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虎心头咯噔一下，“大师，我这战友他……应该没事吧……？”
龙空大师摇了摇头，叹道：“速速带回龙吟寺，我为他诊治。不过这伤势太重了，更重要的是伤了心脉，生机近乎断绝。先全力救治吧……也幸好是他体格健壮，否则现在已然没了性命。”
“这么说……大师能救活他？！”程青虎有点激动的问。他们这些浴血的战士，最清楚这种伤势。要是放到现代化的医院里面，反倒很难救治，基本上要判定了死刑。没想到遇到了龙空这样的传统武学高人，精于华夏传统医术，倒是有了一线希望。华夏传统医术，对于前阵子出现的黄浩射击而引发的枪伤没有多大用处，比不上西医那样手术刀取出弹头、处理伤口。但是，对于龙震这样的经脉受损反倒有极大的效果。
龙空大师面色阴沉，“至于能不能救活，贫僧只能说全力而为。”
伤势之重，可见一斑。
……
而在竹屋后数百米，周东飞的形势同样不妙。若是冲击失败了，后果不会像龙震这样危险，但也会修为下滑，且基本上终生进阶无望。而现在，周东飞已经基本面临着失败！！！
当时，随着前方打斗之中不停的呵斥，特别是龙音那狮吼功的吼叫，使得周东飞心神之中遭遇的魔音心障一波强于一波，强势冲击他潜意识之中那脆弱的防御。而龙音临走之前的那全力一吼，更是将周东飞那层防御近乎全然冲溃散了！
冲击天元之境，本就是失败率极高的事情。即便是在全力以赴、毫无干扰的情况下，也凶险的很。而要是遇到龙音这样以狮子吼刻意搅局的，那就基本意味着要失败了。
如果说龙震是肉身生命气若游丝，那么周东飞就是心神心境气若游丝，近乎崩溃！
如今，心神已经不再是游走在漫天花雨的乐土之中，周东飞的潜意识只感觉到，仿佛时时凶险、处处杀机！龙音虽然走了，但是他引发出的那股魔音狂潮，却似乎如狂澜巨涛，丝毫没有消褪的势头。龙音的狮吼功仿佛只是一个契机，将周东飞心底的阴暗全都掀翻了出来，负面情绪也无限的放大、再放大！这些阴暗面迅速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似乎要让他成魔！
而在那近乎无穷无尽的阴暗狂潮之中，一缕清明如飓风中的烛火，随时即将熄灭。
这缕清明很顽强，似乎深深扎根在心底。虽狂涛无休止，但它却在摇曳不定的同时，坚强的抗争。
……
至于外面，丝毫看不出异常。周东飞依旧是一个被冰雪包裹着的蚕茧，只有一个隐约露出的人形轮廓。
明净不敢靠近，生怕引发了什么不好的后果。而慧觉大师则轻步上前，径直走到了周东飞那雪茧之前三米处。闭目感悟，慧觉大师轻轻点了点头。她感觉的出，周东飞的生机未乱，至少性命无忧。至于周东飞的心境究竟如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冲击天元之境，这是连她本人都不曾尝试过的，毫无经验可谈。而且，即便是冲击过也无用，因为每个大宗师冲击天元之境，都不是一层不变的。一花一世界，每一种冲击都面临着不同的情况。
甚至于，慧觉大师连上次那种吟诵佛法都不敢尝试了。上次，明确知道周东飞是中了心魔，所以她以佛音助周东飞除之。而这一次，谁也不清楚周东飞究竟是什么状态，万一帮忙不成适得其反，那就是无可挽回的大错。
轻轻退了回去，直至退出去了近百米。这时候，明净才低声问：“老……住持大师，周……首席护法他怎么样？”
这货本想出口就喊“老尼姑”和“周老大”，但觉得气氛环境不对，还是稍稍收敛了狂劲。至于此时问话，是觉得相隔这么远的距离，又是如此的低声，即便周东飞那“狗耳朵”也听不到，不至于打扰了他。
慧觉大师沉吟不语，没有回答。只是将一腔的关切、希望、爱护，和淡淡的担忧，凝聚成了一声低沉的“阿弥陀佛”。
但是，随着这一声“阿弥陀佛”，周东飞那个雪茧似乎轻微摇晃了一下！
仿佛是幻觉，明净禁不住揉了揉眼睛，连慧觉大师也不禁一愣。
他听到了？不可能。
但两人都不知道，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周东飞原本就极为变tai的听觉，此时更加的恐怖。天元之境，会将一个武者的最强处无限放大。作为镜湖公或周东飞，其最强处肯定是“单战无敌”。但是，不会连这变tai的听力也随之放大吧，那还不逆天了？
对于这个细微的变化，慧觉大师和明净稍稍一愣之后，便不再在意。在他们看来，这肯定只是一个小小的巧合。至于周东飞那轻微的一震代表着什么，究竟是好现象还是坏兆头，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第１２４２章 苦海一株莲
看到周东飞后续没有什么别的异样，慧觉大师和明净则讨论起了刚才袭击的事情。明净是个狂徒，但对于周东飞的师娘还是多少保持了些尊重，同时也因为周东飞的师父还是天下第一高人镜湖公。
“和龙音一起来的那个竟然也是半步天元，究竟是什么人？你没发现一点线索？”慧觉大师对于对方的身份很好奇。天下的半步天元屈指可数，而且又相继死去了好几个，按说可疑的范围不大。
但是，明净却摇头说：“那人的招数套路我没见过。但是实力是明摆着的，能把龙震这个兵王压制得如此不堪，肯定是半步天元的级别。”
“不会是那个什么顾大师伪装的吧？”慧觉大师怀疑这一点。让一个天元去做半步天元的事情，应该不难。
“应该不是。此人一身杀伐气，而且根本不用剑，招数也不是顾大师那种纷繁变化的样子。”明净说，“周老……周首席对我叙述过顾大师的有关资料，肯定不是。当然，我看得出也不是少主古枫，我和古枫在美国交过手。”
“那可就奇怪了！”慧觉大师满腹不解，“龙音是怎么招揽到这样一个逆天的手下的？”
明净当然更不知道，只是一个劲儿的撇嘴。终于，连慧觉大师也觉得怪异了，问：“你怎么了？”
明净叹道：“我是在感叹，这龙吟寺简直太悲剧了。先出来了一个无尘，后出来一个龙象，如今连内宗第一殿主都是这样的货色。其实吧，我以前就对宝相大和尚说过，这龙吟寺的人一个个面目可憎——我就瞧不起龙音这些家伙。不过宝相大和尚不听我的，你瞧瞧现在这情况！要是宝箱大和尚在极乐世界看到了这些，恐怕会气哭的。”
说到底，明净对于宝相大师还是很感怀的。到了现在，还在考虑宝相大师的当日种种。
“再清澈的池塘，底下也少不得污泥沉积。”慧觉大师淡然说，“不到狂风骤雨将之掀翻的时候，谁都看不到下面的污秽。龙吟寺延续千年，有些肮脏杂质在所难免。只希望借着这次狂风骤雨，将这些污渍全都掀出来，我们也好彻底净化一下。”
明净点了点头，“嗯嗯，虽然你是个老尼姑，可是气度比宝箱大和尚强一些。希望你能完成心愿，到时候你就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尼姑，至少让我明净佩服。”
虽然是好话，但从这狂徒口中喷出来，听着还是那么别扭。慧觉大师不跟这狂悖的后辈一般见识，因为她的心思还是在龙音和另一个黑衣人身上。龙音，必须要捉拿回来，无论天涯海角。而那个黑衣人，也必须抓紧时间弄清楚其身份。
这时候，程青虎已经从山上龙吟寺中返回。他刚刚亲自将龙震送到了山上，由龙空大师亲自调理。龙空大师的治疗要求很高，严禁一切打扰。所以在把龙震送到一张木榻上之后，程青虎就回来了。因为他听龙空大师说，这个首次治疗过程至少需要两三个时辰——那就是五六个小时了，程青虎在那里呆着也没有。趁这个时间，还是赶紧下来瞧瞧自己的师弟。
慧觉大师和明净也问了问龙震的伤势，程青虎说很严重。因为龙空大师初步诊断了之后，认定龙震的命可以保住，但一身的修为可能就此废了。按照传统武道里的行话说，龙震伤了十二正经中的手少阴心经和奇经八脉中的任脉。饮食行走倒是无碍，关键是身体素质不行了，而且无法暴然发力。通俗的说，也就是比寻常人的体格健壮了些，但是别想着再执行任务什么的了。
“这么说，这个兵王岂不是……废了？！”明净摇了摇脑袋，“前阵子听周老大那些窝心事，老子恨不能揍爆了这龙震的卵子，还是周老大说龙震也是身不由己。这两天通过言谈话语，老子发现龙震倒也是个直爽的汉子。只是可惜了……”
威名赫赫的兵王刹那间废掉了一身武功，确实可惜。
程青虎点了点头，心道周东飞和龙震简直就是命里的冤家对头。当初周东飞退出暗影是因为龙震，后来两人再度和好；再后来，龙震又监视周东飞，双方搞得不痛快；现在，龙震又为了拼死保护周东飞而废掉了一身修为……
“阿弥陀佛，一切都是因果。”听了程青虎的这番叙述，慧觉大师双手合十说。
程青虎深以为然。他相信，周东飞出来之后，肯定会原谅龙震。大家都是军营里走出来的汉子，顶天立地不藏私。“对了，东飞他现在怎么样了？”
“外人帮不得，全凭他自己造化。”慧觉大师说。
程青虎遥望着远处那个模糊的雪茧轮廓，心中惴惴不安的等待。
……
而现在的周东飞，已经到了一个近乎灯枯油尽的地步，随时都可能河决山崩。
心中那些负面情绪疯狂肆虐，其危险程度甚至超过了当初在岛倭国大杀四方之后产生的心魔。这些负面情绪，都是一个“人”半辈子积累出来的，有自负、有傲气、有阴私、有戾气。每一点负面情绪都被无限放大了，险些成了一头头洪荒猛兽，狰狞可怖。
现在，周东飞仿佛行走在地狱里无尽苦海之中，每一步都杀机四伏。好似暗无天日的一派灰暗，天空中到处都是飘来飘去的厉鬼凶灵；哪怕是波涛汹涌的水上，也仿佛是巨兽游弋，似要择人而噬。
这些当然都是心神所产生的幻象，但却真实无比、凶险无比。一旦被这些负面情绪所击倒，周东飞的冲击之路也就到了尽头。
而在那无尽的苦海之中，潜意识里的那股清明依旧在苦苦的挣扎，毫不认输。这体现的是一个人的意志力，或许也只有周东飞这样的家伙，才具备了如此顽强的意志。
那一线清明意识仿佛是一株莲花，在汹涌的海潮之中摇荡。虽然渺小，但却不屈。
而就在这时候，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道悦耳的佛音。周东飞的潜意识也不清楚，这佛音来自哪里，没有人知道。事实上，这是刚才慧觉大师那一声饱含了各类情愫的“阿弥陀佛”，在心神之中衍生出了无穷的变化，竟然如佛音一般振聋发聩。
那道实质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是到了心神之中，竟然掀起了滔天狂澜！整个苦海顿时翻腾了起来，骇浪滔天。而表现在身外，则是周东飞的身体微微一抖。这一抖，慧觉大师和明净虽然都看到了，却不知其原因。就连慧觉大师也不相信，自己一句简单的佛偈能引发如此巨大的变化！
如今，周东飞的心神简直是翻江倒海。漫天的妖魔乱舞，脚下的海水翻腾。但是在这个急剧动荡的时候，潜意识里的那株青莲，却随之陡然一震。于是，在无尽的天风海浪之中，这株青莲瞬间壮大了许多！
仿佛是有了诡异的意识，那些负面情绪形成的怪物异象，似乎拼了命的冲向了这株青莲，好像要将之一举连根拔起。
而这株青莲却不为所动，深深扎根在无尽苦海之中，反倒是在这种抵御之中逐渐的壮大起来，而且越来越稳！任凭风浪席卷、异象冲击，我自岿然不动。柔弱但是坚韧，不屈不挠。
渐渐地，当这青莲茁壮到了一定的程度，甚至又发生了变化。原本黯淡的色彩，忽然间开始丰富起来！一缕金丝如灵蛇般游走，仿佛缠绕着这株青莲。这金丝游走的同时，又仿佛渐渐融合到了青莲之中。而随后，整株青莲都开始散发出了微弱的、淡金色的光华。在这阴暗凄冷的心神幻象之中，流溢出一股温暖的气息。
这时候，周东飞的潜意识才认识到，其实这青莲就是周东飞的正面情绪，是他的坚强、不屈、自信和无畏！而且周东飞隐约认识到，这种心境的冲击提升，说到底还是自己和自己的内心交战！是要用自己的正面情绪，彻底荡涤胸中所有的阴暗！
事实上，每个天元都有自己的一条路。在龙音捣乱之前，周东飞仿佛漫步在漫天花雨的极乐净土之中，随时都能触摸到自己的“道”。在那个时候，周东飞就已经无限接近了成功。或者说，只要是龙音不来，说不定半小时之内，周东飞就能一举突破！
但是，就好像任何一个大境界之中，都有高低上下之分。在半步天元之中，明净和龙音不如周东飞；在天元之境中，顾大师也略逊于镜湖公。所以，这些天元们的心境修为也不是一般的高度。
应该说，假如周东飞不受打扰，相对轻松的步入了天元之境，那么他在天元之境所处的层次，恐怕只是寻常中流水平。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由于受到了龙音的那种打扰，使得他的冲击之路艰辛了太多太多。而所谓压力越大、爆发力就越大，假如他在这种恶劣形势下依旧能够冲破桎梏，完成突破，那么他在天元之境之中，肯定也是极为强悍的存在！
付出多大的努力，承担多大的风险，也就能得到多大的回报，这是天理公道。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够冲过去这艰险的一关！
如今，在周东飞那变换复杂的心神之中，那株青莲再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第１２４３章震碎一身雪
似乎是突然之间，那株青莲变化了！
刹那之间，散发着微微的、淡金色光华的青莲，一下子暴涨了起来，仿佛接地连天，无穷高远！
那青莲所触之处，所有的阴暗幻象烟消云散。渐渐的，狂暴的苦海骇浪竟然平静了很多，而天空的阴霾也似乎渐渐的淡化了些！
虽然这些都是幻象，但让周东飞感觉得是如此的真实。
而事实上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还是周东飞那潜意识之中的一抹清明在逐渐的壮大。当量的积累到了一定程度，登时发生了质的变化！
此时，那些阴暗幻象依旧在不停冲击这株巨大的青莲，却都仿佛是飞蛾扑火，一经触碰便消弭于无形。而青莲摇动形成的微风，似乎将那漫天飘舞的魔音冲散！
说到底，这是周东飞在不自觉的荡涤自己内心之中的阴暗面。一旦这些阴暗面荡涤干净，肯定就是大成之时。只不过，随着这些阴暗面的彻底消除，周东飞会变得如何？或许会向慧觉大师第一次见到他之后评判的那样，“越来越像个人”了吧？
这时候，周东飞的潜意识再也感觉不到艰难晦涩。相反，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而这种形势一旦彻底扭转，当即形成了摧枯拉朽之势。忽然之间，那株巨大的青莲变幻了色泽。原本那淡淡的暗黄，一下子变成了耀眼夺目的金黄，晶莹剔透！散发出的金芒犹如实质，飞速消弭了所有的阴暗幻象。
整个苦海之上，光华万丈，瑞彩千条！
整个心神如今变得一片通明，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佛光普照。没错，那株巨大的金莲，散发出的金芒恰如庄严佛光！
“砰！”
身外的竹林之中，竟突兀的爆发出一声轻微声响。慧觉大师和程青虎、明净抬眼望去，惊愕不已——
只见包裹着周东飞的那个巨大的雪茧，竟突然间炸裂了一般。所有的飞雪化为飞屑，飘舞凌乱，似乎成了一团朦胧的影子。
而在这影子之中，还有一个盘膝坐下的身影。那身影动了，缓缓站起。此时，这身影忽然仰天长啸，舒畅之至。如龙吟一般的清澈啸鸣，鼓荡了竹浪山风，甚至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是引发了山风的共鸣！
玄妙之至。
而周东飞刚才这一震，震碎了一身雪，也震碎了所有的负面阴暗情绪。所以，他痛快的很，不吐不快！
“成了！哈哈哈！”程青虎大笑。
慧觉大师原本凝重的脸上，浮现出了一股淡淡的笑容。这个心潮波澜不惊的女尼，似乎还从未笑过。至于那明净狂徒，竟然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瞠目结舌。饶是他再狂再猛，也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卑微。没错，再和此时周东飞相比，明净觉得自己的差距太大、太大！
周东飞那一声长啸的同时，爆发出了强大的气势，如海潮汹涌，狂风肆虐！这种强大气劲，恐怕就连当初那杀气十足的卫疯子，也未必能比得上。
被震碎的飞雪落定，只留下原本天地自然散落的雪花。此时，程青虎等人也已经看清，周东飞正双臂平举成十字，做仰天长啸的模样。似乎是意犹未尽，周东飞在长啸之后并未睁开双眼，而是深深的吸纳了一口山间竹林中的清新空气。
清爽！
周东飞觉得，身边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切。似乎，连这空气都是有着特定的清新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