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鱼是强制分配的 　　作者：鹤云歌 　　文案： 　　单身布偶猫赵有鱼在23岁生日这天许下心愿：顺利脱单，开一家海鲜大饭店，从此要鱼有鱼，要虾有虾，怀中男票，美貌如花，成为猫生赢家！ 　　第二天赵有鱼接到中华妖精脱单办公室的电话。国家给她安排男朋友了！单身猫留下激动的泪水！ 　　然后……梦想中美貌如花的男朋友被她用一个不锈钢脸盆端回了家，鱼尾巴一扇溅她一脸水花。 　　“你觉得红烧和清蒸哪个比较适合你？” 　　赵有鱼对着鲛人男朋友背菜谱。 　　“聒噪。” 　　完美九头身的鲛人先生从浴缸里站起来。赵有鱼被她的鱼压在墙上堵住了嘴。 　　苍天啊大地啊猫咪要被鱼吃啦！ 　　武力值爆表斯文禁欲高冷鲛人VS财迷贪吃中华小当家布偶猫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美食 甜文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有鱼 ┃ 配角：卫慈 ┃ 其它：清蒸鱼红烧鱼糖醋鱼 　　一句话简介：女主是只布偶喵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chapter 1 　　赵有鱼的优点主要有三个：腰细，腿长，颜好。 　　赵有鱼的缺点只有一个，但很致命：穷。 　　赵有鱼是一只布偶猫妖，今年二十三岁。 　　对于一只猫咪来说，人类社会并不好混。 　　即使赵有鱼的本体被称为猫中仙女，化形后的她也只能靠着她的腿长腰软在弹幕网站做了个舞见。 　　她从帝都艺术大学舞蹈系毕业一年多了，依旧是个一穷二白的妖精 　　梦想成为猫生赢家的赵有鱼给自己定了个三步走计划—— 　　一，赚钱。 　　二，开一家海鲜大饭店。 　　三，找个温柔英俊，肯陪她玩毛线球，还会料理海鲜的男朋友。 　　目前，她二十三年的猫生还卡在第一阶段。 　　存款不过万，单身二十年。 　　如果生活是一场游戏，赵有鱼就是那空有限量外观，操作却还在新手村的玩家。 　　——俗称好看的菜比。 　　C站舞见赵有鱼上传了最新视频。 　　[老鱼腰真软啊我的天……] 　　[文明，我们要文明！另外求老鱼这套衣服的链接！] 　　[每次看到这个太太的舞我都想起自己家的猫，真的，什么姿♂势都可以……] 　　[+1，严肃怀疑老鱼的隐藏身份是会缩骨功的猫咪~ ] 　　赵有鱼手滑给这条弹幕点了个赞。 　　一共二十平方米的出租屋里，赵有鱼趴在三合板支成的简易书桌前，看着自己视频里的弹幕评论。她一共有三千多粉丝，没签约，粉丝打赏平均下来，每个月不到三百块。 　　折合生鲜鱿鱼10斤。 　　这也是赵有鱼坚持上传自己蹩脚的舞蹈视频的真正原因。 　　——她的小副业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没错，C站舞见赵有鱼还有一份工作，晚上九点开始，伴着夜色，每每累得大汗淋漓，腰酸腿软…… 　　才能把烤鱿鱼全卖出去。 　　把弹幕看完，赵有鱼关了电脑，搬了个小马扎开始在客厅的空地上串鱿鱼串儿。 　　默默数着数，穿到一百串的时候，她直起腰许了一个愿。 　　今天是赵有鱼23岁的生日，她有一种预感，好运会降临。 　　老天啊让我赚到钱开家海鲜大饭店顺便脱个单吧！ 　　她不贪心，真的。 　　赵有鱼摆摊的夜市就在帝都艺术大学的北门外面，一整条小街都被各种小吃摊占领了。 　　到了晚上，来光顾的学生们常把小街塞得水泄不通。 　　这种地方可是小摊贩们争抢的黄金地段。赵有鱼的烤鱿鱼摊子也是经过了一个多月，才在这里占领了一席之地。 　　当然，这主要归功于赵有鱼笑得甜，取得了卖麻辣烫的老夫妻的欢心，给她腾了一小块地方，刚好摆出赵有鱼的烧烤架。 　　夏天的夜，连风都是炙热的，烧烤炉边更是高温难耐，但却并不妨碍赵有鱼的好心情。 　　手机支付的机械女声不断报出数字，小钱钱的声音，比交响乐还美妙。 　　“给，您的五串鱿鱼须——”赵有鱼把烤好的鱿鱼递过去，便只听一声高喊—— 　　“快跑啊，城guan来啦！！！” 　　赵有鱼一愣，就看着报信的烤冷面一马当先骑着三轮就往小街东口冲去，紧随其后的是五谷煎饼和香酥鸡柳。 　　卖凉皮的大姐推着车飞奔而过，一边好心冲赵有鱼大喊：“快点！再不走他们把你车子扣了！” 　　赵有鱼马上开始收拾东西，小街西边，闪烁这红蓝色警|灯的车已经开过来了。 　　她身边的麻辣烫老两口手忙脚乱。他们东西多，年纪也大了，收拾起来就比别人慢半拍。 　　赵有鱼一咬牙，冲上去帮忙。 　　老两口感激涕零，赵有鱼把他们的东西搬上三轮车，拍了拍铁皮车筐，老大爷奋力蹬车，消失在小街东口。 　　等赵有鱼回过头来，穿制服的大叔已经走到她跟前了。 　　兼职卖鱿鱼的C站舞见赵有鱼，在派|出|所度过了自己23岁生日的最后几个小时。 　　垂头丧气地走出派|出|所大门，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喂？” 　　“您好，这里是妖管局脱单办公室，请问是猫科布拉多尔种的赵有鱼，赵小姐吗？” 　　赵有鱼的第一个反应是——骗子！ 　　冷静三秒钟后，“妖管局脱单办公室”这几个字在她脑海中猛地一亮！ 　　赵有鱼清了清喉咙，“对，我是。” 　　她的心脏“砰砰”地狂跳起来。 　　“根据您的登记信息，您已单身满23年，脱单办将按照规定为您配发男朋友一名，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过来领取一下？” 　　赵有鱼不可置信：“真、真的吗？” 　　手机对面的女声十分温柔可亲，“是的，您可以在我们的官网上确认一下真伪和个人信息。” 　　赵有鱼捏紧了手机，努力用镇静的语气说：“好，我会去确认的。” 　　女声道：“您可以在线上填写领取时间，届时办公室会为您准备好一切事宜。” 　　赵有鱼答应下之后挂断了电话。 　　一切都像在做梦。 　　她冲到桌子边，打开电脑。 　　妖管局相当于人类民政局和派|出|所的结合体，小到妖精打架，大到羽化飞升，都管。 　　由于建国后不许成精，妖管局严格管控了成精证的颁发，现代灵气又比较稀缺，妖精们主要靠如同人类一样的婚姻契约关系来繁衍后代，能从动物草木独自修炼成精的少之又少。 　　妖管局旗下的脱单办公室，就致力于解决妖精的单身问题。 　　成年妖精在脱单办都有登记，人形年满23岁仍然单身的，妖精办就会义务帮其分配男/女朋友。 　　脱单办公室的官方网页设计非常恶俗，大红色的界面，看起来像一张迫不及待的结婚证。 　　赵有鱼输入了自己的身份号码，点击登录。 　　—————————— 　　匹配方：赵有鱼 　　科目：猫科布拉多尔种 　　年龄：23岁 　　人类生活技能：烹饪、舞蹈 　　财富评级：F（一贫如洗） 　　—————————— 　　匹配对象：卫慈 　　科目：未知 　　年龄：未知 　　人类生活技能：无 　　财富评级：F（一贫如洗） 　　—————————— 　　赵有鱼：…… 　　她激动的心情有点儿凉了。看着照片栏里的一片空白，和一连串的“未知”，赵有鱼深深怀疑脱单办是在逗她玩儿。 　　算了，反正是国家分配，全部免费，不要白不要。万一中奖了呢。 　　赵有鱼感觉自己像在玩扭蛋机，男朋友的属性全靠自己人品。 　　脱单办其实挺负责的，如果匹配双方不能契合，匹配方可以在网站上提请申诉，然后一拍两散。 　　大不了退货，怕什么！ 　　把心一横，赵有鱼在表格下的领取时间一栏，填下了明天的日期。 　　当天晚上她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提前完成了人生三步走的最后一步—— 　　梦中，国家分配给赵有鱼的男朋友有完美九头身，面容英俊，细碎黑发下是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正脉脉地望着赵有鱼，然后，以不容反抗的霸道姿态压了上来。 　　形状优美的薄唇渐渐靠近。 　　赵有鱼觉得浑身发热，血流“刷刷”地往脸上冲—— 　　“啪！” 　　窄小单人床|上，踢了被子露出一条大长腿的女生突然消失不见，过了几秒，被单下隆起个鼓包，逐渐蠕动着探出头来。 　　尽管四周空无一人，也还是……太丢脸了…… 　　她一激动，就容易变回原形…… 　　真·布偶猫·赵有鱼抖抖耳朵，却还是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梦境，粉红色的猫咪舌头舔舔嘴唇。 　　真好。 　　这是不是一个预兆，说明她会顺利获得一位深情款款，荷尔蒙爆炸的男盆友呢？ 　　白绒绒的团子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赵有鱼回味无穷地闭上眼，期盼地再次进入梦乡。 　　猫生赢家三步走，一朝实现大跨越！ 第2章 chapter 2 　　现实教训我们，步子跨太大，容易扯到档。 　　上午九点钟的阳光从出租屋的窗子照进来，白毛团子四仰八叉地打着小呼噜。 　　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睡！过！头！了！ 　　白毛团子从枕头上一跃而起，“啪”地一声，重新变回人形。 　　她着急忙慌地换好了衣服，最后在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抓了两根小鱼干就匆匆出门。 　　妖管局脱单办公室。 　　赵有鱼在接待处的门上轻叩两声，探头进去。 　　屋里坐着个正嗑瓜子的大叔，长得五大三粗，颇具劳动人民的朴实，嘴巴动作却很娴熟，一大把瓜子扔进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吐出一捧瓜子皮来。 　　大叔咽下瓜子仁，“请进。” 　　今天的第一位申领人面容姣好，眉眼灵动，这样的美人胚子一看就令人赏心悦目，连语气也不由得温和起来。 　　赵有鱼走进办公室，“您好，我叫赵有鱼，是昨天在官网上登记过的。” 　　大叔拨开桌上的瓜子皮，握着鼠标点了几下，“赵有鱼……我看看啊……” 　　台式电脑的显示屏闪烁着，终于弹出赵有鱼的信息。 　　大叔突然脸色一变，惊惶又恐惧：“你你你，你进去吧，登个记就、就行……” 　　赵有鱼莫名其妙——刚刚这位好像不结巴啊？！ 　　她还是笑着道了谢，冲大叔点点头，对方反应过度，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赵有鱼满腹狐疑地朝对方指的房间走去。 　　在推开登记室房门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接待处的桌子前竟然空无一人。 　　“您好，是赵有鱼赵小姐吗？欢迎来到脱单办——”是昨天打电话的那个温柔女声。声音的主人身材娇小，面容观之可亲。 　　“您只需要再填个表就可以领走办公室为您配发的男朋友了呢。”她拿出两张A4纸递给赵有鱼。 　　表格内容和当初赵有鱼在官网上看到的没什么区别，只有底下多了两行小字： 　　恋爱关系存续期间，办公室将持续为情侣提供经济支持。 　　若恋爱关系解除，经济支持将被撤回。 　　赵有鱼眼睛“倏”地一亮，她小心地问：“那个……我能问问经济支持……” 　　对方了然一笑，温柔道：“脱单办将为每一对情侣提供每月两千元的资金支持。”她感慨道：“咱们这些妖，工作不好找，在社会上不好生存。谈恋爱也是要有经济基础的嘛。” 　　赵有鱼看了眼自己被评级为F（一贫如洗）的经济状况，有点儿脸红。 　　但是想到两千块钱等于两个月的房租，她还是没追求地开心起来。现在连恋爱都有低保了，妖精们自从开始向人类学习，真是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她刷刷两笔填完了表递给接待小|姐，“我该怎么领到他？” 　　说起来还真有点害羞呢，嘿嘿。 　　接待小|姐温温柔柔地道：“再拍张一寸照片贴上就行了，我带你去。”她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转过头来，俏皮地冲赵有鱼眨眨眼睛，“其实我也不反对你把他吃了，到时候还能多领一份抚恤救济金呢。” 　　赵有鱼：……啥？？？ 　　她收回刚才那条关于“人情味儿”的感慨。 　　接待小|姐把赵有鱼带到拍照的房间，颇有几分好奇地看着她：“你一定是法力高深的大妖吧，这年头一丝妖气都不露的真是少见。你看门口那老王，他可是成精六百多年的田鼠了，跟你说了两句话，现在还在我的衣兜里哆嗦呢。” 　　赵有鱼：“咳咳……那个大叔……我是说，老王，他是田鼠精？” 　　接待小|姐妩媚地一撩头发，“可不是嘛。咱们脱单办的工作人员当然都是妖咯，我本体还是螳螂呢，你没看出来？”她怀疑地看了赵有鱼一眼，没往下说。 　　修为高的大妖很容易看穿旁人的原型的。眼前这位浑身没有一丝妖气，难道不是因为修为太深，而是……道行太浅？ 　　八成是妖二代，纯血妖怪就是天生优越，真是令人嫉妒啊。 　　“请坐到相机对面。”摄影师面无表情地指示道。 　　赵有鱼走过去，有些拘谨地坐好，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螳螂小|姐凑过去，从镜头后面去瞧赵有鱼。 　　单反相机里，一只布偶喵端端正正地蹲坐在凳子上，白色的爪爪并拢放在身前，一双宝石蓝的猫眼儿看向镜头，光彩迷人。 　　一直机械操作这器材的摄影师双眼中迸射出痴狂的光芒，手中连连按下快门。 　　“喂，你个变态绒毛控，收敛一点好吗？！”接待小|姐推了摄影师一把。 　　摄影师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她太完美了……太完美了……” 　　作为一个资深毛绒控，他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样集美貌软萌于一身的猫咪！ 　　她简直是猫中仙女！他甚至想为这位喵喵罕有的丁香色面罩唱颂歌！ 　　接待小|姐朝赵有鱼招招手，“好啦，可以了。” 　　赵有鱼问：“接下来呢？” 　　螳螂小姐微微一笑，“走吧，我带你去配发室。” 　　她步子款款扭着腰在前面带路，赵有鱼跟在后头，穿过脱单办长长的走廊。 　　走廊很阴凉，左右两侧是一扇扇带着编码的门，螳螂小姐介绍道：“这些房间都是未匹配者暂时居住的地方。” 　　赵有鱼忍不住问：“他们从哪来？” 　　螳螂小姐回头看她，“新晋的妖精都会来我们这里登记，顺便就注册成为匹配者啦。大多是一些血统比较低微驳杂的，有的甚至未开灵智。现在咱们妖精找对象太难了，办公室就把那些居无定所，没有家人族群的小妖们收拢过来，解决食宿嘛。到时候匹配个厉害的大妖，也就衣食无忧咯。” 　　她向赵有鱼抛了个媚眼，“养成系，最近超多大妖很迷这个的。” 　　赵有鱼想想自己唯一会的法术就是三脚猫的化形术，又想想自己银行卡上从来没超过五位的数字，不由得更加忐忑起来。 　　螳螂小姐推开了走廊最末尾的一扇门。 　　“进来吧。” 　　赵有鱼迈步走进去，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还屏着呼吸。 　　房间不大，正中央的地上放着一只大尺寸的水族箱，把周围的桌椅摆设都挤得贴墙放。 　　赵有鱼目光呆滞地看着她未来的男朋友。 　　一条游弋在水族箱里的—— 　　大！鲤！鱼！ 　　“这这这……我……他……” 　　身为妖精的赵有鱼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比自己了解的还要魔幻。 　　螳螂小姐对瞠目结舌的赵有鱼道：“怎么了？”她对这位纯血大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有些惊讶，“不用这样大惊小怪的吧。他多合适你呀，要不我怎么建议你吃了他，多领一份安慰金呢。” 　　赵有鱼艰难开口，不可置信，“他……他是我匹配的男朋友？” 　　螳螂小姐从水族箱上摘下一张卡片，核对了一遍。 　　她点点头，“对啊。系统匹配的，不会出错。” 　　“他来历不明，前两天刚被我们的工作人员带回来，还不会化形呢。估计是个没什么妖力的鲤鱼精吧。”螳螂小姐道：“还没来得及给他确定科目属性，系统就自动把你俩匹配了。” 　　赵有鱼深吸口气，“那他这样……我怎么带他走啊？” 　　螳螂小姐警觉起来：“水族箱是脱单办的公有财产，你可不能带走啊——”她脸上无缝切换热情的笑容，“我们已经把东西都给你准备好啦。” 　　当螳螂小姐把一只巨大的不锈钢脸盆塞到她手里的时候，赵有鱼的心情已经无以言表。 　　她为什么要许那倒霉的愿望！ 　　什么英俊温柔的男朋友！猫和鱼只有吃和被吃的关系，她要怎么和不会化形的鲤鱼精谈恋爱啊？！ 　　把头埋进水里和他一起“布鲁布鲁”吐泡泡吗？！ 　　在螳螂小姐的协助下，赵有鱼艰难地把她的“男朋友”从水族箱里“请”进了洗脸盆，对方笑容可掬地把她送出了妖管局的大门。 　　赵有鱼忍着肉痛打了的士，把盛着男票的大脸盆，连带满满一盆水搬上了出租车。 　　在司机师傅时不时从后视镜投来的诡异目光中，她又吭哧吭哧地把不锈钢盆子从车上拖了出去。 　　爬上位于五楼的出租屋，赵有鱼双臂酸痛，几乎已经抬不起来了。 　　她无力地蹲在地上，用手戳了戳那条体型巨大的鲤鱼。 　　“你说我要你有什么用！清蒸还是红烧，自己选！” 　　哦，现在这条鱼已经她的合法男友了。 　　赵有鱼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不那么美丽——即使对于一只猫来说。 　　——“哗啦”！ 　　鲤鱼尾巴十分有力，猛地扇动一下，似乎是对赵有鱼“动手动脚”的还击。 　　赵有鱼抹了一把溅了满脸的水…… 　　她这是，被一条鱼嫌弃了？！ 　　作者有话说： 　　赵有鱼：不应该，我只是一只小猫咪.jpg 第3章 chapter 3 　　其实这条鲤鱼长得有点好看。 　　赵有鱼不得不承认，她蹲在不锈钢脸盆前，越看越顺眼。 　　不同于普通鲤鱼的青灰色，他的鳞片似乎更通透一些，整齐排列，像一片片极薄的暗色水晶。 　　他的背鳍很长，更像海鱼，隐约能看到一点深蓝色的锦纹。 　　他的眼可以闭合，眼睑是一层透明的水膜，眼珠莹白光润，很有神采。 　　好看得不像条鱼。 　　脸盆还是太浅，他几乎都不怎么游动。 　　赵有鱼觉得有必要给“男朋友”配置一个宽敞点的生活空间。 　　她跑到水产市场，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挑了个便宜又大个的鱼缸，依靠卖萌大法，还饶了三条活蹦乱跳的小鲫瓜子。 　　“看我对你好吧？”赵有鱼念叨着，准备把她的男朋友从不锈钢脸盆中转移到新买的鱼缸里。 　　“特地给你买的缸，你现在还不能化形，先住这儿吧。”她用商量的口吻问：“你看行吗？” 　　鲤鱼精已有灵智，应该是能简单交流的。 　　虽然她是猫，他是鱼，但既然已成为妖管局注册的合法情侣，她也应该尊重和照顾一下这条鱼的感受。 　　不锈钢脸盆里的鲤鱼轻轻摆了下尾。 　　赵有鱼就当他是同意了，转头去拿工具—— 　　一只超大号的漏勺。 　　家用的捞鱼小网子还没巴掌大，赵有鱼灵机一动，就找了这么个趁手的家伙事儿。 　　——她第一次在鱼类的眼里看到分明的“鄙视”。 　　鲤鱼被捞进鱼缸，很安静地沉降到水底去了。 　　赵有鱼松了口气，她为难地看了看还放在盛水的塑料袋中的活鲫鱼，屈指敲了敲玻璃鱼缸。 　　“那个，我还有个事想和你商量……” 　　她话还没说出口，她的男票在鱼缸里默默地转了个向。 　　用一条鱼尾巴对着她。 　　这什么意思？信不信她现场做一道红烧鱼尾出来？！ 　　赵有鱼瞪眼，她也有点生气了。 　　她费心费力给他换了“新家”，这条可恨的鲤鱼竟然还摆脸色给她看！不就是用漏勺捞了他一下吗？！ 　　赵有鱼径直把三条小鲫鱼倒进了鲤鱼精的鱼缸里。 　　“挤挤吧，咱们家地方小。”她咬牙切齿地说。 　　玩了半个小时毛线球，赵有鱼心情转晴，愉快地舔了舔毛，迈着猫步从卧室里走出来。 　　走到一半，她猛然意识到现在家里不只有她一个“人”。 　　“啪”。 　　身量还没完全长开的布偶猫重新变回腰细腿长的女性。 　　赵有鱼威胁地敲敲鱼缸，“你刚才什么也没看见，听到没。” 　　鲤鱼在玻璃缸里慢吞吞地摆了下尾巴。 　　而那三条原本活蹦乱跳的小鲫鱼，此刻正翻着肚皮，漂浮在水面上。 　　赵有鱼皱眉，“你干什么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去问鲤鱼精，然而并没获得答案。 　　她这条男朋友，也不知是高冷还是傻，对于赵有鱼的问题总是选择性回复。 　　赵有鱼只得先把翻了肚皮的鲫鱼捞进之前脱单办友情赠送的脸盆里。 　　这种小河鲫和豆腐炖汤最鲜美了，尤其还是活的。不然赵有鱼才不乐意连水带鱼，脸红脖子粗地提回来呢。 　　得，这下味道要打折扣了。 　　她郁闷了不到两秒钟，便眼睁睁地瞧着那三条已经翻了白肚皮的鲫鱼在脸盆里一翻身，游动起来。 　　活得不能再活。 　　赵有鱼：？？？ 　　她把其中一条捞回鱼缸里。 　　这只鲫鱼分分钟漂浮到水面上，跟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从始至终，她男票静静地待在水底，动都没动一下。 　　赵有鱼反复试了两次，确定这三条没有灵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鲫鱼刚刚是在装死。演技都能得妖精界奥斯卡了。 　　是什么让他们突破极限，激发了这样高级的本能？ 　　——赵有鱼盯着男朋友两眼放光：“你果然不是普通的鲤鱼对不对！” 　　她家男票虽然只是条鱼，不过还是很有威压的嘛。 　　赵有鱼满意地往鱼缸里放了一把鱼食，扭身去厨房给自己炖鲫鱼豆腐汤去了。 　　走之前，她怕男朋友误会，还安慰道：“放心，它们是拿来炖汤的，你可不是。” 　　她把手伸进水里，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鲤鱼的背脊。 　　鱼身轻轻摆动一下，细微的水波柔缓地流过女生纤长的食指，仿佛回应。 　　等赵有鱼美滋滋地喝完一小碗奶白色的鲫鱼汤，再去看自家男票的时候，出事了。 　　鱼缸上漂浮着泡胀的鱼食，一粒未动。她的男朋友沉在水底，状态十分不妙。 　　他看起来很虚弱。 　　难道是食物有问题？可是她明明做功课了啊。 　　赵有鱼看了眼浏览器里“鲤鱼饲养方法大全”，把手机扔到一边。 　　她只能先把男朋友从鱼缸里弄出来，放进了浴室。 　　她这个家里，唯一称得上奢侈的地方便是浴缸了。 　　作为一只布偶猫，赵有鱼痛恨洗澡，但作为一名人类，她决定还是遵循人类的卫生习惯，为了克服自己的洗澡恐惧症，赵有鱼斥巨资，在出租屋的卫生间里安了个非常豪华的大浴缸。哦，还储藏各种洗澡时用的小黄鸭。 　　赵有鱼一边“哗哗”地放着水，一边心疼地想象着水表上不断跳跃的数字。 　　“怎么样，好点没？” 　　虽然知道不会得到回应，赵有鱼还是问了一句。 　　“男朋友”在水中摆动了一下尾巴。 　　赵有鱼稍微松了口气。 　　接下来要解决的是吃饭问题。 　　她先后向浴缸里投放了十多种食物，几乎把所有鲤鱼能吃的东西都试了一遍，无效。 　　“你不会是食肉的吧？”赵有鱼嘀咕道。 　　她拉开冰箱，里头是满满一大排各种口味的猫罐头和营养膏，冷冻柜里塞着上回摆摊没卖完的鱿鱼。 　　用平底锅煎好铁板鱿鱼，赵有鱼把一盘解冻的生鱿鱼须和熟的铁板鱿鱼分别托在左右手中，小心翼翼地走进浴室，在浴缸前蹲下。 　　“你要哪个？”她不抱希望地问。 　　——然后惊喜地看到男朋友朝她的右手摆动了一下。 　　赵有鱼一脸震惊，看一眼还散发着浓郁酱香的铁板鱿鱼须，她拿筷子夹了一点，小心地伸入水中。 　　下一秒，柔韧多汁的鱿鱼凭空消失。 　　赵有鱼呆滞了。 　　她根本没看到男朋友张嘴啊！ 　　而且浴缸里的水丝毫不见污浊。布满酱汁的鱿鱼就这么不见了，连一丝油星儿都没留下。 　　她的男朋友缓缓从浴缸里浮上来，漂亮的背鳍一甩。 　　赵有鱼猜测这是继续用餐的示意。 　　她一筷子一筷子喂了一中午，男朋友吃完了一整盘铁板鱿鱼，又沉回水下去了。 　　赵有鱼甩甩酸痛的手腕，“你就没个谢谢？” 　　男朋友没理她。 　　晚上，赵有鱼的烤鱿鱼小摊重新开张。她一边在滋滋冒油的烤架上反转着串子，一边心不在焉地惦记着家里的那位。 　　她发现这个男朋友真的很金贵！又要求高水质，又要求大空间，不吃鱼粮偏要吃铁板鱿鱼…… 　　今天晚上很顺利，赵有鱼粗略盘点了一下，赚了三百多块。减去鱼缸钱和水费，还剩一百五十多。 　　再接再厉，她就可以把前天晚上的罚款补回来了！ 　　赵有鱼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看她的男朋友。 　　浴缸里是一条长约一米的大鱼。 　　即使赵有鱼再缺乏常识，也知道这绝对、绝对不是鲤鱼。 　　天底下没有鱼能长这么快。几个小时的功夫，浴缸里也不能容纳他游动转向了。 　　她凑近了一些，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大鱼身上的鳞片似乎变得暗淡了，甚至有些地方还显露出灼伤的残损。赵有鱼猛地想到—— 　　浴室的水里有漂白剂！ 　　二十分钟后，赵有鱼吭哧吭哧地扛了十几桶纯净水上来。 　　一桶十五块，折合人民币一百五十元。 　　她擦着汗，把浴缸里的水换了。 　　“你说我要你做什么！别人家的男朋友连瓶盖都不让女朋友拧，我还得为了你花光积蓄，把水扛上五楼来！” 　　大鱼没反应，仍然恹恹地摆着尾巴。 　　赵有鱼叹了口气。 　　如果照这个速度长下去，别墅浴缸了，就是海洋馆的水族箱也搁不下他了呀！ 　　大鱼似乎感受不到她的忧虑，用尾巴轻轻地拍了下浴缸边沿。 　　赵有鱼一怔，问：“你饿了？” 　　大鱼又拍了一下，头部上浮，做出进食的姿态。 　　赵有鱼很希望自己没看懂，但对上大鱼那双莹润的眼，她实在无法假装不明白。 　　白天的鱿鱼已经在夜市上全卖出去了，赵有鱼没招，只能把中午剩下的鲫鱼豆腐汤热了热。 　　半锅汤消失在浴缸里。 　　大鱼勉强吃饱，重新沉回水底去了。 　　赵有鱼道了声“晚安”，筋疲力竭地爬上|床。 　　她带着满腹的疑惑和担忧睡了，连睡前必玩的毛线球都没动。 　　梦里她的男朋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头鲸鱼，把她窄小的出租屋顶了个稀碎。 　　第二天。 　　赵有鱼发现她浴缸里的大鱼不见了。 　　多出一个长着鱼尾巴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男主：我不是一般鱼？我根本不是鱼。呵。 第4章 chapter 4 　　嘴里还叼着牙刷的赵有鱼发出一声怪叫。 　　牙刷掉在地上，她变成了一只猫。 　　丁香色的布偶像一颗雪白温柔的大团子，因为受到惊吓，显得更蓬松了。 　　赵有鱼也顾不上丢人了，一双猫瞳盯着凭空出现在自己浴缸里的青年，“你、你是谁？！”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英俊的男性可以被评为A的话，这个陌生的男人便有一张SSS的脸。 　　他有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面容上每一丝每一毫都是没有瑕疵的完美。 　　他的唇色略白，却不显得脆弱，黑色的长发从脑后垂下，一直蜿蜒进浴缸里，还带着湿漉漉的水光。 　　坐在浴缸里的男人上半身完全赤luo，宽肩窄腰，肌肉不过分夸张，却富有力量感。 　　人鱼线延伸往下，是一条暗青色的鱼尾。 　　此刻的赵有鱼僵硬得像一只假猫。 　　她又问了一遍，感觉再沉默下去，自己就要忍不住放声尖叫了。 　　——苍天啊大地啊！她的浴室里有一只鲛人！ 　　这种只在神话和童话中出现的生物，赵有鱼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传说中鲛人拥有上古血脉，妖力强悍，有控海的神通。总之，是只会化形术的赵有鱼只能仰望的大妖怪。 　　难怪跟他一个鱼缸的鲫鱼纷纷装死。面对这样威压，别说普通鱼类，就是法力精深的妖修怕也只有臣服的份儿。 　　然而这只强悍到足可以毁天灭地的大妖怪，此刻正半躺在她家的浴缸里，一脸的茫然。 　　男人扭头看向她，似乎有些疑惑。青色的鱼尾轻轻扬起，溅落些水花。 　　他用了一个疑问句来回答赵有鱼。 　　“男朋友？” 　　布偶猫的尾巴疯狂地左右摇晃，昭示着她的紧张。又等了一会，赵有鱼才谨慎地迈着猫步往前蹭了蹭。 　　“你是大鲤鱼？” 　　赵有鱼问完就想抽自己，这是什么愚蠢的问题？！ 　　浴室里原本就只有她从脱单办接回来的“大鲤鱼”，毫无疑问，这长着鱼尾巴的男人，就是她的大鲤鱼！ 　　男人很不高兴。他似乎并不喜欢“大鲤鱼”这个称呼，执拗地重复了一句道：“男朋友。” 　　赵有鱼：突然脸红。 　　幸好她毛厚，看不出来。 　　处在震惊状态中的赵有鱼对于这样好看得令人目眩神迷的异性，还是不合时宜地心跳加速了一下。 　　虽然她梦中那完美的九头身被鱼尾巴占据了一部分，但赵有鱼已经很知足了。 　　她目光溜过男人下|身的那条鱼尾，含含糊糊地喵了一声，“就，就算是吧。” 　　赵有鱼重新变回人形。而浴缸里半人半鱼的男子对她的变化并不惊异，鱼尾在水中轻缓地摆动着。 　　赵有鱼努力克服结巴的冲动，问：“你要不要穿件衣服？” 　　她记得她有件超大的白衬衫来着。 　　C站有段时间很流行穿男士衬衫跳舞，她二十块钱在地摊上买了一件，骗了弹幕不少鼻血。 　　越是紧张尴尬的时候，赵有鱼的思绪越容易不受控制地发散，她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件白衬衣穿在眼前人身上的样子…… 　　——果然，那件衣服容易让人上火。 　　浴缸里的男人摇了摇头。他没有再说话，只用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赵有鱼。 　　赵有鱼平复了一下心跳，确保自己不会再突然变回原形，然后试探着开口：“你……是第一次化形吗？” 　　刚化形的妖|精都是如此，虽然灵智已开，身体也如同人类，但在语言和行为方面还差得很远，宛如人类幼童，需要适应和学习。 　　男人歪歪头，重复着赵有鱼的疑问语气，“化形？” 　　赵有鱼颔首。她给他讲了一遍妖精们化形的机制。 　　化形初期的妖精经常会有大妖来引导，以便融入人类的社会。虽然她也不是什么修为精深的大妖怪，不过好歹也成功地以人类身份生活了二十三年，也算个资质合格的老师了。 　　“我可以帮你。”赵有鱼笑眯眯地说。 　　她看看鲛人先生，他的眼睛像黑而亮的星子，能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 　　“这种时候你要说谢谢哦。”赵有鱼诱导他。 　　“谢谢。”鲛人先生单纯而无辜地说。 　　赵有鱼突然想起脱单办表格上登记的名字，试探地问：“你叫卫慈吗？” 　　鲛人先生眼睛望着她，似乎是对这名字有些反应，但却并没有给出直接的回答。 　　赵有鱼眼珠一转，坏笑道：“我叫你刺儿吧，怎么样？” 　　鲛人甩了下尾巴，直觉上他不喜欢这个古怪的称呼，于是强调：“男朋友。” 　　难得有给上古大妖起小名的机会，赵有鱼马上循循善诱道：“刺儿多好听。叫小名是人类表示亲热的方法。” 　　卫慈看起来犹犹豫豫的，但下一次赵有鱼叫他“刺儿”，他还是高冷地给出了一点点回应。 　　赵有鱼忽然有种欺负了小朋友的愧疚感。 　　一整个上午，浴缸里的鲛人都在和赵有鱼玩着鹦鹉学舌的游戏。 　　他反应很快，赵有鱼说过一遍的词汇，他便能准确地重复出来。 　　赵有鱼忽然get了螳螂小姐所说的“养成系”的乐趣。 　　面对这么一张脸，就算她教得是个智障儿童，也是心甘情愿乐此不疲的。 　　终于，她的“男朋友”独立说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单词。 　　“饿。” 　　赵有鱼冲进厨房。 　　冰箱里食材寥寥，赵有鱼从冰柜里拿出一大块三文鱼来，想了想，又挑了点新鲜的鱿鱼，拿盘子端进浴室里。 　　“你喜欢哪个？” 　　鲛人先生眼睛在两个盘子间转了一圈，然后说：“你。” 　　赵有鱼一愣。 　　她忽然想到自己刚刚教导对方关于“喜欢”的意思。 　　唉，她今天脸红的次数太多了。 　　“我是你女朋友，你不能吃我。”赵有鱼深吸口气，说道：“这两个是食物，你想要哪个？” 　　鲛人先生皱了皱眉，似乎在很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 　　“不能吃你吗？”他为难地问。 　　“不能！” 　　鲛人手指一抬，盘子上的新鲜鱿鱼消失了。 　　他身子往下一滑，整个人，不，整个鱼，也不对……反正整个儿地沉到水底去了。 　　赵有鱼莫名其妙。 　　“你……不会是生气了吧？”她欠身去看，男人英俊的面容在水下仍然清晰好看，只是闭着眼睛不瞧她。 　　一串水泡咕噜咕噜地冒上来。 　　赵有鱼忍不住笑了。 　　~ 　　又投喂了鲛人先生两次，赵有鱼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儿。 　　——她的男朋友对食材其实很挑剔，无论是肉质、口感还是新鲜程度。 　　在冷冻了半个多月的三文鱼和新鲜的小杂鱼之间，他会直接选择小杂鱼，只因为鲜活的鱼类肉质更柔韧细腻。 　　原形是布偶喵的赵有鱼当然能分辨出鱼的新鲜程度，却还没有不用品尝和嗅闻，就分辨食材质地的本事。 　　第二天一大早，赵有鱼直奔水产市场的早市，把所有摊位上的鲜鱿鱼都买了一点。 　　然后依次摆在男朋友面前。 　　鲛人先生明白了她的意思，勉为其难地指了指其中一盘，赵有鱼化身猫咪，挨个闻了闻，果然那一盘更新鲜一些。 　　她喜不自胜，自家男朋友虽然还是个懵懵懂懂刚化形的幼崽，可鲛人到底是鲛人，真厉害！ 　　——这是国家分配给她的金手指啊！ 　　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后颈上，然后顺着布偶喵柔软的绒毛一直抚到猫咪的尾巴根。 　　布偶猫发出舒服满意的“咕噜”声，毛茸茸的尾巴擦过那人微凉的手指。 　　后一秒，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啪”地一声，赵有鱼变回人形。 　　腰细腿长的女孩子炸毛了，“卫慈，不许动手动脚！你这样是会被当成流氓抓起来的！” 　　鲛人先生慢吞吞地把手收回去，无辜且认真地从薄唇里吐出三个字：“男朋友。” 　　——不是流氓，是男朋友。 　　不知是不是因为化形之前赵有鱼总在他耳边念叨，卫慈似乎对这三个字格外认同。 　　一个英俊的，傻敷敷的上古大妖，撩人都是打直球。 　　……不过，他这无师自通的撸猫手法还真的挺不错。 　　这个念头一浮出来，赵有鱼便在心中唾弃自己的没出息。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 　　她堂堂23岁的成年布偶猫妖，怎么能随随便便被一条智力还不健全的鱼撩成这个样子！ 　　可望着男人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她又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国家分配的，傻也认了。 　　~ 　　“赵小姐，最近的恋爱生活怎么样呀？”脱单办的螳螂小姐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亲，在电话里问道。 　　赵有鱼歪着脑袋夹着电话，手里还在给新买的黄花鱼切花刀。 　　“嗯，挺好的。”她挺真挚，毕竟，天天守着一张赏心悦目的脸，的确令人心情愉快，“就是有点累。” 　　——鲛人先生如同一张白纸，她既要引导他学习，又要负责投喂那位刁钻的嘴巴，晚上还要照常去夜市摆摊，忙得好几天都没空上传跳舞的视频了。 　　螳螂小姐显然误解了什么，意味深长地说：“咱们妖不反对第|四|爱，不过你也悠着点，精力透支太多对修行不好哦。” 　　第、第|四爱？ 　　赵有鱼懵了。听起来螳螂小姐是为了她好，于是便“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声。 　　螳螂小姐又道：“这个月的补助金已经打到赵小姐的账户了，三个月后办公室会派遣专人进行回访。” 　　赵有鱼应下来，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想想到了三个月，脱单办的人看到从大鲤鱼变成上古大妖的鲛人先生是什么反应，赵有鱼就忍不住轻笑。 　　把鱼切好，锅里热油，“滋啦滋啦”地冒出葱花微焦的独特香气，让人忍不住想深深吸一口。 　　鱼皮煎到焦脆金黄，调制好的汤汁和豆豉酱泛出浓郁的咸香味，浇在鱼身上，很快就充分地渗入到细嫩的鱼肉里去。 　　香气扑鼻。 　　锅里的鲜美的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赵有鱼忍不住拍了一小段视频，随手加在今天的桃花旗袍翻跳后面。 　　赵有鱼把锅盖盖上焖着，去浴室看了一眼。 　　她男朋友玩着浴缸里漂浮的小黄鸭。 　　“吃饭。” 　　他现在已经会言简意赅地表达意愿了，赵有鱼也逐渐发现他的一些小癖好。 　　一个彻头彻尾的肉食主义者，爱吃烹饪好的食物，尤其鱼类。 　　浴缸里的鲛人先生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使用赵有鱼给他的叉子，不再打个响指的功夫就让食物化为能量凭空消失了。 　　他进食更加挑剔，一定要火候刚刚好，味道最适当的食物才行。 　　赵有鱼权当养了只挑嘴的宠物，尽心尽力地钻研菜谱，这几天厨艺如同开了挂一般突飞猛进，连她自己吃着自己做好的鱼，都鲜得忍不住想把舌头吞下去。 　　“就快好啦。”她道，从一旁拿过婴儿围嘴要给男朋友系上。 　　哦，鲛人先生终于在赵有鱼的“教导”下，明白了衣服对人类的重要意义，现在他身上穿的，就是赵有鱼家里唯一的一件男士衬衫。 　　白色，大小合适，勾勒出男人完美流畅的肌肉线条。 　　缺点是这件30块的地摊货太薄了，若隐若现的。 　　赵有鱼还能清晰地看见鲛人先生胸肌的轮廓。 　　男人本能地想要拒绝那件婴儿围嘴，青色的鱼尾不满地甩动一下，溅起的水直接弄湿了他身上的衬衣。 　　赵有鱼：…… 　　湿|身|诱|惑不能忍啊！ 　　等伺候完鲛人先生进食，赵有鱼才有空拿出手机刷了下自己视频的弹幕和评论。 　　然后她睁大了眼睛。 　　弹幕：3000 　　评论：965 　　爆了。 第5章 chapter 5 　　[u你良心不会痛吗？？？刚刚决定减肥的我看到p2简直不能忍！] 　　[ 1，我已经订完外卖了。手黄再。] 　　[p1对着小姐姐的身材流口水，p2对着小姐姐锅里的鱼流口水QAQ] 　　[天啊这么漂亮还会做饭，up主家里缺宠物吗？上过大学英语六级的那种！] 　　…… 　　作为一个粉丝只有六千多的小舞见，赵有鱼的视频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的弹幕评论。 　　万万没想到，在p2里上传的红烧黄花鱼居然收获了将近两千条弹幕。 　　赵有鱼一时心情复杂。 　　虽然她的梦想是开家海鲜大饭店没错，不过当舞见她也很努力的啊！ 　　现在，她辛辛苦苦连跳带录用了小半天时间的成果，就这么被一条黄花鱼打败了。 　　她随手点开充电记录，再次被震惊了。 　　今日收益150元，历史最高。 　　一百五虽然不算多，那也是十桶纯净水的价钱了！要知道，为了维持鲛人先生的生存环境，赵有鱼的浴缸每天都要消耗上一百块。 　　C站上美貌如花的小姐姐千千万，会做饭的就少了。 　　美食up主数不清，肤白貌美大长腿的肯定更稀罕。 　　吃东西讲究个色香味俱全，要是连这制作美食的人都好看得赏心悦目，谁不高兴呢？ 　　赵有鱼眼睛一亮，重新确立了自己在C站的路线规划。 　　——成为一个最会做饭的舞见，最会跳舞的厨子！ 　　趁着离晚上的夜市还有一段时间，赵有鱼决定趁热打铁，再录一段舞。 　　她挑的曲子是前段时间很火的动漫配乐，浓郁的少女风，洋溢着活力和甜美，听起来像夏天冰镇过的柠檬水，或者清爽爽的西瓜冰棍。 　　音乐声响起，赵有鱼便全神贯注地开始每一个动作。 　　从艺术大学毕业，她是科班出身的，宅舞并不很难，但她依旧很认真。 　　生活不容易，所以对自己吃饭的手艺，赵有鱼永远都是无比投入的。 　　窄小的出租屋里充满了活泼的音乐，这声音也传进了浴室里。 　　男人微阖的眼睛睁开了，望向阻隔了他视线的墙壁。 　　不知道为什么，仍处于懵懂之中的鲛人先生感到一种渴望。 　　——想看她的样子。 　　~ 　　等赵有鱼完成了第二段视频，急匆匆地骑着她烤鱿鱼的小三轮赶到夜市的时候，帝都艺术大学北门的小街上已经挤满了来吃夜宵的人。 　　她的烤架刚支好，就有食客围了上来。 　　自从发现了鲛人先生对食材的高度敏感，赵有鱼每一次都能买到水产市场里口感最好的鱿鱼——连卖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鱿鱼在某些极细微的地方，要优于这市面上其他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鱿鱼。 　　没几天功夫，她的小摊已经是夜市上生意最火爆的了。 　　好吃，是所有人评判食物的唯一标准。 　　口感柔韧的鱿鱼板，肉厚而汁多，烧烤酱的味道散去后，还有一种海鲜特有的甜鲜味，让人每一口的舍不得吞下。 　　烤的焦酥的鱿鱼须，有嚼劲又不塞牙，色泽刚刚好，酱汁均匀地挂在每一根上。 　　有的老主顾一口气就能买二十串，打包带走。 　　赵有鱼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无暇注意围在摊子周围的食客们都在做什么。 　　第二天出摊的时候，旁边的麻辣烫大爷悄悄地跟她说：“丫头，你火啦。” 　　赵有鱼没反应过来，一脸迷茫：“啊？” 　　时髦的麻辣烫大爷从衣兜里掏出他的山寨智能机，打开一个app，递给赵有鱼。 　　手机里传来很大声的音乐，赵有鱼愣了。 　　屏幕上那个一脸笑容，挥舞着小刷子烤鱿鱼的人，不正是她自己么！ 　　老大爷笑眯眯的：“你看看，人家叫你西施嘞。” 　　赵有鱼往下的一瞅，果然看到了视频标题——鱿鱼西施。 　　底下还一行小字简介：烤鱿鱼的小姐姐，笑起来超甜der！帝都艺术大学北门，鱿鱼味道贼好，每天必须来两串！ 　　红心1w，评论3k。 　　麻辣烫老奶奶把用餐的凳子摆好，也凑过来，嗔怪老头儿道：“你看你，人小赵都不好意思啦。” 　　她拍拍赵有鱼后背，道：“傻孩子，这可是好事。我就说嘛，长这么漂亮，摆小摊也埋没不了你！” 　　鱿鱼西施赵有鱼真的火了。 　　那视频下边的评论一个个恨不得赵有鱼开个全国范围的外卖服务，还是亲自送上门的那种。 　　鱿鱼似乎很好吃，“西施”也的确很好看，有机会见到小姐姐的人受到了一致的羡慕嫉妒恨。 　　今天晚上的生意爆火，赵有鱼几乎要忙不过来了。 　　她甚至发现围着小摊的人群里还有人举着手机，悄悄地拍她。 　　她伸手把头发撩到耳后。 　　大学毕业以后，赵有鱼就没上过台了。没想到再一次被拍摄，却是在烧烤摊前。 　　希望这幅样子也是好看的。赵有鱼深吸口气，重新把精力集中到烤架上。 　　~ 　　浓郁的香气从赵有鱼的摊子上飘出去，成为最强力的无形广告。 　　“诶呦喂，巴适得很！” 　　“好鲜！老板再给我来三串！” 　　“嘶……好烫！不过真好吃，老公你尝尝……” 　　站在摊位边的食客已经迫不及待地吃起来了，更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在看到旁人反应之后馋的口水滴答，一个劲地往前挤，生怕落在后面鱿鱼卖完没了自己的份。 　　无数手机扫过贴在烤架旁边的付|款码，赵有鱼听着支|付到账的提示音连在一块儿，只觉得比交响乐还要美妙。 　　一旁卖麻辣烫的老夫妻倒是笑吟吟地替她高兴，另一头一个卖烤犹豫的男人可就不乐意了。 　　眼见着小街上的人流一窝蜂地往赵有鱼那里涌，眼红牙酸，从鼻子里直喷气。 　　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凭什么她就卖的好？！ 　　从晚上八点到十一点，赵有鱼就一分钟都没歇着。卖出去多少串烤鱿鱼她已经数不清了，腰酸背疼之余，只剩下美滋滋的喜悦。 　　今天赚得钱，足够让她和卫慈过一小段衣食无忧的美好生活了。 　　“老板，二十串鱿鱼，五串鹌鹑蛋，老样子。”一个年轻的男声道。 　　一群穿着校服的半大小伙子从熙攘的人群中挤过来。 　　他们是附近嘉英高中的，现在正是下晚自习的点儿。 　　为首的年轻男生俨然这个小团体的头儿，长了一张娃娃脸，个子却已经蹿到一米八，浑身洋溢着青少年那股张扬跳脱的劲儿。 　　他叫余跃，几乎天天都来，早已经和赵有鱼混熟了，赵有鱼也很喜欢这个开朗阳光，还有点贪吃的家伙。 　　赵有鱼抬起头，见是她的老主顾，于是弯起唇角，“没问题，老样子？” 　　余跃笑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嗯！” 　　赵有鱼动作熟练地串着他们要的东西，给鹌鹑蛋的签子上都多穿了一颗。 　　余跃喜欢吃这个，五串都是给自己叫的。 　　香气四溢。 　　按照男生们的口味，赵有鱼给烤鱿鱼串上厚厚地刷了两层酱料，再撒一大把保证辣的通体酣畅的特制辣椒粉。 　　然后，她把鹌鹑蛋一个个磕开，倒进精致的小模具里，蛋液一遇热油，便发出滋啦的声响，嫩嫩的蛋黄颤巍巍的，变得金灿灿。 　　“瞧一瞧看一看啦，烤鱿鱼烤面筋烤鹌鹑蛋！绝对新鲜，绝对好吃！” 　　一旁摊位上的中年男人突然大声吆喝道。 　　他已经清闲了一晚上，肚子里的怒气也随着时间推移越涨越满，濒临爆炸的边缘。 　　“咱们这东西都是正宗的，没花活！”那男人阴阳怪气的：“别看咱长得丑点，可东西放心！” 　　“不像有的人呀，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心思都不在正道儿上……” 　　他讽刺的对象已经十分明显了。 　　“小娘皮仗着长得好看，勾|引人买她的东西。嘿，真不知道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 　　赵有鱼开始没注意，但听到后面明白过来，一腔怒火“噌噌”地窜起来。 　　她把手里的小刷子一放，“你这人好不讲道理，瞎说八道什么！” 　　中年男人显然没把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放在眼里，冷笑着道：“我说有的人呐，不知是不是出来卖的！” 　　“没来多长时间，占了那么好的地段，是不是睡出来的呀？”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雷包养的小天使！ 　　老老老老老酱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7-23 22：09：27 　　莲藕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7-24 09：30：01 　　开机甲的咕噜噜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7-25 15：02：22 第6章 chapter 6 　　中年男人在夜市上半年多了，却一直被排斥在外，很少有机会抢到黄金地段，对赵有鱼的位置眼热也不是一两天了。 　　赵有鱼捏紧了拳。 　　这样的恶意，她经历过。但再一次听到这种无稽而下流的揣测，她还是气得眼圈发红。 　　“你再说一遍？！” 　　原本坐在一旁麻辣烫摊子上，等着他的鹌鹑蛋的余跃突然站了起来。 　　那中年男人正准备还嘴，男生已经几步跨到了他的摊位旁边，手里还拎着一只板凳。 　　其他几个男生以余跃马首是瞻，也纷纷围了上来。 　　这阵势，立刻将男人小摊边唯一的一个顾客吓跑了。 　　“你、你们干什么？！” 　　男生的娃娃脸上似笑非笑，却让人渐渐生出危险的感觉。 　　中年男人的目光忍不住瞟向那只拎着凳子的手。年轻人肌肉结实，看着就紧绷绷的，昭示着他的力量。 　　他的朋友们也对这个说话猥琐的小老板露出虎视眈眈的神情。 　　“道歉。”余跃一字一顿地说。 　　中年男人嘴唇瓮动，还想狡辩几声，余跃便抬起了手。 　　塑料板凳停在中年男人的脑袋上方，随时可能砸下来。 　　男生眼中闪烁着寒光，逼得小老板不敢直视。 　　一切发生得太快，眼瞅着要打起来了，赵有鱼也顾不上生气和委屈，冲上去就想把余跃他们拉开。 　　那嘴贱的中年男人转向她，嘟嘟哝哝地说：“对不起。” 　　赵有鱼一怔，手还拉在余跃胳膊上。 　　男生威胁道：“没听清。刚才说话不是挺大声的吗？！” 　　中年男人想瞪眼，可面对余跃他们的人多势众，到底不敢，只得又大声地重复一遍：“对不起！” 　　赵有鱼皱皱眉，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行了。我不想再听到你龌龊的言论，希望你以后管住嘴。” 　　余跃转过来，对赵有鱼撅噘嘴，“姐，你就是太怂，以后他要是再敢嘴贱，你就告诉我，”他炫耀地鼓起手臂上的肌肉，“我给你揍得他满地找牙！” 　　赵有鱼踮脚呼噜了一下男生的头毛儿，“不许打架，听见了吗？” 　　余跃做个鬼脸，倒是听话地做了个手势，带着自己的同学回了赵有鱼这边，继续眼巴巴地等着还在烤架上翻滚的食物。 　　那被吓得够呛的中年男人想根木头一样戳在角落的阴影里，脸上一片阴霾，目光怨毒，牙都要咬碎了。 　　他悄悄拿出手机，拨通了城|管|大队的举|报电话。 　　赵有鱼把烤好的串分给男孩子们，瞧着他们大快朵颐，心情渐渐好转起来。 　　余跃一口吞掉一只小小的鹌鹑蛋，餮足地眯起眼。 　　鹌鹑蛋烤的火候刚好，外酥里嫩，蛋黄流芯，蛋白焦焦的带一层脆壳，咬开就是蛋香味，连调料都是多余的。 　　“姐，你做饭肯定特好吃。”他一脸向往地说。 　　赵有鱼笑了，心道你这才吃两个鹌鹑蛋就下这样的定论？ 　　“那我请你吃饭吧，算今天谢谢你帮我出头啦。”她道。 　　余跃的眼睛“噌”地一下亮起来。 　　“好！一言为定了哦！”生怕赵有鱼反悔，余跃再三确认之后，这才和吃得尽兴了的同学离开了。 　　~ 　　“赵有鱼是吗？” 　　两个穿制服的男人拦停了赵有鱼的小三轮。 　　夜市上的小贩们看到城guan到来，早就撒腿跑得没影儿。赵有鱼也正准备开溜，却被“特别关照”了。 　　赵有鱼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还是挂上无辜的笑容，点点头，“我是。” 　　城|管看小姑娘笑得挺甜，态度也不错，“和我们走一趟吧，有点事问你。” 　　赵有鱼赶快承认错误，“我不该在便道上摆小摊，罚款我明天就交上，这么晚了，您就让我回去吧。” 　　城|管摆摆手，“不是这事。有人举报你出售的食品不干净、不卫生，说吃得拉肚子了。我们要明确责任，现在需要你协助调查。” 　　聚集在小街上吃夜宵的人们还没散去，就这样眼睁睁地瞧着刚出名的“鱿鱼西施”被两个制|服带走了。 　　赵有鱼在城|管大队待了一整个晚上。 　　经过对方的检查，她所有的食材都新鲜的不能再新鲜。 　　穿制服的中年大叔把装鱿鱼的塑料泡沫箱还给她。 　　“没有问题了。”对方语气还挺温和，“下次别占道经营了，下个月那里会规划小吃街，把合格证办下来，去租个正规合法的摊位吧。” 　　~ 　　等赵有鱼骑着小三轮一路狂飙回到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她放下东西就冲进的浴室。 　　他的男朋友听见声响，睁开眼睛望向她。 　　赵有鱼顿时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又酸又软。 　　昨天晚上没回家，自然也就没能给鲛人先生换水。 　　上一回不过是鱼缸里有些泡胀的鱼粮，就能让他病恹恹了好久，赵有鱼简直不敢想这回鲛人在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更换的水里该有多难受。 　　鲛人果然有些虚弱，青色鱼尾上玉石般的鳞片都变得黯淡了。 　　“你、你还好么？坚持一下啊，我这就给你换水！” 　　赵有鱼把一桶桶纯净水拎进来，累得小脸通红，手上动作停都没停一下。 　　鲛人先生倚靠着浴缸的边沿，看着女孩忙乱的动作，目光滑过她俯身时天鹅般洁白的弯曲的颈子。 　　“饿。” 　　他言简意赅地说。 　　这些天赵有鱼没少给鲛人先生进行“人类社会融入训练”，以对方的聪颖，其实已经学了个七八分。 　　只是他仍然喜欢简短的句子，每一个字都带有开门见山的风格。 　　赵有鱼有些哭笑不得，她紧张了半天，敢情人家这一副虚弱的样子是饿的？！ 　　出于对鲛人先生身体状态的考虑，赵有鱼熬了一大锅鲜菌黄骨鱼汤，盛了满满一碗端到浴室里。 　　鲛人没有打响指，也没伸手去接赵有鱼手里的勺子，幽深的黑色眼瞳就那么望着那碗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鱼汤。 　　赵有鱼很上道，拿了小勺子一勺一勺地给鲛人先生喂了病号饭。 　　她没注意到的是，随着食物补充，鲛人暗青色的鱼尾一点一点的回复了光泽，甚至比往日的颜色还要完美些。 　　赵有鱼搁了碗，问：“还要吗？” 　　鲛人先生优雅地表示自己吃饱了。 　　他看起来有点没精神，赵有鱼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并没有感觉到发热。 　　赵有鱼不是大夫，更没给鱼类治过病，生怕自家鲛人男友出点什么三长两短，于是又凑上去，用自己的额头贴上鲛人的，感觉温度相差不大，这才松了口气。 　　鲛人体温一向偏低，皮肤触感微凉。 　　“没发烧就好……”赵有鱼一边嘀咕着，一边起身收拾还放在浴室里的餐具。 　　她却没注意自己身后，浴缸里的纯净水却悄悄地散发出高温灼热的蒸汽。 　　咕嘟咕嘟的细小气泡从水里冒出来，整整一浴缸水都沸腾了。 　　这不是一个形容词，是真·达到沸点。 　　她的男朋友虽然没发烧，但已经知道害羞了。 　　作者有话说： 　　自动热水器.男主：我的本事很多，先卖个萌给你们看。 第7章 chapter 7 　　艺术大学北门的小吃一条街被彻底整顿，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城|管带走的赵有鱼也暂时不出摊了。 　　是谁以莫须有的罪名举报了她，赵有鱼心中已大概有了答案。 　　这种背地捅刀的小人实在可恨，只等重新开张了，狠狠地打他的脸！ 　　暂时宅在家里的赵有鱼把精力贡献给了在成为“宅舞界做饭最好吃的up主”的目标上。 　　第二期的舞蹈视频已经上传了，p2是十分小清新的柠檬利口酒炖龙利鱼。 　　第三期是印度舞翻跳，p2配了爆汁咖喱鱼蛋。 　　第四期…… 　　赵有鱼的粉丝已经增长到了2w，一大群粉丝馋得口水滴答，恨不得穿进屏幕里去把美味全塞进嘴里。 　　这几天光是打赏，赵有鱼就收到了500 。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 　　食色，性也。 　　人无法抵抗的，一为食，一为色。 　　刚好，上天眷顾的赵有鱼，两样都有。 　　[美食是一种性感，美人也是精神上的食粮。] 　　有弹幕这样打趣up主，获得了后面的一大串“ 1”。 　　网购了一个超大号逗猫毛线球和一整盒猫薄荷棒棒糖给自己作为奖励之后，赵有鱼把剩余资金存了起来。 　　她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要好好盘算一下怎么过日子。 　　浴室里播放着时政新闻，几个国家正在因为领海划分而大打口水仗。 　　赵有鱼探头进去，“又在看新闻吗？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鲛人先生今天穿着件浅蓝色连帽衫，衣服是赵有鱼买的，布料柔软，风格居家，可穿在男人身上，依旧没能消磨他那种冷凝而坚硬的气质。 　　在他不说话的时候，鲛人先生完美如神祗，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 　　当他开口，那种有点呆萌又格外直接的说话风格，就和他坚毅冷酷的外表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穿着浅蓝色连帽衫的男人靠在浴缸里，目光从ipad上转向赵有鱼，“你想试验的都可以。” 　　他微微侧脸，黑沉的眼眸映出一层光晕，看着女孩的时候，仿佛错觉似的微微柔软起来。 　　这几天赵有鱼一直在研究新菜，鲛人先生自然就成了第一位试吃员。 　　她也用一道水煮鱼充分证明了鲛人先生对辣椒的敏感程度。 　　——鲛人先生不能吃辣，四川小米椒会让男人冷静的黑曜石眼睛里充满生理泪水，嘴唇都变得鲜红。 　　看起来十分诱人，当然，这种诱人还是让赵有鱼内心生出一丢丢的负罪感。 　　赵有鱼被实验对象大无畏的精神感动了，正要许诺一定做出更美味的食物，出租屋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声音很大，敲门的人一定用了很大的力气。 　　——不会是房东提前来收租了吧？赵有鱼心里“咯噔”一下。 　　赵有鱼拉开门，她心中不祥的预感应验了，而且比房东收租还要恶劣和可怕。 　　来的人是她弟弟。 　　赵风身穿破洞皮裤和带着无数金属链的黑色上衣，懒洋洋地倚着门框，像全身都没骨头一样，瞧见赵有鱼开门，脸上便露出一个趾高气扬的笑容。 　　他今年十七岁，上高二。 　　“哟，姐你在呀。”他阴阳怪气地说：“这么长日子没回家，要不是我打听到了你的住处，还以为你大学毕业就这么失踪了呢。” 　　赵有鱼抓门把手的手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白了，也没意识到疼。 　　“你来干什么？” 　　她觉得自己问这一句纯属多余。 　　赵风笑嘻嘻地道：“当然是来看看你呀，姐。” 　　他一口一个“姐”叫得仿佛很亲热，脸上的神情却是分明的嘲讽与恶意。 　　在赵有鱼把门甩在他脸上之前，赵风一个抢步，从缝隙里挤进了屋。 　　“我可看抖乐了，鱿鱼西施，是吧？” 　　赵风进了屋，拉开冰箱拿出一罐牛奶，喝了两口就扔在一边，“姐你这么火，钱没少赚吧？” 　　赵有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赵风很直接地把手朝赵有鱼一摊，“先给我两千，学校要交补习费。” 　　赵有鱼冷冷开口：“没有。” 　　什么鬼补习费！她辛苦赚的钱，不是给他去挥霍的！ 　　赵风见她态度坚定，顿时就变了脸。 　　“你丢死人了知道不？咱家就算再穷，也犯不上到街上去卖烤串！”少年嚣张地叫道：“我妈说得对，你这种人上了大学却不找正经工作，整天游手好闲，现在果然沦落到去也是摆摊了！” 　　“不给？！你信不信我告诉妈去，让你马上嫁人给我攒彩礼钱！” 　　赵有鱼气得胸口起伏，猛地抬手一指门口—— 　　“滚！” 　　赵风冷笑，反而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姐，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得就是你啊。”他威胁道：“2000块，少一块不行，听懂了吗？” 　　赵有鱼也冷笑起来，很早以前，她对这个“弟弟”就不抱任何期望了。 　　“我没钱，有钱也不会给你。”赵有鱼慢慢道：“至于你的威胁，我不介意和张春荣女士断绝关系。” 　　“还有，你还是个学生，我建议你自重一点，否则学校找到家里去，张春荣可能会对你很失望。” 　　赵有鱼口中的“张春荣”是她的养母，也是赵风的亲生母亲。 　　从对她很好的养父意外去世之后，养母张春荣丑陋的嘴脸便彻底暴露无遗。 　　赵有鱼半工半读地供自己念完了大学。她仍念着养父的情谊，偶尔会给家里一些贴补，然而张春荣和赵风却如吸血水蛭一样贴了上来。 　　赵有鱼仁至义尽，躲得远远的，一年多没回家了。 　　没想到赵风居然找上了门。 　　赵风从小被张春荣当眼珠子一样宠着捧着，这个“捡来的”姐姐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仆人般的存在。 　　现在仆人和少爷叫板了，他怎能不怒？！ 　　不良少年抄起桌上那罐喝了一半的牛奶就朝赵有鱼砸过去。 　　赵有鱼敏捷地一侧身，堪堪躲过。 　　赵风已经疯了似的向她扑了过来。 　　十七岁的年轻人力气很大，又冲又狠。 　　赵有鱼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还来不及还手，就被赵风逼到墙角，后背已经抵在了柜子上。 　　赵风面目狰狞：“你给不给——” 　　“砰！” 　　他的话戛然而止。 　　柜子顶上，足有两尺厚的成捆旧杂志突然掉了下来，正砸在赵风的脑袋上！ 　　赵风吭都没来的及吭一声，晕了过去。 　　赵有鱼喘息未定，怔怔地看着软趴趴倒在一大堆散开的旧杂志里的赵风。 　　防盗门突然被打开了，赵有鱼吓得一个激灵。 　　四下无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刚刚没有把门关严实。 　　赵有鱼使劲攥紧颤抖的手，正准备去查看赵风的情况—— 　　然后眼睁睁地瞧着昏迷不醒的赵风凭空而起，像被无形的人拖拽着，如同死狗一样被丢出了敞开的防盗门外。 　　防盗门“啪”地一声关上了，还自己上了个锁。 　　脸色发白的赵有鱼做了个深呼吸，转身奔入浴室。 　　“是你吗？” 　　鲛人先生仍然半倚在浴缸里，有那么一瞬间，赵有鱼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冰冷的蓝色。 　　在定睛细看，鲛人的眼瞳已然恢复深黑的颜色。 　　“他是谁？” 　　鲛人反问道。 　　他的目光停留在女孩尚且苍白的面颊上，声音中隐含怒意。 　　“他是我养父母的儿子……” 　　她讲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转移了话题。 　　男人淡淡道：“他没有死，醒来会自动离开。” 　　他看出了赵有鱼的忐忑，又补充道：“并且不会记得这里发生的一切。” 　　赵有鱼抿抿嘴唇，最终说：“谢谢你。”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自己的鲛人男友说话词字最多的一次。 　　赵有鱼还想说什么，却见男人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睛。 　　她便悄悄地退出了浴室。 　　这些天鲛人先生表现的人畜无害，甚至还有点呆萌，赵有鱼几乎忘了，自己家浴缸里的这一位即使刚刚化形，也是身负上古血脉的强悍大妖。 　　很显然，他已经可以运用他的能力了。 　　浴室里变得安静，只有鲛人鱼尾摆动，发出极细微的水声。 　　男人漆黑的瞳孔中猛然浮现一片冰蓝，又渐渐消隐无踪。 　　暗青色的鱼尾每一块鳞片下，都渐渐渗出一丝鲜血。 　　男人薄唇微抿，面上纹丝不动。他手指微抬，逸散在水中的鲜血瞬间消失。 　　那个人类对她出手的一瞬间，他化出了双腿。 　　作者有话说： 　　男主变身的日子不远了…… 　　谢谢笙笙 小可爱的地雷X1 　　谢谢微草泠泠小可爱的地雷X1 第8章 chapter 8 　　嘉英高中门口。 　　站在校门旁边的女生个子高挑，腰细腿长。她穿一身简单的丁香色连衣裙，黑发如瀑，一直垂到腰际。 　　“我感觉她胸以下全是腿QAQ，麻蛋好嫉妒！” 　　“得了吧，胸以下全是腿的是怪物好吗！……不过她腿是挺长的……我想凑近看看长什么样诶……” 　　两个女生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推推挤挤地往校门口走。 　　好吧，她的脸也很好看。 　　年轻的男孩子们纷纷投来目光，有的悄悄咪咪，有的明目张胆。 　　然而努力保持着大美人儿人设的赵有鱼，其实真的很想露出龇牙咧嘴的扭曲表情。 　　——她手中提着装得满满当当的两个超大号保温饭盒，已经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了，手腕酸痛得要死。 　　“姐——！” 　　余跃大老远就看见了赵有鱼，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阳光帅气的脸上满是惊喜。 　　“你怎么来啦？！” 　　赵有鱼笑道：“我知道你是嘉英的，所以就过来在学校门口碰碰运气。” 　　她把手里的两只保温饭盒递给余跃，“喏，说好请你吃东西的。” 　　余跃眼睛一下就亮了，用手一提才发现两个饭盒都沉甸甸的，高兴得笑出两排白牙，“谢谢姐！” 　　男孩看起来像只开心得尾巴乱摇的大金毛。 　　赵有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男孩的头发硬茬茬的，像一只刺猬。 　　余跃笑眯眯地晃晃手里的饭盒，“我一定会都吃光的！” 　　赵有鱼吓一跳，笑道：“你可别撑坏了，我做了三四个人的分量呢。” 　　就算是正在“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阶段的男生，吃上一半也足可以填饱肚子了。 　　余跃却神秘而得意地笑了笑，冲赵有鱼挤挤眼睛，“那是你不知道我的饭量——” 　　远处两个和余跃相熟的男生喊他，余跃和赵有鱼道了再见，便风风火火地和同伴走了，手里还牢牢地拎着两只大饭盒。 　　“余跃，你什么时候转性啦？不是谁都不能碰你脑袋吗？我刚才可看见——” 　　“就是就是，你丫什么时候勾搭上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滚滚滚，瞎说八道什么啊你们！” 　　余跃不耐烦地打发了八卦的同学，抱着他的饭盒喜滋滋地回教室去了。 　　~ 　　“刺儿，我回来啦。”赵有鱼回到出租屋，一进门就和她的男朋友打招呼。 　　没人回应她。 　　赵有鱼皱皱眉，走到浴室探进头去。 　　卫慈正在看新闻，还是领海争端问题，他目不转睛地望着ipad小屏幕上的画面，神色晦暗莫测。 　　是大海。 　　果然是天性吗。即使是上古大妖，也还是会犯思乡病。 　　赵有鱼叹了口气，“你现在还没能完全化形呢，”她说：“如果贸然出去，会惹大麻烦的。” 　　——绝对会被抓进人类科学家的研究室里解剖的。赵有鱼悄悄在心里加上一句。 　　妖精仍然隐藏在人类之中，就像JK罗琳书里的魔法世界一样，人类对妖精的态度，很可能会比麻瓜对巫师还要偏激和不友善。 　　即使已经充分融入了人类的社会，妖精们依旧不敢试探人的好奇心，或者说，试探人性。 　　“找机会我带你去看大海哦。”赵有鱼许诺道。 　　男人朝她点点头，“嗯。” 　　很乖巧的样子，但赵有鱼仍然直觉他不太高兴。 　　她又问：“想吃点什么？我做给你呀。” 　　鲛人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她明白了。 　　——今天一整个上午，赵有鱼都忙着花样百出地给余跃做便当，午饭只随意用高压锅闷了几条香酥小鲫鱼给男朋友。 　　得，人家现在生气了。 　　……或许，不只是生气？想到某种可能，赵有鱼的心“噗通”一跳。 　　她蹭进浴室里，看卫慈仍神色冷淡地盯着ipad，便又小步小步地挪到了浴缸边上。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鲛人先生面无表情。 　　他严肃起来的时候有点吓人，但赵有鱼知道，这还是上古妖怪还是体谅她修为浅，没有将威压外放的情况呢。 　　她弯下腰，让视线和男人过分英俊的脸持平，观察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挫败地承认对方是真的不为所动。 　　唉。 　　嗯……等等？ 　　赵有鱼吸了吸鼻子。 　　一股熟悉的酸味飘进她的鼻腔里。 　　——对，是醋的味道！ 　　赵有鱼一下子瞪大了眼。她很快找到了气味的源头。 　　——浴缸满满的纯净水正散发出纯正的，酸得人腮帮子疼的醋味！ 　　再仔细看，鲛人先生的目光……似乎也不那么平静慑人了。 　　……她靠得太近了。她的皮肤白而细腻，头发乌黑而柔软，纤长而又不柔弱的一双腿委委屈屈地半弯着。 　　她的味道馨香且甜美。 　　浴缸里的“白醋”突然有了沸腾的征兆。 　　赵有鱼一脸震惊——纯净水变白醋，这么厉害的么？！ 　　“诶，你这是要铁锅炖自己吗？” 　　男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聒噪。” 　　赵有鱼咋舌，这还是头一回听到卫慈用这样高级的词语呢，没想到第一次就是用来讽刺她。 　　赵有鱼心满意足地直起腰，正准备回客厅里去，眼前却一阵昏花。 　　完了，该死的低血压！她脚下一软—— 　　“噗通！” 　　整个人栽进了浴缸里。 　　迷迷糊糊地，她知道有人扶住了自己。赵有鱼努力睁着有些茫然的眼睛，过了一会才终于找到焦距。 　　她……正趴在鲛人的胸膛上。 　　身上全湿了，才到膝盖上的丁香色连衣裙湿了个彻底，紧贴着她。 　　她个子在女孩子里已经算中上了，现在却清楚地对比出身高差距来。——她几乎整个人摔在男人身上， 　　赵有鱼清楚地听见心脏狂跳的声音。 　　暗青色的鱼尾垫着她，被她压在的身下。她下意识地一曲腿，光luo的小腿擦过男人的鱼尾。 　　凉凉的诶。 　　过了两秒，赵有鱼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羞耻爆棚。 　　她像一只被投入沸水的虾子一样，脸迅速地红了。 　　男人的手还扶在她的肩膀上。他黑色的眼眸里透出一丝笑意。 　　别问赵有鱼是怎么看出来的。两个人视线一触，她就知道卫慈心里一定在笑，都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赵有鱼匆匆忙忙地别开眼睛，然而心脏却不听指令，不争气地越跳越快。 　　——“啪”！ 　　鲛人身上的女孩子在下一瞬变成了一颗毛团子。 　　然后赵有鱼就后悔了。 　　——这是在浴缸里啊！ 　　虽然有爱清洁的好习惯，可不代表她喜欢在猫咪形态浸在水里啊！ 　　布偶喵更慌乱起来，扑腾着腿儿往浴缸边上游。 　　原本两个人是紧紧贴着的，一个大活人突然变成不到十斤的猫咪，男人手里一空，毛团子努力浮水，长而柔软的毛毛在浮力下四散飘动在水里。 　　像一朵掉进水里的蒲公英。 　　——当然，是十斤重超大号的。 　　她现在的个子太小了，就连浴缸也变得难以逾越，吸了水长毛太重了，成为累赘。浴缸里被她扑腾的水花四溅，赵有鱼终于靠自己的努力游到了浴缸边缘。 　　卫慈的鱼尾轻轻地动了动，水花突然就变成了水浪。 　　赵有鱼脚一滑，刚搭上浴缸边缘，还没来得及把身子支上去，就“啪叽”一下又跌了回去。 　　在被水淹没不知所措以前，一只手从后面拖了她一把，猫咪粉色的鼻子幸免了被水呛到的灾难。 　　湿漉漉的大布偶也顾不上托在自己屁股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终于奋力脱离了浴缸。 　　“我，我没砸着你吧？” 　　赵有鱼抖了抖身上的水，第一句话冲口而出。 　　男人似是怔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 　　赵有鱼忍不住抬眼看他，在鲛人先生深黑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 　　可以转眼，那丝笑意又消失了，赵有鱼禁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 　　被水浸透了的猫咪的浑身难受，迫不及待地往门外走去，身后男人将她叫住了。 　　“吹干。” 　　湛蓝色的猫眼儿显然还迷迷糊糊的，又带着一身湿漉漉的白毛毛走了回去。 　　——她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可以变回人形这件事。 　　不过说起来，变成完全湿|身的女孩似乎也并不能免于尴尬，还不如就这样假装自己是一只彻头彻尾，纯洁无辜的小猫咪呢。 　　赵有鱼傻乎乎地歪了歪脑袋，跳上一旁放满瓶瓶罐罐的洗手台，叼着吹风机的插头插上了。 　　猫爪“啪”地一声打开了吹风开关，立刻就被吹得一个寒颤。 　　“给我，过来。”倚在一旁浴缸里的男人开口了。 　　赵有鱼莫名从中听出了一丝命令的口吻。 　　浸了水的布偶足足瘦了三大圈，可怜兮兮的。卫慈有点愧疚。 　　布偶猫宝石蓝的猫眼儿眨了眨，还没明白鲛人先生的意思。 　　给他什么？谁过去？ 　　“吹风机给我，你过来。”他说。 　　赵有鱼吓得一抖。 　　——他不会能听见自己心里在说什么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乖乖地咬着的吹风机的线，跌跌撞撞地蹭到了浴缸边上。 　　卫慈拿过吹风机，调了热风，然后示意布偶喵靠近一点。 　　赵有鱼原本还有点忐忑尴尬的心情，在温热干燥的风拂过自己湿冷绒毛的时候，就被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 　　鲛人仔细地将猫咪的白毛毛吹干。他将吹风机放在一旁，伸手抚了抚布偶猫重新干燥柔软的皮毛。 　　白色的长绒从指间露出来，就好像的抓住了一颗过分柔软和蓬松的棉花糖。 　　他想捏一下，也这么做了。 　　“嗷！”赵有鱼大叫一声。 　　男人力道倒没有多大，却把她吓了一跳。 　　……她听见自己的叫声软绵绵的，毫无威胁力。 　　“嗯，干了。” 　　男人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呆萌而无辜的气息，他说着，又伸手在猫咪身上摸了摸。 　　大概是在确认干燥程度吧，赵有鱼想。但布偶喵还是不受控制地“咕噜”了两声。 　　——谁能告诉她，一条整天宅在浴缸里的鲛人，是怎么做到撸猫手法满级的！ 第9章 chapter 9 　　C站舞见赵有鱼的做菜视频上了首页推荐。 　　视频里的女孩系着粉红色的围裙，十分严肃认真地表示“今天为大家奉上一道白鱼团子”。然后便背百度百科一样介绍起在她手中被开膛破肚的那条白鱼来。 　　“白鱼一般都是湖鱼，不过我们这一条是江白鱼，肉更韧，打成团子会更有嚼劲……”她一边说，一边一菜刀剁掉了白鱼的脑袋。 　　[白鱼：我觉得我还能抢救……] 　　[前面的，头都给你剁掉，别皮了] 　　[哈哈哈up你穿的这么萌萌哒，做这样凶残的事情，良心不会痛吗？] 　　[啥叫反差萌！我就喜欢凶残的大胸萌妹！] 　　[跑题了喂，重点是食物好吗？！食物！] 　　[看，楼上有个老实人！] 　　首页挂了一天，赵有鱼的粉丝激增，从2w+变成了4w。 　　把白鱼剔骨，鲜嫩的鱼肉呈现出极淡的粉色。赵有鱼举刀奋力剁鱼泥，累得直喘。 　　第二天C站突然多出一大堆“内涵剪辑”，连赵有鱼抬手抹汗的动作都剪了进去，色调和背景音乐一搭，突然就变得色气满满。 　　有看到视频的顺着摸到正主那儿去，一看才知道居然是一本正经的美食视频。 　　精巧的银色小勺一挖一转就是一颗鱼肉丸子，放进滚水锅里，没一会儿就滴溜溜地浮起来，白胖胖的。 　　赵有鱼轻轻巧巧地把鱼丸捞起来，又一层一层包上鱼肉泥。 　　这样会给白鱼团子更丰富的口感。 　　[小姐姐好美！神情好温柔诶！] 　　[哈哈哈对着一锅鱼丸都能这么温柔，我家老鱼果然是个吃货] 　　[雾草，我竟然看一个舞见做饭看了一个钟头……] 　　当一个腰细，腿长，笑起来眼里带着光脸颊上有酒窝的姑娘出现在屏幕上，她干什么其实都不太重要了。 　　抬眉臻首，都是沁透心脾的好看。 　　就连抄着菜刀剁鱼肉都带着股娇憨劲儿，再看她吃东西，配着视频能多下两碗饭。 　　浴室。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ipad的屏幕上滑过，在“收藏本视频”上点了一下。 　　~ 　　上传了视频的赵有鱼开始给卫慈准备晚饭。 　　还别说，她最近手越来越熟，以往味道还拿捏不准，现在若非不熟悉的食材，在她手底下的滋味都是百分之百的，一丝一毫都不浪费。 　　赵有鱼把糖醋汁浇在嫩生生的多宝鱼肉段儿上，拿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烫得直吸气。 　　好吃！酸甜适口的味道过后，口中还有一股细微的香味。 　　就像大海的味道。 　　~ 　　新粉丝大量涌入，赵有鱼的老粉们忙不迭地把她们老鱼的各种翻跳和混剪安利出去，一时间两个千人的粉丝群全都爆满，又新建了两个。 　　而这些赵有鱼暂时还不知道。此刻她正忙着为自己“猫生赢家三步走”的计划添砖加瓦。 　　帝都艺术大学北门的小吃一条街终于整改完成了。道路拓宽以后，两侧人行道上盖起了整齐的小面积商铺，原先不少在这儿摆摊子的小贩都把算盘打得噼啪直响。 　　新铺面租金高，更麻烦，各种证件都要补补齐，可好处也令人眼热，不但坐拥附近两所大学和写字楼的流量，还免去了整天和城|管玩猫鼠游戏的巨大风险。 　　有心思上进，想把自己生意规模往大扩一扩的，便都蠢蠢欲动起来。 　　赵有鱼也是其中之一。 　　她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算上前几天靠着“鱿鱼西施”的名气在夜市上赚得，加上这阵子C站上的打赏，刚好够交下第一季度的房租。 　　这事宜早不宜迟，谁知道还有多少人想对这黄金地段下手？ 　　办好了各种证儿，赵有鱼就忙不迭地交了租金，把她一眼相中的小店面定了下来。然后立刻就卷着自己的小包袱去打理新店面了。 　　——她终于有自己的店了！一家五平米的海鲜大饭店！ 　　赵有鱼毫不客气地去打印店花了二百块，定制了超大号的“海鲜大饭店”字样招牌。 　　万事俱备，赵有鱼准备开业大吉的时候，发现自己店对面也开了一家烤鱿鱼小店。——店主正是前不久在夜市上，说话极难听的那个男人。 　　他原是卖烤面筋和香肠的，眼下也有样学样，弄了和赵有鱼一模一样的烤架卖起烤鱿鱼来。就连切鱿鱼的花刀看着都和赵有鱼的差不多。 　　料浓味重，刺激着小街上食客们的鼻子。 　　——买二送一，生意火爆。 　　赵有鱼看着对面小店天还没擦黑就排起队来，挑了挑眉头。 　　对面那中年男人也看见了赵有鱼，假装没看到，脸上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却是怎么也遮不住。 　　赵有鱼去小超市买了个电风扇。 　　夜市重新开张，晚上八点多，小街上已经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挤在烤鱿鱼小店门口的食客们，忽然就在暖烘烘的夜风里，闻到了一股香味儿。 　　那味道好像不是特别浓郁，不引人注意，但却一丝儿一丝儿地飘在空气里头，直往人鼻子里钻，若有若无的，却越闻越香，勾得人馋虫骚动，忍不住就扭头四下去瞅。 　　不知多少人不约而同地窥探旁边人手里的食物。 　　这么香，是他手里拿的吗？在哪买的？尝起来怎么样？ 　　赵有鱼挪了挪电风扇，开了个摇头模式。 　　那香味的“杀伤范围”更大了。 　　有人终于把眼睛盯在了电风扇前那一排烤架上。 　　白鱼团子一个足有婴儿小拳头那么大，放在烤架上滚得外皮微焦，鱼肉丸子的汁水却仍然牢牢锁在里头。用不着一丝半点的调味，天然的散发出一股子鲜甜味。 　　一旁放着一口大锅，里头红辣辣的一片，正在油炸的高温下飘逸着咸香油辣的味道。 　　有人立刻就凑上脑袋来瞧。 　　锅里是的小手指粗细的小鱼儿，炸的干干的，一看就酥脆，半点儿鱼腥味都没有，配上干辣椒，又油又香，想想那股爽辣劲儿就让人喉咙痒痒着开始分泌口水。 　　瞧见人过来了，赵有鱼慢条斯理地把风扇关小了一些。 　　“要点什么？”她笑眯眯地问。 　　那好奇的食客抬头瞧见她的笑眼，吞了口口水，指了指烤架上的白鱼团子，“这个是啥？” 　　赵有鱼就笑眯眯地给他简单讲了讲材料，说了说做法，25块一个，不便宜。 　　食客犹豫了一会儿要了两个，赵有鱼送了一小碗干炸小鱼儿。 　　对方转个身就吃起来，被鱼团子里喷出的鲜汁烫了嘴，口中直“啧啧”，却还是一口一口吃得贼快。再配上酥脆咸辣的干炸小鱼，身上顿时就出了透爽的一层汗。 　　他那表情先狰狞后餮足，在围观群众中也十分惹眼了。 　　这位迫不及待的顾客立刻就成了个活招牌，陆陆续续就开始有人往赵有鱼的窗口前挤过来。 　　对面老板得意洋洋的神情渐渐消失了。 　　“大伙可别傻了，她那什么玩意儿啊就卖二十五块？八成都是不新鲜的东西才会做成丸子！” 　　有不少人都听见了对面老板的抱怨，有的转头就走，有的被香气吸引，还有些犹犹豫豫。 　　他就是看不惯。光靠一张脸哄着人，早晚要完蛋的。他不过是提前叫大伙知道这小娘皮正经是什么货色罢了。 　　那老板一对凸出的眼球瞪起来十分吓人，逮住买他鱿鱼的人就千叮咛万嘱咐，说对面店的东西又贵又不新鲜，千万别上了当。 　　就差在门口挂个牌子，告诉大伙对面卖的吃食里都有病毒了。 　　赵有鱼注意到了，火气“噌”地一下窜了起来。 　　没完了是吗？！ 　　她扔下摊子和前面排队的一大群人，直接走向了对面的店面。 　　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的围观者一下都兴奋起来，两家海鲜烧烤的矛盾马上就在人群中传开了。还在排队的人也不急了，买到的也不吃了，都美滋滋地等着围观八卦。 　　“打起来！打起来！”百分之八十的人心里给双方鼓劲儿。 　　对面老板也没想到小姑娘就这么气势汹汹地过来了，突然想起那天不过说她两句闲话，就被几个半大小子屋里威胁的事情，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但他转而一想，这丫头现在就自己一个人呀，怕什么！腰杆一硬，男人也挑衅地看着赵有鱼，并露出极近鄙夷和嘲讽的神色。 　　“怎么，话都不让别人说两句？”中年男人冷嘲热讽，“还是被说中痛脚啦？” 　　赵有鱼冷笑，“既然说我的鱼丸‘不干净’，那我们不妨来比一比啊？” 　　她声音不高，但足够让周围的一大圈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人胡搅蛮缠，狗皮膏药一样。赵有鱼也豁出去了，今儿非得把他撕巴了。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HelloKitty？ 　　——虽然她跟HelloKitty还真是亲戚关系。 　　女孩的眼睛里透出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灼亮。中年男人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围观群众一瞧好戏上演，赶紧起哄，“比一比！比一比！” 　　中年男人给自己挖了个坑，现在不跳也得跳。 　　他心中也的确不服，这么一个丫头片子，光是长得好看算个噱头，难道还真能做出什么美味不成？！大家都是路边摊，好像谁比谁高贵似的！ 　　他就不信这臭丫头的东西都是新鲜的！ 　　“比就比！”把切鱿鱼的刀往案上一剁，中年男人就开始撸袖子。 　　赵有鱼见他如此无脑，挑了挑眉，“那就让在场的大家做个见证。”她淡淡道：“看看谁的食物更新鲜？” 　　双方都将食材拿了出来。从外观和气味上，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人家小姑娘的东西这不也很新鲜嘛，老板干嘛不依不饶呢……” 　　“就是啊，我看没啥区别，人家小姑娘的鱼丸吃着还更鲜！” 　　…… 　　中年男人脸色极难看。 　　“看是看不出来的！谁知道你用什么法子保鲜了？！”他瞪着眼，眼白带着黄疸，几乎要从眼眶里呲出来。 　　谁挑的事，谁嘴脸难看，不要太明显。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赵有鱼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骑虎难下。 　　看她年纪轻又是女孩子，就好欺负？ 　　“你俩都做出来让我们尝尝不就知道了！” 　　有好事的给出主意，叫的特大声，引来周遭的一片赞同。 　　反正是白来的，还有热闹可看，谁不乐意啊！ 　　赵有鱼似笑非笑地看着中年男人，问：“这样行么？” 　　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哄叫。刚开始是为了瞧热闹，现在有不少人都觉得小姑娘那股子胜券在握的淡定模样格外有意思。 　　——即使发火生气了，声音也是斯斯文文的，说话的时候嘴角带一丝弯儿。 　　她一笑，就教人觉得眼前一亮。 　　好看的人天生就自带光环，让人忍不住幻想她具备各种各样的美好品质。 　　如果这份美好真得印证了，那便更令人记忆深刻。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天使妮妮第一吹的地雷 　　谢谢小天使薛令的地雷 　　谢谢小天使微草泠泠的地雷 　　猛虎落地式笔芯！ 第10章 chapter 10 　　赵有鱼又不傻。 　　自家浴缸里卫慈就是她最大的金手指，她眼下做什么菜那都用的是最新鲜口感最好的食材，这些天连她自己的嘴都养刁了不少。 　　两个人各回摊位，好在都有现成的，有好事的围观者马上两边各领一份儿，左边一口右边一口地尝起来。 　　白鱼团子一咬就是一股鲜美的汁儿喷出来，和掺了淀粉与各种添加剂的鱼丸不同，这纯用鱼肉剁出来的团子又细又滑，嚼着还一下一下地弹牙。 　　吃上一口丸子，再来点儿脆脆的干炸小鱼配辣子，辣得涕泗交流之后在吧嗒一下嘴，那只有小手指粗细的小鱼干居然还有一种咸香的回味。 　　让人咂摸出一种大海的味道来。 　　有人悄悄用手机录视频。 　　一个小男孩站在路边，一只手拿着烤鱿鱼，一只手拿着鱼肉丸子，似乎正在纠结先吃哪一边。 　　他背后的阴影里，一只猫蹑手蹑脚地走过来，猛地一个飞窜！ 　　小孩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的鱼丸已经到了猫嘴里—— 　　再转头，就只能看见一根橘色的猫尾巴在路灯下一闪而过，消失在小巷的黑暗里。 　　小朋友“哇”地一声就哭了。 　　嗓门儿亮声音惨，登时就吸引了大批目光。男孩的妈妈赶紧过来，问怎么了。 　　小孩抽抽噎噎地把自己被猫抢劫的事说了一遍。 　　周围人一听，嗬，这不是胜负已分吗？！ 　　人群已经倒向赵有鱼的“海鲜大饭店”。排队的挤到马路对过，把那挑事儿的中年男人店门都堵了。 　　“摆明了人家小姑娘的东西新鲜，不然猫怎么不叼你家的东西吃？” 　　“嘿，你还别说，这么一对比，还真是人家小姑娘的鱼丸子香，他这个调料味儿太重了……” 　　“我吃着也是……” 　　“我看这老板是瞧人家小姑娘生意好，眼热了吧？” 　　…… 　　隔着一条街，赵有鱼觉得都能听见对面“咯吱咯吱”咬牙的声音。 　　都是做小生意的，有点竞争是难免，可没事找事往别人头上泼脏水，那就是人品有问题了。 　　看了眼脸黑眼凸，咬牙切齿的中年小老板，赵有鱼露了个笑容。 　　我赢了。 　　哼。 　　对面铺子没人光顾，晚上不到九点就关门打烊了。 　　赵有鱼一直忙到凌晨，腰酸背痛，带来的所有材料都卖了个一干二净。 　　夜市上人群渐渐散去，小街显得有点空荡。天上的月亮被浓厚的铅云遮住了，看样子夜里要下雨。 　　赵有鱼打了个哈欠，骑上小三轮往回家赶。 　　小巷里的，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她穿一件橘色的T恤，白裤子，扭头看看背后的垃圾桶，突然“喵嗷”大叫一声—— 　　“啊啊啊！我能变成人啦！” 　　~ 　　这是扬眉吐气的一晚上，赵有鱼迫不及待就想回去跟卫慈分享一下。 　　她每天晚上出摊，鲛人先生都会等她回来再睡的。 　　赵有鱼一路上都在想怎么才能把今儿的事完整又精彩地给叙述一遍，一定要充分突出自己的机智和勇敢。 　　她把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得意地很，心里特别激动。爬楼梯的时候都倍有劲儿，兴高采烈的。 　　“刺儿，我回来了！”赵有鱼拿钥匙开了门，一进屋就大喊。 　　她直觉鲛人先生并不喜欢这个称呼，也就是今天得意忘形了才叫一叫，喊完了还有点儿心虚。 　　客厅里黑着灯。这很不正常。 　　自从卫慈的能力觉醒，他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虽然天天还是离不了水，开个灯那个东西，也不过是一抬手的事儿。 　　每天赵有鱼回来，从楼下就能看到自己家暖呼呼的灯光。 　　今晚她是太兴奋，连习惯性地抬头望望自家窗子都忘了。 　　赵有鱼把声音放小了，“卫慈，你生气啦？” 　　依然是一片沉默。 　　赵有鱼那股亢奋劲儿就熄灭了。她的脑子里开始转过无数中猜测和可能—— 　　卫慈已经睡了？ 　　还是他对自己回来这么晚生气了？ 　　或者，他出了什么事，连回应她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各种想法乱糟糟的，一个比一个吓人。 　　赵有鱼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去开灯。 　　她的指尖还没够着开关—— 　　窗外猛地一个炸雷，轰隆巨响。 　　下一秒，一个人影猛然欺上！ 　　天旋地转，赵有鱼被一股大力撞得失去重心，就要跌倒的当口，又被什么猛地一拉。 　　被压在墙上，赵有鱼才意识到拉住自己的是一只手。 　　意识尚且茫然，赵有鱼努力眯起眼睛。刚刚那一道闪电带来的光亮已经骤然散去，客厅里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只能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家里进人了！ 　　赵有鱼的大脑一瞬间被这恐怖的念头充满。 　　她拼命地挣扎起来，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撕打压制她的那个男人。 　　慌乱的喘息和不受控制的尖叫从口中破碎地溢出，赵有鱼很想转身就逃，可想到浴室里还有个不知情况如何的卫慈，焦急在心底一烧，她就不知从那冒出一股傻乎乎的勇气来，用力推了那人一把。 　　趁着对方钳制的力道一松，“啪”地一声就变回布偶猫，闪电似的朝浴室的方向蹿过去！ 　　赵有鱼从没跑得这么快过。 　　然后就在她迈出几步之后，便觉身体突然腾空！ 　　她的原形好歹也有十来斤重，居然就轻飘飘的、飞快的倒着飞了回去！ 　　那只铁钳子一样的手卡住了她的猫下巴。 　　她感到一阵剧痛，尾巴上的毛儿都炸开了。 　　赵有鱼爪子一用力就去抓他，对方另一只手却已经绕到了后面，拎住了她的后颈。赵有鱼动不了了。 　　没办法，这是每只猫的命运。 　　布偶猫动弹不得，这才终于在黑暗中，睁大了蓝宝石一样的眼睛。 　　她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面容。 　　“卫、卫慈？” 　　作者有话说： 　　美男鱼终于长出腿来了~ 第11章 chapter 11 　　男人面无表情，听到她艰难的发声，也只是略挑了挑眉。她 　　他问：“你是谁？” 　　赵有鱼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她四肢悬空，动弹不得。下巴也还被那人的虎口死死地箍着，快连嘴都张不开了。 　　她清楚这是卫慈。猫科动物在夜间的视力让赵有鱼无法欺骗自己。 　　她问：“你怎么啦？” 　　男人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一分，“你是谁。” 　　赵有鱼心里一下委屈的要死。 　　她说：“我是你女朋友，你信吗？” 　　她也看出来了，现在的卫慈，已经不是在浴缸里甩着尾巴，给她那吹风机烘毛的那个卫慈了。 　　他从浴室里出来了，鱼尾巴变成了双腿。人也变了，说不定是脑子里又出了什么问题。 　　——说“问题”好像不太准确。 　　就像那些武侠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主角终于打通了任督二脉，成了绝世高手。她的男朋友也从鲛人彻底化形了，副作用—— 　　他现在好像不认识她了，并且将她当做了敌人。 　　变出腿来是好事，更强了，也更帅。 　　赵有鱼想到自己当初因为卫慈不是标准九头身而生出的那一点儿遗憾。 　　现在她被人拎在手里，举到可以和他平视的地方，终于可以确定卫慈其实身材颀长，宽肩窄腰大长腿，比模特还标准。 　　但有什么用呢。 　　赵有鱼就这么陷入了自怨自艾地伤感情绪里，连自己后脖子还在卫慈手里捏着都忘了。 　　卫慈皱眉。 　　——女朋友？ 　　他注意到这只布偶猫在走神。 　　刚刚那样惊恐地摆出搏命的架势，现在竟然毫不在意他可能会杀了她么？ 　　男人本想再放出一丝杀气试试这只猫妖，但不知为什么，他没这么做。 　　手掌下毛绒绒的，还带着哺乳动物那种过高的体温，卫慈鬼使神差地，就把卡着布偶猫下巴的手松开了。 　　他感觉毛团子在轻轻地颤抖。 　　“解释。”他说。 　　赵有鱼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她看着对面人俊美无铸的脸，又觉得气闷。 　　“你是妖管局分给我的男朋友。”白色的毛团子悬在空中，语气淡淡的，竭力想表现出冷若冰霜的样子来。 　　“你住在我家浴缸里，我没有伤害过你一分一毫。” 　　她也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卫慈眯起眼。 　　脑海中的确有些印象。这只猫咪曾掉进浴缸里，就趴在他的胸膛上。 　　软软的。 　　卫慈把布偶猫放下了，手离开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滑过猫咪丰厚柔软的毛毛。 　　他因意外被困于最原始的原形之中，甚至连灵智都不甚清醒，只剩下最基础的本能。但随着进食，体内的能量中间积蓄，他很快重新化为鲛人。 　　力量和记忆，重新回到他身上。 　　卫慈清醒过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类的浴缸里，面前还放着一个小屏幕，上面是个人类女孩，跳舞的时候笑出两个酒窝。 　　而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暗算前的一刻。 　　深海，敌人，杀机。 　　他本能地熄灭了这房间内的光源。 　　——黑暗更有助于攻击和杀戮。 　　来的并不是人类，卫慈有一刻是动了杀心的，但他很快发现对方虽然血统纯粹，却毫无攻击性。 　　……甚至连拳头都没什么力气。 　　最后的杀手锏居然是在强敌面前化出原形——一只猫。 　　看到白毛团子的时候卫慈就不打算杀她了，为了逃命连原形都露出来，实在狼狈。 　　他没想到的是，这只缚鸡之力都没有的猫，竟然大叫着他的名字往浴室冲过去。 　　那是一种一往无前的保护的姿态，尽管她自己都被鲛人外放的威压吓得瑟瑟发抖。 　　赵有鱼被卫慈扔在了柜子旁边，恐惧稍稍过去，以兽型被人这样捉住，她开始觉得伤自尊了。 　　“啪”。 　　布偶猫重新变成了姑娘。 　　她站起身，看了看卫慈的反应。 　　男人似乎在思忖着什么，面上依旧不见一丝波澜，对她的动作也没有注意。 　　他的确想起来了。 　　他被当做灵智未开的低等鱼妖送入妖管局，被这猫妖用一只不锈钢脸盆端回了这狭小的房子里。 　　从鱼缸换到浴缸，她给他准备食物，教他使用餐具。 　　他的神智越来越强大，冲击着脑海中的壁垒，终于突破。在这以前，他虽化身鲛人，却如同人类的幼崽一样，只能在这段时间里拼命地学习和吸收。 　　现在，他回来了。 　　赵有鱼觉得全身的力气的用完了，理智告诉她要离这个陌生的卫慈远远的，毕竟人家分分钟就可以捏死她。 　　但她累得厉害，跑都不想跑了。 　　——反正她想救的人正是差点弄死她的那个。 　　赵有鱼挪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了。 　　卫慈伸手把灯打开了。 　　他转过目光，落在猫妖身上。 　　她看起来……很沮丧？ 　　卫慈走过去，看见她抖了一下，把两条长腿都挪到沙发上去了。 　　“我记得了。” 　　下一刻他就看见女孩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 　　她重新化为人形之后眼睛时黑色的，瞳仁周围带着一点点琥珀色。像从海面下仰望时，天幕上的星星。 　　卫慈向来对美的事物多半分宽容。他道：“谢谢你的照顾。” 　　平静而冷淡的叙述语气。 　　赵有鱼一愣。 　　卫慈转开了视线。 　　他抬手一摆，女孩颈侧令人惊骇的淤痕便消失了。 　　那种窒息般的痛感却似乎仍然缠绕在她的大脑神经上。赵有鱼深深吸了口气，她终于冷静下来，重新去打量卫慈。 　　鲛人已经化出了双腿，此时完全是人类成年男性的模样，他的腿又长又直，让人想起T台模特。 　　很显然他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类型，身上每一丝线条都雕塑般完美。 　　卫慈注意到她视线的落点，皱了下眉，下一秒不知从哪凭空多出条裤子，套在了那双笔直有力的长腿上。 　　赵有鱼傻乎乎地说：“你真空吗？会不会不舒服？” 　　说完她就后悔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赵有鱼一脸绝望。面对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她的上古大妖怪，她是不是嘴太碎了一点儿？！ 　　她能看出来，即使卫慈想起了他们相处的一切，也不再是她的鲛人先生了。 　　他根本就不是灵智未开、刚刚化形，而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暂时失去记忆，被打回原形的大妖怪。 　　他有他的记忆，而赵有鱼只占一丝浮光掠影。 　　上古大妖，身存万年，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光。他的记忆，只怕也存了亘古，浩渺得如同大海。 　　一只只会喵喵喵的布偶猫算什么呢。 　　什么妖管局，什么脱单办，什么“国家分配”，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不堪一击。 　　即使他想起了失忆后发生的一切，他也不再是那个傻敷敷的鲛人先生了。 　　卫慈也果然没有回答她无厘头的问题。 　　他的目光看起来若有所思，面上却不带半分情绪。 　　赵有鱼尴尬地干笑两声，“当我没说。”她看看卫慈，“看来你用不到我的浴缸啦。”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鼻子一个劲儿的发酸。 　　忍住！赵有鱼在心中告诫自己。 　　卫慈没说话，他朝赵有鱼走过去，下一秒，她顿觉一股无形中的力量控制了自己，动弹不得。 　　然后眼瞧着男人将手轻轻放在自己前额上。 　　他的手凉凉的，细腻如玉。赵有鱼却忍不住颤栗起来。 　　她不傻，她猜到卫慈要做什么。 　　她完全不能动，不管是逃走还是求饶，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就只能用含着泪的眼睛去看他。 　　卫慈皱眉。 　　他很少和雌性打交道，也并不喜欢她们流泪的样子。他冷淡地松开了手。 　　那种无形的压力一撤，赵有鱼觉得周身一松。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面前的男人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他没有抹去自己的记忆。 　　赵有鱼长长松了口气，然后才意识到，那句“谢谢你的照顾”，就算是道别了。 　　她太渺小，在绝对的强大面前，没地方讲道理。 　　刚刚还能傻乎乎地开玩笑的布偶猫妖这才在沙发上蜷起身体，后知后觉地难受起来。 　　早知道，她从脱单办回来那天，就该把他红烧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做了一些小修改~ 　　可爱的人鱼男盆友画风突变XD 第12章 chapter 12 　　赵有鱼就这么“失恋”了。 　　在感情方面她是个挺迟钝的人，卫慈走了一星期了，才后知后觉地委屈起来。连着好几天晚上失眠，毛线球也不玩了，脸上挂了两个黑眼圈儿。 　　家里的鱼缸彻底闲置下来，赵有鱼去花鸟鱼虫市场买了几条热带鱼放了进去。 　　失恋第十天。 　　夜市的鱿鱼摊生意如火如荼，失恋的赵有鱼化悲伤为赚钱的动力，开发出了不少新品。她也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擅长去开发那些食材的真味了。 　　存款数字终于突破了五位数，赵有鱼的“海鲜大饭店”也在夜市上小有名气了。 　　不光人喜欢她的食物。 　　赵有鱼已经在自己的摊位上遇见了一只猞猁精一只鹈鹕妖还有两只刚化形的哈士奇。 　　——这两人轮流变成人形，遛自己的兄弟。据说是因为天性奔放，喜欢保持原型，但因为怕被当流浪狗抓走，不得不有一个变成人形负责伪装。 　　他俩一来，少说也要吃掉三十多串。赵有鱼还奇怪为什么哈士奇会喜欢吃鱼，人家解释说，你这里味道不同。 　　据说她的食物里有种天然的能量，有助于妖精提升修为，而且还无公害无污染。 　　不仅仅是夜市，在帝都的妖精圈子里，这家物美价廉还可以提升修为的小店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赵有鱼发现了新商机。 　　~ 　　失恋第三十天。 　　赵有鱼翻跳了全国小学生广播体操，被弹幕吐槽小脑萎缩。 　　不过她依然很可爱，还有很多人喜欢她。 　　她的“海鲜大饭店”对面那中年男人的生意已经做不下去了，前两天就被工|商查出了使用非法添加剂，众目睽睽之下就被带走，招牌也摘掉了。 　　瞧着他那副猥琐又瑟缩的样子，还真是大快人心。 　　对面很快搬来了新人，是个卖鸡蛋仔的年轻小伙子，喜欢穿白T恤和各种花色鲜亮的沙滩裤。 　　对方人很不错，还帮赵有鱼赶走过好几回闹事的醉鬼。 　　猫咪毛线球她已经攒了足足两大箱了，热带鱼因为水里漂□□的原因死了三条，赵有鱼就买纯净水给它们换水。 　　每次倒满鱼缸只需要三十块了，要是以前她可要心疼半天的，现在反倒觉得划算。 　　~ 　　失恋第五十天。 　　赵有鱼的存款突破了三万块。 　　入秋了，天气渐凉，她接到一笔大订单，住市中心高层豪华公寓的黑熊精准备冬眠了，订了五十斤速食香辣小鱼干。 　　赵风再次上门要钱，对上个月发生的事毫无知觉，赵有鱼自己硬气了一回，隔着铁门把他怼走了。 　　卖鸡蛋仔的沙滩裤小伙子生意其实挺冷清的却也不见他着急，反而爱上了赵有鱼摊子上的烤鱼球，两个人迅速建立了吃货的友谊。 　　~ 　　失恋第六十天。 　　赵有鱼去黑熊精的公寓送货，她费力地拖着三只巨大的保鲜泡沫箱往电梯里挤，险些撞到人。 　　“对不起啊！”赵有鱼吭哧吭哧地道歉，都没顾上抬头。 　　但对方并没有计较她的失礼，甚至还帮着她扶住了电梯门，让她将所有箱子都搬进去。 　　赵有鱼心里感激，抬起头想要道谢，却只看到一个颀长的背影。 　　她的心脏“噗通”一跳，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追上去，可没了阻碍的电梯门已经在她面前缓缓关上了。 　　赵有鱼和黑熊精打听，这栋楼里有没有住其他妖怪？ 　　黑熊精是个外表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大胖子，虽然长得虎背熊腰，但却有副好心肠，悄悄跟她八卦—— 　　顶层公寓前段时间住人了，而且不是一般人。 　　在说“一般人”三个字的时候，大胖子一脸神秘，对赵有鱼挤眉弄眼的。 　　据说这位“不是一般人”的住客就在附近的海洋大学工作。 　　~ 　　失恋第九十天。 　　赵有鱼的存款突破五万。 　　刚好在帝都艺术大学北门租下的铺面也到期了，她决定把自己的小店再扩大一点。 　　连着好些日子，赵有鱼都奔波在为新店选址的路上。既要租金便宜，又要地段好，还要争取谈到最划算的租赁合同，实在是太难了。 　　附近的几处商业街都考察过了。 　　刚刚洗完澡的女孩子穿着浴袍趴在她的单人床|上，用马克笔划掉笔记本上的两个备选地址。 　　剩下的备选地址寥寥无几。 　　她故作为难，犹豫了半天，然后用马克笔在倒数第一个地址上戳出一些黑点点。 　　“明天就先去那边看看吧！” 　　海洋大学那边虽然是市中心繁华地段，租金不便宜，可地方好啊！ 　　人总要有梦想，万一天上掉馅饼了呢？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赵有鱼很快说服了自己，把马克笔往床头柜上一扔，心情愉快地准备睡觉了。 　　明天去考察的可是黄金地段呢，心里有点小雀跃小期待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啪”。 　　——一只大白毛团子拱啊拱，从一大堆浴袍里探出头来，找到枕头上积年累月压出来的凹陷一趴，就这么睡着了。 　　~ 　　海洋大学位于帝都的黄金地段，有中华海洋领域专业“黄|埔|军|校”之称，是老牌重点大学，校友遍布各界，尤其是海洋相关的行业，精英有百分之八十来自于这所大学。 　　赵有鱼现在就站在海洋大学的校园里。 　　她吃着从外面小店买的烤鸡翅，找了个林荫道旁边的长椅坐下歇脚。 　　这校园实在是太大了，她走得腰酸腿疼，才转了一小半。 　　两个女生抱着书从一旁走过，一边叽叽喳喳。 　　“卫教授今天下午的课，我们现在去占座来得及吗？” 　　“快点快点，都怪你今天化妆用了一个多小时，不然我们还能早些呢！” 　　——现在是上午九点钟。 　　两个女孩子一路小跑地从赵有鱼面前过去了。 　　赵有鱼用属于猫科动物的敏锐听觉捕捉到了那个“卫”字。 　　她三两口把鸡翅啃完就跟了上去。 　　上课的地方是海洋大学新修的阶梯教室，能容纳将近三百人。赵有鱼刚走到门口，便见刚刚那两个女生垂头丧气的从里面出来，看样子是没抢到位置。 　　她把脑袋伸进教室里，只见一排排错落的座位已经全被放上了书包、本子、水杯等物，看一圈下来，一个多余的空位都没有了。 　　上午第二节课的预备铃响了，四下里学生纷纷散去，楼道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和空旷。 　　赵有鱼看到教室前门有个易拉宝，便凑上去读上面的字。 　　海洋现状与演变趋势——一个生物异变的角度。 　　主讲人：海洋生物研究院教授卫慈 　　赵有鱼的目光就像被那两个字钉住，挪不开了。 　　说实话，现在她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不过三个月而已，那个曾经在自家浴缸里，只会用两三个字来表达饥饿的鲛人，现在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重点大学的教授？！还是在研究院里搞科研的那种？！ 　　赵有鱼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刚好是个个同名同姓的人了。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印在宣传物料上的“卫慈”二字。 　　“同学，现在还没有开始上课。” 　　身后有人开口。 　　“噗”，的赵有鱼没控制住力道，把“卫慈”那两个字抠出一个洞来。 　　她在第一秒就意识到了说话的人是谁。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就要变回原型落荒而逃了。 　　不能露怯。不能露怯。不能露怯。 　　重要的事情在心中默念三遍，赵有鱼鼓足勇气，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是卫慈。 　　男人穿一身烟灰色三件套西服，裁剪精良，衬得身材笔挺。 　　他黑色长发束在脑后，在这大学校园里却并不显得过分怪异，反倒有种欧洲贵族的模样，像一副名贵的画作，往那一站周围的环境就跟着优雅起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 　　赵有鱼目光忍不住一瞟，经典的牛津鞋，往上看是羊毛面料的挺括西裤。 　　他腿真长。赵有鱼忍不住又感慨了一下。 　　她走神了两秒，后知后觉地发现卫慈已经近在咫尺了。 　　男模身材的确是秀色可餐，可这直逼一米九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也实在不是盖的。 　　男人神色平淡，“你怎么在这里？” 　　赵有鱼深吸口气，“我就是随便逛逛。”她避开卫慈那双漆黑的眼，逐渐找到点儿信心，“我是来考察店面的！顺路而已。” 　　赵有鱼觉得她理直气壮起来，挺横地看了他一眼，“难得卫教授还记得我，如果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卫慈唇角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女孩子一副“敢多说一个字就咬死你”的模样，雄赳赳气昂昂的，说出来的却是要逃跑的句子。 　　这只猫妖的性格还挺有意思的。 　　赵有鱼在心底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就准备绕过站在自己面前的卫慈走过去。 　　——或者用落荒而逃来形容，更为合适。 　　但卫慈并没让她就这么逃跑。 　　男人只是语气淡淡地扔下一句话，“先把耳朵收起来。” 　　赵有鱼就像看到黄瓜的猫一样惊得僵住了。 　　——她颤颤巍巍地一伸手，果然在头顶上摸到一把毛绒绒！ 　　苍天呐大地啊！她怎么、她怎么在人形的时候冒出猫耳朵来了？！ 　　两只白绒绒的猫耳从女孩子黑长直的头发间支棱出来，敏感地抖动着。 　　赵有鱼也顾不上别的了，立刻闭眼，运气，努力集中精神—— 　　终于，头顶上的猫耳朵消失了。 　　卫慈瞧着眼前这个姑娘。为了缩个耳朵，脸都憋红了。 　　赵有鱼睁开眼，紧张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只有走廊尽头有两个在闲聊的学生，应该没有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反应过来，讷讷开口：“谢谢啊。” 　　要不是卫慈走上来将她遮了个严实，只怕这会儿满走廊都会是“有妖怪”！！！的尖叫了。 　　卫慈颔首，大约是接受了她的谢意。 　　他的目光在赵有鱼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并清晰地感觉到小姑娘越来越紧张。 　　卫慈移开了视线，淡淡道：“我不会伤害你。” 　　“啊……好……”赵有鱼道。 　　卫慈有些奇怪。明明他已经做出了承诺，为什么猫妖的心跳还是这么快？ 　　有点聒噪，但不吵。 　　像一种新奇的背景音，让人禁不住饶有兴味地侧耳去听。 　　赵有鱼试探道：“你……你怎么变成这里的教授了？” 　　今天的卫慈看起来比那天夜里正常的多。虽然他仍然陌生得令赵有鱼不敢靠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追在卫慈身后，大概是……心有不甘吧。 　　卫慈道：“我一直在这里工作。”他似乎并不想解释太多，但还是道：“之前在脱单办，是意外。” 　　赵有鱼没有费力掩盖自己的失落，反正她的演技一贯不怎么样。 　　“好吧，过几天脱单办的人回访，我会跟他们说明的。” 　　卫慈看了她几秒，忽然道：“吃饭了吗？” 　　赵有鱼点点头。 　　她逛校园的时候吃了一大份冰激凌华夫饼，啃了五串鸡翅。 　　等她点完头，才突然意识到卫慈话里的意思，忙不迭地又摇头道：“没，没吃呢！” 　　赵有鱼觉得男人的视线完完全全地看穿了她的心思。 　　“请你吃饭吧。”卫慈道。 　　赵有鱼本想再客气地推辞两句，然后再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可一对上卫慈的目光，她的嘴巴就不听使唤，飞快地道：“好呀！” 　　她脸红了，悄悄伸手摸了摸头顶。 　　还好，没又冒出来。 　　作者有话说： 　　突如其来甜一下哈哈哈没想到吧我怎么舍得虐猫呢 第13章 chapter 13 　　海洋大学里面餐厅不少，不知道是不是特意的，卫慈选了一家烤鱼店。赵有鱼暗搓搓地猜测，这是不是他想跟自己赔礼道歉？ 　　她一边想入非非，一边端着餐厅赠送的柠檬水喝了一口，险些被烫的掉下眼泪来。 　　她表情扭曲，连忙低头，怕被卫慈瞧见。 　　却没看见坐在对面的男人皱了皱眉。 　　“烫就吐出来。”卫慈道。 　　赵有鱼赶快点头，她哪敢真的吐出来，一口滚热的柠檬水已经顺着喉咙下了肚，连喉管都开始疼了。 　　赵有鱼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卫慈并没露出任何嫌弃或者嘲讽的神情。 　　谢天谢地。 　　此刻的卫慈与那天晚上截然不同。那种危险到极致的气息被收敛起来，只剩带着一丝冷淡的平静温和。 　　——他完全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了。 　　但赵有鱼不能把那个晚上忘了，就像她不能假装自己忘记了自家浴缸里有过一条撩人喜欢打直球，有点呆萌又高冷的鲛人。 　　其实，见到现在的卫慈，她还有点害怕。 　　她巴巴地跑到海洋大学来，却没想到真能碰见他，此刻竟然有些相对无言了。 　　菜很快上来了，一鱼两做，比脸盆还大一圈的烤盘，一边是荔枝甜辣，一边香茅烧烤。汤汁儿丰沛，底下的火苗舔舐着，很快就咕嘟咕嘟地冒出幸福的泡泡。 　　赵有鱼没话找话，“没想到你竟然会吃鱼啊。” 　　——现在问这种没脑子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那个……之前你也一直不太说话，我，我也没问过你到底喜欢什么口味……” 　　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堆，这才抬起眼去瞧卫慈。 　　卫慈坐在对面，正给一块儿鱼肚子剔鱼刺。 　　他的神情冷淡而认真，像在进行一场要求严苛，手法精细的外科手术。 　　“我们不是同类。” 　　赵有鱼楞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男人居然是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不是同类就可以吃了吗？！ 　　赵有鱼觉得这答案未免有点狡辩的意味，忍不住笑了一声。卫慈抬起眼睛看她，把赵有鱼吓得赶快收了笑。 　　鲛人可不是什么她一只布偶喵可以嘲笑的物种啊。 　　她噤若寒蝉的样子并不好看，卫慈想，心中忽然像是被什么梗了一下。 　　他将鱼肚上最嫩的一块肉挑掉刺，放进赵有鱼面前的碟子里。 　　赵有鱼傻愣愣地看着他。 　　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拿筷子的模样也好看得无懈可击。 　　“鱼类一直都在鲛人的食谱上。”卫慈道：“你的鱼做的很好吃。” 　　被夸奖的赵有鱼心情有些复杂。 　　反正人家都给挑好了，不吃白不吃！本着这样的心态，赵有鱼拿起筷子把蘸好汤、剔掉刺的鱼肚肉送进嘴里。 　　她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真好吃。 　　就这么一转头，便把刚才的害怕劲儿给忘了。 　　卫慈勾了勾唇角。这只猫的食欲似乎一向很好，吃东西对她来说就像一件十分重要的人生大事。 　　他想起住在赵有鱼的浴缸里那段时间。 　　她白天要拍摄跳舞视频，晚上出摊去夜市卖烧烤，忙忙碌碌的，却还愿意在食物上花十二分的心思。认真且充满热情。 　　他恢复记忆后，那段日子就像一部默剧中格格不入的有声片段，全是这只猫“刺儿”、“刺儿”的声音。 　　卫慈想过要将这段无关紧要的记忆删除掉，但最终作罢。 　　一只布偶猫妖和那些她掉进浴缸、做饭、跳舞、玩毛线球的片段占用不了多少心神。特意将她抹去，没必要。 　　他便这样轻易地说服了自己。 　　“店面看好了吗？”卫慈问。 　　赵有鱼怔了怔，这才想到自己今天的借口。她赶忙道：“看、看好了！” 　　她的确有个很心怡的店面，但租金实在太贵了。这种市中心的地方，还挨着大学和各种高档写字楼，出租的铺面都是寸土寸金的。赵有鱼卡上那几万块根本不够租下人家一块儿地板砖。 　　赵有鱼把自己看好的店面跟卫慈炫耀了一番，以说明自己的眼光很好，然后又矜持地表示“诶呀其实这里我也不是特别喜欢，毕竟要搬过来的话太多事情要处理了，很麻烦的。” 　　她原本也没报什么希望，只是随便看看而已啦。 　　投桃报李地给鲛人先生夹了几筷子，赵有鱼便自己朝烤盘里鱼肉发动进攻了。 　　现在的鱼肉火候刚刚好，细腻弹牙，加上汤汁的调味，最是美味了。再烤一会儿会变得太咸的。 　　——唔，好烫！ 　　愚蠢的赵有鱼再次被烫了舌头，忍不住发出“嘶嘶”声。 　　“吐出来。” 　　在她下意识的吞咽动作以前，卫慈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赵有鱼呆了一下，竟也下意识地听从了他。她毫无形象地把嚼过的的鱼肉吐了出来。 　　舌尖上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痛，她估计肯定给烫出泡来了。 　　男人凉凉的手指捏住了赵有鱼的下巴，命令她把嘴张开。 　　“我看看。” 　　卫慈的手指指腹贴着她下颌的一小块皮肤，也没用太大的力气，赵有鱼浑浑噩噩地张开了嘴巴。 　　女孩的舌尖儿被烫得红了，好在没有起泡。 　　赵有鱼舌头疼加心慌，下巴被卫慈捏着，话也说不完整，哼唧了两声便发现自己根本口齿不清，于是只能汪着两眼泪去看卫慈。 　　卫慈难得地怔了一下。 　　他记起那个雨夜，这只布偶猫也是这样可怜地看着他。 　　像随时就要掉下眼泪珠子。 　　卫慈又检查了一下女孩子嫣红的舌头尖儿，松开手，“还好。” 　　他看了眼赵有鱼，说了她一句，“猫舌头。”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几乎算得上温柔，轻轻的像羽毛一样划过去。赵有鱼朦朦胧胧地看见男人翘了翘嘴角，像一个笑。 　　这是他今天露出的最生动最好看的神情。 　　赵有鱼眨眨眼，飞快地用手擦了一把，大着舌头辩解道：“本来就很烫，才不似se头的问题！” 　　卫慈也不反驳她，只是伸手拿起水壶，重新倒了杯柠檬水推到她面前。 　　刚刚她就是被这水烫到的好吧！ 　　赵有鱼不想喝，但卫慈就站在她身边，看那样子仿佛她不喝他就不会回到他座位上去。 　　“喝。”他又恢复了言简意赅的风格。 　　赵有鱼一端杯子，触手便是一片凉意。 　　诶？ 　　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柠檬水已经从滚烫变成了冰冰凉，酸酸的，还有一点点甜。 　　口腔里热烫的灼痛被瞬间缓解，赵有鱼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 　　卫慈向赵有鱼示意要去打个电话，起身走了。 　　赵有鱼瞧着他一直走到饭店外面，这才转过头来研究放在一旁装柠檬水的玻璃壶。 　　她伸手摸了摸，冰凉。 　　鲛人就是厉害，分分钟开水变冰镇，居家旅行必备啊！ 　　~ 　　卫慈打完电话回来了。 　　“我下午还有课，如果你想听，可以一起来。” 　　赵有鱼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面也见了，饭也吃了，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走，觉得心里难受，还想揪住他问当天晚上的事；留，又觉得坐立不安随时害怕男人会再变一副面孔。 　　索性破罐子破摔，随他安排好了。 　　于是赵有鱼在人满为患的阶梯教室里拥有了一把教授特设的椅子。 　　她抱着一大杯仙草奶茶，叼着超粗吸管，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了一群带着笔电、书本、录音笔，认真严肃准备把卫慈说的每个字都记录下来的学生中间。 　　奶茶是卫慈给她买的。要知道，在奶茶店门口他们还引起围观了呢！ 　　赵有鱼暗搓搓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她就这样假装心安理地继续将恢复记忆的鲛人先生当做自己的男朋友。 　　反正他们在脱单办的注册还没有解除。 　　~ 　　卫慈讲课的风格和他本人一样，如果让赵有鱼来总结，那就是三个字——性|冷|淡。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里面是挺括的衬衫和同配色的烟灰色马甲，展现出劲瘦而充满力量的腰线，衬衫的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将半个脖子都包裹起来，只看他略显锋利的下颌以下的部分，让人觉得这个人冷肃而严谨。 　　他甚至都不用这教室中绝大部分先进的教学设备，而是亲自手写板书，另一手执教鞭。 　　事实上他的课很精彩，讲授中间被掌声和学生们过于热烈的讨论打断了好几回。 　　卫慈声线平直而健朗，逻辑缜密，所有的叙述都环环相扣。 　　他的板书漂亮且工整，虽然讲授的内容里八成赵有鱼都听不懂，但还是能让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 　　相信其他如醉如痴的女同学里也有不少人有相同的感受。 　　卫慈在黑板上画了几条鱼，属于海洋生物变异的结果，赵有鱼有点神游天外—— 　　那条扁平的像比目鱼的可以做清蒸；脑袋特大身子小的可以配点泡饼；还有那条看起来像水蛇的，烤来吃一定特别鲜…… 　　赵有鱼一边琢磨一边用吸管捕捉着杯子底下的仙草冻。 　　——然后被一大块仙草猛地呛了一下。 　　吸管发出令人尴尬的声响，紧接着就是女孩子抑制不住的咳嗽声。赵有鱼呛得脸都红了，很有些涕泪横流的冲动。 　　周围的学生纷纷扭过头来看她了。 　　在卫教授的讲座上偷偷喝奶茶还呛住，这位也是头一份儿了。 　　赵有鱼吓了一大跳，生怕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冒出猫耳朵来，悄咪咪地伸手去头顶上摸了摸。 　　——还好，没有。 　　讲台上的卫慈往她的方向投来目光，赵有鱼忍不住往下缩了缩。 　　~ 　　讲座结束，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学生们蜂拥而上，围在卫慈身边请教，好一会儿才陆续散去。 　　赵有鱼这才从教室后面走过去，真诚地说：“你讲得真好。” 　　——给了她好多做菜的新思路呢。 　　卫慈道：“谢谢。” 　　他收起桌上的书籍和教案，将散落的粉笔和教具有条不紊地摆放回去，然后扭头对赵有鱼道：“回家么？我送你。” 　　卫慈真的开车把她送回了家。坐在副驾驶上的赵有鱼一路上都憋着一肚子的问题。 　　她胆小，她怂。到了地方都没问出口。 　　比如，你为什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三个月？为什么再见面，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作者有话说： 　　再甜一会儿，磨刀霍霍准备虐鱼 第14章 chapter 14 　　“晚安。” 　　车子打开大灯，替赵有鱼照亮了黑漆漆的楼道口。憋了一肚子话的赵有鱼打开车门下去了。 　　卫慈坐在驾驶位，看着布偶猫妖一边扭着头同他挥手一边往楼道里面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他知道小姑娘有很多疑问。 　　但现在，还不是给她答案的时候。 　　~ 　　星期日赵有鱼收到了一封快递，里面是一份已经填写好的店铺租赁合同。 　　地址是海洋大学外面的临街商铺。 　　她按照上面房东的电话打了过去，得到的答案是“一位姓卫的先生”付清了全年的房租。 　　赵有鱼没有卫慈的电话，她忐忑不安了一整天，还是决定再跑一趟海洋大学。 　　这一回她没有那么好运了。 　　一路靠着打听，赵有鱼找到了卫慈的研究室。一个带眼镜的女生神色怪异地打量了她半天，才告诉她教授出差，去外地参加研讨会了，两三天后才会回来。 　　赵有鱼挫败地离开了研究室，在校园里溜达了一圈后，她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看卫慈租下的那间店面。 　　店面紧挨着学校最漂亮的北门，临街，附近高楼林立，属于白领写字楼的聚集地，坐公交两站之外就是整座城市的CBD地区。 　　大概二十平方的空间，虽然不算大，但比起她在艺术大学北门五平米的小铺面来说，已经十分奢侈了。 　　等赵有鱼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连店里摆什么样的桌椅，贴什么颜色的壁纸都构思好了。 　　她晃晃脑袋清空纷乱思绪，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卫慈。 　　“收到了吗？”他言简意赅地问。 　　赵有鱼“嗯”了一声。 　　“是、是给我的吗？”她小心翼翼。 　　电话那头的卫慈给了肯定的回答，他也不挂断，仿佛知道赵有鱼还有话要说。 　　赵有鱼嘴巴发干，想了又想，终于提起个话题来—— 　　“后天脱单办的工作人员就要来回访了，你……你能一块来吗？” 　　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好。” 　　赵有鱼听见男声这样回答道。 　　她结结巴巴，“那、那到时我们一起啊。”然后挂了电话。 　　她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边鲛人先生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 　　北大西洋。 　　海面是令人心悸的深蓝。 　　卫慈合上卫星电话，唇角那一丝笑纹便消失了。 　　航船行驶在既定的轨道上，男人站在船舷处，望着半空中盘旋的鸥鸟。 　　他身后走过来一个年轻人，穿着蓝色花纹的沙滩大短裤和白色T恤，头上戴了个有点滑稽的大草帽用来遮阳。 　　“您在给谁打电话呢？” 　　卫慈侧头淡淡睨了年轻人一眼。 　　对方吐吐舌头，似乎也习惯了卫慈的冷淡，只是兀自喋喋不休，“您对她可真好，这三个月为了她的安全谨慎又谨慎，还要暗中保护……” 　　他又被卫慈看了一眼，这一回吓得乖乖闭嘴了。 　　“现在暂时可以确认她没有危险，她的其他情况我会亲自查。”男人顿了顿，道：“卫队继续跟踪保护状态，不需撤回。” 　　花短裤肃容道：“明白。” 　　卫慈又道：“还有，加快航程。我需要提前一天返回。” 　　花短裤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悍不畏死地调侃道：“是。保证不耽误您的约会。” 　　卫慈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下一秒，花短裤腾空而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拎着衣领，远远地甩进海里，只剩一声惨叫停留在空中。 　　“殿下我不敢啦——啊啊啊！” 　　~ 　　这两天赵有鱼坐立不安。 　　跳舞动作出错，烤鱿鱼火候过猛，就连回家的路上也差点被地上的坑洼绊个跟头。 　　老顾客哈士奇兄弟说她这是有好事要发生所以连续倒小霉，还试图介绍一个算塔罗牌的老黑猫给她，被赵有鱼婉拒了。 　　她知道，她这就是心里有事儿。 　　赵有鱼有点害怕见到脱单办的工作人员，鲛人先生会提出解除关系。 　　也不是她非要扒着一个完全因为意外才认识的人当男朋友啦……她就是……有些舍不得。 　　~ 　　饮料店，赵有鱼和脱单办的螳螂小姐面对面坐在卡座里。 　　——这回见面她才知道螳螂小姐真的姓唐。 　　“确定他会来吗？”唐小姐问。 　　赵有鱼赶忙点点头，虽然忐忑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她对卫慈守时赴约还是有信心的。 　　唐小姐凑近她，“他真的化形了？” 　　刚刚从赵有鱼那里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她到现在还不可置信。 　　——像那种只简单开了灵智的鲤鱼精，要想化形少说也得二三百年呢。 　　赵有鱼点点头。她没透露卫慈的真实属性，只说是鲤鱼精突然化形。否则不知妖管局还要怎样追问。 　　上古鲛人已经很久很久没在人世间出现了，哪怕赵有鱼只是个23岁的小猫妖，也知道这事儿的敏感性。 　　“抱歉，来迟了。” 　　小店挂在门上的风铃动听地响，有人走到她们的卡座旁。卫慈一身黑色细条纹高定西服，走过来的样子像在T台上。 　　赵有鱼已经稍稍习惯了鲛人先生带来的视觉冲击，倒是一旁的唐小姐夸张地倒抽一口气。 　　她从桌子底下踢了踢赵有鱼，表情是一副“哇|靠你赚大发了”的样子。 　　卫慈对唐小姐颔首示意，然后在赵有鱼身边坐下。 　　唐小姐虽然流连卫慈的“美色”，但还没忘记正事，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叠A4纸，分别递给对面二人。 　　“这是本次回访需要填写的基础调查表，”唐小姐道：“目的是测试情侣彼此的了解程度和感情，分数只要达到一半就合格啦。” 　　若是卫慈尚未化形，这表格是不必填的，但眼下这个流程就不能避免了。 　　赵有鱼看了看那张纸上的问题—— 　　“您的伴侣有以下哪些小习惯？” 　　“在你的恋爱关系中，你认为你的伴侣是怎样看待你的？” 　　“在这段恋爱关系中，你自己的感受是怎样的？” 　　…… 　　赵有鱼翻了翻，这些题足有八十多道。而卫慈已经接过唐小姐递过来的签字笔，开始严肃认真地作答了。 　　他写字特别好看。 　　本来准备开个玩笑的赵有鱼看了一会儿，发现唐小姐正用“麻烦不要在我面前对你男朋友犯花痴”的嫌弃脸冲着她，便也乖乖地低头做题去了。 　　老天保佑。 　　赵有鱼在心中祈祷了一句。她不认为卫慈会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最喜欢的休闲方式”的答案，现在只能靠瞎蒙，希望卫教授拿出做学问的功力来认真对待。 　　~ 　　光是答题就用了半个多小时。唐小姐在对面的卫慈抬头以前恋恋不舍地挪开了自己的目光，把两个人的问卷收了过来。 　　她草|草扫过两份问卷，挺惊讶地瞧了卫慈一眼，然后戳戳赵有鱼。 　　“你真的捡到宝了诶。” 　　赵有鱼疑惑地看着唐小姐那一脸艳羡——什么跟什么啊？！ 　　唐小姐又问了些基础问题，道：“你们现在的居住地有变更么？” 　　赵有鱼刚要摇头，卫慈已经开口了。 　　“有。”然后他报上了地址。 　　——位于市中心海洋大学附近的顶层公寓，就是赵有鱼去送过货的那栋楼。 　　赵有鱼眼睛瞪得溜圆，卫慈却若无其事，好像他说出的便是事实。 　　唐小姐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只是艳羡了，那简直就是羡慕嫉妒恨…… 　　这只布偶喵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 　　直到唐小姐起身告辞，赵有鱼都还没从震惊和疑惑中回过神来。不是她太单蠢，而是卫慈这举动实在太吓人了！ 　　唐小姐站在街边拦的士，忍不住又扭头朝饮料店里看了一眼。 　　猫和鱼的情侣组合还没走。 　　那个高冷禁欲又带着贵族优雅的男人招手唤来服务生，给他杏眼圆睁的女朋友叫了一大份香蕉船。 　　然后那没心没肺的布偶猫就美滋滋地挥舞着勺子吃起来。她英俊的男朋友坐在对面，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仿佛觉察到她的视线，坐在窗边的男人忽然侧过脸，朝唐小姐的方向看来。 　　他深黑的眼眸冷冰冰的，没有半丝温度。 　　唐小姐吓得心口一阵激跳，她也不知为什么，被对方这一眼瞧得心生恐惧，于是飞快地跳上一辆的士逃走了。 　　~ 　　赵有鱼享受完一整份超大香蕉船，舔了舔嘴唇，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刚倍感震惊的事儿。 　　“你……刚刚不会是为了敷衍唐小姐吧？” 　　她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卫慈会说他们两个还住在一起，还是在他现在的房子！而且他也没理由像她赵有鱼一样，暗搓搓地、迫切地想要保留这份国家分配的恋爱关系啊。 　　赵有鱼说服自己她是为了每个月两千块的补助金，而作为海洋大学最年轻的教授和海洋生物研究所主导研究员，以卫慈的工资应该瞧不上这一点钱吧？ 　　——哦，卫慈的头衔是她随手百度的，无聊而已嘛。 　　“不是。”卫慈道：“我希望你能搬过来。离店面会近一点。” 　　他平静地无视了赵有鱼那一脸震惊的神情，淡淡道—— 　　“据我所知，人类情侣被允许婚前同住。” 　　作者有话说： 　　甜不甜！我就问你们甜不甜！ 　　QUQ想吃香蕉船 　　自从写这篇文，作者已经胖了三斤了…… 第15章 chapter 15 　　赵有鱼迷迷糊糊地就完成了搬家。 　　准确的说，她是早上八点多在自己的枕头上被手机铃声唤醒的 　　然后便被通知，搬家公司和专业打包的家政已经等在楼下，随时可以开始工作了。 　　打包的时候家政阿姨笑着问她，家里养着猫呢？怎么没见着？ 　　赵有鱼：“我家猫最近寄住在男朋友家。” 　　家政阿姨露出“我懂的”神情，表示现在的年轻人啊，养个宠物也是好事，可以充当彼此的感情纽带不是嘛。 　　赵有鱼：……阿姨您可真有意思…… 　　朝阳大道139号，顶层公寓。 　　赵有鱼在楼下碰见了她的老顾客黑熊精。 　　还没到冬天，四十多岁的大胖子就已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拎着两大罐附近超市采购的蜂蜜。 　　他一看见赵有鱼就拉住她絮絮叨叨个没完，充分表达了对“海鲜大饭店”特产小鱼干的喜爱。 　　直到上了电梯，他才想起问赵有鱼的来意：“来送货吗？没想到这楼里还有人跟我老熊一个口味儿啊！” 　　赵有鱼有点尴尬，笑道：“没有，这回我……我是搬家过来。” 　　她按了26层的电梯钮。 　　黑熊精惊讶地看着她，“嘿，老妹儿，你男朋友这么有钱啊！” 　　如果不是要坚持到最后才能下电梯，赵有鱼很想立刻、马上落荒而逃。 　　~ 　　卫慈的房子很大，跃层，赵有鱼感觉她现在住的客房都比她那一整套出租屋面积大。 　　客厅里的摆设陈列简约大气，透着一股子冷冰冰的精致，就像所有样板房里的标准布局。 　　赵有鱼住的客房摆设也很简单，最让她满意的是地上铺着的一层厚厚的银灰色长绒地毯，踩上去超级舒服！还有那张大床，扑上去就是幸福的感觉！ 　　赵有鱼悄悄变回布偶猫在床|上打了五六十个滚儿，起来又有点心虚，拿粘毛器的滚筒把被单上的白毛毛清理了一遍。 　　她带来的一鱼缸热带鱼被放在客厅垂丝海棠盆景旁边。 　　赵有鱼算是卷了铺盖细软来的，出租屋里的家具原本都是自带，也不需要她搬。 　　——这一缸热带鱼就算她带过来最大的物件儿了。 　　连水带鱼一块搬上车，把搬家公司的工人为难的够呛，生怕半路有个磕碰。 　　搬上楼的时候人家还跟她开玩笑，“姑娘你这一定是心爱的物件儿啊，我瞧着几条小鱼儿也不值什么钱，你还这么宝贝。” 　　店铺还没装修好，赵有鱼现在处于坐吃山空阶段，晚上她原本有心翻跳一支舞上传到C站，又怕撞见卫慈难免尴尬，只得作罢，规规矩矩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谁知道她现在名义上的“同|居男友”竟然一整个晚上都在楼上书房里，从始至终没露面。 　　哼。 　　赵有鱼怒吃三罐秋刀鱼罐头。 　　第二天早上她迷迷糊糊地从卧室出来，就看见卫慈站在客厅那株老桩垂丝海棠前，面色沉冷。 　　——出什么事了吗？ 　　赵有鱼跟着紧张起来。 　　她还没走过去，卫慈便已经察觉到她的动作，转过头来淡淡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早。” 　　赵有鱼也点点头。 　　卫慈转身去厨房了。 　　赵有鱼走近一点，这才看见浴缸里翻着肚皮的热带鱼。 　　如果不是这些鱼约好了集体装死，那毫无疑问，就是被上古大妖稍稍外放的那一丝儿威压吓的。 　　过了足足两个小时，那些色彩绚丽的小鱼才重新游动起来，可瞧着还有些恹恹的。 　　赵有鱼：……和一缸观赏鱼置什么气？！ 　　不过这样的卫慈，让她隐隐约约窥见了曾经自家浴缸里的鲛人先生。 　　这让赵有鱼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 　　“那个，咱们俩现在算是情侣吗？”赵有鱼磨蹭进厨房，犹犹豫豫地问。 　　男人站在餐桌边，正用刀将三明治切成完美的直角三角形，闻言抬头看了赵有鱼一眼。 　　“嗯。” 　　一个字把她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嘴里。 　　赵有鱼深吸口气，那就这样吧！ 　　世界上大概没有哪对情侣像他们这样，陌生疏离，却又有种诡异的暧昧了。 　　赵有鱼努力让自己在卫慈家更自在些。她是天生乐天派，反正来都来了，干脆就安心住下来呗。 　　卫慈虽然是实力强悍的大妖怪，可除了那天晚上记忆混沌的时候差点出手要了她的命，其实没伤害过她。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谁知道这个高冷里透着点古怪的“男朋友”什么时候就要和她分手了，趁此之前能高兴一天是一天！ 　　赵有鱼给自己做完心里开解，就上街买菜去了。她自告奋勇地承担了两人的一日三餐，毕竟不能白吃白住嘛。 　　~ 　　“来嘛来嘛，这还是咱们毕业后的第一次聚会呢，你不来怎么行？” 　　嗲的发腻的女声在电话里反反复复地缠磨赵有鱼。 　　赵有鱼夹着电话，手上挑拣着新鲜的蘑菇，“我最近……” 　　“别和我说你忙啊！你说了我也不信。好久没见你，大家都挺想你的，你这么不愿意，难不成是还在生我们的气呀？” 　　赵有鱼手上动作一顿。 　　“……好，我来。” 　　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她若不去，就是退缩。 　　~ 　　回去的时候卫慈不在家，赵有鱼给留了个纸条说明自己的去向，收拾好东西化了个妆。 　　她在门厅里犹豫了一下，把惯穿的平底小白鞋收起来，换了一双细高跟。 　　今年他们毕业刚满一年。 　　在许多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还保持着青涩模样的时候，赵有鱼的同学们已经颇具“社会人”的精英姿态了。 　　他们和社会接轨都很早，有些人大一大二的时候就在外面走穴，成熟的人坏起来，加倍。 　　聚会地点在室内一家大酒店，赵有鱼查了查地图导航，离卫慈的公寓居然还不到五百米，她干脆步行过去了。 　　后悔。jio疼。 　　“欢迎光临。”门童礼仪周到而标准。 　　赵有鱼刚踏入大堂，便有个穿深紫色鱼尾长裙的女人热情地应了上来，“嘿，小鱼，你可算来啦！” 　　“好久不见，林倩倩。”赵有鱼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林倩倩一双细长的凤眼画着上挑的眼线，显得格外妩媚动人，她上下打量一下，然后亲亲热热地挽上赵有鱼，带着她往里面的包厢走去。 　　“一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清纯诶，这样的裙子只有你能穿出这种楚楚动人的味道来呢。” 　　赵有鱼不动声色地把手臂抽了出来，笑笑：“我只是穷而已。” 　　林倩倩愣了愣，——人家把你暗示的意思直接说了出来，还毫不介意地承认了，这话怎么往下接？ 　　幸好到包厢的距离不长，沉默就没那么尴尬了。 　　林倩倩推开包厢的门，心里竟松了口气，同时，又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窃喜。 　　当初那件事，大家可还都记得呢。 　　这位曾经班里舞跳得最好，最有前途的女生，据说现在靠夜市摆摊生活。 　　能凑出这么一身衣服来，估计也是下了血本吧？ 　　赵有鱼走进包厢。 　　屋里已经挺多人了，衣香鬓影，言笑晏晏。有些人朝她们的方向投来视线，立刻就把赵有鱼认出来了。 　　“诶，这不是小鱼么？！” 　　有人大声说了一句，包厢里就诡异地安静了一刻。 　　赵有鱼冲看过来的同学摇了摇手，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众人看到她神态自若，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曾经赵有鱼和大家的关系，只能用“冰点”来形容。 　　一个舞蹈系最漂亮，专业最好的女孩子，曾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 　　可这片光明最终染上黑暗和阴霾。 　　他们所有人，都是帮凶。 　　作者有话说： 　　下章ky怪出没，打脸来袭！ 第16章 chapter 16 　　大三那年的汇报表演，领舞赵有鱼在后台与副校长发生了肢体冲突。 　　年近五旬的男人从幕布里摔出来，绊了一跤后又栽下将近两米的舞台，磕了个半死，抢救之后还是成了植物人。 　　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件事儿也成为轰动一时的大事件。 　　女学生直指副校长性|骚|扰。 　　成了植物人的副校长无法发表意见，而这个时候，林倩倩等一群同学在警|察和学校相关负责人面前作了证。 　　——是女学生为了芭蕾舞团的入选资格，自愿地和副校长发生了“感情”。 　　反正卷入这样的丑闻，副校长作为权力关系中强势的一方，是必然要受到追问的，而张萱她们的“证词”，让丑闻中的另一个主角，也被贴上了不清白的标签。 　　芭蕾舞团的邀请作废，领舞的位置换人，毕业推荐里也没了她的名字。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为了前途，“什么都做得出来”。于是成为了众人眼中不知廉耻的小妖精、荡|妇、biao子。 　　他们班上一共三十个人，要说把最优秀的那个拉下来，她们其实也分不到多少好处。 　　但看着比你优秀的人跌倒在臭泥巴里，实在是件畅快的事情。 　　冷眼旁观窃窃私语已经算是有良心，落井下石含沙射影，那才是大多数“同学”做出来的事。 　　嫉妒一旦发芽，很容易就会长成毒|草。会传染。 　　赵有鱼后来也再没有跳过芭蕾。 　　恶心的不是舞蹈，但每当她踮起脚尖，她就会想起那些令她恶心的人。 　　~ 　　赵有鱼端了杯饮料啜饮着，无视那些神色各异的目光。 　　“小鱼，毕业一年了，真挺想你的。诶，你现在在哪高就呀？” 　　林倩倩端着杯鸡尾酒，只是略沾了沾嘴唇就放在一边，语气格外亲热地抓着赵有鱼说话。 　　一旁两个女生冷眼旁观。 　　如果往班级群里发了“鱿鱼西施”视频的人不是眼前的林倩倩，她们还真就信了这幅唱作俱佳的亲切关心。 　　赵有鱼淡淡道：“做点小买卖。”她一笑，“你呢？” 　　林倩倩仿佛不经意地撩了撩头发，“一般般啦，我现在在M卫视做舞蹈演员，过段时间可能就要转型了。”她微微一笑，颇有几分意味深长，“毕竟，舞蹈不能跳一辈子。” 　　两个女生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交杂着嫉恨、嘲讽、怀疑和冷漠。如果赵有鱼看到，一定会感叹，原来人类的目光中可以蕴含这么多情绪和信息。 　　——不就是傍上个小导演么？还真以为自己能成明星了？！ 　　除了像林倩倩这种抓住了机会，借着舞蹈系出身打入娱乐圈的，能在舞蹈的圈子里闯出名堂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她们这些不上不下的，如果不早早转行，就只能在那些文工团、舞蹈工作室里蹉跎大好青春了。 　　青春饭，吃着是好，不过的确不长久。 　　“诶，苏宜诗来啦！” 　　“大美人驾到，还不快迎接？！” 　　“苏苏你又变美了！” 　　随着有人再次进入包厢，骚|动从门口一直传过来。 　　苏宜诗穿一身白色缀珍珠的高定晚礼服，小香风披肩，手上挽着一只本季度限定包包。 　　美得跟一只白天鹅似的，依旧是当年高洁又优雅的模样，而她也正是“凤毛麟角”中的一员。 　　——毕业后苏宜诗直接进入了俄罗斯最有名的芭蕾舞团。前段时间天鹅湖在中华公演，她也跟团回国，这才有机会来参加毕业一年的同学聚会。 　　高冷美人的人设向来是格外受人追捧的，更何况此时的苏宜诗已经非同凡响，几乎算是同学中混得最好的一个了。 　　她和赵有鱼，就是大家轻易可以找到的，捧高踩低的目标对象了。 　　“苏苏你在俄国适应的怎么样啊？诶我前几天去看你的演出了！” 　　“对啊大美女，下次有演出可不可以送我票子嘛，我想前排看你的天鹅湖！” 　　一群女生围着刚进来的苏宜诗叽叽喳喳，也有人提到赵有鱼—— 　　“看见小鱼了吗？她现在过得挺辛苦的呢。” 　　“唉，你说这光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力不行情商不行，最后肯定还是一事无成。不像咱们苏苏，那可是美貌与智慧并存哟~” 　　这是客气的，更有不客气的说法—— 　　“嘁，本来就是尚不得台面的人，小家子气罢了，她也就是跳跳宅舞。” 　　“没有白天鹅的命，就算是卖自己……她值几个钱呀！” 　　苏宜诗神色淡淡地听着她们捧一踩一，直等周围的几个女生都有些口干舌燥了，才慢慢露出一丝优雅而得体的微笑，“都只是个人际遇罢了，不用这样说。” 　　除了希望以赵有鱼的“落魄”来衬托自己，以满足优越感的林倩倩以外，几乎没什么人过来同赵有鱼说话。 　　但明里暗里，这一屋子人都在用一种暧昧而隐秘的心理打量着她。 　　她没有表现出她们想象中的那种潦倒，这让她们多多少少有点心理失衡。 　　菜上来，大家敬酒的时候就开始有人忍不住了。 　　“我说小鱼，你怎么还穿的跟个学生妹似的啊，莫非是有款爷喜欢这口味？”说话的女生坐在林倩倩旁边，上学的时候就是她的跟班。 　　赵有鱼笑眯眯地端着杯站起来，她温柔道：“不只是大款呢，现在大家都喜欢耿直不做作的人设呢，妖艳贱货那一型已经过时了——” 　　她笑容里透着分明的强硬。谁敢来踩她，谁就要承受被扎出血的代价。赵有鱼当初也不是个在校园凌霸里软弱可欺的人，一年过去了，看来有的人瞧她此刻“落魄”，闲的作死，想来试试看她的骨头还硬不硬。 　　猫也是有脾气的。 　　一杯红酒干脆利落里泼在了那女生浓妆艳抹的脸上。 　　对方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这么粗暴直接，连假睫毛都被泼掉了，黑乎乎地粘在脸颊上，十分狼狈。 　　赵有鱼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她扫视着周围的人，居高临下，仍然笑得和善可亲，“大家还有祝酒词要讲吗？” 　　林倩倩下意识地一哆嗦，然后发现还有几个人也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赵有鱼手里的那杯红酒，目光中透出不愿承认的害怕。 　　她身上有一种强悍的气场，无形之间就把她们镇住了。不是她们心虚，而是她太凶了。 　　赵有鱼便在众人形色各异的复杂视线里把那杯红酒喝了。 　　被泼了一脸的女生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地站起身就想去洗手间。从脸上滴落红酒把她的裙子都印染了一大片。 　　赵有鱼看了她一眼，“你去哪啊？” 　　那女生被她这一眼看得顿住了脚步，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她忽然为自己多说那两句话感到由衷的后悔。 　　说实话，赵有鱼和她没什么深仇大恨。她只是忍不住想在嘴上占几分便宜，就好像这样便能证明曾经最优秀的同侪此刻真的被她踩在脚下一般。 　　她干嘛去招惹赵有鱼啊！ 　　赵有鱼淡淡道：“我话还没说完，别着急走。”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当初那件事，我没忘，我想你们也没忘。有多少人明着冷嘲热讽，暗着幸灾乐祸，我也知道。” 　　桌上众人避开她的目光。有的假做事不关己，手上却不安地做着小动作。 　　林倩倩快把桌布撕坏了。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诸位，我不耐烦仍做你们的笑话谈资，我赵有鱼虽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我眼也不宽，心也不大，我记仇的。” 　　她款款露出个令人胆寒的微笑。 　　“今天是毕业一周年，我来了。往后我不会参加大家的聚会，也请你们多保重。” 　　女生端起杯象征性地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我敬你们。” 　　她把酒倒在了雪白雪白的高级蕾丝桌布上，那法国酒庄最好的红葡萄酒像鲜血一样蔓延开来，弥漫出一丝令人厌烦的香气。 　　赵有鱼转身就走。没人敢拦她。 　　毫无疑问，在这样的战斗姿态下，谁再过去虚与委蛇，恐怕会被酒瓶子砸在脑袋上。 　　金碧辉煌的包厢里这群过度早熟的毕业生们突然陷入一种沉默，门关上以后，女神苏宜诗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温温柔柔地道：“大家别影响心情，开动吧。” 　　很快大家觥筹交错，重新热闹起来。 　　他们让服务生撤掉了被红酒浸湿的桌布，但没法用同样的方法抹除记忆。 　　谁都知道，现在的热闹比泡沫还要虚假。 　　赵有鱼走出包厢，走出酒店大堂，一直走到大马路上，门童依然恭恭敬敬地为她推开门，说“欢迎下次再来”。 　　赵有鱼把高跟鞋脱掉，光脚踩着还微微发烫的柏油路面，这才舒畅地吐出口气。 　　“恶劣的人类不会抱歉，但会恐惧。”男人说：“你明明可以惩罚她们。” 　　卫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把赵有鱼吓了一跳。 　　她笑了笑，“她们已经害怕了。”女生还挺自豪，“我的气场很强的。一年不见居然胆子肥了，想拿我当笑话看，做梦。” 　　卫慈道：“你是妖，是纯血妖。”他提醒赵有鱼，“只要你想，你可以让她们永远生活在恐惧里。” 　　只有这样，她们才能够记住教训。 　　赵有鱼看他一眼，“这就不公平了。” 　　卫慈看她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傻子。最终还是从薄唇里吐出一个字的评价—— 　　“蠢。” 　　赵有鱼猜，他大概忍得很辛苦。 　　“穿上吧。” 　　男人把一双帆布鞋扔在赵有鱼跟前。 　　赵有鱼“嘿嘿”地笑了，然后又眼瞅着男人从他笔挺的西服的内袋中拿出一双叠好的袜子，上头还有加菲猫图案。 　　噫。 　　作者有话说： 　　男主其实……不算什么好人吧，女主也是个鱼唇的傻白甜。不过爱情就是相互改造的过程，渣作者对他们抱有信心~ 　　谢谢小天使 24396301 的地雷 　　谢谢基友 生菜xi 的地雷X2 　　谢谢小天使微草泠泠的地雷 　　谢谢基友 老老老老老酱的地雷 　　谢谢小天使楠木鱼 的地雷 　　谢谢小天使冰镇甜鲤鱼 的地雷 　　给诸位土豪疯狂笔芯！ 第17章 chapter 17 　　“你应该对自己的能力多了解一些。” 　　两个人沿着大马路走回公寓，赵有鱼享受地闻着绿化带的气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扭头看了卫慈一眼，发现男人面容严肃。 　　——这大概已经是他最委婉的表达方式了——“你是个弱鸡”。 　　赵有鱼突然觉得自己回到了高考的考场上，正面对前所未有的，最严格的考官。 　　卫慈道：“你是纯血妖，即使被人类抚养，也不该将自己当成人类。” 　　赵有鱼开始想逃跑了。 　　考官大人继续道：“人的形态不该让你麻醉自己。” 　　人性有的时候要比妖更可怕、更具有杀伤力。既然天生强大，就不该放弃她的优势。 　　赵有鱼挠挠头。 　　“我不厉害啊……”她低声道：“我原型就是只猫而已。” 　　如果说人形的时候她还点亮了跳舞和烹饪的技能，变成布偶喵之后大概只能靠卖萌了。 　　另外还要消耗比人类食物贵得多的多的罐头。哦，顺便一说，她对猫薄荷棒棒糖还在戒断期，偶尔犯瘾了会把床|上蹭的全是毛…… 　　总之变成猫除了花费多好像没什么用。 　　“纯血，”卫慈淡淡道：“这象征强大的力量。” 　　猫拥有超凡的反应速度和攻击能力，只是普通猫咪的能力受到他们体型的限制。 　　看看豹子吧，把猫咪们放大三五倍，他们可能就不再是人类的爱宠了。 　　而赵有鱼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 　　纯血中蕴藏的力量，甚至是其他大妖所望尘莫及的。 　　身怀巨大的力量却不知利用，很快，她会成为其他妖怪的目标。 　　尤其是在他身边。 　　卫慈道：“你如果够强大，就不会被人欺负。” 　　很好，简洁明了，直戳要害。 　　最终在回家路上的谈判中，赵有鱼半被迫半主动地接受了鲛人先生提供的特训课程。 　　从明天开始。 　　看卫慈那模样，也绝对不是什么温和宽容的老师。想想生活又要对她这只小猫咪下手，赵有鱼脚步一拐，就去路边摊上买了五串电烤羊肉串儿，肉块大而香，酱料足，多放了孜然和辣椒，烤得只滴油的那种。 　　卫慈站在旁边看她吃。 　　赵有鱼假模假式地问他要不要也来点，然后被拒绝了。 　　“这和我弄的食物有什么区别吗？”赵有鱼啃着羊肉串问。 　　这家羊肉很新鲜的，不存在过期变质和以次充好，酱汁也是独家秘制，味道很好。 　　卫慈摇头拒绝了，“不一样。” 　　她的食物中蕴含着食材的本味，普通人类或许只会觉得格外鲜美，对妖的修为进境却大有裨益。 　　——否则他不会那样迅速地从“大鲤鱼”重新变回鲛人，甚至，拥有比那场意外之前更加精纯强悍的能力。 　　这个傻乎乎的小厨娘，其实掌握了亘古以来，所有妖类梦寐以求的能力。 　　~ 　　“去哪儿啊？” 　　第二天赵有鱼正在被子里悄悄吃棒棒糖的时候，被卫慈敲门通知他们晚上要出去。 　　对于现在这个“男朋友”，赵有鱼是又敬又怕，完全把他当训练教官了。 　　她今儿被卫慈折腾了一天，那点法力还是少得可怜，掌心上勉强能冒出一点儿小火苗，被风一吹，“噗嗤”一下就灭了。 　　赵有鱼觉得没什么希望了，但瞧男人沉静的模样，就知道这种情况完全在他预料之中。 　　——也就意味着，这样可怕的训练还要继续下去，强度甚至会越来越大。 　　变回人形的赵有鱼整整自己身上有点凌乱的丁香色裙子，从客房里探出头来。 　　卫慈站在外面，目光从女孩白皙笔直的小腿上掠过，又在她踩在长毛绒地毯上那双光着的脚丫上一顿。 　　他微微转开脸，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赵有鱼，“是你的训练课程之一。换上。” 　　赵有鱼摸不着头脑地接过卫慈递来的盒子，想了想，在人家主人鼻子前头把门关上好像不太礼貌，于是道：“那个……你要进来……待会儿吗？” 　　她把门拉大了点，做出邀请的姿势。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卫慈的目光像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傻子。 　　“不用了。” 　　他淡淡道。视线扫过屋里那张凌乱的大床，到底又加了一句：“你的猫薄荷快递在我那。以后每周一颗。” 　　赵有鱼僵住了。她的存货不多了，这两天在淘|宝上看了好几回才咬牙下单的。 　　——今天才星期一呀！ 　　卫慈走了，赵有鱼把盒子拆开一看，是一整套晚礼服，从鞋子到手袋，配套的首饰和胸针，应有尽有。 　　她直觉胸针上的钻是真的。 　　抠下一块来，大概能换一个仓库那么多的猫薄荷棒棒糖和牛肉罐头吧。 　　感慨完毕，赵有鱼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刚刚是邀请卫慈进卧室来观看她换衣服么？！ 　　在心中吐槽着自己的智障，赵有鱼把礼服换上了。 　　房间里有落地穿衣镜，她忍不住在镜子前美了两圈。 　　哼，虽然改行当厨子了，姐姐的身材还在！ 　　她从客房出来，看到卫慈也换了衣服。 　　他打领结的样子，是那种会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的英俊。 　　但鲛人先生一开口，便还是那股子带有命令口吻的冷淡。 　　“走吧。”他道。 　　赵有鱼就跟着出了门。 　　直到坐进车里，开出半个多小时去，她才悄悄觑着卫慈的神情问：“咱们去哪？” 　　卫慈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去看一场表演。” 　　她心里惴惴的。 　　~ 　　如果要评选一个男人最性|感的瞬间，那么倒车绝对要算在其中。 　　男人漫不经心地操纵着方向盘，侧脸的角度刚刚好，显露出优雅致命的绝对掌控。严谨和随性，结合得恰到好处。 　　等车停稳了，赵有鱼才回过神来。 　　卫慈已经下了车，为她拉开车门。 　　赵有鱼小心地迈下来，鼻尖儿擦过男人西装的领口。她闻到类似松柏的木质香气，凛冽而峭拔，然后是简单的海盐味道，淡淡的，却让人想到澎湃而来的大海。 　　“你的香水真好闻。”赵有鱼笑眯眯地道。 　　然后觉得自己笑得像个流氓。 　　鲛人先生微微怔了一下，忽然便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你喜欢就好。” 　　餐厅的服务生展现出专业的，礼貌克制的热情，将卫慈和赵有鱼带到位置上。 　　菜单是已经拟定好的，精致到艺术品的程度。 　　赵有鱼面对盘子中的小小一只焗蜗牛，刀都不知道怎么下了。 　　——说实话，她更喜欢路边二十块一把的烤羊肉串儿。 　　再看卫慈，虽然他的用餐礼仪精准到无懈可击，但赵有鱼觉得他也没多享受盘子里的那只蜗牛。 　　~ 　　心不在焉的赵有鱼很快看到了熟人。 　　在他们后面进来的苏宜诗身穿露背长裙，依旧是一副高雅得纤尘不染的模样。 　　但一个年届六旬的男人正把肥厚的手掌放在她光luo的后背上。 　　那只咸猪手从她的肩胛滑到腰窝，苏宜诗优雅美丽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赵有鱼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八卦现场！ 　　“那是华鼎集团的老板。”卫慈淡淡道。 　　这个身份要比普通卫视的小导演有价值得多。 　　而对于有些人来说，只要价码足够，优雅的气质、高傲的性格、引以为豪的艺术……没有什么是不能付出的。 　　华鼎是国内商场上屈指可数的几家巨鳄之一，幕后老板也是福布斯上有名儿的人物。虽然离过几次婚，有六个婚生子女，目前的太太是有名的息影影后，但还是吸引着无数年轻漂亮的姑娘飞蛾扑火一样前赴后继。 　　与此同时，苏宜诗也看到了赵有鱼。 　　看到了这个名字就带着一股水产市场味儿的女生，正坐在这家米其林餐厅最好的位置上，和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 　　让人忍不住就联想到“郎才女貌”这样眼热的词汇。 　　苏宜诗坐下，姿态优美地喝了一口餐前酒，却觉得那味道酸的令人反胃。 　　她很美，今天穿了香奈儿的经典款，手上的表是瑞士品牌的最新限定。 　　苏宜诗深深吸了口气，她和那个穷得一无所有的赵有鱼是不同的。 　　对，就是这样。无论是气质还是财富，无论是 　　目光掠过自己手指上嵌蓝宝石的戒指，她平静下来，重新向对面的男人绽露出璀璨的笑容。 　　赵有鱼坐在她的座位上，像屁|股底下垫着一只刺猬。 　　“不想吃？”卫慈问。 　　赵有鱼干笑，“我吃饱了。” 　　卫慈也没多说，将餐巾折起来，“走吧。” 　　赵有鱼眨眨眼，飞快地站起身来。 　　两个人正要走，便见苏宜诗袅袅娜娜地走过来，手里还端着杯酒。 　　赵有鱼顿时拉响警笛。 　　苏宜诗笑容明艳，目光在卫慈的身上打了两个转，这才转向赵有鱼，“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她扬了扬下巴，像只高傲的鹅。 　　“这位是……”她故意用单纯好奇的语气问：“不介绍一下吗？” 　　赵有鱼感觉一阵恶心，胃里那只蜗牛都要造反了。 　　就好像自己的小蛋糕被耗子觊觎了一样，赵有鱼的怒火噌噌地往上窜。 　　她半分钟废话都不想和苏宜诗讲。 　　“我不想和你说话。再见。” 　　她扭身就要从苏宜诗旁边绕过去。 　　苏宜诗从未被这样“轻慢”过，更何况这样毫不客气地对待她的人是赵有鱼。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失去了理智，想要拿红酒去泼她的脸，想要抓起旁边餐桌上的银叉子，把赵有鱼那张脸划个稀巴烂。 　　她几乎就要把手扬起来了。 　　“泼红酒这招我用过了，苏宜诗，你好没创意。” 　　没想到赵有鱼竟仿佛预知了她的动作，不但手脚敏捷地多开，居然还说了出来。 　　苏宜诗脸色难看，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努力将自己角度最好看的侧脸展现给站在一旁的青年男子。 　　“什么啊，小鱼你怎么这样说？”她难过受伤的样子楚楚可怜。 　　有人KY不可恨，可恨的是这个KY怪还要做出一副白莲花的样子！ 　　赵有鱼眼睛都气圆了一圈！ 　　从始至终，卫慈都站在一旁，神色平静而冷淡。 　　你名义上的女朋友正在被人欺负啊喂！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苏宜诗仿佛也看出了卫慈的袖手旁观，笑容更灿烂几分。 　　她从手袋里拿出两张票，递向赵有鱼，笑道：“这是我今天晚上在大剧院的演出，贵宾席位，和朋友一起来哦。” 　　苏宜诗轻轻巧巧地一起邀请了卫慈，还顺道省去了“男朋友”这个身份。 　　就知道她心虚，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怎么好意思直说人家是她男朋友呢？只怕若被那位先生戳穿，脸面上会更难看吧。 　　昨天晚上同学聚会上的牙尖嘴利，只怕也是虚张声势吧。 　　苏宜诗心中没由来地一阵畅快。 　　赵有鱼气得血液沸腾。 　　苏宜诗纤纤玉手还伸在半空中，握着两张演出票。 　　赵有鱼面无表情地去接—— 　　她的掌心中猛然冒出一簇火苗！ 　　刹那间，火焰便舔舐着两张票子，使之化为灰烬。 　　若不是苏宜诗缩手快，连她的指头尖都要被烧着了。 　　即使这样，女人精心装饰过的长指甲还是被燎掉了一大块，融化的甲油丑陋地挂在秃了一大块的指甲上，坑坑洼洼的。 　　苏宜诗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这家米其林三星餐厅大概是头一次碰见疑似精神失常的客人，领班手足无措地赶过来，在苏宜诗引起围观之前将她劝回了座位上。 　　激动的女人不停地念叨着：“火、火——她手上，有火！” 　　她对面的华鼎老总一脸震惊地望着她。 　　侍者看了看赵有鱼和卫慈，未见任何异常，更加认定是苏宜诗有问题。 　　这年头的有钱人也不轻松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精神出问题了。年轻侍者在心中感慨，没注意到站在原地的赵有鱼飞快地用鞋子尖儿在光洁的地板上踢了踢。 　　一小撮灰烬飞快地飘散了。 　　作者有话说： 　　持续虐渣中，明天继续！听说你们嫌我虐得不够爽！哼！森气！ 第18章 chapter 18 　　两个人离开了餐厅。 　　赵有鱼一路闷头走，不说话，就连卫慈被自己远远甩在身后也不管了，头都没回。 　　她有点儿生气，有点儿伤心。 　　在外人面前卫慈的态度让她难受了。 　　“给。” 　　男人从后面赶上来。 　　赵有鱼气鼓鼓地回过身去看，一大把烤羊肉串儿。 　　拇指大的肉块儿穿在铁签子上，烤得焦香滴油，孜然面和辣椒粉洒得匀匀的。 　　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伸手把肉串接过来了。 　　赵有鱼拿着一把羊肉串，忍不住就问：“这儿没有卖烧烤的呀？” 　　卫慈笑了笑，却没回答她，只是道：“吃吧。” 　　他的语气就好像有魔力一样，赵有鱼张嘴就咬了一口，迅速分泌的口水终于止住了。 　　满足！ 　　她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把刚才那股劲儿泄了。 　　先吃完再说。 　　男人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块餐巾来，给赵有鱼围在了前面，把她从含胸撅屁|股的姿势里解脱了出来。 　　——虽然穿着晚礼服带着围嘴的造型也不是那么美丽，但至少赵有鱼不用担心羊肉串的油滴在身上那件昂贵的裙子上了。 　　羊肉串太好吃，而她已经懒得追究此刻的情景与当初她给浴缸里的鲛人先生穿围嘴的相似度了。 　　“坏人不会因为你表态了，就不伤害你。”卫慈像个循循善诱的幼儿园老师，“我不要你先出手，但如果有人敢对你伸爪子，你要让他们知道疼，明白吗？” 　　赵有鱼舔着嘴角的酱汁，“她可是跳芭蕾的，手又细又白，什么爪子。” 　　卫慈顿住了，像被什么噎住一样。 　　过了半晌，男人道：“你比她好看，很多。” 　　他的语气干巴巴的，大概要说出这么一句话，对于高冷男士卫慈来说已经很艰难了。 　　好吧，她原谅他刚刚袖手旁观了。 　　~ 　　瞧见前头金碧辉煌的建筑物，赵有鱼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回去的方向。 　　她转头，眼神询问。 　　卫慈道：“去看表演。” 　　走得近了，赵有鱼认出了这地方。 　　大剧院，正是今天晚上苏宜诗的演出地点。 　　她一下就不走了，并深刻觉得吃了那几串羊肉串是个极为错误的决定。 　　“你要干什么？” 　　卫慈看着女孩子沉了脸，难得地在面对他的时候也露出愤怒的模样，反而弯了弯唇角。 　　“我很高兴你能力有了进一步突破。” 　　赵有鱼皱眉，“你的培训还包括来这里接受艺术熏陶么？” 　　卫慈淡淡道：“这不是训练。” 　　赵有鱼看发火没用，改变策略。 　　“走吧，走吧，回去行不行？”她几乎用一种撒娇的语气道：“我不想看，我特累，我脚疼。” 　　她看到男人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生怕对方因为自己“脚疼”而直接在这大街上把自己扛起来，赶快又许诺道：“真的，你要是想看，咱们回去我给你跳，行不行啊？” 　　卫慈一笑，“好啊。” 　　赵有鱼莫名从他的笑容中读出一种狡猾的意味。 　　她这一口气还没松下去，便听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这是票，谢谢。” 　　——刚才他们明明还在半条街之外！ 　　赵有鱼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卫慈的臂弯里。而剧院门口的工作人员已经从卫慈手中接过了门票，彬彬有礼地示意他们可以进场了。 　　拜托，法力高强就可以用瞬移这种办法强迫别人吗！ 　　赵有鱼还没开始挣扎，就被卫慈带着，裹挟在一群衣香鬓影的观众中进了剧院。 　　今晚的上流社会体验参观活动实在让人不愉快，坐进他们的包厢里，赵有鱼想。 　　——不过把苏宜诗吓得像神经病一样大吼大叫的时候，还是有点儿小开心的，嘿嘿。 　　《天鹅湖》的熟悉旋律响起来。 　　赵有鱼眯了眯眼睛，她很准确地在舞者中找到了苏宜诗。看样子吃饭时的“小插曲”虽然让她受惊不浅，但还没到吓破胆的地步。 　　赵有鱼扁嘴。她对苏宜诗的厌恶，已经在今晚攀升到了顶点。 　　舞台上的白天鹅姿态翩翩地舞动着。 　　第一幕结束时，整个剧院中掌声雷动。 　　这个声名赫赫的芭蕾舞团难得来中华演出，今天慕名而来的观众不少，整个大剧院三层的席位几乎全部上座。从赵有鱼他们的包厢看下去全是人。 　　第二幕，幕布在观众屏声静气的期待中缓缓拉开。 　　原本应该作为领舞的女舞者，却站在舞台正中央，一动不动。 　　三秒过去了，十秒过去了，二十秒过去了…… 　　观众席上的窃窃私语已经汇成了不容忽视的“嗡嗡”声。 　　赵有鱼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干脆拿起一旁准备的望远镜，对准了舞台。 　　坐在她旁边的卫慈笑了一下。 　　今晚是苏宜诗一帆风顺的人生中，最失败、最可怕、最惊惶的一个夜晚。 　　她从来没有在舞台上丢失过自己的状态，而此刻，仿佛身处一片混沌之中，被冥冥束缚了手脚，无法挣脱。 　　她内心疯狂地尖叫着，她想移动自己的手脚，想发出声音，想立刻逃回后台去，逃离这可怕的定身状态，和台下观众难易忽略的议论声。 　　可她做不到！ 　　就仿佛身体变作一只巨大的潜水钟，将她自己的意识囚困其中。 　　然后她惊恐万状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一年前我陷害了自己的同学……” 　　“我告诉副校长，她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来交换机会……” 　　“原本是想抓个现场，让她身败名裂的，没想到出了意外……” 　　“但我仍然成功了，我进入了芭蕾舞团，我比她强！哈哈哈哈——” 　　…… 　　她的声音诡异地兴奋而扭曲着，将心底里的秘密全都说了出来。 　　在她最骄傲自得的舞台上，所有美好的面具与外皮，被她自己一句句撕了个粉碎。 　　与此同时，苏宜诗身后的幕布上凭空出现了她的投影，近距离特写，把女人扭曲的神情和充满疯狂的眼睛，无比清晰地呈现在整整一个剧院的观众面前。 　　居然还贴心地配了俄语字幕。 　　她仿佛在虚空中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整张脸都扭曲了，声嘶力竭地喊道：“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嗓子破音，极为刺耳。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太古怪，反应过来的其他舞者和工作人员冲上去想要将苏宜诗拉下来，可对方却如同脚下生了根，长在这舞台上一样，三四个人竟拽不动分毫。 　　观众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前途光明的美丽的芭蕾舞者要突然曝出自己的秘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理解了苏宜诗说出的每一个字。 　　大剧院第一次响起倒彩。 　　苏宜诗知道她完了。 　　~ 　　得，用不着望远镜了。赵有鱼把手中东西阁下，看着苏宜诗像全身猛然间解除了禁锢，软软地跪倒在台上。 　　泪流满面，狼狈不堪。 　　四周竟没一个人上去扶她。 　　从鲜花着锦到身败名裂，就在这一瞬间。 　　“如果我说，我非但不同情她，我心里还觉得很爽，很痛快，你觉得这正常吗？” 　　赵有鱼戳了戳旁边的卫慈。 　　男人侧过脸来看她，“为你这个想法，这周可以多吃一颗猫薄荷糖。” 　　赵有鱼忍不住就笑了。 　　舞剧他们并没看完就回家了，赵有鱼在客厅里跳了一支舞给卫慈看。 　　她很久没跳芭蕾了，在木质地板上旋转的时候，却感觉如同很久以前，第一次成为白天鹅时一样的快乐。 　　卫慈看着女孩在昏暗光线中的剪影。 　　——她真的很好看，能令上古大妖心动过速的那种好看。 　　作者有话说： 　　鲛人卫慈：我的猫猫最好看，谁也比不上 第19章 chapter 19 　　昨天晚上跳舞的后果就是今天早晨的腰酸背痛，不过却充分激发了赵有鱼对她专业的热爱。 　　她做了一宿关于跳舞的梦。 　　赵有鱼挣扎着从被窝里爬出来，打了个哈欠。 　　海洋大学门口的小店还在做基础装修，今天的她依旧无所事事。卫慈早早就出门了，估计是在研究室有事。 　　想到昨晚的梦境，赵有鱼决定今天在C站做个直播。 　　直播是C站最新最火的板块，她的粉丝已经嚷嚷了很久了。 　　“咳，大家好啊。” 　　第一次在直播中直接与自家粉丝接触和交流的赵有鱼还有点儿放不开。 　　[雾草我看到了什么！老鱼你搬家了吗？] 　　[小姐姐终于开直播啦，笔芯~] 　　[装修风格不太像你呀，不过感觉很有钱的样子！老鱼的家装品味突飞猛进了吗？] 　　[啊啊啊老鱼你终于出现了！求看新家~] 　　…… 　　赵有鱼自己都没想到大伙的热情居然这么高，她有些受宠若惊地举着直播镜头，在自己的房间和客厅里转了一圈。 　　“不是我自己的房子，我现在是借住，在……朋友家啦。”赵有鱼想了想，还是没说“男朋友”。 　　“说我品味差的那个，我记住你了啊。” 　　跳了一小段舞，心满意足地接受着直播间粉丝们的花式吹捧，赵有鱼觉得格外惬意。 　　门铃突然响了。 　　“大家等等奥，我去应个门。” 　　赵有鱼从可视电话里看见两个送货的工人，还有一只巨大的箱子。 　　她拿起电话问：“您好，有什么事吗？” 　　工人核对了一下手中的送货单子，“是卫先生家么？他定的东西到了，我们包送货和上门安装的。” 　　赵有鱼楞了一下。卫慈买什么东西了吗？看那只箱子的体积，应该还是个大件儿。 　　工人把送货单子贴近摄头，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的地址，的确是送到这里来的。 　　赵有鱼把门禁打开放人上来了。 　　两个工人把东西运了进来，其中一个抹抹汗，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周，笑问：“您家猫呢？” 　　赵有鱼：“啥？” 　　工人指了指他们搬进来的大箱子，道：“不是给您家猫咪定制的吗？” 　　赵有鱼：突然激动.jpg 　　“是什么？我先看看啊。” 　　她指挥工人师傅把外包装拆开了。 　　——一个超级豪华的猫！爬！架！ 　　赵有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猫爬架上的小垫子，超级柔软！ 　　工人师傅等不及了，问：“您看安在哪？” 　　赵有鱼：“您跟我来！” 　　她把师傅带到客房，“我家猫主要在这屋活动，您安在这面墙这里就好啦。” 　　工人师傅一边念叨着您家对猫可真好，一边手脚麻利地开始安装那个足足占了一整面墙壁的猫爬架。 　　赵有鱼揣手站在一旁看着，别提有多美滋滋了。 　　她早就想要个这样的猫爬架，只是价钱太贵，她那间窄小的出租屋又实在没地方摆放这么占地儿的奢侈品，所以一直没能实现愿望。 　　她看着木制小屋里做成大鲤鱼形状的抱枕，努力克制自己才没“嘿嘿嘿”地笑出声。 　　自从住进卫慈家，她感觉自己似乎越来越像只猫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归本我？ 　　“装好了，姑娘的猫要是喜欢，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啊。” 　　“没问题！” 　　赵有鱼欢欢喜喜地把工人师傅送走了。 　　回身关上门，迫不及待地就奔自己的卧室去了。 　　跟她的新宠——豪华猫爬架玩了足足两个小时，赵有鱼这才蹦下来，饥肠辘辘地去客厅觅食了。 　　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罐头享用完，布偶团子伸了个懒腰，跳到沙发上把自己埋进两个抱枕之间，舒服地打起了小呼噜。 　　~ 　　“她的背景一切正常，从目前的调查来看，脱单办的事情纯属一次巧合。” 　　穿着印有太阳花沙滩裤的年轻人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扭来扭去。 　　“嗯。”他对面的男人淡淡道。 　　花短裤笑嘻嘻地道：“您这是平白捡了个女朋友呀。说起来，您真打算跟她在一起么？” 　　卫慈抬眼看他，脸上缺乏表情，“你担心得太多了。” 　　花短裤耸耸肩，“我觉得她真的很可爱。”他不怕死地加上一句：“我觉得您也是这么觉得的。” 　　已经做好逃跑准备的花短裤发现，自己的上司并没有露出以往那种危险的神色。 　　他不由得好奇地往前凑了凑，“您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 　　卫慈将电脑上的页面最小化，捏了捏鼻梁。 　　“她现在很怕我。” 　　花短裤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 　　他……还从未听到过卫慈这样的语气。 　　无奈又苦恼，甚至还有后悔的意味。 　　男人继续道：“我恢复记忆那天晚上……吓到她了。” 　　“我差点杀了她。” 　　花短裤眼睛瞪得更大了。 　　“殿下，您这何止是吓到她，您这是给人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啊……” 　　他忍不住说了实话。 　　鲛人的威压原本就不是普通妖精承受得了的，更何况还是在杀机浓重，极度紧绷情况下的卫慈。 　　——那只布偶喵现在居然还神经大条到住在卫慈家里，已经很厉害了。 　　“她对您一定是真爱了。”花短裤肯定地道。 　　他看见卫慈的神色，忽然抖了抖。 　　——他觉得自己的乌鸦嘴可能再一次应验了。 　　“您……也害怕了？” 　　害怕告诉她之后，布偶猫对他的恐惧会达到顶点，然后做出明智的选择，离危及生命的源头远远的吗？ 　　花短裤自己都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 　　卫慈面无表情。 　　花短裤讷讷道：“我……我只是随便说说……” 　　他悄没声地从办公室里溜走了。 　　卫慈独坐了半晌，重新又打开了刚刚浏览的网页。电脑屏幕上粉红的色调与这间性|冷|淡风格的办公室极为不符。 　　“萌宠宝教你科学养猫——解读猫咪情绪” 　　~ 　　赵有鱼睡醒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暖橘色的光线从窗户外面透进来，毛茸茸的大尾巴扫过抱枕，她餮足地睁开眼。 　　嗯，抱枕好像有点儿硬。 　　嗯？ 　　宝蓝色的猫眼儿瞪大了些，然后她才注意到，自己正趴在人类的膝头，而非柔软的沙发上。 　　那人的手正从猫咪的背脊上轻重适中地摸过去。 　　特舒服。 　　赵有鱼咕噜了两声，然后猛地意识到，她正在以猫的形态被鲛人大佬撸！ 　　噌地一下，大毛团子就从男人的腿上跳了下来，奔回了自己的卧室。 　　尾巴竖得直直的，像一根毛茸茸的警棍。 　　等整理好情绪，重新变回人形的赵有鱼悄咪咪地推开卧室门，瞧了卫慈一眼。 　　男人坐在沙发上读书，落地灯温和的光线让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似乎都柔软了一些。 　　刚刚真的很尴尬，可她也不能就此在卧室里假装鸵鸟啊。 　　向准备踩上冰层一样，猫儿试探性地伸出爪子。 　　“那个，刚刚吓我一跳。” 　　男人合上书转过脸来，笑了笑，“对不起。” 　　他语气诚恳，赵有鱼直接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这种前所未有的真诚中回过神来。 　　他的眼睛在柔和的灯光里，像两颗璀璨的星星。 　　赵有鱼舔舔嘴唇，犹豫着接下来的措辞，却猛然看到还架在桌子上的手机。 　　——天啊！！！ 　　她竟然就这么把直播开了一下午？！ 　　赵有鱼飞快地冲到桌子前拿起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瞠目结舌，拿着手机话都说不顺了，“你，你回来的时候看到手机还亮着么？” 　　卫慈回头看了一眼，摇头道：“我也没注意，怎么了？” 　　“啊啊啊没事我先看一下一会儿告诉你！” 　　赵有鱼像被踩了尾巴一样飞快地奔回卧室找到充电器，把手机连上了电源。 　　她都不知道直播的摄像头到底录下了些什么，只能在心中祈祷，千万别被粉丝们看到她活人大变猫啊！ 　　不然粉丝什么反应不说，妖管局的罚款就能让她分分钟倾家荡产！ 　　赵有鱼抖着手打开了手机。 　　她的直播间还挂在醒目的位置。赵有鱼屏息静气，然后慢慢将目光移过去。 　　当前观众：6w+ 　　评论：2w+ 　　一个没有主播的直播间里，六万观众意味着什么？ 　　赵有鱼不敢想。 　　然后她又看到了飘在首页的视频剪辑。 　　《论起名的玄学——有鱼！有猫！有男票！》 　　视频是赵有鱼直播间的录屏。 　　赵有鱼跟着一千多在线观众同时重温了今天下午的整个“直播过程”。 　　起初一切正常，噩梦开始是在赵有鱼接到猫爬架快递的时候。 　　[小姐姐眼睛都bulingbuling的放着光诶！] 　　[窝巢，豪华猫爬架！老鱼竟然背着我们养了一只猫吗？！] 　　[QAQ这个超贵的，做老鱼的猫好幸福啊~] 　　[想看猫！有没有人给我剧透后面有没有猫猫出现！] 　　[+1] 　　…… 　　热情的弹幕给前面的小伙伴充分进行了剧透。 　　[后面不但有猫，还有男人！]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接下来是吸猫爱好者和手控的福利时间~] 　　…… 　　视频剪掉了直播时长达两小时的空荡荡的客厅，赵有鱼很快看到自己从卧室里溜达出来。 　　——当然，是以猫的形态。 　　弹幕在此刻表达了十分一致的主题—— 　　[吸！] 　　[老鱼你家布偶成精啦！居然可以自己开冰箱开罐头！！！] 　　[天哪丁香色布偶，啊啊啊好看到昏厥！] 　　[小天使快看一眼镜头呀，姐姐爱你！] 　　然后…… 　　然后就是卫慈撸猫的全过程。 　　因为角度问题，卫慈的面孔并没被拍到，镜头刚好聚焦在男人的手上。 　　弹幕炸了。 　　[手控幸福得昏古七！] 　　[老鱼！老鱼！我知道你在家，你有胆量搞男人，你有本事出现啊！] 　　[+1，震惊，老鱼竟然有男朋友！] 　　[前面的你们怎么知道？] 　　[似不似傻，很明显是男性的手呀，而且还是美！手！] 　　[呜呜呜布偶喵太幸福了……羡慕！愿做男神手下喵！] 　　[QAQ我也想和男票一起养只猫……可他是个大猪蹄子！我要分手啊啊啊！] 　　赵有鱼：…… 　　她忍不住关了弹幕，把卫慈摸猫的那一段儿又看了一遍。 　　脸红.jpg 　　“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小精灵……”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赵有鱼接了电话。 　　“喂，您好哪位？” 　　“您好，请问是C站主播赵有鱼小姐吗？”电话对面是个中年男声：“我是周末最开心的制片人，想邀请您来参加我们下期节目的录制，不知赵小姐是否愿意？”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要入v啦~谢谢小天使们的一路支持，明天也想继续和你们在一起鸭！ 　　明天的更新会放在上午十点钟，很肥厚的嗷，大家记得来看~还有红包收~ 　　本章评论洒落红包雨！ 第20章 chapter 20 　　《周末最开心》这个节目虽然名字又土又直白，收视率却一直稳居同时段第一，算得上中华国内首屈一指的综艺娱乐节目。 　　以往上节目的艺人都要很有咖位才行。 　　那制作人也同赵有鱼解释了邀请她的原因—— 　　这一期节目的主题是“美食侦探”，有几个势头正劲的艺人要上，但其实没一个真的会做饭。节目组就考虑找一些起码会点烹饪，还有点知名度的素人。 　　当然，这点知名度不能盖过真正的嘉宾们。 　　于是刚刚在C站上了首页热门的赵有鱼就这样被制作人的助手报了上来。 　　“你这个人设很好，可以继续保持下去。” 　　末了，制作人还赞赏地说了一句。 　　赵有鱼扶额，只能说道：“谢谢您。” 　　她把这件事答应下来，等过几天去节目组报道，把工作合同签了就行。 　　天上掉了个大馅饼，只要没被砸死，怎么着也得吃下去！ 　　~ 　　晚上赵有鱼做了鱼片粥，大米熬出厚厚一层米油，鱼片生滚，又嫩又鲜。 　　配上正当季脆脆的嫩菜心拌个酸辣口儿的凉菜，正好。 　　“有什么事要说吗？” 　　正低头喝粥的赵有鱼差点呛住。 　　“你怎么知道？”她震惊地问卫慈。 　　男人神色淡淡的，“你有心事的时候表现得很明显。” 　　——岂止是明显，都快写在脸上了。 　　赵有鱼道：“那个……下周我要去录节目啦。”她又补充道：“周末最开心那个节目找我，我就答应了。” 　　她看了看卫慈的神色，问：“你觉得不好吗？” 　　“你想进那个圈子？”卫慈反问。 　　赵有鱼眨眨眼，“不想啊。我就是去做做饭啊！” 　　她兴奋起来，掰着手指头给卫慈数上节目的好处：“有了名气，就有粉丝，有了粉丝，就有顾客呀！你看那些名人开的饭店，是不是生意兴隆？！等我出名了，很快就会变有钱的！到时候就可以开一家真正的海鲜大饭店了！” 　　——她还暗搓搓地打算趁录节目的时候给自己的小店做做广告呢。 　　然后她就看见卫慈笑了。 　　他笑起来真好看。 　　被美色所迷的赵有鱼叼着勺子跟着笑。 　　卫慈看她傻乎乎的模样，想叹气又忍住了。 　　这只猫咪够直白，提到钱眼睛都在放光。可娱乐圈里头那么多的诱惑，她还偏偏只想着自己的饭店。 　　卫慈道：“那就去吧。” 　　虽然卫慈不是她的监护人也不是她老板，赵有鱼做什么决定并不需要他的允许，但得到了“男朋友”的支持，还是让她大大松了口气。 　　赵有鱼一开心，粥都多喝了两碗。 　　“对了，谢谢你的猫爬架。”赵有鱼摸着撑的溜圆的肚子道。 　　卫慈淡淡道：“喜欢就好。” 　　他准备一会儿会书房给个五星好评。 　　赵有鱼走了一会儿神——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卫慈，对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自己的直播间里出镜了。 　　……而且貌似只凭撸猫的一只手就火了。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之间气氛似乎忽然陷入尴尬。 　　“今天的事对不起。” 　　赵有鱼愣了。 　　算起来卫慈今天如此郑重的道歉都两次了，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卫慈顿了顿，道：“我……我记得你不喜欢被触摸原型。” 　　在赵有鱼出租屋浴缸里的那段时间，印象中猫妖对他的触碰似乎总是反应很大。 　　这回也一样，据说猫咪的尾巴僵直立起是感到紧张和恐惧的表现。 　　赵有鱼张了张嘴，“这个啊……” 　　——其实不是不舒服，而是太羞耻啊！ 　　“嗯，你的道歉我接受啦。”赵有鱼严肃地说。 　　她有种感觉，最近和卫慈的相处气氛似乎总是很奇怪。 　　从那个雨夜以来她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现在这层窗户纸好像也快要被捅破了。 　　他们不可能像任何一对普通情侣一样，这一点赵有鱼很清楚。上古大妖莫名其妙地在她家浴缸里住了一个月，恢复记忆的时候差点把她掐死…… 　　她只是不知道如果真的把所有情绪和疑问都开诚布公地袒露出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她有点害怕。 　　不，是很害怕。 　　平心而论，她是有点喜欢卫慈的，就一点儿。 　　赵有鱼站起身准备离开餐桌的时候，男人开口把她叫住了。 　　“不光是因为这个。” 　　他看起来面无表情的，但赵有鱼直觉这是他在掩盖紧张的情绪。 　　“那天晚上，对你动手，我很抱歉。” 　　这是他们第一次提到那天晚上的事情。 　　赵有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卫慈缺乏表情的脸依然英俊，在灯光下像一尊线条完美的雕塑。 　　赵有鱼觉得他正在审视自己。 　　就在赵有鱼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落荒而逃的时候，卫慈终于又说话了。 　　“算了，过几天你参加节目回来，我会再同你解释。” 　　赵有鱼马上点点头，然后以自己人形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逃回了卧室。 　　飞快地关上门，赵有鱼又忍不住悄悄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外面的动静。 　　她听见卫慈收拾了桌上的碗筷，然后坐到沙发上翻动一本书。 　　每一个动作她都能清晰地脑补出来，生动如在眼前。 　　听了好久，书页都没有再被翻动一次。 　　赵有鱼有些颓丧地往后一坐，干脆倒在长毛绒地毯上。 　　卫慈想解释的是什么？ 　　好奇在她心中不断地发酵，像猫爪挠心。 　　那个雨夜，恢复记忆的卫慈为什么会那样凶狠地攻击她？为什么即使想起了那么多天的相处，他还是冷冷淡淡地走掉了？ 　　赵有鱼烦躁地翻了个身，干脆变回毛团子，在猫爬架上磨了一会儿爪子。 　　不小心把大鲤鱼抱枕给抓烂了…… 　　——好吧，最近在卫·严格教官·慈的训练下，她的战斗力确实比以前凶残了很多。 　　~ 　　夜深了。 　　已经入秋的天气渐渐转凉，屋里都不用开空调了。 　　躺在大床|上赵有鱼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吃多了睡不着，她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看了一眼。 　　雨点儿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玻璃上，外面黑黢黢的，连底下街道的路灯都看不见。 　　赵有鱼怔怔地看了一会儿。 　　——不对！ 　　即使是最阴沉的，乌云密布的夜，也不可能遮盖掉所有的光线！ 　　位于城市中心的顶层公寓，怎么可能连属于城市的繁华霓虹，一丝都看不见？！ 　　黑色像浓雾一样包围。 　　赵有鱼忽觉浑身一阵发冷，寒毛直竖。 　　睡衣空落落地掉在地上。 　　布偶猫从柔软的睡衣中钻出来，警惕地环视着周围。 　　一缕黑色的雾气，从严丝合缝的玻璃窗边飘了进来。 　　布偶猫猛地后退了一步。 　　那黑气如有实质，越聚越多，凝成极长的，碗口粗的浓黑色实体。 　　——宛如一条奇形怪状的大蛇！ 　　赵有鱼后颈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猫咪拱起背，喉中发出威胁恫吓的声音。 　　那黑雾形成的巨蛇盘绕在半空中，房间里的小夜灯“噼啪”一声，闪烁了两下便彻底熄灭了。 　　在灯光消失的前一秒，赵有鱼看到黑色巨蛇也立起了头部，形成攻击的姿势。 　　危险！危险！ 　　脑内警铃大作，赵有鱼缓缓退到房间的角落里，准备迎战。 　　“——砰！” 　　房间门仿佛被一股巨力猛然撞开！ 　　一阵冰寒刺骨的烈风从洞开的门口呼啸而入，席卷了整个房间！ 　　赵有鱼冻得打了个寒噤，下一秒，她瞪大了眼睛。 　　半空中猛然出现那巨蛇的身影—— 　　蛇信喷吐，距离她的鼻尖只有毫厘！ 　　如果这巨蛇不是黑雾所化，赵有鱼都可以嗅到对方的口臭了。 　　就在黑暗降临的短短几秒内，黑蛇的巨口已经袭到了她面前！ 　　赵有鱼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然后她意识到，这巨蛇是被定住了。黑色雾气凝成的蛇身扭曲地盘踞在半空中，形成诡异而可怕的一幕。 　　房间里重新有了光源，幽蓝幽蓝的。 　　赵有鱼趁着那巨蛇被定住身形，猛然挥起爪子！ 　　——管他是真蛇假蛇，先来一下子！ 　　猫爪在巨蛇面前几乎渺小得像袖珍棉花糖。 　　却猛地在蛇头上划出四道巨大的裂痕！ 　　那伤口几乎将半个蛇头撕烂，裂痕中冒出金红色的火光，仿佛灼伤。 　　赵有鱼震惊地看了一眼自己还冒着火星儿的猫爪子，还没等她得意，就见遭到重击的黑色巨蛇突然解除了定身的状态，重新在空气中游动起来。 　　那四道巨大的伤口竟飞快地被黑气弥合起来！ 　　巨大的蛇头一摆，赵有鱼对上黑蛇的眼睛！ 　　蛇类金色的竖瞳透出一丝诡异，然后便是暴涨的杀意！ 　　赵有鱼的攻击对巨蛇无效，而此刻的她已经退无可退。 　　就在巨蛇即将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赵有鱼听到房间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像是有人打了个响指。 　　黑色的巨蛇就像突然被打碎的沙雕，破碎成千万碎片。 　　那些碎片在空气中奋力挣扎着，似乎是想重新聚合成大蛇的形状，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始终无法得逞。 　　“滚。” 　　男人的声音冷厉无比，透出森寒的杀气。 　　他话音未落，那些黑色的碎片便被骤然猛烈起来的寒风吹散，一瞬间，便消失在半空之中。 　　只在房间的地面上留下一些水迹。 　　赵有鱼蹑手蹑脚地从角落里贴边儿溜出来。 　　——她这才看到站在房间里的卫慈。男人也穿着睡衣，衣衫有些凌乱。 　　“那个……” 　　“别过来。” 　　赵有鱼话还没说完，便被男人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 　　她僵住了。 　　布偶团子像过了静电一样，一身柔软的长毛尽数炸开，整只猫都胖了三圈儿。 　　外面“轰隆”打了个雷。 　　赵有鱼就跟着哆嗦了一下。 　　卫慈……不会又要跟她翻脸了吧？ 　　房间里那种幽蓝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赵有鱼做了个深呼吸，眯起眼睛去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卫慈。 　　他看起来……有些僵硬？ 　　赵有鱼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大尾巴举在半空中。 　　“你没事吧？”男人忽然问，声音仍是冷冷的。 　　赵有鱼没想到他突然发问，嗫嚅道：“没，没事。” 　　她敏锐地从卫慈的声音里捕捉到了一丝颤动。 　　诶，刚才明明打了个响指就能让那条黑色巨蛇灰飞烟灭，很轻松的样子，难道受伤了？ 　　她正要冲上去，便见卫慈转身，就要离开卧室。 　　很明显，他不但不想与她多说半句话，甚至都不打算面对她。 　　今天晚上他还说要同自己解释呢。 　　赵有鱼猛地一个飞蹿！ 　　布偶喵像一只雪白雪白的大毛球，从背后朝穿着睡袍的男人扑了过去。 　　听到风声的男人回过身来。 　　如果他要躲开，猫咪就会摔在地上。 　　白毛团子稳准狠地砸进卫慈的怀里。 　　他身上有大海的气味。 　　男人并没有让赵有鱼在自己怀里停留太多的时间。 　　他弯下腰，把布偶猫放在了地上。 　　“你知不知道猫的反应速度是零点几秒？”赵有鱼从布偶喵变回女生的模样，眸子里有一丝笑，“即使你躲开，我也不会摔倒。” 　　他肯定知道。 　　赵有鱼美到一半，怔住了。 　　她的视线落在卫慈的脸上。 　　男人的面庞仍能分辨出硬朗英挺的线条，然而此刻，几乎大半张脸颊都被暗青色的鳞片覆盖着。 　　他的眼睛不再是往日黑曜石一般的色泽，而是呈现出一种慑人的银蓝色。 　　暗青色的鳞片正从男人的脸上缓缓消退，正常人类的肌肤正重新浮现出来。两者交替，呈现出一种令人恐惧的诡异。 　　赵有鱼看到他睡衣下露出的一小片皮肤。 　　——也如同他的脸一样，布满暗青色的鳞。 　　卫慈往后退了一步。 　　赵有鱼舌头打结，“你，你这是怎么了？！” 　　男人淡淡道：“我不是纯血的鲛人。” 　　他声线平直：“使用太过强大的能力时，我会显出最本源的面目。” 　　“而在使用这样的能力时，我会失去所有理智思考的能力，只有动物的本能。” 　　所以那个晚上，他会将布偶猫完全当做陌生的敌人，险下杀手。在鳞片褪尽之后，他才重新意识到 　　卫慈说完，转身便走。 　　赵有鱼感觉现在如果不冲上去，鲛人先生很可能会回自己的房间默默哭泣。 　　呜呜呜怪不得他总是强调纯血的好，怪不得他一直没解释那天晚上的事情。 　　他一定是在为自己混血的身份感到自卑啊！他是怕身上的鱼鳞吓到她吗？！ 　　瞬间在脑补出一个“嘤嘤嘤”独自舔舐着伤口的卫慈，赵有鱼顿时热血上涌，冲上去就把卫慈抱住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一直是卫慈在采取主动的掌控。 　　走的是他，回来的也是他。 　　冷的是他，温柔的还是他。 　　可她赵有鱼不要面子的吗？！ 　　“不许跑！” 　　她想不出怎么表达自己的“不嫌弃”，八爪鱼一样挂在将近一米九的卫慈身上，双脚都腾空了。 　　卫慈的睡衣被赵有鱼的“大动作”弄的乱七八糟。 　　赵有鱼扒在他后背上，瞧见男人后颈上正在褪去的一半皮肤一半青鳞。 　　凑上去就是咔嚓一口！ 　　——呜哇好硬！ 　　被男人后颈上的青鳞硌了牙的布偶猫眼泪都出来了。 　　然后她就感觉背着她由她胡闹的男人僵住了，转回头来看了她一眼。 　　卫慈脸上的鳞片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了，此刻神色复杂。 　　“下来。”男人道。 　　赵有鱼一看，卫慈后颈上的鳞片也退却了，皮肤上两排牙印渗着血。 　　布偶猫顿时怂了，乖乖从男人背上滑下来。 　　“我觉得你这样不丑……”赵有鱼努力让自己显得十分乖巧，顺便品了品嘴里的血味儿，甜丝丝的。 　　这种鱼肉质一定很好……等等，不对，跑偏了…… 　　“不好意思啊……使劲儿大了，我就是想，想亲你一口……” 　　赵有鱼说完就感觉自己头顶上猫耳朵冒出来了。 　　顾不上了。 　　空气突然安静。 　　猫咪白绒绒的耳朵在柔软的黑发间一个劲儿地向后撇。 　　卫慈微微矮下|身，在女孩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他的手扶着赵有鱼的后脑，微凉的指节擦过猫耳，引起一阵轻颤。 　　男人声音醇和，带着一丝笑意—— 　　“对鲛人来说，咬后颈是求偶的信号。” 　　作者有话说： 　　脑补帝赵有鱼hhhhh 　　入v啦 本章掉落红包雨~ 第21章 chapter 21 　　男人声音醇和，带着一丝笑意—— 　　“对鲛人来说，咬后颈是求偶的信号。” 　　赵有鱼：喵喵喵？？？ 　　她很像抽自己两巴掌——让你再乱咬！ 　　就在她快要无地自容的时候，又听到男人的声音—— 　　“是雄性对雌性的占有性举动。” 　　好的，她无地自容了。 　　卫慈伸手捏了捏女生的后颈，“以后别这样。” 　　被捏着后脖子的赵有鱼，像是还处在猫形一样浑身僵硬，声如蚊呐，“嗯。” 　　她小心地看了卫慈一眼，问：“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卫慈只低声说：“陪我坐会吧。” 　　现在不同她解释，只怕这只胆小的猫咪就会一直紧张忐忑下去吧。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在面对强悍于自己数倍的敌人，都不知道哪来的悍勇敢伸爪子去进攻，见到他一绷脸就害怕得连飞机耳都出来了。 　　男人唇角弯出细微的弧度，眼中却有一丝暖融融的灼亮。 　　赵有鱼亦步亦趋地跟着男人去了客厅，卧室里的一片狼藉和刚刚生死之间的惊险，全被扔在了脑后。 　　俩人坐到沙发上，赵有鱼悄悄瞧卫慈的神色，心里还提着。 　　她想了想，道：“要不，要不这样吧。” 　　“啪”。 　　女生从坐着的地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布偶喵团子。 　　猫咪磨磨蹭蹭地往卫慈腿边一趴。 　　“……你摸吧。” 　　她一直合理怀疑卫慈是毛绒控来着。 　　——据说撸猫能治愈人类，不知道能不能治愈混血鲛人。 　　卫慈把手放在了猫咪柔软的毛毛上。 　　一鱼一猫就这样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卫慈最后道：“其实你没必要担心我。” 　　猫咪抬起头来，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混血鲛人是海洋中最强大的生物……”他似乎带着一丝笑意地解释道：“因为另一半血脉属于龙。” 　　赵有鱼：…… 　　——所以什么自卑委屈独自舔舐伤口的嘤嘤怪都是她自己脑补出来的吗？！ 　　——哦好像确实是的。 　　“所以你为什么看都不愿意看我，还跑那么快？！” 　　害她脑补了那么多催人泪下的心理活动，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的身份自卑！ 　　然后导致了后面的一系列尴尬事件。 　　结果大佬依旧是大佬，而且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强悍百倍的大佬！ 　　什么小可怜，不存在的！ 　　人家不但是上古大妖鲛人，还是神龙混血！ 　　布偶喵“噌”地一下从毛团子变回了女孩。 　　卫慈的手刚好落在她的腰上。 　　赵有鱼赶紧挪了挪屁|股躲开了。 　　“我只是觉得可能会吓到你。” 　　赵有鱼瞪眼，“你以为一点鱼鳞能吓住我吗？又不丑！”她得意洋洋地跷二郎腿，“我吃的鱼多了去，我还会做鱼鳞冻呢。” 　　卫慈“啪”地一声把她正要翘起来的腿打下去。 　　“坐好。” 　　好吧她的鲛人教|官又回来了。 　　鉴于刚刚知道了卫慈还身负龙血，她还是不要挑衅教|官的权威比较好。 　　赵有鱼乖乖地把腿放下了，双手搭在膝头，一副认真听讲好宝宝的模样。 　　卫慈看着她动作，叹了口气。 　　他忘了，她二十三岁的年纪，即使在人类中也只算青年而已，对于妖怪，还不过是个幼崽。 　　她在人类家庭长大，几乎从没了解过妖的世界。 　　她不知道“龙”，哪怕是“半龙”，意味着什么。 　　在卫慈漫长的生命里，已经历过无数次凶险的绞杀。 　　妖怪从来都不是文明和善良的种族，他们信奉的是绝对的力量与强大。而是自己变强，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就是吞噬。 　　就如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强大的妖怪可以轻易决定弱小者的生死，通过吞吃掉他们来一点点累积自己的实力。同样，弱者想要变强，想要生存，只要找到机会能从大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便足够进阶。 　　生杀之间，有人崛起，有人陨落。 　　卫慈既是食物链顶端最强悍的存在，又是最炙手可热的流亡者。 　　他就像是人类口中的核|武|器，还是不稳定的那种。 　　他身边的幼崽，很容易、很容易就会成为牺牲品。 　　“我不想再像上次一样伤着你。”卫慈道：“龙血发挥作用的时候我会暂时失去理智，鲛人的那一半我就会想要夺取主动，所以会现出鳞片。” 　　还沉浸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身负龙血的震惊中，赵有鱼反应都慢了半拍，过了好一会儿才怔怔地道：“也就是说……你的两种血脉互不相容？” 　　男人颔首。 　　他看了眼再度变得紧张起来的赵有鱼，“没事的。”卫慈顿了顿，又道：“刚刚我待你冷淡，并不是因我自卑，而是想去清理一下。” 　　他拉开衣领的一角。 　　赵有鱼还挺害羞，又忍不住偷眼去看。 　　——毕竟，上回看到鲛人先生的腹肌，还是在对方刚刚住进自己家浴缸的时候呢。无肉令人瘦啊！ 　　她一看就吓了一大跳，险些从沙发上蹦起来。 　　“你你你，这还说没事？！” 　　只见卫慈露出的皮肤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暗色纹路。 　　仿佛皮下的每一丝血管，都清清楚楚地显现了出来，有的地方已经渗出暗色的血液。 　　“每次都会这样吗？”赵有鱼问。 　　如果调动巨大能力的代价就是这样一副快要“爆体而亡”的模样，未免也太可怕了。 　　卫慈摇头道：“不。只是意外而已。” 　　只有体内的龙血沸腾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代表着他的嫉妒愤怒，和……恐惧。 　　在碰见这只布偶猫前，世间现存最强的混血鲛人，还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 　　作者有话说： 　　安利基友的古言~ 　　天下第一喜欢你 by 许颜笙 　　谁都没想到那个传说中狠厉美艳的女魔头会这样出现在某王爷的府邸。 　　发丝凌乱。 　　衣冠不整。 　　看着惊呆的众人，沈瑜红着脸吼道： 　　“看什么看！我是刺客啊，刺客！” 　　【腹黑公子VS美艳魔教教主】 　　沈瑜没想到自己奉命要杀的人居然是他？ 　　不过这个王爷好像跟那些所谓的明媚正派不一样，长得比他们好看，说话比他们好听，轻功比他们高超，更重要的是—— 　　他居然说喜欢她。 　　宋奕：我捉到了一只小野猫。 　　喵喵喵，喵喵喵。 第22章 chapter 22 　　受惊过度，反射弧变长的赵有鱼，第三次在餐桌上盯着卫慈目不转睛—— 　　“你真的是半龙吗？” 　　“我记得你原型没有犄角啊！” 　　“你的鱼尾巴会变成龙尾巴吗？” 　　她喋喋不休。 　　卫慈依然动作优雅地用餐，但速度却无形中加快了不少。 　　赵有鱼聒噪完，发现男人毫无反应，不由得一阵泄气。 　　不说她这是第一次在生活中见到活生生的，身负龙血的大妖，就是已经在这的世上活了千年的老妖怪，恐怕也少有能与龙面对面的。 　　赵有鱼感觉自己就像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土鳖迷妹，猛然发现和自己一个锅里吃饭的同|居人，就是传说中的爱豆。 　　龙！龙诶！ 　　她活了二十三年，大多数时候打交道的都是普通人类，也就是最近才交了几个妖界的朋友，比如脱单办的螳螂小姐，老顾客哈士奇兄弟和同住一栋楼的黑熊精等等。 　　但起码人家的原型还是《动物世界》里能瞧见的，多少还有些平易近人的亲切。 　　而鲛人原本就是存在于神话中大妖怪，如今再加上“龙”这个就连人类都会顶礼膜拜的元素，简直不像真的！ 　　卫慈淡淡道：“食不言。” 　　赵有鱼乖巧闭嘴。 　　吃过早餐卫慈去研究所，赵有鱼跟在他后面出了门。 　　“让我蹭个车呗。”她知道卫慈有车有司机，反正俩人目的地一样，多方便。 　　——今天早上，店面那边施工的负责人给赵有鱼打了电话，她的“海鲜大饭店”已经基本装修完成了！ 　　她今天可是作为老板去验收成果的，顺便，还想招两个店员。 　　原本也是随口提出的要求，只要卫慈点个头就好，男人的脚步却忽然顿了顿。 　　赵有鱼眨眼，“啊，不方便么？” 　　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满足我！还犹豫！今天早上多问几句就凶我！昨天晚上摊了牌他是不是后悔了？！ 　　——他是不是外面有猫了？！ 　　对，没错，这些是猫咪赵有鱼在卫慈犹豫的三秒钟内，脑海中转过的想法。 　　幸好，卫慈在她的猫咪思维继续发散之前答应了下来。 　　车驶向海洋大学。 　　赵有鱼坐在后座上探头探脑，前面的司机是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小伙子，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罹患某种能导致颈部僵直的疾病，显得直愣愣的，始终目视前方，赵有鱼连对方的正脸都没看到。 　　“好啦，到了。我先走咯。”赵有鱼跳下车，冲卫慈挥挥手。 　　卫慈按下车窗，也向她摆摆手，“去吧。” 　　车子再度启动，女孩子这才笑眯眯地转身往路边的“海鲜大饭店”去了。 　　司机仿佛重新活过来一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没露馅吧？”年轻人问。 　　卫慈淡淡道：“暂时没有。”他顿了顿，“迟早要让她知道的。” 　　青年耸耸肩。 　　反正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人顶着，再说，他也怀疑那只布偶喵是否有把天捅个窟窿的能力。只要他能继续吃到美味的烤鱿鱼就可以了。 　　年轻人叹口气，“您刚才看起来就像一位送闺女去幼儿园的老父亲。” 　　卫慈面无表情，“把去应聘她店员的人都查一遍。” 　　青年一听，又悍不畏死地想要开玩笑，却发现自己只能干张嘴，发不出半丝儿声音。 　　他夸张地比着口型——“您不能这样对我！不让我说话我会死的！” 　　卫慈只冷冷看他一眼，“聒噪。” 　　然后青年就发现自己连嘴都动不了了。 　　一个话痨登时从有声的喜剧电影坠入无声的悲惨默剧。 　　委屈.jpg 　　~ 　　海鲜大饭店的大招牌端端正正地挂在大门正上方，右下角还用LED管子无比细致地做了个猫爪。 　　——那是赵有鱼照着自己的爪子描的，独一无二，以后就是她的商标了。 　　等海鲜大饭店开遍五湖四海全世界的时候，她的爪印可就是正版品牌了，凡是模仿的，一律告到他们破产！ 　　推开门，装修的新油漆味儿还没散完。赵有鱼吸了口气，满意地略点了点头。 　　——嗯，是健康漆。 　　这地方原本便是家小饭馆，大概二十几平米，摆放着赵有鱼亲挑回来的桌椅，原来的大理石地板被换成了木质的，踩上去便发出好听的声响。 　　赵有鱼趁着左右无人，在店里使劲儿蹦了两圈。 　　从今天起，她也是有“产业”的老板了！ 　　确定了店里的每个细节都像她预想的一样美好，赵有鱼心满意足地把外面的招工广告收了回来。 　　这广告已经摆了好几天了。赵有鱼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跟应征者们约好了今天面试。 　　虽然是小本买卖，她也得像模像样地筛选两个好员工粗来！ 　　最后赵有鱼成功招聘到两位店员。 　　一位姓李的大叔，四十多岁年纪，脸膛黑黑的，长相憨厚朴实，说话有点口音。 　　老李以前在老家也开过小饭馆，为了给女儿瞧病才卖掉了自己的生意，千里迢迢地来到大城市。现在钱花的差不多了，只能同时打两三份工勉强维持。 　　除了招待人的时候嘴笨一点，老李洗碗摘菜样样麻利，看样子是个勤快肯干的人，赵有鱼又可怜他家里还有个生着病的小女儿，就干干脆脆地和老李谈好了工资，把人录用了。 　　另一位员工是个才二十岁的小姑娘，叫孙小橘。 　　她长一张圆圆脸，还带着点婴儿肥，说话的时候嗲声嗲气的，但很机灵。赵有鱼就是相中了她的这份儿聪明，想让孙小橘的活泼和老李的木讷中和一下。 　　——她还特地做了一份简洁精致的个人简介呢。 　　这姑娘对工资的要求不高，只说自己是孤身一人，愿意每天晚上给赵有鱼看店，只要包她三餐。 　　赵有鱼瞧她一脸恳切，几乎产生了一种是自己被占了便宜的错觉——明明是对方的要求比较低吧！ 　　赵有鱼再三询问，小橘同学坚称“老板选我我超甜”，她也只得答应了。 　　三个人在店里吃晚饭的时候赵有鱼终于知道了原因。 　　——孙小橘她，太！能！吃！了！ 　　赵有鱼亲自下厨做了香煎小黄鱼、粉蒸鱼腩、红焖羊肉和清炒西蓝花，还闷了一大锅米饭。 　　赵有鱼自己吃了一小碗饭，老李肚子里没油水，主要对红焖羊肉下筷子，吃了三碗饭也饱了。 　　孙小橘同学吃了整整一电饭锅。 　　顺便还把赵有鱼和老李都没怎么动的一盘子西蓝花给包圆儿了，倒进米饭里，再配上红焖羊肉的汤汁，吃得是津津有味。 　　连憨厚的老李都看得直乐，一个劲说“这丫头吃饭看着就香”。 　　小橘同学吃完了，在赵有鱼和老李惊叹的目光中腼腆一笑，然后小心地问赵有鱼，“老板，那个……你没后悔吧？” 　　赵有鱼道：“我是开饭店的，还怕被你吃亏本吗？” 　　孙小橘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道：“老板，我看厨房里有饼子，我能拿两个吗？”她一脸心疼地看着已经被吃空的盘子，“不然这菜汤浪费了呀！” 　　赵有鱼：…… 　　老李：…… 　　瞧着女孩子那眼巴巴的劲儿，赵有鱼忍不住笑道：“你等会儿，我再给你做两个菜吧。” 　　估摸着孙小橘的饭量，她又炖了一条四斤的大鲤鱼，里头配了肥瘦正好的猪五花、冻豆腐和宽粉条，浓油赤酱，咕嘟得汤汁粘稠，冻豆腐吸足了汤水，宽粉也软筋正好，才盛了一盆出来。 　　孙小橘两眼都的放光了。 　　老李从厨房给她拿了三个白皮儿发面饼，就着吃。 　　孙小橘同学吃完一盆之后，终于很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饱了。 　　老李下巴都快脱臼了，看孙小橘的目光都带着一种羡慕。 　　“唉，要是俺家闺女有你这胃口就好啦！”他愁眉苦脸地道。 　　~ 　　“我和你说，我们店那个孙小橘，她特能吃！就那么大的盆，一整盆啊……” 　　车上赵有鱼絮絮叨叨地跟卫慈讲今天的事儿，着重讲了大胃王少女孙小橘的事迹。 　　一个小姑娘的饭量居然能顶上三个壮年男人！ 　　卫慈含着笑听她讲。 　　——虽然所有应聘者，包括被赵有鱼挑中的老李和孙小橘的档案，早在几个小时以前，就摆在了他的案头上。 　　赵有鱼又亢奋地道：“过两天我的小店就开张了，你可是我们海鲜大饭店的最大股东，到时来吃饭，我给你免单！” 　　她豪迈地拍着胸脯。 　　虽然租店的钱是卫慈掏的，虽然她住的公寓是卫慈名下的，虽然她现在还赖在卫慈的车里逃避走回家的一段步行的距离。 　　但还是想把自己的一点儿心意跟他表达表达。 　　车到公寓楼下，卫慈给她拉开车门，赵有鱼就蹦蹦跶跶地去刷门禁了。 　　卫慈留在后面，对开车的青年道：“把后面跟踪的人处理掉。” 　　禁制终于解除了，碎嘴青年“嗷”地一声，顿时眉飞色舞，“是的殿下！好的殿下！” 　　卫慈直起身，目光恍若无意地落在街角。 　　男人缓缓勾起一丝冷笑。 第23章 chapter 23 　　海鲜大饭店盛大开业当天，唯一的厨师赵有鱼忙得脚打后脑勺。 　　今天的主打菜品是经典爆烤深海大鱿鱼和爆汁白鱼球，试吃新菜茄汁鱼卷。 　　茄汁鱼卷最麻烦，要将去掉大骨的鱼肉剁蓉，再用冰糖料酒等佐料腌制入味，然后裹上一层完美的蛋皮炸制金黄酥脆，浇上调好的番茄汁，或者蘸上小碟酸甜适口的秘制白醋汁儿，正好一口一个。 　　隔壁的小孩都馋哭了！ 　　——在隔壁烤鸡翅家的小朋友破涕为笑地吃着友情赠送的第三份鱼卷的时候，一大群男生女生蜂拥而入。 　　“是这家吗？” 　　“就是就是，我听张助教说的，这家特别特别好吃！” 　　“怎么就三个菜啊……” 　　“不管，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吃好啦，我觉得爆汁鱼球很好诶，感觉吃两个就可以饱……啊我闻到了烤鱿鱼的香味儿！服务员，麻烦再来五串烤鱿鱼吧！” 　　“我想试试茄汁鱼卷诶，希望像看起来那么好次！” 　　…… 　　孙小橘以微胖的身材无比灵活地穿梭在堂食和等待着打包带走的客人中间，逢人就笑，服务周到，就连有的人等的时间长了，有些不耐烦，也不好意思跟她发脾气了。 　　见第一天开业生意就这么火爆，木讷的老李脸上神色都明亮了许多。 　　毕竟，老板赚得多了，他这份工作才有可能稳定长久嘛。 　　唯一笑不出来的大概就是赵有鱼了。 　　——她不是不开心，她是顾不上开心。 　　布偶喵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的两只手变成四只，整个人在料理台前忙得陀螺一样。 　　烤架上的鱿鱼火候要控制好，提前团好的丸子要一波一波地放进装着沸水的锅子里，手里还要一刻不停地搅拌用来做茄汁鱼卷的肉泥。 　　——必须用手搅，用机器打的鱼肉泥赵有鱼也尝过，总是缺了那么一点味儿。 　　鱼肉搅上劲，调好味道捏成椭圆的丸子，煮熟以后用小勺把鸡蛋摊成圆圆薄薄的一片蛋皮，丸子往里头一包，下热油快炸。做好了以后，外头是酥脆的蛋皮，里面是汁水丰盈鲜嫩的鱼丸，不用蘸料都能吃一大盘。 　　——试菜的时候孙小橘同学一个人就吃了二十多个。 　　传菜的老李就守在出餐口，一有做好的食物就立刻会被送到食客的手上。 　　赵有鱼忙得连抬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她觉得自己简直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里，仿佛天地间再没有其他任何能令她分神的东西，只剩手中的食材。 　　原本还有些颗粒感的鱼肉已经完完全全被打成了肉泥，泛出不同以往的莹白的光泽。 　　她动作流畅地将鱼肉泥捏成一颗颗拇指肚大的椭圆，投入滚沸的水中。 　　香气骤然升腾！ 　　这个时候，赵有鱼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香味有些过分。 　　——那不是哪怕最新鲜、处理最得当的食材可以散发出的香气。换句话说，锅里这些正“滴溜溜”从沸水里浮起的鱼丸，简直不属于普通食物的范畴。 　　赵有鱼的鼻子没问题，脑子也没问题。 　　她能感觉到锅口蒸腾的水汽中，都蕴含着一丝丝的灵气。 　　赵有鱼怔怔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她也顾不上烫，拿起勺子就从锅里舀了一颗刚熟透的鱼丸，放进嘴里。 　　好吃！销魂级别的好吃！ 　　一股特别的烫热浓香在口中迸溅开来，鱼肉的香气随着内藏汁水溢满整个口腔，丸子弹牙，那劲道多一分嫌韧，少一分嫌软，就是这么刚刚好。 　　赵有鱼自己也必须承认，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鱼丸了。 　　手心里一阵痒痒，还热热的，像被什么极温暖的东西不停骚动着。 　　赵有鱼皱着眉，盯着手心，仿佛在防备下一秒钻出什么来。 　　她感觉自己都快对眼儿了。 　　“嗤。” 　　极细微的一声响。 　　赵有鱼眼瞧着一束小巧的，亮橙色的火焰，从自己的掌心里“噗”地冒了出来。 　　与从前一吹就灭的弱小火苗不同，这橙色的火焰跳跃着，一副很活泼的样子，燃烧得稳定而旺盛。 　　赵有鱼伸手戳了戳那团火，火苗委屈地绕开了她的手指继续烧。 　　赵有鱼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加速。 　　虽然只活了23岁的布偶猫幼崽除了会变型以外和人类没什么太大区别，但眼前的这种景象有多么稀有难得，她还是知道的。 　　——还有哪个妖怪是在做饭的时候修为突破的呢？！ 　　她眨眨眼，随手拿起放在锅边上的大汤勺，舀了一勺水，然后移动到自己的手掌上方。 　　试试看这小火苗的战斗力嘛。这一大勺水，正常的火焰少说也得2分钟才能烧开，她这“掌中火”没准儿二十秒就搞定了！ 　　然后，满怀期待的赵有鱼，眼睁睁地，看着汤勺里的水“刺啦”一声就气化了。 　　——合金制成的大汤勺在五秒钟内，扭曲、变形，接着融化成一摊软塌塌的液体。 　　要不是赵有鱼闪得快，滴落下来的金属液体就要弄在她身上了。 　　那亮橙色的小火苗得意地跳了跳。 　　这个能力真的很不错！赵有鱼在惊诧过后很快开始畅想未来—— 　　有了这稳定且高强度的火焰，她不但能像之前那样把苏宜诗之流吓到狗带，还节省了一大笔天然气钱啊！反正厨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干脆就用这火苗来做菜好了！ 　　赵有鱼心里小算盘一打，顿时喜笑颜开，她又用手指弹了弹小火苗。 　　真是个宝贝！ 　　火苗蹿高了一点，仿佛也感受到了赵有鱼愉快的心情。 　　好了，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控制这火焰更听话一点。 　　赵有鱼关掉天然气灶，然后小心地把手凑近煮着鱼丸的大锅。 　　橙色的火焰缓缓靠近。赵有鱼屏住呼吸，努力通过那种“玄”的感觉去控制火焰的温度—— 　　她锅里还煮着好几个客人的午饭呢，可不能像那根汤勺一样被几秒钟报废。 　　赵有鱼甚至能感觉到小火苗不愿降低温度的反抗。她咬了咬牙。 　　作为一只纯血妖怪，她不能连自己的能力都控制不了啊！ 　　一个小火苗子还敢跟她玩叛逆？！哼，她现在连鲛人都不怕！ 　　一边在心里放狠话，赵有鱼一边闭起眼睛使劲儿。 　　经过短暂的拉锯，她感觉到掌心的火焰妥协了，降低了温度以后它变成了橘红色，静静地燃烧着，仿佛有点怏怏不乐。 　　橘红色的火焰乖乖蔓延到灶眼上，开始尽职尽责地加热那一大锅鱼丸。 　　赵有鱼满意地一笑，然后才看见—— 　　她的手变成猫！爪！子！了！ 　　赵有鱼瞠目结舌。 　　她小心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很灵活。掌心的粉色肉垫中央还托着小火苗。 　　赵有鱼赶快把火收起来了，然鹅猫爪还是猫爪，没有按照她预想中的那样变回人类的手掌。 　　她的手现在比正常人手掌的尺寸小了一圈，就像是带了一副精致逼真的毛绒猫爪手套。赵有鱼看一眼就确定，那是放大版的，她自己的jio。 　　赵有鱼头都大了。 　　“小鱼，二号桌的客人再催了。”老李等了一会儿不见有菜端出来，被客人催得受不住了，弯着腰将头伸进传菜窗口，对赵有鱼喊道。 　　他视线受限，隐隐约约看到切菜的案板上有个白白的东西，小包子那么大。 　　“诶，那是什么？”老李好奇，随口问道。 　　赵有鱼从料理台后面把盛好了食物的大盘子单手递过去。 　　然后严肃而淡定地说—— 　　“山竹。” 　　~ 　　“好香啊！” 　　“这家的烤鱿鱼是我吃过最鲜的！酱汁的味道也超特别！” 　　“服务员，五份茄汁鱼卷五份白鱼丸子五份深海烤鱿鱼！哈哈哈我在宿舍群里发了图，现在全屋都等我投喂呢。” 　　“好吃！你家有外卖电话吗，能不能给我一下？” 　　…… 　　只有三个劳动力的小店人满为患，一直到晚上九点钟快打烊的时候，客人才渐渐少了。 　　“终于可以歇会儿了！”孙小橘伸了个大懒腰，顺便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肉肉。 　　——照这个劳动强度下去，她美好的肉肉就要累消失了！ 　　不过转念一想，老板做饭那么好吃，又不嫌弃她吃得多，很快就可以补回来的！ 　　嘿嘿。 　　“老板，你还在厨房做什么呀？多热，快出来快出来！”孙小橘在传菜口喊。 　　“是啊，热了一天了，快出来凉快凉快吧。”坐在一旁休息的老李也道。 　　赵有鱼还是磨磨蹭蹭地没出来。 　　孙小橘眼珠一转，她蹑手蹑脚地拉开后厨的门走了进去。 　　“小鱼姐！”她大叫一声从赵有鱼的背后跳过来，“就猜到你在偷吃山竹，我也要！” 　　她刚才就听老李说了，后厨里有山竹呢，个儿可大了。 　　小店的菜色里可没有山竹，一定是老板准备的餐后水果！ 　　想想那酸甜的滋味，孙小橘就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 　　赵有鱼早在孙小橘最开始出声的时候，就“缩手如电”，飞快地把还处于猫爪形态的右手插|进了衣袋里，这才转过身来，“没有了。” 　　“啊？”孙小橘大失所望，又想，老板好厉害啊，竟然能一边做菜一边把山竹吃光！ 　　这种一心二用，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吃货品质，实在值得她学习！ 　　赵有鱼笑眯眯地指了指还炖在灶台上的锅子，“喏，那是咱们的晚饭，我特意放了十三份白鱼球呢。” 　　——一份是她的，三份是老李的，剩下九份是孙小橘的。 　　孙小橘的眼睛“唰”地亮了，顿时把刚刚的话题忘在了脑后，屁|颠|屁|颠地把丸子盛出来往外端。 　　赵有鱼暗暗地松了口气，听着外面孙小橘在进食前发出的欢呼声，假装淡定地走了出去。 　　然后便瞧见坐在大堂里一张桌边的卫慈。 　　奥，对，她昨天还拍胸脯说新店开业要招待他来着。 　　“今天生意怎么样？”男人问。 　　赵有鱼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忙不迭地点头道：“好，挺好的。”她用左手拽了拽卫慈的袖口，“你，你跟我来一下。” 　　卫慈抬眼看她，就见女孩脸上的的笑像张假面具一样，都僵了。 　　两个人去后厨了。 　　孙小橘从碗边儿上抬起头来，有些好奇地嘀咕道：“那是小鱼姐的熟人么？神神秘秘的……” 　　一旁的老李露出“过来人”的憨厚笑容。一看孙小橘这丫头就没谈过对象。 　　当初他闺女她娘也是这样儿，娇娇地一拉他的袖子，他就像中了邪、着了魔一样，跟着她钻进了玉米地。 　　~ 　　“怎么办？” 　　赵有鱼回头看看，确定老李和孙小橘都没再注意这里，才悄悄地把爪子从衣袋里掏出来。 　　卫慈也楞了一下。 　　女生手腕以上都还是正常的模样，可整只手掌却变成了实打实的猫爪子。 　　有种……诡异的可爱。 　　“你的能力又增进了？”卫慈问。 　　他伸手碰了碰赵有鱼的“指尖”，便见白绒绒的猫爪儿不安地动了动，指甲尖儿出来一点点，又缩了回去。 　　赵有鱼点点头，道：“好像是。” 　　卫慈道：“是过度使用的结果，会让你一部分身体退回到原型。”他看了眼赵有鱼失望的神色，勾了下唇角，“过段时间就会恢复。” 　　他又问：“你的能力是怎么增进的？” 　　赵有鱼听说还能恢复，这才把心里一块大石头放下，于是将之前发生的事来龙去脉同卫慈说了一遍。 　　男人很仔细地听着。 　　他认真的时候总有一种严肃禁欲的气质，让人忽略他身负凶悍血脉的事实，沉迷于灯光下黑色的，璀璨的一双眼睛。 　　赵有鱼忍不住就走神犯了一小下花痴。 　　“你现在的情况，运用能力要有个度，不然容易伤到自己，”卫慈说着，却见布偶猫盯着他发怔，对他的话没半丝回应。 　　男人挑了挑眉，语气微微一变，“已经伤到了？” 　　说着，还没等赵有鱼反应过来，爪子已经到了卫慈手中。 　　男人凉凉的，修长的手指，在她粉色的肉垫上捏了一下。 　　很有弹性，软嫩软嫩的。 　　赵有鱼这回反应过来了，“嗷”地一嗓子跳了起来，飞快地把爪子从卫慈的手里抽走了，爪子尖儿在男人手上留下三道白印。 　　她挥舞着胳膊，十分虚张声势，“干什么呀！你以为趁我的手变成爪子就可以玩拉小手那一套了吗？！” 　　卫慈看着她张牙舞爪这样子，就笑了。 　　赵有鱼偃旗息鼓，这才发现右手奇迹般地又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她看着卫慈脸上的笑容，莫名地有些心虚。好像是她反应过度了。如果是真正的恋人之间……其实拉拉手也没什么的吧…… 　　男人又握了上来。 　　赵有鱼心脏骤停，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抽出来。 　　然后听男人道：“我从不乘人之危。” 　　作者有话说： 　　大佬鱼：拉小手也要光明正大 　　ps：不懂山竹梗的，可以去搜搜“每吃一个山竹，就少一个猫爪”，超萌der 第24章 chapter 24 　　“海鲜大饭店”小范围地火了一把。 　　至少在海洋大学这一条街上，赵有鱼的店已经成了周围商户眼红嫉妒的对象。 　　营业一星期，海鲜大饭店净利润：20000RMB 　　赵有鱼看着一大串“0”两眼放光，毫不犹豫地给老李和孙小橘包了两个大红包，然后又给两人放了一天假。 　　老李回家陪女儿了，孙小橘没地方去，美滋滋地决定在店里“睡到天荒地老”。 　　赵有鱼给她留了一大锅干炸鱼丸、一大锅酥焖鲫鱼，虽然碰到一个又叮嘱她吃多了就出去遛遛，这才离开了小店。 　　她带着两大只保温盒直奔海洋研究院。 　　上回因为变猫爪子的事儿，她请卫慈吃饭的诺言还没兑现呢。 　　研究院比上次她听卫慈讲课的阶梯教室要冷清很多，走廊上空荡荡的，地面光滑如镜，一间间实验室里满是各种赵有鱼认不出的科学器材。 　　赵有鱼都生怕自己的饭味儿溢出来，把这“神圣的科研空气”给玷污了。 　　她挨个在实验室的玻璃门外探头探脑。 　　——今天来研究所的事儿她没提前跟卫慈说，惊喜嘛，就是要突然袭击！没有惊哪有喜呢？ 　　终于，她从走廊尽头的实验室外看见了卫慈。 　　男人穿着白大褂，与几个研究生说着什么。他旁边还有几位老教授，正频频点头。 　　赵有鱼认出其中一个是前两天刚上过报纸的国际海洋学家。那老教授正用一种殷切得有些狂热的眼神注视着卫慈。 　　——上回在人家报纸对他的专访中，这位老教授用了一大段篇幅，称这位年轻教授的研究将是“改变海洋、改变世界、改变人类的创举”，赞誉卫慈为“绝无仅有，令人惊艳”的海洋学家。 　　如果这位老教授年轻四十岁，或许再变个性，赵有鱼就要喝醋去了。 　　几位研究员的讨论显然还没准备结束，赵有鱼四下看了看，瞧见对面的一间屋子。与其他实验室不同，这房间没有安装玻璃门，就连窗户都只有小小的一扇。 　　赵有鱼透过加装了铁丝网的窗子看到里面有许多巨大的水族箱。 　　外面的门上还挂着个小牌子，写着“闲人免进”。 　　好奇像猫爪子一样，突然在赵有鱼肚子里挠了一下。 　　她左右看看，没人。 　　很好。布偶猫假装若无其事地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又轻又快地按了一下。 　　门竟然开了！ 　　原本没抱太大期待的赵有鱼微微一怔——除了进去瞧瞧，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赵有鱼抱着饭盒，一闪身就进去了。 　　房间里光线阴暗，颇有几分神秘气息。赵有鱼蹑手蹑脚地转过身，然后有点失望地叹了口气。 　　她原本脑补了许多惊天大秘密的！比如阴谋论者们所说的秘密武|器啦、外星人试验啦、决定人类生死存亡的生物试剂之类的。 　　然鹅事实上这只是一间放着实验样本的储物室。大概是为了方便保存，所以才在遮光上做得比较严实。 　　这屋子里有标本，也有活体生物，有的贴着详尽的标签，有的连标签都没有。大约都是卫慈他们研究的海洋生物。 　　随着人类对海洋环境的污染和破坏，海洋生物发生变异的几率也逐步升高，物种灭绝和新物种的诞生每分钟都有可能发生。 　　光是这屋子里，许多生物赵有鱼就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看完了一排架子上的标本，赵有鱼一转脸，却正对上身后水族箱里一张血盆巨口！ 　　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连着后退几步。 　　——这里怎么有鲨鱼？！ 　　那张大嘴中有三排小军刀一样的利齿，朝着赵有鱼的方向狠狠咬合下来！即使隔着水族箱，赵有鱼都能听见那令人骨头缝发冷的“喀嚓”声。 　　就冲这张嘴，她就能确定这绝对是条鲨鱼。 　　赵有鱼做了个深呼吸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变成猫逃走，记住，你是纯血大妖怪！”在心中默念三遍，她才骨气勇气重新去看那条“鲨鱼”。 　　然后再次被颠覆了三观。 　　水族箱里的这个活物，事实上并不能被成为鲨鱼。它有着一颗巨大的，类似鲨鱼的头颅，头颅之后却并没有鲨鱼那种常见的，巨大且具有流线型的身体，反而是几根触须。 　　那些触须十分细弱，有些像是章鱼的腕足，在水中缓缓飘动的样子又像是水母，看起来毫无威胁力。 　　与前面那个恐怖又凶残的鲨鱼头形成了鲜明反差。 　　这玩意根本去不是鲨鱼啊！ 　　好奇害死猫。赵有鱼不得不承认，这话真是一点儿不假。 　　——如果不是水族箱的“保护”，她可能要真的“命丧鱼口”了。 　　那鲨鱼头徒劳地咬了一口，撞在玻璃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赵有鱼倒吸一口凉气，抱起自己的饭盒就溜出了这间屋子。 　　“嘿，你怎么回事？！” 　　——完蛋，被发现了！ 　　正准备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的赵有鱼顿住了脚步。她缓缓转过身，抱歉道：“对不起！我……我没动里面的任何东西，我、我保证对我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保密！” 　　她咬咬牙，又道：“罚、罚款也可以！” 　　对面的人没说话。 　　赵有鱼心道：坏了，看来事情很严重。 　　她小心地抬起眼，准备偷看下对面人的脸色。这一看就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 　　发现她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穿着一条不伦不类的花短裤，在这充满科学严谨氛围的地方十分怪异。就像他随时准备去海滩度假似的。 　　她认识他。 　　赵有鱼眨眨眼，“这里还有人叫了鸡蛋仔的外卖么？” 　　她的语气纯洁又甜蜜。 　　花短裤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干笑道：“啊，对，对啊，我过来送外卖的哈哈，好久不见你了，你的店搬到哪啦？” 　　赵有鱼盯着他，反问：“你不知道？” 　　花短裤又退了一步，“你这说的……我上哪知道去？我，我还挺想你的。” 　　赵有鱼眯眼，“真的？” 　　她看着花短裤的动作，跟着就往前踏了一步。 　　下一秒，穿着颜色鲜艳的沙滩裤和白体恤的青年突然消失！ 　　一只蓝脚鲣鸟扑棱着翅膀飞也似地，不，准确地说，确实是“飞”了出去。 　　赵有鱼有些呆滞地看着长有蓝色脚爪的海鸟消失在走廊大门外有些刺眼的阳光里。 　　她有那么可怕么？ 　　~ 　　卖鸡蛋仔的小青年是个妖精，还是和卫慈认识的妖精。 　　所以她摆摊时可爱的邻居其实很大概率是卫慈派来的。也许是监视，也许是保护。 　　赵有鱼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还是有点气闷，心里酸酸的。 　　她抱着饭盒就走人了。路上看到学生餐厅的自助海鲜小火锅打八折优惠，脚底一转弯就进去了。 　　鬼使神差，绝对是鬼使神差，才不是她饿了。 　　研讨结束，几个研究生急匆匆地去吃午饭了，卫慈同教授们简单谈了几句，送他们离开。 　　一只蓝脚鸟鬼鬼祟祟地从树丛中探出个脑袋来，瞧了瞧四下无人，翅膀一抖——穿着亮蓝色沙滩短裤的青年就从树丛后面蹦了出来。 　　“教授——” 　　青年着急忙慌地蹿到卫慈身边，“她看见我了！” 　　男人眉梢一挑，沙滩裤立刻从中读出了一丝冷意。他抖了抖，解释道：“不是我的锅诶！我看到有人从A08出来，就上去问了一下……没想到是她……” 　　卫慈打断了他，“为什么变回原型了？” 　　对方跟在他身边数百年，虽然平日里嬉笑嘴碎没个正行，但也并不是随意就会变回原型的。 　　青年一脸感动。 　　天啊！一向内敛到冷淡程度的殿下，这么多年了，终于主动地关心了他！ 　　他简直要眼泪汪汪了。 　　于是鲣鸟面子也不要了，悄悄跟卫慈道：“她生气了，绝对的。她超吓人的，殿下，笑起来很凶！” 　　沙滩裤怎么说也和布偶猫做了两个多月的邻居，平时没少从海鲜大饭店里拿鱼丸吃，对赵有鱼也算得上熟悉，这姑娘笑起来甜得人容易忘乎所以，可刚才她笑容明明一如往常，却让沙滩裤浑身发毛。 　　——突然有种被掠食者盯上的恐惧感。 　　人家就往前走了一小步，他居然就不受控制地产生了逃跑的冲动，——然后也的确丢人的这样做了。 　　在鲣鸟七百六十九年的生命中，他还从没被一只猫吓得落荒而逃过！ 　　正准备对boss诉一诉委屈的沙滩裤就看见对方笑了。 　　他一愣神。 　　卫慈摆摆手，直接制止了对方即将脱口而出的聒噪，问道：“她去哪了？” 　　鲣鸟张张嘴，最后还是干巴巴地回答道：“我飞在后面看了一眼，去学校食堂了。” 　　哦，对了，今天二楼的海鲜自助打折。 　　~ 　　赵有鱼把各个饱满的面包蟹煮进火锅里，配着蘸料吃了一大碟子甜虾，又凶恶地吃了一屉蟹黄汤包，这才停下来。 　　蟹是冷鲜的，煮熟还要等一会，赵有鱼百无聊赖地剥着皮皮虾。 　　这玩意太难抠，她手上都扎出小血点子了，才弄出不够塞牙缝的一丢丢肉。火锅里不断蒸腾着香气，赵有鱼气哼哼地忍着不断分泌的口水。 　　“怎么不吃？”卫慈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看了看赵有鱼那碟子里那点可怜的虾肉道。 　　他刚刚从楼梯口走上来的时候赵有鱼就瞧见了，只不过在装没看见。 　　她不乐意。 　　作者有话说： 　　猫猫森气了！ 　　另外你们是魔鬼吗！橘猫的身份暴露得太快了吧！摔笔QAQ 第25章 chapter 25 　　“我剥出来，一口吃，不行吗？” 　　赵有鱼暴躁地道。 　　卫慈伸手把她面前的盘子拿过去了。赵有鱼抬眼瞪着他。 　　男人伸手敲了敲火锅的边缘，道：“先吃这个。” 　　赵有鱼探头一看，锅里的蟹熟了。哟，没想到鲛人大佬还会用法术催熟火锅呢！这让赵有鱼又想起了上回两个人去吃烤鱼的时候，卫慈冰镇柠檬水的场景。 　　——这不能帮助她缓和此刻的心情。 　　她面无表情地找茬：“壳硬，烫嘴。” 　　哼，她今天就要做一只到处找茬的小猫咪！ 　　卫慈没说话，又用他修长的手指在火锅上敲了敲，——说实话，这个场景挺搞笑的。 　　鲛人大佬再次若无其事地施展了他的能力，而且精准地实现了赵有鱼的要求。 　　赵有鱼原本是打算坚持高冷到底的，特地把脸扭过去看向窗外，拗了一个造型。 　　不过她注意到卫慈好像没看她。 　　太可恨了。 　　火锅的温度降低了一些，仍然咕嘟咕嘟地滚开着。 　　赵有鱼用眼睛的余光瞥见桌子上凭空多了一大堆螃蟹壳。显然，鲛人的法术还包括自动给螃蟹褪壳儿。 　　不知道千万年前他还是大海深处一只“鱼宝宝”的时候，是不是就用这办法给自己抓螃蟹吃来着。 　　赵有鱼这样恶意满满地想着，还是抵挡不住锅子里传来的香味…… 　　她一点一点，做贼似地把高贵的头颅扭了回来，朝锅子里看了一眼。 　　汤汁冒着小泡泡，充分地把每一丝味道都浸入蟹肉里。这会儿的温度，正是有些烫嘴，又刚刚好能让人迫不及待地吞下肚，然后畅快地继续第二口的那种。 　　赵有鱼一眼就看到剥离得无比完整的蟹钳肉。 　　天性使她稳准狠地出筷！ 　　好吃！ 　　“天性”作怪，无辜的布偶猫吃完了整整一锅脱壳的蟹肉，眼睛往卫慈那边一瞟。 　　如果他再用敲敲手指的办法剥皮皮虾，她就拿这个由头来发作！哼，只会用法术算什么？一点诚意都没有！ 　　然而卫慈却仿佛识破了她的心思，赵有鱼偷看的时候，人家正慢条斯理、动作优雅地手工剥虾呢。 　　像精准的外科手术一样，皮皮虾的壳全都有条不紊地被剥下来放在了桌上，碟子里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完整的虾肉。 　　男人觉察到赵有鱼的目光，笑了笑，将已经放满的碟子递给赵有鱼。仍然一句话没说。 　　赵有鱼埋头就吃。 　　吃完了，对面又递过来一碟。 　　“嗝——” 　　吃完第三碟皮皮虾肉，赵有鱼终于忍不住打了个饱隔。美餐一顿+暴饮暴食能带来的满足感是惊人的。 　　好像胃这个器官被占满了，脑子就不会转得那么快，心里的闷气似乎也跟着那个饱嗝被一起打了出去。 　　卫慈又递过来一碟子。 　　赵有鱼“哼”了一声，“你把我当橘猫喂吗？！” 　　男人便笑，只道：“不生气了？” 　　赵有鱼：“我哪生气了？我心情好得很！”她挑刺找茬，“我看你倒是很紧张嘛，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说完有点底气不足，但还是强迫自己勇敢地诘问卫慈。 　　鲛人大佬又怎么样？！他从那么久以前就派了人在她身边，还隐瞒到现在，等同欺骗！ 　　卫慈道：“我的确紧张。”他顿了顿，看到布偶猫一脸“果然被我说中了吧！”的得意，忍不住唇角微弯，“因为我怕你离开啊。” 　　——离开？去哪儿？赵有鱼一肚子狐疑。 　　紧接着又瞧男人露出笑容，“但你没有。” 　　从他听到猫儿一拐弯去了学生食堂，便确定她还是心软的。只是心里烦闷，非得三四盘子皮皮虾和一大锅蟹才能纾解。 　　他这只猫，傻得实在叫人担心。今天真的生了气，才露出这么一点儿爪子尖。 　　其实她要是更生气、更厉害、更凶悍一些，他才更要高兴才对。 　　只是吓唬吓唬张坚，卫慈都想像人类一样挂两串鞭炮庆祝一下他家猫儿会咬人了。 　　赵有鱼怔怔地看着卫慈的样子。她被卫慈这一个笑苏得差点魂儿都飞了。 　　卫慈肃容道：“今天张坚被你吓出了原型。” 　　赵有鱼眨眨眼，原来那只蓝脚海鸟叫这个名字。 　　“学会威压外放，对大妖很重要。”男人道。 　　强悍的大妖需要战斗的时候要远远少于那些弱者。身负强大力量的妖怪外放威压，会十分有效地减少被挑衅和攻击的次数。 　　妖怪们虽然悍勇好斗，甚至互相吞噬，但这些都是为了更好地活。 　　知道害怕，他们就不会悍不畏死地扑上来。 　　赵有鱼奇怪地从卫慈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骄傲。 　　她忍不住道：“我把他吓坏了，你竟然还很高兴？” 　　“嗯。”男人简短地回答了她。 　　看得出，他是真的挺高兴的。 　　看在一起在夜市摆过摊的份上，赵有鱼在心中默默为蓝脚鲣鸟张坚鞠了一把同情泪。 　　~ 　　“啊，你还没吃饭吧……”赵有鱼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卫慈点点头。男人的模样让赵有鱼心里有点愧疚。桌上的食物都快被她一个人独吞了。 　　“我吃这个就可以。 ”他把赵有鱼带来的那两个保温盒中已经凉了的饭菜吃了。 　　~ 　　“嗝……” 　　莫名其妙被三盘子皮皮虾和一锅蟹肉消了气的赵有鱼，等坐进卫教授的车里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几乎吃掉了比平时多一倍的食物。 　　感觉坐下去的时候有吐出来的冲动。 　　她现在需要消食。 　　今天是卫慈开车，看来张坚是暂时不敢出现在她面前了。赵有鱼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车子行驶得很平稳，空调正好打到最适宜的温度，没有音乐和收音机，很安静。 　　赵有鱼的眼皮就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 　　在车上睡觉毕竟比不得柔软宽大随便滚的床。 　　女孩子睡得沉了，从靠背上滑下去一点，一双长腿伸不展，只能憋憋屈屈地挤在座位空荡里。 　　路口等红灯，卫慈再从后视镜里看过去的时候，赵有鱼已经消失了。 　　一只白毛团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真皮坐垫上，露出毛茸茸的肚子，一起一伏睡得香甜。 　　仔细听还打着小呼噜。 　　后面的车鸣笛催促了，男人才注意到指示灯已经变为绿色。 　　赵有鱼醒来的时候觉得舒服多了。她梦见自己做了个全套大保健（宠物尊享），有人给梳毛、有人给按摩，最舒服的是吃撑的肚皮被人轻轻地顺气儿，力道适中，轻重得宜，简直别提多畅快。 　　她迷迷糊糊地四下看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里，怀里还抱着一个鲤鱼抱枕。 　　——嗯？ 　　抱枕哪来的？ 　　上回那个被她磨爪子的时候撕坏了，怕让卫慈发现，赵有鱼悄悄把烂了个大口子的鲤鱼藏在床底下了呀！ 　　她用爪子抱起抱枕瞧了瞧，是新的。 　　布偶猫一轱辘从床|上爬了起来，撅着屁|股就钻进了床底下—— 　　那是她的秘密基地啊！ 　　完了。 　　都没了。 　　非但她用抱枕磨爪子的罪证消失不见，还有她偷藏的两个三文鱼罐头和最后半盒猫薄荷棒棒糖！ 　　卫慈怎么什么都知道！ 　　赵有鱼欲哭无泪，垂头丧气地趴在床底下，动都不想动了。 　　此刻的毛团子赵有鱼还处在她的猫咪思维了，如果等她想到之前那个太过真实的“梦”，恐怕要更加无地自容了。 　　毕竟，不是那个人类女孩儿都四脚朝天地让男朋友给自己揉过肚皮，还是因为吃多了。 　　~ 　　赵有鱼在床底下呆了一天。 　　第二天早上她出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卫慈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男人那种明明板着冰山脸，却仍近似于“如释重负”的气场，让她更臊得慌了。 　　赵有鱼饭都没吃，揣了一包香酥小鱼干就赶着去自己的饭店了。 　　中午的时候，店里来了个熟人。 　　余跃。 　　这孩子在店里吃了两串烤鱿鱼之后就闹着想见见厨师，孙小橘拦不住，只能去后厨把赵有鱼叫出来了。 　　如果不是赵有鱼躲得快，她真怀疑余跃能冲上来抱着她转三圈。 　　——把她当杠铃一样举起来的那种。 　　“姐好久不见啊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走了这里的烤鱿鱼我一吃就知道是你的味道好久没吃到了太想念了！” 　　不带歇气儿的。 　　等亢奋的余跃同学把自己的情绪抒发完，赵有鱼这才问他怎么来这里了。 　　“过段时间高中篮球联赛要在海洋大学的体育馆打。”男生脸上有点儿小骄傲，“我是嘉英的主力前锋。” 　　赵有鱼看他满脸都写着“快夸我”“快夸我”，于是从善如流地惊叹道：“哇，好厉害！” 　　余跃立刻喜笑颜开。 　　“我就是来和球队看看场地，”余跃说：“他们都去网吧连坐了，我下午没事儿，姐，你这里忙不忙，我给你帮工吧。” 　　免费劳动力找上门来，赵有鱼就来者不拒地笑眯眯地答应了。 　　晚上忙完，她又招待了余跃一顿大餐，把这段时间海鲜大饭店推出的新菜式全给他上了一遍，再加上男生最喜欢的烤鹌鹑蛋。 　　余跃眼巴巴地看着冷柜里的啤酒，“姐，我想喝那个，就喝一听！” 　　赵有鱼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不行，你还小呢！” 　　最后两个人喝了1L装的汽水。 　　赵有鱼有模有样地端杯“祝酒”，道：“祝你们得胜归来！” 　　余跃跟她碰杯，“姐你记得来看我们比赛啊！我和你说我打球的时候可帅了！” 　　赵有鱼：“你现在也挺可爱的。” 　　余跃：“不是可爱！是帅！我打球比现在还帅……十倍！” 　　俩人谁也没的看见有人从外面进来。 　　赵有鱼：汽水也能喝醉？ 　　余跃：“嗝——我没喝多……” 　　赵有鱼：“来来来，别光喝，吃这个呀！这是我新研究的，可好吃了！” 　　余跃：“姐你对我真好~” 　　他嘿嘿笑着就把赵有鱼夹过来的鱼卷一口吞了，说话声儿都带着荡漾的小波浪。 　　赵有鱼：“那当然！咱俩可是患难之交，姐不对你好对谁好？！” 　　她说这话时豪气干云，直觉得自己是混江湖的大姐头，叱咤风云，侠肝义胆，分分钟就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的那种。 　　说完忽然觉得店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低气压。 　　赵有鱼扭头。 　　鲛人先生坐在后面，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卫慈先生的手机浏览记录： 　　如何判断猫咪情绪 　　猫咪爱你的十个表现 　　铲屎官必读二十条 　　怎么让猫咪从床底出来 　　…… 　　猫咪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第26章 chapter 26 　　“那个……你什么时候来的？”赵有鱼干笑两声，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卫慈淡淡道：“不久。”他言简意赅地问：“回家么？” 　　赵有鱼后背上蹿起一阵寒意，她觉得如果自己回答“再等会儿”，后果可能会很可怕。 　　余跃看看赵有鱼的神色，又看看卫慈，问赵有鱼，“姐，他是谁？” 　　赵有鱼扭头去看卫慈，只见男人脸上也写着相同的疑问，神色紧绷绷的。 　　赵有鱼只得强迫自己笑的若无其事，对卫慈介绍道：“那个，这是余跃，我的老顾客啦，他帮过我的大忙呢。” 　　她又转向余跃，男孩子竟也沉着脸。 　　“余跃，这是卫慈，我男朋友。” 　　余跃道：“姐，我先走了。”他顿了顿，忽然意味深长道：“等我成年了，你记得请我喝酒啊。” 　　他站起身来，径直从卫慈旁边走了过去。 　　卫慈面无表情。他从男孩目光中看出一丝敌意。 　　赵有鱼小媳妇似地跟在卫慈后面回家了。 　　“嗝……”汽水喝多了，忍不住。 　　~ 　　赵有鱼早早睡了。昨天在床底下趴了一晚，导致今天腰酸背痛。 　　她做了个噩梦醒来的时候已经夜里一点多了，女生的蹭了蹭枕头，带着被巨大的鱼头龙身的怪物吞吃入腹的恐惧继续睡去。 　　她明天就要去电视台录像了，要保证睡眠。 　　卫慈书房的灯还亮着。 　　他书房里有个酒柜，放了些旁人送的红酒香槟一类。 　　他并不好杯中之物，平时也并不附庸风雅，不过该有的酒器还是齐全的。 　　灯光下高脚酒杯折射出漂亮璀璨的光线。 　　然而杯中却并不是鲜红的酒液。 　　而是冒着气泡的液体。亮橙色，散发出一种酸甜的气味。 　　更准确的描述只需要几个字——橙味汽水。 　　赵有鱼和余跃晚上喝了一大瓶的那个。 　　男人显然还不打算休息，红木桌子上还放着一些待处理的工作。这只装着汽水的高脚杯就显得格外不伦不类。 　　卫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橙味汽水。 　　酸的，还有一种近似于辛辣的口味，随后才是橙子的甜，以及浓郁的，人造香精和糖的味道。 　　他觉得自己并不能欣赏这种饮料，但还是默默地喝完了一杯。 　　汽水是在抱着猫回家的时候，在楼下便利店买的。她和那男生喝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 　　卫慈决定往后也可以陪她喝一点。 　　~ 　　“欢迎大家来到周末最开心的节目现场！” 　　开场舞之后，主持人在台下高分贝的欢呼声中喊着十几年没变过的台词。 　　“今天我们节目的主题是‘美食侦探’，大家应该已经猜到了，今天来到现场的大咖们，将在美食迷案中展开激烈的角逐！让我们拭目以待！” 　　今天的嘉宾可谓阵容豪华。 　　华国目前最年轻的影帝安锐，在思密达国出道的当红炸子鸡陈俊熙，歌坛天后范云，新晋流量小花曹爽，光是这四个人的阵容就足够棚里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尖叫。 　　赵有鱼在后台坐着深呼吸，手里还拿着安锐与范云给的签名。 　　这些大明星果然像电视上看到的那样光芒四射，在后台碰到的时候也十分和善可亲，平易近人。 　　赵有鱼猜测这是因为自己这个嘉宾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对巨星们丝毫不构成威胁。 　　除了这些天王巨星，赵有鱼还在电视台碰到了一个熟人—— 　　她的大学同学，林倩倩。 　　赵有鱼上厕所的时候瞧见对方挽着副导演的手出去了。 　　她那时就猜到，这次的嘉宾里有林倩倩。 　　果然—— 　　“让我们欢迎芭蕾才女，林倩倩！” 　　前面响起掌声，与安锐他们出场时的热情度比，要略差一筹。 　　前段时间林倩倩参演的电视剧上星，口碑和反响都不错。虽然她在其中只出演了女四号，也有了的自己的第一批粉丝。 　　她演的女四就是个芭蕾舞者，加上本身又有专业的舞蹈背景，看样子是准备走这个人设了。 　　赵有鱼出场的时候，介绍词是“C站菜美人更美的美食up主”。 　　说实话知道赵有鱼这人的观众真没多少。 　　而赵有鱼的粉丝们还不知道他们家老鱼竟然要上《周末最开心》。 　　有人好奇，现场就拿出手机上C站搜索了。 　　“哈哈嘉哥的描述很准确嘛，‘菜美人更美’这点，反正后半部分是印证了。” 　　说话的是的影帝安锐。 　　他很年轻，上个月才过了三十岁生日，因为混血的缘故眉眼深邃，走的是年轻绅士的路线，但性格又很有些跳脱，什么玩笑都敢开敢接。 　　主持人嘉哥时机恰当地接上，讲了两个令人会心一笑的小段子。 　　现场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刚刚赵有鱼没人认识的冷场和小尴尬就这样被化解掉了。 　　随着安锐的话，摄像给了赵有鱼一个很近的镜头。 　　底下顿时响起一大片对影帝先生审美的赞同声。 　　从来没上过C站的某观众表示：C站up主的颜值都这么高的吗？出道吧，出道哥哥pick你！ 　　超高清聚焦的镜头下，有的人会暴露出各种各样的问题——透光的鼻梁假体、粉底盖不住的斑和纹、注射了各种瘦脸美白针之后僵硬的苹果肌…… 　　也有的人，呈现出的就是高清360度无死角的美颜。 　　赵有鱼同学就是后者。 　　仿佛被上天青睐的宠儿，就连镜头对准她的时候，也自带滤镜。 　　就在女生发现被镜头追随的时候，她抬起脸对着摄像笑了一下。 　　镜头里女孩子的笑容真实，有种让看到的人忍不住跟着笑起来的感染力。 　　台下一个女观众“诶呦喂”的一声，手捂胸口——“小姐姐这笑甜的嘞，心肝儿颤呀！” 　　站在曹爽身边的林倩倩一脸假笑。 　　节目组并没告诉她第六位嘉宾的名字，也可能是她自己忽略了。 　　毕竟，一个C站的草根up主能分到多少镜头呢？ 　　她需要更多的关注度，竞争对手是曹爽和范云。 　　她花费了很大的“努力”，才从副导演那里争取到了这次上节目的机会。 　　而副导演并不知道林倩倩还有更隐秘的打算。 　　——如果能在节目中与安锐或是陈俊熙搭上，哪怕靠这一期节目蹭一点cp热度，都可以让她拥有更强的话题度。 　　想红，怎么能怕被黑呢？ 　　早给自己做好了打算的林倩倩万万没想到，节目组找来的这位“草根”竟是赵有鱼。 　　苏宜诗身上发生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点，那么费尽心思往上走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在舞台上坦白了当年的事情？ 　　苏宜诗后来被国外的芭蕾舞团清退，据说包养她的那个巨富也怀疑她精神有问题，一拍两散。 　　没过几天，苏宜诗再度在公共场所精神崩溃，一会儿大喊“有火！有火！”，一会儿又是什么“我错了！放过我！”，还公然跳上机场的行李传送带跳舞，来了三个壮汉保安才把她拽下来。 　　后来就销声匿迹了，大约是真的进了精神病院。 　　据说苏宜诗发疯的那天晚上曾见过赵有鱼。 　　林倩倩直觉这里面又鬼，可她偏偏不信这个邪。 　　既然面对面碰见了，怎能不先下手为强？ 　　作者有话说： 　　下章打脸现场 第27章 chapter 27 　　赵有鱼就好像没看见她似的。 　　林倩倩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尖下巴高高扬起。 　　她咬牙切齿。 　　该怎样让着小贱|人当众出丑呢？ 　　想到节目中设计的游戏环节，林倩倩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这个卖鱼的，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还虚张声势的玩什么泼红酒的戏码，可一到这样的“大场合”肯定会乱了方寸！ 　　想到这里，林倩倩胸中油然而生一股优越和自豪，把一对大|胸挺得更加吓人。 　　她前阵子刚做的填充，最近其实不太适合做大动作，但听到有机会上《周末最开心》，林倩倩还是毫不犹豫地把握住了。 　　她参演过电视剧，眼下又和安锐范云等圈中大咖同台，已经是明星备选人了，风采上一定可以盖过赵有鱼！ 　　林倩倩有些走神，主持人嘉哥不得不替她打了两次掩护，对这个在台上神游天外的小透明也有了三分不满。 　　就连安锐他们都状态十足，她一个电视剧女四号有什么资本在这里飘？！ 　　~ 　　节目的第一个环节就是做饭。 　　每位嘉宾都要现场烹饪一道自己最喜欢的菜肴，然后互相品尝，盲猜其他菜肴对应的明星。 　　既考验默契度，又能通过菜品来展现对做菜人的印象，能制造不少笑料。 　　赵有鱼看着锅碗瓢勺被工作人员纷纷搬上台来，就忍不住一阵亢奋。 　　不同于以前的直播，观众最多也就十来万，——现在可是《周末最开心》的现场，播出的时候正是星期六的黄金时段，打开电视有一半人大概都在看这档节目！ 　　赵有鱼做了个深呼吸，暗中给自己鼓了鼓劲。 　　六位嘉宾被带上了眼罩和耳机，都陷入黑暗和寂静之中，对台上的事情毫无知觉。 　　赵有鱼在心里默默读秒。 　　数到1680秒的时候，主持人嘉哥拍了拍她的胳膊，然后有人为她取下了眼罩和耳机。 　　赵有鱼眯了眯眼睛，适应着骤然明亮的光线。 　　嘉哥忍俊不禁地笑道：“有鱼睡着了吗？” 　　台下的观众跟着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赵有鱼这才注意到大屏幕上正放大着自己迷迷糊糊的脸。 　　“啊啊啊好想把小姐姐搂在怀里揉！没睡醒的眼睛朦朦胧胧还有水光！嗷！” 　　男生看着自己的女朋友，一阵无语。 　　好吧，他刚刚还怕自己盯着看太久被女票问罪来着。现在看女朋友一副“小姐姐来我怀里”的猥琐表情，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吃醋了。 　　唉，心情复杂。 　　赵有鱼赶快摇摇头，元气十足地道：“我准备好啦！” 　　根据读秒的时间，赵有鱼推测自己应该是第二个上场的——这种比赛自然是越晚出场越好，毕竟，前面做的菜放到最后点评的时候很可能就已经失去口感了。 　　她为了防备这一点，特地准备了一道凉菜。 　　鱼肉和玉兰片切成丝，鱼肉腌制入味儿后下油锅滑熟，和焯熟的玉兰丝拌匀。 　　一勺热油“滋啦”地浇上去，玉兰丝就缓缓弯曲成妖娆的形状，鱼肉被炙烫着“吱吱”作响，调料中鲜甜微麻的主味被迅速地激发出来。 　　香气四溢。 　　这菜正是等的时间越长，味道越足口感越好，玉兰的香气慢慢地挥发出来，浸入新嫩的鱼肉中，配上不喧宾夺主的调料汁正是恰当。 　　摄像机像小蜜蜂似地围着赵有鱼上下翻飞。 　　嘉哥站在旁边咽口水，“哇这个真的超级超级香！” 　　他夸张的神色十分没良心地勾动着台下观众的馋虫。 　　也不知道是电视台的摄像镜头套了美食滤镜，还是那道菜有什么暗藏的魔力，几乎是所有人都对着大屏幕上菜肴的特写咽了咽口水。 　　赵有鱼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重新戴好眼罩耳机。 　　摄像悄悄戳了戳旁边的音响师，“我感觉她能火。” 　　音响师翻了个白眼，“火了那菜也没你的份谢谢。” 　　曹爽和赵有鱼之后，分别是陈俊熙、范云、安锐和林倩倩。 　　“好啦，现在我们就要开始激动人心的‘尝菜识人’环节了！” 　　六个嘉宾被引导着摘下了眼罩和耳机。 　　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六小碟均匀分好的菜肴。 　　大屏幕上是六道菜原本的摆盘，好让大伙辨认风格。 　　自己当然清楚自己做的是哪一道，因为是同时做选择，所以也不存在故意选错进行误导的情况。 　　能将菜肴与对应作者猜中最多的嘉宾，将在下一环节“超艺能英雄”中获得一次单独展示自己才艺的机会。 　　赵有鱼仔细观察了面前的菜肴，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挨个尝了一遍。 　　接着便做出苦思冥想的模样。 　　——其实她早就确定谁做了什么菜。 　　宫保鸡丁是曹爽做的，因为她就坐在赵有鱼身边，布偶喵清清楚楚地在这位流量小花身上闻到一股炸花生米的味道。 　　事实上这道菜里只有炸花生米是她亲自做的，其他全程都有助手在帮忙。 　　反正现在是录制，播出时只需要“曹爽炸花生”那一段儿就可以了，没准还能上个热搜什么的。 　　菌子炖山鸡是范云做的，这位歌后是云南人，菜里用到一种那边常吃的菌子。 　　菜挺简单的，但是味道还不错，看得出范云是个会亲自下厨的。 　　赵有鱼：好感up 　　糖醋小排是陈俊熙的菜，赵有鱼的舌头从中捕捉到一股韩式烤肉酱的味儿。 　　虽然肉排是提前就炸好的，本该酥脆的外皮已经有些疲软了，但酱汁儿倒是这位小鲜肉亲自调的没错。 　　影帝安锐做了一道松仁玉米。 　　菜不是影帝先生亲自做的，赵有鱼断定。 　　玉米是冷鲜的，过了油的松仁也已经提前处理好了，整道菜影帝先生连火都不用开。 　　但令人意外的是，此时安锐正拿着一只勺子非常淡定而迅速地吃着他碟子里的玉米粒。 　　——没想到这位大影帝居然真的喜欢这样甜滋滋的菜式。 　　赵有鱼平时还挺喜欢这位影帝的，也算是半个路人粉了，刚才在后台还主动跟他要了签名呢。 　　她非常期待地问安锐准备做什么菜，影帝被她的天真逗笑了—— 　　“只是做节目而已，你真认为我平时自己做饭吗？” 　　赵有鱼：好吧，是我太天真。 　　不过她的天真似乎给了安锐一个好印象，在她上台的时候，影帝先生居然纡尊降贵地帮她打了个圆场。 　　赵有鱼最后尝了林倩倩做的那道菜。 　　非常完美，完美的就像是从菜谱上分毫不错地复制下来一样。 　　林倩倩正心中得意，悄悄地观察着大家尝完菜的神色。 　　那道百合虾仁她苦练了整整一个星期，终于做到连饭店的大师傅都能挑大拇指。 　　当然，除了这道菜，她平时连米饭都不蒸的。 　　然而除了口味清淡的范云多吃了两口之外，其他人都是浅尝辄止。 　　她不由得注意到，陈俊熙那边的盘子已经空了一个，正在减肥的曹爽还没放下筷子，就连影帝安锐也还在一筷一筷地吃着一盘菜。 　　那是道玉兰鱼丝。 　　“好啦，诸位美食侦探，开始你们的推测吧！” 　　嘉宾们手中拿着六个人的名卡，要分别贴在他们认为对应的菜品下面。 　　范云和安锐分别都猜对了四组，包括他们自己的。 　　陈俊熙猜对三组，曹爽干脆就只选对了她自己做的。 　　林倩倩发挥神勇，全部猜对。 　　在嘉哥夸张的语气下，全场都是惊叹。如果不出意外，胜利者应该就是林倩倩了。 　　女生一副大出意料的样子，瞪大的眼睛让人担心她精致的假睫毛会上翘过度戳到自己。 　　她发出一大串银玲般的笑声，“哇，我也没想到呢~呵呵呵~” 　　声音又嗲又甜。 　　台下男生对着林倩倩的大胸垂涎，被自己的女朋友掐的嗷嗷叫。 　　嘉哥暗自冷笑，脸上热情洋溢地打断了林倩倩，“最后，让我们来看看赵有鱼同学的答案！” 　　林倩倩差点被自己的笑声噎到。 　　她压下心底的恼怒，稍稍后退了一步。 　　副导演早已和节目组打好了招呼，大家做什么菜，是早就定好了的，而全部答案只有林倩倩拿到了。 　　其他嘉宾应该也知道节目组的安排，会故意选一些离谱的答案来给她让路。 　　她自觉胜券在握。 　　题板上缓缓露出赵有鱼的答案。 　　——全部正确。 　　导播在底下跳脚。 　　然而节目却已经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了。 　　嘉哥只是稍稍震惊了一下，随即便感叹：“竟然有两位全部猜中！那么现在，就是林倩倩童鞋与赵有鱼童鞋的终极对决！” 　　林倩倩的经纪人已经飞快地跟节目组沟通完毕，在台下举了个牌子—— 　　跳舞。 　　林倩倩容貌并不算绝美，台上的流量小花曹爽和那个美食主播长得都比她好看的多。 　　舞蹈就是她最大的优势。 　　毕竟林倩倩也是正儿八经的舞蹈专业毕业的，自然要比其他业余选手要强出一大截。 　　沾沾自喜的经纪人自以为给林倩倩找了最容易取胜的一条路，冲自家艺人做口型：“不要大意地上吧！” 　　林倩倩在舞台上看见经纪人眉飞色舞的笑脸，好悬没一口气憋死过去！ 　　和赵有鱼比跳舞？！ 　　开玩笑的吧！ 　　读大学的时候她比不过她，现在呢？ 　　林倩倩心中酸苦烦乱难以说清。 　　当初班里专业最好的是赵有鱼和苏宜诗两个人，林倩倩只能算是中等。 　　自从确定自己的“志向”，她便和副导演打得火热，全部心思都在“拍戏”上，已经很久没有正经练过功了。 　　然而此时，嘉哥已经从“对决抽卡箱”中拿出了一张写着题目的卡片，翻过来对着摄像机展示。 　　舞蹈！ 　　“超兴奋有没有！”嘉哥大声道：“林倩倩VS赵有鱼，battle！” 　　即兴斗舞，音乐也是随机响起。 　　舞台上的两个女生同时开始动作。 　　从第一个音符起，赵有鱼的气场就变了。 　　刚刚笑起来甜滋滋的小厨娘仿佛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收拢或张开的双臂，每一次挑起或落下的脚尖，每一次颤粟，每一颦、每一笑，都令人痴迷。 　　她柔软得像一朵云。 　　她旋转起来，又像一朵将开未开的花。 　　林倩倩突然变得隐形。 　　她的动作也很漂亮，她的表情也很到位，可却缺乏了一种生动。 　　林倩倩努力让自己回忆着在学校练舞时的感觉，想象自己热爱现在的每一个动作，然而她的眼睛，却不自觉地去追随摄像机的镜头。 　　然后发现镜头在追逐的人，全部都是赵有鱼。 　　林倩倩是舞蹈专业出身的事在场基本上都知道，而官方介绍为“美食up主”的赵有鱼却着实惊艳了众人。 　　比起已知，谁不喜欢惊喜呢？ 　　林倩倩眼睛紧盯着摄像机，鼻翼处冒出肉眼可见的汗珠。 　　她能听见台下观众的欢呼和喝彩，她知道都是给赵有鱼的；她看到灯光师忙忙碌碌地搬动着磁材，她知道那会让赵有鱼更加光彩照人；她看见站在旁边的安锐和陈俊熙，甚至主持人嘉哥，都投来目光——那也都是给赵有鱼的！ 　　赵有鱼！赵有鱼！ 　　她当年怎么不去自杀呢？！ 　　林倩倩绞尽脑汁，近乎疯狂地思考着对策。 　　要怎幺才能把观众的注意力从赵有鱼那里抢过来？！要怎么才能让摄像机的镜头一直追逐着自己？！ 　　她该怎么办？！ 　　经纪人急的开始冒汗了，跑上跳下，朝着控制台各种示意。 　　换一个专业一点的音乐！ 　　最好是普通人根本不会的舞种！ 　　音乐忽然一变。 　　身穿性感短裙的林倩倩画风顿时一变，跟随着拉丁风情的音乐跳起了恰恰。 　　说实话，她跳得比刚才要好，再加上前阵子刚做过的隆胸手术，让波涛汹涌的林倩倩更展现出一种熟女的性|感。 　　嘉哥唯恐天下不乱地撺掇，“快快快，怎么能没有舞伴呢？！” 　　陈俊熙也学过舞，立刻兴奋地站起身，揽过了林倩倩。 　　林倩倩精神一振，唇角也带上了三分真切的笑意。 　　安锐搭上赵有鱼的手，低声道：“不好意思啊，我不太会跳舞。” 　　赵有鱼笑眯眯地道：“没关系呀。”她的手轻巧地在安锐肩头一按，“你只要变换几个最伟岸的姿势就好了。” 　　伟岸…… 　　一向走内敛深沉路线的影帝对这个词有点适应不良。 　　好在他反应较快，目光瞟瞟一旁的陈俊熙，便也学着做了几个动作。 　　更多时候，他在观察赵有鱼。 　　不得不承认，这个网红真的非常漂亮，漂亮到把林倩倩和曹爽全都比了下去。 　　她的脸孔不是化妆品描出来的好看，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年轻活力。 　　笑起来的时候似乎可以感染全世界。 　　安锐又不由得注意到她长得过分，笔直而有力的腿。 　　肩膀圆润小巧，只要一展手臂，就可以将她抱在怀里。 　　锁骨精致漂亮，又不过分削瘦，展露出女孩优雅的弧线，让人想到振翅欲飞的天鹅。 　　她真的很好看。 　　安锐纵横娱乐圈将近十年，惊才绝艳的女人他也见过不少，他也承认，客观来讲在自己的印象中，至少有三四个五官比赵有鱼美丽、身材比赵有鱼热辣。 　　鬼使神差。 　　安锐在最后一个动作定格的时候，忽然俯下身对攀着他肩膀的女孩说—— 　　“有兴趣做我女朋友吗？” 　　作者有话说： 　　剧透：安锐影帝是个颜性恋…… 　　安锐：做我女朋友 　　赵有鱼：啥？ 　　卫慈：高脚杯突然无声碎裂…… 　　关于昨天空白页的问题，作者君去求问了一圈，应该是jj的bug……抱住小可爱们，阿江虽然经常抽搐，小可爱们也不要抛弃我呀！ 　　今天拔草了网红的珍珠奶茶爆浆蛋糕，吃得一片狼藉…… 　　给大家一个甜腻腻的么么哒！ 第28章 chapter 28 　　安锐：“有兴趣做我女朋友吗？” 　　赵有鱼：“哈？” 　　她有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音乐的余音袅袅飘散。 　　赵有鱼飞快地松开搭在大影帝身上的手，退开两步。 　　再看安锐的神色，她紧张而惊恐地发现这位影帝可能是认真的。 　　于是赵有鱼也只得十分、十分认真地摇头道：“没有。” 　　在安锐张了张嘴又要说什么之前，赵有鱼飞快地道：“我有男朋友！” 　　“好啦，谢谢我们的倩倩和有鱼！以及占到超大便宜的陈俊熙同学和安影帝！” 　　安锐再次被主持人打断，只能怏怏地回到刚刚的座位上。 　　但他的目光仍然粘在赵有鱼身上。 　　那目光并不下流猥琐，但仍如有实质般让赵有鱼浑身不自在。 　　——只要她一侧脸，就会对上那人无比热切的眼神。 　　影帝啊，你的人设怎么突然就崩塌了？？？ 　　两个人的对话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就连主持人嘉哥都没注意到。 　　他宣布开始第三个游戏环节。 　　“接下来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嘉哥故意猥琐地笑了几声，才道：“湿|身夺宝！” 　　嘉宾们加上临时加入的观众，被分为两队。 　　两队各派出一人，要爬过一根架在水池上方的，极窄的木板桥，夺取对面标志杆上的“宝物”再返回，成功返回后下一名队友继续出发。最终计算每队的宝物数量来分出输赢。 　　而在中途落水的人，就必须在水池中待到另一人落水，才能从池中返回起点。 　　这是《周末最开心》的经典游戏环节，因为那木板太窄，两队人马在木板桥上互相推搡，很容易就会有人掉下去，洋相百出。 　　而落水的人为了返回起点，更会不择手段地试图将木板上的对手拉下马。 　　所有的嘉宾都被要求换上突破次元壁的“奇装异服”。 　　范云cos了恶毒女巫，曹爽穿了一身美少女战士的经典装扮，陈俊熙干脆穿了一件法棍造型的连体睡衣。 　　赵有鱼和林倩倩都穿了较长的裙子。赵有鱼是睡美人，林倩倩是豌豆公主。 　　而被万众期待的影帝安锐依然西装革履。 　　主持人嘉哥一脸无语：“请问我们安锐同学这一身穿西装打领带，是cos的哪一位？” 　　安锐十分淡定：“吸血鬼伯爵。” 　　他稍稍掀起嘴唇，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尖叫。 　　嘉哥扶额道：“那是电影中的人物，不算！” 　　安锐微笑着问：“那我去换掉？” 　　他问的不是嘉哥，而是台下的观众。 　　“不！要！” 　　一大片狼嚎声震天的响。 　　——穿着高定西装、衣袋内插着鲜血红的玫瑰，完美的面部轮廓，还有那种似笑非笑的诱惑迷离，简直比吸血鬼伯爵还要美味一百倍啊一百倍！ 　　嘉哥赶快讨饶，“好了好了，大家的抗议我受到了！” 　　“上道具！” 　　一个充气泳池很快在台中央被搭建起来。 　　赵有鱼看着那一池子水，暗自咋舌。 　　她才不要掉下去！ 　　洗澡那是为了保持猫咪爱干净的优良传统，可让她被迫或主动地掉进水里，那可真够难受的。 　　她转头看了看旁边，林倩倩正微微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安锐立刻抓住机会，朝赵有鱼露出一个十分魅惑的笑容。 　　他笑起来的确十分好看，是那种不过于浮夸，又不让人觉得太深沉的样子，唇角的弧度与那一张英俊的脸孔契合得刚刚好。 　　但赵有鱼却觉得自己毛儿都要炸起来了。 　　遂假装没看见，把脸扭到一边去。 　　安锐却对她的回避不以为意，只淡淡笑着，伸手拨弄了一下玫瑰的花瓣。 　　“为什么会选豌豆公主？”嘉哥问林倩倩。 　　林倩倩这身衣服紧了点，十分还原迪士尼的动画，裙摆蓬大漂亮，梦幻紫色的纱料上还点缀着极梦幻的小星星。 　　是那种小女孩从三岁开始，都会渴望的一条裙子。 　　衬得林倩倩“童颜巨|乳”更为抢眼。 　　胸不拥挤都有沟，这一点布偶猫还是挺羡慕的。 　　面对嘉哥的调侃，林倩倩笑得很美好，声音也很温柔：“因为我很敏感的嘛。” 　　她胸前那一对柔软而“敏感”的大白兔跟着颤巍巍地抖了抖。 　　嘉哥决定在节目变得少儿不宜之前结束话题。 　　“我宣布——夺宝开始！” 　　红队的陈俊熙和蓝队的一名素人率先登场。 　　小鲜肉陈俊熙很有综艺感，玩得开爱搞笑，刚一上木板桥就想摆个酷炫的pose，没想到马上失去了重心险些掉下去，只能变成匍匐前进的姿势，死死地抓着木板，狼狈不堪的模样顿时吸引了全场的笑声。 　　摄像机也一路跟着他。 　　赵有鱼好巧不巧，就和林倩倩站在了一排。 　　林倩倩凑近她，低声问：“苏宜诗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 　　赵有鱼耸耸肩膀，她直视着林倩倩的眼睛，露出一个笑容，“如果要说有，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儿。” 　　——这说法可太谦虚了。苏宜诗同学能有今天，还要归功于她家大佬的凶残的手段和报复心。 　　林倩倩咬了咬牙，脸上也挂了一抹假笑，“我猜你也一定很努力才获得这个机会。”她顿了顿，道：“我不想失去它，相信你也一样。” 　　赵有鱼挑了挑眉。 　　林倩倩友好地向她伸出一只手，“赵有鱼，我们握手言和吧。” 　　如果不是脸部的笑容太过僵硬，她此刻看起来竟然很真诚。 　　赵有鱼眉毛挑的高高的，都快飞出去了。 　　林倩倩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中，等着她的应和。 　　赵有鱼缓缓弯起唇角，露出一个与这位老同学一模一样的“同款假笑”，然后轻轻巧巧地将她的手推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不愿意。” 　　两个人的交谈很短暂，几乎没有人注意。 　　嘉哥很快喊道：“好了，下一组准备啊！” 　　和赵有鱼同组的陈俊熙一马当先，飞快地从木板桥上跳下来，将嘴里叼着的“宝盒”递给负责计数的工作人员。 　　赵有鱼飞快地蹿上架在充气水池上方的木板。 　　林倩倩紧随其后。 　　赵有鱼动作很快，几乎一转眼就爬到了木板中央。 　　林倩倩拼尽全力跟在后面，看着赵有鱼的一角裙子正落在她面前。 　　就是现在！ 　　这可是上天给的好机会，林倩倩自然要牢牢把握。 　　她目光一厉，手掌飞快地往前移了一寸，就压住了赵有鱼的裙子。 　　另一只手装作不小心打滑，就去扯赵有鱼的小腿。 　　在这样狭窄又摇晃不稳的木板上，落水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对吧？ 　　落汤鸡一般狼狈的模样被摄像机拍个正着不说，在她掉下去的一瞬间，自己只需要稍微翻翻手腕，就可以让赵有鱼“走光”。 　　只要确定摄像机拍下这一幕，她就有办法让电视台把镜头播出来。 　　这个计划多完美啊，只是让赵有鱼看起来糟糕一些，都不会有什么确实的伤害。 　　谁让她挡了自己的路呢？自己只是稍做惩罚而已。 　　和苏宜诗比起来，她真是太善良了。 　　林倩倩仿佛已经看到计划成功的那一幕，甚至期待起胜利品尝起来是怎样的滋味。 　　刹那之间，前面人的腿猛地朝后面一踢！ 　　“——啊！！！” 　　林倩倩猝不及防，被那一股巨大的力量踢中了肩膀，刚刚伸出去的手又推了个空，整个人顿时失去了重心。 　　噗通！ 　　众目睽睽之下，林倩倩一个倒栽葱，奋勇地从木板桥上扎进了水里！ 　　水，全是水。 　　林倩倩头朝下摔进了充气水池里，掉下去的时候整条裙子都在重力作用下翻了下去，把她的脑袋包裹了个严严实实，两条大白腿就从摄像机的镜头前晃了过去，白花花一大片。 　　林倩倩拼命扑腾着，才终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把头上缠在一起的裙子解开。 　　新鲜空气涌进肺里，随之而来的便是恼羞成怒！ 　　但在她爆发以前，她意识到摄像机的镜头正对着自己。 　　林倩倩只得面前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在没看清两人动作的观众们眼中，她似乎只是意外落水，虽然狼狈，但却属于正常范围之内。 　　只有林倩倩自己知道，就在她伸出手去的刹那，被赵有鱼狠狠蹬了一脚是什么感觉。 　　那一脚踢碎了她渴望的“胜利时刻”，她的肩膀现在还一阵阵地疼呢。 　　辛苦做了两个小时的发型全毁了。 　　林倩倩勉强在齐胸深的水里站稳，虎视眈眈地盯着正折返回来的赵有鱼。 　　按照游戏规则，现在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攻击赵有鱼，并且把她拉下来！ 　　拉到和她一样的境地！ 　　脑海中浮现起赵有鱼在水中扑腾挣扎，被自己死死踩住的画面，林倩倩这才觉得自己胸口的憋闷稍稍缓解了一些。 　　赵有鱼刚爬到她头顶，就被猛地窜起来的林倩倩拉住了脚踝。 　　这一回宽大的裙子真的拖了她的后腿。 　　天才攀爬手布偶喵小姐从木桥上不幸跌落！ 　　赵有鱼摔下去的时候就想，这简直是自己喵生的耻辱！ 　　在坠落的一瞬间，她决定能少着点水就少着点水。 　　身子用力，微微一偏，正正从林倩倩头顶上砸了下去！ 　　把赵有鱼拽下来的林倩倩再度沉底儿，被从天而降的赵有鱼砸的神智都恍惚了。 　　赵有鱼觉得自己的胳膊肘似乎重重地磕在了林倩倩身上。 　　~ 　　赵有鱼的裙摆飘在水里，像一朵超大号的，散开的花。 　　人家只是脸上溅了几滴水，而林倩倩，则不得不由救生员把她从水池底下的拯救起来，差点儿就溺水了。 　　赵有鱼向林倩倩露出一个单纯无辜的笑容。 　　林倩倩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噌地站直身体，朝着赵有鱼就要冲过去。 　　然后，在对方脸上看到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几秒钟以后，林倩倩才感觉到一阵异样。 　　她的胸正慢慢的，像一只被针戳过的水球一样，变小。 　　“天啊快看，她的胸漏了！” 　　作者有话说： 　　胸突然变小其实有点魔幻hhh 　　不过爽才是真理！ 　　谢谢小天使 30326589 的地雷 　　谢谢小天使 biubiubiu 的地雷 　　谢谢小天使 lena2100 的地雷X4 　　谢谢小天使阿楚的地雷X3 　　谢谢小天使芷兰的地雷 　　谢谢小天使开机甲的咕噜噜 的地雷 　　谢谢小天使且以为茗的手榴弹 　　给小可爱萌一个抹茶芝士味的么么哒(づ￣ 3￣)づ 第29章 chapter 29 　　不知是肾上腺素的原因，还是还处在震惊中尚未回神，林倩倩竟然没觉得疼痛。 　　但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一声尖叫。 　　舞台和坐在最前面的观众离的很近，一个女生正满面惊恐地指着她。 　　林倩倩僵硬地低下头。 　　一股淡黄色的液体，正缓缓从注射口流出来。 　　那是一种粘稠的，近似于脓液的物质，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 　　摄像师盯着屏幕呆滞住了，镜头都没来得及切。 　　一时间，嘉哥、台上的嘉宾、工作人员、观众…… 　　整个摄影棚的人，都呆住了。 　　只有林倩倩的经纪人在台下猛地抽噎了一声，听起来像一个重感冒患者在擤鼻涕。 　　林倩倩终于被这一声抽噎提醒，她颤抖着手，想去捂住还在渗出液化脂肪的胸部。 　　赵有鱼在“冒着被污染的水过去关切一下林倩倩”，还是“现在、马上从散发出异味的水池子里出来”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了零点一秒，然后飞快地跑了。 　　她向妖神发誓，她真的只是不小心用手肘撞了林倩倩一下！ 　　——至于这一下子撞在了哪里，已经很明显了。 　　水并不深，赵有鱼拖着沉重的裙子撤退，只剩下林倩倩捂着一对大小不一的胸部，无比扎眼地留在充气泳池里。 　　秒杀了无数镜头的傲人白兔，眼下呈现出非常明显的不对称。 　　一边仍然是高耸的丰满，另一边却像漏了气的球一样，肉眼可见地缩水了将近一半，软塌塌的，仿佛年过六旬的老妇。 　　这样的奇景，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天哪林倩倩的胸爆炸了！” 　　台上台下的人心中同时都响起这么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 　　不少女生心有余悸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林倩倩的模样实在太惨了！ 　　幸好幸好，自己的胸是纯天然的。 　　嘉哥第一次在台上露出牙疼一般的扭曲神色。 　　他主持《周末最开心》已经十七年了，意外状况见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可他还从没见过哪位嘉宾在台上“炸胸”的！ 　　她就不能找个好点的整形医生吗？？？ 　　脑子里飞快思索着救场办法的嘉哥不由得的埋怨起林倩倩的整形医生来。 　　其实这怪不得林倩倩的大夫。 　　她选的是时下最先进的隆胸套餐，胸里垫的可不是硅胶假体，而是自体脂肪。 　　人体的记忆功能很强大。 　　整形医生将林倩倩腹部的脂肪抽取出来，然后通过医疗手段注射到她的胸部，这些脂肪便会逐渐转化为胸部的真实脂肪。 　　从B到E，只需三针哦。 　　这原本是个不错的法子，奈何林倩倩执意在术后第三天就上节目，胸内的脂肪还没有融合。 　　受到了骤然而来的外力，竟然就这么漏了…… 　　漏了…… 　　林倩倩脑海里全是那两个字。 　　“——啊！！！” 　　林倩倩终于失控地尖叫起来。 　　刚想好救场词的嘉哥被她超分贝的尖叫声打断了思路，气得差点蹦起来。 　　他已经看到场下那些举着手机的观众了。 　　以往热情可爱的观众们，此刻全都变成了追逐着八卦爆点的恶魔。 　　林倩倩也看到了。 　　无数手机摄像头，像是魔鬼的眼睛，充满着恶意的嘲笑，迫不及待，死死地，钉在她身上。 　　情绪失控的林倩倩终于被工作人员和现场医务七手八脚地从游泳池里“打捞”出来。 　　嘉哥毫不怀疑，医务人员可能趁机给她打了一针镇定。 　　毕竟，连他都恨不得立刻冲上去，随便拿什么东西将林倩倩那高音喇叭似的嘴堵上。 　　救场词也用不到了，嘉哥只能跟观众们道歉，然后中断了录制。 　　众目睽睽之下，胸部一边像足球，一边像网球的林倩倩被抬走了。 　　二十分钟之后，节目录制重新开始。 　　充气泳池里被林倩倩的肥油污染的水被迅速抽干换上了干净水，导播一脸歉意地跟赵有鱼表示，还需要她重新进到水里。 　　——在其他人或主动或被动地落水以前，她还不能从水池里出来。 　　赵有鱼只得又重新跳回去。 　　说实话，她还在刚刚那副震撼的场景里没回过神来呢。 　　很显然，底下的观众们也有同感。 　　尽管目前节目要继续进行下去，但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的，还是林倩倩爆胸的那一幕。 　　可能这会成为《周末最开心》被传播最多的“未播片段”了，没有之一。 　　但嘉宾们的状态都回复得很快，毕竟都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光是演技就不是常人可比的。 　　大概是接到了节目组的拜托，就连一贯稳重的歌后范云都主动开起了玩笑，一时间台上台下竟然是两种气氛。 　　新灌进来的水有点凉，赵有鱼吸了吸鼻子。 　　场下的气氛在安锐上桥后才重新热情起来，嘉哥眼瞧观众们的注意力重新聚集到安大影帝身上，终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加油！”“加油！” 　　观众的应援声逐渐汇集成一股声浪。 　　赵有鱼百无聊赖地倚着充气水池的边缘，仰头看着两支小队的成员飞快地在木桥上前进着。 　　——不是她不想把人拉下来替自己，实在是吸足了水的裙子太沉了，根本跳不起来啊！ 　　和安锐追逐的是个素人小伙子，自己介绍是体育学院毕业的，果然伸手矫健，两人一时间不相上下。 　　颇为惊心动魄的争夺再次炒热了现场的氛围，就连围观的赵有鱼也渐渐看得入神。 　　“噗通！” 　　赵有鱼正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哪料道原本占着优势的安锐，竟从木桥上掉了下来！ 　　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砸进泳池里，溅起的水花都像是氢|弹爆|炸。 　　赵有鱼猝不及防，只能默默地摸了一把脸上的水。 　　“啊——！” 　　底下的观众们齐齐发出惊呼和遗憾的叹息。 　　安锐从水池子里站起来，冲赵有鱼笑了笑。 　　“你可以出去啦。” 　　赵有鱼楞了一下，然而影帝先生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尽职尽责地守在木桥底下，摩拳擦掌地准备把接下来的对手从上面拽下来。 　　“啊啊啊安锐湿|身好帅！！！” 　　台下是粉丝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安锐穿的西装三件套浸了水，衬衣紧紧地贴在身上。 　　胸袋中的玫瑰花在他摔下来的时候掉了一片花瓣，他取下来惋惜地看了看，便将玫瑰扔在一旁。 　　这一场充满波折的录制终于结束了，接下来，怎么把林倩倩胸部“漏油”的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把节目巧妙地拼接和谐，就是剪辑师要发愁的事情了。 　　~ 　　曹爽在休息室刷着手机，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林倩倩爆胸# 　　#周末最开心录制事故# 　　#倩倩挺住# 　　今天可能是林倩倩曝光度和话题性最高的一天，同时有三个相关话题闯上热搜，就是当红的鲜肉小花都少有呢。 　　其中那个“挺住”，实在是一语双关，格外合适了。 　　“动了胸还不好好休息，巴巴地跑来录节目，她能怪谁呢？”曹爽直言不讳。 　　她很看不上林倩倩，更发现从上了台开始，对方就在有意无意地抢自己的镜头，那一对大胸简直呼之欲出，看得曹爽一阵一阵犯恶心。 　　她不满旁边陈俊熙的敷衍，一眼看到刚换完衣服回来的赵有鱼，马上就笑吟吟地上去挽住了她的胳膊。 　　“嘿，你可真会找地方摔！”她大大咧咧地道。 　　曹爽笑得十分爽朗，与在台上时温柔恬静的模样十分不同。 　　赵有鱼眨眨眼，“我真的是没注意……” 　　她语气很真诚。 　　曹爽却根本不听，只是大力拍了拍赵有鱼的肩膀，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干得漂亮！” 　　刚说完，就被她那脸黑的锅底一般的经纪人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曹爽被拖走时还不忘回头喊，“咱们交个朋友，我去你餐厅吃饭别忘了给我打折奥！” 　　赵有鱼忍不住就笑了。 　　“没感冒吧。” 　　影帝先生磁性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来。 　　赵有鱼赶忙扭头，看到换了身常服的安锐正站在她后面擦头发。 　　水滴从他的发梢上滴落下来，滑过男人轮廓分明，英俊的面庞。 　　赵有鱼怕再被水溅在身上，悄悄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笑眯眯地摇摇头。 　　“没有。还要谢谢你。” 　　安锐显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摆摆手，脸上有些遗憾道：“只可惜那朵玫瑰不够完美了。” 　　他要喜欢一个人，就喜欢最完美的那一个。 　　他喜欢的人，也一定要拥有所有最完美的东西。 　　赵有鱼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影帝先生便扔下一句话走了。 　　“我会找一朵最完美的花给你。” 　　~ 　　后台。 　　助理看着整整一屋子的玫瑰花手足无措，捅捅早习以为常的经纪人，“安哥要了这一千多枝玫瑰花儿干什么？他就拿了一朵，剩下这些怎么办？” 　　经纪人见怪不怪，淡淡道：“没事，收拾收拾，你愿意拿回去送女朋友也行。” 　　他冲新来的小助理笑了笑，“咱们安锐啊，一千朵里头只要最好的那一朵。” 　　——简称作精。 　　这么一个作精，怎么突然就喜欢一个人喜欢得魔障了呢？ 　　~ 　　随着林倩倩突然漏油的胸部一起上热搜的，还有#绅士安锐#。 　　而作为安锐故意落水以身相代的对象，赵有鱼也跟着火了一把。 　　她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才从手机上刷到最新的热搜，照片挺模糊的，但还是能看清安锐朝她微笑的模样。 　　外面“轰”地一声打雷了，旁边买菜回来的大妈嘀嘀咕咕，这大概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 　　公交车到站，外面的雨如同瓢泼。 　　赵有鱼跳上站台，头顶上遮了一把伞。 　　她一抬头，就看见卫慈板着脸。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擅长脑补的布偶喵心中掠过，最坏的一个浮现出来—— 　　卫慈会不会已经知道安锐那无厘头的表白了？！ 　　怂货赵有鱼马上思考对策。 　　她直愣愣地就抬起头，斩钉截铁地对卫慈说：“我只喜欢你！” 　　卫慈怔了一下。 　　赵有鱼皱眉。 　　还没消气吗？ 　　她蹦起来抱住卫慈，“真的，真的！” 　　然后卫慈就把她抱起来了，托着她的屁|股，像抱一只猫儿似的。 　　“那你亲我一下。” 　　作者有话说： 　　越来越没有底线的大佬鱼…… 第30章 chapter 30 　　赵有鱼于是真的亲了卫慈一口，亲在脸颊上。眼睛靠下面一点点，颧骨往上一点点。 　　而且是“吧唧”一口。 　　响得她自己都脸红了。 　　亲完在看，男人脸上的神色果然舒展多了，看上去更是眉目如画。 　　赵有鱼越看越顺眼，又为自己的“机智果断”点了23个赞，心里美滋滋。 　　美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处在双脚腾空的状态！ 　　鲛人大佬就这么抱着她往回家走，他身上有一层极透明的气，完美地隔开了浇下来的大雨。 　　赵有鱼开始觉得这姿态尴尬了。 　　“那个……我下来自己走吧，伞，伞还在公交站呢。” 　　卫慈没理她。 　　赵有鱼不乐意了，她还惦记着被卫慈扔在站台上的雨伞，扑腾着要从男人怀里跳下来。 　　“诶呀你放我下来啊！亲都亲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理直气壮，甚至有点儿盛气凌人。 　　她叽叽喳喳表示抗议，聒噪的像一只麻雀。 　　卫慈突然转头看她，赵有鱼迎上男人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话说到一半，还微微张着嘴。 　　一副傻样子。 　　男人也亲了她一下。 　　柔软的唇覆盖上来，唇瓣完美地契合。 　　赵有鱼被亲到找不着北。 　　等大脑缺氧的状态解除，她才意识到—— 　　这是一个吻。 　　赵有鱼眼睛圆睁，她盯着卫慈看，男人唇角有一丝笑意。 　　他说，“我也是。” 　　三秒钟以后，赵有鱼才明白过来。 　　这是鲛人先生，对于那句“我只喜欢你”的回答。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随时都有爆裂的危险。 　　喜悦充盈满溢，让这致命的器官沉甸甸地雀跃着。 　　赵有鱼喃喃道：“好感动啊，我要哭了……” 　　然后看到男人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无奈。 　　然后他真的像家长哄诱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用手轻轻地在她后背上拍摸着。 　　“不哭啊。” 　　男人干巴巴地哄她。 　　显然，他很不擅长这个。 　　“两颗棒棒糖。” 　　卫慈许诺道。 　　赵有鱼就咧开嘴笑了。 　　然后发现卫慈正危险地盯着她。 　　——“啪”！ 　　女生也不打招呼，一下子变成了布偶猫。 　　路边恰有个在报刊亭躲雨的行人，眼睁睁瞧着一个高个大长腿的女孩子被英俊的男人抱着，然后在下一瞬间，变成了一只猫。 　　他立刻就想要放声尖叫。 　　然后，便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那双眼仿佛幽深无际的黑湖，能将人所有清醒的意识都卷入深渊。 　　片刻之后，路人恍惚地摇了摇脑袋，眨眨眼，暗自嘀咕，“最近怎么老走神？” 　　一个男人抱着只大白猫从旁边走过，他多看了两眼，随即便把注意力移到了最新一期的《体育周刊》上。 　　赵有鱼这才意识到差点闯祸，耳朵往后撇了撇。 　　她有心从卫慈怀里跳下来，可看看地上泥泞的雨水，为了自己优美的皮毛、只喜欢长毛绒地毯的jio，还有小仙猫的形象，还是作罢。 　　没想到走到公寓楼下，又遇见了熟人。 　　黑熊精拎着满满两大购物袋的蜂蜜和玉米，大老远就热情地跟卫慈打招呼。 　　“诶呀，下这么大雨，干什么去啦？”他热情地问。 　　卫慈淡淡道：“去找猫。” 　　黑熊精恍然大悟，“嗨，跟老妹儿闹别扭了？”他神神秘秘地道：“我和你讲，猫都是要顺毛捋的。” 　　卫慈顿了顿，“知道了。” 　　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冲赵有鱼眨眨眼。 　　诶呦，没想到熊哥这么上道儿！ 　　赵有鱼呲着虎牙跟黑熊精笑了笑。 　　一人一猫上了楼。 　　打开门，卫慈这才俯身把赵有鱼放了下去。 　　白毛团子飞快地跑进了房间。 　　等卫慈换好衣服走进客厅，布偶喵已经舒舒坦坦地翘着脚躺在沙发里了，她枕着柔软的抱枕，嘴里吧唧吧唧地吃着一根棒棒糖，爪子里还抱着一根。 　　卫慈在布偶猫身边坐下。 　　猫咪颐指气使地用后爪踢踢沙发上的电视遥控，示意卫慈给她打开。 　　卫慈果真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打开了，并且还调到了最近很流行的那部古装剧。 　　赵有鱼前段时间一直追剧来着，漏了两集没看，早就想得抓心挠肝了。 　　熊哥的建议果然被卫慈采纳了嘛！ 　　自以为正在被“顺毛捋”的布偶猫得意洋洋，嘬着猫薄荷棒棒糖，整只猫都飘飘欲仙了。 　　男人的手在毛团子的脑后轻轻梳理着猫咪细长的绒毛，布偶猫舒服地把头在他掌心蹭了蹭。 　　“上节目的时候，发生什么了吗？” 　　男人的声音醇厚温和。 　　猫咪砸吧着棒棒糖，含含糊糊地说道：“林倩倩的胸被我砸坏了，曹爽说想和我交朋友，还有那个安影帝，特好笑，非让我当他女朋友。” 　　她言简意赅地把录制中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急着看剧呢，哪顾得上详细说？ 　　她脑后顺毛的手就停下了。 　　猫咪不满地蹭了两下，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啦？” 　　“他喜欢你？”男人淡淡地问。 　　赵有鱼“嗯”了一声。 　　——坏了！ 　　她猛然醒悟过来，打了一个激灵，猫薄荷的劲儿一下子就过去了。 　　沙发上四仰八叉的布偶猫瞬间变回了女孩子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端端正正的。 　　卫慈慢悠悠地把电视换到娱乐频道。 　　“还未播出的《周末最开心》已经引起超高关注，崭露头角的小花林倩倩意外受伤，据说胸部需要再度进行手术才能修补，流出视频引爆全网。 　　而下期《最开心》的爆点还不仅于此，更有影帝安锐与C站up主的热舞！这是安锐出道十年来，第一次展示舞蹈技能，粉丝要准备好高分贝尖叫了……” 　　屏幕上是安锐和赵有鱼跳舞时的短暂视频。 　　“嗯？” 　　男人轻描淡写的声音让赵有鱼听得惊心动魄。 　　赵有鱼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 　　刚刚鲛人先生分明就不知道录制时发生的事啊！ 　　她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赵有鱼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巨大勇气，抬头飞快地澄清道：“我可不喜欢他！我当时就拒绝他了！！！” 　　她觉得自己话尾的感叹号都要具现出来了。 　　卫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赵有鱼只能打商量，“要不……要不我再亲你一下？” 　　她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然后在男人黑色的眼眸里看到一种酝酿着暴风雨般的情绪。 　　以赵有鱼的动物直觉，这种情况只能有两种说明，排除愤怒，就只剩下——发情。 　　完了。 　　赵有鱼噌地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那什么，我困了，先睡觉去了啊，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不敢再看卫慈的神情，同手同脚地跑回了卧室。 　　当天晚上她做了个非常、非常可怕的梦，第二天不得不又在床底下当了一整天缩头乌龟。 　　她怕看到卫慈，会条件反射地……屁|股疼。 　　~ 　　影帝安锐的经纪人孙志强最近十分忧愁。 　　他家演员显然陷入了一种求而不得的魔障，先是在录节目的现场突然打电话叫鲜花服务，又询问他怎么注册C站会员，给人刷票会不会被网站清除。 　　那天看剧本看到一半，忽然抬头问：“我给海氏拍的那支广告反响怎么样？” 　　那是个男士洗发水广告，前段时间简直占领了所有上星卫视的黄金时段，安锐的粉丝几乎把每一帧画面都截图下来制成了海报。 　　据说安影帝甩动湿漉漉的头发的画面，被评为本年度“男星十大性|感瞬间”之首。 　　有热情的粉丝给安锐微博留言，“想做你发梢的小水滴”；“你甩头发的一刻爱上你”。 　　安锐和孙志强吐槽的时候，冷酷无情地将这些说法统称为“脑子有病”。 　　孙志强震惊地看着安锐。 　　要知道，影帝大人是从来没有关切过传播效果这种东西的，怎么今天转了性？ 　　但他还是十分尽职尽责地准备把相关数据拿给安锐看一看。 　　安锐在经纪人开始长篇大论之前打断了他，“算了。” 　　他没头没脑地发了脾气，“以后少买水军，搞得粉丝说话都不知所谓！” 　　孙志强莫名其妙，满腹委屈，离开房间之前隐隐约约听到重新埋头剧本的安锐在嘀咕—— 　　“什么秒杀所有异性，都是胡说八道！” 　　~ 　　节目还没播出，赵有鱼的海鲜大饭店就火了。 　　孙小橘和老李已经对疯狂涌入这间小小店面的人群见怪不怪了。 　　海鲜大饭店里现在几乎是24小时不间断的座无虚席，老板赵有鱼天天笑得见牙不见眼，孙小橘怀疑她梦里都在数钞票。 　　而表示“咱俩交个朋友”的曹爽，竟然也真的出现在了海鲜大饭店。 　　她还在减肥，被要求严格控制饮食，只吃了半份沙拉。 　　——走的时候却带了整整一份烤鱿鱼和两大份茄汁鱼卷，说是送给助理和经纪人的。 　　只要没人看到你吃，那你吃的东西就等于0卡路里。 　　真理。 　　曹爽站在柜台边上等着她的打包，一边手指飞快地编辑着微博。 　　赵有鱼亲自从后厨房给她把打包好的烤鱿鱼送来了，顺便附赠了三种口味儿的鱼丸子。 　　人家曹爽可是正当红的小花，流量明星，是大客户，当然要好好笼络！ 　　虽然有点对不起她的减肥计划…… 　　曹爽接过打包盒正要说什么，目光一扫手机屏幕，突然就发出一声毫无形象的尖叫，一把抓住赵有鱼的胳膊—— 　　“啊啊啊他和我互动了！” 　　赵有鱼一愣，“谁？” 　　谁能让曹爽这么看重和激动？ 　　她都能隔着墨镜，感觉到曹爽盯着手机时炙热的目光。 　　曹爽把手机伸给赵有鱼，“你看。” 　　安锐V：有机会去看看。@爽爽爽爽爽V：//超！好！吃！你们有鱼小姐姐的海鲜大饭店，毫无良心给大家种草~[图片][图片][图片] 　　转发402K，评论86K。 　　曹爽把赵有鱼胳膊都掐疼了，“安锐居然转发了我的微博！！！” 　　影帝安锐虽然粉丝众多，但并不怎么经营微博，除了工作信息和必要宣传以外，很少会发个人相关，更别提主动评论转发了。 　　他与曹爽虽然认识，但也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工作关系，平时是连个赞都懒得点的。 　　曹爽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亢奋状态里，“我是不是要火了？！” 　　赵有鱼：…… 　　送走了颇有些飘飘然的曹爽，赵有鱼登录了微博小号，想了想，给安锐私信：她家菜贵，也不好吃，真的。 　　“我会给你带花的，：-D” 　　秒回。 　　~ 　　“叫你们老板出来！” 　　一个趾高气扬的女声在店里响起，声音尖锐，扎得人耳朵难受。 　　说话的是个中年女人，风韵犹存，眼角眉梢却带着一股刻薄味儿。 　　她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却什么都没点，翻看完店里的菜单，脸上居然露出一个冷笑来。 　　孙小橘赶快跑过去，“您有什么事？老板挺忙的，您跟我说也是一样。” 　　这一回她略有些婴儿肥的甜美笑脸失效了。 　　中年女人完全对她的殷勤免疫，只是更加抬高了下巴，鼻孔冲天道：“叫赵有鱼出来！” 　　她斜睨孙小橘一眼，嫌弃地道：“你没资格和我说话！” 　　见她能准确叫出老板的名字，态度还那样恶劣，孙小橘被吓了一跳，只能转身去了后厨。 　　赵有鱼听完孙小橘气哼哼的描述，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她亲爱的养母，张春荣。 　　赵有鱼是被人类收养的。 　　下夜班的工人赵向阳，在回家路上捡到了一只很好看的小猫咪，也就两三个月的样子，奶还没断。 　　他就想，反正一只猫儿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带回家去，还能给三岁的女儿做个伴。 　　他把小猫放进自行车的车筐里，到家的时候，却发现车筐里的小奶猫，变成了一个婴儿。 　　赵向阳不顾妻子张春荣的反对，把这个婴儿留了下来。 　　他觉得这是上天赐给他们夫妻的娃，是能带来福运的。 　　女婴是猫变的，这件事赵向阳跟谁也没说。 　　张春荣不许给女婴买奶粉，赵向阳就买水产市场卖剩下的小鱼熬汤喂，竟然也让女婴顺顺利利地长大了。 　　赵有鱼也因此得了现在的这个名字。 　　她好心的父亲希望她一辈子都能有鱼吃。 　　几年前，赵向阳死于一场事故。 　　张春荣守着儿子赵风过日子，大女儿赵雪和养女赵有鱼就成了换嫁妆的商品。 　　赵雪为了弟弟，在亲妈的安排下嫁给了一个快五十岁的瘸子，换了二十万彩礼。 　　而不愿意被安排的赵有鱼，就成了这家里最不孝、最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赵有鱼面无表情地对孙小橘道：“行了，我知道了。” 　　她擦了擦手，把切鱼的尖刀往围裙口袋里一塞，转身就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虐渣妈 第31章 chapter 31 　　“您找我有事吗？” 　　赵有鱼从后厨出来，径直走到张春荣面前。 　　中年妇女一双利眼，虽然眼皮浮肿眼角下垂，仍然迸射出尖刻的光芒。 　　她上上下下地把赵有鱼扫视了一遍，然后阴阳怪气地道：“哟，我们小鱼最近过得挺好的呀，人都胖了呢。” 　　赵有鱼面无表情，就像带了张木头面具。 　　“您有事吗？” 　　她又重复了一遍，心中其实已经有了预料。 　　这几年来，张春荣恨不得化身水蛭，生生地趴在她身上吸血，赵有鱼深知对方的来意。 　　张春荣笑眯眯的，把手就往赵有鱼肩膀上放。 　　“既然小鱼这么直接，那妈妈也不和你多费功夫，你忙，妈知道。”她一副体贴的样子，让赵有鱼寒毛直竖。 　　“你弟弟过两天有个篮球比赛，要买双鞋子。哦，对了，还有新篮球。” 　　张春荣看了一眼赵有鱼的神情，有些惊讶地发现女孩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顿时后悔自己要少了，马上又道：“还有，咱们家的冰箱和电视都太旧了，要换新的。” 　　女人掐掐算算，仿佛十分体谅赵有鱼似的，道：“妈知道你赚钱不容易，这些加起来也不多，你先给妈妈拿三万块钱就好了。以后……” 　　赵有鱼冷冷道：“没有以后了。” 　　她转头跟已经惊呆了的孙小橘道：“去拿三万块钱。” 　　饭店后面有个保险柜，里头通常放着几天的营业款，保持在五万块左右，用以应急。 　　孙小橘从没见过老板这样冰冷的神情，一句话不敢多说，转头就去了。 　　平日里软萌软萌，笑起来还贼甜的小鱼姐就像随时要砍人，凶的很。 　　赵有鱼冷冷道：“妈，我最后一次叫你一声妈，这些年以来，家里花在我身上的钱我已经还清了，今天你开这个口，三万块钱我给你。” 　　她声线平直，“我已经联系好了律师，声名与您和赵风、赵雪，断绝亲属关系。” 　　张春荣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她看着赵有鱼转身就要走，登时蹦了起来，一把就抓住了赵有鱼的胳膊。 　　女人声音前所未有的尖利：“你给我站住！” 　　她仿佛受到巨大的刺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赵有鱼，你不孝！” 　　“我丈夫为了你这个捡来的孩子，没日没夜的工作才出事的！我们小雪为了养活你，早早就嫁了人，连你弟弟都从小被你抢吃抢玩，现在连学都快上不起了——” 　　张春荣像个高音喇叭，恨不得他们娘三为赵有鱼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吃的苦、受的累，全都昭告天下。 　　“好，你厉害，你现在有钱了，就要甩掉我们这些累赘了吗？！” 　　她唱作俱佳，活脱脱一个委屈伤心的老母亲，可仔细一看，那双下垂的三角眼里却没有半分难过，满满的全是算计。 　　店里的食客已经没人吃饭了——这么大的热闹，不看白不看啊！ 　　赵有鱼却毫不在意，任由路人们的目光好奇地在自己和张春荣之间来回逡巡。 　　“你闭嘴！”赵有鱼突然开口，近乎凶狠的态度把张春荣都吓了一跳。 　　“你不配提爸爸。”赵有鱼道：“他是个好丈夫，是个好父亲。而你呢？你可敢拍着胸膛说一句，你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张春荣的眼珠凸了出来。 　　自从丈夫赵向阳去世，这个赵有鱼对家里人就一直淡淡的，然而也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从来没有如此尖锐过。 　　这样的强势的赵有鱼十分陌生，让张春荣也不由得有些气弱。 　　张春荣装作一副柔弱的样子哭道：“小鱼，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我……” 　　赵有鱼冷冷道：“你是怎样对我的，我就怎样看你。” 　　“你不满爸爸把我带回家，在我睡觉的时候掐我，我记得。” 　　“你把爸爸买给我的鱼悄悄丢出门，盼着我饿死，我记得。” 　　“你教唆赵风把我当马骑，我摔了他，你不让我上|床睡觉，我记得。” 　　…… 　　女孩面如寒霜，冷笑道：“我记得你从来没有将我当做家人。我这样看你，有哪里不对吗？！” 　　张春荣骇得睁大了眼睛。 　　当初她反对收养赵有鱼，甚至想趁着赵向阳上班的时候把这孩子丢出去，可对方当时还只不过是个婴儿，怎么可能清楚这些事？ 　　“做妻子，你刻薄自私，不能尊重丈夫，做母亲，你重男轻女，对赵风溺爱纵容，做人，你贪财寡义，毫无良心！” 　　“我永远是赵向阳的女儿，却不是你张春荣和赵风的提款机！你配不配我叫你一声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赵有鱼淡淡道：“张春荣，这些年，我给你的钱也足够了吧。现在我不想给了，我也不想再看到你，或者赵风，再出现在我面前。” 　　整个店里都是一片寂静。 　　原本准备来给小老板撑腰的老李整个人都傻了。 　　——这丫头什么时候嘴巴这么厉害了？！ 　　孙小橘取了钱出来了。 　　张春荣已经气得脸色铁青，几乎都要犯心脏病了。 　　她只觉得四周那些陌生人，都在用指责和厌恶的目光看着她，暗暗地附和着赵有鱼的叱骂。 　　“看什么看？！看什么你们？！多管闲事生孩子没屁|眼啊我告诉你们！” 　　张春荣原形毕露。 　　有几个客人瞧她这一副泼妇骂街，无差别攻击的样子，站起来就想和张春荣理论。 　　赵有鱼向老李扬了扬下巴，对方会意，去劝几位义愤填膺的客人。 　　赵有鱼道：“不好意思，我要处理些私事。今天给大家免单，请下次再来吧。” 　　客人们陆陆续续被老李劝出了门。 　　孙小橘去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张春荣骂走了客人，又对赵有鱼破口大骂。 　　赵有鱼将捆成三小把的现金扔在桌上，“我说了，不想再看到你，也包括不想听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乱唾沫。”她扯了一把椅子自己坐下，道：“想说想骂，请回去找你儿子。打扰陌生人的清净，是很没有道德的行为。” 　　张春荣气得头发倒竖，唾沫横飞，嗓音像口敲破了的锣，仍然喋喋不休地试图发出高分贝的尖叫。 　　“你再说一遍？！你个小兔崽子再说一遍？！我呸！还陌生人！还没道德？！” 　　她手指尖儿直戳赵有鱼，“我告诉你，你别想踹开我们！ 你再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白眼狼！”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打滚。 　　赵有鱼竟然真的要和她断绝关系？ 　　不行！ 　　在看到赵有鱼在黄金地段的商铺，几乎没停过的食客，以及刚刚拿出的那三万块真金白银时，张春荣就知道赵有鱼是一颗比她想象中还要“粗壮”的摇钱树。 　　不同于自家女儿赵雪的一锤子买卖，赵有鱼这里的钱，他们母子完全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怒气在赵有鱼的胸腔中升腾。 　　女生长含笑意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摄人的冷光，而她的声音，却比所有时候都要平静。 　　“我说，滚。” 　　张春荣还想扑上来，整个人却突然顿在了半空中，脸色青紫，舌头仿佛噎在了自己的嗓子眼里，发出“呜噜呜噜”的怪响。 　　赵有鱼眉一挑。 　　——她好像又学会了一招儿，这倒是意外的惊喜呢。 　　“记住我说的话，张春荣，看在爸爸的份上，我今天不动你。” 　　她弹了一下手指，张春荣就像个猛然被戳漏了气的皮球一样委顿下来。 　　女人的三角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恐，她用力垂了两下胸口，这才顺过一口气。 　　“你，你是个妖怪！” 　　张春荣发疯一样地嘶喊。 　　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让她的脑子混乱成了一团浆糊，裹挟着震惊、恐惧、疑惑和厌恶，纠缠着中年妇女的思绪。 　　她整个人都失了神，只重复地喊着自己的发现。 　　赵有鱼淡淡道：“是啊。我是妖怪，所以为你们自己着想，别惹我。”她微微一顿，又道：“想要这三万块钱，就别再让我听到你说话。” 　　张春荣这下真的用看妖怪的眼神看着赵有鱼了。 　　赵有鱼手轻轻一推，桌上的三捆子钞票就掉在了张春荣突出的肚腩上。 　　钱的分量，让脑子都不太清楚的张春荣突然清醒了一些。 　　她知道，不管赵有鱼到底会什么邪法，她此时都不斗不过这死丫头了。 　　先把钱拿了在想法子对付她。 　　中年妇女飞快地将百元大钞攥在手里，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面走，一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愤愤道：“妖怪邪祟，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有鱼叹了一口气。 　　“我都说了我是妖怪，张女士怎么还把我当聋子呢？” 　　她唇角微微勾起。 　　张春荣拿了钱，正往门口走，身子突然就顿住了。 　　随即就是一声近乎凄厉的尖叫—— 　　“啊啊啊——！” 　　被张春荣牢牢抓在手中的三捆票子突然燃烧起来！ 　　张春荣第一反应就是将手中的票子扔在地上，生怕自己身上也被窜起的火苗烧到，可随即这贪婪的女人意识到，——那是整整三万块啊！ 　　赵春荣惨嚎一声，立刻扑到地上，奋力地用衣服拍打着火的钞票，甚至将整个身体移动上去，老母鸡孵蛋一样趴在上面，试图将火苗压灭。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赵有鱼看着曾经的养母在自己面前演了这么一出猴戏，终于，把胸口里的那股愤怒呼了出去。 　　那扑不灭的火焰，直到烧完了最后一张纸币，才消失不见了。 　　张春荣像死猪一样，颓然地歪到在地上。 　　她的三万块，一分都没有了。 　　她想跳起来，撕烂赵有鱼那张漂亮脸蛋，诅咒她，唾骂她，让她害怕，让她交出所有的钱。 　　可是张春荣不敢。 　　她知道，赵有鱼不害怕她。 　　她非但不怕，还有的是教张春荣自己心生恐惧的法子。 　　张春荣已经被吓破了胆，心中的幻想很快就消失了。 　　此刻她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逃到赵有鱼的“邪术”伤不到她的地方去！ 　　她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海鲜大饭店。 　　赵有鱼长长呼出一口气。 　　老李从外面进来，差点撞上披头散发的张春荣，询问地看向赵有鱼。 　　赵有鱼微笑道：“送送她吧。” 　　老李出门打了辆车，报上地址，把神情惊惶的张春荣塞进了车里。 　　屋子里只剩下赵有鱼和孙小橘两个人。 　　孙小橘：“老板……所以你是啥？不不不，我是说，你是什么？” 　　她拍拍自己的脑袋，“嘿呀，你真的是妖精吗？原型什么样？厉害不？” 　　赵有鱼冲她挤挤眼睛，“什么妖精，我吓唬她的。” 　　“啊？” 　　孙小橘一愣，下意识地问：“那你怎么能把她定住，怎么能让那些钱着火？” 　　赵有鱼笑容可掬：“因为我会变魔术。” 　　她也不管孙小橘信不信，便吩咐道：“我先回去了，你和老李收拾收拾也打烊吧。明天咱们照旧营业，还有的忙呢。” 　　说完，她一溜烟地跑了。 　　站在原地的孙小橘：…… 　　老板，你知道什么叫睁眼说瞎话吗？ 　　~ 　　赵有鱼没回家。 　　她知道这个时候卫慈还在学校的研究室。 　　她蹑手蹑脚，熟门熟路地去了。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推门出来，便看到女孩倚着墙正出神。 　　“刺儿！”赵有鱼跳起来，她看着卫慈脸上的笑，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突然不知道该从哪说。 　　一张嘴，眼泪先从眼眶里咕噜咕噜地滚落下来。 　　“你知不知道，今天吓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给大伙一个干炸丸子味儿的么么哒！(* ￣3)(ε￣ *) 第32章 chapter 32 　　“你知不知道，今天吓死我了！” 　　赵有鱼哭唧唧，都有点口齿不清了，“她又来要钱，我想我要凶一点，大、大不了跟她拼了。我揣着刀就出去了……” 　　卫慈脸一下子沉下来，问道：“动刀了？伤着没有？” 　　赵有鱼抽噎道：“没……我一紧张，把拿刀的事儿给忘了……” 　　“我，我用法术把她吓唬了一顿，”说到这儿，女生又想起张春荣的狼狈不堪，正要破涕为笑，却又猛然想起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我在她面前动用修为了……我还告诉她我是妖怪……妖管局要来罚款了怎么办？” 　　说到罚款，她立刻又想到了被自己烧掉的三万块钱，原本快止住的眼泪“刷刷刷”地再度变成了喷泉。 　　卫慈从她混乱的叙述中找到了逻辑，忍不住笑了笑。 　　男人指腹轻轻地抹去赵有鱼脸上的泪珠子，“没事。交给我。” 　　半个小时后，抽抽嗒嗒的赵有鱼坐在卫教授的办公室里，满嘴流油地啃着蜜汁鸡翅。 　　男人从门外进来，语气淡淡的，却带有令人心安可靠的力量。 　　“张春荣不会对今天的事有任何记忆，妖管局也不会再追究你向人类泄露身份的事情。” 　　这是事实。但只是部分事实。 　　张春荣不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事情，但每天晚上，她都会准确而清晰地回味今天的每一幕，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恐怖噩梦如同沙子从指缝里流泻一样，无从记忆，却仍然留下令人惶惑的迷茫。 　　日复一日，这个贪婪的女人都会做梦，然后重温她的恐惧。 　　赵有鱼从嘴里吐出一根鸡骨头，“谢，嗝，谢谢。” 　　卫慈瞧她一眼，“还心疼？” 　　赵有鱼舔舔嘴唇，哼哼唧唧地“嗯”了一声。 　　三万块啊！ 　　就算她现在也是个小富婆（她自己以为的）了，想想那么厚的一沓钞票，她也心痛啊！ 　　卫慈在她对面坐下来，把她的手腕拉过来。 　　“再使用你的能力试一下。” 　　赵有鱼爪子里还抓着一串鸡翅，愣了愣，这才撒手把吃的放下了。 　　女生的手心里“噗”地冒出一束小小的火苗。 　　赵有鱼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掌心焰已经从之前的橘红色，变成了黄色。 　　卫慈道：“想象时间倒转。” 　　赵有鱼就闭上眼睛，努力努力再努力。 　　就在她感觉憋气憋得像在便秘的时候，终于感觉掌心的火焰起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灿黄色的火苗中央逐渐起了一股小小的气旋。 　　赵有鱼眯起眼，注视着那股气旋。 　　渐渐地，细碎的碎片从火焰中央涌出，越来越多。 　　…… 　　二十秒钟之后，桌子上摆出了整整齐齐的三万块钞票，连孙小橘特意绑上去的封条都在。 　　赵有鱼眼睛亮的吓人，哭也不哭了，目光灼灼的看着卫慈—— 　　“我又变厉害了！” 　　鲛人先生捧场地微笑了一下。 　　“这么喜欢钱？”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只猫妖才不是因为能力进阶而如此兴奋，让她忘了委屈忘了伤心的是桌子上那一叠一叠的粉色纸币。 　　这只看起来与世无争，甚至有点儿胸无大志的布偶猫难得对一件事如此执着，并且保持着永不熄灭的动力和热情，那就是赚钱。 　　赵有鱼一愣，她能说是么？ 　　布偶猫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大佬也抵挡不住甜言蜜语，糖衣炮弹的攻击！ 　　“我赚钱才能养你呀。”赵有鱼道。 　　她说的可是真话！ 　　当初卫大佬在她家浴缸里住着，每天买纯净水就得将近一百块呢，一个月下来，不挣钱她一猫一鱼全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卫慈果然被糖衣炮弹击中了，那一双深邃的眼睛看了赵有鱼好久，让她忍不住都有点儿脸红。 　　“谢谢你。” 　　男人郑重地说。 　　他微俯下身子，在女孩子还没收回的手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男人的唇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冷峻。 　　反而是柔软的，带着微微的温度。 　　落在赵有鱼的指节上，细细的痒。 　　赵有鱼的呼吸一顿。 　　“原本将这张卡送你做礼物，既然赚钱养我是你的心意，我便先保管了。”男人微笑道。 　　赵有鱼还沉浸在方才大佬鱼的荷尔蒙攻击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眼睁睁看着一张黑色的卡片在男人指间一闪而过。 　　赵有鱼：“我能问问，那个，卡上有多少钱吗？” 　　卫慈斜睨她。 　　女生眼睛都冒星星了，还是粉红色带金闪的那种。 　　一副“我就问问，我不要”的神情，可怜兮兮的。 　　连她的小贪心都是可爱的。 　　卫慈淡淡道：“没有很多钱，但是我人类身份的全部积蓄。” 　　赵有鱼痛心疾首，很想捶胸顿足。 　　她刚刚为什么要用甜言蜜语去哄卫慈？！她错过了什么！ 　　“十万？”赵有鱼猜。 　　卫慈摇头。 　　“一百万？” 　　“一千万？” 　　“呜呜呜你养我吧。” 　　——这句话是在心里喊的，赵有鱼还是要面子的。她是有尊严的纯血大猫，怎么能为区区一个亿而折腰呢？！ 　　大话都说出去了，幸福的生活还是要自己来创造！ 　　给自己做完心里建设，赵有鱼吃掉了剩下的烤鸡翅，深吸一口气，叨念着“我要赚钱养卫慈”出门了。 　　第二天晚上，赵有鱼在床底下的秘密基地里发现了那张黑卡。 　　作者有话说： 　　一发小甜饼~ 　　损坏人民币是违法的！请勿模仿！（作者的求生欲熊熊燃烧） 　　本章留言随机掉落二十个小红包哦~ 第33章 chapter 33 　　赵有鱼一直以为，影帝大人在节目后台说的话只是一个玩笑，她甚至已经把这些事情抛出脑后。 　　直到今天早上，安锐穿着他标志性，颇具贵族气息的西装三件套，出现在了赵有玉的海鲜大饭店里。 　　海鲜大饭店刚刚开门，他是第一个客人。 　　大影帝没带口罩，也没戴帽子，没有任何伪装。 　　海鲜大饭店对面的公交站牌上还贴着安锐的大幅广告。 　　——只要稍稍了解些娱乐圈的，就能认出影帝先生那张帅到独具辨识度的脸。 　　孙小橘看到了安锐，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亢奋状态。 　　女生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看样子随时随地都可能尖叫着昏厥过去。 　　——那可是她的偶像啊！近距离看起来真的好帅，和电视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哎！ 　　激动的孙小橘包揽了一切招待的工作，老李只能在旁边一脸感慨的看着殷勤得如同孔雀开屏的女孩子，在安锐身边跑前跑后。 　　“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孙小橘在内心做着激烈的挣扎。 　　是现在上去，向影帝求签名、求合影、疯狂尖叫：“我是您的粉丝”呢，还是高冷地做好一个服务人员应该做的事情，展现自己超高的素质呢。 　　然而西装挺括的男人并没有过多理会孙小橘的殷勤。 　　他只是淡淡问：“赵有鱼在吗？” 　　孙小橘让自己怦怦直跳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咽了咽口水道：“老板还在后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安锐一直严肃的表情终于稍稍的柔和下来，他的唇角露出一个近似于笑容的弧度，直接让孙小菊看得呆了。 　　男人大概早已习以为常，他对眼冒红心的孙小橘礼貌地道：“能不能请她出来一下，我有话对她说。” 　　“能能能！” 　　孙小橘兴奋的就往后厨跑，分分钟把自家老板叮嘱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自从上回张春荣的事情之后，赵有鱼就让老李和孙小橘注意那些来店里找她的人。 　　至少得悄悄提前告诉她对方的模样和来意。 　　“老板老板，安锐来了，安锐来找你了！” 　　孙小橘一溜烟跑进后厨。 　　赵有鱼一愣，“你说谁？” 　　孙小橘挤眉弄眼，“就是之前和你一块儿上电视的影帝安锐呀，他竟然真的找来咱们店里了！老板你是不是跟他给咱们店做广告了？“ 　　早把安锐表白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的赵有鱼一脸懵逼。 　　坏了，她都把这茬给忘了，那莫名其妙的影帝居然真的找到店里来了？！ 　　赵有鱼突然生出了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然而大影帝还呆在前面，说不定分分钟就能引起骚乱。 　　她只能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无奈地跟着亢奋不已的孙小橘走了出去。 　　安锐穿的那身衣服，赵有鱼认出来了。 　　和那天上节目时对方穿的三件套西装，一模一样。 　　赵有鱼有些不敢置信。 　　按说，安锐这个咖位的明星，赞助商送的高档西服就能塞满整整一柜子，他居然还会穿重复的搭配？ 　　安锐极为敏锐的察觉到了赵有鱼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径直解释道：“这是我认识你那天穿的衣服，我觉得可能会给我带来好运。” 　　一旁的孙小橘倒抽一口冷气。 　　我的妈呀，影帝说起话来这么撩人的吗？ 　　如果不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还定海神针一样站在旁边，花痴少女孙小橘同学简直想冲上去抱住她的男神，尖叫两声表达自己的热爱。 　　赵有鱼：你要是这么说话，我可没法接了…… 　　安锐仿佛天赋异禀，就这样无视了尴尬的气氛，自顾自的说道：“我猜现在店里人比较少，所以不太打扰。” 　　赵有鱼磨着后槽牙的牙根，“其实挺打扰的，真的。” 　　她“呵呵”地干笑了两声。 　　安锐的神情闪过一丝受伤，然后迅速的恢复到影帝先生俊美无铸的模样。 　　看着表情管理无懈可击的影帝先生，赵有鱼只能好整以暇地等待他说出今天的来意。 　　他要是再表白，她就只能用那天对付张春荣的办法，把这位不知道为什么突发奇想，还异常坚持的大影帝吓唬走了。 　　英俊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个极为迷人的微笑。 　　如果赵有鱼不是阅尽这世间极色的女人的话，一定会就此拜倒在安大影帝的西装裤下的。 　　哼，人类的影帝怎么能跟她家身负绝世美貌的大妖怪相比呢？！ 　　“我说过要给你最完美的一朵花。” 　　赵有鱼一愣。 　　然后她看着影帝先生变魔术一样拿出了一只盒子。 　　黑色的珠宝盒，铺以天鹅绒和缎子，看起来低调而奢华。 　　如果不是这剧情太魔幻的话，赵有鱼简直要以为安锐准备就此单膝跪地，和她求婚了。 　　——不是她自己太自恋，而是这位大影帝的心思实在是诡谲莫测，难以预料。 　　男人直接将黑色的小盒子递给了赵有鱼。 　　赵有鱼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问：“你怎么不打开它呢？”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怕里面装了个炸弹。 　　毕竟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粉身碎骨，在影帝先生的爱情观里，说不定是一件极为浪漫的事情啊。 　　安瑞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微笑道：“我只是想看你打开盒子的时候的神情。我猜那会很美。” 　　他的模样像在背诵一首古老的情诗。 　　赵有鱼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黑色的首饰盒。 　　里面是一朵将开未开的玫瑰。 　　好吧，她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 　　因为这朵花真的很漂亮。 　　每一片花瓣都是完美的形状，颜色是娇艳欲滴的，刚刚好。 　　让赵有鱼来猜，她也会猜，这是一朵万里挑一的玫瑰花。 　　安锐几乎是不错神地看着赵有鱼，在她打开盒子的刹那，他的眼睛里划过了一种介乎于满足和喟叹之间的神色，琥珀色的瞳仁熠熠发光。 　　只有这万中无一的玫瑰，才配他万中无一的，心爱的女孩。 　　赵有鱼伸手戳了戳那朵花，他很小心，动作轻轻的。 　　因为害怕这样精致脆弱的东西，禁不住她指尖多一丁点的力量。 　　女孩的指腹触到娇嫩柔软的花瓣，那种质感是只有自然才能孕育的。 　　赵有鱼有些惊讶的抬起脸来，问道：“是真的玫瑰？” 　　影帝先生很明显为她的惊讶而感到由衷的开心和愉悦，他颇有些得意的道：“是真的，玫瑰是一万朵玫瑰里，最好看最完美的那一朵。” 　　他用了40个小时来挑选这些花儿，尽管这朵最完美的玫瑰，可能也只能维持不过十几个小时。 　　但仅仅是看到女孩打开盒子那一瞬间的神色，这朵玫瑰就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赵有鱼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这份心意似乎太沉重了一些，让她有点不忍拒绝，却又不知该怎样恰当的接受。 　　安锐却只是笑笑。 　　“你不用觉得负担，我本来就是想让你开心的。” 　　他留下了玫瑰花，还特意要了几个海鲜大饭店的招牌菜，说要回去慢慢品尝。，然后便离开了。 　　孙小橘痴痴的望着男人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街上的车水马龙里，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尖叫了一声—— 　　“啊！我忘了跟他要签名！！！” 　　赵有鱼盯着玫瑰花看了半天，还是把花朵拿出来，找了个盛清水的大碗，放了进去。 　　一旁的老李嘀咕，“这人送礼物可真奇怪，玫瑰花连杆儿都剪了，岂不是活不了多长时间？” 　　赵有鱼跟着叹口气。 　　她好像渐渐也明白了一些，安锐的意思。 　　这是个只喜欢最好、最美的事物的男人。对他来说，一朵玫瑰的价值就在于绽放的那一瞬间，而至于花期有多久，似乎并不重要。 　　艳红色的玫瑰颤颤巍巍的飘在清水上。 　　赵有鱼重新回了后厨，专心致志的做她的菜。 　　过了一会儿，孙小橘又蹑手蹑脚的跑到了后厨来。 　　“小鱼姐，前面又来了一个很奇怪的客人！” 　　赵有鱼看了她一眼。 　　通过这姑娘的表情来看，外面的这位客人的确非常非常奇怪。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孙小橘眼睛瞪得溜圆，语速飞快的道：“老板，你是不知道他有多能吃！真的，他比我还要能吃呢！” 　　赵有鱼有点不相信。孙小橘已经是她认识的，最最能吃的人了。 　　圆脸姑娘夸张地一比手势，两掌之间拉开了大概有三尺的距离，然后形容道：“他吃空的盘子，已经落了这么高了！” 　　此刻还是刚刚开门一个多小时，甚至还不到午饭的时间，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吃掉那么多东西？！ 　　赵有鱼将信将疑。 　　“小橘，你不会是在逗我玩儿吧？” 　　孙小橘急了，“老板，你刚做了那么多鱼丸，你不知道吗？都是他一个人吃的！” 　　“不信你跟我出去看看，骗你是小狗！” 　　对于一向讨厌犬类动物的孙小橘来说，刚刚这句话已经无异于毒誓了。 　　赵有鱼只得跟着孙小橘又到了前面。 　　靠窗的座位处几乎看不到人。 　　——因为人已经被盘子挡住了。 　　赵有鱼只看到一摞远超孙小橘那手势高度的盘子，摇摇欲坠地叠放在那张小餐桌上。 　　仿佛下一刻，就要像山土滑坡一样跌坠下来。 　　她几乎是倒吸一口冷气，而站在一旁的老李，已经完全是一副惊呆了的样子，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店里的确只有这一位客人，而赵有鱼印象深刻的记得，自己刚刚不但煮了足有十人份的鱼丸，还亲手做了20多盘茄汁鱼卷，烤架上的鱿鱼也已经卖出去了一大半。 　　她在后厨还以为是来了一笔特别可观的外卖订单呢。 　　孙小橘吓得都快哭了，她躲在赵有鱼身后，推了推自家老板。 　　赵有鱼只得满腹狐疑的走上去，终于在那高高的一摞盘子后面，看到了正在进食的男人。 　　斯文。 　　这是赵有鱼，对这人的第一印象。 　　哪怕面前就是他暴饮暴食的证据，这位戴着金丝边儿眼镜，大约30岁上下的男子，还是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 　　然而看他手上的动作，赵囿于就明白，在一个小时之内，对方吃掉足有50人分量的食物是完全可能的。 　　只见这位斯文的食客十分优雅地用叉子叉起足有六七个鱼丸，然后微微张开嘴，将叉子戳了进去…… 　　当然“戳”这个字是赵有鱼脑补出来的。 　　人家的动作可是相当的优雅淡定—— 　　可这甚至都不符合人类的身体构造啊！口腔那怎么可能容纳下，这么多食物同时进入呢？ 　　赵有鱼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里，冒出一个有些冒犯的想法：这人的嘴，难不成是个黑洞？ 　　她甚至都没看到男人咀嚼的动作，对方已经有条不紊地再度插起了六个鱼丸送进嘴里。 　　就这样，摆了一桌的食物，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的消失了。 　　男人以一种非常认真，近乎虔诚的态度在进食。 　　他甚至都没有抬眼去看赵有鱼这个非常醒目的围观者。 　　似乎食物，已经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吃，已经成为了一种仪式性的动作。 　　终于，盘子里的最后一串鱿鱼以光速消失了。 　　男人拿起餐巾，十分优雅的擦了一下嘴上并不存在的汤汁，然后转向赵有鱼。 　　他露出一个非常礼貌的微笑。 　　“您就是贵店的老板吧？” 　　男人伸出手，与赵有鱼握了一下。 　　“你好，我是饕餮。”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抱歉今天更新晚了！趴地 　　昨天的红包已经发放完毕啦，今天继续！本章评论区随机掉落30个小红包哦~ 第34章 chapter 34 　　赵有鱼：啥？？？ 　　她象征性地和这位先生握了握手。 　　陶帖，这是哪里的口音啊？ 　　这位陶帖先生看她神色如常，脸上露出了一丝近乎于赞赏的表情。 　　“你这里的食物味道很好。” 　　赵有鱼一边表示受宠若惊，一边默默腹诽。 　　——看您吃得这么多，也不像难吃的样子。 　　“那么您还有什么事儿吗？”赵有鱼有些犹豫的问。 　　“陶帖”挑了挑眉。 　　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己自报家门之后如此平静的人呢。难道这位可爱的小姐，就不担心她的餐厅会被吃垮吗？ 　　饕餮第一次对自己身份的威慑力产生了怀疑。 　　他的表情严肃了一些，十分郑重的说：“我是饕餮。“ 　　赵有鱼终于露出了一丝丝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这人到底有什么问题？怎么自我介绍还要做两遍？ 　　她让自己露出最完美的微笑，然后问道：“陶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儿吗？如果没事的话……结一下帐吧。” 　　这可是今天的第一笔大单子，足足顶上一个上午的营业额了。 　　饕餮似乎噎了一下。 　　他再度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赵有鱼，确定着这位可爱的女士是个身怀高贵血统的纯血妖怪。 　　果然只是个幼崽么。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文质彬彬，依然保持了十分有风度的礼貌，“是这样，赵小姐，我是来应聘贵店的厨师的。” 　　赵有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上上下下的把男人又打量了一遍。 　　她最近眼光也提高不少，——毕竟是个小富婆了嘛。 　　她可以确定，这位陶先生身上西装的袖扣大概就价值人民币2万多元。 　　这样的人，即使做厨师，那也应该是米其林餐厅的chef，怎么会突发奇想地跑到她这个比路边摊规模大不了多少的小店里来做饭呢？ 　　要知道这种地方的后厨烟熏火燎，一般高级饭店出来的大师傅哪会愿意来？ 　　饕餮似乎对“陶先生”这个称呼有点过敏。 　　他只是矜持的颔首，然后道：“我希望能在你这里得到提升，当然我也可以利用自己的技能，充分的帮助你。” 　　赵有鱼忍不住就笑，“陶先生，您也瞧见了，我们这小店一共就三个人。”她道：“我这店长还要兼职厨师和打杂呢，您要是想升职，可来错地方了。” 　　饕餮先生感受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无奈。 　　这简直就是鸡同鸭讲啊！ 　　他只能向赵有鱼礼貌的笑笑，然后用最温和的语气说道：“能不能请这两位先出去？” 　　赵有鱼朝老李和孙小橘点了点头。 　　老李不明所以的走了出去，孙小橘在离开前，却还犹犹豫豫的往赵有鱼身边凑了凑，然后轻轻地拽了拽她身上的围裙。 　　她趴在赵有鱼耳边，悄声说：“小鱼姐，你小心一点。” 　　她的直觉让她在这个斯文的男子身上，感觉到一种可怕的气息。 　　简单来说，不像好人。而且还很厉害。 　　赵有鱼挑了挑眉，朝孙小橘点点头。 　　女孩一脸担忧的走了出去。 　　确定房间里除了赵有鱼和自己，再没有第三人，饕餮先生弯了弯唇角。 　　那副金丝边的眼镜莫名地带上了一股鬼畜的意思。 　　赵有鱼刚才被孙小橘提醒了一下，不由得心生警惕，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便看着这位陶帖先生抬手将自己的眼镜摘了下来。 　　他有一双挺内敛的桃花眼，之前一直被镜片挡在后面，并不明显。 　　此刻，才显得愈发有神。就连有些平常的相貌，都突然间一变。 　　下一秒，赵有鱼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羊头！ 　　“啊——！” 　　她短促的惊叫了一声。 　　女孩子吓了一大跳，掌心“噗”的一声冒出一朵亮黄色的小火苗。 　　冷静，冷静。赵有鱼在心中告诫自己。 　　之前遇到危险是怎么处理的？不要害怕，迎难而上！ 　　但就在下一秒，那硕大的羊头消失了。 　　刚刚看到的，仿佛是一种幻象，就在赵有鱼用力眨了眨眼睛再去看的时候，陶先生已然变回了那副正常人类，人畜无害的模样。 　　一双桃花眼潋滟而危险。 　　“陶先生，你怎么有个羊头？” 　　难不成是个山羊精？赵有余在心中直犯嘀咕。 　　按说羊这种动物，通常都比较温顺可爱，怎么会散发出那样强大而危险的气息呢？ 　　对方正准备把眼镜带回去，闻言手一顿。 　　“陶帖先生”终于笑不出来了。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钩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铜。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 　　赵有鱼被这一长串顾问绕迷糊了。 　　她听出来，这是一本古书中的记载，也听出来，这描述的一定是一种具有无穷力量，十分强大而危险的妖兽。 　　但是联想到刚刚的羊头，再看看眼前戴着眼镜的陶先生，赵有鱼本着不懂就问的朴实精神，问道：“这说的是什么？” 　　“陶帖先生”彻底放弃了。 　　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再度一字一顿的说：“我是饕餮。“ 　　不姓陶，谢谢！ 　　文质彬彬的饕餮先生很快通过了赵有鱼的“厨师上岗测验”。 　　或者换句话说——他的厨艺让赵有鱼大跌眼镜，喜出望外。 　　人家二话不说，炒了一道麻椒鱼片一道辣子鸡丁，吃得赵有鱼涕泪横流还搁不下筷子。 　　旁边的孙小橘和老李也是话都顾不上说，吃得津津有味，一致好评。 　　说实话，这男人，将衬衫卷到肘部，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开始做饭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吸引力的，一旁的孙小菊看得眼睛都直了。 　　赵有鱼这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大人物，扭扭捏捏的道了个歉，“实在不好意思啊，陶……不，饕餮先生。” 　　她吸溜着口水，又夹了一筷子红辣辣的鸡丁送进嘴里，好辣，好香！ 　　找了个理由让老李去接新送来的食材，又打发孙小橘去后厨打扫卫生，嘴巴一抹，赵有鱼就进入了面试模式。 　　“你这两道菜做得真好，以前真得当过厨子吗？” 　　饕餮推了一下眼睛，淡淡道：“并未。” 　　“只是在蜀地待过一段时间。” 　　赵有鱼反应了一会儿，心中暗道，四川就四川嘛，文绉绉的，还“蜀地”呢。 　　饕餮笑了一下。 　　这小女孩儿怎么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 　　他很久没见过这样“单纯”的妖怪了。 　　“我存在的时候，那里的确称为蜀地。” 　　赵有鱼自知又被人看穿，眼观鼻鼻观心地“哦”了一声，再度举筷向麻椒鱼片进攻。 　　“那个，你怎么知道我是妖怪的？” 　　赵有鱼打了个饱隔，这才迟钝地吻了个问题。 　　难道那些实力强横的大妖怪都具备的这种技能吗？ 　　就拿卫慈来说，赵有鱼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人家却一口笃定的告诉她，她是个血统高贵的纯血怪。 　　而今天她再次在饕餮先生这里听到了这个说法。 　　带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笑了笑，道：“你应该知道，你的食物中蕴含着一股非常明显的灵力。这对于妖怪来说具有极强的吸引力，”也正是他寻来的原因。 　　他微微一顿，继续道：“只要稍有些修为的妖怪，就会知道你的身份。我觉得你还是警惕一点比较好，猫咪小姐。” 　　毛茸茸的尾巴尖儿都露出来了，居然还天真的以为，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饕餮先生不由得有些好笑，也罢，这样的人的确可能不知道“饕餮”意味着什么的。 　　她懵懵懂懂地开这么一家店，售卖蕴含了深厚灵气的食物，已经吸引了无数这座城市里隐姓埋名，甚至埋藏在阴影之中的妖物。 　　——居然还这样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现在。 　　还有胆量问他是不是姓陶！ 　　赵有鱼咧嘴笑笑，后知后觉地想，她是不是应该……谢谢饕餮先生的不吃之恩？ 　　按照男人的说法，饕餮具有吞噬天地的力量，吃，就是饕餮最原始、最强悍的技能。 　　而他不仅仅可以吞吃食物，更以吞噬人类的贪欲，作为力量的源泉。 　　“那……能说说你为什么要来海鲜大饭店当厨师吗？” 　　饕餮很直白。 　　“我很饿。”他在赵有鱼惊恐的眼神中继续道：“你的食物可以抚慰我的食欲。” 　　他吃过许多东西，属于人的，属于妖的。 　　他也品尝过许多蕴含着丑恶欲望的血肉，那只会让他吞食的欲|望更疯狂，更加叫嚣着吞没一切。 　　饕餮已在人世间活了千万年，也饿了千万年。 　　刚刚，是他第一次短暂地感觉到一种的新奇的满足。 　　那些看起来无比普通的人类食物中，蕴藏着一股清正的灵气，掩在红尘烟火的味道之后。 　　足以让妖怪趋之如狂。 　　饕餮道：“我可以成为你的……厨师，”他似乎对这个自我认知也还不太习惯，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只需要你亲手制作的食物。至于客人，凡人的舌头，我很了解。” 　　五味之道，他早已谙熟。 　　赵有鱼一边听他说，一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划划，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 　　然后她问：“就这些，没了？”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点头道：“没有了。” 　　赵有鱼飞快地把笔记本上最新一页撕了下来。 　　——“这是厨师的聘任合同，你签一下吧。” 　　在场的饕餮，和躲在门缝后面的孙小橘都是一愣。 　　孙小橘嘬着卡在牙齿里的孜然粒，恨不得就地变回原型，拿尾巴给赵有鱼比个心。 　　这么英俊，这么优秀的厨子，不要白不要呀！ 　　看这位陶先生穿的像位商务精英，可居然连工资都不要！ 　　赵有鱼“嘿嘿”一笑，无商不奸，她今天才觉得自己终于验证了这句话，心里非常骄傲。 　　饕餮先生看了一下那张简单的合同，然后又看了一眼赵有余，最终接过那只普普通通的马克笔，在这张普普通通的白纸上，签下了“饕餮”两个字。 　　就在“雇佣方：赵有鱼”几个字的旁边。 　　他的字很漂亮，带有一种大巧若拙的古朴，挺复杂的两个字像是一种古怪的花纹。 　　赵有鱼带着“捡到宝了”的心情端详了半天，感觉都快不认识这俩字儿了。 　　答应第二天来上岗，饕餮先生就暂时告辞了。 　　临走之前，他向赵有鱼露出一个温和而优雅的笑容，道：“另外还有件事，刚刚小橘趴在门缝那里。” 　　赵有鱼背后一凉。 　　她顾不上看男人那饶有兴味的眼神，窜起来就往后厨去了。 　　“怎么急成这样。”饕餮低语道：“难不成还不知道她那员工是只橘猫？” 　　他忽地低低一笑，“是了，这傻样子，大概真的不知道呢。” 　　自从上次教训张春荣那事儿以后，孙小橘同学没事就追问她“变魔术”的事儿，看她的眼神也透着股奇怪。 　　没想到刚才和饕餮的对话全都被她听到了！ 　　怎么办，她的妖怪身份要暴露了！小橘会伤心还是会害怕？ 　　赵有鱼急的一脸汗，一头闯进厨房，没人。 　　她来不及想好怎样和发现“真相”的孙小橘解释，焦急地搜索着女孩的身影。 　　厨房通往后巷倒垃圾的小门开着。 　　——不会是吓得跑掉了吧？！ 　　赵有鱼三两步从小门冲了出去。 　　后巷里。 　　赵有鱼四下张望，仍没瞧见孙小橘。 　　倒是看见垃圾桶旁边聚集着一大群猫咪，黑白的、三花的、梨花的、带着外国猫咪血统的流浪猫…… 　　地上是一大堆厨余下脚料，以及海鲜大饭店的食客们剩下的鱼球、鱼卷。 　　这一大群猫咪吃得喷喷香，和聚众吸X似的。 　　其中一只毛皮油光水滑的大橘猫明显是这一群猫的头儿，此刻蹲在垃圾桶盖子上，竟然一副“这是朕的江山”的骄傲模样。 　　赵有鱼觉得自己又产生了幻觉。 　　——因为她听见那只胖乎乎的橘猫说话了。 　　“快吃快吃，我一会儿还要搞卫生呢。”大橘猫口吐人言，“告诉大家，明天就来新主厨了，做菜可好吃！” 　　赵有鱼一脸懵逼。 　　“小、小橘？” 　　垃圾桶上的大橘猫“啪”地一声变回身形微胖的女孩，她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毫无异状地拉住赵有鱼的手臂，亲热道：“小鱼姐，你谈完事啦？” 　　赵有鱼僵硬地望着她。 　　孙小橘察觉对方神色有异，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声音也变低了。 　　“那个，我以前都是在这一带混的啦，他们认我当老大，我给他们拿点吃的……” 　　她慌忙地道：“我，我保证，都是吃剩下的，完整的好东西我半点都没拿！”孙小橘觑着赵有鱼的脸色，“要不然你扣我工资！” 　　赵有鱼终于觉得自己噎在嗓子眼儿里的一口气喘了出来，“不是这事儿。” 　　她拍了拍孙小橘，安慰了女孩焦躁的情绪。 　　刚刚知道这个惊人的事实，她简直觉得能看到女孩子具现化的飞机耳了。 　　猫咪何苦为难猫咪呢。 　　赵有鱼先保证：“以后咱们剩下的，全拿到这儿吧。交给你啦。” 　　孙小橘眉开眼笑，赶快凑上来拍马屁，被赵有鱼打断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孙小橘一愣，“惊讶什么？”她反应过来，笑道：“老板，自从上回我知道你也是妖怪，我就知道你早就发现我的身份啦！” 　　她笑眯眯地道：“你这样强大的妖怪，既然之前没吃我，以后也一定不会吃我啦！有小鱼姐这样的好老板，我一定好好干活！” 　　好吧…… 　　听着小橘同学表着忠心，赵有鱼脚底下发飘地回去了。 　　晚上赵有鱼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儿跟卫慈讲了一遍，当然，她悄悄地略过了安锐来送花儿的事。 　　很显然，孙小橘的身份卫慈早就知道。 　　这件事儿已经不够“惊”，但还有件事儿可是足够“喜”啊！ 　　赵有鱼把签下了饕餮做厨师的事情讲了，得意地看着卫慈。 　　——这个你可没想到吧？！ 　　卫慈挑了挑眉。 　　“合同呢？”他问。 　　赵有鱼得意洋洋地把合同拿出来给卫慈炫耀，好像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颇有几分已经成为富家地主婆的优越感。 　　男人的目光在纸页末端停顿了一下。 　　他的手指在纸页上轻轻一抹。 　　赵有鱼瞪大了眼睛。 　　——原本熟悉的，属于她自己的笔记褪去，墨水在纸面上如有魔法般变幻着形状，最终停下。 　　只有页面底部饕餮的签名没有变。 　　而除了那“饕餮”二字，其余的，赵有鱼一律不认识。 　　但她看到了卫慈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怎……怎么了？”赵有鱼轻声问。 　　男人平淡道：“没什么。”他手指一抹，将那张合同变回了原样，递给赵有鱼。 　　“只是用妖吟体又写了一遍。从古代活到现在的妖怪大多有这个毛病。” 　　赵有鱼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当个厨师还要用什么古语言签合同吗？！” 　　卫慈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那不是合同。 　　而是一张契约。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不是很粗长！幸福吗小可爱们！ 第35章 chapter 35 　　赵有鱼床底下的秘密基地里又多了一件宝贝。 　　自从知道卫慈早已发现了她的基地，却又把黑卡“掉”下来以后，布偶喵就美滋滋地认为这是一种默许了。 　　她非但给自己建了一个更大的“床下基地”，还添置了不少东西—— 　　比如卫慈的衬衣、手表、枕套等等…… 　　她只是顺手一拿，猫咪的偷，怎么能叫偷呢？ 　　卫慈给的黑卡和饕餮签的卖身契都被赵有鱼埋在窝里最深处。 　　她在床底下就睡着了，连外面突然下起的瓢泼大雨都没听见。 　　~ 　　“我……咳咳……我还奇怪她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原来是有大妖在庇护。” 　　饕餮咳嗽着，从衣袋里掏出他的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你想做什么？” 　　他唇边溢出一丝鲜血，但仍弯着微笑的弧度。 　　即使身上渐了泥水，他也仍保持着一种风度翩翩的从容。 　　“契约已定，你不敢杀我。” 　　他用一种十分平淡的语气说道，眼中闪烁着一种意味不明的光。 　　—— 果然，刚跟那猫咪签订了契约，背后的饲主就找上门来了。 　　饕餮唯一失算的地方，便是未能料到这位“饲主”竟然如此强悍。 　　他甚至被逼的化出了原型，用出了最后的办法，试图将对方生吞下去，然而张开嘴的下一秒，血脉中突然涌起一阵异样。 　　那是一种禁制。这禁制，不允许他将对面的人吞吃下去。 　　千万年来，这世界上还没什么是饕餮想吃却吃不下去的。 　　“今天只是个教训，为你敢动她。”卫慈冷冷道。 　　暴雨如注，将饕餮浑身都浇湿了，卫慈身上却连一个雨点儿都没有。 　　“你用为她做厨师来换取她一生所有法力炼化之物，未免欺人太甚。” 　　饕餮的契约很狡猾。明面上，他换取的是赵有鱼为他提供每日三餐，而时限却是猫妖一生的时间。 　　赵有鱼亲手做出的，那些蕴含灵气的食物，实则等同于她修为炼化之物。 　　卫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这杀意让饕餮也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恐惧的感觉。 　　他已存在亘古，纵横天下，吞噬万物，还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害怕。这种感觉让饕餮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自己幼小可怜而又无助的时候。 　　饕餮声音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是了，你不是纯血鲛人，对不对？” 　　想通了这一关节，饕餮淡淡的笑了起来。 　　身负神龙血脉的大妖，竟然会屈尊降贵地喜欢上一只猫？ 　　饕餮的笑容意味深长。 　　他虽处于劣势，却完全不见一丝惊慌，就连刚刚的那一份恐惧，也被收敛进了眼睛的最深处。 　　“契约已经签订，你的猫现在，以后，都是我的小厨娘了。怎么，占有欲这么强的吗？仅仅是给我做饭而已，”饕餮笑道：“我对与一只猫□□，没有任何兴趣。” 　　文质彬彬的饕餮先生，骨子里是一个非常恶劣的人。 　　毕竟以贪欲为食，他其实并不具备善良、温柔、高尚等等一系列美好的品质。 　　在他看来，这位血统强横，修为高深的大妖，居然会喜欢上一只用“傻白甜”三个字可以完全概括的猫妖，大概只是兴致所至。 　　口味比较奇特，也许。斯文禽兽饕餮这样猜想。 　　这世界上，说实话是没什么真爱的。即使有，也禁不住滚滚红尘里的折腾。 　　人如此，妖更如此。 　　卫慈浑身气势一冽，天边猛然炸雷，饕餮先生又吐出一口血来。 　　“雷霆之怒啊，就为了一只猫。”饕餮先生用嘲讽的语气道。 　　他语调散漫，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禁制既然不容许他吞吃卫慈，那么眼前这个与他拥有一部分相同血脉的男人，应该也无法杀死他。 　　然后他看到了卫慈脸上浮现出淡青色的纹路。 　　——那纹路像是某种上古神兽的鳞片！ 　　——他竟然可以化龙？！ 　　饕餮适时的闭嘴了。虽然嘲讽这位大妖让他有一种无上的成就感，但他还不想死。 　　男人淡淡道：“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来多操心。” 　　他慢慢走上来，将食指指尖抵在了饕餮的眉心上。 　　倒在地上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慌的神情，他往上托了托眼镜，另一只手却暗中背在身后，用了个脱身的法决。 　　然而饕餮仿佛被定了身一样，完全站不起来，更别提化出原型，或者就此离开。 　　“她似乎很喜欢你，她的生意也需要一个真正的厨师，所以你就要成为一个厨师，饕餮。” 　　男人冷冷道：“至于其他的心思，我想你应该不敢再有。” 　　卫慈的指尖泛出一道冰蓝色的冷光，直接没入了饕餮先生的眉心。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终于沉默。 　　在绝对强横的实力面前，只要他还想活着，就不得不遵从卫慈的命令。 　　他只是龙之子，便可以吞吃天地，千万年来未逢敌手，而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是比龙还要凶恶的存在。 　　饕餮闭眼感知着那一道神识，然后望向卫慈。 　　“你与我定了契约？” 　　卫慈淡淡一笑，“我已抹去你与她订立的契约。” 　　“我有生之年，饕餮必遵从猫妖赵有鱼任何意志，辅伴左右，不得擅离。若我身死，便放汝自由。但有一条件，若赵有鱼陷入生命攸关的危难，汝必将浴血死战，护佑平安。” 　　饕餮问：“你如果死了，我拼死救她一命，就一次，然后给我自由？”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卫慈。 　　说实话，如果有什么力量能够让蛟龙混血的大妖身死，那他饕餮填进去也是一样的结果。 　　——这不跟没有放他走一样吗？有什么区别吗？excuse me？？？ 　　这意思是，你活着，我就得给你女朋友当厨师，当宠物，当秘书，做任何她想让我做的事情，然后等你死了，我获得自由的条件，是为你女朋友的安危，浴血奋战？？？ 　　而这契约的前半部分，更加坑爹要死，要知道，光是鲛人的寿命就足足有3万年，而龙，则是与天地同寿的存在。真要等卫慈寿终正寝，饕餮估计早死了。 　　地球存不存在还两说呢。 　　饕餮心情复杂。 　　行，你养猫，够意思。 　　“您的猫，用着饕餮当厨子，又有你保驾护航，这世上估计没有第二个人敢动她了。” 　　卫慈挑挑眉。 　　他竟然心情不错的和饕餮先生多说了一句：“养猫是很复杂的事情，我还在学习。” 　　带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终于动作粗鲁地抹了抹嘴角的血。 　　作为一只很凶很凶的凶兽，他今天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 　　听人类说，猫有治愈的功能，如果实力强横的大妖们都去养只猫，这世界是不是就和平了呢？ 　　卫慈似乎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并不符合现在的情境和气氛，他忽然又恢复了那种冷若冰霜，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模样，淡淡的扔下一句：“契约的内容仅限于你我知晓。如果让她知道，便属背誓，你明白了吗？” 　　饕餮沉默的点头。 　　下一秒，男人凭空消失，只剩下倾盆大雨浇在饕餮先生身上。 　　顶层公寓靠东边的卧室，床底下，猫咪豪华秘密基地的最深层—— 　　那张普普通通的笔记本横格纸上面的字，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毫无知觉的猫咪团在男朋友的衬衣上面，抖了抖耳朵，在哗啦啦的雨声中甜香的睡着。 　　~ 　　饕餮先生来上班之后，店里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倒不是说赵有鱼的厨艺不如饕餮，而是饕餮先生会的花样更多，口味更广泛。 　　赵有鱼偏爱海鲜河鲜，而饕餮先生——即使只给他一块鸡胸肉，他都能给你做出花儿来。 　　当然，店里的主打菜，还是赵有鱼小姐的爆烤深海大鱿鱼、茄汁鱼卷和白鱼丸，这三样几乎已经成了镇店之宝，凡是来海洋大学附近的人，都必要打包回去两三种尝一尝。 　　开业还不到半年的海鲜大饭店，现在已经成了本市top5的必吃小店，也经常出现在各种老饕推荐的菜单上。 　　海洋大学的学生甚至颇为自豪，毕竟这可是自家学校门口的小店，好多人大老远的开车跑过来，就为了吃上一口热乎的烤鱿鱼，而他们下了课，就可以直接扎进海鲜大饭店里，大饱口福。 　　而随着赵有鱼同学与张坚的关系渐渐破冰，这位喜欢穿各种颜色艳丽的沙滩裤的鲣鸟，也开始重新出现在海鲜大饭店的常客中。 　　毕竟是老交情了嘛。 　　当初赵有鱼饭店刚开业的时候，还要多亏张坚介绍卫慈的学生们过来吃饭呢。 　　这天张坚前脚刚走，后脚哈士奇兄弟就来了。 　　他们哥俩，老大叫韩士，老二叫韩奇。 　　据他们的兄弟解释，主要是因为上户口的时候，姓“哈”的话太明显了，会容易被怀疑父母起名的时候脑子被门挤过，于是就选了一个首字母一样，又最普遍的姓氏：韩。 　　今天人型来的是哥哥韩士，他口味比较重，喜欢吃加了超级多辣椒的烤鱿鱼，而弟弟韩奇，则比较偏爱酸甜口的鱼卷儿。 　　赵有鱼端来的一大份烤鱿鱼和整整三盘子鱼卷。 　　韩士敏感地吸了一下鼻子，立刻通体舒畅的打了个小喷嚏。 　　他看着烤鱿鱼上放了超多的辣椒粉，朝赵有鱼感激的一笑。赵有鱼会意地朝他眨眨眼睛，然后走掉。 　　人家兄弟俩特意挑了个隐蔽的地方，半尺多高的绿色盆景将超大只的哈士奇完全遮住，只露出半条毛茸茸的尾巴。 　　赵有鱼现在也闲下来了，毕竟有饕餮先生在后厨替她忙着，她也就颇有闲心的在柜台上和孙小橘一边聊天，一边看着店内吃饭的众人。 　　有时候观察食客的众生相，也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她就看着韩士先撸了一串儿烤鱿鱼，然后露在盆景外面的哈士奇尾巴就很不耐烦的摆动了一下，然后体贴的哥哥就假装失手，将鱼卷掉在地上。 　　平均五秒钟掉一个，大概掉了……60多次吧。 　　幸好现在店里的人都专注于自己盘子里的食物，没人注意藏在盆景后面的哈士奇吃了多少。 　　这时候从店外面进来了个女人。 　　孙小橘倒吸一口凉气，暗暗戳了戳赵有鱼的腰，“老板，这个女的好漂亮哎！”她悄声说。 　　正由于顾着嗑瓜子儿，赵有鱼只翻了个白眼，问：“比我还漂亮吗？” 　　说实话，她其实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挺有自信的。 　　然而，赵有鱼意外地没等到孙小橘的回答，甚至连往常惯有的拍马屁都没有。 　　布偶喵抬起头来，然后也愣了一下 　　很显然，孙小橘的感慨，也是店里许多人的感慨。 　　也许没人会注意一个带着哈士奇来吃饭的客人，但绝对会有很多、很多人注意到，一个美得惊世骇俗的女人进入了这家店。 　　好多男顾客眼睛都直了。 　　这女人身材苗条，皮肤很白，眼睛有些细长上挑，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妖娆，却又并不让人觉得俗艳。 　　她伸手轻轻地撩了一下垂在鬓边的卷发，动作模样，无一不好看得像可以直接上电视直播。 　　这女人袅袅娜娜的走到了柜台前面。 　　原本就木讷的老李此刻更加说不出话来，竟然默默的缩到了后面。 　　孙小橘暗暗咽了一下口水，才站出来问道：“您好，需要点什么？” 　　那女人却径直越过了孙小橘，走向了赵有鱼。 　　她微笑道：“一份标准套餐就好。” 　　她的声音让人联想到海妖的歌声，美妙得几乎能令人出现幻觉。 　　她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赵有鱼身上。 　　刚刚还沉迷小姐姐美貌的赵有鱼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 　　与此同时。 　　饭店角落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极为响亮犬吠声。 　　韩奇疯狂地大吼着，吠声中透出极度的警告与戒备，却仿佛在害怕着什么，依旧缩在那棵盆景后面没动。 　　犬妖在化为原形的时候更接近他们的天性，对危机具有极高的敏感。 　　他觉察到了什么？ 　　赵有鱼神色一凛，再看坐在那的韩士，对方脸上也露出了混合着焦灼和惊恐的的神色，焦急地看向赵有鱼。 　　美女扭头看了哈士奇兄弟一眼。 　　吠声突然消失了。 　　而刚刚被突然的狂叫吓了一跳，面露不满或是好奇的食客们，仿佛也突然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赵有鱼皱眉：“你有什么事儿吗？” 　　最近的不速之客真的好多，布偶猫在心中默默吐槽，希望这位好看的，很有侵略性的小姐姐，不是来找他的麻烦的。 　　下一秒，赵有鱼就想给自己改名叫赵乌鸦。 　　因为她清清楚楚的听到这位漂亮的女士，开了口。 　　“我只是来看看你的模样。” 　　她顿了一下，又优哉游哉地吐出下一句—— 　　“我的身份啊，是卫慈的旧情人。” 　　作者有话说： 　　饕餮：弱小，可怜，又无助。但能吃.jpg 　　抱歉大家，今天更新晚啦……本章留评随机掉落20个小红包哦~ 第36章 chapter 36 　　“我的身份啊，是卫慈的旧情人。” 　　这极美的女子神色平淡的扔下了一颗深水炸|弹，把赵有鱼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旧、情、人！？ 　　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呢？ 　　说起来，好像在与卫慈的这段关系里，总是卫慈了解她更多，包容她更多，给她收拾烂摊子，替她善后擦屁|股，而赵有鱼对卫慈的了解……却仅限于，他是卫慈。 　　不过这足够了。赵有鱼想。 　　哎，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她暗暗给自己鼓了鼓气，然后迎上对方那双微微上挑，光华流转的眼睛。 　　“既然是旧情人，应该懂得什么叫过去式吧？” 　　赵有鱼内心虽怂，但还是十分硬气的怼了一句。 　　先不说她相不相信卫慈真的有这么一个旧情人，就算有，也不能让她在自己的面前耀武扬威。 　　哼，她可是卫慈的合法伴侣，国家分配的，是区区一个旧情人能比的吗？！ 　　美貌女人挺惊讶的挑了挑眉，显然对赵有余的牙尖嘴利颇为意外。 　　赵有鱼动作利索地把标准套餐准备好，推给了站在柜台前的女子。 　　“这是你的餐，另外，请你把店里的禁制解除。” 　　二哈兄弟突然的沉默，其他客人仿佛忽然忘记了这么一个漂亮到耀眼的女人，没有别的解释。 　　这位“旧情人”，还挺有本事的。 　　女人笑了笑，也不多说，便端着餐盘找了一个挨窗的位置坐下。 　　就在塑料餐盘清脆地放在桌面上时，店里那种诡异的气氛，也随之消失了。 　　只是店里的人显然忘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们的记忆似乎跳过了女人进来的那个时段。 　　就连哈士奇兄弟也只不过有些迷茫，很快也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食物上面。 　　原本存在感极强的美艳女子，现在却仿佛一个普通的路人一般坐在窗边，静静地享用起她的午餐，再不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趴在柜台旁边的孙小橘突然回过神来，她甩了甩头，然后有些奇怪的看向赵有鱼，“老板，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赵有鱼一愣，笑了笑，“没事儿。” 　　“取餐。”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的饕餮先生，在传菜口唤了一声。 　　他穿着洁白的厨师服，依然带着那副斯斯文文的金丝边眼镜，修长的手指配上细白的，盛放菜肴的盘子，莫名地有种违和的美感。 　　看起来就像一个误入厨房的金融街白领。 　　饕餮先生自从来了海鲜大饭店，成为主厨以后，表现一直很不错。 　　赵有鱼对他超级满意——万万没想到，上古凶兽居然也可以这样尽职尽责的做一名厨师。 　　虽然每天给他提供三餐是有一点累，但每每看到饕餮先生颇为感激的笑容，她也就觉得值得了。 　　毕竟，连工资都不要，还为海饭店带来如此大效益的厨师，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啊。 　　赵有鱼看了一眼饕餮，示意孙小橘去将准备好的菜肴送给客人，她自己一转身去了后厨。 　　她现在需要一个建议。 　　“你进来做什么？”男人问道。 　　赵有鱼拖了把椅子坐下，看着他动作优雅地处理着接下来要用到的食材。 　　鱼生在饕餮先生的手指下，像一件灵巧而精致的艺术品，被摆弄出最完美的模样和口感。 　　赵有鱼凑过去，拿了一块北极贝吃了。 　　嗯，味道很不错。 　　她嚼着嘴里的贝肉，慢吞吞地说：“你说，如果你非常非常喜欢一个人，然后，那个人的旧情人突然出现了，你应该怎样处理呢？” 　　饕餮看了她一眼。 　　“你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不一定像你一样喜欢你，而旧情人，重点并不在‘旧’上，我想你应该明白。” 　　男人放下手中的东西，淡淡道：“你该学会保护你自己，明白吗？” 　　赵有鱼若有所思。 　　当然，在她沉思的过程中，嘴巴也没闲着。 　　她吃了足足有七八块儿生鱼片。吃完抹抹嘴，女孩子起身出去了。 　　饕餮若有所思的用手指敲了敲流理台上的案板，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诡谲笑意。 　　他低语道：“我建议你现在出现一下，蜃来了。” 　　赵有鱼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说实话，和饕餮谈过以后，她的大脑更加混乱了，像装了一大团浆糊。 　　她相信卫慈，也相信卫慈对她的喜欢。但是那个旧情人若无其事的坐在自己店里，还吃着自家套餐，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赵有鱼心里。 　　在这方面，她可是小心眼儿的很。 　　——既然是旧情人，还跑到人家面前讨嫌干什么？ 　　女孩子默默的用牙磨着“旧情人”这三个字。 　　而显然，已经用餐完毕的女人并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好整以暇的看着外面路上的车水马龙，仿佛在等什么，又仿佛只是在消磨这无趣的时光。 　　时间已经指向下午4点钟，店里几乎都没什么人了。 　　依然坐着没动的那个人，就显得格外扎眼。 　　饕餮从后厨忙完走了出来，他倚着门框，双手抱胸，目光审视的看着窗边的那个女人。 　　对方也察觉到他的眼神，将视线转了过来，看到饕餮的一瞬间，仿佛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饕餮唇角微弯，向对方做了一个口型。 　　“与我无关。” 　　女人很显然松了口气。 　　毕竟，如果这件事有这位上古凶兽的插手，会更加麻烦。 　　卫慈的态度，她尚且未能看明，如果再加上一个饕餮，她恐怕都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了。 　　赵有鱼咕咚咕咚的灌下了一罐苏打汽水，然后“嗵嗵嗵”地走了过去，一屁|股在窗边的空位上坐下。 　　“你在等什么？”她尽量让自己和颜悦色一点。 　　女人微微一笑，艳光四射：“我在等卫慈。”她反问赵有鱼：“你没在等他吗？” 　　赵有鱼皱眉：“你找他有事？” 　　女人依旧挂着漂亮的笑容，微笑道：“我说了，我只是来瞧瞧你。” 　　她声音也温温柔柔的，却无端令人心头火起。 　　赵有鱼正要开口逐客，便听女人道：“瞧你是不是他的软肋。” 　　赵有鱼一怔。 　　女人却突然握住了赵有鱼放在桌上的手腕。 　　赵有鱼陷入了幻境之中。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可爱开机甲的咕噜噜 的地雷 　　谢谢小可爱风子的地雷 　　谢谢小可爱阿楚的地雷X5 　　谢谢小可爱微草泠泠的地雷 　　谢谢小可爱 lilianchen 的地雷 　　谢谢小可爱你猜我猜不猜 的地雷 　　谢谢小可爱公主病的地雷+手榴弹 　　谢谢小可爱二货爱哲学 的地雷 　　给宝贝们一个腊汁肉夹馍味儿的么么哒(づ￣ 3￣)づ 第37章 chapter 37 　　赵有鱼一直以为海底世界最深处是水晶宫。 　　这不怪她天真，毕竟，这么些年的《西游记》可不是白看的。 　　海底没有水晶宫，甚至也没有海绵宝宝。 　　她处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这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海，赵有鱼尽力眯起眼睛，视线所及是身下数米开外的海底，像地貌诡异的沙漠，荒瘠无物，只有形状嶙峋的礁石。 　　除了她自己，她还没有发现任何生物的迹象。 　　只有寂静。 　　赵有鱼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她意识到自己在水里如履平地。 　　下一秒，她发现她变成了一条鱼。 　　一条平平无奇，最普通不过的鱼。 　　海底的压力让她浑身都难受，她张开嘴想说话、想尖叫，却只徒劳地看着一串水泡咕噜噜地从眼前冒出来。然后升上看不见到尽头的水域。 　　她是猫！！！她不想变成鱼！更不想莫名其妙地掉进这令人绝望又压抑的深海里！ 　　难道是她此生吃鱼太多，遭到了鱼类们的怨念诅咒？——让一只猫变成鱼，还被扔到这恐怖的深海里，简直是最可怕的惩罚了啊！ 　　赵有鱼的大脑疯狂地转动着。 　　后一秒，仿佛与生俱来对危险的警觉让她后脖子发凉——如果她有脖子的话。 　　她飞快地游到贴近海底的一片礁石丛中，尽量隐蔽自己的身形。 　　一秒，两秒，三秒，无事发生。 　　赵有鱼刚想探出头来的时候，远方无声无息地划过一片巨大的阴影。 　　水流被带动，细微地刮在赵有鱼身上。 　　赵有鱼慌忙缩进礁石里。 　　下一刻，一条巨大的，像艘潜艇一般的鲨鱼，紧贴着海底游过去。 　　赵有鱼看过鲨鱼纪录片，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只的。 　　一只布偶猫可能连人家的牙缝都填不满。 　　在礁石缝隙里哆嗦了一会儿，赵有鱼小心地游了出来。 　　她贴着海底缓慢地行进着，巨大空旷的海床让人的心渐渐提到嗓子眼，随时像要跳出来一样剧烈地鼓动着。 　　沙子和礁石仿佛看不到尽头。 　　赵有鱼发现自己悬空在一片深黑之上。 　　——她以为的海底，只不过是一座海底悬崖。 　　真正的深渊，此刻正无声地凝视着她。 　　赵有鱼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暂停了。 　　海洋，如果它愿意，可以变得非常、非常令人恐惧。 　　孤独一鱼，往上看没有一丝光，海面遥不可及，往下看，深不见底，细微的磷光仿佛正昭示着危险。 　　赵有鱼咬了咬牙。细小的一尾银鱼，如同飞梭一般朝那黑黢黢的海底深渊游去。 　　那些微弱的磷火越来越明亮，赵有鱼小心翼翼地游进深渊之中。 　　越往下，眼前的世界就越发不可思议。 　　她看到了一只人鱼。 　　与鲛人不同，人鱼是十分丑陋的生物，别名儒艮。据说这种生物虽然貌丑，但性格却极为温和。 　　然而眼前的这一位，看起来可不像是“温和”的样子。 　　三颗臼齿暴突着，绿豆大小的眼睛里射|出阵阵凶光。他也看到了赵有鱼，立刻凶猛地扑了上来。 　　赵有鱼吓得三魂掉了二魂，飞也似的从儒艮险恶地张开的鳍下蹿了过去，不要命地往更深处游。 　　终于甩掉了身后穷追不舍的人鱼，赵有鱼环视四周，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一处诡异的宫殿。 　　若说是宫殿，仿佛有些太过溢美，这地方更像是某种古代人类留下的遗迹，自然和人工的痕迹混合在一起，几根高高矗立在海底的巨柱彰显出一种威严而阴森的气氛。 　　赵有鱼溜进了宫殿的遗迹里。 　　然后她看见了卫慈。 　　尽管大殿中的那个男人穿着样式古怪花纹繁复的曳地长袍，尽管他有完全不同人类的蜿蜒的长发和蓝得近乎无机质的眼睛—— 　　赵有鱼还是认出了她的卫慈。 　　“殿下，您怎么还未休息？” 　　一个妖娆女子从王座一侧走过来，她看起来与卫慈极为熟稔，脸上挂着笑。 　　赵有鱼一看到那张漂亮的脸，便觉怒发冲冠！ 　　是那个“旧情人”！ 　　那女人伸手搭在了卫慈的腰上，姿态暧昧。 　　而令赵有鱼气炸肺的是，卫慈竟也反手握住了女人的手腕！那模样，仿佛就要将那女人拥入怀中！ 　　“殿下，您兄长逼得越来越紧，您一再退让，总要吃亏的。”女人低语道：“我们手中的纯血大妖太少了，如果您兄长的计划真的成功，届时，我们将退无可退……” 　　卫慈并没有说话。 　　赵有鱼也不知为何，明明还有段距离，她却将那女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听得浑身发凉。 　　这旧情人口口声声的“我们”，看起来，和卫慈同属一个阵营。 　　很显然，他们需要纯血大妖，以对抗什么实力强横的敌人。 　　她想起卫慈对她说过的话，想起卫慈如严师般逼着她去成长，想起自己掌心焰进阶的时候，男人脸上的笑意。 　　赵有鱼不敢再听、再想下去了。 　　下一秒，她对上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赵有鱼退无可退，然而她此刻，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张嘴便只是一长串的气泡。 　　赵有鱼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卫慈神色冷淡地招了一下手，自己便身不由己地飞了过去。 　　落在卫慈掌中。 　　她此刻的身体太小了，被男人修长手指握拢就动弹不得，半分水花儿也扑腾不出。 　　“殿下，这是……” 　　女人美丽的脸上适时地露出惊讶的神色，看着卫慈手中那一尾银色的小鱼，道：“不知她听到了多少……” 　　她脸上似乎露出些不忍。 　　赵有鱼，亦已猜到了自己的宿命。 　　她电视剧没少看，偷听到这种关键信息，还窥见了主角的关系，基本上就是炮灰迈向死亡的最后一步了。 　　她看到那唱作俱佳的女人眼中，猛然掠过一丝狡计得逞的恶意。 　　卫慈肯定认不出她了。 　　赵有鱼想，这是个噩梦。赶快醒来，赶快醒来！ 　　她看着卫慈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 　　这笑容她很熟悉，男人冰蓝色的眼眸中，如同冰湖乍破，春水初融。 　　“自然要处理。”男人的嗓音清洌洌的，赵有鱼一怔。 　　他此时的声音，和赵有鱼所熟知的十分不同。除却那种时常透着禁|欲般的冷淡，又添金石相击的清越魅惑。 　　随随意意便拨动人心弦。 　　然而现在，赵有鱼只能引颈就戮。 　　她几乎能感觉到卫慈修长的，带着一丝凉意的手指，细微地滑过她此刻身上的细小鳞片。 　　下一刻，男人猛然动手！ 　　他一只手还捏着赵有鱼的小命，另一只手却猛然间在虚空中一捏—— 　　刚刚还面带不忍，等待着赵有鱼被“处理”的女人，砰然化作一团令人恶心的黑色浓雾，仿佛在一瞬间爆裂成千万片细小的血肉碎片，在水流中缓缓扩散成一团污浊。 　　卫慈松开了手，让小银鱼悬浮在自己的掌心上方。 　　小鱼儿飞快而徒劳地划动着她的鳍，有点可爱。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在小鱼的头上碰了碰。小鱼登时一缩。 　　“布鲁布鲁——”（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我知道。”卫慈回答她。 　　赵有鱼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还有什么卫慈不会的吗？！他竟然连她吐的泡泡都能读懂？！ 　　“快点出来，我等着你。” 　　男人说完，忽然消失了。 　　赵有鱼一脸呆滞。 　　好吧，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幻境里了。 　　可明明已经认出了她，为什么还要把她扔下？！ 　　然而此刻，整个宫殿里已经空无一人，没有一丝动静，只剩些萤火的微光，更显得阴森可怖。 　　这个幻境，她要怎么出去？ 　　就当成大型密室逃生吧！反正她早就想玩了，之前一直因为价钱太贵太教她心疼，一次都没去过呢。 　　银色小鱼开始在巨大的宫殿中四处搜寻起来。 　　耗费了些时间，终于被她找到了看起来是出口的地方。但很显然，这道离开环境的门，需要催动修为才能打开。 　　小鱼儿停在水中，仿佛静止。 　　周围的水域，却突然间逐渐散出一层又一层的波纹。 　　再普通不过的银色鱼身，逐渐泛出金黄色，周围水波翻滚，竟然硬生生地沸腾了。 　　下一瞬间，一阵灿黄色几近透明的火焰，在万米之深的水下，猛地燃烧起来！ 　　巨大的宫殿如同砂砾般崩塌，万丈的深海，在刹那间沸腾为虚无的水汽。 　　“啊啊啊——！” 　　赵有鱼刚回过神，便听见一声极惨烈的尖叫，像是骨头缝被粗粝的砂纸磋磨一样，凄厉得令人牙酸。 　　她低下头，然后看到握住自己手腕的，那漂亮女人的手，此刻竟只剩下森森白骨。 　　一丝肉也没有的骨爪，还在泛出因高温灼烫而产生的臭气。 　　赵有鱼吓了一大跳，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对……” 　　她下意识地就想道歉，猛然意识到之前发生的一切，始作俑者都是这只骨爪的主人，便立刻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旁边伸出来一只修长的，好看的手，递过一张干净纸巾。 　　“擦擦。” 　　赵有鱼赶快接过来抹了抹手上并不存在的污迹。 　　然后才看到不知何时，已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身边的卫慈。 　　男人是她熟悉的模样，让她眼眶一阵阵地发酸。 　　而兀自惨呼的女人，似乎就这样被人忽略了…… 　　赵有鱼抽了抽鼻子，“我的火烧菜明明很好吃……” 　　怎么烧到人竟然这么臭？！ 　　卫慈唇角弯起，正要说什么，就被突然凶恶起来的赵有鱼打断了—— 　　“你竟然把我扔在那里！你——！” 　　女孩子气得胸脯起伏。 　　卫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再没有下次了。”他承诺道。 　　赵有鱼盯着他，“你发誓？” 　　卫慈也看着她的眼睛，“我发誓。” 　　惨叫的女人一张美貌的脸都扭曲得不像样子了，听到卫慈竟真的发了誓，痛苦的眼中迸出巨大的惊诧。 　　卫慈淡淡道：“你看到了。她的确是我的软肋。” 　　他唇角的那一丝笑意，忽然就冷了下去，“不知你是否了解，鲛有软肋，而龙有逆鳞。” 　　赵有鱼看见卫慈抬起手，做了一个与刚刚完全一致的手势。 　　她惊呼出声：“别——！” 　　已经晚了。 　　“噗”地一声响，原本坐着的女人，瞬间化作了一团黑色雾气，迸发出剧烈的尖啸声，让人根本不敢想象她被施与了多么可怕的痛苦。 　　黑雾充满恨意，却毫无还手之力地消散了。 　　“知道你怕打扫，我不会让她弄脏店里的。”男人道。 　　赵有鱼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对，他们的重点是不是有点偏？ 　　她咽了口口水，然后看着卫慈，问：“我……我是你的逆鳞吗？” 　　卫慈仿佛在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漫不经心地道：“逆鳞是龙的珍宝。” 　　他将一个小盒子推给赵有鱼。 　　赵有鱼打开，怔了一下。 　　这不就是块鱼鳞吗？！只不过是超大块的那种，足有她的手掌那么大。 　　她轻轻地用指尖戳了戳，鳞片发出低低的声响，拿在耳边细听，仿佛吟唱，又仿佛只是大海深沉的波音。 　　在赵有鱼的指尖触到那鳞片时，一道异彩飞快地从鳞片上掠过。 　　“我没有一朵万里挑一的玫瑰花。”卫慈道：“这个你拿着。千里万里，只要我活着，就会到你的身边。” 　　赵有鱼拿着鳞片，愣住了。 　　这是他的逆鳞？ 　　灰扑扑的鳞片在她手掌中，不够好看也不够精致。逆鳞离开了龙的身体，就不再拥有璀璨的光芒了。 　　赵有鱼顿时眼泪汪汪，投入卫慈的怀抱。 　　两个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儿，赵有鱼吸着鼻子说：“你别生气，你要是生气了，我现在就把那朵花扔了去。” 　　男人低声笑起来，赵有鱼的侧脸贴着他，能感觉到他胸膛微微地震动，还有一下一下，沉稳令人安心的心跳。 　　“留着吧。”卫慈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蠢，会误会这种事情吗？” 　　虽然笨了一点，还是有那么多人觊觎。我得像看守宝藏一样，将你紧紧地划归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骨血之中。 　　你是我的软肋，我的逆鳞，我的至宝。 　　作者有话说： 　　虽然还有些小误会没解决，但我保证会甜甜甜甜甜让你们的牙都掉光！ 第38章 chapter 38 　　“她为什么叫你殿下？” 　　被甜蜜冲昏了头脑的赵有鱼终于回过了神。 　　卫慈似乎料到她有此一问，道：“我是海神第二子。” 　　赵有鱼被这个言简意赅又无比玄幻的回答震得呆了半晌。 　　“等等，这世界上真的有神？” 　　那除了海神，岂不是还有山神和土地爷？什么玉皇大帝西王母，如来佛祖和上帝，都是真的吗？！ 　　作为成长在新世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虽然她本身是一只妖怪），赵有鱼虽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也并不怎么相信神仙之说。 　　男人看她瞪得圆溜溜的眼睛——灼灼发亮的模样，仿佛里头藏着好奇的星星。 　　“海神并非真正的神仙。”他解释道：“万年以前，龙是天地万物的主宰。然而龙族之间自相残杀，对海洋的掌控也逐渐被削弱。最后一条龙死去，鲛人一族便崛起了。” 　　“第一位鲛人之皇，便是海神。” 　　赵有鱼眼珠转啊转。 　　卫慈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 　　他淡淡道：“她也是我的母亲。” 　　“海神的第一子是纯血鲛人，而我并不是。”卫慈简单道：“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同母异父。” 　　赵有鱼眨眨眼，“就是幻境中，那女人所说的，你的兄长？” 　　卫慈颔首，“他与我有些分歧。” 　　赵有鱼又想到了关于“纯血大妖”的那句话。 　　她问：“很严重很严重的分歧么？” 　　严重到需要去搜寻更多的纯血妖怪，以充实己方的实力吗？ 　　卫慈道：“他希望吞噬我，以获得神龙之力。”他看着女孩骤然紧张起来的神色，唇角微微翘起，“而我也的确需要增加阵营中的纯血大妖，来对抗他日渐强悍的实力。” 　　赵有鱼紧紧的盯着他，“那我是你需要的助力吗？” 　　卫慈道：“是，”他顿了顿，“但我更希望看到你变得强大，为了你自己。” 　　他的确需要纯血大妖的实力，但在遇到赵有鱼的时候，这并不是来到他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他希望这个傻乎乎的猫妖可以学会保护自己。 　　赵有鱼从男人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少有的紧张。 　　她终于咧开嘴笑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卫慈。 　　“我当然是站在你的阵营里，无论你需不需要。”她像铁哥们似的，十分豪迈地在为此胸膛上拍了两下。 　　——嗯，胸肌的感觉真好。 　　然后赵有鱼在男人脸上，看到了一种近似于动容的神色。 　　能为了这样的一点小事而感动，他以前应该很孤单吧。赵有鱼无限脑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落在卫慈的胸口上，隔着薄薄一层的衬衣，感觉到男人的心跳。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把禄山之爪收了回去。 　　卫慈道：“我与蜃不是同一个阵营的，那只是她想让你看到的幻象。” 　　“她热衷于玩弄欺骗的手段，制造误会。也算得上是颇为著名的离间大师。” 　　但蜃没有想到的，是卫慈的坦白，和赵有鱼毫无保留的信任。 　　她没有料到，卫慈的这只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小猫咪，也正在长出利齿呢。 　　赵有余，想起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一幕，哼了一声。那他去抓你的手也是给我看的喽 　　卫慈忍不住弯起唇角，他伸手捉住了赵有鱼的手腕。 　　“她只是徒费心机罢了。” 　　明明老夫老妻好久了（赵有鱼认为），但她还是会在男人的手指碰触到她皮肤的时候，感觉到心动和血流的加速，脸上有些微微发烫。 　　大概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吧，即使坐在小吃店有点油腻的位子上，即使刚刚经历了颇为玄幻而又惊险的大危机，即使刚刚击退了一个莫名其妙拿着恶毒女配剧本的坏女人，布偶喵还是会像第一次吃秋刀鱼罐头时一样，雀跃又开心地从胸膛里冒出粉红色的泡泡来。 　　唉，猫果然都是要顺毛捋的。 　　连赵有鱼本猫都不得不这样承认，被顺毛的滋味儿，真是太舒爽了。 　　“诶呀，都老夫老妻的啦。”赵有鱼故作扭捏，一不小心把刚刚自己心里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一边说这话，还一边悄悄的用小拇指勾卫慈手掌心。 　　今天她要做心机猫，不要猫薄荷，不要秋刀鱼，只挑|逗大佬。 　　“你是这样想的吗？”男人突然问。 　　赵有鱼有些不明所以。 　　她颇有些不满对方的重点偏离。 　　——明明自己都挠他手掌心了，他还问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难道是她悄悄看的“撩汉十八招”根本不管用？ 　　然后肉眼可见地，赵有鱼发现卫慈一向万年不动的冰封的脸上，突然间掠过一抹极为可疑的红色。 　　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的赵有鱼有些结结巴巴的问，“你，你说什么？” 　　她的心砰砰直跳，果然，小仙猫出手，便知有没有！ 　　男人的手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任由赵犹豫在他的掌心里作怪，更加紧地把赵有鱼的手捏住了。 　　赵有鱼觉得自己的爪子像被人用铁钳子夹了一下。 　　“你觉得我们是夫妻？” 　　赵有鱼：突然脸红.jpg 　　她被卫慈捏的难受，掌心噗的一声冒出一朵颜色近乎透明的小火苗。 　　“你瞎说什么？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再乱问的话，我就把你做成烤鱼！” 　　真说起来，她还真没尝过鲛人是什么味道呢？更别提龙肉了。 　　赵有鱼悄悄的看了卫慈一眼，发现对方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佬突然间露出一点点害羞的表情，简直就像个重磅炸弹一样，让赵有鱼承受不住啊。 　　这样的卫慈，让她想起了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住在她家浴缸里的那只鲛人先生。 　　鲛人先生在他给赵有鱼的那片逆鳞上敲了敲。 　　足有赵有鱼手掌那么大的鳞片，顿时缩小成了拇指肚大小。 　　赵有鱼眼睛一亮，“我能把它穿个项链戴吗？” 　　四舍五入，这就是定情信物了！如果要是能做个戒指，那就更好了。赵有鱼美滋滋的想。 　　然而卫慈打破了她的幻想。 　　男人有些无奈的道：“龙鳞是这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而逆鳞，恐怕连我自己都无法将之穿透。” 　　所以穿个链子什么的，想想就好了。 　　赵有鱼扁扁嘴。好吧，她真的很想将这片世界上最最宝贵的礼物贴身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就连放在她床底下的秘密基地这个选项，都让赵有鱼觉得很不安心。 　　她仿佛会读心术的男朋友，再一次猜到了她的想法。 　　赵有鱼只觉得男人指尖微凉，点在自己的后颈上。 　　下一秒，那鳞片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她的皮肤，消失不见。 　　“你的鳞片还能像芯片一样植入吗？”赵有鱼眨着眼看卫慈。 　　“这片逆鳞上带有龙威，关键时刻它可以救你。”男人收回手淡淡道：“它可以让我感知到你的处境，同样，也有可能让你感受到我的情绪，但这是极少数的情况。” 　　赵有鱼闭着眼睛感觉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眨啊眨地看着卫慈。 　　她真的能感受到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却非常亲切。她的意识沉入其中，就像被一片温暖而柔和的水波包围，极为舒适。 　　愉悦而温柔。 　　这是种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奇妙感觉。就像与你心爱的人连接了大脑，然后发现他也像你喜欢他一样，为你的一个笑，一个眼神，为你的气味和声音，而感到幸福。 　　卫慈看着她的神情，反倒有些惊讶了。 　　这片逆鳞就像一个双向的通讯器，只不过卫慈用的是加强的信道，而赵有鱼的信号则不那么好. 　　一方面是因为两个人实力的巨大差距，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鲛人这种种族，实在是太过于平静冷漠，他们很少能够产生非常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问：“你能感觉到？” 　　赵有鱼终于有机会嘲笑卫慈说了句废话，不遗余力地翻了个大白眼，“当然啦。我知道你心里偷着乐，脸上板着，累不累呀！” 　　卫慈忽然感觉他在女朋友这里的权威遭遇了危机。 　　赵有鱼还是头一回听说，原来鲛人还有感情缺乏症这样的属性，她颇有些意外，饶有兴味的看着卫慈，“我不觉得你有感情缺乏症啊。” 　　男人扫了她一眼，赵有鱼一拍脑袋，“哦，对，你还有龙的血统……” 　　“龙是什么性格啊？” 　　她碎碎念叨，卫慈却忽然打断了她，“以后再研究也可以。” 　　赵有鱼不明所以，男人却已道：“你该对妖的世界更了解一些。” 　　他淡淡道：“你是否还记得，那天袭击了你的黑色雾气？” 　　赵有鱼想起卫慈对自己坦白身份的那个晚上。那有黑色雾气组成的巨大的黑蛇，至今仍让她心有余悸。她点点头。 　　卫慈道：“那是蜃，也就是你今天见到的女人。” 　　赵有鱼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看到那女人被卫慈捏爆时的形态，她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些联想。只不过实在是难以接受，一个化形出来如此美貌妖怪，原身竟是那样可怖，甚至还有点恶心。 　　蜃，由海中阴气所化，能编织幻境，操控人的精神意志，化身多为美貌女子，原身却是阴气凝成的巨蛇。 　　蜃以人的恐惧和绝望为食，最常在海上兴风作浪，制造的幻境中，埋葬了无数误入歧途的船只和水手。 　　卫慈道：“她狡兔三窟，今日，来的只是一个分身而已。但你的掌心焰将她重创，也会伤到她的元神，所以近期是不可能出来兴风作浪了。” 　　赵有鱼磨牙霍霍。在知道了这位蜃妖劣迹累累的历史之后，她已经对这人美艳的皮像完全没了好感，只觉得，颇令人憎恨。 　　“哼，再有下次，一定要把她烧个灰飞烟灭！”赵有鱼凶狠地说。 　　卫慈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和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到底忍不住又弯了一下唇角。 　　按照最近流行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奶凶奶凶的。 　　~ 　　赵有鱼的幸福生活没持续两天，就又被打破了平静。 　　有一桌客人在海鲜大饭店用餐之后，突然出现了食物中毒的状况。 　　上吐下泻不说，还有两个因为产生了比较严重的过敏状态，被送进了医院里。 　　其中一个在微博上，把海鲜大饭店的名字报了出来。 　　吃瓜路人突然间发现，这导致客人食物中毒的店，老板竟然是上过《周末最开心》的网红小姐姐，顿时一片哗然。 　　赵有鱼再次火了，只不过是以一种并不让人愉快的方式。 　　连她的微博小号都被扒了出来，被各种八卦工作室轮了个遍，每天都有正义路人或者是水军，到她的微博下面骂骂咧咧。 　　赵有鱼不得不关闭了评论，就连她的大本营c站上的弹幕，她都不去看了。 　　她在发了条微博。 　　龙肉鱼肉都要吃V：我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给大家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一个炸鸡翅味儿的么么哒！多放孜然的那种(* ￣3)(ε￣ *) 　　ps深夜修改一下同母异父的bug 暗搓搓溜走 第39章 chapter 39 　　#海鲜大饭店食物中毒#的话题在微博上轮了一整天。 　　赵有鱼第一件事就是把店里的人叫来开了个会。 　　孙小橘道：“别的桌也有客人，人家都没事，怎么就他们那一桌吃出毛病来了呢？” 　　她有些愤愤，“我看就是来找事的，咱们店的东西干净那可是出了名的！” 　　的确，海鲜大饭店里，现在还挂着人家给颁发的卫生锦旗呢。毕竟老板和员工里有两只猫妖，天性里就爱干净，比起这条街上的其他苍蝇馆子，不知要干净多少倍呢。 　　所有的食材都是老板亲自挑的货源，全是一等一的新鲜，就根本没有“不干净”这一说！ 　　老李也跟着附和地点点头，“我记得他们点得东西也和别人差不多。” 　　他又想了想，道：“不过他们好像还喝了酒，应该是自带的。” 　　孙小橘瞪大眼睛，“不会是起了什么化学反应了吧？！” 　　赵有鱼安静地听着两人讨论。 　　她自认店里的食物是没有卫生问题的，更偏向那几个上吐下泻的客人是吃了什么容易过敏的东西，导致了肠胃不适。 　　可过敏都是少数人才有的特殊症状，怎么可能刚刚好，就一桌子都上吐下泻呢？ 　　现在微博上却已经遍布了“海鲜大饭店食品卫生有问题”的说法。 　　——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饕餮淡淡道：“我的食物没有问题。” 　　他这句话极为肯定，颇具不容置疑的味道。 　　赵有鱼摆摆手，“好我知道了，店里照常营业，这事我们不能躲。”即使想，也有人不允许他们躲。 　　“你们先去忙吧，我去医院看看。”她道。 　　老李和孙小橘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起身去前面准备开门了。 　　赵有鱼把饕餮叫住了，“你等一下。” 　　斯文男子转过身来，用眼神询问。 　　“你觉得背后的人会是谁？”赵有鱼问。 　　这事儿说大就大，说小那也就小了 　　如果真是她店里的食物问题，自然是该怎么赔怎么赔，这是天经地义的，还要找到缘由好好整顿一番，但如果是背后有人捣鬼，不揪出这罪魁祸首，赵有鱼是夜里都睡不好觉了。 　　饕餮眉梢微挑，道：“这很简单，你得罪的人。” 　　只需要找支笔，找张纸，然后一个人名一个人名地列下来，再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排除掉就可以了。 　　赵有鱼摸摸下巴，“嗯。” 　　她简单数了数：“我大学全班同学，嗯……百分之八十吧，不太喜欢我，”——更不喜欢她现在火红的生意和突然增加的粉丝。 　　“还有我以前的养母，我弟弟，我姐……” 　　张春荣虽然被她吓得半死，但不可能就此便将她当做心肝小宝贝。赵风大概是从他妈那里得到了警告，最近并没出现在赵有鱼面前，但那家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赵雪……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赵雪了，自从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心甘情愿地“为弟出嫁”之后。 　　但她不喜欢赵有鱼。赵有鱼也不喜欢她。嗯，相看两厌，名单上有必要算她一个。 　　赵有鱼回忆道：“还有我以前夜市摆摊的时候，得罪过一个卖烤串的。” 　　这样算起来，目前所有对海鲜大饭店的炙手可热感到眼红的竞争对手，都有可能成为背后使坏的始作俑者。 　　粗略算算，光是这一条街上的“同行”，大概就有七、八家吧。 　　…… 　　她觉得一张纸可能解决不了问题。这样的话，她得弄个专门记仇的小本本才行。 　　饕餮看她掰着手指头越数越犯愁，摘下他的金丝边眼镜，捏了捏眉心。 　　“我收回刚才的建议。”他道：“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让他帮你？” 　　“他”指的自然就是卫慈。 　　赵有鱼倒是一怔，笑道：“这事儿不是食品安全的范畴么，跟妖怪没关系，他能帮我什么？” 　　饕餮忍不住道：“他的能力，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他看着赵有鱼，“只要是涉及你的事情，他不会不管。” 　　“只要你开口问他，不用五分钟，他就可以给你答案。”男人语气平淡，仿佛仅仅是在陈述事实。 　　他的目光隔着明亮的镜片，看不明意味。 　　“他没有要帮你么？”他忽然问。 　　赵有鱼笑着看了饕餮一会儿。 　　然后她收起了笑容，“我是装不知道。你应该也是吧。” 　　布偶猫的目光突然锐利，带上了猫科猎食者的锋芒。那是一种冷静的，蛰伏过后瞬间爆发出来的敏锐。 　　“我不管你来我的饭店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是我的厨师，也只是厨师。” 　　女孩严肃起来的时候，依旧很漂亮，但不如她笑起来的时候好看，饕餮想。 　　赵有鱼道：“你既然知道他的能力，就该知道他可以压制你。如果必要的话，杀了你。” 　　饕餮怔了一下。 　　赵有鱼站了起来。上古凶兽的人形化身个子也不低，要与他对视，她甚至需要挺明显地仰起脸。 　　但她毫无畏惧。 　　“所以，别再试图挑拨我们。” 　　卫慈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赵有鱼的所有逻辑都建立在这上面。 　　她没有能力去动饕餮，但她相信卫慈可以。既然卫慈允许饕餮停留在她身边，那么证明饕餮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但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却很喜欢挑拨离间，冷眼旁观。 　　她不知道饕餮到底有什么目的，她也不在意。反正他不会得逞。 　　但他需要被警告。 　　~ 　　警告过“居心叵测”的饕餮，赵有鱼施施然离开了饭店，往医院去了。 　　半路上卫慈给她打电话，“你在得意什么？” 　　赵有鱼：“你怎么知道的？！”她下意识地问出口，然后才想起自己后脖子里还有个“双向追踪、情感互通”的芯片。 　　她笑了起来，道：“我今天可威风了！饕餮你知道吧，我把他都吓住了！老虎不发威，他当我是HelloKitty？！” 　　男人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声音带着搔得人心痒的磁性。 　　“是，虎王大人。” 　　作者有话说： 　　先敲打敲打饕餮。 　　饕餮先生：明明是小奶猫，怎么突然凶恶起来了？ 　　赵有鱼：因为我有人撑腰呀，嘻嘻嘻 第40章 chapter 40 　　饕餮这人，不，这兽，一向不是什么善辈。 　　什么忠贞高尚纯洁美好的感情，在他这儿都是虚的。像两根手指一搓，就能碎成烦人的渣渣一样的劣质饼干。 　　他看着赵有鱼飘飘然地起身走了，这才从唇角弯起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 　　他何时挑拨了？ 　　不过是想看看这鱼和猫，龙和虎，到底能“相爱”到什么时候。 　　现在看来，这小猫咪能力尚且孱弱，脑子倒转得不慢。 　　他与卫慈签订了盟约，也就此与这二人绑在了一起。 　　他纵横万古，现在给一只猫当厨师，还不许他看个热闹？ 　　斯文男子慢条斯理地托了托眼镜，重新摆弄起手中的鱼脍，唇角那缕笑意，始终若有似无。 　　~ 　　赵有鱼到了医院。 　　当时食物中毒这事儿一闹出来，那一桌吃饭的六个人全都进了医院，只不过其中四个的症状都是上吐下泻外加恶心，大夫就是吃坏了肚子，给开了点药就让回家休息了。 　　但另外两个就比较严重，几乎拉的脱水，身上还起了看着颇为险恶的红疹子，于是住了院。 　　赵有鱼把探病的礼品放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床头，迎着对方控诉的目光坐了下来。 　　“很抱歉，来我们店用餐让您遭了这么大一回罪。”她语气诚恳地给人道了歉，——但却并没说对方是“吃了我们店的食物”才遭的罪。 　　中年男人短短几天，瘦了两三圈，人也显得不怎么有精神。 　　说实话，照他那个拉法，铁人也得虚脱了。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也别在我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等我出院，你们赔偿是少不了的！” 　　中年男人脸色蜡黄，连咬牙切齿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看那模样的确是难受的不轻。 　　赵有鱼又问了问另一人的状况，几乎和他一样。 　　她挑了挑眉，又问：“和您一起吃饭的朋友，他们怎么样了？还好么？” 　　中年男人摇摇头，“你该高兴他们没我这样倒霉！不然你可有的赔了。” 　　赵有鱼问中年男人：“那您能给我一下他们的联系方式么？”她脸上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十分客气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中年男人会意，把其余几人的号码给了赵有鱼。 　　食物有问题，无论对于米其林三星的餐厅，还是路边的苍蝇小馆，都是极为致命的。 　　你可以价格贵，也可以服务差，但绝对、绝对不能让人吃进医院里去。 　　这无异于给餐厅判了死刑。 　　小老板一定是想要私了，中年男人并不是贪财的刁民，此刻到对赵有鱼产生了两分同情。 　　——因为他知道，有人一定会狮子大开口的。 　　~ 　　赵有鱼挨个给四个人打了电话。 　　其中三个在听到她的和解意愿之后缓和了情绪，其中一个甚至较为详细地同她说了当天用餐的具体过程。 　　当然，这也和她提出的赔偿金数额比较客观有关。 　　正如老李回忆的那样，他们吃了店里很受欢迎的几款菜，和大多数海鲜大饭店的食客一样。 　　第四个人没接电话，而赵有鱼也很快发现了原因。 　　——人家被采访了。 　　一个本地的自媒体微博，从来没有获得过如此多的转发量。 　　“是的，她家的海鲜其实根本就不新鲜。”镜头中的男人颧骨高突，两颊削瘦，头发一绺一绺地打着结，看上去几乎像是一只油腻腻的骷髅。 　　他看起来怒火未消，“我还没从他们店里出来，肚子就不舒服了！” 　　这个叫孙卓思的男人在视频采访里信誓旦旦地控诉着海鲜大饭店，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这条微博底下的评论已经撕起来了，赵有鱼懒得去看，只找到了孙卓思的微博，然后私信了他。 　　这位孙卓思看起来对她提供的和解金不为所动。 　　赵有鱼想，如果对方不是义愤填膺想要维护自己的消费者权益，就是有人付给了他更高的价钱。 　　~ 　　孙卓思翘着二郎腿，斜躺在他的破沙发上等着收钱。 　　他相信那没经过事儿的小丫头很快还会再联系他，然后乖乖地提高价码。 　　电话铃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 　　孙卓思听到对面极为不满的吼声，稍稍坐直了一些，“怎、怎么了？” 　　电话那边骂骂咧咧：“你个傻|b，跟你说了把药放到他们进的货里，你tm怎么没放？！” 　　孙卓思讪笑两声，辩解道：“我那不是……不是没找着机会嘛。” 　　对方气得要命：“蠢货！那就下次再找机会！她店里那么多人，就你们一桌吃出事，根本就解释不通！” 　　孙卓思道：“我都跟媒体曝光啦，吴哥你就放心吧！”他仍旧得意洋洋，“你看看现在微博上，都在说这件事儿呢，她就算八张嘴都说不清楚嘞。” 　　电话那边的董哥气得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只警告道：“把你嘴管严了，知道不？！” 　　他凶狠地说完，又补上了一句，“等我跟你嫂子接手了她的店，再给你加一倍钱。” 　　孙卓思眼睛一亮，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叠美好的粉票子长了翅膀朝自己飞过来。 　　他又想起在微博上看到的，那小丫头老板的照片，赶快在“董哥”挂断以前说道：“董哥，那之后能让我搞搞她不？” 　　那董哥在电话里又笑又骂：“去你的，老子还没享受过，哪轮得到你？！” 　　~ 　　第二天孙卓思等来的并不是赵有鱼的电话，而是当地媒体的采访。 　　这回不是微博号儿了，而是一家颇有声望的报纸，在这一线城市里都算有分量的媒体。 　　孙卓思特意洗了个头去的。 　　“请问你假称食物中毒，诽谤赵小姐的餐厅存在食物问题是出于什么目的？” 　　“您与赵有鱼小姐的姐夫董先生认识吗？据说你们私交很好，而董先生最近经济拮据……” 　　孙卓思就算再没有脑子，都知道事情的发展与他的意|yin，截然相反。 　　他努力思索回忆着。 　　他从医院回来……顺手把大夫给的药扔进抽屉……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包括被他叫去吃饭的其他五个酒肉朋友…… 　　怎么会？怎么会被发现呢？！而且还是被媒体发现的！ 　　孙卓思开始慌了。 　　坐在他对面的记者面带微笑，眼神却已带出兴奋。 　　“您丢掉的处方药一粒未动，按照与您同桌用餐的客人的身体状况，您必须服药才能保证脱离食物中毒的状态，否则不会这样迅速地恢复。”记者道：“除非，你没有食物中毒，也自然就不需要吃药了。” 　　“如果您愿意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想，提供与董先生的联络信息是个不错的办法。” 　　孙卓思急了，大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凭什么这样污蔑我！这些都是那臭丫头片子编出来的谎话！我要告她，要连你们一起告！” 　　记者见多了这种威胁，十分平静地又给孙卓思补了一刀：“有确切证据证明董先生涉及欺诈和勒索，赵小姐已经报警了。” 　　“至于你说她栽赃污蔑你的证据，”记者表示同情地笑了笑，“那是警方取证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作者家突发紧急状况，主子大虎同志掉马桶里了，晚上忙着洗猫吹猫所以更新迟到了……对不起大家QAQ 第41章 chapter 41 　　真相大白得太快。 　　被要求在餐厅食材中下药的孙卓思没能找到机会，于是自作聪明地叫了五个酒肉朋友一起去吃饭，然后在除了他自己的其他人饮料里放了事先准备好的泻药。 　　由于剂量没把握好，还直接把两个人放倒进了医院。 　　孙卓思自己装出一副食物中毒的模样，医生给开的处方药一颗没吃，那个小药瓶早被他忘在脑后。 　　不过他印象中……自己没有扔掉那药瓶啊…… 　　警方介入调查之后，很快查出无业游民孙卓思与水泥工董成的关系。 　　这个董成早年当过货车司机，的在一次打架斗殴中跛了脚，还是挺严重那种，自此不能开车。 　　他不算个安分老实的人，先后又开过小卖铺、早点摊等等，折腾了几次小生意，都以失败告终。四十岁上了，才花大价钱娶了个媳妇。 　　而董成与本案的关联，也正在于此。 　　董成的老婆叫赵雪，正是海鲜大饭店老板赵有鱼的姐姐。 　　哦，对，据人家姑娘说，自己已经和养母一家正式脱离了关系，律师那儿白纸黑字有文书呢。严格意义上讲，赵雪已经是曾经的姐姐了。 　　在警|方的要求下，医院很快对孙卓思等人出具了检查证明。 　　很显然，另外五个都是实打实的食物中毒吃坏了肚子，却只有孙卓思一个人，根本没事儿。 　　而董成迫不及待地要挟赵有鱼将海鲜大饭店转让给他与赵雪夫妻二人的通话记录，也被@龙肉鱼肉都要吃V给po在了微博上。 　　风向很快一变。 　　@陈女士会有猫的：//看，我就说了吧，我家小姐姐的店才不可能用过期食材呢！ 　　@海鲜大饭店扒蒜小妹儿：//呵呵，之前骂得凶的那批人呢？打脸啪啪响哦，要不要出来道个歉？ 　　@熔岩蛋糕糕糕：//给小姐姐表白！另外实名辱骂俩人渣！ 　　@irony：//看这个情况是这几个勾结起来陷害店主啊。貌似和店主有亲戚关系？店主挺年轻的，这回可长点心吧，这样的亲戚不如没有，人面兽心的。 　　@夜雨声烦烦烦：//已经不是了吧。这都等于撕破脸了，店主她姐夫能干出这样的事儿，她姐就算不知情，也没脸再上门了啊？ 　　~ 　　海鲜大饭店。 　　刚挂上打烊的牌子，孙小橘就过来了，“老板，那个……她还在外头，没走呢。” 　　小姑娘少见地苦着一张脸，看起来简直像是消化不良。 　　饭店门外的人行道上，站着一个中年女人。 　　她穿着简单素净，面容很憔悴，用一根橡皮筋简单地将不太浓密的头发扎成一根马尾，一只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饭盒，另一只手牵着一个看起来四五岁的小姑娘。 　　正是赵雪。 　　赵有鱼神色倒是很平淡，“客人都走了，她想进来就进来，想站着就站着。” 　　她拍拍孙小橘，“歇会儿去吧。” 　　孙小橘不放心，又叮嘱了赵有鱼一句，“老板，你别看她挺可怜的，可千万不能心软啊！”她又道：“要不我让我的小弟们把她们吓唬走好啦。” 　　她的“小弟”，自然是指饭店后巷里的那一大群流浪猫。 　　自从孙小橘有了赵有鱼“撑腰”（她家老板可是纯血的大妖怪，有这样的后台她孙小橘还怕谁？！），后巷的流浪猫们也跟着狐假虎威地牛气起来，一个个吃得油光水滑，战斗力也是与日俱增，现在已经把整个海洋大学里的猫咪都给收编了。 　　赵有鱼笑着摇摇头，“没事儿，我自己能搞定。” 　　孙小橘这才去休息了。 　　赵有鱼坐在柜台后面，打开电视机翘起二郎腿，看看孙小橘没在，又从抽屉里悄悄拿出一根猫薄荷棒棒糖叼在嘴里。 　　自从她床底下的秘密基地被卫慈发现，存活全部被男人没收，她就只能偷悄悄地把快递寄到饭店里来了。 　　这个牌子还是她先瞧见孙小橘吃，才跟风在某宝上买的。 　　躲着孙小橘到不是怕她吃，而是赵有鱼……不想让女生发现她的真身也是猫。 　　毕竟，到现在小橘同学都以为自家老板是极为厉害的大妖怪，真身也一定是威风凛凛、震慑四方的那种。 　　每回她都用那种“老板你好厉害，老板你真身一定超酷”的小眼神看着赵有鱼，又是崇拜又是艳羡，小星星“噗嗤噗嗤”地往外冒。 　　赵有鱼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其实挺得意的。 　　要是让孙小橘知道她“厉害的大妖老板”其实也是一只猫，而且是“喵喵喵”起来比她还嗲的布偶……她不要面子的嘛？！ 　　美滋滋地嘬着棒棒糖，赵有鱼十分投入地看起了已经刷过好几遍的暑期档必播电视剧。 　　第一集放完，片尾曲响起的时候，赵雪终于带着小女孩走了进来。 　　赵有鱼听见挂在店门口的风铃响了，微微抬起眼帘。 　　她曾经的姐姐已经站在了柜台前。 　　赵雪老了很多。 　　事实上，赵雪比赵有鱼大不了几岁，可现在看起来，她已经像是个备受生活摧残的中年妇人了，脸色泛黄，眼睑低垂，涂了口红的嘴唇仍然肉眼可见地起着一道道干裂的纹路。 　　赵有鱼几乎要为她的这幅样子感到难过了。 　　在赵有鱼的印象中，她被刚刚被父亲带回家的时候，赵雪还是个斯文安静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她也曾真心实意地认为，赵雪是喜欢她、对她好的。 　　因为张春荣对赵风这唯一儿子的各种偏爱，赵有鱼和赵雪无形中走得更近一些。 　　然而同病相怜的人之间，感情并不足够稳固。 　　尤其是其中一个跳出火坑以后，另一个人是羡慕、是祝福，还是心生怨憎，都有可能。 　　赵雪就是这样。 　　在她嫁给了董成，结婚生子以后，赵有鱼让她意识到了，曾经有另一种可能。 　　她的人生满目疮痍，越过越不顺意，而她将这一切归咎于赵有鱼。 　　“小鱼……”赵雪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已经在饭店外面站了一整个下午，筋疲力竭不说，更是连一口水都没喝上。 　　赵有鱼抬起头，“有什么事吗？” 　　赵雪拉扯着自己面部的肌肉，硬生生地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可怜的笑。 　　“姐有事求你。”她直说来意，然后放低姿态，“小鱼，你姐夫他……他真的是一时糊涂，我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我就是死我也不能让他对你下这个黑手啊!” 　　赵有鱼只是目光平淡地望着她，没说话。 　　赵雪便在她的目光中抽噎起来。 　　电视剧播放到下一集，小音箱里传来女配角撕心裂肺的哭声。 　　赵有鱼淡淡一笑，看着正准备擦眼泪的赵雪，道：“你的演技离专业的还差得远。” 　　作者有话说： 　　下章打脸渣姐+甜蜜小日常！敬请期待哟~ 第42章 chapter 42 　　赵雪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听起来更像是发挥失常，被自己的气息噎得叫了一声儿。 　　赵有鱼唇角抽动，忍不住都想笑了。 　　她这个“姐姐”，结了婚以后演技反倒退步了许多啊。 　　赵雪很委屈，她正要说话，赵有鱼却已经将脸转向了站在一旁的小女孩。 　　“想吃哪个呀？”她问。 　　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小姑娘的眼神就直往墙上挂着的菜单上瞟。 　　菜单是赵有鱼特地请人实拍的，食物向来是讲究色香味，“色”排在头一个。挂在墙上的菜肴图片仿佛都能自动地冒出香味儿来，让人看上几眼，唾液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分泌。 　　小女孩似乎从未想过会获得赵有鱼的注意力，不由得有点害怕地往后缩了缩，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赵雪。 　　赵雪自顾不暇，没有回应。 　　小女孩只得摇了摇头。 　　要花钱的话，妈妈应该是不会同意的。 　　赵有鱼笑道：“我请你吃。”她瞧见小女孩一瞬间亮起来的眸子，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十分钟后，赵雪母女坐在店里的一张桌子旁，小姑娘已经专心致志地吃起了烫嘴的鱼丸。 　　她吃相很秀气，吹一下咬一小口，像在品尝稀世珍馐一样仔仔细细地咀嚼着。 　　赵有鱼就十分享受地看着她吃。 　　对于一个厨师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食物被人喜欢更令人愉快的事了。 　　赵雪见她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的女儿，不由得更加忐忑。 　　她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低声命令她，“快别吃了，快别吃了！” 　　小女孩虽然恋恋不舍，但显然很服从母亲的权威，马上放下了手里的小勺子，望向赵雪。 　　女人笑了笑，示意小姑娘道：“光顾着吃，还不快叫小姨？” 　　小女孩有些茫然，转过头看了看赵有鱼，怯怯道：“……小姨。” 　　然而这个看起来很和善，很漂亮，给她好吃丸子的小姐姐并没有露出好看的微笑，也丝毫没有回应她的称谓。 　　她目光一扫，突然发现小姑娘的手上蹭破了皮，好多处都还在渗血。 　　赵有鱼皱了皱眉，拉过女孩的手，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原本已经忘了疼痛的小姑娘登时又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口，瑟缩了一下，眼泪憋在眼眶里打着圈圈，不敢落下来。 　　赵有鱼从柜台里拿出一瓶桃子味的果汁，拧开盖子递给小姑娘，对方小心地喝了一口，咧开嘴笑了。 　　趁着小丫头被饮料里的甜蜜素夺走了注意力的时候，赵有鱼仔细地给她手上的擦伤笑了消毒，挑出细碎的沙子，然后用雪白的纱布裹起来。 　　赵雪立刻抽泣道：“唉，还不是这事闹的，今天早上有人往我们家窗户扔石头呢。出门的时候她害怕，没注意就摔了一跤。” 　　小姑娘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今天没有人给家里扔石头呀。明明是她和妈妈出门的时候走得太急，从台阶上摔下去的时候弄的。 　　她刚要说话，便感觉母亲在自己的胳膊里侧捏了一把。 　　小女孩一时茫然，却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赵有鱼对手足无措的小姑娘道：“我和你妈妈说几句话，小朋友自己吃饭可以吗？” 　　小女孩被赵有鱼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仿佛被赋予了什么重大使命一样，握住她的小勺子点了点头，都忘了去瞧赵雪的脸色。 　　赵有鱼起身就往旁边走去，赵雪无奈，也只能犹犹豫豫地跟了上来。 　　“想让董成出来，你可以去保释他。”赵有鱼道。 　　赵雪眼泪直往下掉，憔悴的脸显得更加可怜，“小鱼，你知道的，家里没有多少钱……再加上这次要给人家的赔偿，姐姐实在拿不出……” 　　“律师那里有文件，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赵有鱼开门见山，“你想要我谅解董成，可曾想过当时他逼我的时候，让你丈夫手下留情？” 　　赵雪面色一滞，似乎没想到赵有鱼会这么直接，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小鱼，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他是看你店里的生意好，才动了歪心思……”赵雪哭求道：“你就看在我们曾经是一家人的份儿上，原谅他吧！” 　　赵有鱼挑了挑眉，反问道：“那么董先生，又是从哪里得知我生意红火的呢？” 　　赵雪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赵有鱼淡淡一笑，“我告的是董先生，目前还不想牵连其他人，”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可谁知道这背后有几个同谋呢？” 　　她的这个姐姐，其实从未将她真正当做亲人来看待。 　　赵雪认为赵有鱼是捡来的，她不应该在家里拥有超过自己的“待遇”，甚至她也不应该获得父亲的注意力。 　　她不表现出敌意，只不过是因为懦弱。 　　赵有鱼仍然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姐姐给她盖被子盖得太严实，将她闷得脸青唇紫，所幸她“及时”发现了女孩的不正常，哭喊着唤来了爸爸。 　　赵有鱼当时觉得这是无心之失，甚至还为对方的眼泪感到动容。 　　可后来她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才后脊梁发冷。 　　是“及时发现”，还是到了最后一刻的恐惧呢？她在姐姐赵雪眼里看到的后悔和后怕，是因为粗心大意的愧疚，还是被自己的狠心震惊的惶恐呢？ 　　——虽然即使赵雪不管她，作为布偶猫妖的赵有鱼也未必会死，最多不过虚弱一些，化出原型罢了。 　　赵有鱼唇角笑意慢慢隐去。 　　赵雪哭道：“小鱼，你不能这样！董成他是我丈夫啊！他要是，他要是进了公|安|局，我们娘俩可怎么办？！” 　　赵有鱼淡淡道：“我会要求该有的赔偿，至于其他责任，要等判决。” 　　她看了赵雪一眼，“如果没有其他事就早点回去吧，天也不早了。” 　　赵雪有一瞬间露出了近乎歇斯底里的表情。 　　她用手擦了擦眼泪，“小鱼，你真的不打算原谅你姐夫？” 　　赵有鱼冷淡地望着她，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雪将手里的保温桶往赵有鱼跟前一放，“这是我按着小时候的印象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尝尝吧。” 　　她说完，转身拉起女儿便离开了。 　　赵有鱼看着母女二人走出饭店，赵雪步子迈得极大，小女孩被她拉得跌跌撞撞。 　　她打开保温桶，里面的汤却已经放凉了。 　　赵有鱼拿勺子舀了一点，尝了尝。 　　在她印象中，爸爸做的汤是热的，因为怕她的体质接受不了太多盐，总是淡淡的，有一股人工养殖淡水鱼的腥气，喝完以后肚子却是暖暖和和的。 　　赵有鱼把保温桶重新盖上放到了一旁。 　　赵雪做汤的手艺还不错，但她并不喜欢。 　　赵有鱼拿起电话，“喂，您好，我是赵有鱼。” 　　派出所的办事员语气态度很温和，“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无奈地道：“董成，对，就是现在还在你们那儿关着的那个……” 　　既然她曾经的姐姐如此迫切地想要让丈夫回到自己身边，甚至不惜带着自己的女儿来演苦肉计，甚至……甚至试图拿爸爸留给她的回忆，来戳她的心窝子。 　　那就让董成回到她的身边好了。 　　~ 　　赵雪回到家坐着抹了一会儿眼泪。 　　小女孩走过去扯一下母亲的衣角，“妈妈，我饿了。” 　　赵雪吸了吸鼻子，很不耐烦地道：“饿了饿了，就知道吃，你刚刚不是在她店里吃了吗？！” 　　女儿被吓得一愣，悄悄地退开了。 　　她回到自己的小床|上，抱着旧兔子蜷起身体，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赵雪想了想，拿出手机，不太熟练地找出微博，点开曾经采访过孙卓思的那家媒体私信。 　　“我是董成的老婆，我有话想说，可以来采访我吗？” 　　她想好了，对方只要抱着“有料”的心思来采访她，自己就说是赵有鱼得理不饶人，硬生生将她们一家三口逼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发完私信，赵雪又去找了一只装洗发水的空瓶子，在里面灌好了矿泉水。 　　——只要记者以来，她哭诉完就把这瓶子都喝下去，让媒体和大众看看，她是怎么被自己的妹妹逼得走投无路的！ 　　但赵雪等啊等，没等来媒体的摄像机和话筒，却等来了从拘留所里回来的丈夫。 　　赵雪喜极，刚迎上去，就被董成一个大嘴巴抽翻在地。 　　“没用的废物！” 　　勒索失败又反被追究责任，面临着巨额赔偿和牢狱之灾的董成，理直气壮将所有的火儿都撒在了无力反抗的赵雪头上。 　　“你不是说你那个妹妹心肠软吗？！你不是说她好搞，只要让她饭店出事，她就会把店铺低价转给咱们家吗？！” 　　董成一口浓痰吐在赵雪的脸上，“老子信了你的邪！你以为她跟你一样，对你那个吸血鬼妈连个屁都不敢放吗？！” 　　“没用的臭婆娘！” 　　以为是和赵雪一样的软骨头，没想到挺漂亮的小娘皮竟然是块钢板！ 　　董成痛骂不停，赵雪想要辩解，却是气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董成一把抓起桌上的洗发水，掰着赵雪的下巴就要往里灌。 　　“给我去死！给我去死！” 　　赵雪疯狂地挣扎着，终于摆脱了男人的钳制，随手抄起一个烟灰缸就砸在男人头上。 　　董成晃了两晃，咕咚一声摔在了地上，一缕鲜血从他油腻的头发下流了出来。 　　而熟睡的小女孩，此刻正沉浸在香甜的梦境之中。 　　~ 　　卫慈坐在研究室的办公桌后面，听着张坚把看到的一切复述了一遍。 　　他挑了挑眉，道：“你是说，她学会了入梦术？” 　　张坚点点头，“那个女孩对外形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应该是被她留在了梦境里。” 　　卫慈淡淡一笑，道：“把那两人安排好，给那孩子找个合适的领养。” 　　张坚点了点头，出门去了。 　　~ 　　折腾了一天的赵有鱼终于筋疲力竭地回了公寓，脑袋挨到猫爬架上的小枕头的下一秒，她就昏沉地睡着了。 　　她在梦里变成了一只狐狸，有足足……一、二、三、四……七条尾巴！ 　　她听见一个男人清朗而又具有磁性的声音，像魅惑人心的海中之妖。 　　“小狐狸，牙还挺尖的呢。” 　　作者有话说： 　　下章变狐play预告 斜眼笑 第43章 chapter 43 　　变狐番外 　　作为一只骄傲的小仙猫，赵有鱼内心深处对犬科是有点嫌弃的。 　　不过可能正因为如此，才会在梦境里变成这个样子吧，她暗搓搓地想。 　　——这就像是那些有点kinky的X幻想，成为截然相反的性别或者物种什么的。 　　突然变成狐狸……大概也就比变成一只哈士奇好那么一丢丢吧……不过，她小仙猫即使变成犬科，也得是美美的！ 　　抱着这样的幻想，赵有鱼立刻去寻找水源，准备一睹自己的芳容。 　　——紧接着就自己把自己绊了一个大跟头。 　　她的爪子踩到什么毛绒绒，软乎乎的物体，然后一个不稳，整个人，不，应该说是整只狐就从她所处的小山坡上滚了下去。 　　一只橘红色的狐球从长满花草的小山坡上咕噜咕噜地掉落。 　　一直骨碌到小溪边上，毛绒狐球赵有鱼才停下。 　　她踉踉跄跄地趴在小溪边，终于明白自己刚刚踩到的是什么。 　　——她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 　　足足有七条！ 　　赵有鱼惊呆了。 　　她又看了看水里自己的倒影，忍不住舔舔爪子洗了个脸。 　　真好看。 　　即使变成狐狸，她也最美，哼。 　　她身子往后一仰，立刻便摔倒在毛乎乎软绵绵的尾巴堆堆里——好舒服！ 　　口是心非的赵有鱼已经放下了对“犬科”的偏见，对自己的新形象感到格外满意。 　　等她将来富贵了，非得养个十条八条小狐狸当宠物不可，天天撸尾巴！ 　　她很清楚这是自己的梦境。 　　或许这是潜意识里让她感到最为舒适的模样，而这个小山坡，也是她的意识在织造梦境时，为她自己选择的秘密花园。 　　绿草如茵，花朵都是赵有鱼喜欢的颜色，没有她讨厌的蚊子和蜜蜂。 　　溪水潺潺地从七尾幼狐面前流过去。 　　真好，就是还缺个卫慈。她这样想着。 　　下一秒，溪水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白胡子的老爷爷，长得和《西游记》中的太白金星一模一样。 　　白胡子老头左手托一条金龙，右手托一条鲛人，都是几寸大小。 　　“小狐狸，你掉的是这条金龙，还是这只鲛人呢？”“太白金星”和蔼地问。 　　原身巨大的上古大妖微缩之后煞是可爱，赵有鱼突然就理解了现代人类对手办的狂热爱好和迷恋。 　　她正犹豫，便见溪水中波光粼粼，一尾大鲤鱼正从水下游过。 　　一时间也顾不上选龙还是选鲛人了，七条尾巴的小狐狸崽就朝着水中鲤鱼猛地一个飞扑！ 　　抓住了！ 　　因为七条尾巴而不幸失重的狐球赵有鱼“噗通”一声栽进水中。 　　即便这样，她还是紧紧地用两只前爪抱住了那条足有自己七、八倍长的大鲤鱼。 　　“吭哧”一口就啃了上去！ 　　~ 　　此刻的小狐狸像一只浸了水的毛毛球，还是橘红色的。 　　她的身体越来越重，还要紧紧地抓着大鲤鱼，更没了游动的力气，简直是不可阻止地朝水底沉了下去。 　　狐狸尖尖的犬齿还嵌在鱼身上。 　　大鲤鱼尾巴一甩，朝水面游去。 　　好吧，现在变成她可怜巴巴地被超大号鲤鱼带在背鳍之上了。 　　一边啃着人家，一边靠着人家脱离溪水的狐球赵有鱼禁不住有些脸红，幸好她毛毛比较厚，看不出来。 　　“小狐狸牙还挺尖。” 　　她听见大鲤鱼说道。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朗朗如石上月，冽冽似松间泉。即使是有些调笑的口气，也让人觉得心里被什么轻轻地撞了一下。 　　这是她曾经在蜃妖创造的幻境中，听到过的，鲛人卫慈的声音。 　　橘红色的毛绒球把尖尖的犬牙松开了，悄悄地问：“刺儿？” 　　鲤鱼带着她游上水面，小狐狸脸上笑开了花儿。 　　然后她意识到，刚刚那个白胡子老头还站在小溪中间没走呢！ 　　对方用一脸慈爱的笑容看着趴在大鲤鱼背上的赵有鱼。 　　“既然如此，那便将两个都送你吧！”白胡子老头笑道。 　　赵有鱼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的人便不见了。 　　下一秒，她的大鲤鱼也跟着消失了，橘红色的小狐狸忽然之间落入男人的臂弯里。 　　她有些茫然地抬头，望向抱着她的人。 　　是她曾见过的，环境中卫慈的模样。长而蜿蜒的头发，蓝色的，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睛。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从狐狸幼崽后背浸了水的皮毛上滑过，橘红色的毛毛瞬时间重新变得干爽如初，带着柔软的温暖。 　　男人身上只穿着一件长袍，水波仿佛无法将那布料浸湿，只一触到，便荡漾开去。 　　如同天地初创时的神祗，俊美无铸的男人怀中抱着火狐，一步步踏出那条小溪。 　　赵有鱼又在关键时刻破坏了气氛。 　　——“我想听你唱歌。” 　　她可听过卫慈真正的声音，好听得很，如果唱首歌来听，一定是极享受的事情了。 　　反正是在她的梦境里，一切都是她的大脑思维织造出来的，当然是梦境的主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啦！ 　　狐狸崽理直气壮地要求着，七根几乎和身子一样长的大尾巴悄悄地缠着男人的手臂。 　　连尾巴尖儿都透着娇。 　　男人便真的给她唱了一首歌。 　　没有歌词的吟唱，恍如仙乐一般，让狐狸听得呆了。 　　这是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妙。 　　就连男人的手抚弄她的尾巴，她都毫无所觉。 　　…… 　　男人伸手挠挠狐狸幼崽的下巴。赵有鱼毫无节操地发出舒服的咕哝声。 　　她哼哼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歌唱家。” 　　男人轻声地笑：“你可曾听说过鲛人的歌声？” 　　赵·狐球·有鱼一脸茫然，在关于妖怪的知识上，她的水平基本上等同于小学生…… 　　卫慈微笑了一下，赵有鱼便瞧得目眩神迷。 　　——她怎么觉得，此刻的卫慈，要比以往的所有时候都令人脸红心跳呢？ 　　“因为歌声是鲛人献给伴侣的礼物。”男人看着臂弯里一脸迷茫的小狐狸毛球，有些无奈地又加上一句解释：“就像雄鸟在雌鸟面前跳舞一样。” 　　目的都是相同的—— 　　那就是□□。 第44章 chapter 44 　　赵有鱼醒来的时候，脸红程度已经从狐狸崽的橘子色变成了熟虾子的红。 　　她手足无措，几乎是僵直地在床|上躺了五分钟，才慢吞吞翻了个身。 　　“嘶……” 　　布偶猫发出一声shen|&吟。 　　腰疼腿疼屁|股疼…… 　　好吧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她亢奋得在男人身上啃了好几口，连疼痛都没意识到，直到后来才知道什么叫“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 　　一向冷静自持的鲛人竟也会强硬地拒绝她“不要了”的请求和无数次“眼泪汪汪”攻击，十分流|氓地，翻来覆去地折腾她。 　　一定是那一半的龙血在他本该高洁无暇的思想中添加了黄色废料！赵有鱼恨恨地想。 　　她有些艰难地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腰底下还垫着一只巨大的鲤鱼形状的抱枕。 　　好吧，这是一点儿她作为猫咪的小爱好，床|上用品有好些都是鱼型的。 　　……她昨天晚上明明枕着这只枕头睡的，怎么现在跑这儿来了？ 　　赵有鱼又想起自己在梦境里的遭遇，脑袋瓜顶上都要冒蒸汽了。 　　……那明明是她自己的梦，由她自己掌控的啊！难道她、难道她内心深处居然一直想那什么…… 　　赵有鱼恨铁不成钢地抬起手，想狠狠捶自己一拳，又没忍心下手，只能“吭哧”一口咬了下那无辜的鲤鱼抱枕。 　　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从布偶猫的脑海中闪过，她脸颊发烫地松了口。 　　自以为做了一个限制级spring梦的赵有鱼悄摸摸溜进卫生间，准备洗个澡。 　　然后听见“哗哗”的水声。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磨砂玻璃里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是卫慈没错。 　　赵有鱼几乎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线，仿佛不受她本人的大脑控制一样，从男人的肩膀滑到腰线，再从腰线滑到…… 　　水声仿佛感应到她的偷窥，骤然停下。 　　赵有鱼下意识地吞了一下口水。 　　她眼中镜头慢放，就瞧着淋浴间那布满水雾的玻璃门缓缓、缓缓地被推开。 　　“楼上的浴室坏了。”男人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他身上围着的一条浴巾，其余的什么都没穿。精悍的肌肉彰显着力量，却又恰到好处，显出男人完美的宽肩窄腰。 　　赵有鱼眼神四下乱飞，就是不敢看卫慈。 　　但她还是“不小心”在卫慈的肩膀上，看到了两三处红色的印痕。 　　与其说是“草莓”，倒不如说是牙印儿来得更直接一些。 　　那三处红色的牙印像三个惊天巨雷，“哐哐哐”地劈在赵有鱼脑门顶上。 　　——难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只是她自己编造的梦境吗？！ 　　赵有鱼刚刚压制下来的羞耻感突然飙升，和的肾上腺素一样，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着，血液“唰唰”地冲上脸颊。她甚至感觉到一种缺氧似的的晕眩。 　　还穿着睡衣的女孩子踩着她的毛绒拖鞋，站在卫生间中央，突然就把自己加热成了一颗番茄。 　　卫慈只是淡淡看了他的小番茄一眼，转身出去的时候，脖颈处似也有些可疑的红色。 　　赵有鱼机械地刷牙洗脸，途中不小心吞了一大口牙膏。 　　她感觉自己在卫慈面前，重新回到了那种说一句话就会脸红，被他注视就忍不住同手同脚的状态。 　　蹲在马桶上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赵有鱼终于从卫生间里探出一个头。 　　然后看见男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里微含笑意，却是与赵有鱼窥探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出来。” 　　卫慈的声音平静，但赵有鱼最害怕他这种命令式的祈使句，只能磨磨蹭蹭地踢踏着她的毛绒拖鞋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距离沙发还有两米她就站住了。 　　卫慈穿着白衬衫，扣子一直系到最顶上那一颗，让人感觉冷肃而严厉。 　　他深黑色的眼睛望着赵有鱼，语气终于有些无奈，“坐这。” 　　赵有鱼像个机器人一样再度服从男人简短的指令，走过去坐下，特地挑了卫慈旁边的沙发，眼观鼻鼻观心，大写的乖巧。 　　她似乎听见卫慈叹了口气。 　　“对不起。” 　　赵有鱼一下子抬起头来，惊讶全写在脸上。 　　她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然后便在男人脸上，难得地、前所未有地捕捉到了一丝丝近似于“不自然”的神色。 　　卫慈停了停，问，“很疼吗？” 　　赵有鱼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跳起来，却是张口结舌，一时大脑当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龙性yin，我本该克制，是我太大意了……” 　　赵有鱼愣了一愣，从他语气中果真听出自责和厌憎来，她吓了一跳，去看卫慈漆黑的眸子。 　　有一瞬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让她想起曾经单纯得有些蠢萌的“大鲤鱼”先生。 　　卫慈继续道：“我不该伤到你，你说不要了……” 　　那种无辜而自责的语气，让赵有鱼都有些茫然了。 　　她想起很久以前，在浴缸里甩着尾巴的鲤鱼先生曾单纯地问“我可以吃你吗”的场景。 　　赵有鱼的脸再次以光速充血，“没，没有……” 　　她声音细如蚊讷，“那不是真话……” 　　说完她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甚至都不敢再看卫慈的神情了。 　　天！啊！他们为什么要在一个荒唐的梦境之后，如此严肃认真而且直白地探讨这种问题？！ 　　然后立刻听见卫慈松了口气，甚至有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小孩子一样雀跃的欢喜。 　　她的心也便跟着，小孩子一样快乐地蹦跳起来。 　　赵有鱼意识到自己都咧开嘴笑了，不禁赶紧把那没心没肺的笑容收起来，赶忙道：“就是个梦而已啊……” 　　然后便见卫慈抬眼看她，深黑的眼瞳中先是委屈，然后便似有流光一闪，男人反问道：“你仍以为那是个梦？” 　　赵有鱼：…… 　　她在严肃地思考现在、立刻、马上，变回原形逃走，然后在床底下待到地老天荒这个选择的可能性。 　　卫慈道：“你该知道，控制梦境是件危险的事情。” 　　“你为自己编织的梦，随时都可能被旁人入侵，甚至将原本该是虚妄的梦境，转变为真实。” 　　“以后不要轻易用造梦术，知道了吗？” 　　此刻的卫慈又变得严肃了，他一如往常的禁欲又高冷，但声音里带着告诫和担忧。 　　看来造梦术的确是个很厉害又很容易被找到漏洞的法术，否则，仅仅是掌控梦境，并不会让卫教授如此重视。 　　——哼，重视还在梦境里欺负她！赵有鱼不忿地想。 　　梦境里的那个卫慈刚开始还高冷如谪仙人，后来就……后来……就是个无耻的流氓！她简直要怀疑那个卫慈是鬼上身！ 　　但是刚刚才被“鲤鱼先生”的道歉和无辜骗得原谅了卫慈，她还能说什么？！ 　　赵有鱼喝了几口水，自以为掩饰了刚刚的尴尬，说实话，她还有点接受不了从“单蠢大鲤鱼”到严师这个太迅速的转变过程。 　　她怔怔地看着卫慈，然后点点头。 　　男人便笑，唇角弯起的弧度，和梦境里对她说“真乖”的时候，一模一样。 　　让她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大脑里的某个部分疯狂地想起警报，“危险！危险！” 　　然而整个人却像被施了石化咒，一动不动地迎上那个过分华丽的笑容。 　　卫慈站起身，刚迈出步子，赵有鱼便“噌”地一下缩进了沙发里。 　　男人的手落在她发顶，在那一对覆盖着细软绒毛的薄薄猫耳上捏了捏。 　　“真乖。” 　　赵有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耳朵，就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此刻她就像个患有斯德哥尔摩的小可怜儿，明明在猛兽危险的巨口之下瑟瑟发抖，心中忽地生出了一丝诡异的依恋与兴奋。 　　她也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竟还能胡思乱想，思绪疯狂乱飘，发散得厉害。 　　……想象自己是一颗草莓味的果冻，心形的，粉红色的，软得一塌糊涂，流出甜蜜的汁液来。 　　察觉了她的走神，卫慈却并无任何不悦。 　　他只是在女孩子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仿佛不带任何欲念的吻，然后道：“听话，晚上回来，我唱歌给你听。” 　　赵有鱼不得不把她野马脱缰一样的思绪拽回来，而高大的男人已经转身穿起西服外套，离开了房间。 　　过了几秒钟，赵有鱼才迟钝地意识到刚刚自己听到了什么。 　　好吧。 　　她这颗果冻，正被卫慈的吻，从她自己劣质的塑料外壳里吸出来，然后吞吃下肚。 　　~ 　　海洋研究院。 　　张坚在第二十五次偷偷拿眼瞄自家boss的时候，被卫慈逮了个正着。 　　目光终于撞上殿下的“死亡射线”，张坚心中反而松了口气。 　　“您……您今天精神真好。”他没话找话，干笑道。 　　卫慈挑了挑眉，竟不似以往对张坚的插科打诨视而不见，反而将手中的报告放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张坚被这一眼瞧得瑟瑟发抖，不禁后悔自己作死，一颗小心脏七上八下起来。 　　过了片刻，卫慈才道：“我的血脉开始融合了。” 　　张坚反应过来，嘴巴都合不上。 　　他几乎喜得从位子上蹦起来，又赶忙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卫慈道：“真的么？您真的可以融合血脉了？！” 　　卫慈淡淡颔首。 　　张坚不禁喜出望外，道：“太好了！” 　　他想了想，又小心问：“那您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吧……” 　　血脉融合几乎是所有混血妖怪毕生所求，但却极少有妖能够实现。 　　两种血脉不相容，不仅会让能力难受控制，也会影响修炼的心静，甚至妖的寿命。 　　血脉融合之后，这些问题自然也便迎刃而解，他将拥有的，是更强大的力量。 　　卫慈看着张坚咧到耳根子的嘴，也微笑了一下。 　　但有一件事，他没有说。 　　——融合的不仅仅只是两种血脉的力量而已。 　　卫慈可以极清晰地感觉到，鲛与龙矛盾的特性，正交错着影响他的大脑和思维。他甚至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混沌，极纯净却又极茫然，如游丝般在鲛与龙之间，既不相容，却也并未被排斥。 　　那属于他失忆时的精神力。 　　卫慈几次像将那游丝一般脆弱，却极易导致精神和心境上的危机的意识掐灭——无论是鲛还是龙的力量，都足以迅速地使它消失。 　　但它挣扎着出现了。 　　还让她笑得很开心。 　　卫慈在他的猫眼中看到了闪亮亮的星子。尽管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了暴怒和嫉妒。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汹涌的杀机。 　　就让她的“鲤鱼先生”继续存在吧。 　　作者有话说： 　　卫慈=鲛人+巨龙+大鲤鱼 　　晚上还有一更，啵啵~ 第45章 chapter 45 　　赵有鱼在床底下浑浑噩噩地躲了半天。 　　直到把最后一个毛线球儿存货撕巴完了，布偶猫才猛然一拍脑袋。 　　——她忘了一件事儿！ 　　今天在海洋大学有余跃他们的篮球决赛呢！ 　　好久以前，余跃就兴致勃勃地跟她说这事儿了，赵有鱼当时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去给他加油助威来着。 　　想到这儿，赵有鱼也顾不上收拾床底下的一地狼藉，猛地窜出去变回女孩子的模样，穿着她那件丁香色的连衣裙，又给余跃拿了一大堆自己做好的香脆鱼干，这才打了个车，急急忙忙地奔海洋大学的方向去了。 　　—————————————————————————————— 　　篮球场是海洋大学新修建的，里面的设施都很先进，装修也挺不错。 　　此刻偌大的看台上，正充满着女孩子的尖叫，男生的嚎叫，各种鼓掌和叫骂喝彩的声音。 　　赵有鱼到的时候，第二节比赛已经结束了。 　　嘉英高中领先培德高中，50：27。 　　观众席上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爆米花啤酒和可乐糖精交织在一起的味道，当然更还少不了汗味儿。回到校园里，就好像突然多了几分年轻的活力，赵有鱼都忍不住亢奋起来，进门的时候还买根彩虹棒棒糖叼在嘴里。 　　她悄悄地溜到观众席旁边。 　　她正准备挑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就看到前排有个人正朝自己挥手。 　　她眯了眯眼睛——原来是张坚。 　　蓝脚鲣鸟笑得十分谄媚，“哎呀哎呀，这不是赵老板吗？快来快来，我给你留了位置！” 　　赵有鱼不得不从拥挤的人群中硬生生穿过去，一直挤到张坚身边，已经是满身大汗，手里的东西差点都洒在地上。 　　“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赵有鱼连着问了两个问题。 　　张坚嘿嘿一笑，帮她接着手里的东西，“你说呢？” 　　他名义上是卫慈的助教，实际上也是卫慈的下属，赵有鱼的行踪，来源自然只有一个。 　　“卫慈”这两个字，只要出现在赵有鱼的脑海里，就会引发一系列可怕的反应。 　　比如此刻，张坚正瞪圆了眼睛，盯着赵有鱼的脸，“你怎么了？难不成是发烧了？” 　　发烧了还在看比赛吗？这是真爱啊！ 　　张坚看着场上的青年，目光突然变得非常凶恶。 　　现在这只布偶猫就是殿下恢复的全部希望，要是有人胆敢勾引他们未来的海神王后，不管是人是妖是鬼是怪，他张坚都绝对不会放过！ 　　赵有鱼摇摇头，敷衍道：“没、没有啊，只是这场馆里太热了。” 　　她顺着蓝脚鲣鸟的目光望过去，在一大群正在休息的队员中，准确地发现了余跃的身影。 　　青年穿着嘉英高中天蓝色的球衣，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和小腿，小麦色的皮肤上汗珠子闪闪地发光。 　　他笑起来非常英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和张扬，像个浑身都在发光的小太阳。 　　仿佛感觉到来自看台上那个特定的人的目光一样，余跃突然就抬起头，朝着赵有鱼的方向笑了一下。 　　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 　　赵有鱼一怔，便听身后一小群女生叽叽喳喳地雀跃起来，七嘴八舌地花痴着余跃的“美貌”。 　　在高中时代，一个长得好看，会打篮球，又有点痞痞的男孩子，几乎会成为所有女生心中的那个“他”。 　　就像一个发光体，随时随地，都能引发视线的追逐。 　　张坚暗暗磨牙。 　　赵有鱼却对身边这只鸟儿的情绪浑然未觉，朝余跃用力挥了挥手。她还特地从门口买了给球队打call的应援棒，十五块一个呢。 　　张坚看着热情高涨的赵有鱼，心里把从没打过交道的高中生余跃骂了个臭死。 　　啦啦队的表演结束，裁判和两支队伍回到场地中央。 　　嘉英的比分遥遥领先，第三节更是势如破竹。 　　培德高中叫了换人。 　　赵有鱼看见赛场的显示屏上清清楚楚地写着“19号赵风”的字样。 　　她一愣，往场中看去。 　　还真是她知道的那个“赵风”，——她亲爱的弟弟。 　　赵风还是那副不良少年的模样，只是头发又漂了个紫色，在一群黑色的毛寸里显得格外醒目。 　　后面几个女生显然都是嘉英中学的支持者，登时不满地议论起来。 　　“什么啊，又让他们那个流氓上场！” 　　“就是，眼看着打不过嘉英，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呸——！” 　　有女孩子朝着培德的教练席和正在热身，马上就要上场的那颗紫色脑袋吐唾沫。 　　赵有鱼顿时就明白了。 　　毕竟和赵风朝夕相处十多年，对方是个什么秉性，她实在再清楚不过了。 　　赵风天性里似乎就潜藏着暴力的因子，几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扯她和赵雪的头发，常挂在嘴边的威胁是“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很显然，这样一个熊孩子进入青春期，对周围人更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现在看来，培德高中的篮球教练正打算利用这一点。 　　赵风热身完毕，在原地跳了两下，便上场了。 　　他的位置，正是盯防嘉英高中的得分手余跃。 　　张坚倒是知道赵风和赵有鱼的关系，心中暗道，现在你总该犯难了吧？ 　　一个是一起长大的弟弟，一个是姐弟相称的弟弟，到底支持哪个？ 　　然而蓝脚鲣鸟万万没有想到，人家布偶猫立场十分明确，态度万分鲜明—— 　　支持余跃。 　　每当场上的余跃进一个球，布偶猫小|姐就高兴地又蹦又跳、大吼大叫，连打call棒都差点扔出去。 　　她弟弟赵风在干什么，仿佛并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比分已经拉开到79：40。 　　嘉英稳操胜券，越战越猛，而反观培德，却是越来越浮躁着急了。 　　第三节还剩十几秒。 　　余跃带球突破到篮下，起跳。 　　半空中一个拉杆，球进了！ 　　整个观众席都在为他的这个高难度动作震惊地欢呼着。 　　“令人震惊的弹跳和滞空能力！嘉英中学的这位小将再次为我们带来惊喜！如果他在职业的道路上发展下去，我可以不打折扣地说，未来我们的国家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比赛解说也明显亢奋起来，声音都比几秒钟之前高了一度，离得近的摄像镜头甚至能拍到他口沫横飞的模样。 　　要知道，这场比赛几乎就是全国高中生的冠军赛，在场会有不少球探，甚至国家队和青年队的工作人员。 　　目前看来，这场比赛的MVP已经非余跃莫属。而他绝佳的表现，也势必昭示着他无比光明的未来。 　　—————————————————————————————— 　　利益总会使竞争变得更加惨痛。 　　余跃脚刚踩在地上，一只穿红色球鞋的脚就突然伸了过来，蓄足了力道，正踩在他的脚踝上，甚至还恶意地一绊。 　　那动作很快，也很隐蔽，看起来就像是无心之失，几乎很容易就被忽略了。 　　男生顿时失去重心，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他手疾眼快地扯住了队友的手臂，找到支点，险险挽回了要砸在地上的身体。 　　赵有鱼看见他的右脚崴成了一个奇怪的姿态。 　　她刚要叫出声，就见余跃已经神色如常地朝培德的半场跑去，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手上的样子。 　　赵有鱼皱眉。 　　她转头问张坚，“刚刚你看到了吗？” 　　张坚笑了，拍着胸脯道：“你别忘了我是什么出身！”他十分得意，自夸道：“咱的眼睛可比鹰眼精准多了好吗！” 　　赵有鱼耐着性子听他说完，“赵风犯规了？”她几乎是用陈述的语气问道。 　　张坚点点头。 　　虽然那位是布偶猫小姐的弟弟，不得不承认，这个赵风在球场上的操作也是够脏的。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赵有鱼，“这事儿是他不对。” 　　赵有鱼唇角一弯，露出个冷笑来。 　　她看了眼张坚，“你可以骂他，我不介意。”她淡淡道：“我们已经脱离关系了。” 　　跟在卫慈身边儿惯会见风使舵的蓝脚鲣鸟看明白了赵有鱼的态度，顿时跟着后面的几个小女生，义愤填膺地骂起培德不入流的手段来。 　　第三节比赛，以余跃一记精准如手术刀的三分球命中结束了。 　　赵有鱼在欢呼声中飞快地冲下看台，一直跑到教练席旁边。 　　胜局已定，教练神色满意，并没有过多地说什么，几个队员互相商量着最后一节的打法，一边喝水休息。 　　赵有鱼趴在围栏隔板上，把大半个身子探出去，“余跃，余跃——！” 　　她低声叫道。 　　余跃耳朵一动，扭过头来，看见是赵有鱼，顿时便眼睛一亮，笑出两颗小虎牙，“姐，我就知道你信守承诺，肯定会来的！” 　　赵有鱼也笑，却是抓紧时间问他：“脚没事吧？” 　　余跃爽朗一笑，“没事儿。”他活动活动自己的右脚，然后俏皮地朝赵有鱼挤了挤眼睛，“我才不会那么轻易就被绊倒呢。” 　　赵有鱼看他的确不像在忍痛的样子，这才稍稍放下心。 　　——刚刚分明是崴到了啊，如果换了旁人，恐怕当下就得坐到地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那一只姿态扭曲的脚上，恐怕不骨折也得弄个跟腱断裂。 　　可这位“小太阳”居然能像没事儿人一样，还是能跑能跳。 　　赵有鱼不由得用惊叹的眼神看着余跃，一边感慨了一句：“你这身体素质也太厉害了，不会是妖怪吧？！” 　　余跃倒是一愣，他神神秘秘靠近赵有鱼的耳朵，低声道—— 　　“姐，我就是呀。” 　　作者有话说： 　　下章虐渣弟 第46章 chapter 46 　　赵有鱼不由得用惊叹的眼神看着余跃，一边感慨了一句：“你这身体素质也太厉害了，不会是妖怪吧？！” 　　余跃倒是一愣，他神神秘秘靠近赵有鱼的耳朵，低声道—— 　　“姐，我就是呀。” 　　男生刚过了变声期的嗓音还有点沙沙的，随着气息喷吐在赵有鱼耳朵边上，弄得她一阵痒痒，但赵有鱼顾不上去挠—— 　　她用震惊的眼神看向余跃。 　　男生却若无其事地朝着她笑，然后一扭身，加入自己的队友们，朝球场上走去。 　　第四节比赛开始了，赵有鱼浑浑噩噩地走回了看台上。 　　余跃也成了他们的重点“照顾”对象，两个大块头再加上惯会使阴招的赵风，余跃几乎是在重重包围中辗转腾挪。 　　看台上时不时掀起不满的嘘声。 　　赵风一抹脸上的汗水，嘴里骂了句娘，甩了甩手。 　　他就奇了怪了，怎么那个小子就仿佛脚底装了弹簧，脑后带了眼睛一样，无论每次是不易察觉的小动作，还是大幅度的冲撞，余跃就是不中招！ 　　赵风后槽牙都咬得发疼了。 　　再一次拦截失败，看着对方手中的篮球稳稳当当地进了篮筐，赵风两眼发红。 　　他做了个深呼吸，胸中的戾气却已积压到了极限。 　　嘉英进攻到篮下，余跃起跳投篮！ 　　赵风也同时跳起身，用足了他全身的力气，朝余跃撞了过去！ 　　所有人的焦点都在球上，谁想到赵风的目标根本不是篮板，而是直冲着余跃！ 　　这完全是恶意犯规。 　　两个男生的身体在半空中狠狠地撞在一起。 　　余跃在失去重心的前一秒手腕轻轻一拨，篮球乖巧地打了个转儿，进了。 　　两个人都重重地摔在地上。 　　也许只差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但起跳更早的余跃要比赵风还要更晚摔下来一点。 　　然后，他重重地、狠狠地，砸在了赵风身上。 　　几乎整个篮球馆的观众都听到了那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 　　啊！！！ 　　赵有鱼身后的几个女生一边幸灾乐祸地笑，一边道：“就砸那么一下而已，我们余跃也摔了，怎么不像他叫得那么惨？” 　　“就是！真是戏多诶……我看也是装的！” 　　不过从张坚忍俊不禁的表情来看，赵有鱼感觉赵风的惨叫并不是装的。 　　事实如此。 　　后摔下来的余跃，十分、十分精准地砸在了赵风身上，而他的膝盖，重重地压在了赵风的下\体。 　　赵风疼得连都紫了，跟他新染的头发一个颜色。 　　——————————————— 　　比赛结束，赵风因为“负伤”，不得不被担架抬着下场。 　　他拒绝了队医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的提议，换了条裤子，依然捂着裆|部，蜷缩在场边的板凳上，通红的眼睛盯着场上正在庆祝的嘉英中学篮球队。 　　“敌人”的欢庆仿佛一记耳光，辛辣地嘲讽着赵风。 　　在培德，他向来是全队里最风光的一个，但现在，他几乎能听到全场都在窃窃私语，没完没了地嘲笑着他！ 　　“我希望你能长点脑子。”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 　　赵风猛地回过头。 　　他皱眉道：“你在这儿干什么？”他心情极差，语气更是糟糕到了冰点，嫌恶道：“滚开。” 　　他不想跟赵有鱼多说话，甚至巴不得对方马上消失在眼前。 　　赵风转回头去，场上正爆发出一阵欢腾的声音。余跃正被他的队友们扔上扔下。 　　赵风的手插|进裤袋里。 　　他强忍着疼痛，就要站起身来。 　　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胳膊。 　　赵有鱼面无表情，“我说了，长点脑子。” 　　——他的裤袋里，是一把折叠了弹簧小刀。 　　赵风用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赵有鱼，“不要多管闲事。”他的声音像野兽进攻前的低吼。 　　赵有鱼淡淡道：“你不会有机会靠近他，更不可能伤到他。”她唇角一弯：“并且，只要你将拿东西拿出来，你就会被禁赛。” 　　赵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忽然一笑，“行，你行。” 　　他缓缓把手从裤袋里拿了出来。 　　赵有鱼暗暗地松了口气。 　　她转身往了走去，赵风却扔下他的“敌人”，跟了上来。 　　他亲爱的姐姐，竟然喜欢嘉英那个余跃！多么可笑！多么愚蠢！简直就是瞎了眼！ 　　即使赵有鱼就是他脚底下的一滩泥，那也是他们赵家的，不能这样下jian！ 　　所以，他决定给赵有鱼一点“小小的教训”。 　　———————————— 　　赵有鱼从小卖部买完水，刚一转身，就迎上了赵风那一双有些癫狂的眼睛。 　　他离的很近，几乎撞上赵有鱼。 　　一种危机感从后脊升起来，赵有鱼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一道白亮的寒光的已经猛然划过！ 　　赵有鱼的小臂上被划了一小道浅浅的口子，几粒血珠从伤口处沁出来。 　　赵有鱼皱了皱眉。 　　“我之前警告过你了。”她缓缓道。 　　赵风一击不中，竟然还想继续用刀子刺向赵有鱼，小卖部的老板娘刚好瞧见这一幕，放声尖叫。 　　赵有鱼随手举起刚买的矿泉水，一瓶子就砸在赵风的头上。 　　连“关键部位”被肘击都还能恢复过来的强壮的青年，一声不吭地就被砸晕在了地上。 　　老板娘的尖叫声差点噎在嗓子眼儿里。 　　看到小流氓持刀捅人就已经足够惊悚了，更吓人的是刚刚还是受害者的小姑娘，居然操起矿泉水就把人给打晕了！她都听见那紫头发小流氓的脑袋磕在地板砖上的动静了！ 　　赵有鱼甩了甩胳膊上的血，这才不好意思地朝震惊中的老板娘笑了笑，“那个，麻烦再给我拿包纸巾吧。” 　　她若无其事地跨过倒在地上的，赵风的身体。 　　作为妖怪，还是被卫慈这样的大咖+严师训练许久的纯血妖怪，矿泉水瓶在她赵有鱼的手里，对普通人大约也和狼牙棒的当量差不多了。 　　她这还没使劲儿呢。 　　“很开心？” 　　正在心里暗暗得意的赵有鱼僵住了。 　　她扭过头，卫慈正站在她身后。男人黑沉沉的眼眸里，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作者有话说： 　　下章甜甜甜哦 第47章 chapter 47 　　坏了。 　　这是赵有鱼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她下意识的把胳膊背到了身后，然后冲卫慈露出一个有点谄媚的笑容。 　　“哎呀，你怎么来了？不是还要做实验的吗？”她关切道。 　　男人面无表情，甚至都没回应她努力挤出来的笑容，而是大步上前，径直将赵有鱼的手臂从身后拖了出来。 　　他动作轻柔和此时阴沉如寒冰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有鱼原本还想挣扎，却被卫慈一个眼神吓得动也不敢动了，只能乖乖任由男人检查她的伤口。 　　幸好赵风刺来那一刀的时候，她躲闪比较及时，刀刃也只是稍稍划破了手臂上的皮肤，蹭出了一小道渗血的口子。 　　但卫慈周身的气压还是低得叫人害怕。 　　他伸手就要去帮赵有鱼恢复伤口，被女孩子有些着急地叫住了。 　　赵有鱼压低声音，悄悄地跟卫慈说：“还有人看着呢，别让人发现了。” 　　这么点小伤口，随意贴个ok绷就可以了嘛，何必冒着被妖管局罚款的风险在这儿用妖力呢？ 　　为此盯了他一眼，赵有鱼在男人的眼神中十分精确的读出了一句话，就是—— 　　“你还敢顶嘴？” 　　她只好乖乖闭嘴，顺便努力让自己显得高大一些，好挡住那好奇的小卖部老板娘从后面投来的视线。 　　卫慈面部的神情终于松动了一些，看起来有点想笑，赵有鱼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现在的卫慈生起气来，那可真叫吓人，连她都招架不住，只能靠卖萌来缓解鲛人大人的心情……不，也许生气时的卫慈更像巨龙多一些。 　　赵有鱼满怀雄心壮志，暗暗地想——以她的资质和机智，迟早有一天，她会成为驯龙高手的！ 　　思维像兔子洞一样发散的赵有鱼小姐又被自己逗笑了。 　　“别动。” 　　男人的声音终于透露出一丝温和，他像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赵有鱼的爪子，示意她不要因为莫名其妙笑得花枝乱颤，而牵扯到伤口。 　　然后男人微微俯下身，在赵有鱼还有些渗血的伤口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赵有鱼眼睛都瞪圆了。 　　她哪里防备到卫慈会有这样的举动，整只猫都僵在原地，只感觉男人的唇极轻极缓地贴在了自己的皮肤上，带着一点点温热的触感。 　　她猛的缩回手，力气大得卫慈都没把她抓住。 　　女孩子此刻看起来，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她不敢太大声，只结结巴巴地惊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这可是大庭广众！” 　　声音越来越小。 　　而卫慈只是直起身子，眼睛含笑的看她。 　　然后肉眼可见地，赵有鱼瞧着自己正要愈合的伤口中，突然间蹿出一股亮橘色的火苗来。 　　把卫慈的袖子燎出一个缺口。 　　一股什么东西被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赵有鱼整个人都尴尬得不知道手往哪放好了。 　　卫慈似乎也有些惊讶，看着刚刚那一闪而逝的火苗，又伸手在赵有鱼已经愈合的伤口上轻轻抚弄了一下，赵有鱼禁不住身体一颤。 　　“那个……对、对不起啊……” 　　她哪里能想到，自己的伤口里居然能冒出火来？！ 　　——赵有鱼记得自己可并没有葫芦娃的血统啊！ 　　卫慈将被烧焦了袖边儿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里面挺括的白色衬衫。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眼中却略带了促狭的意味。 　　“我记得有人说旁人铁锅炖自己，嗯？“ 　　赵有鱼：...... 　　她当初怎么没意识到，即使是呆萌单纯又无辜的鲤鱼先生，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哪怕这么一句话，他居然在失忆的状态下，还记得这许久。 　　——到现在了，竟然还想着要报复回来！ 　　还不许人家害羞一下嘛？！ 　　赵有鱼气鼓鼓的站在原地，瞧着卫慈走出老远了，感觉自己像一只逐渐膨胀的河豚。 　　然后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男人回过身来。 　　他微弯唇角，看向赵有鱼。 　　河豚顿时就泄了气，自己小媳妇儿一样的跟了过去。 　　“这次是我处理的不好，对不起啊……你原谅我了吗？” 　　赵有鱼生怕晚上被小心眼儿的巨龙先生折腾，于是现在趁着人家心情好，赶快想先求一道免死金牌。 　　卫慈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的小女朋友只是缺乏战斗的经验，并没有做错什么。 　　卫慈没有原谅的是赵风。他做出的事情，并不只是被砸晕就可以获得谅解的。 　　守护自己的珍宝，是龙的职责。 　　赵风的命运，从他敢对布偶猫亮出刀子时，就已经注定了。 　　~ 　　浴室。 　　赵有鱼做贼一样扒在门缝上偷瞧着客厅里，在确认鲛人先生还在楼上的书房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她现在摸不透卫慈的性格，生怕洗完澡出来撞在枪口上。 　　赵有鱼关上卫生间的门，舒舒服服地躺进水温刚刚好的浴缸里。 　　手旁边的小抽屉里放满了各种size的……小黄鸭。 　　赵有鱼玩了一会儿，这才看着飘满水面的塑料小鸭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男朋友好像突然人格分裂了，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这个苦恼的问题令人犯困。 　　五分钟后，赵有鱼昏昏欲睡地歪倒在浴缸里。 　　水渐渐凉了，一只小黄鸭撞在她胸口上，赵有鱼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哼唧”。 　　再一低头—— 　　“妈呀有妖怪！！！” 　　她看到一身暗金色的毛！ 　　下一秒，赵有鱼意识到那毛是长在自己身上的！！！ 　　——她白白嫩嫩的小笼包呢？！她修炼很久的小蛮腰呢？！她的身体呢？！ 　　要是变成猫也就罢了！赵有鱼抬起腿，分明看到被浸湿的金棕色绒毛下，是一只鸟类才有的爪子！ 　　她放声尖叫，从浴缸里扑腾着蹦了出来，然后才发觉回荡在整个房间里那嘶哑而低沉的吼叫就是自己刚刚发出的声音！ 　　赵有鱼这才发现，她身体仍然在不断地膨大！ 　　双脚蹦着，三两下跳到镜子跟前，赵有鱼隔着镜子上那一层水雾，就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镜中的怪物浑身覆盖着金棕色的羽毛，沾了水，看起来更加乱糟糟的，十分狼狈。 　　她的头仍能依稀辨认出属于猫科动物，嘴巴却是有些尖而弯曲的喙。 　　赵有鱼还没来得及细看，她的身体便已经飞快地变高、变大，即使低下头也瞧不见镜子了。 　　赵有鱼大喊：“卫慈救命啊！” 　　她雄浑低沉的嗓音回荡着，仿佛要冲破这狭小的空间，连浴缸里已冷的水，都被震得泛起一层层波纹。 　　她想伸手去捂住自己的嘴巴，却发现根本没有空间给她“伸手”，暗金色的翅膀尖儿刚往出一伸，就在墙上碰出一个洞来，水管崩了，冰凉的自来水像灌溉草坪一样不要命地往外呲。 　　赵有鱼的头已经顶到卫生间的天花板了，她毫不怀疑，就这样下去，再有十几秒钟，她的脑袋就会从楼上的地板中冒出来。 　　那被她弄出来的凉水正喷在她的屁|股……不，或者说是尾巴上更合适，让赵有鱼十分想打喷嚏。 　　漫长的几秒钟之后，她的救星终于来了。 　　卫生间的门被暴力打开，卫慈站在外面，就看见毛绒绒的金棕色从门里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伸手在那暗金色的羽毛上抚了抚，声音微沉，“停下来。” 　　他估计布偶猫会在这几日返回真身，却不想仅仅是这么一时被她脱离了视线，她便变了回去。 　　如果让他的猫继续长下去，可能这片街区都要受免顶之灾了。 　　浴室里传来赵有鱼沉闷又抓狂的声音：“你先给我停下来啊！那是我的小肚子！” 　　卫慈放在柔软羽毛上的手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 　　赵有鱼吭哧吭哧地道：“我正在努力！” 　　她也知道不能再这样膨胀下去，咬着牙试图让自己的身体停下来。 　　终于，在天花板的瓷砖出现了一点裂痕的时候，已经塞满了整个浴室的金棕色毛绒绒停止了扩张。 　　赵有鱼费力地喘了口气，问卫慈：“现在……现在怎么办？” 　　“深呼吸，现在你的形态只有你自己才能改变。” 　　卫慈冷静的声音让她惊恐狂跳的心脏稍稍平息了一些。 　　赵有鱼闭眼冥想。 　　从河豚到气球，她幻想了无数种缩小方式，努力地试图对身体中流窜的力量取得主动权。 　　一点一点地，几乎挤满了整个房间的金棕色的毛绒球儿慢慢地缩小了体积。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赵有鱼的“流泪猫猫头”终于从门口露了出来。 　　真的，她真的被自己吓哭了。 　　卫慈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说实话，她现在的脑袋比锅还大两圈，男人的手搁在上面看着像个小孩子。 　　“我，我出来了啊……” 　　赵有鱼仍未习惯她此刻低沉的嗓音，说了这一句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卫慈后退了两步，看着金棕色的毛绒球费力地从卫生间敞开的门里往外挤。 　　直到整只毛球都用力到变形了，这才“啵”地一声从门框中弹射出来。 　　直接将卫慈砸在地板上。 　　赵有鱼手忙脚乱，更难以保持平衡，栽倒在卫慈身上欲哭无泪。 　　“你，你还好吧？”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带了哭腔以后更加难听，“怎么办，卫慈，我好像变成鸟了……” 　　男人却是任由她巨大的身躯压在自己的身上，神色温和，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她脸颊上的绒毛。 　　“不是变异。”他低笑道：“是你长大了。” 　　赵有鱼惊恐道：“我长成什么了？！” 　　她只知道人长大了是人，猫长大了是猫，可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卫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是猇。”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女主真身出来了下章会解释真身和喵的关系XD 　　本章留评随机掉落小红包X30 第48章 chapter 48 　　“你是猇（xiao)。” 　　赵有鱼一脸懵，“猇是什么？” 　　卫慈示意她过来坐下，赵有鱼便双脚蹦着到了沙发旁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一旁的地板上。 　　——她怕把沙发压塌了。说句实话，以前能堆放十来只布偶猫团子都不嫌挤的大沙发，现在都搁不下她毛绒绒的屁|股的一半了。 　　即使她坐下，还是体积太过庞大，卫慈站在她旁边，还不到她的脖子处。 　　“猇是上古海神，曾与龙共治。”卫慈扔下一句话便把赵有鱼震晕了，“猇人面鸟身，耳戴双蛇，是黄帝后代，有唤雨呼风，颠山倒海之能。” 　　赵有鱼惊恐地问：“人面鸟身？？？耳朵里往外冒蛇？？？” 　　她最害怕蛇了啊啊啊！ 　　卫慈及时地安抚了她濒临崩溃的情绪。 　　男人抬手一挥，客厅里凭空出现一道几乎与四壁等高的水镜，正将赵有鱼此时的模样映衬其中。 　　他声音温和道：“你不丑。” 　　相反，更有些怪异的可爱。 　　赵有鱼赶快看向镜子。 　　——谢天谢地，她的耳朵里没有冒出蛇来。她赶紧又费力地抬起一只爪子，嗯，爪子上也没有。 　　刚才稍稍放下心来，赵有鱼却险些因为抬爪儿的动作失去平衡。她不得不一屁|股坐在地上，才止住化身毛球，直接往后骨碌的风险。 　　现在的布偶猫，整个儿膨胀成了一个球形，看得出像是幼鸟的模样，金棕色的羽毛还处在蓬松的绒毛状态，两只比例和小鸡差不多的翅膀贴在身子两侧，手短脚短。 　　她的脸也并非“人面”，看起来反倒有些像猫头鹰的幼年期， 　　赵有鱼低下头，她此刻膨胀为一枚巨大的金棕色羽毛球，连自己的脚都看不见，只能勉强瞧见胸脯上毛茸茸的细软羽绒。 　　好吧，她似乎的确从哺乳动物变成了鸟类。 　　“呼风唤雨，颠山倒海？”赵有鱼低声嘀咕道：“我在夜市烤鱿鱼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这种本领？” 　　她又问：“我不是猫吗？” 　　不怪她问这种蠢问题，布偶喵小姐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自我认知的困惑之中。 　　卫慈淡淡笑道：“猇善变，形态万千，喜欢以其他形态伪装自身，而猇的幼崽，大多沿袭父辈的样貌，直到能力渐强，才能化为原形。” 　　简单来说，她爸妈大概都是假装成布偶猫的大妖怪。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将手放在了她身侧羽翼上，手指极轻地梳理着细软的绒毛。 　　诶呦喂，舒服得连脖子都要没有了！ 　　在赵有鱼反应过来以前，她的喉咙中已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满意的“咕噜”。 　　该死，为什么变成猫头鹰了都要受制于此人的撸猫手段！ 　　享受了一会儿男朋友的细致服务，赵有鱼惊恐又委屈的情绪也纾解得差不多了，毕竟突然得知自己竟有这么牛批的身份，算起来还是她赚了嘛。 　　但她还是幽幽地叹了口气，问卫慈：“那，那我的声音就这样了吗？我还能变回布偶吗？” 　　她新买的猫抓板还没拆封呢，委屈.jpg 　　男人眼中含了一丝笑意，“猇本身便可千变万化，你自然还可以变回去。” 　　赵有鱼这才松了口气。 　　她费力地转了个身，尾巴毛儿把客厅角落里的垂丝海棠削掉一半。 　　“我得静静。”布偶*猫头鹰*上古神兽*有鱼咕哝了一句。 　　说不定静下心来，她就能尽快从现在这副模样变回去了！ 　　几乎填充了整个房间的，巨大的金棕色毛球缓缓地、笨拙地挪动着，卡在卧室的门口挤了半天，才把毛茸茸的屁|股收拢进屋子。 　　卧室门都关不上了，还能隐约看见点儿毛毛从门口呲出来。 　　赵有鱼瞪着以往高悬头顶的吊灯，听见外面难得地，传来卫慈可以称得上是“爽朗”的笑声，努力告诫自己不要丧气。 　　QAQ，突然自闭。 　　~ 　　昏倒在篮球馆外的赵风被校医院诊断为轻微脑震荡，在调取监控录像之后，他又被加了上一个持有管制|武\\器和寻衅滋事的警告处分。 　　从海洋大学的医务室出来，头缠纱布的赵风脸色难看。 　　他脚步拖在地上，口中还在喃喃地咒骂着。 　　当然，除去怨恨，还有愈来愈浓的不解和好奇。 　　——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那个无用的姐姐，究竟是怎样用一瓶矿泉水就将他打晕的呢？！ 　　赵风不相信对方有这样的能力，这其中的古怪，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猫腻！ 　　正走神的紫毛男生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艹，好狗不挡道——” 　　他不耐烦地抬起眼，口中的骂骂咧咧微微一顿。 　　如果说赵有鱼此刻在赵风心中的痛恨程度排第一，那么排第二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余跃。 　　男生十分干脆地拦住了赵风，暖棕色的眼睛里此刻犹如冰封，冷厉而凶悍。 　　“你是小鱼姐的弟弟？” 　　赵风挑眉一笑，斜着眼睛看向余跃，“哟，怎么，你就是赵有鱼看上的那条小奶狗儿？不扒着你主子，跑我这里做什么？” 　　一个是球场上出尽风头、用阴损手段让他出丑还害他输了比赛的仇家，另一个是吃里扒外、不知羞耻，把家里折腾得乱七八糟的贱人，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他赵风不狠狠喷他们几句才怪！ 　　他憋了一肚子的毒汁儿准备往外呲，还没等再张开嘴，就被余跃一把掐住了脖子！ 　　赵风被余跃顶得“蹬蹬瞪”倒退几步，直接压在墙上，后背被墙壁上凸出的饰物硌得一阵剧痛。 　　他几乎就要惨叫出声，却不想被余跃掐住的咽喉根本无法发出一丝半点儿的声音。 　　赵风双眼发红，就要奋力挣扎，然而此时他的那点儿力气，在余跃的钳制下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这才意识到，对方的身体素质有多么可怕。 　　铁钳一样的手牢牢地卡在他致命的部位，没过一会，赵风就面色涨紫，连挣扎都挣扎不动了。 　　眼见着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余跃才松开钳制。 　　他冷冷道：“别让我再听说你欺负她，下次，绝不饶你！” 　　男生眼中有一种汹涌的怒气，如有实质般，几乎化作一只巨兽，直扑向赵风，将他连骨带肉地吞吃下去。 　　赵风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惧。 　　这种恐惧来源于对方绝对性的武力压制，和凶悍无匹的气场。 　　他内心极度抗拒着，可求生的本能却还是令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余跃最后警告地盯了赵风一眼，松手将他放开。 　　赵风胃里一阵翻腾，不受控制地扶着墙开始呕吐。 　　他几乎将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这才浑身虚软，抬起头来。 　　余跃早已不见踪影。 　　赵风听见彭边两个看热闹的学生嘀嘀咕咕—— 　　“你瞧他，都吓吐了……” 　　“可不是哈哈哈……” 　　“诶呀你们也不嫌恶心，快走吧快走吧。” 　　赵风一双赤红的眼睛，此刻仿佛要滴出血来，心中将余跃和赵有鱼恨得透了，恨不能此刻自己平添无穷的力气，将这两个祸害撕成千千万万的碎片，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险些摔倒—— 　　一只手扶住了他虚软无力的身体。 　　赵风抬起眼，一张极美的面容映入视线之中。 　　他语气不耐，“做什么？！” 　　扶住他的女人笑容温柔和煦，仿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她迎上赵风血红色的眼睛，唇角弯起，似是十分满意。 　　“而我，恰好可以满足你。” 　　作者有话说： 　　猇这里有作者君的私设啦，毕竟我们的女主从始至终都要萌萌哒，所有就不让她脚上耳朵上都挂着蛇了hhh 　　作者君微博@晋江鹤云歌有发猫头鹰幼崽的样子，很好吸的，相信我！ 第49章 chapter 49 　　在自闭三个钟头之后，赵有鱼终于缩小回沙发抱枕大小，在镜子前反复看了一会儿自己圆润的身材，她双脚蹦着去了客厅。 　　她的男朋友没事儿人一样地坐在沙发上读他的书。 　　不满的毛团子一个飞扑，从后头跃上了沙发靠背，然后用爪子踩踩卫慈的肩膀。 　　男人侧过脸，“怎么了？” 　　因着嗓音还低沉难听，没变回去，金棕色的大毛球紧闭着自己的嘴巴一丝儿声音也不发出来。 　　赵有鱼不满地又在男人肩膀上蹬了一爪子，圆溜溜的眼睛试图显露出十分的凶恶来，只可惜配上她此时这软绒绒圆溜溜的身体，便凶出了八|&九分的呆萌。 　　她不愿说话，又扑腾着比鸡崽子大不了多少的一对翅膀，从沙发上跳下去，然后费力地扑腾上高出一小截的餐桌上，在她往常吃饭的地方蹲住。 　　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 　　卫慈合上书瞧她，唇角便渐渐地溢出笑意来。 　　赵有鱼觉得受到了嘲笑，气得一跺脚—— 　　“砰！” 　　大理石面儿的餐桌上，赫然一个三指爪印，石屑横飞！ 　　赵有鱼：…… 　　———————————— 　　卫慈起身去准备晚饭了。 　　赵有鱼就直觉他转过身的时候在笑。 　　实在可恶。 　　趁着男人的视线不在，赵有鱼想悄悄看看桌上的那个坑。 　　——她这才意识到对于一直浑身圆滚滚的两脚兽来说，“弯腰”几乎是个不可能的动作。 　　“来吃饭了。” 　　盛着肉丝的盘子里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儿。 　　刚刚一不小心从桌子上骨碌下去的金棕色大毛团不得不低低“哼”了一声。 　　卫慈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瞧见蹲在椅子上，够不着桌面的赵有鱼。 　　他动作轻而缓，将赵有鱼从椅子上抱起来，然后拿了两个靠枕放在上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男人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都没将赵有鱼放下来。 　　金棕色的大毛绒球老老实实地蹲在男朋友的臂弯里，后颈上的绒羽轻轻地蹭在卫慈挺括的白衬衣上。 　　卫慈将她重新放在垫高了的椅子上，毛球的脑袋终于露出了桌面。 　　她伸嘴从盘子里叼了一根肉丝吞下去。 　　嗯，好吃。 　　不愿意说话的赵有鱼吧唧了两声嘴，表示对卫慈先生厨艺的满意。 　　浑然不觉自己脸颊的毛毛上已经沾了酱汁。 　　卫慈伸手帮她擦了擦，然后用筷子喂起了鸟。 　　赵有鱼一愣，接受了对方的投喂。 　　享受完美好的一餐，抱枕一般大小的猇就蹦回房间继续她的冥想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赵有鱼重新变回了人类，这让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然后弹了一下手指。 　　一簇几乎透明的火焰，从女孩的指尖“呼”地冒了出来。极炙热的温度让周围的空气随之扭曲地变化着。 　　她的能力果然是又进化了。 　　真不知道一个海神，没事喷火玩是上天的什么蛇皮安排。 　　总算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赵有鱼振作精神，奔赴自己的海鲜大饭店。 　　她决定利用自己新晋的高温火焰，把后厨的灶再改进一下。 　　——要是能弄成全自动烹饪，岂不是妙哉！ 　　———————————— 　　“恭喜。”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微笑道。 　　赵有鱼瞧他一眼，“大妖怪就是大妖怪，别人稍有点进境，你这么快就看出来啦？” 　　饕餮微笑道：“难道老板自己不是吗？” 　　赵有鱼顿时觉得他的笑容别有深意。 　　她有点惊慌地瞪了饕餮一眼，然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饕餮怎么什么都知道！ 　　饕餮动作优雅地将一叠酿好的鱼皮放在布偶猫的面前，道：“老板慢用，就当是我的赔罪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啊！你用我店里的东西跟我道歉，是不是过分了点儿？！ 　　一丝丝香味儿飘进她的鼻子里，赵有鱼最终还是妥协地举起了筷子。 　　在与孙小橘同学分享完一碟酸辣爽脆的酿鱼皮之后，两只猫懒洋洋地趴在柜台后面，谁也不想动了。 　　“在老板面前偷懒，你这样真的好么？”赵有鱼打了个哈欠，推了推刚嘬完筷子的孙小橘。 　　橘猫圆圆的脸上笑得十分灿烂，她道：“诶呀，小鱼姐，现在店里人又不多，老李一个人就能应付。”她看赵有鱼又要说什么，赶紧补上一句，“一会儿我就去帮他！下午我去招呼客人，让老李歇着！” 　　女孩趴在赵有鱼旁边，往前凑了凑，“老板，说真的，你的原型是什么样子的呀？” 　　她也知道，妖怪之间从来只有修为高深的看破低等妖怪们的真身，小妖敢真的跟大妖怪们打听人家的原型，无异于作死。 　　对于原型这事儿，妖怪之间看法也是不同的，有的妖性情奔放，譬如常去海鲜大饭店的哈士奇兄弟，恨不得颁布一条“狗遛狗”的条文，好俩人一块犬型出街；而有的妖怪却并不喜被人知晓真身，对他们来说，原型是“兽性”，显露出来更多的是一种羞耻。 　　孙小橘问完就有点忐忑，但还是眼睛灼灼发亮地望着赵有鱼。 　　赵有鱼摸了摸鼻子，冲橘猫眨眨眼，用神秘的声音道：“其实我也是只猫。” 　　孙小橘倒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紧盯着赵有鱼，“真的吗？！” 　　天啊！她家的大妖老板，竟然也是猫！！！ 　　孙小橘更是亢奋不已，问题连珠炮似的问出来：“小鱼姐，你是奶牛猫？梨花？美短？还是加菲？” 　　“你之前怎么不说你是猫呢？害我猜了好久诶！” 　　“小鱼姐你是什么颜色呀？” 　　“怪不得你这么擅长料理海鲜！小鱼姐，你最喜欢哪个口味的罐头？能不能给我推荐推荐？” 　　…… 　　赵有鱼被她问得无奈，伸出手指示意她静音，这才道：“我是布偶。” 　　孙小橘又是一阵夸张的吸气：“天啊——！！！” 　　她的声音近乎尖叫，无比热切地抓住了赵有鱼的胳膊。 　　赵有鱼不禁注意到，橘猫姑娘此刻望向自己的眼神，比看见茄汁鱼卷的时候还要热情。 　　“小鱼姐，我最最最最喜欢布偶了！” 　　她用一种咏叹调似的嗓音，激动道：“猫中仙女啊！布偶就是我的梦想！” 　　孙小橘悄咪咪地戳戳赵有鱼：“小鱼姐，那个，你什么时候能变回真身让我……让我瞧瞧呀。” 　　——差点说漏嘴，她其实是想说“让我撸|撸”来着呢…… 　　赵有鱼有点奇怪，“你自己就是猫，看我干嘛？” 　　身为猫族自身追星大佬，沉迷布偶猫的孙小橘一看有希望，马上十分细致地给赵有鱼讲解了一下她对布偶的热爱。为了防止被老板当成死变|态，她十分机智地拿了人类来举例子—— 　　这种狂热的喜爱，就像有的人钟爱红头发，有的人迷恋矮个子，有的人喜欢小麦色的皮肤一样，对于完全理想化的同类，只要多看几眼便身心舒畅，无比愉悦，堪比吸了爽歪歪。 　　“小鱼姐，我和你说，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撸到布偶猫！”孙小橘嘿嘿一笑，又补充道：“还有就是能吃到一条大鲸鱼！” 　　孙小橘得意道：“我都攒了不少钱了，等将来成了有钱人，我就去妖管局登记，找一只布偶猫，撸到秃！” 　　赵有鱼“噗”地笑了。 　　她道：“只要你保证不撸秃我，过些天我就变给你看。” 　　孙小橘眼睛“唰唰”放光，“真的？！” 　　赵有鱼想了想自己修为的进度，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自主控制自己身体的形态，到时便可以从猇的形态变回布偶喵了。 　　她朝孙小橘肯定地点点头，“真的。” 第50章 chapter 50 　　两个人说完话，孙小橘探头往店里看了一眼，忙捅了捅赵有鱼，“小鱼姐，你看，咱们店里来了个超帅的大叔诶！” 　　赵有鱼习惯了她的大惊小怪，只随意朝孙小橘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也愣住了。 　　现在店里客人渐渐多起来了，但她的视线还是准确地落在了孙小橘所说的“很帅”那人身上。 　　真的很帅。 　　对方穿一身黑色高定西服，儒雅又有风度。——是那种奢侈品手表和跑车首选代言人的那种极为理想的人选。 　　他正看着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仿佛在沉思着什么，这让他更显得富有男性的魅力，同时，又透出一种冷淡矜贵的气质。 　　像那种家族传承已久的贵族，你只要看他的一举一动，行事做派，就知道这人受过良好的教育，有深厚的底蕴，同时，也不那么容易接近。 　　赵有鱼悄悄道：“真的诶。” 　　她问比较了解娱乐圈的孙小橘，“这是哪个明星吗？” 　　孙小橘眨了眨眼，看样子是在大脑中搜索着相应的明星，但过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她眼睛贼溜溜的，问赵有鱼，“老板，要不要去求个合影？” 　　赵有鱼想了想，点点头。 　　“要！” 　　管他呢，万一是什么大明星，只是她们不认识呢。先要个合影，将来可以挂在店里，嘿嘿。 　　瞄见男人已经用完餐，赵有鱼当机立断，飞快地走了上去，对男人道：“先生，请问可以和您合个影吗？” 　　她觉得这话有点唐突，眼珠一转，赶快又道：“啊，恭喜您成为本店第三万名用餐的顾客，获得免单大奖，幸运顾客都是要合影留念的哦。” 　　虽然瞧这位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会计较一顿饭钱的人，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又是这样小概率的幸运事件，对合影的要求，对方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虽这样想着，但赵有鱼心中还是有点忐忑。 　　——“可以。” 　　赵有鱼反而没想到，微微一怔，便喜出望外地招呼在旁边光明正大地“偷窥”，显得鬼鬼祟祟的孙小橘，“快来快来，帮我和这位先生合影！” 　　孙小橘早听到那位男士肯定的回答，手机相机早就打开了。 　　——其实她刚刚已经悄悄地偷拍了好几张啦。 　　赵有鱼整整身上的衣服，露出标准的笑容，正是那种小店老板与大明星合影的模样。 　　中年男子从桌边站起身，和赵有鱼走到饭店的背景墙处，也向着镜头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他这一笑，就仿佛冰消雪融，春风拂面。身上那种精致而不可接近的气质瞬间一变。 　　孙小橘感叹地看着照片里微笑的男人，——大叔那种成熟可靠中的温柔，真是令人沉醉啊！！！ 　　她把手机塞给赵有鱼，恳求地望向中年男人，道：“我，我可以也和您合个影吗？”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但看了孙小橘一眼，便淡淡地点了点头。 　　孙小橘克制了一下自己紧张又雀跃的心情，站到男人身旁去，激动地朝自家老板挤挤眼睛。 　　赵有鱼笑眯眯地后退几步，举起手机。 　　镜头里的中年男子弯起唇角，笑容中透出温柔的意味。 　　他的眼睛形状很好看，浅琥珀色，还有那么一点儿熟悉。 　　要知道，像这样相貌如此完美的人，总会给人一丝疏远或是侵略性的感觉，总之，该不像现在这样温和可亲。 　　可偏偏对方的态度又这样容易令人滋生好感。 　　真是矛盾啊。 　　男人合完影，还走上来看了看手机里的相片，离赵有鱼很近。 　　赵有鱼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对方，男人朝她笑笑，转身离开了。 　　挂在店门上方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孙小橘悄摸摸地偷袭了赵有鱼一下，“小鱼姐，我跟你说，这样的美色看看也就得了，你可别忘了，你是有家室的人了！” 　　赵有鱼瞪她，橘猫就坏笑着逃走了。 　　“给我把厨房的东西全都整理一遍！”布偶猫发出属于资本家大老板的怒吼，孙小橘哀嚎一声，愤愤不平地朝赵有鱼做了个鬼脸，这才蹿回后厨去了。 　　赵有鱼怔怔地看了门上挂着的风铃一会儿，这才恍惚地转开视线。 　　———————————— 　　晚上打烊，老李提前离开了，饕餮先生正点下班，孙小橘也跟赵有鱼告了假—— 　　今天晚上有影帝安锐的见面会，她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了门票，赵有鱼就说嘛，她怎么一整天魂不守舍的。 　　特地跟赵有鱼借了全套化妆工具的小橘猫美滋滋地出门了，把自家老板扔下收拾店里的东西。 　　赵有鱼一边抹着最后一张桌子，一边恶狠狠地想，等明天孙小橘回来，一定要罚她把店里的地板全都擦一遍！ 　　“叮铃铃……” 　　赵有鱼抬起头。 　　海鲜大饭店晚上十点钟准时打烊，一般这个时候不会有什么食客了，但因为地处车水马龙的大学城与CBD交界处，街上总还是很热闹的。 　　但她不由得注意到，此时外面静悄悄的，街道上一辆车都看不见，就连往日来来往往形色各异的行人，都消失了。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红绿灯尽职尽责地读秒变幻。 　　对面商场上的LED大屏幕还兀自热闹地亮着，反而显出了一种诡异的冷清。 　　这很不对劲。 　　她心弦紧绷，攥着手里的抹布，抬眼望向走进来的人。 　　她一愣。 　　——是今天早上，那个十分儒雅的男人。 　　赵有鱼心里仿佛装了面小鼓，鼓槌儿“咚咚咚”地使劲儿敲。 　　“不好意思啊，本店已经打烊啦，您有什么事儿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中年男人已经走了过来，径直在赵有鱼身边的桌子旁坐下了。 　　赵有鱼不禁后退了一步。 　　她突然有点儿害怕。 　　男人眉梢微微一蹙。 　　她悄悄地往门外看了一眼，但什么都没瞧见。 　　只有外面的霓虹无声地闪动着。街边远远地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她转过头，问那男人，“您……您想吃什么，我也可以给您开伙。”布偶猫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谄媚，紧张地挤出一丝笑来，“您这么大阵仗，可把我吓了一跳呢。” 　　她还真没见过哪个食客，在大阳以后来吃饭，居然还把整条街给戒严了的。 　　明明早上合影的时候，这位还笑容和煦，可眼前看着，总觉得面色凝重，仿佛在忖度什么事，或者做出什么极为重大的决定。 　　男人笑了笑，道：“可以为我做碗鱼汤吗？” 　　赵有鱼一怔。 　　他这一笑，刚刚店里无形中冻着的一层冰突然就融化了。 　　赵有鱼不得不再次感叹一下男人的”美貌“。 　　店里的菜单上，其实并没有鱼汤这道菜，更何况那鱼汤的种类多得去了，用什么材料，做什么口味，可选的范围也太大了。 　　但她看了看男人的神色，还是没有多问，飞快地去了后厨。 　　对着种类繁多的食材犯了一会儿难，赵有鱼飞快地在火上架了锅子，开始炖鱼汤。 　　她这会用的是正常的天然气。 　　毕竟如果用她的掌心焰，恐怕一分钟都不到就可以端出去了，难免惹人怀疑。 　　锅子里“咕嘟咕嘟”地炖着鱼汤，逐渐溢出勾魂儿的香气。 　　赵有鱼支着下巴发了一会儿呆，终于还是决定面对现实。 　　——还有一尊不知来意的大佛坐在她店里呢。 　　———————————— 　　“那个……您稍等啊，鱼汤炖上啦。”赵有鱼搓搓手，对那中年男人道。 　　男人温和颔首，道：”好。“ 　　赵有鱼正转身要溜回后厨去，便听对方在她身后道：“你喜欢鱼汤吗？” 　　赵有鱼一愣，转身笑道：“喜欢呀。” 　　女孩子这句话说得倒是真心实意。 　　猫咪对鱼的热爱绝对不容置疑，虽然各种鱼肉要更美味一些，但她骨子里还是最爱炖鱼汤。 　　那味道是刻在记忆里头的，她和养父一家住在破落窄小的出租房里，半夜里还漏着雨，滴滴答答的声音里赵向阳悄悄把热腾腾的鱼汤塞给赵有鱼。 　　是小时候，被人爱着的味道。 　　赵有鱼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男人的目光还落在自己的脸上。 　　“啊，鱼汤应该快好了，我去给您端过来。” 　　赵有鱼逃也似地跑回了后厨。 　　用一只大碗盛着的鱼汤放在男人面前。乳白色，香气四溢。 　　赵有鱼忐忑又期待地在围裙上擦擦手，微笑道：“好啦，您请用。” 　　男人拿起勺子，搅动着鱼汤，就在赵有鱼等着这个古怪的食客开动时，对方突然道：“幼瑜。” 　　赵有鱼一怔，转头望向男人，脸上十分惊讶，“您……您怎么知道我叫有鱼？” 　　男人放下了勺子，他的目光定在女孩子的脸上，慢慢道：“这是我女儿的名字。” 　　赵有鱼眨眨眼，笑了，“哇，好巧。” 　　“您看起来很年轻啊，女儿应该还小吧？”赵有鱼自顾自道：“我们店里也有儿童套餐哦，如果您愿意，可以打包一份带回去给女儿吃呢。” 　　——无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她的生意的赵有鱼。 　　“她二十四了。” 　　男人突然道。 　　赵有鱼又是一愣。 　　男人拿起勺子，慢慢地喝了一口，然后微笑道：“她同我说，她喜欢喝鱼汤。” 　　赵有鱼突然连干笑都笑不出来了。她不是听不懂对方话里的意思，所以才愈发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赵有鱼悄悄地后退了两步。 　　然后听到儒雅的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下一刻，她便眼睁睁地瞧着一只巨大的布偶猫出现在了座位上。 　　重点色无比标准，两只猫爪此刻端正地搁在桌上。 　　海豹色的布偶十分英俊，碧蓝碧蓝的猫眼里像蕴藏着大海。 　　这只英俊无匹的大布偶开口说了人话—— 　　“小鱼，现在相信了吗？”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防盗章，晚点会替换。大家可以等到明天看哦~~ 第51章 chapter 51 　　“小鱼，现在相信了吗？” 　　赵有鱼站在原地，僵硬得像一根木头。 　　她不敢相信。 　　大猫道：“你有感觉，不是么。” 　　他用了一种笃定的，陈述的语气。 　　赵有鱼浑身一颤。 　　她的确有感觉。血脉是一种奇怪的东西，而妖怪可能对此格外敏感。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那种亲切究竟从何而来。 　　——因为流着一样的血。 　　———————————— 　　女孩子依然一言不发，但颤抖得却越来越明显。 　　她眼前一花，坐在桌边的大布偶重新变回了中年男人的模样，他走上来，道：“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幼瑜，但我不会欺骗你。” 　　“我是你父亲。” 　　赵有鱼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不，你不是！” 　　她语气激烈，却隐含着恐慌。事实就摆在面前，而她只是不愿意接受。 　　女孩子眼里隐隐有泪，她道：“我叫赵有鱼。” 　　“我爸姓赵，他叫赵向阳，是电器厂的工人，十多年前他就死了！” 　　男人的抿了抿唇。 　　他道：“对不起。” 　　赵有鱼只是含泪看着他。 　　男人低声道：“是我弄丢了你。我找了你很久……” 　　赵有鱼打断了他，“对不起，我真的……我真的不想知道。”她飞快地转过身去擦了一下眼睛，然后生硬道：“您慢用。” 　　说罢，转身便离开了小店。 　　她需要摆脱那个摆在面前的事实，就连小店里的空气，似乎都在一瞬间变得令人难以忍受。 　　———————————— 　　夜里的凉风，让赵有鱼稍稍冷静下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找了个离自己饭店远一点的地方，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 　　原本正该是人们过夜生活的时候，这大街上却连一个行人也看不着。看起来果真是戒|严了。 　　他好大的排场。 　　赵有鱼恨恨地想。 　　在她二十四年的妖生里，对“父亲”两个字的全部认知，就是赵向阳那憨厚的笑脸。 　　赵向阳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平时也粗枝大叶的，可他真心对待被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孩子，哪怕知道她甚至根本不算是人类。 　　他想方设法地说服反对的妻子留下了赵有鱼，偷偷摸摸地剩下自己的午饭钱给布偶猫炖鱼汤，告诉赵有鱼要保护自己，别让任何人知道她是只小猫儿变的。 　　作为一只布偶，赵有鱼可能是生活得最接地气的猫，赵向阳意外去世以后，她饿极了，甚至真的变回原型，去抓过老鼠吃。 　　可她也很幸福，因为她遇到一个全心全意，希望她能快乐的好爸爸。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也从未奢求能有血脉相连的父母，她看《西游记》知道孙大圣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就猜测作为妖怪的自己，大约也是生长于天地之间，无父无母。 　　但有时候，看见带崽的母猫，看见筑窝的公雀，赵有鱼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心生羡慕。 　　就一点点。 　　她会不会也有亲生父母，会不会他们也在焦急地找她，想念她，希望她成为全世界最开心的小猫咪呢？ 　　她做梦梦到过好几回。 　　但后来她懵懵懂懂也知道了一些妖怪界的规矩，去妖管局登记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有父母的。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要她了。 　　———————————— 　　“喵——” 　　赵有鱼耳朵一动。 　　她怎么好像听见了小猫的叫声？ 　　赵有鱼一转头，的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指尖擦过一团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她睁大了眼睛。 　　——是一只布偶猫的幼崽。 　　标准的琥珀色面罩，蓝眼睛像两颗最最优质的宝石，看着最多也就两个月大小，呲着尖尖的小牙啃了一口赵有鱼的手指头，刺痒刺痒的。 　　奶凶。 　　赵有鱼拎起这只布偶的后颈皮就把他提到了空中，正对着自己的脸。 　　“哪来的小猫咪？” 　　她凶恶地道：“不知道我心情不好吗？！我跟你说我可是大妖怪，你再敢啃我手指我就把你吃了！” 　　小奶猫动弹不得，四只带粉色肉垫儿的小爪子无辜地颤抖着。 　　诶呦，还是只小公猫呢。 　　赵有鱼突生坏心眼儿，伸手在奶猫肚皮上摸了摸。 　　小奶猫就飞快地往后跑。 　　赵有鱼再次准备伸出禄山之爪的时候，她听见小奶猫开口说话了。 　　“姐、姐，很痒啊！” 　　赵有鱼被吓了一大跳，猝不及防地一撒手—— 　　等她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布偶猫的幼崽已经被她从半空中扔了下去！ 　　还没等赵有鱼惊呼出声，小奶猫在半空中一个利落帅气的翻身，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然后，踉踉跄跄地迈着他的小短腿，十分努力地扒着赵有鱼的裤腿想要往上爬。 　　赵有鱼反应两秒，伸手把刚爬到小腿的布偶猫幼崽捉了起来。 　　她三分怀疑七分肯定地盯着那小猫咪湛蓝色的眼睛，—— 　　“余跃？！” 　　她听到手中的猫咪发出一阵熟悉的干笑。 　　“那个……姐，姐，你先放我下来呗……” 　　赵有鱼仍然捏着小奶猫的后颈皮，盯着他看。 　　小奶猫嘤嘤嘤了两声，“姐姐，我是你亲弟弟呀！” 　　赵有鱼看他可怜得很，这才慢腾腾地将他放下了。 　　瞧着短手短脚的小猫咪“吭哧吭哧”地重新顺着自己的裤腿往上爬。 　　看他快爬到膝盖处了，赵有鱼就一伸手指头，戳着小奶猫的脑门儿把他又推下去。 　　毛茸茸的小布偶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委委屈屈地在地上翻了个跟头，重又锲而不舍地开始向赵有鱼的膝头进发。 　　一人一猫就这样来来回回地玩了一个多小时的“你推我爬”的游戏。 　　第十三次赵有鱼把手指头尖儿戳在小猫咪的脑袋顶的时候，小奶猫万分委屈千分不满地“哼唧”了一声。 　　赵有鱼手指顿了顿，她终于叹了口气，改为用指腹轻轻地摸了摸小奶猫炸开的软毛毛。 　　奶猫蹭了蹭她的手，然后爬进赵有鱼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趴下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开口，道：“高兴点没？” 　　赵有鱼“哼”了一声。 　　“你早就知道？”她问。 　　小奶猫在她身上翻了个身，惬意地露出肚皮。 　　“没有啦，但我有感觉。”猫咪的尾巴啪地一甩，打了赵有鱼胳膊一下，“你以为我管谁都叫姐的吗？！” 　　赵有鱼忍不住伸手挠了挠他的后脖子。 　　听见小奶猫喉咙里传来轻微的咕噜声，她轻轻舒了口气，果然，撸猫真的能令人心情愉悦啊。 　　“你没其他话要说吗？”赵有鱼撸着自己的弟弟，问道。 　　小布偶享受地蹬蹬腿，“没有。” 　　他又往赵有鱼手心儿里蹭了蹭，打了个哈欠。猫咪蓝宝石色的眼睛望着赵有鱼，“姐，我只想看你高高兴兴的。” 　　他尾巴一卷，绕在女孩子的手腕上，“至于那只老猫，让他自己忏悔去吧！” 　　赵有鱼乍一听“老猫”俩字，禁不住就笑出声。 　　她捏了捏布偶猫覆着薄薄一层绒毛的猫耳朵，然后把他从身上扔了下去，“估计客人也该走了，我得回去收拾收拾了。” 　　她强制自己不去看那跌跌撞撞在自己脚边绕的小奶猫，快步跑回了自己的饭店。 　　——正碰上男人从里面出来。 　　赵有鱼屏住呼吸，准备从对方的身边挤过去。 　　她生怕男人突然说句什么，或是将她叫住。 　　但对方并未说什么，只是向她露出个温和的微笑，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桌子上，是已经喝净的汤碗。 　　———————————— 　　“我就说她不可能那么快就接受你的。” 　　穿着一身蓝白相间校服的男生懒洋洋地倚在街边的灯柱上，带着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男人穿好黑色的风衣，这才淡淡瞧了余跃一眼，“跟上。” 　　停在远处的黑色轿车突然无声地启动，亮起大灯。 　　余跃慢吞吞地站直了身，跟在了男人身后。 　　“不是吧，你变成猫给她看了？”余跃偷看了一眼男人的面色，一脸震惊。 　　这老猫向来自持，身为上古的大妖怪，大概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变回过原型了。 　　两个人坐进车里，男人才淡淡开口：“你不也是一样？” 　　“我的亲姐姐，当然还是心疼我的。”余跃笑道：“我还不是按照你的吩咐？只不过我更机智。” 　　余跃伸长了两条腿，翘在挡风玻璃后面，“我和你讲，卖萌还是要小猫儿来，你这老猫再怎样都没用！“ 　　男孩子得意洋洋，在车里伸了个懒腰，“姐抱了我好一会儿呢。”他美滋滋的，“下回我保准能让她给我舔毛！你就羡慕去吧！” 　　男人淡淡道：“你的叛逆期也该过去了，好好说话。” 　　余跃“嘿嘿”一笑，“你还是忧心忧心我姐吧，她怨你呢。” 　　他脸上虽然笑着，眼中却带了些略显黯淡的担忧。 　　男人便沉默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她现在已经化原型了，舔什么毛？！” 　　———————————— 　　“啊啊啊好帅好帅！” 　　孙小橘激动地扣手机。 　　她刚从影帝安锐的见面会上出来，整个人还沉浸在近距离接触到爱豆的亢奋和喜悦之中，一张一张地翻着手机里的照片，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等她回过神儿来，却瞧着影帝先生的车已经在一众迷妹的围追堵截中开走了，孙小橘再想追上去，却已经晚了。 　　她怏怏地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她看到一个身影从酒店侧门走出来，行色匆匆。 　　孙小橘眨眨眼。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绝对、绝对是影帝安锐。 　　女孩子悄悄摸摸地跟了上去。 　　———————————— 　　“有人跟着你吗？” 　　孙小橘悄悄地趴在房门外面，听见里面一个优雅中带着丝妖娆的女声问道。 　　她一路跟着影帝到了这间小旅社，愈发觉得好奇在心中搔得痒痒，不动声色地避过了老板，一路跟了上来。 　　以猫咪天生超然的听力，里面的声音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然后一个她从未听见过的青年男子的声音，“影帝大人啊，还嫩得很。” 　　这声音语带嘲讽，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戾气。 　　孙小橘皱了皱眉。 　　“我猜测，影帝大人是对我们的小鱼情根深种呢。”那青年又阴阳怪气地说道。 　　门外的孙小橘一愣。 　　她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心里突突直跳，只觉得的背后寒毛直竖。 　　那女声紧接着道：“你多虑了。” 　　她的声音里多出一丝笑意，却无端令人觉得阴冷。 　　“安锐，把外面的那只小猫儿处理了吧。” 　　作者有话说： 　　已替换 　　对不起大家替换太晚QAQ 本章评论随即掉落20个小红包~ 第52章 chapter 52 　　孙小橘没来上班 　　赵有鱼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足足生了二十分钟的气。 　　她身为老板的威严被无视了吗？！ 　　——昨天还甜言蜜语地说多么多么喜欢布偶，这才一晚上，魂儿就被安锐那个表面精致又高冷，实际上很有些神经兮兮的影帝勾走了！ 　　愤怒的布偶猫决定扣掉见异思迁的孙小橘同学一整天的工资！让她离真正撸秃一只猫中仙女的目标越来越远！ 　　脚打后脑勺地忙完了整个中午的高峰期，气也消了，赵有鱼有点无法忽视自己心中逐渐膨胀起来的那点担忧了。 　　她给孙小橘的手机拨了个电话，电话通了，但是无人接听。 　　赵有鱼皱了皱眉。 　　饕餮从后厨里走出来，倚在柜台上看着赵有鱼，“她失踪了？” 　　他的语气虽然还是疑问，但神色中却是分明的笃定。 　　赵有鱼耸耸肩膀，“她可能只是昨天玩得太晚，今天起不来床了。”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也可能是她只不过想旷工一天，偷个懒而已。” 　　饕餮玩味地望着她，“是么？” 　　赵有鱼扭头看他，神色渐渐地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饕餮金丝边眼镜后面的黑色瞳仁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他轻轻地笑了一声，道：“你不会真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哦，或者说，是更危险的妖，在盯着你么？” 　　“自然，也包括你身边的人。” 　　赵有鱼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完全消失了。 　　他淡淡道：“我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 　　赵有鱼无意识地转着笔，那支签字笔“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她看向饕餮：“什么叫你感觉不到她？” 　　饕餮道：“只要是妖，除去那些妖力高于我的，我都可以感受得到。” 　　作为上古妖兽，他吞吃过数以万计的小妖物，自然有他“觅食”的本事。如鲸吞海水，饕餮的感知可以从亿万生灵之中过滤出那些含有法力修为的“食物”。 　　只要身上被他的意识打了标签，只要饕餮先生愿意，他可以很轻易地感知到目标猎物的位置和状态，已确认他们是否“鲜活可口”，又是否距离购进，可以方便他用餐。 　　赵有鱼震惊地看着对面的文质彬彬的男人，像突然发现自己每天垃圾分类按时遛狗喜欢有机食物的五好邻居，其实是个电锯杀|人|魔。 　　饕餮在她的目光中弯了弯唇角，用无辜的语气道：“她像一块肥美的小羊排一样，每天在狼的鼻子底下晃。” 　　他能怎么办呢，他也要生活啊。 　　“我只是给她做个可食用标记，又不是真的要吃了她。习惯而已。” 　　赵有鱼直视着他的眼睛，“她在哪？” 　　“东南方向，离我们十一公里。”饕餮道：“没有气息，标记就会变得薄弱，我也无法更具体了。” 　　他托了一下眼镜，道：“你打算做什么？” 　　赵有鱼没回答他，转身就往外走。 　　孙小橘会遇到危险吗？ 　　被人掳走或者绑架，又或者…… 　　一时间无数可怕的念头乱纷纷地掠过赵有鱼的脑海，让她的呼吸迅速地加速起来。 　　———————————— 　　车水马龙的街头，却仿佛所有驶过的出租车都该死的有人，或者像瞎了一样无视她疯狂招动的手。 　　明明天气晴朗明媚，赵有鱼却已经开始冒汗了。 　　她用力抹了一把顺着鬓角流下来的汗，心脏“砰砰砰”地撞击着胸腔。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赵有鱼不断在心中默念。 　　“拉住我的手。”饕餮从店里追出来，奇怪的，他的声音有着镇定人心的能量。 　　赵有鱼猛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人。 　　头一次，对方深黑色的眸子透过透明的镜片，专注地望着她。 　　赵有鱼一把抓住男人的袖子，力气大得攥出一道道褶皱印痕来。她语速飞快：“带我去找她，现在，马上！” 　　饕餮伸手覆住了她的手。 　　赵有鱼连珠炮似的嘴巴终于停下来，她看向饕餮，脸绷得紧紧的。她几乎想拉开饕餮的手，然后一拳揍在他那张斯斯文文，又时常透着自鸣得意的脸上。 　　——因为她觉得，只要那根神经一放松，眼泪就会不受控制地喷发出来。她是真的害怕了。 　　“我带你去找她。”男人轻声道。 　　赵有鱼盯着他，她用了两秒钟思考，然后用力点点头。 　　饕餮也没有多说，下一秒，赵有鱼意识到自己的位置已经变了。 　　她正站在一家小旅社的二楼走廊里，因为是白天的缘故，楼道里并没有开着灯，反而显得有些阴暗。 　　地毯脏兮兮的，吸音的效果却很好，脚步踏在上面，无声无息。 　　赵有鱼感觉到一种窒息一样的恐惧。 　　她无意识地攥着饕餮的袖子，扭头去看他。 　　男人伸手推了一下眼镜，然后指向走廊尽头的房间。 　　赵有鱼飞奔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了那么大的力气，重重一撞，竟直接将锁死的房门撞了开来。 　　———————————— 　　门里什么都没有。 　　只是标准的小旅馆房间，白的可疑的床单，有点老土并且卷边的墙纸，电视机还播放着最新一期的综艺八卦。 　　赵有鱼慢慢地走了进去。 　　“影帝安锐的生日见面会在昨晚举行，更有神秘女粉丝献上一万零一朵红玫瑰！”屏幕上的女主持用有些夸张的声音说道：“据现场粉丝称，安锐有透露一个极为劲爆的消息，有关他的私人生活哦~” 　　女主持的声音变得荡漾了一点，神秘地道：“我们的影帝先生很有可能已经有女朋友了！” 　　“安锐的粉丝可不要来打我哦，我们的记者确确实实拍到了影帝先生和一位神秘女士的背影！” 　　赵有鱼转过头，电视屏幕上是一张像素模糊的照片，大概是因为夜色，连脸都看不清楚。 　　男子似乎是安锐，而他身边果然有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一头波浪卷发，尖尖的下颌，侧脸的线条应该属于一个美丽的女人，让看客禁不住生出些旖旎的遐想。 　　赵有鱼觉得自己已经识破了这位“神秘女友”的身份。 　　饕餮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蜃。” 　　赵有鱼听到自己紧咬牙关的声音，“是她。” 　　“她蛊惑了安锐。”她猛地转头看向饕餮，“你只是说她气息微弱，孙小橘还没有死，对不对？！”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看了赵有鱼两秒，点了下头，“她还活着。” 　　只不过同死亡也没什么区别。 　　但他没有将这后半句话说出口。 　　赵有鱼将整个房间的边边角角都搜索了一遍，再没有其他线索。 　　饕餮看了她一眼，“我已经找不到她了。” 　　就在刚才，他留在那只猫妖身上的最后一缕标记也消失了。 　　赵有鱼揉了揉脸颊，然后道：“回去找。我还有个笨办法。” 　　饕餮挑了挑眉，——她不是应该颓然地坐倒在床|上，又或者泪流满面地呢喃“都是我的错”吗？ 　　不是他看了太多的肥皂剧，而是古往今来，相同的桥段和剧本看得太多。 　　而赵有鱼已经在他走神的这段时间里急匆匆地从饕餮身边走了过去。 　　她还得去找孙小橘呢。 　　———————————— 　　“你觉得这样行吗？”赵有鱼问。 　　她蹲在公寓的沙发上，把自己包裹在一张毛绒绒的毯子里。 　　卫慈坐在她身旁，将手放在她的后背上，仿佛无意识地梳理着那毯子上的细绒。 　　他道：“你想到就去做。” 　　一切有我。 　　赵有鱼叹口气，“我想变得无所不能。这样谁也不敢动我身边的人，谁也不敢伤害我喜欢的人。” 　　卫慈弯了弯唇角，“那代价很重，我不许。” 　　赵有鱼往他身上一倒：“我知道世界上没有这样的法子。” 　　卫慈道：“饕餮的直觉很准，她未死，却使身上的气息消失，想必是回到了原型。” 　　“你该相信她生存的能力。”卫慈道：“我会让所有人手留意寻找孙小橘。” 　　赵有鱼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她坐直身体。 　　“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猫总是有很多办法去找自己的小伙伴，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天□□自由，即使谁谁谁走了，谁谁谁被收养了，都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不值得猫儿们浪费时间去怀念。 　　自由的猫咪会遇到很多危险，他们习惯了，也喜欢这样危险的自由。 　　他们对自己的同类也很有信心。 　　———————————— 　　海鲜大饭店的后巷里来了一只仙女猫。 　　这个消息在整个海洋大学片区的猫中不胫而走。 　　这只布偶猫看身形也不过是刚刚成年，但却天生一股威严的气息，分分钟震服众猫。 　　她还有稀有的丁香色面罩！ 　　[哦，天！只要多看一眼，你就会迷失在她那宇宙般深邃，又如同矢车菊一样纯洁的蓝色眼睛里！ 　　所有未绝育的公猫，都会为她痴狂，甚至超越对猫薄荷和金枪鱼的迷恋！] 　　——以上是巷子里最富才华的一只黑猫为他的心上猫写的情诗。一向自恃清高的流浪猫诗人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狂热的单恋之中。 　　并为自己的幻想和情敌们打了好几架。 　　而事实上，那只仙女猫只在海鲜大饭店的垃圾桶盖儿上蹲了一会就消失了。 　　但很快，她的“请求”就在猫咪中传开了。 　　“你见过一只胖橘吗？尾巴上有三环白纹，尾巴尖儿上少一撮毛。”牛奶猫问白猫 　　“我见的橘猫多了，抢饭抢不过，特烦。”白猫眨了眨它的鸳鸯眼，“你问这干嘛？” 　　“黑猫的心上猫说了，找到她要找的那只橘，她能付二十根鱼干，一次付清！” 　　“真的？！” 　　“那可不，人家可是布偶，还是丁香色双重点，你知道人家身价多少么？阔得很呀！”牛奶猫神秘道：“听说只是听她的叫声，你的骨头就酥掉嘞！” 　　“那我也去打听打听！” 　　两个女孩子趴在草地上看书，一个跟另一个说：“你觉不觉得那两只猫儿在聊天啊？” 　　另一个就笑，“你是不是傻？猫怎么聊天，喵喵喵吗？” 第53章 chapter 53 　　这两天学校里的流浪猫很异常，爱猫社的几个同学都意识到了。 　　——它们总是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块儿，像在开什么重要会议似的。不同于意外高冷的见面形式（随便对个眼神就算打招呼，闻一下屁股就是最高礼节），两只猫碰了头，非得喵喵喵几声不可。 　　喂猫时间到了。 　　爱猫社每天都会在学校的固定投喂点放置猫粮和清水，供学校里的流浪猫咪们食用。 　　慢慢的，猫们也习惯了每天固定的开饭时间，只要想吃饭，它们就会自发地蹲等在喂猫点。 　　今天喂猫点的猫格外多。 　　“学姐，你觉不觉得那两只猫眼神有点可怕？”刚加入爱猫社的大一新生悄悄捅了捅自己的前辈。 　　学姐愣了愣，望向前面的猫咪，然后颇有同感地点头。 　　“它们……不会打起来吧？” 　　——只见一只浑身纯黑的猫和一只牛奶猫隔着食盆中间的空地对峙着，两只猫都蹲得直挺挺的，对面前的食物和清水无动于衷，仿佛武林高手正在用内力和意念过招。 　　这时候前来吃饭的猫咪越来越多了。 　　两只猫的眼神儿都聚集在来吃饭的猫咪身上。 　　一只，两只，三只…… 　　猫咪们来了又走，每次出现一抹橘黄色的时候，两只蹲得石像一般的猫咪就会骤然神经紧绷，视线如同X光一样将橘猫上上下下扫射一遍。 　　但截止到目前，它们看起来都很失望。 　　———————————— 　　“验验货，银货两讫哦。” 　　海鲜大饭店后巷，一只牛奶猫冷艳高贵地用爪子把“货”往前推了推。 　　毛发丰富而柔顺的布偶猫从自己蹲踞的垃圾桶盖上跳下来，走上前去，仔细地闻了闻地上的那只小橘猫。 　　这只橘猫很小，看起来也只不过两三个月，浑身的毛发脏兮兮的，像是已经流浪了很长时间。但还是能清楚地看见尾巴上的三圈白色花纹，和缺了一小撮毛的尾巴梢。 　　她的身上遍布着细小的伤口，最大的一块在前腿上，鲜血已经糊在毛发上，结了痂。 　　她看上去过得一点也不好。 　　“是她。”布偶猫轻轻道：“谢谢你。” 　　她返身从垃圾桶后面拖出一个保鲜塑料袋。 　　奶牛猫的瞳孔都散大了一圈儿。 　　——那是满满一袋子鱼干！ 　　布偶喵将鱼干推给这只黑白相间的猫儿，“藏好哦，被别猫发现你就保不住这些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嘛，整整一袋小鱼干对于猫咪来说，那可无异于身怀巨宝了。 　　奶牛猫高傲地扬了扬他的下巴，“放心。”他言简意赅地背着赏金离开了。 　　赵有鱼四下瞧瞧，周围静悄悄的。 　　下一秒，美貌的布偶猫凭空消失，腰细腿长的女孩子出现在原地。 　　赵有鱼把小橘猫从地上抱起来，脱掉外套垫着，好让她舒服一些。 　　饕餮懒洋洋地倚着后厨的料理台，瞧着自己的老板做贼一样从后门溜进来，怀里抱着一只脏兮兮乱糟糟的橘猫。 　　“找到了？” 　　赵有鱼抬头看他一眼，“嗯。” 　　她找了个纸箱，垫上干净的棉布，把小橘猫放了进去。 　　小猫刚到新的环境，显得很瑟缩，趴在箱子底部动也不敢动，只浑身微微地颤抖着。 　　赵有鱼蹲在旁边，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一下橘猫毛绒绒的脑袋顶。 　　饕餮先生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不知道这小猫儿在外面流浪的时候都经历了什么，看着原本肥美的食物变得令人毫无食欲，也是件遗憾的事情呐。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赵有鱼吸了吸鼻子，“我带她回去了。” 　　她家活泼可爱虽然身形圆润但是笑容甜美虽然嘴碎话痨但是心地善良的孙小橘，现在彻彻底底地，变回了一只什么都不懂的猫。 　　饕餮道：“她现在只是只普通猫咪，连你说话都听不懂的。” 　　赵有鱼瞪着他，“要你管？！” 　　她撞过饕餮身边，抱着装有孙小橘的纸箱出了店门。 　　———————————— 　　卫慈回到公寓的时候碰见了住楼下的黑熊精。 　　对方神神秘秘地凑了上来：“回来这么晚啊。” 　　五大三粗的壮汉脸上，露出了与他体格极度不符的八卦神情，“你媳妇儿带回一只猫诶，我都瞧见了，宝贝着呢！” 　　他十分自来熟地拍了拍卫慈的肩膀，道：“卫教授，我和你讲哦，不能让媳妇儿把你忘在脑后太长时间的！” 　　“和只猫争宠没什么，大老爷们能屈能伸，别到时候想让媳妇儿回头，人家都不愿意啦！” 　　卫慈从头到尾没说话，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位“感情专家”的由衷建议。 　　———————————— 　　赵有鱼正陪着小橘猫玩她的鲤鱼抱枕。 　　虽然前事尽忘，但这只小橘猫显然还是继承了孙小橘那份大大咧咧而且适应性超强的天赋。 　　换了个新环境，只习惯了半个下午，小橘猫就已经能吃能喝能玩儿了。 　　甚至还钻进了床底下，找到了赵有鱼私藏的香辣鱼干，顺便差点儿把赵有鱼最宝贝的那张黑卡给啃上两口。 　　卫慈推开门，就瞧见她的女朋友正是布偶形态，趴在客厅的地毯上，像看孩子的保姆一样把一个毛线球丢出去。 　　才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橘猫像狗一样激动地飞扑上去，跌跌撞撞，有是用嘴又是用腿地把彩色线球弄回来，推到布偶猫的爪子旁边，然后眼巴巴地望着赵有鱼。 　　布偶的体型已是猫中很大的了，小橘猫甚至需要仰着脑袋，才能看见仙女猫完全不需滤镜的盛世美颜。 　　赵有鱼“啪”地一爪子就把那毛线球又打了出去，小橘猫便立刻又兴冲冲地追过去，险些被自己绊倒。 　　她笨手笨脚地把毛线球再次弄回来，到底被乱糟糟的毛线绊了个跟斗，整只猫像个橘黄色的小毛绒球，骨碌一下就朝赵有鱼摔过去。 　　布偶漫不经心似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刚好就用侧腹部接住了摔过来的橘色毛球。 　　小橘猫就像扑进一大张毛茸茸的软毯子里，不但是软着陆，还顺便来了个马杀鸡啊！小猫儿下意识地就在布偶那软乎乎的长绒毛里蹭了蹭，舒服得直哼唧。 　　可还没等小橘猫再多享受几秒钟，她便被拎着后颈皮拿开了。 　　“是她？”卫慈问。 　　完全失去妖力的孙小橘现如今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橘猫，便是修为高深强大如卫慈和饕餮，也无法从千万只猫中将她辨别出来。 　　但赵有鱼很肯定。 　　布偶猫跳上沙发，然后变回女孩的模样。 　　“嗯，我知道是她。” 　　被放在沙发靠枕上的小橘猫仿佛还在惊诧刚刚超大只、超级柔软和温暖的同类突然消失，好奇地四处嗅探着，然后奋力地迈着还有些孱弱的小短腿儿奔向赵有鱼。 　　赵有鱼顺手将她从沙发上“摘”下来，搁在膝头，用手指轻轻地挠了挠小橘猫的后颈。 　　橘猫满意地眯起眼睛。 　　卫慈坐下，道：“那位影帝被蜃蛊惑了。”他望向赵有鱼，“你很危险。” 　　赵有鱼耸了耸肩膀，“他不出现，我还要去找他呢。” 　　她在卫慈开口之前道：“孙小橘变成这样，这笔账我肯定得跟他们算一算。”她一拍卫慈的肩膀，“新账旧账一起算！” 　　女孩子语气还是嘻嘻哈哈的，可那双杏眼里头却是十足十的怒火中烧。 　　这一次她真的、真的很生气。 　　生气到并不在意危险，只想给她家小橘讨个公道。 　　算起来，她和蜃正面交锋也有两次了，头一回她不过是只什么也不懂的猫咪，凭着一腔子悍勇就敢动爪子，差点载了，还是靠着卫慈救命，而第二回，她已经可以从蜃的陷阱迷境之中破出，她的掌心焰还将那“美女姐姐”直接烧成了白骨精。 　　说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好，说她是蜜汁自信也罢，她只想将那蜃妖揪出来，打爆她的狗头！ 第54章 chapter 54 　　“安锐只是个普通人。”卫慈道。 　　一个普通人，对于蜃妖来说，价值微乎其微。 　　但蜃接触了安锐，甚至很可能蛊惑了他，她的目的必然是冲着赵有鱼去的。 　　张坚坐在卫慈对面的转椅里，也没心情扭来扭去了。 　　他小心地看了卫慈一眼，“您准备怎么办？” 　　男人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太阳光线明媚，从高大槐树的枝杈间洒下细碎的金黄。 　　他淡淡道：“她会是个合格的陪练。” 　　无论最初蜃妖想要借助安锐做什么，她都已经因为孙小橘的撞破而失了先机。更要感谢无孔不入的人类娱记们，把大妖怪的行踪都给报道出来了。 　　蜃现在恐怕是要改换计划，不敢轻举妄动了。 　　张坚吸了口气，“您真打算让您家猫对付蜃啊？！”他很想再提醒一下自家殿下—— 　　那是蜃啊！ 　　那是恶名昭著，劣迹累累，在海上已经兴风作浪上千年的大妖怪啊！ 　　老大你对自家女朋友这样信任真的好吗？ 　　张坚硬着头皮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您就不怕有鱼小姐受伤吗？” 　　卫慈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不会。” 　　张坚识趣地闭嘴了，埋头在自己的平板电脑上查看实验数据。 　　过了一会儿，他偷眼看了看正伏案处理文件的卫慈，确定在对方那里刚才那一茬儿已经过去了，这才又开口，“255、259、268三个样本目前异常反应很明显。” 　　蓝脚鲣鸟脸上带着迷惑的神情，“我们注射的逆推剂已经没有效用了。” 　　男人抬起头来，眉梢微微一蹙。 　　“移入加固舱吧。” 　　张坚点点头，手指在操作屏上划动两下，道：“好了——” 　　“吃饭啦吃饭啦——” 　　张坚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 　　办公室的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里面的人还都没开口，敲门的人已经十分自来熟地推开了门，赵有鱼蹦蹦跶跶地从外头进来。 　　她背着个书包，手里还拿着两大只保温饭桶。 　　张坚原本已经准备起身告辞，离开的脚步就恋恋不舍地挪不动了。 　　赵有鱼从善如流，“我做了好多诶，鸟儿你也留下一起吃吧？” 　　张坚立刻喜笑颜开，一个“好”字还没出口，他便瞧见卫慈投了一个眼神过来。 　　——幸好他在贸然答应，完全遵从自己的食|yu冲动以前还用仅存的一丝理智，看了自己boss一眼！ 　　敢留下充当将来海神海后之间的电灯泡，他一只小鸟儿未免也太嫌命长了！ 　　蓝脚鲣鸟登时把答应的话咽了回去，只期期艾艾地道：“那个，楼下的实验还有点问题，我回去加个班……”他忍不住又看了那两只保温桶一眼，问道：“小鱼今天吃什么啊？” 　　赵有鱼忍不住就笑，十分恶意地一样一样给他数：“诶，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我做的一点家常菜啦，炸了两个鱼卷儿，还有炖鱼头，配我今儿刚弄的烙饼，孜然羊肉，哦，对了，我还拿鱼汤煨了个小青菜呢，这几天青菜正当季，都不用菜心儿，全是又脆又嫩的，解腻爽口正好。” 　　张坚的喉头就跟着这坏心眼儿的女孩的叙述滚动。 　　瞧他不知道一连吞了多少次口水，赵有鱼终于笑吟吟地把保温桶分给他一只，道：“你也别太忙，误了吃饭不好。” 　　张坚赶快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美滋滋地走了。 　　等着蓝脚鲣鸟关上门，赵有鱼这才哈哈大笑，“你吓唬他做什么？” 　　看起来她男朋友平日里极为甚重啊。 　　卫慈神色淡淡的，“我有么？” 　　赵有鱼走过去将保温桶里的菜色一一拿出来。办公室里顿时弥漫开一股喷香的味道。 　　卫慈将桌上的文件规整到一旁，从赵有鱼手里接过筷子。 　　他吃饭的模样也是优雅好看的，赵有鱼坐在一旁的扶手沙发里，习惯性地对着“男神进餐图”发呆。 　　男人斯文地舀了一勺乳白的鱼汤，晾了晾温度递到赵有鱼唇边。 　　赵有鱼“啊呜”一口吞了，这才反应过来，“嘿嘿”笑了两声，“你吃吧，我在家都吃过啦。” 　　孙小橘同学过早地展露除了她的“大橘天赋”，一上午吃了两顿饭，不到十二点就又饿得“嘤嘤”叫了，赵有鱼便慷慨地跟她分享了自己的食物。 　　她对上男人那黑曜石般的瞳仁，心里莫名地有点发虚。 　　卫慈收回手，淡淡道：“嗯。” 　　“只是喂习惯，忘了你不是原型。” 　　———————————— 　　“轰隆——！” 　　仿佛是从脚底下传来的，撼动一切的巨响，就连楼板都震动了刹那。窗外的树影依然平静，站在枝桠上的麻雀却猛然惊飞，再不见踪影。 　　赵有鱼像受惊的猫一样从沙发上蹦起来，一把抓起书包背在肩上。 　　“怎么回事？！” 　　卫慈的筷子也顿了一顿，他仔细将盛菜的餐盒一层一层放回保温桶里，这才抬起头道：“走，去看看。” 　　男人抬起头的时候，面色依旧平和，眼睛深处却已是冰冷一片。 　　卫慈的办公室在二楼，刚刚的那阵震动显然惊动了整个研究院大楼，但周遭的人似乎都对震动的原因不明所以，大多数还以为是地震，急匆匆地往外撤离。 　　赵有鱼亦步亦趋地跟上卫慈—— 　　在一片忙乱中拐进了地下室。 　　通向下头的楼梯很狭窄，甚至无法容许两个人并肩而行。四周光线极暗，隔十几米才有一只固定在墙上，倔强地散发着昏黄光芒的灯泡。 　　这段楼梯也远比赵有鱼所想像的要长，有几段路几乎是完全黑暗的。 　　男人伸过手来，牵住了她的手。 　　赵有鱼轻轻吸了口气，悄悄地翘起嘴角。 　　她决定不告诉鲛人先生，即使作为人形，她也保有猫咪惊人的视力。 　　——足可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清清楚楚地看见每一节台阶，以及两人此时，交握的手。 　　———————————— 　　赵有鱼已经很确定，这个诡异的“地下室”并不是海洋大学研究院的一部分。 　　“地下室”只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 　　楼梯的尽头，卫慈伸手推开门。 　　赵有鱼倒吸一口凉气。 　　——她瞧见了许多个巨大的水族箱。 　　一只蓝脚鲣鸟站在离门最近的一张实验桌上，几支试管倒在桌面上，被他踩在脚下。 　　整只鸟浑身的羽毛都炸起来了，像一个惊恐的，特大号的彩色羽毛球。 　　赵有鱼走进房间，然后很快明白了张坚如此失态的原因。 　　——一只锤头鲨，至少看起来与锤头鲨十分相似的生物，正游弋在一只巨大的水族箱里，而那水族箱的箱璧，已经被出现了如同蛛网般的裂痕。 　　罪魁祸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鲨鱼那纺锤形的头部猛然间转了过来，赵有鱼才看见它那足足有四五排的利齿，像被夸张过的卡通漫画一样长满了整个头部，利齿上方，原本该是软骨状的脑袋，此时竟呈现出一种金属的铁青颜色，看起来坚硬无比。 　　鲨鱼长尾一摆，那巨大的脑袋就以不可思议的加速度，朝着水族箱箱璧猛然撞了过来！ 第55章 chapter 55 　　鲨鱼长尾一摆，那巨大的脑袋就以不可思议的加速度，朝着水族箱箱璧猛然撞了过来！ 　　赵有鱼被骇了一跳，然而下一秒，便瞧见卫慈手一扬，那看起来已经脆弱不堪了的水族箱表面，闪过一层淡淡的白光，箱璧上蜘蛛网一样的裂痕也就此消失不见。 　　她这才轻轻地松了口气，重新打量起这间“地下室”来。 　　这房间很大，看上去几乎像个超豪华的地下停车场，只不过每个“车位”上面不是汽车，而是一只又一只巨大的水族箱。 　　或者说玻璃监狱，似乎更为合适一些。 　　因为这些水族箱并不像普通的陈列设备那样脆弱，它们的边框皆用不知名的金属牢牢加固，形状也不是正方体，而是近似椭圆，如同一个个体积巨大的深水潜艇。 　　每个椭圆形的舱体中，都有一种被囚禁在里面的生物。 　　显然那只明显变异了的锤头鲨就是其中性格比较暴躁的一位。 　　躲在桌子上的蓝脚鲣鸟飞下来，变回张坚的模样，“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突然发狂……” 　　那水族箱中的锤头鲨再次游了回来，朝着箱璧发起猛攻！ 　　只是这一回，它凶狠的撞击并没再造成上一次的震动和巨响，仿佛一丝水花儿也没有，无声无息地撞在一团棉花上。 　　锤头鲨却对自己的失败浑然不觉，一摆尾游开，退到更远的位置，再次发起冲击！ 　　赵有鱼转头去看卫慈，男人神色冷淡地注视着那鲨鱼一场的举动，一旁的张坚满脸疑惑，还隐约带着一丝恐惧。 　　鲨鱼是很聪明的物种，它们不会疯狂到进行这种无意义的自杀式攻击。 　　而这条锤头鲨显然已经不属于正常范畴。 　　它明显已经红了眼，那撞过来的架势简直是不要命。 　　张坚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对卫慈解释道：“它突然发狂，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卫慈挑了挑眉，还未说话—— 　　“砰！！！” 　　那锤头鲨的最后一击已经到了，虽仍然无声无息，可赵有鱼光是看那水族箱中层层漾开的波纹，便知道这一下实在是汇集了这条大鱼全身所有的力量。 　　箱璧依然牢不可破，那锤头鲨却已撞碎了头骨，无声地沉了底儿。 　　张坚和赵有鱼瞠目结舌。 　　被刚刚那一下震动晃洒了的鱼头泡饼，在实验室的地板上锲而不舍地散发着香味儿，张坚低头一看，目光顿时变得幽怨起来。 　　“我这才吃了三口半，得，这回没口福了！” 　　赵有鱼很是佩服他，那锤头鲨的尸体还沉在水族箱的底部，隔着玻璃传达出十二万分的狰狞可怖来，他居然就已经把注意力转到鱼头泡饼上去了。 　　……说起来吃的，不知道鲨鱼…… 　　嘿嘿嘿。 　　赵有鱼没有注意到她自己的思路也跟着张坚一起跑偏，而且跑得更远、更狂野。 　　女孩子看着那锤头鲨的眼神突然就从原本的惶惑转变成了热切，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垂涎欲滴。 　　“将你掌心焰释放出来。”卫慈转身对赵有鱼道。 　　布偶猫楞了一下，还是依言伸出手，掌心向上，一朵淡青色的火苗静静地燃烧起来。 　　下一刻，张坚无声地张大了嘴巴，震惊万分。 　　淡青色的焰光照射下，四下里的巨型玻璃监狱之中，水波无声而动。 　　仿佛有无数的危险，正在静默之中缓缓地靠近。 　　张坚一转头，便看见自己身侧的水族箱里，从极深极黑的水域之中，正缓缓浮上两盏幽绿色的小灯笼。 　　他倒抽一口凉气，“蹬蹬瞪”连退三步，差点又撞在一旁的试验台上。 　　赵有鱼也瞧见了那鬼火一样的两盏幽绿，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就好像害怕惊扰了什么危险的猛兽，她问道：“那是什么？” 　　张坚也一样压低了声音，做贼似地答道：“那是黑眼魫（shen），”他吞了口口水，“只不过比正常的大个五十多倍。” 　　黑眼魫（shen）生活在海洋百米以下的深度，视力极好，有时候会发出荧光。 　　注意，是有时候，而不是时时刻刻亮的像灯笼，让人忍不住就想起黑漆漆的楼道里“紧急通道”那种惨绿惨绿的颜色。 　　卫慈淡淡道：“是你做的食物吸引了它们。” 　　换句话说，那条凶悍无比的变异型锤头鲨同|志，死于对一碗鱼头泡饼的强烈渴望。 　　而当赵有鱼用来烹饪食物的掌心焰出现的时候，蛰伏在四周那些不知多深的玻璃监牢中的巨兽，便在静默中暗暗浮现出来。 　　赵有鱼不敢去看右边那两盏鬼火灯笼，转向自己左侧，淡青色的火焰也贴近了右边的巨大水族箱一点。 　　然后才意识到那黑漆漆的一片，不是浑浊度较高的水，而是一整条贴在玻璃缸壁上的大鱼！ 　　赵有鱼手掌一晃，将青色的火苗儿收了起来。 　　她转过头看向卫慈：“它们都是变异的鱼类么？” 　　卫慈颔首。 　　赵有鱼眼睛里黠光一闪，“这是个阴谋？” 　　卫慈倒是一怔，温声笑了，“你想说什么？” 　　赵有鱼掌心又冒出一朵淡青色火苗，她动作利索地翻了个花儿，笑眯眯地道：“管他什么阴谋，不能亏待了自己啊。” 　　“我就直说了吧，我想尝尝酱爆锤头鲨。” 　　作者有话说： 　　鲨鲨委屈，鲨鲨说不出来QAQ 　　友情提示：鱼翅并没有特殊营养价值，鲨鱼属于大海不属于餐桌~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哦 　　——来自求生欲超强的作者君 第56章 chapter 56 　　海中生物的异变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了。 　　卫慈一直停留在海洋大学，目的正在于研究那些已经变异甚至产生突变的生物。 　　不得不承认，布偶喵虽然平时大大咧咧迷迷糊糊的，对危险的直觉还是格外准确。 　　她猜对了，这的确是一场阴谋。 　　卫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实验体死亡后自然无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说罢，男人转身离开了实验室，走之前还给张坚扔下一句，“把锤头鲨弄出来给她。” 　　张坚：…… 　　——大佬，您女朋友想吃鲨鱼，我就得吭哧吭哧把那超巨大的锤头鲨从实验舱里拖出来……您还记得我只是一只小小鸟吗？ 　　张坚内心默默吐槽，还是依言去取刚刚沉下去的锤头鲨，一边充满“恶意”地想—— 　　等她想吃鲛人肉的时候，我瞧您怎么办！ 　　———————————— 　　半个小时以后，发愁的就是赵有鱼了。 　　她望着要五张试验台拼起来才能搁下的鲨鱼尸体，转向张坚：“我该怎么把它弄走？？？” 　　张坚无奈道：“小鱼同|志，就这还是我缩小了的呢，想着是方便你切你喜欢的部位！”他用“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的眼神撇着赵有鱼，“这已经缩小了五倍了，你要想把这鱼全带走，那得再缩小五倍。” 　　赵有鱼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要全带走啊！”她朝满脸震惊的张坚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以前也没吃过鲨鱼呢，要确定那个部位比较好吃，肯定要一一试过才行！” 　　她用神秘而诱惑的腔调对张坚道：“没准还能做出一顿‘全鱼宴’呢！到时候可以请你来吃哦。” 　　张坚晃了晃头，把脑子里那不切实际的，堪比满汉全席的“锤头鲨全鱼宴”晃出去，看着赵有鱼的时候脸上写满了“你疯了”三个大字。 　　更可怕的是，在这只布偶猫说出刚刚的提议时，他居然已经不自觉地分泌出了口水！ 　　张坚认命地走过去，将那锤头鲨的鱼身又缩小了数倍，——现在看起来总算像条正常的草鱼大小了，如果忽略属于食肉鱼类上下足足六排的尖牙，和鲨鱼特有的流线型身躯，以及那如纺锤一般的脑袋，它看起来还挺……挺合适做菜的。 　　“喵嗷！” 　　一个声音从赵有鱼背后传出来。 　　张坚和赵有鱼都下意识地转头去看。 　　——一阵悉悉索索之后，赵有鱼身后的背包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小橘猫打了个哈欠，四处嗅探着，紧接着就发现了地上洒的那碗鱼头泡饼，马上奋力挣扎着想从背包里探出身体来。 　　赵有鱼手忙脚乱地伸手够到背后，想把小橘猫给塞回去。 　　她讪笑道：“那个……那个什么，她中午吃完饭就打盹，我不放心让她自己一个猫在家，所以就……” 　　张坚无奈道：“您的猫很有雄心呢。” 　　就在说话的功夫，灵活的孙小橘同学已经飞快地脱离了赵有鱼的控制，转眼之间就蹦到了那张放着鲨鱼的试验台上。 　　上嘴就啃！ 　　“孙小橘！”赵有鱼一声大喝，扑上去就拎着小橘喵的后颈皮，把她硬是从那锤头鲨身上“撕”了下来。 　　小橘猫爪子还嫩，指甲尖儿在鲨鱼皮上拖出五道浅浅的印儿。 　　她十分不满，奈何却挣扎不得，只把一双猫眼儿使劲地往桌上那条大鱼上瞟。 　　赵有鱼拎着小橘猫教训，“心还挺大，想吃鲨鱼啊？！那是生的！等姐做熟了给你吃啊，不听话等你变回来，我扣你一整年的工资！” 　　张坚正准备嘲笑一下赵有鱼和灵智未开的猫咪讲话这一犯傻的行为，就见小橘猫竟仿佛听懂了似的，老老实实地被赵有鱼拎着后颈皮，连爪儿也不挣扎了。 　　……只不过还是委屈巴巴地“嘤”了一声。 　　赵有鱼这才安抚地给孙小橘顺了顺毛儿，安抚了一下情绪，然后连哄带诱地把小橘猫骗回了背包里。 　　———————————— 　　下一个问题接踵而来。 　　“我可跟你说，这鲨鱼的体积虽然缩小了，可分量还是原来的分量，没有一吨也有半吨，你带都带不出去！” 　　赵有鱼深吸一口气，“我试试！” 　　张坚下意识地瞪大了眼。 　　——其实他都打算帮布偶喵小姐把这半吨重的鲨鱼搬回去了，毕竟他少说也修炼千年，总比一只布偶猫幼崽要承重吧。 　　然后蓝脚鲣鸟便眼睁睁地看着身材窈窕，绝对绝对称不上壮硕的赵有鱼小姐，从包里掏出一个食品袋，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抖了抖里头香酥小鱼干的渣子，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走上去……把那条缩小到草鱼尺寸的锤头鲨装进了袋子里。 　　装！进！了！袋！子!里！ 第57章 chapter 57 　　赵有鱼试了试单手去提，那袋子“咣”地一下就坠在了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如果那实验桌不是强度极高，能耐数吨重量的特殊金属制成，恐怕眼下已经塌成一堆废铁渣了。 　　张坚紧张地往前走了两步，生怕布偶喵在他这儿出点什么意外，就算是肌肉拉伤，那他一只可怜的、没有话语权的鸟儿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赵有鱼朝他露出一个“没事儿”的笑容，然后双手去提住袋子的手柄，气沉丹田，猛地一使力—— 　　她提起来了！ 　　张坚瞠目结舌。 　　赵有鱼看见蓝脚鲣鸟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心中不由得暗爽，脸上也跟着就带出一点儿小得意。 　　哼，不知道了吧，我就是这么强大！本喵的本体可是猇！ 　　——虽然她自己现在也不是很清楚猇除了力大无穷以外还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总之非常非常厉害就对了！ 　　张坚战战兢兢地跟在赵有鱼身后出了门。 　　“帮我转告刺儿，我回家给他做鱼去了，记得回来吃！” 　　张坚羡慕嫉妒恨地答应了一声。 　　———————————— 　　赵有鱼没敢打车（废话带着半吨重的鲨鱼，这属于严重的超载行为，危害自身安全和社会治安的！），背着孙小橘，脸红筋涨地把她的“重大收获”提回了公寓。 　　ps，为了自己和公寓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她连电梯都没敢坐呢。 　　孙小橘一进家门就从她的包里窜了出来，亦步亦趋地跟着赵有鱼，直到布偶喵从善如流地走进厨房，小橘猫这才满意地“喵”了一声，端端正正地蹲坐在了放调料的架子上，用一种“凡人，朕饿了”的眼神盯着她，颇具监工的气势。 　　赵有鱼小心翼翼地从缩小版的锤头鲨身上取下指甲盖儿大小的一块肉搁在案板上，鲨鱼肉变回正常大小。 　　据说鲨鱼肉肉质比较糙，肉中还有一些沙粒类的杂质，口感并不算好。否则出名的可就不仅仅是鱼翅了。 　　但赵有鱼案板上这块变异锤头鲨的肉，触手却十分细腻，肉色呈现出鲜嫩的红色，纹理清晰，还带着一层薄薄的脂肪，倒是有点像鸭肉。 　　赵有鱼眼珠转了转，抄起手中的厨刀便从肉块上切下薄薄的一层肉片来，看起来真的很不错啊…… 　　如果不是害怕着变异的鲨鱼生吃起来会出问题，她倒想直接尝上一尝了。 　　赵有鱼燃起掌心焰，加热了锅子，些微倒了点油，将那薄如蝉翼的淡红色肉片放进锅里，在热油中稍稍一煎，切得极薄的鱼脍就迅速地变了颜色。 　　赵有鱼手疾眼快，就在火候刚刚好的时机筷子一翻，将肉片夹出。 　　她的掌心焰温度极高，尽管已经有意控制，食用油放进锅里还是一秒钟就沸腾，那鱼肉此刻已然熟透了，表面那一层油脂早已融化不见，完全渗入到肉质之中，倒中和了直接被热油滚过后肉片柴、干的口感。 　　赵有鱼吹着气尝了一口，十分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很不错！ 　　没想到味道尝起来也有点像鸭肉呢，而且还比鸭肉多了一丝柔韧耐嚼的口感，加上鱼油的充分渗入，就连那一点儿鱼腥气也变得独具大海风情。 　　这锤头鲨的肉一入口，她便能感觉到一股精纯的海洋的气息，越嚼越香，下肚之后还有种让人想伸懒腰的满足感。 　　看了眼坐在调料架上，不自觉吸着鼻子往下凑，马上都快栽下来的贪吃橘猫，赵有鱼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动作利索地又切下几片锤头鲨肉，放入滚油中一煎，捞出后装进小碟子里，放在一边。 　　“想不想试试胡椒口味？上次做的椒盐还有一些，我给你放一些……吧？” 　　赵有鱼一边问孙小橘，一边转身去橱柜里找上回炸的椒盐。 　　——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放鲨鱼肉的盘子已经空了。 　　光洁得像是从来没用过一样，连半点油星儿都瞧不见。 　　前后不到五秒钟吧。 　　她家孙小橘，此刻正端端正正地蹲在那干净盘子旁边，十分老实地把毛乎乎的猫爪搁在身前，用一双无辜且渴望的大眼睛看着她，仿佛在说—— 　　“我什么也没干，我什么也不知道！” 　　赵有鱼面无表情地拎起她一只爪子，粉色的肉垫上还有一点来不及隐藏的油渍。 　　她刚要开口训斥，只见小橘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凑上来伸出舌头就把那罪证给舔掉了。 　　舔完爪子，还美滋滋地咂了咂嘴。 　　赵有鱼实在绷不住，大笑着弹了小橘猫一个脑瓜崩儿。 　　———————————— 　　终于填饱了孙小橘同学的肚子，赵有鱼揉了揉昏昏欲睡的橘猫，“先去休息会儿，等晚上给你吃酱爆锤头鲨！” 　　小橘猫的眼睛马上就是一亮，挺着她鼓得浑圆的小肚皮，跳下流理台走了。 　　就那么还没手指肚大的一块锤头鲨肉，还原回原本的体积，也足够四五个人饱餐一顿了。 　　赵有鱼将准备用来做酱爆鱼片的锤头鲨肉切好，放进准备好的葱蒜汁和料酒里去腥，又参照啤酒鸭的做法做了整整一大盆的“冰糖啤酒锤头鲨”，鲜甜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厨房。 　　在锅里下油，掌心焰一吐，火苗灼烫着锅底，里头的油登时“噼里啪啦”地沸腾起来。 　　赵有鱼将薄厚适中，均匀地带着一层漂亮油脂的鲨肉下进去炸熟，然后是嫩生生的葱白，葱被爆香的味道和鲨肉特有的香气像重磅炸弹一样在厨房里爆裂开来，赵有鱼都有点儿想流口水了。 　　把已经喷香的鲨肉捞出沥干油，在放进顺手从超市买的甜面酱，炒香，甜咸味儿一丝一缕地往人鼻子里钻去。 　　赵有鱼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便马上将炸好的锤头鲨肉下回锅里，锅铲一翻，那酱汁儿就刚刚好地把肉裹个均匀。 　　颜色是酱红透亮儿，味道是咸中带甜，口感是又鲜又嫩。 　　赵有鱼顾不得烫，自己先吃了几口，满足地打了个嗝。 　　这酱爆锤头鲨肉，配上刚蒸的大米饭，最合适了！ 　　——孙小橘都急得在外头挠门了。 　　赵有鱼拿起盘子，想了想又换了个盆。 　　盛了慢慢一大盆酱爆鲨肉，再加上一盘冰糖啤酒鲨肉，给两个人添了满满的两碗大米饭，赵有鱼推门从厨房出来。 　　孙小橘同学如饿虎扑食，猛地蹿了过来，顺着赵有鱼的裤管就往上爬。 　　一秒钟都不想再等！ 第58章 chapter 58 　　餐厅里，一人一猫吃得热汗横飞，孙小橘美得直吧唧嘴。 　　赵有鱼也顾不得教导她用餐礼仪，反正将来变回人，这可都是孙小橘同学羞耻的黑历史，嘿嘿。 　　吃着吃着，赵有鱼发现不对劲儿了。 　　她家孙小橘同学原本还只是一只两个月大的小奶猫啊！ 　　现在蹲在她对面，脸都快把盘子填满了的肥橘是谁？是谁？！ 　　赵有鱼慢慢放下筷子，一脸谨慎地轻声唤道：“小橘？” 　　已经完全不能被称作“小”的肥橘茫然而不满地抬起头来，仿佛很不乐意被赵有鱼打断自己进食的节奏。 　　“喵？” 　　赵有鱼震惊地看着脸上还沾着饭粒儿，腮帮子上的肉都鼓出来的橘猫。 　　因为流浪，前两天孙小橘还是一张可怜兮兮的狐狸样的脸儿，嘴巴尖，两颊凹，现在五分钟的功夫，竟然像吹了气似的胖了起来，圆圆的猫猫头透着十足十的可爱…… 　　当然，也是十足十地胖了差不多二十圈。 　　赵有鱼赶紧在橘猫幽怨的眼神中夺过了她面前盛米饭的大碗，“不许吃了！” 　　“怎么突然胖的这样快？难道这鲨鱼肉还有催胖的功能？” 　　赵有鱼自己嘀咕。 　　她知道用自己掌心焰烹制的食物会蕴含一些精纯的灵气，有助于妖怪的修行，但也没见海鲜大饭店的那个食客吃完饭突然之间就飞升了啊？！ 　　正防备着对自己碗里的酱爆鲨鱼肉虎视眈眈的孙小橘，门铃突然响了。 　　赵有鱼不得不又警告了孙小橘一遍，这才起身去开门。 　　“老妹儿啊，你吃啥呢？！”门口站着的黑熊精一打照面就粗着嗓门儿嚷嚷起来，把赵有鱼吓了一大跳。 　　这身高体壮的家伙趁着她将门打开，探头探脑地就往里瞧，一边还嘟哝着：“可把你熊大哥馋死了诶！” 　　再看那一脸馋相，果然是垂涎三尺的样子。 　　赵有鱼有些尴尬，“没什么啊，就是在家炒点菜吃。” 　　黑熊精站门口脚都挪不动，眼睛还直勾勾地望着餐厅里的饭桌，嘿嘿笑道：“老妹儿的厨艺又有精进啊！你别说我老熊问着味儿了，就是这满楼里住的凡人，估计都在家流着哈喇子琢磨你做什么呢！” 　　说实话，他的夸赞让赵有鱼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这天底下的厨子，就没哪一个不喜欢别人夸自个儿的手艺的。 　　赵有鱼笑容真诚地道：“你要是不嫌弃，也进来吃点吧？” 　　正好是下午饭的时间，估计闻到香味就蹿上来的黑熊精也是腹中空空，才馋成这样儿。 　　黑熊精就等她这句话呢，立刻喜不自胜地进了屋。 　　他也不跟赵有鱼客气，大马金刀地往餐桌边一坐，等盛饭的功夫，瞧见一截橘黄色的猫尾巴消失在卧室门口，禁不住奇道：“诶小鱼，你家这只猫儿长得好快！” 　　好家伙，要不知道人家家里养了一只黄色的猫，光看那半截尾巴，他还以为是只小老虎呢！ 　　赵有鱼正端着新盛的米饭和酱爆锤头鲨走出来，瞧着客厅里已经没有孙小橘的身影了，松了口气。 　　“是啊，橘猫嘛，吃得多，长得快。” 　　——她不由得注意到，桌上原本自己还剩下的半碗饭已经完全消失了，碗沿儿上连多余一粒米都没有，桌上原本的菜也少了一小半，不由得又气又笑。 　　好你个孙小橘，竟然学会偷吃了！ 　　黑熊精的注意力很快从那大得不正常的橘猫身上转移到了热腾腾的饭菜，抄起筷子就是一顿狼吞虎咽，吃到最后一双眼睛都锃亮锃亮的，跟狼见着兔子一样。 　　赵有鱼就眼睁睁瞧着整整一大盆酱爆鲨肉和足有两三斤重的冰糖啤酒鲨鱼肉被风卷残云般地吞吃殆尽。 　　黑熊精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他倒是忍住了，没像孙小橘一样把盘子都打扫干净。 　　他十分憨厚地笑笑，然后感叹道：“这是老熊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没有之一。” 　　他黑熊精也是早八辈子就修成妖怪，光是上等的蜂蜜、最甜糯的玉米、鲜嫩的还没睁开眼的小兔子，等抵不上这一顿饭。 　　仿佛是本能中最强烈的食欲被勾动、唤醒，难以抵挡那一丝丝一缕缕钻进鼻孔里的美妙的味道。 　　而吃下肚的这些东西，全都化成了一股令人无比熨帖的暖流，心腹之中顿感舒畅无比。 　　——他停步不前数百年的修为，竟突然间有了进境的预兆！ 　　黑熊精激动不已，马上问赵有鱼：“老妹儿，你这是什么肉啊？” 　　赵有鱼挠了挠脖子，她不太擅长说谎，但盘子里的是鲨鱼肉——还是变异了的鲨鱼肉，这事还真不能直接就往外讲。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就是别人送我的鱼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就随便做做。” 　　黑熊精一脸的感慨，这老妹儿果然是有福气的人啊！ 　　——有那样强悍的大妖怪罩着护着，随随便便做道菜居然就蕴含了如此令人惊异的精纯能量，实在是令人艳羡。 　　吃饱喝足的黑熊精无比真诚地向赵有鱼表达了谢意，还说要从自家取两瓶老家小妖精们孝敬的野蜂蜜，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货色，商场超市里绝对都没得卖的那种。 　　赵有鱼也只好笑着应了，“下回我做蜜汁鱼块刚好可以用上呢，太谢谢啦。”她从善如流地又加上一句，“倒是肯定先送您一份尝尝鲜！” 　　黑熊精一听“蜜汁鱼块”四个字，屁|股都坐不住了，忙不迭地就告辞回家取蜂蜜去了。 　　———————————— 　　送走了熊老哥，赵有鱼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往卧室冲，一边大声地念叨孙小橘—— 　　“我说小橘啊，你要听话，那鱼肉里灵气太充沛，我想了下，可能会让你体型过大的……” 　　因为孙小橘此时还并非成精的妖怪，体内灵气太过充沛却无法归化到经脉之中，转化成自己的修为，反而会想营养过剩一样让她的身体不断长大。 　　她话音未落，便伸手拉开了卧室房门。 　　一条碗口粗细的，毛茸茸的黄色尾巴一下子弹了出来！随之而来的，已经完全将门堵得严严实实的大橘，软乎乎的绒毛几乎呈现一种“溢出”的状态。 　　赵有鱼：…… 　　“孙！小！橘！” 　　作者有话说： 　　膨胀的孙小橘同学hhhh 第59章 chapter 59 　　卫慈回来的时候，“小当家”赵有鱼女士已经整治了五六道菜，除去酱爆鲨肉和冰糖啤酒锤头鲨外，还弄了尖椒爆鲨肉，鲨油炖的小白菜和豆腐，还特地用高压锅闷了个鱼头肉，——锤头鲨的脑袋实在太大太大了，光是吭哧吭哧地把肉从那形状奇怪的鱼头上剔下一部分，就废了赵有鱼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门一响，赵有鱼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迎接，“你回来啦!” 　　卫慈教她突如其来的、格外的热情弄得微微一怔，唇角微弯，“嗯。” 　　男人的心情莫名地就明朗起来。 　　他的猫咪女朋友穿着件嫩蓝色的围裙，很像从前她在C站上直播厨娘装时穿的那件。 　　那个视频现在还在卫慈私人电脑的收藏夹最深处，被打开的次数却是最多。 　　他伸手揉了揉赵有鱼的头发，“怎么这么开心？” 　　女孩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悄悄地往后躲了躲。 　　——她哪里是开心，明明就是心虚啊！ 　　不过既然卫慈误会了，那真是再好不过！ 　　赵有鱼顺势露出灿烂的笑容来，语气雀跃地道：“我做了好多好吃的，就等你啦！” 　　她可已经吃过晚饭了，但是对着那肉质鲜美的锤头鲨，还是忍不住磨刀霍霍，大显身手。 　　大概每一个满怀雄心壮志的厨师，看到绝佳的食材都是如此吧。 　　——不赶紧做了，放一晚上就不新鲜啦，多可惜！ 　　赵有鱼一溜烟地跑进厨房揭锅。 　　一股香得勾人的味儿飞快地漫溢出来。 　　随着这香气飘散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赵有鱼的卧室里发出一些奇怪的响动，悉悉索索的，还有点儿发闷，听起来就仿佛什么巨大的生物被困在一只小纸箱里，连辗转腾挪都没空间，皮毛不断地摩挲着。 　　赵有鱼献宝似的将一盘盘菜肴端上了桌。 　　她看卫慈的脸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吗？” 　　男人声音温和，但赵有鱼直觉他此刻有一种高度紧绷的严肃的情绪。 　　“你们吃了多少？” 　　赵有鱼有点不知所谓地看看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锤头鲨全鱼宴，道：“挺多的呀？” 　　卫慈舀了一勺汤喝下。 　　过了片刻，他又问：“你只是用掌心焰烹饪的吗？” 　　赵有鱼点点头。 　　卫慈弯起唇角，此刻他的眼睛在发亮，看上去像骤然爆发了光芒的星星，瞧得赵有鱼一阵心悸。 　　她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大踏步走了上来，一把将她抱起！ 　　被突如其来的公主抱弄乱了脑袋，赵有鱼几乎都能闻见自己大脑思维短路发出的焦糊的味儿。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男人的肩膀，紧张的心脏“噗通噗通”乱跳。 　　毫无往日矜持高冷、甚至也不见他面对赵有鱼时独一份的那种温柔平和，卫慈竟抱着人在客厅里转了好几个圈。 　　他的笑容让赵有鱼血液直冲到脸上，连前因后果都没弄明白，就忍不住跟着傻笑起来。 　　卫慈抱着腰细腿长的女孩子，像抱着一只猫儿那样。 　　他温柔地亲了亲他糊里糊涂的猫咪，把她往上颠了颠，让她一张熟番茄似的小脸儿正对上自己的眼睛，然后又笑起来。 　　——“赵有鱼，你真是我的宝贝。” 　　———————————— 　　等确定自家男朋友不会突然袭击搞个公主抱——或者其他什么更“出格”的举动，赵有鱼这才询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洋的异变已经在十多年前就开始了。 　　越来越多的海洋生物正在转变为凶猛诡异的怪物，而始作俑者，自然是卫慈那位远在大洋深处，准备继承海神之位的兄长。 　　他用了一种不可逆转的手法，改变了深海之中的能量，是大量海洋生物发生异变，甚至，那些原本已经有些修为和神智的海妖，也彻底沦为只有疯狂本能的妖物。 　　赵有鱼的掌心之火，原本便有净化的功能，可以凝聚一些食物——特别是海洋中的食材的精华。 　　所以卫慈才敢放心地让她将那变异的锤头鲨带回去。 　　却不想，赵有鱼的能力竟然又进化了！ 　　除了往日的“净化”，她的掌心焰现在居然已经可以做到“提纯”！ 　　以那锤头鲨的体型，多半已在深海之中受变异能量熏染多年，而赵有鱼仅仅是拿锅把它炖了，就从中萃取出了极为精纯的能量，并且全然无害。 　　每一口鲨肉之中，都蕴含着令修者无法抵御的强大能量，可以直接推进修为。 　　也是因此，卫慈第一句就问俩人吃了多少，怕的便是这太过精纯的能量反而会令赵有鱼和孙小橘的身体承受不住。 　　赵有鱼听了他解释，这才恍然大悟道：“所以这些怪里怪气的鱼，都是你哥搞出来的？” 　　卫慈颔首。 　　赵有鱼气哼哼地翻了个白眼儿，“他是闲着没事儿，吃饱了撑得吗？把别的鱼弄的身体和精神双重变态，他难道很开心？” 　　卫慈忍不住笑了，他低咳了两声，瞧了赵有鱼一眼，反而很郑重地道：“你说得对。” 　　“他一只想组建一只海洋大|军。”卫慈道：“他一直不甘，海中生灵只能在海洋伸出，任由物竞天择，还要接受人类的涂炭。” 　　简而言之，大殿下他就是一个有着主宰一切生物的幻想症的资深中二病患者。 　　而且这个中二病杀伤力还特别大。 　　毕竟，别人在中二的年纪还只不过是用魔法口诀召唤一下楼道里的声控灯，而这位修炼千万年的老妖怪，随随便便中二一下，那就打算真·统治世界啊！ 　　赵有鱼一脸的不敢置信：“作为一条鱼，他想吃猫吗？” 　　卫慈一脸淡定地看了赵有鱼一眼。 　　女孩子理直气壮的劲儿顿时萎|了。 　　——好吧，你都已经做到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第60章 chapter 60 　　面对慧眼如炬的男朋友，赵有鱼决定还是不继续作死隐瞒了。 　　她正准备把孙小橘突然变大十几倍的事和卫慈讲，就听一声炸雷般的巨吼在头顶响起，把赵有鱼吓得“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窜了起来，猫咪的本能让她一头扎进了卫慈怀里。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像只猫儿似的蜷缩在卫慈身上了。 　　——真是没出息！！！ 　　赵有鱼抬起头，这才意识到刚刚的声音……是孙小橘同学发出的。 　　这只巨大的，连东北虎的体积在它面前都显得有点瘦弱的橘猫，还对自己的吨位没什么自知之明。 　　她闻到了饭桌上那鱼汤飘散出的诱人香气，整个人，不，整只猫都垂涎欲滴了，乖乖在卧室坚持了十分钟，还不见赵有鱼叫她“开饭”，忍不住就自己跑出来了。 　　——从那窄小的门框里挤出来，费了这大毛团子好大的劲儿呢，肚子上差点儿给蹭秃噜皮了。 　　不过为了吃，什么都值得！ 　　然鹅，一出门她就瞧见那些美味的食物都被搁在桌子上暴殄天物，明明这两个人类都快黏在一起了，谁也没有要去吃东西的意思，他们怎么就不想想饥肠辘辘的自己呢！ 　　于是委屈的橘猫越想越可怜，禁不住发出一声“嘤”表示抗议。 　　那如同虎啸般的声响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时候，孙小橘也差点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卫慈低笑出声。 　　赵有鱼感觉到男人胸膛的共振，忍不住有点儿脸红，磨磨蹭蹭地挪回到沙发上，还准备假装若无其事。 　　她迎上大型橘猫那委委屈屈，满含控诉的猫眼儿，又是一阵无奈。 　　“不许吃！”赵有鱼斩钉截铁地告诫孙小橘。 　　她转头冲卫慈苦笑道：“她吃了三碗饭，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卫慈道：“她已经快开灵智了。” 　　赵有鱼一愣，然后又瞧了瞧孙小橘那一双蕴满了“我委屈，但我说不出来”神情的眼睛，登时喜出望外。 　　她伸手就在橘猫搭在沙发上的前爪上揉了一把，“太好啦！” 　　橘猫不满地把爪子挪开，又引起沙发的一阵颤动。 　　“以这个速度，她会很快重新修为猫妖的。”卫慈道：“只是在这之前，不能再给她食用你掌心焰烹制的食物了。” 　　只有等她真正成为妖怪，把体内的能量吸收干净，孙小橘同学才能重新变回那只虽然圆润，但不至于压塌炕的橘猫。 　　赵有鱼眼睛亮晶晶的，马上点头。 　　“听到了没有？！只要你能尽快缩小回去，就可以吃好吃的了！” 　　超大型橘猫却是一脸的沮丧，十分不满地收走了自己的毛爪爪，费劲地避过客厅里的落地灯，将身子掉了个个，用屁股对着赵有鱼，以示抗议。 　　赵有鱼和卫慈两个人都笑起来。 　　就此，赵有鱼同|志拥有了一只超大的，可以完全把自己埋进柔软的毛绒绒里的橘猫形抱枕/靠垫/超软沙发。 　　———————————— 　　距离黑熊精上门“要饭”过去还没两天，赵有鱼出门的时候又被邻居拦住了。 　　对方就是个普通人类，在家带孩子的全职妈妈，和赵有鱼出门的时间完全不同，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女人有点不好意思地在电梯间里截住了赵有鱼，十分客气地笑着打了招呼，然后说明了来意—— 　　“那个……姑娘，那天，就是这周二，你在家吗？” 　　赵有鱼有点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在啊。” 　　仿佛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对方又笑了笑，这才道：“我……我就是想问问，你那天下午做的是什么饭呀？我家两个孩子哭着嚷着想吃呢，实在是……” 　　赵有鱼眨眨眼，总算反应过来，连忙道：“啊，没什么，就是家里炖了点鱼。”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这样吧，今晚我回来，给您家也送点。” 　　女人没料到赵有鱼竟然这样好说话，喜出望外，赶快点头答应下来。 　　其实她只是想打听打听人家做饭的材料和菜谱而已。不过转念一想，听说这姑娘自己开饭店，没准人家的菜谱那都是秘方，变有点后悔自己贸贸然上来询问，想着能从小姑娘这里要上一份名片或者外卖单子就不错了。 　　赵有鱼也没想到自己在家烧菜，居然光凭香味儿就能征服邻居，不禁心里美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隔壁小孩儿都馋哭了”吧！ 　　普通人是承受不了那被净化之后锤头鲨肉中蕴含的能量的，赵有鱼盘算着去了饭店，给那邻居家的孩子做些人类小孩喜欢的食物。 　　布偶喵一路上都带着笑意到了自家饭店。 　　饕餮在后厨忙完，擦着手走出来。 　　“孙小橘的事情解决了？” 　　赵有鱼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不该你管的不要管。” 　　饕餮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想？” 　　他淡淡看了赵有鱼几秒钟，忽然道：“你的能力又提升了？”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男人神色却是分明的笃定，金丝边眼镜遮挡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赵有鱼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便去同老李嘱咐事情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饕餮！你敢在我身上也放标记？！” 　　带金丝边眼睛的男人唇角笑意未散，“我说过了，习惯而已。” 　　他当然在赵有鱼的身上放了标记。 　　毕竟，他与鲛人先生签订的契约中，他要遵照布偶喵小姐的一切意愿，并且在她危急的关头豁出性命去保护她，才能重新获得自由。 　　饕餮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处于习惯，把契约效忠的对象也……标记为了食物。 　　也正因如此，他才对赵有鱼的实力变化格外敏感。 　　赵有鱼后槽牙磨的“咯吱咯吱”响。 　　“我原本是要做点东西给你，现在看来，饕餮先生并不需要。”她恶狠狠地道。 　　饕餮一怔，问道：“什么？” 　　赵有鱼神秘一笑。 　　她挤开饕餮，自己进了后厨，这才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她带来的鱼肉。 　　锤头鲨的肉被整齐地切成五寸厚的方块儿，肉质紧实弹嫩，还没有肌间刺，呈现出新鲜的淡粉色。 　　饕餮倚着门看她做饭，目光落在这一大块不知来自什么动物的鱼肉上，眉梢轻轻一挑。 　　赵有鱼动作利落，用极锋利的刀片去了那薄薄的一层脂肪，便对那粉玉一样的鱼肉下手了。 　　鱼块中央开洞掏空，填入整块芝士，再重新用鱼肉封好。 　　掌心焰腾起，炙烤着那新嫩鱼肉，很快便呈现出金黄的色泽。 　　一股香味散发出来，若有若无，却又勾魂夺魄。 　　芝士融化，属于奶制品的香气一丝一丝地渗入已经腌制好的鱼肉纹理之中，那鱼块外层早已被煎烤得焦香金黄，形成一层极酥脆的壳，你几乎能想象到，用餐刀切过酥脆的外层，里面鱼肉软嫩，汁水丰沛，拉丝的芝士随着刀刃的压力，缓缓地流出来…… 　　亏着现在时候还早，外面没什么客人，不然光是这味道，非得引起骚|动不可。 　　从赵有鱼燃着了掌心焰开始，饕餮的神情就有点儿不一样了。 　　等赵有鱼端起烤好的芝士锤头鲨，对他视若无睹般地往外走时，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飞快地开口了：“等一下——” 　　赵有鱼脚步一顿，扬眉看着他。 　　饕餮从倚着门的闲散状态中脱离出来，站直了身体，这让他看起来十分挺拔。 　　这个英俊挺拔，气质优雅的男人朝赵有鱼低了头。 　　“对不起，我错了。” 第61章 chapter 61 　　“对不起，我错了。” 　　赵有鱼都没想到，他堂堂饕餮居然真就能为这么一块儿鱼肉折腰。 　　还是无比诚恳，无比真挚的道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分手之后请求复合呢！ 　　饕餮笑容温和而优雅，每一丝表情和动作都彰显出“我是一位翩翩君子”的气度，却是不等赵有鱼再反应，直接从手里轻轻巧巧地接过了盛着芝士鱼块的托盘。 　　“标记我已经去掉了，可以原谅我么？” 　　赵有鱼目瞪口呆。 　　她回过神来，便立刻道：“那你要把孙小橘身上的标记也去掉！” 　　她身上有饕餮的“可食用”标签其实没什么所谓，反正饕餮也不敢真的吃了她。 　　可孙小橘就不一样了，正如饕餮自己所说，一只小肥羊天天在狼的眼前晃悠，说不定哪天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更何况，眼下的孙小橘体积暴涨十几倍，马上就可以开灵智修人形了，到时肯定还会重新出现在饕餮的感应之中。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这家伙把标记消除比较保险。 　　饕餮认真地看了赵有鱼一眼，微笑道：“可以。” 　　赵有鱼还没来得及弯起唇角，便听对面的男人又加上一句：“我依言行事，可有奖励？” 　　他还是笑得温文尔雅，文质彬彬。 　　赵有鱼觉得后槽牙又痒痒了。 　　她面无表情地道：“管你三顿饭，我亲自做。”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唇角的弧度扩大了一些，适当地表达了他的喜悦和感激之情，“一言为定。” 　　赵有鱼翻了个白眼。 　　——有的人，不，有的妖，表面上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其实根本就是满腹算计、小肚鸡肠、毫无底线的衣冠禽兽！连三顿饭都要算计！ 　　饕餮仿佛对女孩子的腹诽毫无所觉，直接无视了她气哼哼的白眼，端着那芝士鱼块施施然地离开了后厨。 　　———————————— 　　“我打算开个分店。”赵有鱼神神秘秘地对卫慈道。 　　男人低头看着书页，闻言侧脸瞧了她一眼，温声道：“好啊。” 　　赵有鱼得意一笑，继续道：“专门赚妖怪们的钱的！” 　　男人饶有兴味，“你想要他们如何付账？” 　　赵有鱼眨了眨眼，“当然是给人民币啦！”她赶紧又补上一句，“如果给美金的话，我、我也接受的！” 　　卫慈笑了，“妖怪们寿命都很长的，自然，积累的财富也很多很多。”他捏了捏赵有鱼的下巴，“为了蕴含精纯能量的食物，他们能支付给你的远不止你想的那些。” 　　赵有鱼的眼就像星子一样，“倏”地亮了起来。 　　她奸笑着打起了小算盘，感觉自己像万恶旧社会里的地主老财，费尽心思地琢磨怎么压榨别人。 　　“诶，对了，我都做了这么久的饭给你了，你，你都没什么表示的吗？！” 　　好吧，她知道跟自己的男朋友要饭钱好像不太合适，但她……她真的忍不住嘛。 　　嘿嘿嘿，鲛人先生可被称作“殿下”呢，肯定有好多好多宝贝！ 　　卫慈挑挑眉，问她：“你不怕我觉得你贪财？” 　　赵有鱼理直气壮，“我就是贪财啊！”她捅捅卫慈，“你都把黑卡给我了，难道还不了解我？” 　　卫慈忍不住就笑了。 　　“好好好，我了解了。” 　　———————————— 　　第二天赵有鱼从海鲜大饭店回来的时候，卫慈还没回家。这几天他都在实验室待到很晚，布偶喵也习惯了，自顾自地开门进屋。 　　天色已晚，外头华灯初上。 　　室内也本该是黑漆漆的。 　　赵有鱼下意识伸出去按开关的手突然就顿住了。 　　房间里被一种柔和的，美丽的不可思议的光线照亮。 　　她屏住呼吸走过去。 　　桌子上放着一只大大的玻璃盒子。啊，也可能是水晶的，反正摸上去又凉又润，光滑无比。 　　光源就装在里面。 　　赵有鱼怕自己看错，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再睁开，东西还在那儿，安静地散出美得叫人窒息的柔光。 　　没见过世面的布偶喵感觉自己爪子都在抖。 　　她打开了盒盖。 　　那柔和光芒轻轻柔柔地照在她震惊的面庞上。 　　——是整整一盒子的珍珠。 　　请注意，这玻璃盒子的体积比一只快递箱还要大上一圈，几乎占满了半张茶几。 　　里面的珍珠圆溜溜，同女孩子的拇指肚儿相近，每一个大小都相同。 　　每一颗，都散发出温柔的暖色光晕。 　　赵有鱼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颗，拿手指摸了摸，生怕自己手上莫须有的油渍玷污了这完美的天然艺术品，伸手之前还在衣服上擦了擦。 　　是真的珍珠诶! 　　赵有鱼做了几个深呼吸，终于把狂跳的心脏给按住了。 　　这么一大盒珍珠，比她收集的弹球还多，足够她变成猫儿在里头打个滚了！ 　　幸好，恨不得挨个把珍珠摸一遍的布偶喵理智尚存，痴痴地看了这一盒美丽无匹，不知价值几何的珠子一会儿，伸手从珍珠最上头拿起了那张不起眼儿的纸条。 　　上面是她很熟悉的笔迹，很简短。 　　“饭钱。” 　　作者有话说： 　　最美的爱情不过我喜欢钱，而你刚好有XD 　　大佬鱼轻易不出手，出手就要刷全场最高的存在感！ 第62章 chapter 62 　　“小鱼，我们要二十份烤鱿鱼，还有两块特品锤头鲨！” 　　小店的门被推开，悬在上方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进来的两个人异口同声。 　　赵有鱼抬头干脆地应了一声，“好嘞——” 　　再看刚刚跨入店门的两个高大男子，此刻依然消失。 　　——两只品相正宗，蓝眼带火的哈士奇已经十分奔放地在店里互相追逐了一圈，撒欢儿够了，这才找了张桌子坐下，——或者说，“蹦到凳子上”更合适一点。 　　天性奔放，热爱“luo|奔”的哈士奇兄弟终于可以美滋滋地坦诚相对了，不必再轮换着不情不愿地变成人形。 　　一旁一位美丽的中年女士忍不住露出一点嫌弃的神色，端着自己的餐盘往旁边的桌子挪了一位。 　　——果然狐狸是真的讨厌狗，哪怕是哈士奇这种比较蠢的都不行。 　　赵有鱼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动作利索地将哈士奇兄弟要的鱿鱼放上烤架，熟练地刷上秘制酱汁。 　　这店里只有她一个人，既是老板又是厨师，还身兼招待和收银之职。 　　不过倒是一点儿都不忙。 　　“海鲜大饭店妖怪分号”，只接待“特殊客人”。 　　她可以大大方方在厨房里用她的掌心焰，甚至指挥锅碗瓢勺在半空中飞来飞去，也不用担心被人瞧见引发恐慌。 　　用料也多了蕴含极多能量的锤头鲨肉，芝士鲨鱼块一经推出，立刻就受到了妖怪们的大力追捧，海鲜大饭店横空出世，俨然成为了妖怪美食届最亮眼的明星！ 　　以上是赵有鱼找了打印店特地制作出来的广告词，就贴在店里。 　　——那个人类打印店的小伙子还以为她是写玄幻小说的来着。 　　“老板，结账。” 　　一个个头高大的男人走过来，敲了敲柜台。 　　赵有鱼还在后厨，前台的收银箱便“啪”地一声弹开了。 　　那男人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一只黄澄澄的金珠子，放进了箱子里，然后提着放在一旁，已经打包好的一大摞饭盒离开了。 　　旁边两只白头鹰悄悄嘀咕—— 　　“这狼妖家里真是有钱啊！你瞧见没，打包了那么多呢！” 　　“咳，你还不知道吧？人家前两天二婚，娶了一只万年修为的猞猁精呢，不差钱！你看看，这不是全家都享用上这上好的灵食了？” 　　两只鹰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男人走到店门口猛地一回身，一张平平无奇的人脸上突然就浮现出一张狰狞的狼脸，血盆大口中獠牙森森！ 　　两只白头鹰吓得差点儿跳起来，羽毛都炸开了，赶紧闭嘴不言，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狼妖这才转身离开了。 　　———————————— 　　赵有鱼的“海鲜大饭店分号”正式开张，她的这家店，专供妖怪美食，也就是专门用她的掌心焰烹制的，其中蕴含灵气，还毫无毒副作用，即使是早已不贪口腹之欲的妖怪，也是趋之若鹜。 　　这家开在闹市区的小饭店夹在，只有身负修为的妖怪才能看见。 　　而即使是那些极为强悍，不讲道理了几千年的大妖怪，在这间小店里，也不敢生出打家劫舍，或者干脆吃了老板娘的念头。 　　每一个踏入这海鲜大饭店的妖怪，都知道这里有极强大的禁制。 　　如果对后厨那只总是笑眯眯的布偶猫动手，他们都会死的很惨很惨。 　　妖怪们一向有着野兽般的直觉。费力不讨好，甚至可能丢命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去做。 　　于是大家仿佛就这样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这间“妖怪食肆”就是所有旧仇新恨休战的地方，在这儿，只谈吃，只谈味，不杀人，不流血。 　　门口的风铃又是“叮铃铃”地一阵响。 　　赵有鱼为哈士奇兄弟端上他们的午餐，瞧着两只狗子“吧唧吧唧”吃得香甜无比，又对旁边一脸不耐烦的中年狐妖抱以一个歉意的微笑，这才转身看向那刚进门的来客。 　　她愣住了。 　　影帝安锐就站在两张桌子间的空地上，正瞧着她。 　　他的姿态随意，仿佛对这家餐厅的古怪全然无所察觉。 　　就连坐在他旁边，正将前爪放在餐桌上，狼吞虎咽吃着烤鱿鱼的两只大型哈士奇都有点愣神了，影帝先生似乎仍然视若无睹。 　　韩士悄悄对韩奇道：“咱们俩是不是应该变回来？别把人家吓着了。” 　　韩奇翻了个白眼，道：“突然变回去才吓人好吗？！” 　　把两只狗子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赵有鱼：“……” 　　“安锐？”赵有鱼不由得皱了皱眉。 　　影帝先生看起来有一点憔悴，脸颊也消瘦了一些，可一双眼睛还炯炯地发亮，几乎亮得叫人心悸。 　　她有点迟疑地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有鱼克制自己不立刻将满腹的疑问问出口。 　　为什么他会和蜃妖出现在一起？ 　　为什么他可以走进这间只有妖怪才能看见的饭店？ 　　安锐身上并无妖物的气息，但赵有鱼知道，肯定有什么不一样了。 　　男人依旧身穿挺括的西装三件套，衬得身材颀长，依然是那个一个笑容就能把人的魂儿勾走的影帝大人。 　　“我只是看这家店的装潢和你的饭店很是相近，才走进来的。”他淡淡地解释道。 　　———————————— 　　“好久没见你了。” 　　影帝先生轻轻道。 　　他只是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并没有下文，但一丝已经很明显了。 　　不愧是影帝——那种脉脉含情的思念，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表达的淋漓尽致。 　　再配上那样一张俊美无铸的面孔，被他用如此执着情深的目光凝视的人，恐怕早就在第一秒就缴械投降了。 　　但和鲛人大佬朝夕相对的赵有鱼早已经把对“美色”的免疫力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安锐一眼，点了下头，“是啊。” 　　女孩子问道：“你来，有什么事吗？” 　　安锐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笑容，他道：“当然是来吃饭的。”可话音微微一顿，又近似乎请求地问道：“我能不能和你单独聊聊？” 　　店里已经有妖认出了这位声名赫赫的影帝，两只白头鹰早就开始窃窃私语了。 　　赵有鱼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你跟我来吧。” 　　她倒要看看在这位影帝大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锐跟着赵有鱼进了小雅间。 　　赵有鱼这专供妖怪们的海鲜大饭店原本店面就不大，再加上大约是出于许多动物的本性，妖怪们大多比较喜欢打包了食物，带回自家洞府享用，所以这雅间也就只象征性地弄了一间，平时基本上是个摆设。 　　“请坐。” 　　赵有鱼微笑道：“要吃点什么吗？” 　　安锐看了她一眼。 　　赵有鱼一怔，那眼神......不对！ 　　她暗暗绷紧了神经，掌心微微发烫，致命的火焰随时都可以喷发出来。 　　安锐却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露出一个如常的笑容，道：“什么都可以，我真的有点饿了。” 　　赵有鱼慢慢地走出了包厢。 　　回身关门的一瞬间，她看到在影帝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神色。 　　她皱起眉。 　　安锐和蜃脱不开关系，这位影帝今日能走进这间只有妖怪才能看见的饭店，就意味着他早已不是普通人类。 　　关键是，蜃妖是用什么方法控制了他呢？ 　　赵有鱼站在门外，出神。 　　“老板，那客人很危险。” 　　不知是韩士还是韩奇，——赵有鱼总分不清化为原型时的这两兄弟，低声对赵有鱼道。 　　赵有鱼冲哈士奇感激地一笑。 　　她给安锐端来了一份适合普通人类的食物。 　　男人动作优雅地用餐，仍然时不时地用含笑的目光看向赵有鱼，直看得赵有鱼毛骨悚然。 　　“所以，你是……？” 　　赵有鱼挑挑眉，没听懂。 　　安锐摊摊手，即使是这动作，他都做得颇具优雅的风度。 　　“你的原型是什么样子，我能看看吗？” 　　赵有鱼一怔，倒也是，影帝先生虽是个普通人类，但既然已经和的蜃妖搅合到了一块，想必也知道她“不是人”的事儿了。 　　赵有鱼挺坦然，“我是猫。” 　　她也很直接，“但我不想变给你看。” 　　安锐笑容有些苦涩，“也好。” 　　他忽然放下了筷子。 　　赵有鱼眨了一下眼睛，她看见影帝手背上青筋暴起，暗青色，像纠缠在一起的蛇。 　　“你不舒服？”赵有鱼问。 　　安锐没说话，能看出来，他的牙关正紧咬着。 　　赵有鱼站了起来，她往后退了一步。 　　安锐注意到她退的这一步，也只是笑笑，“你很警惕，这很好。” 　　然后，他的脸也开始扭曲起来，那张英俊的面孔越来越狰狞……就好像有无数条蚯蚓，正在他的皮下钻来钻去，并试图冲出皮肤…… 　　赵有鱼声音都在抖，“她在你身体里……她在你身体里对不对？！”她哆嗦着，却猛然大踏步地走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安锐的胳膊！ 　　影帝的喉咙中，猛然爆发出一阵女人的尖叫声！ 第63章 chapter 63 　　皮肉烧焦的气味迅速地弥漫在包厢里……不，这味道甚至远比皮焦肉烂的味儿更为难闻和可怖。 　　赵有鱼和安锐两人皮肤相接的地方，“滋滋”地冒出白烟。 　　那烟雾看起来就是有毒的，带着一种刺鼻的酸臭，浓郁得几乎可以凝聚出实体了。赵有鱼牙关紧咬，不顾安锐奋力挣动爆发出的巨大力量，死死地将手掌贴在他的手臂上。 　　安锐的脸已扭曲到极点，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四肢不受控制地抽动，一只手挣扎着伸向西装内衬的口袋。 　　仿佛想要拿出什么东西。 　　从他喉中发出的女人的叫声充满了愤怒痛哭，骤然之间戛然而止。 　　来不及应对这突然的变化，赵有鱼睁大了眼睛。 　　而安锐此刻却已不再挣扎扭动，软软地倒在了扶手椅里，像突然被抽去了骨头。 　　“安锐......？”赵有鱼低声叫了影帝的名字，对方并没有反应。 　　紧接着，她看见安锐的脖子底下飞快地隆起了一个鼓包，而且还在皮下迅速地蠕动着！ 　　很快......很快就要冲破他的皮肤了！ 　　赵有鱼不禁骇然，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那东西果然从安锐的脖颈处猛然冲出！ 　　——一滴血也没有。 　　安锐的脖子破口处呈现出苍白的颜色，像被大力破坏过的塑胶，组织参差地破碎着。人类受伤是会流血的，但他没有。 　　从那黑色的东西脱离安锐的下一刻，男人便已毫无生气。 　　——那是条黑色的小蛇，至少外表上看起来是蛇形，浑身乌黑，一看就有毒，还是剧毒。 　　太眼熟了，赵有鱼眸中怒意熊熊，房间里的温度骤然升高！ 　　女孩手中掌心焰猛燃，此刻已是几近透明的淡青色。 　　只是小小一簇，却有燃尽一切的炙烈。 　　“你找死！” 　　赵有鱼掌心焰一吐，直向那黑色的小蛇冲去！ 　　蜃堪堪避过，仍如一支黑色小箭，朝她激射而来！ 　　赵有鱼手一抬，淡青色的火焰直接形成球形，刚好将那黑色的小蛇囚禁其中。 　　蜃的身体在半空中凝滞两秒，然后开始迅速膨大——赵有鱼是见过她那烟雾化形的模样的，那巨大的烟雾黑蛇她至今记忆犹新。 　　她冷冷一笑，这蜃妖怎么不长记性呢？！ 　　说时迟那时快，淡青色的高温烈焰突然聚拢，原本只是雾状的黑色巨蛇却仿佛被那火焰真真切切地烧灼，火焰舔舐着蛇身，那一片片黑沉沉的细鳞像被高温熔铸的金属，刹那间便开始扭曲融化。 　　痛！剧痛！ 　　无法发出声音的蛇类在半空中疯狂地抽搐扭动，显然已是疼到了极点。 　　赵有鱼手指猛地收紧。 　　巨蛇就此化为一捧飞灰。 　　它不再能像上次脱身时变为黑烟迅速飘走，被烧尽的身体只剩棉絮状的灰烬，星星点点从半空中散落下来，发出一股焦腥的臭味。 　　赵有鱼却看不看那地上恶心碍眼的灰烬，大步跨了过去。 　　“安锐——？！” 　　刚刚战斗中紧绷的心脏，现在开始疯狂地撞击胸腔。 　　赵有鱼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伸手推了推倚靠在椅子中的影帝先生。 　　触手是极削瘦的感觉，赵有鱼甚至摸到了男人嶙峋的胸骨。她记得他以前是有胸肌的。 　　女孩的手，轻轻地颤了一下。 　　蜃妖附身安锐的时间应该已经不短了。 　　普通人类的身体承受妖怪附身本就十分勉强，更何况是蜃这种带着邪恶欲|念的妖物，若是被附身，恐怕身体和精神都是要崩溃致死的。 　　安锐已经没有呼吸。他的手呈现出无力的下垂状，毫无生机。 　　赵有鱼伸手，从安锐那已经被压出了许多皱褶的西装衣袋里，摸出了一只盒子。 　　——那是他方才拼尽最后的清醒和气力，也要去够的东西。 　　深蓝趋近于黑色的天鹅绒，像深夜里沉沉的天幕。 　　———————————— 　　赵有鱼抖着手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朵做成了永生花的玫瑰。血一样红的花瓣，轻而薄，纹理细致，一丝一毫都完美得毫无瑕疵。 　　——一朵万里挑一的玫瑰花。 　　赵有鱼轻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来见她最后一面的。赵有鱼心里想。 　　刚刚安锐那扭曲的模样，就是在同身体内的蜃妖争夺着控制权。 　　他被蜃利用来对付她，一个普通的人类，又怎么可能在蜃妖的手中寻得脱身的机会呢？ 　　他毫无胜算，拼尽了全力，却终于同她讲了一声再见。 　　虽然安锐痛苦狰狞的样子是真的很丑，但花很好看。 　　像这位大影帝一贯的风格—— 　　幼稚而偏执，却又莫名其妙地一往情深。 　　———————————— 　　“姐——！” 　　包厢的门猛然被一股巨力推开，还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大步跨入。 　　他脸上焦急万分，“你没事吧？！” 　　赵有鱼扭头一看，竟是余跃。 　　高中少年一张充满年轻活力的脸上此刻满是肃杀紧张，他一进来，目光就紧盯在赵有鱼身上，见她安然无恙，才转向了地面上蜃妖的灰烬。 　　那灰烬十分恶心，此时仍在散发出令人胸闷欲呕的腥臭味。 　　余跃一抬手，一道暗青色的火焰便从地上卷了过去，这一回，那蜃妖是真的连渣儿都不剩了。 　　他放心地松了口气，然后，才看见女孩子脸颊上两道清晰的泪痕。 　　“姐，怎么了……” 　　余跃被赵有鱼这两行眼泪吓得脸色都白了。 　　赵有鱼把眼泪摸了。 　　“没事。” 　　余跃也看到了安锐，他轻轻地吸了口气，走过去按了按赵有鱼的肩膀。 　　“刚刚的能力波动很大，差不多有点修为的妖怪都已经感觉到了。”余跃轻声道：“我们该离开这了。” 　　赵有鱼摇头，“安锐还在这。”她道：“我们不能把他扔在这里。” 　　普通人类无法看到这间妖怪食肆，而妖怪们更不会在乎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类，他们会感兴趣的是，是刚才那股巨大到令妖恐惧的能量。 　　不同于这里提供的蕴含丰富灵力的食物，能发出那样强悍的力量的，只可能是身负强悍上古血脉的巨妖。 　　赵有鱼很快会变成众矢之的。 　　妖怪们会遵守规则，只因为诱惑没有大到让他们疯狂的地步。 　　赵有鱼闭了闭眼，“我们带他走。” 　　余跃有点犯难了。 　　“把他从这儿背出去吗？”余跃为难道。 　　外面就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商区街道，总会有人看到。 　　赵有鱼抿唇。她不想让安锐这个样子被看到，安锐自己，也一定是不愿意的。 　　余跃摸了摸鼻子，低声道：“那个……其实，那谁在外面，他应该会有法子。” 　　赵有鱼一愣，她没反应过来余跃口中的“那谁”究竟是谁。 　　然后便看余跃转身从房间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小幅度地朝外面招了招手。 　　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面色沉静，仍然是冷凝肃然的模样，棕褐色的眼瞳深处却还残留着急切的关心。 　　是那个自称她父亲的男人。 　　余跃小心地看了眼赵有鱼的脸色，低声道：“大妖怪嘛，总比我们两个强点。” 　　男人向赵有鱼轻轻颔首，然后抬手掐诀，一旁安锐便凭空消失。 　　“谢谢。”赵有鱼道。 　　———————————— 　　安锐的葬礼很简单，只有他的亲人和生前好友。 　　英年早逝的影帝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似乎有人特意将他的突然死亡压了下来，往日里那些聒噪的媒体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没有在这件事上乱做文章。 　　赵有鱼没去。 　　她坐在小厨房里，瞧着外头的公交车站。 　　进站的32路车缓缓驶离，露出安锐的大幅海报。他笑容俊朗，眼眸明亮，一张脸还是完美得挑不出错，万众偶像的样儿。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如果不是她跟安锐的交集，蜃妖也不会找上一介凡人。 　　“给。” 　　一只手伸了过来。手上端着一只大碗。 　　碗里是小白菜鲫鱼豆腐汤。 　　汤炖成乳白色，小白菜青翠，豆腐软嫩，鱼肉是鱼肚子上最鲜刺最少的那几块，汤面儿上不漂油星，只撒着一把嫩绿嫩绿的碎葱花，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香气扑鼻。 　　大碗搁在她面前，赵有鱼转头。 　　饕餮站在一旁，双手环胸，淡淡地瞧着她。 　　“你一天没吃饭了。”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道。 　　“我吃不下。” 　　“你打算饿死自己给那影帝偿命？” 　　赵有鱼抬眼瞪视他。 　　饕餮无谓地一耸肩膀，“他死也死了，身化飞灰，魂魄也已消散，你既当下便杀了蜃妖，也算给他报了仇，为什么还难受？” 　　赵有鱼扯扯唇角，“你不明白。” 　　饕餮眼中嘲讽。他的确不明白。 　　“我不明白你怎么像个人类似的多愁善感，”饕餮道：“愧疚和悲伤都是无用的情绪。” 　　赵有鱼问：“那什么有用？”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淡淡道：“食欲。” 　　赵有鱼沉默了一会儿，端起碗“咕嘟咕嘟”把那碗汤喝了。 　　狼吞虎咽地吃完碗里颇入味的豆腐和鱼肉，赵有鱼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我死不了，你就得一直为我办事，对吧？” 　　饕餮看起来对自己刚刚说的话开始后悔了，但契约尚在，他也只能点头承认。 　　赵有鱼笑了笑，“我要你去查蜃背后的人。”她望向饕餮，目光平静却不容置疑，“多久能给我答案？” 　　饕餮眉梢一挑，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有鱼两秒钟，才道：“三天。” 　　“三天之后，知无不言。” 　　赵有鱼站起身来，刚走到门边，便被饕餮叫住了。 　　“你就不想想，你家殿下怎么还不出现？” 　　赵有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多管闲事。”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唇角一弯，毫不掩饰地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赵有鱼快步离开了她尚在停业中的饭店。 　　——说起来，她的确有三天没见到卫慈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我肥来了 第64章 chapter 64 　　“喵嗷，喵嗷嗷嗷——” 　　赵有鱼一开门，橘色的大毛球就不知道从哪扑了出来，她现在差不多是个沙发抱枕大小，肉却是实打实的，分量差不多得有二十多斤，撞得赵有鱼一个趔趄。 　　最近这段时间橘喵都在吸收之前那顿导致她“挤破门”的大餐，总算把自己的身材缩小了许多。 　　“怎么啦？”赵有鱼问。 　　这只橘喵懒得很，平时能躺着就不会站着，恨不能连吃饭都在睡梦中进行，当然，她已经被禁止进食挺长时间了，要等上一顿大餐的能量全部吸收之后，赵有鱼才敢给她吃东西。 　　孙小橘伸爪拍了拍赵有鱼的裤腿，肉垫沉甸甸的—— 　　赵有鱼觉得自己小腿上挨了一砖头。 　　她迅捷地多开了橘猫的爪子，示意她前方带路。 　　橘猫扭着肥屁|股走到赵有鱼前面，以不符合胖子的灵巧跳上平时用餐的桌子，然后用肉垫拍了拍桌面。 　　那里搁着一张A4纸，白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几个鬼画符似的字。 　　赵有鱼皱眉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认出其中几个。 　　“……眼镜……走……？” 　　赵有鱼盯着那几道乱七八糟歪歪扭扭的墨色道子，眉头紧皱。 　　她再一低头，裤腿上果然有个巴掌的黑色猫爪印儿。 　　可想而知，肥橘同志为了留下这条信息费了多大的功夫。 　　她几乎能想象到，这只胖乎乎的橘喵整只爪子都蘸上了墨水，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肉垫里伸出一点点指甲尖儿来，屏气息声地在纸上戳出这些墨迹。 　　“喵嗷嗷嗷！！！”孙小橘见她没读懂纸上的信息，急得都要冒汗了，仰天长啸的样子与哈士奇都有七、八分相像。 　　赵有鱼伸手挠了挠大毛团子的后颈，问：“你灵智恢复了？” 　　在这以前，孙小橘虽然能食用变异鱼肉还没有爆体而亡，甚至可以缓慢吸收其中的灵气，但在智力上也只不过是只格外聪明的猫儿而已，眼下这纸上歪七扭八的字却说明这只橘猫，已经重新拥有了孙小橘的灵魂。 　　那个贪吃懒做，又仗义可爱的小姑娘回来了。 　　孙小橘忙不迭地点点头，若是往常，她一定会得意地邀功请赏，少说也要讹赵有鱼一顿才行，可现在事态紧急，她却是连吃都顾不上了。 　　见孙小橘连毛都炸起来了，赵有鱼也意识到事情非同一般，她安抚地摸了摸孙小橘，然后变回原型。 　　布偶猫这段时间也长大了一些，快入冬了，身体自觉自动地准备换冬装，绒毛格外丰厚，让猫中仙女的美颜更教人口水。 　　孙小橘用仰慕得有些痴狂的目光看着赵有鱼，似乎十分想立刻冲上去，在布偶喵那柔软的长绒毛里打上十万八千个滚儿。 　　赵有鱼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上，十分谨慎地看了孙小橘一眼，然后道：“这回你说吧。” 　　当然，她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只是一阵毫无意义的“喵喵”声。 　　孙小橘眼睛一亮：“喵喵喵喵！” 　　——“小鱼姐你太聪明了嗷！” 　　“卫先生和一个戴眼镜的家伙走了！” 　　“前天卫先生回来了，没一会儿，有个戴眼镜的男的也来了，他和卫先生说了几句话，卫先生就和他离开啦！” 　　孙小橘噼里啪啦地一通说。 　　赵有鱼微微一怔。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饕餮，可这几天……饕餮明明一直在海鲜大饭店啊。 　　赵有鱼问：“他们没有发现你吗？” 　　孙小橘的猫脸上显出茫然的神情，她道：“我当时就在卧室里呀。”她又补充道：“我能感觉到，那个戴眼镜的很厉害！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我看不清他的脸……” 　　橘猫冥思苦想，用力地拿爪子搔了搔脑袋。 　　“我当时是看到他了的，我记得……我记得那人还朝我笑了一下，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记不起他的面孔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了！就好像……好像他的脸从始至终都藏在一片迷雾里一样！” 　　看不清脸？ 　　赵有鱼皱眉，孙小橘虽然还是猫咪的形态，口不能言，但神智却是清醒的，以猫科动物对危险天生的直觉，那个戴眼镜的来客身份必然不低。 　　还很神秘。 　　赵有鱼看孙小橘自责，便道：“你已经做的很好啦。想要什么奖励，等我解决了这些事情，都给你兑现！” 　　孙小橘整只猫都明媚了。 　　她一双猫眼儿简直要“bulingbuling”地放出光来，长久以来的梦想脱口而出—— 　　“那我要小鱼姐给我舔毛毛！” 　　痴汉肥橘扭扭捏捏地往赵有鱼跟前凑了凑，两只差不多和赵有鱼的猫脸一样大的肉爪子十分“小媳妇”地交叠在一起，仿佛情窦初开，在忐忑地等待着男朋友亲吻的少女。 　　赵有鱼：…… 　　———————————— 　　孙小橘的梦想最终还是没能实现，——因为有人来了。 　　布偶小仙女霎时间变回了腰细腿长的女孩，动作利落地从桌子上一跃而下，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张坚。 　　天气越来越冷，他贯穿的沙滩短裤也换成了长裤，只不过颜色还是一样的鲜艳辣眼。 　　蓝脚鲣鸟搓搓手，笑嘻嘻地对赵有鱼道：“那什么，boss让我给你送点东西过来。” 　　赵有鱼侧过身体示意他进屋，一边问道：“什么？” 　　张坚从包里拿出一个……魔方。 　　赵有鱼看了他一眼。 　　张坚莫名其妙地被这一眼看得打了个哆嗦，他飞快地把那立方体放在桌上，然后解释道：“boss让我带过来的，实验室的一点东西。”他故作神秘地挤挤眼，看赵有鱼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便赶紧道：“boss说这些变异的家伙刚好可以让您拿来练练手。” 　　赵有鱼挑眉。 　　张坚有点期待地看着赵有鱼，“您要是想拿死的练，我帮忙杀鱼也行。” 　　蹲坐在桌上的橘喵已经克制不住天性的好奇心，伸出爪子就去扒拉放在那儿的魔方。 　　赵有鱼看见的时候已经晚了，眼瞅着巨大的猫爪子就要把小小的立方体推到桌子下头去了！ 　　——橘猫推了一下，魔方没动。她又推了一下，还是没动。 　　孙小橘的脾气也上来了，拱起背，几乎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撞向那只小小的魔方！ 　　还是纹丝不动。 　　肥橘却一头撞晕了过去，“砰”地一声栽倒在桌子上。 　　张坚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转脸一瞧，赵有鱼也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张坚干笑两声，道：“我为了好拿，就做了个缩小……” 　　赵有鱼走到桌边，先确认了一下昏迷不醒的橘猫除了脑瓜顶上肿了个包以外没什么大碍，这才转眼去看桌上的东西。 　　的确是个魔方。 　　每一个组成魔方的小立方体中，都盛着水，仿佛微缩版的封闭式鱼缸。 　　赵有鱼伸手就要去拿。 　　张坚欲言又止，然后眼睁睁瞧着女孩子轻轻巧巧地就把那刚刚磕昏了橘猫的魔方，从桌面上拿了起来！ 　　他的眼珠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要知道，上一回他见这姑娘将那锤头鲨提回来时，还费了不少力气呢！眼下这可是足足26个装满水和巨型变异海洋生物的微缩研究舱啊！ 　　他拿过来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力不从心呢！ 　　——boss的女朋友进化太快怎么办？！ 　　赵有鱼将魔方凑近了观看，果然，每一个里都有鱼。 　　有的单独一条便占据了一个格子，正如那疯狂的锤头鲨一样，一下下地冲击着格子的边缘，有的则沉在水底一动不动，仿佛正在沉睡，也有的成群结队，在水域中四处游弋。 　　每一格的水体都不尽相同，魔方上面一层的水域便如同海洋的浅水区域，呈现出令人心怡的淡蓝色，而最底下一层，则深如墨色，连里面的生物都看不清楚。 　　赵有鱼看完了，把魔方放回原处，问：“卫慈呢？” 　　张坚道：“boss在实验室啊，”他没看赵有鱼的脸色，自顾自地道：“最近的实验体变异越来越剧烈，发展很快，他一直在忙。” 　　他说完，才抬眼去看赵有鱼。 　　蓝脚鲣鸟就像被天敌盯上的鹌鹑一样，不敢动了。 　　女孩子微微一笑，朝他走了一步。 　　“哦，是吗？” 　　作者有话说： 　　赵有鱼：撒谎是不对的哦 第65章 chapter 65 　　蓝脚鲣鸟就像被天敌盯上的鹌鹑一样，不敢动了。 　　女孩子微微一笑，朝他走了一步。 　　“哦，是吗？” 　　———————————— 　　半分钟以后，张坚强忍着瑟瑟发抖的冲动，把什么都说了。 　　卫慈根本不在实验室，事实上，从前天开始，张坚也和他断了联系。 　　蓝脚鲣鸟瞧着赵有鱼毫不意外的神色，心里越发不确定起来，他试探地问：“您……您也早就知道了？” 　　赵有鱼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她不需要故作高深莫测，就把这已经修行数百年的老鸟吓得脸色难看。 　　张坚拿手搓搓脸，“我不是故意想瞒着您。” 　　赵有鱼道：“我明白。”她唇角带出一缕笑意。 　　——否则，你就不会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张坚兀地打了个寒颤。 　　“不过，这东西的确是boss嘱咐我送过来的，”张坚指指桌子上的海洋魔方，“这些生物都已经处在极度变异的边缘，boss说你可以在他们身上实验一下净化的能力。” 　　赵有鱼挑了挑眉，“极度变异？” 　　张坚解释道：“生物的变异都是有限度的，就比如说吧，我的变异极限是鸟型，即使所有的灵气运行和组成都发生改变，我的原型也不可能变成鸟类以外的物种。” 　　“达到变异极限的妖怪，如果还在继续变异，很快就会死亡，并化为极恶灵气，无法被其他任何妖怪吸收，从此成为天地间为恶的存在。” 　　彻底失去实体和灵智，成为游荡世间的极怨极恶之气。 　　到时倒霉的就不仅仅是修行受阻的妖怪们了，首当其冲就是脆弱的人类。 　　“所以，再不处理掉它们，任由它们变异下去，它们就会变成污染？”赵有鱼问道。 　　张坚点点头。 　　所以，为了正义、和平、与人类的福祉，这些极度变异的鱼类必须被做成菜！ 　　赵有鱼目光瞟过魔方中姿态各异的鱼，越看越觉得……一条比一条肥美。 　　海洋污染就是她减肥道路上的绊脚石！ 　　———————————— 　　张坚见赵有鱼的笑容没有那么可怖了，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明明只是只二十多岁的猫妖，怎么气场和自家活了千万年的殿下越来越靠近了呢？——难道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张坚被自己的想象吓一跳，努力清空大脑。 　　冷不丁听到赵有鱼问：“海神到这里来了吗？” 　　“啊，你怎么知道？”蓝脚鲣鸟脱口而出，下一秒，恨不能用针线把自己的喙缝上。 　　——赵有鱼这是在套他的话！ 　　——而且她还成功了！ 　　张坚欲哭无泪，简直想要以头抢地。 　　如果让卫慈知道他居然连这么个秘密都守不牢，他就别想待在殿下身边了！到时候发配最荒僻无人的海岛去当守卫，七八百年一根雌鸟毛儿都看不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辈一窝一窝地抱蛋他却要孤独终老了！ 　　“那个……那个，我什么都没说啊，布偶小姐，是您太聪明，到时候可一定帮我跟殿下澄清一下！” 　　赵有鱼不想同他多废话，直接问道：“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他就是海神？他带走了卫慈，目的是什么？” 　　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故意隐瞒着自己的相貌，能力强大，来历神秘。如果他不想不发现，绝对能够完美地避过孙小橘，可他却让这只明显已开灵智的橘猫知道了他的存在。 　　所以他是故意的。 　　而卫慈，他既然想要张坚隐瞒海神到来的消息，就绝对不会愿意让孙小橘将那戴眼镜男子的存在告诉赵有鱼。 　　这说明当时，卫慈多半是受到胁迫的。 　　一个能够胁迫卫慈的妖怪，除了海神，赵有鱼想不出第二个。 　　张坚额头上开始冒汗。 　　赵有鱼问了这两个问题，也不再说话，就神色淡淡地看着张坚，她甚至还从桌边拉出一张椅子，姿态放松地坐了下来。 　　张坚忍不住便道：“您现在和殿下可真是像……”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对不起……我、我一紧张嘴巴就没个把门儿的，容易胡说八道……” 　　“您说的戴眼镜的那位……应该就是海神。”张坚低声道：“他继承了海神的位子，本应该在深海之渊履行他的责任，但这位海神殿下放心不下自己的兄弟，竟然从深海之渊出来了！” 　　张坚说到这儿，语气多了几分愤慨。 　　他也不等赵有鱼问，便直接将海神的职责解释了一遍。 　　深海之渊在大洋最深处，是一处海底悬崖，海神的宫殿就建在那悬崖下面，是普通水族根本无法到达的地方。 　　其实，那里是连接地心之核的一道门，而亿万年来，海神就是守护这道门的神灵。 　　那门一旦打开，地心之核的火焰便会席卷一切，将天地重新熔铸为未开的混沌。 　　所以一旦成为海神，是永远不能离开深海之渊的。 　　戴眼镜的那位是卫慈的哥哥，两千三百年前继任海神。因为海神的继任必须为鲛人纯血，作为混血的卫慈即使身负龙血，也无法获得海神之位。 　　但这位名正言顺的海神殿下显然还为自己弟弟强悍的实力耿耿于怀。 　　卫慈身负龙血的事情在大洋中原本是个秘密，而这个秘密的泄露，直接为他带来了一众觊觎龙血能量的妖怪，被疯狂地围追堵截……甚至直接失去记忆，退化为鱼型。 　　海神大人本该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的，然而他变成鱼的弟弟和一只猫结为了合法情侣，居然又重新激发的血脉！ 　　现在这只猫还杀掉了他最得意的属下。 　　三天前，海神离开了深海之渊。 　　赵有鱼听完张坚的叙述，自动过滤了那些“海神多么多么邪恶、嫉妒、恶毒、心胸狭窄”和“卫慈殿下品格高洁、性情坚韧”的废话之后，倒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她给张坚倒了杯水，瞧着他一口气喝了大半，才又问道：“他来这里，是因为这些变异的鱼么？” 　　张坚倒是一愣，他很敬佩地看了赵有鱼一眼，点点头。 　　海神从前都能坐镇深海之渊，冷眼旁观，最多不过派出蜃妖来给卫慈和赵有鱼添堵，自然也不会因为卫慈恢复和赵有鱼的进化，就从深海之渊里跑出来。 　　除非是卫慈真的挡了他的路。 　　那些极度变异的海洋生物，正是卫慈一直在研究的对象。 　　而现在……赵有鱼刚好就掌握了净化它们的方法。 　　——虽然净化以后它们差不多都熟了。 　　赵有鱼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地把水喝完了。 　　她搁下杯子，道：“我要去找他。” 　　张坚顿时傻了，“……什，什么？” 　　赵有鱼反问他：“海神和卫慈去哪了？” 　　张坚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才吭吭哧哧地道：“殿下说过，海神此来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最终还是要在海上解决的。” 　　海中的生物变异规模越来越大，甚至一些浅水生物的异常已经引起了人类的注意，这也是卫慈最初进入海洋大学研究院的原因。 　　他不能让人类在不知道自己在对付什么的时候，就因为盲目的好奇心而触发海洋深处最可怕的秘密。 　　蓝脚鲣鸟小心翼翼地看着赵有鱼脸上的神色，“您不会是……” 　　不会是不要命到想去海神跟前晃一圈吧？！ 　　殿下失踪之前可是嘱咐过他，要“看好”赵有鱼。 　　——别说布偶猫小姐真有个什么闪失，就是她那优雅柔软的长绒毛意外掉了一根，他这辈子都只能做一只荒岛单身鸟了！ 　　“那你应该庆幸，现在不是我脱毛的季节。” 　　“啊——？” 　　张坚整个人瞬间呆滞。 　　——他怎么把刚才想的事情说出来了？！ 　　女孩子脸上似笑非笑的，“我不是去送死的，放心吧。”她补充了一句，“就算掉毛也不会怪你。” 　　张坚干笑了两声，“哈哈，哈……那您打算？” 　　赵有鱼淡淡道：“出海去。” 　　———————————— 　　“喵？” 　　从昏迷中醒来的孙小橘同学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辆车上。 　　她下意识地扭头，便看见赵有鱼正坐在旁边，翻看着一本烹饪杂志。 　　开车的是那个穿了条花里胡哨的裤子的海鸟。 　　孙小橘：我还以为一觉醒来能吃上蜜汁鸟翅呢。 　　她不满地咂咂嘴，换来赵有鱼在脊背上安抚的揉弄。前面开车的张坚莫名地觉得胳膊上一阵发凉。 　　似乎是知道孙小橘此刻的茫然，赵有鱼开口解释道：“我们要到海上去。” 　　她捏捏橘猫厚实的皮毛，“你也一起来，有很多很多鱼吃。” 　　孙小橘立刻将危险和生死置之度外，仿佛脖子里装了弹簧似地点头，肉乎乎的下巴直砸得赵有鱼手腕一沉，差点没接住她。 　　前面的张坚却是忧心忡忡。 　　他太知道海神是个什么性格了。赵有鱼如果真的找过去，恐怕不光是掉毛的问题，丢了命都是轻的。 　　海神绝对会非常、非常喜欢利用赵有鱼来折磨卫慈这个主意的。 第66章 chapter 66 　　车一路开到港口，三个人下了车。 　　赵有鱼所在的城市靠着海，是海湾最里面的那一点儿。夏季多雨，冬天湿冷。 　　她还从来没觉得脚踩在陆地上是件值得留恋的事情。 　　今天的天气不好，路上就开始下雨，豆大的雨点掉下来，就仿佛变成了冰粒子，感觉砸在脸上能把人冻伤。 　　赵有鱼搓搓手，扛起孙小橘，往港口船只管理处走去。 　　张坚也不敢拦她，只能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现在这个时节想要出海很麻烦，更何况他们想要租用的，必须是能够支撑长时间航行在大洋中的船只，只要也得是商船才行。 　　张坚就想等赵有鱼知难而退。 　　———————————— 　　二十分钟以后，张坚就看到了一艘船。 　　码头上影影绰绰的，但还是能瞧见深秋雨帘薄雾之后，一艘船缓缓地从海面上驶过来。 　　那绝对不是什么渔家小船，而是一艘货真价实的大船。 　　1600总吨，可航行数十万海里的那种。 　　张坚不知道这是自己今天第几次失声了，他悄悄摸摸地看了赵有鱼一眼—— 　　布偶猫小姐还是那个布偶猫小姐，也没看出她哪里变得三头六臂无所不能了啊？！ 　　还是说……这才是布偶喵小姐的真实面目？ 　　张坚瑟瑟发抖。 　　赵有鱼转头一瞧，蓝脚鲣鸟正不自觉地用小碎步拉开和她的距离呢，不由得有些好笑，“你脑补太过了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是猫啊！猫吃鸟不也是天经地义的么？！ 　　——张坚更害怕了…… 　　平心而论，布偶猫小姐的笑容很美，十足十的甜，是那种很容易获得路人好感度的笑颜。但张坚此时仿佛恍惚中看见了对方白森森的虎牙…… 　　赵有鱼笑眯眯地扛着孙小橘朝码头上走去，又是惊恐又是满腹狐疑的张坚也只能拔腿跟上。 　　“布偶猫小姐，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是怎么搞来这么大的一艘船？” 　　赵有鱼淡淡道：“我在那儿打了个电话。” 　　很显然，她给某位“大人物”打了电话，然后“大人物”又给管事儿的人打了个电话。 　　两通电话之后，他们就有了一艘足以远航的船。 　　她赵有鱼可不是全能的，更命令不动政|&府系统的人。但是有人可以。 　　某个人倒是曾经为了见她，戒严了一整条商业步行街。 　　赵有鱼扛着孙小橘往码头上走，准备登船。 　　浓雾中闪闪烁烁地透出一丝车灯的亮光。赵有鱼脚步顿了顿，走在后头的张坚差点撞在她身上。 　　车灯熄灭了，有人从车上下来。赵有鱼又走近了几步。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倚着车门，穿着一身挺括的西装。 　　走得近点儿，才能瞧见那西装是藏蓝色细条纹的，胸前放着叠放标准的手帕。他的唇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赵有鱼看了饕餮一眼，问道：“你跑到这里干嘛？” 　　饕餮微笑道：“当然是和你一起走。” 　　赵有鱼倒没想到他如此直白，反而楞了一下，“那饭店怎么办？” 　　饕餮挑挑眉，“饭店老板和伙计都走了，我一个厨师留着做什么？”他向赵有鱼露出一个笑容，“不管你去干什么，我得在你身边保护你哪。” 　　赵有鱼盯着他两秒，然后简单做了个“跟上”的动作。 　　他们是定了契约的，如果她真的出了意外，甚至死亡，想必对饕餮也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么一想，她反倒放下心来。 　　饕餮弯了弯嘴唇，走上去从赵有鱼肩膀上接过了孙小橘。原本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享受着女孩子香肩的肥橘突然之间就被易了主，等她意识到正托住自己屁股的那只手属于谁时，柔软几乎如液体的橘喵顷刻间石化成了一尊雕像。 　　就像被赵有鱼“死亡注视”的张坚一样。 　　———————————— 　　一行人很快登船。 　　赵有鱼见到了船长。 　　“老妹儿啊，你手眼通天怎么不早说？！”一口东北大碴子味的黑熊精一脸热切地看着赵有鱼。 　　赵有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然后才深吸一口气，笑了笑道：“哪有什么手眼通天啊，倒是我没想到熊哥你竟然是船长。” 　　黑熊精“哈哈”一笑，“这职业不错，冬天我不出海的时候，正好可以在家睡觉，作息特合适！” 　　半年出海，半年时间休息，倒是完美符合熊妖冬眠的需求。 　　赵有鱼问：“那现在不会妨碍你冬眠吗？” 　　天气已经开始冷了，再过一个月，就算入冬了。她可还没见过在船上冬眠的熊，更何况这位还是掌握全船身家性命的关键人物。要是他真睡上一觉，恐怕醒过来的时候船不是已经靠岸，就是干脆沉在海底里。 　　黑熊精自然明白赵有鱼的担忧，他挥挥手道：“这还要谢谢你呢老妹！” 　　五大三粗的男人十分得意地挺了挺胸，“我前段时间突破啦，现在冬眠不过是个个人喜好而已。”他朝赵有鱼挤了下眼睛，“你老哥我现在想睁着眼一个月都行！” 　　赵有鱼惊讶。 　　熊的冬眠是本能，黑熊精即使是妖身，却也难免在冬季感到疲倦瞌睡，但现在，他已经可以克服这种本能。冬眠的习性不再能束缚他。 　　当然，人家黑熊老哥抛下温暖的被窝和堆积成山的蜂蜜和香酥小鱼干，来帮赵有鱼这个忙，她一定是要领情的。 　　赵有鱼决定今儿晚上就在船上的厨房开火，好好做一顿大餐给黑熊老哥和她家孙小橘，哦，勉强也算上跟上了船的张坚和饕餮。 　　———————————— 　　魔方第一层的有条鳍鳅鱼，当然，是放大而是多倍的那种。这鱼颜色很现言，身上是明度很高黄色和蓝色，只有一双鱼眼鬼气森森。 　　这鳍鳅（qiqiu)鱼弹跳力极强，嘴里一口细而密的獠牙，有个“鬼头刀”的外号。 　　因为极其善于弹跳，又是十分凶残的食肉鱼类，鳍鳅鱼的肉质紧密，颜色更是雪白，耐嚼弹牙，倒是不适宜生吃，用来卤炖红烧都是极好的。 　　当天晚上，赵有鱼在厨房忙活了三个钟头，香味儿直飘出好几里。 　　甲板上的张坚孙小橘排排坐，就差口水垂下个几尺来了。 　　船已驶入离岸极远的水域，四周除了雨丝跌落的声响，静谧得如同死寂。夜色浓稠，只有从船舱厨房里飘出来的食物香气，搅动着几个人的食欲。 　　赵有鱼拿船上储藏的高烈度白酒做了一道醉鳍鳅。 　　直接在锅里头过火，浸了酒液的鱼肉被她掌心焰掠过，一瞬间爆发出青红交杂的火焰，随之而来的就是令人迷醉的酒香。 　　再配上晒干的红辣椒爆炒几秒钟，鱼肉恰好熟透，却又不至太老，一口下去先是能让舌头出汗的热辣，味蕾刺激下只想快速地再吃上十口八口，等那辣劲儿稍稍过去，便是弥漫整个口腔的酒香，清冽之中，又带着令人难以割舍的一丝丝甜味儿。 　　几口鱼肉下去，再配上酸甜带辣的青红椒小菜，炸好的鱼肉丸子和咸鲜的腌笃鲜，整个人肚子里面都是暖洋洋的，那暖意能一直蔓延到脸颊上来。 　　赵有鱼满意地看着所有人狼吞虎咽。 　　他们偌大一艘船上自然不可能只有赵有鱼一行和黑熊精一个光杆船长，还有将近百人的船员。 　　剧黑熊精说，这些都是老水手了，其中大副还是妖怪，赵有鱼一眼就瞧出了这位大副的原型，是只修炼了百年的章鱼精。 　　此刻这位出身大海的大副正蹲在食堂的凳子上，吃得满头大汗，即使目前只有两只手，出筷依旧稳、准、狠，每次都能从盛菜的盆子里准确地夹走大块的鱼肉。 　　“我kao，真好吃诶！” 　　“那可不，我干这行五年多了，这可是头一回在船上吃这么好的饭菜！” 　　“你说，咱天天在海上，怎么从来都没尝过这种味儿的鱼？” 　　几个人一边交头接耳，一边毫不耽误地大快朵颐。 　　赵有鱼瞧着食堂里的热火朝天，弯起唇角。这顿晚饭，她也有个意外的收获。 　　赵有鱼打算到甲板上透透气。 　　雨还没停，天上没出月亮，四周是一片漆黑，空气里飘来大海特有的咸腥味。 　　远处忽然传来直升机的桨声。 　　赵有鱼仰起脸，她眨了眨因为雨水酸涩的眼睛，才看清远处的天空中的黑影。 　　竟真的是一架直升机。 　　听到动静的大副和几个船员扔下筷子跑了出来，一个个儿仰着脖子，使劲往天上瞅。 　　那架直升机逐渐近了，悬停在甲板上方，旋转机翼带起的气流硬生生地刮在人身上脸上，夹带着原本温柔的雨丝也变得钢针似的。 　　赵有鱼眯起眼。 　　大副已经迅速地指挥人同悬停的直升机取得通讯联络。 　　一个娃娃脸的船员三步两步从舷梯上跑下来，报告道：“直升机请求降落。”他看了站在一旁的赵有鱼一眼，又补充一句，“他们说是自己人。” 　　风雨忽然变得猛烈起来。 　　布偶猫小姐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直升机缓缓地降落在风雨中的甲板上。 　　灯光如同利刃一般，刺破了周遭浓稠的黑暗。大副被那极明亮的光线闪得眼睛一阵刺痛，不由得低声咒骂了一句，正想开口提醒赵有鱼别被刺伤了眼睛，却发现人家女孩子运气好的很，竟然刚巧就站在了避免被大灯直射的阴影处。 　　赵有鱼看着从直升机上下来的两个人。 　　没错，兴师动众，来的人的确只有两个。 　　走在前面的是个个子颀长的少年人，上身T恤，下身工装裤，很休闲的打扮，却一丝不苟地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仿佛生怕有半分雨丝飘到他身上似的。 　　后面那个的男人则年长一些，穿一身黑色手工西装，外面是神色风衣，也打着一把黑色大伞，行走之间仿佛外界的风雨对他毫无影响。 　　直升机在他们身后缓缓升空，看那架势是要离开了。 　　“姐！”余跃无比雀跃地蹦到赵有鱼身边，小心地避开了她脚边的一个小水洼。 　　赵有鱼忍不住就冲他露出个笑容。 　　然后她看向走在后面的男人，那个笑容就消失了—— 　　“你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飞行员：我们要降落了 　　有鱼爹：朝那边，别刺到她眼睛 第67章 chapter 67 　　赵有鱼看向走在后面的男人，那个笑容就消失了—— 　　“你来做什么？” 　　余跃站在一旁，冲男人呲牙一笑，得意洋洋，眼睛深处却有隐忧。 　　——老猫啊老猫，姐姐可还是一副冷脸呢，我就看你怎么办！ 　　男人停步，就站在赵有鱼两米远的地方，看着她。 　　雨水顺着黑色雨伞的伞骨不停流下，几乎汇成一道道溪流。 　　大副挺有眼色，看两个人神情不太对，赶快回身驱散了周围的船员。 　　“行了行了，没事了，各干各的去吧，食堂还有饭，没吃饱的再回去填填。” 　　“食堂有饭”这事儿成功提醒了船员们，几个人飞快地就转身往回走。再不回去，好吃的就全没了！ 　　大副自己也赶紧撤退了。 　　开玩笑，这儿这三个人随便哪个，一根小指头就能摁死他！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他可不想搅合进大妖怪们的家事里。 　　甲板上突然之间，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准确的说，是他们血缘相系的一家人。 　　———————————— 　　男人神色淡淡，“不请我进去吗？” 　　船舱里是暖色的灯光，看上去就比外头这黑黢黢的凄风苦雨美好许多。 　　赵有鱼抿了抿唇，不自在地拨弄了一下头发。 　　“你吃饭了么？”她突兀地转向余跃。 　　男孩子楞了一下，眼睛马上就亮了，忙不迭地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 　　“没吃呢没吃呢，”他悄悄地瞟了男人一眼，心中暗道那我帮你一次好了，然后开口道：“老爹可是一放下电话就准备过来了，我们饿了一路呢。” 　　“老爹”这个接地气的称呼放在男人身上实在有些违和，但男人依然神色温和，仿佛就这么默认了余跃的称呼。 　　赵有鱼假装没听懂，只冷艳高贵地道：“那跟我进来吃点东西吧，厨房里还有剩的。” 　　说罢，她转身便往船舱里走，余跃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 　　他落后赵有鱼半步，扭回头冲男人做鬼脸，用口型道：“还不快点？！” 　　还站在雨里的男人唇角微弯，也跟了上来。 　　食堂里闹哄哄的。随着余跃和他身后那个男人走进来，噪音渐渐就降低了。 　　有船员投去好奇的打量。 　　——毕竟，穿着这样高级大衣，神色雍容气度不凡，还能调动一架直升机，搞个这样拉风的登场方式的“有钱有权的家伙”，并不怎么经常出现在船员们吃饭的大食堂里。 　　看个稀奇嘛。 　　赵有鱼转过头瞪了余跃和男人一眼，“快点儿，在这里等着当珍惜动物被人围观吗？！” 　　余跃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蹿进了赵有鱼指给他们的空包厢。 　　小鱼好凶哦。老猫心里一定高兴死了。 　　余跃不敢夸口对赵有鱼有十分的了解，但他知道，从赵有鱼打那个电话要父亲帮忙的时候，这事儿的转机就来了。老猫先生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一只怒气冲冲的猫咪能有多大的攻击性呢，总比冷漠来得好。 　　赵有鱼带他们吃饭的地方，说是包厢，其实也只是厨房旁边的一间空下来的储藏室。 　　里面简单地搁了一张圆桌，几把椅子，平时都是船长大副几个人喝小酒又不想被船员们瞧见的时候才到这来。 　　赵有鱼语气还有些生硬，“吃吧。” 　　她把热在锅里的醉鳍鳅又猛火爆了一遍，一大盆就端上了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看起来莫名的……老实。 　　赵有鱼一人给发了一双筷子，就双手抱胸在桌边坐下了。 　　虽然用那种容易令人消化不良的视线盯着人家并不是良好的进餐礼仪。 　　余跃都有点不敢下筷子了。 　　赵有鱼盯着他。 　　男生只能颤颤巍巍地夹了一筷鱼肉送进嘴里。 　　好吃！ 　　他无比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半分钟以后，他十分主动地给自己添了第二碗饭，然后朝赵有鱼傻乎乎地一乐。 　　赵有鱼也有点绷不住，唇角往上翘了翘。 　　最普通不过的筷子，在穿黑色手工西装的男人手中，似乎也成了物价的艺术品，就连他夹菜的动作，都优雅得无可挑剔。 　　——就好像此刻搁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大盆看上去美味但却又颇具“粗犷”意味的爆鱼片，而是一道装在米其林餐厅里的上等瓷盘中的菜肴。 　　赵有鱼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以表示不屑。 　　“很美味的一餐。”男人温声道。 　　他的声音像大提琴，低沉，带有温雅的尾音。评价这顿饭菜的时候像那些世界一流的美食评论家。 　　赵有鱼淡淡道：“这是变异鱼类做的，当然和平时吃的那些不同。” 　　其实她是有点暗搓搓的小得意的。 　　大妖怪又怎样，拉风的出场又如何？ 　　她也是很厉害的！ 　　男人放下筷子，微笑了一下，“很厉害。” 　　赵有鱼瞪眼—— 　　他怎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出于对“读心术”的担忧，赵有鱼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男人唇角那一抹了然的笑容格外地刺眼。 　　男人仿佛没看见她的神色一样，又道：“你的能力进步很快。”他自然清楚，这变异的鱼类早已不能被制成普通食物，而刚刚的鱼片中并没有鱼类体内的那股邪恶且混沌的力量。 　　猇的本命之火，天生便带有至纯至净的力量。 　　——虽然他的小吃货女儿把这强悍的力量用来炒菜了。 　　赵有鱼抬了抬下巴，心里得意，脸上还是冷冰冰的。 　　好吧，也许冰山是融化了那么一点点。 　　怎么办，她就是吃软不吃硬的。 　　她淡淡道：“我有我的金手指。” 　　她指的并不是体内上古大妖的血脉，而是她遇见的人。 　　准确点说，是逼着她从一只碰见危险只会变成毛团子撒腿逃跑的布偶猫，变成分分钟把蜃妖变成了焦溜蛇段，超级超级凶的……布偶猫。 　　如果没有卫慈，她不会是现在的她。她爱的人，既是她的益友，也是她良师。 　　男人沉默了两秒钟。 　　他低声道：“我知道。” 　　他帮赵有鱼调来了一艘足以环游地球的船，让她畅通无阻地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从来没多问一句。但他知道赵有鱼要做什么。 　　男人的笑容温和得像圣诞夜的热巧克力。 　　“在找到她以前，我就是你的金手指。” 　　作者有话说： 　　粗去浪喝了一点点的阿华田+奶霜+冰激凌 　　啊，肥宅水令人快乐！ 第68章 chapter 68 　　这顿晚饭以赵有鱼浑身难受地退场为结局。 　　余跃用筷子拄着下巴，斜眼看坐在旁边的男人。 　　“老奸巨猾。”他骂道。 　　男人只淡淡一笑，并不回应。 　　猫咪虽然喜欢记仇，但是也容易心软。 　　———————————— 　　魔方的第一层被一船人吃完的时候，他们进入的蓝海。 　　蓝海之所以得名一个“蓝”字，是因为已经处于远洋的深海领域，海水呈现出浓度极高的蓝色，与近海的浅色截然不同。 　　这片海域曾经发生过数起大大小小的沉船事故，至今仍是未解之谜，就连经过其上空的航班，也曾出现过不明原因的航向偏离乃至故障，这地方便因此被镀上了一层神秘恐怖的色彩，人类的航线纷纷绕道而行，这里也便慢慢恢复了人迹罕至的模样。 　　在占有地球面积71%的海洋中，此处便是荒原。 　　在蓝海航行，是连经验丰富的黑熊精都没底的事。 　　晚上吃过饭，他剔着牙和赵有鱼念叨：“老妹儿，这地方我是真没底，现在咱们连个固定的航线都没有了，跟陆上也没有联系，万一再碰上个暴风雨啊什么的，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越说越是忧心忡忡，不知不觉把牙签都给嚼断了。 　　赵有鱼安慰他，“熊哥，你相信我，这一船人不会有事。” 　　她知道黑熊精担心的是什么。 　　他们都是身负修为的妖怪，在这蓝海上保命心里自然还是有底的，只怕这船上近百的普通人，若遇到个风浪意外，连尸身都带不回去。黑熊精是船长，他是要对全船人的性命负责的。 　　赵有鱼低声对黑熊精道：“跟我一起那个姓陶的，我让他保护你们，你放心吧。” 　　黑熊精听她有了安排，这才将一颗心放进肚子里头。 　　那个姓陶的男人他见过几次，是海鲜大饭店的主厨，很显然，对方不仅仅是个会做饭的厨子。他在那姓陶的身上没有感觉出半分妖气，可赵有鱼既然敢将全船人的性命系在他身上，那就肯定不是普通人。 　　能将妖气隐藏得这样严密，想必是大妖怪无疑。 　　———————————— 　　赵有鱼找饕餮把保护船员的事儿跟他说了。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竟是一反常态的严肃，唇角连一丝笑模样都没有地拒绝了。 　　“不行。” 　　赵有鱼一愣，挑了挑眉，“为什么？” 　　饕餮看她一眼，“我同你来，自然是来保护你的，”他淡淡道：“其他人是生是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赵有鱼一阵气结，“我不用你保护。” 　　饕餮双臂抱胸，道：“我看你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浅棕色的眼瞳紧盯着赵有鱼，“卫先生和他哥哥的事情你瀍河进来，早晚会惹火上身。” 　　海神是什么样的人，饕餮清楚。 　　对方现在还没找上赵有鱼，只不过是可能还没腾出手来而已。海神的心机和残忍，是连鲛龙混血的卫慈都要忌惮三分的，更何况区区一个赵有鱼？ 　　她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一只刚活了二十多年的布偶猫罢了。 　　这世界上的妖怪究竟能有多么可怕，她根本就没有概念。 　　赵有鱼哼笑一声，道：“惹火上身？” 　　她指尖“噗”地冒出一小朵火焰，“我不怕火。” 　　那火焰已经不同于她灭杀蜃妖时极淡的青色，而是纯粹的透明。 　　只有仔细去看她指尖周围因为高温烧灼而发生变形扭曲的空气，才能发现女孩子纤白的指头尖上有一束的透明的火焰。 　　饕餮倒有些惊讶，“你又进阶了。” 　　赵有鱼弯了弯唇角。 　　——这些天的小厨娘，她可不是白当的。 　　从那些变异鱼类身上萃取出的灵力已经足够凝结为成年男子拳头那样大小的光团了。而赵有鱼仅仅吸收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能量，她的掌心焰便再度升级了。 　　她悄悄从船上的货仓里找了一截废铁试了试，半秒钟都不到，那铁管就在掌心焰的炙烤下直接气化掉了。 　　“我们的契约，是你要无条件地服从我。”赵有鱼看着饕餮，“你要留在这儿，就得记住规则。”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叹了口气。 　　“好。” 　　赵有鱼倒没想到刚刚还无比严肃的男人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微微一怔。 　　“一言为定哦。”赵有鱼冲他笑了笑，“今天晚上到食堂来，我给你弄点好吃的。” 　　打一棒子要给颗甜枣，这方法赵有鱼还是从她男朋友那儿学来的呢。 　　赵有鱼说罢，十分哥俩好地伸手拍拍饕餮的肩膀，扭身回她的房间去了。 　　男人站在走廊上，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变脸变得这样快，偏还拿她没有办法。这只猫咪爪子尖了，迫不及待地炫耀武力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刚刚还凶恶地提醒他“规则”，一转脸就笑得甜滋滋的。 　　他很期待今晚的美味。 　　饕餮伸手掸了掸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离开。 　　———————————— 　　解决了饕餮的事情，赵有鱼还是没能顺利地躺回她客房里那张小床上玩她的珍珠弹球游戏。 　　——张坚就堵在她门口，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赵有鱼好整以暇地看着蓝脚鲣鸟，等他开口。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张坚道。 　　赵有鱼目光一扫，便看到他裤脚上还带着一点湿迹。 　　这些天张坚时常会变为原型，飞到海面上探查情况。 　　他也早与卫慈失去了联络，但蓝脚鲣鸟是追踪侦查的一把好手，他一直试图通过追踪海神麾下妖怪的踪迹，找到海神的去向。 　　而广袤的蓝海之下，正是深海之渊的所在。 　　海神和卫慈，就在这里。 　　赵有鱼道：“我会尽快学会避水之术。”她别的不行，法术学得还是挺快的。 　　张坚也不意外，只是低声道：“我知道您非亲自下去不可，但深海之渊会排斥所有非水族的生物，您下去会很危险。” 　　赵有鱼直接问：“会死吗？” 　　张坚吞咽了一下唾沫，摇头道：“应该不会。” 　　赵有鱼笑了，“那就行。” 　　赵有鱼笑眯眯地绕过他去开门，“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活儿呢。” 　　张坚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再说话。 　　———————————— 　　赵有鱼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她趴回床|上去，然后变成大毛团子的模样。 　　枕头底下是整整一大盒子圆溜溜的珍珠。 　　猫咪玩了一会儿，趴在枕头上沉沉地睡着了，爪爪底下还牢牢地按着一粒的白润的珠子。 　　作者有话说： 　　大佬鱼不在的第N天，想他~ 第69章 chapter 69 　　赵有鱼被一阵极为猛烈的摇晃从睡梦中惊醒。 　　白毛团子猛然间从床上坐起，变为腰细腿长的少女模样。她听见走廊上有金属制品滚落的声响。 　　然后她才意识到，此刻的船体已经倾斜到了一个近乎不可思议的角度。 　　——出大事儿了！ 　　赵有鱼一把掀开被子就往外跑。 　　甲板已经倾斜了将近五十度，好在黑熊精和那位章鱼大副都在现场，船员们虽然一个个都苍白着脸，但并没有惊慌失措，纷纷有条不紊地在指挥下坚守着自己分内的工作。 　　奇怪的是，此时天气尚好，月亮正从云层中露出来，天上没有一丝雨，空气中没有半缕风。 　　——那么，这令人连站立都不稳的颠簸，从何而来？ 　　赵有鱼飞奔到船舷处往下一看，只见船左侧下方，正仍然掀起狂然巨浪！ 　　“你惹的火来了。”旁边一个声音淡淡说道。 　　赵有鱼一扭头，果然，这阴阳怪气的是饕餮。虽然对方语气还算平静，但她怎么听，都能从中听出那么一点儿嘲讽的意味。 　　赵有鱼不想在这时候还同他斗嘴，只转头去看船舷下的情况。 　　“她的决定轮不到你质疑。”有人冷冷道。 　　下一秒，又是猛地一个巨浪袭来！ 　　眼看有个船员就要失足从那栏杆旁边翻倒进海里，女孩的指尖骤然爆发出一阵炙热！ 　　她的掌心焰已经修为透明无色，旁人不仔细盯着均是看不见的。 　　两股极细的透明火焰从赵有鱼的指尖喷发出来，飞快地缠绕纠集成一股细细的火链，电光石火之间，朝那马上就要跌坠的船员激射而去！ 　　已经失去重心的船员只觉得腰上有股力道猛地一拉，将他整个人朝后面扯去。 　　下一秒，他人已经远离了危险的栏杆，被拽到了甲板的安全处。 　　见人安然无恙地爬起来，赵有鱼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的火焰绳索虽然强悍，要做到不将被救的对象灼伤却很难。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然而等赵有鱼将她的绳索收回时，那巨浪已经劈头盖脸地朝她砸了下来！ 　　躲闪已经太迟了。纵然不会被卷入海里，却也得结结实实地挨一下冲击，更别提浑身淋个透湿了。 　　下一秒，已然在半空中有了坠下势头的巨浪却突然间——消失了。 　　就连赵有鱼自己，都已经做好了被浇成落汤鸡的准备，可转瞬之间，那巨浪却没了踪影，一切都好像一场错觉似的。 　　半空中气化的水汽形成浓密的雾，过了几秒钟，才被挂起来的海风渐渐吹散了。 　　饕餮转过头，看了站在一旁的男人一眼。 　　“好手段。” 　　赵有鱼心里清楚，这船上能随便动动手指，就将拥有千钧之力的巨浪消解为轻飘飘的水汽的，除了饕餮，也就只有这一位了。 　　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淡淡勾了下唇角，目光在饕餮身上扫了一圈。 　　饕餮挑挑眉，站着没动。 　　有一瞬间他分明地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冰冷得像极地深处的坚冰。然而转瞬之间，那极冷的目光便消失了。 　　赵有鱼低声道：“谢谢。” 　　人家免了她被浇湿，再怎么说也得讲声感谢，不然多没礼貌。 　　男人唇角立时便弯起温暖的弧度。 　　他看起来是由衷地高兴。 　　“兴风作浪的绝对不是天气。”饕餮低声清了一下嗓子，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道：“人类可禁不住这样的折腾。” 　　赵有鱼转头一瞧，果然，甲板上的船员基本上已经东倒西歪了。 　　他们已经顾不得去完成自己的任务，能做到的只不过是紧紧抓着身边固定的物件，不让自己顺着倾斜的船体跌进怒涛汹涌的大海里。 　　这艘千万吨级的巨轮在不知什么掀起的狂暴风浪之中，比最渺小最轻薄的一片树叶还要脆弱。 　　船已经开足了马力，可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冲出巨浪的怪圈之中—— 　　或者说，是那巨浪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 　　赵有鱼面无表情，她现在很生气。 　　“底下的是什么？”她问。 　　船身在巨浪中颠簸。有什么东西就潜藏在船身之下的深海中。 　　饕餮道：“是巨鱿。” 　　赵有鱼眨了眨眼。 　　巨鱿，巨大的鱿鱼，她每天能烤一箱子的那种生物的放大版。 　　“所有人，回船舱里去！”赵有鱼高声喝道。 　　然而在巨浪拍打船身的声响里，女孩子的喊声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伸手轻触她喉间，赵有鱼条件反射地往后面躲了一下，如果现在她是布偶喵的形态，只怕浑身的毛都要竖起来了。 　　饕餮看起来并不在意她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赵有鱼有点尴尬。 　　“在说话试试。” 　　赵有鱼清了清嗓子，果然发现自己的声音被放大了许多倍，足够被甲板上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现在，马上回到船舱里去！” 　　几乎就是她话音落地的一瞬间，所有被那股巨力掀起在半空中的海水都在瞬间化作了水汽。 　　风浪中的船只竟然短暂地平静了下来。 　　水汽之后，是一片寂静得有些诡异的海域。 　　所有他们经历的狂风骤雨，都仅仅发生在他们脚下。二十米之外，便是浪静风平。 　　船员们根本顾不得去看此时的奇景，纷纷朝船舱跑去。 　　风雨中他们原本对这个年轻女孩子的命令还存有几分犹疑，可眼看他们所信赖的船长和大副二话不说，对女孩的命令直接照办，便也放下心来，跟着船长就往回跑。 　　这十几秒钟的安静，给船员们争取了时间。 　　甲板上很快就清空了。 　　饕餮对赵有鱼笑了笑，“要不要瞧它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赵有鱼颔首，便由饕餮握住她一只手，下一刻，两人已在半空之中。 　　赵有鱼往下看去—— 　　她对上了一只颜色火红的眼睛。 　　他们在人类范畴中，称得上巨轮的船，正漂浮在一块红色的水域上。她看得很清楚，那红色的东西，并不是海水。 　　而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鱿鱼！ 　　它的触须在海中悉数伸开，身躯上带有一环一环的花纹，颜色鲜艳得令人心悸。 　　赵有鱼还从未见过这样颜色、这样形状的鱿鱼。说它是史前巨兽都有人信啊！这家伙长得比章鱼还要惊人，深红色的身躯完全覆盖住了船舶下的水面。 　　只要它愿意，随时都可以用那些看起来就叫人毛骨悚然的触须将赵有鱼他们这艘船卷起来，然后拖入深渊。 　　半空中的赵有鱼饶有兴味地舔舔嘴唇。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来碳烤鱿鱼吧！ 第70章 chapter 70 　　半空中的赵有鱼饶有兴味地舔舔嘴唇。 　　——好久没吃烤鱿鱼啦！ 　　要知道，作为海鲜大饭店的主打招牌，赵有鱼的烤鱿鱼那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她当初可就是靠这小小的烤鱿鱼，才在竞争激烈的大学校外夜市一条街中崭露头角，赚来了第一桶金呢。 　　现如今，不过就是烤一条大一点的鱿鱼而已嘛。 　　哦，而且这鱿鱼还是鲜活的，无需冷链配送，不用冰箱保鲜，直接就是最鲜的那一份儿！ 　　——没看人家还在海里呢嘛！ 　　赵有鱼摩拳擦掌，一抬手就是一道透明的掌心焰直击向水面。 　　海面发出一阵“嗤嗤”声，带着腥咸味的高温水雾骤然腾起。 　　饕餮问：“你就这么烤？” 　　这巨鱿少说也有将近百米的身长了，那内脏估计也少不了，若不先杀了清理，恐怕是没法吃的。 　　赵有鱼“嘿嘿”一笑，“你看着便知道了。” 　　饕餮也便不多问，只带着她悬留在半空。 　　———————————— 　　赵有鱼两道掌心焰打出去，那先前隐藏在船底兴风作浪的巨鱿已经挣扎着想要逃开。 　　它赖以生存的海水突然之间变成了无处可逃的极温地狱，硬生生将巨鱿烫的触须卷曲，身体不停地翻腾，刚刚平静下来的海面又是一阵阵的汹涌起来，正在“风暴”中心的船又开始醉汉般地东倒西歪了。 　　年长些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也升到了空中，就在饕餮和赵有鱼旁边。 　　饕餮侧头看到他，便朝人露出个十分友善的笑容。 　　男人也很客气地向他微笑了一下。 　　赵有鱼倒觉得两人之间气氛颇有些不同寻常，只是眼下她惦记着碳烤鱿鱼的事儿，没把那一层紧绷绷的窗户纸捅破。 　　“那个，有没有冰冻的法术，帮我个忙？” 　　她的“那个”，指的当然是一旁风度翩翩的大布偶。 　　半空中他黑色的风衣被吹得烈烈而动，再配上那张英俊无匹更具成熟韵味的脸，实在是帅得很。 　　穿黑风衣的男子抬手做了个简单的手诀，刚才沸腾的海水便立刻再度安静下来。赵有鱼知道那是寒冰系的法术。 　　猇本来便是更亲火的妖怪，也因此，她的掌心焰虽然进境极快，对其他体系的法术却总是学得慢一些。 　　可很显然，冰冻一大片海水这种事儿对于大布偶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赵有鱼示意饕餮带她下去，男人便带着她缓缓降落在海面上方。 　　巨鱿已经停止了挣扎。 　　它生命力极为顽强，触须还在微微地随水摆动，但却已经毫无搅风搅雨的力量了。 　　一只凶狠的鲜红色眼睛眨动着，看向赵有鱼的时候已经快要没有生气。 　　这鱿鱼并没有自己的灵智，只是受了变异的影响，变得十分残暴凶猛，又受了有心人的控制，才成为今日这一出风暴的凶手。 　　赵有鱼离得近了，才看出大布偶法术的高明和精深。 　　——这巨鱿周身的海水，刚好是可以令他失去行动能力的温度，冰冷，却又不至将它直接冻死。 　　鱿鱼这个时候吃最鲜了。 　　饕餮问她：“你需要哪？”看起来是准备帮赵有鱼当一回杀鱼师傅了。 　　赵有鱼笑道：“不用你，我自己来。” 　　哪有一个厨子嫌弃食材的道理？ 　　她骈指如刀，便朝着下方那巨鱿身上划下。 　　鱿鱼板肉厚汁多，用炭火加粗海盐略微烤烤，佐料都不用配，外焦里嫩，咬下去一口全是鲜甜的肉汁和微带韧性鱿鱼肉，海盐的咸味儿往里面一渗，再加上外层的焦香，简直是越嚼越有滋味，恨不能把舌头一起吞下去啊！ 　　赵有鱼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这块巨大的鱿鱼板的各种做法，一边干脆利落地……直接将鱿鱼破开了。 　　血水流淌出来，但却并不向外扩散。 　　饕餮解释道：“会引来其他东西。” 　　他们并不是海洋里唯一的猎食者，巨鱿也不是吃素的，还不是将要被一只猫儿烤得香飘十里，他们自然也会登上其他生物的狩猎榜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有鱼点点头。她准备将巨大的鱿鱼板分割成较小的块状，这样才方便带回船上烹饪。 　　就在赵有鱼准备下第二刀的时候，一阵腥风袭来，那巨鱿的一条腕足猛然高抬，朝赵有鱼突然攻击！ 　　赵有鱼来不及躲闪了。 　　巨鱿的眼睛已经变成猩红色，瞳孔扩大，仍然牢牢地盯在赵有鱼身上，泛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光，混杂着狡计得逞的疯狂和得意。 　　这是它最后、也最完美的反扑。 　　巨鱿的触须最细的也几乎有成年人的大腿那样粗，更何况这一根几乎是它最粗大强壮的一根，一直隐匿在庞然的身体之下，想必等得就是这突然袭击的机会！ 　　若被这触须卷起，恐怕与巨蟒缠身也没什么区别，浑身的骨骼和内脏都得被它强悍可怖的力量挤得稀碎。 　　就算不被卷起压碎或是扔进深海葬身鱼腹，被这玩意打上一下，钢筋铁骨也有的受了。 　　刹那间一道热风从女孩颊边擦过，金芒一闪！ 　　赵有鱼楞了一下，下一秒，那巨鱿粗大无比的腕足就像小孩子玩的橡皮泥一样，被轻而易举地切断了，由于惯性，十分凶险地从他们头顶上飞了过去，落进冰冷海水中的时候，还在不甘地用力蜷曲着，仿佛还在奢望将自己的敌人狠狠绞碎。 　　几乎是同一时间，赵有鱼用掌心焰形成了一个透明的保护罩，将自己与大布偶、饕餮三人笼罩其中。 　　———————————— 　　危机解除，赵有鱼撤掉了保护罩。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到的是一道由浅金色火焰组成的锋刃。 　　她偷偷看了眼大布偶。 　　男人神色平淡，但刚刚露的这一手，真的太帅了…… 　　饕餮忽然开口道：“舐犊情深，您的反应竟然比小鱼自保的速度还要快呢。” 　　赵有鱼微微一怔。 　　的确，连她自己撑起保护罩的速度，也比男人锋刃出手的速度要慢上半秒。 　　男人看了饕餮一眼，似乎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他转头对赵有鱼道：“它死而未僵，是被人控制了，灵力已经被污染，如果被海中鱼类分食，那些吞吃了它实体的生物便依旧会继承它所承载的指令，对这艘船、对你，不停地发起攻击。” 　　赵有鱼下意识地抿抿嘴。 　　“我需要做什么？”她问。 　　大布偶先生淡淡道：“将他净化。” 　　他唇角微带一缕弧度，在赵有鱼看来，莫名地带着挑衅的意味。 　　赵有鱼咬了咬牙。 　　她掌心焰虽然已经进化成了极其炙热的透明色，但她一直以来净化这些变异生物的法子都是……煎炒烹炸一锅炖…… 　　绝对不能被看扁了！ 　　布偶喵的好胜心让她硬着头皮上阵了。 　　被切断了最粗壮的一根腕足，巨鱿积攒的，用以最后反扑的力量也泄了劲儿。那猩红色的眼睛正在渐渐失去光泽，变得晦暗而浑浊。 　　巨鱿正在死去，一缕黑气却仍然十分鲜活，正在巨鱿逐渐失去色泽的皮肤下来回游蹿。 　　赵有鱼皱眉，一道掌心焰便打了过去。 　　“滋滋——” 　　那黑气蹿得更厉害了，仿佛被什么东西追着，落荒而逃一样。 　　透明无色的炙热之焰一路紧追，将那黑气迫得四散开来，分裂成无数缕细小的游丝，在巨鱿的皮肤下左冲右突，乌黑的颜色却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淡。 　　在布偶先生和饕餮两个人的注视下，赵有鱼干脆放平心态，不断告诫自己—— 　　这是在做饭，这是在做饭…… 　　等那黑气彻底被掌心焰的高温净化之后，他们所处的这片水域，已经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烤鱿鱼的味儿了。 　　——香飘十里。 　　赵有鱼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有点尴尬地偷偷瞧了瞧旁边的两位，布偶先生倒是很温和地看着她，巧克力色的眼睛里有一种愉悦而温和的东西，让赵有鱼有些想要翘起唇角的冲动。 　　而饕餮，则表现出一种十分冷漠的淡定。 　　赵有鱼仔细看了他一眼，觉得奇怪。 　　以她对饕餮的了解，对方现在的模样，表面越是淡定，内里就越是有些小心思。 　　布偶先生淡淡开口道：“早点回来休息。”说罢，他自己率先降落回了船上，仿佛对接下来的事情不感兴趣了。 　　赵有鱼不自觉地应了一声，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晚了，不由得为自己的和颜悦色倍感懊恼。 　　一旁的饕餮轻轻地呼出口气。 　　“你害怕他？”赵有鱼突然问。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错不及防地一怔。 　　赵有鱼唇角溢出一丝笑来，“虽然你伪装得很完美，但我就是知道。”她顿了顿，“为什么？” 　　饕餮沉默了两秒，道：“你该知道我的身份，并不是所有妖怪都像你和你男朋友那样，接受得轻轻松松。” 　　饕餮是上古凶兽，血脉强悍，已然存在了千万年，却因为“嗜恶”的本性和吞吃一切的欲|望被视作邪恶的大妖，对绝大多数妖怪来说，他与现在飘在海上，被“恶”的阴祟力量污染的巨鱿，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赵有鱼挑挑眉，“所以说，只是因为你名声不好？” 　　饕餮被她这“名声不好”的总结噎了一下，竟也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只道：“猇曾是上古海神，与龙族同寿。” 　　“如果他出于关切，对你过度保护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布偶先生很显然看他很不顺眼。那仿佛在冰水里淬过的目光就足以证明他对于“饕餮”待在自己女儿身边的态度。只有当饕餮讨巧地提醒赵有鱼布偶先生在保护她的时候，这位可能是当前世上活得最久，实力也最强的猇，才稍稍放松了目光对饕餮的凌迟。 　　“他大约是怕我会对你不利，所以故意展示实力来的。” 　　即使是猇，也会做出有些幼稚的“秀肌肉”的举动。 　　赵有鱼问：“那你会吗？” 　　饕餮看了她一眼，像在质疑这问题她竟也能问得出口。 　　“我已活了万年，还很年轻。”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严肃道：“我还想再活得久一点。” 　　所以就是不会咯。 　　——管他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反正赵有鱼已经很满意了。 　　他简短地解释了布偶先生的实力。 　　赵有鱼眼睛都亮了。 　　她也是猇啊！ 　　她促狭地笑着问饕餮，“这样说来，你对我言听计从，是不是也因为害怕我？” 　　布偶喵得意地想翘尾巴。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毫不留情，“我怕的是你身边带着龙血的鲛人。” 　　布偶喵的尾巴又耷拉下去了。 　　行吧。 　　怕我男朋友+怕我爸=怕我！ 　　赵有鱼意识到自己的脑子已经自觉主动地给布偶先生添加了一个新的称谓标签，她努力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大脑里甩出去。 　　“其实你也是个好人。”赵有鱼哥俩好地拍拍饕餮的肩膀，十分大方地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 　　饕餮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赵有鱼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我没别的意思啊，你不要太感动。” 　　饕餮颔首，“好。” 　　赵有鱼眨眨眼，“那你跟我说实话，你刚才在想什么？” 　　——这才是她绕了一大圈，真正想问的重点问题。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平静而严肃地以一个问句回答了她。 　　“我们什么时候开饭？” 　　———————————— 第71章 chapter 71 　　当天晚上全船人享用了一顿五星级的碳烤鱿鱼，除此以外，还有酱爆鱿鱼板，铁板鱿鱼须，脆炸鱿鱼卷，船开到哪儿，那味儿就飘到哪儿。 　　一群海豚跟在船后面游了一宿。 　　孙小橘同学吃得肚子溜圆，四脚朝天地躺在甲板上睡大觉。 　　她这两天缩小了好多，终于也是一只眉清目秀的橘猫了，当然，相比普通猫种，还是圆润那么五、六……不，也许是七、八分。 　　她翻了个身，让海上暖呼呼的阳光均匀地给自己双面加温。太阳马上就下山啦，她可要抓紧这最后的日光浴时间！ 　　视线中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是一条鲸鱼！ 　　昨晚尝到的美味仿佛还停留在味蕾之上，孙小橘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立下的伟大志愿——吃掉一条鲸鱼！ 　　橘喵“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朝着自己脑子里的宏图大志冲了过去！ 　　“噗通——” 　　在万吨巨轮排水的声音中，小小一只猫咪掉进水里的动静实在是不引人注意。 　　———————————— 　　等冰凉的海水呛进孙小橘的鼻子里，橘猫才被激得清醒过来。 　　——她、刚、刚、做、了、什、么？！ 　　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吃下一头鲸鱼”的宏图伟愿，已经周身泡在冷冰冰的海水中的孙小橘同学这才拼命地扑腾起来，四只爪爪奋力划水。 　　天哪她讨厌身上皮毛被浸湿的感觉！ 　　无奈她现在可不是当初那只能把门框挤塌的大橘了，腿自然也不够长，不管怎么扑腾，都赶不上巨轮的速度。 　　别说顺利回到船上了，她可眼瞅着就要被扔在茫茫无际的大海里了！天马上就黑，到时候四下里全是海水，谁知道这片诡异的海域里到底有些什么！ 　　她身上肉这么多，没准正是某些东西喜欢的……明天早上，说不定她连根尾巴毛儿都剩不下了，小鱼姐和别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孙小橘开始害怕起来。一颗心砰砰砰地跳。 　　然后她听到有人跳入水中的声音。 　　橘喵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便瞧见少年人身如银鱼，飞快地游到她身边。 　　“喵嗷嗷嗷——！” 　　她大叫，“快救救我！” 　　余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才把四肢乱扑的小橘猫从下方托住，微微抬起，使她脱离了海水。 　　橘喵还在下意识地进行疯狂的划水动作，一时感觉不到海水的阻力了，反倒有些迷糊。 　　“喵嗷？” 　　——这不是小鱼姐她弟弟吗？那个贼能吃烤鱿鱼的高中生！ 　　孙小橘以往还觉得这男生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呢，此刻却觉得仿佛有圣光从男孩子笑起来时的背景里冒出来。 　　他简直就是她的救世主啊！ 　　紧接着余跃就做了一件更加苏炸天的事儿。 　　他并指一划，竟直接将前方的海水分开出一处甬道，这下他便不再是浸在水中，而是抱着猫，稳稳当当地站在海水之上了。 　　前头是已经开出很远的船。 　　男孩向前迈了一步，眨眼之间，他们已回到了船上。 　　孙小橘激动到想要尖叫！ 　　她抖了抖毛，想从余跃的怀里跳下来，然后……然后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模样，已经不是一只猫了。 　　衣衫尽湿的圆润少女被男孩子以一种羞耻的姿势抱在怀里。 　　——他一只手还托着她的屁|股，跟抱着个大号福娃似的。 　　孙小橘一时也难以适应这样的“场面”，“喵嗷”一声就要从余跃胳膊里往下蹿。 　　她现在可不是一只娇小的猫咪了，这么一折腾，直接就脸朝下载了下去，“吧唧”一下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甲板上。 　　太、丢、人、了！！！ 　　孙小橘感觉无颜面对这羞耻的世界，“啪”地一声，又从少女的模样变回了一只湿淋淋的橘喵。 　　一切发生的太快，就连自诩聪明反应快的余跃都大脑当机了两秒，他看着甲板上的那只小橘猫，干脆身子一动——也变回了原型。他可是个绅士，怎么能让湿身的妹子独自尴尬呢！ 　　于是孙小橘经历了今天的第三次惊吓。 　　——不，或许说是惊喜才更为合适。 　　她看到了什么！ 　　一只布偶猫！还是幼崽！ 　　刹那间什么羞耻心啊自尊心啊全被橘喵抛到了脑后，她一个饿虎扑食！ 　　原型还是个小毛球儿的余跃同学就算反应再快，也没能躲过体型是他五倍的橘喵的泰山压顶。 　　———————————— 　　等赵有鱼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她可怜的弟弟已经被孙小橘已虎狼之姿□□了足足三分钟。 　　她毫不客气地拎着橘猫的后颈皮把她拉开了。 　　“喂喂，怎么回事？” 　　橘猫的肥屁股底下露出了小可怜儿余跃，完全被揉成了个毛茸茸的小毛球。 　　见自己的救星终于来了，布偶崽崽可怜兮兮地从甲板上蹭过来，颤颤巍巍就往赵有鱼裤腿上爬。 　　原本人家余跃身上很是干爽的，即使当时跳水去救孙小橘的时候，身上都有极淡的一层保护气，将自身与海水区隔开来。 　　可是眼下，他可是被橘猫搞了一身的水，浑身的毛儿都湿了，惨的不行。 　　赵有鱼叹口气，把顺着裤腿刚爬到一半的余跃抱起来，奶猫小小的一只，比手掌都大不了多少。 　　天色渐晚，赵有鱼在甲板上点了一堆篝火。 　　一大一小两只猫被搁在火堆旁边烤火。 　　孙小橘一整天起起落落的脑子再度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偷悄悄地看了赵有鱼一眼。 　　赵有鱼瞪她，“烤干了就给我变回来，不然扣工资。” 　　橘喵忙不迭地点头，捣蒜似的。 　　余跃同学慢慢地蹭到赵有鱼身边，“啪叽”一下往她脚下一倒，碰瓷。 　　赵有鱼瞧一眼湿漉漉的小毛球，对方用一双蓝汪汪的猫眼儿正看她，真是千万个柔弱可怜都蕴藏其中。 　　赵有鱼一伸手把布偶猫幼崽抄在手里，往臂弯里一搁。 　　孙小橘不自觉地就往两只布偶的方向蹭了蹭。 　　赵有鱼一眼看过去，肥橘赶紧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动了。 　　——怎么办，小鱼姐还在生她的气呢！ 　　布偶崽崽在赵有鱼臂弯里还不老实，动了两下，“嘤嘤嘤”地哼唧。 　　赵有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啪”地一声，变回了原型。 　　变成布偶的女孩子要比自己的弟弟大上不少，已经接近成年猫咪的大小，最近才刚入冬，便已穿上了“毛围脖儿”，柔软的白色长绒毛毛让人忍不住就像埋进去。 　　余跃抓住机会，就钻进赵有鱼的下巴底下。 　　反正甲板上也没人，他们三只猫烤烤火又怎么啦。就算被人看见了，他也不算很丢脸嘛。 　　赵有鱼低头给他舔了舔毛儿。 　　一边的孙小橘眼巴巴地看着，一时间也不知道羡慕的是赵有鱼还是余跃。 　　———————————— 　　“吃点东西吧。” 　　不约而同选择了“揣手手”姿势趴在火堆旁边的三只猫儿几乎同时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神色平静温和，对眼前的情景没有丝毫诧异。 　　即使所有人在将近半个月的航程中都感到疲倦不堪，这个男人也始终保持着他那种教科书般的优雅。 　　他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三只猫咪对面，里头是赵有鱼昨晚秘制的焦溜鱿鱼段，简单的加热煸炒之后原本的香气变得更加浓郁，柔韧的鱼肉外层多了一层极薄的焦酥外壳，咬一口就是享受。 　　除了焦溜鱼段，还有一大盆鱼汤，用的只是昨天几个船员海钓时得来的黑鱼。 　　孙小橘一看竟然还有自己的份儿，顿时喜不自胜，美滋滋地凑上去就开吃。 　　布偶先生在赵有鱼旁边坐了下来。 　　好吧，即使是席地而坐的动作，也能让他做出一副贵族的派头来。仿佛屁|股底下不是光秃秃还有点硌得慌的甲板，而是一把舒适且高贵的扶手椅。 　　赵有鱼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马上就像挪屁|股。 　　但余跃适时地挤在她下巴底下发出了一声可怜巴巴的哼唧，赵有鱼忍了又忍，还是强迫自己停留在原来的位置。 　　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唇角弯了弯，伸手轻轻地在赵有鱼的脊背上摸了摸。 　　赵有鱼立刻炸毛。 　　她拱起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什么鬼！她是可以随便撸的猫吗？！虽然撸得还挺舒服……但这不是重点！ 　　就在赵有鱼磨爪霍霍，准备给那只手来上几道血印子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攻击目标不见了。 　　布偶喵茫然地四下扭头。 　　刚刚还穿着挺括正装的男人，此刻依然端坐在她的身旁。 　　——只不过也变成了猫。 第72章 chapter 72 　　赵有鱼傻呆呆地看着身旁的大布偶。 　　说实话，她还是不太适应男人化为原形的模样。 　　他们有一样的“毛围脖”，眼睛也是一样的颜色。 　　那血缘的关系，不需要太仔细地分辨，就可以瞧得出来。 　　赵有鱼不想承认这一点。 　　成年布偶猫比赵有鱼足足大上四五圈，这体型让他看起来仍然格外具有威严。 　　当然，毛茸茸成熟布偶猫和穿黑西装的中年熟男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他的尾巴尖试探性地朝赵有鱼那头摆了摆的时候，丁香色的布偶喵没有躲开或是闪避。 　　余跃从赵有鱼的下巴底下蹭出来，短短的四肢扑上去玩他爹的尾巴。 　　大布偶的尾巴极漂亮，毛蓬蓬的，略微一抬便将布偶崽崽撩了个踉跄。小毛球来了劲儿，一个翻身蹦起来，张开嘴就啃。 　　一嘴毛还高兴得什么似的。 　　布偶先生与赵有鱼也没什么进一步的接触，只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尾巴逗弄着变成猫以后智商和心智都直线下降的余跃同学。 　　小布偶没一会就玩的累了，四脚朝天“啪唧”往父亲的大尾巴上一倒，“呼哧呼哧”地朝着赵有鱼傻笑，露出一口奶里奶气的小尖牙。 　　赵有鱼心里头突然就像被最轻最软的羽毛尖尖搔了一下。 　　这样的场景，她曾经无数次梦想过。 　　哪怕是父亲给了她最厚重的爱，她也还是会忍不住幻想，她会不会也有和她有着血缘的爸爸妈妈，能接受她根本不是人类的事实，能陪她长大，能和她玩她攒了两大箱子的毛线球儿。 　　她真是太没良心了。 　　赵有鱼挪了挪爪子，离布偶先生稍稍远了一点。 　　大布偶湛蓝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细微的光。 　　他尾巴一卷，就将布偶崽子扔到了自己背上，然后直接走过去，坐在了赵有鱼旁边。 　　比刚才离得还要近。 　　赵有鱼浑身都开始不自在。 　　布偶先生的尾巴敲在她屁|股上。 　　赵有鱼向被火烫了一下似的，险些跳起来。 　　她后颈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唯恐天下不乱的余跃在布偶先生毛皮丰厚的背上兴奋地呲着牙，使劲儿用爪子戳大猫的后背—— 　　快去快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就知道，姐姐赵有鱼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标准布偶喵的性格呢。 　　而且她对变成猫咪形态的大家包容度会变高许多！ 　　在这方面，他和老猫儿可是占据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嘿，无论赵有鱼多生气多不爽多想立刻马上起身走人（猫），只要他们变成毛绒团子往上凑凑，她的气就在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悄没声儿地消除了。 　　赵有鱼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尖尖的的虎牙恐吓性地朝布偶先生一亮。 　　大布偶跟她离的很近，近到赵有鱼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暖呼呼的气息。 　　大布偶的尾巴又打了她一下。 　　赵有鱼“噌”地一下回过身，伸爪子就去拍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 　　但她扑了个空。 　　大布偶极漂亮的尾巴往高一抬，就避过了赵有鱼，尾巴稍儿上的一点白毛尖就在她鼻子前头几寸的地方晃啊晃，赵有鱼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往前扑了过去。 　　——这可是猫的天性，才不是她幼稚！ 　　还是没捉住！ 　　布偶猫小姐气的爪子直蹬地，矢车菊宝石一样的猫眼儿里都快冒出火光来了。 　　顾不上什么“猫中仙女”的偶像包袱，赵有鱼跟着那乱动挑衅的毛蓬蓬尾巴辗转腾挪，誓要抓住它！ 　　“老猫你可真有法儿啊。” 　　趴在布偶先生后背上的余跃蹬鼻子上脸，已经趁着他的纵容爬到了大猫的脖颈处，阴阳怪气地跟大猫咬耳朵。 　　不过他的声音倒是真实的高兴，“喵喵喵”得又细又软，还有点得意洋洋。 　　他也梦见这场景好几回啦。 　　布偶先生没管他，始终平静又淡定，——除了那跟左晃晃右晃晃，比最高级的逗猫棒还要诱人（猫）的大尾巴以外。 　　他瞧着自己的女儿逐着尾巴跳来跳去，自以为凶恶地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大布偶的尾巴横着一扫，丁香色的小布偶脚下一绊，骨碌了一个滚儿，被大猫拨拉到自己的前爪下面。 　　赵有鱼累得直喘，还盯着大布偶的尾巴看。 　　什么都不想，只想玩个痛快。 　　———————————— 　　孙小橘同学默默地瞧着三只美貌无双的布偶喵凑在一起玩儿，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无奈布偶先生实在威严，让她不敢造次，只能化羡慕为食欲，“吭哧吭哧”就吃光了一整盆的鱿鱼卷。 　　咳咳，有点儿咸了。 　　瞧瞧那一家三口没注意自己，孙小橘蹑手蹑脚地凑上去，舔了两口汤盆里的黑鱼汤。 　　emmm…… 　　被老板赵有鱼堪比中华小当家的绝佳厨艺喂刁了嘴的橘猫觉得这汤实在有些乏善可陈，估计是穿上食堂大师傅的出品。 　　她舔舔嘴，然后把自己蜷成一团，在暖烘烘的篝火旁边睡着了。 　　赵有鱼终于享受到了躺在比长毛绒地毯还要舒服的待遇，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你让我很骄傲。” 　　大布偶突然说话了，成年雄性的声音更低沉一些，他说的是人类的语言，像优雅而悦耳的大提琴。 　　赵有鱼抖抖耳朵，清醒了一点儿。 　　她把自己缩成一只形状更为完美的毛球，没有回应他。 　　“找了你二十三年，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 　　大布偶的声音一顿，他没有再说下去。 　　也许他再说下去，就会失去大提琴流畅优美的音色。 　　他的小姑娘长成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有一颗赤诚又善良的大心脏。 　　他无数次地用想象折磨自己，猜测他的女儿会遇到多少艰难困苦，过着怎样的难受的日子，又或者，被那些心怀恶意的人和数不清的，贪婪强悍的大妖怪欺负，甚至吞噬。 　　可二十多年，他的小姑娘干干净净，像世界上最最纯洁和完美的宝石。 　　她吃过苦，所以格外热爱生活。她遇见过坏人，却仍然热情而善良。 　　她是他失而复得的最重要的宝藏。 　　大布偶俯卧下来，将那只糯糯的布偶毛球圈在自己的前腿之间。 　　赵有鱼又缩了缩，却感觉到难以抵挡的温暖。 　　她悄悄吸了吸鼻子，然后问道：“我妈呢？” 第73章 chapter 73 　　她悄悄吸了吸鼻子，然后问道：“我妈呢？” 　　大猫沉默了两秒，然后道：“她已经死了。” 　　赵有鱼挪了挪屁|股，掉转头去看布偶先生。 　　她只能看到大猫毛绒绒的下巴，觉得他声音中有一种平静的悲恸。 　　“我很抱歉，没能让你见到她。”成年布偶猫低声道：“但她比我更爱你，她如果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应该会很高兴。” 　　赵有鱼轻轻、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又问：“她为什么会死？” 　　大布偶道：“因为她要保护你。” 　　静静团在他两只爪子中间的毛球抖了一下。 　　蹲在大布偶脖颈上的余跃一听便急了，使劲儿戳了一下自家爹的后脖子。 　　赵有鱼半天没说话。 　　布偶先生伸出爪子，将她轻轻拨过来，——就像所有猫咪家长们惯做的那样。 　　赵有鱼便仰头瞧他。 　　大布偶道：“你要知道真相，我便告诉你真相。” 　　“猇本就拥有这世间难有匹敌的能力，而你是第一个出生便带有本源之火的猇。” 　　他看了赵有鱼一眼，“如果实力足够强横，无需深海之渊的大门打开，你的火焰就可以毁天灭地。” 　　——所以当他刚刚知道自家女儿居然用她的掌心焰开了个海鲜饭店的时候，布偶先生还是表示很不可思议的。 　　赵有鱼一愣。 　　所以说……她天天用来烤鱿鱼的火，其实能把这世界都烧个底儿掉？！ 　　“你当时只不过是幼崽，觊觎你的妖却以千万计。” 　　全天下都想分上一杯羹，谁能将这足以毁天灭地的猇吞噬掉，那便是四海八荒里的头一份儿了。 　　没长成的灭世者，不过就是一只小猫儿而已，除了刚出生时身上自带透明烈火引起了一次堪比大地震的灵力震动以外，她没有任何抵御侵害的能力，给一个毛线球就能高兴地把自己缠进去。 　　心怀不轨的妖怪们调开了成年的猇夫妻，对小布偶下手，却不想猇妈妈半路折返，便是一场血战。 　　成年猇力同梼杌，焰同毕方，存世的大妖怪敢和猇刚正面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但这一回，偏偏那几个大妖怪都来了。 　　赵有鱼听着便哆嗦了一下，她不想打断大布偶，可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她……她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大猫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他蓝色的眼睛里蕴藏着一种温柔，“因为她是你妈妈呀。” 　　母女连心。 　　赵有鱼鼻子酸酸的。她吸溜了一声，道：“你接着说。” 　　她能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甚至在脑海里幻化出当时的惨烈，可她还一定要听下去。 　　布偶先生的声音沉稳有力，莫名地让赵有鱼平静下来。 　　“她寡不敌众，待我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受伤极重了。” 　　在场的妖无不浴血，却也一个个杀红了眼睛。他们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便一定要实现目的。近在咫尺的幼猫就是所有妖怪疯狂的催化剂。 　　大布偶担心妻子，又要保护女儿，实力难以全部发挥，也渐渐被逼至困境。 　　“我二人，大约是第一对被襁褓中的女儿救下来的父母。”大布偶平静地说道。 　　但赵有鱼在他语气里听到一丝隐忍得极好的情绪。 　　他始终在怨怪自己。 　　赵有鱼拿爪子拍了拍成年布偶喵的爪子。 　　布偶先生继续道：“你的本命之火突然爆发了。” 　　原本还是小婴儿形态的女儿，在烈焰燃过之后消失了。 　　她的火是那样强悍，将那些来不及逃离的妖怪烧得连灰烬都没剩下。 　　而烈焰中央的猇夫妇，毫发无伤。 　　当时的布偶妈妈，肚子里还揣着另一只小团子。 　　她的丈夫不得不划开垂死妻子的肚子，将一个新的生命带到这世界上。 　　“她说，一定要找到你，让你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她女儿是如此强大，仿佛注定肩负那些令人害怕的重担，无论是毁灭这世界还是拯救它。 　　而一个做母亲的心情，只不过是让她的孩子平安长大，如果每一天都能高兴开心，就最好不过了。 　　赵有鱼悄悄地哭了。 　　她有妈妈了。她也是一个母亲的宝贝。这世界上有一个爱她至深的人，为了保护她可以连命都不要，对她所有的期许，就只有平安和幸福。 　　她其实一直是只非常、非常幸福的猫咪呀！ 　　成年布偶猫低下头，舔了舔她脑袋上的一撮呆毛。 　　赵有鱼没有躲。 　　“你当时还太年幼，应该是在危急时刻的灵力暴动，在吓退了那些大妖的同时，自己也被传送到了其他地方。”大布偶道：“而这样的灵力暴动，很容易损伤你自己，以后都有可能会用不出灵力。” 　　一只没有灵力的猫妖，身负上古大妖的纯正血脉…… 　　做父亲的都不敢再让自己想下去。 　　他甚至顾不得为妻子悲伤，就马不停蹄地去寻找失踪的女儿。 　　这一找，就找了二十三年。但他终究找到了。 　　何其幸运。 　　赵有鱼把自己缩成一团小的不能再小的毛球球。 　　她此刻突然有点羡慕窝在大布偶那丰厚皮毛里的余跃——他的超小体型刚刚好能完美地埋进那些柔软的长毛毛里，看起来就又暖和又舒服！ 　　布偶先生轻轻拍了拍赵有鱼的脑袋，然后把脊背朝她的方向压低下来。 　　正在大布偶身上的余跃一个不防，从他背上滑了下来，一骨碌摔在地上，狠狠地来了一个屁股敦儿。 　　他一翻身坐起来，就看到他姐姐飞快地爬上了老猫的背，并迅速地占领了最舒服的位置。 　　他正想愤怒地“喵喵”两声，以表达不满，就被可恨的老猫一爪子拍到了一边。 　　“我知道你曾经有个家。”成年布偶猫温声道。 　　在找到女儿的时候，他就已经事无巨细地将她所有的细节了解了一遍。 　　他知道曾经有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在他的位置上，保护了他的女儿，尽了一个父亲的责任。 　　“嗯。” 　　赵有鱼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很好很好的。”她低声道。 　　大布偶背上的毛毛湿了一片。 　　他也轻声道：“我知道。” 　　“你的家永远都在，爸爸也是。”大布偶道：“你不仅有家，有两个爸爸，还有妈妈和弟弟。” 　　你永远都可以回家。 第74章 chapter 74 　　赵有鱼“呜哇”一声大哭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她这些年从没觉得自己受过多大的委屈。 　　她爸对她好得没的说，即使张春华赵风赵雪几个欺负她，她也都硬气地顶回去了，没怎么吃过亏。后来……后来她又遇见卫慈，遇见孙小橘，遇见很多很好很好的人，有了自己的大饭店，每天都很开心。 　　可是这人啊，也许就是骨子里矫情。 　　没人在意的时候，你自己也不在意，就像摔了一跤磕破膝盖，四下里无人，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来又是一条好汉（猫），可爸妈在旁边问“疼不疼”，你立刻就能哭得像个傻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连地上一块石头都欺负了你。 　　她就是想哭。 　　她这“撒泼打滚”式的哭法令两只男猫都措手不及，余跃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大布偶生怕她动作太大从自己背上滚下来，只得紧紧贴着地面，以防摔疼了她。 　　赵有鱼直哭的嗓子都哑了，这才把脸埋在她爹已经湿了一大片的背毛里，使劲儿吸了吸鼻子。 　　“你妈妈给你起了名字，叫做余昭。”布偶先生道：“偏偏你现在的名字里，两个字音都占了。” 　　他的声音暖暖的，“以后你就是我家的小鱼了。” 　　赵有鱼像滑滑梯一样主动顺着布偶先生柔软的长绒毛滑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几个小时前还对人家横眉冷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呢。 　　“我叫余封舟，他是余跃。” 　　大布偶用鼻尖轻触小猫的脑袋瓜。 　　“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赵有鱼轻轻地“喵”了一声。 　　大猫舔了舔赵有鱼哭得又翘起来的呆毛。 　　“饿了吗？喝点汤吧。” 　　他这一句话，说的莫名有些羞赧的意味。 　　赵有鱼这才发觉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她还真没吃什么东西，刚刚一场痛哭，消耗了太多的情感和体力，整个猫踩在地上，都是四肢发麻浑身发软。 　　赵有鱼还没来得及积蓄体力，便觉得四肢腾空。 　　——大猫径直将她叼了起来，往汤盆边走去。 　　这还是赵有鱼第一次被拎着后颈皮呢。 　　直到布偶先生将她稳稳当当地放下来，她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饿狠了，赵有鱼蹲在汤盆边上吧唧吧唧连吃带喝，这汤搁了这么久，竟然还是热腾腾的，顺着喉咙一路到胃里，有种暖洋洋的熨帖。 　　作为一名资深的厨子，赵有鱼当然吃得出来，汤里的盐放少了，鱼肉因为炖的时间短，口感也还差三分。 　　但她就是吃的无比香甜。 　　这是她很怀念的味道。 　　一旁的余跃看她吃得香，自己也馋了，迈着小碎步就往上凑。 　　大布偶威严地看了他一眼，余跃又不敢动了。 　　虽然他平时一口一个“老猫”，还总喜欢冷嘲热讽，但那是心里清楚布偶先生不跟他计较，眼下老猫可找回了自己的心头宝，他这根草就更被扔在脑后了。 　　姐姐也真是的，软化得也太快了吧！ 　　这下他都不是和姐姐最亲近的布偶猫了。 　　哼。 　　余跃被自己酸得够呛，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到底在吃谁的醋。 　　“喵喵——” 　　赵有鱼朝他低唤了两声，示意他过来。 　　余跃马上屁颠屁颠地撇着四条小短腿儿跑了过去，还不忘给一旁的大布偶一个得意而炫耀的眼神。 　　———————————— 　　两只吃得肚子溜圆的小布偶被威严的布偶先生叼回了卧室。 　　第二天余跃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压在孙小橘的屁股底下。 　　——怪不得他一整晚都做梦自己变成了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胸口憋闷，怎么都翻不过身。 　　小布偶变回了少年人的模样，橘猫仍然呼呼大睡，流体一样从余跃的肩膀上挂下来。 　　余跃有些无奈，打着哈欠把足有十来斤的橘猫从自己的肩上“端”下来，搁在一旁的沙发垫上。 　　他想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禁不住觉得有些梦幻。 　　他还从来没见过老猫如此柔情的一面呢。 　　想到这儿，余跃不禁兴奋起来。 　　这一宿过后，他们一家人的关系，应该会有天翻地覆的大变化吧！ 　　他将这面积不大的房间看了一个遍，没看到赵有鱼。 　　他明明记得姐姐也回了这里啊。而且还抱着老猫儿的爪子不放，使劲儿地撒娇来着。喝个鱼汤居然喝出了醉酒的效果。 　　一缕凉风吹进来，睡梦中的胖橘不满地咂咂嘴。 　　余跃回头，看见房间的窗子，是开着的。 　　他皱了皱眉，起身出门。 　　“赵有鱼呢？” 　　带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正站在甲板上，神色有些难看。 　　余跃盯视回去，目光也有些发冷。 　　“我正想问你。” 　　饕餮隐去了一切表情，像带上了一张不喜不怒的面具。 　　“她被人带走了。” 　　余跃冷笑一声，“不是你吗？” 　　饕餮道：“我与她定有契约，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她的事情。” 　　“若非如此，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一旁的男人冷冷开口。 　　余跃转头一看，是布偶先生。 　　少年人有些困惑。 　　他讨厌饕餮，完全是出于直觉。因为这样强大的上古妖怪待在赵有鱼身边，目的不明，总让他感到怀疑。就凭这家伙天天凑在姐姐身边，就足够他凭空生出敌意来。 　　哪怕赵有鱼只消失半小时，他也要冲这家伙兴师问罪。 　　可看父亲的模样，对这饕餮竟是十分的厌憎和防备。 　　饕餮不说话了。 　　余封舟自然看到了儿子的疑惑。 　　他淡淡道：“二十三年前的事情，他也参与其中。” 第75章 chapter 75 　　“二十三年前的事情，他也参与其中。” 　　余跃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二十三年前…… 　　他心念一转，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二十三年前，妖怪们为了那可以灭世的本源之火，试图抢夺他尚在襁褓之中的姐姐，他妈妈浴血而死，他姐姐下落不明…… 　　怪不得，怪不得妈妈身为上古大妖，竟会在那些妖怪的围攻下受了重伤，群狼噬虎，那些不入流的小妖怪自然抵不住猇的随手一击，可饕餮这样的大妖便不同了。妈妈单打独斗虽有胜算，却怎么敌得过数个实力强悍的大妖同时出击？！ 　　怪不得……父亲甫一见这饕餮，神色便和浸了冰水一样，透着一种异样的危险。一举一动，都在警告这个停留在姐姐身边的家伙。 　　余跃从一出生，就没见过母亲，只能与父亲相依为命，每每发现姐姐的线索又每每失落的滋味，已经不知尝过多少次。 　　年轻人的眼睛里渐渐便漫出一层怒火。 　　他缓缓地往前踏出一步。 　　余封舟抬手将他拦住。 　　余跃眼睛都泛出红丝，正是目眦欲裂。他一向是个开朗的人，可这些年，苦楚也没少经受。 　　眼前的人，正是所有痛苦分离的始作俑者之一，他怎能不怒？ 　　然而，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仍是一副神色平淡的样子，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 　　他清楚，余封舟不会让他儿子真的对自己动手，而以这只幼猇的实力，还不足以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一只愤怒的小猫罢了，能咬下几两肉来？ 　　余跃第一次感觉到杀意在自己胸腔中升腾，叫嚣着，让他只觉得浑身的骨节都在“咔咔”作响，奔流在血管中的血液疯狂地激荡着，心脏几乎像要爆开—— 　　猛地，一束橘红色的火焰，从他手心中喷出。 　　就连布偶先生的眼中，都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震惊。 　　余跃先天不足，到现在都只是幼猫的形态，还从未显示出具备掌心焰的能力和天赋。 　　余跃自己也有些莫名地看了看自己手心中熊熊的火焰。 　　过了几秒钟，他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与他的父亲，他的姐姐，一模一样的能力。属于上古神兽，猇的力量。 　　十分淡定的饕餮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布偶先生怎么会察觉不到他的动作，唇角微微弯了弯。 　　“这件事的确与他无关。” 　　他这话一说，饕餮和余跃都楞了一下。 　　余封舟脸上的笑只是一闪而过，他沉声道：“小鱼是被海神带走的。” 　　余跃脸上尚且是掺杂愤怒的迷茫，而饕餮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变了。 　　“你怎么知道？”他问。 　　余封舟道：“是他有意让我们知晓，小鱼在他手中。” 　　随着他视线，余跃和饕餮都扭头去看。 　　只见在船舷以下，这艘巨轮的表层竟然悉数结了一层冰。 　　这便是海神留下的印记。 　　饕餮盯着余封舟，“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余封舟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说道：“但海神带走小鱼，目的便在她的本源之火。只要小鱼使用掌心焰，我就可以找到她的位置。”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皱了皱眉，“那我们就这样等下去？” 　　他没来由的心焦。 　　如果赵有鱼出事，他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 　　他说服自己，此刻浓重的焦虑和担忧是出于对自身未来命运的关切。 　　——那么一只傻乎乎的笨猫，玩不过海神的手段，是肯定要吃亏的。 　　余封舟淡淡看了饕餮一眼，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竟不自觉地转开了目光。 　　布偶先生转身离开。 　　余跃在原地怔楞了几秒，跟着追过去。 　　只剩饕餮站在甲板，面色深沉，目光晦暗。 　　———————————— 　　“嘿，老猫儿！”余跃总算追上了他爹，一股气堵在胸膛里，说话也冲得想带着火星子。 　　余封舟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看布偶先生的神色，他完全预料到了自己儿子的反应。 　　“真的就这么等着吗？！” 　　男孩子气得快把唾沫喷在他爸的脸上了。 　　他们才刚把姐姐找回来，一家人连毛毛还没互相舔过呢，赵有鱼就这么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被人带走，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都急得要冒烟了！ 　　成年布偶淡淡笑了一下，“假的。” 　　余跃反倒愣住。 　　过了足足三秒钟，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答自己刚刚的问题。 　　少年人脸上难以掩饰地露出惊讶的神情。 　　余封舟道：“我知道小鱼在哪里。” 　　余跃顾不得问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立刻就到：“我们现在就去救姐姐——” 　　布偶先生将他拦住。 　　“你什么时候能冷静一些？” 　　余跃不满地看着他。 　　“小鱼现在没事。”他道：“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余跃脸上的表情顿时又变成了不可置信。 　　老猫儿的心肝宝贝刚刚失而复得，居然就能这样淡定地说出“还有别的事情”这样的话？！ 　　余封舟只得对他道：“昨夜小鱼被劫走，我已经知道了。”他顿了顿，“她并非全无防备，我们想将计就计，将海神的阴谋彻底查清楚。” 　　余跃瞪眼，“所以你俩早就商量好了？” 　　布偶先生用平静且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我知道小鱼的心思。” 　　余跃从鼻腔里喷出一股气。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年轻人又问。 　　余封舟淡淡道：“饕餮虽与小鱼有契约，不可对她做出实质性的伤害，但我不信他。” 　　在确定那凶兽真正的立场之前，他不会将他们的打算告诉对方。 　　如果不是那契约，如果不是小鱼无意中表现出的，对饕餮的那一点情分，他早已对饕餮出手，轮不到余跃，饕餮是断然无法完好无损地站在这船上。 　　成年布偶屈指在猫崽子脑门上重重一敲。 　　“长点脑子。和你姐差得远呢。” 　　余跃就咧开嘴讪笑。 　　———————————— 　　赵有鱼睁开眼。 　　这一觉原本睡得很香甜，——如果没有半夜里醒来，发现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就站在你的床头盯着你看的话。 　　哪怕这个陌生人俊美得犹如神祗，在黑黢黢的夜里，缥缈而冷清的月光下，这场景也像是恐怖怪谈了。 　　赵有鱼觉得当时自己没有尖叫，已经是十分成熟沉稳的表现了。 　　“你醒了。” 　　好吧，昨夜的场景再次重演了。 　　布偶猫看了看站在床头的男人，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体。 　　这是个十分英俊的男人，面部轮廓比比例最精确的雕塑还要完美，他有一双银蓝色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便在男子的英挺中又添了一丝阴柔。 　　虽然长得好看，但分明是个反派！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且以为茗小可爱的地雷X12 抱住土豪小天使的大腿XD 　　本章留言洒落红包雨~ 第76章 chapter 76 　　“海神大人，找我有事？” 　　布偶猫慵懒地盘踞在这张颇为华美舒适的大床上，仿佛对自己的处境没有半分的焦虑和惊恐。 　　说实话赵有鱼不太适应扮演“高冷”，不过这可是猫咪天性里的一部分，她觉得自己可以尽力一试。 　　被直接叫破了身份的男人有点意外，挑了挑眉，问道：“你就这么确定我是谁？” 　　猫咪慢条斯理地交叠了两只前爪，湛蓝色的眼睛瞧了眼对面的人。 　　“长得还行，没有我男朋友好看。” 　　对方和卫慈的血缘关系是无可否认的。 　　眉眼之间八|&九分的相似，已经足够赵有鱼认出来了。 　　与自家男朋友相近的面容，并不能让布偶喵小姐对他有半分的好感或者优容，正相反，她只要一瞧这家伙的脸，便觉得怒火中烧，很想冲上去挠他几爪子！ 　　她的刺儿是独一无二的，而她也实在不喜欢这张脸长在一个已知的坏蛋、阴谋家和心胸狭隘的兄长身上。 　　男人在布偶猫漂亮的眼睛里读出一丝阴恻恻的凶恶。 　　他低声笑了笑，饶有兴味道：“果然是只有意思的猫儿。” 　　他凑近赵有鱼，银白色的头发垂下来，几乎遮去他大半张脸，“现在你是我的了。” 　　语气里充满了志得意满的愉悦。 　　卫慈有的，他都要。 　　卫慈爱的，他便要夺过来。 　　赵有鱼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前爪上绑着一根红绳，挺精致的样子，底端还坠着一个小巧的金铃铛。 　　男人正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猫咪爪子上的红绳。 　　这绳子上带着禁制，阻止她变回原形。 　　这神经病海神，居然真想将她当只宠物猫一样囚禁起来？ 　　赵有鱼翻了个身，“你愿意自欺欺人，那随便咯。” 　　刚刚还一副温柔的“爱猫人士”模样的男人，骤然变脸， 　　“我说了——你、是、我、的！” 　　他伸手便捏住了布偶猫的喉管，不管不顾地将猫咪重重压在大理石制的床柱上，掌下用力。 　　卧槽果然是神经病！ 　　赵有鱼震惊了。 　　这位心理发生变态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尽管心中弹幕一行行飞速飘过，布偶猫小姐仍然保持着淡定的态度。 　　她笃定海神并不会真的杀了自己，但被人威胁着致命部位的感觉的确不怎么样。 　　海神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如果说刚刚他的异常还内敛一些，此刻简直是变态气场全开！ 　　男人银蓝色的眼睛透出无机质一般的冰冷，定在赵有鱼的身上，仿佛在看死物，简直像是准备在下一秒就手上使劲儿，直接把掌下的猫咪掐死。 　　她刚刚的满不在乎都不能激怒这个家伙，简简单单一句“自欺欺人”，居然就把他刺激得直接发疯了？ 　　输人不输阵，虽然没想到海神是个神经病患，自己随时可能小命归西，赵有鱼决定还是要从容不迫地面对！ 　　她对海神露出一个嘲讽且藐视的表情。 　　可能是猫咪的脸因为缺氧有些扭曲，没把表情做到位—— 　　突然发狂的男人，突然间又轻声地笑起来。 　　——而且越笑声音越大，完全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他松开了手。 　　布偶猫从床柱上跌下来，“呼哧呼哧”地喘气。 　　“你知不知道，刚刚你的心，跳得好快哪。” 　　猫咪在窒息间狂跳的心脏不知怎么取悦了他。 　　海神伸手去摸猫咪的脑袋。 　　不能忍！ 　　地球上的任何一只猫，都不会允许一个他/她不喜欢的人的手，伸到自己身上。 　　布偶喵出爪如电！ 　　海神躲闪不及，那比女子还要细嫩的手背上立时就出现了三道齐刷刷的血痕。 　　瞧见猫咪拱起脊背警惕地看着他，男人反倒愉快地弯起唇角。 　　他缓缓将手背凑到唇边，漫不经心地用舌尖舔了舔伤口渗出的血丝。 　　“我的猫当然有任性的权力。”他又用咏叹调般的声音道：“想要逃跑的话，是会受到惩罚的哦。” 　　说罢，男人转身施施然地离开了。 　　赵有鱼翻出一个巨大的白眼。 　　——鬼才是你的猫哦！ 　　———————————— 　　赵有鱼在这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坐了五分钟，消化了这个事实——她的敌人不仅非常非常强大，而且还非常、非常变态。 　　确定海神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赵有鱼飞快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成功打入敌人内部！ 　　——虽然是以猫的形态。 　　她此刻正位于深海之渊的宫殿里，赵有鱼能准确地辨认出那些如同上古神庙一样的巨型石柱，和她在蜃妖制造的幻境中看见的一模一样。 　　深水之下，这里却与陆地上的宫殿没有太多区别。 　　这宫殿古朴到有些简陋的地步，赵有鱼逛了一路，一个活物都没见着。 　　空旷得有点吓人。 　　赵有鱼想去找她曾在幻境中发现的那处机关。 　　在幻境里，那地方便是整座深海之渊的关键，赵有鱼用掌心焰破除了那机关，便也同时毁掉了蜃妖营造的幻境。 　　那便是破局的地方。 　　如果整个深海之渊是关住地心火焰的大门，赵有鱼猜测，那地方就是整座大门的门栓。 　　海中生物不断发生变异，除了地心之火，她暂且还想不到什么强大的力量，能对范围如此之广的生物，产生那样强大的作用。 　　宫殿太大，七拐八拐，她足足跑了两个多钟头，才找到地方。 　　厚重的石门似乎正在经受火烧，已经有金红色的光芒，从石头中透出来，在这阴黢黢的昏暗空间中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赵有鱼鬼使神差地朝那烧得火红的石头伸出爪子。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正吸引着她。 　　三寸……两寸……一寸…… 　　她马上就要触到了！ 　　一只手伸过来，将白猫团子一抄，猫咪的四爪便腾了空，顿时离那烧得火红的石头门远了许多。 　　赵有鱼甩甩脑袋，心中竟还有些懊恼，尖尖的虎牙龇出来，上去就在那人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这动作太熟悉，她竟也条件反射地反应了。 　　她毕竟已经成年了（作为人类），不是随便用牙齿和指甲解决事情的小孩儿了。咬人这种事情挺丢脸的，不到万不得已生死搏命的时候，她都不咬人的。 　　像海神那种货色，她挠一把还嫌脏爪子呢，更别提直接下嘴了。 　　那人也不躲，由着她尖尖的虎牙直接扎进了皮肉。 　　这鲜甜的肉质…… 　　赵有鱼瞬间松开了嘴，瞪大了眼。 　　“——刺儿！” 　　抱着猫的男人这才低笑一声，“饿了？” 　　赵有鱼转过头—— 　　果然是卫慈。 　　作者有话说： 　　安利一下肥鹤的预收文！ 　　影后陆云棠穿进了一本玛丽苏小说。 　　但这次她没能成为女主，甚至女配也没捞着—— 　　她成了玛丽苏女主的爸爸。 　　看着眼前刚满十岁，已经倾国倾城，吸引了财阀公子、天王巨星、霸道军少的闺女，陆云棠决定反串岳父大人，干翻如狼似虎的男主男配，保证幼年体玛丽苏成长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好少女！ 　　冷血霸道军少：你逃不走的。 　　娱乐圈的暗夜帝王：陆九，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 　　掌握全球经济命脉的男人：天气凉了，惹你的王氏破产了，你记得多加衣服。 　　陆云棠：中二病都给我滚开！ 　　这本会认真存稿再发！所以未来的更新不用担心！收藏一发呗~ 第77章 chapter 77 　　抱着猫的男人这才低笑一声，“饿了？” 　　赵有鱼转过头—— 　　果然是卫慈。 　　赵有鱼一时呆住。她五味陈杂，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哭，还是想笑。 　　最终只往卫慈臂弯里一窝，闷声道：“我找了你好久。” 　　卫慈道：“我知道。” 　　他抱着布偶猫，一下下地抚摸着她细长柔软的毛毛。 　　过了一会儿，赵有鱼又道：“船上的床一点都不舒服。” 　　“我知道。” 　　“我有家人了，和我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卫慈顿了顿，道：“……我知道。” 　　赵有鱼凶狠地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比刚刚还使劲儿。 　　“你气死我了——”她哽咽着说。 　　卫慈轻声地叹了口气，把布偶喵往上托了托，让她更舒服地团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猫咪放松了一点，任由他抚弄，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咕噜，又赶快把后头的哼唧声吞了回去。 　　输人不输阵嘛。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干嘛？”赵有鱼仍然气鼓鼓的。 　　可恨的大鲤鱼点了点头。 　　“你一只做的很好。”他说。 　　赵有鱼使劲拿尾巴抽他。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背毛，舒爽的电流从脑袋顶一直流窜到尾巴根。 　　——举在半空中愤怒的尾巴悄悄地偃旗息鼓了，还不自觉地翘了翘，刚好勾住男人的手腕。 　　“现在可以和我解释了吧？”赵有鱼问。 　　她一路追到这儿，所有的决定和推测全靠自己脑补，实在还有太多的疑惑需要答案。 　　而他竟然一直都在。 　　卫慈抱着猫，神色有些复杂。但他最终笑了笑，道：“你猜的都对。” 　　“他想要释放海洋之力，打破规则。他来找我，是希望我帮他。” 　　他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冷得都像带着冰渣子。 　　赵有鱼抬头去看卫慈，男人黑色的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可她知道那里头有专属于她的温暖。 　　“打破什么规则？”赵有鱼又问。 　　卫慈道：“人妖分界，物竞天择。” 　　人有人的道，妖有妖的法，两个种族原本是互不相干的。 　　但“雄心勃勃”的海神，却深信被赋予能力的妖怪，注定成为万物的统治者。当然，这“万物”中，也包括人类。 　　为此，他要建造一只庞大而强悍的军队。 　　海中生灵数以亿万计，但有修为的却是凤毛麟角。 　　于是海神打开了深海之渊的门。 　　或者说，他放松了那扇门对地心火焰的压制，让那至纯也至恶的力量飘散出那么一点点。 　　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对海中的生物发生巨大的影响。 　　赵有鱼听完，看了看卫慈，问：“没有影响你吗？” 　　男人摇头道：“没有。” 　　他神色柔和了一些，解释道：“我是龙。” 　　他这样说的时候还有点小得意，看得赵有鱼心里一阵痒痒。 　　猫猫尾巴在男人的手腕上绕了一圈。 　　“那为什么不会影响我？” 　　她刚刚靠近的时候，的确感觉到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但很明显，没有恶意。她体内的能量没有任何变异的征兆。 　　卫慈笑了，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耳朵，看着猫儿敏感地抖动几下。 　　“因为你是猫啊。” 　　行吧，他们龙猫组合天下无敌。 　　“他的脑子一定是生锈了，我猜。”赵有鱼道：“他指望你帮助他？” 　　卫慈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的确喜欢想当然。” 　　赵有鱼没再说话。 　　海神和卫慈之间的关系早已与撕破脸无异，他会去向他的兄弟“求助”？ 　　要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差点搞一出虐猫，把他兄弟的女朋友掐死。赵有鱼能感觉到，海神大人那种神经质，在遇到关于卫慈的人和事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格外敏感。 　　她不知道那是嫉妒，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让那位海神大人看起来完全像个疯子。 　　疯子的逻辑总是正常人难以揣度的。 　　赵有鱼懒洋洋地在卫慈的怀里翻了个身，让男人的手指也均匀地照顾到自己的肚皮，然后道：“所以我们要做的，其实是阻止他毁灭世界？” 　　神经病海神居然想要打开深海之渊的大门，让所有的海洋生物变异为毫无神智的妖物，他们被极恶之气污染，除非得到净化，否则便是不死不休。 　　如此，海神就拥有了一支几乎所向披靡的海中军队。很快，他的触角就不仅仅只在海中了。 　　——以现在地心之焰能量泄露的速度，那些受污染的生物能够化形，也只是时间问题。 　　卫慈颔首。 　　要挫败海神，须得有人彻底关上深海之渊的大门。 　　但赵有鱼并不是那个关门的人。 　　所以他没有对赵有鱼说，具体应该怎样去阻止海神。 　　从赵有鱼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家男朋友线条完美的下颌。 　　人们都说男人最性感的地方是下巴，此言不虚。 　　赵有鱼心情好了，玩心也起来了。 　　她晃晃前爪，那根红绳上坠着的金铃铛发出一阵清脆的“叮铃”声。 　　“好看吗？” 　　紧跟着她就觉得身边儿的温度降低了那么两三度。 　　男人伸手捏住猫咪的后颈。 　　“你说呢？” 　　危险的警铃在脑内大作，但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赵有鱼被拎了起来。 　　猫咪四肢胖胖的腿在半空中徒劳无功地划动着，整个人，不，整只猫都万分无助。 　　高度缓缓上升，蓝色的眼睛对上黑色的。 　　她莫名在卫慈的脸上读出一种咬牙切齿的神情，但那种不符合他冷静风格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像颗被投进深湖的小石子，仅有的那一丝波纹，也迅速地消隐无踪。 　　“那个……我也不知道他疯成这样……” 　　赵有鱼讪笑道。 　　卫慈淡淡瞥了她一眼，布偶猫下意识地想缩缩脖子，无奈后颈皮这种关键部位受制，连这种小动作都做不到。 　　太惨了…… 　　早知道久别重逢就是这种待遇，她才不要原谅卫慈呢！ 　　男人弯了一下唇角，却让赵有鱼看的直想哆嗦。 　　“这不是件好玩的事情，听到没有。” 　　这猫儿胆子太大，他料到她会跟着找来深海之渊，却不想她竟敢大大方方地故意让海神劫掳来这里，完全是羊入虎口，还半点儿不知道害怕。 　　他本能地，不想让布偶猫陷入危险之中。 　　这个女孩子清清楚楚地是他的软肋，纵然一切都掌控在手，也怕哪个微小的变数会伤了她。 　　赵有鱼呲牙吓他，发出威胁地低吼声。 　　说实话她有点不喜欢被控制这样长的时间。很没面子诶。 　　卫慈仍然拎着她，猫咪背上的绒毛蹭着他的掌心，柔软的触感。 　　他似乎终于感觉到赵有鱼的不满和严正抗议，这才慢慢地将布偶喵松开，放在了地上。 　　“我可以解开这道禁制。”卫慈道。 　　他说的是赵有鱼爪子上的那根红绳。 　　布偶喵用屁股对着他。 　　“不用。”她大声道：“我要留下来！” 　　说她是逆反心理也好，好奇心也罢，她偏就要留在这深海之渊，把海神那个疯子的事情调查清楚。 　　阻止一个想要释放地心火焰，毁灭世界的野心家，听起来就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啊。 　　虽然她只是个擅长烤鱿鱼的猫咪厨子，她心里是暗搓搓地，想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并肩作战的。 　　——这是她的私心。 　　她是有点不懂事，她知道。 　　可今天的卫慈怪怪的，这让她的坏脾气也蹿了上来。 　　男人却凝视着布偶喵毛绒绒的脑瓜顶，没有多说什么。 　　他蹲下|&身，摸了摸赵有鱼的后颈，让猫咪过分柔软的毛毛擦过自己的掌心。 　　“好。”他低声道：“但如果有半分危及到你，我会立刻带你走。” 　　“我知道啦——”赵有鱼不情不愿地拖长了音调。 　　她忍不住回头，自以为漫不经心地看了卫慈一眼，“反正我身上有你的逆鳞啦，只要我性命有危险，你就会出现啦。” 　　所以她才有恃无恐呢。 　　作者有话说： 　　猜猜大佬鱼怎么了~ 第78章 chapter 78 　　“反正我身上有你的逆鳞啦，只要我性命有危险，你就会出现啦。” 　　男人仿佛是怔了一下，然后淡淡道：“我会。” 　　布偶猫眨巴着眼睛瞧他，男人像来时一样，悄然地消失了。 　　—————————— 　　赵有鱼在海神的宫殿里度过了一个悠闲的下午。已经知道了关键的地方在哪里，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简单多了。 　　她只需要再去验证自己的最后一个疑问。 　　“猫儿，你在做什么？” 　　一头银白长发的男人倚靠在房间门口，挑着眉看向正大喇喇躺在深海之渊那道石门前的布偶猫。 　　布偶猫无辜地看了他一眼，“烤火啊。”她顿了一下，“还有，我姓赵。” 　　没有哪一只猫可以拒绝一个暖烘烘的火炉边的位置。 　　这宫殿里没人，显得格外冷飕飕的，看到这么纯天然的烤火处，她当然忍不住啦。 　　当然，她还有点别的心思。 　　——激怒这个杀马特海神。 　　容易让他生气的那个点，说不定就是他的弱点。 　　银发男人却面色不变，连那愉快笑容的弧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居然踱着步子走过来，直接在赵有鱼身旁坐下了！ 　　“嗯，的确很暖和。” 　　银发男人用一种懒洋洋且舒适的腔调说道。 　　赵有鱼强行克制了自己想离这个变态远一些的冲动，努力放松了身体。 　　一人一猫还真就这么坐在深海之渊的石门前烤起火来了。 　　“你是不是太自信了啊，海神大人？”赵有鱼嘀咕了一句。 　　你的敌人正蹲在你最重要的秘密跟前，你居然能无动于衷？ 　　银发男人坐姿优雅，伸手想去摸赵有鱼，又被布偶猫伸出的爪子尖逼退。 　　“虽然你不乖，但我很喜欢。” 　　说来好笑，他弟弟竟然会真的喜欢上一只猫咪。 　　不过这软乎乎毛绒绒的模样，倒的确是个合格的宠物的模样。 　　海神不觉得赵有鱼可以造成什么威胁。或者说，即使她造成了威胁，也只会让他更兴味盎然。 　　没有危险的敌人，征服又有什么意思呢？ 　　赵有鱼翻了个白眼，死变态的思维方式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这个家伙虽然说话颠三倒四的，但他心智十分清明。甚至，她隐隐觉得自己在这里见到卫慈的事情，对方其实也一清二楚。 　　这想法从脑子里一过，就让她毛骨悚然。 　　疯子不吓人，清醒的疯子才最可怕。 　　火焰的温度透过厚重石门，刚刚好。虽然身边就是头号危险人物，可赵有鱼还是忍不住走了一下神。 　　地心之火和她的掌心焰是不是一样的啊…… 　　传说中可以毁灭世界的火焰，不正式导致她一出生就被一大群妖怪盯上的原因么。 　　“明天我有礼物送给你，亲爱的猫咪。” 　　赵有鱼回过神来，只听到那华丽如花孔雀似的声音说出“亲爱的猫咪”几个字。 　　布偶猫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像个巨型的棉花糖球。 　　海神愉快地笑着走了。 　　———————————— 　　赵有鱼一晚上没睡好觉。 　　她倒是没梦见那个神经质的海神，而是梦到了卫慈。 　　——这才让这个梦格外惊悚。 　　她家刺儿站在那黑黢黢的石头王座上，身穿那种看不出材质的银灰色长袍，就像月光温顺地从他周身流泻下来。 　　他的面容没变，可周身的气场却变了。 　　冷漠而威严，真真正正的如同神祗。 　　赵有鱼站在王座下面，只能用仰望的姿势看他。 　　男人用冷淡的声音说：“我有礼物送给你。” 　　一个面目模糊的人朝她走过来，手里端着托盘。 　　赵有鱼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那托盘里居然放着一盘香味四溢的红烧大鲤鱼！ 　　…… 　　布偶喵醒来的时候脸上的毛毛都湿了，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口水。 　　赵有鱼深觉这可疑的湿度十分羞耻，正准备拿爪子擦擦脸的时候，一溜美女从门口鱼贯而入。 　　“有、有事吗？” 　　赵有鱼一脸懵。 　　这几个女人真是一个赛过一个的好看！ 　　而这些好看的小姐姐都不说话，只纷纷走到赵有鱼身边，开始给她……做宠物美容。 　　赵有鱼：？？？ 　　这完全是她在古代宫廷剧里看到的，玛丽苏女主角的待遇啊。 　　作为一个接受社会主义教育的现代好青年（猫），她还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古典宫廷式的奢侈生活呢。 　　只不过诸位美人服务的是她这只大毛球，情景未免有些诡异。 　　猜也是那杀马特海神搞出的幺蛾子，不过反正来都来了，留也留了，还怕什么宫廷马杀鸡吗？ 　　美人们香香软软的柔荑拂过布偶猫的绒毛，仔仔细细地用精致的玳瑁梳将她入冬用的大围脖梳理的纹丝不乱，赵有鱼还挺享受，直到她看见其中一人拿出了一把锃光瓦亮的小银剪，把手朝她的肉垫伸过去。 　　“——喵嗷！” 　　她可是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没一爪子挠花那美人的脸！ 　　“好了，这样也不错。” 　　海神从门外走进来，挥退了那几个美女。 　　赵有鱼还没来的及说话，就被海神抱了起来。 　　窒息。 　　被这家伙的手臂勒着，仿佛被一条冰冷的蟒蛇缠绕，随时随地都有凄惨死去的危险。 　　布偶猫的爪子尖尖都已经身处来了，又慢慢地，悄悄地缩了回去。 　　海神带着她去了这座宫殿最大最空旷的房间。 　　好吧，现在这儿不那么空荡荡了，赵有鱼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站在大殿中的人。 　　他们穿样式古怪的袍子，像一排排僵立的石碑一样，戳在王座下的那一片空地上。 　　这些应该都是海底已有了修为的大妖，赵有鱼能看出来。 　　但他们仿佛毫无神智，只睁着空洞的眼睛，随着海神的脚步，将视线投过去。 　　银发男人施施然在最上头的那把椅子坐下。 　　他感觉到了赵有鱼的震惊和好奇，“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喜欢收集战利品。他们都是我的收藏。” 　　赵有鱼楞了一下。 　　妖怪向来是追求绝对力量的种族，他们喜欢的是单打独斗diao炸天，不是拉帮结派的狼群战术。 　　大妖们，通常都不喜欢臣服于某一个首领。更多时候大家都是各自为战，专心修炼，自扫门前雪。 　　尽管海神是整个海洋的主宰，是最强大的海妖怪，却不能让所有大妖心甘情愿地追随。 　　……所以……海神把那些不情愿绑在他战车上的，都“收集”来了吗？！ 　　赵有鱼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向引发男人。 　　海神唇角弯起一缕笑容，他很享受她的震惊和恐惧。 　　“你不用害怕。”海神道：“你可以和我共享他们，很好玩的。” 　　等他把他亲爱的弟弟收集来，就把卫慈摆在猫儿的房间里。 　　他对自己的宠物实在是太好了，银发男人感动地想。 　　赵有鱼：…… 　　她并不想和海神大人共享他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手办好吗？！ 　　海神对布偶猫脸上的神情视若无睹。 　　——要知道在猫脸上露出这样复杂的神 ——要知道在猫脸上露出这样复杂的神情可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说过了，有礼物要送你。” 　　海神用一种期待的语气说道。 　　——这些失去神智，像木偶一样戳在这里的大妖怪已经很惊吓了，赵有鱼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并不期待海神的“礼物”。 　　但银发男人仍然兴致勃勃。 　　他的手轻轻划过猫咪柔顺的背毛，在布偶喵翻脸之前及时地拿开。 　　然后赵有鱼感觉有什么重重的东西，压在了她的脑袋上。 　　什么鬼！这神经病打算给她带紧箍咒吗？！ 　　猫咪下意识地伸出爪子去推压在自己头上的东西。 　　她碰到一个有些冰凉的，坚硬的玩意，爪子尖打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海神忍俊不禁，一个大男人笑得像是十七八的怀春少女。 　　“别弄掉了呀，这可是王后的的加冕呢。” 　　赵有鱼：……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后的加冕是什么鬼！ 　　她这才意识到头顶上金属质地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顶王冠。 　　这位脑筋不太正常的海神先生居然就这么给一只猫戴上了王冠？！这个世界未免也太疯狂了吧！ 　　作者有话说： 　　手办收集狂魔海神先生～ 　　昨天疯狂购物……居然忘记了更新，顶锅盖逃走…… 第79章 chapter 79 　　赵有鱼不喜欢这样的疯狂。 　　她瞪着银发男人，“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精神科的医生。” 　　海神对赵有鱼诚恳的建议露出优雅而温柔的笑容，“好。王后的话我总是要听的。”他可能也不太习惯自己深情款款的模样，顿了一顿，才问道：“我的礼物，喜欢么？” 　　据说猫咪都喜欢亮闪闪的东西，他便找来了最闪亮的。 　　海神之后的桂冠上，嵌有两千粒钻石、超过九百颗珍珠和祖母绿。 　　在人类中那种漂亮的石头叫猫眼儿，很适合他的王后。 　　海神先生全然不觉得给他选中的王后戴上一顶缀满绿色石头的帽子有什么问题。 　　赵有鱼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海神眨眨眼，“我想你高兴啊。” 　　他这句话说得又真诚又无辜，看起来简直可以叫人感动。 　　赵有鱼却愈发觉得浑身难受。 　　“我的确很开心。” 　　和脑残不能说实话。 　　“如果你能帮我个忙的话，我会更高兴的。” 　　要用哄小孩的态度，循循善诱。 　　银发男人果然问：“什么忙？” 　　赵有鱼微笑道：“彻底关上深海之渊的大门。” 　　银发男人不说话了，就盯着她看。 　　他的眼睛形状很好，但却毫无暖意。在那一点并不深入的笑意消失之后，更是深沉得有些吓人。 　　“你是想永永远远和我在一起，还是想帮卫慈欺负我？” 　　男人脸上的神情是那样冷峻，可语气竟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仿佛在格外认真地责问着赵有鱼，他和弟弟，她究竟喜欢哪一个？ 　　赵有鱼眨眨眼，“因为我想和你常相厮守啊。” 　　海神突然便笑，“我不喜欢撒谎的猫咪。” 　　这个神经病出手如电，一把掐住了布偶喵的脖子。 　　大约他最喜欢的杀人方式是让人慢慢窒息而死吧。在肺里的空气被挤出去的同时，赵有鱼竟还有闲心这样分析起来。 　　海神要真信了她的话，这个反派也别当了。 　　毕竟他可是野心勃勃，准备要毁灭世界的。 　　金冠从猫咪的头上掉下来，“叮叮当当”地骨碌到王座下面。 　　海神用的力气很大，让赵有鱼觉得下一秒就要被掐死了。 　　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这海神还是虎中神经病，那是分分钟就会翻脸的。这已经是一天之内赵有鱼第二次在濒死的边缘了。 　　窒息的感觉席卷了她身上的所有力气。 　　猫咪的身体动弹不得，浅粉色的肉垫轻微地颤抖着。 　　她真的快要死了。 　　后颈处传来一种灼热感，赵有鱼知道那是卫慈留给她的龙鳞。 　　在她濒死的时候，逆鳞会将信息传递给鳞片的主人。 　　下一刻，他就会来救她。 　　但过了漫长的五秒钟，无人出现。 　　赵有鱼的神智已经有些模糊，眼前只有那银发男人不断晃动的脸孔，扭曲，旋转…… 　　她不能等了。 　　赵有鱼艰难地道：“我……我说真话你就会开心吗？” 　　她发出声音已是极难，把断断续续的语音连成这么一句话，更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赌这喜怒无常的海神对自己还有几分兴趣。 　　——那铁钳一样的手终于松开了一些，给了赵有鱼一丝喘息的余地。 　　甘美的空气终于重新涌入肺部，赵有鱼抓紧机会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辜弱小又可怜——事实也是如此。 　　“看，我的命在你手里呢。” 　　银发男人微笑起来，“我的猫儿不但不乖，还很聪明。” 　　他幽幽道：“所以卫慈才这么喜欢你？” 　　“那么你不妨来猜猜，我弟弟为了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他知道猫都是养不熟的。 　　所以才更好奇。 　　赵有鱼盯着他。 　　她到底还是无法遏制对这疯子的恶意，从眼神中漫溢出来。 　　她的卫慈，在她第一次濒死的时候，就会立刻出现。 　　她的卫慈，不会拎着她的后颈在半空中让她真的生气。 　　她的卫慈，不会说出那句“我是龙”。 　　———————————— 　　银发男人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只愤怒的猫咪。 　　她比他想象得还要聪明许多，多么令人意外的惊喜啊。 　　“不管你想对他做什么，你都没成功，不是么？” 　　赵有鱼冷静下来，然后发动她的反击。 　　当初海神完全可以将她带走，以他的能力，就连赵有鱼这一路在做什么，他想必也是一清二楚的。 　　——那只巨大的，烤得外焦里嫩的鱿鱼，毫无疑问是海神大人送给他们一行人的礼物。 　　所以海神最初的目标就是卫慈。 　　无论他想得到什么，他都没能如愿。否则，这个表面疯疯癫癫，心里头十分清楚的家伙不会多此一举地将她带到深海之渊来。 　　海神仍然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他甚至赞赏地看了赵有鱼一眼，“对啊。” 　　他用一种惆怅的语气说道：“我想要他帮我一个小忙。” 　　银发男人对赵有鱼笑了笑，“不过，后来我发现，拥有你是个更棒的选择。” 　　他的语气暧昧不清。 　　“你猜猜看，如果你家卫慈的血脉得到彻彻底底的净化，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顿了顿，突然凑近了赵有鱼，说话间气息喷吐在猫咪毛绒绒的耳尖。 　　“哦，差点忘记了，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呢。”海神的笑容中忽地多了一丝阴霾，“聪明猫儿，喜欢你的新男朋友吗？” 　　他放弃了鲛人的血统。 　　赵有鱼忽然觉得全身发冷。 第80章 chapter 80 　　赵有鱼就知道卫慈身上有什么不对。她千方百计想要激怒海神，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也是想要正是这一点。 　　她后颈处的逆鳞仍然会发热，但卫慈没有出现。 　　她所有隐隐约约的担忧都突然想变成现实的噩梦一样砸在她眼前。 　　卫慈放弃了他的鲛人血脉。 　　为什么，赵有鱼不知道。 　　但他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卫慈了。 　　银发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布偶喵的神情。 　　啊，这是他最喜欢的部分了。在故作镇定之后，那种强忍的，疼痛的模样。 　　就算暂时没得到卫慈的龙血，也很值得了呐。 　　赵有鱼盯着他。 　　海神笑了笑，“想知道全部的故事吗？” 　　他伸手去摸布偶猫，被凶狠的一爪留下四道深深的血痕。 　　男人浑不在意地道：“我要打开深海之渊的大门，喏，就是你屁|股底下的暖炉。”海神道：“需要一点更强的血脉。” 　　赵有鱼看了一眼后面不断散发出融融暖意的石门。 　　“你不是已经打开了吗？” 　　她有些惊异于海神毫不遮掩的坦诚，但还是追问了下去。 　　银发男人淡淡一笑，“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程度。” 　　赵有鱼从他的平静里读出一丝冷冰冰的恨意。 　　鲛人只是深海之渊看守者。 　　他们拥有几乎可以纵横沧海的能力，却终究不够打开那扇门。 　　苍茫万古，鲛人一族只是被选中的守卫者，不是主宰。 　　说到这的时候，赵有鱼觉得海神的表情也有点苍凉了。 　　但更多的是不甘。那种不甘太过浓烈，让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原有的平静。 　　银发男人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平稳的声线。 　　“所以我意识到，卫慈，我亲爱的弟弟，是冥冥中留下的最后的主宰。” 　　“他生来就注定拥有一切，包括创造，或者毁灭这个世界的权利。” 　　他朝着赵有鱼露齿一笑，用孩子似的语气说道：“那我呢？注定是个守门儿的吗？” 　　俏皮的儿化音，英俊的男人嘴唇却不快地扭曲了起来。仿佛“守门的”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有一种令人震惊的，羞辱的意味。 　　好吧，简单来说，他想要卫慈的那一半龙血。 　　海神道：“我拿你去威胁他了。”他朝赵有鱼俏皮地挤挤眼睛，像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不过，显然你男朋友没有你想的那么在乎你。”海神意味深长地说。 　　血脉净化是极度危险的事情，通常很少有妖怪愿意冒这个风险。一旦净化失败，被净化者会逐渐退化了五感六yu，逐渐死去。 　　这还是最好的可能。更大的几率是当场死去，而且很痛苦。那痛苦是刻在灵魂上的，没有谁能承受那样的痛苦还想继续活下去。 　　但如果净化成功，卫慈将会成为纯血。几率一半一半，他可能会变成纯血的鲛人，也可能……成为这世上最年轻的，也是唯一的龙。 　　他选取了最安全稳妥的方法来获得自己想要的。 　　海神笑眯眯地说道：“我会在他转化为龙的时候，获得他的血液。” 　　那时会是卫慈最脆弱的时候，只有在那万钧之际，他才有可能从这世间最强悍的存在身上获得对方的血液。 　　赵有鱼问：“那么卫慈呢？” 　　海神耸了耸肩膀，“可能比净化失败死得快一点吧。” 　　他的蓝眼睛看起来单纯又无辜。 　　赵有鱼很讨厌他的腔调。 　　所以她用几乎相同的语气道：“所以他还活着，变成了纯粹的龙，伟大的海神大人无比聪明机智的计划就这么失败了？” 　　说实话赵有鱼真觉得这个计划不怎么样。 　　卫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打算？ 　　银发男人微微侧过头，盯着布偶猫。 　　他目光仍然带着孩子似的无辜，但赵有鱼能感觉到其中冷冰冰的意味。 　　像淬了毒的细针，只要他乐意，他可以用那目光杀死一头大象。 　　“净化只有在深海之渊才能完成。”海神道：“所以他跟我来了。” 　　“很显然，我聪明的弟弟很清楚，如果大门打开，他的小猫咪就要消失了。” 　　赵有鱼懒洋洋地在十分暖和的石门前翻了个身，她要表现得比对方还要不在乎。 　　但她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摆动了……很多下。 　　海神轻轻地道；“这就是你为什么在这儿。” 　　他的语气轻得像一根羽毛，却令人想要发抖。 　　他失败了。这让海神着实愤怒了许久。他需要增加自己的砝码，或者说，他需要把那条龙最后的弱点和软肋，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赵有鱼克制了自己飞机耳的冲动。 　　对于这个银发男人，她仍然摸不清他出牌的套路，但这样愉快且带着诡异的语调，充分说明了海神此刻并不愉快的心情。 　　变态发起狂来，谁也说不准会干出什么来。 　　海神微笑了一下，他知道布偶猫在故作镇定。 　　银发男人漫不经心地道：“我猜你喜欢这壁炉，不是是因为暖和。” 　　赵有鱼动了动耳朵。 　　海神继续道：“地心之火与猇的本源之火是相同的。” 　　“如果地心之火被释放出来，猇会成为最先投入火焰的牺牲。因为你就是那火的一部分。” 　　赵有鱼悄悄地把伸在那石门旁边的jio往起收了收。 　　所以她其实是一团火？ 　　所以这是她喜欢高温电吹风的愿意吗？？？ 　　为什么这只猫可以在这种时候走神？ 　　海神再度感到迷惑。他能看出赵有鱼的心不在焉，如果他知道对方脑海里现在正想着电吹风的事儿，恐怕要大跌眼镜。 　　他的确没想到。 　　一切都很顺利，他果真以为他亲爱的弟弟是个情种，为了布偶猫，心甘情愿地来了深海之渊。 　　为了保证赵有鱼的安全，他必须合拢那扇门。他也按照海神的计划，开始了净化。 　　而且成功了。 　　但就在海神即将获得新龙的血液的时候，原本应该虚弱无力，甚至还没有清醒神智的卫慈，突然便清醒了过来。 　　于是伟大的海神大人的计划失败了。 　　——因为一道气息，透过万丈的深海，让龙恢复了清明。 　　失败的海神并不了解那几乎搅动了整个深海的气息究竟源于哪里。 　　深入骨髓，几乎挑动着每一条最细微的神经蠢蠢欲动。 　　那气息让人有一种饥饿感，一种强烈的，近乎于无法克制的原始的渴望。 　　赵有鱼越听越迷糊。 　　“所以你没吃过烤鱿鱼？” 第81章 chapter 81 　　“所以你没吃过烤鱿鱼？” 　　赵有鱼下意识第问。 　　银发男子微微一怔，反问道：“那是什么？” 　　“鱿鱼”他是听过的，却全然不知道什么叫做“烤”。 　　赵有鱼觉得此刻捧腹大笑不太地道，于是眨眨眼睛，“哦，没什么，只是一种人类修行的法子。海神大人应该是不屑用的。” 　　布偶猫把毛绒绒的爪儿揣了揣，又问：“他变成了龙，为什么不直接关上深海之渊的大门？” 　　折腾了这么半天，不就是为了这扇石头门嘛。反正卫慈都已经变成龙了，不是刚好可以直接结束海神同|志虚幻的妄想？ 　　海神笑了笑，“因为我用你威胁他了呐。” 　　赵有鱼不耐烦地用后腿搔了搔耳朵，“你认真的吗？！” 　　“你刚刚说了，打开深海之渊的大门，猇就会化作纯粹的本源之火，”赵有鱼道：“你拿我威胁卫慈开门，和直接把我弄死有什么区别？” 　　银发男人勾起唇角，“区别在于，我知道开启大门以后，如何保住你的性命。” 　　他俏皮而得意地朝赵有鱼一笑，那样子好像在等待她的夸奖。 　　“只不过这件事儿，在他同我来之前，我忘记告诉他啦。”他还挺歉意，柔声道：“所以你且放心在我这儿待一段日子吧。” 　　深海之渊的大门一开，他心尖儿上的小猫儿就得消失了。 　　海神了解自己弟弟的脾性，他是什么都要牢牢掌控在手里头的。所以他才甘愿冒巨大的风险，将那关闭石门的能力和足以压制海神的绝对力量握在掌中。 　　赵有鱼看着他，“如果卫慈不为你开门呢？” 　　海神淡淡道：“那我便杀了你。” 　　赵有鱼咬牙，“你不怕我跑？” 　　银发男人伸手去摸她背部柔软的绒毛，浑不在意猫咪凶狠的攻击。 　　“你不是想留下来瞧瞧我的‘阴谋’么？”他语气轻缓，感觉掌下猫咪紧紧绷起的脊背，愉快地笑了，“卫慈说要帮你弄断绳子的时候，我还很担心呢。” 　　他当然知道这大胆的猫咪，是主动让他带走的。 　　刚好，省去了许多功夫。 　　“担心什么？”赵有鱼问。 　　海神道：“因为弄断绳子的话，你虽不会死，可是有人会付出代价的哦。” 　　他朝赵有鱼摊了摊手，道：“你的船进了深海之渊上面的海域，其实就不曾前进过啦。” 　　赵有鱼一时怔住。 　　进入深海之渊的海域时，他们一行人便碰上了巨鱿的袭击。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场惊险的战斗以及“美味”的胜利上了。 　　没人注意到，他们其实一直在原地打转，从未驶出真正的距离。 　　海神微笑道：“红绳系命，栓的是你，系的是他们。” 　　他对赵有鱼的怒目而视仿若无睹，“我只是想要你心甘情愿地呆在这儿。” 　　银发男人凑近了布偶猫，“我送你的红绳有什么作用，我弟弟可也是知道的。” 　　他说得意味深长，赵有鱼悚然一惊。 　　当时卫慈说可以为她断开绳子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像解决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海神耸耸肩，“我猜这是变成龙的副作用。” 　　他笑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所以你千万要让他记得喜欢你啊。” 　　如果卫慈不在乎赵有鱼，那么他完全可以关闭石门。让海神“撕票”。 　　如果他还是以前的那个卫慈，便也不会试图割断那条绳子。 　　他仍然想救她，也许是不想受制于人，也许是心底里还存有对曾经的一点记忆。 　　但他已经不会在意更多的东西了。 　　譬如送布偶猫她顶顶喜欢的玻璃弹珠和毛线球，比如她掉进水里以后用热吹风来烘干她的毛毛。 　　这些都是以前的“刺儿”才会做的事情，一条高高在上的龙，又怎么会明白和了解呢。 　　海神用赵有鱼威胁卫慈，用那一船的人，用猫咪的骨肉亲人和朋友伙伴，来威胁赵有鱼。 　　保险措施一环套着一环呢。 　　布偶猫湛蓝的眼睛看着海神，过了一会道：“我还以为你是个疯子。” 　　这样看来，精明的海神大人离神志失常的地步差的还远着呢。 　　她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布偶猫气的牙疼。 　　“那个什么烤鱿鱼，可否做来让我一观？” 　　海神笑眯眯地问。 　　换得布偶猫毛绒绒的，充满不屑的近距离屁|股一个。 　　———————————— 　　这头赵有鱼被困在深海之渊底下，那边饕餮和余封舟等人终于发现了他们诡异的处境。 　　进入这片海域，船舶已经航行将近一周的时间，坐标去没有丝毫变化。 　　要么这里如同百慕大一样，会造成定位和导航的神秘失灵，要么，他们就是在毫无觉察的情况下，进入了旁人设下的幻境当中。 　　不知是圈套，还是死局。 　　这很不妙。 　　几个大妖怪都迅速地明白了这一点。 　　“不能告诉船员。”饕餮很干脆地道。 　　余跃仍然和他不对付，直接反问，“为什么？”他声音里带一丝烦躁，“现在不说，如果真到了要对付什么的时候，损失会更惨重。” 　　船员们都是海上飘的老资格，虽然大多数是是普通人类，可真到了要拼命的时候，能多一点助力就多一点。 　　如果不让他们知道此刻整船人面对的是什么情况，缺乏相互信任不说，到时恐怕连半点儿应变的措施和凝聚力都没有了。 　　“诶，我到不知道小猫儿还有当将军的心呐。”饕餮语气凉凉地讽刺余跃。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无视了少年愤怒的表情，漫不经心地继续道：“我既用不着他们，也不信他们。非但如此，我觉得还得防着那些人类，所以自然不能告诉。” 　　余跃气结。 　　六天了，他姐姐还没回来，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恨不得现在就跳进海里找到海神已决生死，可面对着眼前茫茫的一片碧蓝，再加上一船人竟是整天在原地打转的事实，让他整个人，不，整只猫几乎都时刻处在要炸毛的状态。 　　“不用说了。”布偶先生淡淡道。 　　“想要离开这里，我有办法。” 　　余跃和饕餮都住了口。 　　饕餮刚往上托了托他的眼镜，便听余封舟转向他道—— 　　“你饿了吗？” 　　———————————— 第82章 chapter 82 　　“你饿了吗？”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一怔，有些疑惑地看向卫封舟。 　　身穿黑色风衣的布偶先生唇角微弯，道：“我们所在的幻境，并非法术所营造出来的。” 　　饕餮立刻便明白过来，倒是余跃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 　　布偶先生一抬手，一道淡金色的利芒霎时飞出，直刺向天际。 　　余跃不由自主地跟着父亲那利芒飞去的方向投去目光。 　　天边突然生出一丝红艳的颜色，仿佛晚霞即将降临。 　　隐隐的，还伴着两声闷雷。 　　饕餮轻轻地笑了一声，“你想让我吃了它？” 　　余封舟漆黑的眼瞳中眸光锋锐，“没错。” 　　“我想我应该没有低估你。”布偶先生淡淡道。 　　自古以来饕餮便有吞噬之能，只要他愿意，这世间便没什么不能教他吞下去的东西。 　　包括足以形成一个巨大结界，将他们困在其中这么久的大妖怪。 　　“也就是说……我们其实是被困在一个结界里，而这结界……是只活生生的妖怪？” 　　余跃这才反应过来。 　　此刻，天边的“晚霞”已经缓缓地扩散开来，晕染出大片大片的嫣红。 　　他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云彩，而是血。 　　他们这艘船身处的，不是虚无的法术形成的什么幻境，而是实打实会流血，甚至发出如闷雷般吼叫声的妖怪体内！ 　　从船舷处往下看，仍然是碧蓝一片的大海，水波荡漾，偶尔有鱼从一旁游过，摆动的尾鳍划出道道粼光。 　　可这蓝得迷人的海水之下，到底是什么呢？ 　　他们正在什么“东西”的肚子里，这念头像强力冷空气一样从布偶喵幼崽的后脊梁上刮过去。 　　余跃不禁咧了咧嘴，觉得有点渗得慌。 　　他又看了饕餮一眼。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目光沉沉，那镜片遮挡了他眼中的神色。 　　余封舟冷冷道：“小鱼此时不在，刚好不需看你的模样。” 　　他倒是清楚饕餮的心思。 　　——吞噬如此巨大的生物，饕餮须得化出原型才行。 　　上古凶兽，既然挂个“凶”字，显然好看不到哪里去。对于许多大妖怪而言，在旁人面前化为原形，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耻辱。 　　余封舟对饕餮自然极为厌恶，但也足够了解。 　　饕餮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来，“好。” 　　显然，也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了。 　　余封舟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做出“请”的手势。 　　余跃又些亢奋地舔了舔嘴唇。 　　饕餮慢慢地摘下了他的金丝边眼镜。 　　男人的眼瞳是茶棕色的，看起来非但不算冷酷，反而有种风度翩翩的温和。 　　让人很难接受，他在下一瞬间变成的样子。 　　一头巨兽出现了。 　　他很大，遮天蔽日的大，那巨大的足趾几乎就与余跃他们身处的甲板那样大。 　　即使腾身到了半空中，余跃都无法看到这巨兽的全貌。 　　形状如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 　　天边的一缕鲜红正缓缓扩散，余跃敏感地觉得空气中正产生细微的震颤，仿佛这正困住他们的“东西”也感觉到恐惧。 　　饕餮从化形起，便已腾空到轮船上方，此刻也不多停，径直朝那“天边”飞去。 　　他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 　　余跃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 　　天空中的“晚霞”扩大成了一整片鲜艳的红色。可饕餮却忽然之间消失了。 　　余封舟淡淡道：“我们可以离开了。” 　　仿佛一张无形的，巨大的幕布，终于从眼前揭开，甲板上湖底，吹拂过一阵清凉的海风。 　　带着大海的咸腥味，到让人感觉清醒起来。 　　大副从控制室里冲出来，语气里全是亢奋，“我们的导航终于恢复了！” 　　嗓子都快破音了。 　　终于，他们不在原地打转，两眼一抹黑了。 　　这对于全船人来说都是足够让人狂喜的事情，尤其是身上还担负着一众船员性命的船长和大副，这更是足够脱了衣服在船上跳舞了。 　　余跃眨了眨眼，他看着饕餮先生慢慢地从半空中降落下来。 　　男人恢复了他平时那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正慢吞吞地把他的金丝边眼镜戴回去。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布偶先生朝饕餮微一颔首，转身回船舱里去了。 　　余跃停了两秒，到底忍不住问：“你怎么破掉这结界的？” 　　好吧他的确是在明知故问，可事实实在太惊人震惊。 　　——刚刚他还以为会搞的血淋淋呢，居然就这么迅速而平静的结束了吗？？？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微微弯起唇角。 　　“结界并没有破，只是换了个地方。”他淡淡道。他的手漫不经心地从腹部滑过，十足的餮足。 　　“因为我吃掉了这条鲸鱼啊。” 第83章 chapter 83 　　他们的巨轮总算冲出了迷障。 　　——除了饕餮先生和一大一小两只布偶猫，没人知道他们这将近一周的时间，其实都被困在一头鲸妖的腹中。 　　“我们什么时候能去见姐姐？” 　　终于从饕餮先生的精彩表现中回过神来，余跃立刻又想到了此时最为关心的问题。 　　他们困在鲸腹中一周，刚好是从赵有鱼被海神劫走时开始，这不能不让人格外担忧。 　　——劫走他姐姐的可是最大的最坏的那个反派boss啊！ 　　余封舟看了儿子一眼，道：“她已有消息传来了。” 　　“海神将深海之渊的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现在海中的生灵异变都是拜他所赐。” 　　余跃急道：“她既然已经弄清楚了，怎么还不回来？” 　　余封舟淡淡道：“自然是有人在威胁她。” 　　男人神态沉静，眼睛里却已透出怒意。 　　他还好端端站在这里，那条鱼便敢威胁他女儿了！ 　　余跃眼神凶厉，“老猫儿，你闺女教人欺负你可以不管，我却不能看我姐姐受一星的委屈！” 　　他说完，便一个音儿也不多发，“噗通”地一下跳进水里去了。 　　布偶先生挑了挑眉，看着分水离开的余跃，对方只留给他一个怒气冲冲的后脑勺。 　　男人黑沉沉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笑意，低声叹了一句—— 　　“任性。” 　　“你倒是心大。”饕餮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走过来，淡淡地讽刺了余封舟一句。 　　布偶先生转回身，“他去碰碰壁也好。” 　　深海之渊不是什么妖都能闯的。余跃近日来能力是突飞猛进，掌心焰几乎已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可他到底还是年轻气盛，总觉得胜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年轻的猫崽子心中，自己是正义的这一方，输赢自然是注定的，即使并非坦途，所有的挫折也都可以披荆斩棘地冲过去。 　　输赢都是人谋算来的，胜利总要付出些代价。 　　这一点上，他还要同他姐姐多学一学。 　　“我倒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余封舟道。 　　饕餮隐在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睛眨了眨。他问道：“什么事？” 　　能让余封舟这样心平气和，完全没露出一丝半点厌恶和冰冷的神色，饕餮对这件事的确来了几分兴趣。 　　余封舟淡淡道：“你消化完了么？” 　　他这一问，倒把饕餮惊住了。 　　“你什么意思？” 　　他昨日吞吃了那条在腹中设下结界困住轮船的鲸妖，虽然时间短暂，但架不住他这些天都没怎么好好进食，赵有鱼留下的那些带有灵气的食物也差不多消耗殆尽，那鲸妖的能量便早已被他消化掉了。 　　——要知道，前几天他可是忍了又忍，才没把船长和大副吃掉。 　　余封舟皱了皱眉。饕餮脾性恶劣，贪婪无厌，毫无信义可言，但却并不蠢笨。 　　如果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他是万万不想同这可憎的凶兽多解释一句。 　　“地心之焰与猇同源，互吸互引。” 　　如果地心之焰真的被完全释放出来，毁天灭地不说，最先归于火海的，便是猇。 　　小鱼、余跃、还有他，他们这一家三口，是这世上仅存的猇族。 　　与其等着被灭族，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把那可怕的可能掐灭在萌芽的时候。 　　他又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我有洁癖。” 　　饕餮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他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盯着余封舟。 　　“我倒没看出来，你们一个两个都疯的厉害……你让我吃了你，引来地心之火？！” 　　换句话说，余封舟想让他吞噬的，就是地心之火。他打算以自己作为诱饵，先行被饕餮吞噬，地心之焰一旦被释放出来，必然会先涌向熟悉的同源之火。 　　“你可吞吃天地万物，可曾想尝尝至臻之火的滋味？” 　　饕餮盯着余封舟看了一会。 　　“我怕烫。” 　　布偶先生一笑，“我只是知会你一声。” 　　地心之焰一旦释放，天地万物毁于一旦，更遑论饕餮。无论如何也是一死，他拒绝自己的提议，也没什么好处。 　　饕餮知道余封舟话里未尽的意思，冷哼一声，道：“但我答应了，又有什么好处？” 　　他摘下那副不离身的金丝边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讽刺道：“为了拯救世界而死，与让全世界跟我一块儿灰飞烟灭，你觉得我会选哪个？” 　　余封舟这老家伙向来是心思诡诈，完全不像只猫，根本就是只狐狸。他女儿倒傻白甜得什么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可今天他却问了个愚蠢好笑的问题。 　　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家，饕餮纵横万古活到现在，靠的就是不择手段损人利己，什么时候干出过这样的蠢事？ 　　聪明人是不能犯蠢的，这相当于给自己插上一根硕大的flag，分分钟就要game over。 　　余封舟弯了弯唇角，那神情似是十分的愉快。 　　他道：“以你的脾性，自然是选后者。” 　　然后布偶先生话锋一转，道：“天地万物你是不屑去救的，那小鱼呢？” 第84章 chapter 84 　　就算你没伟大到“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家”的境界上，可要是单单为了那一个你在意的人呢。 　　饕餮又把他的金丝边眼镜拿下来擦了擦，好像那上面真的沾了灰尘似的。 　　他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行。” 　　他犹豫的时候是真的犹豫，答应的时候，却也是干脆而直接。就好像他答应的不过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那蠢猫儿倒走运，碰上你这么一个爹。” 　　饕餮挺感慨地说。 　　也是。那猫儿人又呆蠢，整天只会琢磨吃什么、怎么吃，碰见一个半龙半鲛天底下没几个人能打得过的大妖怪，把她当心尖肉一样护着，又来一个实力强悍心机深沉，早已经千万年修成老狐狸的给她盘算，将自身和旁人的性命都算计进去，就为了保她。 　　余封舟挑了挑眉毛，忽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的确。” 　　能遇见你，也算是她的幸运了。 　　虽然十分厌憎饕餮，甚至称得上有仇，但冲着这贪活了万千年的恶兽肯为了他女儿舍命，余封舟也要公允地说一句谢谢。 　　他把饕餮的性命算计进来，用不着多少算计。 　　只需要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女儿那份儿心意进去行了。 　　———————————— 　　赵有鱼此时正躺在深海之渊的大门前，翘着脚烤火。 　　自从知道这厚重石门之后是什么，她就干脆搬过来守着了。不每时每刻亲眼看着，她实在是心里头不安宁。 　　海神知道，也没说什么，只吩咐那些不会说话的美女给布偶猫在石门前弄了个窝，铺了柔软的垫子，随她睡在那。 　　真跟养了只猫儿似的。 　　守着深海之渊的大门，赵有鱼就不着急了。 　　因为她知道卫慈迟早都会来。 　　就算海神拿赵有鱼的性命威胁他，他也不是那种能让无数无辜性命因此葬送的人。 　　赵有鱼也不是。在这一点上，她和她的鱼可是始终一致的。 　　……当然，现在可能是“她的龙”了。 　　“姐……” 　　耳边忽然传来极低的呼声，赵有鱼一转头，竟看见了余跃。 　　“你怎么在这？！” 　　她第一反应就是四下看看——这可是深海之渊！不是什么说来就来、所走就走的地方啊！ 　　余跃自然知道她的担心，“嘿嘿”一笑，道：“放心吧姐，没人发现我。” 　　他凑过来，“我现在可厉害了。”布偶猫崽子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和自家姐姐好好地将自己新学的许多本事，好好地炫耀一番。 　　但他也明白现在不是多说话的时候，只道：“现在大伙儿已经脱困了。” 　　赵有鱼眼睛一下就亮了——太好了！ 　　余跃简单地解释了他们是如何被鲸妖困在腹中，又是如何脱困的，然后便催促赵有鱼，“姐，咱们走吧。” 　　赵有鱼摇摇头。 　　“我不走。” 　　余跃急了，“为什么？！” 　　他注意着把声音压低，语气里的焦灼和不解却仍直白地透露出来。 　　赵有鱼道：“海神想彻底打开深海之渊的大门，用他的变异军队征服世界呢。” 　　虽然中二了点，但不得不承认，那家伙的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大半了。 　　她得在这等着卫慈。 　　“他现在威胁不到我了，我有其他打算，你回去告诉……告诉他，带着咱们的人先离开深海之渊。” 　　有布偶先生和饕餮在，一船人的安全应该是有些保障的。 　　——这样，她便可以等卫慈出现，然后让她家的龙干脆利落地把这神经病海神好好地打一顿！最好把他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中二病幻想全给打出去！ 　　余跃不答应。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说了要把你带回去的！” 　　他上来就把赵有鱼抱起来了，看样子是准备直接将布偶猫就这么抄走。 　　布偶猫爪子尖儿都亮出来了，到底没忍心对自己弟弟下手。 　　“怎么，偷猫偷到我这里来了？” 　　赵有鱼一听这声音便知道坏事了。 　　银发男人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石门前的余跃和赵有鱼。 　　他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 　　余跃二话不说，一抬手，一道赤橙色的火焰就朝着银发男人激射过去！ 　　海神饶有兴味地“啧”了一声，只懒洋洋地一偏头，便将那道火焰避开。 　　橙色的火焰直穿过去，打在外头一根石柱上，巨大的石柱霎时间被灼热高温熔毁，缓缓地化在地上。 　　海神笑着瞧了一眼赵有鱼，对她道：“恭喜，弟弟成材了。” 　　赵有鱼原本心里是惊讶且高兴的，被他这样一说，突然就像被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她来不及琢磨海神话里到底还有什么深意，只觉得背后的石头门突然间震颤起来！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诱惑着里面的地心之火，一股力量正缓缓地，试图推开那扇石门！ 　　赵有鱼心念电转，一个不详的念头飞快从脑海中掠过—— 　　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赵有鱼为了探听海神的意图而被带入深海之渊，故意让她以为开启深海之渊需要龙的力量，故意让她等在深海之渊门口，引来了与她血脉相同的余跃。 　　她看见海神的笑容就觉得不好。 　　开启深海之渊，海神需要的根本就不是卫慈的龙血，而是猇！ 　　他编出那一堆说辞，便是要让她这把“钥匙”心甘情愿地留在门前！ 　　而现在，余跃也叫他给算计进去了。 　　赵有鱼脑子里“隆隆”乱响，立刻大喊，“别动手！” 　　可惜已经晚了。第二道火焰攻势已经直奔海神而去。 　　银发男人唇角依然噙着笑容，下一秒，一面如同镜面的冰墙出现在他身前，恰恰挡住了来势汹汹的火焰。 　　橙红色的焰光竟硬生生被那冰墙反弹出去，未等余跃和赵有鱼反应，已经正正击中了他们身后的石门。 　　预想中巨大的轰鸣声并未产生，那橙红色的火焰就仿佛无声无息地打在了一块浸满水的棉花上，石门上的裂隙中，耀眼的金红色流动速度受染加快，仿佛正欢腾着等待喷薄而出的时刻。 　　余跃也立刻意识到了不对，收了手。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石门上，紧接着就紧张地看向赵有鱼。 　　——自己是不是闯祸了？ 　　布偶猫浑身的毛都扎起来了，湛蓝的猫眼儿死死盯着海神。 　　银发男人不无遗憾地道：“真是的，我还以为这门就要打开了呢。” 　　他语气里竟然还有些嗔怪的味道。 　　要怪就怪他还是低估了这只猫咪的聪明，高估了这小猫崽子的能力。 　　深海之渊的石门，看来非得要猇的血来打开了。 第85章 chapter 85 　　余跃这下也咂摸出意思来了，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赵有鱼被弟弟的胳膊夹得生疼，也没出声。 　　海神脸上的笑就慢慢地冷了下来。 　　他往前踏出一步，石室内的气压似乎就压低一分，赵有鱼感觉到余跃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海神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不知用了什么法术，每一步都像带有雷霆万钧之力，仿佛周遭的空气也凝固成了实体，朝着赵有鱼他们压迫而来，要将两只布偶猫活生生挤压成靥粉。 　　“咔嚓——” 　　一声细响，赵有鱼动了动耳朵，这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她再去看，余跃小腿处已经鲜血淋漓，能瞧见那白森森的断骨了。 　　青年人疼得脸都白了，又因为周围那窒息般的压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但手中还是将大毛团子紧紧抱着。 　　海神淡淡道：“小猫儿，你可别怪我。” 　　他抬手掐诀—— 　　“呀呸！”清亮女声骤然响起，“滚你的dan去吧！” 　　余跃只觉得身上骤然一轻，他臂弯中的布偶猫竟然在瞬间消失了！ 　　下一刻，女孩已经出现在他身旁。 　　姐姐竟然变回去了！ 　　一截断了的红绳掉在地上，边缘还带着黑色的焦痕。 　　余跃知道赵有鱼一直化为猫咪形态，应该是受制于人，身上有某种禁制，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姐姐带回去再慢慢解除的，没想到她此刻竟然脱困！ 　　也是，再不脱困，他们姐弟两个今天就得在这儿变成猫肉饼了。 　　紧接着，余跃便见他姐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剽悍姿态，嘴巴机关枪一样扫射不停，生生将海神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不是此刻性命攸关，一分一秒也不能放松浪费，余跃简直想给自家姐姐的犀利鼓掌半分钟。 　　赵有鱼气冲脑门顶，只觉得心跳一阵阵地加速，浑身都恨不得喷出火来将对面的神经病烧成灰烬！ 　　她骂得痛快，也没忘了催动法术，硬是在俩人周身撑起一层透明的保护屏障，以抵挡那浓稠得像某种液态金属一样的空气。 　　掌心焰仿佛已经内化成了她血液中的一部分，在她的血管中滚滚奔流！ 　　生死关头，猫咪的潜能也是无限的。 　　那红绳她暗地里试过好多次，没有一次能弄断，没想到刚刚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从腕子上激出一道透明的火焰来！ 　　海神也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赵有鱼的潜能竟可以再次突然爆发，不由得一怔。 　　下一秒，他立刻意识到事不宜迟！ 　　银发男人的手猛然握紧。 　　然而他蓄力已久的法术到底落了个空。 　　四周凝聚来的空气如有实质，几乎将小小石室中仅存的一点空间挤压变形到了极致，可石室中此时，已经空无一人。 　　两只已入他彀中的纯血猇，他计划的关键所在，逃脱了。 　　海神注视着空荡的石室，和那扇裂隙已经稍稍扩大，透出蠢蠢欲动金红色的大门，湛蓝的眼瞳内似乎有血色翻涌。 　　“好，很好。” 　　他声音轻柔，低喃了一句。 　　———————————— 　　虽然突然“变身”挫败了海神把他们姐弟俩置之死地的阴谋，还在跑路前酣畅淋漓地把那神经病骂了一通，但此时赵有鱼却并不轻松。 　　这深海之渊上方不知到底还有什么禁制，极为厉害，她和余跃竟然无法使出缩地之术，只能心里着急。余跃腿上还带着伤呢，血淋淋的，教赵有鱼看一眼心里就是猛地一抽抽。 　　他们得赶快离开。 　　赵有鱼想了个办法。 　　她让余跃化为布偶猫崽，自己化为原型——猇，倒是勉强能将幼猫驮在背上。 　　紧接着奋力扑扇起翅膀。 　　早知道有今天，她该和夜市里常来吃烤鱿鱼的猫头鹰精交个朋友的。 　　——原来猫飞起来是这感觉！ 　　但她到底难以支撑太久。 　　往常不过是一个法术，瞬息之间就可以到达的距离，此时才终于令两只布偶猫领教了什么是四下茫茫。 　　大海是个令人害怕的地方。 　　赵有鱼强提着一口气扇动她毛茸茸的翅膀。 　　这可是她第一次在除了家以外的地方化出猇的模样，也是她第一次运用这与生俱来，却仿佛突然强加在自己身上一样的飞翔的能力。 　　余跃趴在姐姐的脊背上，感觉那仿佛雏鸟的绒毛拂过自己的鼻子尖，浑浑噩噩地就昏睡过去。 　　赵有鱼知道自己的体力坚持不了多久，但她实在没有别的选择。 　　这茫茫海上，连一根落脚的桅杆都没有，她只有不停地飞下去，才能带着余跃回到他们的船上。 　　心里又是焦虑又是发愁，连带这这些天的担惊受怕殚精竭虑，赵有鱼吸了吸鼻子，使劲儿往前飞去。 　　胸腔里空气仿佛越来越稀薄，呼吸间嗓子眼里“滋啦滋啦”地疼，翅膀也已经快要扑扇不动了，赵有鱼飞两下就滑翔两秒，高度立刻便往下掉，她便再拼力非上去，还得一边防着已经昏迷过去的余跃从自己背上滑落下去。 　　她是姐姐，现在弟弟和自己，两条性命就都系在自己身上了。 　　就是累死她都不能停下来。 　　她到底把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完了。 　　还在幼年期的猇从半空中坠跌下来，背上的布偶猫幼崽也滚落下去。 　　和深蓝如墨的大海相比，他们两个比两朵毛茸茸的蒲公英还要小，还要脆弱和微不足道。只需要顷刻之间，只消一股细风，就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下一秒。 　　耳边冷肃凄绝风骤然停了。 　　赵有鱼怔怔然睁开眼睛。 　　她弟弟也被人接在手里，小小一只，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在往上看，她便对上卫慈的眼睛。 第86章 chapter 86 　　赵有鱼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没什么好怕的，她的卫慈来了。 　　她一下子就昏睡过去了。 　　悬在半空中的男人看起来竟有些不知所措。 　　——猇的绒羽蹭在他手腕上，细细的一阵柔软。 　　男人一手拎着布偶猫幼崽，一手将赵有鱼抱在怀里，往前跨出一步，仍然是茫茫的大海，但却早已不是刚刚的位置。 　　深海之渊的上方有极强的禁制，无论什么神通广大的妖兽，都无法在海神的命令之下抵抗深海之渊的控制。 　　只要海神乐意，没人都从这片海域中逃脱。 　　半空中男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远方，只有深海之渊上方的空中，似有一声威严的清啸。 　　回荡天海之间，久久不散。 　　———————————— 　　赵有鱼再醒过来的时候是个半夜。 　　外头的月光洒进来，她眯眯眼睛，这才看清四周的情况。 　　她回来了。 　　卫慈！ 　　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卫慈回来了！ 　　赵有鱼一撩被子，撒腿就往外跑。 　　——这回绝对、绝对不能让他再从自己眼前消失掉！ 　　她一口气冲出船舱，反倒愣了一下。 　　深夜的甲板上空空荡荡的，四下里是无垠的海，轮船的光照也仅仅照亮了四周几米的地方。远处的东西，全都隐藏在浓墨一般的夜色里。 　　让人无端地觉得心慌。 　　“诶，老妹儿，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怎么跑出来啦？” 　　赵有鱼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转头，才看见黑熊精正坐在船舱投下的阴影里，不注意还真看不着他。 　　“哦……我有点睡不着……” 　　赵有鱼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 　　她的目光逡巡在甲板上，除了黑熊精以外并没有别人。 　　黑熊精也看出了她的寻不在焉，“你别着急。” 　　赵有鱼一愣，把目光收回来，想了想，在黑熊精旁边坐下了，“熊哥为什么这么说？” 　　五大三粗的男人朝努了努嘴，“你脸上都写着啦。”他道：“你还小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总之好不到哪里去。但这事不是你一个人能扛下来的，你就不要一个人往上顶，懂不懂？” 　　他平时嘻嘻哈哈，经常是懒洋洋的，还是头一回和赵有鱼说了这么多话。但很用心。 　　竟也出奇的奏效。 　　赵有鱼做了个深呼吸，晚上的海风带着一丝咸腥气，反倒让她乱哄哄的脑子冷静了一点。 　　“谢谢你。”赵有鱼道：“现在情况是不好，不过已经比之前好很多啦。” 　　她慢慢地给黑熊精解释了一些。 　　“我原本是来找人的，可偏这件事不光是找到人就能解决的。” 　　黑熊精静静听着。 　　布偶猫小姐要找的是谁，他当然清楚。那位绝对是妖怪当中大佬级别的人物，以此类推，他的敌人，也绝对不是什么小鱼小虾米。 　　他知道跟着这姑娘过来，就是危险重重。不过能把事情的原委搞清楚，总比一直稀里糊涂的强。 　　“有人拿我来威胁他，想利用他做很坏很坏的事。”赵有鱼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对“很坏”的解释，“和毁灭世界差不多的坏事。” 　　在海神心里头，人类是不配享有世界的，当然，那些被他做成偶人的妖怪也不配。 　　只有他能当老大，只有服从他的人才能有好日子过。 　　“他没让坏蛋得逞，不过他也便得不像他了。”赵有鱼在这里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从她意识到卫慈已与从前不同事起，她才见过他一次，还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深海之渊的大门一旦打开，猇就会化为火焰的一部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那扇门关上。” 　　黑熊精听了一会，道：“所以现在他还能威胁卫慈吗？” 　　赵有鱼摇头道：“应该不能了吧。我都逃出来了。” 　　她想了想，还是把实话说了，“其实打开深海之渊的钥匙，根本不是卫慈的力量。” 　　——而是她。或者说，纯正的猇的至臻之火。 　　海神看起来是在用她来威胁卫慈，可实际上，却是借她对卫慈的心思，把她留在了深海之渊。 　　还引来了余跃。 　　如果不是她的能力骤然爆发，恐怕当时深海之渊的大门就真的被打开了。 　　来自地心的怒火，会直接将他们姐弟吞噬。 　　她想想那银发男人“温柔可亲”的笑容，便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眼下她和余跃是逃出来了，可也知道开启深海之渊真正的钥匙就是猇。 　　这世上最后的三个全在这艘船上，海神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们一家子走脱。 　　而卫慈……她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态度了。 　　赵有鱼陷入到一种惶惑之中。就像从前，她养在浴缸里的大鲤鱼突然凶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时一样。 　　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却让她有种真实的恐惧，仿佛那是场噩梦，随时都会在她睡得香甜的时候，猛然侵入她的脑海。 　　黑熊精见她沉默，也没多问什么，只道：“你放心吧，卫先生肯定站在咱们这边。” 　　赵有鱼又怔了一下。她觉得心里头的事突然被戳中了，意识到自己担忧的是什么，她的鼻子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发酸。 　　黑熊精粗中有细，看出了赵有鱼的情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家都陪着你呢，啊。” 　　照赵有鱼刚刚所说，事态严重，即使想要苟且偷生都没什么机会。 　　人家的大招一放出来，不想死也是个死。反正大伙都在同一条船上，生和死都是绑在一起的，倒是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黑熊精起身离开，转过船舱的阴影处，这才轻轻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才意识到前头有个人正注视着他。 　　他豁然抬头，正对上那人在幽冷月光下的一双眼睛，浑身就是一个激灵。 　　等再回过神来，人已经不见了，黑熊精只觉得心脏这才慢慢恢复了跳动。 　　再伸手一摸，后背上竟然叫冷汗湿透了。 第87章 chapter 87 　　“如果你刚刚没有对他说明，他会带着船上的人类逃走。”男人平淡的声音从赵有鱼背后传来。 　　赵有鱼豁然转身。 　　卫慈从船舱一侧的暗影离走出来，深黑的眼注视着她。 　　“他想要逃走的心思很愚蠢，但你很聪明。” 　　赵有鱼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她扬头看向身前的卫慈，“我不是一个聪明人，”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镇定，“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你还喜欢吃烤鱿鱼吗？” 　　赵有鱼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让这么个愚蠢的问题冲口而出。 　　但已经问出来了，她只能不错神地盯着对面人的反应。 　　心中尚且抱着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希望。 　　男人挑了下眉稍，没有说话。 　　这就已经是他的回答了。 　　卫慈微微低垂了目光，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 　　鼻头都红了，还抽抽噎噎地不让自己哭声儿来。 　　看起来是挺可怜的。——本应该对世间万物怀有一般无二的威严的龙皱了皱眉头。 　　眼泪珠子顺着赵有鱼的脸就滚落下来，止都止不住。 　　卫慈这一沉默，把她最后的一丝奢望都打得稀碎。 　　她知道她的大鲤鱼不是原来的那条了。 　　赵有鱼吸了吸鼻子，“那好吧，也许我们能谈谈条件？” 　　对面的男人似乎没预料到她这句话，目光顿在她脸颊的泪迹上，手指微微屈了一下。 　　“你想让我做什么？” 　　赵有鱼看着他，像看着一件杀伤力巨大的he武器。 　　“关上深海之渊的那扇门。” 　　卫慈仿佛后知后觉地转开目光，淡淡道：“你能拿什么来交换？”他唇角弯起一个并无笑意的弧度，“你说过，谈谈条件，所以我可以认为这是一场交易？” 　　赵有鱼深吸了口气，她的声音也随之变得坚定起来，“当然。你想要什么，任何事，只要我能给，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 　　男人深沉的目光如有实质般，缓缓地扫过赵有鱼，让她突然生出一种无所遁形的恐惧。 　　“你又为什么觉得，我会需要你呢？” 　　此时女孩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收敛起来，她板着脸，仿佛努力作出冷冰冰的样子，但卫慈看出她的心情很不好。 　　......十分愤怒，也许还有一丝隐藏起来的委屈。 　　到她的语气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我是猇，我想这多少有些价值。” 　　卫慈淡淡一笑，“我很高兴，以前教你的那些你记在心上。” 　　他曾经教导她妖怪世界的法则，告诉她纯血的大妖意味着多么强大和珍贵的力量。有些流淌在古老血脉中的能量是连龙都不敢小觑的。 　　她现在学会衡量利弊，去寻找最佳的解决方案了。 　　......在一切都要靠她自己的情况下。 　　作为曾经的导师，他应该为布偶猫的成长感到欣慰。 　　但事实上卫慈的心情算不上美妙。他甚至莫名地，不太想将自己的决定说出口。 　　“恐怕答案是否定的。”卫慈道：“我不需要你付出什么，现在，释放地心之火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在意的是这个世界的秩序，而不是人类。 　　他看了赵有鱼一眼。让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三秒，然后生硬地转开。 　　尽管已经告诫自己不要再把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当作她的男朋友，赵有鱼还是被他的态度刺了一下。 　　“为什么？” 　　她还是不死心，她偏不死心。 　　卫慈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开那扇门。”他抬手，船四周的夜幕仿佛被缓缓拉升起来，露出原本的面目。 　　赵有鱼倒吸口气。 　　船只四周，海水漆黑如墨，平稳普通镜面，不带一丝波纹。 　　他们如同滑行在这镜面上，就连船尾也带不起一点浪花。这很不对劲。赵有鱼直觉这深黑的水下，正有无数危险蠢蠢欲动。 　　与其说他们此时身处幻境之中，倒不如说这一片汪洋，已经成了极度危险的战场。 　　死生都已经在瞬息之间，而他们除了迎战，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她转头看向卫慈，声音紧绷。 　　“海神要动手了？” 　　男人颔首，道：“他会调集他的‘军队’，半个小时之内，海洋上所有的人类和人类的活动痕迹，都将彻底消失。” 　　地心之火仅仅是泄露出了那么一点，就已经足以使海洋中的生物发生异变。而那些本就年岁长久，体型巨大或杀伤性强的生物，更像中了掺着膨胀素的狂犬病毒，他们会无差别地攻击，直到死亡。 　　卫慈道：“现在打开深海之渊的大门，地心之火就会让这些生物彻底被解决。” 　　赵有鱼皱眉道：“他原本不就想这样做？” 　　“他更想自己获得地心之火的力量，”卫慈淡淡道：“而你就是关键。” 　　只有与地心之火同源的猇，才能真正控制那强悍无匹的力量，所以在掌控赵有鱼之前，海神无法，也不敢彻底打开那扇门。 　　现在要打开这扇门的，反而是卫慈。 　　受到污染的生物太多了，只有地心之火的威力，才能够将这片海域完全净化。 　　或者说——让那些变异生物完全消失。 　　赵有鱼看着他，“可是一起被地心之火吞噬的还有其他人啊。” 　　卫慈并没有回答她，但赵有鱼知道他明白。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卫慈强调了一遍。 　　他并不在意能不能说服这只看起来软呼呼实际上脾气很大很倔的布偶猫，他只是莫名地感觉自己应该稳固自己的立场。 　　他没有意识到，这个女孩子只是抿着嘴唇站在那，就已经让他开始动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年天真 10瓶、卡米亚 5瓶、2831004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88章 chapter 88 　　chapter 88 　　释放地心之火，净化整片海域，整船的人都成为牺牲品。 　　不释放地心之火，陷入海神包围圈中的他们便不得不拼死一战。 　　卫慈忽然道：“不会很疼的。” 　　被地心之火烧灼该如何痛苦，没有人知道。但猇与地心之火本是同源，应该……应该会好一些吧。 　　赵有鱼一挑眉，“你安慰谁？！” 　　她用嘲讽的语气说话，又凶又冷，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特别锐利。 　　——就只有嘴唇还是柔软的，被她下意识地咬得嫣红。 　　卫慈皱眉看了女孩一眼，“别咬。” 　　随后他就为自己陌生的语气愣了一下。 　　赵有鱼反唇相讥，“被火烧你都不在乎，你管我咬嘴巴？” 　　她朝卫慈呲牙，“呸。” 　　呸完了赵有鱼转身就走，回了自己的舱房里蒙上被子。 　　她大概是这世界上头一个敢朝真·龙吐口水的人了吧。想想还挺爽的。赵有鱼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睡了。 　　她又怕疼又怕死，但逃跑从来不在她的选择范畴之内。 　　赵有鱼这一觉睡得出奇的香甜。 　　她是被一阵猛烈的摇动晃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杯已经“叮叮当当”地轱辘在地上了。 　　赵有鱼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海神的进攻开始了。 　　她们这艘体量绝对不小的船像风中最渺小的一片儿树叶子，被浪推起来跟玩一样。 　　好在有布偶先生和余跃反应迅速，布偶先生将整艘船纳入了固定的结界中，虽然船上众人仍免不了东倒西歪，但至少不必被从甲板上甩进那漆黑如墨汁一样的大海里。 　　即使水手们都是经过大风浪的，还有黑熊精船长和章鱼大副两个心里头清楚，在众人中又有威望的坐镇，却也难免一片混乱。 　　赵有鱼劈手揪住余跃，“卫慈呢？” 　　男孩一怔，他摇头道：“我没看到他。” 　　“姐，你别找他了，当务之急我们得从这里出去啊！”余跃不笑的时候长得果真很像布偶先生，赵有鱼在心里想——我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呢。 　　“就是诶小鱼姐，这都什么时候啦——”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赵有鱼抬头一看，一只硕大的橘猫紧紧扒在桅杆上，努力保持着平衡，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她颇有自知之明地认定自己没多少本事，帮不上大忙，能保全自己就很不错了，船晃动得实在太厉害，情急之下孙小橘变回了原型，把自己跟桅杆彻底绑定，总算能安全些。 　　她并不知道自家老板和卫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赵有鱼因为这突然的变故而表现得十分反常。 　　赵有鱼抿抿唇，“保护好大家，你自己也注意安全。”她嘱咐余跃。 　　男孩赶忙问：“你去哪？” 　　赵有鱼已经从甲板上腾身而起，转瞬间就消失了。 　　她不能让卫慈真的打开通往地心之火的大门。 　　———————————— 　　龙在云间，露出若隐若现的金瞳。 　　此刻他俯视天地，不喜不怒，终于成为超然万物之外的神衹。 　　通往地心之火的石门，如果没有拥有猇的血脉的人去开启，便只有绝对强悍的力量才能够打开。就连卫慈也不得不化为原型。 　　银发男人在深海之渊中凝视着幻境中的情形，唇角缓缓弯起，却并无一丝真实的笑意。 　　他的慢慢地在虚空中的挥动了手臂，仿佛在指挥着一场恢弘的交响乐，陶醉在某种无声的音乐之中。 　　“去吧，让他们瞧瞧。”海神舔了舔嘴唇，眼睛炯炯地发着光，“我喜欢被小猫咪被吓坏的样子。” 　　他真的很期待呢。 　　“往后站。”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简单粗暴地把余跃往后一推，男孩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父亲就在身后按住他的肩膀，又将他往后推了一步。 　　余跃气结，可瞧着布偶先生面如寒霜眉头紧锁的样子，到底没说出话来。 　　他成了被保护的，扭头瞧见桅杆上摇摇欲坠的大橘猫，只能拧了拧眉毛，冲着孙小橘教育了一句，“待在我身后，听到没有？” 　　橘猫“喵”了一声。 　　布偶先生抬手就又形成了一道防御罩，像个肥皂泡一样将身后的余跃和一众普通船员罩在了里面。 　　这防护层看起来十分脆弱，但下一秒，一条从黑水中窜起的，比正常体型足足大出十多倍的旗鱼重重地撞在那肥皂泡一般的屏障上，然后在瞬间被远远弹开。 　　在半空中它便被接二连三窜起的同类当作了攻击目标。 　　等这凶猛的大鱼落入水中的时候，早已是死得不能再死，而那巨大的鱼尸顷刻之间就被分食一空，只剩一副白惨惨的鱼骨架子缓缓沉入水中。 　　浓黑色的海水像岩浆般咕嘟嘟地滚开，让人难以看清水下的情形，仿佛有无数凶残的生物顷刻间就要从翻滚的黑水中猛然冲出。 　　谁也不知道他们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最可怕的，就是这份未知。 　　赵有鱼飞的很高很高，这还是她在掌握了自己的能力之后，第一次飞得这样高。 　　猇的本能在她血液中流淌，飞翔仿佛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事情，但新鲜感还是巨大的。 　　在半年前，她还不过是只在夜市卖烤鱿鱼的布偶猫，连点火还要靠煤气灶。 　　现在—— 　　赵有鱼对上龙的眼睛。 　　而现在，她明明是出海来找男朋友的呀，怎么忽然之间，就要背上“拯救世界”的责任了呢？ 　　卫慈想要打开地心之火的大门，也是想要拯救这个世界，只不过其中不包括那一船人，也不包括赵有鱼。 　　大家是她赵有鱼带来的，人们跟着她走进了这危险的境地，她就得把大伙安安全全完完整整地带回去。 　　还有卫慈。 　　她也想把她的大鲤鱼完完整整地带回去。 　　即使这不切实际得像一个白日梦，她也偏要试一试。 　　———————————— 　　与此同时。 　　布偶先生站在甲板上，望向那黑如墨汁得海水。 　　饕餮在他旁边低声道：“我猜你还没放弃你的计划？” 　　布偶先生黑色的风衣无风而动，他看也不看饕餮一眼，只道：“卫慈已经净化了血脉，我无法阻止他，但我不能看着小鱼和余跃就此消失。” 　　他是做父亲的，谈不上什么牺牲不牺牲，保护幼崽，是猇的本能。 　　饕餮突然叹了口气，道：“她会很伤心的。” 　　布偶先生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她会好好活下去。” 　　他缺席了小鱼生命里的许多年，这遗憾恐怕永远都抹不平了。而他唯一欣慰的事，便是女儿长成了如此明朗的天性，无论面对什么，她总能坚持，而且坚持得很开心。 　　父亲总是希望孩子永远开心下去，布偶先生对自己的女儿很有信心。 　　饕餮笑了笑，“真是慈父心肠。” 　　他就不同，他想让赵有鱼为他伤心。 　　哪怕就那么一点点呢。 第89章 chapter 89 　　chapter 89 　　云海苍茫。 　　赵有鱼眯起眼睛，她的视力已算得上是极好，可在翻滚的云气之间，却难以看清。风凛凛地往脸上吹，刮得她一阵阵生疼。 　　但她仍然执意不肯闭起眼睛来抵挡带着冷意的劲风。 　　浅棕色的瞳孔对上金色的。 　　龙的威严果然不同凡响，赵有鱼在半空中险些折个跟头。大约是这世间所有的生物都难免在真龙面前感到恐惧和敬服，猇也无法例外。 　　她感觉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不得不格外花费了力气，才定住自己的身型。 　　“你别想吓唬我。”她冲着那巨龙的眼睛凶恶地说道。像一只猫在进攻前拱起脊背，炸开全身的绒毛，然后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恐吓声。 　　“我不怕你。” 　　这单方面的对话大概听起来很是幼稚，但赵有鱼说得特别特别坚定。 　　像是在给自己洗脑，又像是给自己下最后的通牒。 　　这是敌人，不是男朋友。 　　龙的金瞳依然凝视着她，在云海之中渺小如同一粒尘沙的女孩子，不喜不怒。 　　赵有鱼咬了咬牙，她调动了几乎全身的力量，一道火焰从掌心骤然she出。那火焰呈现出极淡的青蓝色，看起来仿佛没有任何属于烈焰的威慑力。 　　然而下一刻，连空气都因高温的炙烤而变形。 　　云海激荡，云层如同被那火焰融化一样，在瞬间大片大片地消散。但那火焰却没能触及到海面。 　　一道泛着淡金色光芒的屏障浮现，恰在赵有鱼的掌中火焰she出之前挡在了海域上方。 　　龙的吟啸声从云层之上响起，如同一口巨钟，重重地击在赵有鱼身上。女孩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层。 　　这是个严肃的警告。 　　那金色的屏障只闪烁了一下就消失了，但赵有鱼知道，只要她再试图将火焰she向海面，那坚不可破的屏障就会再次出现。 　　她停住动作，猛然转身，一道浅青色的烈焰便朝云层之上的卫慈烧了过去。 　　就算是以卵击石，她也要试一试！ 　　真龙隐没在云海茫茫之中，刚刚的龙吟声四方响彻，仿佛无处不在，根本无法辨别出卫慈的位置。 　　可赵有鱼偏就知道他在哪里。 　　她后颈上的一处，正灼灼地发烫，冥冥中为她指引了方向。 　　层层云雾在烈焰之下蒸腾消散，发出一阵阵“滋滋”声。 　　她找到卫慈了。 　　一片浓墨般的黑色，出现在赵有鱼眼前。 　　纵使她已经在心中做了准备，即便她知道此刻的卫慈早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女孩还是极轻极轻地倒吸了一口气。 　　他是一条黑色的龙。 　　大约是这世间最为纯粹的颜色，有可以吞没所有明媚色彩的沉默而强大的威严。 　　冰冷如夜，是太阳被吞噬之后，天地间最深重的一抹。 　　是万物的开端，以及终结。 　　赵有鱼不是没看过那些记载着上古种族的科普册子。她知道正常的龙，绝对、绝对不可能是面前的这个模样。 　　淡青色的火焰在黑龙身前半寸的位置停住了，赵有鱼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道：“你……为什么会这样？” 　　黑色的巨龙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而是转过了视线，俯视着下方汹涌翻滚的海面。 　　赵有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际汪洋中，一个庞大无比的漩涡正随着一股无形的力量逐渐形成，看起来如同一条通往神秘未知的巨大甬道，正在打开。 　　那漩涡越来越深，越往深处，颜色便越发浓暗。 　　赵有鱼注视着漩涡之中翻腾得极不正常的海水，只觉得危险的警报在大脑中尖锐地鸣响，连手臂上都有了寒毛直竖的感觉。 　　无论它通向哪里，都将带来不详的灾祸。 　　她原先的计划，是分散卫慈的注意力，为饕餮他们赢得一丝时机。只要能将那道通往地心的大门彻底封上，一切就还有转机。 　　只有与地心之火同源的猇的力量，才有可能将那道大门重新封上。 　　海水再度翻腾，汪洋之下似乎被架上了巨大的锅灶，此时又被添上了一大把柴火。 　　船只周围那浓墨一样的海水开始冒出大如脸盆的气泡，破裂之后便散发出一阵阵刺鼻的气味。那些状若疯狂，外形怪异的海洋生物也开始更加猛烈地冲击起布偶先生设置的保护层。 　　他们悍不畏死，一波又一波地发起毫无规律的进攻，虽然看起来完全无法对保护层造成真正的影响，却还是不懈地，机械一般地朝着赵有鱼他们的船猛撞。 　　船上众人终于平复了最初的惊恐，开始有条不紊地组织起来稳定船身。 　　害怕无用，毕竟有两位“大神仙”在，他们这些普通人类只能尽力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拖后腿就已经是万幸。身家性命，便全寄托在有能力应对这种场面的“大神仙”身上了。 　　但布偶先生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放松。 　　男人的下颌紧绷着，嘴唇抿起，以至于唇角的两侧显出细微的弧线纹路。保护层已经隔绝了外部的狂风巨浪，但他的黑色风衣一角却依然猎猎而动。 　　站在一旁的饕餮摘下他的金丝边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 　　“你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他低声问。 　　“不到二十分钟。” 　　布偶先生讲话的声音也很低。 　　并非他有意避过周遭的耳目，而是……他已筋疲力竭。 　　每一个字，几乎都重如千钧，不得不花费上许多力气，才能从紧咬的牙关中将声音挤出。 　　他的动作举重若轻，事实上却等同于以一己之力抗衡着整片海洋的力量。 　　无论那力量从何而来，都远远不是一人可以承担的。 　　他们这艘排水数千吨的大船，不过是这墨黑色的大海中的一片枯叶而已。汪洋之力倾泻在这一片渺小的枯叶上，转瞬间就是粉身碎骨。 　　饕餮道：“比我想得要久。”他终于给了布偶先生一个近似于钦佩的眼神。 　　“小鱼总是很天真，这不像你，”他顿了顿，道：“但这种生死置之度外的胆量，倒是一脉相承了。” 　　布偶先生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小鱼是个永远对人抱有希望的孩子。” 　　她觉得自己可以拖住卫慈，她以为她的父亲足够交托信任，去执行她那个有一点冒险，有一点天真的计划。 　　因为那个计划可以保住所有人。 　　但他不是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全力更新～ 第90章 chapter 90 　　chapter 90 　　他连自己都不能相信。 　　赵有鱼将计划托付于他，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首当其冲的就是赵有鱼自己。 　　做父亲的，任何风险都可以冒，唯独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变成天平上的筹码。 　　布偶先生神色淡淡地看了饕餮一眼，“我们的约定，你不打算反悔吧。”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笑笑，“当然不。” 　　他茶褐色的眼眸被遮挡在有些反光的玻璃镜片后面，看不出其中的情绪，只用轻快的语调说：“还没尝过火焰的味道呢，我饿了。” 　　布偶先生唇角勾起个细微的弧度，“多谢。” 　　话音落地，他身侧那猎猎摆动的衣角突然便垂落不动了。 　　那道一直抵抗着疯狂的海洋生物的透明屏障，也在瞬间消失。 　　一条巨大的深水灯笼鱼重重砸在甲板上，带来一阵令人恐慌的震动。脱离了水的灯笼鱼仍然活蹦乱跳，用尾鳍支撑着身体，露出嘴里一口密密麻麻足有三层的尖牙。 　　“——爸！” 　　余跃一个箭步冲上去，在那条变异的灯笼鱼撕下船员半条小腿之前将它击飞出去，他抬眼望向布偶先生，声音里带了一丝惊惶。 　　余跃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在“老家伙”脸上看到过那种平静而又释然的神情。 　　这让他凭空而生一种不详的直觉。 　　然后，余跃在背对着众人的饕餮身后，看到了一个缓缓升起的虚影。 　　……形状如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 　　那是饕餮的原型。 　　上古的巨兽，现如今早已没有什么威胁能让他们显出原型，除非是遇到了极为强大，势均力敌的对手，到了一决生死的关键时刻，才会让上古生物化出原型，使用最原始的本能去战斗。 　　布偶先生看了饕餮背后那虚影一眼，神情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嫌恶。 　　饕餮推了推他十分斯文的金丝边眼镜，不以为意地一笑，“抱歉丑到你了。”他耸了耸肩膀，“不过化为原身的话，我可以吃得多一点。” 　　他慢慢地舔了一下嘴唇。 　　下一秒，海水猛然翻起巨浪，如同几乎能够吞没一切的海啸。 　　整艘船在一瞬间被掀起，几乎半悬空中。船体下的海水被倒吸到起来，无数水滴停留在空气中，凝结成坚硬而危险的冰珠，叮叮当当地打在船上。 　　——但没人觉得这清脆的声音悦耳。 　　甲板上的人即使有了固定措施，也被这一下子摔得七荤八素。就连布偶先生和饕餮也被掀了个踉跄，险些跌倒。 　　布偶先生的黑色风衣在空气的乱流中飞舞，他稳住身体，仰头望向上方。 　　赵有鱼从半空中缓缓降落下来。 　　她的半张脸上，浮现出羽毛一般的纹路。 　　饕餮扶着船舷撑住身体，然后推了推他的金丝边眼镜，眯起眼睛。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布偶先生面色冷峻，“她在进化。” 　　纯血统的猇必然的成长历程。首先是化出真正的原型，然后是进化他们的火焰，当火焰即将进化为真正的地心之火时，他们的真身会和当下的肉身发生融合，尽管这过程痛苦无比，却也会赋予猇无上的力量。 　　——赵有鱼正在这一刻，经受她的成人礼。 　　饕餮口中“啧啧”，“能在这种时候被bi出潜能来，果然是上古神兽的血脉呐。” 　　他话音未落，赵有鱼一抬手，数根不知从船舶的哪一处掉落下来的金属管便带着呼啸的破空声，重重cha在布偶先生和饕餮周遭。 　　这些坚不可摧的金属制品在赵有鱼一抬手间，就如同橡皮泥般弯曲起来，在两人周围形成一个牢笼。 　　女孩的脸上甚至有片刻茫然的空白，她的声音嘶哑得完全不像她—— 　　“你们……准备干什么？” 　　进化的滋味并不好受，赵有鱼甚至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血液比岩浆还要炙热滚烫，在她的血管里左奔右突，那巨大的力量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撕裂。 　　但这些疼痛，全都比不上她刚刚意识到的事，更让她惊恐万状。 　　——她那个没良心的爹，还有那胳膊肘往外拐的饕餮，根本就不相信她，居然想着用牺牲的办法来解决一切。 　　女孩脸上的纹路中透出金红色的光。 　　她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人类，显得怪异而神秘。 　　但布偶先生却清清楚楚地看见，赵有鱼通红的眼眶。 　　那不是进化带来的反映。 　　那是她在强忍着不哭。 　　“小鱼……”布偶先生停顿了一下，想要说“我是为你好”，可看着她那一滴降落未落的泪，喉头便突然哽住了。 　　“我说了会保护所有人。我会保护所有人。” 　　赵有鱼觉得自己快要燃烧起来了，那热度蒸干了她的泪水。 　　这是很危险的事，她知道。 　　可如果不尽全力，她总是会后悔的。如果大布偶，或者余跃，或者孙小橘，或者饕餮，或者其他这艘船上的活生生的人，因为她没有尽全力而死，因为想要保护她而牺牲，赵有鱼都永远无法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只要她还有战斗的能力，就总要去试一试。 　　女孩再度腾空而起，几速度快得几乎只留下一道残影，金红色的灰烬从残影中飘飘荡荡地散落下来。 　　她像一枚小火箭，或者一只飞向太阳的鸟，一往无前，不打算再顺从地心引力。 　　事到如今，她好像……也就只剩下这一腔孤勇和如同燃烧起来一般的躯壳。 　　既然要烧，就烧得旺一点吧！ 第91章 chapter 91 　　chapter91 　　很痛。 　　很热。 　　仿佛浑身的骨头都在造反，“嘎吱嘎吱”地试图胡乱滋长。 　　赵有鱼死死咬住下唇。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在发生什么变化，但她能感觉到……力量—— 　　前所未有的力量。 　　即使冲上万米高空，冰冷的气流也无法让那种涌动在骨血之中的炙热平复下来。赵有鱼的目光扫向下方。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浓黑如墨汁的海水中所有生物的动向和每一丝细小的变化，一切都清晰如同画好了轨迹。 　　足有树干粗细，阴险地游荡在船体周围的银环海蛇、泛着诡光，比正常体积大了足有二十倍的灯笼鱼、长出密密麻麻三层利齿的旗鱼…… 　　这些变异的海洋生物在翻腾的墨黑海水中翻搅着，而更深处……巨大的、不详的阴影正在缓缓浮现…… 　　一切都让人背后发凉。 　　赵有鱼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甲板上。 　　饕餮和布偶先生被猝不及防地困在一起，眼镜都从鼻梁一侧滑落下来，看起来有些狼狈。他已经用了自己全部的能力，竟无法摆脱赵有鱼刚刚设下的禁制。 　　上古神兽的血脉，果然不同凡响。 　　饕餮眯起眼睛，“你闺女又要犯蠢了。” 　　布偶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半空中，过了几秒钟，叹了一口气。 　　“她像她妈妈。” 　　因为热爱生命，所以能勇往直前。 　　卫慈，或者说，现在应该称呼他为龙神，停在云间。 　　他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也俯视着从海面重新冲上高空的赵有鱼。 　　她的脸已经全部被金红色如同火焰的羽毛覆盖，甚至连骨骼都在变形，只有一双眼睛尚且保持着人类的模样。她并没有重新变成一只毛绒绒的猫咪，或者猫头鹰，或者存在于人类认知中的任何模样。 　　龙神终于在她的身上，感受到熟悉的血脉波动。 　　同为上古之神，他可以优容猇几秒钟，让她做她该做的事。 　　猇属火，与地心之焰同源，燃烧是他们的本能，也是他们的命运。 　　低垂的铅云之下，骤然爆发出一片金红色的光芒！ 　　原本悬停在高空中的女孩已经彻底被一团烈焰包裹其中，完全失去了人类的形态。 　　有一瞬间赵有鱼觉得自己可能疼昏了过去，然而在下一刻她又恢复了一点清明，即使看不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她也知道——一定不怎么好看。 　　而龙神只高高在上地停留在云间，他无机质般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悲喜，而他也并没有任何阻止自己的意思。 　　赵有鱼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她可从来不是软包子！被鄙视、被欺负该怎么办？ 　　——当然是打回去！ 　　半空中的烈焰猛然增强了一倍，几乎连漆黑的海域全数照亮！ 　　此刻的赵有鱼就是一轮过于愤怒的太阳。 　　——让你们闹妖！让你们变异！让你们长大这么多倍皮糙肉厚！ 　　大海的变化 　　漆黑的海水翻腾得愈发猛烈起来。 　　一条密密麻麻长着三层利齿的旗鱼从船舷一侧飞速掠过，甩动的尾巴重重击打在船上，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金属撞击声。 　　下一秒，空气中掀起一道无色透明的气浪，正击在那条旗鱼的背脊上！ 　　一股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足有一米长的旗鱼整个鱼身都被烧焦了，立刻被周遭的其他生物一拥而上地分食了。 　　紧接着，无数道无色之火从半空中降下，黑色的水域登时如同煮开了锅一样，火焰掠过之处，那些正在围攻大船的变异生物纷纷丧命，被扑上来的同伴啃咬成一副副焦黑的骨架。 　　她的火焰升级了。 　　它们彻底变为了致命的、没有颜色的极温之火，也不再只能从她的掌心中发出。只要她心念一动，无数道火焰就会按照她脑海中的念头发出！ 　　那么—— 　　就让大海来做她的炉灶好了！ 　　深海内闻到饭香的死变态 　　“哇哇哇小鱼姐你看得准一点啊！！！” 　　蹲在甲板上紧紧抱着桅杆，已经化为猫型的孙小橘发出尖叫。 　　无数无色火散落下来，其中一道擦着船舷，一瞬间就将金属制的栏杆烧得融化变形，面条一样弯曲塌缩下去。溅出来的火星子将孙小橘的尾巴梢都燎秃了一大块。 　　“别喊了！姐姐她听不见！”余跃大声道。 　　赵有鱼离他们太远了，怎么可能听到孙小橘的声音？！ 　　然而随后落下的火焰，竟然全都精准地避开了他们的大船！ 　　余跃惊呆了。 　　孙小橘激动得眼睛都闪闪发亮，随着那些无色火焰一道道落下，周围围攻他们的变异海洋生物都在疯狂地互相吞噬，船员们的窘境终于得以缓解。 　　精神放松下来的小橘猫胆子又重新大了起来，居然还有心情大声朝天上喊道：“小鱼姐，火再旺一点！” 　　——火真的烧得更旺了。 　　一旁的饕餮和布偶先生对视一眼。 　　“她的五感覆盖的面积有多大？”饕餮问。 　　布偶先生淡淡道：“在觉醒以前，她的五感与普通人没有多少不同。”他望向那照亮半幅天幕的金红色光源，道：“但现在，方圆千里，蜉蝣呼吸，都在她的觉察之内。” 　　饕餮感慨地“啧”了一声，“连你一个已经成年的都比不过她？” 　　布偶先生道：“她是三千年来，第一个觉醒血脉的猇。” 　　饕餮闭嘴了。 　　——不符合食物的美学啊。 　　半空中的赵有鱼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下方那翻滚的黑海。 　　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些变异生物在被烧灼时的痛苦，以及无法停息的、嗜血的渴望。无数情绪扑面而来，在绝望和疯狂之中，赵有鱼捕捉到几丝焦灼的关切和担忧。 　　——来自她最亲爱的人们。 　　她手腕一翻，掌心焰再度发生变化。 　　最先发觉的人是孙小橘。 　　她努力地吸吸鼻子，然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闻到了铁板鱿鱼的味道！” 　　余跃想叫她“少添乱”的话还没说出口，便也闻到了一股焦香的味道。 　　——一只正缠绕在船舷一侧的深海巨鱿，此刻……已经变成了烤鱿鱼。 　　还是火候刚刚好，外焦里嫩，散发着新鲜海洋水产特有鲜甜味的那种。 　　虽然知道很不是时候，但橘猫的天赋技能还是让孙小橘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浓黑的海水开始变淡 　　随后，还有散发着日式油醋汁气味，只有三分熟的巨大鳝鱼、传统芝麻咸香味的，有半座小山那么大的罗非鱼，以及被烤成深红色，带有蜜汁香气的垂头鲨…… 　　饕餮一脸无语。 　　“猇的血脉天赋里，还有给被捕杀的猎物加调料这一项吗？” 　　布偶先生也终于露出一点一言难尽的表情，语气复杂地道：“小鱼……一向喜欢在食物上花功夫。” 　　行吧，这也是变相承认了赵有鱼的“天赋异禀”，——毕竟，在这样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谁都没想到唯一有一战之力的赵有鱼居然还能在她的掌心焰中添加调味功能！ 　　这得是对美味的食物有多强大的执念啊！ 　　——还没等小鱼姐消灭这些怪物，我的口水恐怕就要流满甲板了！孙小橘痛并快乐地碎碎念。虽然看得到吃不到，但如果能在临死前被美味环绕，来生至少应该不会饿肚子吧！ 　　香气逐渐飘散，而海水那漆黑的颜色，竟隐隐有了减淡的趋势！ 　　云间的巨龙注视着那从墨黑变为深紫色的海水，轻轻摆动一下龙尾。 　　杯水车薪而已。 　　但他想看看，这只猇能够坚持到什么程度。 　　赵有鱼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在燃烧。 　　整片海域，却充满了一种神奇而美妙的香味—— 　　一种让人想找一个温暖而柔软的巢穴，蜷缩起来的香味。它能够唤起所美好的欲|望。 　　以天地为炉，将大海做汤，最凶戾的生物烹煮其中，却在猇的本命火焰下转变为无与伦比的美味。 　　万物生灵，欲|望有千千万万种，只有“吃”，这一生命得以维持的基本要素，是共通的。 　　赵有鱼是一个热爱生命，也热爱做好吃的的人。 　　她从来不是什么上古之神。从始至终，赵有鱼都是那个夜市上开着小店，卖烤鱿鱼和鱼肉丸子的小姑娘。 　　她拼尽所有的力量，也永远都是为了守护，而非毁灭。 　　食物的香气弥漫着。原本疯狂地互相攻击，渴望着一切鲜血的海洋生物逐渐变得平静下来。而这片诡异的海域已经被煮成了一锅海鲜汤。 　　高高在上的龙神注视着那一团燃烧的金红色。 　　那只猇的潜能，真是令人震惊呢……但这也许就是她的极限了。 　　猇在燃烧的尽头，会十分痛苦。但他们永远都会无比愚蠢地，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选择孤注一掷的燃烧。 　　香气让龙神感到熟悉。 　　无数画面突然在脑海中纷乱而迅速地窜动起来。 　　窄小的浴缸。 　　人间食物的滋味。 　　坐在教室后排笑得狡黠的女孩子。 　　一只毛蓬蓬的布偶猫…… 　　这一切……这种美好的，在龙神的认知中不应该存在的感受，却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一种暖融融的，熨帖的感受，怪异而莫名地从胸腔深处生出，像一只小猫儿爪子，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探出，踩在他的心脏上。 　　属于卫慈的心脏。 　　龙神冰冷的神智之中，突然生出痛觉。 　　他不该产生这样的感觉。 　　他不该任凭那只猇去做无用的尝试。 　　他不该在她即将燃烧殆尽的时刻，突然想去握住她的灰烬。 　　……怕她会真的被风吹散。 　　龙神不会在乎任何人。 　　但卫慈，鲛人卫慈心中，有一个在乎的人。 　　赵有鱼后颈灼烫，几乎像是烧红的烙铁有了自己的意识，正疯狂地想要挤过她的骨骼和血肉，从那片薄薄的皮肤下破体而出！ 　　同一刹那，耀眼的光芒从女孩身上迸射出来，瞬间让天地失色。所有人都被这光芒晃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几乎是一齐在几秒钟内失去了视力。 　　金色的光芒骤然爆发，又骤然消散，仿佛从未在天地之间存在过一样。同时，赵有鱼从那燃烧的猇的真身，重新变回了 　　布偶先生脸色惨白。他几乎只闭眼了半秒钟，就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即使他在比星辰还要耀眼的光芒中什么也看不见，甚至不受控制地淌下生理性的泪水来，也仍然努力地看向半空中。 　　父母天性。 　　眼前亮白一片终于退却，视线中仍然闪烁着不肯消失的白色斑块，但布偶先生还是准确地看到了那个小小、小小的黑点。 　　那是他的女儿。 　　她在坠落。 　　她甚至很有阿Q精神地想，掉进自己平生煮的最大的一锅汤里，是不是也算做了一个实现人生理想的饱死鬼？ 　　自我安慰并不能再让她迸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力气。 　　也许这就是结局了吧。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下坠的趋势似乎奇怪地停住了。 　　……龙神的爪，稳稳地抓住了她。 　　作者有话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 第92章 chapter 92 　　chapter92 　　赵有鱼只是短暂地昏迷了片刻。当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稳稳当当地回到了甲板上。 　　等等—— 　　她所在的，不是冰冷湿滑的甲板…… 　　……而是一个人的手臂。 　　她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睛。 　　卫慈。 　　他重新变回了人类男性的模样，云层中凝结的水滴竟然将他的发梢都微微打湿了。 　　在赵有鱼的印象中，他这样的狼狈，也只有最初，卫慈刚刚从她的大鲤鱼便成人的时候。 　　这一切其实发生得很快，不过电光石火之间，从高空坠落的赵有鱼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卫慈接住，落回到了甲板上。 　　布偶先生和饕餮终于挣脱了赵有鱼设下的禁锢，迅速走上前来。 　　“小鱼，你感觉怎么样？”布偶先生问。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他要做小鱼的依靠，在小鱼受伤、难过的时候，他不能显露自己的担忧乃至惊慌。 　　天知道在看到小鱼坠落的那一刻，他有多么害怕。 　　猇天性勇敢，本不该知晓“恐惧”为何物的。 　　一边说着话，布偶先生已经径直从卫慈的怀里接过了自己的女儿——或者说抢过来更合适一些。 　　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显然拥有极为强悍的血统，甚至可以对猇造成血脉上的压制，但在一个一心扑在闺女身上的老父亲面前，就算他是天神再临，也得让出一条路来。 　　卫慈没做多余的动作，轻轻将仍然浑身没有力气的赵有鱼交给了布偶先生。 　　下一秒就被少年人从身后重重撞过来。 　　顾不得满船东倒西歪，没回过神来的水手们，余跃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过来，“姐，你没事吧？” 　　骄傲的少年人看到躺在父亲怀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的赵有鱼时，声音都不自觉地哆嗦。 　　哦，他当然看到了站在那儿的卫慈，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余跃忍住了为撞得生疼的肩膀呲牙的冲动，心里只后悔没撞得更用劲一些。 　　——把这个家伙撞下船去才好呢！ 　　赵有鱼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连视线也有片刻无法聚焦，过了不知多久，她才缓缓摇头，小声道：“我没事啦。” 　　布偶先生、余跃、卫慈，三个人围着她，几乎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站在圈子外的饕餮面色平静，也并没打算挤进去。他听见赵有鱼的声音，这才推了推已经滑落到鼻梁下方的金丝边眼镜，悄无声息地转身走了。 　　虽然危机解除，但所有人卸下防备显然是不合适的，他还要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饕餮一边在脑海中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一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如果她死了…… 　　总会有后备计划的男人发现，在那一刻，他根本无暇去想planB。 　　他居然被一只可笑的布偶猫这样牵动心绪。饕餮本能地感到危险。 　　但很快，让他更加分心的事出现了—— 　　赵有鱼这煮开大海的一把火，让他们身处的这片海域直接变成了一锅海、鲜、汤！ 　　虽然众人都还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可越来越强烈的香气几乎令人无法忽略！海面已不再呈现墨汁般邪恶的颜色，在沸腾状态后依旧缓缓地冒出一些细小的气泡，浓黑色随着这些气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退着。 　　这片大海被她的火净化了。 　　“我们……我们得救了……” 　　“它们停下来了——快看，他们停下了！” 　　船员中有许多普通人，早已经被这一番不可思议的恐怖经历吓得魂不附体，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刚刚还疯狂攻击他们的海洋生物终于停下了！ 　　除去已经被从天而降的火焰杀死——或者说“煮熟”的那些疯鱼，其他的海洋生物似乎都不再具有攻击性。 　　有猎食者游弋在海面附近，享用着那些散发出美妙气味的食物，看起来对旁边的钢铁轮船毫无兴趣。而并不食肉的海洋生物已经开始四散离去。 　　有水手终于壮着胆子凑近船舷，看着一条巨大的旗鱼被鲨鱼们分食干净，一股焦香的味道依然弥漫在空气中。 　　水手战战兢兢，却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喃喃道：“谢天谢地……” 　　一旁的船长和大副一个是黑熊一个章鱼，早已被赵有鱼这强悍的力量震得说不出话来。特别是章鱼大副，即便是刚刚生死攸关都没怎么惊慌，此刻瞧着船另一侧漂浮的、已经熟透了还飘散着一股章鱼小丸子味儿的巨型章鱼时，却忍不住一阵后脊发凉。 　　饕餮先生深吸一口气。 　　仿佛这样可以压制住从心底漫上来的那股欲|望。当最迫切的渴望得不到满足时，只有进食才能填补那种空虚。 　　他状似不经意地在那水手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注视着他的眼睛，道：“去告诉大家，尽快修整一下，因为这场风暴，我们的行程已经被耽误得很久了。” 　　那个水手楞了一下，男人在透明镜片后的眼瞳在瞬间闪烁了一下，一抹金色在他的瞳仁中凝成一个针尖大小的光点。 　　摄人心魄。 　　水手不知不觉就陷入到他的目光中，在男人平淡的声音里点点头，随即没有半点异常地走向其他同伴。 　　催眠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饕餮做的，当然不仅止于此。 　　仅仅用了两秒钟，他就已经修改了水手脑海中的记忆。他不会再记得刚刚那些惊险恐怖命在旦夕的经历，——包括那些体型过于巨大、仿佛拥有意识的海洋生物，和它们极具针对性的攻击。 　　他只会记得经历了一场可怕的风暴，他们的船在险些倾覆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平静的好天气，现在，是时候让大家都平静下来去做正事了。 　　自觉肩负重任的水手挨个去嘱咐其他人，每个望见他眼睛的人，就都会接受他被修改过的记忆。 　　等水手们带着“劫后余生”的快乐开始抢修被损坏的船体，收拾凌乱的甲板时，他们周围的海面上，已经空无一物。 　　一条大白鲨惊慌失措地逃入深海，尾部掀起巨大的浪花。 　　饕餮慢条斯理地从一个船员手中，拿过刚捡回来的，从轮船餐厅里甩出来的餐巾，擦了擦嘴角。 第93章 chapter 93 　　chapter93 　　一场“风暴”就这样过去了。赵有鱼睡了天昏地暗的一大觉，醒来时听说卫慈又不知所踪，干脆地问都没问。 　　他是龙，大概很忙。 　　人也许就是这样，经历了生死大难，仿佛从一个看不见的茧中挣脱出来，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记不记得，都不是至关重要触动心弦的事了。 　　她隐约记得最后一刻，那条龙是想起她了的。 　　作为一只猫，先被自己养的鱼抛弃，又被自己养的鱼痛扁，实在掉面子。 　　总之，赵有鱼已经不关心卫慈干嘛去了，只要他没有突然又龙血上头打算用毁灭的办法来清洁世界，最好别在她眼前出现。 　　倒是孙小橘和余跃俩人，或者说俩猫，经此一战成了好朋友，天天黏在一起研究吃吃喝喝的事，心大的孙小橘甚至已将生死之战的恐惧抛诸脑后，学会了游泳，并立下豪言壮语，要抓一头鲸鱼来吃吃看。 　　赵有鱼百无聊赖地在自己的船舱里玩尾巴。 　　大战之后她彻底觉醒了猇的上古血统，但比起过于巨大的原型，她还是偏爱自己的猫型多一点。 　　她原型的羽毛有一大半都被王八蛋卫慈烧掉了，光秃秃的实在好看不到哪去。 　　据布偶先生说，赵有鱼最近对猫型的偏爱是由于她是在觉醒血脉的过程中消耗过多，用猫咪的形态要比维持人身让她更轻松些。 　　赵有鱼也假装不知道每天晚上有只大猫会从她没关严的窗子钻进来，用大尾巴把她圈起来，热得要死。 　　看在大猫舔毛技术实在不错的份上，赵有鱼也忍了。毕竟布偶先生现如今完全陷入了“焦虑的老父亲”状态，她也只好夜夜装睡，等来她老爹的睡前大保健后再若有似无地发出几声舒服的哼唧，再让自己睡着。 　　权当是安慰一下布偶先生那快要溢出来的慈父之情吧。 　　又过了几天，卫慈回来了。 　　就从余跃和孙小橘他们那眼神乱飞欲说还休的样子，赵有鱼就知道他们是生怕她心里难受。 　　可是——她已经是经历过生死，觉醒了血脉的上古神兽了，还会在意这个吗（虽然称自己为“神兽”好像有那么点奇怪）？！ 　　她非常淡定地对布偶先生道：“您不用拦着他。” 　　布偶先生一个眼神示意，守在船员食堂门口的余跃才让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叛逆的中二少年认可了父亲的权威，开始对他爹令行禁止言听计从起来。 　　卫慈就从船舱外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瘦了些，面容依旧，肩膀上还带着早晨海上薄雾凝结的露水。 　　赵有鱼把咸鸭蛋黄在粥里捣碎，舀一勺到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请坐，有什么事请也要先吃完饭再说。” 　　除了生死，快乐也是非常重要的。 　　一旁的孙小橘深以为然，学着赵有鱼的样子剥咸鸭蛋，看着流出来的红汪汪的鸭蛋油馋得直咂嘴。 　　余跃走过来，把自己的鸭蛋黄挑进赵有鱼的碗里，冲卫慈挑衅地扬眉。 　　卫慈坐在赵有鱼对面，沉默一会也没说话，拿起一旁的咸鸭蛋在桌子上磕了磕，用他那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剥起了咸鸭蛋。 　　赵有鱼后知后觉地感到，刚刚那一阵沉默，大概…可能……是卫慈的手足无措？ 　　卫慈也有样学样地把蛋黄弄出来给她。 　　蛋黄很香，沙沙的，配粥正好吃。 　　“行啦，放多了太咸，我吃不了。”赵有鱼制止了卫慈浪费食物的行为。 　　孙小橘：满眼都是渴望.jpg， 　　——吃不了给我，别浪费了呀！她紧盯卫慈手中那已经剥好的咸鸭蛋。 　　下一秒，只见男人认同地点点头，将手中的咸蛋三两口吃了下去。 　　赵有鱼：“不咸吗？” 　　她看起来毫无芥蒂，甚至还关心了卫慈一句。 　　越是这样，就越证明她心里已经过了一道坎，一道情爱的坎，以至于可以心平气和，毫无妨碍地关切一个曾让她心动也曾让她绝望的，引动她情绪的人。 　　如果这是个修仙世界，也许她已经属于堪破情劫得证大道的那一拨人了。 　　卫慈看起来若有所思，仿佛在“品味”咸鸭蛋的滋味，又仿佛只是在走神。片刻后才摇摇头，“不咸，好吃。” 　　他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一个非常真诚的笑容。 　　赵有鱼简直要感叹了，如果最初找到卫慈的时候，她直接拿咸鸭蛋砸他，说不定他能开窍？ 　　她吃完早饭，餐厅里那种若有若无的紧绷简直达到了巅峰，连神经粗大的孙小橘都不敢再往嘴里塞东西了。 　　“找我有事吗？” 　　按照赵有鱼的规划，事情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卫慈身负血脉使命，不但把她忘了还差点要了她小命，她也没必要再折腾自己了，反正失踪人口已经找到，大家老老实实返航，各做各的事去不是挺好？ 　　她出来这一趟，就当做是助人为乐顺便拯救世界啦。 　　卫慈正色道：“你要去看看我们的俘虏么？” 　　余跃反应快，忍不住就讽刺道：“这时候又‘我们’了？谁和你是一边的？” 　　赵有鱼笑眯眯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卫慈，“好啊。” 　　她正好也想看看那个差点毁灭世界的家伙是个长什么样子的究极中二病。 　　怎么处理他，也是她不能不参与的事。 　　她现在是世上最后一只猇，多少也得有点责任感，感情失败了，咱必须把事业这块抓起来！ 　　———————————— 　　海底地宫。 　　赵有鱼一路经过乌漆嘛黑的深海水域，不由得深深感慨，怪不得想毁灭世界，对于成天宅在这种地方的家伙，怎么能指望他热爱生活热爱世界呢。 　　海神，或许现在应该更直接地称呼他为中二大反派，被束缚在他自己的王座上。两道淡银色的锁链紧紧勒着他，看样子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 　　注意到赵有鱼的眼神盯着那锁链，卫慈言简意赅地介绍道：“龙筋。” 　　“其中蕴含的力量可以完全束缚他血脉。” 　　换言之，这偌大的宫殿已经成了这位中二大反派一人独享的监牢。 　　赵有鱼的目光在卫慈身上扫了一下。 　　王座上的中二反派先生发出声“咯咯”阴笑，“放心，不是从我亲爱的哥哥身上抽出来的。” 　　卫慈冷漠地颔首道：“他也是鲛人和龙的混血。龙筋一去，便只是鲛人了。” 　　赵有鱼眨了眨眼。 　　也？ 　　卫慈转向她，笑得温和起来，“我也是。可以变成鱼给你瞧。” 　　赵有鱼：别了吧…… 　　我也不是真的猫，你更不是真的鱼…… 　　何必呢。 第94章 chapter 94 　　chapter 94 　　卫慈抬手，随着他的动作，空旷的宫殿中缓缓浮出一只巨大的暗青色圆盘，看起来有点像石磨，只是上面刻有许多古怪铭文，不知象征什么意思。 　　赵有鱼问道：“这是什么？” 　　卫慈道：“地火之门虽然已经关闭，但我想还需要再上一道保险。” 　　这道保险就是被捆在一边的中二病大反派了。 　　曾经的海神现在完全受制于他自己身上抽出来的两道龙筋，银白色的锁链从王座上流泻而下，然后缠上半空中的圆盘。 　　几乎在下一秒，圆盘上的铭文便亮了起来。它们被一种流动着的暗金填充，被注入能力后开始缓缓地旋转。 　　虚空中隐现地火之门的幻影，那石门虽然关闭，但上面却仍存有许多裂痕，几乎能看到不详的熊熊烈焰在门后燃烧，火舌舔舐着石门上的裂缝。 　　“这石门需要龙血之力，才能彻底修复。”卫慈道：“他的刑期，也会在地火永远被封印在地心之后结束。” 　　赵有鱼眨眨眼。 　　她在中二病大反派的袍子下面，似乎……大概……好像……看到了一条鱼尾巴？ 　　中二反派发出一声阴厉的咆哮，脸上也浮现出几道金红色的纹路，如同喷张的血管，在他原本十分英俊的面孔上扭曲着。 　　赵有鱼没眼看，“石门什么时候能修复？” 　　卫慈道：“或许千年，或许百年。” 　　而他被囚|禁的弟弟只有在彻底耗尽神龙血脉后，才会“刑满释放”。 　　到时，他便只是普通的鲛人了。 　　他一向认为混血是肮脏不堪的，因此养成了极度自卑又极度自傲的性格，认为兄长卫慈没有资格压在他头上，而他自己…… 　　肮脏的血统，正好可以成为这肮脏世界的主宰者。 　　很显然，被那圆盘抽取身上一半血脉的力量是不怎么愉快的体验，或者可以说是极为痛苦。而真正的折磨，可能更源于失去龙血。 　　——他即将失去自己所有仇怨、执念、骄傲的来源。 　　“哈哈……哈哈……”他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天真啊，我亲爱的哥哥……” 　　“还是说，和凡人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你也已经变得如此愚蠢……” 　　赵有鱼不耐烦在这位一边服刑还要一边嘴炮的中二病这里浪费时间，淡淡地打断道：“他再蠢也比你强。” 　　定义都是胜利者来下，不是么。 　　中二反派仿佛被噎了一下，他用咏叹的语气轻轻说道：“哦——真是可爱的性格啊，迷人的小鸟，怪不得……” 　　卫慈微微弹动手指，他多嘴多舌的弟弟便发出仿佛被人扼住咽喉的气声，他脸上突然腾起一阵烟，整个人随之发出一声痛叫。 　　“卫慈，你疯了！”中二反派的声音气急败坏。 　　赵有鱼眯起眼睛，她看到在海神的脸上，正有一块皮肤像被硫酸消解一般“滋滋”作响，那烟气散尽后，他的脸依旧是完好无损的，但看起来虚弱了很多。 　　赵有鱼轻声问：“那是……他的鳞？” 　　卫慈颔首。 　　龙血与这世界的力量同源，才能将地心之火的石门彻底修复，而这个过程一旦加速，他本题的龙鳞就不再是会缓缓慢消失了，而是如同燃烧一般地将全部力量输送到石门之中。 　　果然，赵有鱼再仔细感受时，便能觉出海神的力量比龙鳞燃烧之前要削弱得多。 　　说话的工夫，中二反派的脸上又腾起一片烟雾。 　　赵有鱼咋舌，这看着就疼。 　　就连刚刚还狂得不得了的海神也不再打嘴|炮了，他嘶吼着，鱼尾几乎实体化，疯狂地在半空中翻卷。 　　然而那圆盘依旧以固定的速度缓缓旋转着，吸取着他身上的力量。 　　“我觉得你会想知道他的处理结果，”卫慈道：“其他的也没什么好看。” 　　赵有鱼莞尔一笑，“谢谢。” 　　虽然前半截合作不算愉快，但清扫战场以后有卫慈这样强力的同盟，收尾工作就方便多了。 　　男人的嘴唇拉成一条平直的线，虽然他平时也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此刻看上去，赵有鱼的这句“谢谢”，还是很有杀伤力。 　　两人回到船上，卫慈表示他们的大船可以继续航行，他可以感应到海底地宫中石门的修复进度，所以不必每天去查看中二病大反派的“服刑”情况。 　　然后态度十分自然地在船上也要了一个房间。 　　赵有鱼首肯了卫慈的要求。 　　等卫慈走了，余跃愤愤不平道：“姐，你干嘛还收留他？！” 　　赵有鱼笑道：“人家现在是船上的客人。”她特别坦然：“客客气气不是挺好？至于这一战造成的损失，总要让他给咱们补回来。” 　　“啊？”余跃一时没明白。 　　赵有鱼道：“咱们是为了找他来的吧？”她挨个给傻弟弟数了一遍，“你看，他和他弟弟折腾这一出，咱们在海上多出来的油费、船只受损的修护费、再加上咱们这一船人在‘风浪’里受伤的营养费、慰问金和心理补偿……” 　　女孩一只手拿着苹果，一只手两根手指搓搓，非常熟稔地做出一个数钞票的动作。 　　余跃恍然大悟：“姐，你真厉害！” 　　赵有鱼：这个弟弟傻是傻了点，但总比卫慈那个中二病发作还把毁灭世界的幻想付诸行动的弟弟强多了。 　　赵有鱼不知道的是，她的傻弟弟一扭脸就跑去和卫慈宣战了。 　　———————————— 　　卫慈房间。 　　在反复发动攻击又反复以失败告终之后，余跃气喘吁吁地倚着柜子，维持住自己站立的姿态。 　　“反正你该打！”这是他针对卫慈询问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像疯狗一样单方面攻击他的回答。 　　没错，单方面攻击，那个鱼不鱼龙不龙的家伙不还手，正说明了他心虚！ 　　而且卫慈竟胆敢用“狗”来形容血统高贵的他，实在是奇耻大辱，罪不可赦！得和他不死不休！ 　　最后卫慈终于动手把余跃摁住了，期间撞翻了三个柜子一盆花，小青年的肩胛骨重重顶在墙上，还在不停的口吐芬芳疯狂挣扎。 　　卫慈的手指在他眉间一弹，淡声道：“安静。”余跃便像被无形之力控制了舌头，所有诅咒卫慈“下辈子变海藻”“这辈子没人要”的话全都吐不出来了， 　　而当卫慈问他问题时，他心中所想的答案，却无法克制地从口中流出。 　　“因为……你让我姐姐伤心了。” 第95章 chapter 95 　　Chapter 95 　　“因为……你让我姐姐伤心了。” 　　少年眼眶透着愤怒的红，声音里都是一股咬牙切齿的劲儿。 　　他心中郁愤——都是因为眼前这个混球！ 　　卫慈那张一直毫无表情，如同戴上完美面具的脸，突然松怔一瞬。 　　他问：“她在难过？” 　　余跃想要反问一句“你不知道？”，可不知是什么力量，促使这所有真心实意的话的无法控制地从自己口中吐出。 　　“她怎么不难过？对你那么好，你拍拍屁股就跑？” 　　“她怎么不伤心？找你千里迢迢，一见面发现你把他全忘掉？” 　　他还不知道他有当苦情rapper的潜质。 　　卫慈无机质般深黑的眼瞳略过一抹异色。 　　余跃警惕地死咬牙关，生怕自己再抵抗不住卫慈该死的恶魔手段。 　　卫慈却没有再问他。 　　余跃被顶在墙上动不了，眼珠却开始灵活地四处扫视—— 　　在他单方面的攻击中撞翻的匣子扣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已经轱辘了一地。 　　全是比拇指肚还大一圈的珍珠，光泽呈乳白色，圆溜溜的，随着船舱轻微的起伏波荡，滴溜溜地四散滚开。 　　猫咪的天性难以抵抗，余跃的眼神几乎难以克制地追随着那些漂亮且铁定价值不菲的珠子转动了好几秒钟，才在自己的强迫下回转。 　　他盯卫慈的眼神就有了几分疑问。 　　如果不是这个龙不龙鱼不鱼的家伙实力还在他之上——当然这是因为他的血脉还没完全觉醒！等他觉醒以后，一定可以强过他的——他就要开口问问这家伙了！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哪怕是三大匣子珍珠做的猫玩具也不行！ 　　脑海中窜过这不太真实的念头，余跃立刻吸了吸鼻子，他敏锐地闻到一股味道！ 　　他的目光往脚下一垂，就看到刚刚被撞翻在地的花盆。 　　是个小盆栽，盆已经碎了，一颗嫩绿色的小苗苗刚长出零星的叶子。 　　——是猫薄荷。 　　———————————— 　　余跃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男人。 　　卫慈已经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他松开手，“你可以走了。” 　　余跃直起身，发现卫慈对他“问什么答什么、而且只能说实话”的控制终于消失了。 　　他咬牙切齿地道：“小鱼已经不喜欢你了！” 　　卫慈淡淡道：“这不是你可以决定的。” 　　余跃还想反击，卫慈弹动手指，他便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出了对方的房间。 　　气得站在房门口河豚一样鼓了半天腮帮子。 　　如果小鱼知道了卫慈的打算，会不会、会不会心软啊…… 　　余跃皱着眉，苦大仇深地思索着。 　　——要知道，女孩子最容易被那些打着“浪子回头”旗号，用一箩筐甜言蜜语给哄骗得回心转意了！最后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为姐姐的感情之路操碎心的余跃这几天都小尾巴似的，跟在赵有鱼身边形影不离，连孙小橘都被他挤到一边去了。 　　于是赵有鱼便从余跃那听了无数“大道理”，也不知这孩子是从哪搜罗来的，什么爱情里最苦的是回头、什么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绝不会让你奔向他…… 　　到后来甚至还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什么的，套路没完没了。 　　赵有鱼：你有话不如直说？ 　　余跃吭哧吭哧：姐，我没别的意思…… 　　布偶先生在一旁淡淡道：“我会看着你姐姐的。” 　　余跃放心了。 　　就算他看不住，这不还有一位虎视眈眈的操心老父亲呢么。 　　赵有鱼问：“你从哪学的这些话？” 　　余跃看着手机上的《完美爱情指征101》陷入沉默。 　　赵有鱼伸手把他手机拿过来，“有网了？” 　　余跃愣愣地“啊”了一声。 　　算起来，他们脱离网络已经好几天了，几乎是和现代社会隔绝的状态，只这几天随着船只回到正常的航行轨迹，之前那一场大战带来的磁场干扰逐渐消弭，这才终于重新连上了互联网。 　　——有一种突然从奇幻二次元穿越回三次元的诡异的不真实感。 　　啊，算一下还有小半个月她就可以回家了。 　　回到她那个冬天冷夏天热没暖气空调也不灵的小房子里去，每天晚上卖烤鱿鱼和爆汁鱼丸，把她的小店发展成真正的“海鲜大饭店”。 　　生活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赵有鱼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帖子，余跃紧张地和布偶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赵有鱼浑然不觉，再一刷新，帖子没了，手机显示“无网络”状态。 　　赵有鱼又刷两下，还是没网。 　　布偶先生皱眉，“这不正常。” 　　几人一同出了船舱，刚踏上甲板，便听见孙小橘大声叫到：“快看！” 　　远处出现了一座岛。 　　一座在航线记录中，根本不存在的岛屿。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说话，水手们虽然已经都被消去了关于那场大灾难的记忆，此刻也都在直觉上感到一丝不安。 　　孙小橘用力揉了揉眼睛，捅捅余跃，和他确认道：“你也看见了，对不对？” 　　余跃转向布偶先生，“会不会是海市蜃楼？” 　　布偶先生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 　　“如果这是被布置好的幻象，那么我们已经身处其中了。”说话的是饕餮，金丝眼镜在太阳下泛着光，将他眼中的神色遮去。 　　“刚刚我已经去了岛上，至少在这个幻境内，岛是真实存在的。”饕餮道。 　　“岛上有什么？”赵有鱼问。 　　带金丝眼镜的男人话音似乎顿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 　　很明显，他在说谎。 　　赵有鱼当机立断，“向右满舵，我们绕过去。” 　　饕餮一怔，不可思议道：“你不想上去看看？” 　　一旁的余跃和孙小橘都露出赞同神色，即使知道那岛上很可能危机四伏险象环生，可就这样看都不看一眼地从旁边绕路走，总感觉心中哪儿缺了一块，百爪挠心，越想越难受。 　　赵有鱼摇摇头，“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她故作高深状，吊足了胃口，这才慢吞吞道：“——好奇害死猫。” 第96章 chapter 96 　　chapter 96 　　船绕过了小岛。 　　布偶先生感到很欣慰，也很心疼。 　　赵有鱼长大了，不再对那些可能的危险感兴趣。可这样的长大……已经让她付出了代价。 　　猫咪火燎痛了爪子，才从此知道火焰是不能碰触的。 　　大战之后，她仿佛无形中就成了这艘大船上真正的领导者。 　　赵有鱼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论资历，她和爸爸差的还远，论能力，船上有饕餮、还有那条龙，似乎谁都要比她更称得上“靠谱”两个字。 　　但这船上从普通人船员，到黑熊先生等，隐隐地都更愿意信任她。 　　饕餮把金丝眼镜拿下来擦了擦，“因为是你到最后一刻也不愿意放下他们的性命。” 　　他把眼睛一戴上，就又恢复了那略带讥讽的神色，对于这一船都可以作为食物的人类，他显然并不怎么有同理心。 　　“因为人都是愚蠢的。所以他们需要一点‘信念’。” 　　他望着赵有鱼，“现在你就是说一句让他们开着船去撞冰山，他们也会照做的。” 　　*** 　　冰山没看到一座，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岛却仿佛在他们的船上装了追踪器一样，再一次出现在了赵有鱼她们的前方。 　　就在他们的船绕过了突然出现的小岛之后，没过几天，前方的航线上，便又开始雾气弥漫，船上的卫星信号和网络也再一次神秘消失。 　　赵有鱼划着再次失去信号的平板电脑：…… 　　她的跑酷游戏都玩到第二百多关了。 　　“绕开。” 　　她非常冷静地重复了上一次的命令。 　　大副等人令行禁止，直接无视了孙小橘和余跃同学瞬间垮下来的脸，执行了赵有鱼的吩咐。 　　离那片迷雾远远的，赵有鱼他们的船就绕开了。 　　三天之后。 　　又一片非常、非常相似的迷雾，出现在了船只的前方。 　　里头有一座一模一样的岛屿，和复制黏贴的一样。 　　赵有鱼：…… 　　再一再二又再三？ 　　什么迷雾啊小岛啊的，基本上就已经把“我有问题”写在连上了，人家没兴趣，居然还没完没了地跟上来了？！ 　　就差在陷阱上插个标牌写上“快来踩我”了好吗？！ 　　一船的人等着赵有鱼的吩咐。 　　抱着因为突然断网而功败垂成的跑酷游戏，这两天渐渐把脸上的肉肉养回来一点的赵有鱼淡定地把页面切换回早已经下载好的小说界面，“我们绕开。” 　　短短半个月，已经绕了三回，每一次偏离航线都需要多花出两三天的时间。 　　没关系，麻烦一点而已，海上的风景也不错。 　　顺便，赵有鱼也重新捡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烤鱿鱼。 　　返璞归真！ 　　她的掌心焰经过这么一番波折大战、血脉觉醒，和之前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简单来说……就是烤鱿鱼的时候吧，它多少有点儿不好控制火候。 　　闲的快要掉毛的余跃和孙小橘天天坐在甲板上钓鱿鱼。 　　大战之后那种大到让人想报警的怪物型鱿鱼是不见踪影了，但这片海域属于远洋，本来就人迹罕至，一到晚上，小灯一打，都不用钓竿，只撒网子去捞，都绝对收获满满。 　　烤出了不少鱿鱼焦炭之后，未来海鲜大饭店的主厨终于完成了完美的作品！ 　　船上大家伙都吃得满嘴流油、心满意足，一时间连日绕路带来的烦躁都消解了。 　　就这样慢慢地飘，哪怕晚一点儿，慢一点儿，他们也总会回到地面上，回到他们的家乡。 　　卫慈不见了，但赵有鱼没问，也就没人关心龙的去向了。 　　*** 　　卫慈去了那座岛。 　　海中有妖蜃，传说只在月色最浓之时出现，幻化出种种景象，迷惑过往的渔夫。 　　妖蜃的天赋，会让人忘记自己过往的经历，忘了自己从哪里来，到何处去，只留下心中最深藏、最执着的渴望。 　　这样，人就会彻底掉进妖蜃的险境。 　　但这只妖蜃还只是个幼崽。 　　——所以幻术才这样拙劣，三番两次的，连个样子都不知道变化。 　　这只可怜的妖蜃住在大贝壳里，正饿得两眼昏花，前胸贴后背。 　　——他明明不该感到饥饿才对！ 　　他只是一只刚刚可以化形的小蜃，幻术练得也不怎么到家。只有修炼到一定地步，发动高阶的幻术需要更大的能量时，蜃妖才会生出利用自身的能力来诱惑人类，吸□□气的欲望和法门。 　　可他明明离这个境界还差得远，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感觉饿呢？！ 　　受本能驱使的小妖蜃只能先使出自己最厉害的本事，满怀期待地希望抓两个散发出香味的人类来尝尝味、填填肚子了。 　　谁知道…… 　　谁知道人没来一个，竟然招来这么一尊煞神！ 　　瑟瑟发抖的小妖蜃化了型也不过就是个七八岁身量都不到的小孩，现在正看着面前的煞神哆嗦，话都说不完整了，看起来好不可怜。 　　“……我……我就是想抓几个人尝尝味……”他眨着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睛求饶道：“您放了我吧！” 　　与其说是人，这只小妖蜃其实更趋近于动物，他不认为吸人精气有什么错处，也凭着小动物生存的本能，意识到面前的人有多么危险。 　　哪怕他甚至根本看不出这个人的真身。 　　但他强大的威压，已经让小妖蜃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卫慈注视着面前这只渺小的生物。 　　他感到饥饿，是因为小鱼用掌心焰烹调的那些食物，其中蕴含的力量对于妖族来说有开启灵智、增长力量，甚至激发血脉继承的作用。 　　卫慈本来是要除去这只妖蜃的。 　　他不喜欢小鱼慢悠悠地飘在海上，仿佛回不回家，什么时候回家，都变得不重要。 　　仿佛他也变得不重要。 　　他更不愿去设想，在赵有鱼现在规划的未来里，或许根本就没有他。 　　他不知道为什么。 　　但当他注视着这只小妖蜃的时候，很久以前记忆的碎片，却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电闪雷鸣的雨夜。 　　被他抵在墙上的少女。 　　她晶莹的，比星星还要好看的眼睛。 　　小妖蜃突然感觉周遭威压一松，下意识地大喘一口气，用力吸了吸吓出来的鼻涕。 　　然后听这不知哪里从天而降的厉害大人语气堪称温和地问他—— 　　你有没有法子，让人忘记一些事情？ 第97章 chapter 97 　　chapter 97 　　“你有没有办法，让人忘记一些事情？” 　　在龙的威压之下，小妖蜃吓得脸色都变了。 　　他吭吭哧哧半天，嗫嚅道：“按道理说……有、有是有的，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奏效……” 　　妖蜃天生就有迷乱心智、 混淆记忆的本领。修为精深的妖蜃甚至可以为人“造梦”，即虚构一段记忆，植入对方的脑海中，让人以为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毫无可疑的痕迹。 　　完全抹除一段记忆也不在话下。 　　但妖蜃与篪、饕餮、龙和鲛人一样，都是上古种族，千万年流传下来，血脉日渐稀薄。而妖蜃除了精于“精神系妖术”外，几乎没有战斗的技能，本体又极为脆弱，能在漫长岁月中修炼成大妖的少之又少。 　　小妖蜃开启灵智有了意识的时候就是孤身一妖，既没有亲人呵护，也没有师长教导，就连那一点点拙劣的幻术手段，也都只是为了求生捕食，自己给自己逼出来的。 　　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办法能不能奏效。 　　小妖蜃壮起胆子，“以您的实力，还需要幻术来对付敌人吗？” 　　它虽然没别的本领，却天生就能看透其他妖神鬼怪的障眼幻术——直接看到对方的原身原形。 　　它问完刚刚的问题，便看到那龙金黄色的，淡漠而威严的竖瞳朝自己望来。 　　仿佛无悲无喜。 　　小妖蜃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重锤一记，酸涩难当。 　　“不是敌人。”龙说。 　　小妖蜃不敢再多问，颤颤巍巍地从自己的蚌壳里翻找出一粒妖力凝结成的珠子，小心翼翼地递给卫慈。 　　“放在水里，或者饭里都行，让对方毫无防备吃下去，就会忘记你想让他忘掉的事情。” 　　说到“饭”，小妖蜃就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但它最终也没勇气多问一句，值得眼睁睁地看着卫慈的身影倏地消失。 　　妖蜃是以人的精气为食的，饿极时也吃人肉，只知道饥饱，却从不知味道。 　　这些天那不断从海面传来的气味，却让妖蜃突然间有了“香”的概念。 　　随之而来的，就是前所未有的饥饿感。 　　这妖珠还有一个副作用，便是如果人服下，就会倒退回记忆消失前的年纪，而若妖服下，则可能会退回到幼生形态——也就是没有化为人形的时候。 　　但这话小妖蜃可不敢说。 　　反正……反正都准备让人家失忆了，还能不能变成人又有什么要紧的？ 　　上古神它是得罪不起，要什么给什么，送走了这尊一个指头就能碾死它的煞神，小妖蜃也决定赶紧卷铺盖跑路了。 　　“你们的饭是什么味道的呀……”小妖蜃不无委屈地喃喃道。 　　船上这些天的日子却过得舒适又顺遂。 　　赵有鱼“重操旧业”，烤鱿鱼的手艺越来越精进，不仅把原本几个菜式做得炉火纯青，更翻着花样儿地更新食谱—— 　　净化以后，这片海域简直就是一片纯天然无公害的大渔场！ 　　别的不提，就只孙小橘，这几天就胖了十来斤。 　　虽然人形的时候不明显，但化成猫咪的时候已经沉的坠手了。趴在甲板上的时候像一团过于温暖，专供冬天使用的橘色毛绒垫子。 　　她和余跃俨然已经混成了猫朋猫友，一个贪吃一个爱玩，竟然连沾湿毛皮也不在意，天天跳到海里头去玩。 　　当然，主要是为了抓点口粮。 　　他们也是为小鱼姐晋升的食神的道路添砖加瓦嘛！ 　　赵有鱼没他们那么爱游泳，不过太阳好的时候，也喜欢躺在甲板上晒晒太阳。 　　水手们都知道船上有三四只小猫，是金主赵小姐最心爱的陪伴宠物，所以也都当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惯着。不管猫是下海还是上船，都没人去管。 　　更何况，这些猫咪的确有些神奇的地方。 　　——一星期内，赵有鱼已经连续三次发现有水手偷偷在船上拜猫了。 　　——他们冲着叼着两条大鱼，湿漉漉从海里上了船的余跃背影双手合十，嘴里还念念有词。 　　饕餮先生在她旁边坐下，难得没带嘲讽语气地道：“人是一种很奇特的动物。” 　　“哪怕已经消去了他们的记忆，遗忘了那些足以颠覆他们毕生经验的场景和濒死的绝望，但他们似乎还是拥有一种潜意识，一种直觉。” 　　最后或许就会成为信念。 　　比如相信船上的“神奇猫咪”是会保佑他们的好兆头。 　　人是如此渺小，在上古生物漫长的生命、在自然界摧枯拉朽的伟力面前都如蝼蚁一般脆弱，但他们的心愿和信念却可以绵延很久。 　　赵有鱼懒洋洋地给自己翻了个面，试图让着暖烘烘的太阳晒得均匀一些。 　　在那补天填海般的一战里赵有鱼几乎付出了燃尽自己的代价，浑身都被炽焰烧灼，即便是化为原形，身上毛毛也都是被火狠狠爎过的样子。 　　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这船上众人“愿力”的作用，这些天，伤痕似乎退去了很多。 　　所以说嘛。 　　要成为一只油光水滑貌美如花的小猫咪，还是要吸收大家的喜爱才行。 　　不要为了谁愁怨哀伤。 　　对毛色保养不好。 　　太阳的温度刚刚好，一白一黄两只猫咪仿佛把碧蓝的海当做了自己家的游泳池，在波涛里起起伏伏扑张着四肢好不快乐，水手们走来走去，海鸟飞飞停停，远处大小岛屿若隐若现。 　　赵有鱼的心情也变得很快乐。 　　有些东西一旦放下了，就会觉得全身轻松。像卸下千万均的重担，觉得自己又是一个无忧无论的浪子，一个热情似火的勇者。 　　往前还有大把大把的好生活。 　　毛尖尖还带着一丝焦黄痕迹的大猫团子轻轻卷了卷尾稍。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手微微一动。 　　天色突然阴了。 　　如同芒刺般的杀意随之而来。 　　饕餮先生突然讽刺地一笑，站起身，“有人来咯。” 　　他转身离开。 　　天上的阴翳又倏忽散去。 　　赵有鱼正要出声让对方别挡了她的太阳，随着阳光重新撒落，她的那一点不满意也消失了，懒洋洋地合上眼睛。 　　卫慈反倒没有再沉默。 　　他轻声地问：“我可以和你一起晒太阳吗？” 　　依旧是平直的声线，仿佛拿捏不准应该在里面投入多少抑扬顿挫的感情。 　　赵有鱼昏昏欲睡，屁|股也不想挪。 　　甲板上这么大的地方，想去哪里晒去哪里，哪用得着专程和她请示汇报？ 　　你是龙耶！ 　　而她只是凡猫。 　　只热衷于做饭烧菜晒太阳，攒点钱过舒服的小日子，做一会儿人做一会儿猫，无拘无束就好。 　　哪天世界要毁灭了需要她去拯救，也许考虑考虑她也能顶上。 　　但她不再需要这样费尽心力地爱一个神了。 　　消耗情感本来就让人疲倦，而筋疲力尽之后不再喜欢生活，才是更可怕的事情。 　　而卫慈显然也得心满意足。 　　他知道赵有鱼不在意他坐在哪里，于是就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今天天气真的很好。 　　孙小橘的声音又尖又亮，从海浪中传来。 　　“余跃，我来堵他，你抓呀！” 　　赵有鱼好奇地撩开眼皮——这两只猫儿天天下海捉鱼，不知今天会有什么收获？ 　　这些天他们已经吃过了炭烤章鱼足、红烧锤头鲨、烟熏灯笼鱼…… 　　两只猫在水里扑腾，下一秒，一条比整艘船还大的鲸鱼悠闲地喷出水柱，淡然地路过了他们。 　　嗯。 　　很好，很有野心。 　　猫对鱼的喜欢和贪心，真是印在天性里克制不住啊！ 　　卫慈悄悄地弹动一下手指。 　　波涛似被微风浮动，随之便有的千百条白肚银鳍的鱼从远处的海面上弹跳而来，像一场“食材风暴”。 　　他们这条历经风浪的船就从这些从天而降的鲜鱼中穿过，刚上船的两只小猫激动得来回蹦跳，伸着爪子去够鱼。 　　那些鱼“噼里啪啦”地砸在甲板上，水手们啧啧称奇。 　　赵有鱼打了个轱辘，躲过差点砸在她脸上的鱼。 　　抖了抖毛，干脆地回船舱里面去了。 　　卫慈坐在原地，鱼雨噼里啪啦地下了一阵，索然无味地停了。 　　猫会不喜欢鱼吗。 　　还是不喜欢雨呢？ 第98章 chapter 98 　　chapter 98 　　他知道猫是不会不喜欢鱼的。 　　大海上风晴日丽，天蓝得通透，一丝云都没有。 　　来往的船员们感叹着刚才那场像暴雨般来袭的渔汛，一边聊着今天的天气实在让人心情舒畅。 　　卫慈却在这澄澈的天空下，望着开阔的海面，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迷茫。 　　上古龙神，从具有意识起，就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存在的。 　　他是一名亘古存在的守护者，在这个世界最危急的时候出现。其余的，法则和血脉都不曾告诉过他应该怎样做。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纷繁复杂，就连神明也无法参悟的事物。 　　比如。 　　让一只小猫重新感到快乐。 　　卫慈注视着水手们闹纷纷捡拾甲板上的还格外鲜活的鱼，他们啧啧称奇，都很高兴。 　　你看，人类就是这么复杂。 　　他们既慷慨又贪婪，既怯懦又勇敢。 　　有时候他们很容易绝望，有时候又可以因为一点点微茫的笃信，坚持很久很久。 　　卫慈也曾短暂地融入过人类。 　　他了解他们的规律和习惯，知道应该怎样让自己看起来完美无缺。 　　他以为自己了解他们。 　　但现在，他的心脏上有了一个缺口。 　　原来，世界上的人类都是残缺的。 　　他希望赵有鱼开心。 　　而更自私的是，他希望赵有鱼的开心里有他。 　　如果是真正的人类的话，或许会因为这样自私的想法而感到惭愧和羞耻吧。 　　*** 　　赵有鱼收到很多零七碎八的礼物。 　　比如一株会唱歌的草，看起来是海草，但在空气中也活得很活泼，学习能力很强，在短短几天里已经学会了赵有鱼播放过的几首歌。 　　布偶先生来看过，听说赵有鱼管这东西叫海草，只是笑笑。 　　后来又有一匣子圆溜溜的弹珠，赵有鱼很喜欢，拿来打弹珠玩。 　　孙小橘和余跃两只猫眼馋得不得了，一天三趟地跑赵有鱼房间问安，早请示晚汇报，就为了摸摸赵有鱼那套圆溜溜还会放光的弹珠。 　　东西是好东西，赵有鱼很宝贝。但做人（猫）呢，总不能太小气。分享才能获得更大的快乐嘛。 　　最后一猫给抓了一把。 　　不过这样的话，她那匣子就凑不成一套了。 　　第二天她收到了一个新的匣子，匣子里是新的弹珠，更大，更圆润，更光亮。 　　丢一颗在黑暗里，就像丢出一颗星星。 　　饕餮先生不无恶意地凑到她旁边，“龙神宝库里的东西，现在都逗猫玩了。暴殄天物，啧啧啧。” 　　赵有鱼慢条斯理地给鱿鱼刷上她特制的烧烤酱。 　　“礼物是很可爱的东西。”她看了一眼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严肃地说：“礼尚往来也是非常重要的美德。” 　　于是刚刚烤好的，色泽完美香气诱人只看一眼就知道无比Q弹的鱿鱼被从火苗上拿起来，精准地绕过了饕餮伸过去的手。 　　站在甲板另一头的卫慈，突然握紧了船舷的栏杆。 　　他听着女孩的脚步声，像某种有节奏的鼓点，神秘地操控了他的心跳。 　　卫慈在人类中的身份是学者和科学家，哪怕并非研究人体构造的专业，他也十分清楚——心脏病对于人类来说，是非常危险、非常可怕的疾病。 　　那个重要的器官只需要日复一日规律地跳动，似乎并不负担多沉重的工作。 　　可一旦它的节奏被打乱，人就极有可能会死于痛苦。 　　这种痛苦原来是连神明都难以幸免的。 　　她走近了。 　　带着来自人间的香味。 　　赵有鱼没有太多文艺的心思，她只是把那串火候刚刚好的烤鱿鱼举到了卫慈的鼻子底下。 　　“送你吃。” 　　她脸上带着一点笑意，看起来心情愉快。 　　卫慈有些僵硬地接了过来。 　　他的嘴唇微动，大约有许多句子从脑海中飞速闪过，被筛选、被考量。 　　最后都被直觉抛弃。 　　他甚至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干巴巴的“谢谢”。 　　只听赵有鱼道：“谢谢你的礼物。”她补充道：“我是说海草和弹珠那些。” 　　她的微笑很漂亮。 　　“鱿鱼趁热吃。” 　　*** 　　“啧，需要情感专家给你解读解读么？”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到了卫慈身边，笑容中恶意更盛，语气倒是很真诚。 　　卫慈迎风站在甲板上。他身穿长风衣，衣角被风掀起，显出窄腰长腿。 　　如果不是手里拿着一串香喷喷油汪汪的烤鱿鱼的话，他现在的确很像电影中英俊无匹的男主演。 　　但饕餮嫉妒的就是那串鱿鱼。 　　嫉妒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阴火，在他胸腔里熊熊烧灼。 　　所以言辞也格外锋利，刀刀见血。 　　“可不要把这当做一个好现象哦。”饕餮先生一副情感专家的模样，把某只布偶猫的行动掰开了揉碎了给卫慈讲。 　　“你送她珍宝，对她来说只不过是玩意而已。” 　　卫慈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饕餮面上笑容不变，“你要说，只要她开心，珍宝能成为玩物也是好的，对不对？” 　　卫慈皱了皱眉。 　　“你看嘛，神明大人也懂得人间的道理。”饕餮幽幽道：“礼物的意义就像一场推拉。不在于它们本身价值几何，而在于……它们对于接受礼物的人意味着什么，而送出它们的人，又怀揣着怎样的期待。” 　　神明大人不关心凡人的爱恨情仇，但只要他愿意去想，话总不需要说得太前浅显。 　　卫慈没有说话。但他明白饕餮的意思。 　　他希望赵有鱼开心，于是他给出他能想到的所有。 　　鲛枝和明珠，就与猫草和弹珠没有区别。 　　赵有鱼用烤鱿鱼还他的人情。 　　对她来说，美食是经济来源，也是她快乐的初心。船上的每一个人，妖怪或者凡人，朋友或者家人，都尝过她的手艺。 　　她的快乐是分享给所有人的，他是其中之一。 　　猫猫也许很小气，但赵有鱼对大家都很好。 　　她能给他的，和她能给这船上每一个人的在意，都没有差别。 　　她可以为这船上的人牺牲她的性命，当然也包括卫慈。 　　这种赠与和牺牲，是没有期待的。 　　只因为她愿意。 　　也只有卫慈自己，知道他遗失了什么。 　　*** 　　卫慈消失了一段时间。 　　或许是龙神在离开前用了法术，船上的普通人们并没有意识到在航行中他们中少了一个人。 　　而意识到卫慈消失的几个人，看起来谁都不在意这件事。 　　赵有鱼该吃吃，该喝喝，凡事不往心里搁。 　　她想明白啦，也看开啦。 　　她的喜欢对神明来说是一种负担，但她的喜欢不是没有意义的东西。 　　她还可以爱许多其他的人，其他的事，爱世界和生活。 　　就当是一场冒险。除了失败的恋爱以外，她觉醒了血脉，交了许多朋友，见过了上古的神明和沸腾的大海，烤出了全世界最大的鱿鱼。 　　就还挺划算。 　　想想，等他们的船穿过迷雾，回到现实的世界，她的海鲜“大”饭店还要继续开下去呢。 　　未来还有很多值得期待的事。 　　她每天给自己五分钟伤心的时间，现在卫慈消失了，连那种心脏被麻痹了的难过似乎也跟着消减下去，只剩下一股子怅然若失的感觉。 　　卫慈消失的第一天，船员菜单：火爆鱿鱼须+酸辣鱼蛋汤。 　　卫慈消失的第二天，孙小橘零食匣子新品：酥脆鱼仔。 　　卫慈消失的第三天，夜宵压轴大菜：深海旗鱼十二吃。 　　…… 　　那条深海旗鱼是孙小橘和余跃两个下水玩的时候捉上来的。当然，船上的水手们只瞧见二人水淋淋地拎着这活蹦乱跳的大鱼上船，谁也没看到他二人下水时是什么样子。 　　两个毛团子最近都要玩疯了。 　　在意识到他们小鱼姐这就已经从莫名其妙失恋、莫名其妙差点被龙神杀死、又莫名其妙从死地之中复生的人生重大变故中重新崛起后，刚开始还小心翼翼把赵有鱼当易碎品对待的孙小橘和余跃终于恢复常态，在赵有鱼的纵容下开始撒欢。 　　两猫立下雄心壮志，誓要在回家之前吃上鲸鱼大餐！ 　　当然，鲸鱼并不那么好捞。 　　连续几天无功而返后，水淋淋的孙小橘冲进了赵有鱼的房间。 　　“小鱼姐，我们抓到大鲸鱼了！我们抓到了！” 　　她气喘吁吁，眼睛“皮卡皮卡”地发着光。 　　还是猫型，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赵有鱼抬手摸了摸孙小橘的猫脑袋，湿淋淋的小橘猫瞬间恢复为毛蓬蓬的圆润大橘。 　　“快点嘛，小鱼姐，我带你去看我们的鲸鱼！” 　　她骄傲地领着赵有鱼走上甲板。 　　一大群水手正围拢在一起，议论纷纷。见赵有鱼来了，也对她身边跟着一只橘猫见怪不怪，为她让出路来。 　　余跃也没变人形，蹲在人圈子中间，大毛团子湿透了显得瘦巴巴的，只尾巴竖得高高的，像根骄傲的旗杆。 　　然而并没有什么大鱼。 　　甲板上躺着的是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少年，穿着单薄，浑身湿透，刚被水手们从海里捞上来。 　　听船员们七嘴八舌的介绍，这少年不知是从哪里落水的，被发现时就抱着半块板子漂流在海里，险些给卷到船底下。 　　“真是奇咯！小鱼的猫儿真有灵性！” 　　“就是就是，我看两只猫下水游泳还担心它们上不来呢，没想到这么聪明！要不是它们叫起来，我可瞧不见这海里还飘着个人嘞！” 　　赵有鱼挑了挑眉。 　　两只猫儿还沉浸在抓到鲸鱼的幻觉之中，骄傲地翘着尾巴，大摇大摆地走到“猎物”旁转一圈宣示主/权，孙小橘更是得意洋洋地直接蹲在了“猎物”的胸口上。 　　少年闷哼一声，缓缓地睁开眼睛。 第99章 chapter 99 　　chapter99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露出茫然的神色。 　　“这是哪里……我、我……” 　　看他这副模样，周围的船员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诶，不会是失忆了吧？！你看他好像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真没准儿，你看他身上这些破布条子，看着像渔民的衣裳被什么东西绞烂了。我猜呀，就和咱们前几天一样，碰上那邪了门的风暴了！” 　　“衣服烂成这样，人还能没事，也真够走运的……” 　　就这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给这来路不明的少年编圆了故事背景。 　　少年依旧是一副茫然无害的模样，犹豫地望着将他围在中间的船员们，仿佛在回忆自己的身份是否真想大家所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赵有鱼身上。 　　“应该、好像是这样的……” 　　少年底气不足，眼眶微微发红，嘴唇苍白，瞧这真是虚弱又可怜。 　　他小声地说：“我、我能先待在船上么？等你们靠岸，我就可以去找我的家人了……”他小心地觑一眼赵有鱼的神色，急忙地补充：“我、我有力气，我可以在你们这里帮忙，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按照船员们的猜测，他的家人八成早喂了鱼。他这么一说，显得尤为悲惨可怜。 　　赵有鱼挑了挑眉，那目光在少年瘦弱的身躯上一打转儿，仿佛在质疑对方“有力气”的说辞。 　　“帮什么忙都可以么？”她问。 　　少年生怕自己被挑剔不能留在船上，茫茫汪洋，如果赵有鱼他们的船不要他，他还能到哪去？ 　　“什么都可以！”他立即重申道。 　　紧跟着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无师自通了如何扮演白莲花的少年委屈地摸了摸肚子。 　　“先吃点东西吧。”赵有鱼笑眼弯弯。 　　既然送上门来，就看看你想要做什么。 　　*** 　　被救上来少年没有名字，船上的人干脆给起了个名儿叫海捞。海捞非常能吃，在上船的第一天就消耗了食堂的不少存货——胳膊那么长的深海鱿鱼，烤的，他一个人就能吃三条。 　　这饭量，比那位戴金丝边眼镜的姓陶的先生也不差什么了。 　　不过他干活也很自觉，第二天就学着钓鱼了，钓的还不少呢！ 　　就是平时表现怪了点，半夜不睡觉，躺在甲板上晒月亮，吓着好几个路过的船员。他钓的鱼也奇怪，什么种类都有，好些都是深海中才有的奇鱼，许多老水手们都没见过。 　　不过大伙这一遭都经历了不少，对这种明显不符合逻辑的事，已经见怪不怪。 　　甚至船员之间还悄悄流传起了故事，说这少年其实是海里的精怪，是条男美人鱼变的，因为爱慕大家伙的雇主赵有鱼，这才化作人形上船来，只为与心上人相伴。——要不怎么赵有鱼走哪他跟哪呢！ 　　这故事是越传越广，越传越真，船员们说起来各个都能讲得有鼻子有眼。 　　就连余跃都信以为真地来问了。 　　他变成个大毛团子，把赵有鱼膝盖上的橘猫挤得一骨碌砸在地上，然后一点不会迂回地问道：“小鱼姐，那个家伙真的喜欢你诶！你准备怎么办？” 　　最近毛量骨量都蹭蹭上涨的超大只布偶猫已经摩拳擦掌，打算只要姐姐说不喜欢，就立刻把那死皮赖脸留在船上的不速之客狠狠揍一顿，扔回他的老家去！ 　　他和孙小橘那时候是傻了，才会被这家伙的障眼法骗过去！ 　　小妖蜃觉得自己成功融入了人类的世界。 　　人类的世界好像也不那么复杂，每天的生活大致分为三部分： 　　1.干活。干活才有吃的。人类好像并不食用同类。 　　2.吃饭。这是他最享受的环节——早知道人类可以做出这样好吃的烤鱿鱼，他和同族们又为什么要吃人呢？！ 　　3.编故事。妖蜃觉得自己变聪明了，他可以从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们脑海中提取他们想法的片段，比如那些关于海妖和人鱼的传说。 　　也许这是妖蜃一族无师自通的“天赋技能点”，他的确可以成为在未知海域的迷雾中，以幻象和歌喉引诱水手的精怪。 　　以前这么干是为了一口吃的。 　　现在这么干，还是为了一口吃的。 　　…… 　　小妖蜃自信地觉得赵有鱼也挺喜欢他的。但不知为什么，他从来无法从赵有鱼的脑海中读取些什么。 　　这让他充满好奇。 　　妖蜃一族几乎从未遇到过思维控制方面的血脉压制，而他也只是个初出茅庐500多岁的孩子啊！很多事情他也没有经验。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化身少年的妖蜃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 　　他悄悄、悄悄地摸进了赵有鱼的房间。 　　妖蜃的思维读取通常只需要靠近，而如果想要获得更清晰、更全面的信息，甚至达到迷惑读取对象、篡改读取对象记忆的程度，就需要身体的接触。 　　作为一只妖蜃，天赋能力让他可以很轻松地使一个人沉入梦乡。 　　他摸到了床边。 　　赵有鱼睡着，月光照在她脸上。妖蜃看了两秒，试图去感受她的思维。 　　人类在睡梦中总是更脆弱，也更加缺少防备。他们脑海里的画面，往往都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东西，象征着恐惧、渴望、爱或者恨。 　　小妖蜃缓缓地、谨慎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搭在睡着女孩的额头上。 　　他会看到什么呢？ 　　是烤鱿鱼，还是炸鱼骨？又或者是什么他从来没有尝过的新味道？他知道赵有鱼还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小妖蜃忍不住想入非非—— 　　人类用来吃简直太浪费了！如果可以，他想在自己的贝壳里养一个人类，就像赵有鱼姐姐这样什么都会做的人类，然后每天吃鱼就很幸福了呀！ 　　而且他看赵有鱼每天都和那两只猫妖玩耍，忍不住都有点羡慕了…… 　　就在小妖蜃幻想着圈养一只人类厨娘和玩伴的同时，他的指尖，也触到了赵有鱼额头的皮肤。 　　光滑的，细腻的，还有一点凉凉的。 　　小妖蜃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赵有鱼的脑海里藏着什么秘密！ 　　——一阵空茫。 　　妖蜃茫然地感受着女孩的脑海，仿佛置身于层叠的云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东西出现。 　　就在他失望的下一秒。 　　云层之后，仿佛有什么正在注视着他！小妖蜃浑身一个激灵——他明明已经让赵有鱼进入沉睡了呀！她的脑海里，怎么会有意识可以发现妖蜃？！ 　　妖蜃立刻想要抽身。 　　灰白色的茫茫雾气之后，一只暗金色的竖瞳，缓缓张开。 第100章 chapter 100 　　chapter 100 　　小妖蜃完全来不及反应。 　　它从小生长在深海之中，只会用与生俱来的幻术和本能捕猎一些深海生物果腹，战斗技能基本为零，更从未遇到过真正强大的敌人。 　　——强大到只一个眼神，就让它知道自己无法在对方手中保全性命。 　　一股庞然巨力将妖蜃的意识从赵有鱼的脑海中撞击出去，妖蜃自己的躯体也如同一片飓风中的落叶，毫无抵抗之力地飞了出去。 　　从它翻进船舱的窗口一直飞到船舷，重重撞在几根金属栏杆上。 　　剧痛让小妖蜃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更致命的是恐惧。在那威压之下强烈的恐惧，让它全身都紧紧缩在一起，无意识地颤抖起来。仿佛一瞬间它周遭的空气被抽净，真空中有股巨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朝他挤压下来，那窒息的感觉让小妖蜃面无人色。 　　几秒钟就像千百年那样漫长。 　　“呼——！” 　　那金色竖瞳一瞬注视带来的压迫和痛苦骤然消散，小妖蜃瘫倒的身体都跟着弹动了一下才放松下来。腥咸的海风重新吹拂在它脸上，小妖蜃赶紧拼命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它无比清楚，自己刚刚和死亡擦肩而过。 　　作为拥有漫长生命的上古种族，今天晚上，它差一点就要和这个世界永别了。 　　它才几百岁，还是一只小崽崽呢！ 　　小妖蜃慢慢擦掉眼眶里的生理性泪水，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 　　虽然它从一出生就住在深海，种族传承也近乎断绝，但作为一只妖蜃，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它清楚地知道，那一刹那自己在赵有鱼的脑海里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条龙的眼睛。 　　或者，更准确地说，那就是卫慈的眼睛。 　　但小妖蜃想不明白。 　　卫慈为什么会在赵有鱼的脑袋里？他们是敌人吗？ 　　有些生物的狩猎本能是很霸道的，被他们选中的猎物，是绝对不允许旁人觊觎的。 　　赵有鱼就是卫慈选中的猎物，在卫慈进食前，她被划定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 　　一定是这样。 　　所以它一进入赵有鱼的脑海，就差点被卫慈留在那里的一缕意识杀掉。 　　龙真的好霸道，太可怕了。 　　小妖蜃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漫天的寒星都是某条龙护食的眼睛，用看尸体一样的眼神注视着它。 　　真是好奇害死妖！ 　　小妖蜃一骨碌从甲板上爬起来，飞快地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并且连续做了三天三夜的噩梦。 　　*** 　　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让新上船的小孩儿发了高烧，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 　　孙小橘和余跃也对妖蜃房间那个巨大的蚌倍感好奇——他们甚至试图撬开看看里面是蚌肉还妖蜃本人。 　　然后被饕餮先生淡淡一句话阻止了。 　　“它被吓坏了。” 　　饕餮解释的道理很令人信服：“在极度恐惧下，它会无差别攻击任何靠近它的人。” 　　余跃撇着嘴，“攻击就攻击，我怕他？！” 　　饕餮金丝眼镜下的眼睛流露出一丝笑意，“你可以试试。” 　　仿佛暗搓搓希望余跃倒霉。 　　余跃被他这样一说，反而有点犹豫起来，嘴硬地嘟囔了一句“下次再教训他”，拉着孙小橘转身走了。 　　饕餮先生毫不掩饰他唇角得意的弧度。 　　他屈指在妖蜃厚厚的蚌壳上敲了敲，“小妖怪，等你清醒了，我们也来谈个交易，如何？” 　　饕餮先生的声音温和，循循善诱，“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只扔下这两句话，便起身施施然离开了。 　　当夜。 　　月亮很大，光华撒落在甲板上。 　　饕餮慢悠悠地推了推眼镜，对蹑手蹑脚出现在他身后的少年道：“不用害怕。”他用一种洞悉一切的语气说：“你怕的‘人’不再这里。” 　　这三天的功夫，少年模样的小妖蜃已经瘦得两颊凹陷，脸色苍白。 　　只有一双眼睛还亮闪闪地发光。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他问。 　　饕餮淡淡道：“当然。”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无非就是嘴馋。”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转过脸来，视线仿佛能穿进人的脑海里头，“想吃东西，想吃很多很美味的东西，想吃和你往常填饱肚子，延续生命不一样的东西。” 　　“人类觉得馋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不好宣之于口。但我们不需要——” 　　饕餮先生用一种愉快的，充满蛊惑力的语气感叹道：“我们是妖怪啊。” 　　妖怪是不应该耻于自己的欲|望的。 　　小妖蜃觉得那一直缠绕着自己，让自己抓心挠肝而又迷茫不知所措的感受突然被这个戴眼镜的家伙点明了。 　　它在饥饿。 　　这种饥饿是吞掉多少深海生物都无法满足的，就好像他的身体深处开了一个大口子，不停地叫嚣着，怂恿着，让它去寻觅真正可以填满这个空洞的美妙食物。 　　它吃到了赵有鱼做的食物，就不想走了。 　　“可是……可是我是没办法拥有小鱼的……”小妖蜃说这话的时候都要哭了，“她很快就要被龙吃掉啦！” 　　这个饕餮先生虽然总喜欢用装神弄鬼的腔调说话，但小妖蜃觉得这一次他说的很有道理。 　　“我要怎么才能吃饱？”它一脸真诚地问。 　　饕餮先生勾了勾唇角，“人类是很神奇的动物，他们可以为了吃，花费很多功夫，投入很多精神。他们可以让你吃饱。” 　　小妖蜃没太听懂，但是觉得很有道理。 　　“我还没吃过人。”小妖蜃有点渴望，又有点委屈地说。 　　它当然知道人是可以吃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一次上船，妖蜃也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正面临一整船的食物，但因为赵有鱼做的烤鱼实在是太香了，它暂时把这个选项抛到了脑后。 　　然后它看到饕餮先生露出一个笑容，仿佛是在笑它傻，笑它幼稚。 　　“首先，你要先学会做一个人。”他说。 　　*** 　　被船员们救上来的小少年病了一场，性格反而越来越活泼开朗了。他似乎也知道余跃和孙小橘不喜欢他，于是整天和船员们凑在一起，没多久就学会了打扑克和扔骰子，虽然常输，但大家也都知道他身上没钱，只在他脸上贴纸条。 　　他朦朦胧胧“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叫“沈曜”。 　　他笨拙地学着做一个人。 　　沈曜有点害怕赵有鱼，大家都看出来了。他总是绕着赵有鱼走，就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小沈啊，人家赵有鱼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轮机长珍惜地叼着半根香烟，也不点燃，劝他道：“再说，小鱼是好人，好姑娘啊，待咱们大家伙儿都好着呢，你说你还有啥意见？” 　　沈曜腼腆一笑，“嗯。我知道。”他说。 　　他只是知道，赵有鱼很快就要被吃掉了。而且自己还要成为她被吃掉的帮凶。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不敢面对赵有鱼。 　　不是因为害怕她脑海里的那条龙。 　　——他已经对龙的威压表示了臣服，绝对绝对不会去争抢对方的猎物。 　　现在他害怕的是面对赵有鱼的眼睛，尤其是赵有鱼对他微笑的时候。 　　“谢谢，谢谢小鱼姐。”沈曜喏喏地说着，从赵有鱼手中接过一串爆汁烤鱼丸。 　　一旁的余跃和孙小橘早已吃得满嘴流油，余跃被烫得舌头都有点发肿，还趾高气昂地对沈曜炫耀：“我最喜欢这个鱼丸了！以前姐姐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每次都给我留好多串呢！” 　　他说的是赵有鱼还在夜市开海鲜大排档的时候。 　　见沈曜听得认真，余跃更加得意，于是又给讲了许多赵有鱼海鲜店的故事，还讲他是怎么和姐姐相认的，姐姐对他又是多么多么好等等。 　　沈曜听得入了神。 　　“那个夜市……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余跃噎住。 　　“废话！”他瞪了这个完全抓不住重点的傻子一眼，然后又补充道：“不过当然还是姐姐做的最好吃！” 　　沈曜这次露出了让他满意的遗憾的神情。 　　原来他吃到的就是最好吃的。 　　小妖蜃心里的遗憾与不甘满溢出来——赵有鱼马上就要被吃掉了！ 　　而他根本没有勇气去保护她。 　　余跃和他中间坐进一个人。 　　“你为什么哭了？”赵有鱼问。 　　她的手上还拿着一串烤鱼丸，外皮烤得焦焦的，散发出一股让人自动分泌口水的香味。 　　沈曜下意识地伸手一抹，才发现泪水已经流到自己的脸颊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做妖怪，除了活的很长、很无聊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快乐；可做一个人，似乎也有很多无法解决的苦恼。 　　做一个妖怪他争不过厉害的妖怪，做一个人他不敢靠近他想靠近的人。 　　他不敢去看赵有鱼，只让自己的目光盯在那串丸子上。 　　“没、没有……”沈曜有些慌乱地喃喃道：“我只是……太饿了。” 　　赵有鱼在余跃的大声抱怨中把手里的烤鱼丸递给了沈曜。 　　她越来越幼稚的弟弟变成大猫团子在她脚边左钻右蹭地表示不满，在赵有鱼敷衍地顺了两下毛之后气饱饱地跳走了。 　　船员们早已经呼呼喝喝地去玩牌，忽然间甲板上只剩下赵有鱼和沈曜两个。 　　“一般在影视剧里，这个场景出现就代表我要开始给你喝鸡汤了。”赵有鱼道。 　　沈曜迷茫地眨眨眼睛，忍不住问：“鸡汤……好喝吗？” 　　赵有鱼点了点头。 　　她盘腿坐着，看起来闲适且自在，“有件事我要谢谢你。” 　　在沈曜困惑的目光中，赵有鱼淡淡道：“不是你的话，我还不知道我的脑子里有个不速之客。” 　　沈曜过了几秒才明白赵有鱼话里的意思。他浑身都僵硬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立即逃开。 　　然后他听到赵有鱼说—— 　　“我让他滚出去了。” 　　沈曜以为是猎物的布偶猫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玩牌可以，被欺负了要告诉我。” 　　她站起身来走了，仿佛刚才的话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闲聊。 　　沈曜呆了很长时间。思绪像个毛线团，在他的脑海里理不出顺序。 　　他慢慢认识到一个不可置信的事实—— 　　他以为的猎物，好像从来就不在盘子上。 　　小妖蜃挠了挠头发，才发现手里还擎着一串烤鱼丸。 　　他忙不迭地把丸子撸进嘴里。鱼丸的外面已经有点凉了，牙齿陷入微脆的外皮，轻轻一咬，里头一股滚烫鲜香的汁水就立刻在嘴里迸开。 　　沈曜猝不及防地被烫到了舌尖，忍不住拼命地吸气。 　　有船员来喊他，“小沈，来斗地主啊！” 　　沈曜飞快地把丸子全都塞进嘴里，站起来，像其他船员们一样拍拍屁|股后面的裤子，然后含混不清地道：“就来——” 　　“你们可不要欺负我，否则我要告诉小鱼姐的。” 　　他是被原谅的。他是被保护的。 　　作者有话说： 　　妖怪是可以克服自己的本能，去学着做一个人的。 第101章 chapter 101 　　chapter 101 　　“有趣啊……”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意味深长，“最看不惯我的你，竟然默认了我的游戏？” 　　两个人站在甲板上吹风，衣摆烈烈作响。 　　饕餮指的是他和小妖蜃做的“交易”。 　　在这一船的普通人类，三只傻乎乎毛绒绒的小猫崽之外，只有布偶先生在饕餮的认知里勉强算是能在一个层面对话的对手。 　　那令人厌恶的敏锐，让对方一直对他保持着警惕和排斥。 　　布偶先生冷笑。 　　“你总是这么恶趣味。” 　　饕餮从来都不是人，也从来没有习惯过人类的社会。他是个无聊了太久的，恶趣味的妖怪，跟在他女儿身边，抱着的也不过是图新鲜的心思。 　　一个上古大妖怪的好奇大多数都不是善意的，更何况饕餮。 　　——他是一贯的阴阳怪气，冷漠自私。 　　他只会把旁人的痛苦当做乐子看。 　　“我并不关心你的小游戏。”布偶先生淡淡道：“你尽可以让妖蜃觉醒。但我提醒你，” 　　他顿了一下，声音里充满警告，“小鱼认为他是伙伴。” 　　饕餮面上的笑意变淡，竟有一时没能回击。 　　那只懵懵懂懂的小妖蜃，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强大的能力，更连如何觉醒血脉传承都不知道。 　　他只是天然地、本能地，想要靠近热闹的人群，靠近赵有鱼。 　　——妖蜃，只有通人间七情六欲，才能觉醒它们传承的上古血脉。 　　否则，也不过是只会捕猎进食的野兽而已。 　　饕餮想看热闹，特别是某位龙神的。 　　高高在上的龙神以为自己一切尽在掌握，却不知道赵有鱼身边的每一个存在都紧紧地、警惕地防备着他。 　　而他也将看到，赵有鱼身边一个个妖怪都变成人，变成她重视的伙伴。 　　只除了他。 　　只除了这永远无情无欲的上古之神，无法靠近他的爱人。 　　那将是多可爱的一幕啊！ 　　美妙。 　　饕餮望着布偶先生转身离开的背影轻轻吹了个口哨。 　　这位护犊子的先生一向看不惯他，这一次却不阻止他诱惑妖蜃觉醒，只不过比起他的恶趣味来，对方更厌恶卫慈而已。 　　哦，他当然不会伤害那只天真的小妖蜃。饕餮知道布偶先生警告的意思。如果他不想和赵有鱼反目成仇、彻底决裂，就不能真为了“看热闹”，伤害赵有鱼已经认定的伙伴。 　　赵有鱼那只傻白甜的猫咪，已经把这只从海里捞上来的上古妖蜃视作了自己的伙伴。 　　纳入了她的羽翼之下。 　　就像这船上成群的，庸碌平常，没什么用处的人类一样，被划归在她的保护范围内—— 　　哪怕她自己的翅膀已经骨翼支离，破碎不堪。 　　这猫咪就是这样好笑的勇敢。 　　如果按照饕餮先生以往的脾气，他总不会放过玩弄这样一颗赤诚心的乐趣。 　　饕餮先生兴味盎然地弹动手指，一条闪着银光的鱼从海面高高跃出，引得孙小橘和余跃两只猫儿争先恐后地蹦起来。 　　只可惜，不只那只小妖蜃。 　　连他自己，也在那破损的，一往无前的羽翼之下。 　　和这些平凡的人类、愚蠢的妖怪、傻乎乎因为一条鱼就欢蹦乱跳高兴一天的毛团子一样，成为赵有鱼守护的对象。 　　所以他偶尔也得心甘情愿地变得无聊。 　　*** 　　航行的日子总归有点无聊。 　　到了九月底，赵有鱼不用联网的消消乐也已经彻底通关了。 　　有会看天气的水手指着夜幕中亮闪闪的星子确定明天会是好天气。于是赵有鱼拍板，为了这个好消息，今晚要开联欢会！ 　　这个消息顿时让大家欢呼雀跃。 　　日复一日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航行，这艘船简直像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家乡的传说都已经讲了无数遍，扑克牌也已经打烂了三副，没有任何新鲜事，大家日趋疲倦的精神实在需要一点刺激。 　　吃着赵有鱼准备的新菜式，大伙又找了新玩法，国王游戏。 　　纸牌里的K是国王牌，抽到的人可以任意命令其他号码做任何事情。 　　最先抽到国王的是余跃。他挑了2号，要求是“爬到桅杆上唱首歌”。 　　拿了2号牌的饕餮先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挽起袖子，把自己的金丝边眼镜递给赵有鱼，然后真的三两下爬上了桅杆！ 　　船员们都被他这举动镇住，过了几秒钟才发出震天般的叫好声。 　　谁能想到平时文质彬彬，颇有几分的端架子的“陶先生”竟然有这样利索的身手！ 　　赵有鱼也是一愣，然后跟着笑起来。 　　饕餮先生还真的在桅杆上唱了一首歌，听不懂歌词。 　　坐在赵有鱼旁边的布偶先生对她解释，那是北欧海盗的歌，关于古老的冰海、鲸鱼、劫掠和宝藏。 　　饕餮从桅杆上滑下来，慢条斯理地把袖子放下来，然后轻轻巧巧地把眼镜从赵有鱼的手里取回。 　　赵有鱼瞧着他戴回眼镜，忍不住撇撇嘴。 　　切，让他给装到了。 　　“好听么？”饕餮先生无视了布偶爹投来的目光，径直挤开余跃，坐到了赵有鱼旁边。 　　赵有鱼敷衍地点头。 　　男人在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 　　在桅杆上，他可看见这只布偶在甲板上跟着大家笑了。露出一整排小白牙。 　　“我曾经在那艘船上。”他道。 　　赵有鱼迷惑地眨眨眼睛。 　　“歌里的那艘船。”饕餮先生补充道。 　　他看到赵有鱼好奇的眼睛像桅杆上的灯一样，“唰”地亮起来。 　　在第二轮抽到国王的孙小橘骄傲地指挥一名船员学大猩猩的时候，饕餮先生绘声绘色地给某只好奇的布偶猫讲故事。 　　《几百年前我在北欧当海盗的那些事儿》。 　　赵有鱼听得津津有味，两眼放光。 　　连围坐在篝火边的船员中多了一个人都没注意。 　　“那个家伙回来了——” 　　余跃捅了捅孙小橘，使个眼色。 　　孙小橘在人群中看见平静坐着的卫慈，顿时像屁股下面放了钉子一样就要往起蹦。 　　“真是不要脸——！” 　　余跃一把拉住她，她不解地挣扎起来，“我可受够了，今天一定要和他讲讲道理不可！” 　　这个家伙是不是得了不告而别的毛病？！ 　　他玩一趟失踪，小鱼千辛万苦地出海找他，为了他险些被地心之火烧死！ 　　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句话不说当谜语人，一副无心无情的狗屁神祗模样，什么生来守护天地，最后却是小鱼舍生忘死净化了那些已经疯狂的生物，挽救了整船，乃至更多人的性命！ 　　现在又赖在他们的船上不走，还天天端着一副死人脸，没看小鱼都不待见他了吗，一声不吭就走了，又一声不吭地回来，他也好意思？！ 　　当个哑巴就这么优越吗？！ 　　他就是天底下最虚伪、最该脸红的神！ 　　但余跃却在她耳边悄悄说：“小鱼姐已经不在意他了。” 　　孙小橘仍然是炸毛状态，却没再往上冲。 　　“什么意思？”她狐疑地问。 　　余跃挠了挠头，“我的直觉。” 　　他说：“我姐姐不喜欢他了。因为他不是我姐姐以为的那个人。” 　　孙小橘恨恨道：“他就是一个没有心肝的坏神！” 　　余跃赶紧点头，“就是！”他小声道：“姐姐既然不在意他，那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坏蛋。一个跟我们没关系的坏蛋。我们最多就是盼着他倒霉而已。” 　　孙小橘似懂非懂。 　　余跃只好用更直白的比喻来解释。 　　“就像一个烤焦的丸子，如果你只是看一眼就把它丢掉了，那它就只是一个不能吃的丸子。如果，如果你生气、懊恼、还要把它咬碎吞进肚子里去，那就说明它是你的最后一餐饭。” 　　“说明你还饿。” 　　孙小橘这回终于听明白了，不用余跃再拉她，矜持地坐回位置上，显得非常高贵冷艳。 　　她一定要和小鱼姐统一起来！ 　　*** 　　“……所以我对领主说，抱歉，我不能娶你的女儿。”饕餮给赵有鱼讲的故事到了尾声。 　　不知真假。 　　据他说，他曾经漫游过数百年前的世界，在一个小国家遇到一位美丽的领主之女，他将海中千年的明珠送给她，因为这明珠的光泽都比不上她的笑容炫目。 　　领主的女儿不出所料地爱上了饕餮，甚至愿意追随他去流浪。 　　而饕餮却拒绝领主许婚的好意，也拒绝了那位绝世美人热烈的爱。 　　因为他不可能爱上人类。人类是如此的渺小、庸碌，哪怕比千年明珠还灿烂光辉的人，对于饕餮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便会熄灭。 　　他们的光芒只是萤火，饕餮欣赏这种刹那之美。 　　但谁也不会为萤火长久驻足。 　　神都有神的命途，如果神要爱一个人，自己就要先拥有一颗人类的心脏。 　　“那……那你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过那个珍珠女孩么？哪怕一秒钟？”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妖蜃可怜巴巴地问。 　　他显然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全情投入，已经眼泪汪汪的了。 　　饕餮看了他一眼。 　　“没有。”他说。 　　小妖蜃追问：“你为什么不愿意有一颗人的心脏？” 　　饕餮淡淡勾起唇角，“因为我更喜欢做神。” 　　拥有强大的力量，漫长的生命，以及可以将人类的悲欢视作玩物的高高在上。这些都令他感到愉快。 　　他已经不记得那位领主女儿美丽的容颜具体是什么模样。 　　不过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像看到一粒小小的萤火，停在自己的指尖。 　　他对上赵有鱼的目光，轻轻地摇了摇头。 　　然后说：“一秒钟都没有。” 　　妖蜃终于掉下眼泪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为一个早已化为枯骨的人类感到心痛。 　　这种疼痛是如此剧烈，以至于让他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 　　这个时候赵有鱼抽到了象征国王的那张牌。 　　一旁的余跃顿时用夸张的语气叫起来：“说出您的心愿吧，所有被您选中的人都一定会为您完成它，我尊贵的陛下！” 　　赵有鱼懒洋洋地道：“那我要天上的星星。” 　　余跃一噎。 　　是人、不，是个妖/神都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吧！ 　　赵有鱼笑起来，在一旁饕餮的目光轻声地道：“那我要一只萤火虫。” 　　这听起来是可以实现，但这可是茫茫大海，上哪里去找萤火虫？ 　　赵有鱼随手抽出一张牌。 　　“被国王抽中的人如果完不成任务，可要自觉接受惩罚的哦。” 　　“惩罚”大多都挺简单，但有点不同程度的丢脸。比如什么倒立喝水啦，什么一边学猴子叫一边后空翻啦，什么带着一大串冻得硬邦邦的鱿鱼跳草裙舞啦…… 　　她翻开那张扑克，牌面是梅花Q。 　　孙小橘的声音叽叽喳喳：“国王抽中了王后耶！” 　　手里拿着梅花Q的是个年轻的船员，小伙子一张晒的黝黑爆皮的脸在灯光下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他紧张地搓着手，不自觉地露出憨厚的笑容来。 　　“那个……这个……” 　　大海上当然是找不到萤火虫的。 　　小伙子还不肯放弃，在大伙的起哄声中跑到船头，打开海钓的射灯，没一会就有许多飞虫凑过来。 　　只可惜没有一只是自己会发光的。 　　“可不能作弊哦！”孙小橘在一旁负责监督，无师自通地把刚刚余跃的爱情原理贯彻到底。 　　“说了是萤火虫就是萤火虫！哪怕有一点点不一样，那也不是小鱼姐想要的！” 　　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在大海上找到萤火虫的小伙子脸更红了，只好接受“惩罚”。 　　他选了后空翻，刚翻了一个，就看见赵有鱼在人群中给他鼓掌，顿时觉得浑身都是力气，连着翻了十多个，嘴里还嗷呜着猴子叫，在众人的起哄中直从甲板一头翻到另一头。 　　猴子是不是真这么叫大伙不知道，但这小伙子确实是中气十足，肺活量惊人。 　　一时间大伙全跟着叫起好来。 　　小伙子从甲板另一头跑回来，一看就是血上头，脸热涨涨的，眼睛水润润的，对大家善意的嘲笑也都全盘接受，嘴角下意识地高高翘起。 　　年轻人，谁没有个情窦初开的时候？ 　　哪怕知道没啥戏，也愿意在人群中最漂亮、最可爱的那个女孩面前炫耀自己。 　　连着翻十二三个后空翻，也在许多本事中相当了不起。 　　在热腾腾的气氛里，赵有鱼笑得前仰后合的。 　　连从刚才就没怎么说话的沈曜，似乎也在这气氛中缓过劲儿来，坐直身体，慢慢地露出笑容。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了卫慈的目光。 　　坐在人群中的龙神正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 　　但妖蜃知道，这是在提醒他之前的约定。 　　他该让赵有鱼忘记“一切”了。 　　这是妖蜃血脉传承的能力——妖蜃的迷雾可以使人看见内心最渴望的幻想，妖蜃的凝视则可以使人遗失自己最重要的记忆。 　　以前那个尚未觉醒的小妖蜃只能凭着本能迷惑些深海中没有灵智的生物勉强果腹，那次变出小岛吸引船只的幻术，已经是他在食物香气诱惑下迸发的最大潜能了。但今天…… 　　今天沈曜知道自己不一样了。 　　血脉中翻滚的疼痛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微悸动的敏锐。他知道在场的这么多人，谁在快乐，谁在悲伤，谁的心因为喜悦而加速，谁的呼吸因为回忆而深长。 　　他知道饕餮说了谎。知道赵有鱼真的想看见萤火虫的光。 　　他不需要对视，也能感觉到平静下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渴望。 　　来自于本该无情的龙。 　　沈曜有点犹豫。 　　在他犹豫的几秒钟里，黑红脸膛的船员小伙收到了“国王”递来的烤鱼作为“嘉奖”，只顾着傻笑，险些笨手笨脚地摔进煮着汤的大锅里。 　　在嘈杂纷乱的笑声、交谈声、咀嚼声里，沈曜“听”到了赵有鱼的快乐。 　　她的目光干净，笑容纯粹。 　　她说：“你很厉害，谢谢，没有萤火虫我也很开心。” 　　小妖蜃突然就下定了决心。 　　他重新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对上人群之中的卫慈。 　　“是你应该忘记。” 第102章 chapter 102 　　chapter 102 　　夜空中飞散着点点暖黄色的光。 　　最先是有水手偷偷跑去抽烟时发现的，然后是因为吃得太开心变成一只橘猫团子的孙小橘扑这些光点“噗通”一声跌下水。 　　人们慢慢围拢过来，好奇这大海上是哪里来的萤火虫。 　　大海上当然不会有萤火虫。 　　那些光点漫天飞舞，最后渐渐消散。 　　也有人猜测这或许是哪种大家不曾见识的生物，纷纷拿出手机拍起照来。 　　赵有鱼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船舷处的卫慈。 　　那人也在仰头看着漫天萤火，直觉让他敏锐地察觉到赵有鱼的目光，转过视线，眼睛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茫然。 　　这茫然让赵有鱼都看得一愣。 　　——难道这些法力幻化出的光点不是他在作妖？ 　　然后她就震惊地看到，在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不到五秒钟的时间里，卫慈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肉眼可见的红了。 　　这变化太过震撼，以至于赵有鱼深深怀疑自己的眼睛。 　　卫慈，从她见到他到她失去他，他这人，不，这鱼……也不对，这龙，大概就从来都没有加载过“脸红”这一设定。 　　现在在漫天萤光下脸红的这个，真的是卫慈吗？ 　　猫咪的好奇心不可抑制地升起。 　　在她反应过来以前，她下意识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在布偶猫为自己的不自觉而皱眉以前，那个会脸红的奇怪的卫慈，“倏”地消失了。 　　也许称之为落荒而逃亦不为过。 　　*** 　　“联欢会”后，船上少了两个人。 　　不知是赵有鱼身边的哪个妖怪下了障眼的禁制，还是就连身为普通人的大多数水手们都对几个人来无影去无踪的轨迹习以为常，并没有人去好奇他们的去向。 　　沈曜倒是很好找—— 　　他就缩在船舱属于他的房间里，更准确地定位是在房间的床上，床上的蚌壳中。 　　人消失了，就剩一个几乎占满整张床的巨大蚌壳，扣得严丝合缝。 　　“只是胆小罢了。”饕餮先生语气凉凉地解释，“他也刚化形没多久，恐惧的时候很难克制自己的动物性。” 　　作为上古大妖怪之一的妖蜃，其实本体长得和蚌精没多大区别。虽然有点丢脸，但他们的本能的确是感到生命受威胁时就缩回自己的本体之中。 　　赵有鱼不由得有些担心，“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那蚌壳无声无息，连里头的死活都看不出来。 　　饕餮哼笑一声，“死不了。” 　　至于什么时候敢从壳里出来，那便说不准了。 　　像这种吓破了胆的前年妖怪，在里面躲上个成百上千年也不是没可能。 　　离开房间前饕餮还不忘了再补一句嘲讽，“蚌精一族胆小是本性，长生种，总想着耗到危险消失了才敢从壳里探脑袋。”他轻轻嗤笑一声，“不知道碰见比你活的还长的，又该躲到什么时候。” 　　龙可比妖蜃活得长久。 　　床上的蚌壳依然毫无反应。 　　赵有鱼瞪饕餮一眼。 　　“你别吓他。” 　　沈曜也不过是个刚化形的小妖怪，既不熟悉人类社会的规则，也不清楚妖怪世界的规矩，可以说是个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幼崽小可怜了。 　　赵有鱼能感觉出他是个单纯的人……不，妖。 　　“等到我们下船，就买一个大大的水族箱把你带着，什么时候你想出来了再出来，不想出来的话也没关系。”赵有鱼语气轻快，“想去外面看看就去，不想去，我的大饭店还缺服务员。” 　　她眨眨眼睛，“或者当个差评消除师也不错。” 　　妖蜃的能力不用在消差评上那颗太浪费了。只需要朝不满意的顾客眨眨眼，那些蛮不讲理的挑刺差评黑评就会“自动消失”，堪称经济实惠，便捷简约，还无毒副作用。 　　说完就看到饕餮先生在金边眼镜后面翻白眼。 　　——他最近是一点都不装了，斯文温雅的外表下恶趣味的灵魂和甚至有些尖酸刻薄的毒舌展露无遗。 　　赵有鱼一点也不想让他加入到自己的餐饮事业中来。 　　根据海图，他们已经离开了远洋，重新找到了航线。船上的网络和通讯也都已恢复，赵有鱼一千多关的单机小游戏终于可以卸载了。她最近查了不少新店租售的信息——等回家了，她准备把海鲜大饭店的规模再扩大一点！ 　　以前不知道像她一样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妖怪有这么多，现在看来，完全是潜在的客户群体啊！而且活了千百年的妖怪们大多数都不差钱！ 　　没错，赵有鱼已经开始规划靠岸以后的生活了。她一定要大赚特赚！ 　　她要回家，回去她的小阁楼里美美睡一觉，然后赚很多很多钱，做很多很多好吃的，买大房子，当大老板，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如果我也不想再去外面看看了，你这里还可以提供哪些职位？” 　　赵有鱼盯着饕餮，“你会读心？” 　　她只是刚在脑海中掠过一点点念头，这家伙竟然就如此直白地开口了。 　　饕餮无辜地一摊手，“当然不。只是凭借我观察哺乳动物情绪变化的一点点心得。” 　　赵有鱼迟疑，“如果你控制下食欲的话……” 　　刚刚对“哺乳动物情绪变化”颇有心得的饕餮仿佛半分都没听出她语气中的勉强，很痛快地承诺：“不会把你的产业吃垮的，放心。” 　　赵有鱼回想一下自己在美食街上还不到二十平方的小店面……没错，那就是她的产业！ 　　看在这饕餮还是蛮会说话的份上，赵有鱼许诺了他一个店铺运营专员兼美食专栏作者的岗位。听起来很高大上，不过前者的主要工作内容呢，是在美食街上揽客，后者主要负责写菜单和特价菜的小板报。 　　等将来她的“产业”做大做强，相应的工作内容肯定也会往高大上的方向发展嘛！ 　　饕餮听完赵有鱼兴致勃勃的规划设想，顿了顿，不由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更像个人类。” 　　赵有鱼耸耸肩膀。 　　“人还是妖怪有什么关系呢？我只选我喜欢的生活罢了。” 　　饕餮摘下了他的眼镜，甲板上的风吹拂在二人脸上，带着一点海咸味，但暖洋洋的，很舒服。 　　*** 　　船靠岸是在一星期后。 　　甲板上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溢满了笑容。不论他们是否还有和死亡擦肩而过的记忆，此刻看到陆地，都像在沙漠里长途跋涉的人看到了一瓶冰镇可乐那样幸福。 　　这是个热带小国的港口，充满了明媚的阳光，口音浓重但热情好客的岛民，以及热闹拥挤的港口市场。 　　超级大的芒果，摞成小山一样的椰子和菠萝，还有各种各样散发着甜香气的热带水果，许多种鲜艳的颜色在一个摊位就可以猛地冲进你的眼睛。 　　几乎所有的水手们都迫不及待地下船去玩了，而留下替班的无不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只等着赶紧轮到自己去港口里看看。 　　“回家”这两个字，在漫长的航行之后，第一次和这片陆地一样触手可及。 　　孙小橘和余跃早就跑出去玩了，布偶先生问赵有鱼，“你不去港口的市场看看吗？” 　　他早上出去了一趟，从市场上给赵有鱼带回了一个毛线小猫，是当地妇女编织的，颜色搭配得很诡异，但丑得意外有些可爱。 　　赵有鱼忍不住变出本体来拿爪子拨了两下。 　　——她现在也有点偶像包袱，余跃和孙小橘在的时候通常都是很威严的，才不会一起变成毛团子呢。 　　布偶先生就坐下来陪她玩。 　　赵有鱼知道这是老父亲的心意。 　　去逛集市好像也挺有意思的。赵有鱼想，她不应该表现得意兴阑珊。如果要热情、幸福、活力满满地迎接以后的生活，她不应该连陌生的陆地都不想踏上。 　　她刚直起身，还没来得及“喵”一声作为回应，就有水手“咚咚咚”地跑来了。 　　是那个在国王游戏里被她抽中的小伙子。 　　“有位唐小姐，说要找咱们有鱼呢。”小伙子有点好奇，一点不知道自己好奇的对象之一现在正躺在布偶先生身边那爪子搔着下巴。 　　布偶先生皱了皱眉。 　　只听小伙子还嘀咕：“在这儿居然能碰到华国人……” 　　赵有鱼已经知道是谁了。她用尾巴尖轻轻勾了一下爸爸的手腕，布偶先生便点点头，“请她上船来吧。” 　　小伙子点点头，又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没一会儿，“唐小姐”款款而来。 　　她看到布偶先生时显然愣了一下，看起来有些忌惮。随即，转向赵有鱼，“赵小姐，我来自妖管局，我想您还记得我。” 　　“这次来，是您与伴侣婚姻关系终止的一些文件需要您亲自确认一下。” 第103章 chapter 103 　　chapter103 　　“您与伴侣婚姻关系终止的一些文件需要您亲自确认一下。” 　　螳螂小姐轻声细语，脸上挂着得体的职业微笑，但不知道为什么，赵有鱼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丝忐忑。 　　螳螂小姐清了清嗓子，“那个……是这样，”她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因为妖管局的记录是会实时更新的，鲤鱼妖在失忆之后，原本是需要你们双方提交一个继续履约的手续的，但我们没有联系上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另外您的血统也已经更新，已经、已经重新进入匹配系统了……” 　　妖怪性情不同，有些是痴情种子，从一而终，也有些是生性多情，恨不能每天换上十个八个的亲亲伴侣。更有妖怪们会突然避世、突然清空记忆、突然改换自己的身份和面目，甚至出现自我认知上的变化。往往出现这种情况时，妖管局匹配登记上的名字就会发生变化。妖管局本着以妖为本的原则，只要妖怪们提交一份声明就可以保持原来的契约关系。而那些没有提交声明的，则被默认为失去伴侣或伴侣资格解除后重新进入匹配。 　　赵有鱼失联的大半年时间里，螳螂小姐看着她的伴侣系统面板简直是心惊胆战—— 　　原本填写着鲤鱼妖名字的那一栏突然开始闪烁，忽明忽暗，闪的跟保险丝接触不良的电灯泡似的。 　　——如果妖怪匹配到的伴侣死亡、失踪或出现其他不可逆的意外——这种情况可不是夸张，妖管局真的曾经遇到过一位雀妖的伴侣因为修炼不当，一夜之间从早已成年的妖怪退化成一枚蛋的。 　　卫慈这种情况还要更特殊一些。 　　一会儿是失忆，一会儿是失踪，一会儿干脆连血脉都变了。如果不是他和赵有鱼两个人都完全联系不上，伴侣关系应该早就进行重新确认的。 　　得，现在从一鱼一猫变成一龙一猇了。她一只小小的螳螂，谁都惹不起好吗！ 　　螳螂小姐小心地看着赵有鱼：“因为一直没能联系上您，系统默认把您重新归入匹配行列了……” 　　赵有鱼眨了眨眼才理解了螳螂小姐的意思。 　　也就是说……她现在直接回归了大龄单身女青年，不，应该是女妖怪的行列，而且还可能会收到第二个妖管局“配发”的结婚对象。 　　螳螂小姐喏喏地不敢再说话了，一个劲地觑赵有鱼的脸色。 　　一旁的布偶先生倒是心情不错地弯了弯唇角——闺女已经长成很有威压的大妖怪了呐。 　　哪怕她自己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她还是那个把自己当成普通人、要为自己的攒钱事业在美食界奋斗的小姑娘，没发觉只要她皱一皱眉，旁人都要控制不住地抖上三抖。 　　“可是我现在对匹配真的没兴趣诶。”赵有鱼眨了眨眼。 　　她说的可是真心话。 　　结婚哪有赚钱香？！ 　　“您看……这、这确实是我的工作失误，”螳螂小姐手心里捏着一把的汗，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妖管局的匹配机制是很严格的，只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契合度，我们才会认定为匹配。” 　　血统、种族、灵魂的契合程度都达到这个数值，条件已经算很精密很严苛了——至少要比人类的相亲局科学得多。 　　小妖怪们毕竟基数更大，能达到匹配标准的比较多。而血统越纯粹、血脉越强大、妖力越强横的大妖就越难以匹配到合适的伴侣。因此孤独终老的也不是没有。 　　妖族的寿命长逾千年，要想找到的契合匹配的伴侣或许终生都无法达成。 　　螳螂小姐一边解释一边委婉地表达了“即使您已经进入匹配系统，但说不定也得等个千八百年，更大的可能是根本不会有合适的妖怪匹配上”的意思。 　　妖怪们结姻缘不易，她原是害怕赵有鱼仍惦念卫慈，责怪自己将人家重新纳入匹配系统。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赵有鱼听完，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算真的匹配到了，我还可以向妖管局声明解除对么？” 　　螳螂小姐忙不迭地点头。 　　她是不理解赵有鱼的态度——上古大妖，能遇到一个契合匹配的伴侣那得是多罕见多珍贵的机会！简直就是命运在冥冥中的安排。越是能纵横千古倒海翻江的强者，这样的机缘就越是可遇而不可求。妖生漫长，谁不想得一个知心爱侣？ 　　这位可倒好，契约就这么没了居然一点都不恼怒焦急，甚至还打算下一次在申请解除？ 　　不过这对急于甩脱“给上古大妖介绍对象”这个烫手山芋的螳螂小姐来说也是个好消息，她生怕赵有鱼反悔，急匆匆地收起了签好的文件便下船去了。 　　*** 　　“小鱼姐，小鱼姐，你快跟我们走，有热闹看呢！”孙小橘连蹦带跳地撞进船舱，拉着赵有鱼的手就往外跑，丝毫不给她伤春悲秋的机会。 　　“这边的集市可热闹啦，简直什么都有！”孙小橘一边领着赵有鱼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一边喋喋不休地念叨，把一路上各种各样的新奇事物都指给赵有鱼看。 　　——还没等跑到她说的地方，赵有鱼的手里已经被塞满了淋着椰浆的芒果、涂抹酸酸辣辣特制酱汁的饼字，还有一种炸得脆脆的小鱼干。 　　这边一口那边一口，赵有鱼跟着孙小橘钻进人墙，好不容易才挣扎到最前头，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然后差点把自己噎到。 　　嚯！好大一条鱼！ 　　人们围着的是一只足有两米多长、一米多高的巨大水族箱，里面有一条好大、好大的鱼！ 　　摊主是当地人，皮肤被太阳晒得油光发亮，正不停地对围观者介绍自己的货品有多珍奇。他的口音蹩脚，语速还奇快，赵有鱼只听到其中的几个单词。 　　“……大鱼…天上…不吃东西……” 　　孙小橘早已经在围观的人群中混了几个来回，很是熟悉情况地给赵有鱼翻译。 　　“他说这条大鱼是有一天早上，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少女模仿着摊主夸张的语气，一双圆溜溜的猫眼瞪得大大的，“幸好只是突然掉在他的船旁边，否则的话他的小船都要被砸翻了！” 　　据说这大鱼还通人性呢！摊主描述得神乎其神，说什么是祖先的图腾在深海中复生啦、深海中的鱼族重返人间啦云云。 　　看样子摊主也习惯了大家的好奇和质疑，说着就要给大家展示一下。 　　他先是握拳在水族箱的玻璃上重重敲了两记。如果是平常的鱼类，受到这震动的惊吓，一定会做出反应，而这条大鱼却仍然静静地悬停在水中，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淡定得很。 　　那摊主随后从一旁抄起一根鱼叉，矮墩墩的身子费力地爬上水族箱的边缘，然后对着那条大鱼狠狠叉了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大鱼猛地卷动尾鳍，整条鱼飞速避开了鱼叉，撞得水族箱的双层玻璃发出一阵巨响。 　　鱼类的眼睛本应该是没有感情、没有变化的。但众人却不约而同地从这条鱼无机质般的眼睛中读出了寒意。 　　它不但能分辨威胁的程度和真假，甚至还会产生情绪！ 　　众人啧啧称奇。 　　那摊主接着介绍，只说海中的鱼种类成千上万，在这港口的市场中更不缺常年出海的老渔民，可却没有一个人认得出这条鱼的种类。 　　这鱼身条修长，鳞片自带神秘的光泽，在水中反射出粼粼波光。 　　是一条神秘又凶残、强大又美丽的鱼。所以叫价五千刀。 　　这个价，相当于这座小岛上普通人两三年的收入。 　　但也只是一条鱼而已。本地人一听价格，顿时一哄而散，而少数几个外地装束的客人也都露出吃惊且犹豫的神色来。 　　大多数人只是猎奇，并没有出重金把这个大家伙买下的意思。毕竟这鱼看起来不能食用，说不定还有毒。而且性情残暴，根本难以饲养。这里只是个小码头，可没有那么多闲着没事喜欢把凶残的猎食者当观赏鱼养的人。 　　摊主被太阳晒得油滋滋的脸上忍不住显出几分焦躁。 　　这条大鱼不吃东西，水族箱对它来说更是太过狭窄，再这样下去，恐怕活不了几天。他把鱼弄到岸上来可是花了不少钱的！本地人买不起，外地人买了还要考虑运输的成本，这鱼是眼看着要砸在手里了！ 　　眼看着看热闹的人渐渐四散离开，老板急喊：“只要两千，只要两千！” 　　他比出两根手指，使劲在半空中挥动。 　　还停留在摊子前的几个人还是无动于衷。 　　情急之下，老板一把拉住了离得近的孙小橘，许诺道：“谁要是能让它吃东西，我再便宜一半的价钱！”他试图增加大鱼的吸引力，“把它运回到你们的国家，卖给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你们不会吃亏的！” 　　反正这两个年轻女孩一看就是外国的旅客，只要大鱼上了她们的船，再出什么问题可就不归他管了。 　　老板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脸上倒是格外恳切，越说越流畅：“或者研究院，研究院也行！现在人们都爱研究那些奇特的玩意儿，我老乔森敢保证，这鱼可是前所未有的独家，哪也找不出第二条啦！” 　　孙小橘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她倒不是真的对这条大鱼有这么强烈的兴趣，只是听到“打折”就有点迈不动腿。听起来……好像真的很划算的样子诶！ 　　——反正是一点也没考虑如果大鱼如果真的吃了她手上的东西，她们就要把鱼连同这个巨大的水族箱买回去的条件。 　　孙小橘拽住赵有鱼，发动撒娇大法，整个人扭的像缠股糖似的。 　　“小鱼姐~我们就试一下，试一下嘛~” 　　赵有鱼不说话，她就一个劲儿地在赵有鱼的胳膊上蹭来蹭去，一边磨一边拿小眼神觑赵有鱼的脸色。 　　老板也看出两个女孩中拿主意、或者说，出钱的是赵有鱼，忙不迭地凑上来，“试一次，不损失什么。”他夸张的挤眉弄眼，“我听过东方的传说，那里面说有一种叫做‘缘分’的东西，如果你符合缘分，那么就要顺从命运的安排——” 　　老板一本正经：“我们相遇在这里，就是缘分！” 　　赵有鱼终于松了松手，孙小橘顿时欢呼一声，脱缰一样地跑回到摊子旁边。 　　她先绕着水族箱观察了一圈，不时地敲敲玻璃，试图引起大鱼的注意。但人家只是静静地浮在水中，仿佛入定了一样，对孙小橘的围观和骚扰无动于衷。 　　孙小橘小心翼翼地从摊主的桶子里挑了一条半大的海鱼扔进水族箱里。 　　——以她阅鱼无数的吃货猫猫经验保证，这条鱼绝对是刚捕捞上来的，新鲜健康肌肉饱满，浑身都散发着“我很好吃”、“快来吃我”的气息。 　　可是水族箱里的大鱼却依旧毫无反应，甚至还在那条鲜活的海鱼落进来时往旁边避了避——嫌弃的明明白白。 　　倒是那条海鱼，一进水族箱便开始疯了一样地飞速游动，左冲右突，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存在追着它，下一秒就可能每名一样。 　　然后在十几秒钟后就翻了肚皮，不动弹了。 　　孙小橘瞪大眼睛：“天哪，这家伙不会有毒吧！”她低声嘀咕，“浪费了一条活鱼呢！” 　　真是暴殄天物！ 　　一旁也有人议论，最挑剔的水族也无非就是求一个鲜活嘛。活鱼都不吃，这怪鱼难道真要自己绝食饿死不成？ 　　孙小橘捅捅她，“小鱼姐，你要不要试试？”她拉着赵有鱼看一旁的活鱼，试图从中再挑一条又大又活泼的出来。 　　赵有鱼挑了挑眉。 　　心底传来一种怪异。她倒是……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她随手从桶里捡了条半死不活的小鱼，丢进了水族箱里。 　　“……这条鱼好蔫，他肯定看都不看的——” 　　孙小橘话音未落，水族箱里的大鱼懒洋洋地摆动一下尾鳍，精准无误地将那条蔫哒哒的、连挣扎逃命的力气都没有的小鱼整条吞了下去。 　　露出一嘴白森森的牙，看起来却像是一个笑。 　　作者有话说： 　　大鱼回来啦，是谁小天使应该能猜到~ 　　下章完结~ 第104章 chapter 104 　　chapter 104 　　“姐，你这街逛得也太有效率了！”余跃站在甲板上，一脸惊叹地看着船员们用起重设备吊起那只巨大的水族箱。 　　其中包含价值一千美金的奇怪大鱼一条，玩具鸭子两个。 　　泡澡用的橡皮鸭子是赵有鱼在码头的小摊上买的，长得有点丑，还掉色。在这条大鱼被“强买强卖”给她之后，她随手扔进水族箱里的。 　　本来封箱运输的时候小摊老板准备拿网子给捞出来的，里头的大鱼却重重一摆鱼鳍，掀起的水波直接把塑胶鸭子换了一个方向。 　　——顺便折断了人家的网杆。 　　它的鱼尾一拍玻璃壁，把抗议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 　　余跃听完孙小橘绘声绘色的描述都惊呆了，跃跃欲试地靠近了水族箱。 　　水族箱刚运到船上，里面的水波荡未平，大鱼似乎也被晃的有些晕，恹恹的沉在水底，看起来到时一点也不凶恶。 　　但当余跃打开封箱的玻璃，把抄网探进去试图捞个橡皮鸭子出来的时候，大鱼却猛地从水底游了起来。多亏了猫咪天性中的灵敏反应……他才没有在鱼口下失去一只手。 　　“我去！”少年人一个踉跄从水族箱上栽下来，脸色吓得煞白。 　　他刚才可是离三脚猫的悲惨结局只有一步之遥，那鱼嘴里白森森的牙齿他都看见了，好锋利好吓人！ 　　好凶的大鱼！ 　　余跃这下有点怀疑人生了，问赵有鱼，“姐，这家伙真的能当宠物养吗？”他心有余悸地摸摸胸口，“我觉得你如果喜欢，还是养仓鼠比较好。” 　　哪怕是被移动的环境晃晕了都这么凶，这大鱼看起来简直能分分钟把人生吞活剥了。 　　猎食者怎么可能被圈养？ 　　赵有鱼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道：“它不是宠物。” 　　她也走到水族箱边，在余跃惊恐的阻拦声中伸手进去拿起了一只小黄鸭，“我买来放生的。” 　　余跃绝望地看着他姐伸进水面下的手。 　　完了…… 　　诶？ 　　好像……好像没完？ 　　余跃微微睁大眼睛——他姐的手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而且……而且那条大鱼分明看到了赵有鱼的动作，却在她拿起那只小黄鸭的同时，尾巴轻轻一摆，用水波将飘散在水族箱另一头的几只橡皮鸭子轻巧地送到了赵有鱼面前。 　　和刚刚别人一伸手就要让人变终身残废的家伙判若两鱼！ 　　余跃惊呆了。 　　一旁的孙小橘凉凉道：“这回你相信了吧？” 　　“我和你说，别看这家伙是条鱼，可属性分明就是条恶狗！对别人有多凶恶，对小鱼姐就有多温顺。”孙小橘道：“不知道在它眼里这几个橡皮鸭子是什么，可能是玩具，也可能是食物。” 　　它在邀请赵有鱼和它分享被划入它属地的东西，甚至这种邀请还有点低三下四、可怜巴巴的意味。 　　余跃不由得皱了皱鼻子，仿佛凭空闻到了一股不该存在的狗味。 　　但几天下来，余跃不得不承认，孙小橘说的对，这条凶残且暴躁的怪鱼，好像真的挺听他姐姐的话的。 　　——在别人面前是脾气不好，在赵有鱼面前是脑子不好。 　　没错，这条鱼很聪明，在回家这段航程中船上的人都已对此达成了共识，它几乎能洞悉人类复杂的情绪，比只凭直觉的野兽更加敏锐。但在赵有鱼面前，……就，真的很想一只脑容量有限的宠物。 　　简单举例。 　　最近赵有鱼闲暇时间的游戏是和这条大鱼玩扔球顶球。没错，这条鱼会从水族箱里跃出来，把赵有鱼丢过来的小球顶回去，一人一鱼还玩得有来有回。 　　对于这条智商已经很明显超越了冷血动物的大鱼，船上的老江湖们并没有大意放过。 　　布偶先生和饕餮都对大鱼做了检测和试探，结果并不明朗。 　　这条大鱼的体内的确蕴含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但它却还远谈不上开启灵智，似乎只是动物中比较聪明的一种。 　　两个大妖怪难得地达成了一致。它的力量强大得可疑，来历不明，不应该留在船上。 　　赵有鱼从善如流，“等到了公海，就把它放了。” 　　*** 　　海岸线已经看不到了。 　　船只下排开滚滚洁白的浪花，他们正在向着家的方向航行。 　　赵有鱼和大家伙站在甲板上，看着水族箱慢慢被吊起来，移向海面。 　　里面的大鱼似乎预感到了将要发生什么，突然不安起来，有力的鱼尾撞在玻璃箱壁上，将整个水族箱连带着机械吊臂都撞得一阵摇晃。 　　它看起来很不愿意被放回海里。 　　操纵机械臂的船员扭头去看赵有鱼的意思，赵有鱼摆了摆手。 　　于是水族箱继续稳稳地向海中放下。 　　直到海水没过水族箱。 　　那几只一直放在里面的小黄鸭随着海波漂浮起来，很快就被船只排开的海浪冲走，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甲板上的气氛似乎有点怪异，就连一向神经粗大的孙小橘都感觉到了，她有点不安地拽了拽余跃的袖子，悄声问：“我怎么感觉……感觉小鱼姐不太高兴？” 　　余跃摇头，“我不知道。” 　　他又想了想，道：“也许她知道那条鱼很不开心，所以她也会不开心。” 　　孙小橘眨眼，“那既然鱼不想走，小鱼姐不想它不开心，那不放生它不就行了？”不等余跃回答，她转念一想，又道：“对奥，可是小鱼姐想要放生它，如果不放生它，鱼开心了……小鱼姐会不开心吗？” 　　被自己的逻辑绕糊涂的女孩眼睛都快晕成蚊香，从来快乐的小猫咪的大脑里没有安装这么复杂的处理器。 　　“晚上能吃到最新鲜的珍珠鱼丸汤我就很开心啦。”赵有鱼打断了孙小橘的“哲学思索”，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走开了。 　　*** 　　晚上大家真的吃上了珍珠鱼丸汤。赵有鱼亲自掌勺，每个人都吃了个肚圆，人人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 　　珍珠鱼丸需要肉质紧密的深海鱼，这样才能让丸子在沸汤里不散，且爽滑弹牙。最近船舷附近经常能看到水手们海钓，一网子下去总有收获，很多都是平常不怎么见到的深海鱼。 　　因为运气实在太好，大家钓鱼捕鱼的热情分外高涨，直接导致这几天的伙食都十分丰盛。 　　“诶，又上来了又上来了！”吃饱的大副一边剔着牙一边靠在栏杆边指挥着布置渔网的水手们把满满登登的收获拉上来。 　　他看到赵有鱼便热情地招招手，“小鱼，你看，咱们明天的菜单是不是可以安排上啦？” 　　赵有鱼走过去一瞧，不免也有些惊讶——真的好多鱼！ 　　天色已近黄昏，太阳都落下去了，只有那渔网中大大小小鲜活的海鱼鳞片还在闪烁着微光。 　　她忽然凝神，往船舷外看去。 　　一条巨大的鱼尾在暗青色的海波之下，一晃而过。 　　*** 　　船在半个月后遥遥看到了他们出发时的港湾。 　　家，就快到了。 　　沈曜也醒了。保护性的休眠在他感到安全之后终于结束，孙小橘和余跃也为此大松一口气——不然他们每隔两天都要去给那大蚌壳房间的加湿器换水！ 　　沈曜现在最大的期待就是开启新生活——赵有鱼已经许诺给他一个海鲜大饭店首席公关的席位了！他可要好好精进一下本领，熟悉熟悉自己未来的工作内容。 　　马上就要真正踏上自己熟悉的土地，结束这趟波折的旅程了，船上不论是妖还是人之间都洋溢着热切的期盼和欢乐。 　　海钓活动已经不在吸引水手们，毕竟，天天都有一大群鱼跟在他们船后面呢！再稀奇的景象看的时间长了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反倒是有人开玩笑，说不会是小鱼放走的那条大鱼在悄悄报恩吧…… 　　赵有鱼觉得有点烦人。 　　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蹲在船舷边上，对着船下黑漆漆的海面嘀咕，“别跟着我们了，不用你报恩。回家去吧。” 　　或者不管回哪。 　　天大地大，万事万物，哪里不能去，为什么非要跟着她？ 　　水波荡漾，浪花拍打，夜色寂静。似乎并没有什么报恩的大鱼存在。 　　有点尴尬，而且她蹲的也有点脚麻。 　　“你到底想干嘛？不出来我就走了。” 　　夜风轻柔拂过，无事发生。 　　赵有鱼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站起身跺跺发麻的脚准备走开。 　　——对着一片黑漆漆的海水说话显得她真的很神经啊！ 　　“哗啦”。 　　海水凭空掀起一股浪花，拍在甲板上。准确点说，就拍在赵有鱼的脚下。 　　再看四处的海面，依然是风平浪静。 　　低头再看，赵有鱼在甲板上发现了一只小黄鸭。 　　好吧。 　　她试探性地问：“你想我和你玩吗？” 　　然后甩了甩鞋上的水珠：“但是你不能把我的裤子弄湿的哦。” 　　刚刚的浪有点大，已经把她的鞋打湿了。 　　海水泛起波纹，仿佛是在表示同意。 　　赵有鱼捡起那只橡皮鸭子，这劣质的小玩具在海里已经泡了半个多月，原本印在上面的图层都已经消失，变成了一只没有眼睛和嘴巴的小鸭子。 　　赵有鱼用力一投，把小黄鸭扔进海里。 　　两秒钟之后，海浪掀起，橡皮鸭子重新被重到甲板上，刚好就落在赵有鱼的脚边。 　　海水乖乖地从甲板退去，一点儿也没碰到赵有鱼。 　　如是两三次，赵有鱼说：“干嘛总藏在海下面？” 　　第四次扔出去的橡皮鸭子还在半空中，漆黑的海面中骤然掀起一股巨浪，巨浪之中，是一条几乎有半条船那么大鱼尾。 　　漆黑的鳞片在黑夜中泛着暗色流光。 　　巨大且危险，威慑又神秘。 　　然后这条大鱼尾巴，精准地用尾巴尖儿，把小黄鸭接住，然后打回甲板上。 　　赵有鱼被这巨大尾巴掀起的海浪从头到脚淋了一身。 　　大鱼似乎也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从海浪中掀起的尾巴有点僵硬地停留在半空，然后一点一点放下，生怕再溅起水花来。 　　赵有鱼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也有点意兴阑珊。 　　她看着海面上的波纹，知道那条几乎和船一样大的大鱼就停留在水面下方。 　　“我们就要靠岸了。”赵有鱼道：“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海面的波纹晃动，仿佛大鱼正在表达无声的抗议。 　　赵有鱼手里捏着橡皮鸭子，有些多余地解释了一句：“你太大了，再跟着，会搁浅的。” 　　她道：“海很大，很多地方随便你去。等你的血脉觉醒了以后，你会知道自己应该去哪的。” 　　布偶猫说完就走了。 　　漆黑的海面上，只剩一直黄色的橡皮鸭随着海浪波荡。 　　*** 　　谁也没想到那条大鱼会跟在他们的船后面到现在。 　　而且还一天一个模样。 　　前天看起来像鲸鱼，昨天看着又像巨鲨，在船舷周围的水面下徘徊，好几次把目击到的水手们吓得心惊肉跳。 　　那只橡皮鸭子被他执着地带在身边，在蔚蓝的海水中上下起伏，下方是大鱼那庞然的阴影，简直像个不可思议的浮标。 　　饕餮先生倚着栏杆，注视着水里那滑稽的塑料玩具。 　　“他或许是有鲛人的血统。” 　　他对赵有鱼耐心科普：“鲛人天生便掌握魅惑的技能，哪怕未开灵智，也会随着他们自己的心意变化外形。” 　　这条大鱼或许是有点认知障碍，也或许是不知道变成什么模样才能获得赵有鱼的喜欢，所以才一天变一个样子，都是他在海中曾见过的巨兽的身影。 　　赵有鱼看着阴魂不散如追踪犬的大鱼，对方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居然还扭扭捏捏地从海水中举出一点尾巴尖尖来。 　　饕餮风凉地的笑：“看到没，这是在讨你欢心呢。” 　　赵有鱼盯着那尾巴尖看了两秒，“但是也不好看。” 　　然后补充：“又大又丑。” 　　这条鱼大概是对大小没有概念，以为变成鲨鱼就不会搁浅么？ 　　真是笨死了。 　　水手们现在也知道这跟在船后面的鲨鱼不咬人，胆子也大了起来，现在反倒挨挨挤挤地跑到甲板边上看起热闹来了。 　　就在水下的大鱼游弋着似乎在寻找更适合展示自己尾鳍的角度时，一个水手小伙子失足一滑脚，竟然从甲板的护栏边栽了下去！ 　　“快，快给我拉上来！”努力踩水的小伙子脸都白了，毕竟看热闹和真“与鲨共舞”还是两码事。 　　谁能保证之前一直没有攻击性的大鱼会不会突然想要吃点小人类当零食点心？ 　　大家手忙脚乱地放下绳索，一边注意着那大鱼的动向。 　　海面之下的鱼影一闪而过。 　　“快快快，赶紧抓住，大鱼冲你来了！” 　　大伙一边喊叫，一边七手八脚地把水手从海里囫囵个儿地拉回来。小伙子一上船就躺倒在地，脸色煞白不停地喘气。 　　围观的大家也都直呼惊险，成功把另一头的赵有鱼和饕餮先生引了过来。 　　只听其中一个水添油加醋地描绘刚刚的惊险，“要不是我抓紧拉那一把啊，他可真就要被咬成两半啦！”他双手十分夸张地一比划，“那鱼，眼瞅着就要从水底下朝他咬过来了！我听说鲨鱼要攻击人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你小子真是走了大运，那鱼下一秒不知道游到哪儿去了，不然非得把你生吞了不可！” 　　落水者此刻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劫后余生，看起来也是深感幸运的样子。 　　两个人上去扶他，海水从这“幸运儿”身上“哗啦啦”地淌下来。 　　一条橘红色的小丑鱼，“吧嗒”一声，从狼狈的水手身上掉在甲板上。 　　赵有鱼没理那在甲板上蹦跶的小丑鱼，先探头看了看海面。 　　那条大鱼已经没了踪影。 　　饕餮先生淡淡扫了一眼那条颜色鲜艳，体型堪称“迷你”的小鱼，笑了一声。 　　“你倒是从善如流。” 　　*** 　　大家上岸的时候，赵有鱼的行李里多了一个迷你的小鱼缸，小鱼缸里多了一条橘色白条纹的小丑鱼。 　　三个月后。 　　一家新开的猫猫主题海鲜大饭店火爆全网。 　　这家餐厅主打海鲜私厨，主厨的独创菜品已经拿下国内外的多项美食烹饪大奖。老板的故事也特别励志，据说是一个人从夜市大排档把店做起来的，还曾出海去寻找特殊的食材，其中波折辛苦不胜枚举。 　　这位赵老板虽然还特别年轻，却已经堪称是传奇式的人物啦。 　　海鲜大饭店当然不只是在普罗大众中火爆。 　　——在妖怪们之间，那也是盛名远播呢！ 　　对于隐藏在人类社会中的妖怪们来说，海鲜大饭店就是他们这些浮萍在漫长的漂泊中可以依靠的岛屿。海鲜大饭店特别设置了专属妖怪们的包房，通过一道水门帘做了分隔。在人类眼中，这道门帘只是个漂亮的装饰布景，实则却包含这一个永固魔法，使他们看不到门一边的另一个世界。 　　比如…… 　　热爱互相遛对方的哈士奇兄弟，刚刚结束冬眠来打牙祭的黑熊老哥，热衷刷新某众点评app寻找差评的“蚌精”…… 　　他们在这里感到快乐和安全。 　　并且多多少少有点八卦和好奇。 　　——海鲜大饭店，除了蜚声在外的各式菜品、令人舒服愉快的用餐环境之外，最出名的，就是“美人鱼传说”。 　　据说是刚开店的时候，有美食博主来这里探店拍摄视频，却在偌大的饭店里迷失了方向，转到了大堂后面的院子里。 　　原本以为会看到后厨或者食材存储地，没想到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水族箱。 　　或者形容的更准确一点，那是一个堪比海底游乐园的小世界。 　　然后，她看到里面有一条美人鱼。 　　对，没错，美人鱼。 　　字面意义上的，基本符合人类贫瘠想象在各种电影和漫画中描绘出的模样。 　　一条非常英俊的，雄性美人鱼。 　　在严重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的震惊过后，这位主播迅速地捡起了自己的职业素养，抄起摄像机就对着美人鱼准备来一通全方位多角度的拍摄加特写。 　　下一秒，就对上了那位美男鱼的眼睛。 　　一双苍蓝色，恍如无机质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仿佛有着亘古的沧桑，却又仿佛天真纯洁如孩子。但刹那之间，主播觉得自己像是被凶悍猎手盯上的猎物。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主播小姐姐发现自己是在卡座上睡着了，那仿佛爱丽丝梦游仙境般的记忆只能作为一点探店的题外话发布在她的个人频道。 　　但有眼尖的粉丝，真在一帧一帧分析的画面中，看到了一条仿佛漫画中才会出现的非人生物。仿佛……仿佛神祗。 　　海鲜大饭店里有一条真正的美人鱼的消息不胫而走，前往打卡的人络绎不绝。 　　大家怀揣着猎奇而来，带着幸福的舌头和饱满的胃离开。天神般俊美的美人鱼是否真的存在，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但妖怪们是真的知道美人鱼有来历。 　　他们不但知道，而且还清楚，那美人鱼有极其强大的血统，强大到几乎和赵有鱼赵老板不相上下。现在之所以住在大饭店的水族箱里，是因为之前好像出过什么意外，失去了所有记忆传承。他几乎是凭本能活着，半丝法术也不会。 　　而他的本能就只有“赵有鱼”三个字。 　　传说中美人鱼会泣月流珠，别的不说，只说此间主人有一次到海外去参加美食博览会，没法将对她重度依赖的美人鱼带在身边，回来就收到了整整一匣子的顶级珍珠呢！ 　　后来赵老板的私人飞机上都会有一个固定的迷你水箱，是给谁准备的，自不必问。 　　就因为这条会因为赵有鱼出差而掉泪珠子的美人鱼实在缺乏攻击性，如果不看那张长得过分英俊过分锋锐的脸，简直比一只专心争宠的小狗还要委屈巴巴。这让大家几乎都慢慢忘记了他可怕的血统和强横的实力。 　　包括小妖蜃沈曜同学。 　　作为海鲜大饭店的首席公关，他需要做的工作实在没有多少，于是自觉自愿承担起了照顾美人鱼日常起居的杂活。 　　说是日常起居，其实也只是清理一下豪华水族箱里多生的水藻什么的。美男鱼几乎不需要食物，也并不真的在意生存环境，大多数时候他也只在赵有鱼出现的时候才会变得活泼起来。 　　但不妨碍沈曜对着视他如空气的人鱼絮絮叨叨。 　　“你刚回来的时候简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的法术失效了呢！” 　　“唉，说实话，看你这样也挺可怜，不过再想想，你还是什么都忘了的好。不然哦，恐怕连宠物都没得做咯！” 　　“说回来，其实……是不是你当时也后悔了呢？我本来应该消除小鱼姐的记忆的，但是我觉得那样实在是太不公平、太坏了。你也应该尝尝这个滋味……哼，现在知道了吧？” 　　“幸好我当时虽然法术还用得不灵光，但居然彻底成功封印了你的记忆耶！” 　　小妖蜃有些得意地握拳挥了挥，接着嘀咕道：“否则你要是现在想起来了，万一小鱼姐重新和别人匹配上了，你得干出什么事来啊……” 　　他说到这，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赶紧把手里的网子放到一旁，扭身去进行下一项工作—— 　　没看到静静浮在水中的人鱼，倏而睁开了他苍蓝色的眼。 　　赵有鱼的生活过得很滋润。 　　只除了一点——最近几天她已经连续接到了好几个来自妖管局的电话。而今天螳螂小姐干脆直接上门了。 　　“那个……我也不想打扰您，但实在是您在我们妖管局登记的资料又出现了一点变化……” 　　按理说以赵有鱼血脉的强大和稀有程度，在近千年内都不大可能会在出现匹配情况。可最近一段时间，赵有鱼登记簿上伴侣一列已经空白的名字突然又开始闪烁起来了。 　　因为这个，全局上下那可是如临大敌。谁都不想冒着得罪大妖的风险跑着一趟，最后这“苦差事”就又落到了赵有鱼的“熟人”螳螂小姐身上。 　　从一踏入海鲜大饭店那道著名的水门帘，螳螂小姐就下意识觉得浑身发毛，那种仿佛被猎食者盯住后脊梁的寒意如影随形。 　　她忍不住握了握手，“您真的……” 　　螳螂小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慌慌张张冲进来的沈曜打断—— 　　“小鱼姐，不好了，你快来看看吧！水箱突然碎了，他、他还……” 　　他这才看到在座的螳螂小姐，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只得突兀地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人鱼是不能离开水的。 　　螳螂小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过去看看。 　　但赵有鱼人已经一阵风一样从她身旁刮过去了。沈曜也一副顾不上她的样子。 　　压在心底的好奇蠢蠢欲动，螳螂小姐忍不住拔腿跟了上去。 　　玻璃水箱崩碎了，地面上一片狼藉。 　　螳螂小姐一路小跑地冲进放置水箱的房间，然后一愣。 　　她是听说过海鲜大饭店有一条来历非凡的人鱼……可是、可是现在房间中央，被赵有鱼扶抱起来，半倚在她怀里的，分明是一个人类模样的少年啊！ 　　他修长白皙的双腿垂在一侧，半泡在水中，脚踝处被玻璃割伤了一道，细细地渗出血丝来。 　　看着实在是荏弱可怜。 　　美人鱼的童话……难道真的不是人类自己编出来骗人类小孩的吗？！ 　　而且…… 　　这人鱼是不是看着有点眼熟？ 　　螳螂小姐一时间屏住了呼吸，手里还牢牢捏着妖管局登记信息簿中赵有鱼的那一页。 　　只见那消失了鱼尾变成少年模样的人鱼虚弱地靠在赵有鱼的臂弯里，伸手圈住她的脖颈。 　　两个人都变得水淋淋的头发交缠在一起，海藻般地。 　　螳螂小姐震惊地张了张嘴。 　　她忽然感觉手中的纸页一阵发烫。 　　在窒息般怪异的氛围里，螳螂小姐悄悄低头去看手中的登记簿。 　　赵有鱼匹配对象的那一栏里，正如同暴风雨夜的星辰一般闪闪烁烁。最终，定格为一个名字—— 　　卫慈。 　　螳螂小姐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她骤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朝那人鱼变成的少年望去。 　　那纯然无害，虚弱美丽的少年人，也正把他尖尖的下颏搁在赵有鱼的颈窝里。然后挑眉对上螳螂小姐的目光。 　　他似乎温柔地笑了笑。 　　然而那双苍蓝的眼睛里，却掠过一抹不容忽视的警告。 　　他抱着赵有鱼，一只手的食指缓缓凑近唇边，对着在瞬间清楚了真相的知情者—— 　　“嘘。” 　　作者有话说： 　　谢谢陪小鱼一路走来的宝贝们。本章留评洒落小红包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