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顾柒这话过于直接到了难听的程度, 就差直接指着陈昀曜的鼻子说他根本就不配当演员了。
一旁的工作人员听了都恨不得当自己聋了，明明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却还要假装很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现场。
这个角落里只剩下顾柒和陈昀曜, 其它工作人员们也都意识到了他们似乎发生了矛盾, 没一个人敢上前。
毕竟一个是极其受谢云导演喜爱的当红女主角，一个是拥有特殊名额“带资进组”的富二代, 没有一个是他们得罪的起的。
顾柒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错，甚至可以说过于一针见血, 直接扎在了陈昀曜的心窝上。
陈昀曜无法反驳, 嘴却还是硬的：“我当然想好好演戏。”
这倒不是假话。
虽然他今天为了沈安然破例, 但他心里还是想当一个好演员的, 一次表演并不能代表什么, 这两者也不矛盾。
顾柒面露惊讶，也不反驳陈昀曜, 反而跟着附和道：“原来是我误会你了, 这就是你的真实水平啊, 几分钟的戏, 区区几百字的台词, 居然是你努力过后的结果，那你还要继续加油。”
和闻人景相处久了, 顾柒也感觉自己气人的本领都有了质的提升，陈昀曜这张又黑了几个度的脸就是对她的进步最好的评分。
承认自己故意NG, 那就是应了顾柒的话。
不承认, 那就是天资愚笨, 朽木难雕。
陈昀曜一个都不想认。
在顾柒看来他两者都是。
该说的已经全都说了, 顾柒说这些话也不是指望能够让陈昀曜改变心意，只是想到因为他, 自己可能参加不了弟弟的演唱会，一时不爽说了些心里话罢了。
最后。
她只是看着陈昀曜，无视了对方恼羞成怒的模样，甚至带上浅淡笑容问道：“这部电影一定会获奖，这就是你花费那么多人脉金钱也想来露脸的原因。你说你热爱演戏，如果我们的表演本来可以成为无数人反复观看的经典桥段，因为你的故意不配合变成了一段平平无奇的过渡，你会后悔吗？”
陈昀曜顿了一下，本来还在和顾柒“据理力争”，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半晌，直到顾柒都走远了，他才嘟囔着骂了一句：“……有病。”
他是喜欢表演，又不是脑子不好。
自己什么实力还是心知肚明的，的确就是想来蹭蹭镜头，就算这部电影票房口碑双丰收，也不会轮到他一个路人片段成为经典吧。
可是……可是，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国内每年讨论度最高的那些影视作品，其实也不是每个演员的演技都那么上等，有的出圈爆红靠的是人设，有的更加幸运甚至只是那么几个有氛围感的片段配上了合适的BGM，说白了就是命。
他才不会被顾柒这么几句画大饼的话洗脑，他答应安然在先，人不能言而无信。
休整结束，拍摄再一次继续。
伴随着一声action，演员入画。
顾柒和陈昀曜相遇，她手中拿着超市的布袋，里面还塞着些葱蒜，在短暂寒暄之后被带进一家看起来就十分高档的咖啡厅。
这场戏已经拍了不知道多少次，当看见无数次被端上来的拿铁与慕斯，顾柒觉得自己都快犯恶心了。
她垂下眼睫盯着这些食物，小小吐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烦躁情绪。
再抬起头时，对上陈昀曜的视线，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露出的却是笑容，热情道：“老王你真是出息了啊，还穿着西装，一看就是成功人士。这蛋糕可真漂亮，是不是很贵呀。”
陈昀曜瞪大了眼睛，现场其他工作人员也全都面面相觑，看向谢云等她的指示。
因为顾柒现在所说的台词，和剧本里就没有一句沾边。
谢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等等再说。
按照他们拍摄了一晚上的剧本，此刻她应该窘迫无助坐在座位上，紧张到不敢先开口说话，而是让陈昀曜打破僵局。
顾柒很清楚，从头到尾陈昀曜都不准备配合她的表演。
既然如此，那就换一种方式。
在开机之前，谢云就给了她作为女主角极大的自由，任何时候对剧本有任何意见，都可以改动剧本，直接表演。
谢云的原话是：“我不想听你来和我争辩，说服我接受你的想法，如果你有那个信心，就直接做给我看。”
顾柒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要“自作主张”了。
不按原定的剧本来，引陈昀曜进入她设定的全新状态之中，带他入戏，利用他的本能反应，完成这场拍摄。
只要陈昀曜不知道正确的表演是什么样的，他就没法故意做出错误的回应。
只是他就算不刻意演差也未必能有什么水平……算了。
试试看。
就当是赌一把了，反正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
陈昀曜此刻很无助，但是他学表演第一节 课就被教育，在导演没有喊停的情况下，无论发生的什么都要硬着头皮演下去。
他只能被迫进入了情景演绎，客气道：“没有没有，你喜欢吃就好。”
面对完全未知的“剧本”，他甚至有些尴尬无措，和顾柒饰演的女主角春生此刻的热情相比，他们俩的角色仿佛互换了一般。
陈昀曜根本不知道顾柒想要干什么，而局面此刻已经完全被顾柒主导。
她不再是原本那个木讷寡言的中年妇女，她的目光永远落在昔日的好友身上，提起过往在一起的欢乐时光，眼底亮的像是有星星在散发光芒。
陈昀曜一时间也被她的表演所打动。
顾柒不断提及过往的美好，夸张的表情以及肢体语言，给予人极强的代入感。
陈昀曜也陷入了她语言里构造的那个曾经他们都还是孩童，无忧无虑的世界。
他想起了和安然多年前见过的那一面，柔弱乖巧的小姑娘待在角落里，因为他变得蹩脚魔术露出纯真笑容的模样，美的那么惊心动魄，让他这么多年也没有忘记。
陈昀曜的表情不自觉放松起来，听顾柒说话时，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角已经轻微上扬，视线也完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陈昀曜出国的早，因为父母对他漠不关心加上语言不通，他在国外前几年过得并不怎么好。
没有什么朋友，很多时候无论好的坏的，都只能自己独自承受，他是一个人孤单长大的。
长大后回国，因为富二代公子哥的身份，加上玩得开点性格，他才算是有了些朋友。
所以哪怕明知道顾柒所描述的那些过去都是假的，但也还是忍不住被她鲜活的叙述所打动，甚至内心隐秘的期待着如果自己有过这样一个好友那也不错。
直到门口尖锐的车鸣声响起，车上下来司机提醒他该回公司了，这一切突兀的打断了两人的叙旧，也让陈昀曜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下一秒，陈昀曜才意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教科书级别表演
眼前女人脸上原本纯真欢喜的神情，在看见他的豪车时有些许迷茫，却又在下一秒像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原本与昔日好友久别重逢的欣喜，在看见对方的豪车司机时，才猛然意识到了他们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一个抬头，几秒钟眼底情绪的变换，却像过了一生。
她遇见了他，短暂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美梦却没有长久，醒来终要面对现实。
她重新坐直身子，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头看着自己洗到发白的衬衫，将超市购物袋里那两截略长的大葱费力往里塞了塞，先一步起身：“你有事啊，那你快去忙，我也该回家了。”
她演得太自然太真实。
以至于陈昀曜的心里感到略微不适，就仿佛自己真的和曾经最好的朋友渐行渐远，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拦这段关系变淡。
陈昀曜这才想起原本的台词，在两人即将分离时又主动道：“我不着急，我先送你回去吧。”
听见陈昀曜这么说，饰演他司机的配角立刻识趣上前就要帮顾柒拎包。
“不用不用，我自己拿，我自己拿。”顾柒有些局促地拒绝了司机的帮助，同样也拒绝了送她回家的提议：“别，我们那个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拥挤着呢，时不时还有杂物堆在路边，你车开进去不好出来。”
顾柒说着，朝他挥手告别，就匆匆向外走去。
“春生！”陈昀曜喊了女主角的名字，按照剧本想要说出了这段戏里他的最后一句台词，询问春生现在的联系方式。
而在原来的剧本里，春生却装作没有听见，不想再和他产生交际，逃离了现场。
因为看见功成名就的他，她就会想起那个放弃梦想碌碌无为的自己。
而顾柒再一次没按剧本出牌，她没有逃避，而是回头看向他。
他西装革履，手腕上一块名表的价格她十年辛苦工作也买不起，一眼就是人上人，就连他身边的司机也是如此。
那是她到达不了的世界。
她朝他讪讪赔笑，拘谨抓着自己的手腕，问道：“王总，还有什么事吗？”
陈昀曜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下一秒。
谢云导演的声音响起：“卡，过。”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其它工作人员也都在见识了陈昀曜的表演之后, 都做好了今天熬大夜的准备，却没想到这场戏最后在顾柒的自作主张下居然就这么一片过了，纷纷露出终于得救了的表情。
《春生》到工作人员大多都和谢云合作过不止一次, 因为谢云向来给主角对于剧本极大的自由, 之前合作过的演员也都是影帝影后之类的大咖，也有临场改过剧本的先例, 所以即使意外，但也还算有心理准备, 全都配合的很好, 才能让这场表演如此顺利完成。
陈昀曜就不一样了。
他本身表演经验就少, 更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对手戏演员临时改了剧本的情况, 哪怕导演已经说了这场戏过了, 他还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助理又不懂陈昀曜的那些小心思，还自作聪明的拍马屁, 连上前来恭维他：“陈哥, 这场戏演得好, 上映肯定能留！”
陈昀曜一句脏话到了嘴边, 但又不能当众直说自己的心思, 只能给助理的脑袋来了一巴掌，道：“一边去！”
现在已经收工, 工作人员们纷纷收拾起了器材，只有陈昀曜冲到了谢云的面前, 提出自己的意见：“谢导, 这和剧本完全不一样, 也能过吗？”
他答应了安然会拖住顾柒, 不能就这样结束了，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谢云没想到陈昀曜居然还来她的面前提出这种质疑, 直接冷笑出声：“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之前你那么多遍犯错是因为什么吗？我拍了这么多年电影，演技差和故意出错还不至于分不出来。以后就算杭则拿他和我这么多年的情分来求我，也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场戏我会留下，但不是因为你，这点我想你也清楚。除此之外你只剩下几个背景板镜头，几句给谁都行的台词，你来不来都不重要，有什么不满你可以去和杭则说。
恭喜你，你杀青了。”
说着恭喜的话，但这分明是逐客令。
陈昀曜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他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在对上谢云冷淡不耐的眸子时却又实在是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