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专门寻着女儿杜贞贞，她是交代话，道：“今天唐家太太会来，你一定要把握这个的机会。唐家太太虽是继室，那也是嫡母，那一位唐家二爷的婚事，她总能吹一些枕头风。”

　　“娘，唐家太太是继室，她膝下有亲子。庶子的婚事于她有利的话，她一定乐意着帮衬一把。”杜贞贞很冷静，她在自己的记忆里琢磨许久，盘算出来的人选就唐家二爷一人是最合适她的乘龙之婿。

　　至少杜贞贞没一尸两命的难产前，杜贞贞知道这一位唐家二爷是高中金榜入翰林院，官运亨通的一路由正七品京官做到从三品大员。

　　三品的高官大员，赫赫扬扬的在显位之列。对于这一个时代的官场而言，正四品到从三品是一个许多官员一辈子都跃不过的坎。唐家二爷是庶子，庶子靠自己爬上这等高位肯定不容易，唐家二爷的本事不需要多提。

　　杜贞贞想一想若嫁得这般一位良人，她便是抛弃忠勇侯府的婚事有什么不可的。

　　杜贞贞思绪到此，她握紧拳头。堂妹杜绵绵现下得意又怎样，先笑的不一定是赢家。

　　若是杜绵绵知道杜贞贞的心思，她一定会想起一句哩语，先胖不是胖，后胖压塌坑。

第9章

　　宴会也罢，聚会也罢，一般越是身份贵重的人，一定是压轴登场。杜家老太太司徒氏的寿辰亦然。

　　这一场老太太五十九岁的寿辰宴，唐府丞和他的继室太太是最后的压轴者。至于忠勇侯府的朱四爷自然是早早过来。

　　杜家后宅女眷处，杜家三房太太顾氏、赵氏、崔氏，三位妯娌今天都很忙碌，她们各有各的活计要照看。

　　顾氏、崔氏是替老太太多陪着女眷照应。赵氏这一位杜家二太太则是安排大厨房的事情，今个儿的寿辰大宴也得有人盯仔细。

　　至于各家来的姑娘们，这时候自然就是杜贞贞、杜绵绵领着妹妹杜宁宁、杜婉婉招呼好。

　　杜家后宅待女客，前院与正院自然在招待今日来宾中的男客。一时间，杜家大宅是热闹与喧嚣。

　　杜贞贞这会儿正陪着她的未来大嫂李家大姑娘说些趣事，有小丫鬟来，小丫鬟凑近杜贞贞的耳边小声说道：“婢子得大太太的话，请大姑娘去一趟。”

　　杜贞贞大概心头有数，于是她收敛神色，她跟未来的嫂嫂李大姑娘告饶一回。李大姑娘笑道：“贞贞有事忙碌，你且快去。”

　　杜贞贞对在场做客的各家姑娘又福一礼，尔后，她与小丫鬟一道离开。

　　杜绵绵瞧着堂姐离开，她是笑着说道：“今个儿家中请着堂戏，瞧着时辰也快到了。要不咱们先去花园子吧。”

　　今日杜家老太太的五十九大寿，来年就是六十岁的整一个甲子。这一回杜家大操办，那亦是为杜家老太太冲喜。

　　在这一个五十知天命的时代，五十九的寿数亦然属于高寿。

　　“听堂戏啊，可不能错过。”旁边有姑娘附合话。

　　在这一个时代里，女子的娱乐玩耍事儿特少。听戏是不少人的爱好，只不过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上一场戏。

　　若是宗室勋贵那等顶天儿的人家，府上自是养着小戏班子，那能随时让下头唱一曲戏。一般小户人家的女眷能听上一回戏，就有点儿不容易。

　　各家的姑娘们一听要听戏，这会子大家伙的脸上是带着笑容。听戏嘛，热热闹闹的姑娘们都爱凑一凑趣味。

　　杜贞贞那边让亲娘顾氏喊过去，是去做陪客与唐家太太见一面。

　　“小女会调脂粉，家中准备给她管着新开的脂粉铺子。小女听说承天府治下的小泉山是一个养花的好地，那处几座山地庄子全是太太的嫁妆。小女就哀求我这当娘的，她一定要见一见太太。她啊，想求太太赏一份脸，能舍些山地种些花，让小女管的脂粉铺子有做脂粉的材料。”

　　顾氏说得这一席话时，她把自己和女儿的态度都摆得低。明明是准备给唐家太太送钱，那也得巴巴的表现出来，那是求着唐家太太赏一回体面。

　　“这位是杜家大姑娘，人美手巧，端是瞧着伶俐可爱的惹人爱。”唐家太太瞧着给她问安的杜贞贞，她是随口夸一句。

　　“太太妙赞了。”杜贞贞再福一礼。

　　“太太，求得见您一面，小女给您说说脂粉铺子的事儿吧。”杜贞贞笑着寻问话。唐家太太点头算同意。

　　于是，杜贞贞说道：“脂粉铺子头一开张在京城，后头还会在江南等地再开新的铺子。脂粉铺子小女是领个名头，脂粉铺子后头的东家，也是我家老太太的一份体面，里头有忠勇侯府的一股份子钱……”杜贞贞讲一讲脂粉铺子的背景硬，有靠山。

　　主要还是杜贞贞是担忧唐家太太的胃口太大，她提前透一透口风，免得让人狮子大张口。

　　“脂粉铺子有忠勇侯府的根脚，那我家就不掺合罢。”唐家太太笑盈盈的说一句。她是打断杜贞贞准备的滔滔话语。

　　杜贞贞一时被咽着，她被唐家太太摆出来的态度吓唬一跳。

　　杜贞贞心头琢磨这唐家太太是什么意思，送上门的银子还有不挣的道理，有点儿说不通透。

　　“小女嘴拙，太太原谅小女年岁浅，她不会办事儿。”杜家大太太顾氏赶紧的圆场。

　　“不，你这女儿心思通透，瞧着一张小嘴儿巴巴的讲出来的话，多少的道理在里头。”唐家太太摇摇头。她语气里有点儿阴阳怪气的，哪有夸赞的意思，这是反讽呢。

　　杜贞贞不明白，她哪处又错了。

　　杜家大太太却是知道女儿哪处又错了。女儿这话头的语气就不对，可杜家大太太顾氏这时候没法子跟女儿杜贞贞讲明白。她还得给唐家太太陪礼道歉。

　　顾氏差小丫鬟赶紧把闺女领走。她亲自陪着唐家太太又是道歉，又是话里捧着，在顾氏暗中表示一定给唐家太太的娘家供奉上一份大大的厚礼，总之嘴皮子差点说秃噜，唐家太太才是颔首示意的给顾氏一个笑脸。

　　笑脸给了，这算得唐家太太领下顾氏的陪罪。

　　杜贞贞打从被亲娘顾氏打发走，她就非常的不得劲儿。

　　一直到杜家大太太把唐家太太亲自送到老太太那儿，由得老太太亲自招呼唐家太太。顾氏才得空去寻女儿杜贞贞。

　　“你今个儿的态度不对。”顾氏很生气。要知道杜大老爷为巴结上唐府丞，那是钻营门路，又是奉承，又是送礼。

　　奉承的是唐府丞，送礼当然不是送给唐府丞，而是送给唐府丞的家族。直接送给唐府丞，那是给唐府丞的清誉抹黑。杜家万万不敢做如此的蠢事。

　　偏偏今个儿顾氏瞧着她闺女就是一个糊涂蛋，明明往日瞧着闺女挺聪明的。怎么今个儿就是犯错呢。顾氏有点不解。

　　“……”杜贞贞低着头，她没回话。

　　“咱们商户人家，唐家是官宦人家，你说话的态度不对，你拿出忠勇侯府的名头是想压一压唐家吗？”顾氏对闺女杜贞贞说话时，语气有几分的严厉。

　　杜贞贞愰然大悟，她知道自己根脚处落错了。她的态度没摆端正，她心头还拿捏着几分当年忠勇侯府四太太的威风。哪怕当年她在侯府里没多大的地位，可到外头时又不同，忠勇侯府四太太一定被外人捧上几分，巴结奉承。

　　现在一切又不同，忠勇侯府四太太的过往全留在前世。今生的杜贞贞只是杜家的闺女，她就是一个商户女。

　　“是我糊涂了，娘，我去给唐家太太陪罪。”杜贞贞二话不多提，她认错态度非常好。顾氏见状是语气缓和，她道：“你放心，娘在唐家太太那儿给你圆场一次。后头再寻着机会，娘想法子领你去唐家拜访一回，到时候你再仔细给唐家太太磕头认一回错。”

　　“贞贞，你是小辈，你一个女儿家在长辈跟前低头认错，那就不算错。只当是年少给长辈逗趣一回。”顾氏又宽慰女儿。

　　杜贞贞抿紧嘴唇，她知道亲娘顾氏是捡着好听话讲。认错，磕头，真实的情况是撕下自己的脸皮让人踩。

　　堂屋中，老太太亲自招待唐家太太。

　　一众人刚落坐，杜绵绵亲自来请人。屋中女眷搁身份上全是长辈，杜绵绵自是给堂上诸位女眷都福一礼。

　　“祖母，堂戏准备妥了，是否请各家长辈去花园子听戏。”杜绵绵态度柔顺的寻问话。

　　“好。”老太太很高兴，她笑道：“今天是老婆子的寿辰，劳烦各家的太太能来捧场，老婆子心头高兴。这会儿时辰将将好，请各家的的太太一起去听堂戏。”

　　杜绵绵来前，她已经亲自查过坐位与茶点果子，还有点戏册子等等的琐碎的事，一切皆是妥当。这时候女眷去花园子听戏恰恰好。

　　此时，杜家做客的女眷们到花园子听戏。

　　在杜家前院也摆着大台在唱大戏，这处听戏的自然全是男客以及杜家的街坊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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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杜家老太太是今天寿宴的主角，可她并不是在场女眷中地位最高的一人。在这样一个封建时代，女子的地位在娘家时是要看娘家的家世背景。出嫁后要看婆家的家世背景。待得儿子长大后，又要看儿子的本事。

　　唐家太太是今日一众女眷里身份地位最高的一人。于是杜家老太太对于堂戏的第一场戏，她请唐家太太先点戏册子上的戏名。

　　“老太太是老寿星，还请老太太先点。”唐家太太客气的回话。

　　“老婆子今天是东道主，主随客便，太太你先点。”杜家老太太又是谦让一回。

　　唐家太太就是客气一下，既然杜家老太太再是请让，唐家太太笑回道：“老太太是老寿星，您都这般说话了，那借一借老太太的喜气，我先来点一曲。”

　　“就《麻姑贺寿》吧。”唐家太太还是点一曲吉祥的堂戏。

　　杜家老太太一听这话，她的眉眼全展开，显示这一曲《麻姑贺寿》的戏让杜家老太太的心情甚好。

　　戏班子得着主家点的戏曲名目，幕台后的角儿们都是准备起来，很快的戏幕拉开。一曲《麻姑贺寿》便是唱起来。

　　杜绵绵瞧着场中诸人是一脸认真的听曲。她本人则是装着爱听的模样，实则杜绵绵对于戏曲的爱好一般般。

　　“老太太身边的姑娘真俊，这是老太太的哪一位孙女？”唐家太太问一句。她似乎是听戏时的随口一话，有点儿慢不经心的模样。

　　杜家老太太指着陪在身边的杨楚楚，她笑道：“好叫太太知道，这般俊俏姑娘若是我家的孙女，我老婆子在睡梦中都得乐醒。这是于我家小住的表姑娘，是我婆母娘家杨氏一族的姑娘。”

　　“哦。”唐家太太打量着杨楚楚一眼。

　　她当然知道杨楚楚不是杜家的姑娘。来杜家做客前，唐家太太是知晓杜家的情况。如今这一问自然有原由。

　　“咦。”唐家太太突然惊讶一声。

　　“怎么了？”杜家老太太见唐家太太的突然一声惊呼，她便是以为出什么事情。可老太太四处一瞧，她没瞧着什么问题。

　　杜绵绵没认真听曲，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老太太跟唐家太太的对话，杜绵绵离着不远呢，她听得一个清楚。

　　于是杜绵绵就听到一出比戏台子上更热闹的事儿。

　　只听得唐家太太指了戏台上的一个小戏子，便是扮演《麻姑贺寿》主角儿旁边，那一处还站着一个打拍子的小戏子。

　　“哦……”唐家太太似乎愰然大悟一样，她捂嘴一乐，说道：“杜家表姑娘的模样跟这一个小戏子长得真像。”

　　杜绵绵心头一跳，她瞧见被唐家太太比着跟小戏子一样的杨楚楚在听得这话时，杨楚楚的一张俏脸当场跟霜打过一样的，杨楚楚的脸上只剩下羞怯与可怜。

　　杜绵绵又不傻，她知道唐家太太的做法，不光是踩一回杨楚楚的脸，同样也是煽一回杜家的脸。

　　老太太听着唐家太太的话愣在当场。

　　台上的戏，还是继续唱。

　　台下的人，各有各的装傻法，有的女眷装着听戏听得入迷。那自然便是一心听戏，不闻耳边麻烦事。

　　杜绵绵是杜家女，她不可能置身事外。

　　此时只听见“哗啦”一声响。杜绵绵起身给老太太等诸多女眷福一礼，杜绵绵满脸羞愧的说道：“我的失礼，茶盏太烫，一时不察的摔碎了。”

　　“祖母高寿，年年有喜，碎碎平安。”杜绵绵先给老太太一个万福，说一句吉祥话。

　　老太太摆摆手，示意不在意，她道：“年年有喜，碎碎平安，这般挺好。”

　　杜绵绵见老太太都发话，于是她起身上前，杜绵绵对杨楚楚道歉，说道：“瞧我的错，让姨母的裙摆被茶水泼脏了，姨母，我陪您一道去换一身衣裳罢。”

　　“……”杨楚楚被人指着鼻子，说她像一个小戏子。小戏子在这一个时代是下九流的阶层，是被鄙弃的一小撮人。杨楚楚一个身份清白的未嫁姑娘，她被这般针对时，她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