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冬菊还挺喜欢听苏明西讲她店里的事，听说有小混混想去收保护费，一听卫家的名头，吓的上门赔礼道歉。

　　她道：“就是，卫家的名头不用白不用，反正我们也不仗势欺人，但人家要是想欺负你们，你就把卫家抬出来震慑一下，我跟你说，平川他爸一家为人是真不错，这点我也不得不承认。”

　　就在这时候，苏明西听到敲门声，病房门是敞开的，谁这么讲究，门开着呢，进门还敲个门先。

　　一抬头，看到门口有位中年儒雅的男士，长身玉立，看着不到四十岁，鬓角已经夹杂着灰白的发丝了。

　　这是卫平川亲爹卫怀业。

　　卫平川真是照着他亲爹的模样长的，父子两个很相似，苏明西心里知道这是谁，这场面她得赶紧溜，“历阿姨，我去买点水果。”

　　来人是卫怀业，典型的理工直男，话少耿直，说话不会拐弯。

　　他声音低沉温柔，看着曾经的爱人满眼都是愧疚，“历同志，今天冒昧前来，是我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决定的。”

　　历冬菊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来医院看个病人而已，他还想说出什么大道理来？

　　卫怀业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平视这曾经爱人的眼睛，“我是很想来的，怕你看到我生气影响了手术，不来又怕你觉得我没良心更生气，思来想去，还是来一趟妥当。“

　　历冬菊淡淡的，“行，看也看过了，我好得很，你走吧。”

　　卫怀业瞧着她不是很生气，便问道：“那我还能来吗？”

　　“你还来干啥？”历冬菊声调拔高了点。

　　要说气心里肯定是气的，如果当初他哪怕透露那么一点点，她绝对会等男人回来，可这男人一根死脑筋，什么都没说。

　　卫怀业声调降低了，“手术后是需要人照顾的，我来照顾你。”

　　历冬菊，“用不着，我儿子给我请了护工。”

　　卫怀业想了想，“那我来给你读书解闷吧，你以前很喜欢听我给你读国外的名著。”

　　历冬菊：……

　　“我自己可以看。”

　　卫怀业倒是惊讶，历冬菊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水平，名著上很多字她是不认识的，“你后来自学了吗？”

　　历冬菊没好气，不识字是她的痛脚，“你听不懂人话呢，我的意思是烦你。”

　　卫怀业沉默了半天，起身说道：“好，我知道了，这个手术我找专家咨询过了，没什么风险，你保持好心情。”

　　历冬菊望着男人高大的后背，心里居然有点发酸，他知道什么呀，脑子一根筋。

　　历冬菊手术当天，卫家二老还有卫怀业都过来了，跟卫平川和苏明西一起守在手术室外面。

　　这是卫家二老和卫怀业第一次看到卫平川，心情可想而知有多激动。

　　但是他们都非常克制，并没有在这种场合下认亲，只说是不放心手术，在家里更着急，卫平川倒也没说什么。

　　手术很顺利，历冬菊从手术室送回单人病房，麻药没过依旧在沉睡，卫家二老和卫怀业回去了，并跟卫平川保证，手术恢复期间，绝对不会再见历冬菊打扰她静养。

　　卫家一直默默付出、小心翼翼，倒是让卫平川不知该怎么办好。

　　姜蕙兰每天炖了汤汤水水过来探望，这天多拿了一个保温桶过来，跟苏明西说道：“这是你傅奶奶送到店里去的天麻乳鸽汤，我又不好意思拒绝，你看怎么办，是送还是不送呢？”

　　苏明西道：“那我问问卫平川。”

　　卫平川听说是傅奶奶送过来的，就做了个传话筒，跟历冬菊说：“妈，傅奶奶炖了汤送到明西的店里，还说你要是不想喝就说一声，她下次就不送了。”

　　妈没明示可以认卫家，他就跟着苏明西一样喊傅奶奶。

　　历冬菊恍惚了一下，她听到看到的那些当儿媳妇的，被婆婆磋磨嫌弃的多，被婆家捧着的少，何况还是个前儿媳妇呢。

　　就卫家的家世，真犯不着如此低声下气，她叹口气，“把汤拿进来吧，你爸爸和你爷爷奶奶，他们都是忠厚善良的人，老实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咱也不能可着劲的欺负老实人，你说对吧？”

　　如果卫家端着架子、表露出一点点的鄙夷看不起，历冬菊都不会让他们见儿子。

　　偏卫家是这样的态度，还不是装的，人家就觉得对不住他们母子，连弥补都觉得羞愧，她能怎么办呢。

　　自从还回去一个空的保温桶之后，傅奶奶可高兴了，变着花样炖汤、每顿都是三菜一汤的往医院送，她也不进病房，送到护士站就走，最后护士长得知这是卫教授的前妻、卫家的前儿媳妇，都惊呆了。

　　都前妻前儿媳妇了，怎么还跟供着祖宗似的，她着实不能理解。

　　……

　　历冬菊快出院了，苏明西房子的事情进展不太顺利，卫平川连找两套，都是谈好了准备签约的时候，被坐地起价，苏明西气的不要了。

　　看来急着买房也不行，互相都得晾一晾，她跟卫平川说还是先租一套过渡一下。

　　她想买房的消息，不知怎么被傅玉珍知道了，傅玉珍特意找过来，要带苏明西去看房子，“你们俩买不成房子，知道什么原因吗？”

　　苏明西还真不知道，不是被坐地起价吗，她不想当冤大头。

　　“房东可能看出来我们急，在签合同的时候加价，我肯定不当这个冤大头，先租一套过渡一下，慢慢挑着。”

　　傅奶奶冷笑不止，“你们俩个被人盯上了，那个管理处的墨秀莲暗中使坏，你们刚跟房主谈妥，她就跑过去让人加价，缺了大德了！”

　　“不过你们放心，奶奶我实名举报，她这几年在商业街没少捞好处，已经被停职了，以后也不敢去你们俩跟前添堵，卫家是低调，不代表咱们家好欺负！”

　　傅奶奶的一位晚辈家里，恰好要卖房子准备开春出国，他家的房子打理的非常好，傅奶奶就一个要求，“价格我们不还，能不能现在就过户，让俩孩子搬进来，他们要在京市过年的。”

　　如果现在出去租个短期的房子，像这样的小四合院，一个月二十多块钱，房东原本做好了还价的准备，那一还价肯定是几百上千起步。

　　想了想，反正要卖，开春了他就要走，不一定恰好找到合适的买家，跟亲戚商量了一下，先住到亲戚家里，这边谈好价格八万七，今天就能去过户！

　　他们过户的消息被之前谈好的两家房主知道了，跑到房管所追着苏明西，说降价两千也能立刻交易。

　　傅奶奶悄悄告诉苏明西，“是奶奶叫人把消息告诉他们的，叫他们后悔去吧。”

　　苏明西心想后悔倒不至于，这样的四合院，再过几年价格要大涨，等以后挣了钱有条件，她还要再接着买。

　　不过现在能看到这两个没有契约精神的卖家跳脚，心里也挺畅快的。

　　历冬菊出院的时候，房子已经办好过户手续，苏明西把亲妈也接了过来，说今年先住一起，等明年她和卫平川再买一套，一个妈妈住一套。

　　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位妈妈之后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历阿姨和卫叔叔复婚了，苏明西的亲爸觉得一个大学生找个小老板，那是自甘堕.落，跑过来劝阻苏明西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好死不死，正撞上复婚回来的卫怀业和历冬菊，卫家给他羞辱的头都抬不起来。

　　而主动跟姜蕙兰表白的那位男士，居然是宋岭爸爸，宋成风站出来护短的时候，苏明西亲爸嫉妒的发狂，他抛弃的看不上的下堂妻，居然找了个比他优秀很多的男人，可给苏明西亲爸气的脸色发青。

　　宋岭可高兴了，跟苏明西商量，要让兰姨住他家去，他可以来苏明西家当便宜弟弟，还说他不白吃，可以把家务包了，被卫平川踹到学校住校去了。

　　不过这些都是苏明西毕业之后的事。

　　腊月二十八店铺放假，苏明西二十七带着店员盘库存，俞甜甜放了寒假就回了羊城，她打电话跟甜甜沟通了一下明年开春要备的货，准备了两个大大的红包给了许无双和谢春梅。

　　她们俩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288的红包，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了，开心不已。

　　苏明西锁上店门，然后带着两个营业员，准备去吃涮火锅。

第32章

　　苏明西和许无双、谢春梅三个在东来顺饭庄涮羊肉, 他家的餐具很讲究，全是从景德镇订购回来的青花细瓷，赏心悦目。

　　今晚这顿算是公司聚餐, 今年只有三个人，开春了就要招聘。

　　东来顺的切肉师傅刀工真是一绝，苏明西涮着薄如蝉翼的羊肉，跟许无双说了个事。

　　前几天许无双休假，她后妈跑到店里, 说着年关的艰难，索要许无双的工资, 姜蕙兰说这个工资不能家人代领，必须本人。

　　许无双后妈旁敲侧击打听服装店的员工一个月能拿多少钱，还是苏明西恰好过来，把她暂时打发走。

　　“明年店里要招人，同事一多薪资不可能瞒的密不透风，无双你要早点做个打算。”苏明西提醒道。

　　既然要招人，就要谈薪资, 不排除有同行安排人过来打听。

　　许无双在‘西俞’服装店满打满算上了三个月的班，工资补助加班费, 拉平均有三百一个月, 加上年底的奖金有1180多, 每个月她交三十块钱给家里，现在存折上还有一千整。

　　一千块钱啊，以前想都不敢想, 这还只是三个月挣的。

　　她道：“我以前就想从家里搬出来, 但是我没钱没正式工作不敢搬, 现在我有底气了, 我跟家里谈好了，我搬出去租房子住，等我爸过了五十岁，每个月给我爸养老钱，但是他们从现在开始不能管我，也不能做主我的亲事，不然我就跑鹏城去，叫他们这辈子都别想找到我。”

　　这就是兜里有钱的底气。

　　许无双后妈合计了一下，嫁出去的姑娘还愿意给亲爸养老，以后她儿子的负担就轻些。

　　再说她是后妈，在许无双的亲事上本来就没什么话语权，要是传出把养女逼走，以后儿子都不好说亲，许无双搬走，正好家里还空出一间房子，她便同意了。

　　苏明西又问谢春梅，“春梅姐呢，愿意留在店里长久的干下去吗？”

　　她是听说有人给谢春梅介绍对象，那男人是水利局的，有两个孩子，常年不在家，但是工资很好，希望婚后女方能安心在家里，把重心放在带孩子和操持家务上，他每个月固定给三十块钱的家用。

　　男人有孩子，但是他单位好、工资高，住着单位分的三室一厅，就这条件大姑娘都有愿意嫁他的。

　　媒人说谢春梅捡漏了，男人说了，怕头婚的姑娘要生自己的孩子，将来对他两个孩子不好，所以找个丧偶或者离异的。

　　这条件要是放到以前，谢春梅可能就同意了，因为她没办法呀，她离婚为了要孩子什么都没要，又没个正式工作，都不知道要怎么养孩子。

　　那天来服装店应聘都不抱希望，没想到应聘上了。

　　这三个月她比许无双还拼，养活了自己和孩子，也存了一千块钱！

　　谢春梅现在有底气了，“那男人就是想找个不带薪的保姆，我现在自己能挣钱了，干嘛要带着我孩子去别人的屋檐下受气呢，我把我妈接过来了，我前婆婆看我离婚后真在京市立住脚，嘴都气歪了，可解气了。”

　　“你们俩都是好样的。”

　　苏明西今天高兴，喝了半杯啤酒，又上头了。

　　结束的时候卫平川来接她，苏明西没叫他骑车，挽着他胳膊散步，“就喝了半杯啤酒，其实我脑子还是清醒的。”

　　卫平川叹气，“你答应我的，在外面不喝酒。”

　　“我看无双和春梅姐都是能立的起来的，心里高兴嘛。”

　　“那也是你给了她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当初来应聘的，许无双和谢春梅条件不是最好的，苏明西还是留下了她们两个。

　　她总是会给别人多留一条路，就像当初她养妹苏景珠，不过她妹妹并没有把握住，许无双和谢春梅把握住了，多了一条可以选择的路走。

　　苏明西说：“川哥，这是你教我的呀。”

　　卫平川不解的笑问：“怎么是我呢？”

　　“当初你救的那个同学害你被学校开除，后来怎么又义无反顾去救我呢？“

　　卫平川倒是被说的不好意思，他其实没那么高尚，被反咬一口后，年轻气盛的那腔子热血，早被浇灭一半了。

　　“救我同学那是真没考虑到会有农夫与蛇的后果，那之后我再不会莽撞了，可是你不一样，不管我经历过什么，都会去救你。”

　　“就因为你小时候做的那个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