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千金兼职地府公务员》 作者:沈橘柚   文案:   从小被选为生无常的玄学天才沈暮另一个身份是《假千金是大佬心尖宠》的女配,靠隔壁道观救济长大的真千金。   十七岁那年,豪门亲生父母找回了她,却对她处处不满。   “成绩这么差怎么做我妹?”   “乔乔这么可怜,受点委屈怎么了?”   “照照镜子,你也配得上和我订婚?”   沈暮当即表示:不奉陪了!   离开程家,她抓鬼算命、考试升学,又作为两界公务员拿了数不清的勋章。   替当红顶流、科技新贵、顶级豪门解决一个又一个麻烦后。   还在等她回心转意的程家终于惊恐地发现:这个女儿身价怎么比自己还高了?!   -   知名富二代校霸·AKA男主光环·顾燃最初觉得沈暮处处比不上程乔乔,对她百般刁难。   在一段时间的相处后,他真香了。   顾燃以为自己拿的是追妻火葬场男主剧本,没人能拒绝他的魅力。   ——直到有一天被沈暮背摔到水泥地上。   颠倒的视线里,有个高大男人走近,对刚下了狠手的少女温声道:“手痛吗?给你揉揉?”   顾燃:……艹????   -       #主剧情/感情慢慢慢热/前期校园#   武力值爆表淡定且正义女主 x 不羁护短青梅竹马道士哥哥   一句话简介:女主:是工作和暴富不够香吗?   立意:认真工作,维护和平。   内容标签:女配 打脸 爽文 都市异闻   主角:沈暮 ┃ 配角:钟明初 ┃ 其它: ======================== 第1章 一看就是个问题学生!……   江海市郊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上,一辆黑色保姆车快速又安静地行驶着。   若是对江海市豪门稍微了解一些的人看到,就会认出,这是知名的豪门程家平时用来接待宾客的车子。   此刻,车内的沈暮正在消化事实。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孤儿,因为捡到她的退休老人从不避讳。   包括老人去世后的十七年来,沈暮和邻居家一起生活得温暖富足,从没生出过去寻找亲生父母的想法。   没想到,高二刚开学一个月,亲生父母的司机和管家就找上沈暮所在班级。   留仙镇香火旺,加上沈暮在镇上小有名气,一开始老师还以为是什么拐卖诈骗。   等两人喊来公安和证明,才同意让沈暮出来见人。   自称程家管家的人态度强硬地想要立刻办理转学,并且已经准备好一切手续,显然是得知已久。   身为当事者的沈暮却对此一无所知,被拉到办公室时还满脸茫然。   班主任觉得这态度不对,有些担忧地签下名字,同时向身边的少女小声道:“听说豪门家里都乱,而且高二这么关键,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难得放下严厉,沈暮安慰:“放心,我成绩你还不清楚吗。”   班主任不禁被她的自信逗笑,摇着头签完字递给她时又告诫道:“以后可不能随便逃课了,知道吗?”   沈暮平时成绩很好,是班上所有人问题目的首选对象。   但她从小兼职无常,地府工作繁忙,不得不错过考试。   班主任是钟家道观的信徒,留仙镇的镇民也都对沈暮的身份隐隐约约有些了解。   再加上重大考试没什么问题,学校和老师就对这些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转去的学校老师可不会这样。   沈暮没跟她说地府这周现代化改革,今后大概都用不着逃课来刺激班主任,只是乖乖听着,点点头。   一旁的管家闻言却一惊,把这些对话理解成了班主任对一个差生的提点。   等陪同她去道观收拾东西,看到沈暮将一堆符纸塞进包里时,更是觉得这将要回归的真千金有些离谱了。   等到了车上,他迫不及待地把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地转达给自家老板,没忘记补充上沈暮高一时期的成绩单照片。   程家别墅。   沈暮血缘上的父亲——程建国点开消息,忍不住先皱紧眉头。   正在高三的程修远一眼瞟到图片,忍不住咋舌道:“这成绩也太差了。”   排名次次都是70%、80%,这类下游不说,成绩单上还有大块的空白——一看就是个问题学生!   母亲宋宝珠也收到了消息,安慰自家丈夫:“暮暮之前环境不好,等转去星棋有乔乔和修远做榜样,肯定会好好学习的。”   程修远咧了咧嘴:“我可不算榜样,旷课缺考,她是我榜样才对!”   程建国横一眼:“怎么?你想向她学习是不是?”   骂完儿子,他又忍不住盯着成绩单质疑:“……这怎么会是我们的亲女儿?”   宋宝珠摇摇头,看向眼睛仍旧通红的程乔乔,示意丈夫不要再刺激她。   一年前的一场小车祸,程乔乔的血型被发现不对。   那之后,他们夫妻开始寻找亲生女儿的下落。   私家侦探最终锁定在市郊一家道观里,他偷偷拔了根头发检测,顺便给夫妻两人传来照片。   第一次看到照片时,两人对沈暮惊为天人,满心都是期待。   ——实在是太像了,就像是完美结合两人五官优点的产物,比他们自认遗传优点的程修远还要精致三分。   照片里的沈暮在道观后院的井边打水,明明是一套发力拽绳子的连拍,她却表情淡然,动作做得简单利落又极仙。   忽略背景的杂乱,根本猜不到这是偷拍,倒像是什么剧照艺术照。   他们以前总觉得程乔乔长得虽然还算可爱,但身高和比例都不像程家人。   还以为上天总不会让程家一切都那么完美。   后来才知道,上天给他们的缺憾并不是程乔乔长相普通清秀。   而是让他们的女儿在乡下被道士养大——据侦探打听,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小骗子。   程建国只是发自内心地感慨,但程乔乔一听见“亲”字,又忍不住抽噎起来。   程修远连忙安慰她:“你哭什么!什么沈暮,成绩长相哪个比得上你!这样的妹妹我才不认!”   宋宝珠瞥了眼睁眼说瞎话的儿子,也拍拍程乔乔的肩膀:“乔乔,爸妈养了你十七年,你早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了。”   “是吗?”程乔乔睁大泪意朦胧的一双眼,“我不会被赶出去吗?”   “傻孩子。”宋宝珠一看程乔乔撒娇,心都软了,摸摸她的头发:“怎么会呢?”   程乔乔破涕为笑,又低头谨小慎微地看向程建国道:“可……同学那里我怎么解释呢?”   “放心。”程建国以往最宠省心的女儿,“爸爸都打算好了,毕业前对外就称呼她是远方亲戚家的,是我们程家养女。等毕业后……”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冷淡道:“倒时再看吧。”   程建国对沈暮过去的成绩和品性都不是很满意。   程家已经有了一个珠玉在前的程乔乔,要是亲生的比不过养女,岂不是反倒成了笑话?   从小和兄弟竞争长大的他对亲情并不那么看重。   如果沈暮的身份坐实只能引来麻烦,那不如就这么糊涂着。   宋宝珠并不知道程建国所考量的更多是公司和商业。   她是心疼自己亲女儿变成了这副模样的。   只是相处十七年,宋宝珠更了解程乔乔,深知从小被娇宠长大的程乔乔无法面对突如其来的事实。   这件事她是无辜的,为了乔乔能慢慢适应,一开始也只能委屈一下亲生女儿。   管家引沈暮走进大厅时正巧听见这些话。   不知道是不是特地安排,沈暮看着管家脸上浮起的得意与轻蔑,再看到程家人各异的神色,终于有点搞清状况了。   他们并不是很欢迎她。   但这些人不知道的是,沈暮并不在乎这点,反而松了口气。   她虽然也有几分对亲生父母的好奇和在意,但更多是因为工作区域调整顺势的缘故。   眼下两边既然都不在乎,倒是方便她未来离开。   沈暮想清楚后,在客厅站定,向着一沙发的工具人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沈暮。” 第2章 早就一把火把它们烧去地府……   沈暮打完招呼,正巧他们的对话刚停下没多久,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尴尬。   只有沈暮的神情自然淡定,看着就像没听见刚才那些话似的。   程家人平复心情,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女孩。   程修远答应过程乔乔,这会儿就不停想在沈暮外形上找出什么缺点。   但这和他七分相似的脸和高挑纤细的身材,哪怕挑刺也说不出哪里不好,只得从态度上挑毛病:看看这张冷脸,跟冰块有什么区别?哪里比得上程乔乔这样的人间小可爱?   程建国觉得这外形倒确实配得上是自己女儿,只是一想到她成绩就头痛,淡淡“嗯”了声。   宋宝珠心情激动,立刻迎了上去:“暮…”她意识到程乔乔正在看着,硬生生又改了口:“沈暮,还没吃饭吧?来,一起吃晚饭了。”   餐厅的饭菜准时备好,五人一一落座。   宋宝珠拉着沈暮介绍程家成员,得到的反应都不咸不淡的。   沈暮默默心道:没错,就是要这样。   就也十分冷淡地一一回应了。   宋宝珠脸色有点挂不住,脚尖戳了戳程建国,示意他对女儿说几句拉近关系。   程建国思来想去,向沈暮抛出自己最在意的话题:“学习能跟上吗?”   沈暮反应过来自己的成绩单,放下筷子,解释道:“其实我成绩还行?”   宋宝珠连忙捧场,桌底下轻轻捏了捏自家丈夫的腿,示意他给亲女儿留点面子:“嗯,你和乔乔一个班,以后多多互相照顾就行。”   程修远嗤道:“就她那成绩,还互相呢?乔乔分一半脑子给她都没用。”   “修远——!”宋宝珠连忙斥他,又向沈暮委婉安慰道:“……这事也急不得,再说成绩不好也没什么。”   程建国觉得沈暮的发言完全是不思上进。   是,成绩单上确实偶尔有几科考得很好,可程家人怎么可以偏科?   他现在无比想让两个女儿的外形和智商合为一体,再听见宋宝珠的“慈母”发言,更是忍不住打断。   “作为程家人,成绩就是最重要的。”他把程家人三个字咬得极重,“你们都是要继承我家业的人,学生时代就这一件事,要是学习都学不好怎么管理公司!”   看沈暮还微微点头似乎在同意的样子,程建国气不打一处来:“乔乔和修远都是年级第一,你从成绩和态度上都要向他们学习!”   他看也不看,挥手向程乔乔兄妹坐着的方向指示道:“就等会儿吧,你们帮她看看功课。”   程修远迅速扬起一张“关我什么事”的震惊脸,连连摇头拒绝。   程乔乔则是被“都是要继承”的话音一惊,不小心错过了拒绝的时机。   听父亲这话,自己和沈暮一起在继承名单里?   再想到刚才程建国所说的“到时再看”,就也不觉得是在敷衍她拖时间了。   看来他对沈暮是真的不满意,自己只要做得够好,明面上的程家千金就还是自己。   这样就足够了。   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知道要顺着程建国的话来,正要应下。   却看见沈暮站了起来。   她今天先来程家主要也是想客气一点,先来这里打个招呼再去报道。   毕竟是试点单位,地府派出的人才又还没成年,官方很贴心地安排了晚上的弹性上班时间。   所以她跟人事通知的也是晚上过去,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   此刻她在礼貌性等程家人吃完。   但听见程建国想按头她和看不起自己的程修远程乔乔一起学习,实在有点坐不住:“功课也……不用吧。”   “我成绩真的还行。”沈暮诚恳地重复道,“而且我还要出门,有点事。”   从来没被子女拒绝过的程建国不可置信,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抬手看表:“这个点?”   “就是呀,天都快黑了,女孩子这会儿出门太危险了…”宋宝珠应和。   然而沈暮只是微微颔首,直接出了餐厅,只留给餐桌上程家人一个背影。   “卧槽,真是个刺头啊……”自认脾气差的程修远都不禁感叹。   程建国狠狠瞪他一眼,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转向他:“你敢学我就打断你的腿!”   “谁要学了!”程修远连忙反驳,一副听不得沈暮名字跟自己相提并论的样子:“她是乡下土包子没教养,我是潇洒,哪能一样?”   程乔乔勉强数着米粒,一顿饭下来,新归来的真千金俨然成了程家人的焦点,十七年来,她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忽视。   她不由得有些心焦,虽然程建国说会再看,但沈暮毕竟是亲生的。   还好程建国对她成绩和性格上都有很大不满。   程乔乔思来想去,有些后悔过去的自己过分恃宠而骄,决定未来和沈暮区别开,做个贴心乖巧的女儿。   她夹了块鱼肉到程建国的碗上:“爸,这儿没刺,你吃。”   *   沈暮按着导航打车到她公务员的报道地点。   大约是为了不影响普通人,四周几乎没有什么建筑。   一栋小白楼孤零零地立在荒地里。   送她来的司机吓得一身冷汗,接过钱就一脚油门。   沈暮倒是看出四周一圈都有结界加持,金光闪闪,恐怕普通的鬼魂都不敢靠近。   她上前才看到门上除了挂着一个“特殊安全部”的小牌子,还有头顶上的符纸龙飞凤舞写着“地府驻人间办事处”——以普通人绝对看不出的字体。   如今门是虚掩着的。   沈暮轻轻推开一半,在黑暗中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阴气。   她神情一凛,快速地钻身进去,又将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以免外人误入。   前段时间的市区不是很太平,频频有未到阳寿的普通人离奇死亡,这个辖区的无常每天都在赶路勾魂写报告,简直快崩溃了。   也是如此,沈暮才因为履历优秀被调到超一线的江海市市区当值。   为此这周新地府甚至新上线专给无常使用的软件“引路关”,替代之前的符咒引路,帮着无常们像外卖小哥一样优先派单就近勾魂。   可想而知最近事故的多发程度。   沈暮默念着召出自己做无常时的武器——一盏灯,当做探路用的向前照去。   渡业灯的蓝色长明火微微晃动,蓝光照得四周愈发诡异,甚至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呼出冷冷的气息。   沈暮佯装未闻,小心地向前踏了几步才回身,将一纸符咒飞速贴上去。   然而身前也有异动,鬼影嘶嚎着向她冲来。   不过沈暮早有准备,翻身一跃,踏着墙壁反倒绕到来者后方,也是一个稳稳的定身符。   她进门时感知到的就这两个,现在都被定住了,缓缓松一口气。   只见幽幽蓝光中,刚贴好的符咒晃了晃,从两只鬼魂的额头上飘落。   随之而来的是比进门时强大数十倍的压力。   两只鬼魂再次尖声嚎叫着俯冲下来。   “喂。”沈暮支着灯闪避了一会儿,万分无奈地向后道:“你应该是我的上司吧?就坐着看戏?”   她闪过其中女鬼的爪子,从口袋的符咒里翻了翻,想找个合适的符咒。   就听后方传来一句懒散的:“加油。”   沈暮叹了口气,咬着牙把灯的长柄当棍子挥出去,两只鬼躲闪之时,她翻身往后。   朝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挥出,蓝色灯火映在青年的脸上,对方正倚着桌子,闲闲地用一柄木剑挡住沈暮的灯。   沈暮原本用了大半的力猛地收回:“钟明初??”   青年一掀眼皮,刚才还在嚎叫的两只鬼安静下来,乖巧地打开了灯。   “没大没小,喊哥。”   青年正是养大她的道观观主之子。   几年前考上公安大学,当时没有手机的沈暮就和他失去联系,只听说过他在江海市里工作。   不过也是,调她来时上头就说为了合作,人间特地找了个道士,而江海市的道士警察思来想去也就这一位了。   钟明初结果两个鬼魂递来的符咒,仔细看了眼:“还是我走那会儿留给你的。”   “平日不太用得着。”沈暮解释。   要不是从进来就知道这两个鬼魂没有恶意,早就一把火把它们烧去地府了,谁会用符?   钟明初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沈暮。   他走时,沈暮还是个经常被鬼吓哭的小女孩,现在遇事却已经不慌不忙,粗中有细。   这次入职考试算得上满分。   他把符纸收进抽屉,向沈暮介绍刚才两个演员:“城隍那儿派过来帮忙的,小清、小洁。”   这随便的名字…沈暮抽了抽眼角,朝他们挥挥手。   两个鬼魂一脸不情不愿地从角落提起扫把和抹布,开始清理刚才沈暮弄乱的布置。   见沈暮挥手,其中的女鬼小清害羞似的转过身,转过去后才微微挥动抹布。   男鬼小洁则“啧”一声翻了个白眼。   钟明初见惯了,懒得理会,低头从杂乱的桌上拨出一份合同递给沈暮:“合同在这儿,也没什么。你本来就是兼职生无常,现在差不多就是多一份兼职而已,不影响你平时上学。”   沈暮打开合同,第一眼就看到福利和薪资都不错。   大约是因为她当初选则成了地府生无常而不是职业道士的原因,总觉得这个合同有几分想压过地府给她的福利。   再有就是身份特殊,合同里不限制她兼职,甚至不限制做生意。   只是未来只能待在特殊安全部门,合同时长也比其他人的严格一点。   这是地府和人间第一次合作,两边都有点小心翼翼,想以此搭建沟通桥梁。   看到沈暮利落地签完名字,钟明初没再多说什么,知道她刚回到亲生父母家,决定早点送她回去。   两人在车里聊了聊这几年的经历,沈暮才知道钟明初入职还没多久,已经快要升上江海市局的重案组组长。   直到听说有和地府合作的试点,他就去考道士证进了特殊安全部。   这对沈暮倒是好事。   未来的许多麻烦还要和普通警察沟通,钟明初从市局来好歹认识的人也多。   就是她有些不太明白,好好的有光明坦途的刑警不做,为什么跑来做试验品?   他们一路交谈,很快就到了程家。   沈暮这才发现别墅还灯火通明,客厅里程建国和宋宝珠正在等她。   “你看看这都几点了!”程建国听见开门,立刻就朝她厉声道。   宋宝珠连忙安抚似的按住丈夫的手,亲切地:“暮暮,来坐这儿。”   等她坐过去,程家父母两人对视一眼,宋宝珠低声道:“明天就要送你去星棋了,有些事想跟你说。” 第3章 真是可怜。   “你看啊。”宋宝珠语气柔和,“乔乔也上了一年半高中了,同学也都知道她是我们俩女儿。”   “所以我们想,你转学去的时候就说是乔乔远房亲戚,等毕业我们就把身份换回来。”   她说完又赶不及似的补充道:“姓可以先改回来,跟我们姓程,就是暮这个字太死气沉沉了,你看改个别的?树木的木怎么样?”   宋宝珠一口气说完,沈暮皱起眉头沉思。   前面这番话她倒是猜到了,怎么突然说到改姓?不是说高中毕业再考虑认不认回?   程建国看她不说话,还以为是不愿意身份被隐藏,道:“其他地方你跟乔乔都一样,这点小事计较什么!”   沈暮莫名又被吼,不耐烦极了,也语气不善地解释:“身份是养女还是什么的无所谓,姓我不想改。”   姓是救她那位老人的姓,名字也是老人取的。   老人一生无后,只有晚年救了她,把她当亲女儿疼。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沈暮不想改——她还没把眼前这两人当成自己父母。   宋宝珠闻言一噎,没想到前者她答应得这么痛快,却不愿意跟着程家姓。   她忽然感受到沈暮和自己的距离感,有些哽咽:“姓你不想改就暂时不改吧。”   程建国还以为沈暮是虚荣看重身份,没想到反倒是推脱姓程。   明明是他自己觉得要培养一下沈暮等拿得出手再宣布身份的。   现在却有种被嫌弃的感觉?!   程建国脸一阵青一阵白,口不择言地挑刺道:“你既然进了程家,语气和习惯就得好好改改,这是对父母说话的态度?我们程家向来讲规矩,正好这几年你也好好学学,别出去丢我们的人。”   宋宝珠急忙擦干眼泪推他的肩膀:“建国!”她朝沈暮尴尬地笑着,“不急,慢慢改就好,啊。”   沈暮看着宋宝珠擦泪,忍不住心软了一下,就没去反驳程建国,只扯着嘴角敷衍了一声。   她也不想去教导一个中老年直男癌,趁着对方还没发散说什么长篇大论的时候,站起来告辞:“我要睡了。”   “那我带你去房间。”宋宝珠又推了推面色有些发黑的程建国,带沈暮上楼。   程家人的房间都在二楼。   沈暮一眼瞥过去,一共四个房间。   宋宝珠在楼梯上介绍道:“我和你爸,还有乔乔修远都住二楼,你有事就下来找我们。”   “嗯。”   沈暮跟着宋宝珠上了三楼。   三楼就有些杂乱,墙角堆积着一些杂物,显然不常住人。   宋宝珠也尴尬:“这里你暂时先住着,等过段时间让乔乔把她的玩具间收出来,你就可以搬到楼下去了。这儿旁边是你爸书房和修远的电脑房,对面是乔乔的琴房,就是他们不喜欢人进去。”   宋宝珠拉开门。   房间倒是朝南的,只是窗户不大,还有淡淡的霉尘气。   不过就是买房前暂时落脚,加上程家哪儿都差不多。   于是沈暮安慰她道:“没关系,这里挺好。”   宋宝珠这才缓了口气,笑道:“你喜欢就好。”   她有些感慨,要是让程乔乔住这么小的房间肯定不愿意,沈暮也不知道在乡下住的什么地方,这样的房间也觉得好。   真是可怜。   沈暮等她走了就开始在房间里捏决清理。   程家是生意之家,自然有点迷信,只是这家里风水也不知谁摆的。   吸财是吸,但是也不挑,别的“东西”也吸。   她先把自己房间整理干净,至于别的地方…   考虑她暂时有些不爽,再加上死不了人,沈暮决定放置。   一觉醒来,沈暮在房间里练了会儿早功,宋宝珠来敲她的门。   见沈暮穿戴整齐,她还有些惊讶:“啊,这么早就起了…那你先下去吃早饭,我还得再去把乔乔和修远喊起来。”   沈暮坐到餐桌上,不一会儿,楼上一阵喧闹,她听见程乔乔娇声抱怨:“不想上学——”宋宝珠在哄着她下楼。   程修远倒是很快就下楼了。   他看到沈暮坐在厅里安安静静地吃三明治,轻哼了一声。   沈暮不以为意,小口小口咬着三明治。   口感有些普通,其中夹着的蔬菜别说和钟叔叔家里种的灵蔬比,只和普通菜品比也不算很鲜嫩。   倒是没想过程家人这么不在意吃食。   程建国翻完报纸,开始动筷的同时,向沈暮发令道:“你以后就跟乔乔修远一起上下学,有司机接送。”   程修远脸上瞬间显露不情愿的表情:“我们四座车,坐不下!”   “已经换了七座的。”程建国道。   沈暮摆摆手,阻止两人之间即将爆发的争论:“我晚上有兼职,自己打车回来就行。”   “兼职??”程修远震惊,“你还去兼职?晚上能做什么?气氛组???”   程建国虽然不懂程修远说的,但还是皱起眉头:“辞掉。程家孩子还在外面打工,像什么样子。”   进程家半天,沈暮已经学会无视,直接道:“这个工作对我很重要,所以也只是通知你们一声。”   程修远瞪大眼睛,她擦了擦嘴,向餐桌上的人告别:“我先去车里等。”   程乔乔和宋宝珠下楼的瞬间就看到程建国气结的样子。   “爸!”程乔乔甜甜道,“怎么绷着一张脸?”   她坐下来没先吃饭,先给程建国揉了揉肩膀:“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程修远这会儿才“啧啧”道:“还不是给那个沈暮气的,老爸说让她跟我们一起放学,你知道她说什么?”   “什么?她要一个人走?”程乔乔期待地看他。   “不是。”程修远摇了摇手指,“她说晚上要去兼职!”   “…啊?!”程乔乔不敢置信,但看程建国脸色越来越黑,就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露出鄙夷的神色。   她原先还真的有些害怕自己会被赶出程家。   可是这个沈暮未免也太掉价了!   星棋富家子弟众多,只听说过去自家公司里历练的,谁听说过校外兼职的?又不是特招生!   他们从小的教育就是什么阶段做什么事,谁也不缺这点兼职钱。   沈暮这样,绝对会被豪门子弟小团体排除在外。   而她这样下去,程家真的会在毕业后将两人身份调转回来吗?   别的不说,顾家能接受这样小门小户思想,来历不明的儿媳?   想到顾燃,程乔乔心底有些甜蜜。   她之前跟顾燃提前说了会有个远方亲戚要来,还表达了自己小小的排斥和抵抗。   想来以他的性格,沈暮今天还有得好看。 第4章 “卧槽,武侠片吗……”班……   管家带着沈暮办好了转校手续。   星棋高中有两个校区,市郊全宿制的市南校区负责升学率。   地处市中心,走读的市北校区则大部分都是豪门子弟,推行素质教育,比较轻松——不过学费是市南校区的近百倍。   高二级的教导主任听说程家接来远方亲戚家的孤女,还特意托他照顾就有点感慨。   程家人真是大善!   他将沈暮交给班主任时也不忘提这件善事。   但班主任邢佳悦只觉得烦躁。   笃行班和其他过了会考就放养的国际班不同,这些人大多要上需要高中、高考成绩作材料申请的大学,算是市北校区的重点班。   平白来一个乡下学生不是拖低平均分?   何况她看了成绩单,这沈暮一年级就经常旷课缺考,一看就是问题学生。   她才不管是不是程家养女。   沈暮被安排在角落的一个位置,同桌是个正趴着睡觉的女孩。   一下课就迅速围来一堆人,那女孩皱着眉头瞪了沈暮一眼,走出了教室。   班上同学浑不在意:“陆棉这人有毛病。”   他们自然地挤到那女孩的位置上,兴奋地七嘴八舌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转过来?”   “姐妹皮肤好可,用的什么护肤品?”   “倒霉孩子,刚转过来就要月考…说起来你成绩好吗我们一起打小抄?”   说要打小抄那男孩被怼了一肘子:“别在这里带坏新同学!”   沈暮原本还有些不满程家非要给她塞进私立学校——毕竟她一点也不打算留学。   但同学的热情让她有了些好感,正要一一回答。   坐在隔着过道不远有个戴着亮色耳环的女孩忽然转过来朝他们笑道:“哎,沈暮,你不是程家人?怎么姓沈?”   原先围着的那些人静了静,刚才说要打小抄那男生恍然大悟似的:“是啊,你怎么姓沈?程乔乔妈妈姓宋吧??”   程乔乔坐在沈暮的侧前方,隔了两排位置。   原先一直试图无视,听见这话,有些惊慌地转过头道:“她是远方亲戚的孩子,刚被我爸妈收养。”   “哦…”围观的几人热情减少了些。“是吗…”   他们父母让上星棋多少也是怀着结交人脉的心思,一听是远方亲戚,瞬间就有些微妙。   沈暮看了眼程乔乔,淡淡道:“对,我爸妈走得早。”   这下反倒有几个女孩子忍不住同情她:“啊。那你太可怜了。”   挑染着红发的男孩坐在教室最后排,闻言踢了下桌子,“砰”一声响。   所有人都转过去看他。   顾燃这才嗤笑道:“可怜什么?被程家收养,从乡下送到我们星棋来,哪个穷人有这好命。”   没人敢应声,围着沈暮的人尴尬对视着散去。   刚才指出这点的耳环女孩忽然笑出声:“谁说没有啊,燃爷?她同桌不也是?”   她扫视一圈,教室里稀稀拉拉响起应和的干笑声。   沈暮看隔壁座位一眼,预备铃响,她还没有回来。   手机却在此刻“叮”地响了。   是引路关的提醒。   她打开手机看消息,没发现耳环女孩戳了戳前人的背,示意她看沈暮手机。   那人忍不住向程乔乔道:“她怎么还在用7啊?要死了,老古董还能用吗!你怎么不让你爸妈给她买个新手机啊!”   程乔乔默默回头委屈地看了顾燃一眼:看看,她害得我也要被嘲笑。   顾燃就“啧”一声,朝那人飞去个眼刀:“她个孤儿关乔乔屁事,滚。”   沈暮并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她正看着任务栏出神。   怎么会有名字闪一下就消失了呢?   她都没来得及截图。   沈暮把手机亮度调低,放在书本上时刻注意。   等到上课铃响,她的同桌赶在老师之前回到教室。   老师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开始上课。   这节是讲评上周的试卷,沈暮没有,小声问了下同桌陆棉能不能一起看。   女孩看了看四周无人注意,才慢慢把试卷推到中间。   星棋高中的进度和她之前所在的留仙镇区重点高中差不多,试卷也不难,沈暮认真把自己可能不会的地方记在笔记本上。   等到下课,陆棉快速地把试卷收回,沈暮才反应过来,向她道谢:“谢谢,后面评讲试卷的时候也麻烦你了。”   陆棉站起时愣了愣,急促又小声地朝她道:“别和我说话。”   又跑出教室。   “哈。”带着耳环的女孩站起来,走到程乔乔面前,倚在她的课桌旁边。   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棉跑出去的背影道:“你的小吸血鬼亲戚还真跟陆棉那个穷人很合得来啊。”   程乔乔勉强笑着应她:“颜琦,别这么说姐姐,爸妈托我好好照顾她的。”   颜琦是班上知名的脾气不好。   “是吗?”颜琦笑道,“那我就替你好好照顾。”   她走到沈暮桌前,拎起桌面上的手机:“帮你把这个古董退休了吧?”   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遭受校园霸凌的一天。   沈暮叹了口气,站起身:“还我。”   颜琦比沈暮还矮一点,只到沈暮的鼻头处。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径直踩上了陆棉的凳子,得意道:“你抢得到就还你啊?”   她身后隔着走道戴着眼镜的少女有些担忧地动了动嘴唇,但瞥见顾燃也在饶有兴致地看着,就重新低下头闭紧嘴。   沈暮冷下脸色发最后通牒:“放下。我不想对女孩动手。”   颜琦笑得更嚣张了:“笑死,就你?”   她目光一转,看到沈暮背后开着的的窗户,得意地将手机往窗外丢去。   沈暮:……好一个脑瘫。   她简直被气到失语。   还好一直注意着颜琦的动作,沈暮纵身跃起,右手抓住将要飞出窗外的手机,另一只手拉住左边的墙面,眼看着要倾斜出去的身子又稳稳落回教室。   “卧槽,武侠片吗……”班上注意着这场闹剧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   颜琦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骂道:“神经病吧??就一个手机,至于吗?!”   沈暮侧身看了眼,正是下课时节,楼下不断有人来回奔跑嬉闹,正好有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走过窗台下方。   她皱紧眉头道:“没人告诉你不能高空抛物?”   颜琦本就被她动作吓得心惊,再对上那双漂亮却带了锐利的双眸,更是莫名觉得慌张,咽了咽口水,从陆棉的凳子上下来。   只是下来时有些踉跄,脚下一滑,直接摔在了地上。   “操!”颜琦痛骂。   沈暮一看才发现,颜琦小腿被不知道什么莫名划伤了,血液迅速渗出,直接染红了她的小腿袜。   与此同时手机提醒“叮”一声响起,她抬手看,任务栏刷新一条:   【请为怨灵引路:穆夏槐,2003年3月19日凌晨5点03分出生。死因:自杀。】 第5章 “夏槐,你说她是不是活该……   颜琦觉得丢了脸面,站起身时恰逢陆棉赶回教室。   她绷着脸不好意思再骂沈暮,就狠狠踢了陆棉凳子一脚,“呸”道:“真是什么垃圾人配什么垃圾东西!”   沈暮将信息截图发给钟明初后,看向正拦着陆棉回位置的颜琦身后。   教室里人太多了,她之前没有发现竟然有个魂灵漂浮在附近。   这个魂灵怨气很淡,还是推了颜琦一下周身才沾染上黑气,不然就跟脸色不太好的正常人似的。   联想出生日期,再看悬浮在空中神色郁郁盯着颜琦的年轻魂灵,沈暮大概猜出这应当是班级里曾经的学生。   只是现在所有人视线聚集在这里,她不好动手,还是得等放学。   期间也正好看看是不是如自己所想。   陆棉一脸瑟缩地站在过道间,并不反驳颜琦,只有耳朵微微侧了一下,应当是在等上课铃。   沈暮瞥了眼,抽出纸巾,把刚才颜琦踩脏的地方擦干净,然后走出去,把仍在破口大骂的颜琦拎起来往她座位方向丢。   这才朝陆棉温声道:“快坐,要上课了。”   四周瞬间响起倒抽凉气的声音。   颜琦此刻也呆了,不敢相信有人敢这么对自己。   但上课铃踩着沈暮话音结束响起,老师就在教室外,她只好咬着牙说了句“等着”蹦回座位。   “谢谢。”陆棉从抽屉里拿出教科书时小声道。   沈暮朝她笑笑:“还要借你的试卷。”   陆棉就把这节课的试卷往沈暮那里多挪了一点。   下课后,陆棉惯例直接往外跑。   沈暮跟着她出了座位,走到黑板旁,看班级的排名表。   班上大约四十个人,记录着上次考试——也就是二年级初摸底考的排名。   她看到程乔乔名字在第一。   然后是顾燃。   虽然没有穆夏槐,但有一行名字涂黑的,后面跟着的成绩惨不忍睹。   等上课的时候,沈暮就偷偷给陆棉传纸条:【成绩单行涂黑的那个同学是怎么了??】   陆棉脸色一变,侧过头,怎么戳都不肯回纸条。   看到这样的反应,以及同桌如今的遭遇,沈暮皱起眉头。   再转身去看,却发现那个飘着的影子又消失了,而颜琦的身上泛着淡淡的黑气。   感知到沈暮的目光,颜琦抬起头,不甚明显地冲她比了个中指。   正要转回视线,忽然感觉到脸上一痛,一摸——是一支白色粉笔头。   “你——”台上的老师喝到,“上课不好好听在干嘛?给我站到教室后面去!”   教室里传来一阵压抑的笑声。   颜琦撇撇嘴角,吊儿郎当地往教室后方走,连书也没拿。   等路过最后那排的时候却忽然歪了一下,整个人扑进她那排最后一个男生的怀里。   顾燃猛地站起,像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拍开她:“你他吗有病?”   颜琦也呆了,她趴在地上半天才反应过来,解释道:“我…刚有人推我…”   她身后的男孩立刻疯狂摇头。   顾燃“啧”道:“是我以前给你脸了。”   “真有人推我!”颜琦欲哭无泪地解释,她转过去恶狠狠地盯了一圈:“是不是你?!你?”   她身后的人莫名被指认,纷纷向顾燃瞪大眼睛猛摇头想撇清关系。   台上的老师皱眉看着这场闹剧。   程乔乔看了看老师脸色,又看着未婚夫一副真要打人的样子,站起身劝顾燃:“颜琦肯定是不小心的,你别骂她了。颜琦你跟他道个歉吧。”   颜琦连忙爬起身朝程乔乔方向疯狂点头应是。   然而她刚鞠躬准备道歉,忽然又有一阵推力袭来。   歪了歪身子,颜琦再一次向前倒去,这次她的脑袋直直冲向顾燃不可明说的地方——   “操!!”顾燃捂住双腿之间,双脸涨红,痛得险些跳起来。   他不忘狠狠踹开颜琦,厉声骂道:“你他妈疯了吧?”   颜琦都快哭了,忍着痛意解释:“我真的——真的有人推我——”   下课铃响起,老师摇着头走了。   班级还是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   程乔乔不满地看了眼颜琦,亏她看在颜家份上还不顾顾燃想法帮她说话,真是浪费口舌。   她转头关切道:“顾燃,你没事吧?我陪你去医务室?”   “不用!”顾燃咬牙道。   趁着所有人在看顾燃,沈暮静静地走到后排勾住魂灵往外走。   等到了无人的楼梯转角,她转回身:“穆夏槐?”   那魂灵打量了沈暮一会儿,有些诧异:“是。”   沈暮解释道:“地府派我给你引路,你刚才所作的已经被记录下来,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进地狱服刑。”   “那又如何。”穆夏槐嗤笑,“我都死了!因为她、他们!这些人却丝毫没有悔过之心!才一个月又都活蹦乱跳的!——凭什么啊!”   她的声音越说越高,笑容越大越哽咽。   沈暮只是叹气:“这样的人,怎么会因为丝毫不能伤害到自己的死亡悔过呢?”   穆夏槐捂住自己的脸,她是灵魂,没有眼泪,但沈暮还是感觉到了她的绝望。   “那我这样算什么——我死是为了什么——”她朝沈暮哀嚎道,声音中怀着浓重的痛苦与不解。   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因颜琦她们而支离破碎,狠心自杀就为了颜琦得到惩罚。   然而学校不痛不痒地给了个警告处分,一个星期就让她回来上学。   还没满一个月,害人自杀的始作俑者又在重复相同的事情,和姐妹说说笑笑的了。   “我并不是在劝你,只是死也是生的一部分。”沈暮垂下眼睫,“有两种方法供你选择。一、放弃报仇,我会向判官说情免去你的责罚,让你尽快投胎。”   “二、你继续报仇,但很大可能你需要耗费几十年——乃至永远服刑,无法投入新的生活。就算结束,不仅这一世会受影响,就算下一世也或许要因为这些根本不值的垃圾受影响。”   她说完就不再发出声音,让穆夏槐自己决定。   面前纤弱的女鬼蹲下身子,环抱着自己闷在膝窝中,良久才轻声道:“……不报仇了。”   沈暮朝她点点头,微笑道:“不错的选择。”   她唤出渡业灯,抓起空白黄表纸凌空一挥,上面瞬间显现出穆夏槐的生辰八字。   再将这张符放进灯中燃尽,轻声念道:“十方化号,普渡众生。”   随着灯里的火光渐渐熄灭,穆夏槐的影子也缓缓消散。   沈暮趁着还未散尽,和她挥了挥手,随之打开引路关发出消息:【穆夏槐怨气有因,所为事小,可判无罪。】   很快,判官回复:【收到。】   等她解决完事情回去时,发现陆棉难得下课却没出教室。   她嘴角微微勾起,连沈暮回来都没看见,只是看向教室后方的争吵,小声念叨着:“夏槐,你说她是不是活该?” 第6章 “乡下来的钻钱眼子里了,……   程乔乔正努力安抚顾燃。   他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但颜琦是颜家独女,又比程家有势一点,否则这个脾气,程乔乔才懒得哄着。   颜琦得以脱身,连忙离开教室,走之前不忘狠狠朝“始作俑者”沈暮瞪一眼。   程乔乔顺着她目光看去,心思一动,将她叫住:“暮暮!不跟我一起回家吗?”   沈暮不明所以:“早饭说过我晚上要去工作?”   “对哦。”程乔乔恍然大悟地挥挥手:“那明天月考记得复习哦。”   沈暮走后,她向四周看来的目光轻轻吐舌:“忘了。”   同桌汪蓁围了过来:“你家不给沈暮零花钱吗?她还去打工?!”   其他人也纷纷停住动作,想听程乔乔说什么。   “当然不是。”程乔乔笑道,“我家怎么会缺零花钱?但她好像没什么安全感吧,非要自己去打工。”   “什么安全感。”汪蓁鄙夷道,“乡下来的钻钱眼子里了,明摆着来分你家产,还帮她说话。”   “就是,乔乔你可别太善良。”她旁边的几个女孩同意。   后排的男生闻言,朝顾燃挑眉:“我们这儿夜场工资是挺好哈。”   这话一出,他身边的男生纷纷露出一个“我懂”的神色,大笑起来。   程乔乔摇着头,一副说错话的懊悔样子,小声道:“不会…”   顾燃皱眉拦住她:“帮个孤儿解释什么,又不是真的程家人,走了。”   他拎起包就往门口走,没看到程乔乔闻言笑容一僵,顿了一拍才跟上。   班上几个核心人物走了,男生没有顾忌,顺着话题越说越离谱。   “只是打个工而已!”教室前排正在收拾东西的女孩忍不住站起。   只是她大声说完这句似乎又有些后悔,紧接着就放低声线找补道:“……也不用这么揣测人家吧…市南校区也有很多普通学生勤工俭学呢。”   方才说得最大声的男生冷了脸色,朝女孩走去。   “宁嘉嘉?”他侧头嗤笑一声,把耳朵朝向她:“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冯、冯虎…”宁嘉嘉抱着书包后退一小步,一下跌坐在位置上:“我、我就是随便一说…”   她的眼镜被狠狠甩在地上,宁嘉嘉紧闭着眼后缩,双臂护住自己的脸。   她知道班里没人会管自己的死活,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大声喊道:“明明就是你自己恶意揣测美女!”   就听见桌椅倾倒的声音。   宁嘉嘉的身形一晃,很快被扶了起来。   而刚才压迫似的撑在桌子之间的冯虎仰躺在地上,看过去的时候他正狼狈地爬起一半。   沈暮将地上的眼镜捡起擦干后递还给宁嘉嘉。   然后才想起似的,朝地上的冯虎笑眯眯道:“回来拿个书包,你有点挡路,不好意思。”   说完就拎起桌上被遗忘的书包往外走。   宁嘉嘉惊魂未定看了眼怒气达到阈值将要发作的冯虎,连忙拎起自己的跟上沈暮。   “你、你好厉害!”宁嘉嘉兴奋地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大佬学过武术?!我听我爸说你们留仙镇香火很旺,是不是人均武当道士?!”   沈暮实话实说:“小时候看电影就去学了咏春。”   “哇!”宁嘉嘉更兴奋了,“怎么做的?教教我?”她边走边比划。   沈暮只是按住她的手,宁嘉嘉就立刻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了。   “哦哦哦——!”这就是大佬和普通人的力量差吗!   不过沈暮很快就松开,回答道:“主要还是靠经常锻炼。”   已经在幻想人生巅峰的宁嘉嘉一下熄火:“啊…那算了,我不喜欢运动。”   沈暮无奈地笑了声。   两人一同往校门口走去,路上宁嘉嘉不断盯着沈暮的侧脸看。   一边是觉得好看,另一边她不知该不该提醒让她小心班上的那些人。   总觉得大佬气质有些冷,行事又丝毫不顾忌,好像有很多秘密的样子。   真的需要提醒吗?她纠结着,只是如果不针对沈暮的话,冯虎会针对自己吧?   快到校门口,沈暮忽然停下来。   宁嘉嘉差点撞到她背上,险些咬到舌头,脱口而出:“小心冯虎!”   沈暮有些诧异地转过身,看宁嘉嘉却不再说话,轻咳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这个送你,随身带着。”   宁嘉嘉愣愣地看着她,等沈暮走远了才反应过来——刚才大佬耳垂好像红了!   她手中躺着的是一条很小的项链。   做工并不太精致,倒是有点像十元店的产物。   宁嘉嘉美滋滋地戴上项链,拿手机照了照。   就有些为沈暮难过:这么漂亮温柔的女孩明明就应该在爱里长大,却偏偏让她失去父母,还住进程家。   程家如何势利眼,江海市上层圈子都是心照不宣的。   比如——刚才话题很明显是程乔乔故意挑起的!   宁嘉嘉坐进自家车里,忍不住想,既然大佬送了礼物,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回一个。   她思考了一路,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中。   正要拿起书包下车,司机忽然颤声道:“小、小姐……”   “嗯?”宁嘉嘉疑惑地看向他。   司机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怕自己会立FLAG,却也没忍住道:“我们今天回家路上一次熄火都没有哎!”   宁嘉嘉这才反应过来,她立刻下车看了看,轮胎也没瘪。   “真的!”她惊叫道,“今天好顺利啊!”   司机满怀激动地停好车,宁嘉嘉连忙小跑到父母房间。   她的妈妈仍旧躺在床上,神色恹恹,但看到宁嘉嘉回来时还是展开笑容:“嘉嘉,回来啦。”   宁嘉嘉扑过去,捏住妈妈的手期待道:“我今天回家什么事都没有,妈妈呢?”   “……我也挺好的。”宁嘉嘉的妈妈——田晓思朝女儿微笑道。   宁嘉嘉激动劲过后,也看到自家母亲仍旧深陷的眼窝,和身旁带血的纸团,笑容收敛了一点。   也是,这样的幸运对他们一家人来说只是难得。   不过不能让母亲看出自己在担心,她撒了会儿娇就回到自己房间。   等看到宁嘉嘉退出门外,田晓思才不再压抑着咳意。   只是……原本这样憋几分钟,下一次就会很容易咳出血的她,这回只咳了轻轻一下就停住了。   不仅如此,一直像吞了砂纸般的嗓子到肺,都不那么难受了。   “咦…”前后相差不过几分钟,田晓思了解自己身体,深知这不是自然转好的状况。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宁嘉嘉离开的方向。 第7章 “她居然抛硬币做题哎!”……   沈暮把穆夏槐的报告填完后回到家,发现程家父母都在客厅里等着。   看见她走进来,宋宝珠小声向程建国耳语道:“别说太过了。”   程建国微微点头,神色一凛:“你过来坐下。”   沈暮不明所以,“嗯?”了一声,走到他对面,没真坐到沙发上。   三米多的沙发上坐着四个人,她还想回去复习功课,就没挤进去。   她回来之前,程修远和程乔乔为了留下看这一场好戏,和宋宝珠撒娇好一会儿。   什么考试复习,能有看沈暮被骂重要?   两人兴奋地交换个眼神。   程建国道:“你看看现在的时间,都九点了,哪个高中生这么晚回来?”   “我…”沈暮一听又是这句话,真的无奈了,缓下声耐心解释道:“我晚上的兼职真的很重要,每天都要报道。”   “行。”程建国绷着脸,“就算你想打工,我们也不是不同意。但你在班级里欺负同学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冷硬,宋宝珠连忙按住他的手补充:“暮暮,爸爸妈妈也不是让你马上就变得和乔乔一样乖。成绩我们无所谓的呀,你只要好好学,成绩差也没关系,但欺负同学就……”   沈暮打断她:“谁说我欺负同学了?”   她是真的被这家人气笑了。   程建国不用说,大写的直男癌大男子主义。   但宋宝珠却也是,看似在为她说话却句句直接给她坐实了罪名。   “是有人想扔我手机被拦住自己滑倒算我欺负同学,还是大男生欺负女孩我上去帮忙推开算欺负同学?”沈暮似笑非笑地看向程乔乔,“你说呢?嗯?”   宋宝珠有些惊讶地看向程乔乔,后者连忙往后缩了一下,满脸委屈地摇头否认。   于是她又转回来:“乔乔肯定是没看到全程…你别错怪她。主要还是你刚转学,对同学要友好点…”   程建国沉沉道:“你妈说得对。别让人觉得同是程家养的,脾气相差这么大。”   “行了。”沈暮听到这儿连假笑都懒得,“你们既然已经觉得我做得肯定不对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程建国狠狠拍了下大理石茶几。   “你们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沈暮讽笑着走上楼梯,“看不惯我明天开始就不回来了,你们就当没认过我。”   “你这孩子!说什么气话!”宋宝珠连忙跟着上去安慰,却只赶上沈暮反锁房门。   她回到客厅和程建国面面相觑,安慰完自家丈夫,又向两个小的道:“暮暮就说气话,都睡吧,明天妈妈好好劝她。”   程乔乔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懵,沈暮刚来就要走?!   她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笑容,上楼时都没能意识到旁边几个程家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尤其是程修远。   他在高三,但也知道高二笃行班风气不太好。   再加上一听说是欺负冯虎,心里就有大半不相信。   冯虎在星棋那是大家都知道的问题学生,经常看到他校外社会人员走一起到后门不知做点什么,怎么可能被沈暮欺负?   略一思考下,他暗暗觉得恐怕沈暮说的就是实话,但又觉得程乔乔没必要说谎。   ——还是明天去学校问问看。   第二天,沈暮今天宁愿放弃早功也要先到学校。   她想得很清楚,星棋学费虽然高,受点累周末跑几个商单也够。   况且地府公务员可是在两界都有编制的,公积金完全足够付掉江海市里的房租。   又不是没钱,非要在程家吃什么苦?   程家的运势真的很一般,能做大到现在这样已经算是祖坟冒青烟,再加上程建国野心太大,总是想要得不到的东西,结局简直显而易见。   沈暮愿意住下也是预见有波折,想看看能不能给亲生父母搭把手。   然而她心中本就不深刻的亲情,在这两天的相处中被消耗殆尽。   考试从一早就开始,江海没有文理分科,这种小月考只考主科目,一天下来正好全部考完。   沈暮答题答得还算挺顺利。   午休结束已经考完两门,下午只考一个数学,考完就放学。   沈暮对数学还算挺有自信,中午就找块空地把早功补上。   等到下午数学将要开考,才发现陆棉迟迟不回来。   监考老师看到颜琦也不在,在教室里问了一圈,知道两人是中午一起出去了,还以为是小女孩相约逃课。   沈暮却觉得不太对。   陆棉明显就是害怕颜琦,怎么可能和她一起出去?   她刚填了几道选择,放在黑板边上的手机一阵震动。   程家人还不知道她手机号,钟明初也不太会上课时间打她电话,显然是引路关的提醒。   沈暮在手里捏了个决,用老方法唤出引路符咒。   符咒上显现出一个恶鬼的八字。   沈暮心里有些打鼓。   从口袋里掏出个硬币,默念道:与陆棉有关则正,无则反。   硬币一抛,稳稳停在了正面。   监考老师看见,提醒她:“某些同学不会也不要抛硬币决定。”   却见沈暮忽然站起身,把卷子往讲桌上一放:“老师我肚子痛得不行,提前交卷!”   不等监考老师回应,就一把抽出自己手机,捂着肚子跑出教室。   教室里响起细微的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有人看着难题小声羡慕:“我也想提前交。”   “你看到没乔乔。”汪蓁小心戳戳程乔乔的手肘,“她居然抛硬币做题哎!”   程乔乔正要回应,面前的讲台上轻咳一声,就又转过去专心写题了。   她没说,但是看到上两场沈暮的认真劲,心里原本还是暗暗害怕会超过自己的。   现在看到数学才放下心。   监考老师看教室骚动渐渐减小了,才低下头去看沈暮刚才交上来的考卷。   一边看一边摇头,她听说过笃行班来了个乡下来的刺头,特别喜欢旷课缺考,没想到正好被自己赶上。   但仔细一看之下又愣住了——前面几题怎么都对?   监考老师不信邪地翻出答案。   从开考到沈暮交卷也就不到二十分钟,她只来得及写完选择题和一半填空,但竟然和答案都对上了——?! 第8章 “哦。”沈暮面无表情,“……   沈暮一边跟着手机里的导航狂奔一边给钟明初发消息。   符咒上显示的死亡日期是十年前,却至今还在人间游荡,恐怕不是好对付的。   最后一百米的路都不用导航,刚到定位的后山小树林附近,浓郁的黑气就是指引。   沈暮担心陆棉出事,先把渡业灯召唤出来。   蓝色的长明火驱赶了铺天盖地的黑气,为她四周清出一片空地。   并没有减缓速度,沈暮一路朝中心地带冲过去。   很快她就闻见了血腥气。   沈暮屏住呼吸把灯抬过去看了眼,才发现是昏迷在血泊里的颜琦。   她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止血符贴在她伤口上。   再烧了一张空符,试出她的寿命暂时还未变。   这才站起身继续寻找陆棉的身影。   “陆棉?”沈暮预感她必定在附近,打着灯摸索。   “有意思。”凌空传来声音沙哑的女声。   声线听着像是陆棉,但音调和平时大不相同。   沈暮预感不好,将灯往上抬了抬。   茂密的树林间,陆棉站在一颗矮树的树梢,四周围绕着数不尽的黑气,神色愉悦里带着残忍。   “无常么?这倒是没吃过。”   沈暮烧了张测陆棉寿命的空符,心里有了些底。   站在树上的“陆棉”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四周的黑气瞬间向沈暮侵袭而来。   一团黑暗中,渡业灯的蓝色灯火在空中挥舞几番,清出一条路猛然逼近上方。   “陆棉”这才发现,原本黑气绕去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反倒是耳后传来风声。   她呵呵一笑,向前跃起:“这火能驱走戾气可不代表能驱散我。”   “哦。”沈暮面无表情,“谁说要驱散你。”   她把灯杆和灯盏组合当成锤子用罢了。   狠狠往刚起跳的“陆棉”脚底一敲,她立刻站立不稳,向下滚落。   沈暮也没等着那东西反击,直接反手继续用灯火接住,长明火瞬间环绕住“陆棉”,只消片刻后,凌空出现的厉鬼八字符随着凄厉叫声消失。   没想到这么轻易,沈暮不禁啧了声,觉得做人真的不能装逼,否则就还挺尴尬。   确认陆棉除了脑袋上被灯盏磕出个大包来基本没受什么伤后,她给判官发消息:【新来一个罪业重的,收到没】   判官:【收到了,在大堂哭着呢…】   将两人都送上救护车,后续怎么和警方以及家长解释的事情就交给钟明初。   沈暮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放学,她思考不到一秒就果断□□出学校。   学校旁有不少学区房产中介,再加上沈暮预算足够,很快就租下一个地铁旁拎包入住的二居室。   曾经应当是个家长陪读的房子,装修简洁干净。   也正好给沈暮买自己喜欢装饰的余地。   这儿的外卖也比程家多了不少。   起床点早饭,练完早功就到,再步行去学校,时间正好。   考完月考当天没作业,今天的教室里连个早起对答案的都没有。   沈暮是第一个到的。   她把陆棉桌上的数学卷后面没做的部分答案写在草稿纸上,等做完卷子,教室里人才来得差不多。   程乔乔刚来就一脸欲言又止地不断看她。   沈暮只当做没看见。   但没过多久,程修远又忽然在教室门口喊她出去。   这回就不好装瞎了,毕竟他声音真的很大,引得教室里不断有人回头看她。   “你…”程修远把她喊出去反而有些欲言又止的。   “快上课了。”沈暮提醒道,“有事快点说。”   程修远咬咬牙:“你真不回家了?现在住哪儿,酒店么?”   “嗯。”沈暮微微颔首回答他第一个问题,“住哪儿无可奉告。”   程修远挠挠头发,有些着急地找话:“你不回去,爸妈很担心…”   “停一停。”沈暮拦住他继续说,“那是你和程乔乔的爸妈,我说过,就当没认回我。”   “要是因为之前乔乔误会你,我向你道歉行么?”程修远双眼盯着认真道:“我相信你。我认识冯虎,他人本来就不行。”   沈暮接话反问:“所以,你是相信冯虎人品不行,还是相信我?”   她不是真的要一个答案。   人是有亲疏远近的,首先就从理智上考虑对错的并不是亲人。   她只是退回自己该在的陌生人位置。   见程修远仍旧抓着她,沈暮叹气:“你但凡想清楚,为什么程乔乔说什么你们第一反应是相信。而我说什么,你们的第一反应是判断。就知道为什么我要走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用再来找我,找也没用,说到底我户口身份证一切都没动,我们本质就是陌生人。”   沈暮说完就坐回座位。   程修远有些受伤地原地站了一会儿,没再试图找人喊她,低着头回高三教室。   汪蓁一直就在盯着门口,看程修远走了连忙戳程乔乔:“你哥怎么来了只找那个养女啊?”   “…大概有事吧。”程乔乔勉强笑道。   昨天晚上沈暮没回家,程家人这才发现自己连她手机号和联系方式都没有,气氛简直差到极点。   还是她随口提了一句沈暮最后一门考试逃学,程家父母才想起来关心程乔乔今天的考试成绩。   “找她能有什么事…”汪蓁不屑道,“要我说你们就不该收养这种乡下的社会小妹,考试途中逃学连国际班都没几个敢这么干。”   程乔乔耳里光听见汪蓁对沈暮身世不屑的絮叨,觉得像是戳在自己心口上。   她敷衍几句,同桌总算失去了兴致,转而跟她对起答案。   汪蓁连划了几道不同的,不禁哀嚎:“完了,我这次又要倒数了!”   后排的男生调侃她:“你坐在全班第一旁边就没学到点?”   “害,哪能跟乔乔比,她学习多努力啊?反正这点分也够我随便混个大学了。”   “就是,我看全校找不出一个像她这么爱学习的,不是第一都不科学,对吧燃爷。”   顾燃看他们一眼,轻飘飘道:“啧,有什么好吹,你大嫂的普通操作。” 第9章 宁嘉嘉的问题可能比想象中……   笃行班和市南校区学习进度基本同节奏。   月考排名也是市南和笃行一起排。   以往每次都是程乔乔笃行班第一,整个年级第二,很给市北校区长面子。   这回也很快有誊分数的国际班学生来笃行班播报:“恭喜各位,程乔乔又第二!”   程乔乔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年级第二,说明班上没人超过她。   班主任齐佳悦也提前来班级分发试卷。   待会儿老师都要评讲,正会儿正好趁早会发完还能说几句。   齐佳悦是数学老师,就先发数学。   “汪蓁,78,挺稳的,再冲冲大题。”“顾燃,87,再细心点。”“宁嘉嘉,86分!这次考得不错,没忘记写名字也没填错地方。”   班上一阵哄笑,宁嘉嘉闻言满脸兴奋地小跑接过考卷。   “程乔乔,93。这次数学考得不错,和市南校区第一名同分。”   程乔乔接过试卷,笑容不变:“谢谢老师!”   汪蓁羡慕极了,不断看她试卷,小声道:“下次大题也给我看看呗?”   程乔乔连忙去看讲台,看到齐老师专心发试卷才偷偷在桌肚里比了个ok。   轮到沈暮,齐佳悦皱着眉头,觉得这个学生果然是来拖后腿的:“沈暮,55分。”   教室响起小声的讨论。   月考选择填空批卷和誊分都是学生做的,齐佳悦只知道沈暮大题都没做。   班上的学生却都知道,沈暮很早就请假走了。   他们还以为最多拿个十几分,没想到有55?!   选择和填空加起来也只有60分。   齐佳悦不知情,继续报下一课的。   等下一科的也报到沈暮,她才意识到不对。   齐佳悦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试卷:“沈暮,100分。”   这是英语卷。   “沈暮,98分。”   这是语文卷。   等报到语文的时候,齐佳悦忍不住拦下沈暮:“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数学,所以大题都不写?”   沈暮还没回答,宁嘉嘉先一步替她解释:“沈暮同学昨天考了没多久就肚子痛提前交卷了!”   齐佳悦一惊,心想:不会是对自己有意见了吧?   她不断回想和沈暮并不多的接触。   自己的不喜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不会吧,她一直挺考虑学生心理健康,喜好做得不太明显的。   她这一想就拔不出来,深思恍惚地直到下课。   一边反省着一边往办公室走。   排名表还没打印,但班上已经有好事者开始自己算了。   最高分程乔乔总分280第一。   他们发现沈暮就算这样,也能排上班上的中上游。   而且这还是拉不出分差的百分卷。   不禁有人小声道:“要是沈暮数学考完……”   他没敢再说,因为顾燃的目光已经狠狠射过来。   教室里还在讨论的人也都噤声了。   他们想起没多久前,顾燃还在说程乔乔考第一是普通操作呢。   但以沈暮前面题目的正确率,考完可以超过程乔乔吧……   班上不少人一瞬间都有些为沈暮可惜。   什么时候肚子痛不好,偏偏考试了肚子痛呢?   毕竟笃行班并不是所有人都很喜欢顾燃他们的。   只是那帮人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嚣张至极,他们不敢说出自己喜好。   不过在看不惯沈暮的人眼里。   肚子痛就是活该了。   汪蓁安慰肉眼可见有些失落的程乔乔道:“她选择填空肯定是瞎填的,否则怎么可能20分钟就做完?运气好罢了,她肯定偏科!”   程乔乔勉强提了提嘴角。   宁嘉嘉趁着下课坐到陆棉位置上,朝沈暮小声道:“大佬,你晚上有空吗?我有事想拜托你。”   她昨天原本想放学后找沈暮一起回家的,没想到大佬考试中途直接跑路了。   于是今天她决定上课之前就和沈暮约好。   沈暮看着她身上仍旧萦绕着的浅淡黑气,微微皱起眉。   宁嘉嘉的问题可能比想象中更严重。   钟明初早上发消息告知她陆棉醒了,原本沈暮放学是过去探望她的,现在只能先去宁家看看。   放学后,宁嘉嘉将沈暮带进车里就忙不迭道:“大佬,你送我的项链真的神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之前倒霉透顶了,就回个家,开车十几分钟吧,每次都能出点毛病。”   前方的司机应声道:“是啊,漏油熄火是常事!”   “但收到那个链子之后,就再也没出过事情!而且而且!”宁嘉嘉满脸兴奋,“我妈说碰到我之后第二天会舒服一点!”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沈暮还不知道她母亲的病症,解释道:“我妈有一种未知痨病…不过不传染的,大佬您要是担心可以带口罩,或者给你准备防护服!”   “没关系。”沈暮看着她单纯无害的眼神,皱眉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宁嘉嘉歪头。   “你母亲的病,你的霉运,如果我没猜错,你父亲最重要的应该是……公司也出问题了?”沈暮思索后问道。   “是、是吗?”宁嘉嘉还在犹豫,司机却忍不住了。   “是啊!大师!”司机着急道,“老板不让我们告诉小姐夫人,但我听见老板打电话,就这两天吧,一直在筹钱!公司资金链好像要断了!”   司机顿了顿,补充道:“但总体也不是这两天的事了,从半年前,公司就一直被莫名的攻击,发出的产品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bug。”   宁嘉嘉恍然大悟:“都是同时的哎!”   沈暮点头:“你家最近搬家了没?”   “没有啊……”宁嘉嘉摇头。   “祖坟?拣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也没有啊……”   沈暮揉揉眉心,看向她认真道:“你仔细想想,半年前发生过什么?”   宁嘉嘉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宁家看起来真的把宁嘉嘉保护得很好,但也导致她对一切都茫然不知。   司机听到这里也知道沈暮指的大约是什么事情,有些后怕地咽了咽口水。   边开车边和宁嘉嘉一同回忆着。   半年前,正是欢庆春节的时候,大家忙着过年,能有什么?   他脑袋里猛然闪现了一个画面,“啊”出声道:“我想起来了大师,半年前!”   与此同时,车也终于到了宁家。   沈暮看向前方黑气冲天几乎看不到墙体的别墅,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第10章 宁恒感觉近四十年的唯物……   沈暮隔着车窗试图找出阵眼,顺便继续听司机说话。   司机大声叫喊完,又觉得有些尴尬,语气中带着不确定道:“半年前,我载老板回了一趟夫人老家?”   这是他思前想后最可疑的一件事。   这次宁恒回去全程黑着脸,回程后又勒令司机不准向田晓思和宁嘉嘉说这件事。   也是因此,他才能在半年后回想起来。   “具体原因我不记得了,只知道当时聚了很多夫人的亲戚,是要建什么东西。”司机回想道,“老板过去跟他们吵了一架,没多久就回来了。”   宁嘉嘉神色渐沉,低声道:“我妈妈的父母有一点重男轻女…所以我出生之后就基本跟他们断绝关系了。”   沈暮捏捏她的手作安慰,然后牵她下车。   别墅间的黑气隐隐呈下沉趋势,不消一会儿又涨大几分。   应当有哪儿正不断引入怨气。   怨气并非单指人的怨恨之气,它是世间所有看不见的恶意。   哪怕是踩到蚂蚁,蚂蚁也有怨气。   每天擦身而过的生物不知凡几,怨气自然而来,随着时间自然消散,一般不会造成影响。   而宁家别墅现在聚集着的,大约是踩了一星球蚂蚁的量。   显然是人为引来的。   这样一来,天道会自行认定这家人罪业深重,降下责罚。   小到宁嘉嘉的不幸,大到田晓思和宁恒重病破产。   沈暮让司机把别墅里的受雇的人先都带出去,然后让宁嘉嘉戴好自己给她的链子,才小心翼翼地踏进去。   一入大门就会顺带沾上别墅里的业果,对公务员之身的无常来说,类似于知法犯法,只比普通人更为凶险。   沈暮随着宁嘉嘉走到二楼,田晓思正在卧室里小憩着。   她身上的黑气又比宁嘉嘉的浓重数倍,几乎都看不清脸。   宁嘉嘉上前推了推母亲,田晓思一动不动的,她开始慌了:“怎么回事?”   她想起沈暮的项链可以驱散妈妈的痛苦,就包裹着项链紧紧握住田晓思的手,然而这次却不管用。   “房里怨气太重。”沈暮打量一圈,“你把她抱到路上会好点。”   她走进宁家的一瞬间就成了天道重点观察对象,摸不准什么时候劈雷下来,所以也不敢去帮手,害怕反倒连累人家。   宁嘉嘉听话地将人扶起,有些吃力,刚站起就险些摔倒。   稳住身形,将人扶到楼梯上一节一节往下走。   她刚走到一半,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接过田晓思,面色凝重地斥道:“胡闹!”   宁嘉嘉看到自家老爸,连忙着急催促:“快快快,大佬说要把妈妈带出去!”   “她现在这样怎么能吹风?”宁恒皱眉,就要把田晓思重新抱回房里:“我去喊医生来。”   沈暮从楼道上朝下看,宁恒身上的黑气倒不是很多,比宁嘉嘉更淡,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她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在室内打转:“抱她出去,你和嘉嘉也都出别墅。”   宁恒抬头看去,眼前的少女看脸也知道并未成年,不过身材高挑却并不羸弱,面对年长者下命令也能语气冷静。   好一个小骗子。   宁恒正要略过她走进房里,就听沈暮继续道:“半年前,田家建的是祠堂,让你过去添香火了吧?”   宁恒的脚步一顿。   这件事他只是让司机在村子外停下,应该没人知道才是。   “有些地方女子不能上祠堂的名录,所以田家人找的是你。你过去拒绝的时候看到做法的人了吗?”   这回已经不是疑问,而是单纯在问宁恒问题了。   “……有。”在宁恒心里其实都是些跳大神的,不过说出口的时候还是怀着尊重称呼为:“是有一群道士打扮的,还立了佛像。”   沈暮没去吐槽他又是道士又是佛像的说法,自行理解后点头道:“你先带嘉嘉和她妈出去,给我十分钟就行。”   宁恒这下心里还是带着怀疑,但好歹同意将田晓思带出去了。   他让宁嘉嘉从客厅抽条毯子跟靠垫跟着,三人走出别墅,宁恒将靠垫丢在地上,半蹲下来让妻子靠着他坐下,再用毯子紧紧围住田晓思。   宁嘉嘉连忙搭手帮他扶住。   他们看不见,围绕着一家人的黑气在宁嘉嘉搭手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但他们都看到田晓思很快转醒,宁恒心下巨震,安抚似的握住妻子的手又惊又疑地看向宁嘉嘉:“你那同学是什么来头?!”   田晓思昏迷中也迷迷糊糊有点印象,也朝宁嘉嘉问道:“就是那个送你项链的同学?”   宁恒一惊,才发现宁嘉嘉手上绕着的红线。   他原本开口就想让宁嘉嘉别什么不知来源的东西就往身上放,但想到刚才沈暮的预言,又硬生生忍住了。   “她是留仙镇来的。”宁嘉嘉一看就知道是信奉科学的宁恒看不惯,补充道:“从小学咏春,成绩也好,绝对不是坏人!”   “好好好,不是坏人。”宁恒应声,心里却在打鼓,那里有个知名道观的事情连他也有所耳闻,难道真的是……?   宁恒感觉近四十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轰然倒塌。   不久后沈暮提着件衣服出来。   一件平平无奇的西服,甚至有些灰扑扑的,宁恒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买的。   “你去田家祠堂那天是不是穿了这件?”沈暮拍了拍衣服,抖出一地灰。   这些有钱人的高级衣服都是干洗或者直接不洗只穿一次,被撒符灰都不知道。   宁恒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恍然大悟。   田晓思又惊又气地咳了两声:“你去田家了?”   宁恒反应过来,连忙将毯子围好,弱弱解释道:“……他们当时说要把你弟弟的儿子过继给我写进祠堂名谱。”   “什么——?!”宁嘉嘉大声骂道,“田训义那傻|逼也配!”   田晓思的脸上浮起一丝讥讽,顺着女儿道:“在他们眼里恐怕只要是公的都行吧。”   “我肯定拒绝啊!”宁恒急忙安抚自家妻子,“但他们说大师一定要把我放进族谱,说能旺族…我当时听了来气,就直接冲过去拦住他们写我名字。”   沈暮沉吟:“应该就是这会儿给你下了咒。”   “咒?!”宁恒连忙带着妻子离那件衣服远了点。 第11章 沈暮:……我真的忍你好……   “嗯,就是用你的好运交换他们的厄运。”沈暮向他们尽量简单易懂地解释。   这种咒她只在书上见过一次,当时就觉得恶毒非常。   把天道偏爱的好八字压在族碑下面,好运被全族分割,坏运气则全部引给受害者。   宁恒衣服上施加的香灰则类似于一个指路标和循环装置,让这样的咒法可以源源不断地循环发动。   这才使得半年来累积到一个庞大的数量。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衣服我可以烧掉吗?”沈暮询问道。   宁恒连忙点头:“可以可以可以可以——!快烧!”   沈暮点头,单手提起衣服。   宁恒以为她是要掏出打火机之类的,却看她只是凌空一挥,衣服周围就烧焦变形,还隐隐有蓝色的火光。   他咽了咽嗓,这女孩难道是魔术师?   自己怕不是被下了连环套?   沈暮用长明火点着衣服后就放下手让它自然地在空中燃烧,正准备趁着场景足够装逼告诫几句。   天色倏然转阴,天空隐隐作响,一道闪电劈开暮色。   沈暮连忙往旁边一滚。   宁家人都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衣服悬在空中无火自燃还被雷劈了一道。   宁嘉嘉还以为自己要被劈死,发现毫发无损后才“嗷”的一声险些蹦到沈暮身上:“怎怎怎怎怎、怎么会这样!”   “嗯,怨气累积多了就是会这样,”沈暮站起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装作若无其事道:“如果没及时解决劈的就是你家。”   宁恒这才完全相信,担忧地问她:“大师,现在这样算没事了吗?以后我们还会生病倒霉吗?”   沈暮沉吟道:“暂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不过你的八字应该还压着,最好去把它挖出来,应该就在族碑下面。”   “我们去……?”田晓思有些迟疑,“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带上暮暮!”宁嘉嘉兴奋起来,“她会咏春!”   宁恒看了一眼妻女,将沈暮拉到一旁:“大师,您看您能不能帮个忙?   沈暮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点头,食指和中指翘起——比了个五。   宁恒疑惑地向她看去。   沈暮微微一笑:“承惠,口头策划案一万,法事一场五十万。”   “……”   只迟疑着思索了片刻,宁恒就掏出包里的支票夹:“法事,加上今天这件救命之恩。——凑个整,一百万。只求能和大师您结个善缘。”   他是生意人,自然知道人脉可遇不可求,现在不搞好关系更待何时。   沈暮:……我真的忍你好久了。   还是没忍住向他解释:“宁先生,我是道教信徒。善缘…那是秃驴的说法!”   宁恒连忙小学生似的点头,万分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大师,您、您拜的是……?”   “太乙救苦天尊。”   “哦、这位…天尊,抱歉抱歉。”他朝天合十拜了拜,“在下并非有意。”   沈暮:……可是合十也是佛教礼啊!   她一脸看不下去地侧过身,摆手道:“钱等结束给,时间你们定,让宁嘉嘉告诉我就行。还有事,先走了。”   宁嘉嘉:“老爸你是不是惹大佬生气了QAQ。”   科技公司老总·飞天兰州拉面教信徒·宁恒沉痛点头:“爸爸我今晚就去买几本道教书补习一下!”   沈暮被宁恒司机送到医院的时候,钟明初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见她过来径直带路到陆棉病房。   这件事有关灵异附身,普通警局难以决断。   ——地府也是因此才会生出生无常这样的职业,为的就是给被魂灵影响的人一个公平。   补偿还是量刑,交由沈暮所在部门决定。   她推开门时,陆棉正在病床上侧头看向窗外。   除了打着点滴外,只有唇色有些苍白,脸色还挺自然红润。   听见推门声,陆棉转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不解:“沈暮,你怎么来了?”   钟明初跟着沈暮一起进门,他之前就给陆棉做过笔录,表露过自己警方的身份,向她解释了一番。   听完后,陆棉微微出神,似乎是有些不太能反应过来。   沈暮温声问了她几句病情,得知没什么大碍后,坐到看护椅上。   表情从温和变得严肃,切入正题:“所以说说吧,那天是怎么回事?”   陆棉露出难过的表情,向她们解释道:“我和颜琦刚到小树林,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脑袋一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撒谎!”   沈暮的手机里传来尖利的斥驳声。   这样的问讯正在地府同步进行着,判官用笔戳了戳女鬼脑袋:“没让你说话。”   女鬼哭嚎得更大声了:“大人,我可冤枉死了啊!我徐翠萍做鬼一生谨小慎微,生怕被你们抓了回地府,怎么可能随便上个普通人的身?都是她说看不惯另一个小姑娘,让我去帮忙惩罚一下。我也是饿太久了,太想吸点阳气才同意的啊!”   “哦?”沈暮举起手机,向女鬼冷笑:“‘一生谨小慎微’,不是还想杀我么?”   女鬼喊冤的音量骤低,喏喏道:“……这不是吸得有点上头嘛。”   判官摇头“啧”了声:“真敢。”   一看就不是本地鬼,江海谁不知道看到举蓝火灯的鬼差要躲远点?没想到还有抢着送人头的。   他用笔在本子上记下一笔“认错态度差”。   陆棉听不见鬼的话音,但知道沈暮在说什么,满脸懊恼道:“她竟然还想伤你?”   沈暮摆摆手:“没什么,你说说和颜琦是为什么一起出去吧?”   “……”陆棉低下头扯了扯嘴角,“你那天问我,应该是已经知道穆夏槐了吧。”   沈暮点点头。   “那你应该猜得到,我们是好朋友。   她走之前,把遗书给了我,希望我能在她死后把遗书曝光,让颜琦也尝尝被霸凌的滋味。”   陆棉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可是我也不敢惹颜琦他们啊,就想把遗书交给她父母处理…但他们收了颜琦爸妈很多钱,只让我把遗书烧掉。我想夏槐都去世了,这件事不如到此为止,我们谁都不去提……”   “可是却被颜琦知道了我把遗书交给穆夏槐父母的事。”陆棉闭了闭眼,尽力让自己从沉痛的记忆里抽离出来,向沈暮挤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所以她发动班级孤立了我,而我,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个懦夫。   那天,我想去求她,让她放过我。”   沈暮回想到穆夏槐走之前为好友打抱不平的举动,心里有些酸楚。   她安抚性地拍拍陆棉的手,问:“夏槐一定也不想看到你被欺负,我能理解,遗书…能给我们看看吗?” 第12章 程家人……就这么差劲?……   【我想或许并不是颜琦的错,是我太没用了。   …   如果我能不在乎那些声音嘲笑就好了。】   穆夏槐的遗书写得很短,也没有想象中的控诉,几乎全篇都在把错因归咎到自己身上。   沈暮却感觉看得心都揪起了。   只不过她的遗书看起来复仇之心并不强,如果不是看到好友被欺凌,或许早就往生了。   沈暮看完,拍下后发给判官。   如今穆夏槐虽然无罪,但是考虑到其他魂灵的安全还被关在一座小院里隔离。   这封信能让隔离时间变短。   判官也回过来消息:【这女鬼游荡十年,伤过二十多人,手里有三条人命,还满口谎言,必定重判。】   沈暮看着手机,正在思考着陆棉这里的信息,就听床上的女孩低声询问道:“颜琦怎么样了……?”   “轻伤二级,左侧前庭平衡功能障碍,伴听力减退。”钟明初道。   陆棉苦笑了一下:“……那我只能转学了吧。”   只是告状就会被集体排挤,如今颜琦受了伤,迎接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沈暮感叹着拍了拍她的肩:“换个环境也好,也不要自责,做错的人是颜琦和那个女鬼,不是你。”   陆棉勉强提了提嘴角回应她。   两人问完惯例问题,就退出她的病房。   “你怎么想?”钟明初问她。   “嗯…”沈暮迟疑着思索了片刻,“陆棉应该还是藏着什么没说,不过看得出她是一个重视保护自己的人,这点也合理。再加上无论怎么算都是女鬼上的手,结案吧。”   钟明初点点头,把消息发给协办的警察那里。   一桩事情了结,时间不早,两人往医院外走。   钟明初啧道:“我给颜琦做笔录的时候就想吐槽,你们这个学校真乱,真不懂现在高中生不好好学习在干嘛。”   被无辜地图炮的沈暮反唇相讥:“这位大哥,你高中逃课就少了吗?”   钟明初刚启动车子准备送她回家,闻言瞪大眼睛:“你有没有良心了,那会儿刚做无常每天怕得要死非要我跟着的不是你了?”   “……咳,不记得。”没有良心的人转头看向窗外,选择岔开话题:“周末我要去办法事,一起来?”   “行。”钟明初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缓缓汇入车流。   副驾驶上,沈暮掩住自己微微勾起的唇角。   手机铃声的音乐就响了。   是刚交换了联系方式的宁嘉嘉。   她划开接听,听见宁嘉嘉鬼鬼祟祟的声音:“程修远找到我家来啦!暮暮你是离家出走了吗?”   沈暮一下被拉回现实世界,有些烦躁地侧过身躲远了一点:“……嗯,算是吧,你能帮我应付他一下吗?”   然而钟明初还是听见了手机漏音:“……你离家出走了?”   才被认回几天,怎么就出走了?程家人……就这么差劲?   沈暮正要解释,就听宁嘉嘉在电话那头惊声道:“好好听的声音!你在跟哪个帅哥在一起啊!”   “什么?谁?!这么晚还在跟男的一起?!”远处传来程修远的叫喊声。   “……”沈暮扶住额头,决定先解决钟明初这里:“嘉嘉,麻烦你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宁嘉嘉已经先她一步挂断电话,阻止了程修远夺走手机交谈的想法。   “吵什么吵,又不是你妹!”宁嘉嘉大声骂道,在她心里,沈暮搬出来那肯定是养父母对她不好啊?光看程乔乔的态度都知道好不好!   她越想越对,连带着语气讥讽:“程乔乔早恋你不去管,暮暮关你什么事?”   程修远无法反驳,只好弱弱道:“……不一样,顾燃和乔乔是婚约,沈暮她一个女高中生晚上在外面,没有收入……还有个陌生男的,你……”   他的话没说完,宁嘉嘉用力地翻了个白眼,用力推搡道:“大佬跟谁在一起都不用你管好不好?快滚出去!不然我喊保安把你丢出去了!”   程修远话噎在嘴里,心想沈暮也是真的不在宁嘉嘉这里借住,原本把她强行带走的方案也落空,有些失望地回了家。   宋宝珠和程建国正等在客厅里。   见程修远一个人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   “同学说就是去了一趟她家,没住那儿。”程修远摇头道,“我派去跟着那辆车的说,去了趟医院就把人跟丢了。”   宋宝珠有些担忧:“这…怎么去了医院?不会是生了什么病吧?”   “那倒不是。”程修远道,“跟着去的问了护士,就是去探病的。”   宋宝珠这才放下心。   程建国冷哼一声:“你还担心她做什么?我看这个孩子性子太野,怕不是以为我们都是好拿捏的!不如就让她在外面待待看,哪里有家好过?”   他狠声预言道:“我看等三天没钱了一准回来!”   宋宝珠叹着气附和他:“也是,马上降温了,衣服还没给她买一件呢。暮暮行李这么少,肯定会回来的。”   会吗?程修远并不像自己父母那么乐观。   虽然他觉得因为这点事真的离家出走的沈暮多少有点小题大做了,但自从上次去和她解释那一番后,总觉得自己也变得心虚起来。   程修远暗示自己负罪感别那么重:走就走了,不是正好?   反正她也样样都不如乔乔,脾气又死犟!自己都低声下气去求她回来了!   算了算了,就当没发生过。   程乔乔在一旁坐着听了一会儿,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人有些心凉。   果然养女总是比不过亲生的,才走了两天,他们就担心到完全忽略了自己。   她低下头,从书包里抽出一张报名表,打破沉寂的空气,缓声道:“……爸,有个同意书要你签下。”   程建国回神,看向程乔乔手里的表,神色一亮:“喔,要乐器比赛了啊?”   “嗯。”程乔乔盯着他的神色,看到表情后才放松,微微抿起嘴角:“虽然是校级比赛,但我看有市级音乐协会协办,写进档案里申学校的时候应该挺增色的。   “哦,我记得了…”宋宝珠恍然道,“你去年拿了亚军的那个比赛?”   程乔乔点头:“对,去年高三有个学姐母亲是演奏家,她今年不是毕业了嘛……我觉得今年拿冠军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签!修远,去拿笔。”程建国闻言豪气大笑道,“拿个第一回 来给我们看看!” 第13章 “谁他妈敢从我眼皮底下……   颜琦回到教室的时候正是自习。   她这么早出院回校就是为了找陆棉算账,刚进教室看也不看就大声叫嚣:“陆棉!给老子出来!!”   转头才看到陆棉座位空空如也,旁边坐着的沈暮倒是在一脸认真地写试卷。   颜琦有点怵她,收了视线看向相熟的。   程乔乔不在,旁边的汪蓁回答她:“陆棉转学了。”   “哈——?!”颜琦走回位置一看,才发现陆棉的桌子上连张空白试卷都没有,显然是真的转走了。   她盯着陆棉的桌子细细翻看,想问沈暮却又不敢,深呼吸了几次才回到座位。   却被后排冯虎嘲笑道:“你干嘛这么走路啊?”   他一说,班上其他人才发现颜琦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汪蓁连忙过来关心道:“你到底怎么了?班主任不是说你生病…”   “什么生病!”颜琦气地一把拉过椅子坐下,“我是被陆棉那个贱|人暗算了!她把我叫出去说要道歉,结果你看看——”   她掀起刘海一角,露出一块还没好透的伤口:“这就是那贱|人砸的!还有我耳朵,有一只听力还没恢复呢!”   “——啊??”汪蓁不敢置信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周围人迅速小声讨论起来:“不会吧,陆棉怎么会打人…”   颜琦被打已经够烦,到学校来说还没人信她,一时之间更加气愤了:“他妈的,我骗你们干嘛啊?!警察说不是有个校友正好路过救了我,可能命都没了!”   “谁谁谁——谁救了你?”   “……不知道,没留名字。”颜琦勾起嘴角,“希望是个大帅哥吧。”   “那你快发|论坛问问啊!”汪蓁催促她。   颜琦无奈地摆摆手:“早发了。”   她打开论坛软件给围观的几人看,只见标题写着【上周在小树林救人不留名的校友麻烦私信,想好好感谢你~】   看到的几个女生不约而同“噫”道:“这个软妹语气是什么鬼,一点也不像你。”   颜琦不置可否地刷新了下,没看到新回复,不禁有些失望,点回到首页才看到新置顶。   “明天就乐器比赛了?”颜琦这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往前看了一眼:“怪不得乔乔不在。”   “是啊。”汪蓁转过身,跟她攀谈起来,“今年赵景学姐走了,冠军肯定是乔乔的了吧。”   旁边的女生不同意:“我觉得还是她哥程修远小提琴更好听点。”   顾燃嗤道:“你耳朵有问题。”   那女孩被杠原本还想反驳,看到是顾燃又默默转过头。   宁嘉嘉趁班里大家都在说话,偷偷搬到了沈暮旁边坐。   “暮暮,你要参加吗?”她知道沈暮现在离家出走缺钱,“这个比赛初选就有小红包拿。”   颜琦在一旁听得清楚,大笑道:“宁嘉嘉,你是故意的吗?你也不想想沈暮在哪儿长大的,怎么可能学过乐器?”   宁嘉嘉仗着沈暮在身边,瞪她一眼:“比你学了十几年还跟锯木头似的好多了!”   颜琦:?   等沈暮朝她探一眼,颜琦瑟缩了一下,强撑着朝宁嘉嘉翻了个白眼,就不再说话。   沈暮这才好笑地朝宁嘉嘉道:“放心,我不会饿死自己的。”   宁嘉嘉点点头:“那就好,我就该让我爸早点给你转定金的,他昨天晚上还在说……”   沈暮正要解释她原本就是做完法事才收费,就看到程乔乔急匆匆地赶回来。   她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头发沾湿在颊边,唇色苍白,手还抖着。   到了门口,她回过头看了眼,缓缓扶住门,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顾燃连忙站起:“怎么了?”   他赶上去扶住程乔乔。   “琴房…”程乔乔哆哆嗦嗦,咽了口水才稳住声线:“琴房好像有点问题…”   “啊——?什么情况?”班上其他参加音乐比赛的连忙问道。   “就是。”程乔乔深呼一口气,“我每次弹,都有另一个不同的琴音,但是我停下的时候…声音也停下了…”   程乔乔被顾燃扶到座位上,汪蓁连忙给她拉开椅子,她虚弱地笑了笑:“我一开始以为是别人,但是附近琴房都是空的…所以我就回来了。”她抬头看向顾燃。   对方连忙握住她的手道:“等下我陪你去看看。”   “一起一起!”汪蓁满脸兴奋道。   她之后,其他几个爱凑热闹的也连忙表示自己有兴趣。   于是很快,他们约定好了等放学一起去琴房看。   宁嘉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自从看到沈暮那次消去她家的怨气后,就开始很畏惧这些神怪之类的东西。   她轻轻拉了拉认真做题的沈暮衣袖:“…大佬,他们这样过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沈暮抬头一看,程乔乔那里围了一堆人正讨论着晚上去琴房探秘,讨论得热火朝天。   她打开软件看了看,没测出什么,又捏决确认了一遍,确定学校里没有恶灵后,安抚宁嘉嘉道:“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随他们去。”   程乔乔有些担心,她刚才的恐惧是真实的,但看其他人一副都是开玩笑的样子,又不忍心打断他们的热情。   只好同意。   沈暮放学刚走出没几步,就发现有人远远跟着她。   装作拿手机玩,她看到车牌是程家的,立刻意识到是程修远又想找出她住哪儿了。   有些烦躁地准备打辆出租绕城一圈再说,就看见路边有辆跑车缓缓摇下车窗。   车主走下车,到副驾处拉开车门,恭敬道:“沈小姐,请上车。”   “?!”沈暮吃惊地看着他。   “上车,带你甩开他。”倚着车门的钟明初笑道。   昨天挂完电话,将程家的事情和盘托出后,钟明初就立刻十分支持她搬出去住。   不过连沈暮也忘记程修远可能今天还会找人跟着,没想到他却记得。   沈暮从善如流地上了车。   几百米后,程修远瞪大了眼睛:“操!那是谁?谁他妈敢从我眼皮底下把我妹拐走?”   司机仔细地辨认了一下车型,小声道:“……这个车好像是限量款,江海市只听说明家少爷订到一辆。”   “明锐?”程修远皱起眉,“她怎么跟个纨绔混在一起……”   感觉自己担惊受怕的几天都白费了,程修远皱眉发现已经看不见那辆车的尾气:“算了算了,回家吧!”   沈暮不值得! 第14章 “不会这点小补偿都不满……   沈暮还是第一次坐跑车,感觉有点…吵。   她捂住耳朵,面无表情道:“怎么突然换车?”   钟明初自己的是一辆越野,特别适合他们这样的职业出差——这种浮夸又不适合在江海开的跑车一看就不是他的品味。   “明锐新买的,让我开几天,说是要开开光。”钟明初解释。   沈暮没忍住:“噗,他真是个天才。”   钟明初的母亲明越是个典型的女强人,不愿意在留仙镇这样的小地方耗费一生。   而钟纾衡一心向道,虽然一开始是真心相爱,但是观念不同,两人在钟明初出生没多久就离婚了。   那几年有胆量的人都很快挣到了钱,明越有着十分聪明的头脑,很快就发达暴富。   事业稳定后,她又找了个年轻帅气的外国小伙子结婚,生下了明锐。   不久,她和新丈夫顺着机遇去国外扩张商业版图,明锐则被丢给钟纾衡,两兄弟一起长大。   可能成长环境的原因,尽管他亲爸是个基督教|徒,亲妈是个完全的无神论者,明锐还是长成了一个信奉道教,尤其盲目信奉他哥哥的青年。   不过他说让哥开光的话也算是有道理可依。   钟明初的八字阳气很足,沾过的物体脏东西很难靠近。   再加上沈暮这个鬼差坐过,恐怕普通鬼魂今后都会离这车几百米远。   跑车的马力比程家保姆车的强太多,钟明初只是在空旷路口红绿灯分界的时候踩了脚油门,后视镜里就再看不到程家的车子了。   不过这辆车实在太显眼,怕被拍下照片,两人找了个路口分道扬镳。   今天没什么工作,不用去办公室报道。   钟明初要把车送回去,沈暮则自己打车回。   才到家没多久,沈暮就收到明锐的消息:【暮暮0v0你坐过我新车啦~喜欢吗!下次载你兜风鸭。】   【不喜欢,太显眼太吵了。】沈暮如实回答他,【还有半年就高考了,能不能好好复习了?】   明锐:【嘤,怎么跟哥说一样的话,我复习我复习还不行嘛】   明锐:[奋笔疾书.jpg]   明锐:[和书的帅气合照.jpg]   明锐还比她大一岁,但性格实在是幼稚死了。   沈暮摇摇头,把手机锁屏继续投入学习。   其实她可以走特殊人才进江海大学,但专业必须选宗教类。   尽管是生无常,和普通人一起研究宗教的画面也实在是有点……让沈暮难以接受。   转到星棋不到一个月,自从她听说月考是为了给人信心,真要看水平还是得一个月之后的期末考之后。   除了班级布置的作业之外,她就会再拿市南校区上一届的卷子做。   手上这份难度确实比月考的高不少。   沈暮到十二点半还没做完,看了眼时间,决定明天音乐比赛的时候再抽空写。   星棋推广素质教育,届时全校都会在大礼堂观看,但偷偷看书做作业老师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欣赏音乐。   沈暮觉得自己就不是那种很会欣赏音乐的人,道教也有道乐,这点上她远远不如钟明初有天赋。   等到大礼堂,按照班级号排位后,沈暮看坐的位置不算太显眼就要掏出试卷,   却被班主任邢佳悦喊出去。   “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邢佳悦惊讶道,“不去后台准备一下吗?第三个就是你啊。”   沈暮缓缓地作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邢佳悦就直接把她拉到后台,塞给化妆师才走。   程乔乔正在化妆,见到沈暮进来捂住嘴,转过头惊讶地:“她们真的把你报上去啦?”   见沈暮脸色不好看,程乔乔作出苦恼的表情,弱弱道:“抱歉啊,我以为颜琦她们开玩笑的…”   沈暮闻言轻笑了一声,她不难想象当时的场景。   程乔乔见到她表情,心虚地讨好道:“不然我帮你问问能不能取消吧?”   沈暮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好啊。”   以为她会拒绝的程乔乔一噎,只好真的挥停化妆师,去找老师问:“报错的节目能取消吗?”   这样的表演都是提前排好时间的,再加上是专业的主办,自然不允许临时取消。   她转过头向沈暮露出“看,我尽力了,但没办法”的表情。   而沈暮跟着她过去,在听见被拒绝后,不等她说是谁要取消,先一步打断道:“老师。”   主办老师转头看她。   沈暮表情十分诚恳:“我报得急,报名表上写得可能不是很正确,能不能改一下。”   老师看了眼表单:“你不是钢琴表演?要改成什么?”   “是钢琴的。”沈暮解释道,“不过钢琴是协奏,我表演的是经典民乐梁祝。”   她指指程乔乔道:“我们是姐妹,一起表演。”   老师皱眉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影响,摆手同意了。   打完招呼,沈暮笑眯眯看向程乔乔:“既然是你的姐妹报错,不会这点小补偿都不满足我吧?”   程乔乔生硬地点点头:“可以,梁祝我会。”   梁祝是经典中的经典,她自然是学过的。   沈暮……大约只是找个人帮她垫音?反正钢琴技巧上,不可能超得过她。   程乔乔定了定心,继续坐回化妆镜前。   而沈暮也被拉到了化妆间。   这个比赛全程有摄像,化妆师也是请的电视台里专业的老师。   沈暮坐下的时候,化妆师刚结束上一个学生的妆造。   看见沈暮后简直双眼放光。   “妹妹。”她捏着粉饼轻轻扑了一层,表情沉醉道:“你皮肤也太好了吧!”   “啧啧啧,这个鼻子,根本不用鼻影。”   “眼睛不化眼影就够好看了!”   “淡妆就绝美,嘴唇稍微红一点就是冷艳大美人!”   化妆师从衣架上拿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继续发动彩虹屁道:“你穿这样简单的就好。”   沈暮也正好喜欢她给自己定的风格。   简约不浮夸,除了气色好一点、睫毛翘一点其实跟素颜差别不大。   她觉得还挺好看,对着镜子拍了两张,就有人带她去候场。   沈暮的表演在第三,虽然不是第一,但对于比赛来说也是个很吃亏的顺序。   她倒不是很紧张,从后台取了自己的乐器听了听音准,就站定向程乔乔微笑了一下。   而程乔乔这会儿才发现,沈暮并不是弹钢琴,她手里正抓着——一把二胡?!   二胡和钢琴的协奏曲是什么鬼啊!   程乔乔内心崩溃,默默祈祷沈暮别影响到自己发挥。 第15章 沈暮平平无奇的二胡声被……   台下的颜琦兴奋地戳了戳汪蓁:“来了来了。”   两人所在的小团体纷纷看好戏似的看向台上。   他们预想中沈暮应该是万分不情愿地被推着上台,却看到她穿着黑色小礼服,姿势优雅地拎着把二胡,走到舞台中央。   沈暮向台下微微颔首后坐下了。   评委席有些震惊。   二胡从来没有出现在星棋的乐器比赛中。   星棋的家长大部分更喜欢西方乐器,哪怕真喜欢民乐也是学古筝、扬琴这类逼格比较高的乐器。   二胡——   他们再蹙眉看向程乔乔面前的钢琴,忍不住想象合奏的画面。   梁祝的乐声缓缓响起。   程乔乔深吸一口气,按下琴键跟上她。   她在后台时已经想好了,和沈暮合作也没什么,正好衬托自己。   真的上场才发现这个想法很难实现。   二胡实在是太霸道了,钢琴声简直弱不可闻。   程乔乔皱紧眉头,渐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沈暮挑起眉头回头看了程乔乔一眼。   她的琴声太急切了,节奏都有些乱。   然而程乔乔并没有注意到,反倒是她和女鬼视线相接。   女鬼本质还是热爱音乐的,她原本并不打算影响正式比赛。   但想到在琴房里看见的那幕,忽然明白。   眼前这个正在和她打招呼的小美女,就是当初那几个人围着想使坏的那个沈暮!   真是踢到了铁板上。   沈暮身上鬼差的气味浓重,今天她恐怕逃不脱了。   之前在琴房的恶作剧还不知道要遭受什么惩罚——现在鬼差被欺负,自己假如能帮把手……   女鬼看向钢琴,她只是个俗人,面对热爱的音乐,和鬼差的好感值,她选择让沈暮给自己留一个好印象。   平心而论,沈暮并不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乐手。   她只是跟着钟纾衡练过几首道乐,如今面前还架着谱子。   然而刚才程乔乔用力过猛的伴奏不提,现在怎么还弹错音?   但在同行程乔乔几乎错乱的乐声下,沈暮平平无奇的二胡声被衬托得无比动听。   前排的观众忍不住捂住耳朵,小声交换评价道:“程乔乔学姐怎么了,不是说她是冠军种子选手吗?”   后台的老师们也万分诧异。   一曲毕,程乔乔后期双手几乎都停住了。   因为她一动,就有同样节奏的错音,远处看就像是她自己弹错了。   评委轻轻摇头,对程乔乔的表演不太满意。   他们自然是知道程乔乔的实力的,但实力永远不如人品重要,在比赛时给另外一个选手捣乱算怎么回事?   尤其是这个选手水平还构不成威胁——这样的行为未免太过小心眼了!   程乔乔下台时心知自己没做好,等到再次上场,也仍旧心有余悸。   过分紧张,让她一出手就按错了几个音。   程乔乔心下一片冰凉,知道自己得不到什么好名次,越弹越后悔。   程修远可是为了让她第一特地退出了这次比赛,现在自己这样,别说第一名了…能拿到名次吗?   她也无比后悔在程建国面前说起这件事,让他们对自己夺冠抱了期待——如今显然是要让程家人失望了。   情绪叠加,这次,她没能弹完就忍不住站起身,奔下了台,直接冲出礼堂。   “……什么情况。”颜琦惊讶地看向一旁的汪蓁,“计划不是挺顺利,刚才乔乔捣乱得挺好?怎么不弹了?”   她耳朵受伤,以为自己声音很小,其实前后左右都听得见。   附近的同学都是一惊,瞬间知道之前完全没提报名的沈暮是怎么忽然之间被拉上台。   汪蓁连忙捂住颜琦的嘴,小声道:“……不知道。”   她们昨晚去琴房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还以为是程乔乔紧张过度。   但看刚才她刚才失态的表现,似乎确实是有什么问题。   汪蓁后怕地回想了自己说过什么不敬的话,双手合十祈祷起来。   坐在她后面的同学看到这副心虚的样子就更了然,暗暗打开手机。   星棋有个由学生组织维护的半官方论坛,这样的事情迅速在这里引起了讨论。   最先发问的帖子瞬间被顶成一栋高楼。   ——【我在后台,程乔乔学姐完全是被那个二胡选手临时改乐器硬拉上去伴奏的,完全没磨合过,怎么可能配合得好?】   ——【我也同意,去年跟程乔乔近距离接触过,她人很好,还教我怎么训练弱指。这次表演完全就是被二胡带歪了吧?】   ——【我不同意,二胡水平虽然不是很高,但是音准和节奏都没有出错吧?怎么就能带歪人了?】   ——【谁知道是不是嫉妒,想搞程乔乔心态特意临时改二胡?听说二胡选手是程家养女……】   ——【wow,楼上爆了个惊天大瓜!】   ——【我知道,笃行班的沈暮嘛,乡下来的,也难怪心机这么重了。】   ——【挑错人针对了吧?程乔乔可是市北校区小公主,燃爷护着,哥哥是程修远那样的男神,家世长相成绩无一不是顶尖。这沈暮是脑残吗,针对她???】   ——【呃…你们座位一定很远吧,我在第一排,别的不说沈暮学姐长相是可以吊打的。】   ——【楼上是新生?没挨过燃爷和程乔乔cp粉的毒打吧。】   ——【操,上面有本事别匿名,说乔乔不如沈暮?我倒是要看看你近视几百度。】   ——【啧。这不就来了。】   ——【不吹不黑,远距离看黑裙子的身形气质比白裙子的好不少。】   宁嘉嘉看附近人都在玩手机,也忍不住疑惑地点开论坛。   就看到顶上标着[HOT]的红色帖子:【谁知道种子选手程乔乔这是怎么了?】   好奇地点进去一看,发现评论刷新得极快,歪楼也歪得极快。   从奇怪程乔乔怎么回事,演变成了到底是谁好看的争论。   令宁嘉嘉惊讶的是,居然是说程乔乔的多??   一想之后也理解。   现在维护论坛的几人里有顾燃死党,匿名也看得到,反对程乔乔的人本来就不怎么敢说话。   再加上之前摄影社团请程乔乔拍过几组少女写真,在微博还有短视频上还是火过一阵子的,大家都记得程乔乔长相。   ——大礼堂观众席隔着舞台那么远,加上强烈的光线,除非视力真就5.3,否则哪看得清沈暮?   宁嘉嘉只好气愤地把夸沈暮好看的评论都点了一遍,在手机里试图找翻出一张沈暮的高清照片放上去。   然后才发现手机里一张沈暮照片都没有。   无比后悔间,刷新看到最新一条评论:【指路隔壁,摄影大佬们放照片了!】   这样的活动,摄影社团都会发高清照片到论坛里积攒声望。   宁嘉嘉兴奋地搓搓手指,已经准备好在楼里如何吹沈暮的彩虹屁了! 第16章 【都删掉。】   后台,沈暮把女鬼拉到楼梯间,女鬼顺势坐上了扶手。   “名字。”沈暮打开引路关问她。   “…倪雪兰。”   沈暮很快在引路关的失踪魂灵里搜到这个名字。   她点开看了眼个人信息,生卒年龄却与想象中不太一样。   “您是…七零年生人啊?”   “怎么?”倪雪兰捋了捋刘海,“不像吗?”   “嗯…”沈暮想到她对程乔乔开的“玩笑”,还以为是自己的同龄人:“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喜欢恶作剧…”   倪雪兰呵呵一笑,在空中荡了荡腿:“钢琴是我少女时代最喜欢的乐器,要不是那女孩一开始练琴的时候就心思不纯,我才懒得搭理。”   沈暮偏了偏头,意识到她是在说程乔乔。   “把音乐当成夺宠的工具,呵。”倪雪兰面上浮起一层轻蔑,没继续说下去,而是换了个表情问道:“不过我刚才帮了你这么一个大忙?应该不会有什么惩罚吧。”   她轻咳一声:“那是你妹?反正他们在琴房时说的话恶心死了,我这可算见义勇为!”   沈暮无奈地摇头,叹气道:“倪雪兰,1970年9月13日出生,死因:过劳死。准备好了吗,我送你离开。”   倪雪兰从栏杆上跳下来,沈暮将手中的符纸丢进灯里燃尽,隔着火光朝她挥了挥手:“谢谢。”   她收拾好东西,往观众席走。   快到的时候恰好看到程乔乔冲下舞台,沈暮还以为倪雪兰没成功送走,仔细一看却发现舞台上干干净净。   沈暮坐回宁嘉嘉旁边,朝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把包里的卷子抽出来。   宁嘉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头也没回就应声,手指还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   顿了一拍才发现是沈暮回来了。   “!”宁嘉嘉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朝看着她等下文的沈暮道:“等我骂完。”   沈暮:……   没办法,谁让她正在和程乔乔的簇拥对骂。   摄影社团开的照片楼里,沈暮的照片被放在最后,程乔乔就在她前一张。   高清单反下,连发丝和毛孔都清晰可见。   程乔乔脸上的几块斑和下巴上的一颗痘痘也没落下。   但沈暮照片脸上却十分光滑白皙。   那楼就被骂成单独给沈暮p图。   宁嘉嘉甩完狠话,捏着沈暮的脸凑近看了一会儿:“就是没有嘛。”   她打开相机:“我帮你拍个高清视频传上去!”   “等、等等!”沈暮拦住她,“什么情况?”   宁嘉嘉这才反应过来,把程乔乔比不下去跑掉和论坛上的事情跟沈暮说了。   “哦…”沈暮听完兴趣缺缺,“别去理他们了,我们找个地方写卷子去?”   *   沈暮懒得回应,程乔乔却一直在看着论坛。   看到不少人批判她今天的行为不妥,又听说评委老师不是很满意后,她在小亭子里打了会儿转,决定输了比赛,再不能输掉人心了。   她打开匿名,编了几套说辞回应。   【我知道,确实是沈暮临场改的乐器和双人合作,两个人都没磨合过,所以才出错的吧?也不能怪程乔乔。】   【我学过音乐,就是有个音没接上,后续就崩了,也不能说程乔乔是故意的吧?后面她不是负罪感太重比不下去了?】   【沈暮拿二胡才犯规吧?】   程乔乔匿名回复了所有发言偏向沈暮的人。   她没想到,人人都有逆反心,原本舆论更多还是偏向程乔乔的,她这样一点都不能容忍有人说程乔乔不好的行为反而使得这些人更加不爽。   连带着中立的人也忍不住了。   很快,论坛上新发出一条匿名的帖子。   【无意指责谁,视频仅供参考】   视频镜头有些摇晃,一开始还能听见附近有人小声惊呼道:“乔乔怎么不弹了?”“怎么回事,她还好吗?”   拍摄者也轻轻地咦了一声,镜头随之往下,转向观众席,眼看就要结束。   却听见有人清晰地说:“计划不是挺顺利,刚才乔乔捣乱得挺好?怎么不弹了?”   镜头随着拍摄者的抽气声又一次转上去,投向颜琦和汪蓁两人。   视频里,汪蓁立刻捂住颜琦的嘴,看了一圈旁边人之后才故意大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接下来两人转用手机打字聊天,视频就到此为止了。   ——【?!?!?!】   ——【?????】   前面的数十楼层都被这个视频震惊地说不出话。   宁嘉嘉和沈暮猫着腰跑出去,找了个空地写卷子。   确切地说,是沈暮写,宁嘉嘉玩手机,偶尔看一眼沈暮答案。   冲浪中的她立刻就刷到这个贴,发完【???】后连忙给沈暮看:“你看!我就说你怎么突然报名!”   沈暮看了眼视频,有些震惊于这些人的智障,顺便看了眼评论,已经有不少一看就是同班同学的人开着匿名说确实没听说过沈暮报名,锤实了视频。   宁嘉嘉感觉这个发展让浑身都热血沸腾,正准备继续投入沈暮的反黑大业。   手中的手机却被拎了起来,沈暮仗着自己身高比她高出十几厘米,按着宁嘉嘉脑袋不让她够上:“你做不做卷子?”   宁嘉嘉有些委屈:“可是……你看情况正要转好?”   沈暮面无表情:“既然这样就不少你一个给我说话了。做题。”   宁嘉嘉哭唧唧地掏出笔,挣扎道:“我是觉得你自己也去发个帖解释一下就好了…”   现实也确实如沈暮所说。   视频一出,加上底下同班同学的佐证,哪怕是原本偏向程乔乔的人也很难说出,沈暮忽然被报名不是这些人故意为之。   而原本放照片的那层楼,由于质疑摄影师给沈暮单独p图的人实在太多,摄影师编辑了楼层。   她在沈暮那张下面单独拍了一段小视频,对着相机屏幕无限放大了沈暮好几张连拍照片直到把皮肤看的清清楚楚。   原相机的视频,单反放大数十倍的画面里,这张脸上却看不出毛孔,只有几根细细的绒毛。   ——【我晕了,这就是美颜暴击??】   ——【对不起摄影大大,我之前也以为是磨皮了…】   ——【呜呜呜呜她被临时叫上去还这么淡定优雅,绝了绝了,我爱美女!】   ——【程乔乔终于翻车了??】   与此同时,顾燃被发来几条截图。   【燃少,我想了想还是觉得给你看一下比较好?这些匿名都是乔乔发的,她心情好像不是特别好,你看要不要删帖?】   顾燃皱着眉头打开论坛,先看到拍颜琦和汪蓁的视频,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蠢货。”   他顺着相机角度往后看了眼,颜琦和汪蓁后排是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男孩,平时毫无存在感。   只依稀记得程乔乔原本对待那男孩的态度好像不错。   他转回后继续看另一个相册高楼,点开沈暮照片下的不断放大的高清视频。   顾燃从没认真看过沈暮的脸,这一次过于清晰的视角让他忍不住皱眉点开退出,却正好点到上一张程乔乔的照片。   ……   顾燃迅速点开对话框:【都删掉。】 第17章 【庆幸还好刚才把沈暮照……   星棋高中教学楼后的小亭子内,程乔乔正紧盯着论坛。   当她看到自己刷新的帖子都显示不存在之后,立刻想到是顾燃让人删帖。   她开着匿名一一回复,却无法阻止最新评论纷纷偏向沈暮。   顾燃替她删帖,程乔乔一下松了口气。   她平复了心情,拨出电话。   外面舆论都针对她,这些事得和顾燃好好解释。   “阿燃。”   接通电话,程乔乔软着语气喊他的小名。   平时她更多喊顾燃全名,这算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小约定。   “…你在哪儿?”顾燃声音却有些冷淡。   程乔乔莫名的一惊,将声音放低了一些:“我…台上的时候又像琴房那样有奇怪的音,我有些害怕。”   这下顾燃的声音急切了一些:“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找到程乔乔的时候,她正窝在亭子里看手机,擦眼泪。   见顾燃过来,用力扬起了一个笑容。   顾燃原本觉得她有些过了,在听见台上无关她的时候先消了一半,看见她眼睛红红的时候消了另一半。   他在琴房的时候没在意颜琦和汪蓁他们聊了什么,现在回想也是这两人起的头,跟程乔乔并没有什么关系。   想了想,觉得自己一开始态度有些不太好,走向前安抚道:“别不开心,帖子我都替你删了。”   *   宁嘉嘉正抓准沈暮给她看题的机会玩手机。   她一刷新才发现,原本几贴高楼都消失了不说,原本讨论热烈的论坛也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这题思路和用的公式我写好了…”沈暮一转头就看到宁嘉嘉丧着的脸,“怎么了?”   宁嘉嘉摇头道:“没什么,还以为这次反抗顾燃论坛霸权成功了…哎。”她叹气:“还好那张你的照片我找摄影师存下来了。”   说话间,摄影师给宁嘉嘉发来消息。   【。】   其他什么都没说,只单独的一个句号。   宁嘉嘉和沈暮对视一眼,连忙问:“怎么了?”   陆雪容:【庆幸还好刚才把沈暮照片发给你了,否则一张都剩不下…】   陆雪容:【[照片]】   陆雪容发来的图片上,摄影社团一片狼藉,电脑上的SD卡文件夹里空空荡荡。   【顾燃找人来删照片,后来又来了一拨人捣乱,真是受够了。】   陆雪容发完消息,又反应过来:【突然想起你和沈暮同班也是和顾燃同班?】   宁嘉嘉连忙发言划清界限:【我们班也有很多人看不惯他的!包括我!】   陆雪容这才跟她吐槽了之前摄影社给程乔乔拍写真被反复打回重修多少次,这位燃爷还不允许男摄影师看照片,只让陆雪容一个人拍一个人修。   原本就是宣传用才邀请了程乔乔,发到论坛和平台时却要先给顾燃审核确认发出哪几张。   陆雪容:【说真的,我之前暑假去某个视频平台兼职,那些顶流盯物料也就这样了】   陆雪容:【算了算了,突然头好疼,早退回家了】   沈暮才来学校没多久,已经能感受到顾燃他们那群人在学校的特殊地位,不禁有些觉得无语。   大家都是来上学的,谁比谁高贵?   *   此刻,顾燃护送程乔乔回到家里。   程乔乔下车时有些不敢进家门,在门口调整了一会儿呼吸才按门铃。   程建国已经从程修远那里听见了今天的事情,开门的时候就有些拉下了脸色。   等看到顾燃送程乔乔到家门口时才又绽开笑容,客套道:“顾少,进来吃晚饭?”   顾燃摆手:“不了,我就是送乔乔回来。她今天心情不太好。”   宋宝珠低头揽住女儿:“我知道,我们会好好安慰她的。”   程建国还想再邀,顾燃已经走上车。   他没能留住顾燃,心里有些觉得挂不住,合上门往餐桌走的时候忍不住朝程乔乔道:“你怎么也不说留人在家吃饭?长这么大也不会看眼色。”   程乔乔低垂着头,想反驳,但想到近期表现,又忍住了。   还是程修远和宋宝珠替她说话。   程修远皱眉道:“才高中生,你要他们怎样?”   宋宝珠则给程乔乔添菜,让她吃完就去复习。   程乔乔恹恹地吃完上楼了。   宋宝珠才皱眉道:“女儿心情已经不好,你还添什么乱?”   程建国皱眉:“她没拿奖,你让我别说,行,那我就不说了。我让她留顾燃下来吃顿饭又怎么了?不该留吗?你想想我们最近资金——”   程修远在厨房放碗的手一颤。   宋宝珠连忙阻止道:“你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两人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   程修远有些烦躁,小跑上了楼,贴到父母房间木板上听着。   程建国和宋宝珠两人一直不怎么在家里说公司的事情。   他一直以为家里生意只会越做越好,毕竟程家一直以来都顺风顺水。   却听见房内程建国叹气道:“我们已经为此不惜牺牲亲生女儿。她再不努力讨顾燃喜欢,结婚之前顾家知道她身份的时候怎么办?到时候可就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   宋宝珠低声啜泣着:“可乔乔才这么大,那个顾燃一看就不是个好伺候的,她性子那么软…或者,我们说实话,让顾家把婚约给暮暮怎么样?”   她似乎觉得这方法不错:“暮暮脾气冷,不会受气,而且这样一来也跟我们多一点联系。”   “你以为我没想过?”程建国嗤道,“暮暮要是安分在家里待着我倒是会同意,可你看看,她现在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别说顾家,我说这是自己亲生女儿都丢人。星棋的第一什么含金量你也知道,她只能考个第十名?再说这次比赛故意拉乔乔合作用二胡这事,真不知道沈家人怎么教的,让她学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   程修远在门外听得心惊胆战,还好门内两人心情激动,听不到他的动静。   等到两人话题转向他和程乔乔的择校,程修远才缓缓退回自己房间。 第18章 可他看着,田训义不笨啊……   程修远一直以为自己的家庭很和睦。   典型的严父慈母,有一个可爱乖巧的妹妹,他自己虽然性格有些懒散,但成绩性格和皮相都算不错,否则也不会被传为校园男神。   把沈暮找回来之后却什么都变了。   先是意识到父母的偏心,再是见识了他们的功利。   程乔乔和沈暮对他们来说,难道都只是可替代的工具?   程修远倚着墙,头一次羡慕起沈暮可以离开这个家。   *   此时的沈暮正在准备去田家祖宅的东西。   其实她倒是没什么好带的,架不住宁嘉嘉一直拉着她逛超市,说要买点路上吃的。   沈暮看着一车东西,不禁想问,宁大小姐是不是以为这是去春游?   能使出这样的恶咒,定然不是普通人,少说也是个水平不错的天师。   出于安全考量,她根本不想带宁嘉嘉过去。   但她一阵撒娇闹腾,非要跟着,说远远看着就好。   沈暮一想,天师怎么算也要跟地府打交道,不会想要得罪她,再加上之前感知到的恶咒在天师协会估计也只能排个b级,也就让随宁嘉嘉去了。   只是让她一定离远一点。   田家所在的村子离江海市中心大约有两个多小时的距离,位置已经靠近江海隔壁的清远市。   一眼望过去颇有点江南水乡的味道。   全村都是独栋的徽式建筑,旁边围绕着大片麦田和桃林,村子后方还有一片小湖泊。   “哇,这里好适合农家乐。”宁嘉嘉扒着车窗一脸向往。   田晓思看着窗外怅然地轻轻摇头,拂了拂女儿头发。   宁恒冷笑一声:“也就看着好。”   田家村曾经确实是个富庶的村庄。   除了农田外,九十年代左右,他们村里大部分人还做些服装生意,厂区就开在湖泊旁,也是那时,村子里的老板们集体给修了房子。   但好景不长,没多久,国家就严抓环保。   服装染织都是重灾区,田家村的厂关的关,停的停。   而与环保同时,生活水平也在提高。   他们做的都是压低一切成本卖廉价仿冒产品的打算,原先的产品再也没了销量。   田家村就此没落。   再加上当时田家村的生意人都有点看不起大学生的意思,那一代人里,竟然只出了田晓思一个大学生。   作为女孩,她从小就被要求未来去给家里男孩做生意打下手。   然而田晓思实在是太出息了,成绩好到被大学争抢,免学费不说,给的奖学金完全足够生活。   她渐渐就在江海市中心站稳脚跟。   原先村里人还没那么计较,田晓思成绩好工作好又怎么了?还不是嫁给一个穷读书的。   偏偏宁恒和田晓思争气,两人把公司开得越来越大,连田家村这些不太懂时兴电子产品的人都知道有个做游戏的思宁科技,村子里小孩都在玩。   这下村子里的人都不平衡了。   先出来说的是田晓思父母小时候开过玩笑的亲家。   那家人的儿子至今还一事无成,他父母朝田晓思父母抱怨道:“你说晓思运气怎么会这么好?随便嫁个人也能成大老板?我朋友认识她家保姆,结婚这么多年,说是连碗都不让晓思碰一下!”   田忠义原先没想过这茬。   他原本觉得女儿女婿虽然不回来看他们,但每年春节女婿还是会给个几万的红包,他拿着挺开心。   这么一想才觉得不对,怎么好事偏偏都给田晓思沾上了呢?   田家运气怕不是都被这个倒霉女儿给吸走了吧?   他越想越不对,加上孙子高考失利,田训义原本就没考上高中,花钱找关系塞进高中却连个公立大专都没考上。   可他看着,田训义不笨啊?挺灵活的一个小男孩,怎么每次大考运气就这么差?   久而久之,两夫妻琢磨着,请了大师来看。   大师一进村就“哎哟”道:“你们田家村整体运气确实不行,出不了人才,得立个祠堂才行。”   就有人拿田晓思的例子反驳他。   大师捏着手指掐算一番,摇头道:“怪不得啊怪不得,她嫁的可是个有着财运的贵人啊,这婚姻运不就把你们的运势都给抢了?得赶紧立个祠堂!”   田家村一听都慌了,连忙问他祠堂该怎么立。   大师又默默掐算,点名了施工队和设计队,而后,在工程结束立碑时,让田家无论如何请来那个贵人。   大师此番正等在田家村前。   他自称元一散人,真名叫做李贵。   祖上曾经出过一个正经道士,过中旬时,祖先还俗娶妻生子,在饥荒时把道法重新拾起,当成了传家的手艺。   等到李贵这代的时候,不少已经失传了。   而易经风水之类推算的东西,李贵也学不会。   他就到处游说,和工程队之类的做交易,两头挣钱,过得很是惬意。   但大部分时候,接触的也都是田家村这样的普通人,一听说村子里有思宁科技的夫人,李贵就打着算盘,得借此机会认识一番。   他按照祖上传下来的咒法做了一个阵,在立碑时偷偷下了咒,料想贵人若是霉运缠身必定会找回他。   却没想到,宁恒是个完全的无神论者,他到处求,却完全没求过一次神,更是把这个叫不出名字的大师忘到了爪哇国去。   还是宁嘉嘉正好碰上沈暮才解决。   不过李贵如今还笃定着,这次宁家全家回村如他料想,必定是为之前的恶咒求解。   宁家开了好几辆车,前后的车子下来十几个看着就肌肉虬结的黑衣人。   中间的保姆车这才移开门。   李贵凑上前,谄笑着等宁恒满脸愁容的下车。   却看下车的第一人竟是个长相貌美气质清冷的少女。   看脸大约是十几岁,身高却比李贵还高出些。   李贵愣愣地仰头看她,良久才反应过来道:“宁小姐!您和田家村可是有大缘分啊!” 第19章 “大家都是同行,这单就……   沈暮刚下车,就看见个道士长袍打扮的中年男人朝她大喊“宁小姐”,还说她与田家村有姻缘。   她顿了顿,回头看了下留在车内一脸吃了苍蝇的宁嘉嘉,好笑道:“建国后近亲不准结婚。”   “不近——”   “还有,我姓沈。”   说话间沈暮瞥向李贵,他周身并无修道之人的气场。   倒是沾染着几分黑色怨气。   可一般来说普通的修道之人都不会让怨气近身,何况下了那样恶咒的?   沈暮觉得有些蹊跷,默默打量起四周环境和人物。   李贵这才意识到大约弄错了人,讪讪地看向宁恒。   他正扶着田晓思和宁嘉嘉下车,一家人脸色红润,虽说田晓思有点恹恹的,但也不是被恶咒缠身的样子。   难道自己又失败了?不该啊,给自己符咒的人可说了是绝对有效的。   恐怕问题不是出在健康上。   李贵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决定先试探一番。   他转了转眼珠:“宁先生大驾光临,是改了想法?”   李贵所说的想法是指让宁家过继田晓思弟弟的儿子。   宁恒冷笑一声:“做梦。”看也不看他,径直就想往祠堂去。   宁嘉嘉狠狠朝他“呸”了一声。   跟在李贵身后的田家人看到他们去的方向这才慌了,连忙纷纷上前拦住。   田忠义看着田晓思心里就来气:“这是干嘛!不是说和田家断绝关系?这里不欢迎你!”   宁恒紧紧握着田晓思的手。   曾经他对待田忠义也算得上有礼,如今只冷冷地解释:“我来把上次丢在这儿的东西拿走。”   “胡说!”田晓思母亲刘芳一瞪眼,“谁拿过你东西了!”   宁恒不欲跟他们这些装傻充愣的人多说,他来就是准备暴力解决,给田家人一点下马威的。   看到村民渐渐有围过来趋势,保镖在前后车辆各留了一个,其余上前拦在村民和宁家人之间。   村民里也有不明状况的小孩子,见状好奇地看向自家大人:“宁叔叔丢了什么呀?”   他父母解释不出,转头看向李贵:“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不急不急,你们放心。”李贵嘴上安慰他们,行为上却有些暴露几分自己的慌张。   他试图让保镖让路,谄笑道:“大哥,就让我进去跟宁总说几句。”   宁恒虽然不耐烦,但还是看向沈暮。   沈暮微微点头,他于是道:“过来说话。”   李贵看到这一景象,恍然大悟。   这漂亮姑娘怕不是他同行吧?!   他凑上前,先朝沈暮神秘一笑,而后朝宁恒道:“宁先生,您最近是否事业不顺?”   按照他的想法,这会儿宁恒就该大吃一惊然后问他问题出在哪儿了,然而宁恒只是淡淡瞥一眼他。   李贵一想,难道眼前这位同行还真有点水平?   一想布了这么久的咒法,收网却被人抢早,他也顾不得沈暮是不是个小姑娘了,得把话语权抢回来!   他拂了拂胡子,笑道:“这位姑娘也是散修罢,我看你年纪尚小,可为你指条明路。”   沈暮打量一圈,除开李贵本人,其他人身上也有浅浅的怨气。   之前引给宁家的阵法其实仍存在着,只是累计时间长,下咒物品又被沈暮清理,如今只有宁恒一个人受影响。   照理村民也应该仍旧被咒法影响交着好运?   而沈暮径直道:“你把符埋哪儿了?谁给你的符?”   李贵一愣,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知姑娘什么意思。”   哪有这么拆台的!   他偏过身子,背着宁恒小声道:“大家都是同行,这单就算给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被这样的人当成同行,沈暮有些无语:“你使的符咒有问题,不但没帮上田家人,连你自己也影响到了。”   李贵求和不成反被戳穿,不禁大怒:“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我乃奉天教祖师,使的咒怎么会不成?!田家村村民可以给我作证,他们最近是不是都走好运?”   村民们纷纷点头。   李贵冷哼一声继续道:“倒是你,我看着就是个妖道,宁先生可要小心了,她们惯会使些先害人再救人的诡计。”   他这句话直接把之前的咒法都推给沈暮。   预料着沈暮也无法自清,只要宁恒摇摆不定,他就能展示自己的能力——符咒好歹是他下的,总比沈暮清理快得多。   沈暮摇摇头,认定他无药可救。   宁恒也不看他,反倒为沈暮指路田家祠堂。   眼看就要进门,田忠义拦在祠堂前大声阻拦:“祠堂非田家人不得进!田晓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算不得我们田家人!”   村民纷纷应声。   他们这段时间都是实打实的交了好运。   田忠义买彩票中了十万大奖不说,他儿子田训义也相亲成功,和一个貌美的富家女谈起恋爱。   其他村民七七八八的事例也有不少。   其实一想就会觉得奇怪。   宁恒八字再好,也是一个人,分到田家村数百人身上怎么会这么立竿见影?   但田家村民吃了好处,就不往深处细想。   只觉得这份运气来之不易,谁也不能抢了去!   有田忠义打头,其他原本还有些负罪感的人,也被气氛感染着跟在他身后支持。   两方对峙,田家村人数远远超了宁恒保镖数倍,就算不如他们壮实也觉得胜券在握。   沈暮抱臂冷笑:“你们怕不是忘记这份好运是从谁身上抢的了吧?”   “什么抢的!”刘芳大声道,“宁恒不是好端端的,宁家人出什么问题了没有?大师让我们田家村的交上了好运!那是他的本事。”   李贵站在人群中,朝沈暮笑着摇头。   似是在说:让你之前不给我留点面子。   群情激愤间,沈暮抬起手机拍了张祠堂大堂的照片。   上面摆着田家村先祖的牌位。   把照片和定位发给地府的掌管人力的鬼君,沈暮叹气道:“田晓思是不是田家人,你们说不是,那我也问问你们的先人吧。”   她一挥手,原本两边之间的空地骤然拥挤起来。   数十名虚影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奶奶?!”村民里的小朋友最先反应过来,惊喜地叫到。 第20章 传播迷信!多判几年!……   这位小朋友石破天惊的一声奶奶把他家人吓了一跳。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奶奶一个多月前刚去世。   老人家反应过来,扬着笑容就要来亲亲自己的乖孙孙。   却看到孙子被他父母猛地抱起,向后退了一大步。   “……妈?”他的母亲有些不敢置信,频频看向老人家的鬼魂,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   其他人家场面也都相似。   大部分人都不敢置信地往后退,年轻一点地还往宁恒保镖们的身后看去:“是开了全息投影吗?”   宁恒冷哼一声,心想这些人真是愚蠢。   其实他和田晓思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两人都看过天雷,再看到这些鬼魂也觉得并不可怕了。   反倒是田晓思的太奶奶看到了她,飘过来时惊喜地看看她又看宁嘉嘉:“思思孩子都这么大啦?”   要说对田晓思最好的也只有这个太奶奶了。   虽然童年记忆大部分都记不清了,但她还是有印象:太奶奶曾经因为她的压岁钱和田训义不同,和自己父母争过。   太奶奶生前是江海市里的大小姐,去祖宅休假时看中田家祖先的忠厚老实,就嫁给他又帮田家起了家。   那之后田家村人纷纷效仿,太奶奶也不吝赐教,当时的田家村称得上江海周边乡镇中最富庶的。   田晓思怔愣了一会儿,招呼宁嘉嘉道:“快,这是你祖奶奶。”   宁嘉嘉乖巧:“祖奶奶好。”   鬼魂绕着宁嘉嘉飘了一会儿,惊喜道:“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说到这,她又转过头看田晓思,有些怀念地:“能看到你长大的样子也真好,跟奶奶想象也不差多少。”   田晓思忍不住心酸:“太奶奶……”   “傻孩子。”鬼魂凌空摸了摸田晓思的头发,慈祥地笑了笑,倏然又飘到田忠义面前。   田忠义可不如田晓思坦荡,再加上鬼魂面上的表情变得凶狠不少。   他吓得直接往后坐了个屁|股墩。   刘芳在一旁扶他起来,又将自家儿子孙子护在身后,恶狠狠道:“你想干嘛?!”   田太奶奶见不惯似的退远了点,啧道:“这把年纪还躲你奶奶后面,真没用。”   她思量了一会儿,转身朝正在努力认亲的鬼魂们大声喊道:“亲人们!这两个不孝子孙说晓思不是田家人,你们觉得是吗?”   其他鬼魂大部分都比田太奶奶辈分低。   田太奶奶当年是喜丧,走得晚,乃至还没排到投胎。   到了地府又因为领导能力强,掌管着所在片区,算是村长。   再说这些鬼里不少都是见到田晓思出生的,又不像其他田家村人有利益可得,无论是想看戏还是真觉得田忠义一家过分,都大声道:“当然是!”   田太奶奶横眉看向一动不动的刘芳:“你还是不服?”   其他村民忌惮着自家先人,不敢出声帮她,不知不觉间,田忠义一家成了唯一拦在门口的。   这件事主要还是田忠义引导的,毕竟宁恒是他的女婿。   他只是没想到田家村一个个的,享福都跑来说要平分,真碰上点事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田忠义见刘芳的脸色也渐渐犹豫,连忙转头看向元一散人。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过去心凉了半截。   这位自称大师的元一散人——李贵正被一个穿道袍的虚影追着打。   他祖先修道又有些功德,到地府后不想投胎,就成了个不大不小的鬼官。   刚才酆都大帝的助理玄滋天君把他叫过去,还以为是要升职加薪,没想到是回阳间看自家后人丢人来的!   老道士越想越气,动了灵力直接让自己显形,抄起拖鞋就把李贵一顿打。   田忠义看不下去了。   他拉拉刘芳衣角,一脸颓丧道:“就让他们进去…”   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反正宁恒八字都知道了,请元一大师下次再做个法不就好?   宁恒那里请沈暮先进。   沈暮则朝田太奶奶微微颔首,对方朝沈暮一点头,进去先把祠堂香台上的香掐灭了。   身后的鬼魂都一阵惊呼。   田太奶奶把折下来的香在地上踩了踩熄灭后,转身朝其他鬼魂道:“这帮孙子不孝!这香看着是供奉给我们的,其实是为了利用我们抢我家思思的运气!你们看——”   她把香炉掀翻,露出里面的符纸。   外面的鬼魂都恍然大悟,他们挨饿了半年,终于找到源头,连忙揪着自家后人痛骂去了。   田忠义还没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就看李贵肿着脸扶着腰过来。   ——也是李贵祖上在地府的官职挺忙,打了没一会儿就被叫回去工作,不然还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样。   李贵刚往回走几步,就看到田太奶奶把香折了,惊慌地小跑到田忠义身旁:“你这——怎么不拦住人!”   他想着给他符咒那人的教导,香台上的香是一刻都不能停,更别说被自家先人亲手折断了!   刘芳憋屈道:“那也得拦得住!大师,你收钱不帮忙就算了,还怪起我们!”   李贵一噎,讷讷道:“这不是…被折了香阵法就无效了,有点急嘛……”   这下田忠义才反应过来,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惊慌地上前阻拦。   然而香炉都被掀翻,香灰都凉了,一切已成定局。   田忠义瘫回地上,刘芳和孙子扶起他,安慰道:“咱们也不亏,好歹训义考试和中奖都是真的。”   沈暮瞥了一眼,没去提醒他们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反噬。   中奖的钱是肯定都要被迫花出去,而田训义的小考得运,大考就得悬。   听宁嘉嘉说,他上的大专也快毕业了,少不了挂科延毕,民办大专一年学费也得不少钱。   不过这家人自作自受。   他们原先的命数就是享后福。   宁恒田晓思虽然不怎么回来看他们,但宁恒每年包的红包也足够一家人一年生活,他们却贪心不足。   如今沈暮再燃符看,这三人已经是晚景凄凉之命。   沈暮轻轻摇了摇头,走近香台,蹲下身捡起香炉里沾着血的符纸,放进封灵袋。   这张恶咒吸走了田家村所有人的供奉之力。   再指挥着保镖把门堂里的碑撬起,挖出下面宁恒的八字和另一张恶符时,沈暮的脸色已经很差。   这两张符均用血水写成,灵力充沛。   末法时代,能画出这样的符咒绝对称得上天才。   当初两界为了抢自己差点打起来,这样的人物出生怎么可能不被地府和天界发现?竟然会让他堕入邪道?   沈暮将封灵袋收好,这件事得回去之后再做打算。   眼下还是先把面前的事解决了。   田家村其他人大部分都被自家先人劝走了。   说法也很简单:你们这么做活着的时候是可以拿点好运,但死了大家都是田太奶奶手底下管着的。   你看她护孙女的样子,再跟着田忠义那家傻子,能给你们好?   再说这些人大部分都已经得了好处,见尘埃落定,也就不再闹了。   只有田忠义仍哭嚎着拉住李贵长袍,旁边刘芳和田训义正劝着他试图开导。   李贵则欲哭无泪地试图从他手里把自己衣服揪回来,这身道袍好几百,他舍不得。   沈暮正要过去把李贵拷住,就看见门口又走来一人。   钟明初一路走来,看着生人和鬼魂到处四散着聊天的场景,觉得很离谱,但又确实像沈暮做得出的。   他原本是要跟着一起来,但城东突然命案,警方说死因诡异,书房还发现了咒文,就让他过去看看。   结果过去一看,被警方当成奇怪咒文的灵异信纸是一张医学速写的单子。   只是那位实习医生想练毛笔字,用又是现下流行的带金粉的彩墨罢了。   他终于看到田家祠堂里站着的沈暮,刚对视上,就看沈暮朝正纠缠的几个人抬抬下巴。   顺着视线看过去,里面有个穿道袍的,还有三个农户打扮,趴地上那个正哀嚎着:“骗子——!”   钟明初“噫”了声,看懂了沈暮暗示,上前将穿道袍那位拷了起来。   田忠义一看李贵被拷,激动道:“抓得好!这就是个骗子!还说帮我改运,骗了我两万!”   说完他又看向钟明初:“那…那把他抓走之后,钱会还我吗?”   他现在恨死李贵了,也想把钱要回来,想着警察都讨厌鬼神这类,不惜撒谎。   李贵气得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我让你中了十万奖,你还让我还钱?还要不要脸了?!”   田忠义反驳:“中奖是我运气好,关你个假道士什么事!警察大哥,你听听他,传播迷信!多判几年!”   “我靠!”李贵气得不行,但双手被反剪着,拿脚踹他又够不着,气得开始念咒。   从他胸前衣襟里飘出一张符,上面画着和之前没收符纸相同的血字。   与此同时,他的嘴角缓缓流出黑红的血,但他非但没停,反而念得更快,已经是气急了,只想报复田家人。   田忠义终于感到害怕,大喊着“救命!”   几人散开跑,却不约而同地试图钻到沈暮身后。   身旁警察在口袋里掏着什么,李贵不以为意,双眼发狠,正要念完最后一段咒文。   嘴上忽然被贴了张黄纸,那道悬在空中的血符骤然失了力,被沈暮一招手收进封灵袋。   李贵“呜呜”地瞪大眼,才看到嘴上被贴的是个禁言符。   还在向警察告状的田家人:……   沈暮侧了一步,躲开田忠义他们,朝宁嘉嘉打了声招呼。   田晓思还有些依依不舍,向田太奶奶告别。   沈暮也朝田太奶奶道了谢,才挥挥手将她和其他鬼魂都送了回去。   宁恒捏捏妻子手心,去香台后将田太奶奶的牌位取下来,向沈暮询问:“我能把它带回家祭拜吗?”   “行的。”沈暮点头,“这祠堂估计开不久,你们带回去正好。”   站在门堂中央的钟明初见状才抬起头看了一圈,向李贵啧道:“这风水做得可真差,你心还挺黑。”   “呜呜!”李贵欲哭无泪,他好想解释,不是他心黑,而是没学过啊!   等着沈暮最后检查一番祠堂,确认没有遗漏的符纸之类后,宁家人也一起动身离开。   沈暮要和钟明初一起回办公室,两边人在村口告别。   走之前,宁嘉嘉探出窗外,向沈暮揶揄地眨了眨眼:“周一学校见!”   沈暮:……总觉得她表情不太对。 第21章 她总不会真想断绝关系吧……   沈暮在回程路上时,收到了宁恒的转账。   她先往程家父母的账户里把学费打了过去,再定了一个新款手机,剩下的暂时不动。   正是晚饭时候程建国和宋宝珠他们吃饭的时候,猛然收到转账,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茫然。   “沈暮她哪来的钱?”程建国看了会儿转账里的五个零,看向程乔乔和程修远两人。   “什么钱?”程修远还以为自家父母在问沈暮的生活费够不够,不以为意道:“她不是有兼职?应该赚了点工资够生活的。”   “不是。”宋宝珠连忙摇头,忧心地询问:“学费呀,二十万就这么打过来了。这……”   她抬头看程建国,想问沈暮不会是又回养父那儿了吧?   没想到程修远震惊地“啊??”了一声,表情有些凝固,但三人怎么问,都不肯说出是想到了什么。   程修远黑着脸吃不下饭,他想到前几天沈暮上了明家跑车的一幕。   明锐是知名纨绔,二十万一定是能随便拿得出的。   但他年纪才高三,和自己一样大,圈里却都知道他是个会玩的,其中事迹可以从他所在的学校传到星棋。   沈暮怕不是被明锐骗了吧!   程建国表情就更不好,他打的一直是沈暮支撑不住星棋开销回程家的算盘,却没想到才没过几天,她连学费都打了过来,一副下定决心分割的状态。   总不会真想断绝关系吧?   沈暮虽说什么都不如程乔乔,脾气也差,但长相是真的漂亮。   而且不是庸俗的那种漂亮,是清冷型,大户人家也不会觉得过于刺眼。   就靠这张脸,再出去镀金申个好点的学校,以后去结亲全江海有适龄儿子的哪个能不喜欢?   程建国偶尔都能想到未来自家门槛被踏破的样子。   但眼下不好多做什么,毕竟身份是个养女,太急了怕被戳穿,程建国也看得出程乔乔不是太乐意他们提到沈暮。   眼下自然优先稳住已经有婚约的顾家。   他想了一会儿,决定晚点让程修远再去说说情。   也不是不能退一步,只要沈暮肯低点头,他还是愿意沈暮回到这个家的。   程修远饭后被下了命令,第二天上学路上就看到沈暮和宁嘉嘉走在一起。   他凑近了一些,看见宁嘉嘉兴奋地比划着什么,嘴里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只依稀听得见什么公司资金。   他记得宁嘉嘉家里的游戏公司前段时间经常被骂,还被玩家称为bug里长了个游戏。   晚饭期间跟程建国提起的时候,程建国翻着报纸摇头说这样的没有根基的新兴企业都走不远。   现下一想,他们自己也出了问题,看起来有没有所谓的根基也没什么区别。   要是凑近听,程修远恐怕不会生出这么多感慨。   沈暮和宁嘉嘉对话中只是提到一句公司资金已经可以正常流转,就接着去八卦昨天那个帅哥了。   “他就是我同事。”沈暮无力地解释,“虽然看着确实人模狗样。”   但她想了想越发杂乱,两个小鬼都清理不完的办公室和昨天他熬夜瘫在沙发上的样子。   沈暮昨天和钟明初审李贵审到半夜,对方倒是招认了有给他恶符的人,但名字之类的却都说不知道。   只说是一个墨色中长发的,看着有些雌雄莫辩的男性,还说愿意给画像见到一定认得出。   但拿给合作的技术部同事复原,比对资料库里,却没有一个可疑的。   这件事的线索就此中断,钟明初今天还会去李贵住的地方查证,这类阳间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他去做。   沈暮回想完,怅然地叹气:“其实高中的时候还挺帅,白月光类型的,可能这就是长大吧。”   宁嘉嘉默默心里“哦豁”一声,觉得有事情可挖,但两人已经走进教室。   教室里很安静,宁嘉嘉一下收住音量,小声说:“晚上再聊。”   沈暮朝她点点头,她也发觉班上的氛围有些了变化,默默坐回自己位置,   她们两人躲在亭子里做卷子。   并不知道乐器比赛后期,班上的在论坛爆料的同学都被删了帖子不说,还被顾燃找人教育了一顿。   气氛如此之差,因为大部分人还是敢怒不敢言。   索性就不说话了。   不过沈暮坐到位置上没多久,之前都不曾说过什么话的前桌转头特地朝她道:“你的二胡,这个!”   前桌是个混血,说话也有点老外的样子。   他这一动作,不少人都倒吸了口凉气,连忙回头看顾燃,才发现他至今还没来学校,他的狗腿小弟们倒是都在。   有些奇怪。   沈暮朝他笑一笑,翻开书页,继续准备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   江海高考知名的难,上了高中之后,基本上就每天都是考试了。   月考才过去半个月,班主任又宣布周末是期中考。   不过好处是这次期中考之后有一个小长假,除了规定假期外,星棋还安排了一个三天两夜的修学旅行。   笃行班大部分都在自习的时候,程乔乔被班主任邢佳悦叫出去。   这次乐器比赛上丢了脸,程乔乔今天显而易见的颓丧。   邢佳悦到办公室时交给她一叠卷子,轻声道:“好好复习,这次期中是所有班级联考,别被之前的小事影响。”   程乔乔点点头,将试卷拿过来看,都是针对她错题比较多的题型。   邢佳悦心底在叹气。   这次期中考两个校区联考,奖金发给最高分的前五所在和班级,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市北校区的人?   要是再晚一点也好,让她看看沈暮的真实水平。   但现下,邢佳悦还是觉得沈暮不靠谱,宁愿信任一直没出过岔子的程乔乔。   她和其他科目的老师周末抽时间把程乔乔之前的错题题型都规整了一遍,编成针对性卷子。   有了这套,拿个前五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谢谢老师。”程乔乔拿起卷子,有些感动地往教室走。   放下试卷,颜琦和汪蓁凑过来看她神色:“怎么了?班主任不会说你什么吧?”   沈暮上台那件事归根结底也是她们主导的,却是程乔乔背锅,说不定还影响了她和顾燃感情。   她们良心还是有一点点有些不安,也害怕顾燃生气,过来探探口风。   见程乔乔摇头说没事,两人心虚地对视一眼,拉住她往外走:“去奶茶铺转转。”   程乔乔虽然更想做试卷,但不好拂了两人好意,三人挽着手下楼。   星棋的商铺们在他们这栋教学楼对面,是个独栋的小综合体。   奶茶零食超市之类的应有尽有。   程乔乔想着正好也多买几杯,晚点可以给顾燃和他朋友,再分发一下收买一点被删帖流失掉的人心。   三人拎着沉沉的奶茶往回走。   忽然听见校门口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警报器响起。   两边的保安队集体往校门口跑去。   “什么事啊?”颜琦好奇地探了探,“过去看看过去看看。” 第22章 命中红心。   保安队的方向是在校门口,颜琦伤还没好全,一瘸一拐的,汪蓁和程乔乔也不好意思抛下她走。   三人就远远地看发生了什么。   那么多保安过去,她们担心是什么变态冲进来。   就看到数十个健壮的保安团团围住的,是个身量瘦弱的女孩。   “哇。”颜琦惊叹,“人间哪吒!”   汪蓁和程乔乔一边同意她的说话,一边觉得恐怖。   这场景着实有些诡异,她们三人没怎么停留就已经被后方的老师打断。   “快回去!”那位即将加入战局的体育老师严厉地斥着,“没看到这里危险?还这么悠闲!都给我跑起来!”   三人连忙抱着奶茶往教室狂奔而去。   现场一片杂乱,到处是劝解、保安告诫和老师赶围观人员的声音,她们也没能分辨出,女孩嘴里一声声喊着的正是顾燃的名字。   邢佳悦揉着太阳穴与程乔乔三人擦肩而过。   说是校门口闹事的那个女生点了自家班上的学生名,她立刻打电话让顾燃暂时别来学校,然后就得去解决事端。   社畜难做。   而且今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刚开学没多久就频频出事。   是不是该去灵隐寺拜拜啊。   邢佳悦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门口看去。   几个保安只敢远远地围住人,一开始不敢上去,怕真的伤了那个女孩。   毕竟星棋学生非富即贵,哪怕是占理,万一碰到个不讲理的家长也得倒霉。   但女孩行迹愈发疯狂,保安队里有个自诩退休特种兵的,想把她先制住,却被反手掀翻在地。   紧接着这些人才意识到不对。   这个女孩有些怪力,下手不知轻重,将为首的那个人咬得鲜血淋漓。   两边就此陷入僵持状态。   邢佳悦凑近一看,也知道为什么没人敢动用武器了。   正在作乱的女孩叫陆雪容,学校摄影社社长,父亲是知名新闻主编,所在的媒体以“刚”出名。   母亲则是某个时尚杂志的御用摄影师,为人作风和拍摄风格一样尖锐。   万一真让陆雪容受伤,恐怕星棋免不了一个热搜。   只是虽说陆雪容平时总是扛着几公斤的单反,也从没展现过什么过于惊人的体力。   现在一对十几个保安还稳占上风,实在是超出想象。   邢佳悦心绪不安地走过去,僵着微笑道:“陆同学,冷静、冷静一下,我是顾燃的班主任,有什么话跟我说吧。”   听见顾燃两字,陆雪容的目光猛然向邢佳悦射来:“你、你…”   她口齿有些不清楚,“你”了半天没说出什么,只是双眼迸出凶光。   邢佳悦吓了一跳,差点往后躲了几步。   默念着教师守则,告诉自己这个月还有不少奖金工资要拿才稳住情绪:“陆同学,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还是误会?你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顾燃在学校里树敌无数,仗着自己的小团体和家世,不少人被欺压无处诉说,邢佳悦一看就知道这是受害者。   陆雪容出声却仍旧破碎着,支支吾吾发出奇怪的声音。   直到身体猛地晃了下,才略微平静了下来,目光中的戾气消退不少,向邢佳悦道:“你会帮我吗?”   邢佳悦刚才感受到的庞大压力似乎消散很多,她大着胆子向前几步,安抚道:“是的,同学,你冷静一点慢慢说,我听着呢。”   她软声安抚着陆雪容,一步步靠近。   其他老师也连忙指挥着陆雪容身后的保安向前,想乘其不意把人先控制住,再送医务室检查。   “那你、你们为什么放任顾燃……?”陆雪容横眉怒斥道,“为什么他可以随便删掉我的照片??”   邢佳悦完全没听说过这事,但反应极快,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让顾燃给你道歉,再帮你恢复好不好?老师有个很懂电脑的朋友,肯定能帮你修好。”   “恢复不了!我早就找人看过!”陆雪容闻言抱着头大叫,“这事只发生过一次吗?他只做错过一次吗?你们为什么每次都放任?还是你们觉得道歉了就一定有用——?!”   完了,又被刺|激了。   邢佳悦停住步伐,正准备换个说法,就听见远处凉凉的一句:“我看也没用。”   两边的保安注意力集中在陆雪容一人,竟然忽略了从学校门口走进来的顾燃。   他冷嗤一声:“我也不可能道歉。”   这下努力全部白费。   陆雪容于是不再说话,反常地安静起来。   但邢佳悦看出她双眼中的戾气席卷重来,再加上表情僵硬中带着狰狞,整个人看起来都诡异十足,如同刚出炼狱的恶鬼一般。   大少爷偏还没感觉出危险,甚至推开保安挤了进来,上下打量陆雪容一番,冷笑:“不就删个照片,看你疯的。”   他作威作福已然习惯,被班主任打电话提醒时明明在网吧玩游戏不准备上学,闻言反倒起了逆反心态,只想着必须教训回去。   邢佳悦恨不能捂住他的嘴。   *   沈暮手机振动了两下。   此刻正是中午自习时间,她正在写卷子,抬眼却看到是引路关的提醒:   不但一公里内有魂灵需要引路,半小时后还有一个新生的魂灵需要引路。   魂灵不常见,两只一起就很少见了。   再加上是新生的。   沈暮点进消息看。   陆雪容?好熟悉的名字…   她转来星棋快一个月,实不相瞒,能对上号的还不能超过五个。   还是早就成为她默认同桌的宁嘉嘉听见念叨,小声问道:“你怎么突然提起陆学姐?怎么啦?”   沈暮转向她:“哪个陆学姐?”   “就是之前给你拍了舞台照的那个,摄影社团的。”宁嘉嘉回想道,“因为程乔乔那件事,被顾燃手下那群人闯进社团把电脑和卡都清空了的那个。”   宁嘉嘉叹气道:“反正我看她朋友圈最近状态很差,今天早上还发了一堆乱码,我听摄影社其他社员说,那套图里有她想拿去申奖的照片。”   沈暮回想了一下,想起这人就是比赛那天和宁嘉嘉一起骂了顾燃祖宗十八代的学姐。   她想了想,偷偷燃了一张符,想看看陆雪容的八字。   奇怪的是,命相倒也不是夭折,反而是个大贵的金水伤官命。   这就更奇怪了。   普通人死去成为普通的魂灵,三日内就会在人间渐渐散去,自动被召唤进地府。   恶鬼一般都是带着怨恨死去、或者死后因为什么变故心态改变。   这类怨气深重的魂灵无法自行散去,只能由黑无常队伍——也是沈暮所在的岗位来勾。   命格大贵之人死去又是另一种模式,这些人一般都有累积功德。   寿命一般都高于普通人不说,一生之内不犯大奸大恶之事,死去也是由白无常队伍来迎接,不会发到沈暮手机上来。   再加上陆雪容的性格虽然不算是直爽,但看当天宁嘉嘉和她的聊天记录,阴阳怪气也有一手,不是凡事闷在心里的那种人。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测算原因间,程乔乔三人抱着一大包奶茶急匆匆走进来。   颜琦先是喝了一大口,才揉着腿坐回位置,气喘吁吁道:“校门口有个大力士学姐,绝了绝了,一对十几个保安也没输!”   教室里正自习的众人纷纷抬头询问怎么回事。   汪蓁一边帮程乔乔分发着奶茶,一边解释:“好像是摄影社的陆学姐吧?看到在校门口打起来了。”   她还是上次在论坛里帮忙骂这个摄影师偏心才认识的人。   说话间已经有人趴到窗口试图看出什么。   宁嘉嘉惊讶地看向沈暮。   怎么沈暮一谈到陆雪容,学姐就出事了?   “我去看看……”推演出两只恶鬼确实并非巧合的沈暮,小声向她解释:“先别担心。”   就把手机塞进衣服口袋,小跑下楼。   踏出教学楼门口的时候,楼上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声。   沈暮匆匆一瞥,看到身后试图偷袭陆雪容的保安都躺地上了,而面前站着的两人却反应不过来似的。   邢佳悦好歹知道后退几步,另一个男生跟被钉住了似的,动也不动。   看着陆雪容目露凶光,俨然已经被恶鬼附身,沈暮心道得罪。   火速提起一只鞋子,狠狠甩了过去。   命中红心。   男孩被鞋攻击地往前仰,扑倒在地,正好躲过陆雪容面朝命门的一手。   而沈暮飞奔的速度正好来得及一手把他拎开,另一只抵住陆雪容。   顾不得顾燃和邢佳悦两脸震惊,她抓紧时间往陆雪容后颈一劈,再提溜着拖进旁边的实验楼里。   得快把恶鬼赶出来,否则陆雪容就要没命了! 第23章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恶鬼会……   实验楼里空着的教室很多,沈暮随便选了一个,把人放在长桌上。   陆雪容很快转醒,同时醒过来的是附身在她身上的恶鬼。   “她”嘶吼着翻身下来,右手成勾往沈暮方向抓去——指甲已经长了数厘米,尖锐无比。   沈暮忍痛让肩头被抓一道,再迅速借着她反应不过来时,左手反手将她两只手腕制住,另一只手则试图将魂灵从陆雪容身体里勾出来。   无常的锁链出现,恶鬼见状不对,疯狂挣扎着怒吼。   手被控制住就用脚踢沈暮。   然而沈暮仿佛并不痛似的,握住“她”的手纹丝不动。   眼看自己就要被勾出身体,恶鬼咬咬牙,索性决定跑路。   大不了放弃这具身体再找!   贵人命虽然不常有,但这个学校大多都是投胎运气不错的,总能找到。   “她”挣扎间看准角度,借助着沈暮忌惮伤到生人,用尽全力用脸撞向一旁的玻璃器皿。   它想着,沈暮必定会优先拉住陆雪容的身体,到时顺势逃走便是。   而沈暮确实如它所想,立刻就松开手放下锁链去扶住陆雪容。   自己的手倒是因惯性往前冲到一堆器皿里,被碎玻璃戳进手背。   恶鬼连忙化成虚影窜走,不忘得意大笑:“蠢货!”   只是它没能高兴两步,就被蓝色的火焰包裹住。   在空中消散前,看着标志性的蓝色火焰,它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靠——你是那个生无常!”   沈暮先将陆雪容扶起,放到另一边没有玻璃碎片的长桌上。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恶鬼会突然脱出唯一能制衡她的人类身体——大概不想活了吧。   软件里有关陆雪容成为恶鬼的提示往后延了一小时。   她看着正沉睡的女孩,在桌面上轻敲指节,再将消息发给判官。   现在应该没有鬼能威胁到陆雪容了,但为什么还是显示她会在今天死去?   判官刚接手恶鬼,手都腾不出来打字,直接给沈暮拨了通电话:“此鬼罪孽深重,试图附身在命贵之人身上吸欧改非呢。”   看起来这位判官最近没少沉迷地府的小游戏,沈暮让自己忽略听筒里传来的恶鬼跳脚咒骂声,默了片刻道:“但现在那女孩还在引路名单上。”   “那可能,就是自己的原因了…”判官掀开生死簿,“八字命格倒是寿终正寝的,怎得会上引路关?除非……”   沈暮立刻理解的他的未尽之意:除非她是自|杀。   邢佳悦冲进实验室时,看到沈暮双手沾满血,正一脸凝重地看向躺在实验台上的陆雪容。   她整个人都一惊,连忙去探桌上女孩的鼻息,才发现自己完全想太多。   松了口气,邢佳悦拨通电话,先让医务室派人过来。   “她会怎么样?”沈暮在一旁问道。   她思来想去觉得很有可能是绝望于学校处分。   这件事牵连多人,要是陆雪容因此被退学,沈暮得提前先找钟明初往上报,再让上级跟学校高层说情。   不过邢佳悦却觉得,陆雪容闹出的事情说大也并不大。   虽说在校门口闹事了,但因为沈暮阻拦及时,只有些保安受了些轻微伤。   现下最重的那个伤口也止住血了,没什么大碍,也不想追究责任。   况且这是星棋,没影响到学生就算不得大事。   加上陆雪容父母的身份,邢佳悦猜测道:“休息一周或者最多转去市南校区吧。”   陆雪容是要出国留学的,现在完全就是等着收offer的阶段,学校也给不出更严重的惩罚。   沈暮微微点头,正要把这个怀疑移出脑海,就听门口传来:“不行!”   顾燃也跟着邢佳悦走进来了。   他提着沈暮的运动鞋,一脸不可置信道:“你竟然拿鞋子砸我?”   沈暮想了想,接过他手里的鞋子:“谢谢你替我带过来。”   实验室是瓷砖地板,确实有点冷,还是得穿上。   顾燃:……??   他“哈?”了一声:“你不然和这个疯子一起退学吧。”   陆雪容今天的行为对他来说完全是挑衅,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沈暮则害他在大众面前丢人,也让他不爽极了。   “你最好不要动陆学姐,这是在救你。”沈暮垂着眼回答,“尽管我不想。”   毕竟看现在的状况,陆雪容要是成了恶鬼,顾燃绝对是第一个被复仇的人。   顾燃嗤笑一声,正要讽刺回去。   台上似醒未醒的陆雪容发出痛苦呻|吟声,打断了他。   刚才恶鬼放大她的怨恨,再借助她的力量伤人,尽管沈暮宁愿自己受伤也没朝她本人下手,此刻恐怕也不会好受。   门外很快传来走动声,校医团队和一个中年戴着红框眼镜的男人带着担架赶了过来。   那男人正是陆雪容班主任,他好声好气地向邢佳悦道歉:“我先去帮她好好检查,对不起,是我没管理好学生。”   但这话显然是说给顾燃听的。   顾燃冷哼一声,完全不搭理。   邢佳悦则朝他点点头,示意让他趁顾燃还没发作先快离开。   校医抬完陆雪容,看向沈暮鲜血淋漓的手,皱眉道:“你又是怎么回事?一起去医务室包扎一下。”   “不用。”沈暮徒手拔掉一块比较大的玻璃丢入实验室的垃圾桶,“别什么大事,我等下自己用镊子清理一下就行。”   校医不是很满意她的回答,但陆雪容情况紧急,只好道:“自己处理不了就来医务室。”   沈暮朝她点点头,满口答应。   她并不是觉得自己的手不痛,只是刚才顾燃提醒了她,陆雪容还在昏迷,况且这件事重点还是他的意见。   暂且看着让他别去影响学校对陆雪容的处分结果就行。   顾燃这才看见沈暮手上的伤,偏过脸不再和她争执。   邢佳悦见状叹气道:“你们快回去上课吧,这件事晚点学校会处理好的。”   顾燃抱臂快速瞥了眼沈暮:“我等着。”   而后就大跨步离开了。   沈暮走之前向邢佳悦说:“老师,我有点担心陆学姐会做什么傻事,她醒了麻烦跟我说我一声。”   邢佳悦连连应声:“我会让人看好她的,今天多谢你了。”   她虽然不知道沈暮进实验室做了什么,但也知道,一定是她做了什么才让陆雪容被制服又暂且安静下来。   再不用说近距离看到顾燃被她救下——这整件事可以说沈暮占了头功。   她一定要上报上去!   虽然是顾燃引起的纷争,但解决事情的也是她班上学生……就不会扣自己工资了吧。   邢佳悦默默盘算。   高二笃行班已经乱成一团,都在讨论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燃回到教室,就看见程乔乔被冯虎之流的人围着说话,表情有些青。   他心情已经很差,见状上前就把人踢开,厉色道:“滚!”   冯虎面上有些挂不住,没像平时一样听话地回去,反倒在原地有些不满地看向顾燃。   “怎么?想打架?好啊。”顾燃迎上前,拉住他的衣领口。   冯虎深吸一口气,神情放松下来,谄笑道:“哪会,我滚了,滚了。”他说完,转身走回自己位置。   只有其他同学看得到他转身后的脸有多黑。   但没人敢说什么。   宁嘉嘉小心地戳了戳旁边刚入座的沈暮。   写纸条问道:【怎么回事?已经有人传陆学姐怀孕了??】   沈暮眼角一抽:“?”   宁嘉嘉意识到对方还没有看论坛的习惯,连忙递上自己的手机。   虽然离得远看不太清,但论坛上都说是听见人喊顾燃名字,是被他逼疯了。   现在则是在猜测到底是什么原因,被点赞顶到最高层的是说陆学姐被顾燃始乱终弃。   沈暮被恶心得一时无语。   她先换自己的手机发帖:【这件事是因为顾燃随意删除学姐相机卡才导致的】   回复楼层一片嘲笑,有人预言道:【这楼活不过5分钟】   沈暮再刷新,帖子显示已删除。   她再发了几次,都是很快被删,有个看不过眼的匿名回复道:【我是摄影社的,谢谢你,但论坛里不能说他不好,没用的】   看到回复的瞬间,帖子又一次被删了。   但造黄谣的帖子却久久的飘在首页。   沈暮点进去看,都是传顾燃和陆雪容劈腿的。   宁嘉嘉看了她发帖的全程,叹气道:“论坛也只是一言堂,谣言里也是对顾燃有利的留下,无用的删除,一直如此。”   这样的谣言怎么会有利?   就因为这显示了顾燃的男性魅力?   沈暮有些恶心,她把帖子发给明锐。   明锐的消息回得很快:【=v=暮暮,怎么啦?这是你们学校的论坛?】   明锐:【>0<你们学校的风气怎么这样,你不可以早恋!!】   沈暮:【帮我把论坛里这个话题都删掉行吗?这些都是造谣。】   明锐:【好啊好啊,给我三分钟】   校园论坛的防火墙基本约等于无,还没到三分钟,沈暮再刷新的时候,首页里所有带着顾燃陆雪容黄谣关键词的就都消失了。   明锐:【好啦,我在数据备份里翻到了你的美图,顺手恢复了一下>v<】   沈暮:【谢谢】   明锐:【不客气>.0有需要再找我哦】   与此同时。   管理着学校论坛的袁飞扬瞪大眼睛。   他刚才试图删除一条跟贴说顾燃坏话的却失败了好几次。   连忙重启后台,再登上论坛时,就看到好几条原本被删除的帖子忽然之间回来了。   尤其是沈暮刚才挂着大名发的那条【这件事是因为顾燃随意删除学姐相机卡才导致的】。   他删除了五个帖子,这回就恢复了五个,整齐地出现在首页,吸睛程度堪比刷屏。   袁飞扬有些慌乱,连忙再去点删除,却发现怎么都无法操作。   再尝试着用后台编码删除的时候,电脑却直接跳出一个文本提示。   【请认清自己的职责,不要随意删帖哦0v<因为我在看着你】   袁飞扬的后背一凉,连忙拔了网线。 第24章 关你什么事,何必吠得这……   随着冯虎的一声哀嚎:“我的帖子怎么没了?!”   班级里的讨论声忽然之间变大了一点。   宁嘉嘉顺着话题打开论坛,忍不住小声惊呼:“版主怎么突然这么好心?造谣都删光了——这帖子怎么也回来了!”   她说的是音乐比赛时摄影社团的那条摄影图贴。   当时热度高,吵得厉害,帖子里不少人开着匿名,发言完全没顾忌,也没给顾燃和她女朋友面子。   帖子删得飞快不说,就是因此让身为摄影社长的陆雪容没保住硬盘。   宁嘉嘉忍不住又点进帖子再欣赏了一遍:“后面小视频里还有好多你的连拍来着,我都没来得急存。”   她一边存图一边爬楼,跟帖里还有不少陆雪容以外的摄影师发图,还有不少手机拍下的生图。   宁嘉嘉存得不亦乐乎,才发现当时最后一条回复更新里,陆雪容还传了好多张沈暮照片。   比起主楼里端端正正的活动照,这条更新就更像是创作了。   陆雪容换了好几个角度和色调,有一张灯光打在沈暮侧面的特写被调成黑白微微发黄的色调,前景恰巧抓到了几块漏光,犹如民国时期的旧照。   她连忙递给沈暮看。   沈暮自己也觉得抓拍得很好。   拍下来却只见照片上的华服美人垂眼拉琴,双眸似有盈盈水光,表情也显得欲语还休,氛围感十足。   但自己当时只是在专注盯着谱子。   “咦。”宁嘉嘉小声惊讶道,“我得告诉学姐一声!”   她把图先存下来,以免帖子再次被删,再将链接发给陆雪容。   然而对面却一直没有回复,倒是引路关的时间又一次向后推迟了。   等中午的自习课结束,下午开始课程前,开了无数会议的邢佳悦特地来班上一趟。   “之前学校门口的事情的所有当事人没什么大碍了,不用担心,也不要再去论坛随便发散。”她说完朝沈暮这里走来,小声道:“医生刚电话我说醒了一会儿,但大概挂的水有镇定成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她说完就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讲台边,又提点了几句心理健康的话就准备放学。   汪蓁却举起手:“可陆雪容学姐不是打了顾燃?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吗?”   顾燃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向邢佳悦:“我可没那么大方。”   “顾燃同学,这件事我们私下说吧?”邢佳悦掩住不悦,微笑道:“其他同学放学。”   陆雪容那里刚做完检查,没检查出什么问题。   医生给邢佳悦的诊断上说,大概是觉得是高三申学压力大,又被顾燃的行为诱发导致的不当行为。   学校开会决定这次只给陆雪容一个不计入档案的警告处分,同时让她回家处理心情休养一周,视情况再返校。   邢佳悦闻言觉得心里一松。   其实老师们也知道,顾燃这个小团体的存在给其他学生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之前闹出的穆夏槐自|杀和陆棉在校内几乎被封锁,只有高层知道的伤人事件也都是他的小团体成员颜琦导致。   陆雪容平时乖巧,老师们虽然知道自己没什么话语权,但内心也有倾向。   何况确实是顾燃做得极为不妥。   陆雪容要申的大学,作品集和奖项缺一不可。   她走的是新闻摄影路线,这类照片比起纯创造型的更难复制。   顾燃竟然因为一点小事去毁掉别人的作品?   与会的老师里不少都想到了自己研究生时期发表的一篇篇论文,代入想象了一下论文写完被删硬盘都觉得打了个冷战。   有人提议取消陆雪容处分算了。   大家面上对那人都是欣赏之意,但却没人点头同意这个提议。   毕竟顾燃是决计不能得罪的。   顾家从顾燃小学开始就给星棋捐钱,每年投资有百分之三十来自顾氏集团,就连校长本人在顾燃面前也只是个社畜。   为了让顾家在顾燃毕业后也继续捐钱,校长从顾燃进入星棋的第一天就提点老师们说:“一定要让顾燃有回到家的感觉,要让他爱上学校,产生有集体荣耀感。”   这点在一年多以来,一直被被奉行为:大小事情都随顾燃的意,无视顾燃所在的小团体所犯的小错误。   这些事在一开始只觉得无伤大雅。   毕竟他们欺负同学也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这点上这帮豪门子女都拎得清,触犯刑法,会被家中商业对手抓住痛点,少不得有大损失。   但是排挤、辱骂、在论坛上扩散谣言是安全的。   他们自认有数,老师也觉得他们有数。   直到穆夏槐自|杀,老师们才发现,自己长期以来的放任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少年人青春期的恶意在他们的引导下肆意迸发。   先是穆夏槐、再是陆棉,他们每次提心吊胆完又安慰自己没事。   陆棉的事情,颜琦家里也惧怕穆夏槐的自|杀被发散,不会怪罪学校。   这次却又有学生被逼迫的精神出现问题。   校长已经提前打了招呼,示意陆雪容的父母,他们的女儿也有错,这件事不适合发散。   对方赶来学校,在学校的私人医院里守着陆雪容。   看起来丝毫不在乎什么处分。   所以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顾燃接受这个处理结果。   但就算邢佳悦说了放学,仍有许多人没走,反而围了上去。   汪蓁继续说:“老师,你就告诉我们怎么说吧?总不能让燃少白白受欺负。”   其他路过的几个同学只觉得作呕,谁受欺负?他们敢怒不敢言地走了。   “可是。”沈暮不甚在意地加入对话,“不是我打的他吗?关学姐什么事。”   顾燃瞪大眼睛看过来:你还敢说?   汪蓁在旁冷哼道:“你这么想替她出头,不如她的处分也你来背算了。”   程乔乔全程在顾燃身旁安慰他,闻言变了脸色,嘴张了张,还是没有阻止。   “关你什么事,何必吠得这么欢?”沈暮转向汪蓁冷道,“正好我也想问问,你和颜琦在音乐比赛上谎报名单导致同学心态受影响要怎么惩罚?”   程乔乔立刻沉下脸色,捏紧了手心。   沈暮没有明说,可是被影响最多的同学不就是自己?   顾燃牵住程乔乔的,轰汪蓁之流道:“滚,别给老子添乱。”   又向程乔乔温声:“你也先回家吧。”   等人走得只剩下班主任、沈暮和他自己的时候才开口。   “这件事也可以不追究。”顾燃倚着课桌道,“就让沈暮给我道个歉吧。” 第25章 一更   顾燃如此嚣张地让沈暮道歉, 邢佳悦有些着急。   她温声道:“沈暮同学也是好心?当时情况紧急,你们互相理解一下?”   她觉得自己提示得恰到好处,想让顾燃和沈暮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减一点。   然而完全失败了。   顾燃仿佛被戳到痛点一般:“什么好心?!”   他咬牙冷道:“她当时可以砸那个姓陆的疯子, 却非要砸我!不是故意报复是什么?”   “不……”邢佳悦试图安抚。   顾燃往前逼近一步, 低头狠狠盯住沈暮双眼:“你敢说不是?”   沈暮抬眼回视,在他的注视下倏然勾起唇角, 笑得十分坦荡:“是啊。我没想否认。”   她当然、完全、就是故意的。   放着这个弱智男的不砸,难道去打无辜的陆雪容?   邢佳悦在一旁无能为力地扶额。   顾燃倒吸一口气, 半晌说不出话来:“你特么——”   “不过让我道歉也不是不行。”沈暮打断他的怒火, “只要你把该受的伤再去受一遍。”   顾燃皱眉看她:“什么意思?”   “就, 陆学姐想打你的那一拳啊。”沈暮淡淡道, “还回去,我就道歉。”   这要怎么还?   顾燃冷哼一声:“你也太自大了, 没有你那一下我也能躲开。”   难不成让她再打一次?况且怎么就笃定自己一定会被打。   他早就忘记了当时的场景,只记得自己被沈暮用鞋子击中有多丢人。   “是吗?”沈暮揉了揉手腕,轻轻挑眉:“我来试试?”   话音落下的同时, 她左手出拳挥向顾燃的眉心。   顾燃耳边是猎猎的风声。   邢佳悦吓得尖声惊叫:“别——”   就看沈暮的拳头停在了顾燃额头前的一厘米处。   顾燃后知后觉地退了一步,生理性的害怕让他背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这可是非惯用手, 而且学姐的连保安都放到的场面你也看到了…我觉得我水平还不如她当时吧。”沈暮提起嘴角, 讥讽道:“能躲过?嗯?”   顾燃沉默着瞪她。   这人到底是哪来的勇气这么对她?   他深呼吸几次才把刚才的紧张感祛除掉, 镇定下来:“这件事我不会这么算了, 你和姓陆的明天都等着处罚吧!”   “如果你觉得你的命还不及一次无伤大雅的小事重要的话, 请便。”沈暮浑不在意似的耸耸肩。   她转向一脸呆滞的邢佳悦道:“我也要去看看陆学姐了, 再见。”   陆雪容从学校的医务楼转出后, 被父母调到一家相熟的私立医院。   经过全套检查,脑CT心电活动血液都是正常水平,常见精神病的躯体化症状一个都无。   医生判断不出什么问题, 只好说大概是压力过大,让她这几天留院观察。   陆雪容父母的工作其实很忙碌,两人都多年不曾请假过了。   但这次独生女的状态实在吓人,他们准备好好陪护直到出院,就把所有工作都换成了线上。   沈暮到病房的时候,两人正戴着耳机边听同事语音边打字工作。   这次情况特殊,也没造成严重后果,和钟明初商量下来,两人决定不告知陆雪容家人真相。   探望顺便询问情况也是沈暮一个人做。   陆雪容仍睡着。   她的父母朝要抬手敲门的沈暮做了个手势,俩人不发出声音,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再轻轻将门合上。   “你是……?雪容的同学吗?”应当是陆雪容母亲的那位美貌妇人问她。   她穿着时尚,一身酒红色的西服套装,妆还是全的,仿佛刚从什么宴会上下来,脚上却穿着医院的一次性拖鞋。   杂乱的头发和有些脱妆的眼下也透露出几分疲惫。   她身旁的男子穿着衬衫和牛仔裤,比起妻子显得休闲得多,但打扮得也干净得体。   只是双眼布满血丝,青色的胡茬也冒出下巴,看起来有些颓废。   沈暮朝两人先问好:“叔叔阿姨好,我叫沈暮,是星棋高二的学生。”   她迟疑了一阵,缓缓道:“我有些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   这话是真的。   医院检查不出问题,陆雪容如果情况再不转好,就得做个法事,看看是不是魂被恶灵挤得缺失损坏之类。   到时还少不得得把钟明初叫来,再找个理由忽悠眼前两人。   不过就沈暮燃符所算和肉眼来看,陆雪容的魂魄暂时完整,周身的气场也和普通人无异了。   还不醒来,可能是心态暂时没调整过来。   毕竟被鬼附身的体验是很可怖的。   想到这儿,看向陆雪容病床的沈暮忽然有些既视感似的,觉得哪儿不对起来。   但陆雪容身上却是都没什么奇怪之处的,那就是之前的记忆了。   是什么呢?   沈暮摇摇头,甩开过于繁杂的思绪,就听陆雪容父母对她的介绍激动道:“沈同学,是你!”   学校开会时,这两位也在医院开着视频参与其中。   陆雪容的父亲陆刚是新闻主编,看完监控就开始后怕——这次的事情万一没被那个女孩阻拦住,极有可能会变成刑事事件!   他们还想着陆雪容出院就找到沈暮家送个见义勇为锦旗和感谢信,没想到她却先找了过来。   夫妻两人立刻感激地请沈暮在过道的椅子上坐下:“谢谢你,同学,我们真的不知道如何感激你才好!”   “没有没有,这件事也跟我有关系。”沈暮略微解释了一番陆雪容痛恨顾燃的起因,“我学过一点武术,去帮忙是应该的。”   听见沈暮所说的照片事件,两人对视一眼。   陆雪容的母亲谷兰苦笑:“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雪容这么……激动。”   “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沈暮询问道,“我可以问问她周末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们两个人忙工作,不太清楚……”谷兰带着歉意向沈暮说,“不过阿姨说雪容好像周日中午开始就没出过房门了。”   她说完才恍然,有些惊愕地看向丈夫。   “可能那时候就有点不对了,都怪我,没看出来!”陆刚拉住妻子的手,无比自责。   沈暮又问:“那陆学姐周日上午碰到什么事了吗?”   “她上午就吃了早饭,拿了快递,没有别的了。”   再问下去恐怕要被当成怪人了。   沈暮止住话题:“抱歉,我实在是觉得太奇怪了,陆学姐平时看起来并不是把事情闷在心里的人。”   夫妻两人眼神中传递的淡淡狐疑这才消散,和沈暮找到了共鸣:“就是啊,雪容脾气那么直,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说着说着,陆刚看向病床上的女儿,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沈暮走之前确认了陆雪容一切安全,向夫妻两人告别。   这件事疑点颇多,而判官那里的恶鬼浑浑噩噩,还无法相信自己被抓。   它在堂上撒泼打滚,就是不说实话。   只说是觉得陆雪容命好,就附身上去了。   这谎话简直太瞎了,只听说恶鬼附身在运势低迷的人身上,哪听说过谁能轻轻松松附身在阳气重的贵人身上的?   所有人都知道它是在说谎,然而却找不到它做到这件事的方法。   出门后,她将事情转述给钟明初。   钟明初正在和普通警察一起跟进一场命案,他很快发来语音:“收到,我让市局朋友去查快递单。”   沈暮回复:“快递盒应该也还在她家里,等她醒了我也会再去问一下,这之前让小清小洁去她家蹲两天?”   “好,我去安排。”   沈暮将屏幕按灭,准备将手机收好,蹭到口袋才吃痛地反应过来。   想了想,沈暮走到护士站处:“我想处理一下伤口,请问该去哪儿?”   护士站值班的是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岁的大姐,她一看就皱起眉头:“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注意,这伤得有一会儿了吧?等着,我去拿消毒棉。”   沈暮乖乖等了一会儿,护士端着一个小盆子过来,开始一点点地帮她将玻璃清除干净。   “痛就忍一忍,我下手轻点。”大姐看得直摇头。   沈暮微微笑了一下:“没事。”   “下次早点来,这种伤急诊处理不用钱的。”大姐挑完碎玻璃,叹了口气给沈暮包上绷带:“我女儿也跟你差不多大,划一下都要喊半天。这么多伤口不好好弄,你父母看见了多心疼。”   沈暮抿了抿嘴角,沉默半晌才道:“谢谢。”   *   顾燃刚坐上回家的车,就有电话拨过来。   他一看名字是袁飞扬就忍不住皱眉头。   不知道论坛里又出了什么破事儿,真是够烦的。   顾燃划开接听,语气不耐:“怎么了?快说。”   “燃少。”袁飞扬咽了咽口水,迟迟不敢说话。   这通电话真的让他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   本来他决定好了自暴自弃,想着顾燃看到论坛自己会打电话过来。   但一下午都没等到。   沉默比爆发更加可怕的道理,袁飞扬也懂,这才心里打着鼓拨这通电话。   “就是…”袁飞扬吸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论坛后台突然失效,删不了帖子了…”   “删不了就删不了——”顾燃正要嫌弃他一点小事也来烦人,猛然间又想起今天所发生的:“等会儿,那——”   但袁飞扬只听见他前面这句,立刻就高兴极了:“燃少觉得没事就好!那挂了啊!”   电话立刻被切断。   “草!这傻|逼!”   顾燃随之点开论坛主页,然后就深深吸了口气。   最开始是有人试探着发了一张顾燃被帆布鞋击中的模糊照片。   其中陆雪容是背面朝镜头,又正好遮住邢佳悦,整张照片只有顾燃的崩坏表情。   底下跟着的楼层纷纷哈哈大笑,又说:【这楼活不过三分钟,赶紧存,明天记得私下分享!】   【存了存了,感谢楼主,感觉今天能多吃一碗饭!】   【哎,想了一下午还是没明白,那位无名女侠干嘛去救他,难道不该让他被好好锤一顿?】   【楼上别忘了匿名他们也看得到啊!!而且我觉得这样挺好,陆学姐没事,那个少又丢了人哈哈哈哈!】   【听说陆学姐应该就是警告处分,还好还好,希望她没事】   【那我就放心了!!学校总算做了一次人!!】   【……这楼怎么还在?这都几分钟了?】   星棋论坛的市北分区可以说是完全乱套了。   首页平日飘着的不是平时嗑顾燃和程乔乔绝美爱情的帖子就是购物心得。   现在却都是八卦。   尤其许多人最开始不信,用顾燃的名号尝试发帖才得以发现发坏话也不会被删除之后。   论坛就开启了狂欢模式。   以往不敢发的讨论,之前累积的吐槽连番出现在首页。   顾燃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操!”他坐直了身子,开始打字。   【怎么都说陆学姐被抛弃,我倒觉得是顾燃追求陆学姐未果反被锤啊?劈腿男,是劈腿男吧?[顾燃挨揍.jpg]】   ——【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妹!!总算有人说了,我也觉得!】   什么东西????   顾燃气恼:【跟陆雪容完全不熟,请勿造谣!!】   【科普净化首页,以顾燃打不过两个女孩为背景研究校霸的武力值】   顾燃愤怒:【你哪个班的?不服明天战!】   【摄影社员带你走近真相:盘点被清空的陆学姐相机卡里究竟有什么宝藏】   评论里骂顾燃的一一先骂回去再说。   直到他看着目录里的一长串名字才忽然反应过来:【我只让人删乔乔黑照,什么比赛照片?】   然而今天论坛好不容易没有管理员的强压,大家玩得热血上头,不亦乐乎,压根没人认真回复他。   甚至那些说顾燃的帖子没多久就被人吐槽看厌,聊起下一个话题来。   顾燃人生头一次体会到了百口莫辩的心情。   他刚才回复的那些评论都没几个人看到。   而且当顾燃看到最后一个帖子,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当时音乐比赛后,他去安慰程乔乔。   因为不满帖子对比效果和评论某些拉踩言论,他就要求袁飞扬删掉了发舞台图和发视频的贴,再派了人去把陆雪容相机里的程乔乔照片删掉。   现在却说是相机卡被清空?   车子缓缓停靠在顾家正门旁。   司机替他打开车门,再将车开进车库。   他一个人站在门前,狠狠地“靠”了一声,觉得自己是被坑了。   当时派去删照片的人领头的就是冯虎。   顾燃拨通他的电话,对方似乎在一个很嘈杂的环境,隔了几秒才应声:“怎么了燃少?”   “我让你去删照片那事儿。”顾燃问道,“你是不是把陆雪容的照片都删了?”   对面顿了一下:“是啊。”   “靠,你个傻|逼。”顾燃总算反应过来为什么沈暮和论坛里那帮脑残都这么激动了,“谁他妈让你清空了,我让你把程乔乔的照片删光,你|他|妈智障听不懂吗?”   冯虎顿了半晌,低声道:“我哪知道。”   “哈?”   “我说,我哪知道哪些是程乔乔的!”冯虎深吸一口气,“难道让我一张张挑出来吗?”   听见他敢呛声,顾燃更气了:“你怎么删关我p事?我只知道我没让你清空人家相机卡,看看论坛吧你!你做的,特么现在害得我被骂成狗?”   “靠。”冯虎脾气也上来了,“让我删的是你吧?现在来怪我?有病啊!”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燃握着手机,胸膛剧烈起伏。   *   第二天一早,沈暮刚进校门就被拦住。   顾燃拎着脸上一片青紫的冯虎衣领过来,表情倨傲道:“照片是他自己要全删的,不关我的事。”   他昨晚一想到是冯虎这个蠢货给自己惹来的这件事就生气,更别说大家都觉得是他让删才招致陆雪容报复,搞得他完全不占理。   于是今天,顾燃特地提前来学校逮住他拎到沈暮面前,表达自己从来没有让删过陆雪容相机卡,而是她误会。   冯虎在一旁了无生气地点头应和:“是我自己删的。”   预想中,这时候沈暮就该率先放下身段,朝着无辜的他被迁怒说抱歉了。   顾燃也已经做好打算:到时他会大方表示两人各退一步。   正好这沈暮也是程乔乔的姐姐,再加上虽然方法不怎么正确,好歹也算救了自己。   “?”沈暮看向他一脸期待的样子,一脸莫名:“有什么区别吗?”   她完全没理解顾燃找她的意义。   是表示自己是无辜的人?可是冯虎不还是他派去的。   “凭什么你就可以随意删照片和帖子呢?”   陆学姐作为摄影社团,在校园活动的时候就有拍摄的权利,肆意删帖,闯社团活动室。   哪件事不是他指使的?   “哈?”顾燃不可置信,“你没听懂我刚才的话吗,这件事是他冯虎懒得挑图,不是我让他全删的。”   顾燃觉得自己同意不追究沈暮已经很好了,至于陆雪容发疯,又不是他的错。   冯虎做错的事情跟他有一毛钱关系?   他才是险些被打的那个好不好?!   沈暮见实在是说不通,懒得去听他的狡辩,径直要走。   顾燃索性松开冯虎,转而拦住沈暮:“你说清楚!” 第26章 二更   看着冯虎一溜烟跑掉, 沈暮朝他离开的方向抬抬下巴:“你觉得他是个细心的人吗?”   顾燃不明所以:“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冯虎喜欢欺负女生,喜欢开黄色玩笑,性格里什么缺点都有。”沈暮看向他, “就是没有细心听话这一说。你说让他去精细地删照片, 可能吗?”   顾燃心里一慌,嘴上犹自犟道:“那也跟我没关系。”   “好吧, 就当删照片不怪你好了。”沈暮叹气,“邢老师让你别来学校, 你却非要过来挑衅陆学姐加重病情怪不怪你?”   她知道顾燃其实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只是死不承认, 索性就说开了。   “你本人没那个意思, 你的小团体里多少人借着你的名头作威作福。冯虎欺负女孩,颜琦排挤霸凌同学你都是看到的。”   “你在学校是特权阶级, 校方老师都愿意捧着你。跟你好等于生活轻松,不顺着你就要遭到打击报复。   你说你不知情,我可以相信这一点。   但你性格如此, 怎么样的人才能讨好到你,这些人因为你拥有了什么样的权利, 你自己也应该清楚。”   沈暮觉得自己是在讲道理, 顾燃却一句都听不下去了。   他从没被人当着面这么指责过, 只觉得沈暮每一句话都是故意报复, 目眦欲裂地蹬着她:“那也是他们做的, 根本和我毫无关系!”   看来说不通了。   她所求不过是让校园里不再有陆雪容陆棉之类的受害者。   沈暮闭上嘴, 不再嘴炮试图教导, 右手伸进口袋里,摩挲了一下符纸。   顾燃放下话就飞速转身离开,趁这时候, 沈暮扬手,将一纸符贴到顾燃背后。   符纸无火自燃,印入他身内后消失。   顾燃全程毫无察觉。   沈暮叹了口气,她原本还想着能不能不用的。   这符名叫清心咒,钟纾衡某年减肥时所创,主要功能就是助人清心寡欲。   用了这个符咒的人近期会变得很无欲无求,温和有礼,有效期大约三天。   没有太大什么副作用,顶多消退之后大脑混沌一段时间。   但就她来看,反正顾燃也不动脑子,对他可以算是没有影响。   说来还得多谢顾燃昨天威胁让陆雪容和她退学,沈暮今天上学前才想着临时学画几张,免得自己过分冒进影响了陆学姐。   现在倒是一举多得。   *   舒白正捂着脸,让汪蓁手上厚重政治书的落点尽量打在不痛的地方。   他在上周音乐比赛上匿名发了一个爆料贴,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当天就被汪蓁和颜琦找到是他所发。   当下就用暴力威胁他删帖。   舒白忍了。   结果昨晚那条帖子不知为什么又恢复了,明摆着是后台出了问题,这两人却又来找上他。   舒白如今已经浑不在意,边挨打边伸手当着汪蓁面将帖子点击删除。   对方又狠狠打了他的手一下:“别乱讲话,知道吧?”   舒白连忙点点头。   他现在也是发自肺腑同意这句话的。   如今论坛上胆大畅所欲言的人可太多了,而且还没有被报复的状况发生。   自己那条帖子根本不够看的。   也就是她们找不到其他人。   他是同班,容易被麻烦,论坛里有的是已经毕业一年的学长学姐得知情况回来发帖,   他每天点赞都来不及,何必自己发?   他刚准备再看看现在的快乐源泉,就看到顾燃从门口走了进来。   连忙切出帖子,假装看书。   顾燃一进门就有许多人跟他打招呼,平时这位燃少都是不大理睬的。   今天却一一微笑着应了。   还笑得人一身鸡皮疙瘩。   看到顾燃进来,冯虎反应最大,满脸惊慌失措,把整个人埋在了书后面。   他回到座位就在后悔,自己昨晚发什么疯,为什么挂顾燃电话!今天还心虚跑路!   还怎么在学校混!   却看到顾燃径直回了座位,还掏出一本书。   他朝着黑板上的课时看了眼,正是下节的学科。   冯虎:……嘶。   顾燃刚拿了下节课的书上来,邢佳悦就把他叫到走廊里。   “陆雪容同学现在醒了,然后她想打电话跟你说声抱歉,昨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太冲动,你想接吗?”   顾燃点头,邢佳悦把手机转交给他。   “喂,顾同学,我是陆雪容。”陆雪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很温和有礼:“昨天的事我想跟你说一句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顾燃连忙打断:“不。”   邢佳悦的手一抖,时刻准备着抢回手机,防止他刺激病人。   就听顾燃道:“这件事是我不对,对不起,等你回学校我会当面道歉。”   邢佳悦瞪大了眼睛,慢慢眨了一下,就看顾燃又继续道:“祝您早日康复。”   邢佳悦:!!!   顾燃挂断电话,将手机交还后,客气地朝邢佳悦点了点头才坐回位置。   不知是不是邢佳悦的错觉,今天他的坐姿好像也特别标准。   一天课业结束,顾燃仍旧保持着他的规矩坐姿,听放学铃声响起才开始收拾东西。   冯虎胆战心惊了半天,看他脸色和心情还不错,过来求和:“今天去山北大道摩托比赛,怎么样?”   顾燃摇摇头。   “去嘛!”汪蓁过来凑热闹,“我们小队好久没好好活动一次了。”   就看顾燃站起,端端正正地背起书包,闻言忽然静止了几秒道:“我想过了,以后小队就解散吧。”   冯虎:????   冯虎:“是因为我吗,燃少我错了,你别说气话!”   顾燃轻轻摇头:“上午的事也是我错了,是我不该让你去做那样的事。等陆同学回来,你也要向她道歉。”   汪蓁瞪大眼睛。   教室里小一半人满脸震惊,就听顾燃继续道:“不,今天就去道歉吧,晚上,我们一起。”   他用眼神示意冯虎。   冯虎:“……??”   他能拒绝吗?   但总觉得这样的顾燃更加恐怖,只好欲哭无泪地点点头。   放学后,在万众瞩目下,顾燃从教室里拉走冯虎。   两人一同上车,走上到医院方向去的路。   “怎么回事啊?”汪蓁在背后看着觉得很诡异,“乔乔,你跟顾燃说什么了吗?”   程乔乔轻轻摇头,她今天和顾燃一句话都没说上,发出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这也是自然的。   无欲无求的人,怎么会想要女朋友。   顾燃扯着冯虎往医院走。   越靠近病房,冯虎越用力往后退。   “不是,燃少,你去就行了,我真去不了。”他在脑袋里搜罗了半天,“内什么,PTSD你知道吧?我去了她肯定更生气啊!”   顾燃个性里的固执却没有改变,他宁愿提着冯虎衣领,也要把他带走。   两人靠近病房,陆雪容父母正在病房外交谈,立刻停止对话上前阻拦住。   谷兰眼力好,一下就认出眼前两人是谁,冷冷道:“有事么?”   顾燃把冯虎放下,面色平和:“我带他来跟陆同学道歉的。”   “我看不必。”陆刚也反应过来。   他是看到这两人一路打闹的,哪里像来道歉?刺激女儿才是真的吧!   顾燃恍然:“您是担心陆学姐看到我们生气吗?那我们也可以在病房外道歉。”   冯虎连忙点头同意:“是是是,就在病房外道歉吧。”   他觉得这样的丢脸程度可比当面跟陆雪容道歉低多了。   谷兰有些犹豫,中午电话也是她看着女儿打给老师的,或许让小朋友们和解更好?   她丈夫看着两人表情略微沉思了片刻。   随之轻轻搂住妻子肩膀,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雪容睡着了。不过如果你们是诚心的,不如听叔叔的一个建议如何?”   顾燃摆出一个侧耳认真倾听的姿态。   陆刚叹气:“你看,你们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对我女儿影响很大,不仅仅是心理上的,还有外面的传言。”   他并不知道星棋高中论坛,但光在医院休养也听见不少闲话。   做新闻的经历提醒着他,外面女儿的传闻必定很难听。   顾燃有些茫然,冯虎倒是点头同意了陆刚的看法。   他在论坛里看到不少暗戳戳的推测,有些人说的话连他都嫌恶心。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登报道歉。”陆刚道,“我所在的报纸里有一个青少年版面。道歉信会刊登在上面,字数不限。”   说完他又担心两人觉得他太不公平,补上一句:   “当然,有我女儿做错的地方,我也会让她一并道歉的。”   顾燃认可:“行。”   被代表的冯虎:……   但想了想,字数不限也没那么难写。   反正没几个同龄人看报纸。   两方就这么定下了道歉的方式。   “他们会好好写么…”谷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太相信陆刚的决定。   陆刚耸了耸肩:“反正到时他们不写就我来写。”   其实要是这两人今天没来,晚上恐怕就要有版面刊登这整件事了。   他们才不会让女儿受委屈,学校那都是次要的,大不了转学。   交换完联系方式,约定好后天登报后,顾燃又拽着冯虎离开了医院。   “挺好挺好,这比当面道歉简单多了。”冯虎喜道,“我看就写三个字:对不起。就完了,他不是说不限字数么!”   顾燃停下来,刚瞥他一眼,冯虎立刻识趣打住:“行行行,我多写几句。”   顾燃本人倒是想好要怎么写了。   这件事因他错用人而起,既然如此,不如把决定和他小队那些人切割关系的宣言一并放上去。   既反映出他的后悔也能体现决心。   第二天,顾燃安安静静的,一下课就写道歉书。   坐在前面的冯虎看着也不敢写得比他少太多,看他动笔就给自己添几个字。   邢佳悦还担心这两人又是在憋坏,凑过去偷看一眼,整个人都震惊了。   她暗道,难道顾燃知道了有知名富豪想投资星棋的消息?   总之有压迫感是好事,她装作没看见,如常地下了课。   学校正在整理队伍接待,说是下午就要过来了。   来人是江海市乃至华国都知名的企业家,更是女性企业家中的佼佼者。   所在的月明集团做的是全球性的实业生意。   用校长的话来说:星棋何德何能。   到了下午,人来了。   还以为会大张旗鼓,但她真来时,用车和打扮却一点都不显得浮夸。   只不过懂行的人仔细打量就知道,这位明越总裁一身都够一个班学费。   校长张棋迎上去谄媚客套了几番,又亲自带着明越和她的助理保镖在学校里走了一圈。   明越表情辨不出喜怒,校长心里有些打鼓,在人造湖边赏景时忍不住问道:“听说明总您之前没投资过教育,请问为什么看中了我们星棋呢?”   这下明越一直绷着的表情松动了,带着笑意道:“就是我大儿子有些在意而已,倒没什么。”   大儿子?不是听说明总大儿子大学都毕业了么?   校长百思不得其解,介绍到口干舌燥后,他带着明越去教务楼顶的大接待室坐下,正要肉痛地掏出自己珍藏的茶饼。   明越的助理上前,从包里掏出一套器具。   “抱歉,我们老总只用自带的食物。”他倒完咖啡,向校长略一鞠躬。   “没关系没关系!”校长连忙摆手,待明越小口尝完咖啡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明总觉得我们市北校区如何?”   “挺好的。”明越将杯子放下,朝谄笑着的校长淡淡微笑着,直接询问:“现在股东出资比例多少?”   校长一惊。   看这个问句,是想做最大投资人?   简直天降喜讯,他连忙回答道:“目前占股最高的是30%。”   身后的助理小声告知明越:“目前市场总价为四千万左右。”   明越微不可见地点头:“既然如此,我愿意每年投五千万作为星棋的营运资金,希望你们能出售40%的股份。”   校长面露难色:“四十……这…”   “当然,我并不想要稀释创始人的股权,怎么操作你们股东自己商议。只是出钱么,不做最多的对我来说有些丢人。”   “我理解、我理解!”校长这下欣喜若狂了。   这位明总所说的意思就是:不但不插手学校管理,还给创始人最大权益,只想出钱!   这是什么神仙金主爸爸!   如果真是像她所说这样每年都投5000万,他就再也不用每年都低声下气地求学生家长捐款了!   “咳。”校长迫使自己过于激动的内心冷静下来,装作不甚在意地问道:“那么合同我们……?”   “随时签,后期直接和我们投资部对接。”明越站起身,助理则将投资部主管的名片和资料递给对方。   “希望我们在教育上合作愉快。”明越伸出手。   校长握住她的手,简直老泪纵横。   明越轻轻勾起红唇,收回手时,助理替她披上外套。   校长依依不舍,带着人员送别到校门口。   将要上车之际,明越回头看着中央空地,忽然沉吟道:“我个人出资两千万,能在中间造个雕像么?”   “啊?啊…”校长瞥了眼中央空地的铜色地球仪,没纠结几秒:“当然可以,您是要立自己人像么?我认识个水平特别好的…”   明越捂住嘴,轻笑道:“不是。”   她看着教学楼方向,挑了挑眉:“就是忽然想造个人人平等像。” 第27章 一更   两天后, 校园论坛开始不再讨论陆雪容的八卦,转向了另一个大新闻。   ——星棋的金主爸爸要换人了!   其他公立学校可能并不怎么看股份构成,但星棋不同。   这所学校的股东几乎都是学生家长, 股东会就是家长交流会, 没几个人真的关心星棋怎么赚钱。   但这些家长很注意股东会每年新加入的成员:这代表着自家小孩又有值得结交的朋友了。   这次看到文件上出现的公司名,现任股东都震惊不已。   明越?   这个江海传奇人物竟然投资了星棋?   略有人脉的都知道, 明越只有两个孩子:大儿子早就毕业,小儿子在外籍学校。   完全没必要投资。   他们直到看到股份份额确认才发现, 明越不但投资, 股份更是直接超过顾翰柏, 成为了新的最大股东。   略微想多一点的, 觉得这是月明集团将要对顾氏做什么的暗示。   这些老总们纷纷提点自家小孩,对待顾燃的态度可以略微收一收, 免得到时顾家真出了什么事,不好翻脸。   而校长徐荣苦顾翰柏一言堂已久,签月明投资合同的时候, 觉得自己签下不是钱,而是尊严。   十年五千万的投资!   今后, 终于可以在学校抬起头做人了!   此刻, 写完新年教育计划的他看着明越个人拨款的投资, 微微发怔。   说起来, 明总要建的人人平等雕像——怎么总觉得是在提点自己什么?   校长思索了一会儿, 觉得自己确实不是想多了。   明越来得突然, 又是顾燃出事的第二天, 必定是哪个学生受了影响。   他还记得明越在湖边提了一句“大儿子关心”,说不定就是小明总的朋友在学校内受到了牵连或压迫。   这种关系不比血缘好排查——再说明总也没说要特地关照谁。   徐荣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应该猜得没错明越投资目的, 下发文件通知广大教职工:   【各位老师们,学校近日频频有暴力事件发生。   究其原因,看似是学生之间的争论,实则是我们工作的不到位导致。   我希望:此后所有老师及职工,保证公平、尽职对待每一个学生,纠正校园内不良风气。   为此,校门口中心雕像将置换为新的“人人平等”像,这不仅是知名企业家明总对我校的期盼,更该成为星棋的校风!】   邢佳悦收到消息时,正在准备即将到来的联考习题。   这条消息不只贴在公告栏上,校长看起来十分重视,直接用短信形式发到了各个职工手机上。   一时间,办公室的其他老师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徐这啥意思啊?”数学办公室里,性子最直接的老师看完,不解地抬头询问。   其他老师纷纷摇头。   邢佳悦心内有了猜测:“这是提点我们今后顾总不是最大股东,所以……”   “是吧。”她后座的老师点头,“我觉得也是新股东的意思,看这个雕像,明摆着内涵我们老徐呢,他还乐呵呵的。”   “反正老徐不就是谁给钱谁是爸爸。”   办公室内一阵哄笑,就着这个话题吐槽了一番徐校长。   过了一会儿,才有个实习老师不明就里地问道:“那是不是,我们要对顾燃也一视同仁的意思啊……?取消他的特权?”   之前几个老师玩笑得正欢,闻言都不说话了,转向邢佳悦。   邢佳悦迟疑道:“应该…是吧…”   她话音刚落,就收到徐荣私发的消息,告知她一定要控制好班级氛围,不要出现极端的小集体。   邢佳悦的手一抖。   看来顾燃还真是被新股东针对了。   到底惹上谁了?陆雪容家也只是普通的书香门第,难道和明家有什么合作关系?   *   顾燃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不对。   他上一秒还在指责沈暮,下一秒就在教室里了。   顾燃揉了揉太阳穴,忽然发现自己坐姿过于标准了,往后靠到椅背上才觉得舒服。   他抬眼看去,班级里,班长正在开会,询问着周末三天两夜班级出游的选址。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默认都是听他的。   顾燃将眼神投向讲台前的班长舒白,等他主动询问自己。   在两人视线对上的时候,舒白却飞快而主动的移开了!   顾燃忍不住挑了挑眉,看向黑板上的计票。   排名第一的是山中温泉。   这种地方谁要去。   “城西不新开了一个实景电玩城?”顾燃靠着椅背闲闲道,“我觉得就那儿吧。”   班上对电玩丝毫不感兴趣的同学面露难色。   舒白翻出计票道:“顾同学,刚才你还同意一起去温泉的。”   顾燃觉得可笑:“怎么可能,我最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他说完,一旁的同学却都拿奇怪的眼神看过来。   顾燃不耐烦道:“反正我不知情,刚才的不算,想去电玩城的举手。”   一般这种时候,大部分人都会举手,然后剩下的小部分人,看这个状态也会举手。   却没想到,这次举手的人寥寥无几。   除了后排冯虎之流的几个男生,还有程乔乔、汪蓁、颜琦等人。   其他的几乎都没有举手。   舒白摇头道:“这件事已经决定好,不改了,周六早上八点在学校集合出发去温泉。”   他收好笔记本,随着下课的铃音走回自己的课桌。   冯虎有些看不过眼地凑上来:“这些人都太势利眼了,燃少你爸刚变成第二大股东才多久啊,就这样!”   他昨天跟着顾燃登报道歉,虽然丢人,但觉得这人其实还不算太坏,只是被惯多了。   是能沟通的。   加上两家原本就有些合作,冯虎也想和他修复好关系。   然而顾燃反倒暴躁起来:“你说什么?”   冯虎一脸没反应过来,被扯起衣领。   怎么又开始了。   他无奈道:“燃少你之前还不是说挺好的?还跟我夸人人平等像寓意好呢。”   顾燃两眼一黑,自己怎么什么也不记得,不会精神错乱了吧?   他赶忙去电话自家父亲求证。   顾翰柏一听就来气:“你还好意思打电话问我?你用顾氏集团名字上报道歉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   早跟你说过,别随便惹不该惹的,你倒好!你去看看股价,知道你爹我多少项目受影响吗?!”   顾燃惊呆:“道歉?我?什么时候的事??”   顾翰柏气得说不出话,直接将电话挂了。   顾燃点开和自家父亲的微信,才看到上次对话起始于一个新闻公众号消息。   标题就十分耸动:【顾氏集团之子真情道歉,原因竟是……】   顾燃连忙点进去看,里面不但有详细的文字版本介绍起因经过,配上了顾燃表情包似的图片,还有一张狗爬字的手写道歉。   还真是自己的字迹——!   而新闻后,他居然和自己父亲犟嘴说:【做错事道歉是应该的!】   靠!真是见鬼了!   这怎么可能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   沈暮看了一会儿顾燃的表现。   他在这两天里,记忆会渐渐恢复,但会变得模糊一些,就像隔着一层纱。   所以她倒是不担心顾燃会无法接受现实。   只是有些担忧他在卷土重来。   不过最近听说学校被某个正义的金主爸爸投资挤掉了顾燃父亲的话语权,导致老师和校长已经不那么以他马首是瞻了。   而高中生之间,大部分本来就不是很在乎那点金钱地位上的差距。   他们一是看人,二是看老师引导。   见到老师不再给顾燃特殊对待,就也自行停止了对顾燃的盲目讨好。   沈暮倒是比较担心接下来几天的期中考试。   听说是比月考高几倍的难度,宁嘉嘉还来问她有没有考试顺利符。   如果有的话,她自己也想要。   逢考必出事的debuff到底还有没有救了!   钟明初知道沈暮期中考后,就暂停了对她的工作安排,让她专心复习。   只是听说上次和普通警察合作的凶杀案还没破,每次都让同事一个人撑着,沈暮都不好意思考得太差。   她奋笔疾书写试卷时。   宁嘉嘉偷偷看向程乔乔,戳了戳沈暮手臂:“你知道这次考试,最高分前五的人有奖励吗?”   “嗯?”沈暮一边写一边道,“不清楚,什么奖励。”   “应该是定参观江海大学的名额。”宁嘉嘉小声说道,“江大不是qs排名又升了吗,说是让提前先看看名校氛围。”   她吐槽道:“不过对我们市北校区来说根本没用啊,我们又不可能上江大。”   沈暮笔一顿。   她上啊。   宁嘉嘉继续八卦:“不过听说老师也会有奖金,所以我听说班主任偷偷给程乔乔塞了练习卷,别的不说,数学她参与出卷,这不是明摆着透题…”   沈暮看了眼程乔乔边捂着试卷边做题的行为:“别想那么多了,也不一定,可能就是提一下她薄弱点么。”   如果是这样,邢佳悦这个行为也算无可厚非。   毕竟程乔乔一直是笃行班第一,稳拿奖,求稳巩固一下知识点也合理。   透题的指责就太严重了,沈暮不想往坏了想。   毕竟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在她看来根本毫无意义。   只是听宁嘉嘉说有江海大学的参观名额,沈暮也对考前五起了些想法。 第28章 二更   笃行班对待要计入档案的大考还算认真。   再加上邢佳悦在早会上提醒了这次和市南校区会有一个总体排名比赛, 班上的人就有了点集体荣耀感。   一下课,教室里就不少人围着讨论考试名次的事情。   “程乔乔肯定第二,这个不用说。就看前五我们班还能挤哪个了, 其他国际班都靠不住。”同学A说道, “舒白和宁嘉嘉冲一冲,也有戏的吧?”   同学B提醒他:“你忘了我们转学生?除了数学缺考不及格不都是高分吗?”   同学A想了想:“好像是, 她总分多少来着?”   “两百五十多。”同学C插话道,“要是数学按那个成功率做完, 我看说不定能都能考过市南校区那个学霸。”   “乡下学校教学水平这么不得了的吗…”   汪蓁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啧道:“怎么可能, 选择填空可以碰运气的啊, 我看你们是没看到她抛硬币做题吧!”   同学B有些不满她莫名地加入话题,逆反地说:“你有本事也靠运气考个选择全对去!”   汪蓁站起身, 怒道:“你他妈跟谁这么说话呢?”   她还没察觉到同学的态度都渐渐转变了。   偏偏同学B是教职工子女,对学校的态度清楚得很,完全不惧怕地迎上:“我跟你这么说话怎么了?你当自己是什么公主?”   他讽笑道:“大人, 时代变了。没听说学校要建人人平等像么?你不会还没搞懂这个名字是取给谁看的吧?!”   “你——!”汪蓁气得想抄书打他,但同学B是男生, 平时也是因为怕影响父母工作一直对顾燃那堆人笑脸相迎的, 现在没了顾虑, 直接抓住汪蓁的手臂不放。   他用的力气可完全没想过怜香惜玉, 汪蓁好久没这样疼, 气得着急, 直接不管不顾地用脚踢他要害。   “操。”同学B痛得快疯了, “你他妈有病吧?!”   两旁围着的其他人也忙拉开他们,同学A指责汪蓁道:“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你这是欺负我们不打女生?”   汪蓁本质还是个纤瘦的女孩, 见状觉得自己打不过,后退几步,但仍嘴犟:“谁让他乱说话了。”   要是之前,出来一个和稀泥的这件事也就过了。   偏偏班长舒白看不惯汪蓁太久,压根没有站出来的意思,一副随他们去吵的样子。   同学B直接放声大笑:“你们多金贵啊,还说不得了?不服我们打赌?”   “行啊!”汪蓁被激得厉害,“打赌就打赌,我赌这次第一肯定还是乔乔的。”   “我赌沈暮!”同学B高声道,“啧,怎么,不说押注?不敢?我压一张3080TI!”   他说完还向面带诧异转过来看情况的沈暮挑了挑眉,一副:我很给你面子吧?   沈暮:??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这是在干嘛?   对于同学B的反激,汪蓁“哈”地好笑道:“我不敢?我赌一个白棋盘水桶包!”   沈暮叹了口气,正想上前阻止这种无聊行为。   身旁不知道在默数着什么的宁嘉嘉却忽然站起来:“我压沈暮,一个C家羊皮格纹!”   这下教室其他看戏的人也沸腾了,这是在加码挑衅啊!   其他人也顺着气氛自动站队跟进。   冯虎看了眼顾燃眼色:“我压程乔乔,一个…PS5吧。”   “切——”其他人哄他,“怎么就开始降级了!”   话是这么说,大部分人还是顺着冯虎下坡,选择了比较稳的程乔乔。   有压乐高的、手办的,像宁嘉嘉这样家里给的零花钱多,又对押的人十分有信心的并不多。   大部分人都只是想花小钱凑个热闹玩玩。   班上一片热火朝天,顾燃将手高高举起,一抖衣袖,从左手手腕上取下自己的表放到桌上:“G家陀飞轮。”   班上安静了一会儿,瞬间哗然。   顾燃戴的表一直是班上最多人羡慕的,高中就能带上陀飞轮的没几个人。   这下男生激动了,连忙去摇班长舒白:“快快快,我们去论坛实名开帖为证!”   舒白看向顾燃,对方懒散回道:“随意。”   舒白登上论坛发帖:【高二笃行班对期中考试排名的实名投票,请同学监督。】   刚才说话的纷纷去楼里带着赌注跟帖。   顾燃直接将手表拍了个照,附在楼里,回复简简单单:【程乔乔。】   程乔乔有些感动地看向顾燃。   其他班级有不明所以点进来的,看到赌注都惊呆了:【你们玩好大!】   ——【不愧是燃少!!】   ——【沈暮谁啊?程乔乔不一直是我们市北第一吗?有什么好赌的。】   ——【隔壁班的,能押吗?程乔乔第一,押个S牌项链吧,要是赢了也不用什么,就想摸摸燃少的表。】   ——【真的是神仙爱情,绝了,我也想有人为我花个小一百站队】   ——【楼上醒醒,顾燃长得也帅,脾气是差点但对程乔乔也没得说,这种人去哪儿找!】   ——【程乔乔也不差啊,学习艺术全能,学霸白富美和校霸高富帅绝配。】   顾燃看着评论,抿起嘴角,继续发了一个回复:【楼里投程乔乔的都发一千红包。】   这虽然是市北校区论坛,但整个星棋大校都有APP,楼层一下暴涨了两百多个。   这次赌局迅速地被全校关注起来。   沈暮扶了扶额,有些看不懂这个发展。   宁嘉嘉倒是兴奋地小声:“我知道个回收名表的地方,赢了我带你去!”   沈暮:……怎么就已经盘算着卖表了!   班上人人都参与进来之后,舒白转向话题中心的两个:“你们给自己也压个注吧。”   程乔乔看了看表情都很期待的同学,掏出手机发帖道:“行,那就押个B家项链吧。”   “芜湖!乔乔大气!”   “沈暮呢?”   “她哪来的钱,算了吧…”   舒白想了想,向沈暮补充道:“你随便挑个不贵的就行。”   沈暮有些无奈,自己怎么就被拉进这么无聊的赌局。   但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思索片刻,从包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和毛笔。   沾满朱砂一笔画成后,将它提起来晾了晾:“我押个转运符吧,市价也挺贵的。”   她的身份特殊,灵感又高,随手一划都能辟邪,认真画的符更是有价无市。   不过这符影响力太大,加上她图形记忆能力一般,所以平时懒得做这些,都交给擅长的钟明初画。   然而班上大部分人一时无语。   “……”   只有宁嘉嘉激动不已:“给我一张!”   “你用不着。”沈暮睨她脖子一眼。   宁家自从上次事件之后运气好得不能再好。   现在新游戏第一个月,已经长期稳在总榜第一,月流水过亿。   宁嘉嘉本人带着她给的项链更是诸事顺遂,哪还用得着一个小转运符。   “好吧。”宁嘉嘉失望地低下头。   其他人就觉得有些离谱了:“少说也拿个毛绒玩具吧,这也太敷衍了。”   “虽然你是留仙镇来的,但不代表你可以这么虎我!!”   这帮不识货的。宁嘉嘉默默叹气。   不过没人要最好,最后还是到自己手里。   沈暮没在意同学吐槽,将转运符三个字发到帖子里。   这帖子如今有不少人都在关注,发出几秒就迅速收获了许多回帖。   不少人在她评论底下回:【就这??】   星棋的论坛可以开匿名,但是平时的格式都是【昵称(真人)】这样的,所有人都能看到发帖的是谁。   一看万众期待下出现的正主沈暮就出来赌了张纸,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散了散了,人家也知道自己比不过程乔乔吧,挺理智的。】   ——【就是,拿什么能比得过燃少那表,我看这样挺好】   ——【像宁嘉嘉那样的大小姐才会在必输的赌局上赌这么贵的,我看过年级排名,月考沈暮就排年级三十!】   ——【那不是铁输??我们市北的三十都掉出市南的前一百了吧?拿什么跟第二名的程乔乔比啊…】   ——【有句讲句,转学生还是自信了。】   ——【本来也比不上,这次赌局完全是给沈暮抬咖吧?上次音乐比赛也是,拿了二胡趁乔乔心态崩才赢了一点点,水平根本不怎样。】   ——【楼上倒也不必,不是说转学生就是被程乔乔她们那帮人坑上台的】   ——【楼上有证据?造谣举报了啊。反正我知道的,沈暮是程家养女。这种穷人心机一般都挺深的,程乔乔要小心点。】   ——【穷人怎么了?穷人吃你家大米了?你们市北校区整天把家世挂嘴上烦不烦?】   市南普通班级的也参与进了这场混战。   他们谁都不认识,但俨然已经把沈暮当成平民代表,脑补了一个穷孩子在市北校区被歧视的过程。   纷纷在帖子里跟着一杯奶茶、一个盲盒之类的支持沈暮。   其实他们想得也不错。   市北校区虽然都已经默认沈暮长得好看、性格和成绩也都不错这些优点。   但每次提到程家养女的这个身份,就还是会忍不住感叹:人无完人。   光这一点上就完完全全输给了程乔乔,再不说程乔乔婚约者是顾燃那样的人。   高中两人还能争一争,出了社会,沈暮这种身份和顾燃程乔乔两人话都说不上。   哎。   老天真是对美人不公。 第29章 二合一   考试当天, 邢佳悦早课的时候招呼所有人把桌椅给搬好。   桌肚清空,放到走廊上,书包则丢到讲台前面, 原本并着的两排分开, 整个教室都变成了单人座位。   她转着圈检查完一遍,又不放心地提醒道:“这次监考有市南的老师过来, 都清醒一点,被抓到可是给整个校区丢人。”   底下的学生懒懒散散应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半点。   邢佳悦微微叹气, 将考试时间写在黑板上。   趁着班主任转身, 汪蓁朝隔了条小过道的程乔乔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程乔乔不明所以了一秒才想起来, 她之前在月考报成绩时答应过汪蓁考试帮她。   但当时她也不知道这个考试这么重要啊!   她蹙起眉头,看向身后的同学, 借口上厕所把人拉出去:“我答应的时候没想到是联考,这次监考说不定很严格,可能不能给你看答案了。”   “怎么会。”汪蓁跟着她装模作样走到洗手台附近一起洗手, “啧,上次不是也传了, 小心点就好了嘛。”   可上次只是月考啊, 老师看得不严。   不说打赌, 这次邢佳悦特地单独给她辅导, 明显对她寄予厚望, 是想让她争取一下第一的。   而且家里从音乐比赛失利开始就气氛低迷, 她需要考一个好成绩让父母重新对自己恢复热情和爱意。   这次考试不能出意外。   程乔乔轻轻摇头:“这次真的恐怕不行。”   “那你早点说啊。”汪蓁垮下脸, 站直身子,显然有些生气:“马上要考试了你跟我说不行?我因为信你都没复习?”   程乔乔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非要说也确实是她失约。   可谁能想到情况变了。   “亏我为你跟他们吵架!”说完,汪蓁就甩着水滴往回走。   颜琦跟着两人出来,结果刚赶上就看到汪蓁怒气冲冲回去。   望着程乔乔有些为难的表情,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先飞速冲了冲水用来糊弄老师。   然后撞撞程乔乔的肩膀,笑道:“给我把宁嘉嘉那个包赢回来,我想买好久了!”   程乔乔勉强勾了勾唇角:“好,那到时候包归你。”   走回教室时,整个班级都安静了下来,两人赶紧回到座位。   监考老师顶着张教室里所有人都陌生的脸。   他看着年纪不小了,头发花白戴着副黑框眼镜,表情严肃,看起来就正经又不好惹。   毕竟市南校区没有什么豪门的孩子,老师也都是年纪比较大又严肃的特级教师。   他将封好的试卷放在讲台上,然后走下讲台。   从第一排开始一一检查。   “卧槽…这么严格…”有人小声抱怨。   监考教师轻咳一声:“不要交头接耳,否则算作弊处理。”   教室里一直被惯着的哪见过这样的老师,一下子都默默坐直了点,不说话了。   监考教师绕了一圈,才听着预备铃将试卷解开,一一分发下去。   汪蓁舒了口气。   她把写着公式的纸团放在手心里,假装握着笔,老师就没看出来。   数学是她最不擅长的,上次考得不错,爸妈为了鼓励她,每个月涨了两万的零花。   但她真实水平连及格都困难,一旦被戳穿,零花钱恐怕就要被扣光。   将试卷大题看了看,运气不错,抄下来的几个公式竟然七七八八都能用上。   汪蓁定了定心,瞄了眼正在目不转睛盯着的老师,决定先从开头做题。   程乔乔将试卷展开,先草草看了遍大致题目。   看完心里一下就有些震惊——和邢佳悦给她的卷子题型特别相似,有一道大题甚至只改了数据。   怪不得说别让试卷给别人看到。   她昨天做完卷子去办公室批改,邢佳悦也是把重点错点讲解完就直接扔了。   程乔乔数学从来没考得这么顺利,越写越开心,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   沈暮正皱着眉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看起来不是很顺。   也是,之前月考还都是新题型,老师出题简单,现在可不一样。   江海惯例期中就把整个学期的课程都先教完,下半学期直接复习和预习高三课程的。   数学之前都算是程乔乔的一个小短板,现在她却成为了教室里第一个做完的人。   简单检查完一遍,她举手交卷。   老师过来看了看,收起卷子之后,小声吩咐她坐在位置上等其他人一起下课。   程乔乔乖巧地应了,坐在位置上默写将要考的语文课文。   她左手支着下巴,写了一会儿,就看到汪蓁飞快地展开手心看了一眼。   程乔乔一惊,连忙转头看老师,老师正好在看后排有些动来动去的男生,没注意到。   还好监考只有一个人,她这才默默放心,汪蓁胆子真是太大了,不过这样也好,待会儿稍微哄哄她就不会生气。   程乔乔专心默了一会儿古文。   监考老师才提示道:“还有十分钟,没写完的赶紧,写完的检查一下名字学号。”   班级里响起一阵卷子翻动声,汪蓁连忙趁机展开纸条看一眼。   然而纸条握在她手心里太久,下面的公式有些被汗打湿,她正要仔细辨认就听见老师的脚步声走近。   慌张之下竟然把纸条掉在了地上。   现在要是假装掉笔再捡会吸引注意力,但总不能直接弯腰吧!   汪蓁看看自己还剩下一题的卷子,前后看了演,没人注意到她。   就想趁机将纸用脚盖住缓缓拖回来。   她想着,前面的基础题加上后面几个列了公式的步骤也应该能混到及格。   到时候跟父母哭一下题目难算了。   就是纸团有些难够。   汪蓁有些绝望地打量着附近的人。   想低一点身子凑距离,但怎么都只有脚尖一点够得到,反倒她的动静要引起在后排的监考注意。   她看向同一方向的沈暮、宁嘉嘉,想想正好就当给程乔乔减难度。   咬咬牙,抓准监考老师转身的一刻,略微蹬了下,将脚下的纸团踢过去。   结果因为不敢发出声音,纸团只勉强滚到了宁嘉嘉那里。   而宁嘉嘉正埋头疯狂赶最后一题,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小动静。   监考老师看时间差不多,准备最后绕场一圈,提醒一下没写名字的或者还没誊答题卡的。   他提醒完一个忘写名字的,就看到地上出现了一个刚才没见过的纸团。   冷着脸蹲下身子,打开一看,里面用极细极小的字抄了许多公式。   刚才他一直盯着教室都没被发现,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底下作弊?简直是在挑衅。   老师看向走道两旁。   这里是教室中前排,两边都是女生,一边正在疯狂写最后大题,完全没注意到老师在身后。   另一个则似乎已经做完了,正在转笔等收卷,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要是平时,他肯定觉得是正在写卷子的那个女孩抄完之后太专注,才失手将小抄掉下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并不是她。   反倒越看另一边的女孩越可疑。   再看后面空空荡荡基本没做的大题里,唯独有一道过程写了小抄上的公式。   监考老师将纸条攥在手里,轻轻敲了敲那女孩的桌子。   颜琦茫然地回头,老师顺势将她压在手臂下的卷子抽走了。   “作弊的同学,零分处理。”他严肃地朗声说道,一边是在告知颜琦,一边也是在敲打打算趁乱偷偷作弊的。   教室里其他人纷纷更加安静,鹌鹑似的继续写题。   有人朝颜琦露出一个痛惜的表情: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莫名其妙被指责作弊还被同学揶揄的颜琦急了。   她是不在乎成绩,但不代表可以随便污蔑她作弊啊!   她一把拽住老师的手腕,愤怒地说:“你凭什么随便指责我作弊?!”   老师动了动,没能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于是将左手摊开:“这是你写的小抄对吧?”   “啊?”颜琦没想到这人还真能拿出什么证据来,低头一看人都晕了:“这都什么鬼,看都看不懂,我怎么可能还抄下来。”   她将纸条仔细端详了一遍:“不是,而且你看看这个字迹,我的字比它丑多了好么!”   教室里小声地哄笑着。   老师摇摇头,为了作弊,学生间耍过的心机太多了,仅仅一个笔迹说明不了什么。   何况他回头再看了眼宁嘉嘉的卷子——她的字体清秀,形状却和小抄完全不同。   要说笔迹还是她更不像,反倒颜琦那字像是故意写丑的。   “靠,讲不讲天理了,我这种成绩有什么好作弊的啊?”颜琦委屈地捶桌。   “别吵到其他同学考试,这件事我们晚点通知你的家长过来一起讨论。”老师顿了顿,“如果确认不是你作弊,老师也不会错怪,到时向你道歉。”   颜琦一听,更崩溃了:“什么?!叫家长?!”   她简直要疯了,径直站起来,向周围破口大骂道:“谁他妈的吃饱了陷害老子?快点滚出来自己承认,不然等我找到了没你好果子吃!”   监考老师面容一凛:“坐下!”   颜琦气得都要哭了:“真的不是我啊,你他妈怎么瞎抓人——”   沈暮抬眼看向这场闹剧。   她也觉得不是颜琦。   毕竟就她一眼看去,颜琦那张卷子空的程度,根本完全放弃了这次考试,又何必打小抄?   但肯定也不是宁嘉嘉,她的成绩完全没必要。   不过无论是谁,虽然颜琦有点倒霉被陷害。   沈暮也不至于主动去帮这样的人伸冤,反正老师说搞错就道歉。   她垂下视线,继续看自己的试卷。   汪蓁麻了。   她想趁机陷害沈暮,怎么回旋镖到自己好友头上!   眼看着颜琦气得快吐血,她想到颜家父亲肥头大耳简直□□的那张脸。   不行,不能这么害她。   宁嘉嘉家里市值暴涨,惹她太没必要。   还是按照原计划吧。   汪蓁举了举手:“我刚正好看到,好像是沈暮那里掉下来的。”   她显然有些心虚,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直视,只是朝着老师指了指沈暮的方向:“就是窗口那个白衣服的。”   老师皱起眉头看向沈暮的试卷。   这女孩的每一个字都工工整整,正确率高得惊人。   倒也不是没有可疑,反正交卷铃声响了,也不影响什么。   他正要抽出沈暮试卷,一起标记上交之后喊家长,就看眼前的少女轻笑了一声:“老师,可以让我问几个问题么?”   监考老师沉吟一会儿,指挥着其他人先自己把试卷往前传才道:“你说。”   沈暮点点头,转向汪蓁:“那位说看到我掉纸条的汪蓁同学,可以把你看到时的坐姿重现一下吗?”   汪蓁愣了愣,她和沈暮同一排,中间隔着两个座位。   她别扭地动了一会儿,做了个斜倚着手臂写题的动作。   但很显然,就算她再努力,从她摆的视角来看,也根本看不到沈暮的动作。   沈暮没再多说什么为自己辩解,说完后就落落大方地让老师随便翻试卷。   除了字形不同之外,后面的大题解法好几个都不是小抄上的。   再加上两边态度截然不同。   监考老师一下就意识到汪蓁在说谎。   他摇了摇头:“作弊事大,别用来污蔑同学。”   汪蓁见没成,收回视线——算了,希望颜琦不要怪她。   她准备先将自己的卷子交上去。   监考也把沈暮卷子放回去,夸奖道:“考得不错,下午别被影响。”   “谢谢老师。”沈暮朝监考老师微笑一下,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似乎看到纸团是从汪蓁同学的方向滚过来的,老师是不是也该去确认?”   汪蓁:……还好。   汪蓁敢作弊就预想过如何避免被抓。   所以她写小抄时改了种写法不说,笔迹也比平时工整很多,这样还能多抄几行。   她强装镇定看着老师走来,将她试卷翻开。   监考老师脸上露出犹疑的神情,心里觉得字迹不太像。   就听沈暮继续淡淡道:“笔迹难确定。不过我看小抄上墨水都被洇化了,不如所有人把手掌摊开看看,谁手里有墨。”   颜琦恍然道:“有道理!”她还在嫌疑范围,连忙轰着身边的几个:“快点!”   汪蓁一愣,她要是没出声,还能偷偷擦掉。   但现在监考老师站在面前。   她只能寄希望于洇的墨刚才已经不小心抹掉了。   但她丢纸条之后没动过笔。   打开一看,小抄痕迹清晰地印在手心里。   满座哗然。   “哇,你也不用因为打赌污蔑别人作弊吧!”有人看不惯道,“我也是投乔乔的,你这样搞得好像我们乔乔考不过她一样!”   其他人也纷纷应声,觉得汪蓁这样有些丢他们的人。   被抓作弊就算了,怎么还被同学说,汪蓁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一长串连锁反应,索性趴座位上了。   她就不该好心,怎么每次想帮程乔乔自己就倒霉?   汪蓁越想越委屈,把过错归结给程乔乔:要是她不那么晚才说不给抄,自己能这么慌张吗?   但凡复习了点,也不会作弊啊。   监考老师听了一会儿,默默将汪蓁的试卷敲了“作弊”的印章,然后就抱着试卷去笃行班的办公室。   没多久,邢佳悦被通知赶来。   她看向汪蓁:“你什么情况,不是说了这次很严。”见汪蓁情绪不好,又叹气道:“恐怕要处分……哎。”   接着又转向班上其他人:“论坛上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打赌?”   刚才监考老师跟她说这件事,邢佳悦就在来的路上打开校园论坛,首页已经全是那个打赌帖子相关了。   她径直看向班长舒白。   舒白直接说了实话:“就是我们在赌这次第一是沈暮还是程乔乔。”   宁嘉嘉迅速补充告状:“是汪蓁提议的!”   邢佳悦看了眼汪蓁,不太认可地摇了摇头。   跟帖好几百,大部分都是贵重物品。   要是她知道学生之间因为这个赌钱,就不因为奖金给程乔乔透题。   现在看到支持沈暮那方的人钱都注定要打水漂,她想着和稀泥道:“我看算了吧,一次考试也说明不了什么,沈暮同学还是新转来的,有点欺负人了。”   支持沈暮的那帮人却觉得这话有点侮辱人的意思。   之前最先押注的同学B大声道:“没事儿,我们敢赌沈暮就不怕输!就是看有些人好像输不起的样子…”   程乔乔一听,这哪是在讽刺汪蓁,这是在针对自己。   生怕被误会是自己指使,她看了眼仍旧不做声的汪蓁,转向沈暮道:“这次肯定就是个误会,我替汪蓁给你道个歉,她这次没复习好,肯定是一时想岔了。”   她意思就是跟我还有打赌都没关系。   宁嘉嘉一脸嫌弃:“要你道歉干嘛?我们直接看结果,你们别再那么low搞小动作就行。怪让人看不起的。”   沈暮则耸耸肩:“无所谓,反正已经真相大白。”   而且汪蓁也是自讨苦吃。   邢佳悦说教无用,就又一次声明了考场纪律后,把汪蓁带去办公室详细说了情况。   接下来的几场考试都平静度过了。   考完,程乔乔自认发挥得不错,松了口气。   她想起之前和汪蓁的龃龉,放学特地没直接回家,而是主动去挽汪蓁的手,亲热道:“走,请你喝奶茶去。”   没想到汪蓁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就甩开手:“我哪配。”   没想到汪蓁还在生气,程乔乔摸了摸鼻子,试图软声哄她。   然而汪蓁只是默不作声地往自己司机方向走。   程乔乔见状不对,拉住她的车门,讨饶道:“我错啦,你别气了,我请你吃大餐去?”   汪蓁深吸一口气,转过来朝程乔乔说:“我知道你很优秀,我一直维护你也没有求你回报什么。但你有哪次有想过维护我么?”   程乔乔解释:“我没有啊——”她在脑内疯狂寻找理由。   汪蓁冷道:“邢佳悦这么喜欢你,给你的试卷都是和期中联考一模一样的,你有想过去找她替我说一句话吗?”   程乔乔这下慌张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好歹是你同桌,你以为我瞎么?”汪蓁嗤笑了一声,“你把题目藏起来我都觉得没什么,这事要保密不跟我说没错。不给我抄,行,我气头过了也没怪你。但这次作弊处分,你却比谁都更早想定我的罪。”   “程乔乔,我真觉得我挺可笑的。”   她说完,将程乔乔往后推了一小步,将门关上了。   程乔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地上站起身。   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坐进不远处自家的车里。   “怎么了?”程修远看她眼圈红红的样子,连忙问道。   程乔乔一听见安慰声,更加难过了:“汪蓁要跟我绝交,哥,我该怎么办啊?”   程修远连忙搂住她安慰:“没事没事,哥在呢,不哭。她日常发神经而已,别跟她计较。”   程乔乔埋在他怀里被逗得边哭边略微弯了弯嘴角。   “给她买个包?她不是最喜欢了?或者我组局喊点帅哥一起去滑雪叫上她……?”程修远还在替她不断出主意安慰。   真是个满分的哥哥。   可惜不是她亲哥。   程乔乔一下有些酸涩。   回到程家,正好是开饭的时候。   程建国和宋宝珠都念着今天是考试结束的日子。   餐桌上闲聊了一会儿,程建国才转向自己所关心的话题:“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程乔乔弯弯嘴角,“这次数学应该有进步。”   程建国满意地点点头,“那不错,成绩上保持住,别跟你哥一样。”   高三刚模考完,程修远排名下跌了好几位。   闻言,程修远面无表情地看了程建国一眼,继续吃饭。   宋宝珠给程乔乔夹了几块肉:“多吃点,考试太用功了,都瘦了。”   如此来回几次,她装作不经意道:“乔乔,你知道沈暮怎么样么?她……穿外套没?”   程乔乔正欣喜的表情顿了顿:“应该也挺好的,外套也有。”   “喔…”宋宝珠继续夹菜,“那羽绒服有吗,马上入冬了,她买得起吗?”   程修远戳着饭粒,觉得父母一边只想着利用两个女儿,一边又装作关心很好笑:“怎么可能买不起。”   “怎么说?”宋宝珠看她。   程修远把筷子放下道:“实话说吧,前段时间我看她上了明家的车。”   “明家?”宋宝珠和程建国对视一眼,“月明集团那个?”   “还能是谁。”程修远道,“她应该是认识明锐,前几天还换了新手机。”   这下程家人都有些吃惊。   程修远这才动筷:“所以,你们别再担心她了,她好着呢。” 第30章 三更   这次联考比较重要, 学校都是教师组连夜改卷子。   星棋的老师比其他学校多不少,又只有高二级的卷子。   仅仅几小时,批改、核分、算分就已经全部完成了。   老师们愣是熬夜也要让各位学生在修学旅行前受一回来自现实的毒打。   誊排名和分数为了公平, 都是交给和高二无关的教师, 笃行班的数学就轮到高一的数学老师。   第二天一上班,邢佳悦同办公室的高一数学老师就向她贺喜:“恭喜你, 最大奖到手~来,给我蹭蹭欧气。”   邢佳悦把手伸给她蹭, 喜上眉梢:“还好还好, 主要还是学生自己出息, 终于摆脱万年老二了。”   那老师搓她手臂的手一顿:“万年老二, 不是那个程乔乔吗?”   邢佳悦的笑容也一滞:“你说的是谁?”   “沈暮啊。”高一老师奇怪道,“她所有学科都第一, 直接超了市南那个小天才二十多分,还没人跟你说吗?”   邢佳悦心下巨震,面上还不变脸色道:“噢, 她确实,挺厉害的。”   “是吧。”高一老师羡慕不已, “要是我们班也转来个这样的就好了, 期末高一级考就是我拿奖金。”   “肯定是你。”   邢佳悦敷衍着寒暄了一会儿, 回到座位立刻就打开办公软件里, 寻找文件。   年级排名——有了。   她双击打开, 排名第一的赫然是沈暮。   和同事所说的一样, 沈暮的分数竟然能整整高出第二名二十多分。   第二名可是市北校区的骄傲啊!   她几乎无法相信, 一百六十分的卷子,每一门都在150左右,数学接近满分。   亏她最开始还担心沈暮拖班级后腿。   还给程乔乔开后门透题。   现在一看, 自己根本是在浪费时间!   邢佳悦把排名看了一遍又一遍:第一次压在市北校区头上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   排名在中午之前贴在了年级公告栏上。   很人性化。   明天高二修学旅行,今天会提早放学,所以也把排名提早公布了。   别说笃行班,整个学校都很关心这次事关近百万的排名。   还没贴上,四周就已经围了一圈人。   其中还有一半不是笃行班的。   汪蓁虽然在生程乔乔的气,但钱和包都是自己的。   正准备去公告栏看结果,就看到跟她对吵的那位同学B——柏木冲进来,满脸欣喜地跑向沈暮那桌。   “第一第一!!”他大笑道,“感恩有你,沈大佬,我零花钱保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教室里一阵骚动。   “什么意思?”有人问他,“第一是沈暮?”   “是啊。”柏木得意地回答,“完胜的第一,甩了第二名二十多分。”   他边说边看汪蓁,朝她一挑眉。   靠,怎么会。   程乔乔怎么可能比沈暮低二十分。   班上投沈暮的都欢呼起来。   纷纷围到沈暮旁,七嘴八舌地恭喜她。   “沈暮,我没别的想法,顾燃的表借我摸摸就行。”   “滚滚滚,先来后到,我先说的!能借我戴一下最好。”   “真没想到你能考第一,我其实只是单纯看不惯汪蓁和顾燃他们哈哈哈哈哈。”   “我也是!还以为几千块要打水漂了。”   沈暮一一应声,闲聊起来。   转学至今,因为颜琦一开始的阻挠,她基本没怎么跟其他人聊过天。   现在才发现,班上有几个人说话还挺有意思。   比如柏木开口闭口就是游戏术语梗,沈暮是一句也听不懂。   宁嘉嘉倒是能跟他组个相声对台。   看这两人聊天挺好玩。   这边春风得意,汪蓁那里去看成绩表的也回来了。   程乔乔自己不敢去,也不想知道分数,从她听见自己好像低了二十多分的时候心就凉了。   其他人则很着急。   在顾燃之后的不少人还上头跟着赌了比较贵的东西,现在愁得不行。   看派去看成绩表的面色青黑,冯虎催促道:“给个痛快吧。”   这个有些黑瘦的少年被顾燃盯着看,人都快哭了:“第一确实是沈暮。”他轻轻道。   视线转到地上,避开顾燃的目光,快速继续说道:“而且是年级第一,甩了市南那个天才二十多分…”   围观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乔乔比市南的那个再低七分这样。”他说完,缓缓往后退。   之前在乎过分数排名的就会知道,这个分确实已经是程乔乔的巅峰了。   她第一次和市南那个知名学霸分差不超过10分。   可是有沈暮压在前面,程乔乔无论如何都没法平衡自己的心态。   顾燃默默闭了闭眼,吸气。   他看到程乔乔正趴在桌上哭就站起身,走过去安慰:“不就是一次考试,没事,那些东西我们给得起。”   程乔乔却丝毫不理会他,满脑子都是被沈暮超过的伤心绝望。   亏她昨天还朝程家爸妈夸口说考得不错!   令人更伤心的是,这个分数还不是她真实水平,是有邢佳悦帮忙的。   也就是说,她真实水平比沈暮差了三十分有余。   到底为什么。   程乔乔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哭得更惨了,连顾燃说话也没注意到。 第31章 一更   成绩榜单贴上公告栏的下一分钟, 就有好事者拍下贴到了论坛里。   之前打赌那帖子都快300楼了,至今还一直被顶到首页。   最先是有人匿名偷偷贴在打赌帖子末尾。   后来就被截图新发了一个主题。   【报!轰动全校、引得知名富二代一掷千金的期中联考排名已出,第一竟是她——!】   ——【楼主你去UC进修了吗?无语, 沈暮就沈暮呗】   ——【楼上好轻描淡写哦, 仔细看了吗,超过林淡了, 双校区第一】   ——【艹!多谢提醒,没仔细看, 还以为是市北的排名!林淡居然也能被超???】   ——【人在市南, 不敢相信。我家女神林淡竟然破防了…】   ——【那这局程乔乔输得也不亏…】   ——【程乔乔虽然经常第二, 但根本就和林淡有壁, 居然这么多赌她赢的傻子?真的震撼。】   ——【啊这,楼上未免过激了点, 程乔乔这次也进步不少,没必要嘲吧,你们考了几分啊?】   ——【许你们考试前嘲沈暮, 不许我们说程乔乔啊?玻璃心。】   之前论坛狂欢吐槽顾燃等人没出任何事情之后,大部分人渐渐猜到管理可能换了。   现在也不再畏惧被看到匿名, 变得畅所欲言起来。   所以成绩贴被发出来之后, 就不断有人凑热闹顶原先的打赌贴, 提示这些人是时候实现诺言。   尤其是顾燃的两层楼, 评论都破百了。   笃行班里喜欢看论坛的不少, 自然早就看到。   柏木刷新了一下, 看到顾燃那层又被刷了几个【燃少还为爱上头吗?】之后, 回头看了看正趴在桌上掉眼泪的程乔乔。   原本还打算嘲笑几句的他无奈地挠了挠头发:“怎么哭了,现在怎么办…?我可不会哄女孩子。”   “用得着你,顾燃不是哄着呢。”宁嘉嘉在一旁嫌弃, “现在哭有什么用,早干嘛了,一开始她不是很自信吗?”   “程乔乔也确实是汪蓁被拖下水的。哎,我是她我也想哭,铺垫了这么久,结果第三名,好丢人。”同学C瘪瘪嘴。   同学C的声音不小,话音刚落就被几道目光锁定刮了一眼。   汪蓁也听见了,她看着程乔乔一抽一抽的肩膀,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才站起身不情不愿地走来朝沈暮道:“东西返校的时候带给你。”   她好歹起了个头,其他人也纷纷顺着她一起说返校给。   宁嘉嘉作为沈暮代理人,一一回以甜笑:“谢谢各位的贺礼。”   把一群人噎得不轻。   沈暮好笑地摇头,看着她表演。   宁嘉嘉装模作样了一会儿,见最大奖还没反应,凑到她耳边小声:“你说我要不要去提醒一下顾燃?”   顾燃安慰程乔乔已经有一会儿了,两人正处在执手相看泪眼的阶段。   宁嘉嘉打算去他们两人座位旁咳嗽几声。   就听柏木清了清嗓,掏出了手机:“我来报一下目前情况啊,说明返校给的人分别有汪蓁、冯虎……”   “其他人是忘了吗?我来提醒一下,还有以下几个人:顾燃,程乔乔……”   顾燃在旁听得真是够了。   他站起身,把手腕上的表摘下来,拍在沈暮桌上,咬牙切齿道:“多谢提醒,乔乔的也我来给,直接现金转你,自己去买。”   “哈?”宁嘉嘉翻了个白眼,“凭什么?谁答应的谁买,我们暮暮时间值钱着呢,没空。”   沈暮非常给面子地帮腔点了点头。   “……行。”顾燃冷哼一声,“反正少不了你们的,少在这儿阴阳怪气。”他瞪了柏木一眼,走回程乔乔身边去。   柏木本来就暴躁,火气腾得就上来了,继续朗声道:“顾大少,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楼里支持程乔乔的每人一千,私信红包需要我教你怎么发吗?”   顾燃紧了紧拳头,回过头:“我记着呢!”   程乔乔抬头看他,脸上满是愧疚:“抱歉……”   顾燃哪会在这种时候表现自己丝毫的不满,安慰她:“放心,这点钱我还给得起。”   他零花钱是班上最多的,还比别人提早学着理财。   就是被他们说得好像自己故意不想给一样,反倒膈应得慌。   宁嘉嘉和柏木练手阴阳怪气完,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互相都挺满意这次合作。   程乔乔略微平静了一点的时候,邢佳悦走进来宣布放学。   “这次沈暮同学夺得我们星棋双校区联考第一,大家恭喜!”说完,她不顾底下一半学生情绪低沉,带头鼓起掌来。   作为社畜,她只想拿到奖金,是程乔乔和沈暮的谁都行。   现在前五里有两个学生,校长刚说她除了这次的六位数奖金,年终奖还可能翻番。   一想到没白伺候这帮少爷小姐们这么久,邢佳悦眉梢上都是喜气,大声宣布明天集|合的时间和地点,让所有人带好必备的物品。   等放学之后,又特地走到沈暮面前让她继续保持,夸了不少句,一副原本就是看好她的样子。   程乔乔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心冷地拎着包走了。   之前她总考第二的时候,邢佳悦从没这么夸过人,沈暮才考了一次第一,她就高兴地这么明显。   她疾步走向车里,几乎赌气摔上门。   等到了家门又有些犹豫。   今天程修远放学晚,不跟她一起回来。   等回家了就是她一个人面对父母,到时候该怎么解释自己没考好呢?   程乔乔越走越慢,几乎是挪回去的。   等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打开门,才看到客厅里除了程建国和宋宝珠还有两个人。   另外两个也都是中年人,穿着贵气,是顾燃的父母。   程乔乔走进去就有点愣住,宋宝珠看了她一眼,带着笑意道:“乔乔回来了,先上去做作业再吃晚饭,爸妈跟顾叔叔他们聊会儿天。”   程乔乔点头应下,舒了口气,连忙回到自己房间。   她打定主意,今天晚饭就不吃了,免得被问起考试名次。   正好明天去温泉,过了三天回来,说不定程建国他们就把这事儿忘了。   她跑得快,底下的顾燃母亲轻笑道:“孩子挺活泼的。”   宋宝珠附和:“是啊,乔乔性子很可爱,就像家里的小太阳一样,跟她相处很轻松。”   顾燃的母亲轻轻抿起唇角。   程建国轻咳一声:“所以,顾总,尹夫人,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要说么?是不是合作出了什么问题?”   顾翰柏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并不是公司上的事,这次来主要是和燃燃有关。”   他的语气算不上太好,程建国有些紧张,陪着笑脸道:“是乔乔哪里惹他生气了么?您说,我会让乔乔改的。”   顾母尹云心从包里拿出一叠纸,将它放在桌上:“你们先看看。”   宋宝珠和程建国两人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张副卡的银行流水。   支出都在今天下午,连续不断的一千元有好几页,最后则是一个十万的扣款,显示在某个知名的首饰店消费。   “这……?”顾家人的副卡还能有谁,宋宝珠立刻意识到这是顾燃的流水,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下午支出几十万,对程家或许是有些多了。   但对顾家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怎么会突然因为这件事过来。   “几十万确实不多。”顾母看穿了她的疑惑,微笑道:“但这些钱,都是顾燃为了你家女儿打赌而花出去的。”   她将手机拿出来,划到某个软件:“除了这些,还把他爷爷送的十八岁礼物也输出去了。”   程建国大惊,忙把手机接过来看。   手机上显示主题【高二笃行班对期中考试排名的实名投票】,帖子里的内容则是有关程乔乔和沈暮这次联考成绩的打赌。   他飞快地往下划,看到程乔乔被多次提起支持的时候还有些开心,滑到底时看到结果才恍然。   联系到这帖子里顾燃的发言,有些明白了顾家人的来意。   “我们家并不是说限制孩子们的恋爱花销,但这么做简直跟唐玄宗无异了。”顾翰柏沉痛道,“我们两家结亲也是为了更好的发展生意,要是反倒影响了我家儿子的理智,恐怕这件婚事我们还需要再考虑一番。”   宋宝珠听见唐玄宗三字,觉得心都被揪紧了。   这话是在说乔乔是红颜祸水吗?这叫什么话?打赌的不是他顾燃自己?!   她看向面色平静,说完后优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的顾翰柏,只觉得血气上涌,立刻就想请他们出去。   程建国却连声道:“是是,这么做确实不对,我得好好说说乔乔,怎么能不阻止!”   顾母闻言点点头,宋宝珠这会儿才意识到她笑意里带着刺:“是该好好教教了。别的不说,怎么能被一个养女抢了第一。说出去程家大小姐还不如一个养女,像话吗?”   程建国继续应声:“确实,最近有些放松了…”他拖了会儿长音,忽然苦笑了一下:“最近发生了一点事,恐怕乔乔还是受到了影响。”   宋宝珠内心巨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丈夫。   顾翰柏两人都看向他:“什么事?”   “我们还在整理,晚几天会有个答案的。”程建国叹了口气,“不过今天这是确实是我们的错,这样吧,孩子们闹的钱还是我来出。”   “不必。”顾母轻笑道,“这点就当给燃燃买个开心了,过来主要还是为了未来着想,您说呢?”   程建国连连点头,一副肯定地不能再肯定的样子。   顾家父母见事情办完,也没有留下来吃晚饭的意思,没多久就离开了程家。   宋宝珠这时已经憋了好一会儿,等顾家的车开远了忙不迭质问程建国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那句话显然是给程乔乔和沈暮的身份互换做铺垫了,可跟当初说好的毕业再谈提前了整整一年。   “你没看出来吗?”程建国狠狠地灌了一口茶,面上都是不悦:“顾家人这是对乔乔不满意了,提前过来给我们暗示呢!”   “那又怎么了?”宋宝珠皱着眉,“你没听见顾燃他爸说的是什么话?好像我们乔乔害顾燃一样,我觉得这事儿明明就是他们自己没教好顾燃,非要去逞能。”   程建国缓缓摇头,叹气道:“你觉得有什么用。归根结底还是乔乔没考第一,而且我听说最近顾家和颜家也走得很近。”   宋宝珠有些不是很理解:“颜家?他们女儿不也是乔乔的同学么,那女孩哪里比得上……”   程建国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天真!颜家那女儿虽然哪儿哪儿都不行,但颜氏一直在国外经营,比我们能给顾家的助力可大多了!你是想等被姓颜的抢走再去求顾家人给个机会,还是趁沈暮正优秀的时候赶紧换人先定下来?”   他说完又叹气:“也怪乔乔最近实在是不太争气,沈暮又比我们想象的好了不少。”   “……”宋宝珠恍然,扶住额头沉思了一会儿,才小声道:“非得这样吗?那乔乔怎么办?”   程建国叹了口气,帮妻子揉了揉太阳穴:“你要记住,她也是我的女儿,我哪会舍得亏待她。” 第32章 二更   第二天的修学旅行在江海隔壁的山里, 那里有一池据说是天然的温泉。   星棋每年都会安排集体出游,以往都是在国外,但这次国外疫情正凶猛, 考虑到安全就在附近包下了一个日式度假村。   学校也知道这帮少爷小姐们不爱走路, 同时也是为了安全考虑,整个旅行没安排景点, 就让他们自己在里面自由活动。   所住的地方是类似于日剧里那种温泉旅馆,占地面积很大。   里面不但有各种不同类型的温泉, 还有游乐设施、餐厅, 每个房间也有一个露天小温泉。   四周出入口则是由保安看守, 除了工作人员以及教师外一律不准进入。   当然, 学生也不被允许出去。   邢佳悦宣布自由活动后,所有学生就开始自己分组选地方住。   平时关系好的立刻走到了一起。   程乔乔看了一会儿落单的汪蓁, 主动走上前道:“跟我和颜琦一起吗?”   “……”汪蓁思索了一会儿,叹气道:“行,这次打赌也是我的错, 算我们扯平。”   顾燃原本还想跟程乔乔一起,但她表示“想跟姐妹一起玩”, 冯虎见状立马上前:“燃少跟我们一起!我们带了牌和桌游。”   看程乔乔心情挺好, 顾燃瞥了眼冯虎:“行吧。”   几人选了个房间进去。   *   沈暮还是第一次看到的温泉。   她倒是去过地府类似的地方, 只不过里面的人都在哀嚎, 不像宁嘉嘉一直在很夸张的感叹。   “啊, 这时候要是能喝口冰可乐就好了。”宁嘉嘉靠在温泉壁上, “暮暮你不来吗?”   “我还得做一会儿心理建设。”沈暮向她摆摆手, 顺手从包里抽了一罐可乐丢过去。   宁嘉嘉伸手接住:“嘿嘿,你真好!”她打开灌了一口,趴在边上打开手机刷微博,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沈暮聊天。   沈暮给自己也开了罐,盘腿坐下。   难得的清闲时间,她准备看自己的工作记录放松一下。   前几天判官发了消息过来。   主要是说上次附身陆雪容恶鬼的那件事。   他们经过审问发现,恶鬼确实拥有吸贵人功德改自己命格的能力。   这次被抓住后,负责祸福吉凶、续命罪害的北斗君连忙按照他口供把被害者的命格改回去了。   但被吸收的功德大半却不知去了哪儿。   而且最令人惊讶的是,这只鬼的由来不过十年。   他生前是个普通农夫,一日晚上闲逛时见到个女孩起了歹念,想要动手,却失足踩空跌进了农家的土井而亡。   这种死法,能飘足十年全靠他足够一根筋,哪有什么可能修炼成如今这么凶恶的样子?   这件事引起了判官注意。   他多次拷问,终于从恶鬼嘴里问出,是有人给他一张符,咽进肚子里之后,就得了这样的能力。   鬼没有消化功能,地府又不比凡间讲究人权,直接剖了胃,把符纸取出来。   发给沈暮一看,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符咒画法和之前从田家祠堂里收的一模一样。   同样是类似血液所画成,灵力极为充沛。   上次那符还新鲜,不够直观。   这次的符咒过去十年,上面却仍旧满溢着灵气,仿佛并非身处末法时代似的。   判官在引路关里拉了个小群,取名“奇怪符咒事件小组”。   他率先吐槽道:【这么强的灵气做点什么不好,干嘛总做这种莫名其妙害人的事?】   沈暮也不解:【既然有这样的灵力,就没鬼提醒一下,哪怕是在凡间看似涨功德,下地府一拉明细该还的还是得还吗?真当地府不上网?】   北斗君迅速复读机:【真当地府不上网?】   阎王:【真当地府不上网?】   沈暮:【……】   北斗君就是因为功德太难算,研发地府网络的那位程序员。   他算错功德,害得一位功德圆满之人投进畜生道里。   就被惩罚经历十世凡间最苦996程序员的生活。   结果北斗再回地府排队的时候,先是忍不住写了计算程序专门算功德明细,后来又受阎王邀请写了地府出入人口管理软件。   再后来就是无常们用的引路关。   贡献太大,酆都大帝特地出面取消了他的惩罚。   不过北斗本人不是很乐意,直说科技在进步,他还是经常要去轮回一下去现世学习。   直到阎王拉了个程序员小组才作罢。   北斗开完玩笑,又提醒沈暮:【灵力这么强,实力恐怕不比你差多少。我们没法去阳间,你一人可要小心。】   判官道:【当然,要是你提前来地府我们也不介意。】   沈暮:【滚。】   她把这件事也发给钟明初,让他今后的案子都注意着点。   对方沉默片刻,发来一张证物袋的照片。   正是他正在跟进的那案子现场所发现的一模一样的符纸。   沈暮意识到恐怕加速凡间和地府合作,使得她调任来江海的就是这位不知名的画符天才了。   钟明初又发来消息:【上面的血迹检测过之后,和目前资料库已知的所有生物都不匹配,但像是鹿、马血的混合。】   钟明初:【不过匹配度并不高,大约1%,但我会去江海的马场和其他动物养殖场看看。】   沈暮回复:【等我回来一起去,很危险。】   钟明初:【…好。】   沈暮得到同意,正打算打开地图研究一下路线。   宁嘉嘉不知何时已经从温泉里出来,满脸涨得通红,举着手机兴奋道:“暮暮,晚上爬山,你去吗?”   沈暮抬眼看了下她所展示的界面,是微信班级群里正讨论去不去山顶看夜景和日出。   沈暮:“……夜景和日出能一起看吗?除了路灯好像过两点就都关了。”   “他们说要过夜。”宁嘉嘉凑过来,在沈暮旁边坐下:“我想反正回来也方便,我们这离山顶好像很近。”   “别太高估自己步行的速度,而且天黑山上容易迷路。”沈暮迟疑:“况且晚上出的去吗?”   宁嘉嘉思索了一会儿,把沈暮的话发在群里,然后看着手机回答道:“他们说没事,大家一起走,很安全。”   嗯。这下恐怖片要素齐了。   沈暮叹了口气:“那我也去吧。”   至少她能在迷路的时候招个鬼过来问问路。   宁嘉嘉发完消息没多久。   有老师的班级群里呼唤吃晚饭。   晚饭期间,邢佳悦又一次出来声明了纪律和安全的重要性。   得到的反响就是,不少人偷偷在不含老师的班级群里发表情包,完全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   到了大约十一点,有人坐不住了,一边吆喝着打牌,一边到处敲门。   老师们听见动静也只以为是学生想熬夜一起玩,没多想,自顾自睡了。   等到班上要去看日出的人集|合完毕,他们就准备从靠着山路的房间竹墙上一一翻过去。   去的大约十个人出头。   基本都是沈暮对得上号的,一半顾燃那些,另一小半就是支持沈暮的那些。   活跃的人里程乔乔和颜琦没去。   汪蓁说颜琦受伤之后就没法多走,程乔乔留着陪她。   然后她看了看宁嘉嘉和沈暮,自觉地走到了男生那队里。   翻过墙,前一段路都有旅馆给山上装的路灯,远一点之后就没有了。   四周变得黑漆漆的。   班上有些人爬过山,抖着肩膀奇怪道:“我以前爬山也没这么黑啊?”   沈暮抬头看了看:“江海市里的山有专用的爬山观景道,这个只是人走出来的路,两旁的树都没清空,把光都遮住了。”   “怪不得。”宁嘉嘉紧靠着沈暮,“好冷啊,山上怎么会这么冷!”   沈暮倒是预料过这点,从口袋里掏出一袋暖宝宝:“你要吗?”   宁嘉嘉连忙取出一片:“救命了,乌乌你真贴心。”   旁边的男生也冷,但没人好意思问沈暮要。   只有柏木看了眼,凑过来嘿嘿笑道:“大佬,好歹是帮你赢了这么多赌注的交情,分我一片呗?”   沈暮抽出一片递过去:“到天亮还有挺久,先贴一片,冷了再问我要。”   她把暖宝宝塞回自己卫衣前的口袋里,手伸出来的时候一片纸也顺着飘出来。   是她之前用来打赌的转运符。   这回她考试第一,这符反倒没了用处。   沈暮想了想,递给柏木道:“给你吧,放口袋里,别弄丢。”   柏木收下了。   虽说他并不信这个,但毕竟是女孩子递来的礼物,就当是送他书法了。   一路上又有几个男生实在扛不住冻,问沈暮来要暖宝宝的。   没多久,沈暮带的一包十个就分得差不多。   她自己不用,顾燃和汪蓁没好意思过来要,剩下两片正好可以留着给宁嘉嘉。   大约又走了半小时。   有人打开手机,想看看到哪儿了,转了个圈慌张道:“我这没信号了。”   “你是垃圾阿联吧,我是阿移的,还有两格呢。”他身后的人忍不住吐槽,接着打开地图看了看:“说还有两公里,就到山顶了,冲冲冲!”   其他人有气无力地附和了几声,没一个愿意加快脚步的。   汪蓁原本穿得就少,整个人缩成一团发抖。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决定一边看着手机里下下来的小说一边往前走,渐渐就落在了后面。   她平时就喜欢看恐怖片,看的小说也是灵异类的,配合上四周几乎把手电筒光都吸进去的漆黑,觉得还挺带感。   随着越来越熟悉黑暗,汪蓁将手机亮度调低了点,避免刺眼。   然而随着亮度变暗,她的肩头似乎也沉了沉,仿佛有人小声地“啧”了下。   汪蓁以为是碰到了树枝一类的,没去管它。   等翻页的时候,却又有了同样的感觉,这回她清清楚楚地听见耳边有声音:“你怎么看这么快。”   汪蓁想继续翻页的手瞬间顿住,这一刻她无比痛恨——为什么作者偏偏在这儿的时候水文,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啊?!   她几乎是跳着跑的,如火箭般嗖地冲到人群里,满脸惊慌。   因为没有怨气,沈暮这才看见她肩头趴着的鬼。   年纪看起来并不大的女性,头上缺了一块,看起来像是在山里不小心摔死的。   现在正试图扒着肩头想从汪蓁的疯狂摆动中继续看她刚才看的小说。   其余人都很奇怪,冯虎直接道:“你干嘛?犯病了?”   汪蓁欲哭无泪地用力拍自己肩头:“有鬼!有鬼啊!”   “嘁。”冯虎一摆手,转头继续往前道:“还以为什么呢,有就有呗,哪座山上没死过几个人?”   其他人也叹气,只有宁嘉嘉凑了过来,用眼神询问沈暮:真的有?   沈暮微不可见地点头,把暖宝宝抽出来一张,撕开贴在汪蓁肩头:“太冷了,你身上的肌肉冷到痉挛了吧?”   顺着动作,她轻轻把鬼从汪蓁肩头上牵下来。   汪蓁一摸,发现确实一瞬间就好了,惊讶道:“哎,好像是……”   围观的人纷纷翻白眼。   不过汪蓁也不敢继续走最后了,她不再玩手机,紧紧贴着大部队走。   沈暮则悄悄空出了段距离,朝那女孩道:“迷路了?我送你。”   女孩茫然道:“送我去哪儿?”   “地府,投胎去。”说着,沈暮抽了张空白的符纸,念号后,符纸上自动显现女孩的生辰八字。   在两年前去世,不过二十四岁。   沈暮正要唤起长明火将符纸烧掉的时候,女孩忽然道:“我是被杀的,他把我困在这座山里,也能投胎吗?”   “怎么困?”沈暮疑惑地看她脚下,没有锁链之类的痕迹。   “我被压在你们来的那座旅馆下面。”女孩轻声道,“我不知道他怎么做的,只知道他在建的时候花了很多钱请风水师,也请过天师。”   沈暮一愣,看向她有些淡薄的魂魄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地府休息几天,等我来查的时候再唤你过来?”   “我能走得了吗…之前有个和尚住在店里,但他说没办法渡走我…”女孩有些踌躇。   闻言,沈暮勾了勾唇:“放心,我是专业的。”   她默念:“十方化号,普渡众生。”   符咒随之燃起蓝色火焰,悬浮于空中。   女孩儿的魂魄虚实了一瞬,紧接着就消失于沈暮眼前。   沈暮小跑跟上大部队,顺便给钟明初发消息:【来新案了,[定位地址]这儿有个温泉度假村,地下埋了人,应该是老板杀的。】   钟明初:【收到,我明天带人过来。】   钟明初:【这么晚还没睡?这是高中生该有的作息吗?】   沈暮拍了张前面人的背影和天色:【高中生在准备迎接日出,年纪大的人在熬夜秃头。】   钟明初:【……你也会到我这个年纪的。】   钟明初:【而且我头发很多。】   沈暮轻轻笑了下,发了张熊猫秃头表情包过去。   钟明初没再理她了。   宁嘉嘉凑过来看她:“大晚上跟谁发表情包?”   沈暮熄灭屏幕,轻咳了一声道:“同事。”   宁嘉嘉正要追问,前面的人却忽然停下来了。   “都快到了!”顾燃不耐烦地向后小声吼道,“你们闹什么?”   原来是有几个人觉得这路怎么都走不到头似的,想回旅馆。   这个提议迅速被汪蓁认可,加上山上实在是太冷,有暖宝宝也撑不住。   见大部分人都不想继续,顾燃气愤道:“行,你们要走走,反正我一个人也能上去。”   汪蓁劝了几次无果,和其他人摇着头下去了。   冯虎思索了片刻,还是跟上了顾燃:“燃少,我陪你一起。”   顾燃睨了他一眼,算是认可似的点点头:“嗯,本来就快到了,现在回去才傻|逼。”   宁嘉嘉也累了,一开始的激动之情完全消失,只想回旅馆舒舒服服地睡个觉。   还好,下山总比上山快,而且走过的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速度快了很多。   半小时就回到了旅馆里。   宁嘉嘉瘫在榻榻米上:“不洗澡了,困死我了,暮暮晚安。”   沈暮脱下自己的外套,看不过眼又帮着把宁嘉嘉的外套也剥下来挂上,然后关灯道:“晚安。”   她也有些困了。   只是她才刚入睡没多久,就又被手机提醒吵醒。   沈暮看了眼,引路关上显示,三公里外有需要引路的。   危险度不高,明天处理也行。   她继续闭上眼,沉沉睡去。   她生物钟就是清早起,先在院子里练了早功,吃了送到房间里的早饭。   沈暮伸了个懒腰,开始看昨天晚上的消息。   死因是自|杀,年龄大约在五十岁左右。   怨气微乎其微,所以时而检测出,时而检测不出。   沈暮吃完早饭,忽然有人敲门。   柏木有些着急地往里看了一眼:“冯虎和顾燃不在你们这儿吧?”   沈暮面无表情地看他:“你觉得会在吗?”   “我也觉得不会。”柏木看到宁嘉嘉还在睡觉,连忙收回视线,转向穿着整齐的沈暮道:“你既然醒了,能不能一起帮忙找找他们?电话打不通,人也没回来,有点担心出什么意外…”   “告诉老师没?”沈暮皱眉。   柏木迟疑:“还没……”   沈暮将外套穿上:“先去告诉老师,把去山里找的都叫回来,太危险了。”   柏木本来想问“你呢?”就看到沈暮轻巧地翻过了竹墙,往山里跑去。   啊,忘记了,这位好像学过武术。   柏木闭上嘴,替她把门拉好,小跑着找邢佳悦去了。   沈暮一路往上,清晨阳光很好,就当是晨练。   路上她抛了个硬币,那位自|杀的鬼魂和顾燃冯虎两人中任意一位有关。   这下范围变得好找许多,沈暮跟着引路关指引,在靠近山顶的一棵树下发现了两人。   他们被几圈绳子绕在树上,旁边站着一个体形略胖的男鬼喋喋不休:“我就跟我妻子说,这个钱都是我欠的,我不会连累你和女儿,就吊死在这里。结果、结果她居然早就出轨了……”   男鬼嚎啕大哭,边哭边继续绕着绳子:“你们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啊——这么久了,我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只有你们两个傻子迷路到这里,真好,就留在这里陪陪我吧……呜呜呜。”   山上阴冷,早晨又湿。   现在冯虎的嘴唇都紫了,话都说不出,顾燃更是似乎已经昏迷过去。   沈暮原本还想欣赏一下两人的惨状,但看这情况,还是连忙上前一张符将男鬼带去地府。   然后解开绕住他们的绳子。   冯虎还算有点意识,知道有人来救他了,模模糊糊地扶着树站了起来。   顾燃则是完全晕了过去,啪叽一声跪在地上,这下才痛得清醒了点。   沈暮想了想,把口袋里仅存的暖宝宝给看起来快死的顾燃先贴上,再用木棍戳了戳冯虎:“快,扶他下山。”   冯虎穿的是厚实的羽绒服,缓了缓,活动了一下就清醒了大半,连忙扶起在地上只穿了单薄外套的顾燃。   两人互相搀扶着下山。   沈暮拨电话给宁嘉嘉,通知让救援的人走晚上那条上山路接应。   等到中途,碰到指路的柏木和一脸焦急的邢佳悦,身后是学校带着的医疗团队和保镖。   顾燃和冯虎两人迅速地被扶上担架,载上救护车。   “怎么回事?”邢佳悦问沈暮,“他们怎么冷成这样,柏木不是说去看日出?山顶没旅馆吗?”   这里好歹是个景区,虽然人不多,但是印象里山顶还是有个不大的旅馆啊,总不至于宁愿冷死也不住小旅馆吧?   沈暮慢吞吞地回答道:“应该是迷路了,我在大路旁边的树底下找到的他们。”   当今GPS定位这么发达,况且这上山的大路只有一条,邢佳悦简直不敢相信有人能蠢成这样。   她摇了摇头,叹气道:“哎,算了,都去收拾东西吧,学校通知,我们今天下午就回。” 第33章 补更   回到旅馆的时候, 大部分人看起来都蔫蔫的。   邢佳悦刚才上报学校,此刻顾燃和冯虎又被救护车拉走。   考虑到给学生家长带来的担心紧张,也不敢再放学生过夜了, 就提早通知家长让司机来接。   到了中午, 学生们断断续续被接走。   程家的司机也到了。   见到熟悉的车,程乔乔拎着行李, 朝颜琦和汪蓁两人挥挥手,走了过去。   一路上也没看向程家另一个。   等程家的车都开走了, 才有人意识到沈暮没上车, 十分疑惑地问她:“你不和乔乔一起回家吗?”   沈暮刚张了张嘴, 汪蓁却抢着替她回答:“她自己搬出去了。”   之前程乔乔跟她说过这件事, 终于抓到机会告诉同学。   汪蓁抿起嘴角带着笑意看向沈暮,有些得意。   “哦…”听见的人都觉得有些微妙。   收养之后再让她搬出, 那不就是被放弃了…?这么惨吗。   她有些后悔自己问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那你怎么回去,有人接吗……?要不跟我一起?”   沈暮朝她弯了弯唇角:“有。”   她话音刚落, 旅馆门口走进一位穿着西装的青年男子。   看起来比在座的高中生略年长一些,外套搭在手里, 神情带了几分懒散。   但迈步时背脊挺直, 长相和气质都极好。   他先在前台处说了几句话, 接着视线转向沈暮, 朝她轻轻挥了挥手。   “哇…”看到正脸, 班上的女生不自觉发出低低的惊叹声。   她们早就看厌了高中男生这群小屁孩, 再看门口青年, 感觉自己视力都清晰了一点。   男生则也都在打量他,从穿衣打扮再到猛然间发现了走路姿势好看的重要性。   和宁嘉嘉简单告别了一番,沈暮走到钟明初身旁。   一瞬间身后的同学纷纷展露出惊异的神情, 想要知道这个帅哥和沈暮有什么关系。   前台瞥了一眼钟明初,再看沈暮时反倒投来了友好的微笑。   沈暮微微颔首,她就带着浅笑道:“客人,你们是兄妹吗?颜值都好高。”   钟明初一挑眉,点了点头。   而后,前台将两人领到后方的一个房间,向他们告知老板待会儿就会来就退出去了。   在收到沈暮消息后,钟明初在路上时。   他先是让明家的投资部打了个电话给这家旅馆的老板。   说明有投资意向,再说了等下会有人过来确认实地。   不过打电话的转述说,那位老板最近应该赚得挺多,表明来自月明集团的身份前都不冷不淡的。   等两人在房间内坐下,前台又端来一杯清茶。   钟明初喝了口,笑眯眯道:“我们想自己参观一下,可以吗?”   前台忙不迭应了:“当然,您随意。”一副要为他引路的样子。   他站起,向沈暮语气自然道:“你不是在这里玩了一天说喜欢,带哥哥转转?”   前台有些尴尬,怪不得被明家相中,原来是妹妹喜欢。   她不再犹豫,连忙把这个情报先一步告知老板去了。   沈暮则领着他往前走了几步,两惹先装作对这里十分满意地聊了几句。   走远了才回头看,确定前台确实没跟上来。   两人快步绕完一圈,先查看地形。   看完,回想一路过来几处被封上的门,钟明初托着下巴沉吟道:“震东,兑西,离南,坎北,乾西北,坤西南,艮东北,巽东南,生门为艮。不过刚我在山外转了圈,各处都有石碑,艮却是死门。这阵法倒是简单粗暴。”   沈暮疑惑道:“这样的阵法竟然能困住她两年?”   普通鬼魂迟迟不来,地府也会召的,但她却一直在这里。   不仅如此,沈暮在送女孩入地府时,还感受到了不小的阻滞力。   这做风水的恐怕并不是普通天师坑蒙拐骗,连哄带猜,而是真的实力尚可。   两人转完一圈,绕回先前的房间。   旅馆老板还没来,前台也不在这儿了。   沈暮就先燃了张符,把昨天的女孩鬼魂唤来。   现在应当是地府的放饭点——被召唤来的女孩手里还拿着一只鸡腿,一下看到场景变回之前被困住的地方时吓了一跳。   直到看见沈暮才放下心。   将鸡腿三两下啃干净,她擦了擦嘴不好意思道:“好几年没吃上东西了。”   紧接着就问沈暮现在进展如何?   “你还记得被埋在哪儿吗?”沈暮问道。   女孩摇了摇头。   她生前连自己怎么被杀的都记不清,死后倒是看见那人埋她,还记得旁边有几棵树围着。   但很快上面就新造了旅馆,辛苦记下的树没一棵留下的。   所以现在也不知道被压在了哪个房间下。   沈暮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大概感知力片刻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久后就有个中年发福的男人移开了门。   那人看见沈暮眼神一亮,但连忙又克制住表情,转向钟明初道:“钟经理是吗?我听月明投资部的说了。”   他上前就想和钟明初握手。   钟明初朝他一笑,趁着两手还没来得及触到的瞬间,将手铐利索地给他戴上。   同时,他也极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那男人的嘴,微笑道:“不要吵,我就是来问你几个问题的。”   说这话的时候极慢,带着些威胁。   中年男人脑内飞速滚动,还以为自己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   钟明初继续慢悠悠道:“这儿的风水,是谁替你做的?”   杀人是罪,隐瞒杀人情况不报也是罪,这样掌握着能力却帮这样的人解决事端的天师更要抓回来。   这是钟明初和沈暮所在特安部的目的。   男人只以为是月明集团商业需要,连忙道:“天师云游去了,就前几天!期间没联系过我,我也不知道在哪儿!您要不信我可以给您看聊天记录,我也在找他——”   钟明初的手一紧,中年男人也猛地住口。   “找他干嘛?”   “我……”中年男人支吾了几声,“生意上的事。”   钟明初也没戳穿他,继续逼问了几次他说的那天师的去向。   对方还是不改口,才将人拎起来,往外带走。   泡茶水来的前台一惊。   那男人连忙趁机朝着自家员工道:“快,这里有□□绑架!快帮我报警!”   钟明初把他往门口一砸,远处疾驰而来数辆之前藏着的警车。   排头的警车上下来两个穿着警服的,像是刑警,从钟明初手中接过中年男人,招呼道:“钟队!”   男人眼前一黑,再看到后方的挖掘机,终于明白今天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下午,尸体在中年男人的指认下很快被挖出,后续要带回警局检验,再交给父母入葬。   女孩的魂灵则被沈暮提前送回去,人既然已死,也抓到凶手,就不能再和阳间有什么牵绊。   看见自己尸体的冲击力不是普通人所能接受的。   况且身边刑警还在打电话联系女孩父母,两位老人声音都是颤抖的。   听见也只能徒增伤感。   后续杀人案的问询是交给市局做,等到搜证时才两边一起去搜查他的家。   这些都是后话,钟明初按着他的时候摸到一手滑腻,等事情完结先去旅馆里洗了洗手。   公共的洗手间就在门口处。   这会儿里面的学生早就走光了,只有桌上地上还留着几片垃圾。   ——老板被抓,自然没人有心思再来打扫。   他看了眼桌上各色的糖纸,再看一脸冷淡站在门口等他的沈暮,久违地泛出了一丝心酸。   不过很快就把自己的神情遮掩住,甩干手后招呼道:“饿了,去吃饭。”   *   顾燃在医院里悠悠转醒。   他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只依稀记得自己是去和冯虎看日出。   当时有些迷路,他们就想学电视剧,在树上刻记号记路,结果刚靠近就再也不能动了。   紧接着就是无边的黑暗和寒冷。   他浑身无力,又渴又饿,却发不出声音。   面前也没有人,只好侧眼看了看,旁边病床上正躺着冯虎,如今已经醒了,在单手玩手机。   顾燃用力挣扎了一下,冯虎终于发现他醒了,连忙喊医生进来。   一番检查,再给他换了瓶吊水,医生告知他们还要住院观察两日,又向顾燃道:“别担心,三餐的时候护工会过来照顾你的。”   顾燃皱起眉,等医生走后才问道:“怎么回事?”   说这话冯虎就有劲了,他把手机扣住,眉飞色舞道:“燃少你可能冻晕不记得了,那天我们俩不是莫名其妙被黏在树上嘛?等到早上天都亮了,都没一个路过的。   结果你知道是谁来救我们吗——”   顾燃力气还没恢复多少,懒得跟他多说:“谁?不要让我猜,否则……”   冯虎连忙把刚要脱口而出的“你猜”收回去,咽了咽口水道:“是沈暮!她过来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就能动了,然后我们两个就把你一起扶下山了。”   他越说嘴角提得越高,回想了一会儿才补充道:“哦,她还给你贴了暖宝宝,刚丢。”   顾燃往左边一看,垃圾桶里还真的有个暖宝宝。   看来冯虎说的确实都是真的,不是噩梦。   靠,他居然被沈暮救了??   这也太丢人了!   除了感受到丢人之外,还有一丝丝的奇怪。   冯虎却完全没感知出来身旁那人的崩溃。   他正滔滔不绝地形容着当时,满以为自己肯定要冻死,却看到沈暮迎着阳光跑上来的场景。   “我之前确实有些错怪她了,虽然平时看起来有点冷,但其实还是很热心肠的嘛。”冯虎喜滋滋地感慨道,“而且长得也好看,还聪明。”   他转过头,终于鼓起勇气问顾燃道:“燃少,你说我去追她怎么样?”   在他喋喋不休的提醒之下,顾燃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沈暮将暖宝宝贴在他心口的场景。   越觉得离谱越是循环播放。   冯虎转头时,见到的就是顾燃黑如锅底的脸色,对方咬着牙道:“滚!”   他正奇怪对方反应之大,不知道自己又戳了大少爷哪个雷点。   就看到顾燃说完脸色微微涨红了点,片刻后才怒目相向道:“她好歹是程乔乔姐姐,你是想当我姐夫?滚远点!”   冯虎恍然大悟,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第34章 二合一   江海市局审讯室里, 两名刑警正在向中年男子问话。   一人记录,一人则在厉声询问。   沈暮钟明初两人则和另一位市局的刑警则站在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外看着。   中年男子正是刚被抓的旅馆老板。   一开始的惯例问讯,问清楚了这名人姓熊, 叫熊大发。   外面的连忙对比犯罪信息库, 还真查到了他的案底,再一看, 还不止一个。   联系当地警方得知:他几年前就是跟着县城地头蛇到处放高利贷的混混。   等到国家□□除恶做不下去这行兜里又恰巧攒了点钱之后,就来江海摇身一变成了创业者。   熊大发本人表示, 死者是毕业找实习的时候恰巧到他的公司应聘。   当时的他靠着之前锻炼的底子, 在一堆发福年龄的男人里鹤立鸡群——他自称比二十多的年轻小伙子还帅, 所以死者对他一见钟情。   总之, 入职不久后,两人就互相默认了情侣关系。   连门外听着的女刑警不禁摇头吐槽:“这个月第三起杀妻了, 谈恋爱可真是高危行为。沈老师你还小,以后可得擦亮眼睛,别被这种人渣骗了!”   钟明初十分同意地点头:“确实, 恋爱之前还是要先查案底和不良记录。”   “……”沈暮无言,“我才十七。而且谁会来骗我, 不要命了?”   这话倒是真的, 另外两人无从反驳地闭上嘴。   门内的熊大发说完相识, 又是一顿自夸和回忆往昔。   问讯刑警实在忍不住, 皱眉打断他的废话:“所以你为什么要杀你女·朋·友?”   熊大发却似是等着刑警在问这话, 猛然发作, 被拷住的双手在桌面上狠狠砸了一下:“我没想杀她!警察同志, 你知道我那天有多难过吗?!她出轨了,还跟我狡辩,我当时就想着教训她一下, 哪知道却失手了!哎。”   刑警脸色不变:“坐好。你说出轨,有留存证据吗?”   熊大发往后缩了缩:“那…没有。但她肯定是出轨,否则怎么会说要跟我分手呢?不瞒您说,我当时在江海圈子里可是出名的宠老婆,多少莺莺燕燕倒贴啊,我都没搭理,反倒被家里的戴了绿帽子,你说气不气?!这种女人该不该打?!”   问讯的刑警一听这话,冷笑了一声,熊大发意识到自己演得有些过头,收敛了三分假装的激动,顿了顿:“当然,我是冲动了一点……”   “宠老婆,结果把人打死了?”玻璃后的女警忍不住觉得十分荒谬。   连沈暮一听都知道他在往死者身上泼脏水,极大可能是想瞎编争取同情,想让法院认定他是激情杀人。   熊大发恐怕还觉得自己很聪明。   而刑警完全没上当,迅速反问道:“你冲动后,一没报警自首,而是冷静地处理了尸体。甚至后期陪着她父母来警局报失踪,到处贴寻人启事?你这冲动过去得可够快啊。”   “这……”熊大发眼珠一转,连忙找补道:“当时我的公司正要突破,走入正轨。突然出了这事儿,我也很慌,不想公司被影响才一时脑热,找了个地方埋下来,现在真的后悔死了!”   刑警嗤了声,向他威胁道:“你再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说实话吧!”   他旁边的同事也将笔录的本子狠狠拍在桌上,作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两人走出门外,问讯的那位才有些困扰地叹了口气。   他朝女警道:“这犯人谎话太多,证词没有任何参考性。寻岚你和钟队还有沈老师不如去搜搜他的家,看能不能再发现什么和他所说相关的,还有凶器。”   女警——叶寻岚点头道:“那我现在就带着钟队他们过去。”   问讯的刑警应声,回头看了眼玻璃后一脸沉思的熊大发,决定道:“这人我得晾一会儿让他心慌一下。先跟你去开搜查令,待会儿找到什么证物记得早点告诉我。”   不久后,叶寻岚拿着搜查令回来了。   她手里还拿着熊大发的个人信息表,从手机通话记录到校区地址一应俱全。   叶寻岚向沈暮和钟明初挥挥手,招呼道:“走走走,御水小区八栋702,钟队你去开车。”   钟明初微微叹气,给自己的越野车加上警灯,临时充当警车。   一路疾驰。   警局事先给御水小区的物业打了电话告知了情况。   他们到时,物业派来的工作人员正等在门口。   “警官们好!”工作人员上来先是弯腰鞠躬握手一套流程,连沈暮都没放过。   他一一握手完,又递上名片:“我是这小区的物业,你们叫我小方就行,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沈暮看了眼,名片上写着客户经理,看穿着也像是个不大不小的管理层。   看来物业的态度还行,看起来倒没什么可指摘和怀疑的地方。   一入电梯,方经理先抱怨起来:“现在小区业主都知道八栋出了个杀人犯,吓得不行了都。我们一切都能配合,只求快点把那人渣判刑!”   钟明初轻轻点头,算是接受对方的示好,让他留好这段时间的监控后,又问道:“熊大发这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要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生意人里比较常见的,早出晚归啊,感情生活比较乱之类的。”方经理回想了一会儿,“非要说的话……我也是知道他杀人之后,才联想起来啊!——他好像从不请保洁阿姨!”   生怕三人不理解,方经理解释道:“我们这个小区开盘价就高,住进来的基本都是中产阶级或者就是小老板,反正都挺忙的。门口也开了好几家比较正规的家政中心,算是跟物业合作,里面的阿姨都是经过我们层层筛选的,很优质。所以全小区基本上都会在那里定保洁,除了几个家里有全职太太的。”   “也是我之前做家政满意度回访,才发现熊大发他从没请过阿姨,一次都没有过,现在想想真够吓人。”他一边说,一边抱住自己的肩膀抖了抖。   说话间,电梯到了,他用物业的备用钥匙把门打开。   三百多平的大平层,采光通风都极好,然而打开门却有浓重的酸臭味,混着一丝丝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   方经理立刻就倒退一步,钟明初顺势让他离开:“不要透露警方信息,跟我们说的话也不要说出去。”   对方连忙点头,跑进电梯里。   沈暮第一个踏进去检查有没有诡异之处,就先看到满屋子乱倒的酒瓶和垃圾。   她转了一圈,向门外点点头,示意没什么灵异问题,能进。   三人走进来,先看到了客厅处巨大的香台。   占据了一般人家放电视的位置,上面还供着牌位,前面的香炉里有一截断了的香。   房间里夹杂的香味应当就是之前燃的线香所致。   叶寻岚看了眼一旁堆积的线香和香灰之多,不禁啧道:“这还不投案自首呢,都心虚成这样了。”   分散着搜了一遍,最终在储藏室的一角找到了一张有些凹的金属折叠椅,椅子的缝隙里能看出有干掉的血迹。   这应该就是凶器了,钟明初戴着手套将椅子取下,再用棉签沾取了部分交给叶寻岚用于检测。   再根据同样的椅子所在的位置,走进餐厅,拖开餐桌,在地上和瓷砖缝隙也找出一些血迹。   同样是用棉签沾取放进证物袋。   这些血迹不出意外也足够定罪了,叶寻岚将信息告知同事已经找到凶器,以此可以做突破点。   接下来,三人分散着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再找到可疑点后才准备退出去贴封条。   往外走时,沈暮不经意间扫了眼香台,这才发现上面供着的牌位是空白的。   他们一进来只以为这是寻常生意人的迷信,或者是过分心虚导致的求神拜佛,注意点不在供奉的东西上,现在一看才觉出不对。   生意人一般放关公,放财神,再不济牌位也是自己祖先,或者是畏惧死者复仇。   无名的牌位是要烧给谁?   地府也不收这样的香火啊。   沈暮略一思索,上前小心翼翼地拨开了香炉中的灰。   看到里面藏着的符纸后,心猛然一沉:正是他们之前所看到的那种血符。   钟明初上前,不可置信道:“这里竟然也有…?”   毫不知情的叶寻岚好奇道:“这是什么?”   “恶咒,别靠近。”沈暮连忙把符纸放进封灵袋,“快去问熊大发这东西是谁给的。”   叶寻岚明白过来,连声道:“噢噢噢,我这就打电话!”   他的同事正在单向玻璃后观察熊大发,接到电话后,曾经和钟明初参与了上一次血符案的他立刻意识到严重性。   连忙走进去厉声道:“你放在香炉里的符纸是谁给的?跟这件凶杀案有什么关系!”   熊大发被吓了一跳,抬头时都是惊慌的:“就…符咒就是——”   见他眼珠乱转,问讯的刑警目光冷冷地射向他:“别想着说谎,给你符咒的人和帮你埋尸造旅馆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熊大发震惊地睁大眼,颤声:“你们怎么会知道……”   刑警冷笑一声:“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熊大发自以为最大的依仗被发现,一下变得有些颓,不再装模作样。   他索性实话实说:“是大师主动来找的我。当时……刚出事,我正在纠结要不要自首的时候,大师敲开了我家的门,问我是不是有忙要帮…”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太紧张,又觉得时机实在是太巧合,就让他进来了。后续他进来之后帮我处理善后,有帮我选好了埋尸地,跟我一起埋完。这桩事了结之后,我生意上也能大赚一笔,当时就想着好好感谢他,给他一笔钱封口。”   “结果他一分都没有要!只让我帮他租个房子,搞一部手机,再让我在家里加个香台每天供奉不断。”   熊大发说完,又有些回想起似的感慨道:“说来也真是神奇,昨天那香炉里的香忽然断了,我就被抓了。”   沈暮和钟明初两人连忙让叶寻岚自己回警局,再让她把熊大发给那大师租住的地方发来。   然而赶过去时,那套不大的公寓内干干净净,除了灰尘连一根头发都没剩下。   再去问小区,监控只有半年,刚好那人恰巧是在半年前离开。   沈暮和钟明初终于感到有些棘手了。   他们让叶寻岚再去问问那天师的特征。   熊大发形容是黑色中长发,看着有些文弱,长相很清秀,但没什么显眼的特征。   问询人员又敲打了他好几次,熊大发才想起来说:“有次去他公寓时见过一只叫奇奇的小狗,但只见过一次,而且当时天师很不快,所以我立刻就离开了。”   “怪不得熊大发一身怨气,我还以为是他自己罪孽太重。”沈暮恍然道,“原来又是跟这个血符有关……这人竟然连凶杀案都有参与。”   钟明初握着方向盘的指节轻敲:“还是两年前……”   他陷入了几秒的沉思,抬手看了时间之后,向沈暮道:“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吧。我得去市局再找找之前有没有可疑的档案。”   “好。”沈暮点头,她对市局不熟,很多东西也暂时不能明面上接触,只能交给钟明初:“注意身体。”   两人就此分开。   睡前,沈暮把那张血符上画的形状凌空描摹了一会儿,翻来覆去也没看出什么,无奈地沉沉睡去。   -   程家。   司机载着程乔乔回家时,程建国和宋宝珠正在喝下午茶看报,听见动静,十分惊讶地看向门口:“你怎么回来了?”   “学校出了点意外。”程乔乔还以为是问怎么提早回家,“提前结束旅行了。”   “这我们知道。”程建国却向她身后看了一眼,确认真的没有人之后才皱眉问她:“不是说顾燃生病了?你没跟着去照顾他一下?”   “啊…?”程乔乔有些不解突如其来的指责,但还是低声解释道:“救护车不让我上…”   程建国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她:“不让你上,你可以打车过去啊!”   他原地转了两圈,摇头:“我就该让司机直接送你过去的!”   程建国原地再想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是不能错过这次献媚的机会。   他站起身,披上搭在椅背的外套,向宋宝珠和程乔乔道:“走,正好我们一家都去医院看看顾少。”   程乔乔原本想说顾燃可能喜欢安静点,但想到这段时间在家里被无视和不满的时刻,还是闭上了嘴,决定顺从父母。   三人飞快地换好衣服,准备好礼物。   要出门时,程修远也恰巧放学回家。   他一开门,看到穿着正式的家人有些呆住了:“你们这是去干吗?有什么酒会?”   程建国看到他,也连忙命令道:“顾叔叔家儿子病了,你也快去把书包放下,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他。”   “我才不去!”程修远闻言立刻皱起脸,满脸不适地果断拒绝,转身就回了房间。   他还以为有什么急事,没想到又是和顾家相关。   再看自家爸妈着急上供的样子只觉得反胃。   程建国急着要去探望,也懒得去和儿子计较。   他只不满地冷哼了声,就索性不管程修远,三人急急忙忙出了门。   程建国冲进病房时,顾燃正在看剧。   他和冯虎正有一搭没一搭讨论着剧情,就看到一堆人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   顾燃还没抬眼就立刻不耐烦:“不是说他妈的别放人进来吗?”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自家女朋友的家人,缓缓闭上嘴,合上平板道:“叔叔阿姨好。”   冯虎见状不对,连忙看眼色找借口:“我去上厕所,叔叔阿姨们慢聊。”   就此躲了出去。   顾燃则看向程乔乔,对方眼神有些闪躲。   但他的动作很快被程建国看到,这位父亲立刻就将程乔乔推到前面来,好方便两人交流。   “乔乔实在是担心你,我就想着不如送她过来,顺便探望一下。”程建国作出长辈的慈祥神情,“还好吗?我让她妈炖了鸡汤,带了点补品,要给你拆开吗?”   顾燃敷衍地一笑:“不了,医院让我别吃油腻的。”   程建国一噎,让宋宝珠把补品都放在地上,尴尬道:“那你看,需不需要叔叔帮你做点什么?枕头躺着还舒服吗?”   他暗中推了推程乔乔:“让乔乔给你倒杯水?”   “不用。”顾燃实在是忍不住不耐烦,“我真没事,不用担心。你们不然还是走吧。”   程建国这下看出了他的不情愿,连忙赔笑道:“行,那叔叔阿姨走了。”又不死心地推了推程乔乔,“让乔乔陪你,有事跟她说就行。”   说完,他觉得自己算是阻拦了顾燃没等沈暮上位就过早变心的可能性,拉住宋宝珠往病房外走。   顾燃无语地叹了口气,朝程乔乔道:“你爸妈真是……算了,你就在这坐会儿吧。”   程乔乔缓缓地把看护椅拖过来,却不坐下,反倒拿起一旁的杯子。   “哎!”顾燃连忙叫住她,“你这是干嘛,我有护工,你别听你爸的!”   他连忙去按手边的铃,很快就有护工阿姨推开门。   顾燃吩咐道:“给我倒杯热水。”然后看向程乔乔:“你喝什么……”见程乔乔低着头不想说话,他想了想:“果汁吧,你喜欢喝。”   说完,又提醒护工道:“要鲜榨的。”   护工连忙应了,去倒水榨汁。   顾燃将程乔乔拉到位置上:“你坐啊。”   程乔乔语气低沉道:“你还好吗?是不是很难受…对不起啊,你这么不舒服,我还来打扰你。”   “没事。”顾燃安慰她,“现在就是观察阶段,明天就可以上学了。你来也不打扰…就是你爸妈最近是怎么回事?”   程乔乔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其实…前两天你爸妈来过一次…”   顾燃一惊:“我爸妈?他们没跟我说过去你家啊。”   “就是考试成绩出来那天。”程乔乔垂着眼睛,面上的表情有些委屈:“我好像听到是在讨论打赌花了太多的事情,可能是生我气了。”   “靠,关你什么事啊!”顾燃立刻代入女友,气得不行:“明明是我主动要求的啊!”   程乔乔扯了扯嘴角,把头埋在顾燃的臂弯:“也确实因为我而起,都怪我……”   那天她独自上楼,一开始是想躲过成绩上的抱怨。   后来不放心,想去听一耳朵自家父母是不是知道排名的事情了。   就听见两人在讨论,要不要把身份换回来这件事。   程乔乔当时又气又惊慌:气自己这么快就被放弃,又惊慌于没有了利用价值后,自己是否还能待在程家。   她知道,程建国也正在试图寻找她的亲生父母。   美其名曰是想看看程乔乔的爸妈生活得好不好,想去帮助一手。   但现在想来,可能已经打着把她送回去的心思。   毕竟程乔乔未来留学也是一笔费用,程建国这么功利的一个人,还会让不需要商业联姻的程乔乔去留学吗?   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就是顾燃的喜欢。   这是能改变程建国想法的最后底牌,一定要牢牢把握住,让顾燃一直站在她的立场上才行。   到时就算身份换回来,也不愁不能翻身。   感受到手臂上的凉意和湿润,顾燃心疼极了:“你成绩明明进步了,你爸妈居然反倒不分青红皂白的怪你!”   程乔乔一边反驳他:“确实最近做得不好,哪一样都不如沈暮,可能他们也是为我好……”   一边半是委屈半是真的倾吐起沈暮来到程家之后给她带来的痛苦。   “什么为你好!”顾燃连忙把她搂在怀里,一边安抚她,一边厉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就这么受委屈的!我回去就跟爸妈说,把沈暮从你家赶出去!她凭什么!” 第35章 一更   修学旅行出事后, 顾燃好好安顿了几天。   笃行班也难得平静了一周。   等到周末放学,沈暮一如既往地要往办公室去,却在校门口被程家的车子拦住。   她正要绕开, 车后座的门被打开了。   宋宝珠坐在里面, 朝沈暮微微笑了笑,优雅地走下车。   沈暮从没有过这种待遇, 下意识就觉得是要出什么事,后退了两步。   “暮暮别走啊。”宋宝珠急忙叫住她, “今天来找你, 是因为妈妈生日要到了。”   闻言, 沈暮停了下来, 转向她道:“那生日快乐。”   宋宝珠和其他人比起来还不算太过分,一句话沈暮还是愿意说的。   “谢谢…”宋宝珠听见女儿客套的祝福, 抿出一个带着些微感伤的笑容:“那妈妈周末在家办生日会,你愿意来吗…”   她说完,又急急地反驳自己:“你不想来吧?我只是想起, 我们母女两个还从来没有一起切过蛋糕…”   宋宝珠的的样子实在是可怜极了,平时永远保持优雅的贵妇骤然落泪, 沈暮有些不忍心。   仔细一想这个要求也不算太过分, 和程家人待十分钟还是可以忍一忍的。   于是沈暮无奈答道:“行, 我可以去陪你切个蛋糕。”   宋宝珠瞬间露出欣喜的表情。   “一定要来啊, 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穿条小礼服, 当然, 要是你不想就算了……”她柔柔地握住沈暮的手, “你能来,妈妈就已经很高兴了。”   沈暮别扭地把自己的手抽出:“嗯,到时候看吧。”   她拒绝宋宝珠要送她去兼职的要求, 急急忙忙地走了。   办公室里。   钟明初发现一直很认真的沈暮,今天的注意力却有些飘。   他心里默默先思量着减少沈暮周末的加班,才道:“要是累就回去休息吧,血符案已经这么久了,不急于一时。”   沈暮猛地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了点:“就是太久了,还是想赶紧查出来。我没事。”   钟明初有些担忧地看她。   她若无其事地继续翻着可疑的卷宗,被盯了会儿才轻声道:“好吧……程家,就是我生理上的妈妈喊我去她的生日会,你说我要去吗?”   “你想吗?”钟明初反问。   “就是…”沈暮叹了口气,“她对我算是程家不错的,就是性子有点软,平时都听程建国的,这点很烦。但她…她说从没跟女儿切过蛋糕…”   沈暮有些苦恼地按住脑袋:“我明明很讨厌程家人,但又觉得她那时候有点可怜。”   钟明初放下案卷:“那就去吧。”   “就过这一次,就当经历一下,不开心我们就走。”他揉揉沈暮的头发,“随着你心意来就行。”   “……嗯,好。”   沈暮一旦决定下来就不再纠结,继续投入工作。   等到周六下午临出发时,沈暮顺手从衣柜里抽了条连衣裙换上。   坐到车里,钟明初还并未说什么。   沈暮整了整裙摆,先有些不好意思:“明姨送了好多之前都没机会穿,我想着难得可以穿一次。”   钟明初笑了笑,没去戳穿她:“很好看,雾蓝色很适合你。”   说完,他启动车子,往程家开去。   到程家别墅时,小区临时停车场里已经满满当当的,尽是来参加宴会的。   沈暮还以为就是一家人吃饭,蹙眉看了一眼程家门口来往的人群。   “需要我陪你下去吗?”钟明初看出她有些惊讶。   “不用。”沈暮打开门,“我很快就回来,你等会儿来接我就行。”   走进程家,她先看到了受邀的宁嘉嘉一家人。   宁嘉嘉连忙抛弃父母,迎上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要无聊死了!”   沈暮弯起唇角,略微的不安也放下了,两人往餐台方向走。   刚到大厅,先看到正在下楼的程修远。   他表情有些无法言喻,莫名地深深看了沈暮几眼又走开了。   接着又撞到正在餐台边挑食物的程乔乔和顾燃两人。   顾燃直接转头,拉着程乔乔换了个地方。   “我靠。”宁嘉嘉万分不解,“你不是刚救了他?这人有病吗?”   沈暮连眼神都没瞥过去一眼:“无所谓。我想喝热橙汁,你喝什么?”   “……那可乐吧。”   程乔乔挽着顾燃,偷偷回头看了沈暮一眼。   她好像没怎么打扮,况且上次父母也没那么坚决…应该不是在今天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挽着顾燃走向程建国两人,小声道:“我妈妈生日,你陪我去祝贺她一下吧。”   平时顾燃目中无人惯了,都懒得跟程家人打招呼,但程乔乔这么说了,他还是走过去问了声好。   只是看着程家父母好像并不是很情愿,反倒看了两人挽着的臂弯一眼。   顾燃有些莫名其妙,祝贺完就拉着程乔乔走开了。   宋宝珠叹了口气:“都怪你,你看等下怎么办吧?顾燃这脾气肯定会生气。”   “他生气有什么用,只要顾家觉得好就行。”程建国浑不在意,往渐渐热闹的大厅里看去:“你也别待这儿了,跟我去敬酒。”   他一路穿到中央围着最多人的地方。   里面围着的是一对相貌姣好的夫妻,正被大波人拦着问工作上的事情。   程建国连忙拉着宋宝珠凑近了点:“是宁家人,他们最近势头很好。”   宁恒在人群里笑道:“还好还好,呈各位吉言。前段时间也是被小人加害险些出事,多亏遇见了一位大师出手相助,资金就一下转圜过来了。”   “什么大师?”围观人员纷纷询问。   然而宁恒只是静静一笑,并不回答。   程建国在这时举起高脚杯:“宁总,有失远迎。”   宁恒旁的人一看东道主来了,连忙让出一个位置。   两家人闲聊寒暄了一会儿,围观的渐渐散开后,程建国才旁敲侧击了一会儿大师的联系方式。   宁恒知道沈暮是程家养女,只以为他在拿这件事邀功,扯了扯嘴角:“沈暮小姐的帮助我们自然会铭记,您身为父母,若是有什么忙要我们帮就直说吧。”   宋宝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您是什么意思……?您说的大师是我们家暮暮?”   宁恒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闭上嘴,绕开了两人。   还好程建国和宋宝珠有些呆住了,没拦住他,反倒不约而同地回想起当初侦探找回沈暮时所说的话。   ——沈暮是道观里长大的,人称小神仙。   难道他们真的就完全看错了沈暮,她并不是骗子?   程建国舒了口气,对自己有些气闷。   无论如何,她帮宁家挽回了公司是宁恒亲自说出口的,就算是运气好,那好歹也是个福星。   他们得抓住这次机会。   趁着晚宴还没正式开始,程建国走上大厅正前方的台阶,轻轻碰了碰高脚杯,发出玻璃碰撞声:“我和宝珠有事想宣布。”   大厅里的人停下了动作。   程建国略微沉了沉脸色,缓缓道:“今天,在在座各位的见证下,我和宝珠想宣布一件事。在这之前,我想讲一个故事。”   他将杯子放下。   大厅里的人都知道接下来可能是什么重磅新闻,纷纷凝神看去。   “十八年前,我陪着宝珠在医院生产时,遭遇了一场意外。   有名失去自己孩子的患者,精神上出现了问题,竟然把保温箱里两个需要营养的早产儿当成自己的双胞胎女儿抢走了。”   其中有一名就是我和宝珠的孩子。   经过医生和警察的追捕,后来抓到了那位病人,但却只找回一个女婴,剩下的一个不知所踪。   当时我们全家都在照看宝珠,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直到护士看了手牌,表示是我们的孩子被救回来了。   看到隔壁痛苦的那家人,我们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当时曾无比感恩老天让我们失而复得。”   听到这里,已经有人猜到,吃惊地捂住了嘴。   “但一年前,我们发现乔乔的血型和我们夫妻中的任何一人也对不上。   我们连忙去当时生产的医院,对方告知,可能是丢失的途中手牌被调换过,我们领回的并不是我们自己的孩子。   这一年来,我们辗转反侧,尤其当医生说,那年丢失的女童至今都没有找到,大概率已经离世了。   但我和宝珠不肯死心,一年来,我们一直在到处寻找,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   我们在留仙镇找回了我们的亲生女儿。”程建国顿了顿,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她就是沈暮。”   随着程建国话音落地,宴会厅里的所有人纷纷开始寻找沈暮的所在。   程建国适时地抿起嘴角,笑道:“曾经,我们害怕两个孩子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份,迟迟不敢对外宣布,现在一想,这何尝不是对两人的不公平?”   他朝沈暮挥了挥手:“来,暮暮,来爸妈这里,让大家看看这是我程建国和宋宝珠最优秀的亲生女儿!”   然而沈暮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看向台上。   宋宝珠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脸。   程建国自觉有些丢人,收回手赔笑道:“她还不习惯。”   手随之往下,他朝中央沉思状的顾家人举了举杯。   这下大厅里的人才零零散散敢发出声音,小声交换着自己的惊讶。   有比较相熟的问道:“那你现在这个女儿呢?”   “乔乔当然也永远是我们的女儿。”程建国看向宋宝珠,握住妻子的手:“今天向大家介绍暮暮,也只是因为她的美丽和聪慧过人,让我想提前宣布:未来的程家,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他说完,再一次看向沈暮,似是在问:继承权都给你了,还要闹吗?   沈暮瞬间成了视线中心,无数人顺着程建国的话转过来打量她。   宁嘉嘉一边震惊一边试探着安慰她:“你、你还好吗……?”   程乔乔面色惨白地死死盯着沈暮,想看她站上台代替自己的瞬间。   然而沈暮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毅然地转身往门口走。   一路上的人纷纷议论道:“怎么要走?”   “一下子没法接受现实吧,哎哟,真是小可怜。”   “程家这两口子还算不错了啊,两个女儿都不辜负,人不是蛮好?”   眼看沈暮要离开,宋宝珠才慌忙跑下来,拉住她:“暮暮,今天是妈妈生日,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切蛋糕?”   沈暮神色冷然地回望她:“你是为了这事才喊我过来的吗?”   “我……”宋宝珠有些羞愧,但却不愿意放开手:“妈妈辛苦了十个月才生下你,当时的你那么小,还是早产儿,又出了那一桩事。我一直想,我一定要好好宠她,让她永远不被欺负。   可是没想到老天无眼,让妈妈今年才找到你。我错了,暮暮,妈妈不该这么晚才认你。   可我也是真的很爱你,你愿不愿意再给妈妈一次机会?”   沈暮深深吸了口气,将宋宝珠的手一点点推开:“不要说这种话,搞得好像当初因为不满意我,而让我在外称是养女的不是你一样。”   “别闹了。”程建国皱着眉走下台,“你未来是要做程家继承人的,我们俩当初也是想评估一下你的潜力,这也有错吗?”   沈暮被他的借口气得快笑出来了:“首先,你先搞清楚,我不要你的程家啊?一家五年内必败的企业,我到底有什么必要继承?”   “其次,既然这么多人看着,我也在这里宣布。”沈暮继续朗声道,“我从前和程家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今后也不会有。等我成年,会去法院断绝血缘关系,到时记得应诉。”   程建国被她的诅咒气得大怒:“你——!”   沈暮转身就走,完全没想继续听他说的。   “哦豁,这真千金脾气不是很好啊……”围观人员小声八卦道,“而且程家做这么大,竟然诅咒他们倒闭,真是小孩子脾气。”   站在他身后的宁恒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我觉得,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前面几人回头看宁恒:“宁兄,这话怎么说?”   宁恒凝重地回答道:“因为之前帮我渡过难关的那个大师,就是沈暮。”   “……”围观群众纷纷吃惊地看他。   和宁恒关系好的立刻问道:“这沈暮是留仙镇来的,难道是……玄学?”   宁恒沉重地点头。   宁恒的公司起伏有目共睹,而且他原本就在江海圈子里正直得出了名。   听见这话的各个公司老总纷纷在脑内思考筛选,和程家商业上的合作,有哪些是非必要的。   毕竟万一程家真如那女孩所说的沉船了,好歹少牵连一点是一点。   至少这五年,得多观望。 第36章 二更   等沈暮走了好一会儿, 程乔乔才反应过来。   她看向身旁震惊表情完全收不住的顾燃,轻声道:“你也会因此看不起我吗?”   顾燃这才回神。   但仍旧满脑子都是:???程乔乔是养女,沈暮才是程家的亲生女儿!   这是什么惊天反转。   更令他心惊的是, 他当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怪不得。   怪不得最初见到程乔乔的时候, 就觉得她过分畏缩,连家世不如她的汪蓁都比她大方。   最初他并不喜欢程乔乔。   是父母耳提面命, 从小告诉他这女孩大概率就是未来联姻对象,加上程乔乔一次次优秀的表现, 让他渐渐对这个温柔善良的女孩有了好感。   但现在, 她忽然成了身世不明的女孩, 也不再是班上最拔尖的。   自己真的非她不可吗?   顾燃在心里问了问自己, 但还没来得及想清,就听见程乔乔的问话, 先一步习惯性地回答:“当然不会!”   程乔乔缓缓勾起了一摸温柔的笑意:“谢谢你…你真好。”   她说着,将头靠在了顾燃胸前:“我现在只剩下你了。”   突如其来的亲密使得顾燃整个身体都僵了,手都不知往哪儿摆, 过分紧张和激动的心跳让情绪也渐渐高涨,脱口而出:“你放心, 我会一直陪着你。”   顾燃刚发下誓言, 就看见他的父母走近。   两人绷着脸, 顾翰柏还勉强维持着优雅, 尹云心则手指抱着的两人, 双目几乎要瞪出火来:“你、你还不放手?!”   程乔乔一惊, 忙从顾燃怀里挣脱出来, 她看了眼怒气冲冲的两人,小声道:“叔叔阿姨好。”   “既然你叫我一声阿姨,我也就直说了吧。”尹云心放下手, 有些冷淡地看向程乔乔:“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是尽早分开为好。”   程乔乔抓着顾燃的手一紧,顾燃连忙就要反驳他母亲。   顾翰柏则先朝程乔乔微微颔首,才打断顾燃道:“你先别说话。”   他转向程乔乔,略附身诚恳道:“乔乔,叔叔也是为了你好。燃燃未来的婚姻一定是跟生意相关的,这是我们豪门的悲哀。你们不会再有可能,又何必浪费自己的大好时光。”   程乔乔泫然欲泣,抬眼看向顾燃。   顾燃立刻梗着脖子:“我只认她,无论家世如何。”   “我怎么有你这种傻儿子。”尹云心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得一个清楚,几乎被儿子气得无话可说。   顾翰柏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爸爸把你的副卡停了,你应该也没有怨言吧?如果你能坚持,那我们就不阻止你们在结婚前自由恋爱。”   闻言,顾燃一愣,他还在犹豫。   他的父母已经如来时一样,摇着头走远了。   女友正满眼感动地看向他,顾燃按捺住自己想上前拦住父母的心情,安慰道:“没事,我有钱,放心。”   -   钟明初原本打算在车里看会儿档案等沈暮,没想到还没多久就有个身影急匆匆地走过来。   怎么还真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以为这次回去,沈暮和程家的关系可能会有所缓和。   但却看沈暮神情闷闷的,上车也不看钟明初。   “……”钟明初按下启动,瞥了她一眼:“安全带。”   沈暮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拉好安全带,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番表情朝钟明初笑道道:“没事,走吧,回去工作了。”   钟明初没说什么,先开出了程家小区。   到了半路,沈暮才发现窗外的风景不对:“这里好像不是回办公室的路吧?”   “工作个鬼。”钟明初道,“今天放假,我们去电动城。”   说话间,车子还真的停在了一家知名的电动城门口。   沈暮连忙道:“……我没事,我可以工作。”   “可我不想工作。”钟明初侧过身子,替她按下安全带,认真地看过去。   沈暮正垂着眼看前面。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捏住沈暮的指尖,往外展开:“别掐自己,手心都红了。”   沈暮低头,才看见手掌上几个略微泛白的指甲印,痛觉正后知后觉地反应回她的大脑。   “……”沈暮有些愣神,她只有不开心的时候,才会无意识地这样做。   所以这家人现在还是可以左右她几分情绪的。   但她想,以后不会了。   “下半年给你转去明锐学校怎么样?”钟明初放下她的手,严肃地问道:“他们学校每年有几个国内学生名额,氛围也比你们那个学校好得多。”   沈暮深呼吸了一下,看着手掌上的印迹渐渐消失:“行。”   “那我们去抓娃娃,自从你上初中就没一起玩了。”钟明初笑着,从后座拿了件外套和备用的平底鞋:“走,今天不加班。”   沈暮略弯唇角,换了鞋子往电动城里走。   钟明初换了五百币,将它分了一半放在沈暮手边:“来比谁抓得多。”   沈暮选了一个机器,就不改目标,一直抓这个。   而钟明初却一直在换机器,一会儿抓最大的,一会儿又换去最小的。   沈暮看了一会儿,发现他还真好运抓起来几个,胜负欲也渐渐上来了,认真地抓起面前的娃娃。   钟明初见沈暮不再看他,而是专注起游戏,神情淡了些。   单手投了两币进机器,左手则滑开手机,拨出电话:“去查查程家集团,最近有没有什么违规的地方。”   话筒对面的月明集团总助小声:“那不是沈小姐的父母吗?这不好吧?”   “所以我才希望他们四月之前没空再来找沈暮的麻烦。”钟明初语气仍旧是懒散的,“在合法合理的方式下。”   总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好的,我会去查。”   如果他没记错,四月是沈小姐的成年生日,还剩不到半年。   恐怕是程家又做出了什么恶心事,让钟明初连半年也忍不下去。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敲击键盘,这实在是太简单的活了。   程建国那一圈的人,在公司经营上都不怎么安稳。仅仅是让程家的某位股东发来上季度抄送的账单就能发现问题。   总助将文件一一收集好,心想接下来的春天,程家人恐怕有的忙了。 第37章 补昨天的一更   沈暮抓完娃娃, 情绪也整理得差不多,就凑过去看钟明初的情况。   走近了才发现,他几乎每个窗口都抓了一个, 放在篮子里堆得很高。   见沈暮过来, 钟明初将最后的几个币转手送给隔壁的小朋友:“你抓完了?还要玩别的吗?”   沈暮摇摇头。   两人捧着毛绒玩具,去找工作人员要袋子装起来。   大大小小的玩具鼓鼓囊囊, 塞满了汽车后排。   等把沈暮送回家,钟明初再替她把袋子放进卧室。   他还是第一次来沈暮的临时住地, 好好地打量了一阵。   临走之前, 他对还有些烦躁的沈暮安慰道:“放心, 程家人翻不出什么水花。”   沈暮点头:“放心, 我调整好了。还有这么多案子要结,没空搭理他们。”   “好。”钟明初笑了笑, “那你早点休息。”   沈暮想通之后,睡得特别好,醒得也早了点。   她顺势多练了一套早功, 才不紧不慢地去学校。   结果刚到校门口,就意识到有不少人正在偷偷观察自己。   沈暮侧头去看的时候, 那些人又缩回视线。   耳边不断萦绕着窃窃私语。   看来昨天程家的事情, 已经飞速地传出去了。   沈暮走得快了点。   然而一上楼道, 就能听见班里传来的讨论声, 夹杂着她和程乔乔的名字。   直到她进去, 班里的声音骤然减小许多。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很快声音就更大了, 还有不少人围上来问她:“昨天我爸妈回来之后说, 你才是程家的女儿?”   “你和程乔乔身份互换了是真的吗?”   “天啊你好可怜,怎么之前不告诉我们!”   沈暮绕开人群,坐回位置上, 这些人还跟着过来了。   她忍不住扶了扶额,转过身声明道:“我和程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爸妈既然在现场,应该也知道我昨天走之前说的话吧。”   宁嘉嘉则在座位上挡住想追问的其他人,大声道:“别问了别问了!论坛上刷屏就算了,现实里还要追着问,烦不烦啊你们?”   沈暮索性戴上耳机,专心听英语听力。   这种事她但凡回应了,就会一直盯着问,太烦了。   不如无视。   等到程乔乔和顾燃进来,这些八卦的人也迅速转移了阵地。   不过这次,他们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就被先冲上前的颜琦和汪蓁打断了。   这两人已经等了很久,自从知道消息起,就联系不上程乔乔。   现在看到人,自然不会再让别人抢先。   “程乔乔,你跟我出来。”颜琦拉住程乔乔的手,就要把她带去外面。   但被顾燃一把拦住了,他皱眉道:“干什么?”   “干什么?”颜琦调大了音量,“这么大的事情她还一直瞒着我们,你居然不生气?”   她一想到之前看不起沈暮,程乔乔丝毫没有出来阻拦过她自己和汪蓁就觉得无语至极。   每次骂沈暮孤儿鸠占鹊巢的时候,她不心虚吗?   程乔乔可一直都是顺着她们的话说的。   而且就这样顾燃还护着她?   顾燃拉住程乔乔:“乔乔也是受害者,管她什么事。”   “你疯了吧?”颜琦不可思议,“你不会还以为能跟她继续吧?”   顾家比她家还有钱,能让他和一个不一定有继承权的养女继续?   颜琦觉得顾燃大概是有病,还病得不轻。   但她反正是清醒了,看着程乔乔一字一顿道:“你对我跟汪蓁是不是真的没有解释?”   汪蓁在一旁挑着眉看程乔乔反应。   程乔乔垂下眼睫,不肯说话。   顾燃见状拦在两人面前:“她是不是程家女儿都是我女朋友,你们有必要这么势利眼?”   颜琦气得直喘:“你以为我们是在意这个?!”   但看程乔乔仍不做声,还不反驳顾燃:“行、行,算我看走了眼!”   汪蓁则看着程乔乔,缓缓摇了摇头:“看来我们真是两个被你耍得团团转的傻丨逼而已。”   程乔乔站在顾燃身后,有些不是很能理解她们的怒火。   颜琦自己典型的踩低捧高,出了名的歧视穷人,自己先说实话难道不会被看不起?   再说汪蓁那些事,大部分也是自己做的,怎么又全怪到了自己头上。   她想着都觉得这指责来得莫名。   颜琦和汪蓁两人则是觉得自己把她当成朋友,却丝毫没被信任。   一边自行忘记了之前对陆棉等人所做的事情,一边又觉得之前欺负沈暮反丢了人,大部分起因都是由于程乔乔先隐瞒了这件事。   但凡知道沈暮是真的程家千金,她们还会去为程乔乔鸣不平?   两边人都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冷哼一声,各自回到座位上。   “真无语。”宁嘉嘉小声朝沈暮吐槽,“都是推责任的一把好手。”   颜琦座位就在她旁边,顺着话音,转过来狠狠地瞪了沈暮一眼:“谁让你之前藏着不说,被看不起能怪谁?”   “这话说的。”宁嘉嘉冷笑着回应她,“搞得好像穷人就活该被你们欺负一样。”   眼看着□□味逐步上升,班上那些八卦的人也不敢说话了。   程乔乔一坐回位置上,汪蓁就抱起书,敲了敲颜琦旁边的女孩的桌子:“换位置。”   那女孩有些不情愿,但汪蓁又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她只好抱着书坐到程乔乔旁边。   顾燃看程乔乔闷闷不乐,在班上被排挤,不爽极了。   要是平时,肯定就发挥钞能力让他们闭嘴拉倒。   但是现在,除了声音大点什么也不能做。   这下,班上的小团体肉眼可见地分崩离析。   论坛上普天同庆。   连带着之前沈暮相关的帖子都被顶了一遍。   颜琦原本已经不看论坛了,却在这会儿连续不断收到回复提示。   还以为是哪条嘲沈暮夸程乔乔的评论被挖出来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她很早之前发的,哪位是在小树林前救了她的好心人的帖子被顶了上来。   回复说道:【之前一直不敢说,我那天正好逃课,看见是沈暮抱着个女孩到校门口的…】   底下评论都让他详细展开说一下,那层主没多解释,直接发了张图片。   图上的衣服和颜琦当时的一模一样,她当即拍桌子站了起来。   “艹。”颜琦不可置信地转向沈暮,“当时是你救的我?”   她觉得丢人极了。   还有什么比上一秒还在骂的人,其实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丢人的。   颜琦现在觉得:没有。   她烦躁地捋了捋头发:“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   沈暮从书里抬眼看了看她:“没必要,又不需要你的感谢。”   颜琦一噎,原本想骂人,但好歹是她救的自己,又忍了下来。   她平静了一会儿,想到之前没人相信的事情,继续问道:“那你肯定也看到是陆棉打我的了吧?”   沈暮摇摇头:“去得晚。”   沈暮说的是实话。   她去的时候颜琦已经趴在地上了,打人的也不是陆棉,是附身在她身上的女鬼。   宁嘉嘉听着听着,意识到了她们在说什么:“就是你突然从考试里跑出去那次?”   闻言,一直都无法接受是沈暮救了自己的颜琦,脑子忽然灵活了一次:“你是特地出来的?那是不是陆棉跟你提过!”   她就说!   当时所有人都还在说她这么偏远还有人路过,是运气很好,原来是串通的。   沈暮有些不想理她了。   颜琦却越想越有道理,以为自己猜到了真相:“艹,陆棉那个贱|人,居然还找人串通!”   宁嘉嘉翻了个白眼:“拜托,要是沈暮跟陆棉串通,还去救你干嘛?”   “谁知道啊。”颜琦冷哼道,“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呗,我才不信你这么好心。”   她前一刻还在想砸沈暮手机,沈暮不记仇就算了,还莫名其妙来救她?   谁信她啊。   “随便你怎么想。”沈暮继续做题,懒得搭理她的独角戏。   颜琦觉得自己猜测没错,再加上这份仇还一直没能报。   久违的怒火烧上头,她急于确认自己的猜想,发公开朋友圈问道:【谁知道陆棉转学去哪儿,或者有联系方式的?告知发红包!】   *   顾燃冷眼看着沈暮那里的热闹。   不过是掉换了身份,就有这么多人上赶着捧她。   而这些人平时对程乔乔多亲切,现在就对她多冷淡。   真是一群势利眼。   他放学也不多留,拒绝了冯虎出去一起网吧的请求,和程乔乔一起走了。   等到校门口,才发现以往一直等着他的司机还没到。   顾燃有些生气地拨电话过去,司机却说是老爷夫人吩咐的,停掉接送。   靠,至于吗?非要做到这份上?   顾燃觉得爸妈多少有些过分。   停副卡,他能用自己软件里的存款。   停司机,难道是要逼自己打车上下学?   那也太丢人了!   程乔乔见状,连忙上前道:“不如坐我家的车回去?”   顾燃瞄了一眼程家的四座车,再加上后排还坐着一个满脸冷淡的程修远。   他拒绝道:“不用了,你回去吧,我住几天酒店。”   学校附近就有五星级的,他送别程乔乔,步行了几百米就到了。   顾燃从没想过委屈自己:“开间总统套。”   他下意识地就递出了自己的卡,刷完才反应过来已经被冻冻结,换了软件支付。   等上楼,躺进酒店的房间,顾燃又叫了几道菜作晚餐。   他之前还在纠结,但现在已经决定跟爸妈杠上了。   不就是比谁心狠?   现在酒店客房服务这么周到,又不是没他们的钱就不能活。 第38章 一更   沈暮放学的路上, 收到判官发来的消息。   判官:【好消息,穆夏槐排期出来了,没给她加时间。而且也正式划到艺文路街区了。】   沈暮先是高兴了一阵, 又有些好奇道:【那里不是商业区?她父母烧了这么多钱??】   地府的房地产行业一直还算兴盛, 阳间有的大部分地府也有。   艺文路就是地府一个戏剧爱好者的天堂,街上到处是戏楼。   因此, 那边的商业发展一直是地府前几,附近住的都是戏楼里的大腕儿, 买那里的房子不是简单事。   而且就陆棉所说, 穆夏槐的父母好像算不得对女儿很好, 不太像是会烧这么多钱的…   判官解释道:【是有戏楼看中她在隔离那段时间写的本子, 请过去做专属编剧了。】   沈暮这才明白:【哦…】   原来穆夏槐喜欢写小说,那真是巧了。   地府都是戏楼, 相当于现世的话剧,磨练出了一帮好演员。   但阳间本子传来得慢,每次等新本的时间太久, 地府实在太缺人写剧本了。   所以编剧的身价地位都极高。   判官知道她关心,继续告知穆夏槐近况:【也确实有人在给她不断烧纸钱, 反正她在阴间肯定不愁生计。】   沈暮有些好奇, 连忙问:【是谁?】   判官翻了翻和负责财务鬼君的聊天记录:【好像叫陆棉。我还顺手看了她八字, 功德深厚, 应该是寿终正寝。应该和穆夏槐关系很好的同龄人, 可惜啊, 这辈子是见不到面了。】   沈暮恍然大悟, 又吐槽道:【……那是好事,早来你们阴间才倒霉呢。】   和判官说完话,沈暮又生出了些微的感慨。   当时的陆棉看起来已经不再为好友的死去伤心, 背后却一直在默默祭拜。   现在想来,这个人并不像她表面这么的懦弱爱逃避。   思及她当时说谎的情况,颜琦生气似乎也不是完全气错了人,说不定陆棉还真就是顺势找机会报复了一顿。   如果是这样,倒也算挺讲义气,又算得上机灵。   宁嘉嘉和沈暮一起放学,两人正在校门口一起往家里走。   听她小声念叨了一句陆棉的名字,联想到颜琦说的,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问她:“你怎么想起她来?颜琦不会真是她打的吧?”   沈暮实话实说:“也算吧,她跟陆学姐情况类似。”   “哦…那怪不得颜琦气疯了。”宁嘉嘉立刻了然,她知道陆雪容被附身性格大变,那么陆棉打颜琦也不是太奇怪了,只是有些失望:“我还以为她突然有胆子给穆夏槐报仇。”   她轻轻叹息道:“穆夏槐是真的很可惜,要是你能早点来,她可能就没事了。你来之前,真的没人敢不顺着颜琦顾燃他们……”   宁嘉嘉说完,又反驳自己:“也不是,还是怪我们太没用了,之前居然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哎,我们也是帮凶,凭什么怪他们呢。”   沈暮安慰她:“现在穆夏槐在阴间做编剧,应该很快就能重新投胎了。你也不要太自责,毕竟你当时也要自保。”   闻言,宁嘉嘉眼睛亮了亮:“她现在还在写书,那就好!我还怕她因为颜琦她们得ptsd了。”   沈暮没追问过穆夏槐的生平,有些疑惑:“嗯?”   宁嘉嘉歪了歪头:“她没跟你说当时是什么情况吗?”   见沈暮摇头,宁嘉嘉叹了口气,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车,索性拉她走进校门口的奶茶店里。   慢慢解释道:“穆夏槐一开始被排挤真的蛮冤的,我们一开始都不是很能理解。”   她回忆了一会儿,从头说起:“穆夏槐很喜欢很喜欢看书,喜欢旧时代,就《城南旧事》这种书。   说话也总是带着一些文绉绉的用词,整个人很温柔,看起来就像那种特别标准的大家闺秀,我们班之前讨论过,都觉得她气质是最好的。”   “然后她本人也确实是很有文采的,经常在校园杂志上发散文,作文也经常得奖。”讲到这里,宁嘉嘉又叹气:“问题出就出在她得了奖,那次考试作文又是第一,被当成范文贴在教室后面。颜琦她经常被骂作文抓不准重点,老师就多说了一句,让她空了好好看看。”   “气得颜琦一下课就把她卷子给撕了,还准备往她课桌里塞点东西,结果被她翻出来穆夏槐的小说。”   宁嘉嘉说到这里,沈暮已经能想象当时的画面。   “颜琦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就拿着她小说满班级传阅,笑话她竟然给女主角设定是校花。这之后,颜琦就有点逗穆夏槐上瘾了。”宁嘉嘉回忆时也有些难受,语气顿了顿:“那会儿她写什么都要被拿出来嘲笑,老师不知情,还批评她作文下降了。她就一直哭,也不辩解。但我记得应该也求过颜琦,让她不要再笑话她写的。但是颜琦他们就说她怎么开不起玩笑?这类的话吧。”   “反正当时穆夏槐真的很惨,她这种很文静的女孩子,本来朋友也不多,写作是难得的放松方式了吧。整天被颜琦像说笑话一样喊她‘大作家’,谁受得了?”宁嘉嘉神色有些落寞,“最后就是你知道的,她从窗台跳下去,语文老师替颜琦顶包被开除了,邢佳悦告诉我们,论坛里和班上都不准说这件事。”   沈暮万万没想到,事情最初竟然是这样的一件小事。   “颜琦这人真是…”她皱眉道,“救她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了。   宁嘉嘉冷哼:“你救她是因为你好心!但她真不值得,但凡懂一点悔改,就不会觉得你和陆棉串通好了。完全得了被害妄想!狗咬吕洞宾!”   沈暮无奈地摇头,和宁嘉嘉两人捧着奶茶继续回家。   教室里。   颜琦还没离开。   她发完朋友圈,回复的人不少,但说认识陆棉的只有一个。   此刻她正在拿着手机,和说认识陆棉的那人聊天。   对方主动发消息过来:【陆棉现在在江海一中,我同班,颜姐,你们有仇吗?】   颜琦恨恨地打字:【仇大了,你现在让那□□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对方回复很快:【您别急,我肯定帮忙带到,您说。】   颜琦没多想,直接问道:【问问她沈暮当时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跟她串通好了?】   这次对方的回复慢了点:【问了,她说这件事很复杂,想当面跟你说。】   颜琦冷笑,没想到陆棉还学会摆架子了,但谁会输给她?   【行啊,让她说个地方。】   对方很快回复:【就下周一,说是和您在星棋门口见面。】   颜琦一口应下:【行。】   颜琦没想到陆棉还敢回来,大笑道:“朋友们,陆棉下周一跟我在门口见面,你们到时候就知道是不是我瞎说了。”   汪蓁不敢置信:“她居然还敢回来??谁给她的胆子?”   “我现在有点相信打你的是她了。”冯虎不禁撇嘴,“到时候一起帮你给她点颜色看看。”   “真就是她!”颜琦生气地重复,每次说话都没人信的感觉太差了。   平时要好的几人纷纷说要帮她撑场子。   冯虎看向不作声的顾燃:“燃少,你到时候来吗?”   顾燃抬头看了眼群情激愤的前小弟们,将手机收起:“再说吧,看我心情,走了。”   要是平时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但现在不同,他在和家里人冷战。   要是出去打架,医药费和受了伤怎么算?谁赔?万一出事谁来摆平?   顾燃自觉并不是没脑子,决定这段时间韬光养晦。   等回到酒店,他看了看最近准备买的新鞋。   刚要下单,门就被敲响了。   酒店服务生推着他的晚饭进来,一边替他摆好,一边温声道:“顾少,您的押金消费得差不多了,您看什么时候有空去再刷一次?”   顾燃烦躁地摆摆手:“知道了。”   押金怎么用得这么快?   他原先盘算好这些钱够住一个月的,怎么吃个饭就又花了一天房费。   手机里的新鞋也看不下去了。   他咽了口酒店的牛排,想了想:明天开始或许可以试试外卖。   *   与此同时,江海一中的教室里。   回答颜琦的人见对方答应,就没再回复,而是恭恭敬敬地将手机交给面前的少女看:“您看,我回答得还行吗?”   少女瞥了一眼:“可以。接下来没你的事,只要记得别乱说话。”   那人连忙点头,同时舒了一口气:“哎!那我就继续去写卷子了。” 第39章 一更   在工作和学校间来回奔忙了一阵后, 到下周一,几个似乎与血符相关的案件也渐渐浮出水面。   与之前给熊大发本人的笔录所说相同。   半年前,血符主人似乎离开了江海失去踪迹。   只有半年前的旧案查出与之相关。   下午, 第三节 课后。   沈暮心不在焉地看着课文发呆, 盘算着剩下需要研究的卷宗,和看完它们的大概时间。   摆在课桌旁的手机铃声打断她脑中的计算, 沈暮有点恼火地看向屏幕,以为又是什么骚扰电话。   看屏幕上是钟明初的名字才回神。   他几乎不在上学时间打电话来, 只偶尔微信联系。   沈暮知道有事发生, 果然, 划开就听见他沉声道:“发现新的命案, 可能和血符有关,我现在来接你。”   “好。”闻言, 沈暮简单收拾了桌面,将其他事情暂且忘记,去向邢佳悦请假早退。   她成绩好, 偶尔的一次早退不算什么问题。   等小跑到校门时,钟明初的车也恰到到达。   沈暮坐上去, 快速地给自己绑上安全带, 神色紧绷地问钟明初:“能确认吗?”   她和钟明初还没详细谈论过这件事, 但半年来都没有踪迹, 他们曾觉得这算是一种好消息。   只是没想到刚松懈了一分, 对方就又卷土重来。   “是叶寻岚和宋闻两人发现了死者家中有香炉, 里面找到了血符。照片里看, 形状材质上是一样的。”钟明初解释道,“法医鉴定死者死亡时间还不到半小时,我们现在赶去说不定你还能看见她。”   向沈暮解释完, 钟明初从左手边掏出警察鸣笛用的闪灯装到车顶,加快速度一路往市南区疾驰而去。   普通人死去的魂魄大约能在阳间滞留三小时,最多九小时,否则就算没有无常牵引,也会自动到达地府。   而他们一旦到达地府,就不能再插手这类阳间事宜,以免扰乱秩序。   ——恶灵这类脱离道家循环论的除外。   钟明初是在赌死者的魂灵尚未离开。   路上,两人与叶寻岚他们交换情报。   接电话的是当时给熊大发做笔录的男警——宋闻,听着叶寻岚也在,只是声音有些轻,像是正在安慰谁。   沈暮听见宋闻那里传来了一阵走动声,然后才说话:“这次是一个小朋友用小卖铺电话报警,到时受害者刚死亡,就跟我们前后脚。监控显示,疑似凶手的那位是在我们接到报警之后才离开的。”   “小朋友?”沈暮疑惑。   宋闻继续解释:“听小卖铺老板说,就是小学门口随便抓的。小朋友本人的口供则是有人给他一百块钱,让他跟那人朋友开个玩笑。”   他话音刚落,叶寻岚的声音也从听筒里传来:“问过了,孩子不记得太多特征,只知道是个男性,中长发,带着口罩,怀里抱着一只动物,看着像小狗。”   沈暮沉吟:“那应该就是他,我们很快就到。”   说是很快,但市北和市南还是隔着一定距离,而且现在又是放学时间。   钟明初没敢走高架,在小路上穿行,靠一路上的人礼让,好歹在半小时左右赶到了现场。   车还没停稳,沈暮先一步冲下去,赶到现场——某个小学旁的居民楼四层。   楼层外拉着封条,隔壁那户人家一听发生命案,迅速带着家人离开。   沈暮刚踏进去就看着一个戴白帽子的虚影正和蹲在地上一脸茫然的女孩聊天。   “等等!”她拦在女孩面前,朝那位无常道:“让我跟她再说几句话。”   无常脸上浮起一些不满,沈暮连忙把口袋里准备好的纸钱挥手点燃了:“这件事跟地府也有关,行个方便。”   等看到瞬间燃起的蓝色火焰,无常咽了咽口水,推脱着向他飘来的纸钱:“原来是沈大人,您请便,请便……我出去逛一圈再回来。”   沈暮只随他去,蹲下身朝女孩面前挥了挥手。   女孩愣愣地,随着沈暮动作,视线转向她的脸。   “你还记得什么吗?”沈暮尽量温声询问她。   死后有段时间,算是混沌期,大部分人还不能理解自己已经死去,所以才需要地府的人带路。   眼下女孩很明显就是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状态。   她好一会儿没说话也没别的动作,沈暮并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   等女孩看向地板上的血迹,才恍然道:“我死了?”   “是。我在追查凶手,虽然过程会有些痛苦,但你有什么事情能告诉我吗?”沈暮继续语调轻柔地问她。   女孩的个性也不知是冷静还是后知后觉,并没有哭闹,反而顺着沈暮的话音,开始回想起来。   良久,她有些沮丧道:“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死的……”   沈暮安慰她一阵,没想把所有压力都丢给受害者,于是准备将无常唤回来。   就听那女孩打量自己房间,试图想回忆起什么时,小声惊道:“咦?这不是我的东西。”   随着女孩手指方向看去,沈暮看到客厅里的香炉和空白牌位。   她飞速地将这件事转述给一旁看她和魂灵对话的几人:“死者说这个香炉不是她的。”   这句话惊得其他三人迅速分散开,试图找出线索。   不久,外出问话的叶寻岚和宋闻表示邻居没听说过这家人信奉过宗教。   钟明初也没在房子里找到其他类似案件时都有的线香,香炉里插着的三根已经熄灭的香,似乎已经是全部了。   沈暮没再问出什么,将女孩送到无常手里,把已经烧去的纸钱顺手塞进两人各自口袋,再把香炉里没人敢碰的血符丢进封灵袋。   两位普通刑警现场证据收集完毕,知道接下来不是自己的场合,自觉地先行离开了。   沈暮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血迹,有些不太明白。   他以往的犯案小心再小心,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凶手半年都没动静,一出现就杀人?我感觉不太符合逻辑。”她小声朝钟明初道。   “确实是,他之前更多也是帮人犯罪,没有一例是自己动手的。”钟明初也同意,“而且这个香炉到底为什么会出现?难道是他想效仿那些知名犯罪者,给自己的犯罪打上印记?可之前的每一次行为,他其实都算得上挺低调……”   两人陷入沉思。   沈暮翻来覆去地回想所有人的证词,忽然灵光一闪:“啊。”   钟明初看向她。   “如果,杀人也是为了帮手呢?”她声音有些颤抖。   钟明初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他知道江海市有我们的存在,知道我们正在追查他,而他的信徒又想在我们生活的附近害人?”   沈暮飞快地点点头。   “我的办公室里只有小清小洁,没有别的目标。”钟明初思索。   沈暮深深呼吸,思及报警的节点:“一定是学校,快,我们现在回去!”   两人上车,钟明初先拨星棋附近的派出所电话,让他们加强学校附近的安保。   沈暮则立刻联系上宁嘉嘉,询问她:“学校有没有出什么事?”   “没有啊。”宁嘉嘉有些莫名,“刚放学,大家都在准备回家呢,怎么啦?”   沈暮缓缓地松了口气,朝钟明初递上一个暂且没事的眼神。   就听宁嘉嘉继续说:“不过颜琦他们小队又围在一起了,现在在进奶茶店,看起来火气有点大,可能要打架。”她顿了顿:“我跟进去看看?”   沈暮连忙阻止:“不要,你立刻回家吧,路上小心安全,项链带着的吧?”   “嗯,戴着。”宁嘉嘉摸摸脖子上的项链,又互相关心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她沉着脸色,看向走进奶茶店的一行人,想到沈暮的提醒,无奈地撇了撇嘴。   柏木恰巧路过,看宁嘉嘉盯着颜琦他们,好奇道:“在干嘛?”   宁嘉嘉回过神:“哦,就是暮暮打电话问我学校是不是出事了…”   柏木立刻上了心,站直身子:“哪儿出事了?”   宁嘉嘉无奈地解释:“没有,我就是跟她说颜琦她们可能会打架。不过暮暮让我快点回去,我现在准备回家,你也赶紧回去吧。”   柏木往奶茶店看了一眼,玻璃落地窗里大约有十几个人,塞满了整个奶茶店。   不少原本坐在里面的学生捧着奶茶跑出来,两人说话间,连店员都假装出来抽烟,实则拨电话报警。   他思索了片刻,看向宁嘉嘉:“沈暮同学说得对,你先回去,我去看着他们。”   宁嘉嘉有些不放心,但又怕颜琦会伤人:“那你躲远点看就行,他们人多,太危险了……”   “放心。”柏木朝她笑笑,“反正我见势不对就报警,而且他们好歹还是会给我家一点面子的。”   宁嘉嘉心想也是,汪蓁父母就是柏木家子公司的高管,颜琦跟她关系这么好,应该不会对柏木动手。   柏木说完就往奶茶店里走。   才看到人群中心围着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已经转学一个月的陆棉。   柏木有些惊讶:“陆棉?你怎么回来了?”   陆棉原本被包围住,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闻声抬眼看他,面上带着些许诧异。   柏木定了定神,看向黑压压的人群,有些气愤地心想:时代变了,现在的学校没人会惯着颜琦这种人,所以他们竟然就去找曾经的同学?未免太过分。   但考虑到人数众多,他没有直接责骂,而是向陆棉摆摆手,貌似熟稔地走过去:“你转学之后都不联系我们,新学校怎么样?之前还听说你病了,现在好点没?”   陆棉的表情明显顿住了,她偏过头:“没事,不用你管,走。”   柏木却并不答应她,只是笑眯眯地挤进人群,坐到她身旁,朝颜琦等人道:“你们围在这里是做什么?是要给陆棉同学买奶茶吗?”   “买完就走吧。”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别忘了校门口新立的像。” 第40章 二更   沈暮听宁嘉嘉说暂且无事发生后也没松懈下来。   只是现在的时间点正好是晚高峰, 江海到处堵车,钟明初的闪灯亮得再厉害,也没人能从车流里让出半个道来。   实在是太担心, 沈暮索性让他找了个最近的地铁口, 决定坐地铁先回学校。   也还好,星棋大门就在地铁站附近, 到学校只花了二十分钟。   放学过去近半小时,学校门口已经没多少人流, 都走得差不多了。   只有传达室前停着一辆警车, 车门口站着一个穿制服的中年人, 正在和门卫问话。   沈暮心一沉, 连忙赶上去询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星棋附近派出所的警察不认识她,只当是学生在好奇, 摆手劝道:“没什么,放学赶紧回家。”   沈暮一听,松了一口气。   听警察的语气轻松, 确实是还没发生什么。   她正准备先进去转一圈,顺便思索自己是不是猜测错误, 事件并不是在学校发生。   就听跟她说话的那个大叔手里的对讲机骤然响起, 里面传来的男声慌急:“快快快, 叫救护车!北边三号楼有学生跳楼了!”   大叔连忙应是, 打电话途中不忘再次让沈暮赶紧离开。   而沈暮趁他急着叫救护车, 钻进校门, 飞奔到三号教学楼处。   这也正是她们笃行班所在的教学楼。   楼上正不断有人探头往下看, 快门声夹杂着惊呼声和哭声,楼下则有两个学生刚出来,害怕地不住尖叫。   沈暮瞥见草丛里的血迹和隐约看见的人形——已经有人跳下来了!   而往顶楼看去, 此刻夕阳光正是最烈的时候,映出楼顶边上的数个剪影。   她看向尸体旁的虚影,脚步不停。   ——救活人要紧!   路过入口时,她快速嘱咐两人别靠近,免得被误伤。   再从楼梯往上赶。   楼道内响彻警察拿着大喇叭的劝解声:“跳楼很痛的!有什么过不去的跟叔叔说,我们会想办法帮你解决!不要做傻事!”   每一层都有不明所以的学生往下探,老师也害怕极了,纷纷出动阻拦学生围观,生怕有人效仿。   等到四楼,沈暮赶上了那位警察。   警察约莫三十岁,喘着粗气,看到沈暮时眼睛一瞪:“快回去!不准乱来。”   沈暮只来得及解释一句:“放心,我是去劝他们。”   说完,她一侧身,先一步推开了天台的门。   只见数人列成一队,站在天台边缘,为首的人是柏木。   他已经完全站上围栏,表情空茫,身体摇摇欲坠。   柏木反应过来的时候差点吓晕了。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奶茶店里,再睁开眼,却看见树木和道路在视线里都被数倍缩小——自己站在六层楼顶。   仔细一看,底下草坪躺着一个人型,背面朝上,穿着星棋的校服,身边不断洇出鲜红的血液。   再一回头,他发现自己站在围栏边缘就算了,身后还有一群猪队友像看不见一样不停往前挤。   柏木感觉自己这辈子没有这么慌过。   他小心翼翼地回身,正要找机会跳回楼顶的时候,身后的汪蓁却又往前一扑,恰巧打在脚踝上。   柏木感觉自己被击中的左脚有一瞬间是悬空的,整个人都在围栏上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圈,身体却堪堪维持住了一瞬间平衡,往内摔了下来。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死定了,那瞬间心都停了一拍。   还好万幸,是臀部着地。   顾不得天台上厚厚的积灰,柏木手脚并用地把自己往后拖了几步。   等到完全安全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裤子口袋里正有什么东西在发烫,而且温度颇高,烫得他皮肤生疼。   还以为是手机要爆炸,他连忙将东西抽出,才发现是一张正在渐渐变得黯淡的符纸。   正是温泉时,沈暮顺手给他的那张。   而柏木摔倒后,失去阻挡的汪蓁也开始努力翻上围栏。   只一瞬间,她就爬上一半。   后面的警察急忙拿着大喇叭试图叫停她,边大喊边往前跑。   但沈暮粗一看,就发现这些人不知为何,都失了魂,此刻正是五感尽失的状态。   除了强硬的方式,再没别的能拦住他们。   沈暮借着跑步的助力,单手支在围栏上一脚先把汪蓁踹回去。   但后续的几个人还是跟丧尸似的,不断往前挤,试图翻过去。   而且汪蓁爬起来之后,也重新排到队末,跟着一起往前挤。   沈暮:这是在玩什么植物大战僵尸吗?!   她连续不断地把人丢回去,警察大叔也跟着帮忙拖人,就连柏木也上前来试图按住一个。   但这些人不吃痛,力气还奇大无比,摔倒就爬起来继续往前挤。   沈暮知道不能这么下去,她看向柏木,命令道:“快去楼下要几根绳子和人!”   柏木连忙应了,连滚带爬地边喊边下楼找人上来帮忙。   “同学,同学?!”警察累得满头大汗,“嘿,这些人怎么跟中邪一样!”   沈暮匆匆道:“差不多了!——叔叔您有没有戴手铐或者其他能困住人的?”   警察不敢放手,紧张道:“那你一个人能拦住吗?我带了三副手铐。”   “行的。”沈暮勾住冯虎的腰,把他往后甩了几米:“叔叔您能拷就拷!”   警察再把后面两个往后拖了几步才敢空出手拿手铐,他想了会儿,决定把两个人的手拷在一起,最后一个拷在天台中心的柱子上。   跟糖葫芦串似的拷完三个,他又上前按住两个。   在这样的帮助下,沈暮得以拖着剩下两个回到安全地带。   等柏木带着绳子和几个男老师上来,几人再将七个不省人事的拖到办公室里用绳子紧紧绑住,才松了口气。   警察已经浑身是汗,略微安心了一点的老师连忙递上水杯:“辛苦您了,警察同志。”   又看向头发被打湿的沈暮:“你也是,喝点水。”   中年警察摇摇头,只接过水杯,小声道谢后问道:“这几个学生是怎么回事?是在学校受什么刺激了吗?”   邢佳悦早已被喊过来,看着几人的样子,一开口就险些哭出来:“我也不知道,放学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最近的考试也是上周了……”   “下次考试得期末,这段时间很闲的。”   “我……”柏木正欲开口,就感到有人轻轻踢他一脚,抬头看到沈暮快速往外瞥一眼。   又立刻意会地改口:“我去上厕所。”   警察忙着问话,老师则关注着没清醒的几人,没人在意他们两个人偷偷走出了办公室。   到门外,沈暮还没说话,就看柏木把口袋里的符纸掏出来:“是你的符救了我吗?”   沈暮看了眼符纸上已经变为灰色的朱砂,不甚在意地点点头,问他:“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失魂了?”   “失魂?”柏木这会儿更后怕了——这两个字的含义再明显不过。   他苦着脸从头说起道:“是这样的,放学没多久,我看到了宁嘉嘉一个人在校门口……”   当时,柏木出声阻拦他们,反倒被颜琦他们骂了一顿。   颜琦大声叫嚣:“今天就是要给陆棉一点颜色看看!”   汪蓁也附和她,告诫柏木不要多管闲事,还告诉他之前陆棉打伤过颜琦,这次只是以眼还眼。   “但,他们人太多了,我觉得还是很危险,一不小心手重了怎么办?陆棉之前就挺惨了。”柏木回想道,“我就说…人多太不公平。”   结果颜琦十分轻蔑地挑眉看陆棉说:“行啊,你当然可以喊人啊。”   说完又弯起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或者我帮你喊你最好的朋友——叫什么来着,穆、夏、桂?”   这话实在是太过分了,柏木当下就听不过去。   他记得当时陆棉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   “后来,她说‘我来之前一直在对自己说,就算你道歉,我也绝不能原谅。’”柏木叹息着,模仿陆棉的语气:“‘现在更好了,你死了之后再亲自跟她道歉吧。’”   说完,他捂住头显得有些痛苦:“后面我就不记得了。”   “辛苦你了。”沈暮拍拍他的肩,“你很勇敢了。”   柏木有些后知后觉地:“……现在里面七个人,少的那个是不是……颜琦。”   沈暮有些沉重地点头。   虽然并不喜欢这些人,尤其是得知穆夏槐死因后更是气他们天生恶毒。   可真的看到年轻生命逝去的时候也并不怎么好过。   “哎…可能这就是报应……”柏木叹了口气,心思有些不知道飘去了哪儿。   两人站了没多久,沈暮整理了一会儿记录,准备发给钟明初后去找陆棉。   就看见楼道远处他奔来的身影。   “楼下的送进救护车了…”他说着,看向沈暮。   沈暮微微摇了摇头。   他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钟明初垂下眼:“抱歉…是我误判…”   不过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看向沈暮身后的柏木:“跟我对接的民警说还有其他人?就是他么?”   “里面有几个失魂的。”沈暮说着,推他进教师办公室。   她不会画昏迷符咒,之前这类的存货也用光了,里面其他学生的状态令人担心。   钟明初推门进去时,中年警察正问老师平时情况。   他的警惕性很高,看到来了一个陌生男人,先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   哪怕钟明初掏出自己的证件,得体地朝他微笑道:“感谢您的及时救援,这件事后续将交给我们市局。”   警察还是有些迟疑,边眯着眼看证件边问:“……那这些孩子呢?救护车来了吗?”   钟明初索性把证件递过去供他查看,解释道:“我们会负责将人送医,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联系市局,我姓钟。”   他说着,靠近被绑住仍在努力挣脱的几个学生,假装看情况之时一一贴上无限时效的昏迷符咒。   警察看完证件:确实是真的,还是传闻中第三刑警大队队长。   再看刚才躁动不已的学生骤然之间安静下来。   想到关于这个新分队的小道消息,他后背一冷,连忙将证件递还。   “我知道了。”警察拿起帽子,觉得是自己离开的时候:“有需要时尽管联系。”   钟明初感激跟他握了握手,作为告别:“会的,谢谢。”   其他老师也纷纷看向他,钟明初继续安排道:“具体事宜我会询问这两位同学,今天也辛苦你们了。”   这下老师也走光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事件参与者和沈暮钟明初两人。   沈暮这才站起身:“学生这里就交给你了,具体事情问这个男生,他叫柏木。我还得去找始作俑者。”   柏木吃惊地指了指自己。   “放心,她是我同事,你可以随便说。”钟明初向狂奔而出的沈暮挥挥手,温和道。 第41章 二合一   跑出教学楼后, 沈暮先联系了治生灵的北斗君,询问他是否能让软件追踪到陆棉。   又在无常群里发出消息,将陆棉的生辰八字贴进去:【看到此人请与我联系。】   考虑她应该走不久, 沈暮从学校附近的小路开始搜起。   她一定要尽快找到陆棉, 问清她带离这几人魂魄的方法。   魂魄离开躯体是很危险的,万一被游魂吞噬或者不小心缺损一块, 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到时陆棉面对的就不仅仅是阳间的惩罚,死去之后还要阴间面对地府的刑法。   平心而论, 沈暮对失魂的这些人并不太同情。   况且从柏木那里的转述来看, 这次也是颜琦她们主动找事。   陆棉失去了朋友, 无处申冤, 还要经历曾经好友曾经历过的一切黑暗。   大部分情况下的反击,沈暮是可以理解她的。   甚至到了她和钟明初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步。   但这次不同。   陆棉牵连到了无关、甚至是想帮忙的柏木, 又借用这种来源不明的符咒。   不说别的,为虎作伥的人,从来没有什么好结局。   这人可以瞬间让八人的魂魄尽失随陆棉控制, 自身的力量恐怕已经达到了惊人水准。   让沈暮不得不怀疑,帮助一个孤立无援的女孩, 他是想得到什么?   星棋附近小区众多, 沈暮在巷弄里来回穿梭。   期间收到钟明初已经把人带去定点医院的消息。   忽然就见到前方上空弥漫的黑气。   她暗暗觉得不妙, 调转了方向, 往源头赶去。   与此同时, 无常的群里发来消息:【啊, 我好像找到了…[定位]】   沈暮捏了捏拳。   被无常找到无疑是最坏的结局。   她小跑赶过去, 陆棉正茫然地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看向血泊中一模一样的自己。   正是血泊里的陆棉周身围绕着浓厚的黑气。   那无常看见沈暮过来,微微颔首:“刚离魂, 恐怕暂时还问不出什么。”   沈暮朝他点头作招呼,不死心地蹲下身朝陆棉挥了挥手。   回应她的是一脸无知无觉的疑惑。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沈暮朝无常道:“带她下去吧,跟判官说等我来了再审。”   无常点点头,乖巧地给陆棉手上挽了道锁链离开。   再拨通叶寻岚的电话,用手机拍下现场照片,用于备份。   沈暮深呼吸了一次,平稳住心绪,才带上一次性手套,去看陆棉的口袋。   她外套的口袋里空无一物,甚至连手机都没有。   沈暮继续翻找,才发现衣领下一条细细的红绳,将它勾起,底端系着一张符纸。   正是血符。   沈暮将它拿起。   符纸上的颜色比之前略暗淡一些,灵力也略少一点。   想来是陆棉动用的灵力比较多的缘故。   尽管如此,能让一个普通女孩瞬间控制九人,散魂控制八人。   竟然只耗费了一张符纸十分之一都不到的灵力。   沈暮觉得事情越发棘手了。   叶寻岚两人也早往星棋方向赶。   宋闻先拉好警戒线,附近的派出所也被通知过来支援,拦住大大小小好奇的人们。   看到脏污巷子里躺着的小小躯体,两人不约而同地默哀了几秒。   叶寻岚才压抑着怒火问道:“怎么又是个女孩…这,看起来还没成年……”   “……刚十八,是我之前的同桌。”沈暮回答,“具体档案我待会儿发你,后续联系家属也要麻烦你们了。”   闻言,叶寻岚止住要接着骂下去的话音,向沈暮投来有些担忧的目光。   沈暮朝她抿了抿嘴角,转而正色道:“尸体上没有找到手机,之后还要麻烦你,把她这一个月的通话记录和软件聊天记录都找出来。”   “好、好。”叶寻岚连忙应声,先把这些事情记在笔记上,又小心翼翼地分辨了一下沈暮神色:“你…没事吧?”   看着宋闻将尸袋拉上拉链。   “我没事。”沈暮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觉得,我们一定要尽快抓到凶手。”   说完,她微微颔首,从现场撤了出去,打车去医院。   江海市局定点:第三人民医院里。   得知自家孩子昏迷不醒,这七人的父母拖家带口地来了医院。   上来先是嫌弃一番公立医院的设施,又说要给孩子立刻办理转院。   钟明初语气冷淡:“你们孩子都和刑事案件有关,转院是打算自己负责安全?”   叽叽喳喳的人群又安静了下来,唉声叹气地去看自家孩子。   医生这会儿才找到时机,解释检查报告:“目前脑CT和其余检查都没有问题,考虑应当是有别的原因致使他们至今昏迷。”   “什么?!”汪蓁的父亲大声吼道,“都昏迷了检查怎么会没问题呢?你们医院行不行?”   她奶奶迅速帮腔:“我家乖囡囡好好去上学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哦——”   一时间,大病房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嚎声。   沈暮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的。   她朝钟明初轻轻挑眉:“这是在干嘛?已经请了人叫魂吗?”   “还没。”钟明初揉揉太阳穴,“你找到他们或犯人了吗?”   沈暮摇头:“没有,陆棉身上除了一张血符什么也没有…而且手机也丢了,大概率是被杀人灭口。”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得到其余方案破灭的消息,钟明初也不再旁观。   从地上的背包里拿出几根线香一一分发给家属,吩咐道:“点燃,然后大声喊你家孩子的名字,让他回来。”   这是最终办法,也是短时间内找不到魂魄所在的下策。   但时间拖越久越危险,顾不得家长们奇怪。   其中大部分都是做生意的,对这些东西都是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再加上医生也没拒绝,反倒说:“可以试试看。”   大半人都点起了香,大声呼唤孩子姓名。   冯虎父母自诩文化人,捧着线香万分尴尬。   他父亲转头继续恳求:“医生,你再给我儿子看看吧,我家就这一个男苗!”   医生反倒上前劝他:“也没损失,你们点了试试看。”   冯虎母亲厉声道:“什么叫试试看!?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什么江湖骗子,就等着讹钱呢!”   “不收钱。”理解他们不肯相信的心情,沈暮上前解释:“这位是警察,也是有国家道士证的。失魂这种事拖得越久越危险,现在离放学那会儿都快一小时了。”   “……”冯虎父亲闻言有些迟疑地看向妻子,“那就试试?”   他觉得沈暮说的有一点道理。   再说哪有这么随意骗人的,不收定金,人也在当场,万一没成功马上就能找他算账。   然而冯虎母亲把线香狠狠摔在地上,细细的香瞬间四分五裂。   “你们到底是哪儿来的神经病?!滚!”她抱着儿子大哭,“妈现在就带你办转院。”   沈暮和钟明初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些尴尬地退了回去。   由于确凿存在,国家对玄学一直抱着不打压不扩散的态度。   大部分人也都从亲朋好友那里听说过、或者自己经历过一点灵异事件。   所以很少能见到这么抵制玄学的人。   她和钟明初本职工作只有抓住犯人,其实救治这些人并不在自己范围内。   也是出于好心和社会责任感才想尽办法救他们。   像他们这样不领情的,沈暮也不能逼着,只好转去看其他人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钟明初从第一个病床前开始,提起刚才检查时被搭在床位的外套甩开收紧。   嘴里小声念着:“回来。”   再按病床的顺序一一重复动作。   沈暮视线里,病房里渐渐汇聚起数个虚影。   等拼凑完整之后,虚影自动沉入身体里。   医生看不到魂魄,但看得见心电图数据,面带喜色地一一检查过去。   “快醒了。”他示意钟明初继续,又转向其他患者父母道:“我去准备转科,醒了按铃就行。”   说完,医生快步出去,准备安排几人在精神科的创伤治疗。   听见医生也这么说,冯虎父母表情有些尴尬。   他们握着自家儿子有些凉的手,父亲问:“难道真的有用?要不试试吧,确实也没损失…”   母亲不情愿地:“万一出什么问题…”   两人说话间,只听隔壁床猛地“砰”一声。   汪蓁刚醒来,双手胡乱挥舞先把桌边的水杯砸了。   “蓁蓁??”她父亲急忙按住自家孩子,母亲则探手按铃,按完后满脸焦急转向钟明初:“我女儿出什么问题了?!”   他们原本就是带着怀疑尝试的,这下完全更是觉得钟明初和沈暮是骗子。   其他人的父母也有些惊慌地看过去。   “先听在说什么。”钟明初眼也不抬,冷声道。   汪蓁父母这才静下来,辨别出女儿所说的。   虽然有些杂乱无章,但能清晰听见“颜琦”、“穆夏槐”的名字。   显然是亲眼看见好友死去的应激症状。   沈暮转向赶来的医生,小声道:“魂魄没有缺失。”   对方立刻会意,用绑带将汪蓁绑好,拖着病床离开了。   其他孩子也渐渐转醒,这些人离得比较远,没有亲眼见到颜琦死状,心情虽然惊慌又难过,但看起来还算冷静。   医生也没有放松警惕,纷纷让他们自己带着孩子去精神科做个测试。   等到病房里人走散,冯虎父母看着自家孩子仍旧一动不动,才有些后悔地捡起地上的香,几乎恳求地看向钟明初:“能不能再帮帮我们。”   沈暮就等在旁边,闻言抽出一根新的递过去,对方连忙点燃,大声喊“冯虎回来!”   随着钟明初收紧外套,冯虎的魂魄渐渐成形。   沈暮:“……”   也不知道该说这家人倒霉还是什么。   仅仅比其他人晚了半小时不到,冯虎的魂魄上就已经有了一个缺口,无法自动回到躯体里。   用手将它往前推,就也往前挪一步,似乎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沈暮看向冯虎家人殷殷期盼的眼神,无奈道:“叫得有点晚,魂魄上有个缺口,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后续脑力有点损伤。”   她只是不想让家长没有准备,太过伤心。   然而冯虎母亲上前一步揪住沈暮衣领:“什么叫心理准备?!我们都按照你说的做了!怎么会有损伤呢!”   “这是意外。”沈暮知道她得知孩子受伤情绪不好,仍在耐心解释:“也不一定是智力受损,可能只是反应略微慢一点而已。”   “那怎么行!!不是招魂?你给他补上不行吗?!不然你再招一次啊!”   这话就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了。   沈暮将她的手掰开。   冯虎母亲自己就经常健身,才敢这么嚣张。   没想到却被看似纤细的沈暮轻而易举地甩开。   沈暮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语调平静道:“好好养着未必不能恢复。再乱动手,我现在就把他魂魄撕碎。”   这下,冯虎的父母才被镇住。   忽然意识到冯虎真是跟他父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欺软怕硬。   沈暮将他的魂按回去,转身就走。   -   等两人在医院留档,再确认受害者暂时没有危险后,兵分两路。   沈暮在办公室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离魂去地府。   钟明初则负责去市局看其他证据。   沈暮甫一进地府,就发现与一个月前的许多不同之处。   入口处变得花里胡哨,亮着各色霓虹灯光,有点赛博朋克的味道。   有些无奈于北斗君审美的前卫,不知其他人能不能适应良好,沈暮带着怀疑一路往前。   路上的行人看见她肩头灯火,都忍不住过来打声招呼。   等到沈暮一步一顿地走到审查司办事厅里,已经精神层面的笑到僵硬了。   “你来了。”见到沈暮,崔判官从办公桌前站起身:“她刚醒,我去喊。”   不一会儿,他带着个身形瘦弱的女孩上来,正是陆棉。   陆棉神色平静,低垂着眼,仿佛不是刚死之人。   她不看台上的判官,也不看曾经的同桌,没有一点凶狠或者别的,仿佛一汪平静的水。   除了手腕上的捆灵绳,其他哪儿都不像个犯人。   沈暮略一叹气,坐到侧座上。   “陆棉,辛巳年生人,原命格长寿圆满……”判官叹了口气,“你知道这一时冲动,让你减少了五十多年的寿命吗?”   他说的话很柔和,因为纵然陆棉的杀人罪孽深重,起因也是好友先被逼死。   他想递个让陆棉悔过的话头,顺势再给个不那么严厉的惩罚。   然而陆棉随即抬头,面色平静地反驳:“我没有一时冲动。”   崔判官一时语塞,打好的腹稿都被她一句话给堵住了。   “一个月之前,如果不是你——”陆棉看向沈暮,“她早死了。”   她说的是月考时被女鬼附身的事情。   语气并没有指责,听起来只是陈述事实。   “当时被你拦下,我觉得或许是上天在阻拦我,所以我转学了,打算放弃。”陆棉轻笑一声,“可她不珍惜,又来挑衅我,我觉得这是个新的机会。”   沈暮是刚才才从柏木那里知道颜琦后来的挑衅,有些感慨。   “符纸呢,你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她问。   陆棉的目光暗了一点:“很早,在医院的时候,你和那个警察来之前。”   沈暮万分没有想到时间点会这么早。   看来刚才陆棉说的确实不错,她当时是真的想放弃报复的。   可颜琦没有放过她。   陆棉虽然开头回答得有点叛逆,但有问必答。   崔判官又问了几个问题后,沈暮理清了事实。   拥有血符的那人,在陆棉借女鬼伤害颜琦的第二天,就找到了她并给出血符,号称可以完成心愿。   当时的陆棉收下了。   但她一直在犹豫,大部分时间只是把它当做保命符贴身放着。   直到在新学校遇见了类似的事情,无意间启动了符咒,才发现自己可以借用它拥有反击的能力。   假如一直维持这样,血符的存在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但颜琦又一次发朋友圈,公开找她。   据陆棉说,她过去时,也还没有一定要她们死的想法。   只是觉得应该去反击。   但颜琦的话让她怒火攻心,当下就希望这些人和穆夏槐一样死去,为之前所做忏悔。   血符立刻替她完成了这个愿望。   听完,沈暮有些明白了这道符咒的机制。   血符主人需要的是供奉,即相信符咒的能力。   最简单的行为就是立香台每日祭拜。   其次就是陆棉这种,因为它才相信自己可以反击,即:相信它。   而这道符可以让它的信徒心想事成。   无论是暴富还是杀人,都可以无差别实现。   这点理清后,沈暮发现了遗漏。   若这就是血符的作用,那它本身是中性的,只是这些人的工具。   那所有信徒身上都沾染的怨气就无从溯源了。   沈暮问完最重要的,又继续:“你又是为什么会死?反噬?”   “我是……”陆棉有些艰难地闭了闭眼,回想:“我是被给我符咒的那个人杀的。”   “出奶茶店之后,我本来想直接去投案自首,路上碰到了他。”陆棉回忆,“他问我心想事成的感觉如何,问我下一步目标。我还有什么目标…就跟他说准备去自首,符也不用了,想还给他。”   说到这里时,陆棉打了个激灵:“一听说我要把这个符还回去,他很生气,问了我很多问题,但我不记得是怎么回答的了。再后来,我就到了这里。”   沈暮比对了给她符咒那人的外貌,基本和其他人所说的没差,同样带着一只小狗。   两人之间还交换过联系方式,陆棉说他自称“许灵仙”,还表示手机就放在裤子口袋里。   现场没有,那就是被他带走了。   许灵仙。   这个名字和他的符咒似乎有一些关系,但沈暮印象中,并没有这样的“仙”。   虽然还是没有找到他的关键线索,但陆棉好歹让她理清了血符的作用和大概机制,也知道了犯人称呼。   沈暮略道了声谢,准备离开。   能把事情都说出来,陆棉也看起来轻松了些,才想起似的问她:“说起来刚见面的时候他告诉我,这件事除了给我符咒,他还亲自帮我解决了可能存在的阻力,原来是你吗?”   她看向判官:“你是生无常?”   想了想,决定实话说的沈暮点头,又轻声道:“是的。所以为了不让我拦住你,他杀害了市南的一个独居女孩转移视线。”   “……”   陆棉停顿良久,自嘲地笑了笑:“柏木也被我牵连了,所以我背上了两条人命啊……比颜琦她们还多呢。”   “柏木没事,我给了他转运符。除了颜琦,其他人只是失魂一小时。”沈暮才想起还没告诉她。   陆棉低头笑了笑:“今天唯一的好消息。”   不知道是在庆幸柏木没事,还是颜琦的死。   决定不继续深入追问的沈暮站起身,不再打扰崔景的工作。   只在走之前,她最后问了问陆棉大概的刑罚时间。   崔判官算了一阵:“考虑诱因和最终结果,少不了二十年。”   沈暮想了想,穆夏槐在地府生活得愉快,又有本子作为贡献,恐怕不出十年就要被安排投胎。   两人怕是没机会再见一面。   她叹气,告了声别,原路回到办公室的身体里。 第42章 一更(学校篇结束)……   另一边, 钟明初在市局的进展并不大。   他们调查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经过营业厅和平台联网比对,身份信息都指向一个农村妇女。   联系当地派出所去询问发现, 那位妇女并不认识外貌和许灵仙类似的人。   当地村落里也没有见过像他的, 应该只是被盗用身份。   线索又一次断开。   这次两人好歹抓到了起因。   结案上报后,国家风风火火开展了一项打击□□的活动。   重点提到符咒不可滥用, 还详细说明了符纸上的朱砂沾染皮肤的恶果。   而现在——   尽管刚才还横跨阴阳两界,未成年的沈暮第二天仍旧要上学。   昨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论坛上虽然被封了许多帖子, 班级群里也被勒令不准讨论。   但还是无法阻止传言流动的速度。   尤其是笃行班里。   一下八个人不来上学, 教室看起来都空了不少。   早读还没结束, 就来了两位穿黑色正装的中年夫妻。   他们走到颜琦座位附近,将桌上的东西一点点收到带着的包里。   桌面上堆满了看着还新的教科书。   桌肚里大部分都是女孩爱美的首饰镜子, 一个小化妆包。   妇人理着理着就蹲在地上泣不成声,男人想搀她起来,却被狠狠甩开手。   程乔乔这时才意识到, 这两个形容有些枯槁的男女,是颜琦的父母。   他们也来参加了宋宝珠的生日会, 当时的样子和现在完全不同。   她转过头, 不敢再看。   早上起床后听说颜琦离世的消息, 她还觉得并不一定是真的。   现在终于确认事实, 程乔乔仍旧没什么实感。   听柏木说汪蓁可能要住进精神病院。   她实在想不通, 到底是为什么, 凭什么偏偏是她们?   而顾燃看着整理东西的颜琦父母, 默默打开了手机,将拉黑几日的联系人放出。   比起悲痛,他更多是后怕。   颜琦当时是叫过他的, 如果当时自己答应了,恐怕现在不死也跟其他人一样躺在精神病院。   看向手机里被用的七七八八的存款,再想到晚上还得一个人睡酒店。   他忽然觉得,人要现实一点,和父母抗争实在没必要。   放学后,谁也没心思多待。   顾燃决定回家,就像拉着程乔乔说清楚。   见对方哭得厉害,他反倒有些烦躁。   在他看来,担风险的一直是自己,现在只是说先回家两人转地下,等过几年再说,对方就要哭成这样?   他没心思再安慰程乔乔,看向路边等着的司机:“你冷静一点,我走了。”   程乔乔不敢置信,抽噎着坐上车,还是程修远给她递了张纸巾。   他在车里看见了顾燃不耐烦离开的样子。   程修远有些替她不值,再想到回家她要面临的,更是不忍心,小声安慰道:“……你别太难过,家里还……哎。”   程乔乔心下茫然,恐惧让她泪水止住了一些。   回到家,熟悉的客厅里除了程建国夫妇,还坐着另一对夫妻。   两人听见推门声,都是一脸喜色地转过来看。   程乔乔却觉得恐怖。   她想夺门而逃,但程建国正在招手让她过去。   “这就是乔乔。”程建国向两人介绍。   那位妇人笑开了:“乔乔,乔乔!名字好听的。”   她在裤腿上擦了擦手,想把站着一动不动的程乔乔拉到身边仔细看看。   程乔乔却猛地退了一步。   “乔乔。我是你妈妈呀。”妇人并不恼,反而温声向她解释:“别害怕,我只是想看看你。”   程乔乔求助似的看向宋宝珠。   对方抿了抿唇,有些不忍心,但:“……他们确实是你的亲生父母。”   宋宝珠一开始并不想把程乔乔还回去,她知道那对夫妻,只是两个乡下工厂的技术工。   虽然看着是中产水平。   但两个人一年赚的钱不吃不喝也只够星棋一学期学费。   可现在公司出了大问题,冻结了不少钱。   程修远即将要留学的费用眼看着都要凑不齐。   程建国怎么可能会愿意自己的亲生儿子得不到最好的教育?   何况程修远已经收到offer,来自大洋彼岸的A校——那曾是他自己青年时代的梦想。   只要将程乔乔送回父母家,就能省掉下一年星棋的学费和生活费,就能凑够程修远的学费了。   宋宝珠也无法反驳丈夫。   再想到对方父母也苦寻了程乔乔十八年,感受过这样的苦,又怎么忍心让他们继续找下去。   而且她觉得:大家同是江海人,就算程乔乔回去,今后还是可以常常相见的。   两人纵然有不同程度的私心,但都觉得这对程乔乔来说也算一桩团圆的好事。   毕竟眼前这对夫妻才是程乔乔亲生父母。   但程乔乔却并不觉得。   她在一小时前刚被顾燃放弃,程家的父母就说要让她回亲生父母家?   没有利用价值的自己,难道是被随意丢来丢去的垃圾吗?   她看向自己的亲生父母。   穿着老土,一红一蓝,颜色艳丽得丢人。   更可笑的是,两人穿的都是都是polo衫,牛仔裤。   生怕谁不知道他们是做工人的。   程乔乔越看越对亲生父母失落,无法继续观察下去。   她看向宋宝珠乞求道:“妈,这里才是我的家啊?我不想走。”   宋宝珠拉住她,把她往妇人那里推:“乔乔乖,别担心。你亲生父母也是江海人,就离了十几公里,我们以后也常常来看你。”   这是铁了心要送她回去了。   程乔乔心下悲凉,知道这件事不由得她决定,再挣扎反而使两人厌烦。   只好先跟着亲生父母回家,再做打算。   -   星棋校长办公室。   昨天的事件实在是惊人,星棋的校长跑了无数腿,废尽嘴皮子。   这才没闹上热搜,只在本地不入流小报上登了新闻。   颜琦家长都是体面的生意人。   他选择请警察去把穆夏槐跳楼开始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再告知他们凶手也离奇死亡。   两人也被吓住了,不敢再继续追责。   校长对这样的结局很是满意。   他叫来邢佳悦,准备做最后一件事。   这次事情影响了笃行班几乎四分之一的学生。   当事人的几位家长不论,其他学生的父母发来的抱怨和担心也快把他淹没了。   对外可以完全压制,但事情毕竟发生在校内,知情人太多了。   必须要推一个人出来担责。   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比邢佳悦更好的人选。   这次喊她过来,正是准备让她引咎辞职的。   邢佳悦也知道校长叫她不会有好事,表情有些颓丧。   推开门,校长还笑眯眯的:“小邢,坐。”   邢佳悦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没有对他阿谀奉承:“直说吧,不用浪费时间。”   校长挑了挑眉,也是没想到邢佳悦态度如此强硬。   “那我也不寒暄了。”他笑的脸上褶子层层叠叠,“你们班上闹出这么大的事,我得给学生家长一个交代。”   见邢佳悦不说话,他顿了顿,继续道:“你现在辞职,其他家长的追究,我就帮你挡下来。”   “什么叫帮我挡?”邢佳悦冷笑一声,“之前学生跳楼,是你让我拦下的。也是你让我对颜家和顾家人顺着点,说霸凌这种小事用不着管。”   她的目光转向张棋:“现在出事,反倒成了我一个人的错了?”   张棋并没有被她的指责激怒,仍旧笑呵呵的:“我理解你的心情,年轻人嘛,曲解我的意思也是正常的。”   他话音轻柔,目光却挑衅似的看了看邢佳悦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邢佳悦轻笑一声,把手机的屏幕点亮展示给他看:“放心吧,没在录音。”   无论校长有没有交代过,她总是脱不开罪的那一个,何必自伤八百,伤人五十?   “我是来要辞退赔偿的,不是来跟你结仇的。”她翘起二郎腿,“半年工资,不过分吧?这件事之后,我可再也没法做老师了。”   张棋开始有些欣赏她了。   他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办公室的门却被轻而易举地打开。   明明是上了锁的?   张棋一惊。   就看到星棋另一位创始人邹星走了进来。   他是张棋大学好友,两人都念教育,家中也都殷实,毕业后就想着做一个未来自家孩子上的好学校。   一开始很顺利,但私立学校没有政府扶持,入不敷出是常事。   而且家长都是名人、豪门,对张棋来说就是一个个金罐子放在面前。   收点礼金,开个后门,让老师多照顾某个同学,就能赚几百万。   这种简单的事何乐而不为?   但这件事也很快被邹星发现了,他气恼不已,逼张棋退回:“你想赚钱我们换个方式,升学率也能拉来投资!何必用损伤口碑和学生的方式?”   张棋则觉得:“这些学生家里又不差钱,考不上也有人垫着的,费那个劲干嘛?”   邹星和他的股份相同,但其余股东都收了张棋好处,慢慢架空了他。   星棋对豪门学生言听计从的风气也日复一日渐渐变得更加猖狂。   张棋一开始还在奇怪为什么他会回来。   等门全部被打开才发现,邹星身后还跟着两名警察。   “有人举报你受贿,请跟我们走一趟。”   张棋站起身,拦住警察想拷人的动作:“我跟你们走,只要让我和他说句话。”   警察恍若未闻,手铐“啪”一声拷住他的双手,才冷淡道:“说吧,快点。”   张棋笑着的神色只顿了一秒钟,他走向邹星,轻声道:“你以为我进去之后你就能上位吗?这么多股东,你觉得他们会保我还是听你的?”   “你以为月明集团为什么来投资?”邹星不怒反笑,没有几年前的面对挑衅时的青涩,显得很从容:“你就安心在里面呆着吧。”   说完他转向邢佳悦:“你也是,在职期间多次不当行为。教育局已经决定起诉并收回你的教师资格,等传票吧。” 第43章 一更   三天后, 沈暮抱着自己的行李奔向新住地。   这三天,她经历了来自程家人的无数次电话和信息轰炸。   致使钟明初在第三次开会看见她手机上显示本地陌生号码的时候,直接带她去换了一张用自己身份证的手机卡。   又去帮她搞定了所有的转学文件。   其他的社交账号也都停用, 除了宁嘉嘉之外一个人也没告诉。   -   四年后。   江海市区的一座端正的小楼内。   沈暮把最后一个箱子搬进来, 放进角落,抬起手看了眼时间:“新人怎么还没来。”   钟明初打了个哈欠:“你急就先走吧。”   沈暮想了想自己当初来报道那会儿, 没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门口。   尽管如今特安部已经成了全国型国家单位, 福利工资也比其他公务员高出一截。   但由于种类问题, 愿意报名且能通过审核的新人并不多。   何况新来的女孩是负责计算机和数据整理的, 之前没接触过玄学, 万一被吓跑了可不好。   小清小洁已经自发地开始扫地拖地。   沈暮把自己的办公室略微整理了一下,再看着提前寄来的纸箱发愣:“这个新人的东西有点多啊。”   想来想去, 随意开别人的东西不好。   沈暮又一次看了看时间,正准备发消息告知甲方晚点。   就听见门铃响了一声。   新人有些拘谨地走进来,正向两人打招呼:“你们好, 我是新来的技术员林淡……”   刚抬头看到沈暮的一刻,就忍不住叫出声来:“——你是沈暮!”   沈暮歪了歪头。   她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哪里听过。   就见林淡十分激动地上前握住她的手:“我高中是星棋市南校区的, 你考第一那次, 我在你下面, 记得吗?”   沈暮回忆起来了, 点点头。   “没想到你居然也进了这里!”林淡来之前原本十分忐忑, 能见到好歹算是认识的人, 才一下放松起来:“我这辈子唯一一次第二, 本来想期末考扳回一城的,没想到你直接转学了。”   林淡话说的夸张,语气上却是亲切的, 是不会让人讨厌的自来熟。   沈暮轻笑:“当时发生了一点事。”   林淡目光带着些了然:“我知道,当时论坛都在猜你是怎么救下笃行班那些人的。他们中有人回来之后还说自己丢了魂,那个姓汪的好像今年还住在精神病院呢。”   说完,林淡又凑近了好奇道:“所以你真的跟传闻中一样是道士世家吗?”   沈暮见她误会,觉得不去提程家人那些破事正好,转而介绍道:“钟明初,正规正一教道士,有道士证的那种。”   林淡一脸钦佩。   沈暮又介绍自己:“我就是在地府有兼职,没什么身份。”   “哦——我毕业于华|国第一军校信息安全系,有电脑方面的问题都可以问我。”   几人互相介绍完毕,沈暮又带她简单认识了一下办公室,接着就告辞道:“有人请我去做保镖,我得先走了。”   林淡原本正要把自己的箱子推进门,闻言吃惊:“保镖??”   “嗯?你不知道吗?”沈暮有些奇怪,“看看你的员工手册。国家在整顿灵异相关——与其让普通人被骗子骗,不如让我们这些有国家编制,靠谱的人来引导市场。你入职培训的第二分部墙角还有好几个平津帆?”   林淡想了想那些大叔白天办公室里社畜,晚上天桥摆摊算命的场面,抽了抽嘴角:“那你做保镖挺好,挺好。”   沈暮一笑,朝两人摆摆手:“那我走了。”   -   她今天是受邀给一个明星做保镖。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倒也不用真的去做机场拦粉丝之类的工作。   只是明星最近状态不对,经纪人十分怀疑被下了降头,但请了两个业内知名的道士过来看过都一无所获,才通过他们请来了沈暮。   而且他们开出的价格也很不错,能解决就有两百万。   沈暮大学时间一直在学习,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工作。   一开始都有些惊到,后来才知道行价也因为灵异事件越来越多而步步升高。   沈暮今天的工作就是,跟着明星。   今天是明星演唱会第一天,两万人场子坐满的水平,万一出岔子,赔钱就要赔掉数千万。   明星叫做赵余舜,是这两年新出的一个顶流偶像。   沈暮接下这单之后还搜索了一下。   他演过几个偶像剧男主,演技平平,只拿过一个水分极大的奖。   唱歌的唱功还行,但钟情于自作曲,有些辣耳朵。   只有一张脸算得上不错,五官无一不精致。   但和看惯了钟明初这样的正统帅哥,又经常看到明锐那张混血惊艳的小脸。   沈暮实在不觉得光靠这样的一张脸,就可以让人耳聋眼瞎到数个单曲播放量超越老牌歌手拿到第一,演唱会门票瞬间卖光的地步。   等她到了那个明星的家楼下,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沈暮就靠着栏杆给经纪人发消息:【到了,在门口。】   对方秒回了句:【[ok]】   然后就让沈暮等了半个多小时。   沈暮不知道是他们行业的习惯还是怎么,总之她觉得很奇怪。   既然要等半小时,为什么不直接说一声呢?   何况迟到原因竟然是赖床。   赵余舜走出门,就看到倚在树上一脸冷漠的沈暮。   他挑剔地打量着沈暮,目光在她脸上盘旋了一会儿,朝经纪人发火道:“让你给我找保镖,这么细胳膊细腿,你当是找相好的啊?”   沈暮闻言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这话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可太令人不适了。   经纪人当场就变了脸色,有些讨好地看向沈暮:“不是,我们小余嘴笨…您别气……”   沈暮站起身,走到赵余舜面前。   她进入大学之后,莫名其妙又长了几厘米,净身高都173了。   再加上今天穿的是马丁靴,站在赵余舜面前,都能看到他的头顶。   沈暮想到百度百科上写的【身高180】,忽得笑出声:“放心,你这样的,我一拳能打哭十个。” 第44章 一更   赵余舜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瞪了沈暮一会儿, 没再说什么,往车上走。   一旁的经纪人罗振淮连忙绕到沈暮身旁,双手合十作出讨饶的姿势:“抱歉抱歉, 沈老师。”   他看赵余舜大摇大摆的背影一眼:“……他最近脾气不太好。”   沈暮朝他笑了笑, 没在意这一点点小事。   赵余舜受到的是死亡威胁。   所以出于职业道德,不至于对方是个傻逼她就不管不顾。   大约是半年前, 赵余舜在家的时候,收到了一封信。   信用常见快递的文件袋装着, 他还以为是什么□□之类的, 没多想, 就直接拆开了。   然而抽出纸张的同时, 摸到一手滑腻。   赵余舜定睛一看,随着纸张滑出的还有许多鲜红血液。   他吓得魂都快飞了, 才惊动了楼上的罗振淮。   紧接着就是报警、取证。   这件事闹得不小,媒体也闻风而来,微博上更是无数人怜爱赵余舜。   经检验后, 发现那只是一张A4的普通打印纸。   上面写着一行意味不明的标准宋体字:“小心……我在看着你。”   血也在警方检测后证明是鸡血。   也就乍一看有点吓人,其实连威胁的话都毫无杀伤力。   警方通告前, 罗振淮原本想抓着机会卖惨一把。   结果通告一出, 无数人立刻觉得这是赵余舜工作室自导自演炒作的。   毕竟娱乐圈里什么事都有可能。   直到一周前, 赵余舜拍摄综艺途中险些被高空坠落的花瓶砸中。   又是被绊倒, 后脑险些戳到尖锐的石子。   紧接着就是拍摄剧集的时候, 数人经手, 检查了无数遍的威亚竟然在空中直接断裂了。   这三个全程都有无数工作人员围观, 但都完全不能理解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这才有人开始爆料,之前那个威胁好像是真的。   之前炒作,罗振淮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这下威胁成了真, 他反倒把外面风声管得很紧,谁也不敢透露。   只敢偷偷请沈暮过来,看看是不是被什么人下降头或者小鬼缠上。   沈暮没看出赵余舜哪儿被缠上,倒看出他有点纵欲过度,身体虚得很。   几人去演唱会会场的路上,赵余舜一直在打盹儿,到后台看到随他安排的这么多美女伴演才有点精神。   说话间,又一伴舞过来打招呼。   女孩正要离开,赵余舜一把拉住,油腻地朝她一笑:“妹妹咖啡哪儿倒的,给我喝口,困得不行了。”   这也能顶流?简直混混都不如。   沈暮正要拦住,却看到女孩带着些拘谨地把手中咖啡递了过去。   赵余舜接过就要入口。   罗振淮咳嗽一声,拿过咖啡,客套地递还道:“演唱会之前不适合,还是给人还回去吧。”   尽管不耐烦,赵余舜也没说什么。   沈暮要过去喝停的动作堪堪停住,打量了女孩一眼。   对方眯着妩媚狭长的眼朝她笑了笑,低头抿了口咖啡,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走了。   罗振淮等休息室里走光,才转身抱怨道:“最近这么危险,你别随便喝别人的东西。我不是给你带了保温杯?”   他往一旁助理招招手:“小张,递给他。”   助理连忙从包里掏出一个巨大的保温杯,自带杯子那种,看着就重。   转身倒好水战战兢兢地递上,赵余舜瞥了眼,不耐烦地拍掉他的手:“你别反应过度了,人美女做我伴舞赚钱还能杀我不成?跟钱有仇?”   罗振淮叹了口气,只给蹲地上擦水的小张递上纸巾,不理会赵余舜。   一副随他去说,习惯的样子。   沈暮倒觉得罗振淮警惕的有点道理。   主要不是别的,赵余舜看中的那女孩正好不是个普通人,是只已经化形成熟的狐狸。   这几年国家扶持,沈暮也辅助过不少妖精在人间落脚。   那女孩似乎不在江海的名单内,看着倒是很熟悉人类生活。   赵余舜发作了一阵,大约也知道这样太过,接下来的时间都规规矩矩的。   化妆,彩排,等粉丝都入场后,他上台开场,先连唱三首。   饶是沈暮再怎么讨厌他,也不得不说,赵余舜确实是为舞台而生。   就算近期全都是莫名其妙的曲子,唱功也没有太多技巧性的东西。   但一开嗓,还是能带人进入歌曲氛围里。   舞台上渐渐暗的只剩下追光。   罗振淮在后台感叹:“余舜的脸和嗓子真是没得说。”   沈暮微微点头,这音色,哪怕是换音痴来也会火,怪不得他粉丝能容忍他不断的烂歌。   三曲结束,赵余舜下台,额头上已经流了些汗,吆喝着想吃冰棍,被罗振淮哄着先去换衣服:“喊小张去买,下次休息就能吃。”   经纪人不易,他安抚完明星,又调头去问会场的工作人员:“待会儿升降台检查过了吗?”   这里原本舞台设计是要吊威亚的,但之前出了事,罗振淮就改成了升降台升空。   台上他不敢设置太高,但台下空着的距离也得有一米多了,还是有点不放心。   会场的大约也习惯了他的谨慎:“刚检查过了,放心,这个台子从没出过问题,除非赵老师自己走出去哈哈哈哈哈。”   罗振淮朝他笑笑,不再展现自己的担心,只站在升降台旁以防万一。   歌曲高潮部分,随着舞台背景换成月亮,赵余舜升到高空中。   空中的表演一切顺利,升降机缓缓降下,接下来应该是赵余舜唱完,升降台再降下来。   然而升降机在舞台表面上只停了一瞬,忽然就继续往下降。   赵余舜刚跨出去一步,就被身后突然下降绊得一个踉跄。   他在舞台边稳住身形的时候,升降机已经不可控地降到最低。   “快升上去啊!!”罗振淮惊声叫到,“你们在干嘛!”   刚才还笃定没事的工作人员慌张地按着控制按钮:“按不动啊?!怎么回事!!”   赵余舜悬在升降台的洞边,台下的观众已经喧闹起来。   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连忙指挥:“保安,快上台去拉住赵余舜,快!!升降机出问题了!”   出问题的瞬间,就好几个保安转身上台,不乏有粉丝试图冲上来帮忙。   然而赵余舜又慌乱又出了一身的汗,第一个人想拉住,反倒引得他不断挣扎,滑脱了下来。   罗振淮咬咬牙,他早有准备地伸着手,看到赵余舜要摔下,顾不得自己安全,往前一步。   他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危险。   其他事情还能喊保镖,但这件事明摆着救人的要受伤,他还是没好意思让一个女孩去帮手。   沈暮也离得不远,赵余舜挣扎的几秒间,其他人吓得不敢动弹,她眼疾手快地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符咒,贴在赵余舜背上。   罗振淮还以为自己少说得骨折,却发现落下的赵余舜轻如羽毛,丝毫不费劲地就被他接下了。   沈暮看两人安全后又把符撕了。   罗振淮发愣间,恢复成正常体重的赵余舜反应不及,从他手里滚落下来,摔了个跟头。   但这无疑已经是万幸了。   一旁负责升降机的工作人员吓得几乎跪在地上,不断默念着:“老天保佑。”   其余人也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最害怕的还是赵余舜本人,他瘫在地上半天没动弹,好一会儿才“嗷”地尖叫出声,跑回休息室里。   罗振淮冷静下来后也意识到刚才是沈暮出了手,朝她略一点头,转身去安抚赵余舜。   两人走后,刚才无法控制的升降机忽得嗡鸣一声,重新启动了。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事啊?”后勤部的工作人员目瞪口呆。   沈暮回到休息室。   赵余舜接过小张手上的杯子,狠狠喝了一口,将杯子用力拍在桌面上。   罗振淮还在好声劝他:“……不表演可以,但你出去跟粉丝说一声,她们都吓坏了。”   “我才是吓坏了好不好!”赵余舜尖声道,“我差点死了!你还在这粉丝粉丝的!真这么在乎钱你就自己上啊?!”   “不是……”罗振淮话到一半,欲言又止地顿住,转身叹了口气道:“行,那我去说。你休息会儿微博报个平安。”   赵余舜看罗振淮走出门,不耐烦地靠在沙发上咒骂一声,接着把手机递给小张:“烦死了,你帮我发吧。”   沈暮抬手看了眼新闻。   #赵余舜舞台事故#已经瞬间上了热搜高位,除了不断有现场的粉丝表示担心之外,还有许多不在现场的担惊受怕。   热搜里带着几条现场视频,周围粉丝一片哭声夹杂着祈祷声。   “啧。别外放,吵不吵啊?”赵余舜瞪沈暮一眼,“亏姓罗的花大价钱钱请你,p用没有。”   沈暮将手机熄了屏,原本不想理他。   但赵余舜好不容易找到个人泄愤,嘴碎得不行,连声抱怨:“我就说女的不行,不靠谱,他非说你是专业的。结果摔的时候还要罗振淮来接?花钱请人用来供着?有够无语的。”   沈暮抱臂瞥他一眼:“你物理肯定不太好。”   “……啊?”赵余舜被打断得莫名其妙。   沈暮摇摇头,叹了口气,有些替罗振淮心累。 第45章 一更   罗振淮还没靠近舞台, 就听见观众席传来不小的哭声。   其他后勤工作人员赶过来问他:“怎么样?赵老师还继续吗?我打电话问过了,官方那里同意我们表演结束时间延后半小时。”   罗振淮苦笑着摇了摇头。   后勤的几个女孩则有些尴尬地对视笑了笑。   场地里每年来这么多明星,自然不是第一次发生舞台事故。   以往那些大牌明星伤得不重, 休息一会儿就能继续表演。   她们都听说过赵余舜做小配角时, 剧组吊威亚受伤咬牙不说,杀青之后才去医院的传闻。   现在想来, 那条新闻估计也就是团队营销。   毕竟赵余舜真实的性格实在是太讨人厌了。   她们两个之前还能算是路人粉的,见到真人的嚣张做作之后, 都恨不得上网爆料发黑贴。   罗振淮上了台, 底下的粉丝纷纷高声朝台上问话:“舜舜怎么样了?送医院了吗?”   每个人脸上都是真情实感的担心, 罗振淮连忙拿起话筒:“放心, 余舜没事,底下有保镖接着。”   舞台下的哭声略小了一点。   罗振淮擦了擦汗, 继续道:“我们现在要带他去医院再检查一下。很抱歉,今晚的演唱会到此结束。”   底下没有他预想中的不满,反而此起彼伏地大喊道:“没事!”   前排当中的姑娘哭得眼线都花了, 哽咽着朝罗振淮说:“别让他自责!我们没事!”   这句话简直一呼百应,后面的粉丝也纷纷朝台上这么喊。   罗振淮心里有点酸楚。   演唱会刚过半, 赵余舜还和黄牛合作, 前排炒得快六位数, 后排的基本也是四位数往上。   要赵余舜之前, 骨折了也得上台来唱完, 现在什么事也没有, 却死活不肯继续上台。   真不懂他最近是怎么了。   罗振淮把它归结为被死亡威胁吓到。   安抚着粉丝离场后, 他找到场馆负责人——刚才事情一发生,就让他去报警调监控。   负责人自知理亏,行动的也非常快。   他将手机拿出来, 播监控录像给罗振淮看:“是这个女孩剪的线,但我不认识,可不是我们场馆的工作人员啊。”   罗振淮一看,视频里身形姣好的女孩赫然就是这次为演唱会新招的伴舞之一——刚才还给赵余舜递过咖啡!   他吓得一身冷汗,连忙接收下视频,回到休息室里。   赵余舜仍在玩手机,见经纪人回来,头也不抬地问:“怎么说,不用再上台了吧?”   “……不用。”罗振淮走过去,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这人你认识吗?”   赵余舜不耐烦地“哎呀”一声,趁着屏幕黑白的间隙抬头看了眼:“这不是刚才那个伴舞嘛。”   “除此之外呢,没在别的地方见过她?”   “没有!我最近都听你的没往夜店跑了!”   罗振淮这才把手机递给沈暮看,小声道:“就是她,警察刚才查过,人跑了,正在找。”   沈暮看完视频,对方似乎完全不担心监控的问题,甚至剪线的时候还抬头看了眼,生怕别人看不见她正脸似的。   她正色了些,担心那些警察遇险:“我去找她,你带赵余舜去医院检查。”   罗振淮正要点头,刚才还觉得沈暮是浪费钱才请的赵余舜瞬间按熄手机,神色慌张道:“不行!人晚点再抓,你得跟我们一起去!不然…不然路上再出事怎么办?”   沈暮有点好笑,但略一思索,还是答应了。   狐妖种族天赋就是变换不同形态,要从场馆逃出去轻而易举,再加上之前这么多事情,也只有赵余舜受过伤,连跟在前后的罗振淮都丝毫没被误伤。   想来这狐狸的目标只有赵余舜一人。   这么想着,几人也不耽搁了,给赵余舜换了身衣服,带好口罩往保姆车里去。   一路顺畅,直到出口那里。   虽然他们刻意等了一会儿散场,但路边还是剩了不少没打到车的粉丝。   其中有人眼熟赵余舜的保姆车,惊喜地喊出声。   车边就围绕起粉丝的一声声询问和闪光灯。   赵余舜在车里不耐烦地换了个姿势玩手机:“烦死了,开快点。”   司机回头,不好意思道:“这里都是行人道,限速三十的。”   虽然没有太多人冲到车旁,但是粉丝已经渐渐有包围趋势了。   “余舜,你拉车窗说几句吧。”罗振淮提议道。   赵余舜皱眉:“说什么?”   “就报个平安。”罗振淮说,“她们见不到你会想太多的。”   赵余舜不耐烦地深吸了口气,勉强提了提嘴角,拉下车窗。   车门外的声音瞬间更响了。   赵余舜微笑:“我没事。”就要缩进车里。   罗振淮赶忙接着他道:“余舜很担心你们,这么晚了,早点回家,好吗?”   外面齐声的“好”,车子缓缓开过人群,车窗关上了。   赵余舜见状重新拿出手机,嘴里不清不楚地念叨着什么。   罗振淮看了他一眼,皱紧眉头,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往车外看去。   到了医院,赵余舜做了一套全身检查。   又被送进单人病房等检查结果,再观察一晚上。   沈暮全程跟着,停在病房门口,听着里面的游戏声,打量着外面来来去去的人群。   罗振淮给她递了杯水,小声道:“沈老师,今天辛苦你了。”   “应该的。”沈暮接过喝了口,正要问他几句赵余舜相关的,就看到远处墙角有一双眼睛盯着这里。   沈暮余光瞄了眼,虽然外表完全不像,但妖气相同——正是之前伴舞的小狐狸。   她低头看了看杯子,转了个话题:“我喝不惯白水,去倒点别的。”   沈暮的动作实在是太自然,表情动作都像是真的喝不惯白开水一样。   连罗振淮这个倒水的都有些感到后悔,没事先多问一句。   所以直到沈暮走近转角,狐妖才反应过来。   她还强装着镇定,仿佛是有人喊一般往后走。   结果就被沈暮揪着衣领进了楼梯间。   “为什么伤人,你知道这样就算没成功也会被遣返回涂山去吧?”   随着话音,沈暮顺手递上自己的工作证。   狐妖停止了挣扎,面上浮起一些不敢置信。   她是正经转户籍来江海的,听说过一点沈暮的名字。   知道自己逃不过,索性放弃,破罐子破摔道:“你抓我回去算了。”   沈暮在数据库里查了查记录,轻声校对道:“胡曼曼,妖力水平八等……”   这名字她听说过,不仅是因为狐妖稀少,还是因为胡曼曼是难得在娱乐圈有点名气的妖。   沈暮蹙眉:“你现在的妖力水平怎么只有三等不到?”   查验妖气的新插件由道教几位大师和地府合作制成,运行一年多,几乎不出错,更别说相差这么大。   而胡曼曼听见这个问题之后,更是一下垮了神色:“……还不是赵余舜。”   沈暮猜测有内情,既然抓住人,赵余舜那里也没有危险。   她给罗振淮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去吃个夜宵,就把胡曼曼拉扯到医院外层。   晚上这里人少了许多,胡曼曼放松了些,拿出一根烟点上。   她顺手递给沈暮一根,被拒绝后缓缓舒了口气,开口道:“赵余舜是我在圈里第一个认识的人,我们关系曾经很好……”   胡曼曼和赵余舜最初相遇的时候,对方还不是现在这个当红顶流,只是有点傻傻的练习生。   赵余舜和胡曼曼同期进了公司,他比胡曼曼身份证上的年龄大几岁,就一直自诩哥哥,练习时主动请客,出去应酬帮胡曼曼挡酒,做足了一个大哥的样子。   而两人底子都不错,很快公司就给了机会。   赵余舜抓住了,一炮而红。   胡曼曼却受限于剧本,只是小幅度的涨了些颜粉。   但赵余舜并不因为自己红而改变对她的态度,仍旧对她很好。   所以尽管胡曼曼知道,他只是天生为人仗义,其实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也没忍住喜欢的感情。   直到半个月前,她发消息询问赵余舜档期,想问问他愿不愿意来客串。   一向直接的赵余舜说想见面跟她谈。   导演觉得大牌客串不易,特地给胡曼曼放了假,让她回江海一趟,请赵余舜吃个饭。   半年多没和赵余舜约过饭,胡曼曼精心定了近期最知名的餐厅。   但当晚,她喝了一杯香槟就不省人事。   再醒来,就是在餐厅楼顶的酒店里。   胡曼曼不用确认衣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涂山狐狸修的功法需要保持元阴之身。   她仅仅一抬手,就发现自己功法被削去一半多,还有折损寿命的预兆。   胡曼曼简直不敢相信。   赵余舜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她缩在墙角想了一会儿,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赵余舜会做这种事。   打电话给经纪人,对方却说这种事只能忍着,如果报警,吃亏的只会是女孩。   “我不想放弃事业,凭什么我没错,事业还要被影响?”胡曼曼愤愤道,“所以我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惩罚他!”   沈暮闻言已经站起身:“我去抓他。”   胡曼曼苦笑着拉住她:“他背后的资本很深,而且……我醒来的时候身上很干净,唯一的监控还是我迷晕保安才恢复的。”   她把手机递给沈暮看,监控只有赵余舜扶着胡曼曼进房间的画面,并没有别的确凿性证据。   虽然沈暮觉得她还是应该报警,毕竟一旦转到特安部,整件事都不会摆到明面上,更没有人会通知媒体。   但是胡曼曼已经是受害者,这么做沈暮也能理解她的痛苦。   沉思后,沈暮拍拍胡曼曼的肩膀:“你回去,后续我来监视他。” 第46章 一更   沈暮回去的时候, 罗振淮正翻看着检查单。   他的表情有点凝重,一旁的赵余舜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啊?”   “没事。”罗振淮朝他微微一笑,将检查单收进袋子里。   赵余舜本人却并不因此放心, 看到沈暮回来又质问道:“你怎么去这么久?!”   沈暮随口直说:“去和犯人合作了。”   赵余舜一噎。   罗振淮还以为沈暮生气了, 连忙拉着她往外走,一边赔笑一边说:“余舜最近压力大, 脾气不太好,你别见怪。”   说话间, 沈暮打量着他, 想从表情上判断罗振淮知不知情。   胡曼曼都说赵余舜有很大的变化, 一直在他身边的罗振淮真的看不出吗?   要是他继续找借口, 就很大可能是包庇行为。   直到看得对方有些心虚,沈暮才缓缓点头:“嗯, 他的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和死亡威胁同时吗?”   罗振淮对沈暮的试探一无所知,认真思索起来:“比死亡威胁早几天,我记得那会儿官司刚打完。”   沈暮来之前搜索过赵余舜本人的名字, 对他前段时间最大的新闻有点印象。   现在再打开报道一看,就看出了许多的不对劲。   这件事是这样的。   大约半年多以前, 有个黄牛试图骗女孩可以进后台近距离和明星合影, 然而到了入口处却和保安斗智斗勇, 各种绕路。   女孩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是被骗, 想把钱要回来, 黄牛不愿意不说, 还想拖着女孩往场馆后无人的角落里去。   赵余舜正好路过, 见状不对,想把女孩带出去,却被恼羞成怒的黄牛反手刺中。   当场失血过多进了医院, 医院连发两张病危通知。   期间不断有媒体想要证明他是炒作,偷进医院却发现人真的在抢救,一贯只写明星黑料的北方娱乐媒体都没忍住夸了一句真偶像。   直到警方通告点名赵姓男子见义勇为,更是全网沸腾,赵余舜的热度一路上涨。   也是运气好,两次抢救后,他还真的被救了回来。   醒来后,微博上发的也是感谢医护和献血者的话,连沈暮当时看到朋友圈有人转发,都为他话语间的真挚所感动了几秒。   ——可这哪像是半个月前约会qj的赵余舜会做的事?   沈暮一时不知道是他公司营销得太厉害,还是真就换了一个人。   她将赵余舜的照片和信息发给钟明初,让他查查资料库里有没有什么案底之类的。   又向摸不清情况的罗振淮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会在门口看着。   钟明初的消息回复得很快:“没有案底,家庭条件一般,但从小到大都算得上品学兼优。”   他说完,仔细看了看赵余舜的出生时间:“八字也好……”   沈暮也正在调赵余舜八字看,他的八字正如大众印象中的,命好到可以用书里所说“博施济众,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众邪远之,神灵卫之,所作必成。”形容。   而这句话也是说,他的命好基于他的善良。   沈暮看完,忍不住迷惑了。   钟明初很快补充:“但面相却改了不少。”   他说完,发了张赵余舜几年前拍的证件照给沈暮。   沈暮之前搜过赵余舜照片,大部分加了非常重的妆发,看不太出赵余舜本人的模样。   现在有证件照和他病床上素颜的对比,沈暮才发现,他的面肉横生,人中缩短,颧骨也变得突出一些。   虽然五官还是那样的五官,但在排列的微小变化下,变得刻薄许多。   而翻看他两个月之前的直播卸妆时,还并没有如今的特征。   沈暮略一思索,向钟明初道了声谢,并告诉他今晚恐怕要加班的消息。   又把罗振淮叫出来,轻声道:“赵余舜这次的问题,恐怕有点麻烦,你得把他两个月之内去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都整理给我。”   罗振淮一震。   他请来沈暮也就是在等这一瞬,闻言立刻点头,拉着助理去一旁整理行程了。   也还好是明星,大部分行程都是全程有记录的,其他大部分时候助理也都跟着。   沈暮把记录发给钟明初,也顾不上照看病房了,看了眼时间就要回去。   罗振淮分得清轻重,连忙让她回去。   赵余舜一听却又不情愿了。   “说好雇你一天,你早上来的,现在才十一点,这才过一半!”他斤斤计较道,“你回去可以,工资减半!”   沈暮毫不在意:“随便。”   罗振淮又觉得尴尬了,送沈暮走时不断小声解释:“今天还是多亏了您,我不会让他扣掉一半的。”   沈暮只想立刻查出来赵余舜这件事的真相,听得直摆手,示意他赶紧让开,紧接着就一脚油门,回到特安部里。   快要十二点了,特安部仍旧灯火通明。   林淡和钟明初都在。   钟明初正归总赵余舜行程里的所有人名,林淡则在系统里一一对应信息。   等沈暮加入,有了引路关直接查看生日的协助,速度变快许多。   不到两点,所有名字和信息都已经被导了出来。   沈暮和钟明初两人都觉得,这次赵余舜面相巨大变化的原因,可能就出现在这些人里。   可能是被夺舍,或者是直接换魂。   根据校对,行程表里的所有人都还在世。   十之八九,就是一起换魂的事件了。   换魂算是给了三人一点提示,被换给赵余舜的人应当是刻薄的。   再考虑到胡曼曼的事件,这人应该还是个对女性有非常大恶意的人。   沈暮把人名和生日导入明锐制作的八字辨识小程序里帮助筛选。   这项工作完成得比两人想象中更快,因为经过筛选,赵余舜接触过的这种人不足三个。   其中还有一个是半个月内见到的。   考虑到时间点,沈暮和钟明初把目光投向了赵余舜半个月前遇见的一位刚被判死刑的犯人。   这就完全是偶然了。   上个月,助理说赵余舜是去骑车。   结果路上碰到了一辆疾驰的小轿车,两车在路口剐蹭,赵余舜毫发无损,车里的死刑犯却当场昏迷。   当时警方正在追击这个死刑犯,赵余舜还跟着去笔录了,也还好如此,留下了证据。   沈暮一招手:“走,去看看监控和犯人。”   钟明初万分无语:“这个点了,明天再去。”   林淡打着哈欠,连连点头,万分同意钟明初说的。   沈暮也只好等到第二天。   等到早上起点,沈暮和钟明初来到江海市第一男子监狱。   得知来意,狱警很惊讶:“吴良自从进来还没被人探监过,而且进去之后一直被暴打欺负……”他说到这里表情又一变:“不过也是活该哦,qj犯最不招里面那些人待见。”   沈暮一听,心下已经有八分确定。   一听见“吴良”的处境更是觉得有些难受。   万一真是赵余舜,那到底是倒了什么霉啊!   不久后,狱警把人带到了探监室。   吴良整个人形销骨立,看着和证件照上完全不像一个人了。   眉头间也是解不开的浓郁黯然,戴着手铐低着头走到台前,只小心翼翼地看了来人一眼就道歉:“对不起。”   沈暮猜想,他大约把自己当成了之前的受害者。   她叹息一声,解释道:“我不是被吴良伤害过的人,我是想来问问你,上个月逃跑时候,你撞到过一个男人,你还记得吗?”   吴良浑身一震,很显然,这件事对他影响巨大。   然而他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带了些迷茫和绝望,偏过头:“……不记得了。”   沈暮并不相信他说的,深深叹气道:“你坐好,听我说。那名男子,在半个月前可能犯下了迷奸罪,受害者遭受了巨大的伤害。与此同时,她顾虑着这位先生背后的资本,又因为证据被抹掉而求助无门,可能也快要走上犯罪道路。”   她看向“吴良”,眼神一瞬不瞬地:“所以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吴良转向两人,又震惊又崩溃:“不、不!谁?怎么会——!”   在监狱里,他没有一日不想回去。   可要是自己的身体也被关进监狱呢?   连日的痛苦经历让他不堪忍受,在听见自己原本的身体也犯下罪行后,“吴良”一直以来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绷断了。   他戴着手铐,只有腿能动,目光迷乱地左右看了一阵,直到盯着墙,神色渐渐发狠坚定,眼看一副要寻死的样子。   钟明初打断他:“你可以一死了之,但别忘了他还在外面享福。”   “可我说了又有谁会信呢。”大约是已经有了最糟糕的打算,又被断绝了希望,“吴良”整个人都有些放弃遮掩自己的秘密了。   他苦笑道:“我说我不是我,你们信吗?他们连精神病院都不愿意让我去。”   对于他所说,狱警直接表示,这样试图装疯卖傻,证明自己精神病试图逃脱责罚的人太多了,并且告诉他,没有之前的诊断书,这招就是无效的。   他已经注定死刑了。   他只好寄希望于死了说不定还能换回来。   “先别死,你相信我们。”沈暮撑住桌子诚恳道,“只要你愿意,我会把一切都拨回正道上。赵余舜。”   顶着吴良皮的赵余舜哭得无比悲痛,他在痛苦与疑惑中挣扎了半个月,有时候觉得自己过去近三十年的人生都像一场梦。   直到沈暮出现,他才敢确定,这个卑劣罪犯并不是自己。   听着听着,沈暮眉头也皱了起来。   赵余舜说当天车祸前,就已经觉得灵魂被抽离,所以才导致了车祸逼停吴良。   而瞬息之间换魂,并且还没让赵余舜发现什么苗头,这样的水平,绝对不会是个把自己逼进绝路的混混。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不约而同想到当年的血符。   四年来,托华国严肃打击邪教,再加上特安部扩张,已经很久没有因此伤亡的事件。   但他们也都知道,犯人并非真的放弃,只是在蛰伏着寻找机会卷土重来。   这些都得问问吴良本人。   沈暮和钟明初当即赶往了赵余舜家,另外派宋闻和叶寻岚把“吴良”用协助判案的理由调出来。   由于刚出院,罗振淮还待在别墅里陪赵余舜,见沈暮过来按门铃,表情疑惑里带着喜悦。   “沈老师,你怎么来了?”他看了一眼沈暮一旁站着的男人,虽然并不认识,但职业触觉让他瞬间意识到这人来头不小,忙客客气气地把两人迎进来。   “赵余舜”还瘫在沙发上玩手机,见沈暮来还带着个男人,扬起眉毛。   他当下就挑衅似的上下打量了钟明初一番,发觉对方似乎比这个身体还要帅之后又暗暗想着,那也只是个小警察,总不会比现在的自己有钱。   自顾自攒足了信心,他抬头问沈暮:“找我有什么事?”   “想带你出去逛逛。”沈暮道,她一边说一边看向罗振淮,是在问:“可以吧?”   罗振淮露出有些困扰的神色。   但“赵余舜”已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颇为得意地瞟了沈暮一眼,似乎是在表示她眼光不错。   沈暮也没有解释,随他误会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别墅。   走出几百米,“赵余舜”才看着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两人的钟明初,不满道:“你喊我出来,让他跟着干嘛?”   “保护我们安全。”沈暮信口胡诌。   但“赵余舜”信了,反而安慰沈暮:“没事,我这两天都没发生什么怪事了,你让他走吧。”   沈暮敷衍地笑了笑,并不说话。   等走远了,“赵余舜”才反应过来,这里似乎有些眼熟。   正是他故意找人相撞换魂的地方。   但这时发现显然已经来不及。   叶寻岚和宋闻已经带着人等在那里。   “赵余舜”一见到自己那张脸,吓得转身就跑。   等在后面的钟明初正好一把将他提起,一米八五的身高,提起他都能直接双脚离地。   两边人在原址上靠近,沈暮勾出魂,再迅速塞回各自身体里。   吴良还保持着吓到呆滞的动作。   赵余舜则十分惊喜地摊开自己的手握起又放下。   他高兴了一会儿,又有些忧心地看向沈暮:“你们之前跟我说的……”   赵余舜话还没说完,后方又跑出个人来。   罗振淮睁大了眼睛看向他,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   他不是没想过赵余舜性格突变的原因,但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觉得惊人。   沈暮索性把两人打包丢到一旁,先蹲下身子问在地上抓头发的吴良:“谁给你的换魂符?”   吴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成了阶下囚,张大了嘴就要大喊,被叶寻岚一把捂住嘴:“回答问题,否则闭嘴。”   这下他停了浮夸的动作,回归本体的吴良跟长相一样猥琐懦弱,只敢用余光瞄沈暮:“没人给我。”   看来确实有这个符的存在。   吴良被抓入狱的时候搜过身,里面是没有血符的。   那么一定就在赵余舜那里了。   沈暮朝叶寻岚略一点头,对方会意,将吴良拖上一旁等着的警车。   他该回到监狱里去了,半个月后还有死刑在等着。   警车离开后,沈暮拍下照片给胡曼曼,告诉她吴良半个月后就会判死刑,到时如果需要地府里可以去做证。   胡曼曼很快咬牙切齿地回了消息:“我肯定去!”   一旁正互相安慰的赵余舜和罗振淮凄怆流涕,两人都带着失而复得的感慨。   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觉得同事情深厚过。   尤其是罗振淮,被假的赵余舜虐了半个多月,哭腔中夹杂着庆幸:“还好啊,还好能换回来。”   尽管她不想,但沈暮也不得不打断两人相望泪眼了:“快凌晨一点了,先回去。”   一行人回到赵余舜的别墅,赵余舜呜呜大哭扑向自己的懒人沙发。   罗振淮倒是恢复了些理智,连声朝沈暮道:“这次多谢沈老师,您等着,我明天就给您包个大红包。”   沈暮摇头:“不用,这次是公务,不收费。”   她偏了偏头,对方会意地走到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我想问问,假赵余舜回来之后去过哪儿?”沈暮轻声道,“他那里的犯罪物品我们还得回收一下。”   罗振淮恍然地“噢”道:“这半个月都在准备演唱会,除了练舞室就是会场,还有就在家。”   练舞室的格局就不太容易藏东西,演唱会人多手杂,沈暮更倾向于在家里。   两人求得赵余舜同意后,绕着房子内外走了一圈。   最后是在花园里找到了血符。   倒是好找,恐怕吴良也没注意到,血符埋着的地方花草长得比其他好得多。   沈暮将符纸放进封灵袋,看着上层饱满的蔷薇花:“它的灵气竟然丝毫不邪…”   花开得不妖异,完全是生机勃勃的样子,谁能想到底下埋着的是符咒呢?   沈暮凝眉看了一会儿,罗振淮催着赵余舜睡觉之后走到院子里。   大约是这次完全不收费,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沈老师,这次还是多亏了你,不知道周末能不能赏脸来晚宴?我朋友也有这类问题……”   其实娱乐圈里谁不认识几个天师,罗振淮也算有意让沈暮去赚钱。   沈暮背着房贷,自然欣然接受。   罗振淮原本还想问问她同事,但看对方丝毫不在乎沈暮和案子以外——至今连个招呼都没打的态度,还是闭上了嘴。   他去找特安部之前听说过,国家鼓励的情况下,江海特安支部大部分都是在职的道士,并不排斥接外快。   除了第一支部那个姓钟的道士——人家只偶尔在沈老师的单子里做搭档。   和沈暮敲定时间后,他十分会看脸色离开了。   沈暮则看了眼时间,边往外走边叹气:“还是到了这一天,走吧,回去加班。”   “至少这次他只敢找逃犯。”钟明初道,“想他之前都是找的富豪,可见最近被压制得很厉害。这次我们会抓到他的。”   沈暮勉强笑了笑:“是。”   但她挖开土的一瞬就发现,四年后的血符灵气比之前又浓郁许多,想必那人功力又精进了。   这样的天才,究竟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事情?就为了一个人这么一点点的信奉?   沈暮仍旧不解。   -   等第二天起床,赵余舜才发现自己昨天忘记给沈暮道谢。   虽然罗振淮肯定不会忘记,但他还是很惶恐。   倒不是害怕沈暮,只是觉得自己真的是被她救了命,自己这样太不懂礼貌,没有报答之心了!   他今天还有个直播采访,化妆时也在思考怎么才能让沈暮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直到主持人问他:“今天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赵余舜猛然想到,沈暮业余靠做天师赚钱,而自己唯一拥有的知名度,不正好能帮她招揽生意?   于是他回答:“前半个月,我遭遇了人生的低谷,想必大家也知道死亡威胁的事情。这件事我要感谢沈老师,她一次又一次救了我。”   主持人果然好奇了:“沈老师?”   “是的。”赵余舜点头,“演唱会那天就是她救了我……”   他洋洋洒洒夸了沈暮十分钟有多靠谱才换话题,主持人这才拂了拂微微的冷汗。   与此同时。   赵余舜的饭圈已经在搜集线索。   她们把演唱会当天的上下班图翻了出来,发现了自家爱豆身边的新身影。   原本粉丝只想找到人好好感谢,第一个翻到照片的人就对这张脸惊为天人。 第47章 补偿章节,更新在这里!……   赵余舜回到自己身体之后, 并没有休息,而是飞快地投入了工作。   罗振淮是想让他先休息一周的,但是赵余舜被换魂的两周实在是出了太多岔子。   吴良为人嚣张, 踩低捧高, 却并不知道娱乐圈关系有多复杂,可能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员工就是某个导演的侄女。   所以除了通告之外, 他还得一一去给人赔礼道歉。   不过,如此繁多的工作也有赵余舜自己想靠努力工作忘记一些事情的原因。   吴良被抓捕归案后, 沈暮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胡曼曼。   胡曼曼修炼多年的涂山心法白费, 还被告知报复错了人, 又气又伤心, 夹杂着一丝赵余舜果然不是这样人的庆幸。   但就算如此,她也无法再接受和伤害过自己的躯壳一起工作了。   或许以后会释然, 但现在的她做不到。   涂山让她先去隔壁有苏氏继续修炼,大约能救回来一半功法。   胡曼曼就此宣布退圈归隐。   导致这几天的热搜上都是她的消息。   赵余舜每次看到都觉得心里有些刺痛,他不敢多想, 只想沉浸在工作里。   胡曼曼作为近期最热的小花,如此年轻就退圈, 让数万粉丝“无家可归”, 也给娱乐圈空出了一个位置。   各家公司借着话题, 如火如荼的出着通稿, 想把她的粉丝吸给自家艺人。   新舟娱乐正在就这个问题开会。   他们公司旗下刚签了一个选秀出来的女孩。   101系选秀里虽然没出道, 但排名二十, 也吸了一些粉丝。   比赛结束后, 新舟签下了她。   这个女孩唱跳一般,好在脸长得比较清纯,演技在偶像剧里也过得去, 推给她的第一部 网剧资源回报尚可。   简直就是胡曼曼的低配版。   新舟正愁一直没个当红艺人撑场子。   而且推女艺人比较简单,虽然商务可能暂时赚不了太多,但各类偶像剧片酬可是不会断的。   他们很快决定好新一轮通稿,又让带她的经纪人詹燕好好准备,晚上先带着去知名制片人家晚宴拜会。   詹燕接过邀请函,心里有些快意。   她一直都被公司要求着带新人,其中没有几个能撑过一年的。   但新来的这个艺人不禁嘴甜会来事,还能哄得公司高管把唯一的邀请函给了她,而不是已经成了二线的同公司赵景。   看起来,她詹燕翻身的日子就要到了。   詹燕走到演技课教室外,新带的艺人正和老师聊天得正欢。   演技老师正喋喋不休:“我家舜舜最近状态回升了不是一点点!你看看最新的图,跟之前的对比一下简直是两个人。”   被点名看手机的女孩心里有些不耐烦:都是圈内人,还不明白这就是去做了微调?   但嘴上仍旧甜甜的:“我就知道你会仰卧起坐,已经托人跟他经纪人要签名了。”   “嘿嘿,乔乔你真好。”演技老师还想再安利一会儿,看门口詹燕过来,站起身道:“今天乔乔也学得很好,我们在课间休息。”   詹燕朝她微笑点头:“辛苦老师,今晚乔乔还有个晚会要去,我就先带她走了。”   演技老师表情上有些舍不得:“好吧,那你们去。”   程乔乔笑眯眯地跟老师告别,出了教室才收敛了点笑意,向詹燕问道:“霍家的?”   詹燕不无激动地掏出邀请函:“是啊,娱乐圈最大豪门,踏进这个晚宴就是红了一半!”她说完,又有些不解地看向程乔乔:“你怎么好像不太激动?”   程乔乔曾经的未婚夫比霍家不差多少,她不觉得这值得让自己激动。   这样的表现更是让詹燕佩服,才22岁的年纪,已经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真是被自己捡到了一个好苗子。   她并不知道程乔乔心里想的都是另一件事。   去美容店的路上,程乔乔打开手机,再次确认了一番。   刚才演技老师给她看的图里,似乎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一搜索才发现,关于这张图的消息还并不少,还被赵余舜在访谈中专程提过一嘴。   他的粉丝都认识这位被称为“最美保镖”的沈暮。   程乔乔提了提一边嘴角,觉得有些讽刺。   当年程家这么狠心地放弃她,非要选择沈暮,结果到最后,她这个被放弃的成了明星,被看重的沈暮不过是她这个职业的保镖。   世事真是变化无常。   程乔乔只感慨了一瞬间,想了想等自己再红一些,可以请她做自己专职保镖,也算是支持一下旧同学的事业。   不过倒时照片流出,就不知道程家人会怎么想。   她思及此,笑意越发深,也对今晚的晚宴更加势在必得了一些。   霍家这次晚宴对外是说家宴,但圈内人都知道,是新签的S级大投资剧开了天窗。   最先拟邀的女主角吸毒进去了,后续救场的演员,临开机了突然罢演,去了对家剧组。   所以霍家不得不广发邀请函给经纪公司,想找个档期有空又合适的女星赶紧顶上。   这部剧是知名作家写的武侠小说改编,剧情架构和粉丝基础就在那里,前几代收视率就没低过,女主角更是作者笔下人气第一的女性角色。   明摆着谁去谁红。   程乔乔和新舟都花了心思,讨巧地穿了国际知名的中华风礼服,化着古风桃花妆过去。   霍家晚宴的庄园门口停着无数豪车,光詹燕就认出好几辆当红女星的。   走进花园,霍家现在的当家人霍海正冷脸站在香槟台旁,络绎不绝的女星向他敬酒,不乏娱乐圈里的顶级美人,神色却仍旧淡淡的。   程乔乔抬眼看了看,有些惊讶。   她以为霍家当家人会是个中年男人,没想到却是个年轻的,大约和自己差不多年纪。   而去敬酒的人不乏比他年纪大了不少的,他却连个笑脸都欠奉。   程乔乔定了定思绪,拿起一杯香槟上前,笑容甜美道:“霍先生,您在愁什么?我可以帮忙吗?”   霍海烦得很,听见这样套近乎的话更是没个好脸色,眼皮都不抬一下:“不能。”   他的烦恼并不来源于选角,在他看来,这个女主角谁演都行,演技再差也只要营销钱给够就行。   他烦的是老对手史家的股价这几个月一路上涨,新剧和他几乎同时立项,现在都快杀青了,自己却诸事不顺。   而且除了自家的股价,连他自己随手买的几家股票都飘了绿。   平时也可以用倒霉到离谱形容,还得被家里人推来做这种应酬的麻烦事。   所以以往的他可能还会对这些年纪轻,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来搭讪的女星一点面子,现下却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程乔乔碰了壁,自知再说什么也没用,客套地敬了杯酒就离开了。   她是想让霍海记住他,但并不是以招人烦的方式。   霍海又站了会儿,觉得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就想离开这里让团队自己去选女主角。   就看罗振淮带着个漂亮女孩走过来。   饶是他心情不好,用挑剔的眼光看去也觉得这个女孩让人眼前一亮。   尤其是所有女星都在争奇斗艳,力求在妆容上别出心裁,眼前的女孩却连眼妆都没化,穿着白色打底和淡色的宽松衬衫,袖口微微挽起,看着与会场格格不入。   霍海心想,这才是能让他加深印象的打扮和外形,几乎立刻就想拉着人签合同去了。   眼看罗振淮朝他举起酒杯,霍海露出今晚第一个笑:“还是罗经纪人靠谱,这是你们公司新人?”   罗振淮却失笑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们公司艺人不是在旁边了。”他朝一旁努努嘴,又小声道:“你忘了我上次跟你说要带个大师来?”   霍海哑然半天也没把大师和眼前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对上,只愣愣地点了点头,复读机般:“大师……?”   “算不上。”沈暮轻轻抿了抿唇,“我是沈暮,懂一些玄学。”   “上次我家余舜就是她帮的忙。”罗振淮补充道。   霍海和赵余舜罗振淮两人都关系不错,自然发现了异样,虽然他们没明说,也大约猜到过事实。   这下他不再因为外形对沈暮有什么误解了,转而恭恭敬敬地把她请去厅内,将事情一一说明。   门外的程乔乔余光一直瞄着,原先还在吐槽这个新来的女生套路未免太老,等看清脸才惊讶起来。   “咦,这不是赵余舜采访说过的那个保镖?”詹燕社交完一圈回到程乔乔身边,盯了一会儿沈暮的脸才小声道:“罗经纪人带着,这不会是要出道吧?”   程乔乔心情十分复杂地看了一会儿,将杯子内的酒一饮而尽。 第48章 一更   霍海把最近的倒霉事说完, 就收住话头,满是期待地看向沈暮。   沈暮抬眼看他,没急着开口, 正打算好好看看, 霍海就又主动递上手:“需要看看手相吗,或者生辰八字?”   他不太懂, 但印象里天师算这些都得看看。   沈暮是在想,罗振淮说霍海很不信这些, 而且脾气很差, 怎么眼前这人完全不同。   怕不是又被换魂了?但怎么看都不像啊。   霍海肩头还有淡淡金光, 这说明其中的魂灵上辈子行善积德, 这一世必定是个一帆风顺的命数。   然而他周身环绕的怨气却十分浓郁,一团团的围绕着, 间或被肩头金光扫掉点,倒是和当初宁嘉嘉的情况类似。   沈暮以往出任务很少碰到这样主动的,看着很信任她。   主要也是特安平时多和警方合作, 很少碰到活人。   出私活在转托前,那些人也都问过一圈大师了, 再遇见沈暮这样年纪轻的会谨慎许多, 好几个开场都是:“有什么问题?大师您自己算算呗。”   她想了想, 示意他把手收回后径直说了结论:“你自身气运没问题, 像是被诅咒了, 最近什么仇家?”   一旁的罗振淮有些愣神, 不愧是沈大师, 这么快。   可霍公子一直挺难相与,也不太信玄学迷信,沈暮这样只看一眼, 恐怕他更要觉得这是骗子了。   罗振淮想了想,实在不信,他就喊赵余舜给霍海打电话说明。   然而霍海连连点头,一副恍然大悟还有些高兴的样子:“我仇家,那可多了!”   沈暮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最怀疑的几个?”   “光今天院子里这些我就都得罪了吧,还有其他商业上的对手…嗯…王家、周家、吴家……”   眼看要报出百家姓,沈暮叫停他:“院子里的看着没事,其他那些周吴郑王,你什么时候带我看看?”   院子里的每个人身上也多少沾了点黑气,但和霍海身上的无法相比,嫌疑基本可以全部排除。   他身上的看着是有人下了狠手,往死里去的,但被他本身的功德暂时压住了。   从这点来看,商业对手确实有大嫌疑。   她说完,霍海纠正:“不是周吴郑王,周吴史王。”   就听罗振淮在旁咦一声:“史是明天发布会的史其?”   “是他。”霍海表情带着些嫌弃,“上部剧刚杀青,明天就开新剧发布会,也不嫌累。”   罗振淮支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史其我是听说过一点传闻的。”   赵余舜和他合作过,剧组里就不可避免地讨论过几次。   这人和霍海一样,都算是圈里的二世祖,不过霍海家里原先也是搞文艺的,史其家则是房地产出身,他本人不喜欢才来赚这份钱。   大约五六年前对文艺作品质量要求不高,倒是被他赚到了不少。   直到前两年,圈子里讲究精品化,他思想没更新,基本出一部扑一部。   “这人跟着他爸妈别的没学会,把房地产那行的迷信是学了个全。”罗振淮啧啧几声道,“要说我们圈里的也算迷信了吧,但跟他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他顿了顿:“听导演说史其养了什么邪物,晚上听见他一个人又哭又闹的。”   霍海打了个寒颤:“不会吧……?”   罗振淮不置可否地抿了口茶水,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阵。   沈暮没什么兴趣了解他们之前有什么爱恨情仇,只问霍海:“他公司在哪儿?还有其他人的,我这段时间去看看。”   “明天史其发布会,他到时候会作为制片人去。”霍海挠了挠头发,“但我不能去。”   他看向罗振淮,罗振淮应声道:“不难,新剧主演嘉信和余舜认识,到时候让他带你过去。”   赵余舜最近风头正盛,愿意做嘉宾主办方自然乐得同意,而他的朋友也觉得他足够义气,连沈暮的位置一齐要到了主桌。   只是这下就不能再做保镖了,只对主办说是赵余舜的女伴。   第二天,沈暮被赵余舜团队“为形象考虑”压着画了全妆,又被发现有热闹可凑的明越送来D家新款,走进宴会厅的时候已经完全是娱乐圈女星的样子。   一路上遇见的人没半分怀疑的,只当赵余舜是想带她这个后辈。   主演嘉信就坐在赵余舜旁边,也对这番话深信不疑,还想提前要沈暮微信号以备今后社交。   还是赵余舜借口说“公司合同还没签,不能加别人以防挖角。”对方才避嫌地收回手。   尽管已经有不少业内围绕着沈暮到底是不是胡曼曼接班人讨论起来,但她本人还是很从容,只端坐着等着今晚压轴进场的史其。   等到各方都就位后,一个看着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走到宴会厅前。   赵余舜戳戳沈暮:“这就是史其。”   他只简单说了几句,就交给主持人,走向主桌。   沈暮抬眼看去。   昨天霍海说史其是他这几年的对手,她下意识以为史其是跟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结果这一看才发现完全想错了。   史其连头发都不剩几根,肉眼下浓浓的妆容遮瑕也遮不住青黑的眼圈,眼球更是布满红血丝。   这还是沈暮离得远,等他坐近了,朝桌上其他人一笑,那副僵硬的样子让她都忍不住愣了一秒。   赵余舜知道利害,全程连眼皮都不敢抬。   嘉信没人提醒,还以为史其身体不好,温声朝他递了杯酒道:“史总还是要多注意健康呀,看着面色不是很好。”   然而史其压根没想听他的好言相劝,反倒向他瞪得翻起下眼皮,恐怖又凶狠。   吓得桌上其他人一下子噤声了。   服务员点了人数,发现桌上报了八人,只坐了七人,正准备撤掉史其旁的盘子。   却又被史其拦住,反倒让她给空杯里也倒了些红酒。   这下连嘉信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圈里多多少少懂点这些,也有不少传闻说谁谁谁去T国做了法,买了佛牌。   传言里说请古曼童翻身的也有好几个。   可那大部分都在传言里,谁也没表现得这么明显过。   赵余舜也看出来了,假装带沈暮认人时小声问道:“是……请了古曼童?”   沈暮轻轻摇头,赵余舜正要松口气,却见她目光紧盯着桌上空出,还在缓缓移动,仿佛桌上有什么东西在爬行一般。   史其请的可不是古曼童。   古曼童又叫“佛童子”,严格来说并不算邪物,反倒是为主人带来好运的。   供养成功顶多也只会透支些未来的福报,不会引起什么反噬或者怨气。   而桌上正在一脸怨毒爬向嘉信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一般称呼为小鬼,则是夭折的小孩,被邪僧强行做法让生人供奉食物,而小鬼须得回报以好运或攻击对手的邪术。   它还不到懂事的年龄,又是被强迫的,在长期折磨中心性也会逐渐变得邪恶。   这也导致它很容易攻击人,同时还会让驱使他的人也变得病态。   就是不知道现在处于哪个阶段。   要是完全被邪气同化,说不定就要魂飞魄散。   沈暮见它几乎要接近嘉信碗边,一掌拍在它的后背上。   她力气用得不多,但还是引起不少人疑惑的目光,沈暮眨了眨眼:“有蚊子,我去洗个手。”   就捏着那小鬼去了卫生间。   走时瞥向史其,对方好像还没意识到小鬼被抓走,只是骤然听不见反馈有些茫然。   这下沈暮也放心了,她把卫生间的马桶盖盖上,把小鬼丢上去。   被松开桎梏,它立刻就要跳起咬上沈暮,然而很快又被制住,只好瞪着纯黑的眼瞳一瞬不瞬地盯着。   沈暮单手抓着它,另一只手掏出在震动的手机。   赵余舜刚发来情报:“史总不知道在找什么,嘴里喊着童童……噫,不会是你刚拍死的东西吧?”   沈暮回了个“嘘”的表情,又转向手中的:“童童?”   听见自己的名字,小鬼动弹得更快了些,嘴里还尖声叫着:“饿——”   ——在厕所里叫饿,沈暮凝思了一秒,觉得它应该不是那意思,继续问道:“你还记得之前他让你做过什么吗?”   童童似乎并不知道沈暮的意思,只是越来越急促地试图咬开她的手。   “行行行。”沈暮自知说不通,换了种问法:“地府也有吃的,你是要继续跟着他还是去地府吃?”   童童的挣扎停了一瞬,细声问道:“吃的?”   “嗯。”沈暮不厌其烦,“只要洗个澡就能去吃好吃的。”   小鬼又一次挣扎起来:“不洗澡!不洗澡!”   沈暮无奈地把它提溜起来,终于发现这是个小女鬼:“洗完你就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不用跟着别人,也不用去做坏事,不好吗?”   童童有些茫然,但她只理解了一半也觉得比现在生活好得多。   她死于先天性心脏病,出生就被父母放弃。   饶是如此,父母也没放过这一分赚钱的机会,将她的尸体卖给了邪僧用于做法。   而邪僧告知史其控制小鬼的手法就是用食物吊着,等饿急了小鬼自然什么都愿意做。   至于做了什么,显然从她本人嘴里是问不太出来的。   沈暮只好寄希望于送去判官那里之后。   童童又想了一会儿,用小尖牙咬了咬手指,小心翼翼地问沈暮:“做什么都可以吗?去游乐园也可以吗?”   沈暮点头:“可以可以,地府在造了,等你洗完澡就能去。”   “好吧。”童童用力的一点头,“你别骗我。”   沈暮揉了揉她稀疏的头发:“不会。”   蓝火闪过,童童的身影从马桶盖上消失了。   与此同时,宴会厅里传来一阵惊呼声。   “史总!史总你怎么了?!”   “快打120!!救命啊!史总吐血了!!” 第49章 二更   崔判官一如既往地回消息迅速, 事情简单,童童的判刑也下来了:【送去罗浮山洗净三年。】   这刑罚和沈暮料想得差不多,她回复:【我想也是。……可惜地府没有未成年鬼保护法。】   在她看来童童完全是被强迫的, 心智不成熟时被威逼利诱。   但好在罗浮山环境还不错, 负责洗净的地方也是温泉瀑布,能保证吃喝, 只是暂时无法获得自由。   她只当这句话是随口一说,地府与人间不同, 讲究业果, 也没什么未成年鬼一说。   毕竟许多鬼虽然夭折, 停留在未成年的年纪和心智, 却在鬼界飘浮已久,这要怎么算?   却没想到崔判官还真接了她的话茬:“过几天倒是可以让阿阎问问鬼帝。”   沈暮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鬼帝:【??他出关了??】   鬼帝正是她的顶头上司,地府最高领袖:酆都大帝。   他已经闭关快一百年,只在北斗君说要改革的时候传了句“可。”   导致沈暮也只听说过他的丰功伟绩, 没见过真鬼。   崔判官提醒她:【下周,九月九了。老人家两千岁得喜一喜, 到时候你记得来, 给小辈发功德呢。】   沈暮却已经想到了别的地方:【!行, 到时候我给他看看血符。】   这东西烦恼了他们许久, 数年来没人分析出是什么, 或许两千岁的鬼见多识广能知道呢?   崔判官:……   他陷入不止一次的后悔:这人已经完全成了工作脑, 导致命数里的绝美爱情都迟迟不见踪影。   哎, 或许真的不该在年纪小的时候抓她做无常。   等沈暮发着消息回去,宴会厅已经兵荒马乱。   作为新剧的第一金主,史其的晕倒让所有人都惊慌到极点。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人抬上救护车, 又让他助理及时回剧组消息。   随之,宴会也草草结束。   嘉信欲哭无泪:“我还是第一次做主演,怎么这么倒霉啊。”   他原本还安排了一场媒体问答,这下苦工全白费了。   沈暮沉思了一会儿,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   养小鬼被反噬可不是吐口血就完的,之前得来的好运得都还回去。   所以这部新剧必扑无疑——这主演可不是倒霉嘛。   不过也还好是反噬得早,只是一部剧倒霉。   万一真被小鬼的好运影响大红了再反噬,那可能他的整个演艺生涯都得赔进去都不够。   然而嘉信不知道这不幸中的万幸,心里难受地不想再继续社交了,低着头摆摆手和赵余舜说再见。   沈暮跟他告别时又想了想,史其犯的都是地府的法规,用不着特安派人过去,就等他死后自己去地府领罪了。   于是去找隔壁包厢里等着的霍海。   霍海全程就在隔壁等着,他身上的怨气已经很深重,仅仅靠肩头的功德续命,沈暮也不敢让他离远。   不过沈暮现在去看,怨气已经消散了大半,其余用不着特意去做什么。   只是这么一看,才发现他所说的仇家多是真的。   见沈暮推门,霍海也站了起来。   他虽然看不见怨气,但也发觉周身一轻,精神上也神清气爽。   再听赵余舜忙不迭告诉他史其吐血进医院的好消息,更是明白沈暮出手立竿见影。   他心里又感激又激动。   实话说,霍海最初压根没觉得沈暮可以帮他解决掉这件事,但他早就想好了,不成功也得跟她好好相处,光是这个气质就很让他欣赏。   然而没想到,沈暮这么快就成功,比他父母巨款请的那些大师还靠谱得多。   这下原本的欣赏里多加了一份崇敬,他更想继续了解沈暮。   所以等赵余舜说完大致情况后,霍海急忙地表达了自己感谢:“沈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另加百分之二十的费用,还有作为诚挚的感谢,我想请您今晚一起去QO用餐,您看可以吗?”   沈暮一想,前半段还可以,加钱百分之二十,那么今年总部那些额外支出的交通费团餐费可以由她来出。   但后面是什么话——跟客户一起用餐算什么感谢?   沈暮心想甲方的思考回路就是不同,于是敷衍地笑了笑:“不必了,你有这个心就很好。”   霍海再努力了几次,见沈暮直接祭出“没空出差”的话术,才黯然道:“不然我给你们寄个锦旗吧?”   他知道给公家寄锦旗是可以记入考评的。   果然,沈暮这次勉强同意了,将地址留给霍海,才匆匆地离开。   赵余舜则看着霍海,没忍心打破他的憧憬。   钟明初他是见过的,说难听点,人家天生一对,哪轮得到霍海……   这人以前混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二世祖圈子,在他看来,哪比得上人民警察?   但霍海还是很开心。   他生怕沈暮今后和他再无交集,能知道一个地址已经很满意了。   今天实在是心情好,他看了眼好友消息,朝赵余舜问道:“我这里有个朋友回国,准备一起去玩玩,你来吗?”   赵余舜摆摆手拒绝:“今天算了,刚才有点被吓到,霍总慢玩。”   霍海也没指望赵余舜,见他离开就组了其他朋友。   他时间抓得好,正好是高中圈子里的风云人物回国,就等人提组局,不一会儿已经有五六个人响应。   霍海负责去机场接人,其他人则在夜店包厢布置会场。   等霍海带人回来,包厢里拉着:【欢迎顾总回国的横幅】,火锅刚好煮开。   顾燃坐到座位上,拍着霍海的肩头大笑:“我总算回来了!”   星棋出事后,顾家就开始催他出国,连高三都不让他继续在国内读,直接出国读预科。   不过他对那些高中同学基本上都记忆淡薄,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做事有些过分,具体点的就记不清。   顾燃把这归结为年少轻狂。   他唯一记得清,也是最后悔的还是当初对程乔乔分手的态度不好。   等出国之后才听说她被程家赶出去,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刚想到程乔乔,就有人也想到了,掏出手机搜了照片给顾燃看:“你看,你前女友现在做明星可红了,燃少后悔吗?”   “哎,别叫这个中二称呼了。”顾燃摆手,笑着接过手机。   这是程乔乔在某个晚会的照片,图上的她巧笑嫣兮,看不出一丝落魄。   顾燃自得的笑凝住了,扯扯嘴角:“有什么后悔的,我父母也不会让一个戏子进我家门。”   “就是就是。”其他人见状,纷纷拦住递手机的:“顾总哪会为一个小明星后悔!”   霍海则自顾自陷入了迟疑,低声道:“……就非得门当户对吗?”   这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   “霍总你也看上你们公司艺人了?”递手机那人撇嘴角道,“漂亮姑娘吧,谈谈恋爱还行,结婚是真没必要啊。又没用又说不到一起去。老王毕业不也说什么为了真爱,没钱不还是灰溜溜回家结婚?”   霍海揉了揉头发,十分苦恼:“我知道,我爸妈当初把公司交给我的时候就提醒过。但她不是艺人,而且真的挺特别的,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像薄荷一样,淡淡的又温柔。”   话都说到这里了,其他人纷纷好奇起来,让霍海拿出照片。   今天的宴会上正好来了许多媒体,其中也有拿赵余舜女伴说事的,霍海直接搜出给他们看。   “这是真漂亮啊。”原先阻止他的那人咋舌道,“气质和身材也好,做什么的?”   霍海想了想:“公务员?”   “那倒还行,好好说说你爸妈能同意的。”   霍海这才露出一点点笑意。   就听顾燃“咦”一声,放下了酒杯。   “这不是沈暮……?”他看着照片奇道。   霍海看过去,顾燃笑了笑说道:“那你可以不用担心了,她不是普通家庭,是程家的女儿。”   “程家?”其他人睁大眼睛,“那不错啊!程修远回来之后程家势头可好得很!”   霍海也惊了:“我听说过,她是程家流落在外那个……?”   顾燃拿起酒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是啊。说起来,她爸妈还一直没放弃和我家结亲呢……”他顿了顿,叹气道:“就是我爸妈说得再看看。”   这下场面尴尬了起来。   有人小声道:“那这不是抢兄弟女人……”   顾燃暗暗得意——他是故意的。   霍海在国内的事业风生水起,自己却延毕一年,比其他人都晚毕业。   而且自己的前女友见到他还要尊称霍总——可算被他找机会扳回一局。   然而霍海的神情却一下低落起来,显然是真的伤心了。   顾燃只想赚面子,并不是真的想和霍海为难,于是又装作大方道:“嗐,不就一个女人,我还能跟你抢不成?她脾气可差了,我才没兴趣,你尽管追。”   霍海勉强笑了笑:“没事。”   他倒不是觉得顾燃说的话有什么用。   什么让不让的,搞得沈暮跟他真有什么附属关系似的。   他只是在想,高中时就听说过沈暮父母的闹剧,这是一个多么让人心疼的女孩啊,却看起来这么坚强。   ——此刻的沈暮感到了一阵寒意。   她抖了抖,把外套的帽子套上再继续整理东西。   下午,她刚朝霍海敷衍完说自己要出差,出门就接到钟明初电话,说是真的要出差。   林淡负责看门,他们两个则要连夜赶去中州。   中州出了一起祖坟被挖的案子。   当地的警方原本把它当成简单的尸体被盗案来看,一去现场才发现,墓碑底下俨然是被全华国特安部通缉的血符。   连忙就联系了总部,让江海派人过来。   此事重大需要保密,再加上血符灵气惊人,上面只敢委派沈暮和钟明初两人。   这四年来,他们也为此出过警。   但还是第一次见到离了数百公里的目的地。   中州,顾名思义在整个华国的中部。   而江海是东部沿海地区。   接到消息时,两人心里都是暗道不好。   难道这几年的销声匿迹,竟然是因为他逃出了江海?   沈暮收拾完,去到车库。   钟明初已经在预热车辆了,见沈暮开门,提醒道:“身份证和工作证带了吧。”   见沈暮点头,汽车启动,往机场方向疾驰而去。 第50章 一更   傍晚的天色笼罩着中州机场。   沈暮和钟明初两人带着行李, 往事发地赶去。   倒不是他们想熬夜加班。   主要是当地警方传来的消息,那户人家要求警方今晚就搞定其他工作。   他们请了大师,也做了新墓碑, 准备在凌晨重新埋回去, 让地下的尸首重回安宁。   据说这块墓地里躺着这对中年夫妇的儿子儿媳,又是二十多岁就横死, 两位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可怜。   这理由合情合理, 警方实在是没有拒绝受害人的立场, 只好让沈暮两人尽早过来。   只是中州地方大, 事发地又位于乡下, 光是机场过去的路就花了近三个小时。   沈暮和钟明初坐完飞机坐车,整个人腰酸背痛, 还要被告知要在乡间小路上步行两公里。   还好在到了公路就有当地的警方过来接,否则黑灯瞎火的两人还指不定要迷路。   来接他们的是个年轻女孩,一边打着手电筒, 一边小腿打着颤,就这样还险些把摸黑过来的沈暮和钟明初当成鬼给拍了。   钟明初手快, 一把将她的手电筒挡住。   于是女孩才发现自己打的不是鬼, 是总部来的上司, 更慌了。   一边道歉, 一边在沈暮提醒下自我介绍:“对不住、对不住, 队长说是练胆, 非让我来接人……呃, 我是中州特安支队的金盛媛。”   不过有看起来就很靠谱的沈暮和钟明初加入,尴尬过去之后,回程路上金盛媛安心了许多。   她向两人介绍道:“这一块是山背阴处, 都是村子里人为了省公墓钱自己造的简易墓地。过山顶就是他们自家种田,一开始也是田地比较靠近山阴的邻居发现异状才报了警。   根据那邻居所说,这老两口在村里出了名的迷信。看到儿子墓地被挖开压根没想报警,只想着赶紧修复,还是他担心这家人有钱,怕不是什么陪葬品招了盗墓贼才让警察过来检查一下。”   “那还真是多亏他了。”沈暮舒了一口气,“否则不会看到血符。”   她也理解为什么许灵仙换地方了。   江海市经济发达,信奉科学的人也多,虽然也有不少人迷信,但在家摆个香台还是挺显眼的。   但在乡下,房屋前后贴点符纸摆几个香台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钟明初也点头:“这次你们也帮了大忙,没人去碰符纸吧?”   金盛媛忙摇头:“没有,组织里通知过这纸危险,我们肯定没人去碰……就是村民那里不清楚。”   她的话音颇有几分抱怨的意思,这次的受害者虽然可怜,但对警察的态度可不算太好。   几人走得快,十几分钟就到了附近。   墓地里还有些热闹,飘着不少孤魂野鬼,活着的除了金盛媛的搭档,那对中年夫妻,还有三个作道士打扮的人。   为首的那个蓄着小胡子,看见金盛媛带人过来,瞄都不瞄一眼,只冷哼一声。   后面的两个年纪轻的倒是显得有些尴尬,其中一人还向沈暮点了点头。   沈暮也微微点头回应,就和钟明初走进墓地。   她先拍了血符所在的位置,又换了几个角度俯拍全景。   但墓的布局很普通,没有什么阵法,而且国家是规定要火葬的,所以里面摆的也只是两罐小小的骨灰盒,没有什么吓人的白骨。   见看不出异状,沈暮将血符放进封灵袋里,正要上去让他们先封墓再看看。   就听小胡子拂着胡子催促道:“这可快子时了,二位可得快些。”   站在一旁的中年夫妻闻言也看向沈暮,神情急切:“就是,快点吧,耽误了这次吉日要等好些天呢。”   沈暮有些诧异地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十一点二十三分。”   一般做法时需要用到的时辰都是由周易推演而成,再不济子时换算成24小时制也大约是在23点。   他们来时就已经过了23点,沈暮还以为他们要等个什么玄学呢。   不过这个暗示只引得钟明初带着笑意看过来一眼,小胡子仍旧没有发现自己的问题。   只是既然催了,沈暮和钟明初也不想耽搁。   死者为大。   沈暮和钟明初刚翻身出了墓地,小胡子的两个徒弟就上前把周围的土重新掩埋进坑里,再竖好新做的牌位。   两人在墓地里没发现什么异常,还在一旁努力翻找照片,疑惑许灵仙这次是做了什么用得上血符,一看墓碑才明白。   金盛媛也看到两人盯着墓碑看了,以为是在感慨,也凑上来道:“都好年轻啊……”   沈暮顺势拉着她后退了几步,低声问道:“你说他们儿子是车祸?哪年的事情啊?”   “呃……”金盛媛迟疑了一会儿,“这个我们也是听说的,有几年了吧?”   墓碑上两人的生八字被描了红,看着倒是天赐的姻缘,可一看故去时间,一个死于今年,一个已经去世七八年了。   女孩今年才二十,也就是说,男人死去的时候,女方才十二岁。   沈暮一提,金盛媛就明白过来了,张大嘴半晌才压低声线:“……这是阴婚啊?”   她还从没见过这种事,当下就又气又害怕得哆嗦。   钟明初把刚才拍骨灰坛的照片翻出,果然也是一个老旧看着埋土数年,一个新的像刚埋土里的。   “靠。”金盛媛的同伴一捏拳,低声吼道:“人都死了这么些年了,怎么还要配阴婚啊!”   “就是啊,再几年都要投胎了,这会儿结婚有p用啊!”   几人正点头,想看是谁说得如此直接,就看到是刚才飘在隔壁墓地的某个孤魂过来,义愤填膺地大骂男方父母。   一时之间,讨论停住了,几人纷纷看向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看到的女鬼。   那女鬼骂了好一会儿才满意地停下,等她回过神,看到的就是四双眼睛盯着自己的场面。   一开始还以为是偶然,等她左右飘了下才发现,这几个人是真的能看到自己。   女鬼:……靠。   她有些尴尬地讪笑了一下,转身就走,被沈暮拽了一把衣角:“柳吉薇?”   这正是墓碑上女方的名字。   沈暮也只是一次试探,女鬼身上穿的是病号服,上面的医院地址在市中心。   而这人年纪小,说话也像这几年刚离开的。   女鬼听见自己名字果然下意识地顿住了,但只过一秒就开始更快地往远飘。   金盛媛十分不解:“这是干嘛?”   沈暮略一叹气:“这墓地被挖是她做的,怕被我们抓起来吧。”   听到柳吉薇的吐槽,几人也更加确定这是一场冥婚买卖。   一番讨论后,钟明初作为代表向前交涉:“两位,盗窃尸体是犯法的。”   两个中年人正紧盯着大师准备,其中的妇人对钟明初的话不以为然:“我们可没偷。这是正儿八经花了八万彩礼娶来的媳妇儿,小伙子你有事吗?没事边上一点,别打扰大师做法了。”   另一个男人则更没好声气,数落老婆道:“跟他们多说什么,几个小警察,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们能让你查到现在已经够给面子了,还要管我们家务事不成?”   “侮辱尸体罪里包括骨灰,这可是刑事犯罪。”钟明初继续明示。   话是这么说,现实也只能看尸体的来源是否盗窃,如果真是双方父母同意的,还真不能把人抓起来。   而男方父母也依旧没被威胁到,反而觉得他有些好笑似的嗤了声。   他正思考如何继续劝导间,沈暮走到钟明初身旁,在他口袋里摸索了一阵,紧接着走向那对夫妻前,将手里的东西猛地展开:“警察的话你们不听,正一道士的你们得听听吧?”   她瞥向钟明初:“国家发的证,正儿八经的道教传人。”   沈暮:用魔法打败魔法。   这下不仅是这两中年人,后面正在摆阵的三人也愣住了。   这对夫妻接过沈暮手中的证件看了又看,小胡子走上前,轻蔑地看了眼:“不过就一张纸,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自称道士。”   沈暮一抱拳:“还没问大师您师从?”   “呵。”小胡子冷哼一声,“鄙人姓张,张道陵张天师一百八十一代后人。”   “那您和我们钟队是一派的呀。”沈暮笑眯眯的,没戳穿他张道陵后人才传到六十多代。   而中年夫妻两人还以为沈暮是肯定了小胡子的传承,更加恭敬地让这位张天师继续摆阵。   张天师微微一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也正好到了零点,他借势举起桃木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嘴里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快现形!”   说完,端起碗喝了口,又将黄表纸挥舞起,一口水喷了上去,上面泛起一个红色的人型。   再用木剑狠狠刺穿黄表纸,大声道:“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看得一旁的警察们啧啧称奇:文艺复兴。   沈暮托着腮忍不住问道:“大师,怎么一股姜黄味?”   刚做法结束,作虚弱状的张天师瞪大眼睛:“瞎说什么?乱翻坟地的鬼已经被我封印在符纸里一剑穿心,魂飞魄散了!”   “是吗——”沈暮看向不远处被诅咒魂飞魄散的柳吉薇。   她虽然还是新鬼,怨气也不重,还保留着心智,但也是不折不扣的恶灵。   果然,柳吉薇甫一发怒,原本无风的墓地里就狂风大作。   而且这阵阴风卡着张天师乱说话的点刮起,简直是故意打脸。   他两个徒弟原本就心虚,风一吹直接松开手,就尖叫着躲到香台底下。   这下张天师也不用继续演虚弱了,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吓得浑身冷汗还不忘给自己找补:“莫怕,这、这是城隍老爷在跟我打招呼。” 第51章 一更   这位张天师刚找好理由, 墓地里的阴风就不给面子地继续加大几分。   不只是风,新墓碑也隐隐有碎裂的征兆。   张天师行骗多年,但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引起的反应, 只张着嘴嚎出了一个曲折的破音音节就吓晕过去。   一旁的金盛媛谨慎地躲在同伴身后捏他衣角, 不忘吐槽他:“……你们骗子回应招呼的方式还挺热情。”   剩下的夫妇两人也知道不妙,捂着心口惊慌失措地念叨:“冤有头债有主!土地老爷对不起” “要怪怪你爸妈——”   沈暮见两人被吓得差不多, 又担心柳吉薇真的不小心伤了谁,径直将怒气状态中的柳吉薇拉下来:“柳小姐, 你先冷静一下。”   她是想先问问柳吉薇想怎么办, 如果要分墓, 沈暮帮一把手也没什么, 她本来就看不惯这种恶习。   只是她一喊,风就停了。   再傻也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土地公, 中年夫妇两人一屁股倒在土堆旁。   “儿媳妇哎——!”两人爬着抱成一团,男人抖得跟筛子似的,往沈暮方向颤声道:“你就走吧!我们俩可禁不起你这样招呼啊——”   已经被沈暮安抚完的柳吉薇听见这称呼, 生生又刮了一道风,直冲他脑门。   中年男人被吹得往后一跌, 不明所以地不敢再动。   “谁是你们儿媳了, 她可没同意过。”沈暮替柳吉薇转达。   妇人还想挣扎一下, 憋了个比哭还丑的笑道:“柳小姐, 你别气。我们也是给了你父母八万彩礼。把你明媒正娶过来的, 可没有不敬你的意思啊!”   沈暮把柳吉薇的话转达得全年龄化了一点:“那是她父母同意的, 不是她。你们去让她父母还钱, 反正这个婚不可能结。”   “哪能这样子嘛,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八字合的……”妇人朝沈暮抱怨道,“小姑娘你也心疼心疼我们做父母的。柳小姐也是既然已经过世了, 那为还活着的父母再做点事也没什么——!”   “行!”沈暮冷笑答她,一旁的柳吉薇瞪大眼睛看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就突然倒戈了。   就听沈暮继续说:“你既然这么说,我看柳小姐跟着你们回家就好,毕竟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好怕的,哦?”   妇人苦口婆心的表情僵在原地,柳吉薇反倒眼神一亮。   沈暮继续道:“你们自己也说了这是家务事,我们管不着。要是柳小姐想跟你们两个‘家人’玩点什么恶作剧,打个招呼啊什么的,我们警方可也是管不着的。”   妇人不说话了,转拽男人衣袖,低声催促:“你快决定啊。”   男人满脸的冷汗,光想象和鬼同处一室的场景就让他坐不住,忙赔着笑脸道:“不用不用。既然您不情愿,这桩婚事就算了,柳小姐想去哪儿去哪儿,如何?”   柳吉薇这次轻柔地吹了阵风,算是答应了。   两人搀着从土堆里起身。   这里的土质湿黏,沾了他们一身。   两人又皱着眉整理了一会儿,才往回走。   妇人看着还不是很舒坦,低声朝男人道:“柳吉薇不行,我看王婆第二次说的那个也不错……”   一听这话,沈暮很是无语地轻咳了一声:“两位,我可以很负责人的告诉你。你在阳间给他娶一百个老婆,他也收不到。有这功夫不如多烧点纸钱给他花。”   钟明初点头,附和道:“确实,看时间,你们儿子投胎还要几年。不如多准备点钱,看看能不能早点摇到号。”   金盛媛在一旁指着沈暮帮腔:“这是我们顶头上司,和地府有关系的,你们最好信她。”   中年人面面相觑,刚看到沈暮叫停阴风,他们不得不信。   只好有些郁闷地点了点头,决定离开。   黑灯瞎火的,途中还被什么绊了一跤,爬起来才看到是刚才的张天师。   他们紧张地回头看沈暮:“您看这大师怎么办……?”   沈暮朝:“随你们,要不你们送他回家?”   男人连忙拒绝:“不了不了,就让他躺这儿一晚上吧,他不是天师后代么,应该没事的……”   沈暮点头肯定他的上道,又有些疑惑地叫住他们:“你们去哪儿?”   金盛媛在一旁做了个指路的手势:“先别急着回家,你们还得跟我们做个笔录。”   中年夫妇:………… 第52章 补昨天一更   一听要做笔录, 柳吉薇兴奋地戳戳沈暮:“会判刑吗?”   看她的表情沈暮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如实地摇了摇头:“达不到标准……”   柳吉薇一听,当下又气得想上前给两人一点苦吃, 被沈暮拉住:“等等等等, 你听我说——!”   她停下来,圆圆的眼睛转向沈暮。   “虽然阳间不判刑, 但是地府判啊,等他们阳寿尽了我带你去看审判现场。”沈暮快速道, 生怕柳吉薇一个生气把人挠了。   那夫妇两人原本还在跟金盛媛抱怨笔录时间太晚, 一听沈暮说的, 立刻回过头, 带着惊恐道:“地、地地地府判刑啊?得多少年…?”   沈暮有意让他们害怕一下,托着腮沉声道:“地府不说年数的, 像你们这样强抢民女的,进油锅地狱滚个几万滚也出来了吧。”   夫妇两人相扶着打颤:“油、油锅……?”   金盛媛帮腔道:“是你们想的那个油锅。我们沈警官跟地府很有点关系,要是不想灵魂被油炸的的话可以跟她求求情。”   “沈警官, 沈美女!麻烦您看在我们也是为了孩子的份上跟阎王老爷说说情吧——!这,我最害怕热的东西了啊!”那男人恳求道。   柳吉薇闻言, 气得胸膛起伏仿佛重新喘气了一般贴在沈暮耳边骂道:“什么叫为了孩子, 我难道不是别人家的孩子?”   她说完, 又想到死后发现自己父母在她生病的末期就已经找好尸骨买家, 等着葬礼一结束, 刚火化完就把骨灰坛子抱给那个鬼媒人。   又有些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或许他们比我爸妈还好一点。”   沈暮安慰道:“放心, 你父母到时也会进凌迟地狱跟他们做邻居。”   只是柳吉薇听完这番话表情并未变得明朗, 反倒轻轻叹了口气,就不再说话了。   沈暮知道这个困扰还是要她自己想通,就走向金盛媛处, 问她:“你把这两个人带回去问话,那三个呢?”她用下巴指指张天师。   “就是这夫妻临时请来的假道士。”金盛媛瞥了仍在昏迷的张天师一眼,“我让附近派出所派人过来了,让他再躺会儿。”   这个安排挺好,沈暮也看不惯这种坑蒙拐骗的,这个天也不算冷,顶多让他感冒一场。   等走回大路,才发现金盛媛他们的车里已经坐不下沈暮和钟明初,一时场景略有尴尬。   沈暮想了想,今天去金盛媛他们处也没有别的大事了,他们过来主要还是回收血符的,于是金盛媛也道:“麻烦您和钟队在路边等一会儿,我喊车过来送你们去旅馆。”而后就踩着油门离开。   路边只剩两人一鬼面面相觑。   沈暮看着女鬼,头痛起来。   无论柳吉薇如何可怜,她成为厉鬼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   在地府,翻人坟地也是比较重的一道罪行。   沈暮有些发愁地挠了挠头发,劝诫柳吉薇道:“我送你去地府自首吧。事出有因,不会判太重的。”   地府讲究一报还一报,像柳吉薇这样的情况应该不用进地狱,只要在附近山上服刑几个月就好。   但柳吉薇听着也不是很在意这个,说要服刑的时候眉毛都不动一下,只是垂眸看着地面上。   对于沈暮的问话,也不置可否。   “你是有什么话想说?”钟明初看出她有些欲言又止。   柳吉薇抬眼看了看沈暮和钟明初,咬着指甲又思考了一会儿才小声问道:“我的骨灰会搬去哪儿?”   她临走时直接把墓碑卷碎了,骨灰则被沈暮抱着带在身上。   沈暮低头看着如墨般的坛子,紧了紧手臂:“中州的公墓吧,你……父母和刚才两人之间的交易取消,应该会再有些民事罚款,我让总部贴一点给你找个公墓。”   “哦…”柳吉薇低着头,透明的躯体踢了踢石子,没踢到,从地面凸起上穿了过去。   “你不想这样?”沈暮问。   柳吉薇没说话。   沈暮知道:生前害柳吉薇化厉鬼的人没几个能在阳间得到惩罚,让她心里不是很舒服。   但法律是为活人制定的,报应急不来。   不过晚点送她去地府在沈暮的职权范围内,还有时间让她想想去哪儿比较好。   等到金盛媛派来的车到了,柳吉薇才想清楚,问沈暮:“我想将功赎罪。”   钟明初挑了挑眉,看向沈暮,意思是由她定夺。   沈暮想了想,倒不是不可以。   柳吉薇父母和买她骨灰的夫妻都不懂什么血符,刚路上盘问的时候,这两人几乎一问三不知,连血符什么时候贴进去的都不知道。   只有柳吉薇死后一直飘着,看到了全程。   虽然这些都可以去她父母那里问讯再一步步问出来,但为什么不给她一次机会呢?   沈暮问了问北斗君,知道自己这样合规之后松了口气,才敢接着问她。   “那这张符,你看到是谁贴的了吗?”   柳吉薇冷哼一声:“当然,是那个鬼媒人。”   鬼媒人姓王,她听父母都叫她王婆。   当初也是她主动找到的柳吉薇父母,一开始柳吉薇父母一直赶她走,后来就笑脸相迎了,所以柳吉薇昏迷在床的时候,她还借口探病来了好几次。   柳吉薇说:“现在一想,她完全就是在看我什么时候死。”   沈暮代入一下柳吉薇回忆临终时在病床上的一幕幕都觉得荒谬又愤怒,对这个鬼媒更是鄙夷。   但对方有血符,他们是必定要去打个交道的。   第二天早,到王婆家门口的时候对方正紧闭着门。   里面隐隐传来做法声。   心想能救一个被封建迷信洗脑的是一个,沈暮和钟明初三两下撬开门,有两人人正在一浓妆卷发妇人前磕头,听见开门声也没听,不断“哐哐哐”拿颅骨锤地板。   沈暮进去都快不忍心看了,连忙拉开他,露出自己的警察证:“警察办案,别给骗子磕头。”   对方还不信,嘴里不清不楚地叫阵:“王大师不会骗我!她是真的通灵!”试图对沈暮两人做最后的负隅顽抗。   那人正要推沈暮出去,王婆在后面一声叫停,还真停下了。   “这是我的客人,给你桃花也召得差不多了,回去等好消息吧。”   王婆朝那人招招手,对方“哎”了声,十分顺从地提着自己的公文包离开了。   前后变脸之快,让沈暮自愧弗如。   与此同时,她也对王婆起了好奇心。   乍一看这鬼媒身上满是黑色怨气,不像是灵力高深的样子。   沈暮还打算试试,却见王婆念念叨叨地看向她身旁的柳吉薇,满脸愁容:“你怎么还没走?”   连柳吉薇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看见:“你看得到我?那你还——!”   她火化的时候可是全程都在的,那会儿刚化怨灵,戾气十足,王婆竟然也敢把她的骨灰给出去。   沈暮两人也惊讶了:王婆竟是个有些真材实料的。   她擦了擦眼睛,仔细观察了一番,终于从这人脸上层层叠叠的怨气下看到眼睛上的一丝丝金光。   “半开天眼。”钟明初上下一打量,冷笑着点明。   王婆笑眯眯地:“两位年轻人有点眼力,是来算姻缘?”   “找你这个作冥婚的算姻缘,晦不晦气!”柳吉薇知道她听得见,故意刺她。   “冥婚怎么了?行善积德的事情!”王婆扬了扬脖子,对自己的事业引以为傲。   沈暮蹙起眉头:“行善积德?你照照镜子吧,功德负得快引天雷了。”   “你是这女鬼找来的外地帮手吧?我当是哪里来的半桶水,敢来我王老婆子家里多管闲事?”   王婆敛着眼睛,故作高深地看向沈暮:“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我可是月老转世,地府专门请来为他们子民结缘的,哪怕阎罗王见了我都要礼让三分!” 第53章 一更   王婆说话的时候心里有些虚。   她在这里有些名气, 也经常有同行上门找麻烦——但能驱使鬼的,却只见过眼前这两人。   碰到真材实料的,除了虚张声势, 拉点关系之外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打架肯定是打不过的, 对方能驱鬼能力也在自己之上。   王婆默默打量着沈暮两人的神情,要是来硬的不行, 就转口风卖个惨。   她一个孤寡老人,为了生计, 为了女孩在冥界也有人陪伴做了一点小小的贡献, 对方应该不至于敲诈太多吧。   只是她眼珠一转, 钟明初就先把证件亮了出来:“收起表演, 我们是警察。”   王婆一惊,原本的凶神恶煞瞬间切换成谄媚:“哟, 原来是警官大人,请坐请坐,你们是……来求姻缘?”   她瞄了一眼沈暮和她身后的柳吉薇, 脑子里有些乱。   两人也不客气,走到她的矮桌旁, 打量着室内陈设。   房间里东西混杂, 光沈暮看到的已经有印度教、佛教、道教三派了。   佛祖、观音和湿婆在她的红木架上三缺一。   除了烟熏缭绕的会客厅, 其他的地方如厨房和卧室倒很整洁, 没特地为了气氛摆木质家具, 但厨具之类的看着就价格不菲。   王婆有些尴尬:“这些都是还愿的那些人送的, 可不是我骗人啊。”   沈暮绕完一圈, 坐了下来:“所以,柳吉薇的阴婚是你配的。”   王婆一听,最后的侥幸也没了, 长叹了一口气:“是我。”   “但警察同志,不是我说,这笔买卖我可没赚一分钱啊!”她看像柳吉薇,语气里带了些恼怒:“你不知道,我真是这么多年也没碰到过这种事。配阴婚不也是为了让你地下有个伴?这明明就是一桩喜事——”   柳吉薇对她狠狠呲了呲牙,王婆吓得往后一缩,顿了顿才用过来人的语气道:“你年纪轻,还不懂。”   她缓缓摇头,恨铁不成钢地向其他两人寻求认同:“所以下葬前我就看着要出事嘛,特意把高人给我的上品灵符送给了那家人!结果,警察同志,那家人是真心黑啊,出事第二天就把我东西砸了好些,还让我把钱都还了回去!浪费我好几天不说,还倒贴一张灵符!哎,早知道这么抠门我就不该接——”   “不抠门你也不该接。”沈暮冷冷道,“上天给了你天眼不是让你作恶的,是想让你造福人间累积功德,你倒好。”   她看向王婆肩头,原本该有的功德金光早已熄灭,周身只剩下那些被配阴婚的女孩不平的怨气。   王婆尴尬一笑,显然听不太进去。   沈暮也不想多说什么,该受罚的等她入地府之后自会受罚。   王婆的阴德受损,原先是寿终正寝的命,但地府实在后悔看错人,直接派人把阳寿缩短十年,好让她尽早入狱。   倒是她口中的灵符。   沈暮将血符从封灵袋里抽出来,问道:“是这个吗?”   王婆连连点头,表情还有些惊喜地想接过:“是它!”   然而纸符被一双修长的手往后抽,瞬间就够不着了。   钟明初冷声问:“哪儿来的?”   王婆咽了咽口水,立刻猜到这是个重要物件,但面上还是讨好的笑:“我可以说,但是您看阴婚这事……?”   沈暮一笑:“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别抓我,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们。”王婆道,“这事原本也是他们先找的我。”   沈暮轻轻地一点头,王婆立刻挑着眉梢,喜气洋洋地回答了。   “之前我们镇上的中元节活动,一个年轻人给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看照片,当时我一高兴还发了朋友圈。”   她说完,掏出手机翻了会儿,递给两人。   还好是中元节,有确定的时间很容易就找到那天的朋友圈。   【今日运气极佳,偶遇灵界后辈,年少有为。赠我灵符一张,以示尊敬。[自拍一张]】   评论齐刷刷的:【不愧是大师![双手合十]】   沈暮看得有些皱眉:“他是尊敬你所以才给这张符……?”   “朋友圈么,得说得高深一点。”王婆尴尬地“嘿嘿”一笑:“其实我有不知道为什么送我,当时我在和目标客户群聊天,他忽然上来给了我这张符,说很有用。”   沈暮和钟明初对视一眼。   王婆身上黑气缭绕,假如沈暮不知道她工作,也肯定会以为她只是麻烦事缠身。   这类人最容易迷信,许灵仙想要供奉自然会找上她,只可惜这次不巧。   “年少有为,他看起来多大?”沈暮继续追问细节,“是不是中长发,抱着狗?”   王婆迟疑了一会儿:“年纪跟你们差不多吧,头发不长,到耳朵。确实抱着个东西,但我看着,那可不是狗。”   “你说。”沈暮缓缓点头。   “那是个灵物,具体是什么我看不出,但那灵力可是金色的,看着就不一般,像是什么祥瑞!”   王婆说完,沈暮挑了挑眉:“你还能看这个?”还以为只是能看见些鬼魂之类的糊弄人。   “那叫什么话!”王婆啧一声,“我通灵可不是骗人!虽然只是模模糊糊一层,但我能看得到人身上的灵气。比如这位警官美女,灵气是蓝色的,很清淡。这位先生是红的,很浓郁。”   她咳了咳,小声道:“所以才当你们是我同行么。”   沈暮了然地“哦——”了声:“那你说的那东西是?”   “金色的,跟你一样,比较清淡。”王婆抓了抓自己的卷发,“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暮点头:“还有什么细节吗?”   “没有了。”王婆摇摇头。   沈暮满意地笑了笑,用眼神示意钟明初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是金盛媛他们。   王婆吓得站起身,慌张间撞到身后的架子,三个神像滚了一地。   “不是答应了不抓我——?!”王婆看向沈暮。   沈暮点头:“我是答应了。”   她看向金盛媛:“你们能不能别抓她?”   金盛媛憋着笑:“不能的,沈警官。”   沈暮耸耸肩:“你看,我同事不同意,不好意思。”   王婆:?!   她知道没希望了,只敢偷偷瞪柳吉薇一眼,念叨着:“我就不该找你!”   就被金盛媛拉了一把,带进警车。   看始作俑者被抓,柳吉薇心里爽快了许多,终于露出一点笑意。   沈暮走回她面前:“你这次帮了我们忙,去地府会酌情减刑的。”   没说得太明白,不过主要意思也很清晰了:让柳吉薇赶紧去地府报道。   原本她的罪就不算很重,又帮了点小忙,在山里关几周就能出来,实在没必要拖着。   柳吉薇笑意转瞬即逝,虚虚看向沈暮包里的骨灰,下定决心道:“我想求你帮个忙。”   沈暮没点头,只是继续看她。   柳吉薇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不能再缠着你了,可是我不想葬在这里。”   她在中州出生,在中州长大,大学也是在这里。   旅游的时候也没出去过。   “我想葬在有海的城市……”她嗫嚅着小声说,也知道自己的要求确实有点麻烦人,别的不说,墓地钱也是问题。   但沈暮一口应下了。   柳吉薇这才松了口气:“墓地钱我自己也可以出。”   沈暮拦住:“之前说过的,有民事罚款,应该够在江海海边买一小块墓地了,就是比较挤。”   “不会的,总不会比之前还……总之真的谢谢你!”柳吉薇最终还是笑得很开心,“送我去报道吧。”   送走柳吉薇,沈暮和钟明初回到酒店,先买好了明天的机票,又报备了骨灰盒的事情。   接着点了外卖,两人一边吃,一边整理着信息。   “王婆看到的灵力不同,到底是什么原因?”沈暮咬着筷子,“我的灵力照例说应该比你更高才是,怎么会比你淡呢。”   钟明初点头:“还有如果是灵物,为什么我们之前检测不出是什么动物……”   灵物都是动物修炼而成,血液也只是比寻常的动物更纯净一些而已。   由于动物血液问题,之前的调查还以为那男子抱着的是什么珍稀动物或者新物种。   至于灵气的区别……沈暮想了一会儿:“我们都是修道,区别是我没入教你入了?”   没等钟明初摇头,她先自我否认了:“……也不是,一只狗也不会入道教。”   “修炼的心法不同?”   沈暮是有本命法器的,但钟明初没有。   但同理,还不能化形的动物应当也没有法器。   两人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沈暮颤着声问:“不会是……一个是天生,一个是后天修炼吧?”   她自己的灵力是从小就有的,而钟明初则是后天才修炼出的。   但如果有天生灵力的动物……   两人都沉默了,沈暮急匆匆咽下一口饭:“我觉得还是得去地府,这张符我得带去问问。”   钟明初点头:“行,我帮你护法。” 第54章 一更   还好今天时间充裕, 换到了镇上的三星酒店,开了个套间。   沈暮在床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魂灵脱出。   钟明初坐在一旁的长沙发上, 一边拿着手机, 一边冲空中的沈暮挥挥手。   沈暮回以勾起的唇角,一路往地府北斗君的住处去。   北斗君的府邸灯火通明, 他自己躺在沙发上,双肘撑在膝盖处, 一脸认真地打游戏。   见到沈暮过来, 他先按下暂停, 兴奋道:“来, 快试试我新作的游戏,这周发售!”   往电视方向一看, 旁边的黑盒子十分瞩目,吸引了沈暮的目光。   沈暮:……这么明目张胆地学阳间东西好吗。   北斗君嘿嘿一笑:“这盒子是跟隔壁一起出的,我劝了好久任X堂和SOOY的创始人才同意合作呢。”   沈暮:……?   消化完的沈暮抿了抿嘴, 没继续和他探讨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道:“帮我查查这张符上血的来源。”   北斗微微抬眉, 笑出声:“你是不是傻了啊?地府哪儿来的血?”   再垂眸一看, 才发现又是这张熟悉的符纸。   他叹了口气。   四年来, 地府为了支持阳间工作, 特地组了支团队去山里问妖怪要血液样本, 可还是没有任何契合的对象。   沈暮则认真地把她之前和钟明初的推理和盘托出, 然后顿了顿道:“除了麻烦你去比对已经登记过的灵物, 我还需要各地城隍这记录里几百年来的异相,能和灵物出生符合的都发给我。”   北斗已经坐直了身子:“……你怀疑是新出生的?可末法时代的两百多年来,从没没出生过灵物……不会吧?”   “……那也出生了我。”沈暮轻声道。   北斗君无法反驳, 在茶几上敲了一会儿指尖,狠狠点头道:“好,这两个我晚点一起用引路关发你。”   说完他又被拉着沈暮给新游戏一点意见,才让她去崔判官那里。   沈暮想着顺路过来,看看柳吉薇的情况,不想过去的时候,大堂上判官和柳吉薇两人正互相瞪眼。   而且时间可能很久,崔判官甚至给了她一张椅子。   见到沈暮,崔判官笑容绽开,连忙上前迎她:“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想想,给她判多久才好?”   堂下的柳吉薇抹着眼泪:“大人,没关系的,判我入地狱又如何……能脱离那恶人家已是我最大的幸运,哪还敢乞求轻降罪……”   她装了一半的哭腔,看到来人是沈暮之后猛地收住话音。   被撞破演技现场,好尴尬。   柳吉薇轻咳一声,刚才还婉转的语调一下切成平平的:“咳,大人您看着判吧。”   崔判官眨了眨眼,有些不理解,刚才还哭得惹人心疼的柳吉薇怎么突然换了副脸色。   沈暮将将憋住笑,这柳吉薇还有几分小聪明,一眼就看穿崔判官是个怜香惜玉的。   索性朝崔判官建议道:“她很机灵,罪责也不大,不如让她继续给我们帮忙将功折罪?正好她是血符案最新的相关人员,让她做观察员也算正好。”   崔判官舒了口气,朝堂下的柳吉薇道:“那你听这位大人的就行,好好做。”   沈暮朝双眼一亮的柳吉薇走去:“你的骨灰我会如约带去江海,麻烦你本人在这里巡逻一段时间,我们在这里的同事会照顾你。”   柳吉薇只黯然了一分钟,就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她虽然不喜欢中州,但更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机会逃脱牢狱之灾,和去山里坐牢相比,因为讨厌的人在中州而移情的这点厌恶又算得了什么。   沈暮见她点头,把这件事详细地解释了一遍,又告知道:“但最后见过他的人说,他现在是短发,抱着灵宠,灵力应当是很强的,但也有掩饰的可能。总之麻烦你,这段时间若是有发现联系我。”   她回头,崔判官应声道:“我待会儿就给她发一份引路关。”   “好。我的联系方式他也会给你。”沈暮朝柳吉薇笑了笑,“好好做,不会需要太久的。”   办完这两件事,她回到现世。   钟明初正撑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外壳。   他盯得很专注,连沈暮灵魂飘进来都未发现。   沈暮看了两秒,回到自己的躯体里。   等外壳一开始呼吸,钟明初又上前将四肢还有些僵硬的沈暮扶起,递上温水:“辛苦了。”   她从没发现钟明初为自己护法时的目光这么专注。   沈暮接水时顺便侧开脸,不自觉有些面热,假装把水喝光才镇定下来:“我刚才遇见柳吉薇,她同意帮我们在这里巡逻,不过墓地还是要去江海。”   钟明初轻轻点头:“好,我刚才联系好了,在滨海园陵,风景很漂亮。”   沈暮想了想,江海公墓不便宜,滨海园陵都可以称得上贵了。   不过她原本就打算自己补贴一点,为柳吉薇找个好点的选址,钟明初的选择倒是正好合上了她的想法,只是这样特安的补贴就远远不够了:“我答应的,这个钱我出吧。”   钟明初轻笑:“不用,跟我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沈暮刚要继续争一争,钟明初手机响起铃声。   不开免提也能听见明锐清越的声音:“哥,墓地我买好了,编号地址我都微信发你了啊。”   “嗯,好的。”钟明初回答完,正要挂断,听筒对面又传来小心翼翼的问句:“所以,我能问问吗,是帮谁买啊?”   钟明初顿住按挂断的手,长叹了一口气道:“哎,是这次出差案子里的。一个可怜的小姑娘,才二十岁就得了癌症,还被父母卖了骨灰配阴婚。阿暮就说带她搬到江海来。”   “哦哦这样啊,吓死我了。”他放心后又气道:“不过怎么会有这样父母啊?好可怜的姑娘!”   “谁说不是呢。”钟明初感慨。   明锐在电话里沉默了一阵:“你们部的钱够用吗?不然这墓地钱我来出吧。”   钟明初闻言朝沈暮一笑,用唇语道:跟你说不用。   沈暮在一旁看得直叹气,索性凑近手机,朝钟明初狡黠地弯了弯眼睛,抿笑道:“不用,你哥刚说这钱他来付。”   “暮暮!”明锐反倒先惊讶了另一件事,“原来你们是一起出差啊?那我不打扰了。”   说完就飞速挂了电话。   沈暮:尴尬,回旋镖镖中我自己。   还好钟明初看起来没多想,只是在一旁故作伤心地摇头:“哎——这么拆台,这就是塑料同事情吗?”   然而明锐又给沈暮发来消息:【0v0我不是故意做电灯泡嘻嘻嘻】   沈暮:【……闭嘴吧,求你了。就不该跟你说!这么明显迟早会暴露的!!】   明锐:【0x0我错了别骂了别骂了,孩子要被骂傻了。】   沈暮在明锐毕业回国的接风宴上不小心喝得有些上头,才让他抓着机会问清楚。   自那之后,明锐就总做点自以为很聪明隐蔽其实很明显的行为。   真不知道他这么蠢要怎么管理公司。   对方还在卖萌求饶,沈暮连发了几个表情包表示愤怒。   而钟明初睨了眼不回答自己,反而在很开心打字的沈暮,敛下笑意抿唇道:“那我先回房了,早些休息。”   沈暮浑然不觉,还在给明锐设置成免打扰,抬头才发现钟明初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早班机。   一落地沈暮就抱着骨灰先去了陵园,试图让钟明初一个人去写几千字的跨丨省报告。   钟明初好笑地应了她的暗示:“那我先送你去陵园,那里附近没地铁,也不好打车。”   沈暮这才同意。   把沈暮送去陵园后,钟明初又喊了司机过来在门口等着接她,才回到办公室。   还没入冬,办公室里暖意融融。   钟明初抬眼看了眼中央空调,林淡恰好路过,看他抬头才反应过来:“我我、我刚开的!”   说完就连忙把空调给关了。   “林警官。”钟明初抬手看表,“江海今日气温十四摄氏度。”   特安部规模越来越大,但这个部门的开支不能被公开,有很多是国家无法明面上走账的,导致一切报销都压得比较低。   也是如此,才会同意成员出去接活。   林淡嘿嘿干笑了两声:“毕竟和鬼独处一室……”   钟明初勉强能接受这个理由,饶了她一次。   等走进去,又发现沈暮桌上一片简洁熟悉的灰白色里出现了一片与众不同的颜色。   钟明初:“……谁送的花?”   说到这个林淡就不再装不存在了,兴奋道:“暮暮上回单人案的那个帅哥!”   “哦……”钟明初提起那束红到刺目的花,丢到了楼道间的垃圾桶里,确保没有一丝被沈暮看到的可能性。   再回去的时候林淡已经满脸问号:???   “她花粉过敏。”钟明初面无表情道,顺手打开了电脑开始写报告。   “我可算知道沈暮长这么漂亮为什么还没谈过恋爱了。”林淡啧啧几声,不是很认同他做法一般地摇头。   钟明初只是敲字:“我没有拦着她恋爱过。”   “那你为什么不让她收花?可别说花粉过敏啊,我知道沈暮没有!”   “……”钟明初停下手,片刻才想出一个理由:“……她还小,事业为重。” 第55章 一更   听完这话, 林淡无语凝噎:“沈队二十二岁了,早恋都错过机会,我当初可是高中一毕业就恋爱了。”   钟明初索性放下手, 抬头认真跟她辩论起来:“可你现在还是单身。”   林淡:……我忍。   她认真地给钟明初解释:“钟队你这样不行——暮暮什么也没见过, 万一恋爱会吃亏受伤的。”   钟明初垂着眸,不再说话。   林淡叹了口气, 坐回自己位置。   沈暮暗恋钟明初,这件事其实挺明显的, 她刚进第一支部就发现了。   但钟明初也喜欢沈暮, 这是她没想过的。   所以他们明明是双向暗恋!   但这两人个性都这么被动, 难道要人到中年才能醒悟?   林淡想了想, 怕不是得靠自己这个嗑cp的。   沈暮还是没忍心让钟明初一个人写报告。   夜色渐深。   林淡早就打卡下班,小清和小洁也都打扫完毕, 两鬼撑着扫把看向沈暮在奋笔疾书单子:“我们要有新同事了?”   “是啊,她暂时在中州出任务。”落下最后一个标点,沈暮把几张纸对齐, 叠在半个电脑高的纸堆最上面。   总算写完了。   她抻了抻手,把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 提着自己的帆布包。   一旁等待许久的钟明初也顺势站起身:“饿了吗, 请你吃夜宵?”   “行, 好久没吃火锅了, 我线上领个号!”沈暮惊喜道。   两人讨论着晚饭走出电梯, 沈暮正盘算着是不是吃顿好的, 就听见一旁有句弱弱的:“沈暮……?”   她一转头, 才看到霍海正站在大厅中央。   “嗯?”沈暮迎上去,朝着霍海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对:“你怎么来了?”   霍海有些不好意思,踌躇地低头小声道:“你是不是没看花里的卡片?我看你一直不回答, 所以——”   “什么花?”沈暮摸不着头脑。   霍海一开始还以为沈暮是装傻作为拒绝,仔细看了一下神色才发现对方是真的不知道有这束花的存在。   “……我送了你一束玫瑰啊?”霍海有些着急的解释,“那个女孩儿明明说会放在你桌上的,是不是她——”   钟明初打断他的指责:“抱歉,是我。”   霍海有些不解地看向这个陌生的男人:“你…?”又看向沈暮。   “他是我同事兼之前的上司,管得比较严。”沈暮为钟明初找了个理由,就把他推出去:“你先去热车。”   得到这个回答,霍海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   但很快,他又看到两人行径亲密,思索片刻也往外走:“我再重新去买一束,你等我几分钟。”   沈暮连忙拦住他:“不用了,我不喜欢花。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   霍海用余光瞟了眼钟明初的背影,决定换个说法。   他认真道:“我想追你,很认真那种…不过你不用马上给我回答,我愿意等你慢慢考虑。”   但沈暮立刻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不用,我有喜欢的人了,抱歉。”   霍海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会给我机会。”   他还想着沈暮但凡犹豫一点,自己就有自信可以慢慢感动对方。   但被这么光速拒绝,霍海竟然觉得有些爽快。   在他心里,眼前的人做事就该这么干净利落。   他低头笑了笑,才想起来提醒道:“我见到了顾燃。”   沈暮蹙眉看他:“他说什么了吗?”   霍海一听,果然如自己所想:沈暮并不知道程家人还在以她的名义向顾家请求联姻。   他想了想要如何说得柔和一点,才低声道:“我只是听顾燃说…程家还没有放弃。”   沈暮一愣,有些明白过来。   但当初被老人收养是有完整手续的,此后也没把户口迁回。   成年之后也早就被法院判定了断绝关系,实在是没什么好怕的。   她朝霍海道:“多谢告知,那我的地址还得麻烦你保密。”   霍海点头:“我会的。”   两人一起走出办公楼,临走前,霍海朝沈暮摆摆手:“希望有机会能成为朋友。”   沈暮朝他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两人分开,沈暮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才看到钟明初正撑着车窗,远远看着两人告别的场景。   见沈暮转过来,车窗又缓缓摇上。   沈暮捏了捏手指,决定让自己冷静一点。   钟明初这么做,大概率只是不希望自己在工作上分心,或者就是觉得霍海不合适。   实际上,霍海也确实不合适。   自己实在是不该多想。   -   新舟的办公楼内。   程乔乔和经纪人正在自己的休息室内,一边抽烟一边闲聊。   詹燕刷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吐槽:“这赵余舜的女友粉未免也太多了,怎么吸他粉丝?”   程乔乔这几个月没什么好的片约,递过来的本子不是粗制滥造,就是不愿意给她女一号。   新舟有些着急,对要走流量路线的明星来说曝光度是最重要的。   程乔乔半个月不出现的时候,粉丝就急得天天骂团队了。   所以这段时间,各种晚会她们都想办法去蹭了一遍,效果不错。   尤其是某个时尚晚宴,程乔乔打扮得复古精致了些,引得几个粉丝量不少的追星账号给她和赵余舜拉了个cp。   完全是看脸拉的,竟然被转发了大几千,还让程乔乔的讨论度直线上升。   新舟一看有戏,立刻联系了最近要开的恋爱综艺,试图把这对cp塞进去。   等到节目官宣,果然,赵余舜的知名度高,带的不少人好奇,顺势关注了程乔乔。   但新舟并不满足于此。   詹燕仔仔细细看了赵余舜的超话三小时。   这次综艺对他原有的粉丝团体来说是一场打击,不少人都不能接受自己偶像要去恋爱综艺,正在超话里发泄。   而愿意看脸嗑cp的,对程乔乔又有些不满,觉得她知名度太低。   更有人说,如果要找没名气的小明星还不如直接找素人,上次的保镖都比程乔乔合适。   这条帖子竟然还被许多赵余舜的粉丝反复点赞。   詹燕冷笑:“她们居然觉得一个保镖比你合适?一群傻子,等那女孩真出道,可有的这些人哭的。”   程乔乔原本还在刷自己粉丝的上涨,闻言拉下了脸:“詹姐…难得要开工,我不想听见她的名字。”   “TA?谁?赵余舜?”詹燕皱紧眉头,“那可不行,你们马上就要炒cp了,再怎么讨厌也得忍着。”   程乔乔连忙摆手:“当然不是,我觉得赵余舜人挺好的。我是说沈暮啊——就是你说的那个保镖。”   詹燕一听就知道有故事,来了兴致:“你认识?”   程乔乔无法,就把两人之间的关系简单说了,又无奈道:“虽然她后来也没回程家,可我真的很膈应她,不想听见她的消息。”   詹燕的眼神却越来越亮,一边听程乔乔说一遍猛拍她肩膀:“乔乔,这是你的机会来了啊!”   程乔乔:???   詹燕啧一声:“傻姑娘,你觉得这个点不比你之前走的小白花人设有意思?真假千金里的假千金成了大明星,真千金却沦落为普通人。多少女孩爱看的逆袭故事啊!”   程乔乔有些明白了,她看向已经完全激动起来的詹燕。   “这个点,我们可得好好处理。”詹燕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道。   -   顾氏集团。   顾燃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游,间或喊秘书给自己泡杯咖啡。   正在峡谷里大杀四方之际,一个来电铃声打断了他。   顾燃狠狠啧了声,看也不看就从电话界面切回游戏,语气不耐烦道:“谁?”   “是我,顾总。”   界面瞬间成了灰色,顾燃懒得继续玩,索性把游戏退了,把手机拿到耳边:“修远啊?有事么?”   程修远听出他的心情不佳,低声道:“顾总,之前的报价利润已经压得很低了…而且也和之前的总经理谈妥了,您看……?”   顾燃把腿翘在桌上,懒散地躺在椅子上:“你也说是之前的经理,现在是我说的才算,这个价再低五个点,我考虑考虑。”   “顾少——”程修远把自己愤怒压得一丝不苟,声调几乎是谄媚了:“成本在那儿,五个点实在是太高了。”   顾燃轻笑了一声:“不高,我还可以附赠你一条消息,你肯定想知道。”   “什么消息也不能——”程修远说。   “是沈暮的消息。”顾燃打断他。   对方果然沉默了,半晌才回:“……我知道。”   顾燃有些惊愕:“你知道?那你还不把她带回去?说起来不好笑吗?程家大小姐靠给个小明星做保镖赚钱?”   原以为程修远会被他激上一激,对方却又沉默了。   顾燃得不到回答,觉得有些无趣,索性直说道:“但我不是说这个,你可能不知道,霍海在追沈暮。霍家你也知道吧?他要是能和沈暮在一起,你也不用为了这百分之五跟我计较了,这个消息够意思吗?”   程修远在电话那端咬了咬牙:“顾少,这件事和我们的生意无关,你别再牵扯她。”   “你现在装什么好哥哥?”顾燃嗤笑一声,“当初我和乔乔分手屁也不敢放一个,怎么现在倒是学会逞能了?”   程修远几乎是在挤出自己的声音:“……不一样的,顾少,沈暮从来没有得过我们程家的好处。”   “行。”顾燃的声音冷了下来:“既然程总觉得谈不拢,那就算了。要和我们做生意的多了,别说低百分之五,百分之十都有——不是看在旧日情面上谁非要选你们?”   电话被挂断了。 第56章 一更   程修远木着表情把手机放回桌上, 点了支烟。   他曾经很不能理解沈暮为什么忽然销声匿迹,连个平安都不愿意报。   这个问题缠绕了他四年——直到程家没落,他不得不提前扛起公司的重任, 这才意识到人生被掌控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只是没想到却被顾燃发现了沈暮的踪迹。   她现在的工作收入一般, 也不够稳定,要是被程建国发现一定会被抓回来联姻。   程修远掸了掸烟灰, 打开报价单,准备再看看哪里的成本能被削减。   秘书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 低声道:“小程总, 程总和夫人过来了。”   程修远的手顿了顿, 将烟按灭。   “爸、妈。”   随着他的话音, 两个中年人推开门挤了进来,仿佛对秘书还要通报这件事有些不满。   他们穿着华贵, 头发乌黑整齐,看着是大户人家,但脸上的沟壑和青黑的眼圈暴露了两人精神不佳的事实。   程建国比起五年来老了许多, 讲话也有些中气不足,但脾气却丝毫没有变化:“怎么又哭丧着脸!公司出什么问题了?”   他正要教训程修远, 心口就一阵抽痛, 忍不住捂着胸口喘气。   宋宝珠忙扶着他坐下, 小声抱怨道:“都说了你不能气也不能着急。”   程修远见状把电子合同默默关闭, 回答道:“没事。”   程建国“哎哟”了一会儿, 喘了口长气, 感觉缓过来不少, 又拾起了父亲的威严:“上次说的顾家那个合作怎么样了?要是能签,一年那是几百万的生意。”   “挺好的。”程修远递了杯水,“顾燃回国了, 刚才跟我聊了电话。”   “顾少?”程建国面上添了抹喜色,“他终于回国了,怎么样?你们叙旧了吗,他有女朋友没?”   宋宝珠紧了紧眉头,唇线紧紧抿着。   程修远看了眼自家母亲的神色,知道她并不是因为顾燃而不开心,只是又想起了程乔乔。   他轻轻摇头:“听说在C国谈了几个,但回国之前都分手了。”   程建国眼神都亮了起来:“不错。就是嘛,外国人哪比得上我们自己知根知底的?”他兴奋地敲了敲手杖,又想起似的问道:“那沈暮有消息了没?让你好好找,都一年了,她还能逃出国不成?”   “……没有。”程修远说完,又安慰似的补充道:“她现在可能就是个普通白领,或者已经离开江海了,不容易找。”   程建国想到沈暮就想叹气:“她也是,好好的家里不待反倒要出去吃苦。”   宋宝珠拍拍他的后背:“别想了。”   “哎。”程建国长长的叹了口气,随着站起身,宋宝珠也扶着他站了起来,两人往门口走去。   “我们就是散步来看看,没事就好。我和你妈回去烧饭,早点回来吃。”程建国背着身说完,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程修远看着门合上,垂下眼,重新打开合同,心里默默计算着利润。   “老板……”秘书不知何时又敲开了门,表情有些尴尬。   程修远揉了揉额头:“直说吧。”   “呃…”秘书犹豫了半晌,缓缓道:“刚才程总和夫人又从账上拿了十万。”   程修远早知会是这样,心里丝毫没有波动,只是淡淡地:“知道了。”   秘书退出去,合上门。   不多时,又忍不住打开,小声道:“老板,账上的只够付下次货款了……工资……”   “知道了。”程修远皱着眉摆手,秘书不敢再说什么,忙退了出去。   程修远早就猜到会是这样。   他给父母每月两万的生活费,但总不够他们花销的,时不时就要来公司取一点钱。   要是以前,十万根本不算什么,然而现在程家公司已经是苦苦支撑,这十万就是公司几十个员工这个月的工资。   程修远掩住怒气,抬手点开计算器。   和顾家的合同原本利润在15%,扣掉5%和税……但这单也必须得接了,否则这个月都撑不过去。   他将算完只有四位数的计算器放下,忍不住喃喃自语:“难道是真的吗……”   这几年来公司缩水成了原本的十分之一,现今还剩两个月就要到沈暮说的五年了,难道真的如她所说?   *   大大小小的礼盒塞满了第一支部,沈暮和钟明初两人正清点着。   林淡数完,忍不住羡慕道:“我生日你们也会送这么多东西吗?”   “如果你也是一百年过一次生日的话。”沈暮弯着笑眼地看向她,“我是不介意的。”   林淡默默闭上嘴。   钟明初把所有东西放进纸推车上:“这么多够了吧,我现在出去烧?”   沈暮点点头,躺到她专属的躺椅上:“烧的时候小心点。”   等她脱离躯体,到地府入口等了一会儿,小推车和礼物就送了过来。   沈暮提起车,往会场走去。   今天,正是鬼帝出关,也是他老人家生日的日子。   沈暮作为下属,又是有求于他,就准备带阳间的特产过去。   结果钟明初一准备就是八十八件,沈暮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太招摇。   等她到了会场——鬼帝府邸的花园内,才看到周围人送的礼物叠得一个比一个高,自己这样的根本算不了什么。   鬼帝本人则坐在高台上,一脸百无聊赖地啜着茶水,看着底下人一个个把礼物抬到一旁,听侍卫报礼单都听得有些麻木了。   直到看见台下的沈暮,才眸光一亮:“这位小友,等等。”   沈暮下意识地左右环顾了下,才发现台上的人叫的是自己。   帮忙盘点礼物的阎王连忙推了她一把:“喊的就是你,快去。”   “这就是百年来第一个天生无常?”鬼帝饶有兴趣地看来,目光在她肩膀上停了半刻。   沈暮也算见过不少场面,不卑不亢地道了句:“鬼帝寿辰吉乐。”   鬼帝轻笑了一下,随之低声轻念一句:“……是你。”   他的话让沈暮无法不多想,但等沈暮想继续问时,鬼帝神情却又恢复如常,只让她下去坐着了。   也得亏地府改革,资金充裕得很,不仅菜单里众多知名厨师的拿手好菜,表演也拉来了几个阳间刚退下来的大明星给鬼帝看如今的表演。   还挑出几个鬼帝喜欢的京戏后人,排了个玉堂春。   这些表演比阳间如今好得多,沈暮看得饶有兴致。   等到表演结束,便是地府官员念祝词顺便汇报工作成果的时候。   待其他官员一一报过,沈暮才站起身:“有一个问题,不知能不能叨扰鬼帝。”   “暮暮。”北斗小声提醒道,“鬼帝闭关一百多年了,阳间的问题他可不知道啊。”   然而鬼帝不满地扶了扶胡须:“不见得,你问。”   沈暮朝他笑了笑:“确实是阳间的。前几日,我去看了山海市城隍记录,三百年前入海口连降十天大雨,海水倒灌不止。记录里说,最后一天,巨浪足有十丈,附近渔民原以为必死无疑,却见海中金光大盛,巨浪竟然随着金光消退数米,退回海里,雨过天晴。”   北斗点头:“这事我知道,当地城隍上报时我在任,这金光应当是鲛人族的定海珠。”   “入海村在海边求了数十年,却再未见过神迹。”沈暮摇了摇头,“而我去翻了鲛人族的记录,山海市的鲛人族因当地渔民无节制的捕捞受伤众多。虽无明确记载,但不少记录中显示,他们对当地村民并无甚好感,而且在金光后数月后就急匆匆地搬离了入海口。”   北斗君有些愣神:“什么意思?”   “我知道这等阳间事宜不该叨扰鬼帝,但又忧心是不是被我们错漏了什么灵物降生。”沈暮将血符展平放在手上,缓缓递上:“请问鬼帝,这符纸上的血可是其他灵物?”   鬼帝挥手,符纸晃晃悠悠地飘到他的面前。   他先是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前嗅闻一通,挑了挑眉毛,把符纸缓缓送回沈暮手中。   如此之快,底下的人如释重负——看鬼帝架势不像是他们错漏了什么灵物,应当是沈暮搞错了。   然而鬼帝抿唇一笑,垂着眼扫过底下一排人,沉声道:“数年前确实见过此物,也确实是灵物。”   底下与这件事相关的几人已经开始擦起了汗。   北斗瞠目结舌地看向沈暮。   鬼帝略压唇角,四周的空气就仿佛凝结一般:“此乃四圣灵之一麒麟的血,不知为何却在这等劣质纸符上?”   麒麟?!   这话一出,底下站着的人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向鬼帝请罪求饶。   北斗一身冷汗:“怎会如此??”   只有沈暮一人理智还在线,她简单和鬼帝说了这件事,又道:“麒麟乃圣物,当属善。又出生于末法时代,这等灵力早就该被寻回,然而如今却仍旧不知踪迹。”   鬼帝略一沉吟:“它若是还在阳间,还得小友去寻。”   “自然。”沈暮答。   -   “所以,地府这下会帮我们一起找人?”林淡帮着给去了好几小时的沈暮喂了水,又递过面包。   沈暮想了想刚才的山珍海味,咬了口寡淡的全麦面包,叹气道:“是的,这次不只是我们阳间的事情了,或者说已经不是我们两界的事情了,整个灵界都要因为麒麟出生而震动。”   钟明初看林淡疑惑,向她解释道:“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是末法时代,几乎没有什么灵气,但这一切是基于这几百年来没有灵物出生的基础上。假如麒麟真的出生了,现在就不能算是末法时代,只是圣物出生耗费了太多天地灵气,迟早有一日会恢复的。”   “哇……”林淡似懂非懂地感叹,又有些害怕道:“可这样的圣物居然害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帮许灵仙,但麒麟不会自发作恶的,这件事可能还得我们找到他之后才能了解…”沈暮顿了顿,“柳吉薇那里有消息吗?”   林淡回想了一下:“暂时没有,不过她和游魂已经混得很熟了,当地的游魂都会帮我们。”   沈暮点了点头。   得知是麒麟,那么寻找许灵仙的速度就要更快一些了,毕竟他很大可能掌控着圣物。   而有这样的能力,许灵仙却只追求了几个人的供奉?沈暮想,这件事必定有着更大的目的。 第57章 一更   节目录制后台, 来来往往的人抱着器材在并不宽广的走道中穿行。   化妆师把最后一步的高光点上,满意地轻轻点头,将东西收好走出去。   詹燕忙边寒暄着边送她出去, 见人走出几步后又忙不迭地把门合上。   程乔乔还在观赏镜子里自己的美貌, 拨了拨刘海看过去。   “哎哟,别动!”詹燕拍掉她的手, “造型别弄坏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几根头发放回造型师吹的位置才舒了口气,道:“第一天, 一定要好好表现, 知道吗?”   程乔乔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现在傻白甜不流行了, 别太蠢。”詹燕说完, 又皱起眉:“不过罗经纪人很聪明,也别显得太精明了, 他会提防你。”   程乔乔长叹一口气:“我知道。”   -   难得平静的午休时间。   但第一支部的三人都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无一不赶着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只有林淡还有心思边吃饭边玩手机。   她看了一会儿娱乐圈新闻, 就被微信群一阵提示引得切回界面。   年纪群里正在刷屏,林淡切回话题开端, 发现是有人发了一张照片, 上面红字写着【高一音乐交流比赛】   底下几百条都是震惊的。   林淡再一看, 这张旧照里的长相和刚才看得通稿中的女主角一模一样, 忍不住“咦”了一声, 引得正好在她身后沙发瘫着的沈暮抬眼来看。   “新红的女星, 恋爱综艺里那个, 你看了吗?”林淡只当她好奇,向沈暮解释道:“好像跟我们是一届的,市北校区笃行班——那是你同…”   林淡说到一半, 大脑忽然闪过一道弧光。   ——这是和沈暮同班的,她不可能不认识,但至今还没说话?不会是有什么矛盾吧。   想到这里,她闭上了嘴,切出页面看别的去了。   沈暮看她小心翼翼看自己有没有生气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笑道:“你不认识她?”   林淡摇了摇头:“我当初光读书了,没参与学校八卦,你还是那次考试超了我才记住的。”   果然如此。   沈暮佯装唉声叹气地说:“不愧是年级第一,对手下败将丝毫没有印象。”   这下林淡有些反应过来了:“是不是你来之前的第二……?”   “是的,不过我转学之后听说她也走了。”沈暮点头。   这样的大八卦林淡还是有所听说的,只是一开始没对上脸,现在发现当事人竟在她面前,有些尴尬:“嗯,想起来了…”   沈暮轻笑了一下,林淡忙换了个话题:“说起来,她现在这么出名肯定赚了不少钱,可见成绩无所谓,还是要选对行业,我们这么辛苦,还不是买不起房。”   她越说越是自己内心真实的抱怨,然而吐槽完,却没有人附和。   顶上打扫灯具的小清无奈地摇头,细声细气道:“他们都有。”   都有的沈暮咳了一声:“等钟明初回来,让他教你卜算吧,以后外快可以让你去做。”   “……”林淡想了想,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打了个寒颤:“算命可以,你们之前那种抓小鬼刨坟就算了。”   沈暮正想吓吓她,先被自己的手机铃振了一下。   看到来电显示是金盛媛,沈暮原本轻松的心情一沉,整理了呼吸划开接听键。   “沈暮小姐,我这里有游魂说好像见过许灵仙他们,我把他带过来了。”是柳吉薇的声音。   电话那里一阵摩擦声,不久后,对面换成了个有力的男声:“您好,吾姓张。”   他带着些南方口音,听着并不是中州人,倒像是沿海的。   果然,他在自我介绍时说:“我以前在下湾岛当兵……”   沈暮还没问,他自己先补充了一句:“八零年的时候。”   下湾岛是山海市辖的沿海小岛,离县志中的入海村约有两百多公里。   沈暮算了算时间和地址,蹙起眉认真听,林淡则开了录音再打开备忘录,准备记下来。   男声继续说:“我在的地方是军区,一般人不准进入,那次是我们巡逻时看到的穿得很奇怪的男人,还带着小孩子。   “他说自己是在海上打渔遇到风暴飘过来的,确实那段时间天气不好,但他口音太重了,讲话也半文不白的,我和队友都觉得他是隔壁北朝偷渡来的,准备先控制住了再上报,没想到第二天他们就不见了。”   沈暮有些不解:“你怎么会觉得他们就是许灵仙?”   “他们走的那天晚上,我看那小男孩穿得破破烂烂,想给小孩送件衣服。路过窗口的时候,看到里面亮着光,就停下了,趴在窗沿上偷看了一眼。   “结果,我看到那个小孩竟然在慢慢缩小成一只小狗的形状!我一开始还以为眼花了!”男声颤着声说,“直到吉薇跟我们说了许灵仙才明白过来——况且那渔民也姓许,最先登记的时候说自己叫许如海。”   林淡眼神一亮,忙用口型说:“县志里有这个名字!”   沈暮脸色微变,朝不再做声的电话那头道:“多谢你们,帮了大忙。”就挂断电话。   许灵仙八零年的时候就是个带小孩出门也不让人觉得奇怪的青年了,算起来如今已经六十多岁——这已经够吓人了。   但要是县志上的许如海也是他——   林淡翻开那一页,一字一句念道:“许如海,自称海平道长,县志说他少孤,善诈,同村避之不及。然,啸时救稚童,亡于海。念其善,与立衣冠冢。”   她又在前后各翻了几页:“就说了这么多。”   沈暮揉了揉眉心:“所以其实他没死,还从救人者变成了杀人犯?”   林淡却在纠结另一点,掰着手指算了一会儿:“1753年,他现在……两百六十岁?!”   她“噫”了一声:“他他、他是鬼还是人啊?”   “……超出知识范围了。”沈暮默默思索了片刻,决定打电话把这件事告知钟明初。   对方似乎是在跟谁说话,沈暮听见他小声说:“谢了,这次视频多亏你们。”   远处则是宋闻的声音:“小事。”   “什么视频?”沈暮问。   钟明初那里传来关门声:“中元节的监控有几家没覆盖的,还有媒体拍了纪录片,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哦…”沈暮把这个消息转达给林淡,又把刚才的事简单跟钟明初说了:“所以我还得下去一趟找找有没有那个村子里还没投胎的,你早些回来。”   等沈暮挂断,林淡一下瘫在靠背上:“下午三点的新证据,很好。”   “请你吃夜宵。”沈暮笑道。   毕竟这些数据类型的证据都是林淡负责的。   “可。”林淡看起来有动力了一些,坐直道:“作为报答,我会早点搞完回家,给你们留点二人世界。”   “你在说什么???”沈暮震惊。   这次轮到林淡无语:“他都把别人追你的花扔了哎……?还以为你会抓住这次出差机会。”   沈暮这回听懂了她的意思:“……现在一起工作也挺好的。”   她不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只是一设想恋爱的场景,都觉得和现在差不多。   既然都一样,又何必要破坏现在的轻松。   林淡拍了拍自己额头:“好想急死你竟在我身边。”   她还想接着吐槽,但钟明初回来得及时,把视频硬盘交给林淡后,她就没有继续吐槽的精力了。   “先用人脸识别看看,筛一下年龄和动物。”钟明初建议道,他也知道这次视频量太大了。   林淡打开文件,扫了一眼,还好都是托警方去要的源文件,基本都有4K的分辨率,但:“呃…麒麟毕竟不是什么常见动物…”   “明白。”钟明初打消她的顾虑,“我和沈暮也会用肉眼看几遍。”   得知大家要一起受苦的林淡开心了,欢快地打开了视频处理软件。   沈暮则先去了一趟地府。   用北斗君那里的人口管理软件查了一下,当年的入海村在地府是没人了,但近几年倒是有还在排号的。   沈暮一一去探访了一番,一个个红光满面,一看后人就常烧纸钱。   那几人怕是平时就一直在夸自己的后人,对沈暮也不瞒着,直说村子里气氛好,是个很幸福平安的地方。   再看他穿用,就知道烧来的东西里不乏贵价的布料绸缎,甚至还有个在用水果手机的,虽然地府里接不到信号,也显摆似的放在手里炫耀儿女的孝心。   但沈暮一旁敲侧击是否见过如许灵仙一样的人,那几人就岔开话题,或者直接默不作声,一点都不肯泄露。   一连几个都是这样。   这反倒印证了入海村如今的居民也都认识许灵仙。   沈暮略一思索,心想视频还是得林淡自己慢慢看了,她和钟明初还是得去入海村一趟。   -   真人秀热度第一的《再一次心动》最后一次录制现场。   节目组只提前一周录制,这会儿几对CP的热度可以说是势均力敌,今天有一对微博营业上分,明天就有一对机场撒同款暗糖。   总之节目话题流量不断,就看谁能抢更多的热度给自己吸粉了。   其中程乔乔和赵余舜作为年龄和外形都相似的一对,被称为最养眼CP。   加上赵余舜的经纪团队会来事,连带着程乔乔的身价也在水涨船高。   最后一期,后续能不能把观众变成粉丝就看这一期了。   程乔乔吸了口气,走向录制地点——度假村的海滩上,坐在了赵余舜身边。 第58章 一更   赵余舜正在画画, 见程乔乔过来,顺理成章地让她往前一点,说要一起画进风景里。   闻言, 程乔乔松了口气。   他这个态度, 显然是不打算走节目结束就解绑独美的路线。   就顺着话音往前面坐了些,朝赵余舜绽开了一个十足灿烂的笑颜。   赵余舜神情松了一下, 从画画的沉浸感里抽离出来,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两人坐了一会儿, 程乔乔自然而然地提起了前段时间众所众知的舞台事故:“你之前演唱会那次, 伤好了吗?”   语调颇为关心。   “没事儿。”赵余舜带着笑意比了个造型, “那次一点伤都没受, 请的保镖救了我。”   程乔乔惊讶道:“那会场可挺深的?身手这么好?”又做羡慕状,“哎, 真好……”   赵余舜还以为她遇上了什么事,放下笔:“你的团队怎么了吗?”   “没事。”程乔乔笑了笑,“就是也要上舞台了, 有点担心。”   话说到这里,赵余舜有些领会了意思, 迟疑着:“那人不接日常单…”   程乔乔一愣, 她以为说缺保镖赵余舜就会直接推荐沈暮,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接日常单。   眼看赵余舜就要划其他安保公司的联系方式给她, 程乔乔连忙摆手拒绝:“没事, 我团队挺好的, 就是随便抱怨一句。”   她正要思索如何套话, 赵余舜反倒把手机里的照片主动翻出来,向她介绍道:“喏,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虽然不能接单,但是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未来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也可以跟她说的。”   “谢谢。”程乔乔甜笑了一下,瞥向照片。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调整了表情,放大看了一阵才将手机递还。   赵余舜笑道:“说起来你跟她应该是同龄呢。”   程乔乔却不搭话,有些恍惚地笑了笑。   赵余舜看出不对了,他收起笑容,严肃道:“怎么了?”   “……是她。”程乔乔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道:“她,姓沈么?”   “是,你认识?”   看表情关系可能还不是很好,赵余舜有些犹疑。   程乔乔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我认识。”   她抬了抬眼,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站起身离开了拍摄现场。   赵余舜一脸茫然地站在海里。   摄影师和导演则一阵慌乱,连忙询问经纪人詹燕:“乔乔怎么了?”   詹燕皱眉:“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去问问。”   摄影师连忙跟上了。   直到采访画面出现在监视器上,围观着的导演和不明所以的赵余舜才恍然大悟。   程乔乔一直在深呼吸,看起来可怜极了,磕磕碰碰地说了自己的身世,又说养父母为讨亲生女儿欢心,在高二末时把她赶出了家门。   编导一边张大嘴一边大脑飞速转动,这父母的行为实在是戳了太多雷点,她瞬间就想好了这期播出买什么热搜。   心道请程乔乔真不亏,最后一期还能给个大爆点。   赵余舜则整个人都愣住了。   虽然只是综艺,但他对程乔乔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听到她身世的一瞬间更是有些替她揪心。   摄影机也捕捉着他心疼的画面。   编导们撤出监视器前,讨论了一阵,决定在告别的烛光晚餐上让赵余舜把沈暮的联系方式删掉以示对程乔乔的心疼与坚定。   赵余舜百般不解:“我和沈暮也是朋友,这件事跟她没什么关系,何必要删好友?”   导演被派来和他沟通:“可已经是这种局面,你必须要站队,让观众看到程乔乔和你的朋友哪个重要?”   “这不是谁重要的问题。”赵余舜蹙眉摇头,“我是很心疼乔乔碰到这种事,但不会因为这件事删掉我的朋友。”   几番争论不下,导演组无奈地放弃劝赵余舜,转去告知程乔乔团队。   詹燕闻言,有些气愤地走进休息室,等再出来时,她向导演组说:“乔乔说,不影响等会儿的拍摄。”   导演组松了一口气。   但烛光晚宴上,两人都十分尴尬,赵余舜原本想找些话题,但程乔乔只是闷头吃饭。   等到一餐用完,她才抬起眼,认认真真地看向赵余舜道:“你做得没错。”   赵余舜一愣,正要安慰她几句。   就听程乔乔继续说:“只是我有些遗憾。”   节目播出,作为唯一一组BE的CP,原本的CP粉简直快被赵余舜气得半死。   他们纷纷去微博底下质问赵余舜为什么觉得程乔乔不如一个保镖重要,又怒而取关。   詹燕在办公室笑得简直见牙不见眼,看着程乔乔不断增长的粉丝,已经不断刷新的评论,大笑道:“这可比你之前的励志人设有意思多了啊乔乔,已经这种设定的本子递过来了,有几本不错的,你看看?”   程乔乔看着伴随对她心疼时,对沈暮的咒骂,有些快意却又有些觉得闷。   现在她对沈暮的恨意几乎消散了,甚至有些可怜沈暮,前半人生已经阴错阳差,还有差劲的亲生父母。   自己的父母虽然不如程家有钱,但这几年相处下来,至少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   人生际遇就是如此,此一时、彼一时。   -   “一个是豪门小姐,一个被扫地出门,五年后竟发生如此变化!”   林淡拿着手机,大声念出新闻软件里的标题。   沈暮有些受不了地笑骂道:“你都念一下午了!”   一开始林淡看到还有些震惊和担心,拿给钟明初看后,对方却告诉她沈暮不会在意这样的事情,不信可以直接去她面前念新闻。   林淡就真的这么做了。   果然如钟明初所说,沈暮好奇地翻了一会儿通稿,完全没受影响地吐槽了几句就继续工作。   倒是她自己,忍不住为沈暮担心,一再点开新闻刷新。   “谁让我一刷新就能看到新标题?——又有了:‘女孩只有独立才会获得男人的尊重!论程乔乔的爆红。’”林淡叹气,“这个标题有些过分了吧?你不比她更独立?她好歹也是靠粉丝吃饭的。”   “谁在乎男的尊不尊重。”沈暮皱眉,“怎么拿女性说事还搞雌竞那套,水平也太差了。”   林淡已经点开了评论:“评论也有人说这作者莫名其妙的,看来还是有很多人清醒的嘛。”   “总有人觉得自己可以操控舆论。”沈暮扯了扯嘴角,有些兴趣缺缺。   她不再理会林淡对通稿的吐槽,把箱子拉链拉上,捏了捏林淡的脸:“少玩手机,好好看家。”   说完,钟明初也走了进来,提起沈暮的箱子道:“走吧,车子开到门口了。”   “啊——”林淡趴在桌上抱怨,“这就要走了吗——”   “给你带鱿鱼干!”两人挥了挥手,走出门外。   然而,一路赶到机场,刚进关就听见广播里说航班航空管制,延迟了半小时。   沈暮想吃这家航空的飞机餐好久了,闻言只好走进一旁的咖啡店里,点了两杯美式和一些点心垫垫肚子。   两人趁着这段时间正好研究地图,结果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隔壁桌声音不小在讨论:“长得好像?”   沈暮原本还没反应过来是说自己,等到他们不加掩饰地看来看去,眼神还时不时停留在钟明初身上,讨论着:“男的是谁?”   “富二代?看着不像要用保镖的啊。”   “这还不懂,客户啊。”说话的男人推了推同伴肩膀,“商务伴游没见过?”   钟明初站起身看过去,身高带来的威压让那桌人瞬间就住了嘴。   “干、干嘛?”最后说话的那人道,“我们自己聊天,没点名说谁,别乱对号入座啊。”   “就是。”他的同伴道,“不会是被说中恼羞成怒吧?”   钟明初一挑眉,真要警告他们,就见沈暮换了个坐姿,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几人:“怎么,也想请我做保镖?可我挑客户的呀:长的丑不要,人品差不要,自以为是的蠢货也不好。”   说完,她做了个可惜的表情,嘲讽力十足。   “你!”那人面对神情自信的沈暮,莫名有些心虚,大脑如被冷水浇过一样下了头。   于是“你”了半天,没有找到什么找补的下文,就灰溜溜跑了。   钟明初皱眉坐回座位:“早知道就该买头等。”   “之前哪儿知道会有这种事,况且上月报销就超支了。还是给林淡留点空调费吧。”沈暮安慰道,“反正过几天就没人讨论了。”   她点进几个新闻里看过,其实关于自己的篇幅并不多,只是在营销程乔乔的时候作为开篇引人点击而已。   而且虽然讨论热度高,反对这样随便拉素人说事的声音也不小,考虑过后他们觉得没必要再去参与。   自己发声更是去激化热度,反倒是程乔乔团队想要的。   还不如工作。   等到晚上,两人租车到了预定的民宿,入海村入夜就很少有人来,两人倒时只有几个烧烤摊开着了。   “这次机密度高,不会有当地警方过来。”钟明初趁着没下车再次提醒沈暮。   沈暮解开安全带:“知道,不能被发现身份。”   空气陷入了沉默。   钟明初先问:“说是兄妹?”   “身份证地址。”沈暮有些疑惑,“当然是装情侣比较合适。”   钟明初接着夜色掩住自己的发红的耳根:“咳、好、好吧。”   两人也没欲盖弥彰地做什么,只是确定了说法。   又在去办入住之前,绕着村子走了一圈。   来之前,两人都以为这个有些偏远,又不曾发展旅游业的沿海村落会很破旧。   没想到村里到处是花花绿绿的高层洋房,不仅如此,路上还停着不少名车。   码头上大批渔船往来,型号也很新。   “房车看起来都像十年之内换的。”看完一圈,沈暮下结论道。   钟明初更懂一点车,点头同意道:“除了收藏款,车子型号都是七年内的,有不少c级车看起来还是同一年的款。”   沈暮皱起眉头:“难道是同年发财吗?怎么会这么巧。”   “我们路上经过的其他村子大半却还是旧房。”钟明初补充。   说到这里,两人已经很明白。   这个村子很大概率有问题。 第59章 一更   两人定的住宿是在村子西边的一个自建别墅。为掩人耳目, 两人只定了一间,不过卧室里有张小的沙发床,钟明初就决定睡在沙发上。   入住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两人都没多说什么, 奔波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   等第二天清早, 原本打算混个懒觉到九点的沈暮被敲门声惊醒了。   钟明初正在刷牙,闻声将门开了一条小缝。   一个中年女人操着沿海的口音笑道:“哟, 帅哥醒啦?我来跟你们说一声, 楼下有早饭呢, 提供到九点。”   钟明初将门上的链子打开, 含糊着道了声谢,表示自己会下去, 中年女人又笑眯眯地离开了。   沈暮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开始刷牙。   钟明初恰好擦干脸,把一次性毛巾丢进垃圾桶里, 又给沈暮挤好牙膏,倚着门道:“你不再睡会儿?”   “唔嗯嗯!”沈暮边摇头边漱完口, 才说:“一起吃饭的时候警惕性没那么强, 得去。”   吃饭的地方在楼梯下去, 正门口的第一个房间。   一个红木色的八仙桌旁只围着两个人。   除了房东阿姨本人, 就是一个带着渔夫帽的男人, 他晒得黢黑, 吃饭的手边摆着个相机。   沈暮脖子上也挂着一台相机, 不过是为了装游客,也是方便偷偷录证据。   见两人下楼,阿姨热情地招呼他们入座, 又自发为他们盛起了早饭。   沈暮双手接过热粥,嘴上用上扬的声调惊喜道:“这也太丰盛了吧!谢谢姐姐~”   房东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嗔她夸张一边给她碗里又添了头鲍鱼。   大清早就喝如此丰盛的海鲜粥,饶是钟明初也没有想到。   不过他更惊异于沈暮自然而然和其他两人开展的对话。   诚然,沈暮毕业后圆滑了许多,不再像年纪小时那么板正固执。   但平时钟明初也没见过她和谁热络地说过这么多话。   不过也是,平时的沈暮一向靠武力值碾压,很少遇到需要她交流的地方。   也是因此钟明初才一直认为人际交往还是沈暮的弱项。   而去年训练的时候,沈暮的各项武力值标准也快和自己齐平。   钟明初有些心惊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被沈暮需要了。   但现在不是该觉得怅然若失的时候。   钟明初抿了抿唇,转向另一旁频频抬头欲言又止的男人。   沈暮刚才和房东说两人是历史系的学生,听说这个渔村有很长时间的历史所以过来看看。   房东不懂历史,但这个村子临海也临隔壁瀛国,祖上除了许多抗击倭寇的官,都是会记到族谱里的。   凭借着事先调查过当地历史的缘故,沈暮和她聊了起来。   一起吐槽了一会儿,沈暮才装作无意问起道:“海边是不是都有神话传说?”   趁着这时,钟明初将沈暮放着的相机包拿起,朝一旁的男人问道:“大哥,您是摄影师?”   男人微微皱眉,点头道:“是。”   他见惯了同背着相机就上来搭讪的游客,大部分都是来问些在他看来很蠢的问题,毫无意义。   下一秒,果然这人也问了个他一听就觉得无语的问题。   什么叫拍得不好看?   这么宽泛的提问,他打算直接装作吃完无视掉,就见钟明初将包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相机。   郭天只瞄了一眼,就顿住了快速往嘴里舀粥的手,汤汁险些从他忘记闭合的嘴里流出来:“M10……P?”   “嗯?”钟明初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眼,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型号,含糊地应了声:“不知道……”   郭天却已经完全辨认出来,这是他心心念念的来卡限量款啊!   虽然他个人还是更喜欢胶片来卡,这点不够味,而且看这个傻子就不懂相机。   但他是独立摄影师,平时碰到这个相机的机会极少,自己又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能有机会摸一摸还是觉得有些开心的。   于是郭天忍受了钟明初明显的外行发言,将相机接了过来,决定手把手地教他。   对方却推辞说:“我拍得不好看,能不能看看老师您的。”   原来如此,对郭天来说不用教人也是好事。   看在来卡的面子上,他总得结交一下这个傻富二代。   于是三下喝光了粥,打开了自己的相机屏幕。   房东太太讲述完祖上作为将军的传说,面对沈暮询问神话的问题转了个话头。   第一次沈暮还觉得是意外,但再次询问的时候,对方明显紧张了起来。   于是沈暮笃定这里确实有些问题,换了话题聊起了敦煌壁画上的神话。   房东表情放松了些,只是附和了一会儿就假装端碗进厨房了。   正好沈暮借口学习,开着相机录了那人的相机屏幕的视频。   那摄影师翻照片翻得很快,只在自己满意的几张照片下停下给两人看。   等翻阅结束,钟明初频频点头:“我觉得我会了,多谢大哥。”   当场翻开相机拍了几张,和沈暮借口拍照越走越远。   郭天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见两人人影。   演了一会儿游客,两人才到一个桥边的座椅上仔细翻看照片。   沈暮偷偷开了慢动作拍,但手轻微的晃动和速度过快的翻页还是让每个画面都带着一些虚影。   两人分开认真看视频,终于在一张拍摄当地居民搓麻的照片里看到了想找的东西。   调高曝光后,半开的后门里赫然有一座半隐在阴影中的神像。   钟明初放大看了一会儿:“刚才我假装洗手去了趟厨房,后面还有一个房间,应该也是个这样的香台。但房东儿子一直盯着我,我没能细看。”   沈暮点头:“我下楼的时候见到了,那儿的怨气和当年田家村的是有些像的。”   “那我觉得我们推理如果没错,他当年想回到入海村,这里的村民又那么低调…里面供奉的大概率就是许灵仙本人了。这里就是他的大本营。”钟明初轻敲指节。   沈暮沉吟着同意他:“眼下看村民肯定都得了不少好处,就像田家村那样…我们得去找找不同的。”   两人说走就走。   入海村白天村民明显变多了,大部分都在院子门口支了几把椅子晒太阳,或者下棋搓麻。   总之一派闲适。   也难怪网上寥寥无几的游记里说这里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只是一细想,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些渔民们,渔期的时候不去打渔,反倒在家里晒太阳,那这么些新房新车的钱是哪里来的呢。   而且沈暮发现每去一个地方,总有飞快锁定两人的视线。   可见村民并不像外表那样热情好客。   两人也只好走走停停,做足旅客的样子,一边拍照一边往村子深处走。   找了许久,才在村子界碑处找到一户看着有些破落的人家。   和其他村民又有精致的花园院子不同,这家人门口只有些杂草,还有一些看着有点旧但显然还在使用的出海用具。   这点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而且此刻已经是中午,大部分村民已经回到屋子里面,只有应当是这家主人的大姐还在门口树荫下扇着扇子看煤炉上的水。   沈暮装作好奇过去道:“大姐,外面这么热,怎么不进去?”   大姐翻了个白眼:“烧水呢,怎么进去?”   她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沈暮和钟明初都是一噎。   但他们不可能放弃这个线索,脚步不移,思考着如何套近乎。   不过大姐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热得有些心焦,很快就为自己的语气找补似的抱怨了一句:“再说房里更热。”   沈暮和钟明初放下了心,自来熟地席地坐下,询问起能不能做顿午饭,并解释说只有在这家门口看到渔具。   大姐并没有怀疑两人的动机,只是有些不太自信地推拒了几声:“可…我们家也没什么好海鲜…而且老头要下午才回来,只剩下昨天的零碎了。”   辛劳的渔民不会把好海鲜留给自己。   沈暮忙解释道:“我们就想吃家常菜,否则就去找馆子了嘛。没事儿大姐,您按平时做的饭菜做就好!”   大姐表情从不情愿变成了惊喜。   她的家做不了民宿,接待不了游客,平时只靠丈夫出海打渔养活孩子,这回在家做顿饭就能赚个几百块,就能给远方的孩子加点生活费。   等做饭时闲聊,大姐放下了戒心,主动和两人聊起了自己的日常生活,并告知他们自己姓赵,是从隔壁村子嫁来的。   赵姐炒小鱼干的时候眼睛弯弯,面对沈钟两个优秀听众像倒豆子一样说着过去的生活:“老许手艺是最好的…呵呵,你们要是想尝尝,晚上七点来,他到时就卖完鱼回来了。”   “好啊。”沈暮应和道,“不过您手艺也很好,我闻着就觉得香!”   赵姐笑出了声,手下的动作更卖力了些。   “不过。”沈暮将双手撑在下巴上,好奇道:“赵姐您这么漂亮,年轻那会儿应该有很多人求婚吧?就因为许叔手艺好吗?”   赵姐轻轻摇头:“那是看中他老实!”   她说完面上浮起一些忧愁,但很快又释然地笑了笑。   沈暮看着她的表情,捕捉到了变化的那一刻,思索一番之后才从墙角的裂缝重新找了话头:“您这个房子有没有申请补贴呀?”   赵姐“嗯?”了声,显然不知道沈暮在说什么。   钟明初适时的解释了危房补贴,告知她这大约能申请一万块,至少能加固一下再换个明亮点的窗户。   “哦…”赵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没人跟你说过吗?”沈暮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些村干部都应该告知你们的呀。”   赵姐冷笑了一声:“呵,他们哪有空管我死活?”   “怎么会呢,你们都是许家人,而且我看村子路上好多辆宝马,这么有钱还会不管你啊?”钟明初故意在宝马几个字上咬了重音,一副羡慕的样子。   沈暮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少爷也太会融入角色了。   “什么宝马?”赵姐都被钟明初气笑了,“你没看到好几家门口停的都是跑车吗?”   沈暮立刻跟话调侃道:“捕鱼这么赚钱吗?我现在转行来不来得及?”   赵姐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重重用鼻音哼了一声。   然而沈暮和钟明初在这时却默契地不接话,果然,没几分钟后,赵姐就憋不住了,主动道:“他们哪会干这种辛苦活?整个许家村怕是只有我们一家在抓鱼了吧?”   “他们现在每年就出海一次!”赵姐不以为然道,手下盛饭的动作都停了一拍:“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反正再回来之后就有钱买这买那了!”   “是不是什么宝藏啊?”沈暮问道,“您怎么不加入?”   赵姐欲言又止了一次,还是摇摇头道:“他们说过,是让我入什么教。我和老许寻思回报这么高,说不定就是国家说过的那种□□嘛。万一后面让人自焚什么的怎么办?还是辛苦钱拿着放心点。”   果然如此。   沈暮和钟明初有些筋疲力竭,恰巧饭菜都上了,索性招呼赵姐一同吃饭。   “赵姐你们太聪明了。”沈暮一边夸奖饭菜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奶奶前两年也被□□骗过,来的还是个挺帅的年轻人呢!头发长长的还戴眼镜,看着人可好了,结果……哎,反正警察现在还在通缉他。……”   她说到这里,把饭咽了下去,不再作声。   没想到赵姐却睁大了眼睛:“你们是哪儿的,不会是一个人吧?”   沈暮一顿,面上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对哦你们是许家村,他也姓许!”   赵姐吃惊地停下了手,从内屋翻出一张照片给沈暮认人:“是不是他?前几年建祠堂的时候他来剪彩来着。”   沈暮的手简直都要控制不住颤抖了,照片上赫然仍旧为长发的许灵仙,怀里那个只露出半个耳朵的,不是麒麟还是什么?   一旁的赵姐还在拍着胸脯惊魂未定道:“我就说嘛,肯定是个骗子,还好我们没参与。”   “是的。”钟明初点头道,“下次他再来你可以报警。”   赵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没有答应。   等到这顿饭吃完,两人和已经熟稔的赵姐告别,沈暮才敢小声道:“那是一三年的合照!”   他竟然在七年前就回到了许家村。   沈暮打开引路关,让判官把这村子的生死簿拍照给她看。   七年的好运耗尽了这个村子的阳寿,除了赵姐那家人之外,几乎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   一旦大批量的信徒死去,一定会有人发现异状的。   沈暮和钟明初更觉得时间紧迫了,无论许灵仙想谋划什么,他肯定会在这几个月供奉人数最高的时候实施。   也顾不得被村民发现了,钟明初和沈暮回到民宿,潜进被藏着的房间,把香台上的人像换了个手办,再让钟明初贴了一张幻形符,沈暮又添了句长生咒。   才回到房间取了东西表示自己有急事要离开。 第60章 一更   程建国和宋宝珠又在总裁办公室里和程修远争论了。   门外的秘书小心翼翼地带上门, 不禁感慨,豪门就是事多。   这几天来,老程总几乎天天都要来和小程总争论那个女儿的事情, 搞得全公司上下都知道那个牵扯进明星绯闻里的沈暮是他们亲生女儿, 而现在如日中天的明星程乔乔是被他们抛弃的养女了。   老程总气得天天骂沈暮丢人现眼,还让程修远去联系程乔乔解释。   但小程总觉得丢人, 一个都不愿意联系。   在秘书看来,小程总是真的很有担当, 可惜公司账上的钱已经挨不过又一次的舆论, 这回股票又跌了许多, 眼看今年年末就要被动退市了。   她偷偷打开招聘网站, 把自己的简历修了修,上传更新了一番, 门被打开时险些吓了一跳。   “顾少!”秘书眼见不是自己老板,而是顾燃带着他的助理过来,松了口气, 又朝顾燃解释道:“程总在和爸妈交谈,我进去通报一声。”   “不用。”顾燃摆摆手, 脚步未停, 直接去推开了程修远办公室的门。   门内的争吵因为他的出现戛然而止。   顾燃对三人青黑的面色不以为意, 自顾自坐到沙发上, 一派悠闲地问道:“上次的合同, 想的怎么样了?”   程修远虽然打定主意要接下, 但还存着增加一点利润的念头, 回绝道:“顾少,您看我们在讨论家事,不如晚点再聊?”   “晚点?”顾燃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程建国见状忙问道:“什么合同, 顾少还能诓我们不成?签!”   程修远连忙拉住他:“爸!您别来捣乱了行不行?!”   “还是程叔爽快。”顾燃拍了拍手,笑道:“既然这样,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文化圈的霍家认识吧?他们大儿子在追沈暮。”   程建国被这石破天惊的好消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作不满道:“是我们暮暮年轻不懂事了!我们程家一直以来都是向着您的。”   顾燃哪会儿看不出程建国心里的盘算,他嗤笑了一声:“我可不跟兄弟抢老婆,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也是让你们死了这心吧。”   程建国不说拒不拒绝,只是在他旁边坐下嘘寒问暖了一番,又催着程修远把合同拿来签了。   程修远见再没有回旋余地,想着大不了就当是为现金流,无奈地签下合同。   目的达成,顾燃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并没有继续看戏的打算。   他身旁的助理有些不解地问道:“顾少,你不是讨厌那个姓沈的,觉得她配不上霍海少爷吗?为什么还要告诉她父母这件事?万一……”   顾燃故作高深地“呵呵”了一声,懒得去解释。   霍家里自诩书香世家,霍海又是大儿子,最烦的就是程家这种见不得台面想靠卖女儿吸血的家庭,只要程家父母一去,霍家还不勒令让霍海离沈暮远远的?   想靠勾搭人上位,沈暮配吗?顾燃得意地想,就在她的底层好好待着吧。   -   许灵仙站在入岛大道上,久久凝视着面前深绿色的岛屿。   这条路上人流如织,俨然是个绝佳的旅游景点。   仅仅站着的一会儿,许灵仙就先后被两个导游团询问要不要当地导游。   他自然是不要的,再次回绝一个女孩加好友的消息后,许灵仙看着女孩高挑靓丽的背影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小声道:“放心,我一定让你重回当年的圣洁和平静。”   “……你能确定这样就会找到瀛洲仙岛的入口吗?”原本在他怀中的麒麟趁人不注意,偷偷化了人型,贴在他身侧小声问道。   许灵仙眼神不善地看向麒麟,仿佛是在指责他说话不当心:“我已经被一万人供奉了,比他要求的还多几百个,怎么会失败?你别乱说话!”   麒麟弱弱地低头:“可我总觉得这么做不对……”   “你懂什么。”许灵仙再不看他,转而继续用迷恋的神色看向面前这座岛:“你天生是神,哪会懂我们凡人成仙的苦。”   麒麟不敢再反驳他,默默地站到了他的身前重新化成兽状,低声道:“……那你开始吧。”   许灵仙瞄着天色,默念了几次咒语,而后就从包里抽出一把长刀。   麒麟顺从地卧在人行道的水泥地上,轻轻颤抖着。   “我会快点的。”许灵仙说完,将刀对准面前小兽的背脊,用力地割了下去。   血液汩汩而出,瞬间流了一地。   路旁的行人尖叫着跳远了几步:“你在干嘛?!”   许灵仙充耳不闻,只顾继续自己的动作。   车鸣笛声和人声报警声瞬间将他包围住。   他面无改色,凌空抓了一下,手中瞬间出现了一只金光闪闪的毛笔,他在手上倒了倒,用力戳进了麒麟体内。   这时,原本想上前阻拦的人也不由得顿住了。   “这是在干嘛……”最先尖叫的女孩抖着声线问道。   没人能回答她,面前的男人沉着冷静地从小兽身上取血凌空画符的景象实在是太诡异了。   而更恐怖的是,他这样的画法居然让血液在空气中停留住了。   他成功了!   许灵仙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的,头疼欲裂,身体确是轻盈的。   麒麟身上的血液被倒转的功德笔画出后竟然真的是金色,那人没有骗他!   见麒麟身上的血液都流到了水泥地上被地面快速吸干蒸发,许灵仙带着半是狂热半是不耐烦的神色又往下割了几分。   小兽闷哼了一声,默默忍受了。   是他出生时不慎波及,才让许灵仙为了救人而死,害他不得不在海里自己百年,再出世时那个凡人成仙灵气充沛的年代已经过去了。   是自己断了他原本应得的成仙路,这是代价。   可是太痛了,麒麟忍不住恍惚起来,自己的错真的需要一辈子和这么多人的性命来还吗?   他是由天地灵气化成,没有父母,也没有人教导过他对错。   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却找不到反驳阻止许灵仙的说法。   许灵仙站在瀛洲岛前,面前人来人往的岛屿仿佛又成了当年的仙岛。   他悬笔画出第一棵树的时候还觉得有凝滞,后来就越画越顺,轻轻巧巧地就能将整座山描摹而成,仿佛有人在牵引着他一般简单。   而越画,他就越觉得自己灵力大增。   -   沈暮顺着木像上许灵仙的灵力一路找回了江海。   目的地指向江海边界一座小岛。   两人一路疾驰,却被堵在了入岛唯一的公路上。   APP告知是前方车祸,但越来越黑的天色和隐隐的雷声让两人立刻明白了事实。   宋闻又在这时拨来电话,告诉钟明初瀛洲岛出现了伤害动物的报警电话,嫌疑人和许灵仙高度相似。   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许灵仙要伤害麒麟,沈暮解开安全带,焦急道:“我现在过去!”   钟明初看着窗外的乌云也点头道:“我招呼特安局其他人过来驱散游客。”   “这时候就不要想保密了!”沈暮边站起身边道,“你联系岛上的派出所,我去联系地府,这是掉转阴阳的禁术,会吸取周围人的阳寿和功德,必须现在就拦住所有人进岛!”   钟明初连忙照做,一边拨出电话一边看向沈暮向前奔跑的背影,默默道了句小心,就先打了一个急转,把车横在路上,阻止住后续的游客。   他掏出警徽,向后放大喊道:“前面有危险,能掉头的车辆现在就掉头,其余车辆打好双闪!我是警察,我的同事马上就来!”   这个天气已经把许多人吓得不轻,原本就有了打道回府的心思,钟明初再掏出警徽连怀疑他的人都没几个,纷纷调换了车道。   钟明初再向前一路通知,只是后面的车辆仍有许多,这个工作必须等到支援到场。   沈暮……钟明初焦灼地招呼前方车辆下车往回先找人拼车离开,一边满是担忧地想着,自己能去支援之前,可千万不要受伤。   “快快快。”沈暮正在边跑边打电话,“地府能打的都喊出来,这里有个脑残好像想复现瀛洲!”   路上行人听见这话都觉得这是个疯子,用怜惜的眼神看向沈暮。   沈暮回以招呼道:“前面马上封山了,快调头吧!”   那人不是很信,沈暮也顾不得继续催促了,她相信钟明初会做好这件事,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就继续往黑气最浓郁的地方跑去。   北斗的声音很快出现在话筒里:“……那有什么必要啊,旧瀛洲上的那些人都烂了吧。”   “不知道哪里买的盗版禁书。”沈暮叹气。   瀛洲曾是个仙家居住的仙岛,后来天地间灵气骤失,仙人成了凡人,仙岛也不再是仙岛,成了一座普通的小岛。   那本讲调转阴阳的正版禁书上前言明明就写着,只能调转死物,无法调转人!除非是一息尚存的活死人。   但岛上的仙人仙逝多年,胎都投了几轮了,哪儿来的仙气?   沈暮一边无奈于即将到来的灾难仅源自于一本盗版书,一边往前方看去。   入岛处的阵法已经开始运行,四周人群歪七扭八地昏作一团。   她看到一个清醒的女孩,正颤颤巍巍地举着手机拍着许灵仙。   “友友们,我好像要凉了,周围晕了好多人…”女孩声线虽然抖着,但还算理智,“然后车门被堵住了,我出不去乌乌。你们看,就前面那个帅哥你们看,就好像不太对…救命我有点怕,你们别刷礼物了别刷礼物了,陪我聊聊天…”   沈暮顿了顿,只来得及朝那个方向丢了个法器过去,脚步不停地奔向许灵仙。   看得出许灵仙的阵法已快要大成了!   “好像又来了个美女,救命,是同伴吗?我被看到了!!不会要凉吧!”女孩往车后缩了缩,直到沈暮跑过去才轻轻地咦了一声:“好像不是一波人,这是那个帅哥的仇人吧?上来就飞踢!!”   沈暮一脚踢去,许灵仙画符的手纹丝不动。   她能感觉到,现在面前这人的灵力已经完全不亚于自己。   可这怎么可能?!   瀛洲应该早就是座荒岛了。   沈暮不敢再轻敌,将渡业灯唤出点燃,狠狠敲向许灵仙的天灵盖,却被一股浓郁恶臭的灵气完全挡住,反倒将她的手震得发麻,胸口也开始作痛。   她换了个方向,朝地上奄奄一息的麒麟道:“你是四圣之一的麒麟,怎么会帮这种人祸世?”   来之前她还一直以为麒麟只是灵智未开,来了才发现,这只麒麟虽然还算不上成年,但也显然有了自己的意识。   “……”麒麟耗了太多血,累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但他心中的困惑仍在挣扎着拉扯使它清醒,面对沈暮的质问,他低声道:“……是我先误杀了他。”   一副忏悔的样子。   “……你看看他害了多少人?!”沈暮气得简直快失语了,她一边挥舞着灯使许灵仙的动作不得不慢下来,一边朝麒麟大喊道:“你的错为什么要普通人承担啊?!想赎罪也别拉人下水啊!”   麒麟被骂得垂下头,剩余的灵力仅仅能让它略微站起,它转向许灵仙试图劝诫时才发现,那个清秀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满脸血痕,双目漆黑,一丝眼白都无。   “许如海?”麒麟小声用气音唤他,但却没有得到回应,许灵仙只顾着用毛笔上的血画完最后一笔。   他显然陷入了烦躁,明明只剩一笔,却被沈暮不断的挡住去路,分寸不得进。   仅仅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解决方法,拉过原本作为颜料供给的麒麟,单手伸入他的伤口内,大力翻动后准确地抓住它体内的内丹,再飞速地化为己用。   麒麟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就重新倒在了地上。   许灵仙的灵力瞬间又增长了几百年。   “……靠。”   麒麟的灵力比“许灵仙”自身的更加精纯,沈暮立刻就架不住,索性转身飞扑上去。 第61章 一更   经过钟明初的调用, 招呼着岛上的派出所集合疏散游客,目前岛里的游客已经集中在瀛洲军用机场,会由军方送出。   大道上除了受影响昏死的那些, 其他能调头的车辆也自发接下被堵住的车主有序地往回程路上开。   安排完一切, 钟明初连忙让同事也快些离开,自己则往沈暮那里赶。   女孩仍在直播。   经过新闻报道和各类已经来不及封锁的图片视频消息流出后, 为了不让蠢蠢欲动想去看个究竟的人作死,官方索性不再藏着掖着, 直接在新闻报道里引用了她直播中的画面, 让靠近瀛洲的民众按当地警方通知撤离。   直播间里进来有史以来最多的人, 加上外面电闪雷鸣伴着奇异光效却从未波及到自己, 女孩渐渐安心了一些,明白当时沈暮跑过去时往车辆的方向丢了什么。   她开始向进来直播间的人解释起事情经过。   “就那个帅哥……不是, 他之前真的是个帅哥,我也不知道就变成这样。反正他有点东西,大概是什么献祭邪术——我感觉就是那套, 帅哥画血书的时候我周围人昏了一大片,然后那个美女姐姐应该是来阻止他的!为什么没人帮美女姐姐, 我也不知道…唔…”   直播间里都让她别再放大了那个男的了, 看着渗人, 女孩就切了远一点的视角。   画面里两人正在对峙着, 那个男的明显快吃不住力了, 却见他往下一掏, 然后就像吃了菠菜一样推开了面前的长灯。   眼看那人就要画出最后一笔, 女孩慌张地闭上眼大喊道:“告诉我还没有找到的爸妈我爱他们呜呜呜呜!!”   直播间里的观众的心也都揪紧了,他们在屏幕前默默祈祷。   就见镜头里的少女毫无停顿地扑了上去,将笔紧紧握在里自己手里。   “许灵仙”勾了勾唇角:“功德笔倒转, 耗阳寿。”   “耗就耗吧。”沈暮咬着牙道,“我死了也是进地府做官,不像你死了大家都拍手称快!”   “许灵仙”神色一冷:“无知小儿,若被你知道我是谁得跪下叫祖宗。”   沈暮不再跟他打嘴炮,麒麟的灵力真的不是盖的,就算她用了全身的力阻止也不能完全阻拦住。   地府那帮人怎么这么慢,最近的城隍庙有那么远吗!沈暮崩溃地想道。   北斗他们已经尽了最快的速度赶来,但岛上的城隍庙被调转后已经失陷,瀛洲岛上的城隍殉职,他们则要从岛外飘过来,速度上要多花好几分钟。   而沈暮和“许灵仙”缠斗至今也不过几分钟的事情,只是处在中间的人以为很漫长。   沈暮觉得自己的四肢都有点发麻,力气也有些损耗,阻拦不住“许灵仙”一步步将笔落在凌空的画上。   画上的金光已经完全转为黑色,眼看最后一笔要成,“许灵仙”嘴角渐渐带起笑意。   只听背后传来一阵破空声,带着红光的木剑狠狠砸在他的虎口,而几秒前就注意到钟明初从远处而来的沈暮借着这力顺势将“许灵仙”的手一推,原本要落为最后一颗树的笔画硬生生被沈暮推得横穿整个画面。   画整个被割裂开,笔也落了地。   在许灵仙想捡起笔的一瞬间,地上久久趴着不动的麒麟忽然裹起笔滚到了海里。   “许灵仙”功亏一篑,勃然大怒,气得用力甩开沈暮。   耗尽最后一丝力的沈暮被他丢到身后,眼看就要砸到地面,钟明初及时赶到,堪堪伸手接住了她。   “唔。”钟明初被砸得闷哼一声,“比你小时候重了不少。”   沈暮看见钟明初伸手就知道不妙,刚才已经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却被他的话逗笑了一瞬,扶着地打量他伤势,又有些难过地抱怨道:“你是普通人,过来会耗阳寿。”   “……那有什么。”钟明初轻轻地说,又用另一只未断的手围住沈暮,带着笑意道:“否则你不得跟小时候一样摔在地上哭。”   沈暮其实已经记不清有过这样的场面,但他话语里莫名带着让她镇定的力量,她的担忧也随之烟消云散。   互相搀扶着站起,钟明初拾起落在地上的木剑,继续向前阻拦住扔不死心的“许灵仙”。   “许灵仙”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瀛洲岛,甚至被钟明初的木剑贯穿都懒得管,他一心只想用手上剩余的麒麟血补上最后一笔。   显然这是不可能有用的,书上说要功德笔和麒麟血就缺一不可。   沈暮甚至都没有去看他的挣扎。   然而随着他的动作,岛上却忽然光华大盛,明明是秋初的季节,落了大半又被禁法影响导致枯死的树木忽然间苏醒一般,开满了大大小小的花。   就连草地也骤然转绿了。   “许灵仙”仰天大笑:“苍天不负我!”   他甩开挡在面前的钟明初,刚才没注意才被面前的小子偷袭成功,真论实力这凡人还不如刚才那女孩的一半。   “许灵仙”掌推出去,却被一盏长灯拦住,长灯推得钟明初连连后退。   沈暮凝着神色操控武器,心里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阻拦时明明感觉到了阵法被她打破,甚至还受到了反噬,怎么会让“许灵仙”成功呢?   然而岛上的异变却是真的。   “许灵仙”走入瀛洲岛地界,振臂呼唤道:“我至尊邪帝又回来了!哈哈老君你猜不到吧——”   地府众人姗姗来迟,判官连忙扶住力竭的沈暮,北斗则拦住眼看要去阻拦送死的钟明初,缓缓摇头道:“……太迟了。”   鬼帝也在,他让属下带着其他人先走,被困在车里的女孩也被砸开救了出来。   “瀛洲是他的地界。”鬼帝面沉似水,“他的魂魄居然能脱开封印,天上那些神仙果然都是些废的。”   他说着就要上前,却见走入岛间树林的“许灵仙”忽然被生长出的藤蔓死死缠绕住,只一个眨眼就连声响都发不出了。   “……这。”鬼帝惊异地看向他,又回头看沈暮,直接顿在了路上。   不消片刻,藤蔓松开了,刚才还在高呼的“许灵仙”仿佛没了骨头一般,从小坡上滚了下来。   瀛洲岛上他被封印的身体是再无找回的可能了。   鬼帝招手把他的碎魂召回收进锁灵塔,让又惊又疑地地府其他仙人站定:“都别动,岛上有针对我们地府这种修鬼道的杀阵。”   他沉吟了片刻,又向沈暮道:“……你可以进。”   沈暮疑惑地看向鬼帝,她虽是天生灵力,却是为地府工作,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是不是修鬼道。   但鬼帝很笃定,在眼前挑挑拣拣一番,看向钟明初道:“你修正一道…可以扶她进岛。”   钟明初不明所以,看向沈暮。   沈暮对鬼帝是信任的,加上岛上枯木逢春后总觉着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于是她朝钟明初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地搀着手走上瀛洲岛域内。   刚踏上岛,原本纹丝不动的花瓣和树枝就自动缠绕上了她,钟明初原本还想挡住,却发现与“许灵仙”不同,缠上沈暮的藤蔓轻柔得几乎卑微。   花瓣也不敢飘到她身上,只是绕着她缓缓旋转。   “……”沈暮屏住呼吸,止住心里想喊这是什么玛丽苏画面的想法,疑惑地看向鬼帝。   鬼帝见状轻轻点头:“嗯,不错,你现在就是瀛洲岛的主人。”   沈暮满脸疑惑,她轻轻拂上藤蔓,对方却又害羞似的躲远了,虽然不敢置信,但这样的画面让沈暮不得不信。   她试探着道:“要不你们把杀阵收了?”   头顶的树枝扑簌簌地动了动,落了片树叶下来,瞬息间,岛上令其他人有些窒息的压力感消失了。   北斗试探性地伸出脚,而后跨到了岛上:“没事了没事了!”   在场唯一的普通人悬着的心才真的放下,连忙去看直播间。   弹幕已经炸了,网友纷纷道:【小姐姐也太美了吧!!战损都这么漂亮!!】   【所以这些人都是地府的么?都这么帅?爱了爱了。】   女孩安下了心,心思也活络起来,偷偷转着摄像头,给大家都想看的沈暮一个特写。   等拉满了画面,有些近视的她才忽然意识到什么,“咦”了一声:“就我觉得这个小姐姐眼熟吗……”   沈暮站在岛上时,能感受到岛上充沛的灵力再帮她修复伤口甚至洗精伐髓。   她轻声朝钟明初道:“我好多了,不用扶我了。”   然而钟明初却装作没听清似的,皱了皱眉,把她扶得更紧了些。   藤蔓随着沈暮的想法攀上钟明初的手,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手伤也好了。   沈暮忽然有些迟到的害羞,挠了挠头发偷偷看向其他人有没有注意自己,等视角落到大海的时候才想起来:“!!!麒麟,麒麟还在海里!”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他们刚才完全没想到询问麒麟的去处,靠得最近的判官连忙跳进海里去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带着昏迷不醒还紧紧抱着一支笔的麒麟上来。   “还好,这麒麟诞于海,没什么大问题。”判官提着它冷声判断道,“就是内丹被化,外伤又有些重罢了。”   其他人皆是一噎,这还没什么大问题?死不死就看地府愿不愿意勾了好吧?   阎王轻咳一声,提醒道:“总站在人间这么聊总归不好……”   于是一盘算,地府的一行人决定先回去。   走之前,鬼帝给钟明初丢了一张石符,让他待会儿一块下来。   “作为帮了沈暮的谢礼。”   北斗捂着嘴朝钟明初揶揄地一笑,这几个鬼就拎着麒麟急匆匆地远去了。   阎王和判官走得最快,地面上这些被影响的阳寿还得去一一确认。   沈暮想了想招呼女孩儿过来:“我们车在前面,跟我们一起走吧。”   其他昏迷不醒的人则由钟明初已经通知过等在路上的救援团队进来施救。   女孩小心翼翼地过来,伸了伸手:“嗨,那个……仙女姐姐?” 第62章 一更   沈暮被这个称呼雷得不轻, 连忙摇头道:“我叫沈暮。”   她盘算着灵力已经把她的内外伤修复得差不多,朝钟明初点点头,于是三人缓步往停车的地方去。   女孩似乎还有些恍惚, 应声道:“喔…沈暮……”这怎么和自己印象里的名字也对上了。   等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开着直播, 连忙把直播间关了,朝沈暮害羞地笑道:“我叫朱珠。”   沈暮温柔地朝她弯起嘴角。   女孩又恍惚了一会儿。   等反应过来已经到岛外的医院门口了, 沈暮轻声朝她叮嘱道:“去全身检查一下,别省项目, 开好□□到时会联系你报销的。”   朱珠用力地点了点头, 目送沈暮的身影远去。   “……她怎么只盯着你看。”钟明初被朱珠的眼神激得有些不爽, 离开时特地走在后面挡了挡视线。   沈暮笑道:“小姑娘都被吓傻了, 你怎么还吃醋啊?”   她话音落下,猛然察觉不对, 又立刻找补道:“我是说……那个,你嫉妒我魅力高的那种吃醋!”   然而比她解释更快的是钟明初垂下头,声音有些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居然肯定了。   沈暮同手同脚地走了两步也没敢确认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半晌无话, 她索性开口转移话题:“……那我们去地府前要不要换身衣服,然后让林淡帮忙看着?她都打我好几十个电话了。”   钟明初仍旧是闷闷地:“嗯。”   两人坐上车往第一支部开, 半路上一直没人说话, 沈暮简直被尴尬气氛搞得想跳车重启世界。   却听钟明初在某个八十秒红灯前忽然开了口:“……你刚才为什么不接话?”   沈暮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嗯”之后她转移话题的事情。   沈暮沉默了。   她正要回应, 却又见钟明初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哎…”这不是他原本预想的场景。   他原本想找一个时机, 在鲜花、美酒、柔和优美的灯光, 舒缓的、沈暮和自己都喜欢的小提琴协奏曲里, 穿着整洁的着装朝沈暮郑重告白。   然而却在这一团乱的情况下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了。   他刚才狂奔着去接住沈暮前的一秒, 脑海里闪过了许多东西。   钟明初想,其实自己在几年前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沈暮对自己的感情,原以为等到她上大学, 而自己主动疏远后,沈暮就会停止这样的想法。   然而在一起工作没多久,却是自己被吸引了。   长大成熟的沈暮少了小时候被他怜惜的那份倔强和固执,却让他越发欣赏,越来越不能把她当成小辈看待。   但这种想法,钟明初谁也不敢说。   他知道沈暮和明锐甚至有时候会拿她暗恋自己的事情调侃,另一方的自己却不敢透露给任何一个人。   而接住沈暮的那一刻前,钟明初想,自己究竟在浪费什么时间。   原本有很多时间不用各自在家无聊或纠结,可以不用让她继续身旁空无一人,可以让她遇事有底气让自己帮忙。   而不是让沈暮就这么默默靠自己扛着,等到自己主动发现、主动要求帮忙时才小心翼翼地求助。   原本他可以让沈暮过得比之前开心很多倍的。   沈暮找不到人一起吃的美食、想一起旅游的城市,这些原本都可以由他陪着去。   而之前自己在做什么?让一个已经足够努力的人几乎为工作耗尽了所有时间。   钟明初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自己被指指点点的眼光又有什么。   他们明明问心无愧。   一旦想通,脑海里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都瞬间比不上此刻乱糟糟的现实。   满脑都被后悔充斥的钟明初对着沈暮目光灼灼:“……我喜欢你。”   沈暮吃惊地睁大了眼,她还以为钟明初是要说什么工作相关,或者有想训斥她的冲动。   却没想到等到了这样一句话。   然而还没等她作出任何反应,后车就响起“嘀”声提醒。   钟明初连忙轻咳了一声,耳朵红得滴血同时集中注意力继续开车。   而沈暮错过了一开始的时机,一路上都在看钟明初的神色。   不会吧?她想。   他就这么轻易的跟自己告白了?   她幻想中的“她追,他逃,他们都插翅难飞!”狗血剧情不用走一走吗?   她以为的这份感情一旦宣之于口会让钟明初尴尬纠结的剧情没有吗?   尴尬的竟是她自己。   但答案,已经很显然了。   这数年来,沈暮一直在努力工作,在努力成为最好的自己的同时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响。   毕竟世俗中她和钟明初的差距太过巨大,沈暮原想要赚够钱资产相当了再朝他告白的。   现在被迫提前,虽然心里甜丝丝的,但她脑海里理智那部分却在盘算自己的资产。   一套房的首付,还在还贷外加两百多万的现金,啊……还委托明锐投资了一百万左右,不知道回本没。   再算算钟明初,明越女士给他买了几套房来着…五套有吧?别说五套,就市中心她之前借住过的那一套,自己所有东西加起来都比不上……   沈暮越算越没底气,掐了一会儿手指后,垂下肩膀道:“……谢谢。”   谢谢??钟明初险些被她气死。   就听沈暮继续道:“可是我算了下还得努力工作十年,固定资产才能跟你差不多…”她垂着头,“十年之后,如果你还没有女朋友的话……”   钟明初又险些气死一次。   他从没想过沈暮会在现实问题上自卑。   她这么好,这么优秀,本不该纠结这些问题。   但这时候他不能表示出自己的随意和不在乎,钟明初思索了一会儿后才认真回答道:“其实我没你想的这么有钱。”   沈暮抬头看他。   钟明初继续道:“车子除了我自己的SUV都是我妈公司名下的,房子,除了留仙镇上那套其他也都是我妈的名字。”   他笑了笑,隐藏掉了一些类似投资资产之类的事实:“我是跟我爸的,你忘了吗?所以其实你的资产比我多多了,我才要问,富婆会不会嫌弃我?”   沈暮连忙摇头:“不会!”   她开心了一些,那么就算还没还贷的部分不算,自己资产也和钟明初差不多了。   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沈暮清了清嗓,朝钟明初开车中的侧脸无意识地绽开笑脸。   片刻后,车缓缓停在了第一支部的停车场里。   钟明初深吸了一口气,转向沈暮:“所以……我喜欢你。”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暮的双眸,完全不闪躲地问道:“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沈暮抬眸看他,嘴角掩饰不住地向上弯起。   正要回答时,她看见车窗后出现了保安大爷的身影。   钟明初车有大半还在过道,显然是来提醒他赶紧好好停车的。   沈暮不再迟疑,抢在车窗被扣响前回答道:“愿意!”   “嗯?”保安大爷敲了一下车窗的手顿了顿,“愿意就赶紧停好车嘛,钟先生你这样后面不好进来!”   等他说完,车子就听话地继续往后倒。   这还差不多。   保安大爷满意地点点头,又被车里的两个人忽然开始笑搞得摸不着头脑。   看了两秒才忍不住边长叹年轻人果然莫名其妙,边摇摇头走了。   -   林淡正在门口徘徊,眼睛肿得要命,听见一点声响就赶忙往门口跑。   半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林淡的小清和小洁也赶忙围了过来。   她见到满身血污的沈暮更是满脸焦急:“……回来了!你们终于回来了!靠!”   她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还想上来抱住沈暮,等真的要碰到是又反应过来似的退后一步道:“去医院检查没,包扎没啊?”   沈暮把衣袖撩给她看:“都好了。”   林淡心想也是,她不是普通人,应当会有些疗伤的能力,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只是那流出的直播太过惊险,要不是得在后方替钟明初联系警方她早就想打车过去帮忙。   等确认完平安后,沈暮捏捏林淡的脸道:“也辛苦你了。”   林淡“嗷”地一声抱住她,这才敢嚎啕大哭:“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呜呜。”   几人互相安慰又互通了信息后,才算理智了一些,沈暮告诉林淡自己和钟明初将要下地府讨论事宜后,林淡重重点头道:“我会看好你们的。”   沈暮自然是放心的。   三人摊开沙发床,沈暮和钟明初各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等到两人躺下后,沈暮戳了戳林淡的膝盖。   “嗯?”林淡紧张地看过去,以为沈暮是哪儿不舒服。   却听沈暮神色奇异地缓缓道:“怕你提不了神,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和钟明初在一起了。”   她说完立刻飘了出来,又推了推握着地府通行符的钟明初,他也从躯体里飘了出来。   林淡愣了一瞬,脑海里瞬间爆发了许多问题,再看沈暮和钟明初两人沉静的睡脸后,她崩溃了。   “沈暮你还是人吗!!”她狠狠锤墙。   “原来是这种感觉……”钟明初盯着自己的脸看了几秒,觉得太过奇怪,跟着沈暮一路往下走。   沈暮思索了一会儿,轻轻牵住了他的手,又掩饰道:“那个,怕你迷路。”   钟明初此刻已经十分适应沈暮男朋友的身份了,但看她害羞就开心得嘴角不断上扬:“好的。”   沈暮一点没觉得他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于是也不敢往后看,拉着钟明初一口气就跑到了鬼王殿。   到时鬼王正在审判麒麟。   “你着实是被狠狠骗了一番啊。”崔判官不住摇着头,“这人死时就阳寿已尽,原本一声有小过却又因死前大善,而因你出生而困他于海中的两百年也为他增添了许多功德。下辈子可以投入王相世家,奉旨修道成仙。”   判官叹了口气:“可如今,你的一念之差,他杀人无数,又被邪灵控制附身,不仅再无投胎可能。碎魂还要进地狱最深处,恐再不能出啊。”   闻言麒麟深吸一口气,黯然道:“是我害了他。”   阎王和北斗在心里都对它的说法嗤之以鼻,后悔有什么用?何况这份后悔仍旧是在为害了许如海而后悔,天下苍生就这么入不得这个麒麟的眼么?作为四圣竟然固执地只为许如海考虑,简直离谱!   鬼帝则把他们的讽刺实质化表现了出来,他凉凉地讽笑一声:“别急着替别人难过,你自己损耗得也不少。”   他垂眸看了看麒麟:“考虑你最后帮着阻止了他,又是于人间有益的四圣之一,不会让你死,今后就跟着我在罗酆山闭关,为你伤害的生命祈福赎罪。”   麒麟只是微不可见地点头。   鬼帝唤鬼把他带下去,又把锁灵塔的碎魂交给判官,让他差人带去地狱。   屏退其他人,只剩下鬼帝、阎王、北斗、沈暮和钟明初后,才淡淡地叹了口气道:“你对瀛洲岛应该有很多疑问吧?”   “是的。”沈暮在座位上轻轻颔首,“这鬼山是跟我有什么联系么?”   鬼帝看向北斗,北斗君长叹一声展开扇子道:“首先,多亏你画的那笔,禁术没有成功,瀛洲也没变成鬼山。”   沈暮抬了抬眉。   “原本不该跟你说……你小时候不是总好奇为什么偏偏选中你,为什么只有你天生灵力么?这瀛洲便是原因了。”北斗挥着扇子带着些因缘际会的无奈,“可能这就是命吧……瀛州岛主羽化之前,把岛封印成了凡山,把你交给了我们地府保管。”   “岛主一直把你当做女儿,沈暮,就算出行见人也让人给你论她女儿的辈分。”鬼帝回忆道。   “是。”北斗君点头,“虽然我没见过岛主本人,但她留下的东西足以让所有人都忌惮你。”   沈暮似有所悟地摸了摸心口的渡业灯。   忽然间,鬼帝了然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竟在千年前就勘破了这世道。我说为何她忽然要羽化,要封印仙山,原是早就料到了有这一段天地灵气流失的日子。   “而你,瑶草,你是受天地庇佑而生,她让你这时入轮回为人,也是为重汇天地灵气!”鬼帝已大悟,笑得开心又怀念似的,笑出了眼泪。   北斗向沈暮解释:“你原是瀛洲岛山顶上的瑶草。”   其余的已不用再解释,沈暮骤然明白了所有。   瀛洲岛主料到了末法的数百年,为了不让灵气灭绝,她选择封印瀛洲,等未来沈暮打开重启天地之间灵气的循环。   沈暮听得似懂非懂,有些不能消化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钟明初轻轻牵住她的手,在鬼帝一遍遍重复说“你的作用”时,小声附到耳边道:“你是沈暮。” 第63章 一更   沈暮心道, 她就是沈暮。   瑶草的责任等她死后再说吧,此刻她只是一个兼职地府无常的小公务员。   沈暮朝钟明初回以一笑,不再听鬼帝心情忽阴忽晴有些几乎疯狂的唠叨, 朝北斗小声告了退。   既然灵气重聚, 人间还有很多事需要他们去忙。   首先就是网上已经炸锅了。   无论如何,国家已经瞒不住了。   毕竟瀛洲这个地方, 春暖花开,走进去植物还会跟你打招呼, 这怎么瞒!   再加上道教已经疯狂了, 正在组团前往瀛洲修炼, 飞去江海的机票都被这些道士们买光了。   而网上视频虽糊, 现场众多人却能出来作证,偶尔有觉得沈暮和许灵仙对峙是特效的, 也立刻会被人反驳:“我有个朋友/亲戚/我本人就在现场。”   这些人坚信唯物主义,只好留下一句:“静等官方辟谣!”   然而官方内部更是崩溃,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圆。   几个比较了解事实的大佬们一商量, 得了,反正正愁特安部招不到人呢, 说出去反倒能打击迷信!   免得未来灵气浓郁了, 随便哪个道士一忽悠百姓就要上当, 还不如在最开始就建立好官方立场。   官方代表也很明显了, 这次出力最多的沈暮, 就她, 点名表扬一下, 这网上这么多视频能给她建立权威性。   那民众不就很明白遇到灵气事件该找谁了,肯定是找最牛的特安部靠谱啊。   于是沈暮回到人间,先是逃脱了林淡的追命连环问, 就看到官方账号转了一条声明。   声明是一个新账户,名叫国家特殊安全,平台已经给了认证。   【国家特殊安全:此次瀛洲岛被不法分子利用事件,犯罪者已被捉拿,相关赔偿正在与受害者磋商中,在场人员均已接受全身体检。所有受害者的医疗费用将由国家承担。   此次事件由我国特殊安全第一支部第二支队队长沈暮与第一支队队长钟明初与当地警方合作完成(排名有先后)。   此外,灵气相关机构请在当地特殊安全部报备后再投入工作,广大市民请注意不要让不法分子有可乘之机,进门之前先看三标:年检、月检、灵气分类检。】   几个官方账号同时转发这条消息后,众人震惊了。   曾在岛上的人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到底逃过了什么,网上关注这件事的人也越找信息越后怕。   如果当时沈暮和钟明初没有恰好追查到那人的话……一旦被他成功……   不过也有不少人在开心。   毕竟这条微博不但确认了网上各类消息的真实性,还确认了灵气复苏的事实!   灵!气!复!苏!   爱玄学的人士开心疯了。   平时迷信的中老年人也在看到转发的消息后,给子女看:“你看看,我说那符水和柳条有用吧?”   子女就会摇着头拿过他们的手机,关注上官方公/众号:“看这个官方的特殊安全好吧,里面说了怎么分辨真假,你就看过几天他发不发灵气类营业执照就好了!”   大部分人被这个消息震得分不出注意力的同时,另一小撮人正在关注完全与众不同的东西。   【所以,我们之前都误会了?】   某个程乔乔的大粉在好友圈里转发了官方署名的消息,但没人回复她,原本一刷新就会有新消息的首页安静得如冬天湖上的冰面一样。   瀛洲的的高清视频已经传遍全网,这下程乔乔的粉丝都知道她们脑补的假千金逆袭根本不存在了。   原来她们认为“沦落”为一个保镖的沈暮竟然是秘密部门的公务员,甚至还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支队队长。   哦,说不定还是前支队队长,都做了这么大一件事了,还不得升职加薪啊?   程乔乔粉丝不说话就是在崩溃。   毕竟被营销骗成粉丝的大部分都是因为程乔乔道德和身份都占上风的优越感。   而如今一比,优越感荡然无存,而道德上,还要打个问号。   知名原画师宁嘉嘉出来发文表态,声称之前自己被沈暮按着头不准解释,现在身份解禁了才能把一切说出来。   底下还有不少沈暮和程乔乔曾经的同学站队,表示沈暮高二刚来就为了远离亲生父母消息转学,根本不曾和程乔乔争这对父母,倒是一开始,这对父母特别偏心程乔乔,完全不管沈暮。   赵余舜也在这时出来解释道:【之前我身上发生了一些灵异事件,沈暮救了我的命。】   不用多说,原本质疑他为什么不肯删除沈暮的人纷纷都理解了他。   这可是过命的交情啊!   质疑程乔乔踩着别人营销的人越来越多,原先的工作也纷纷收回了。   代言的品牌已经快官宣,但品牌方宁愿撕毁合约也不想继续启用程乔乔。   品牌的对接人说:“怪只怪你们这种只会营销的团队不懂为什么做人要留一线,这回踩错了人…奉劝你们还是快些转行吧。”   程乔乔忽然想起前段时间自己所想的:此一时、彼一时。   她忽然间觉得没什么意思,自嘲地笑了笑,将自己的所有积蓄拿出来和公司解约回归普通生活。   -   网友对沈暮的好奇愈演愈烈。   而曾经星棋的学生出来发声的也越来越多。   甚至星棋的校长也在朋友圈隐晦地说了一句:【总会有一天,你播撒的善意会照耀回自己身上。】   沈暮本人除了宁嘉嘉那里的消息和林淡偶尔报一下关于她的彩虹屁之外,却没怎么看舆论。   毕竟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忙。   那就是,第一支部,又要搬家了。   由于国家公开了这个机构,今后特安不再像以往那样藏身在各个写字楼里了。   第一支部已经被宣布搬到市中心,和江海公安总局做邻居。   沈暮被提任成了部长,成为钟明初的上司。   而她升职空缺处的位置和以后的下属则要靠自己出试卷和题目招。   沈暮搬着搬着就有些头痛,她脑海里完全没有思路。   还是钟明初替她想了个方向:“总归是结合思想品德和玄门基础嘛,要是修炼过或者是道士就更好。”   沈暮点点头。   等到三人开着车一边想题把自己逗笑,一边悠闲地跟在搬家公司后面到达新驻地时,却看见公安局大门口的保安正和几个人争执着。   沈暮往外一看,原本的轻松沉了下去,她料到过这一天,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前来接应他们的宋闻和叶寻岚都愣住了。   原本养尊处优的程建国和宋宝珠在几年的焦虑下成了两个疯子,不顾教导非要闯进警察局找他们的女儿。   这宋闻不给两人拷手铐都不行了。   等到被制住,程建国才冷静了点,端着已经不复存在的架子道:“我女儿可是官方宣布的英雄沈暮!”   “法律上解除关系的。”沈暮下了车,抱臂冷冷道。   钟明初跟在她身后,让林淡去停好车。   程建国被指责却不慌不忙,朝沈暮笑得十分开心:“我在这儿等了你好久!”   宋宝珠则泪眼看着沈暮。   沈暮不为所动,她知道,下一秒这两个人肯定会作出让自己反胃的事情。   果然,他们先是提到霍家之前看不起俩人把他们赶出来的事情,告状之后又道:“我看霍海这种踩低捧高的不会是好人,还是顾家好,顾家爸妈现在对我们客客气气的,还说只要你去,可以把一半家产转移到你名下呢!”   沈暮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恶心了,他们说到一半时她就能料到这两个人接下来的发言。   她甚至还能勾起一抹笑。   等对方被她的讽意刺得不敢说话后才道:“你们可以天天来,这里是警局,不缺人手抓你。”   说完就跟着自己的同事们走了进去。   林淡刚停好车就发现已经结束,正带着些高兴又带着些没看成热闹的失望准备找叶寻岚八卦一下情况。   就见沈暮猛地停住了,她忽然牵起了钟明初的手,转过身道:“不过出于你们对我婚恋事业的关心,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钟明初。”   钟明初愣了愣,严肃地抿起唇,朝程家人看去。   转过身时,却偷偷戳戳沈暮手心。   “抱歉抱歉,利用你一下,以绝后患。”沈暮小声朝他道。   钟明初一点不生气,反而掩饰不住笑意:“也算是介绍给家长了。”   “如果你想……”沈暮歉疚又认真道,“国庆我们回去看看婆婆。”   钟明初瞬间正了神色,反手紧紧握住沈暮的:“好。”   程建国见算盘又落空,惊慌地大喊道:“你是我程建国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小公务员?!”   林淡正暗道不小心吃了狗粮,就听见程建国这话。   她的身世和沈暮许多类似之处,这样的极品亲人也见得多了,不像其他人顾虑着这好歹是沈暮的父亲。   她清楚,沈暮说,不把这人当父亲,那是真的。   所以对于他看不起公务员的发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道:“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们这些妖怪来反对?”   程建国气得险些上手向林淡挥过去,却被宋闻一把架住。   程修远这时候才姗姗来迟,他刚接完顾燃的电话就听秘书说自家父母来沈暮工作场合蹲人了。   他当时就是一阵眩晕,沈暮如今的声望,要是这事儿传出来,只要舆论把他们认出来,得被骂成什么样啊?   说不定不用到年末,当天退市。   一边担心一边赶过来,就听见程建国大声朝沈暮喊话。   程修远看了眼和沈暮牵手的那人背影先是一惊,又有些替沈暮暗恋成真开心。   再上前拦住程建国,避免他说出更多让人听不下去的话。   “我说错什么了?!”程建国对儿子的行为很不满,“我的女儿不嫁给顾氏的儿子,嫁给一个破公务员?!当官就算了,这说得再好听也就是个警察啊!”   程修远拉了好几次都没把程建国拉回车上,他看着一动不动的宋宝珠,心里泛起浓浓的失望和烦躁。   “别说了!丢不丢人!”他朝着程建国大吼道,“什么叫就是个警察,没他们你早死了!”   程建国浑身一震,看向自己向来听话的儿子。   “还一口一个姓顾的呢!你去大家上找个人问问,顾氏马上就破产了!!家都被债主搬空了!否则你以为人家会愿意理你们这种势利眼??”   程建国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抖了起来,颤巍巍地打开手机,还真的看到了顾氏破产的新闻。   “怎么会……”他们早上还在跟自己打电话。   程建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想利用女儿换取顾家的合作和家产,顾家人何尝又不想利用这个如今是全国焦点的沈暮救自己的生意呢。   听闻自己竟然被利用,程建国气得立刻就要去找顾家人算账。   走到半路,又有些后悔:“总归顾家人人脉在那儿,让暮暮帮点忙救急又不是不行……”他想了想,又想回头求沈暮跟自己一起去。   程修远开车的手顿都没顿一下,经过刚才的怒吼,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待这人的方式根本有问题。   好好说是没用的,只能狠一点,就像他对待自己一样。   眼看程建国又要闹起来,程修远冷冷地刺道:“别一口一个暮暮了,人家从小就不想认你。”   “胡说什么!”程建国斥道,“我们不比她借住的那个开道馆的家有钱多了?谁不喜欢过好日子?”   程修远“呵”了声:“你说钱,行,我今天就跟你说钱。你知道刚才和沈暮牵手的那人是谁的儿子吗?”   程建国沉了沉脸色:“我哪会不认识,她借住那家人的孩子,我看就是他把我们暮暮带坏了!”   “行,那你知道他爸爸是开道馆的,他妈呢?”   程建国收了声,从最开始收集沈暮资料的时候,私家侦探就只找到了一个钟纾衡,知道离异,却从没翻出一丝离异对方的消息。   程修远见程建国不说话,知道他犹豫了,冷笑道:“这么跟你说吧,那男人的妈妈姓明。”   程建国后背一凉。   明?江海乃至全国还有哪个明!   难怪他们在官方公开前从未查到过沈暮的任何信息,竟然是这样!   程建国还没来得及暗喜,就听程修远继续道:“人家几天前客气地来过公司警告我,如果敢再出现在沈暮面前,会和顾家一个下场。今天,顾家就破产了。”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你选吧。” 第64章 完结   顾家这次破产, 是真的俗语意义上的破产。   来得太快甚至没有人来得及转移资金,所有的钱都被冻在了无法解冻的银行卡里。   “怎么回事?”顾燃至今不能理解,他朝着自己的助理大发脾气。   明明昨天还在就把快乐“全场消费都由顾公子买单”, 怎么今天就跟自己说破产了?   公司由盛转衰也得有个过程吧?这根本不合理啊。   顾燃的助理向法院过来查封的人员客客气气地说完话, 才转向顾燃道:“顾少。”   他故意给少咬了重音:“您破产的同时,我们的劳动合同也失效了, 事实上我已经不是你的员工,只是来帮你最后一程。”   或者说来看看笑话的。   “麻烦您对待我的态度客气一些。”他微微弯起嘴角。   这话还在顾燃接受范围内, 顾少纡尊降贵地轻轻“嗯”了一声, 看向助理的眼神里带了些渴求:“我爸妈呢, 为什么还不来?”   助理一边心想着还能为什么不看新闻的吗?铁窗泪了呗, 一边温和道:“应该有事耽搁了吧。”   还是法院的工作人员皱了皱眉,告知顾燃道:“你父母涉嫌胁迫他人从事□□和大量走私烟草入境被抓了, 下午警方应该会联系你。”   顾燃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工人人员却懒得再说一遍,把封条贴好就请他拿着自己必备品离开这里了。   骤然间失去了一切,顾燃身上除了一个没有钱的手机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他拨好友的电话, 对方却不是忙就是关机。   直到霍海的才接通。   顾燃简直要哭了:“阿海,还是你好…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住…”   霍海在电话对面却停顿了许久, 久到顾燃开始心虚了。   “我的事, 是你告诉沈暮爸妈的?”   顾燃几乎忘记了这件事, 经他提醒才想起来, 却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   霍海也没指望他真的承认, 只是长叹道:“我以前真的把你当朋友, 顾燃。”   说完, 他挂断了电话。   不过他又很快转账了一千过来。   顾燃连忙收下了,他的微信零钱不用被冻结,想要向霍海道歉, 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他想了想,没有再去厚着脸皮挽回。   毕竟这件事几乎断绝了霍海和沈暮的所有可能,他不恨自己才怪。   但沈暮。   顾燃又想到沈暮,她父母靠着自己最后一笔生意单子救岌岌可危的生意,他们不会想见到自己家破产的。   而且她不是体质内么!还正好是个警察,他爸妈的事完全能伸得着!   顾燃心情激动了起来。   霍海的钱也不打算拿去住宿吃饭了,转身就进了个轻奢饰品店,选了一个镶着水钻的项链。   要在平时,他是送不出这种假钻石项链的,但这不是情势所迫么。   顾燃整了整衣服,向门卫通报道想见沈暮。   没想到门卫大爷朝他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沈小姐谁也不见,也不收礼!”   顾燃没想到会被当成粉丝,好笑地解释道:“我和沈暮认识,高中同学。我叫顾燃,不信你可以问她去!”   门卫大爷半信半疑地拨了沈暮电话,刚说完一个名字就被顾燃伸手抢走了手机:“沈暮,你出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你不出来我就等到你下班为止!”   大爷看向顾燃的目光带了鄙视。   连通报都不敢,开口就直接威胁,肯定是跟沈暮关系不好的人,看老同学发达了来套近乎的呗。   没多久沈暮就出来了。   顾燃看她就一个人,更是满意了,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沈暮被拉却纹丝不动,站定在原地,面无表情道:“有事说事,没事滚,没空理你。”   “很重要的事!”顾燃再次重复道,看她脸色不好又换了个谄媚的腔调:“哎呀,我知道我之前对你的态度不行,我错了,这是我的认错礼。”   沈暮眼神都没往盒子那儿瞟一眼,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顾燃无法,只好将事情一一说了,再陪着笑请求道:“你看看能不能给帮忙通融一下。”   “帮不了。”沈暮看向他的目光更冷了,说完转身就走。   顾燃还伸手想拉,却被沈暮转身躲了过去。   她不耐烦道:“再来找我一次就告你行贿,滚。”   顾燃期待落空,又被沈暮态度气得不行,当场破口大骂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程家不要你,霍家也看不上你!我来找你是给你面子!你别他妈的给脸——”   他一句话没骂完就被沈暮身后男人的目光刺得一激灵,电光火石间,他忽然认出了钟明初是高中时开豪车载沈暮的男人。   顾燃换了种说法试图嘲弄沈暮:“你眼光也不如何嘛,他那会儿开的车也就我以前一个月零花钱。你好好想想,帮了这个忙,我可以听我爸妈跟你结婚,到时家产分你一半。”   沈暮简直被他的自信气笑了,她转过身轻笑道:“没关系的顾少,虽然你长得不如他身材不如他,还没有钱,但好歹有一样事情你赢了。”   她笑容不敛:“你会做梦啊。”   说完,沈暮不再理会顾燃的跳脚,朝钟明初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回办公室里。   顾燃在门口踌躇片刻后,终于决定调头回到刚才的饰品店里,把手中的礼物退掉。   然而刚才满脸堆笑的营业员的脸上满是不屑,声音里带了些阴阳怪气:“我们售出离柜的东西不退的,好吧,但可以给您换。”   顾燃气得半死,再加上他已经不再那么怕丢脸,索性撕开面皮朝营业员大喊:“我拆都没拆过!刚出去十几分钟,凭什么不让我退?!”   营业员也被吓到了,再次跟他解释了规则,并让他如果不喜欢可以再去挑一条,百元内的差价她可以补。   但顾燃不依不饶,非要退。   闹到最后营业员都烦了,朝他尖叫道:“烦不烦啊,隔壁就是警察局,再捣乱信不信我喊人来抓你!”   顾燃瞳孔放大,在滔天怒意中再听见隔壁警察局几个字瞬间就失去了理智。   再反应过来时,营业员已经倒在了满是血的瓷砖上。   很快,隔壁警察闻讯而来,他在尖叫声中被拷住,警察带着他路过满脸震惊的门卫大爷,进了局子里。   没多久就有人过来通知沈暮。   多谢程建国早上在门口满口顾氏,再加上刷屏的新闻,局里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她父母想联姻的顾家少爷。   一下午就有三拨人前后借着工作向沈暮表达了对她父母眼神的同情。   沈暮都无奈了,偏偏这些人还把顾燃被抓形容得特别搞笑,感觉就是特地来逗她开心的。   直到林淡出去打探完回来,一把在沈暮身旁坐下,摇头感慨道:“乖乖,听说那个收银员当场没气了,这姓顾的看着小白脸一个,好狠的手啊。”   沈暮还得给来传消息的人辟谣:“就是轻微外伤和脑震荡,你别咒人家。”   林淡连忙呸呸呸了几声,然后拍了拍沈暮的肩:“辛苦你了。”   沈暮眯着眼睛狐疑地看她。   林淡表示:“你以前怎么竟被奇葩包围。”   她认识程乔乔,又在一天内见到了程家人和顾燃,一时之间心中第一脑残的位置都排不出名次了。   这竟是沈暮未成年的生活。   她佩服。   在钟明初的咳嗽提醒下,三人又讨论了一会儿招人的事情,但没多久,又被林淡带歪了话题。   “你们说顾家夫妻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会信许灵仙这种□□呢?”   钟明初凉凉道:“贪。你以为有钱人就不想赚更多了吗?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   “可是信□□,还逼员工一起信……”林淡想了想仍旧无法理解,再想到那些人不知不觉间被扣掉的阳寿只给顾家的公司做了嫁衣就来气:“真是活该,肯定得死刑!”   沈暮不作声,其实顾家父母的教唆罪并不重,现存法律里还没有加入玄学,这项罪要到地府判。   但另一项烟草走私是大罪,涉案金额又以亿记,恐怕真的难逃一死。   不知道顾燃出来之后发现自己的父母被处以死刑,会是什么心情。   倒不是同情,只是顾燃被养得这么废,她简直无法想象背上案底后这人要怎么活。   她叹了口气,被钟明初揉了揉手心:“真是心软。”   林淡完全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两人就是对视着相互安慰起来了。   她只好默默后退,装做自己是个透明人等下班。   -   一周多来,人们渐渐熟悉了现在的生活。   除了令人焦头烂额的面试题,沈暮也度过了没有任何藏着掖着,最轻松最快乐的一周。   不知道程家什么情况,他们后来没有再骚扰,甚至有一次吃饭遇见时,对方径直退出了那家餐厅。   简直是不敢想的好事。   等到快下班,林淡简直憋不住想离开的心,不住地瞟着时钟。   沈暮都无奈了,把终面的题保存了一下,向林淡道:“下班吧。”   后者欢呼雀跃了一番,一溜烟就跑了。   思索了一会儿,沈暮自己也拎起包招呼钟明初下班。   明天就是国庆了,他们实在没什么工作可做。   而且。   两人停在隔壁的花店,买了一束天堂鸟,无言地开向久违的留仙镇。   沈暮大约半年才扫一次墓,老人也没有子女。   但还好当时沈暮宁愿扣掉了老人说要留给自己的生活费也一定要买个好一些的墓地,就算两人到时是夕阳渐沉的时候,墓碑上也是干干净净的,一如老人生前。   两人打扫了一番,钟明初郑重地将天堂鸟放在碑前,拜了拜道:“沈婆婆。”   沈暮则弯起唇角,一边摆水果,一边絮絮叨叨说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生怕婆婆担心,沈暮还隐去了自己受伤的部分。   实话实说,无论是沈暮还是钟明初,对沈婆婆的印象都不那么深了。   她离开得太早。   但沈暮无时无刻不在庆幸,还好捡到自己的人是沈婆婆,还好自己的邻居是钟叔叔一家人。   在留仙镇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温暖又纯粹。   仿佛是上天特地给她一个类似于游戏中新手村的故乡。   两人肩并肩在夕阳下的小镇里走着。   入眼都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痕迹。   沈暮回想起了什么,小跑着喊钟明初跟上。   两人跑到一棵树旁,沈暮有些犹疑:“是这里吗,我爬树摔下来的地方?”   钟明初点头,手覆上粗粝的树干,回答道:“是这里。”   “怎么这么矮…”沈暮念叨着,伸手碰了碰树枝:“怪不得你笑了我半个月!”   钟明初失笑地看向她,无奈道:“你这也太记仇了。”   “啧。”沈暮装作生气似的撇了撇嘴角,继续往前走去。   钟明初看向树下的小土坑,似乎与记忆中的重合了。   他当时就是站在这里,接住刚上任就被鬼吓到爬上树梢的沈暮。   接住沈暮的痛已经记不得,只记得当时的沈暮比现在更要强,表面看着挺活泼好玩的小姑娘,却事事都不肯放松。   所以就算在树干上擦破皮也没有哭,只是脱力地在他怀里靠了片刻就自己跳下来。   钟明初怀念地垂眸盯了许久,直到沈暮在道路尽头惊喜地大喊道:“快快快,我看到道观开伙了!回家吃饭!”   他才忽然意识到,当时自己所想的竟然和现在一模一样。   想保护沈暮一辈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