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闾丘治平说道，“二殿下作为右路军的在朝监军，派我来相助二位南征作战。其实，我已在南水呆了好一段时间了，我手底下的细作们也大致掌握了当面的形势状况。”

　　“那就太好了。”童玉说道，“不知道先生对于左路军按兵不动之事，有何看法？”

　　“不是按兵不动。”闾丘治平脸色凝重，“而是暗中在动。晋园已经派奸细在百越部内部生事，制造流言，以荒神示警的名义打击其族长禄达辉的声望，蛮人无知，深为恐慌。现在百越部内人心慌乱，已有自溃之象。”

　　“什么！”童玉一惊。如果左路军真的在短短时间内取得如此成效，那么至目前尚无进展的自己，不是在对比之下显得很无能？

　　闾丘治平看着他的神色，又说了一件事：“向统领报告一事，毒尊阎昆大人，在日前成功突破，已经晋阶为仙宗级了。”

　　“真的？那太好了！”童玉由惊转喜。阎昆是自己这一阵营的人，他成为了仙宗，就是王国第一强者，以后的话，二王子的声势再也无人能敌。

　　“也不算大喜。”闾丘治平有些愤然，“剑尊洪胜那老东西，也晋阶了，同为仙宗。两位王子之间，还是势均力敌之态。”

　　“童统领，我们必须要有些作为了。”闾丘治平说道，“南征之事，表面看上去是对蛮战事，实则是大王对于两位王子的最终考验。也就是说，此役过后，极可能就是王储确定之时，二王子对此势在必得。”

　　“属下自当用命，为二殿下分忧。”童玉也是悚然一惊，“只是左路军没动，难道我们就直接开着上千条渔船，向娄方部杀过去？其他两部蛮部，若来支援呢？若论起总的兵力，蛮部三部加起来，不下十万之众，可是要远远强于我们的啊。”

　　“左路军现在在当面弄出了极大的声势，一副马上就要进攻的模样，偏偏又不进攻，弄得百越部十分紧张，根本分不出兵力支援。”闾丘治平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地分析道，“至于最中间的山鬼部，原来是三个蛮部中实力最弱的，人口不过十五六万之间，蛮兵数量不过三至四万之众。商然前些年拣软柿子捏，与之打了几仗。这几仗过后，山鬼部蛮兵只余下了半数，虽然有些新员补充，可无论兵员素质或是数量，仍不如前。而且，山鬼部族长厄必拉以及他们的鬼巫、荒巫，均是气量狭小之人，只要我们声势够大，他们未必会前来支援。”

　　“好！”童玉虽然年轻，可当过多年将领，也是当机立断之人，“明日一早全军三更用饭，四更上船，直攻娄方部！”

　　次日黎明天还没亮，右路军全军就悄然起床，做饭整备。一应事务完毕之后，人人嘴里衔枚，分别登上一艘艘渔船。然后，在向导船的带领之下，上千艘渔船离开小湾仙村港口，浩浩荡荡地南下，向娄方部进兵。

　　刚出港口里许，就见当面港汊中有几艘渔船。本来由于战事，当面非军方征用的渔船已经全部取缔。双方渔民们也人人自危，断然不肯出来捕鱼的。

　　“这几艘渔船必是蛮部的探子！”闾丘治平说道，“找几队速度快的，赶上去，抓上面的人来问话！”

　　于是军中马上有四艘快速些的小船冲了出去。

　　那几艘渔船见状，赶紧掉转船头，四散而逃，速度竟然比起右路军的船快上好些，很快就消失在港杈之中。

　　“可恨！”商亮怒道。

　　“蛮部的人，常年在近蛮泽中讨生活，这也难免追赶不上。”闾丘治平说道，“让将士们准备好远程弓弩，沾上火油布，一旦发现，直接射过去，不必追赶了。”

　　这样的方法果然有效。随后，他们一路也遇上了一些蛮部的探子渔船。前锋船团也不多说，直接就以点了火油的箭射过去，烧毁了三艘，逼得船上的蛮部渔兵跳水逃生。

　　由于水浅，有一名蛮兵在跳水之后被多枝长箭直接射穿，当场死在水里。

　　这时的近蛮泽中隐有轻雾，视野不佳。这里的地形就是如此，一年之中，倒有大半年有雾。若非如此，北晋王国倒也不致于奈何不了对方，深受其寇边骚扰之苦。

　　而且除了水浅的航道外，还有大量的芦苇丛遮挡着视线。这些芦苇丛是蛮族人有意种植，也严禁渔民砍伐的，一丛丛生得非常高大粗壮，藏密得像一片片的灌木林。

　　“这些芦苇实在过于烦人。有它们的遮挡，哪里看得清蛮兵藏于何处？”商亮说道，“来人，去放把火，把它们给烧光！”

　　当即有士兵点燃了大量火把，扔到附近的芦苇丛中。苇丛潮湿，被点燃的不多。即使点燃的，也冒出了大量呛人的烟气，呛得附近的右路军官兵一个个咳嗽不止，涕泪横流。

　　而且，在这烟气之下，空气中的雾气，仿佛更浓了一些，能见度更差。

　　“不必白费力气了。”闾丘治平说道，“若是如此就能解决近蛮泽的地形之弊，这么些年来，王国早就去做了。”

　　一名军士仙士不忿，仗着自己的仙力修为，跃入苇丛，挥刀就砍。一片又一片的芦苇被齐根砍断。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童玉说道，“麻烦是麻烦了些，不过总比什么都看不清好。”

　　正要下令大家一起去砍，突然，那名仙士军士怪叫一声，扔了手中的刀，双臂胡乱挥舞，然后身体像被什么手提一般，不断下陷。

　　“沼泽！大家不要下船，当心沼泽！”闾丘治平喝道。

第729章 右路军进兵（二）

　　近蛮泽水浅，内中有大大小小，移动不定的沼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行前兵部尚书童济年也再三叮嘱过此事，要求务必小心，不要在沼泽地区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没想到，仅仅是砍个芦苇，就有一名仙士军士中了招。

　　此时，那军士迅速下沉，已经陷到齐腰身了，虽然奋力挣扎，拥有仙力，使用仙力，竟然也无济于事。他大骇之下，慌乱呼救。

　　在他旁边的数十艘渔船上，数百名同袍，面对此情，听到呼叫，竟然都一同沉默，没有人有任何动作。大家知道，去救沼泽里的人是有巨大风险的，如果没有把握好，很容易被一起拉下去。就算可以脱身，可是救人不成，也会被人讥讽成实力不济而爱出风头。

　　就连童玉本人，面对此情，也在考虑着是否要本人冒险去救之一救。

　　就在这考虑之间，那军士又沉下一段，芦苇丛中的泥地已经到了他的胸口。他脸色憋得发紫，呼吸急促，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用不敢相信的眼光看着面前数十艘渔船上的同袍们，真的不敢相信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就这么死去而没有施加任何援手。在他这种目光之下，不少军士们都低下了头。

　　最终，那军士完全被泥沼吞噬，地面恢复如初，只是偶尔冒出一串气泡。到最后气泡也完全消失过了，就仿佛那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这件事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罢了，不要管这些芦苇了。”童玉烦闷地下令道，“有雾之时，所有的船只要看准了本船之上的右路军军旗，跟随前进！按照向导带领的方向，直接冲击娄方部族长驻地。下令每艘船上的人都全神戒备，遇有蛮兵，不须留情，只管射杀！我们有兵革箭矢之利，不要在不利的地形上，与他们纠缠！”

　　与左路军一样，右路军也收买了一些蛮族渔民当向导，当内应，只是身份级别没有阿部力那么高罢了。大家都知道，没有当地人带路，要想在地形如此险恶的近蛮泽作战，无异于自寻死路。

　　确定了作战决心之后，右路军便浩浩荡荡地直接前行，不再去管路上的任何地形。他们现在所乘的这上千艘渔船吃水浅，机动灵活，在船上倒是不惧搁浅。

　　越往前行，水域之中各类芦苇越是茂盛，雾气也越来越浓。

　　“情况不对。”直至近一个时辰后，闾丘治平突然警醒地说道，“我们去娄方部，应该一直向东南而行，为何现在在向东行？”

　　“闾丘先生，你确定？”商亮问道。在向导的带领下，船队几经变换方向，忽东忽西，忽南忽北，见不到太阳，连他现在也搞不清船队在往什么方向而行。

　　“没错，现在的方向就是东行！”闾丘治平说道，“甚至，几经变换，我们只是围着一个地方在打转！”

　　童玉脸上勃然变色，向着船头的蛮族渔民向导怒喝道：“赤阿浑，你带的是什么路？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名名叫赤阿浑的三十多岁的蛮族渔民回过头来，没有任何惧色，倒是哈哈一笑，用永夜通用语说道：“你们这群该死的北晋人，想要来侵犯我们娄方部的土地！做梦去吧！现在，我把你们带到了荒神意旨下的地狱，好好享受这次地狱之旅吧！”

　　说着，他突然对着天空，高声地喊出了一大串的蛮语，声音极大，震得四下里嗡嗡作响。

　　“他只是个普通渔民，不具仙力，怎么会？”商亮骇然道。

　　“是用一种蛮族的秘法在示警。”闾丘治平说道，“大家小心蛮兵偷袭，全神戒备！”

　　“全神戒备！”传令官们向四下里的官兵们传令。

　　正在慌乱之间，那赤阿浑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短刀，直接一抹脖子， 自戕而死。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想自己被北晋官兵拿下逼供后吐露实情。

　　“他死了？”童玉的脸色非常难看。这赤阿浑是此行的主要向导，也不知道带了他们到什么地方。娄方部在何处，自己等又如何回去，都是个问题。正要叫人将其他的蛮族向导们带过来，猛然间只听得附近几艘船上都是一阵骚动。

　　那几艘船上各有一名蛮族向导，现在，他们也如同这赤阿浑一样，接连着自绝身亡。

　　童玉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些蛮族人，是约好的吗？

　　闾丘治平皱着眉，看着四周的环境。四周区域之中，芦苇丛生长得极为茂盛，最矮的也有一个半人高。芦苇生长的区域无边无际，加上这片区域内雾气弥漫，给人一种心怖之感。

　　四周很静，静得让人发慌。

　　“怎么办？”商亮惶然地问道，“来时，来时的路，已经全然不记得了。即使记得，这雾气之中，也找不到”

　　童玉恨恨地说道：“这些蛮族人看似老实，想不到也会使出如此计策，派这样一队渔民假装被收买，引我们入彀。真是小看他们了！”

　　“战争之时，即使再狠毒的计策，也会有人去设计实施。”闾丘治平倒是很沉着。

　　正在这时，空气之中仿佛传来了一阵血腥之气，四周一些地方，也传来划水之声。

　　这些声音最先落入了耳力灵敏的仙士军士们之中。

　　“放箭！”童玉也察觉到了，令旗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指。顿时箭声咻咻，附近数十艘船上数百枝利箭便往那处地方攒射过去。

　　“吼！”一阵巨吼之声发出，然后水泽泽面上发出一阵阵翻滚和水花碰撞之声。然后，很多人看到，雾气之中，一个硕大的黑影吃痛一般，不断地翻滚挣扎着，身上被还有着无数的箭杆。

　　那身影

　　“魔鳄！”不知是谁先恐慌地大喊了一声。然后，听到这声音的军士们全都慌了。

　　近蛮泽除了地形可恨之外，其中也生活着大大小小上百种生灵。其中也有多种魔兽，里面有一种魔鳄，称王称霸，几无天敌，狡诈残忍，也是当地渔民的最大噩梦。

　　当年商然带兵征伐山鬼，军中也有许多士兵死于魔鳄鳄吻之下。

　　怪不得现在这些娄方部向导会将他们带到这里来，原来这里竟然是魔鳄的巢穴。

　　确实是巢穴，因为在那只中箭了的魔鳄身后，隐约可见一只只老树皮一般的巨大身躯，从水下浮了上来，密密麻麻，总数不下三五百只，已然布于船团的各位方位

第730章 会见阿部力

　　作为左路军的副统领，晋凌主要的工作就是保障整个左路军两万五千人的正常行动，包括粮草补给、装备保障、情报传递等。

　　训练和作战，是正统领商然主抓的。

　　上午，正在清点粮草的他，就被商然紧急地叫去，与左路军大大小小的将佐们一起在中军大帐开会。

　　“各位，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让你们马上知道。刚刚，我得到了右路军的消息。”商然非常愤慨，“今日一大早，右路军全军出动，南向直指娄方部。这个情况，是他们在出发后一个时辰，才由军探通报给我们的。他们，事前竟然一直瞒着我们，没有任何告知的意思！他们从来没有参与过对蛮族之战，初来乍到，人生而地不熟，就这样贸然进军，是要吃大亏的！”

　　在座将佐们轰然，议论不已。

　　“这分明是要怕殿下你抢了他们的头功。”有将领怒道，“左右两军，代表的分别是大殿下和二殿下的面子，他们这样抢功，就是为了让二殿下抢先在陛下面前露面罢了！”

　　“是啊！是啊！”其他的将领们附和着。

　　“功劳倒是其次的。”商然秀眉紧蹙，“关键是三蛮同气连枝，早已经订了盟约，共同进退，他们不与我们通报就直接进攻娄方，没了我们的策应，百越及山鬼二部就会放心地派兵支援娄方。而且三蛮之中，百越部实力最强，而娄方部却最为奸狡，又有地形之利，他们，他们”

　　大家正在议事，杨力生就匆匆而来，在晋凌耳边低语数句。

　　杨力生在左路军中的身份是他这个副统领的传令兵，整天在军营里进进出出，跑来跑去。当然，这是为了打探传递消息所需，至于是不是真的传达军令，也没人去问，没人敢问。

　　他说的是晋园情报网得到的最新消息，来自于蛮族内部，说是娄方部已经知晓右路军进兵之策，且早已布下了陷阱，就等着他们入彀。而且，就在右路军自小湾仙村出发之时，蛮族的细作已经将消息发回了娄方部。随即，娄方部已经要求另外两个蛮部派兵，火速增援，准备将右路军一口吃下。

　　“晋副统领，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吗？”商然瞟了他一眼。

　　“呃，这个。”晋凌笑笑，“也没什么情况，我的情报来源说，娄方部已经知晓了右路军进兵之事，已经做好了应对。”

　　一众将佐们更加轰然，有的已经气得大骂起来。

　　“而且，其他两部蛮族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都已经派兵将往支援，准备联合兵力将右路军一口吃下。”晋凌补充道。

　　“猪！蠢猪！”商然再也不顾公主身份，大骂了一句，然后冷静下来，“他们不作通报，就直接行动。这把整个稳打稳扎的作战计划全部打乱了。为今之计，为救他们这三万余人，我们也只能赶紧动起来！传令！各将佐迅速率领部众，全员整备，在校场集结！准备上船，一部攻击百越，一部攻击山鬼！让这两族兵力回防，以缓解右路军之困！”

　　一众将领迅速地动了起来。

　　商然也开始回营帐准备起来，回营之前向晋凌嘱咐道：“我率军进攻百越，老将王温仪将率军进攻山鬼。你代我坐镇中军，不要乱了后方。”

　　“遵命。”晋凌领命。

　　众人各自散去后，中军营帐内只余下晋凌和杨力生。

　　“这童玉也算带兵多年的人，又出身于军伍世家，父亲是兵部尚书，至少应该有些谋略城府，怎么这么莽撞？”晋凌不解地自语。

　　“还不是因为这王储之争。”杨力生说道，“商王至今未立王储，大王子和二王子争得厉害。有传言说，商王是借这次南征之机，考察两位王子的实力及能力，此战结束后就会立储。所以，童玉作为二王子最得力的下属之一，当然要奋力用命。”

　　“行啊，力生。”晋凌大笑，“见识大涨啊，能够分析出这一通道理来。这见识，可与峻辰一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