没有跟谢之慕说很久的话，这边停车不能停很久。
　　她走进公司，前台的小妹妹看见她，扬着很喜气的笑容说：“顾副总监，今天心情不错哦。”
　　顾如愿笑着说：“对，今天发生了件挺让人开心的事。”
　　前台小妹妹立刻八卦地问：“是因为谢老师吗？”
　　顾如愿笑笑，没再多说。
　　前台小妹妹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也变得开心起来。
　　一上午工作结束，顾如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同事在外面敲门。
　　“进。”
　　同事非常热心，八卦的笑容遮都遮不住：“副总监，谢老师在外面给你送饭欸。”
　　顾如愿点头：“我知道了，我去接他。”
　　“不用接啦，我已经带谢老师进来了哦。”
　　同事热心得过了头。
　　顾如愿侧头，很快看见了站在同事身后的谢之慕。
　　他早上穿了一身黑，很难得，顾如愿很少见到谢之慕穿一身黑，这身黑色显得谢之慕皮肤更白了，他原本就拥有一身纯净的灵魂。
　　“你过来得还挺快。”顾如愿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桌子，“你买了两份？”
　　谢之慕：“嗯，我买了另一个店员推荐的菜式，一会儿你想吃也可以尝尝。”
　　同事在谢之慕走进办公室时就关上门离开了办公室，剩下顾如愿和谢之慕两个人坐在办公室。
　　“我这两天工作不算很多，虽然有项目，不过不是很着急，不过过两天可能要去江城出差一趟，所以你有两天可以不用送我上班。”
　　“江城？”
　　谢之慕似乎也很意外。
　　顾如愿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奇怪，“怎么了？”
　　“我也要去江城一趟，我们可以一块去。”
　　“……”
　　顾如愿居然有一瞬间的无言以对。
　　第二天，顾如愿拒绝了跟谢之慕一块吃午饭，跟吴倩如一起坐在了餐厅。
　　吴倩如有点惊奇，又有点期待谢之慕接下来的反应，之前两个人之间还隔着一个唐越景，现在两个人都是单身，虽然顾如愿才不过刚刚分手，但是谢之慕嘛……没有人比吴倩如更清楚顾如愿之前的事情。所以，她才会一直问顾如愿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看起来是来真的啊！我都没想到谢之慕居然这么执着，既然他这么执着，那之前都在干嘛啊，怎么都不去找你？”
　　“他说他等了很久，所以等不及了。”
　　“等很久？他在等什么啊？我想不通欸，而且你们两个人那样，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在乎啊，他撞见你……也是他自己说要静静，才让你不敢跟他告白的，现在说什么等你很久了，说白了不就是懦弱嘛，犹豫那么长时间，让你都放弃了，现在才说自己等不及了，听着还真让人生气。”
　　“其实……也还好？”
　　顾如愿缓缓说：“可能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居然没什么感觉了。”
　　“不会吧，难道你真的不喜欢他了？”
　　坦白说，吴倩如不太相信顾如愿会真的完全不喜欢谢之慕。
　　人对自己的初恋，总会有一点，难以忘却的怀念，也会最容易对初恋再次产生感觉的。
　　顾如愿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算完全没感觉，只是没有以前那么浓了，也……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那我先同情一下老谢吧。”吴倩如说，“感觉他会追你很久才能追得到。”
　　顾如愿咬着吸管，皱眉想了一会儿：“其实我现在觉得，跟他做朋友会比现在的追求关系更自在一点，不过我应该劝不了他。”
　　“是喽！老谢那么固执，何况他等你九年的事情我们几个人都不知道……不对，”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算了，等我下次问了唐潇潇再跟你说。”
　　顾如愿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歪头看了她一下，笑着说：“不用想啦，其实现在也还行，可能他追一段时间，发现我们不如保持之前的关系，就放弃了。”
　　“……”吴倩如把嘴里的饭嚼吧嚼吧吃完，终于开口说，“那就暂时这样吧，你跟他的事情，我就当个旁观者，这样还能看得清楚一点，掺合进去，说不定我容易被你的想法带偏。”
　　唐潇潇也说不让她干涉顾如愿和谢之慕的事情。
　　废话！她当然知道啊！就算是亲近如父母，都没资格真正决定对方的感情生活，更何况她只是闺蜜，他们不管是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啊！
　　“我遵从我内心的想法，如果我明确了我的心意，就会给他答案了。”顾如愿笑笑，“在这之前，就先保持现状吧。”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吴倩如吃了一半的饭，突然说。
　　顾如愿疑惑地看向她，等着她说出答案。
　　“你再交个男朋友。”
　　吴倩如笑得像只狐狸。


第32章 羞耻
　　“这怎么行？”
　　顾如愿下意识摇头, “这个方法，不仅不太好，还有点侮辱人。”
　　顾如愿当然不会实践吴倩如的提议——
　　就算要拒绝谢之慕, 也用不着专门去找个人谈恋爱, 但是如果真的遇到喜欢的人，她也不会拒绝。
　　“算啦, 我开玩笑的嘛。”吴倩如笑着说, “就当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哦。”
　　顾如愿笑着说：“ 没事啦，赶快吃, 我一会儿还要去公司。”
　　吴倩如低头吃了口饭, 又抬头看了眼顾如愿。
　　-
　　下午离开公司，谢之慕又在楼下等。
　　顾如愿刚接手了一个新的客户, 客户的要求比较刁钻, 这会儿正在想新的方案。
　　谢之慕见她正在沉思, 没有打断, 自顾地开车到楼下。
　　到楼下，谢之慕说：“今天我妈不在家，我请你吃饭吧？”
　　顾如愿才从自己的头脑风暴中走出来, 目光有一瞬间的懵然，“啊”了一声, 随后说：“不用了, 我一会儿点个外卖, 回家还要做方案。”
　　两个人从车上走下去, 谢之慕说：“那你记得吃饭。”
　　顾如愿不怎么在意地摆摆手, “知道啦。”
　　谢之慕看她不以为然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放在心上, 目送着她一边想事情一边上楼, 低头摸了摸鼻尖，笑了笑。
　　其实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只要在想事情就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完全不理人。
　　谢之慕跟在顾如愿后面上楼，走进家开始准备做饭。
　　顾如愿肯定会想不起吃饭，就算想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他这几年只要是在外面住，就一直都是自己做饭，手艺说得过去，做了三个菜，他又烧了一壶热水，才去敲顾如愿家的门。
　　顾如愿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开门。
　　见到是他，很意外：“怎么是你？”
　　谢之慕：“我刚做了饭，你过来吃吗？”
　　顾如愿原本还在想事情，听到他说做了饭，意外地问：“你做饭？”
　　“嗯，家里的菜不太多，就简单做了三个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过来一起吃吧。”
　　谢之慕家门没关，只是过来喊顾如愿吃饭，顾如愿点头：“那你等我一下。”
　　男人身形挺拔，站在门口正好挡住了门口的光亮，楼道声控灯因为两个人的动作并不算很大并没亮。
　　“好了。”
　　顾如愿拿了手机，又走到门口。
　　谢之慕：“嗯。”
　　两个人一起坐在餐桌前，顾如愿依旧想着事情，吃饭到中途，突然放下手机，说：“你等一下。”
　　顾如愿从门口出去，看了一眼自己家门，转回头，看见谢之慕正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着她。
　　“你在干什么？”
　　顾如愿沉默了下，回头说：“我今天好像无家可归了。”
　　“……”
　　谢之慕居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顾如愿本就小巧的脸，这一刻看起来，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可怜的意味。
　　“那你今天？”
　　顾如愿：“公司倒是好说，我重要的东西都在公司，这会儿有点晚了，等去找我爸他们再回来，就到凌晨了。”
　　而且今天还限号，她肯定是没办法开车过去的。
　　“我等等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寄个同城，明天就到了。”
　　“你带身份证了吗？”
　　谢之慕又问。
　　“……没。”
　　顾如愿想了下，“我打电话给倩如，一会儿去找她住一晚吧。”
　　谢之慕点头：“既然有打算了，那还是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嗯。”
　　顾如愿走回餐桌前，拿起手机给吴倩如打电话。
　　“……”
　　等了一分钟，吴倩如没接。
　　顾如愿有些奇怪，吴倩如手机从来不会静音，几乎只要不是睡觉时间给她打电话，她都会很快接起来的，这次……应该算是顾如愿第一次给吴倩如打电话她没接。
　　谢之慕：“可能正好有事，吃完再打一个试试？”
　　顾如愿笑了下，但没答应：“嗯，没事，你先吃吧，我很快就好。”
　　这会儿已经八点多，顾如愿放下手机，吃了两口，又拿起手机拨过去。
　　这次，非常奇特的，接起电话的人，是个男人。
　　——是个他们两个人都很熟悉的男人。
　　“什么事？”
　　唐潇潇声音听起来还有点不耐烦。
　　“我找倩如，她呢？”
　　“在洗澡。”
　　“……”
　　顾如愿沉默了。
　　谢之慕也抬头看了过来，眼神有些震惊。
　　“他们两个……？”
　　唐潇潇又问：“你跟老谢在一块？”
　　顾如愿：“在吃饭，我忘拿家钥匙了，一会儿去倩如家找她住一晚上，你跟她说一声。”
　　“你不是跟老谢在一块吗？去他家住一晚不就行了，小吴今天晚上不在家，你过来也找不到人。”
　　“……”
　　顾如愿的脾气，因为唐潇潇这句话，反而被激了起来。
　　“难不成你们今晚要睡一块所以我不能去打扰？”
　　唐潇潇说得直接：“对，所以你别来。”
　　顾如愿居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等了两秒，唐潇潇没听到她在说话。
　　“挂了。”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唐潇潇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顾如愿：“……”
　　明天她一定要好好的问问吴倩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你要不现在我家住一晚。”谢之慕说，“你之前也不是没住过，我妈今天不回来，你过来住可以睡在我妈那屋。”
　　顾如愿没犹豫很久就接受了：“好，那今天就先麻烦你一晚上。”
　　“不用这么客气。”谢之慕笑了笑，“你以前都不会对我这么客气的。”
　　顾如愿放下筷子，看着他，“但是现在和以前也是不一样的。”
　　“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很简单的追求和被追求的关系，你看，你自己也知道我们之前还有那么多的感情。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只把我们之间的关系看得那么简单。”
　　室内安静，顾如愿说完这段话，没有让僵持的气氛停留太久，站起身开始收起碗。
　　“既然是你做的饭，还是我来洗碗吧，我还要在这儿住一晚上呢，你就别拒绝我了。”
　　谢之慕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动作，走到厨房门边，看着顾如愿洗碗。
　　这么看起来，顾如愿已经有些过于清瘦了。
　　手腕细伶伶的，虽然高，但嶙峋脊骨透过纯白衬衫，仿佛被风吹动的翅膀。
　　谢之慕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顾如愿洗碗，最后说：“洗手间有洗手液和护手霜，你洗完碗记得涂。”
　　顾如愿回头笑，眼睛咪在一起，像月牙，“知道了。”
　　和谢之慕在一起的时间，过得比往常的时间会快一些，顾如愿洗碗已经洗得很慢了，但还是很快就洗完了。
　　谢之慕也没看很久，回到卧室开始看文献，写论文。
　　他这半年写的论文这会儿正在收尾，为了赶上下一期杂志投稿，这几天也在忙，白天在忙，晚上也在忙，虽然每天还是在接送顾如愿，甚至一点都没透露给顾如愿自己的压力。
　　他的压力本身对于同龄人来说就不算很高，何况论文他早就很熟悉了，压力也在可以调节的范围内。
　　顾如愿在谢之慕的房间看了一眼，就走到赵青的卧室。
　　看了一会儿手机，又想了一会儿方案。
　　谢之慕过来问：“需要用电脑吗？”
　　顾如愿回头：“你不用吗？”
　　她刚刚明明看见他在用电脑，所以才没说。
　　谢之慕：“家里应该还有我上个月换的电脑，应该还能用，我找给你。”
　　顾如愿：“那好。”
　　她的方案都有云同步，到时候只要登陆软件就会自动云同步。
　　“你先忙，一会儿有需要再找我。”
　　顾如愿坐在电脑前，等着电脑开机，很快就看见了电脑的屏保——
　　是他和她的照片。
　　在顾如愿有限的记忆里，谢之慕很少自己一个人拍照，就算是小时候过节过生日，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拍照片，少数几次拍照片，都是跟她一起拍的。
　　谢之慕不太上相，虽然拍出的照片也很好看，但不及他本人。
　　电脑屏幕的照片是高中拍毕业照那天顾如愿给两个人拍的照片，放在电脑上有些模糊了。
　　图片上她笑得开心，谢之慕头侧了侧，往她的方向看。
　　图片定格在这一瞬间，顾如愿盯着图片看了两秒，谢之慕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这件事情，又从卧室门口走了进来。
　　见她已经打开了电脑，谢之慕站在她身后，说：“我……还挺喜欢这张照片的。”
　　顾如愿回头：“你怎么又回来了？”
　　谢之慕指向屏幕：“我来解释这个。”
　　顾如愿转回头：“不用解释。”
　　谢之慕手臂垂在身侧，似乎有些无处安放：“……那好。”
　　顾如愿：“嗯。”
　　“……”
　　短暂的安静让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就顾如愿以为他会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谢之慕从门口离开了。


第33章 羞耻
　　顾如愿看了眼窗外的夜色, 小区楼家家户户亮着灯，室内只开了台灯，并不太亮。她心好像被从窗户吹进的风吹起很轻微的波动, 又细小到察觉不到。
　　那张照片已经被打开的工作软件覆盖, 连边缘线都看不到，她手指在电脑上摩挲了一会儿。
　　刨除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顾如愿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到晚上十一点, 她才看到手机上吴倩如的消息。
　　【家住魔仙堡：你给我打电话了吗？说什么了？】
　　顾如愿回了一句。
　　【如愿：嗯，没拿钥匙】
　　那边没回消息，可能是睡着了, 顾如愿从卧室走去洗手间洗漱。
　　谢之慕的卧室还亮着灯, 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才睡觉，顾如愿扫了眼从门缝透出的光, 又绕到卧室。
　　这边没有她睡觉穿的衣服, 好在赵青有自己没拆的宽松衣服可以给她用来当睡裙, 这样她的衣服还能明天穿到公司再换, 公司有她备用的便服。
　　躺在床上，顾如愿还以为自己会很久睡不着，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 顾如愿从房间走出去，就看见谢之慕从门口走了进来。
　　她还没洗漱, 这会儿刚睡起来, 头发也有点乱。
　　平常, 但又透露着一些不太寻常的早晨。
　　双双沉默了一会儿, 顾如愿说：“我先去洗漱。”
　　谢之慕：“我刚刚去买了早餐, 你洗漱完过来吃。”
　　顾如愿站在洗漱间, 昨天用的一次性牙刷和杯子被扔进了垃圾桶, 谢之慕很贴心地又在洗漱台上放了新的一次性牙刷和杯子。
　　洗漱结束，她从洗手间走出去，谢之慕刚吃完早餐。
　　顾如愿问：“你每天都起很早吗？”
　　谢之慕：“生物钟六点起床，已经习惯了。”
　　“之前上学也这样？”
　　“嗯。”
　　“你住宿舍吗？”
　　“嗯。”
　　“你舍友不会投诉吗？”
　　“……男生可能，睡得比较死。”
　　事实上，他每天早起，对舍友来说，简直是福音。
　　每天拜托他带早餐，甚至还能拜托他帮忙取快递——这明显是福音啊！
　　顾如愿点了点头，有点明白了。
　　“我边走边吃吧，今天想早点去公司，昨天晚上没怎么做方案，今天去公司还要补完ppt。”
　　谢之慕：“好。”
　　他跟顾如愿一块走到楼下，顾如愿说：“今天中午你不用过来跟我一块吃饭，我跟倩如一块吃。”
　　“好，我知道了。”
　　谢之慕开着车，没回头，只是应了声，车很快就开到了公司。
　　顾如愿下车时说：“昨天晚上……还是要谢谢你。”
　　谢之慕笑：“不用这么客气。”
　　“我先上去了，你去学校慢点。”
　　顾如愿说完，很快离开，没有等谢之慕的车开走。
　　谢之慕看了会儿她背影，给唐潇潇打电话。
　　“醒了？”
　　唐潇潇哼笑：“怎么了？”
　　谢之慕：“我记得你说你手头的项目差不多结束了，我拿钱。”
　　唐潇潇很意外：“你最近手头很紧？我记得上次你还说不缺钱，让我先帮你存着。”
　　——存着当然不是真的存着，而是投资赚钱的意思。
　　“我要去趟江城，如愿也去。”
　　“啧，也是，谈恋爱确实比较费钱。”
　　谢之慕问：“你跟吴倩如在一起她花钱多还是你花钱多？”
　　唐潇潇漫不经心：“谁知道，我们之间不在乎这个。”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唐潇潇才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沉默了下，说，“她不让我说。”
　　——而且还没承认他的名分。
　　这句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
　　“知道了，你记得给我转钱。”
　　谢之慕手上的钱不多，只有三万，去江城他一个人肯定够，但是要跟顾如愿吃饭，再出去玩……顾如愿也不一定会答应，但是有备无患。
　　而完成一上午工作的顾如愿，见到了有些愧疚，意外羞愧，挠着头苦恼的吴倩如。
　　“我……其实是想跟你说的！”
　　顾如愿挑眉：“嗯？”
　　吴倩如懊恼：“真的真的，只不过你当时在纠结小唐的事情，我也不好意思拿这件事情麻烦你嘛。”
　　“你们之间居然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从她九月底回海城，现在已经十月底——一个月的时间了。
　　她虽然有点预料到，但是完全没想到两个人进展这么快——洗澡，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两个字默认的事情，她们不会装作不知道，那就有点太没意思了。
　　“反正就……也不算在一起了吧，我不太肯定。”吴倩如说完前因后果，又问，“你是不是明天去江城？”
　　“嗯。”
　　“要我送你去吗？”
　　吴倩如异常积极。
　　“不用。”顾如愿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小谢也要过去，他开车我们一起过去。要你送我去江城，我怕我去了还要自己回来。”
　　“怎么可能？！”吴倩如愤愤不平，“你怎么能这么不相信我！除了这件事情，我还有哪件事情瞒着你啊！我怎么回事那么见色忘友的人！”
　　“是吗？”顾如愿似乎真的在认真想，“但你也就色的事情没告诉我。”
　　“……”
　　吴倩如理亏，“好嘛好嘛，算我的错，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嘛，反正你也不想让小谢送你去，我送你去难道不好吗？”
　　“我已经答应小谢了，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再拒绝他，导致我放他一次鸽子。”
　　顾如愿继续慢慢道：“公司会报销路费，我说是自己开车去，小谢的油费和高速过路费我出也算是搭车。”
　　“你们俩现在这么客套了吗？”
　　吴倩如是真没想到，“你们昨天不是还一起住了一晚上？”
　　“——别说得那么奇怪，我是没拿家门钥匙，让我爸寄了同城，我下午还要去取钥匙。”顾如愿不敢恭维她的表达方式。
　　吴倩如不在乎这个，“都一样啦！你们的感情就没发酵得更深一点？一点越线的事都没干？”
　　顾如愿很敏锐：“你和唐越景是先上车后补票？”
　　不知不觉把自己又卖了的吴倩如：“……”
　　“难怪你不跟我说，不是因为我的事情，而是你不好意思吧。”
　　“……”吴倩如干笑，“还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如愿。”
　　“呵呵。”顾如愿没继续吃，“快到时间了，我去上班了。”
　　和谢之慕一块去江城这件事情，顾如愿心里是有数的，他现在的态度显然是不想放弃，而她，也没那么肯定，之前该说的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坦白说，顾如愿并不介意在这个时候接受一个暧昧对象的示好。
　　当天在公司加班到两点，索性没回家，就在公司睡了。
　　第二天下午启程，谢之慕在楼下接她。
　　顾如愿走下去，谢之慕给她开了车门，又绕过车身走到驾驶座。
　　谢之慕：“在江城定了酒店吗？”
　　顾如愿一支胳膊撑在车窗上，风吹进来，扬起她的发丝，阳光难得好，她抬起另一只手遮了遮。
　　“倩如在江城也有酒店。”
　　车开进马路，进入车流，谢之慕分出心神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上扬。
　　“我也住那家酒店。”
　　顾如愿眯了眯眼睛，头靠在椅背，打了个哈欠：“我昨天加班，有点困，一会儿上高速跟我说一声。”
　　“车后面有小毛毯，小心着凉。”
　　顾如愿从后面抽出小毛毯，盖在身上，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她的不设防让谢之慕有些无奈，又忍不住开心，给她调整了车座的斜度，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车速平稳地往前开。
　　他们重逢后难得有这么长的相处时间，就算不说话，谢之慕在她旁边也觉得很安心。
　　一度他以为自己和顾如愿不在一起也没关系。
　　两个人不见面，顾如愿也可以过得很开心，他的生活也会按照正常的轨道运转着。
　　以前一天不见面都仿佛过了很久的人，后来却变成了好几年不见面，依旧没关系的人。
　　第五次去雾城时，他想，他总要见到顾如愿一面，总不能每次都这样错过。
　　那时顾如愿已经从学校宿舍搬出去住，当天顾如愿不在，他根据赵青给的地址找过去，见到了顾如愿当时的男朋友。
　　这个男朋友和她年岁相当，跟她同级，却比她大一岁。
　　听说，这个男生第一次见到她就对她一见钟情；听说，这个男生是她隔壁学校管理系的；听说，这个男生每次见她都开豪车，几乎不重样……
　　谢之慕听说了不少关于她和他的事情。
　　唯独没有听说过——
　　他们住在一起。
　　见到那个男朋友，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惊讶。即使在世俗的观念里，谈恋爱住在一起不是什么需要特别惊讶的事情。
　　谢之慕当时却非常惊讶——
　　一方面说服自己这没什么，另一方面又很在意。
　　她和男朋友亲密，他的打扰越发显得不合时宜。
　　再之后，他找顾如愿的次数就变得不那么勤了。
　　即使是逢年过节，两个人要想避开彼此，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年又一年，时间从学校毕业后像是开了加速器，白驹过隙，一眨眼，就到了现在。
　　再次见到顾如愿，他有所预料，面上虽平静，内心却像是海潮涌过，以为忘记的，以为过去的一切，都被海浪再次翻涌而起，留下许多痕迹，难以忘记，没有办法不记得。
　　谁说感情总会被时间冲刷得不那么重要的？
　　年少的感情弥足珍贵，经年之后再次记起，依然发生在仿佛昨天。
　　他没有特意等过顾如愿，真的没有。
　　那几年他并不轻松，准备论文，出国……每件事情他都有用心做，得到的结果也算不错，后来回海大当讲师，生活很充实，没有想念到无法入眠，也没有痛苦到必须要得到。
　　可见到顾如愿之后，所有的这些那些就全部被颠覆了。
　　不见面时候，一切都可以当作不重要，再次见面却不行了，知道她有男朋友也无法克制不去关心她，甚至在她分手之后欣喜若狂按捺不住立刻表白——即使知道这是逾越，即使知道顾如愿其实并不需要，他还是做了。
　　她现在对他的感情不那么深，顾忌着从前的情分，非常尊重他的表达自己的真实感觉。
　　让谢之慕无端产生一种想法，如果轻易放弃，他们就再也没机会了。


第34章 羞耻
　　顾如愿在两个小时后醒过来, 此时车已经开上了高速。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再看窗外。
　　“怎么上了高速没告诉我？”
　　谢之慕在看路，闻言侧了侧头, “看你挺疲惫的就没喊你。”
　　“嗯, 是有点累，昨天没怎么休息。”顾如愿坐起身, 毯子顺着她的动作滑落在怀里, “一会儿下车车费我出吧，回去可以报销。”
　　谢之慕应了声：“好。”
　　“后面有我买的吃的，饿了可以吃点。”
　　他又说。
　　“不太饿。”顾如愿说, “不过也可以吃点。”
　　说完, 两个人都笑了，刚刚滞涩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你买了不少啊。”顾如愿伸胳膊去够后座上的袋子, 透明大袋装了不少零食, 饮料也是以前她喜欢喝的, 看到这个饮料, 她神情顿了顿。
　　“你还买了这个。”
　　饮料是海城专供，因为是纯手工鲜榨，每天上了之后很快就会卖光, 她去了雾城再没喝过。
　　“刚好看到了。”谢之慕声音温和，“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喝。”
　　他没有试图勾起顾如愿对从前的记忆, 总是回忆从前似乎让他们变成靠回忆才能维持的关系, 这不是谢之慕想要的结果。
　　哪有那么刚好, 这家店没记错的话, 离公司还挺远的。
　　顾如愿拧开尝了一口, 又去看贴在瓶子上的标签。
　　“味道跟以前相比好像变得点。”
　　“怎么样？”
　　“没有以前甜, 感觉又加了点东西, 不过我尝不出来。”
　　“我只看到包装变了。”谢之慕说。
　　“嗯。”顾如愿手指摩挲着标签，“以前图案没有这么花里胡哨，现在这样比较吸引人，我如果看到会直接买的那种。”
　　以前她还感慨过这款饮料长得朴素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你这次去江城待几天？”谢之慕问。
　　顾如愿动了动脖子，把饮料放在车门边的位置上。
　　“不一定，要看金主怎么说。”
　　这次的客户是为了新品的宣发，她事先虽然知道新品的介绍，但是面谈更方便沟通。
　　她要先跟对方确认之后再让公司的人准备后面的事情，这也是她一向的行事风格，不让时间浪费在双方的扯皮上。
　　“你呢？”顾如愿礼尚往来地问。
　　“一周，研讨会，一般不会特别久。”
　　谢之慕说：“我去过几次江城，有一家还不错的地方菜馆，到了和你去吃。”
　　“行啊，我之前过来都是因为工作，不会停很久，吃东西要么点外卖要么看附近有什么吃的。”
　　顾如愿拆了袋薯片，“本来不太饿，现在好像有点饿了。”
　　吃薯片的咔嚓声响起，顾如愿吃完问他：“你要吃吗？”
　　谢之慕摇头：“不用。”
　　他一向不怎么吃零食，顾如愿不意外，继续咔嚓地吃着薯片。
　　又聊了一些最近的事情，车行到了江城高速路口。
　　谢之慕：“先去酒店还是先去吃饭？”
　　“先吃饭，这会儿是真饿了。”
　　顾如愿笑了笑，虽然吃了袋薯片，但不太填肚子，这会儿还饿着。
　　车缓缓驶进城区，与车流汇合成一条线，大概半个多小时候后，车终于走到了一家饭店门口。
　　饭店名字很朴实——谢家菜馆。
　　顾如愿侧过头透着车窗看菜馆外面的装修，不算特别惊艳，但胜在干净整洁，车在停车位停下，两个人走下车。
　　走进菜馆，才发现里面的人居然不少，门口放着风扇，坐着一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小孩，小孩正在写作业。
　　找了个位置坐下，顾如愿拿起桌子上放着的菜单看。
　　种类挺多，都是比较下饭的类型。
　　他们两个人吃不了太多，就点了两个菜，谢之慕去报了菜，回头跟顾如愿坐着等。
　　“这家店好像不太好找。”顾如愿回想了一下过来时候七拐八拐的路程。
　　江城在国内向来有小海城的说法，因为主城区当初构图是跟海城一块的，最带有本地特色的，是本地人在城市改造之前修建的平房，这些平房长期盘踞在江城一角，最初也有人想买下这块地皮盖点高楼，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所以一直留到了今天。
　　从最开始进这块区域，路就开始变得逼仄，陈旧的房子矗立在两侧，路宽只能保证一辆车驶进，两边略留下些空隙足够行人穿行。
　　菜馆一共有两层，第一层是菜馆，二层大概是主人家的住处。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之前出差有个本地人带我过来吃过一次。”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期待了。”
　　谢之慕表情略带疑惑。
　　顾如愿双手交叉，下巴磕在手背上，“能让你吃一次就记住，这家菜馆的味道应该挺不错的。”
　　“是还不错。”
　　谢之慕淡笑。
　　没过一会儿，菜馆的人更多了，许多人报了菜也等不到位置，只是跟老板说一声一会儿过来取。
　　菜是之前在门口看到的成年男子端上来的，顾如愿说了声谢谢，尝了一口。
　　她吃过不少人做的菜，这道菜依旧不算惊艳，但吃完嘴里的菜，又忍不住有些回味，想再吃一口。
　　——奇特的感觉。
　　谢之慕看着她的表情：“怎么样？”
　　“好吃。”
　　顾如愿点头。
　　谢之慕笑了笑，跟她一块继续吃。
　　“我一会儿送你回酒店之后要出去一趟，你可以在附近逛逛，今天坐车应该挺累的了，不想出去逛就早点休息。”
　　顾如愿：“你一会儿要出去吗？”
　　谢之慕：“有点事，比较急，不过不太重要。”
　　“你不用一直陪我，我之前来过几次。”
　　“我想跟你一起，不是为了陪你。”谢之慕说。
　　“听起来，有点不一样。”顾如愿点评。
　　谢之慕失笑，顾如愿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么说只是委婉的表达。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算很暧昧，谢之慕没有太强求，太直白地做其他的事情或者说要个结果也不是他的习惯。
　　“这次生日打算怎么过？”
　　谢之慕又问。
　　顾如愿生日在十一月六日，现在已经十月底，也没几天了。
　　“跟大家一块吃一顿饭吧，我之前在雾城过生日就是跟凌妍一块吃一顿饭，最多就是吃好点，要不就一块去看一次电影，看时间赶得急不急。”
　　要是凌妍有事，她就一个人在家里睡觉，之后再叫个外卖，但是往往她有事的情况比较多，凌妍自己当老板，时间当然比她这个打工仔自由。
　　“好，我到时候联系他们。”
　　顾如愿没拒绝。
　　即使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看见谢之慕笑了，笑容是她陌生又熟悉的开心。
　　追求者？或者预备役男友，这样的称呼和头衔落在谢之慕身上显得那么突兀那么奇怪那么不像他，顾如愿自以为了解谢之慕，现在却觉得，她的了解也只是片面。
　　人一旦带有偏见地看待另一个人，所谓了解就变成了另一种偏见。
　　吃过饭，谢之慕送顾如愿回酒店。
　　在车驶向酒店的过程中，顾如愿想，太急了，以前的她太急了，总想要立刻得到或者证明什么，或许，她也应该尝试放慢步伐。
　　慢慢来，不需要那么急迫，还有时间。
　　谢之慕余光注意到顾如愿的沉默，看她面颊有些疲惫的样子，也没有说话。
　　到酒店门口，顾如愿走下车，嘱咐他：“开车慢点，我先上去了。”
　　谢之慕朝她摆了摆手：“早点休息。”
　　顾如愿笑了笑，走进酒店房间跟吴倩如打视频电话。
　　吴倩如装可怜：“现在才到吗？我一直等你给我打电话，等了好久都没等到，现在饭都没吃。”
　　“我刚吃完饭。”顾如愿说，“为什么要等我？”
　　吴倩如：“我在给你赔罪嘛。”
　　“……”顾如愿呵呵笑，“这个赔罪的方法，有点特别，还有点……变态。”
　　吴倩如嘿嘿笑，“其实我也是刚逛街回来，所以才没吃饭。”
　　“跟唐潇潇？”
　　“……”吴倩如默默无语，“我逛街为什么要跟他有关系？”
　　“他不给你提东西？”
　　吴倩如挠了挠脸，“他总有自己的事嘛，而且我们现在也不算是在一起了。”
　　“不算在一起？”
　　“昂。”吴倩如理直气壮，“就是一不小心了一下。”
　　顾如愿瞥到视频里面的一角，咳嗽了一声。
　　吴倩如一无所觉：“你感冒了吗？怎么突然咳嗽，最近天气确实变凉了，你记得多穿点……”
　　正说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吴倩如手一抖，手机扣在了桌子上。
　　顾如愿看着黑屏的对面，挂了电话。
　　啧，这通电话应该不会有回应了。
　　-
　　第二天一早，顾如愿被闹钟喊醒，摁灭了闹钟，收拾好走出门正好看到谢之慕也从门口走了出来。
　　谢之慕朝她打招呼：“早上好。”
　　顾如愿：“早上好，准备去早餐吗？”
　　谢之慕略点头，跟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对，昨天想着你太累了就没找你，我昨天本来准备出门见朋友，他工作上有点事，我今天研讨会结束过去跟他见面，车你开，我让他送我回来。”
　　他拿出车钥匙放在顾如愿面前，顾如愿抿了下唇，抬头看谢之慕的表情。
　　谢之慕表情自然，像是觉得这只是一件寻常的小事。
　　“你想在附近逛逛也比较方便，这边没有海城停车那么麻烦，路旁也有不少停车的位置。”
　　顾如愿垂眸笑了下，开玩笑说：“我们过来的时候，你好像是说，你有时间对这边也熟悉，正好可以陪我逛，现在你好像比我这个出差的人还要忙？”
　　“……这是意外。”
　　谢之慕这么解释。
　　他当时确实是这么说，一方面是希望顾如愿不要拒绝自己，另一方面也是真觉得自己时间宽裕，没有出差的顾如愿忙。
　　现在嘛……
　　谢之慕轻咳一声：“明天你要是没事，我们就出去逛。”
　　顾如愿笑出声，本来就是逗他的。她嗓音很轻，眼睛咪在一起：“没事，我这边应该一时半会儿也忙不完。”
　　谢之慕看着她的笑容，也低低笑了起来。


第35章 羞耻
　　两个人在酒店的自助餐厅简单吃了早餐, 随后顾如愿开车送谢之慕到了地点，又绕到甲方公司。
　　对方公司在市中心，正好遇到早高峰, 顾如愿开着车跟着车流缓慢移动, 好不容易到了公司，跟前台说了自己的时间, 在时间点前见到了公司负责人。
　　男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长相冷冽，轮廓线条流畅硬朗，一身西装熨帖得一丝不苟, 在助理报告了她到后, 终于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请进。”
　　嗓音低醇，意外的好听。
　　顾如愿走进去, 办公室东西不多, 倒是黑色皮质沙发上放着一个不太搭调的卡通抱枕, 旁边的白色推车放了不少零食。
　　可看男人略显清冷的表情, 似乎并不是喜欢吃这些东西的人。
　　顾如愿没深想，维持着微笑。
　　“顾女士。”
　　顾如愿将手里的方案册递出去：“傅总，这是……”
　　傅洲秉没接, 打断了她说话：“我们公司的理念向来民主，任何方案都需要三分之二以上部门代表人通过才会采纳, 十分钟后我们开会, 顾女士准备一下。”
　　不等顾如愿回答, 他又朝助理说：“Lisa, 通知一下。”
　　助理非常迅速地点头出去。
　　虽然一早就知道他家公司有些不同以往的规定, 但被这么直接的打断, 顾如愿还是皱了一下眉, 但很快调整自己的状态准备接下来的讲解。
　　她带过来的方案有三个，最后一个是她独立完成，另外两个是公司的两个新人小组完成，这次的计划是先讲前两个，按照公司的理念，让新人有历练的机会，如果这边听完前两个，不准备听第三个，她的方案就不用继续讲。
　　每个方案讲解时间为五分钟，但往往坐着听的人未必有五分钟的耐心，所以一般都会在讲解的时候看对方的表情调整为三分钟左右。
　　这次讲解也并不例外，顾如愿讲完，面带微笑，见会议室的人正在看她的PPT打印件，等着提问。
　　坐在最后面的傅洲秉似乎不太感冒，所以任何问题都没有提出，就说：“下一个。”
　　会议室光线很好，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落在桌上一角，气氛有些凝滞，除了他，没有人再开口。
　　顾如愿开始讲解第二个，讲完，傅洲秉说：“顾女士，这就是贵公司的最大能力吗？”
　　顾如愿抿了下唇，开始讲解第三个方案。
　　刚开了头，傅洲秉就打断了她。
　　“如果这个方案还是跟前两个方案一样，我认为你也不需要浪费口舌，你觉得呢？”
　　顾如愿并不着急，在他说完之后，她继续之前的讲解，纹丝不乱地讲完方案。
　　傅洲秉手中的笔扔在桌子上，说：“就最后这个。”
　　“……”
　　顾如愿又扫了一眼会议室的其他员工，并不对负责人的决议表达不满，只是，既然这样还说什么民主？
　　民主吗？其他人不是一句话都没说？
　　“既然有更好的方案，为什么最开始要讲那两个方案？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你不应该这么浪费才是。”
　　顾如愿解释：“前两个方案虽然不算完美，但是胜在创意，还可以继续修改……”
　　“不完整的方案，就是不应该拿出来的方案。”
　　傅洲秉站起身，说：“具体事宜Lisa配合顾女士的要求……散会。”
　　员工们在傅洲秉走出会议室后，三三两两走出会议室，最后走得迟的女生又看了一眼顾如愿，说：“顾……女士？”
　　“我叫顾如愿。”顾如愿笑着说。
　　女生偷偷凑在顾如愿耳边说：“其实我们公司这种模式，是防止乙方糊弄我们，所以从心理上让你们重视，而且我们根本没有表决权，我觉得刚开始那两个方案都挺好的，我还挺喜欢第二个方案，虽然有些需要修改的地方，但是还挺有创意的……”
　　女生嗓音清甜，个头比顾如愿低了一些，面容略显稚嫩，大概是个新人。
　　她还准备继续说，就听到门口傅洲秉转回来说：“还不走？”
　　女生朝她吐了下舌头，指了指门口：“我先走了。”
　　顾如愿收起桌子上的东西，走出办公室，跟助理聊完这边的情况，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
　　看见女生和傅洲秉朝电梯走去，她跟Lisa告别，她也朝电梯方向走去，走在两个人后面大概两步的距离。
　　女生回头看见她，说：“顾女士也准备去吃饭吗？”
　　顾如愿对她还挺有好感，笑了笑：“嗯。”
　　女生目光亮了亮，“我们准备出去吃饭，你要跟我们一块去吗？”
　　顾如愿看了一眼傅洲秉，他表情冷淡，但没打断女生说话，目光虽然没太多表情，但是一直聚焦在女生身上。
　　“不了。”她说，“我一会儿回去准备一下具体内容。”
　　女生也没强求，跟男人离开。
　　顾如愿拿出手机在公司群里发消息，发完，又想到谢之慕。
　　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谢之慕正好打过来了电话。
　　顾如愿不自觉勾起一个笑，接起电话：“小谢？”
　　谢之慕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多了几分沙哑，“嗯，我这边刚结束，现在准备跟朋友吃饭，你要是还没吃饭，我们一起？”
　　顾如愿：“我这边也刚结束，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谢之慕：“我就在饭店附近，你不用接我，直接过来吧。”
　　顾如愿：“行，你给我发个定位。”
　　说完，她挂了电话，根据谢之慕发过来的位置开车过去。
　　车前面一辆黑色宾利，走的方向似乎也是饭店方向，顾如愿一路开过去，看见从车上走下来的人。
　　——很巧，就是傅洲秉和那个女生。
　　“咦，你也在这里吃饭吗？”
　　女生一眼看到了她，回头笑着问。
　　顾如愿报以笑容：“朋友在这边。”
　　三个人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二楼有一家湘菜馆，谢之慕已经在要了包间。
　　女生黝黑的眼瞳转了转，问：“你的朋友是……谢之慕？”
　　“是啊。”顾如愿很惊讶，“你们？”
　　正好谢之慕从里面走出来，傅洲秉说：“我们也没多久没见，用不着出来接。”
　　谢之慕笑着回他：“我来接如愿。”
　　傅洲秉适才将目光放在顾如愿身上，说：“顾女士。”
　　顾如愿点头：“傅总。”
　　“你们这么客气干嘛！”女生挤过傅洲秉，站在顾如愿面前，笑容满面，“我就说怎么越看你越喜欢，原来是我们的缘分早就注定了！我叫阮荔，我知道你叫什么，我能不能也叫你如愿，你的名字真好听……”
　　阮荔还要继续说，就被傅洲秉拉着往里面走。
　　“刚刚不是还说饿了吗？怎么到这儿这么有活力。”
　　阮荔切了一声，朝后面的顾如愿看一眼，笑得活泼。
　　顾如愿抬头看一眼谢之慕，谢之慕也很意外。
　　“你们认识？”
　　顾如愿说：“算不上认识，我这次的客户。”
　　谢之慕了然：“挺巧。”
　　“老傅这个人比较独，不太好说话，有没有为难你？”
　　顾如愿回想了一下上午的场景，说：“他能想出这样的规定，我很难想象他在公司有威信。”
　　会议室当时那么多人，大概都知道那个场面是什么情况，还能保证不笑场。
　　谢之慕失笑：“他人还是不错的。”
　　两个人走进去，阮荔和傅洲秉已经坐好。
　　湘菜不是顾如愿特别喜欢的菜色，只是因为阮荔喜欢，所以在这里吃饭。
　　阮荔坐在顾如愿身边，一边点菜一边小声又八卦地问顾如愿：“你跟谢之慕是怎么认识的啊？”
　　顾如愿倒也不避讳：“我们从小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
　　“真好。”阮荔羡慕，“我就没有竹马，我小时候搬家可频繁了，所以一直没有关系稳定的朋友，唉。”
　　见她们两个人点菜，傅洲秉喊谢之慕出去。
　　阮荔问：“你们要一起出去吗？”
　　傅洲秉将她好奇的目光转回到菜单上，“点菜。”
　　阮荔小声嘀咕：“老男人上厕所还要搭伴。”
　　顾如愿听得好笑，“你这么说也不怕他生气。”
　　“他生什么气，当初我追他的时候，他还让我叫他叔叔呢。”
　　阮荔皱了皱鼻子，点了三四个菜，递给了一直等在一边的服务生，又说，“而且他这个人看着冷淡，其实就是龟毛……”
　　这会儿是饭点，饭店人不少，顾如愿听阮荔继续念叨，像是憋得狠了，忍不住话痨起来。
　　顾如愿……顾如愿觉得自己不算是话痨。
　　-
　　傅洲秉和谢之慕走到饭店吸烟区，傅洲秉点了一支烟，看了他一眼，问：“这就是你那个九九八十一难？”
　　谢之慕没说话，但表情已经承认了。
　　傅洲秉和谢之慕是大学同学，谢之慕的宿舍舍友并不都是同专业的，而是混宿，两个计算机，一个物理，他一个哲学系。
　　舍友在他那次生病就知道他有个喜欢的人，不过都不知道那个素未见面的姑娘是谁，也从来不知道哪个姑娘居然这么有魄力，能拒绝谢之慕。
　　他们宿舍四个人走出去，两个计算机的不算特别惹人注意，但是傅洲秉和谢之慕都是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这个风云体现在经常出现在各种表白墙和出圈图上。
　　尤其是谢之慕。
　　他的长相不算是国内很多人喜欢的俊美长相，偏偏一身无人能敌的斯文气质惹人注目，不少出圈图评论下面还有人留言，谢之慕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照片简直对不起谢之慕本人的气质。
　　后来谢之慕的公开课上线网络后，一天内点击量就过了百万，堪称网红讲师。
　　当然，他本人在生活中很低调，偶尔有认出他的人，也都并不会打扰。
　　最初成名的那年，他有些不堪其扰，说过自己不会和人合照，或者签名。
　　后来热度过去，也就没有那么多人关心他的生活和事情。
　　再后来谢之慕又去找了几次那姑娘傅洲秉不太清楚，只知道谢之慕没有一次成功，难度堪比唐僧取经。
　　所以宿舍其余三个人称这个传说中的姑娘为——九九八十一难。
　　“我正在追她。她来海城出差，我正好也要过来，所以跟她一起过来。”
　　谢之慕简单讲了一下情况。
　　“那成果还行，她还愿意跟你出来吃饭，过来出差开的是你的车吧。”
　　谢之慕淡淡嗯了声。
　　“之前车跟在我后面我就注意到了，上次过来你就是开这辆车。”傅洲秉说，“这姑娘能力也不错。”
　　虽然在公司的时候他始终没有给顾如愿一个好脸色，于公而言，他也不需要给顾如愿好脸色，态度称不上和善，但绝对不到得罪人的程度。
　　比较难得的是，他并没有想到顾如愿会是谢之慕心里那姑娘。
　　之前他跟谢之慕聊，他说：“你还想着她。”
　　谢之慕说：“没那样。”
　　那样是哪样？恐怕只有当事人清楚。
　　傅洲秉又问：“她回海城不是还有男朋友吗？”
　　谢之慕情绪淡淡：“分了。”
　　“分多久？”
　　“到现在三周多。”
　　“你呢？”傅洲秉问的是你追了多久。
　　“三周多。”
　　傅洲秉哼笑了声，一支烟燃到了进头，他摁灭了烟。
　　“我没有忘了她，也没忘之前的感觉。我以为我会不在意，但是再见面还是很在意，甚至有点……”谢之慕吸了一阵二手烟，低声咳了下，勾起一个笑容，“嫉妒。”
　　“走了，回去吧。”
　　等烟味散了散，他说。


第36章 羞耻
　　回到包间, 菜已经上来了。
　　顾如愿小声问：“你们出去这么久？”
　　谢之慕：“聊了会儿天，你们怎么不先吃？”
　　“菜刚上来没多久，你们就进来了。”顾如愿说, “吃饭吧。”
　　阮荔疯狂给顾如愿夹菜：“我很喜欢吃这家店的核仁木耳, 真的很好吃……”
　　顾如愿盛情难却，又跟阮荔一直聊天, 不知不觉间, 居然吃了不少东西，傅洲秉一会儿要开车，所以四个人也没喝酒。
　　吃到后面, 阮荔揉了揉肚子, 拉着顾如愿出去。
　　“我想出去方便，你跟我一块去。”
　　顾如愿点头, 放下包, 跟阮荔一块出去。
　　阮荔路上说：“之前还没加你联系方式, 一会儿回去加了你, 下次我们见面再一起玩。”
　　“行啊，我在海城那边，你要是过来我带你出去玩。”
　　“真好！等我这边实习结束就能去找你玩了！”
　　阮荔想了想, 又说：“感觉谢之慕跟你现在的关系好像不止是青梅竹马，是不是？”
　　顾如愿想了一下谢之慕说的话, 笑了一下, “可能是。”
　　阮荔笑得了然：“我就说, 感觉谢之慕对你的感情不一样。”
　　顾如愿被她逗笑了, “我们本来关系就不一样。”
　　那么多年的感情, 当然比普通人要亲近一些。
　　“不一样, 这还是不一样的。”
　　阮荔很快上完厕所, 出来跟顾如愿洗了手，回到包间。
　　“如愿你在这边待几天？”
　　“看工作需要，我今天才通知了公司那边的人过来。”
　　“等我下班可以去找你带你去吃这边好吃的店，你在这边逛过吗？好多景点我都觉得没什么好去的，不过你要是想去我也可以带你去看……”
　　“我要看忙不忙，如果不忙——”顾如愿看了一眼阮荔，又看了一眼谢之慕，他的表情有点委屈，抿了下唇，也看着她。
　　顾如愿补上了后半句：“再说。”
　　谢之慕看着顾如愿回来坐下之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又看了一眼傅洲秉，说：“我跟她先回一趟酒店，你们回公司？”
　　傅洲秉：“嗯。”
　　跟谢之慕一块往外走，几个人在停车场分别，坐进车里，顾如愿看着谢之慕笑了出声。
　　“你刚刚怎么回事？”
　　谢之慕手指放在方向盘上，没有去看顾如愿的表情，他也知道刚刚那一瞬间表情有点情绪外露，但是顾如愿的反应好像他那样有点奇怪，让他一时有些……有些，不太习惯。
　　“我接下来几天的事情都不多，也可以带你出去逛。”
　　谢之慕认真说：“白天也行。”
　　“知道，不过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一块逛了，等公司那边负责项目的员工过来，我就得忙工作的事情，可能真没什么时间出去逛。”
　　“我时间宽裕，你忙完下班我也可以去接你。”
　　谢之慕发动了车，随口介绍起了傅洲秉，“我和老傅是大学舍友，他大三那年去参军，当了几年兵回来就继承了家里的公司。”
　　顾如愿含着笑，“阮荔看着跟他还挺熟悉的。”
　　“阮荔是他队长的女儿，他队长，牺牲了。”
　　顾如愿扭头看他，“拜托他收养了自己的女儿？”
　　谢之慕：“是。”
　　“多么……老套又常规的剧情。”顾如愿说，“就没担心两个异性生活在一块会出问题？”
　　“当时情况紧急，那边亲戚又都穷，品行差劲，留了钱不一定能到阮荔手上，不如拜托老傅，他家里有钱，不会贪图阮荔的读书钱，而且做了战友，过命的交情，日久见人心，应该也是放心老傅的人品的。”
　　顾如愿点了点头：“你这么说，确实是这个道理，那他们两个最后怎么在一起的？”
　　“阮荔追的他，喜欢他之后直接表白了，吓得老傅还来我这儿躲了一个多月。”谢之慕想到当时的情景，忍不住笑，“当时老傅说，‘我怎么可能对她下手，我又不是禽兽’！”
　　“后来两个人在一起，他还跟我打电话，‘这回是真的成禽兽了’。”
　　顾如愿想想那么场景，确实挺好笑。
　　正准备说话，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嗯，是我。”
　　“这边已经确认用第三个方案了，对，你们过来直接去公司，我到时候跟那边对接，嗯，会场布置我会联系人，你们负责联系之前确认好的厂家，嗯，行，两个小时，我们公司见。”
　　挂了电话，谢之慕问：“要回去吗？”
　　顾如愿摇头：“暂时不用，他们坐飞机两个小时过来，我回酒店换一身衣服。”
　　吃饭穿这套衣服，到底还是沾上了些饭店里面的味道，下午穿这身衣服出去已经不太合适。
　　“好。”谢之慕看了眼时间，“回去还能睡半个小时。”
　　顾如愿弯了弯唇：“我挺久不睡午觉了。”
　　“这样吗？”
　　“嗯。”顾如愿不介意告诉他原因，“胃病，睡午觉醒过来会感觉胃里泛酸，比不睡觉的困意更难受。”
　　谢之慕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而且下午和嘉悦那边对接，我得再确认一遍方案，到时候还需要请几个人，都挺重要的，宣发直播还没确认时间，这段时间我应该都会很忙，到时候如果公司放假，我可能会在这边逛两天。”
　　这是一个松口的信号。
　　谢之慕立刻领悟。
　　“好，你先忙工作。”
　　“嗯。”
　　车开到了酒店楼下，将钥匙交给门口的迎宾，他和顾如愿一起走进酒店。
　　谢之慕跟顾如愿分开住，所以只是看着她走进房间，自己也进了隔壁的房间，吴倩如之前安排房间特意将两个人的房间安排在了隔壁，就是为了给两个人创造机会。
　　等还差四十分钟就到两个小时，顾如愿从房间走了出来，再次看见了同样从房间走出来的谢之慕。
　　“你的时间跟我的时间，好像有点过于同频率了。”
　　顾如愿走到他身边，跟着他一块走到电梯口等电梯。
　　谢之慕低声笑：“不是同频率，是因为我听到你那边没动静了，就知道你要出门了。”
　　“这酒店隔音很差吗？”顾如愿皱眉，“回头跟倩如说一声，这是个大问题。”
　　“我能听到你换鞋的声音。”
　　谢之慕知道她想多了，及时说：“我也没睡午觉，正好办公桌的位置是你房间的玄关处，所以听得清楚了点。”
　　玄关处挨着隔壁房间的卧室，这样的设置确实不会有太多住房的不方便。
　　顾如愿抓了把头发，随后抬手顺了顺，说：“你要是送我去公司，其实我自己就行，要是有事的话，这次你开车？我等同事过来出行都是一起的，不开车也没事。”
　　“我不出去，你开车，到时候要做什么事也方便。”
　　谢之慕将车钥匙给她，“我在附近买点东西。”
　　顾如愿怕来不及，拿过钥匙急匆匆出去，谢之慕站在后面突然叫了她一声。
　　“如愿。”
　　顾如愿回头，发丝半遮着脸颊，透过玻璃门照进来的暖光打在她身上。
　　她等着谢之慕说话。
　　谢之慕问：“晚饭想吃什么？”
　　顾如愿眨了眨眼，“都行。”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别前谢之慕的那个问题，顾如愿意外的，下午心情出奇的好。
　　跟员工在公司楼下碰面之后，就和Lisa核对了各项事宜，接着几个人去了直播地点确认需要准备的材料的东西……效率也很高。
　　Lisa下午对她的态度比上午更亲和了。
　　顾如愿不知道是不是傅洲秉跟她说了什么，不过进程顺利对她来说利大于弊，她没必要计较这些。
　　晚饭是跟谢之慕一起吃的，跟同事告别时，同事问：“是因为谢老师吗？”
　　顾如愿笑了下，没回答，同事很聪明地不再询问。
　　谢之慕在酒店门口等她，说酒店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小吃店，晚饭两个人都不想吃太正式的饭，所以吃点小吃，再在附近逛逛，时间不玩不早，天气有些凉，可两个人心有灵犀并不介意。
　　江城也是临海城市，吃过晚饭，两个人沿着江边走，风吹过两个人间或接触的手臂和肩膀，撩起两个人的头发，偶尔交缠，之后分开。
　　聊天内容变得简单，也会聊起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顾如愿说，谢之慕就会负责听。
　　谢之慕也会说起自己在研讨会上发生的事情，偶尔有趣，有时严肃。
　　晚上回到酒店，两个人分开，顾如愿洗漱完躺在床上跟同事聊工作，突然看到了阮荔发过来的消息。
　　【荔枝小荔枝：如愿！你在吗？】
　　【如愿：嗯】
　　【荔枝小荔枝：我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如愿：什么】
　　那边沉默了好几秒，可能是没想好怎么说。
　　顾如愿放下手机下床拉了下窗帘，回到床上看到上面的消息。
　　【荔枝小荔枝：……你真的是如愿？】
　　【荔枝小荔枝：[猫猫探头.jpg]】
　　顾如愿看了一下自己发的消息，确实……跟本人有点差距，但也不至于到认不出本人的程度。
　　还没等她回话，那边就打了电话过来。
　　她点了接通。
　　“是你吗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阮荔的声音急迫，顾如愿以为有什么急事，看她表情，又没什么急迫的感觉，反倒透着隐隐的八卦意味。
　　“是我，顾如愿。”
　　“你在网上聊天居然是这种风格，我还以为加错人了呢，”
　　顾如愿笑出声：“我懒得打字，所以回消息不加符号。”
　　阮荔轻啧：“何止是不加符号啊，我感觉你压根就不想回，但是又不能不回所以随便回一下。”
　　“苍天可鉴，我真没有。”顾如愿开玩笑回。
　　阮荔咦了下：“真的？”
　　顾如愿：“昂。”
　　“跟谢之慕聊天也这样？”
　　“都是这样。”她说。
　　阮荔不可思议：“谢之慕不会觉得你很冷漠吗？”
　　说完她自问自答：“应该不会，毕竟你们都认识那么长时间了，应该很熟悉你的聊天风格。”
　　顾如愿觉得她挺可爱，笑出了声。
　　“他不会觉得冷，他聊天也没多热情。”
　　“啊，那你们两个人还能聊得起来？不会聊着聊着突然没话题吗？”
　　“还好，没有话题就沉默，沉默也是话题，我们高考之前几乎每天都在一块，相处起来也很熟悉，不会因为沉默就尴尬。”顾如愿想了想，“不过最近回来感觉他话比之前多了不少。”
　　“我认识谢之慕的时候，他就不怎么说话，所以每次粥粥去见谢之慕我都不去的，虽然知道谢之慕不是故意让我尴尬，但是整个饭桌上只有我一个人说话，他们两个人一人一句‘嗯’我就觉得好没意思。”
　　顾如愿笑出声：“我之前还觉得我是属于分享欲很强的人，一直比较话痨，现在觉得跟你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你还话痨？”阮荔震惊住，“你在我眼里，也就比谢之慕强那么一点点好嘛！”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顾如愿说：“那我得好好向你讨教一下了。”
　　阮荔嘿嘿笑。
　　顾如愿：“你刚刚打算找我说什么事情？”
　　阮荔敲了下脑袋，才想起自己给顾如愿打电话的目的，“你知道我从粥粥那儿知道了什么！”
　　“什么？”顾如愿非常捧场，做足了期待的表情。
　　“你们之前是不是很久没见？”
　　“嗯，大概有□□年吧。”
　　“其实是你没见到谢之慕，谢之慕去找过你很多次！他们宿舍的人都知道，还有一次去找你，回来之后谢之慕就发烧了，两周才好全，还差点错过导师要求的论文提交时间！”
　　阮荔一边说一边注意顾如愿的表情，她说完，顾如愿的表情有些怔愣。
　　“不过不知道他为什么每次去找你都不见你就回去了，完全是做无用功嘛，他要是聪明一点，你们俩说不定早就在一起了！这个不争气的男人！”阮荔说到最后，甚至有点怒其不争。
　　顾如愿笑出声：“可能是缘分没到吧。”
　　“我不相信天定的东西，如果我相信天定的东西，我肯定不可能跟傅洲秉在一块，你看他那个闷骚的样子，要不是我主动，我们两个不可能有故事，但是我主动了，他又对我不是没感觉，迟早都会抵挡不住我的主动出击。”
　　阮荔握了握拳头，“我不信命，遇到傅洲秉之前，我还在我姑姑手底下讨生活呢，还好我爸相信我，我跟他说了我姑姑对我做的事儿，我爸立刻就相信了，不然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
　　顾如愿一直笑着：“我跟他啊，可能我们两个都不够坚定，也没那么执着，所以到现在也还没在一起。”
　　“你不喜欢他吗？”
　　阮荔问。
　　这个问题很寻常。
　　吴倩如之前问过类似的问题，但是因为加了限制，所以她没有办法给出肯定答案。
　　现在回想起这些，记忆就缠绕了许多东西，不再清晰，有了很多更深的东西。
　　“以前喜欢过的，后来时间太长，我也有过几段恋情，那些以前的喜欢就不那么清晰了，现在他在追我，我……”她想了想，说，“我可能心动了，但是又免不了不甘心。”
　　她真的放下那件事情了吗？没有。
　　所以才会对谢之慕的追求一开始无法接受，她无法面对那件事，甚至想逃离那件事的另一个主人公。
　　喜欢有时会被怯意占据上风。
　　“不甘心就让他多追一段时间。”阮荔立刻站在她这边，即使她甚至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如果连这段时间都不愿意追，那就证明这个男人不能要。”
　　顾如愿笑了笑：“好。”
　　“不过我还是觉得，唉，都能去找你那么多次，怎么就没勇气跟你面对面谈一次呢。”
　　阮荔鼓了鼓腮帮，“我——”
　　“该睡觉了。”视频里面突然传出一句话，顾如愿被惊了一下，转而明白是谁。
　　阮荔回头喊了一句：“你先睡！”
　　“这会儿确实不早了，你明天还有的忙，等你闲了我们再聊。”
　　顾如愿：“嗯，你早点休息。”
　　“晚安。”阮荔说。
　　顾如愿笑着挥了挥手：“晚安。”


第37章 羞耻
　　挂了电话, 顾如愿却没睡着，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点窗户, 冷风吹进来, 她瞬间清醒了很多。
　　谢之慕去找过她，她确实不知道, 但是, 也并不难想。
　　像谢之慕这样道德感过强的人，决不会在她已有男友的情况下做出插足的事情，虽然会看她, 但如果没什么事情, 也不会特意让她知道。
　　他不会自我感动，因为他很清楚这件事情是他所必须经受的, 从这点上来说, 谢之慕还真是像个苦行僧。
　　只是……现在她和他的关系, 知道这些事情, 她要怎么做？
　　如果是以前，她大概会等不及直接问。
　　而现在……
　　顾如愿想，既然谢之慕不让她知道, 那她就当作从来没听说过吧。
　　想到这些，她低头笑了一下, 突然听到了门铃声。
　　走出房间去开门, 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谢之慕。
　　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瓶,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看你还没睡, 失眠了吗？”
　　他问。
　　顾如愿摇头：“没, 还没睡, 你怎么也没睡？上次我好像也见你睡得很迟。”
　　谢之慕：“忙的时候会晚睡, 一般都是十一点之前睡觉。”
　　“健康的习惯。”
　　顾如愿笑，“那你现在过来干什么？”
　　“记得你说胃不好，给你送点牛奶。”
　　谢之慕一边说，一边递给她，“这是刚刚热的，你喝完就睡吧。”
　　顾如愿晚上不会喝除了清水以外的东西，甚至也不怎么喝水，低头扫了一眼保温瓶，她抿了下唇：“好，你也早点休息。”
　　她接过他手里的保温瓶，“明天我看结束的时间早晚，结束的早我们去海边？”
　　谢之慕点头：“好，我等你的消息。”
　　门关上，顾如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保温瓶，坐在沙发上打开，牛奶冒着热气，在冬天里温暖人的心。
　　“其实，也不错。”
　　顾如愿把瓶子里的牛奶倒在杯盖里，喝了两杯，感觉已经饱了，而瓶子里还有很多。
　　也不知道谢之慕究竟热了几袋牛奶。
　　喝完，她盖上盖子，又去刷了一次牙，上床睡觉。
　　难得一夜好眠，顾如愿醒来，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接着起床洗漱，整理东西，从门口走出去。
　　谢之慕这次比之前快一点，应该是站在门口等。
　　“我还以为你今天早上也准备跟我凑巧一起出门。”
　　顾如愿轻啧了一声。
　　谢之慕无奈轻笑，“昨天早上是碰巧一起，中午是因为正好听到了动静，要真是故意偷听，是不是有点变态了？”
　　“我没这么想。”
　　她说。
　　“但你要是这么想，可能是因为你真的心虚。”
　　“……”
　　谢之慕居然有一瞬间无言反驳。
　　沉默了三秒，他说：“对不起。”
　　这回沉默的换成了顾如愿，她没想到谢之慕居然会道歉。
　　“我是开玩笑的。”
　　谢之慕笑了，“我也是。”
　　“咦，居然被你反将一军。”
　　两个人又聊了两句到了餐厅。
　　跟谢之慕一块在酒店吃了早餐，随后送谢之慕去了研讨会地点，又到了昨天跟朋友预定材料的地方。
　　意外的是，这次跟过来的不止是Lisa，还有阮荔。
　　阮荔偷偷跟她说：“昨天跟粥粥说了一下我要跟你过来，他就同意了。”
　　顾如愿问：“这样不会打扰你工作吗？”
　　阮荔：“还好啦，其实我在公司就是挂名，因为不想去学校安排的实习，太远了，居然要去历城的一个小县城，所以就跟学校说了我自己找实习单位，现在在他公司打杂。”
　　其实她这种情况，就算是不去公司也没关系，不过傅洲秉非要把她喊到公司，美名其曰“提升能力”。
　　阮荔自己也没什么意见，所以就去了公司，没有被分配办公桌，所以天天待在傅洲秉办公室当个懒人，偶尔搞一下自己的工作。
　　她从小学画画，已经准备好毕业之后当一个全职漫画作者了。
　　当然，阮荔这次跟过来，主要还是继续跟顾如愿八卦谢之慕的事情。
　　顾如愿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开始跟Lisa商量工作上的事。
　　到中午十二点过二十分钟，顾如愿看了一下手表，说：“已经这个时间点了，不然我们先去吃饭，下午继续？”
　　Lisa点头：“好，那我也先回去，傅总还有些其他的工作要找我。”
　　顾如愿挑眉：“这么压榨你？这会儿不应该让你先吃晚饭吗？”
　　Lisa笑：“工资高嘛。”
　　顾如愿立刻改口：“工资高还是可以考虑的。”
　　阮荔立刻从旁边的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顾如愿身边。
　　接着，没等她准备说话，顾如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谢。”
　　她接通。
　　“嗯，刚准备去吃饭，你要过来吗？但你今天不是不方便吗？”
　　“我啊，”她看了一眼阮荔，阮荔拼命地朝她打手势，“我在这边吃，你要是下午没事就先回酒店，我今天应该会忙到挺晚，到时候自己回去。”
　　“行啊，”她轻轻笑起来，神态自然地朝阮荔挑了挑眉，“我跟同事他们一块吃。”
　　“嗯，那晚上见。”
　　挂了电话，阮荔立刻一个飞扑想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但是因为身高跟顾如愿差了快十厘米，没搭两秒手就从顾如愿的肩膀上滑了下来——手臂有点困。
　　“你刚刚挑眉的时候我感觉我人没了！”阮荔情绪激动，“真好看，你这么漂亮居然谢之慕还不抓紧，我真不理解，有什么原因会让你们那么长时间都不见面，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那不是逢年过节也应该相互打个招呼嘛。”
　　“我们俩，会发消息打招呼。”
　　顾如愿解释。
　　虽然说的话不过是“新年快乐”，最多聊起来再问问对方吃没吃，但也很快就会结束话题，即使两个人都知道对方不会见不到面，但是，但是……他们非常默契地选择了不见面。
　　阮荔想了想两个人发消息打招呼的画面，摇头：“你们俩打招呼也是跟以前一样吗？”
　　“差不多吧。”
　　顾如愿想了一下自己给谢之慕发新年快乐的时候，如果谢之慕的消息已经发过来了，她会看看谢之慕发的消息是什么，然后犹豫一会儿最后也谨慎地回个差不多的内容，但如果是她单方面发新年快乐，那就是新年快乐四个字。
　　不加任何标点符号。
　　“……”阮荔沉默了下，“呃……算了。”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往饭店走。
　　“你们俩现在的感情进度怎么样了？”
　　“还行。”
　　“我感觉他好像行动上没多殷勤啊，给你准备过惊喜吗？送过花吗？送过礼物吗？”阮荔捏着下巴，“啧啧，不会都没有吧？”
　　“他妈妈开花店的，我们去他妈妈店里他问我喜欢什么花，以前送过我。”
　　“惊喜……我们两个人，好像不管给对方做什么事，对方都不至于太惊喜。”顾如愿说，“以前他给我的生日礼物我都猜得到是什么。”
　　“那这么说是有点，不那么有趣哈。”
　　阮荔抿了抿唇，“就没什么让你们都特别意外的事吗？”
　　“有。”
　　“是什么？”阮荔睁大眼睛问。
　　顾如愿停下，抬头看了一眼饭店：“就这吃吧。”
　　“这家店，我还没吃过……”
　　阮荔拉着顾如愿的手往里面走。
　　-
　　意外的事……
　　谢之慕回到酒店后接到了傅洲秉的电话，男人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烦躁。
　　“你的九九八十一难呢？”
　　谢之慕：“什么事？”
　　傅洲秉：“我女朋友中午不过来陪我吃饭了。”
　　谢之慕直言：“她也没跟我吃饭。”
　　傅洲秉：“……”
　　“她去找顾如愿了。”
　　谢之慕淡淡：“哦。”
　　“你就哦？”
　　“不然？”
　　傅洲秉冷笑：“活该你追不到女朋友。”
　　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谢之慕放下手机，走进套间，给自己倒了杯水，端起水杯，站起身体，面前是浴室，磨砂玻璃，看不清楚里面的构造。
　　喉结微滚，他喝了一口水。
　　和顾如愿不见面的时间里，谢之慕很少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
　　夏天很热。
　　不止是顾如愿被问到跟谢之慕以后会怎么样，谢之慕也被唐潇潇和马犇问到这个问题。
　　谢之慕说：“距离不是问题，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不会脆弱到买不起机票。”
　　但是那天。
　　如果不是那天。
　　如果不是那天他打开了顾家的门，如果不是那天他听到了顾如愿喊他的名字后推开了顾如愿房间的门——
　　也许，他们本来不应该失去那么多可以像对方表明自己心意的时间。


第38章 羞耻
　　工作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顾如愿送阮荔上了傅洲秉的车。
　　傅洲秉顺带问：“要先送你回酒店吗？”
　　顾如愿：“不用了，我正好在这边逛逛，来江城还没看过江城的夜景。”
　　“注意安全。”
　　阮荔说。
　　顾如愿朝她摆手：“知道。”
　　从商场一路走, 远处的江在夜色下粼粼波动, 霓虹灯绚烂漂亮。
　　顾如愿打了个哈欠，走到道路尽头, 眼前出现了一辆熟悉的人。
　　——谢之慕。
　　“这么晚了还出来？”
　　“接到了老傅的电话, 说你在这边，过来接你。”
　　“车呢？”
　　“停在前面停车场了，你想继续往前走吗？”
　　谢之慕指了指刚刚停车的方向, 临江而建的人行道, 如今晚上人依旧不见少，两个人面对面闲聊。
　　“那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顾如愿走到扶手栏杆边, 十一月, 她外面套着驼色大衣, 里面穿一条杏橘色连衣裙, 手指因为冷有些红，说话时有些浅薄的雾气呵出。
　　谢之慕站在她旁边，“手指不冷吗？”
　　“有点冷, 不过十一月嘛，都是这样。”
　　顾如愿故意呵出一口气, “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雪。”
　　“等等看就知道了。”
　　谢之慕笑了笑。
　　两个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月光还在清寂的天空挂着,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有雪, 路灯昏黄遥遥拉长他们的背影。
　　“过零点了。”
　　顾如愿突然开口。
　　“没等到。”谢之慕说, “我们下次再出来等, 今天先回去。”
　　“好。”
　　顾如愿动了动僵直的腿, 跟着谢之慕往停车场方向走。
　　谢之慕：“这会儿饿吗？”
　　顾如愿：“你这么问，我好像有点饿。”
　　“有什么想吃的？”
　　“不知道。”
　　“这个不知道有点难想。”
　　“比之前送早餐难想吗？”
　　“嗯。”谢之慕说，“你平常吃夜宵吗？”
　　“不吃。”
　　顾如愿不吃夜宵，就算工作忙到早晚，也是空腹上床，在之前的公司还被员工说起过，一致佩服她的自律。
　　但其实顾如愿不吃夜宵，从来不是因为自律，只是在心理上一点点开心但身体上非常难受和心理上没有开心但身体上舒服之间选择了后者。
　　“那就更难想了。”
　　两个人走到车前，谢之慕坐上去，等顾如愿关上车门后打开了空调，暖风吹出来，皮肤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顾如愿摸了摸自己红红的耳朵，入手一片冰凉。
　　车缓缓向前开，顾如愿没看路，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车开到了之前吃饭的谢家菜馆。
　　灯还亮着，能看到里面的人还有几个。
　　“这么晚还没关门吗？”
　　“嗯，这家店经常有工人过来吃饭，所以关门很迟，她家的汤面也很好吃。”
　　“夜宵吃汤面吗？”
　　“嗯，不想吃吗？”
　　“没有，不过，我印象中的夜宵……都比较不这么温和。”
　　什么火锅烧烤啦，什么夜市炸鸡啦。
　　——汤面在这些面前，看起来就非常的温和，非常的，不刺激。
　　走进店里，上次那个男人居然还在，不过他跟老板娘看起来不怎么两天，也不像是夫妻。
　　谢之慕去报菜：“老板，一碗鸡丝汤面。”
　　顾如愿问：“你不吃吗？”
　　谢之慕摇头。
　　“……”顾如愿无语，“好罪恶，你不吃居然拉着让我吃。”
　　谢之慕笑开：“你现在很瘦了，吃一碗面不会胖多少。”
　　“我之前不涨体重了。”
　　顾如愿抿唇，“最近没称体重，不知道涨没涨。”
　　汤面很快上来了，顾如愿先喝了一口汤，很鲜，又有点甜丝丝的味道。
　　顾如愿挑着面吃了一口，面很软，不用怎么嚼就在最里面化掉了。
　　“真好吃。”
　　顾如愿笑眯眯的，眼睛弯成月牙。
　　-
　　吃过面，谢之慕和顾如愿回酒店。
　　顾如愿说：“今天别给我送牛奶了，我回去就睡觉，你昨天送的牛奶也太多了，你是热了几袋啊？”
　　“三四袋，看那个瓶子还没装满，所以多热了几袋。”
　　“……”顾如愿无语，“你热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喝不完吗？”
　　谢之慕想了想，说：“那个杯子保温效果挺好的，早上起来应该也是热的。”
　　顾如愿无奈摁了摁额头，“但我每天早饭都是跟你一块吃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也可以带着去上班喝。”
　　“……”顾如愿嘴角抽了抽，“你今天一定要杠我吗？”
　　“……没。”谢之慕说，“我只是在回答你问题。”
　　顾如愿被他的话打败，低头笑了起来。
　　“这边事情还算顺利吗？”
　　“还行，但是有点忙，这次开场可能要请网红，这样直播的时候上链接也呢个增加销售额，正好介绍一下这次的产品……”
　　她说起这些事情，比刚刚兴致勃勃得多。
　　谢之慕开着车，偶尔回头看一下她的表情，随后应着她说的他不太懂的工作上的事情，又想到那件事。
　　他们之间，也许应该找个机会说清楚。
　　可那件事情，要怎么说清楚？
　　他当初在乎吗？在乎的。那现在在乎吗？也在乎。
　　只是这两种在乎终究是不一样的，前一种更震惊，老成如他，第一想到的办法居然是最最无法解决事情的逃跑，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割断了原本可以很好解决事情的最好的时间。
　　现在嘛，更多想的是，在乎的究竟是这件事情，还是顾如愿本身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顾如愿虽然没有拒绝他追，两个人相处也好像很自然，可那件事情隔在两个人之间，无法判断究竟是薄纸还是玻璃，捅破之后两个人的距离会消弭，还是会双方各有损伤。
　　勇气很重要，但合适的时间勇气才是值得肯定的。不合适的勇气，大概只能称之为，愚蠢。
　　和顾如愿到酒店，谢之慕看着顾如愿往自己的房间走，突然叫：“如愿。”
　　顾如愿回过头，眼睛有些泪意，大约是太困了。
　　“什么事？”
　　谢之慕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朝她笑：“晚安。”
　　顾如愿随意摆了摆手：“晚安晚安。”
　　她忙了一天，已经有点累到不想动，走进酒店还是挣扎着洗了脸刷了牙，躺到床上突然想起来谢之慕犹豫的模样，迷迷糊糊想着要不要问一下他到底想说什么，抵不住沉沉睡意，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早上和谢之慕吃早餐，见他没什么异样的情绪，顾如愿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前一天太困了，所以想多了，两个人简单聊了聊白天的事情，又一起离开。
　　阮荔这天没跟着一块过来，这天几乎是最忙的一天，等忙完又到了十二点，顾如愿跟Lisa还有同事们告别，离开场地，外面谢之慕正等着她。
　　“今天好像更晚了。”
　　谢之慕说，见顾如愿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冷颤，“赶紧上车吧。”
　　“一直在里面有空调，都快忘了外面居然这么冷了。”
　　坐上车，顾如愿搓了搓别冻得有些僵的脸。
　　“最近几天可能都很晚，我自己开车回去也行，因为我让你睡得越来越迟。”
　　“不会，我在酒店等不到你回来也睡不着。”
　　“……啧。”顾如愿的手从脸上移到了耳朵上，“那行吧。”
　　谢之慕把杯架上的保温瓶拧开，又打开旁边的玻璃杯，把保温杯里面的牛奶倒出来递给她。
　　“正好暖手，喝点牛奶，回去你就能直接睡觉了。”
　　顾如愿结果牛奶，温热触感让她身上绒毛都有些竖起来的感觉，酥麻的触感结束后，终于是持久的温热。
　　牛奶她喝完了，一路上可能因为她太累了，谢之慕也没怎么跟她说话，只是安静地开着车。
　　到了酒店，夜已经深成华丽藏蓝色，零星挂着几颗星星，黯淡得厉害。
　　两个人走到房间，谢之慕：“晚安。”
　　顾如愿歪下头，“晚安。”
　　接下来的两三天，他们几乎都是这样的状态，交流虽然少，但并不觉得无聊。
　　终于到了最后最关键的一天，顾如愿一早就去了会场准备，繁琐的细节一一确认，等着嘉悦那边的人过来确认，中途一直等不到一个员工过来，她看了看时间，问同行来的另一个员工：“小李呢？”
　　“小李去接柏甲了。”
　　柏甲就是他们请的主播。
　　闻言，顾如愿忍不住皱眉：“这会儿了还没到？”
　　原本应该到了在这边等的，因为嘉悦开的价钱高，他们特意跟柏甲那边开了一天的时间，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个问题，何况这件事情是之前确认好的，合同都签了。
　　员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看是小李，她立刻去旁边接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就跑回来跟顾如愿说：“顾总，柏甲那边突然说要毁约，违约金他们也接受，今天不过来了。”
　　顾如愿先拍了拍她的肩，说：“你先别慌，现在赶紧去联系其他今天有时间的主播，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能空出半小时的主播。”
　　这会儿时间想找到一个完全有时间的网红主播几乎是不可能了，只能寄希望于至少能空出半小时时间，到时候不行就连线，虽然效果上肯定没有现场直播的效果好，但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顾如愿一边等着员工联系一边想其他能想到的办法，又看着会场的人布置不能出其他错误，这已经是一次很严重的失误了，要是其他方面再出现问题，她这个总监也算是做到头了。
　　员工一连联系了三个，都说半小时时间太长了，最多只能在直播的时候抽五分钟介绍和上链接，顾如愿眉头越皱越紧。
　　谢之慕过来就看到了顾如愿有些着急但强装镇定的样子，在一旁看着员工跟顾如愿说着什么，顾如愿一边摇头，又说了什么，员工都快哭出来了，但还是走到旁边继续打电话。
　　没一会儿，傅洲秉过来了，跟阮荔在会场周围逛了逛，走到顾如愿面前，说：“顾女士布置得不错。”
　　顾如愿笑了笑：“傅总满意就好。”
　　往员工方向看了一眼，员工摇了摇头。
　　顾如愿再看傅洲秉，想跟他说清楚事情，傅洲秉又说：“那这次的事情就交给顾女士了，我很期待宣发的效果。”
　　她就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倒是阮荔看出她的犹豫和挣扎，等傅洲秉离开，她问：“如愿，出什么事了吗？”
　　“之前约好的网红突然毁约，今天不过来了，暂时还联系不到合适的人选。”
　　“这个啊。”阮荔想了想，“其实你也认识一个网红，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带货，能力怎么样。”
　　“我认识？”
　　顾如愿想了想，竟然没想到。
　　“对啊。”她指了指谢之慕方向，“谢之慕也算是网红讲师了，不过他没带过货，时间宽裕，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他之前还挺讨厌别人说他火了的。”
　　顾如愿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看一眼谢之慕。
　　谢之慕被她看得莫名，目光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顾如愿回头：“他不可能答应。”
　　“唉，你没问怎么知道，说不定因为是你去问他就同意了呢，他讲课讲得那么引人入胜，说不定带货能力也是一流，反正就这一次，他应该也不会特别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吧……你说呢？”
　　顾如愿还是觉得不可能，但是看员工无能为力甚至有点绝望的目光，还是说：“我去问问。”
　　谢之慕看着顾如愿走到自己面前，问：“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顾如愿点头：“出了点事，可能要你帮忙。”
　　“我帮。”他答得毫不犹豫。
　　“……”顾如愿无奈，“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谢之慕：“嗯，你说。”
　　“之前谈好的主播临时毁约，再找人来不及了，所以……”顾如愿看谢之慕的表情，“你要不要试试？”
　　“我没做过。”
　　谢之慕诚实道。
　　“我知道，阮荔说你在网上名气不错，一会儿我们把稿子交给你，你先看一遍熟悉一下，说重点就行。”
　　“我不能保证效果。”谢之慕抿唇，“但可以试试。”
　　“你答应了？”
　　顾如愿不可思议。
　　“嗯，你不是问我能不能帮吗？”
　　“这么爽快？！”
　　“……但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我相信你。”
　　顾如愿心跳得很快，说：“我相信你的能力。”
　　谢之慕抬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别担心，稿子呢？”
　　顾如愿转头朝那个员工说：“小王。”
　　小王跑过来：“顾总。”
　　“之前准备的稿子呢，给谢之慕一份。”
　　“谢老师？”
　　小王看了看谢之慕，又看了看顾如愿，问：“但是稿子是根据柏甲的语气写的，谢老师不清楚，我要不要改一下再……？”
　　“没事，交给他。”
　　顾如愿说。
　　谢之慕的能力，顾如愿是绝对信任的。
　　她担心的是傅洲秉那边会不会因为她临时换人而不满。
　　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
　　因为，宣发会开始了。
　　先是几分钟的产品介绍时间，顾如愿一边看台上的人，一边等谢之慕。
　　商场人很多，周围又聚满了人，时间不等人。
　　一项一项活动过去，小王紧张地抓着顾如愿的手，不自觉地开始碎碎念。
　　终于到谢之慕了。
　　临上台前，谢之慕朝顾如愿方向看了一眼，朝她点了点头。
　　顾如愿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台上，清流淙淙的嗓音响起。
　　“大家好，我叫谢之慕，今天我要介绍的产品是……”


第39章 羞耻
　　作为一个带货主播, 谢之慕当然是非常，非常不合格的。
　　但是他长得帅啊！
　　只这一条就足以抹杀很多苛刻的条件，只是为了他这张脸买单的人就不在少数, 说是带货, 不如说他像是深入地将产品内容介绍了一遍，甚至还会引据论典, 不像是带货视频, 反而像是科普向视频。
　　顾如愿站在下面想笑，又怕谢之慕看见她笑也忍不住笑场——不过谢之慕嘛，这件事情应该也不会发生。
　　站在顾如愿身边的员工看着谢之慕的直播, 一边看后台的数据, 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数据才是证明人们买账的最有效的证据。
　　谢之慕已经超额完成了这次的直播任务, 只这一条就足以证明, 至少这次冒险, 没有翻车。
　　傅洲秉很意外, 走到顾如愿身边问：“怎么回事？”
　　“是我们这边的疏忽，之前谈好的博主临时反悔，一时又找不到可以替代的博主, 所以让谢之慕代替一下。”顾如愿说，“不过数据还算不错, 你们这次第一批产品已经卖出去了, 甚至可能还要加紧时间赶制一批。”
　　“嗯。”
　　傅洲秉微微颔首, 不准备追究失误的问题, 就像他之前的态度, 只要结果, 不管过程怎么样, 只要最后结果是他想要的，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顾如愿没因为傅洲秉的不追究而放松，转而想到这次的事情。
　　原本是要找个替补博主的，但是因为之前这个博主合作过，口碑和信誉都不错，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纰漏，这是不应该的。
　　下次一定要吸取教训。
　　总共直播半小时，顾如愿只看了前十五分钟，之后就去跟小李确认其他地方的事情。
　　谢之慕直播结束没看见顾如愿，找一旁的工作人员问了顾如愿在哪儿，都得到不知道的回答。
　　临时遇到傅洲秉，见他正匆匆忙忙找人的样子，拉住了他：“老谢。”
　　“嗯。”谢之慕停下脚步，“你看见如愿了吗？”
　　傅洲秉：“她在工作，你现在找到她她也没时间跟你聊什么，不如等这次活动结束再说。”
　　谢之慕顺势点头：“我知道，但还是想找到她。”
　　“啧。”傅洲秉说，“又不会丢。”
　　谢之慕抿唇：“你不懂。”
　　“以前她跟你不在一起你也不像现在这样。”傅洲秉不理解，“有必要么？”
　　谢之慕笑了一声，问他：“阮荔呢？”
　　傅洲秉转头，指了指一个方向，正在跟同组员工聊天的阮荔很快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朝他看过来，招了招手之后又转回了头。
　　“嗯，至少在同一个场合，我想她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谢之慕说：“就当是因为以前分开的印记，或者当成后遗症也行。”
　　正说着，顾如愿和Lisa从另一面走了出来，目光接触到谢之慕，朝他笑了一下，之后继续跟Lisa说话。
　　活动一直到下午四点结束，留下两个员工在这边收尾，顾如愿跟公司那边联系交接。
　　她心里对这次的事情还有些忐忑，虽然傅洲秉是谢之慕朋友，但是于公于私来说，傅洲秉都没必要对她太仁慈。
　　会场嘈杂又忙乱，不时有经过的人注意到顾如愿，也有不少人跟谢之慕打招呼，谢之慕态度温和，虽然依旧会拒绝签名和合照这样的事情。
　　谢之慕等她收拾好东西走到她身边，“准备回去了吗？”
　　顾如愿：“嗯，一会儿要跟那边开视频会议，现在先回酒店。”
　　“我们一起。”
　　“好。”
　　两个人从会场走出去，到停车场，顾如愿忙着在公司群里聊工作的事情，谢之慕拉着她的袖子帮她看路。
　　“这边。”
　　顾如愿跟着谢之慕的力道走，完全不看路了。
　　正是傍晚，天边遥远又浅薄的夕阳散发着非常稀薄的暖意，顾如愿穿着一件橘色大衣，头发窝在衣领的位置，两只手露在外面冻得有些红，又缓慢地在手机键盘上敲着字。
　　“到了。”
　　谢之慕又说。
　　顾如愿才抬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停车的地方，给顾如愿开了车门让她坐进去，谢之慕才走到驾驶座打开车门。
　　坐上车，她好像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人，于是兀自找个话题。
　　“都忘记问你了，你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吗？”
　　谢之慕：“昨天结束的，正好是周末，下周回学校。”
　　顾如愿手上的动作没停，重复了一遍谢之慕的话，缓慢地思考着要怎么接这句话。
　　“昨天就结束了？这样啊……”
　　谢之慕忍不住笑：“你忙就好，不用跟我说话。”
　　“……”
　　确实是这样，她没怎么认真听谢之慕说什么，非常缓慢地说话只是因为她压根没思考，只是装作思考了的样子，最后还是会重复问一遍，你刚刚说了什么。
　　见顾如愿无言以对的样子，谢之慕又轻轻笑起来。
　　“你先忙，要是这次没时间逛，那就下次我们再过来，以后还有时间和机会。”
　　顾如愿目光重新转向手机，忍不住弯了弯唇：“嗯。”
　　谢之慕说的没错，他们两个人之间，也不用特别纠结这一次有没有时间一块出去逛，其实就算不出去逛，他们两个人也有时间和机会见面聊天，不需要特别注意和在意这一次机会。
　　有些底气是需要一定的经济条件和家庭教育养成的。谢之慕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么轻松的话，让她原本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突然放松下来。在极限紧张的工作环境下，维持一段稳定的恋爱最必要的条件就是有一个情绪稳定的男朋友。
　　尤其是在她的情绪不算很稳定的情况下——
　　如果是一个情绪不够稳定甚至需要她在某种程度下哄的男朋友呢？
　　大概对方会因为她聊天时候想两全但明显敷衍的态度而生气，进一步可能两个人会吵架，吵架只会让人的神经更加紧绷。
　　顾如愿停留在手机上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心头骤然一松，就连因为下午的失误导致的郁闷都仿佛消散了不少。
　　到了酒店，顾如愿没多停留，很快速地走进房间打开电脑开始准备视频会议。
　　谢之慕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想了想，没进房间，又从楼上走下去，一个人在酒店附近逛了逛，附近有个中学，正好到了放假的时间，谢之慕跟着这些学生走进他们走进的店里，每进一家店里他就买点东西，一条街走到尾，他手里已经提了不少吃的东西。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离从酒店出来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谢之慕又缓慢走回去。
　　路上小孩居多，认识他的人不多，虽然不少会回头看他的，但已经是他习惯的注视，谢之慕没在意。
　　刚到酒店门口，谢之慕的手机响了起来。
　　顾如愿：“你不在房间？”
　　“嗯。”谢之慕应了一声，“出去买了点吃的，你刚开完会吗？”
　　“是啊，总算是结束了，我明天下午之前回去。”
　　谢之慕一边跟她说话，一边走进电梯。
　　“明天早上晚起还是出去逛逛？”
　　“嘶，还是晚起吧，睡觉比出去玩重要。”
　　顾如愿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这么决定了，虽然经常会说想出去玩，但真这个时候，还是休息比出去重要。
　　虽然这些年生活非常忙碌，但闲下来的时间顾如愿还是很少出去旅游。大学毕业倒是和凌妍一块出去玩了一次，早上睡到十点十一点才起，下午和晚上变成了主要的活动时间，出去活动也比较少逛景点，更多时候是看哪里吃的比较多，尝当地比较有名的小吃。
　　基本小吃吃完，也不需要吃饭，再去考虑附近有什么可以玩的地方，顺带去逛逛。
　　谢之慕笑了笑：“好。”
　　“你快回来了吗？还是已经再外面吃过了，不跟我一块吃了？”
　　“你开门。”
　　谢之慕正好走到了顾如愿房间门口。
　　顾如愿“咦”了声，打开门，看见谢之慕另一只手提着不少小吃，顿时笑了出来。
　　“刚还想着你要是一个人在外面吃过了，我就点个外卖凑合吃得了。”
　　谢之慕笑：“我和你一块出来，还让你一个点外卖，是不是显得我太没用处了？”
　　“这个嘛……也没有啦，你要是忙起来，我一个人又懒得出去，当然还是要点外卖的。”
　　顾如愿笑出声。
　　谢之慕：“先让我进去。”
　　两个人这会儿还站在房间门口，顾如愿侧开身让谢之慕走进来。
　　“你也买了太多了，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
　　“吃不完就送给厨房的师傅，这两天热牛奶都是他帮忙的。”
　　“这，也行。”
　　顾如愿随口应，一边拆小吃的包装，又问：“你在哪儿买的？”
　　“这边有个初中，旁边有一条小吃街。”
　　“可以啊。”
　　顾如愿吃着手里的小吃，又开始拆饮料，这边没杯子，所以谢之慕买的小瓶装，打开的时候洒了点出来，谢之慕从抽了几张纸递给她。
　　“我好久没吃这么多小吃了。”
　　顾如愿饿的不行，重口味小吃非常满足味蕾的需要，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慢点吃。”
　　谢之慕又抽了两张纸递给她。
　　顾如愿叹了口气，“压力一大就想吃东西。你不吃吗？”
　　谢之慕：“吃。”
　　他吃得不多，又慢，但一直在吃。
　　“对了，还没跟你说这次你直播的报酬。”顾如愿问，“你想收多少？”
　　“我对这些不太了解，你觉得我值多少？”
　　谢之慕把问题抛给她。
　　“你没想法的话，就我来跟嘉悦谈，怎么说也是赚你朋友的钱，不坑多一点怎么叫朋友呢。”
　　顾如愿放下手里的竹签，半认真半开玩笑道：“必须要让你的身价涨一番。”
　　谢之慕轻笑：“听你的。”
　　在顾如愿的房间吃完，谢之慕又跟顾如愿一块二倍速看了半部电视剧，临到晚上十点，谢之慕从沙发上站起身。
　　“不早了，你今天应该也很累了，早点休息。”
　　顾如愿仰头：“那，晚安。”
　　谢之慕回头笑了一下，笑容温和，莫名让顾如愿的心平静了下来。
　　“晚安。”
　　他低语。


第40章 羞耻
　　顾如愿刚刚应该是想说什么的, 但是临到说出口的一瞬间却没有说。
　　谢之慕感受到了，但并没有问。
　　人性中有很多自己不愿意接受的内容，比如软弱, 比如冲动, 比如踌躇不决，比如自欺欺人。
　　阻止顾如愿刚刚说出口的原因是什么, 谢之慕转念一想就想到了。
　　——因为他。
　　因为是他, 所以顾如愿才会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那句话会发展的事情，顾如愿一定是清楚的，也因为清楚, 她才会最终没有说出口。
　　就像是之前她谈过的诸多恋爱, 也许并不是那么喜欢，喜欢到一定要在一起不可, 只是氛围到了, 其中一方又表达出了这个意思。那么好吧, 就让我们来尝试一下吧。
　　无可无不可的恋爱关系, 但一方说喜欢，另一方顺水推舟，于是恋爱就这么开始了。
　　而刚刚, 因为是他，因为他不是随意对待的人, 所以顾如愿才会按捺住冲动, 没有说出最后那句话。
　　她对他是有些喜欢的, 这些喜欢中还掺杂着很多其他感情。
　　一些怀念, 一些期待, 又或者一些不甘心。
　　如果顾如愿说出口, 谢之慕多半会拒绝, 因为他对顾如愿发展关系的慎重——很好，接下来他追人的难度将会大幅度上升。
　　不能被随意对待的感情和人，让顾如愿最终咽下了要说出口的话，也让谢之慕心头有些庆幸。
　　也许这样的感情让人看起来不痛快，世界浮躁如许，世人也多爱看些杀伐果断，快意恩仇的故事。可人之所以称之为人，不也是因为感情的复杂吗？
　　人的心脏层层叠叠包裹着太多的感情太多的人，如果对每个人都用同样的态度，是很难体现出什么不同来。
　　他们都是彼此珍视的人，所以在说出任何话才更需要慎重。
　　从前谢之慕不懂这个道理，等明白，他们已经错过了九年的时间。
　　-
　　第二天，谢之慕醒过来时，顾如愿还在睡觉，他在楼下吃过早饭，又回房间写了会儿论文，才接到顾如愿的电话。
　　“早啊。”
　　谢之慕看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顾如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也是哦，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饭。”
　　“好，你先收拾。”
　　谢之慕说，顾如愿应了一声，没挂断电话，听声音她应该下床了。
　　谢之慕简单收拾了一下酒店的东西，又等了一会儿才走到顾如愿房间门口，酒店迎宾会在退房的时候帮忙拿行李，减少了一部分负重，两个人把东西搬上车，这才考虑去哪儿吃饭。
　　近几年城市开发，吃的东西反而变得越来越模式化，似乎出去除了特别地方的特色吃食，就只剩下火锅之类的大众事物。
　　顾如愿想了半天，最后说：“不然我们再去谢家菜馆吃？”
　　在那家菜馆吃过两次饭，顾如愿感受都不错，虽然不是特别惊艳，但是吃起来舒服。
　　从起来还没吃东西，顾如愿也不想吃太重口味的东西。
　　谢之慕没有异议：“好。”
　　车行到中途，顾如愿接到了阮荔的来电。
　　阮荔声音透着一阵轻快：“如愿！你工作结束了，是不是有时间跟我出去玩了？”
　　“没……我准备回海城了。”
　　“啊？？这么急吗？为什么啊！”阮荔一阵哀嚎，“还以为你会在这边跟我玩两天的。”
　　顾如愿笑了一下：“公司那边因为我这次的失误，具体还要回去裁决，所以才赶着回去。”
　　阮荔沉默了下，又问：“你现在已经准备回去了吗？还是等下午些再走啊？”
　　顾如愿：“正准备去吃饭，等吃过饭就准备回去了。”
　　“你吗？在哪儿？跟谁？介不介意加上我跟粥粥？”
　　“谢家菜馆，这次过来江城吃的第一顿饭就在这家，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我也觉得好吃！”阮荔说，“我和粥粥也经常去这家吃饭。”
　　“那你们一会儿过来？我们先去点菜。”
　　“行啊行啊！”阮荔愉快地说完，挂断了电话。
　　顾如愿收起手机，问：“你之前说这家饭店是朋友带你过来吃的，不会说的就是他吧？”
　　“嗯。”谢之慕肯定道，“确实是老傅带我过来吃的，他大学出来请吃饭经常在这家店吃饭。”
　　“看不出来啊。”顾如愿回忆了一下傅洲秉的样子，“他不应该是那种住在酒店，打个电话就有人给他做五星级大餐的霸总吗？”
　　“……”谢之慕的表情有些奇怪，抿了下唇，说，“傅洲秉大学挺穷的。”
　　“他是白手起家，一代富豪吗？”
　　顾如愿回忆了一下嘉悦的情况。不对啊，之前资料上写的嘉悦已经成立二十五年了，傅洲秉现在也只比公司大了三四岁……怎么可能三四岁创办公司。
　　“也不是，这是他私事，我不太方便跟你说，不过，这家菜馆的老板受过她帮忙，好像是老板之前帮过他还是怎么的，两个人关系还不错。”
　　“你被带过去吃饭就没混个脸熟吗？”顾如愿很怀疑，谢之慕在人群中也算是出彩的那个，没道理去吃过那么多次饭还不被眼熟。
　　谢之慕：“我没有很经常去，而且那家店生意很好，老板也不注意顾客长什么样子。”
　　“那家店的老板几乎不跟顾客套近乎，都很少从厨房出来。”
　　好像，确实是这样。
　　顾如愿去过那家店两次，都不知道老板长什么样子。
　　“能帮上傅洲秉的忙，还挺让人意外的。”
　　“嗯。”
　　“你没问问是帮了什么忙？”
　　“……没。”
　　很好，这很谢之慕。
　　顾如愿说：“刚刚我们聊你应该听见了，他们两个也会过来吃饭。”
　　“嗯，我们先过去点菜。”
　　两个人到饭店比阮荔他们也只早了不到十分钟，差不多刚点完菜的功夫，阮荔和傅洲秉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刚一走进来，就跟坐在最门口的男人打了个招呼，接着摸了摸坐在门口写作业的小孩的头，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男人：“还行。”
　　小孩：“除了不想写作业其他一切都好。”
　　傅洲秉不自禁笑起来：“不写作业可不行，我还准备给你送礼物呢，你要是不写作业，我都小学毕业礼物怎么送的出手。”
　　小孩十岁左右的年纪，晃了晃脑袋，期待地问：“什么礼物啊？”
　　傅洲秉：“五年中考，三年模拟。”
　　“嗷！”
　　小孩一阵哀嚎。
　　说笑了几句，傅洲秉走到桌边坐下。
　　“点菜了？”
　　谢之慕：“刚点，你们要加吗？”
　　傅洲秉：“点了几道？”
　　谢之慕：“四道。”
　　阮荔：“这儿量挺大的，不用加了，够吃就行。”
　　顾如愿之前还没跟公司其他两个员工说今天回去的事情，正低着头摁手机。
　　阮荔面前正好坐着谢之慕，又不方面她说话，不由得有点郁闷。
　　好在菜很快就上来了。
　　傅洲秉：“这次回去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
　　谢之慕：“有时间就过来。”
　　傅洲秉冷笑：“上次你这么说，咱们两年没见面。”
　　“……”
　　谢之慕：“我也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你真当真。”
　　这回无语的变成了傅洲秉。
　　“……”
　　阮荔：“你下次过来一定要联系我，我真的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到时候一定带你去玩，我知道的地方谢之慕肯定不知道……”
　　谢之慕：“……”
　　傅洲秉笑了一声，说：“你收敛点，老谢面子挂不住。”
　　阮荔一脸震惊：“谢之慕还会有面子挂不住的时候吗？天呐，让我看看，完全看不出来啊！他什么时候有过特别大的表情变化……你真的会生气吗？真的吗！”
　　谢之慕无奈，“……”
　　“你带她过来是故意损我的吧。”
　　顾如愿放下手机说：“放心，谢之慕不会明着生气，他只会自己闷着气，之后再自己排解想通了就不会再气。”
　　“哦，这么说谢之慕跟粥粥还真有点像，难怪这两个人会成朋友，啧。”
　　阮荔一脸嫌弃的样子。
　　几个人说说笑笑把这顿饭吃完，到下午两点，顾如愿和谢之慕一起上了回海城的路。
　　等到海城，正好是下午饭时间，吴倩如一早给她准备了接风宴——几乎每次顾如愿从外地回海城，吴倩如总要给她准备接风宴，一方面是欢迎顾如愿回家，另一方面也是真的，真的，她生活太无聊了，只好给自己找点乐子。
　　钱呢，她有很多，爱好呢，她没几个，所以跟朋友玩变成了主要的行程。可惜朋友一个个都忙得飞起，都少有能抽出时间见她的。
　　马犇结婚了，她总不好经常打扰人家小两口，谢之慕很忙，何况吴倩如不怎么熟，顾如愿之前又经常在外地，导致最后最熟悉的，反而变成了刚开始说不上几句话的唐潇潇。
　　这次吃饭唐潇潇当然也在。
　　他家里的事情有点复杂，以后唐记还有后面的公司他肯定每份，后来自己弄了个投资公司，拉着还算熟悉的几个人入股，这些年也算是小有资产。
　　一见到顾如愿，吴倩如非常激动，两只手捏了捏顾如愿的脸，笑得亲切但有点憨。
　　“好几天不见你了，想我了没？”
　　“……没。”
　　顾如愿微笑着把吴倩如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给扒拉了下去。
　　吴倩如故作震惊：“你怎么能不想我呢？怎么能这样呢！”
　　“刚过来，应该挺饿了吧，如如专门给你们点了一桌子菜。”唐潇潇叫得亲切。
　　顾如愿挑眉：“如如？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们连称呼都改了？”
　　吴倩如尬笑了两声：“也没多久，我们也就五天没见面而已……”
　　“哦，所以这五天时间你们就暗度陈仓了？”
　　唐潇潇轻嗤：“别说得像是我们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一样，难不成你们这几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
　　顾如愿没说话。
　　谢之慕替她说了话：“没发生。”


第41章 羞耻
　　“哈哈, 你们也不用这么正经吧，我和唐潇潇的事情，就, 相处的时间长了, 所以日久生情了。”
　　吴倩如非常简略地交代了一下自己的事情，最后看着顾如愿岔开了话题。
　　“你生日不就是过两天嘛, 打算怎么过啊？”
　　“就跟大家吃一顿饭吧。”
　　顾如愿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回答了。之前谢之慕已经问过一遍, 她也是这么说的，长时间在外面，当然知道其实和朋友在这样的日子吃上一顿饭就已经挺难得, 其他的倒也没那么重要。
　　她心思没有细致到需要知道朋友所有事情的程度, 虽然吴倩如知道她的事情，但这也只是因为她愿意让吴倩如知道, 并不是吴倩如逼问的。
　　而吴倩如既然不想让她知道, 她也不会特别去问。
　　并不是知道对方所有事情才能称之为朋友, 只要用心对待对方, 对方当然感受得到。
　　“行，你这次生日包在我身上！”
　　吴倩如拍拍胸脯，信誓旦旦说：“虽然比不上皇帝的寿宴吧, 但是肯定给你办得热热闹闹！”
　　“……免了，随便吃顿便饭就成, 你要是真搞得那么隆重, 我消受不起。”
　　顾如愿说完, 拿起桌子上的甜点开吃。
　　唐记的甜点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她的心头好啊。
　　顾如愿低头认真吃着东西, 没再说话。
　　唐潇潇本就不饿, 坐在吴倩如身边玩着她的头发, 一边懒懒开口：“本来还想着你们俩要是快的话, 我们说不定能一块办婚礼。”
　　吴倩如：“……”
　　她好不容易岔开的话题。
　　唐潇潇完全不在意吴倩如的眼色和怒目而视，一边自顾自地说：“你们现在这磨叽的进度，我估计等我们孩子都生两个了，你们还没确定关系呢。”
　　“……”
　　谢之慕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吴倩如：“你愿意给他生孩子？”
　　吴倩如：“……”
　　干嘛呀这是！就不能好好吃一顿饭吗！她之前怎么不知道唐潇潇跟谢之慕还能在这事上闹起来！她是真的会生气的！
　　“能不能好好吃饭！能！不！能！”
　　顾如愿：“跟唐潇潇在一块底气也足了不少嘛，之前跟我们在一块你说话从来不会这么大声的。”
　　“……”吴倩如抽了抽嘴角，“怎么连你也跟着他们两个一起了……”
　　顾如愿轻啧了一声：“就是想到某个人之前说自己肯定不会结婚谈恋爱……再看看现在，唉。”
　　“之前说的都是真心的，现在谈恋爱……也是真心的。”
　　吴倩如对上唐潇潇的目光，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顾如愿笑了一声，正好正菜上来了，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聊最近的生活，倒也没继续说这些事情。
　　之前看唐潇潇和吴倩如关系那么亲近，顾如愿就对这件事情早有预料，到现在也只不过是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想而已——当初让吴倩如哭着决定减肥的人，应该就是唐潇潇。
　　虽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顾如愿还是不清楚，不过既然吴倩如自己都放下了，她也没必要一直追着问，那多少有点讨人嫌了。
　　四个人散伙后，顾如愿坐谢之慕的车回家。
　　谢之慕：“你明天早上还要去公司上班？”
　　顾如愿正在系安全带，闻言“啊”了一声，点头：“是啊，这次的事情虽然没造成什么损失，但是对我还是有影响，何况我刚到公司不久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公司这边肯定会有意见，虽然我也是个领导，但是还没到犯错没人制裁的程度……打工人，难啊。”
　　“这样的话，你这边的工作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比如说好的升职最后没能成功？”
　　“会有影响，不过影响大不到让我升不了职，何况还有你帮我补过，就算处理也会从宽，毕竟嘉悦那边没追责，所以公司这边也不会处理很严重。”
　　“那就好。”
　　“嗯，不用担心我，明天我去公司，后天应该能短暂休息一天……”顾如愿想着自己的时间，“下周一生日，你回学校会不会很忙？”
　　“不忙，我这学期课排的不多。”
　　“那就行，等倩如定了我们在哪儿吃饭，你过来接一下我。”
　　她这句话说得随意又亲切，谢之慕从善如流：“好。”
　　两个人各自回到家，顾如愿收拾了一下自己出差的东西，又走到卧室去洗澡。
　　每次坐车很长时间，身上总会有股味道，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味道，但会有点受不了，所以一般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从浴室走出来，顾如愿看到手机上吴倩如发过来的视频邀请，她点了接通。
　　“如愿？”
　　“昂。”
　　“你怎么这个时候洗澡？”
　　“刚坐完车，有点难受。”
　　“你不怕……”
　　“他把钥匙还给我了。”
　　顾如愿知道她要说什么。
　　“什么时候？”
　　顾如愿：“有段时间了。”
　　“啧，那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吧，我们也没提那件事情，我那时候和唐越景还没分手。”
　　“错失良机啊，你不打算跟他把这件事情说开吗？”
　　顾如愿沉默了一会儿，反问她：“这件事情，要怎么说开？”
　　闻言，吴倩如也沉默了。
　　两个人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儿，顾如愿找到吹风吹头发，呜呜的声音覆盖住了顾如愿心头的芜杂心绪。
　　这件事情，她对其他人都可以坦言相告。
　　唯独对谢之慕三缄其口。
　　她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只是很难在那件事情之后再鼓起勇气站在谢之慕面前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而谢之慕的表现也说名了这件事情并不是无所谓。
　　所以她当即选择了逃跑。
　　谢之慕似乎也默认了她的做法，两个人共同完成了一次默契但毫无言语的约定。
　　一段感情不论怎么发展，过程一定是两个人共同的行为所造成的。
　　至于现在要不要说这件事情，顾如愿持有怀疑态度。
　　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清晰浮现在脑海中，谢之慕的选择她隐隐有些预感，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既然你没勇气，那就让老谢自己想吧，总不能这次他追你，还要你主动。”
　　顾如愿笑了笑，没说话，又跟吴倩如聊了一会儿，就收了手机准备睡觉。
　　第二天早上谢之慕送她到公司，等她下班又开车接她回去。
　　下了车，顾如愿正准备上楼，又被谢之慕喊住。
　　“等下。”
　　顾如愿回头，看见谢之慕打开了车后备箱，以为是有什么东西要她帮忙拿，于是又绕回来走到谢之慕身边。
　　后备箱没什么要拿的东西，只放着一束花。
　　包装很简单，顾如愿看见上面的标志是赵青花店的，扭头略带疑问地看向谢之慕。
　　“今天去了一趟花店。”谢之慕嗓音轻缓，将花递给她，“店里新进了几种花，我让我妈帮我包了一束。”
　　花都是比较淡的颜色，蓝绿色系，看着很舒心。
　　顾如愿接过花，忍不住低头闻了一下。
　　她收到过不少别人送的花，但谢之慕，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正式的，特别的。
　　之前还以为他们之间不需要这些很形式的东西，现在却感觉，其实并不是这样，只是她自己以为不需要，其实她的内心一直都是需要的。
　　就像现在，她低着头，可是嘴角早就翘了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开心。
　　谢之慕手指放在她头顶，轻轻拍了两下。
　　“也不是什么重要节日，但我追你这段时间，好像除了一直请你东西，就没有过其他表示。”
　　他动作有点不易察觉的僵硬，“我是第一次追人，所以，如果还有什么你觉得不好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改。”
　　顾如愿抬头，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大，眼睛弯成月牙，调侃道。
　　“你这么说话，好像追我很难似的。”
　　“不是。”
　　“我很好追？”
　　“不是。”谢之慕下意识否认，“只不过，我追你总要用心，但我确实没什么经验……”
　　他说到中途，又觉得这么说也不对，像是他仗着自己是第一次就想偷懒似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顾如愿笑出声，“花我很喜欢，谢谢你啦。明天赵姨在家，我过去吃饭。”
　　“在！”谢之慕脱口儿出，转而又平稳了自己的语气，说，“在的，你中午过来吗？还是下午？”
　　“中午和下午 。”
　　顾如愿说：“我们先上去吧。”
　　“好。”
　　谢之慕和她一块往楼上走，还好这边没遇到几个人，顾如愿虽然才下班，但是家属院这边并不是下班时间。
　　这会儿已经有点晚了，两个人一块走进电梯，谢之慕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两个人因为刚刚突然热切又逐渐冷却下来的尴尬氛围。
　　想了想，最后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明天出去买菜。”
　　“赵姨做什么菜我都喜欢吃。”
　　“嗯。”
　　电梯到了，顾如愿问：“你会做菜吗？”
　　谢之慕：“我可以学。”
　　“所以你不会做饭。”
　　“……现在是，但是这个应该不算特别难，我可以跟着教程学。”
　　顾如愿有点怀疑，但想想两个人以前校园祭时候做糕点小吃之类的零食，谢之慕确实比她手艺好，也比她更有耐心。
　　“我不会做饭。”顾如愿说，“也没打算学做饭。”
　　谢之慕敏锐地捕捉到了顾如愿话里的信息，有些惊讶又震惊地看向她。
　　但顾如愿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笑着朝他摆了摆手，说：“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谢之慕还在回想顾如愿刚刚的话，潜意识回着她的话。
　　“明天见。”
　　“咔擦——”的关门声传来。
　　楼道再次安静下来，过了好半晌才轻轻泄露出几分忍不住的笑声。


第42章 羞耻
　　赵青是知道谢之慕喜欢顾如愿的。
　　在更早的时候。
　　虽然从没问过, 但自己的孩子，这些细节上的小变化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她认为，孩子的感情还是要自己来, 她作为父母, 只要支持就好，没必要过多插手。
　　昨天谢之慕专门到花店要她包一束花, 她心里就隐隐知道他和如愿应该是有戏了。
　　虽然只是一束花而已, 但是比起从前谢之慕压根不知道也没想过送花来说，那可真是进步太多了。
　　要说谢之慕送花这件事情，还要从阮荔的问题开始讲。
　　阮荔问了顾如愿后, 就告诉了傅洲秉, 傅洲秉给谢之慕打了个电话嘲笑他是个木头，追女生连花都不送, 这追人也太肤浅太敷衍了。
　　谢之慕听傅洲秉在电话那边非常有优越感地讲了一大通, 挂断了电话, 开车到了赵青的花店。
　　赵青意外, 店里两个小店员还专门问了是送给谁的。
　　谢之慕也很耿直：“喜欢的人。”
　　这天，谢之慕对赵青说：“明天如愿来家里吃饭，我跟你一块出去买菜。”
　　赵青多看了他两眼, 问：“她最近变口味了？”
　　谢之慕：“没，我学学。”
　　“……可以。”
　　赵青自然不会打击自己儿子的自信心。
　　其实谢之慕会做简单的饭, 他留学一年半, 也会给自己鼓捣地做点什么吃, 只是没有特别正式地做过几顿饭。
　　就算国外朋友聚餐——他很少会选在自己家地点。
　　第二天顾如愿敲门, 开门的是赵青。
　　顾如愿扬起笑脸：“赵姨。”
　　赵青拉着她的手往进走：“都回海城了, 还是感觉经常见不到你。”
　　顾如愿笑得开心, “最近工作比较忙嘛, 这不是一有假期我就过来跟你吃饭了。”
　　“阿姨就喜欢听你说这话。”
　　赵青笑容温柔，又说：“今天之慕做饭，你应该还没常过之慕的手艺吧。”
　　顾如愿扭头看了一眼厨房，隔着玻璃看到他挽起袖子正在做菜，动作行云流水，一脸认真。
　　他好像做什么事情都这么认真，不管事情多简单，甚至一点都不重要。
　　“是还没吃过。”顾如愿开玩笑说，“赵姨你跟我透个底，他做饭好吃吗？要是不好吃我一会儿吃的时候心里也好有数。”
　　赵青笑个不停，“你这孩子，他做饭就是正常味道，你在外地都不给自己做饭的？”
　　顾如愿当然不是完全没做过。
　　只不过她做的那些都不算是特别正式的饭——速冻饺子，速冻馄饨，汤圆，挂面，要么就是各种各样的方便面，自热盒饭。
　　这么算起来，她会做的种类，还真不少。
　　至少一个月不重复完全可以做到。
　　“那我还能期待一下。”
　　顾如愿认真说，“我前段时间同事推荐了几个保健品，都是他们给自己父母买了觉得不错的，我还让他们还给我带了，过两天快递回来了给你和叔叔送过来点。”
　　“我们身体都挺好的，也不用吃什么保健品，你有钱给自己多买点漂亮衣服嘛，我就喜欢看你穿得漂漂亮亮来看我就行了。而且我和你谢叔叔两个人都自己有钱，你的钱存着自己用就行，我们又没退休，再说就算退休，他的退休金也够我们用，不用你操心。”
　　“给你们买东西我也开心的嘛。”
　　顾如愿笑得开心。
　　没几分钟，谢之慕就从厨房出来端着几碟菜。
　　“吃饭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围裙解下来，但抽蝴蝶结的时候，莫名抽错的绳子，后面反而绑死了。
　　顾如愿看他一直站着没动，有些疑问地看他：“怎么了？”
　　“……绳子绑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谢之慕说这句话的时候，莫名觉得好笑。
　　“我来。”
　　谢之慕的手还没收，顾如愿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绳结，两双手指就这么巧妙又轻易地接触了一下，谢之慕抿了下唇，收回了手，莫名变得安静了一些。
　　顾如愿没注意他的情绪，解开绳结就没再管，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赵青看着两个人的动作，好像如愿和之前没多少不一样，只有自家儿子……表情不太自然。
　　在发现她的注视之后，更不自然了。
　　“……”
　　赵青无奈，有些人确实在感情这条路上没有多少天赋，谢之慕跟谢教授当年，简直太像了。
　　她说：“赶紧过来吃饭吧。”
　　当年要不是她追谢教授，以谢教授自己孤寡的本领，说不定到现在还没结婚。
　　不过现在的谢之慕肯定比谢教授好一点，谢教授是认为感情应该顺其自然，之后就顺其自然地不去认识新的人，谢之慕已经有所行动了。
　　虽然这个行动……太过拉胯，要不是顾如愿心理确实对他有些喜欢，他又长相优越，以他这样的追人方法，追个十年八年一点都不奇怪。
　　三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吃过饭赵青一个人收拾碗，把他们两个成年人赶出去散步。
　　赵青原话是这样的：“你们现在年轻人一天都呆在办公室，也不说活动活动，身体都懒了，今天正好你们有时间，就去楼下散散步吧。”
　　“……”
　　顾如愿来不及说什么，就被赵青赶了出去。
　　谢之慕也有些无奈，固然知道自己母亲到底是什么母亲，但是这么直白……顾如愿会不会有什么情绪？
　　“那我们去散散步？”
　　顾如愿询问。
　　谢之慕当然没有异议：“好啊。”
　　两个人从小区走出去，随便选了一条街往前走，一路上随口聊天。
　　“明天跟他们吃饭我们一块过去。”
　　“行啊，倩如跟我说这次选了一家新开的火锅店，还给我定了个蛋糕。”
　　“我有好几年过生日没好好过一次生日了。”
　　顾如愿有些感慨。
　　谢之慕突然问：“你觉得在这边好，还是在雾城更自在？”
　　“当然还是这边。”顾如愿回答得毫不迟疑，“不然我拼死拼活工作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了调回来，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呢。”
　　“我很想你。”谢之慕听着她说完，开口。
　　顾如愿愣了一下，说：“怎么突然这么说？”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谢之慕笑容淡淡的，天边落晖余韵缓缓流动，他面颊被霞光照着半边脸，透着一层光晕，冷淡冬日，又透着几分暖意。
　　“我想去找你，但是你好像不太想见到我，所以我还是没强求。”
　　“我知道。”顾如愿说，“我听阮荔说了，你去找过我几次。”
　　谢之慕低垂着眼睑，抿了抿唇。
　　“其实是因为我自己也不太肯定你会不会原谅我，那件事情确实是我太冒失了，让你尴尬又失措，我不应该那么冲动失措的。”
　　“还有以前的事情，我为我的偏激向你道歉。”
　　“……”
　　风吹过，凉意侵袭指尖。
　　“没关系啊。”顾如愿低头轻声道，“没关系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有你的坚持，以前我能原谅你的事情，就代表那些在我心里没有疙瘩，我要是真生气，不会让你一哄就好。”
　　“后来我有想过，要是我那天没去找你就好了。”
　　谢之慕凝视着顾如愿的眼睛。
　　这样他们就不会错过那么多的时间。
　　“哪有如果呢。”顾如愿笑了笑，“好像走了挺远的路，我们走回去吧。”
　　谢之慕：“好。”
　　-
　　第二天顾如愿和谢之慕两个人到吴倩如定的吃饭地方，其他几个人已经到齐了。
　　马犇一看两个人一块过来，忍不住说：“刚刚听唐潇潇说你们有猫腻我还不信，没想到你们现在真……”
　　马犇一脸的失望：“什么啊，现在你们是连我这个好兄弟都瞒着了是吗？我们这么多念的感情你居然这么对待我？”
　　他老婆对他的性格和在朋友面前的傻x样子已经接受良好，听他这么说权当没听见。
　　“我们这么多念的感情，现在已经岌岌可危了你们知道吗？要是还不从实招来！我！我就今天大吃特吃，不给你们留一点情面。”
　　闻言众人：“……”
　　吴倩如怒了努嘴：“你什么时候对我留过情面啊？哪次你不是吃到撑才走？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上辈子饿死鬼投胎转世，怎么跟我们吃饭都不见停嘴的呢！”
　　马犇：“吴倩如，你别以为现在有唐潇潇给你诚邀你就这么说我，想当初我们两个人的革命友谊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吴倩如：“……我们哪有什么革命友谊？”
　　马犇：“……”
　　“没想到，是我太重感情。”
　　顾如愿和谢之慕坐一块，问：“你们都点了些什么？”
　　吴倩如把点菜的平板递给她：“平时你们吃什么就点了什么，差不多吃的都点了，不够我们再点。”
　　顾如愿翻了翻，他们一行六个人，现在已经点了十三个菜，不少了。
　　“够吃了。”
　　谢之慕跟着看了两眼，说。
　　顾如愿：“嗯。”
　　马犇看着他们两个人自然的神色，想了半天，最后说：“你们现在的样子，跟以前没闹别扭，好像也没多少区别啊。”
　　顾如愿抬头问：“那嫂子平时是怎么对你的？是掐着嗓子说话了，还是一见你嘴上的笑就没下去？”
　　“……”那当然不是，两个人都在一块三四年了，感情早就老夫老妻了。
　　马犇暗骂了一句，“顾如愿你怎么现在嘴这么毒？”
　　“你不是好奇我跟谢之慕的关系嘛，我在跟你说啊，我们就是现在这样的关系。”
　　——现在这样的关系。
　　好像明确了，又好像没有。
　　其实他们两个人也没太明确关系，到现在也还是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
　　要让顾如愿回答，说得太明确又会显得生疏。
　　马犇看了两眼，收回了目光，瘫在椅子上随意道。
　　“反正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都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空气莫名安静了几秒。
　　吴倩如打破了这几秒的安静道：“马犇，你平时不煽情还好，你这么一煽情，怎么还有点瘆得慌，像是我们几个人有人要出事了一样。”
　　马犇愤怒道：“滚滚滚——”


第43章 羞耻
　　他这不是看顾如愿和谢之慕别扭了好些年终于修成正果了感慨一下,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这顿饭虽然不是顾如愿回来之后第一次聚餐，但应该是到现在几个人吃得最开心, 最圆满的一次。
　　“如愿！这个蛋糕可是我特意给你挑的。”
　　吴倩如一边说一边打开蛋糕, 又从旁边的托盘上打开蜡烛盒，点上蜡烛。
　　“我去关个灯。”
　　她说完, 走到开关边。
　　包间霎时暗了下来, 只有微弱的烛火照亮着。
　　马犇非常煞风景：“老婆，下次我过生日也想要这么有仪式感。”
　　“……闭嘴。”
　　她老婆多少有点忍无可忍。
　　“祝你生日快乐……”
　　她起头唱起了生日歌。
　　“如愿生日快乐！”
　　吴倩如走回桌边：“快许愿快许愿！”
　　她激动得像是自己过生日，顾如愿低头双手合拢许了一个愿望。
　　睁开眼, 下意识找谢之慕, 谢之慕目光柔和，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 顾如愿弯唇。
　　“好了！”吴倩如又开了灯, 坐在顾如愿身边偷偷问, “你许了什么愿望？”
　　顾如愿神秘一笑：“说出来就不灵了。”
　　吴倩如摇了摇她胳膊, “灵的，你说出来我帮你实现，我保证肯定灵！真的！”
　　顾如愿调侃：“你今天跟我回家, 我就告诉你。”
　　吴倩如：“……”
　　她回头，对上唐潇潇的目光。
　　唐潇潇微微扯唇, 目光没什么太深的情绪, 但又似乎在说“你可以试试”。
　　她……确实, 今天不行。
　　而且她不相信顾如愿希望今天她跟她回家住, 根本就是在逗自己玩嘛！
　　几个人没有喝酒的习惯, 干吃干聊到最后也已经九点多快十点。
　　马犇和他爱人住的远, 吃得差不多了之后, 是第一个走的。
　　吴倩如跟唐潇潇之间，似乎是唐潇潇是主导。
　　唐潇潇说：“走吧。”
　　吴倩如就跟着走了。
　　顾如愿和谢之慕留在最后，从火锅店走出去，才发现竟然在下雪。
　　火锅店在市中心，天空飘下来的雪花与霓虹灯相互照应，一片美好朦胧雪景。世界广大，遥远又真实。
　　“今年的雪来得真早啊。”
　　和谢之慕站在街口，顾如愿伸出手试图接住几片雪花，细软雪花落在掌心没两秒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像一整块黑色幕布。
　　这块幕布现在被城市照亮，他们两个人站在城市中央，融入这副幕布的一部分。
　　谢之慕目光停留在顾如愿的脸庞上，她今天出来穿了驼色大衣，外面围了一条杏黄色围巾，下巴被围巾遮住，露出眼睛清亮，带着欣喜，像是月亮，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嘴角挂着笑容。
　　“是啊。”谢之慕说，“像是为我们而下。”
　　顾如愿闻言侧目：“这句话可真不像是你说的。”
　　谢之慕笑了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好。”
　　顾如愿本来以为谢之慕是要带他去什么他准备好的地方，但是车开的方向她有点熟悉。
　　再看谢之慕的表情，似乎也在想着什么的样子。
　　顾如愿突然觉得，他好像真的是临时起意决定带她来这里——赵青的花店。
　　“你先等一下。”
　　谢之慕停下车，打开车门，又说：“车没关，空调开着，外面有点冷，你就别下来了。”
　　顾如愿看着他，他穿着白色高领毛衣，外面是灰色大衣，开衫，看起来确实有点冷——他手背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嗯，我在车里等你。”
　　等了好一会儿，谢之慕拿着一束花从花店又出来了。
　　——红玫瑰。
　　顾如愿更意外了。
　　意外中又有点说不清的开心和惊喜。惊喜再俗套，在看到的时候，也还是会开心，何况送惊喜的人不是讨厌的人。
　　他没立刻坐上车，只是站在车外，甚至阻止了顾如愿打开车门的动作。
　　“你先等一下。”
　　他的声音透着颤抖，呼出的雾气又消散了寒意。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
　　顾如愿突然觉得，刚刚的感动和惊喜，在这一刻，变成了好笑。
　　“我喜欢你，如愿。”谢之慕声音透过玻璃车窗传进来，变得雾蒙蒙的，“其实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比你知道的更早，也比你清楚得更早，比起无法面对你，可能我更没有办法面对的，是喜欢上你的我开始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你。”
　　“所有粉饰过的太平，其实还是会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突然在我心里掀起波澜，你以为我一直都是很冷静很成熟的样子，其实不是，只是我在你面前会假装而已。”
　　“我不是冷静，我只是懦弱。”
　　谢之慕仰着头看天上，雪还在缓慢地飘。
　　他这么清晰地剖析自己，寒冷并没有让他的冲动冷却，甚至掌心隐约渗出几分汗，清俊面庞隐没在黑夜与风雪里，寂然黑夜，他出尘气质令他变得醒目。
　　街上不时有经过的人，天气很冷，又有些晚，注意到的人也没有停留。
　　“我喜欢你。”谢之慕又说。
　　顾如愿打开车门，站在他面前。
　　“你是因为懦弱，就连表白都不敢面对面跟你说吗？”
　　谢之慕捏着花的手指紧了紧，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不是，只是在想，如果你心里犹豫，不说话的话，我就打开车门再说一遍。”
　　“这样也许你会多考虑一会儿。”
　　“……听起来很不自信。”
　　“嗯，之前的行为伤害了你，我很抱歉。”
　　顾如愿说：“我问你一个问题，再告诉你答案。”
　　谢之慕抬眸：“什么问题？”
　　顾如愿：“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我的？”
　　“……初二。”
　　第一次遗精。
　　那段时间班里对于性的讨论特别多，有同学说他肯定也好奇，拉着他去看黄的片，赤//裸馥郁的□□动作，让他隐隐感到恶心，更让他无法控制的是，他回去之后就做梦了——梦里的另一个主角是顾如愿。
　　他不能接受自己，所以才会在顾如愿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极度反感，甚至情绪失控到说了不太好的话。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非常快地想清楚自己对顾如愿的感情。
　　“……好早。”顾如愿喃喃，“真的早。”
　　她初二那会儿，好像还没这方面意识，甚至就算有同学说她跟谢之慕的关系不一般，她也会说她对谢之慕还不是爱情。
　　“我还没有尝试过，对另一个人完全坦诚，但我愿意把我自己打开给你看，你可以在我的身体和心里随意闲逛。”
　　“我希望你可以接纳我。”
　　“我喜欢你。”
　　谢之慕又说，虽然是肯定的语气，但这句话是个问题，需要得到对方的答案，所代表的问题是，“你愿意跟我谈恋爱吗？”。
　　空落黑夜，路灯点亮了街角的路，拉长两个人相对的影子，雪还在下，落在两个人眼角眉梢。
　　顾如愿对上他的眼睛：“我答应你。”
　　谢之慕下意识提唇，僵直的手指略伸直了点，“好……好，我会对你更好的。”
　　“花给我吧。”
　　顾如愿伸出手，从他手里接过花，低头闻了闻。
　　“很香，这是你之前准备好的？”
　　“不是，刚刚包的。”谢之慕手指垂落在身侧，抿了抿唇说：“那天过来拿花，正好跟我妈学了下，只学了最简单的这种，包的还不够好看。”
　　顾如愿笑着，“好看的，我很喜欢。”
　　“以后会给你送更好看的。”
　　谢之慕又说。
　　“你现在承诺是不要钱地往外撒啊。”顾如愿说，“办不到怎么办？”
　　“对你，我不会不守信用，绝对不会。”
　　谢之慕似乎想到了什么，低眸笑了下，“我喜欢你，也愿意为你敞开我自己，把你装进我身体里，坦诚地对你说我所有的想法，只要你愿意接受我。”
　　他慎重的样子就好像他们现在并不是准备谈恋爱，而是准备结婚，是那种只要在一起就不会分开的婚姻。
　　“有点压力。不过和你，我愿意试试。”
　　有片雪花落在了她的睫毛上，顾如愿眨了下眼睛。
　　“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谢之慕笑容的弧度不断拉大，眼睛似乎发着光。
　　顾如愿站在他面前似乎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暖意，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今天给我的这些，已经足够让我接受好一会儿了。”
　　谢之慕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先上车吧，那些东西不在这里。”
　　顾如愿坐进车里，将玫瑰花放在车后座，系上安全带。
　　谢之慕把车里的暖气开大了点，刚刚车开着晾了那么长时间，车里还透着冷风，顾如愿摸了摸自己的脸，现在才十一月初，就已经这么冷了，冬天可还没张牙舞爪地来呢。
　　雪下着，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又慢慢停了，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刚刚谢之慕的那番话渲染气氛。
　　顾如愿没问他要带自己去哪儿，搓了搓手等手指回暖后又摸了摸耳朵。
　　车缓缓开动，碾过新下的雪。
　　谢之慕车里光秃秃的，纸巾那些放在车座中间的盒子里，车座前连一个不倒翁都没有，后视镜也没挂东西，非常单调。
　　顾如愿转身从那束花里抽了一支拿过来，摘下几片花瓣随意地洒在了中间前面的位置上，剩下一半花瓣她没摘，留在残枝上，被她放在了自己的正前面。
　　原本单调的车内，突然染上鲜艳色彩，多了点说不清的暧昧温情。
　　“给你做个标记，就让今天的花香持续的时间久一点。”
　　谢之慕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专注开车。
　　“很漂亮。”
　　他说。
　　顾如愿看着自己的成果笑出声。
　　“嗯？”
　　“职业病。”
　　“我刚刚把策划案的主题都想好了。”
　　谢之慕好整以暇地问：“叫什么？”
　　“我们的爱散落在每个一起走过的角落。”
　　她说完，更觉得好笑了。
　　这句话作为工作写出来好像没什么，说出口就透着浓浓的矫情。


第44章 羞耻
　　谢之慕带她去地方是他在这里买的房子。
　　从门口往里面走, 打开客厅的灯，最先看到的是一地的纸箱，装满了书横七竖八地躺着。
　　墙上的书架反倒没放满书, 只有几个各自散乱地放着几本书, 客厅只有一个落地沙发，中间是一地箱子和散落的书, 这么看着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反倒像是仓库。
　　谢之慕也看到有些乱，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说：“我不常过来这边, 上次打扫还是在国庆, 所以有点乱。”
　　一个月时间，确实有些久了。
　　谢之慕带着顾如愿走到其中一间卧室, 推开门。
　　很空的房间, 除了一个床, 就只有一个贴墙的柜子。
　　谢之慕打开柜门。
　　顾如愿一只手捂着嘴, 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一整面墙柜的礼物。
　　柜子分三层，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有的包装精致, 旁边挂着小卡片；有的还没包装，非常随意地塞在角落。
　　令她震惊的是, 居然会有这么多礼物。
　　不, 不止是震惊, 甚至可以称为——震撼。
　　“这是这些年我想送给你的礼物, 本来都应该寄给你的, 但是因为我没敢寄给你, 所以都堆在这里。”
　　谢之慕抿了抿唇, 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点说不清的忐忑。
　　“每个节日我都有给你买礼物，想着等你面对我不尴尬的时候我再给你。”
　　“但是好像总找不到机会，后来就变成了，等见到你再送给你，再后来就到了现在。”
　　“想给你说的话很多，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开始比较闲的时候，还会写小卡，后来忙起来了，也没时间包装，而且想到你有男朋友，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见面，所以后来懈怠了点。”
　　他说到这里，有点惭愧，“是我没做好。”
　　他甚至有一段时间几乎要放弃了，明明其实什么也没做，却还是会想到放弃。
　　“……”
　　顾如愿神情复杂，夹杂着很多说不出口的情愫。
　　谢之慕说的这些，跟她想的相去甚远，她想的是什么呢？她似乎非常果断地就否定了谢之慕的想法。
　　“我其实设想过很多次见你的时候要说什么，但是最后见到你，却什么都没说。因为你有男朋友，我本来想说的话，对于当时我们的关系来说，太越界了。”
　　这确实是谢之慕的性格，他做不出横刀夺爱这种事。
　　他的家庭经历，他的生长环境，塑造成他的性格，不会允许他做出那么冲动不计较后果的事情，也不会让她难堪。
　　顾如愿走近拿起一个看，上面写着：如愿二十岁生日快乐，下面写着一句对不起，我喜欢你。
　　再拿出一个看——如愿，新年快乐，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希望你健康快乐。对不起，我喜欢你。
　　——如愿，中秋节快乐，吃月饼了吗？对不起，我喜欢你。
　　——我今天吃了咸粽子，你吃了什么味道的？对不起，我喜欢你。
　　——情人节快乐。对不起，我喜欢你。
　　——七夕快乐。对不起，我喜欢你。
　　——圣诞节快乐。我这件是你收到的第几个圣诞礼物？对不起，我喜欢你。
　　……
　　很难讲，顾如愿指尖泛起一阵酥痒的痛感，逐渐传递覆盖心脏。不止是感动，还有些一些其他的感情，比如说难过，遗憾，开心……
　　顾如愿以为谢之慕不接受与她有关的关于性的事情，自顾自地做了决定，甚至避开跟他见面，可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居然能到根本不见面的地步，她本身也有很多问题。
　　她甚至在散心之后就自顾地对他们之间的关心做出了决断——她不会再跟他在一起。
　　再之后，她还是会选择开展新的关系，看似那些过往对她的生活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却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决定，其实也是逼退谢之慕的一种方式。
　　面前的人还在说话。
　　“这是今天要给你的礼物。”
　　谢之慕从大衣外套的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款很细的手链，有细钻垂坠，在灯光反射下流光溢彩。
　　顾如愿手上戴着手表，不怎么戴首饰，但是这条手链一点都不会影响手表佩戴，款式也是她会心动的类型，很简单，但又不失精巧。
　　虽然不是什么大牌，但能感受得到谢之慕的诚挚和用心。
　　顾如愿低声说：“谢谢。”
　　“对不起，我没有早早地表明我的心意，让你因为我的关系一直避开我见面。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很幸苦的事情。明明我自己都想去找你，却没有直接告诉你这些的勇气，对不起。”
　　谢之慕的声音逐渐走近她，最后停留在她的耳边。
　　顾如愿眼睫颤了颤，终于落下泪来。
　　卧室的白炽灯泛着冷调的光，谢之慕高大挺拔的身体覆盖在她身后，双手绕过她的身体，将她从背后抱在怀里。
　　她微低着头，声音颤抖，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如愿，对不起。”
　　谢之慕不断地道着歉，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
　　滚烫的气息在她的耳畔停留，她闭一闭眼，感到脖颈有突如其来的温热的湿润感。
　　——是他的眼泪。
　　谢之慕哭了。
　　顾如愿的心突然被烫了一下，身体被定住了一样不能动作。
　　她从来没见过谢之慕流泪，从前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谢之慕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达过这么强烈的感情。
　　比起表白，他的泪水，更像是从心里，骨骼里透露出来的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是所有的词汇都表达不出的遗憾，是那么多不曾见面的日日夜夜的思念。
　　是他怯懦那么久，没有勇气找到她表达的爱。
　　“如愿，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又说，声音比刚刚更低。
　　顾如愿应：“嗯。”
　　谢之慕：“我喜欢你。”
　　顾如愿：“嗯。”
　　“我喜欢你。”
　　“我知道。”顾如愿深呼吸，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喜欢我，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如果不是喜欢你，我不会在那个时候逃避。”顾如愿声音也很低，“胆小的人不止是你，还有我，我们都没有办法对对方坦诚，所以我们错过了这么长时间。”
　　“但好在，现在我终于有机会想你陈述我的胆小。我终于能告诉你，其实当时我也喜欢你，只是因为那件意外对当时的我来说，都太过无措，所以我才会逃跑，跟倩如一块出去旅游，甚至之后每次我们两家人吃饭我也总是找借口和机会避开。”
　　“我们中间有那么多机会，哪怕我稍微勇敢一点，早点面对这件事情我们就不会落得到现在才说开的情况，我明白你的遗憾，对我来说也同样是遗憾。”
　　谢之慕嗓音低低的，接上了她的话，诉说着他们共同想说的话。
　　“拼了命地想要抓住那段时光，最后还是抓不住，它流失了。幸好我们还有现在，和以后。让我们来爱吧，如愿，我已经等不及了。”
　　顾如愿在他怀里转身，和他对上目光，手指同样环上他的脖颈，额头相抵。
　　“小谢，你相信时间吗？”
　　谢之慕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回答：“以前是相信的，我以为时间会斑驳记忆，但其实时间斑驳再多，也不会斑驳感情，不断冲刷之后，留下的反而是最纯澈的，最无法忘却的那部分，只需要一个暗示，甚至一个暗示都不需要，只因为一个影子，就会把过往连根拔起，没办法忽视。”
　　“是啊。”
　　顾如愿眼泪又流了出来。
　　安静的公寓，他们拥抱，就像是两个在沙漠中迷失的旅人终于重逢了，面前不存在水源，可是他们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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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在这间公寓休息的，只是休息。
　　谢之慕跟她躺在床上，顾如愿还有些闷闷，鼻子有点堵住的感觉，看着天花板聊天。
　　“明天你还要上班。”
　　“嗯，但我现在有点睡不着。”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好像太激动，也太兴奋了。”
　　“我也是，我现在也很兴奋。”
　　听到他说这句话，顾如愿坐起身，手指穿过他的手指，仔细端详他的表情。
　　“这不像你。”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子的？”
　　“疏冷，但不会失去温度。”
　　“那不是我。”谢之慕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对，想了想补充道，“那只是一部分我。”
　　“另一半的我是热烈的，不会冷却。”
　　为了让顾如愿相信自己，将顾如愿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心跳声比刚刚更快了，一时间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室内只有谢之慕逐渐加快的心跳声通过骨骼传递到顾如愿的耳中，像是一个心烦意乱的小和尚在敲木鱼，越敲越快，越敲越快。
　　顾如愿不用摸也知道自己的脸很烫，也一定很红。
　　“你心跳好快。”
　　“是因为你。”谢之慕说，“在你旁边我的心跳一直不规律，有时候会很快，你靠我很近的时候。有时候又会突然漏掉半拍，我没办法控制。”
　　“你今天没喝酒吧？”
　　顾如愿突然问。
　　谢之慕：“没有，你怎么这么问？”
　　“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像是喝醉了酒。”
　　“我没有喝酒，我说的也是我想告诉你的话。”谢之慕握着她的手指收紧了几分，“我问你一个问题。”
　　顾如愿：“问吧。”
　　“你今天晚上许了什么愿望？”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你告诉我，我会让愿望灵验。以后的每个愿望也是。”
　　“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
　　“什么样？”
　　“世俗了。”
　　顾如愿思考了会儿，这么说。
　　谢之慕低低笑出声，坐起身，跟她面对面坐在床上。
　　“这不是世俗。”他说，“这是爱情。”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到这里是正文完结了。
　　接下来会有番外。我的计划是：小谢陪如愿看心理医生（那件事情的ptsd），新年旅行，以及跟第一场回忆呼应的如愿的一个项目。评论有朋友说想看小谢和如愿在浴室……我可以尽量试试，但如果被制裁就会删掉。
　　唐潇潇和小吴的故事如果我有灵感就写，没灵感可能就不写了。
　　因为我个人原因一直更新不够稳定真的很抱歉，总之就是很谢谢大家的陪伴。
　　下本书写《以爱谋生》，文案如下：
　　[嘴硬心软×傲娇痴情]
　　[破镜重圆/都市-校园-都市]
　　高中时期的苏涟是出了名的学习好人缘差，在班里连一起上厕所的人都找不到，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只有学习。
　　黎熄转学过去，头一次考试就夺了苏涟的第一。京城公子哥，天之骄子，性格开朗，连拒绝女生都绅士得令人挑不出错来。
　　有人说，能被黎熄拒绝一次，高中三年也不算白读了。
　　这两个人，同学都说他们关系势同水火，不可能有交集。
　　可没有人知道，黎熄出国前，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就是给苏涟的。
　　【A：我不会再找你。】
　　...
　　多年后重逢，黎熄一眼认出她。
　　半明半昧光线下，俊美矜贵的男人坐在角落，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打火机，眯眼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懒懒扯唇。
　　“是你主动出现在我面前的。”
　　珠落玉盘一样的嗓音敲击着她的耳朵，令她的心随着他的语调忽上忽下。
　　就那样随意又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名字。
　　——“苏涟。”
　　...
　　两人在一起后的某天，黎熄陪苏涟回松城整理旧物。
　　苏涟在她高中的课本上看到了当年黎熄写给她的告白。
　　——“梦中吻你，我的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