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秫离眼睛微微眨，其实也是一种虚弱的颤抖，又透着几分凉薄，“你有杀我的权利，这是我不如人的下场，但我若是屈辱你的询问暴露帝林幽光的任何信息，我的族人活不了。”
她倒是坦诚。
隋炘也才意识到帝林幽光对千里秫离这样的人也是冷酷的。
“真的？不至于吧，你都混到这个层次了，那边也这么无情，何况我问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密。”
“都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去帝林幽光的下场就一定比在努尔维斯好？”
“还有，你真的确定你死后，帝林幽光里面的人就会厚待你的家人？没了你的庇护，你的那些族人在帝林幽光里面反而是任人宰割吧——反正我不觉得本来同为人族同源的一群人偷偷去了另一个隔离空间后就把五都的人类当做圈养的牲口跟韭菜随便安排，这样的一群人真的会后代失去主要战力的一些外来移民。”
若是隋炘没有通过东川都主叶家兄妹的情况间接猜疑帝林幽光里面并非乌托邦，她可能也不会从这个角度去创千里秫离。
后者的表情虽然依旧冷酷，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的确在一瞬间有了晃动的情绪。
那情绪并不正能量。
但也是只是一秒，千里秫离忽然平静，没了半点破绽，平静说：“用这些话来故意撩拨我的意志，想要从中钻空子侵入我的思维？”
MD，真敏锐。
心怀不轨的隋炘眼看着自己的阴谋被戳穿，也不尴尬，哼哼说：“但你依旧有了波动啊——至少我感觉到了你的动摇。”
“太聪明不是好事啊，把自己人跟敌人都看穿了，活在世上得有多孤单。”
隋炘的手指忽然摁在她的眉心，“其实我也不需要攻略你，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我用你身上跟帝林幽光的通讯手段传讯回去——羞辱一下帝林幽光那边的掌权者们，再宣告你被我俘虏，你说，帝林幽光里面的那些千里氏族的人会如何？”
“对了，你妈妈跟你的感情一定很好吧，你的房间虽然很多年没人住了，但里面的摆设一尘不染，你说她如果死了。”
这一次，千里秫离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完全无法动用任何能量，虚弱的手掌还是摁住了隋炘的手腕，嘴唇有些颤抖。
痛苦。
隋炘有她固有残忍的一面。
也是这一刻，千里秫离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冷漠道：“你都已经拿捏了我的弱点，何必再释放你自创的奇怪毒液。”
嗯？她说什么呢？
隋炘：“？”
隋炘：“我没放毒啊，你少污蔑我来转移话题。”
两人眼神对视，且齐齐看向之前被隋炘打爆的那个黄金瞳内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释放出来。
千里秫离刚刚看到打爆的罗盘里面有恶心且奇怪的粘液流淌出来，且稀释在水流中，她以为是隋炘的手段，不免觉得这人多此一举，加上情感上被后者拿捏，这才嘲讽。
但隋炘否认了。
这就……两人刚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也立刻察觉到那些释放出来的粘液既无能量的性质，又无气味跟其他波动，若非千里秫离所在的视觉角度刚还看见那些粘液的存在，隋炘都不知道自己后面已经被打爆的罗盘里面腹有乾坤。
那这些到底是什么？
两人眼看着那些粘液进入水体后，就跟化学元素之间的相应反应一样，它正在形成不可思议的画面。
——湿地水泽中的水体正跟这些粘液反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下溶洞。
是的，就是那种水体不断螺旋如旋涡，又在剧烈旋转中形成杂质固化，旋涡核心直达幽深无比的地下世界似的，隋炘两人眼看着一两秒内，那个罗盘就爆发了第二阶段部署的阴谋手段。
“该死，你们帝林幽光无耻，想要把我卷进你们那个世界再叉掉？”
隋炘一边骂着，一边企图跳出水面，但她第一次体会到往日那些敌人被她用蜘蛛丝缠住脚踝跟身体的恐慌。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完全处于六芒星启动后消耗干净的虚弱期，当然，她的虚弱相比千里秫离又强大许多。
只是不足以应对这未曾预料到的变故。
原本柔软清凉的水流像是无数头发丝，且这些头发丝的质地如同高纯度的合金丝。
它们形成河段一样柔软又固化的旋涡潮流，将隋炘跟千里秫离缠住且拖拽……
千里秫离脸色苍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有一刹的迷茫，后是顿悟，再就是阴沉。
但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天空传来的动静打断了。
天空之上顶着危险的遗迹区高空迷雾颗粒跟水汽云层飞翔而来的战机穿云破瘴。
导弹从长空激射而下，直接轰在正在不断固化且拖拽隋炘的湿地水体——隋炘她们人在水中未曾看到整体，但战机上的人看得分明啊。
偌大的水鹿原湿地水体原本是一块块一条条里水体组合起来的，它们因为高度差跟水流潮汐导向而形成流势，但大部分它们都是静谧状态的，就像是一块块天然琥珀彰显着大自然最完美的馈赠。
但现在，它们活了。
正在沿着螺旋形拖拽拉扯抽丝固化状态不断往隋炘两人那个位置疯狂流动，乍一看就像是巨大的湿地蛇群活跃起来，沿着一定的规律旋涡聚集。
而他们聚集的旋涡也因为诸多斑斓的色彩以及生机的拉扯而如一个眼睛。
“眼睛？”
好恐怖的湿地巨瞳！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又吓人的手段？
战机上的人一惊，但立刻果断发射导弹。
轰！
导弹从天而降……直接轰炸在湿地巨瞳螺旋的水流一环，轰炸断裂了水流化形成的巨大拉扯。
崩断它一部分后，拉扯力量体系紊乱了。
隋炘这边无法抗拒的拖拽骤然削减。
已经看到战机动静的隋炘立即抓住机会她直接拽着千里秫离跳出水体，往高空展翅。
这边，战机也放低高度，准备迎接隋炘——驾驶战机的人看出隋炘已是强弩之末，不一定能飞到他们这边的高度。
于是战机往下接应。
但是……一颗狙击弹从虚空神秘处射出。
轰！
它直接击中了战机的能源未知，战机即将爆炸，上面的两个人只能直接跳机而下。
战机果然轰炸了，从上面轰下来的巨大冲击力让跳下来的驾驶员武装头盔都裂开了，隋炘刚看到他的脸。
“吾儿？！”
那冲击力就把飞到半空的她直接轰回了水里。
她刚入水，吐了一口血，摁着不断固化且缠绕身体的水流丝线企图再次冲出，但……她在虚弱中感应到了至强的危机。
先是看到了远处云层中悬浮且躲藏着的飞行人赫然是薛鹤江，他狙击了那艘战机。
但是……她一转头，东南角的密林山岗腰处射出一根箭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一波才是在黄金瞳罗盘里面藏神秘物质造成湿地巨瞳可怕旋涡的幕后之人——连薛鹤江都是对方提早安排的无间使徒。
这一箭真可怕啊，好像无视了空间似的，隋炘刚看到，它就射到了她的胸口……身体被一箭射中，身体往后倒，一头载进那旋涡之中。
在最后一颗，她看到了那密林山岗上的弓箭手骑着一匹高大且漆黑如墨的骏马，这骏马全身武装——那武装竟是流动的黄金？反正暗金吞光，那人脸上戴着华美极致的黄金面具。
一人一马既无比显眼，高贵得近乎天人，又神秘莫测，似凭空出现，最最后绝杀。
哗啦！
隋炘被卷入。
千里秫离被卷入。
丹也……
湿地逐渐平静，因为固化已经完全完成。
这个世界被冻住了似的。
哒哒哒。
骏马真正到了山岗顶端的悬崖口，在阳光真正降临这里的一缕光耀中，它浑身齐整的黄金马具马饰才真正显露。
马蹄落在地面，清脆，但是从容。
薛鹤江从高空慢慢飞下来，手里捏着一个通讯器，那边显然有人正在联系他，但他没有直接接，而是递给这个马上的人。
马上的人却没接，只是瞟了一眼号码，淡淡道：“通知他，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让他S收尾。”
薛鹤江其实是一个很冷淡的人，所以也不在乎对方的高傲，目光瞥过对方手中的弓箭，再接通电话。
“罗议长，尘埃落定，不管是隋炘两人还是你那边引过来的丹也落网，你……”
——————
联邦会议室，整个办公室的人还在陷入隋炘之前拿捏全场的恐慌中，接到通知的罗慎却是眼底微微暗，嘴角轻轻勾起，他站起来，其他人一下安静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罗慎背过身，双手负背，走到顶楼落地窗前，看着晨时阳光笼罩了整个海岛，他想起了不久前放在他面前的第二个选择。
那是帝林幽光内部递给他的选择。
隋炘必须死，但东川会有第二个局面。
“东蚀是叶家的根基，萨利两边不靠，我帝林幽光对你东川原来没有任何权威性，这合理吗？”
“罗慎，我希望你不要走努尔维斯那位的下场。”
“告诉我，你愿意做这第二个选择吗？”
于是，罗慎顺着东蚀族长的愤怒组了这个盘，目的不仅仅是把努尔维斯重新释放出来，更重要的是要让东川北原步入努尔维斯在执行官事件后的局面。
借隋炘的手处理掉这些东川的顽固分子，也让叶家失去根基，再通过他掌握整个东川。
帝林幽光的目的始终明确。
当然，那人的主要目标并不只是拿下东川北原。
不过这些都不会暴露，一切也不会被人发现。
现在其他人只会知道——千里秫离失败了，被隋炘击杀，但隋炘又被帝林幽光另外派遣的一个人处理掉。
这个人，才是最后的赢家。
——————
“隋炘跟千里秫离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