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水然凛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爱你怎么说》 作者:风流书呆 文艺版文案 有的人初见讨厌,越相处却越喜欢。 有的人初时很爱,越了解却越无奈。 通俗版文案 肖少爷背景雄厚、怼天怼地;肖少爷人缘差、嘴巴毒;肖少爷封杀艺人、耍大牌;肖少爷满身都是黑点。偶然得到特殊能力的季大影帝却在一点一滴的相处中发现——肖少爷似乎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简单版文案 攻受在一起拍戏,然后我暗恋你以为你不知道;我知道你暗恋我但我假装不知道还准备疏远你;忽然有一天发现,唉哟,你竟然不暗恋我了,不行,我暗恋上你了,别走,咱们谈个恋爱吧! 排雷 1,主受,1V1。 2,角色均为成年人,CN控慎点。 3,无第三者插足。 4,本文的人物和情节均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主角:肖嘉树 ┃ 配角:季冕、林乐洋、方坤、薛淼 ┃ 其它:娱乐圈,先单向暗恋,后双向暗恋 =============== 第一章 归国   肖嘉树刚回国,如今正坐在自家的客厅里,几个佣人躲在楼梯间对他指指点点,不用猜也知道在说些什么,不外乎“二少为什么要回来,在国外不好吗,回来只会跟大少争,又要闹出很多事”等等。   是啊?为什么要回来?肖嘉树也在问自己,然后落寞地扯了扯唇角。游子总要归家,这里便是他的家,为何不能回来?   楼上的争吵还在继续,那是他的父亲和母亲。几年不见,父亲苍老了很多,两鬓的头发已经斑白,嗓音也变得沙哑不堪;母亲却还是当初的模样,光滑的皮肤,精致的眉眼,温柔的性情,岁月从来未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眼下,她正愤怒地质问,“为什么不能给小树安排一个职位?二房和三房的小辈没毕业就能进肖氏担当要职,凭什么小树不行?他是沃顿商学院的高材生,难道还比不上他那几个普通大学毕业甚至中途辍学的堂兄弟?”   肖父无奈道,“这不是学历的问题,爸不同意,谁也不能随随便便进入肖氏。爸答应给小树5%的股份,难道这还不够吗?他什么都不用干,每年光是拿分红就能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   听到这里,肖嘉树抿直的唇角微微有些颤抖。他不缺那点股份,也不想什么都不干便过上一辈子。在他看来,那不叫舒舒服服,而叫庸庸碌碌。他是肖家的子孙,他为什么不能为家族出力?   肖母简直快疯了,感觉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法与丈夫沟通,不免声嘶力竭起来,“5%的股份难道不是小树该得的吗?你爸前几天也给了二房和三房各5%的股份,那是肖家子孙应有的份例,都要给的,凭什么到小树这里就成了格外施恩了?他不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爸的孙子?他是我跟别人生的野种?肖启杰,你不能这么偏心,眼里只看得见定邦,完全不拿小树当回事!他那么努力地学习,只是为了能在毕业后帮帮你,帮帮他大哥。他是个好孩子,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好了,你说什么胡话!他是我的儿子,我当然会照顾他。不进肖氏就是偏心了?他什么都没干就有5%的股份,说出去谁不羡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是想借他争一份家产,你完全是为了你自己!当初结婚的时候我们就签了婚前财产协定,你说不会贪图肖家一分钱,难道你都忘了吗?你要是不甘心自己去跟爸说,别在这儿胡搅蛮缠!”   肖母出离愤怒,尖叫道,“肖启杰,你混蛋!当年我的确签了婚前财产协定,我嫁给你不是为了你的钱,这是真的。但我是我,小树是小树,我可以不要你们肖家一分一毫,但小树是你的儿子,他理应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你们不能把他丢到国外便什么都不管了,他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呜呜的哭声传来,透着浓烈的悲愤和无奈。   肖嘉树已经完全没有表情了,像一尊雕像般坐在沙发上。父亲是二婚,在母亲之前还有一任妻子,死于胃癌,两人是在前妻离世后半年认识的,不存在婚内出轨,也不存在小三上位,但由于母亲特殊的职业,旁人便怎样都不肯相信她的清白,总认为她是故意勾引父亲,然后借着肖家的权势上位。而肖家真正的掌权者肖老爷子更是对母亲误会甚深,又极其宠溺原配所出的长孙,于是对母子俩极尽打压之能事。   肖嘉树原以为自己考上沃顿商学院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爷爷会对自己改观,但现在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肖老爷子性情十分顽固,他要是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掏心掏肺,讨厌一个人便是看一眼也嫌多余。肖嘉树的异母哥哥肖定邦就是那个被偏爱的,而他自己则是个多余的。   楼上的争吵告一段落,只有母亲隐隐约约的哭声传来;父亲的气性也消了,嗓音变得和缓很多,似乎在道歉。他作为肖家的嫡长子本该扛起顶立门户的重任,但无奈能力有限,又优柔寡断毫无魄力,老爷子便越过他择定长孙肖定邦继承家业。如今的肖家由二人说了算,别人没有话语权。老爷子不让肖嘉树进入肖氏,一是看不上他的出身,二也是怕兄弟阋墙。   肖定邦对母子俩的态度并不热络,看见了点个头而已,也就更不会帮肖嘉树说话。于是之前的问题又来了,自己为什么要回国?为什么会放弃喜欢的专业改去读工商管理?自己付出的汗水与努力就这样白费了吗?肖嘉树慢慢把头靠在椅背上,表情说不出得茫然。   恰在此时,肖定邦提着公文包进来了,之前还对二少不冷不热的佣人立刻迎过去,一个帮忙拿包,一个帮忙脱大衣,还有一个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恭恭敬敬地摆放在大少脚边,没人比他们更明白谁才是肖家真正的主人。   “大哥,你回来了。”肖嘉树立即站起来,嘴角不知不觉便往上翘。对这个大哥他还是很尊敬的,有能力、有魄力,刚上任没几年就把肖氏的产业扩大了两倍有余,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担任肖氏制药集团的掌舵者。他是天生的领袖。肖嘉树从来就没想过与大哥争夺些什么,他只是想让爷爷和爸爸为自己骄傲,同时也想为大哥分忧。有一句古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叫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但肖定邦似乎不是这样想的。他先是愣了愣,然后冷淡地点了一下头,听见楼上传来的哭声,眉心不免一皱。但他什么都没说,既不表达弟弟归国的欢迎之意,也不关心父母之间的争吵,转身便上了二楼。   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景消失在楼梯转角,肖嘉树略带欢喜雀跃的眼眸暗淡下来。站在角落里的佣人纷纷垂头,却在对视间交换了一个鄙夷的眼神。小三就是小三,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哪怕登堂入室也讨不了好。肖家还有明白人,只要肖老爷子和大少不松口,二少永远也出不了头。   感受到这满是压迫排挤的氛围,肖嘉树难过极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立刻购买回美国的机票,从此再也不回来,但思及楼上的母亲,又硬生生忍耐了下来。自己走了母亲该怎么办?她与父亲的感情似乎越来越恶劣,父亲毫无根由的猜忌就像一柄尖刀,把母亲割得遍体鳞伤,而她原本能过得更好……   又一次,肖嘉树为自己的弱小感到难过,他什么都做不了,更帮不上母亲。沮丧间,肖母红着眼眶下来了,脸上却带着优雅而又温柔的微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小树,快去洗个澡,换一套衣服,待会儿要去老宅陪你爷爷吃饭。”   哪怕知道自己不能进入肖氏是爷爷的决定,肖嘉树也产生不了反抗的心理。他如果透露出一丁点的不满,爷爷便会大发雷霆,然后迁怒到母亲身上,当着叔叔婶婶的面用最刻薄的话语肆意谩骂母亲。他看不上戏子,认为他们是下九流的玩意儿。   肖嘉树内心充满抗拒,却还是乖乖站起来,“好,我马上去。”   薛淼摸摸儿子的头,笑容温柔,眼里却有泪光闪过。她不知道自己送儿子出国是对是错,鼓励他改念工商管理是对是错,甚至于当年嫁给肖启杰是对是错?但她知道自己做了最正确的一件事,那就是把儿子带到这个世上。他是她最好的礼物,最温暖的慰藉。   一家四口很快收拾停当去了老宅。肖老爷子在一众子孙的环绕下坐于主位,原本正朗声大笑,看见进门的肖嘉树,面色立刻冷了下来,“你那穿的是什么?破破烂烂的成何体统!”他举起拐杖指了指孙子的裤子。   肖嘉树低头看看自己的破洞牛仔裤,满脸都是问号。这可是ACNE STUDIO今年新出的款,穿上去又潮又酷,显得自己腿更长更直,再搭配白T不要太帅,怎么就成了破烂了?他正想与爷爷解释几句,就听背后传来大哥沉稳的声音,“爷爷,收购阳光制药的事我有几个问题要跟您讨论讨论。”   肖老爷子的脸色立刻和缓下来,扬手道,“走,去书房谈。赵莹,让大厨开始做菜吧。”   “哎,我这就去让他们弄。”赵莹笑着答应一声。她是肖老二的妻子,本身出自豪门大族,又精明能干,很得老爷子器重,家里的事几乎全交给她来管。只可惜她生的几个儿子不争气,能力比不上肖定邦,否则肖家的掌舵者究竟是哪房还说不准。她特别嫉恨肖定邦,却又惹不起对方,只好拿肖嘉树母子俩出气,说话总是带着刺,专往人最痛的地方戳。   肖嘉树很不喜欢两位叔叔婶婶,但若是不来老宅,又会被爷爷斥责没有规矩,不懂孝顺,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等等,所以不得不来。肖家之于他,之于母亲,都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第二章 叛逆海龟   晚餐的气氛很尴尬。作为刚回国的小孙子,本该最受关照和瞩目的肖嘉树全程被老爷子忽视,其余的孙辈则围在他身边讨好卖乖,谈笑晏晏。两位叔叔和父亲聊起了商业上的话题,两位婶婶自顾私语,并不搭理薛淼。在老爷子面前,她们不会表露出对薛淼的鄙夷,却也不会遮掩自己的漠视,毕竟她们都是名门之后,与薛淼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母子俩显然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只安安静静吃饭,并不曾流露出任何异样。三个小时后,一家四口终于坐上回程的汽车,眼见老宅消失在重重绿荫里,薛淼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肖嘉树则像一只猫儿,敞开肚皮瘫软在椅背上,一双长腿委委屈屈地缩在夹缝中。   肖父盯着他满是破洞的牛仔裤,指责道,“你穿的这是什么?我没给够你生活费?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以后不准再穿这种破烂玩意儿,害得我丢人!”   不等肖嘉树反驳,薛淼便先炸了,“你懂什么?这是ACNE STUDIO今年新出的款式,Jonny Johansson亲自参与设计的主打产品,小树穿上去腿显得又长又直,比人家首席模特还帅,哪里难看了?你跟你爸既然那么正统,干嘛不穿长袍马褂?大清已经亡了,你醒醒吧老古董!这么着,你要是不满意,我以后不叫你名字了,直接叫你启杰阿哥成吗?再不然叫你王爷?你也真不要脸!”   肖嘉树面无表情,内心却默默给母亲点了一个赞。他就说自己穿这件牛仔裤很帅嘛,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肖父气得捂住胸口,“你在我跟前倒是横,刚才怎么没看见你反驳爸一个字?我这不是为了小树好吗?爸喜欢规规矩矩的人,小树就不能体谅体谅他老人家,让他看得舒服一点?”   “喜欢规矩人?别搞笑了肖启杰!他那纯粹是看小树不顺眼!无论小树穿什么,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能挑出无数个缺点。小树还只是穿了一件破洞牛仔裤,露了个膝盖骨,你那两个好侄女一个露了大半胸脯,一个连内裤边都遮不住,怎么不见老爷子发话?她们穿就是时髦、潮流,小树穿倒成了破烂了,没这么欺负人的!”   “你说够了没有?我发现你越来越喜欢胡搅蛮缠……”   “没够!我今儿就要跟你好好掰扯掰扯,你们一家子太过分了……”   父母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闹得肖嘉树头疼。他劝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听,不得不叫停司机,下了车。肖定邦的汽车坠在后面,经过他时放缓了速度,却没有停下来,最终也慢慢远去了。   肖嘉树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不知是轻松多一点还是落寞多一点。他原以为考上沃顿商学院的自己能获得父亲和爷爷的认同,但其实没有;他以为荣耀归国的自己能获得他们的认同,但其实也没有。正如母亲说的那样,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用的,有些人永远也没办法讨好。   那自己还坚持些什么?肖嘉树感觉既委屈又不忿,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看见一家造型工作室,眼珠一转便扎了进去。   “染发,奶奶灰、葱头绿、屎黄色,什么非主流给我染什么。”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对了,再给我纹个身,扎个耳洞。”   葱头绿、屎黄色?您确定不是来砸我们招牌的?造型师心里暗暗吐槽,面上却笑眯眯地答应下来。非主流就非主流,但绝对不能丑!为了自己的招牌着想,造型师仔仔细细看了青年几眼,然后脸红了。这位顾客也长得太好看了一点吧?不是时下流行的花美男,也不是硬汉型男,而是二者综合起来的俊美,五官既透着精致,也透着酷帅,看上去很有侵略性,鼻梁又高又挺,嘴唇又薄又红,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简直能勾魂!   就凭这副盛世美颜,染彩虹色也不会丑啊!造型师信心百倍地说道,“那我帮你做渐变色吧,根部是黑色,慢慢慢慢变成灰色。你的发质很好,非常顺滑,长度也够,把头发撩起来的时候就能看见颜色的过度和转变,很漂亮。”边说边拿出iPad让顾客看效果。   肖嘉树盯着视频看了一会儿,拍板道,“就这个色。”够潮够炫,重要的是父亲绝对接受不了。   造型师显得很高兴,调试染料的时候还愉悦地哼起了歌。他喜欢一切美的事物,更喜欢亲手让他们变得更美。   四小时后,焕然一新的肖嘉树走出造型工作室,头上顶着渐变色,耳朵戴着黑曜石,身上却没有纹身。他怕痛,造型师刚把工具拿出来他便怂了,迫不及待地刷卡付账,狼狈而逃。回到家时,薛淼正在敷面膜,看见儿子的新造型,面膜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爸呢?”肖嘉树面上很淡定,掌心却冒出许多冷汗。他从小到大都是乖乖仔,做出叛逆的事还是第一次。   “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薛淼不敢置信地问道。   “喜欢就弄。”肖嘉树拨乱头发,让母亲好好看看自己酷炫的发色,状似轻松地道,“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痛。”薛淼无奈扶额。   “染头发不痛,我对染料不过敏。”肖嘉树换好拖鞋,从冰箱里拿了一张新的面膜纸。   “我是说,待会儿你爸拿棍子打你的时候可能会痛。儿子,你快回房躲一躲吧。”薛淼接过面膜纸,怜悯道。   肖嘉树:“……”   在房里躲了一天一夜的肖嘉树还是挨了打,要不是肖定邦忽然跑回来跟肖父谈收购公司的事,他的屁股和小腿肚子就保不住了。但他依然顶住了巨大的压力,死活也没把头发染回来。肖父的气性过了便也没再强迫儿子,只是一看见他就唉声叹气,仿佛看见了纨绔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肖嘉树在国内没什么朋友,平时既不抽烟喝酒,也不泡妞赌博,更不喜欢飙车,唯一的爱好就是打游戏。只要给他一台配置高的电脑加一根网线,再备上充足的食物,他能足不出户地宅上好几个月。所以说,肖父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但薛淼却受不了儿子的颓废。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儿子早晚会垮掉,包括精神和身体。他活得没有一点追求,也没有一点目标,就像行尸走肉一样,这才是最可怕的。思虑再三,她把儿子的网线拔了,又押着他洗了一个澡,换上干净得体的衣服,这才带他出门。   “冠世娱乐?妈,你带我来这儿干嘛?”肖嘉树抬头看看摩天大厦上的招牌,疑惑道。短短几个月他便瘦了一大圈,眼眶下面带着浓重的青黑,看上去很不健康。   “带你来上班。”薛淼走进电梯,摁了顶楼的键,等门关上才道,“我有冠世娱乐的股份,今后都会过到你名下,你也算冠世娱乐的大股东,总得来自己的公司看看。”   “妈,你还跟娱乐圈有牵扯呢?爸要是知道了……”肖嘉树为母亲担心起来,完全忘了问自己上班的事。   “他知道了又怎样?大不了吵一架。他不让你进肖氏,我总不能看着你废掉吧?你好歹是沃顿商学院的高材生,难道毕业出来只能打游戏?你是不是怕进入娱乐圈后被你爸爸、爷爷骂?你要是怕了我立马带你回去。”   “我怕什么?反正他们也不管我。”肖嘉树心里有点发虚,面上却装得很淡定,仿佛自己无所畏惧。   都说“知子莫若母”,凭薛淼对儿子的了解,自然知道该怎么逼他走出他爸爸和爷爷为他打造的囚笼。她为肖启杰牺牲了半辈子,从此郁郁寡欢、委曲求全,绝不希望儿子重蹈自己的覆辙。老爷子再生气又怎样?难不成还能把他们母子俩吃了?   胡思乱想间,电梯门开了,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迎面走过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他身材十分高大,长相也俊美无俦,眉宇间的轻佻与邪肆非但没能折损他的气度,反倒令他更显魅力。他紧紧抱了抱薛淼,又很快放开,喟叹道,“淼淼,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最近过得好吗?”   “就那样。”薛淼并不想编造一些童话来诓骗好友,同时也麻痹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对儿子说道,“小树,这是你修叔叔,快叫人。”   修长郁,冠世娱乐的掌舵者,同时也是娱乐圈呼风唤雨的人物。母亲当年就签在他旗下,被他一手捧红,两人曾经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在长久的合作中又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但自从母亲嫁入肖家后便与娱乐圈的朋友断开了联系,也因此,肖嘉树对这位修叔叔很陌生,但并不妨碍他辨认出这张经常上商业和娱乐杂志的俊脸。   “修叔叔好。”肖嘉树乖乖点头弯腰。   他继承了薛淼精致绝伦的长相,却与肖启杰半点不似。薛淼当年参演的第一部 戏便是反串男主角,以女儿之身把一位潇洒不羁的侠客演绎得淋漓尽致,从此风靡万千少女。她的女粉丝比男粉丝多得多,而与她像了七八分的肖嘉树在继承之中又进行了改良,容貌更提升一个档次。   修长郁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棵精神的小树苗,更何况他还是淼淼的儿子。 第三章 娱乐圈   说是来公司看看……其实也真是看看,肖嘉树刚坐下没几分钟就被母亲打发出去,被秘书带着在各个楼层参观。路过走廊时,很多人伸长脖子看他,心里纷纷喟叹老总又挖来一个潜力值max的新人。这长相,这气质,稍微推一把就能爆红。   肖嘉树毕竟是肖家子孙,出席过很多大场面,这点关注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目不斜视就走了过去。与此同时,薛淼拿出一包香烟问道,“抽一根?”   修长郁从善如流地抽了一根,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感叹,“我还以为你早就戒了。”   “过得不顺心的人戒不掉香烟。”薛淼微微垂眸,免得烟雾熏红自己眼睛,修长的指尖夹着烟嘴,姿态既优雅又透着一股忧郁。她过得不顺心,这一点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修长郁,不如坦然相告。更何况他俩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沉默片刻后她继续道,“刚才我说让你帮小树安排一个职务你可别当真。我不想让他当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你的意思是?”修长郁意识到了什么,不免愕然。   “对,我想让他去演戏。”薛淼徐徐吐出一口烟雾,娇艳欲滴的唇色在雾气中氤氲,“你先帮他随便安排一个职务,让他在剧组里待一段时间,熟悉熟悉流程,再帮他物色一个合适的角色。”   “你这也太乾纲独断了吧?你不问问小树愿不愿意?他可是肖氏的小少爷,你却让他进娱乐圈,他爸爸和爷爷一怒之下会不会剥夺他的继承权?这么些年都忍过来了,你何苦!”修长郁苦口婆心地劝阻。   薛淼却并不领情。在修长郁面前,她完全是另一番模样,烈性如火、强势无比,而这才是她的本来面貌,“我自己可以忍,为了儿子我却不能忍。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多优秀吗?结果到头来他那些所谓的亲人却逼迫他掩盖自己的光芒,做一个庸庸碌碌,混吃等死的废物。这几个月他天天把自己锁在房里打游戏,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澡也不洗,他那么爱臭美的人,却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我看了就像挖心一样疼!在你们眼里,他的确很富有,一辈子不干事也有花不完的钱,可是谁又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想要演戏?演员可不是说当就能当的,个中艰辛你比我更清楚。”修长郁再三劝说。   “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你还记得吗?他三岁那年你们公司准备投拍一部儿童奇幻剧,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小演员。我把剧本当成睡前故事说给他听,他立刻就能模仿里面的情节,一会儿学乌龟爷爷杵着拐杖走路,哪怕没看过剧本也能感受到他背上似乎真的背着一个沉重的大龟壳;一会儿学小龙人,抱着我嚎啕大哭,直说妈妈、妈妈你不能死,感情既充沛又真实。他简直学什么像什么,生来就是演戏的料。要不是我想带他去剧组试镜的消息被佣人捅到老爷子那里,后来因为那部剧大红大紫的绝对是我儿子。我当时还给你发过视频,连你都夸他继承了我的基因,他自己也跟我说——妈妈,演戏好有意思,我将来也要像你一样当大明星!”说到这里,薛淼总算露出愉悦的表情,却又很快沉下脸来,“但是老爷子看不起我,也连带着看不起小树,一听他说这话,便拿拐杖打他,狠狠斥责他没出息。日子久了,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再也不会模仿小动物、小老头、小老太太……也再不看电视。等长大以后,连他自己都忘了最初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他们就这样硬生生地扼杀了一个孩子的童真,现在连他的未来也要掐断。”   薛淼用力杵灭香烟,红着眼眶说道,“长郁,我这不是乾纲独断,也不是横加干涉,我是在为自己的儿子寻找一条出路。你看看他,他注定是要大放异彩的,而不是做一个家族弃子。他们想废了他,我得救他!”   “小孩子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梦想,长大了真正实现的又有几个?淼淼,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得给小树选择的权利。”若是换成别人,修长郁早就一口答应了。不就是捧红一个新人吗?凭小树的条件不要太容易。但他不能因此而坏了淼淼与小树之间的母子情分。万一小树进入娱乐圈后被家族除名,他不得恨死淼淼?这种绝情的事肖老爷子一定干得出来!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放心吧,小树是我生的,他怎么想我最清楚。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破坏我们之间的母子感情。”薛淼如今也算是孤注一掷了,徐徐道,“这样,你先帮他找一个合适的角色,让他试一试。他要是真没有那个细胞,也对拍戏不感兴趣,我再来想别的办法。”   修长郁斟酌片刻,点头道,“行吧。”   “那小树就拜托你照顾了。”薛淼长舒一口气。   “他是你儿子,也就是我……侄子,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他。”修长郁略略一想,继续道,“这样,我让他给季冕当一阵子助理,找到合适的本子再让他上。”   “季冕?”薛淼对这位大满贯影帝并不陌生,脾气温和,手段圆融,是个好相处的,便也同意了,“行,在季冕手底下正好可以开拓开拓眼界。听说他准备息影了?”   “也不算息影吧,只是以后不怎么接戏了。你知道,他也是冠世的大股东,在外面还有很多投资,都是赚钱的大生意,我这个庙有点小,供不起这尊佛。要不是当年我把他救回国,他也不会在冠世待这么多年。他是个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人,把小树交给他你大可放心。”修长郁拿起手机说道,“我这就把他叫上来,你跟他聊聊?”   “不了,让小树自己去处理这些人际关系。我可以为他铺路,甚至为他选择道路,但我不会手把手地教他怎么走路。”薛淼收起金属烟盒,戴上墨镜,摆手离开。修长郁把她送到地下停车场,又看着她的汽车走远,这才回到办公室。   肖嘉树在公司里逛了一圈,听说母亲丢下自己先走了,便有些不高兴。他板着脸走进电梯,发现里面有人,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又淡淡移开目光,心里却暗骂一句,“靠,竟然长得比我还帅!”   肖小少爷很少遇见比自己长得帅的人,心里更加不舒坦,挪得远了一些,两手往裤兜里一插便靠在了墙壁上,样子很有些拽。被他嫌弃的男子也瞟了他一眼,然后颔首微笑。他比183公分的肖小少爷还要高出半个头,目测身高在190公分以上,眼眸深邃,长眉入鬓,鼻子高挺,气质更是卓尔不群,昂贵典雅的黑西装包裹着他挺拔而又精壮的身躯,竟带给人一股压迫感。他身侧站着一名青年,容貌普普通通,身材也普普通通,只是眼睛特别亮,看上去鬼精鬼精的。   电梯里只有三个人,空间还很大,肖嘉树却觉得逼仄极了,不痛快的情绪全写在脸上。青年瞥他一眼,然后给身旁的男人发了一条微信:“这又是哪家的纨绔?瞧那黑眼圈和小身板,泡妞不知节制,肾亏得厉害啊!”要不是哪个豪门世家的小公子,也不敢对季冕这个态度。   季冕瞟了一眼手机,并不回复,等电梯门开了便退后几步伸出手,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他从小在英国长大,绅士风度几乎刻进了骨子里。   肖嘉树这才舒坦了,略一点头便迈出电梯。这人不但帅,还很有风度。   修长郁看见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的三人,表情有些惊讶,“你们碰上了?正好,我来介绍介绍。小树,这是季冕,今后你就给他当助理。他可是冠世一哥,国内唯一的大满贯影帝,跟着他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这是他的经纪人方坤,国内首屈一指的金牌经纪人,资源很丰富。季冕,方坤,这是肖嘉树,我挚友的儿子,前些年在国外读书,最近刚回来,麻烦你们带一带。”   哎?竟然是我的上司?肖嘉树脸有些僵,飞快扫了对方一眼,然后点点头。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职务是高是低,只要有事干就行。等他积累了足够的经验,也对娱乐行业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再慢慢往上爬。他从来不是好高骛远的人,更不是吃不了半点苦的富家公子。   季冕微笑颔首,“修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嘉树。”话落冲青年伸出手,温和道,“以后有事尽管找我,若是我没空就找小方,别怕麻烦。”   “谢谢,以后还请季哥、坤哥多多关照。”肖嘉树连忙与他握手,面上显得很矜持,心里却暗暗赞叹:原来他是大满贯影帝啊,难怪气场那么强!肖嘉树很早就去了国外,从来不看国内的影视剧,自然也就不认识季冕。   双方见过面之后又一起吃了饭,眼见修长郁把人带走了,殷切的态度就像带着自己的小孩,季冕的经纪人方坤疑惑道,“这人什么来头,该不会是修长郁的私生子吧?” 第四章 第一份工作   既然要给季冕当助理,自然要先了解一下这个人。肖嘉树一回到家就打开电脑搜索信息,然后震惊了:季冕是国内首个同时获得金马、金像、金鸡、百花、华表奖的大满贯影帝,在国外也斩获了无数大奖,且好几次与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擦肩而过,履历简直酷炫得没朋友;人品更是没得挑剔,提携过很多小辈,对前辈也十分尊敬,谁有困难都愿意帮一把,人缘好到爆,平时随便发一条微博,底下全是大咖回复,可说是一呼百应;拿到手的全是顶级资源,每部戏都是经典,除了他自己,旁人根本无法超越……   肖嘉树默默看完新上司的资料,许久之后才赞叹道,“这个人so cool!”他很想把对方拍摄的影视剧全都看一遍,但无奈一晚上时间太过仓促,也只能匆匆记下所有作品的名字,等到以后再慢慢欣赏,然后便开始研究明星助理这一职业。说到底,他不是给季冕当粉丝的,喜不喜欢他的作品真的不重要,能不能干好本职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明星助理大致分为三类,一是普通型,像秘书一样负责日常工作;二是企宣型,负责宣传、策划、公关等事宜,还可同时兼任经纪人;三是保姆型,负责照顾明星的衣食起居。企宣型助理工作内容最繁杂,但同时也是发展前景最好的,能学到很多东西。肖嘉树自然很中意企宣助理的职位,但看过工作要求后又有点忐忑。   若想干好企宣助理,首先得具备对新闻事件的敏感性,有良好的专题策划能力及组织经验;其次得掌握丰富的平面媒体资源和互联网资源,要具备清晰的头脑和强悍的逻辑能力;然后要有良好的人际沟通能力,能熟练运用各种办公软件和互联网操作;中文文字功底必须扎实,语言组织能力强,新闻稿和文案的写作能力强;最后还得具备优秀的新闻策划与商务公关谈判能力。   综上所述,企宣助理并不是一个轻省的活,相反,它需要极强的综合素质才能脱颖而出。肖嘉树一条一条比照,然后绝望地发现:要经验,自己没有;要媒体资源,自己也没有;要中文文字功底,早早出国的自己更没有;唯一能够胜任的大概就是谈判能力和组织能力。然而就连这两条也是不确定的,因为他毕竟没做过这方面的工作,不知道能不能开发出相应的潜力。   原来就连“助理”这样一份听上去很简单的工作,想要做好也如此艰难,那自己又凭什么一毕业就进入肖氏担当要职呢?自己能不能胜任?有没有那个能力?肖嘉树盯着电脑屏幕,淤积了好几个月的心事一下就散尽了。之前那些“载誉归国,继而大展神威,最后让爸爸、哥哥、爷爷对自己刮目相看”的幻想,在此时此刻全都付之一笑。   做人不能好高骛远,还是脚踏实地好一些。他一边摇头暗叹一边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取名小树苗并关注了季冕,然后关上电脑,在忐忑和期待中入睡。翌日,他早上七点半就起床,吃过早餐换了一套崭新的西装,然后对着镜子梳头。   “妈,当明星助理应该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能比明星本人还帅吧?我这个发色是不是太酷炫了?要不要染回来?”他一边抹发蜡一边嘚瑟,“妈,我会不会抢了季冕的风头?我跟他一起走出去,那些记者会不会全都跑来拍我,把季冕给忘了?”说完觉得很有趣,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像一只偷到香油的小老鼠。   儿子在外人面前向来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看上去又酷又傲,只有在自己跟前才会展露稚气而又臭美的一面。薛淼盯着儿子笑眯眯的脸蛋,心里的郁气也散了。看来给儿子找一份工作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就算把头发染回来也掩盖不了我儿子的帅气。”薛淼吹捧儿子一句,见他笑得更得意,自己也有些忍俊不禁。停顿片刻,她状似不经意地道,“儿子,给别人当助理会不会太委屈你了?要不要妈妈出钱给你开公司?”至于让肖父出钱,她想都没想过。   前些年肖老二有一个私生子在外面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很是赚了一笔,结果被肖家人以“本金是肖氏所出”为理由,将公司的股份瓜分了,连公司大权也都收了回去。那私生子除了一个“认祖归宗”的名头,什么都没捞着。   在这种情况下,薛淼怎么可能提出让肖父给钱?儿子有多心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凡肖老爷子说一句肯定的话,肖父和肖定邦给他一个温和的眼神,他就能对那些人掏心掏肺。自主创业?也不知到最后儿子累死累活一场是为了谁?也因此,薛淼从来没想过给儿子开公司,只是怕儿子怪自己不尽心,这才试探性地问一问。   肖嘉树考虑片刻后摆手拒绝,“不了,我要是在外面开了公司,爷爷更不放心。”话落用脑袋蹭了蹭薛淼颈窝,腻歪道,“谢谢妈妈。我就老老实实在公司里上班好了。明星助理其实很有趣,我昨晚查了很多资料,很有挑战性。”他对未来真的没有多大野心,顶天也就当个金领阶层,况且有爷爷和哥哥在公司掌事,他最大的发展前景也仅此而已。   薛淼摸摸儿子硬邦邦的头发,不知该为他的纯善和体贴感到高兴还是叹息。他这么乖,这么听话,肖家人怎么就是看不见呢?不过这样也好,儿子在娱乐圈里赚的每一分钱,想来肖老爷子那种老封建肯定是不屑拿的。儿子只有进入娱乐圈才能拥有完完全全的自由和事业,而一个成功的男人绝不能缺乏这两样东西。   她薛淼的儿子就算不被家族重视,也不能做一个失败者。   “慢点开车,好好工作,妈妈等你回来吃晚饭。”薛淼看着儿子的车走远,这才长叹一声。   肖定邦和肖启杰一大早就去了公司,所以并不知道肖小少爷已经正式成为了一名上班族,还以为他在家里打游戏呢。   肖嘉树怀着万丈雄心打了卡,在好心同事地指引下踏入办公室。身为冠世一哥,季冕早就建立了个人工作室,挂靠在冠世旗下,占据了整整一层楼的面积。修长郁本想亲自带他去见一见同事,却被拒绝了,只好吩咐方坤私底下多照顾一点。而方坤显然误会了老总的意思,便告诉下属来的这个是“金贵小少爷”,上班纯属玩票,别真的拿人家当实习生使唤。   也因此,肖嘉树一早上什么活儿都没干,只能尴尬无比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人吩咐他打印文件,他正想站起来,一名女同事连忙把文件抢走,还冲他讨好地笑;有人吩咐他写一篇通稿,他刚要答应,那头又有人说通稿早就写好了……这种事一多,肖嘉树渐渐也回过味来:人家这是拿自己当花瓶呢,只摆着好看的!他那个气啊,面上立刻表现了出来,本就酷帅的一张脸更显冷硬,这下谁也不敢沾他的边了。   方坤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拉开百叶窗的一扇格子偷偷往外看,呢喃道,“这位肖小少爷脾气还真是大啊,一早上什么事都不让他干,他还摆着一张臭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他钱似的。你说他不好好待在家里,跑来上班干什么?纯粹给我们添麻烦嘛!”   “大概是家里长辈逼的吧。”季冕正专心致志地看剧本,对新来的助理并不感兴趣。   “我看他待不了多久,你瞧瞧,这才是第一天呢就快原地爆炸了!”方坤仔细看了看肖小少爷的臭脸,不免惋惜起来,“不知道修总怎么想的,就凭肖嘉树那张脸,当助理真是可惜了,应该去当明星,一定能红。他要是家世普通一点,我一定会把他签下来。”   为什么说肖小少爷家世不普通?废话,哪个小助理会穿着高定西装来上班?一套几万块呢!   “放心,你有机会。修总最近在找好本子。”季冕淡淡道。能劳动修长郁亲自找本子,这可不容易,除了肖嘉树,他想不到谁还有那么大的面子。   “不给你当助理就好。他架子比你还大,穿得比你还好,脸也长得跟你一样帅,给你当助理才是一场灾难。”方坤正为手底下最大牌的明星要息影而苦恼,听说有机会签肖小少爷,不免来了兴趣,“这样,等会儿我们请他吃一顿饭,看看他的意向。你就算退居幕后,这间工作室照样要开下去,正好把他打造成你的接班人。”   季冕终于抬头给了方坤一个正眼,徐徐道,“当我的接班人?这可不容易。”没有真本事,娱乐圈里谁敢说这种话?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绝不仅仅是一张脸而已。   方坤连忙摆手,“你别较真,我就是随便一说,谁也不能取代你的位置。”   季冕这才低下头,重新看起剧本。 第五章 难伺候   肖嘉树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正准备找一间咖啡馆度过午休时间,却被方坤叫住了,说是季冕请他一起吃个饭。上司有约,肖嘉树哪能不答应,到了目的地抬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身为影帝,季冕出入的都是隐私性和安全性很强的高级场所。这间西餐厅是国际知名品牌,三星米其林大厨亲自坐镇,味道好极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摆放在眼前的,五分熟的牛排……之前肖嘉树宅了好几个月,天天吃薯片、方便面、辣条等垃圾食品,嘴里起了七八个溃疡,每天喝水都是酷刑,更别提吃肉。他已经可以想象,当这些极有嚼劲又极粗粝的牛肉进入自己嘴里,与自己破溃的伤口摩擦、摩擦、摩擦……会是一种怎样酸爽的感觉。   作为一个职场小萌新,又是在BOSS面前,肖嘉树勉强压下了被口腔溃疡支配的恐惧,颤巍巍地切下一块肉放进嘴里,状若平常地咀嚼。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在季冕和方坤看来,他的表情就像是在吃毒药。   “牛排不合胃口?”季冕温声道。   “没,味道很赞!”肖嘉树连忙摆手,然后梗着脖子把没嚼烂的牛肉咽下去,眼睛和眉毛都挤成了一块儿。   季冕,“……”   方坤笑着圆场,“喝酒吗?这家的红葡萄酒很不错,你尝尝?”   酒?一喝进嘴里便会像硫酸一样腐蚀溃疡,从而令人痛不欲生的酒?肖嘉树心里含泪,面上却扯开一抹微笑,“好啊,谢谢坤哥。”   方坤分别给季冕和肖小少爷倒了一杯红酒,正准备借着品酒的间隙聊一聊签约的事,却见肖小少爷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然后飞快低下头去。   “怎么?酒也不合胃口?”季冕微笑看他。   “不!口、感、很、赞!”肖小少爷已经痛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一张俊脸比锅底还黑。   季冕,“……”   方坤哈哈一笑,“喜欢就多喝一点。”话落又给肖小少爷倒了一些酒。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肖嘉树觉得自己简直是度日如年,捏酒杯的手都在打颤。他发誓,只要自己能活着走出这家餐厅,以后便再也不吃垃圾食品了。当他内心散发出强烈的SOS信号时,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先是与方坤、季冕打了一声招呼,然后亲昵无比地捏了捏肖嘉树的脸,“小树苗,回国了也不来看看你苏阿姨?”   “苏阿姨?你也在这儿吃饭?”肖嘉树差点喜极而泣,连忙站起来给了女子一个熊抱,正想替在座的各位介绍,就听苏阿姨强势道,“小坤,我把人借走了,你们吃着,我已经埋过单了。”   “哎呀苏姐,这怎么好意思?”方坤还想客气几句,女子已经把人高马大的肖小少爷拉走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座位和一杯浅浅的红酒。   “肖嘉树竟然连苏瑞都认识,人脉资源很雄厚啊!”方坤小酌一口红酒,徐徐道,“看来我未必签得下他。不过这样也好,脾气臭、演技差、管理不好表情,还难伺候,这餐饭下来,我可以尽早打消之前的想法了。他那样的,想红容易,想红得长久却难,随便参加一档真人秀,分分钟暴露真实性格,然后被黑成翔。”   季冕并不答话,只轻轻摇晃了一下红酒杯。在最喜欢的餐厅吃着最喜欢的牛排喝着最喜欢的红酒,没人打扰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算了算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签一个祖宗回来。你太好带了,再带别人我会不习惯。”方坤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顿时享受地眯起眼睛,“好吃,肖嘉树的舌头一定是坏掉了。”   另一头,肖嘉树跟随苏瑞进入包厢,立马就挤眉弄眼做了个痛苦的表情,“苏阿姨,快给我一杯水冲冲嘴巴!”   “怎么了这是?”苏瑞连忙端起桌上的白水。   “我口腔溃疡,刚才喝了酒。”肖嘉树清洗完口腔后泪花也跟着冒了出来,看上去像只委屈的二哈,惹得苏瑞哈哈直笑。她曾经是薛淼的经纪人,后来二人合资开设了一家经纪公司,前些年又一起策划了一场女歌手选秀活动,打开了国内如火如荼的选秀市场,也令公司彻底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跟。论起关系,二人比亲姐妹还亲,苏瑞又是单身主义者,不结婚不生孩子,薛淼的儿子跟她的儿子没什么两样。   她是看着肖嘉树长大的,自然对他十分关心,立刻让助理去买降火的药,又把人教训了一顿,让他注意身体,这才开始询问工作上的事。   “他们压根就没给我安排工作,把我当摆设。”肖嘉树有点委屈,然后龇牙咧嘴地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汤。刚才他就想点汤水来着,但季冕似乎很霸道,说是请客,其实一早就确定好了菜色,根本没给他点餐的权利。   “那我跟修长郁说一说。”苏瑞立刻拿起手机。   “别别别,”肖嘉树连忙阻止,“我是新人,他们不信任我的能力,所以才会这样。苏阿姨,你要是让修叔叔帮我出头,同事会更看不起我。我一定会努力学习,认真工作,有活儿抢着干,日子久了,大家就会明白我是怎样的人,也会慢慢接纳我。这是每一个职场新人都要经历的阶段,我能处理好的。”   苏瑞看看他透着神圣使命感的脸,忽然扶额笑起来,“小树苗,你怎么这么甜?干脆别在冠世干了,来我这里吧。”   “不了,妈都跟修叔叔说好了,不能不守信用。工作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哪能说跳槽就跳槽。”肖嘉树一边摇头一边喝汤。   “行,咱们小树苗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苏瑞爱怜地摸摸他脑袋,交代道,“明天下午你来公司玩一玩吧。SUPER新声代最后一场总决赛,很精彩。”   “SUPER新声代”是苏瑞和薛淼合资开设的瑞水文化经纪公司的王牌节目,国内选秀界的鼻祖,影响力很大,每两年举办一次。这一次是瑞水与冠世合资举办,盛况空前,一经开播便连续打破了好几个收视纪录,火得一塌糊涂。就连肖嘉树这种刚回国的海龟也知道一点“SUPER新声代”的消息。   “就到总决赛了啊?前面好几期我都没看。”肖嘉树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说话的方式很扎心。   好在苏瑞了解他的性格,不以为忤道,“总决赛才是最精彩的。你来看,我给你弄贵宾席,这一届的歌手都很不错。”   “不行啊,我要工作。我是季冕的助理,不能玩忽职守。”肖嘉树一本正经地拒绝。身为职场小萌新,他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苏瑞扶额,“……季冕也来,他是总决赛的评委。”   “哦,那还差不多。不用给我贵宾票,我就站在评委台边上好了,万一季冕有事可以随时找到我。”肖嘉树认真想了想,这才答应下来。   苏瑞,“……”   ——   第一天就在无所事事中度过了,第二天下午,季冕果然带着肖嘉树前往瑞水总部。作为一家刚兴起不到十年的公司,瑞水的业绩已经超越很多老牌经纪公司,跻身业内前三。它的总部设立在市中心,而总决赛就在旁边的体育馆里举行,一次性可以容纳五万观众。   “季哥要上妆,你坐在这里等一等,别乱跑。”方坤对肖小少爷说道,而对方正左看右看,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好的。”肖嘉树坐在靠门口的沙发上,脑海中依然在回味刚才看见的大舞台:好高远,好宽阔,下面是人山人海,如果站上去唱一首歌会是怎样的感受?然而他只能幻象一下,这辈子都没办法知道答案。   季冕似乎很疲惫,眼睛一闭便开始假寐。化妆师的动作越发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缓很多。半小时后,舞台准备就绪,评委也隆重上场,选手们载歌载舞地开始了表演。   肖嘉树果然站在评委台下,与一众摄影师挤在一块儿。方坤则坐在评委台后方的位置,稍微往前一凑就能与季冕搭上话。能杀入决赛的选手实力都很强,表演也精彩纷呈,观众频频发出热烈的尖叫和掌声,带动了场中的气氛。   肖嘉树被气氛感染,不禁松了松领带,向来沉静的双眼发出灼热的光芒。他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血液在燃烧,头脑在咕咚咕咚冒着泡泡。   最后一名选手上场了,她长得非常漂亮,气质似乎很柔弱,但开口唱歌的时候却极有爆发力,嗓音蕴含着金属的质感,沉重而冷锐。她是最热门的夺冠选手,比赛还未结束便拥有了很多粉丝,就算输了总冠军,前途也差不了。   观众热情更高,几乎嗨翻了天,但肖嘉树却愣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选手,表情莫测。透过这把独特的嗓音,他被带回了久远的,难以忘却的,不堪的回忆。 第六章 嘴巴毒   由于选手的实力都很强,比赛结果自然充满了悬念。最后一场PK时,两位选手的票数咬得很紧,几乎不相上下,但最终还是外表柔弱的女选手技高一筹夺得桂冠。以往总会有人在选秀结束后抨击主办方有黑幕、暗箱操作、潜规则等等,但这次却是皆大欢喜,盖因总冠军的实力太强悍了,她能胜出才是众望所归。   季冕亲手为对方颁发了奖杯,并在舞台上拥抱了她,说了一些勉励的话。女选手眼中含泪,频频点头。   比赛就这样结束了,观众正慢慢散去,后台却聚满了人,评委、选手、记者、主办方高层都要留下来开一个庆功宴。肖嘉树艰难地穿过人群,走到总冠军身边,频频想与她搭话,却都被人打断了。作为今晚的主角,女选手周围全是人,有前来庆贺的朋友、家属,也有记者和星探。   方坤斜倚在化妆间门口,嗤笑道,“我说怎么找不到肖小少爷呢,原来是泡妞去了。他好像看上李佳儿了,直往人家身边挤。瞧他那样,大半天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全。”   方坤似乎很喜欢欣赏肖嘉树的窘态,恨不得抓一把瓜子慢慢看。   “把他叫回来。李佳儿的情况你也了解,她应付不了这种事。”季冕靠在圈椅里假寐,化妆师正小心翼翼地替他卸妆。   “行,我这就把他叫过来。”方坤立刻让助理去叫人,见对方摆手拒绝,满脸不耐,便也来了脾气,“这些富二代就是无聊,整天只知道泡妞,半点不干正事。”   他这么说也是有缘由的。李佳儿刚进入决赛的时候方坤就看上了她的潜力,把人请出来吃了一顿饭,深入了解一下,对她便更为欣赏。这孩子今年才二十出头,却在高中的时候就辍学了,原因是被学校里的富二代看上,受了欺负,不得不退学保平安。可是这样还不算,那富二代心有不甘多方打压,致使她父母失去了工作,也令她不得不早早出来打工挣钱,经历了很多磨难。   后来她父亲受不了这种苦日子,卷了家里的钱跑了,母亲为此抑郁成疾,长期住在医院里。她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母亲,却依然没被残酷的现实打垮,整个人充满着干劲儿,特别乐观开朗。所幸那富二代一家移民去了澳大利亚,她这几年的日子才好过一点。   那次会面过后,方坤把李佳儿的情况告诉季冕,季冕心有触动,多方提携,后来还亲自与李佳儿谈了合约。虽然合约没有最终敲定,但双方都有意向,所以说李佳儿也算是“冠冕工作室”的内定艺人,他们自然要护着。   见肖嘉树死活不愿意过来,方坤只好亲自去拽人。   “你对李佳儿感兴趣?”关上化妆间的门后,方坤似笑非笑地问。   “这是她的艺名吧?她本名叫什么?家是哪里的?”肖嘉树连连发问。   “你查户口呢?”方坤警告道,“她今后会签约冠冕工作室,你别打她主意。要泡妞去外面泡,别在公司里乱搞。”   “我没乱搞。”肖嘉树万万没料到方坤会这样想自己,顿时委屈了。   “没这样想最好。”卸完妆的季冕站起来,温和道,“李佳儿很有潜力,我会好好栽培她,目前不想让她分心谈恋爱。你喜欢她可以,但请不要打扰她的正常工作和生活,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我没有喜欢她。”肖嘉树简直百口莫辩,同时也被恶心到了,脸上不免表露出来。   季冕深深看他一眼,继续道,“虽然冠冕工作室挂靠在冠世旗下,但我拥有百分百的主控权。你要是觉得在我这里工作不大顺心,可以申请去别的部门。”   “不,没有不顺心。”肖嘉树更加不想跟这些人说话了。他做错什么了?不就是想套个话吗?搞得自己好像在逼良为娼一样!他觉得季冕似乎不像资料里记载得那样温和,反而有些唯我独尊的霸道。   恰在此时,有人在外面敲门,助理打开一条门缝,轻声说道,“坤哥,是李佳儿。”   “让她进来。”方坤立马换上一张笑脸,“佳儿,采访结束了?别忙着走,等会儿陪我们吃个宵夜,顺便谈一谈合约。”   “好的坤哥。”李佳儿走到季冕身边,笑道,“季哥,谢谢您把票投给我。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会获得总冠军!”   “这是你应得的。”季冕微微一笑,摆手道,“走吧,去吃宵夜。这些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李佳儿跟随两人去了停车场,看见一同挤进保姆车后座的肖嘉树,眼里露出好奇,却没贸然询问。这人长得如此俊美,应该是准备出道的新人吧?   看见死皮赖脸跟来的肖小少爷,方坤嘴角微微一抽,无奈道,“这是季哥的助理,肖嘉树。”   李佳儿甜甜一笑,“肖哥你好!”   “我今年二十岁,你呢?”肖嘉树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我今年二十一。”李佳儿的甜笑凝固了一秒钟。   肖嘉树,“哦。”   扎心了啊老铁!会不会泡妞?不会赶紧滚下车,别在这儿碍眼!方坤简直被气笑了,回头瞪了肖小少爷一眼。就连最善于表情管理的季冕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肖嘉树却一无所觉,继续道,“你是不是整容了?你的眼睛、鼻子、下颌骨都很不自然。”   李佳儿,“……”   方坤也是服了肖小少爷。见过不会聊天的,却没见过聊起天来很欠揍的。要是自己换成李佳儿,早一巴掌挥过去了。   李佳儿暗暗运气,然后看向坐在副驾驶座的季冕,低声道,“季哥,之前我忘了跟您说,我的脸是整过的。我不想被那人找到,所以辍学以后去做了手术……”   季冕温声道,“没关系,这种事在娱乐圈里很常见。明星的外表也是一种商品,必须好好包装打理。你把你以前的照片发给方坤,方便他以后帮你做公关。”   “好的,谢谢季哥,谢谢坤哥。我手机里没有以前的照片,回去以后在旧手机里找一找再发过来。如果有记者问起这件事,我不想隐瞒,可以吗?这样做会不会招黑?我不大想说谎话,只想做真正的自己。”李佳儿紧张道。   “都整容了还说什么做真正的自己,呵。”肖嘉树幽幽开口。   李佳儿,“……”这人谁啊?神经病?   方坤&季冕,“……”肖小少爷该不会还信奉小学生那一套——喜欢谁就可劲儿地欺负吧?   过了好一会儿季冕才接上话,“承不承认全看你自己,我不会干涉。工作室会做好相应的公关准备,被黑也不怕,总能洗白。”   “对,先黑后白再红,这也是一种成名的方式。你如果不想隐瞒,那就大方公开,现在的粉丝很喜欢耿直的明星,操作得当的话不一定会招黑。”方坤也安慰道。   SUPER新声代的女选手绝大部分都整过容,有些还很明显,脸削得比锥子还尖,低下头能把胸戳破,除非观众眼瞎才看不出来,但她们偏偏不肯承认。这个时候若李佳儿站出来坦诚,那相当于一股清流,非但不招人讨厌,反而很得路人缘。届时公关部再请一批水军引导舆论,李佳儿的形象很快就能扭转,顺便还能打造一个“敢说敢做、性格耿直”的人设,可谓一举两得。   方坤越想越觉得可行,暗暗把这件事记下,准备回去就让人做方案。   李佳儿彻底放心了,拿出手机点开图库,想找一张没整容以前的照片。   肖嘉树再一次开口,“也给我发一张吧,加我微信好友。”话落理所当然地把手机伸过去,屏幕上早已调出了微信二维码。   李佳儿真是服了这位肖助理,怼完人又来加好友,他是不是忘了吃药?   “哪有一见面就跟女孩子要照片的?”季冕淡淡开口,“肖助理,你家住哪儿?我先送你回去。”   方坤飞快看了季冕一眼,心里暗暗笑开了:季哥这是忍无可忍,不能再忍了?肖嘉树也是厉害,连季哥这种好脾气的人也能惹毛。   肖嘉树摆手道,“我陪你们吃宵夜。”   方坤差点不顾危险地放开方向盘,为肖小少爷的厚脸皮鼓掌,而季冕已经低下头,开始摆弄手机,片刻后看着屏幕念道,“东城区鼎泰路新和嘉苑。”   喂喂喂,你念我家的地址干什么?生平头一次耍无赖的肖嘉树觉得尴尬极了,也挫败极了,却无法阻止方坤把车开到新和嘉苑门口。这是京都有名的富人区,里面全是别墅,安保措施很严格,外来车辆根本进不去。当然,方坤也不想开进去。他回头看了看面色漆黑的肖小少爷,催促道,“到家了,快回去吧。”   车子静静停在门口,保安走了出来,似乎想要盘问,肖嘉树这才不情不愿地拉开车门。   送走这位小祖宗,方坤、李佳儿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气,季冕则缓缓松开紧皱的眉心。 第七章 封杀你   肖嘉树一脸郁色地踏进家门,发现母亲早已等在客厅,手里正拿着一台iPad看得津津有味。   “你回来啦?快回房换衣服。你爸和你哥在书房谈事,我跟他们说你跟朋友去看演唱会去了。”她头也不抬地摆手。   “妈,你在看什么呢?”肖嘉树挤到薛淼身边坐下,发现她正在刷新“SUPER新声代”的官网,首页就是李佳儿夺冠时的照片。   “今年的选手实力都很强,但我一开始就很看好李佳儿,她长相甜美,个性讨喜,嗓音独特,目前又积累了很高的人气,如果陆续有好作品出来,一定能大火。我让你苏阿姨去跟她谈合约,但她好像对瑞水不太感兴趣,反倒跟方坤频频接触,真是可惜了。”说到这里,薛淼遗憾地摇了摇头,可见对李佳儿十分欣赏。   本就被恶心得不轻的肖嘉树更来气,冷哼道,“妈,你知道吗,她有可能是我这些年一直在找的那个高中女生。如果真的是她,你别签她,我也不会让冠冕和冠世签她。”   薛淼惊讶地看着儿子,“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有可能是,但我得查一查。”肖嘉树脸色很阴沉,说到就做,这便上楼联系以前的老同学。这位同学是一名很厉害的黑客,也在美国留学深造,回国后开了一家侦探社,只要不是身份特别高的人,通过网络便能在几小时内把对方的老底查个一清二楚。   肖嘉树支付了一笔高额费用,对方自然加快了速度,不过一小时,李佳儿的所有资料便躺在了他的邮箱里。她原名王诗琪,京都人,曾在师大附中读书,后来卷入一起案件而退学,之后便整了容,开始在外面打工,这些年的经历很丰富。   肖嘉树从未在现实中见过王诗琪,只看过她的照片,却由于拍摄角度的原因,并不能一眼就认出对方。但他对王诗琪的嗓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连梦中都会频频听见。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纷乱而又残酷的纠葛,从未在他的记忆中退去。他向来不是以权压人的纨绔,这次却极想破例一次,亲手掐断对方的锦绣前程。   这天晚上,肖嘉树失眠了,翌日顶着一双熊猫眼去了公司,在电梯里偶遇方坤和季冕。   “季哥,坤哥,早上好。”他礼貌地打招呼。   “早上好。”季冕微微一笑,仿佛昨晚的不愉快从未存在过。   方坤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调侃道,“小树,是不是昨晚我们送你回家后你又跑出去玩通宵了?不是我说你啊,年轻人别仗着底子好就不知节制,将来老了受罪。”方坤也不是籍籍无名的人物,用不着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这位脾气大、嘴巴毒的小少爷,该怼的时候还是要怼,免得憋屈自己。   肖嘉树认真回道,“坤哥,我没出去玩,我就是有点失眠。”   “呵呵。”方坤笑了笑,不说话。   季冕则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走了出去。他脾气温和,却不代表好相处,还得看人来。   发现BOSS来了,一名助理连忙迎上前,“季哥,李佳儿小姐已经到了,正在会客室。合同准备好了,现在就要吗?”   “去打印吧,今天应该能敲定,顺便把培训部的沈总叫上来。”季冕一边走一边脱掉西装外套,动作既优雅又洒脱。   “好的。”助理答应下来,见肖小少爷亦步亦趋地跟在BOSS身后,一点事不用做,不免露出羡慕的眼神。   李佳儿听见谈话声连忙走出会客室,表情十分紧张,笑容却不失甜美。她很有礼貌地向季冕和方坤问好,看见肖嘉树时微微缩了一下脖子,仿佛有些害怕。肖嘉树瞥她一眼,淡淡道,“我昨天看过你没整容的照片了,很丑,但你现在更丑。”   李佳儿,“……”   季冕推开办公室的门,头也没回地道,“肖助理,麻烦你去总裁办公室帮我送一份文件。”   肖嘉树不自觉地立正站好,严肃道,“好的,是哪一份文件?”话落目光灼灼地朝一排文件夹看去。   季冕冲方坤扬了扬下颚,“把《超级搭档》的策划书给他。”   《超级搭档》是冠冕工作室准备投资拍摄的一档真人秀节目,冠世也有艺人准备参演,且各项事宜早与修长郁商量好了,不需要再送策划书。由此可见肖小少爷是多么烦人的角色,连季冕这样的老好人都受不了他,得找个借口把他打发走。   方坤对此心知肚明,立即把策划书递给肖小少爷。   肖嘉树看看李佳儿,又看看策划书,目露挣扎。他本想留下来套一套这个女人的话,但这是自己进入公司后第一次被委派任务,又怎么能推辞?最终,敬业精神战胜了复仇之魂,肖嘉树慎重其事地接过文件夹,保证道,“我马上就去。”   等他走了,方坤笑着解释道,“这是公司的关系户,在我们这儿待着好玩的,你不用理他。”   “我就是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怕,但季哥和坤哥都在这里,慢慢便好了。以后应该会习惯吧。”李佳儿抱紧自己,面色惨白。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她对男人便产生了一种恐惧感,特别害怕他们的追逐与关注。   “这种事不用习惯,他要是敢骚扰你,你就直接告诉我,我来处理。”季冕嗓音温和,态度却十分强势。   李佳儿苍白的脸颊泛上红晕,感激道,“谢谢季哥,最近真是太麻烦您了。您上次帮我介绍的那部戏,我,我推掉了……”话落羞愧不已地低下头去。季冕如此提携她,她却不知好歹地拒绝,是个人都会不满吧?   季冕却温和依旧,“为什么推掉?是有哪里不方便?”   “的确有点不方便。那部戏是封闭式拍摄,一旦进组就出不去了,得在山里待两个多月。季哥您是知道的,这些年我什么活都干过,不是吃不了苦,我只是担心我妈的病。我要是不在她身边,她就真的无依无靠了。我想先赚些钱,帮她把身体养好,等她能走动了,我上哪儿都带着她,拍戏带她,演唱会带她……”李佳儿说着说着便快活地笑起来,眼底的阴霾消散很多。   看得出来,她很孝顺,对未来更充满期待。   她的经历深深触动了季冕,季冕非但不觉得她不识好歹,反而对她好感倍增。要知道,他介绍的这部戏是大制作、大导演、正经的历史剧,还未开拍就确定会在央视黄金档播出,莫说在里面扮演一个戏份吃重的女三,便是一个配角的位置也多得是人抢。李佳儿为了母亲推掉这部戏,等于推掉了一次爆红的机会,其间所经历的挣扎与抉择,一定非常痛苦。   亲情与名利孰轻孰重?很多人嘴上说着亲情,实则总把名利放在前面。李佳儿小小年纪就能做到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真的很不容易。她的心性、毅力、情商、潜能,都远胜常人,好好培养一定能成大器。   季冕很欣赏这类人,态度不免更为温和,安抚道,“没关系,推掉就推掉了,我再帮你寻找合适的机会。你的外形条件很好,演戏方面也很有天赋,可以走双栖路线。”   “谢谢季哥。”李佳儿感激不已地鞠躬。   说话间,助理把合约送来了,季冕正想递给李佳儿,让她好好看看,便接到了修长郁的电话。也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他的表情由轻松变成严肃,又从严肃变成阴沉。   “为什么?”他低声开口。   “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冠世和瑞水都没有她的位置。小冕,看在我曾经救过你的份上,放弃她。”修长郁从来不提以前那些事,更不会狭恩图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   季冕能说什么呢?他对修长郁的敬重不是假的,放下电话后却也没有立刻推翻合约。他得为李佳儿找一条出路,不能让她就这样毁了。某些人自以为可以玩弄别人的命运,像上帝一样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甚至横加干涉,这很恶心。   “佳儿,我这里不能签你。”他并未随便找借口把人打发走,然后让人怀着满满的希冀无休止地等待,而是直言相告。   “为、为什么?”李佳儿呆住了。   “有人想要封杀你,”季冕沉吟道,“是不是以前那些人找来了?”   “不可能!”李佳儿飞快反驳,似意识到什么,连忙补充,“他们全家都移民去了澳大利亚,产业全都变卖了,不可能回来找我。季哥,您能帮我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吗?我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谁要封杀我?他们怎么能这样?”她气得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肯掉泪。   “我这就去查一查。”方坤也很吃惊,立刻推门出去。冠世和瑞水一个是规模第一的娱乐公司,一个是排名前三的经纪公司,二者联合起来封杀一个艺人,那人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除非像季冕这样重量级的巨星不余遗力地帮忙,才有缓释的可能。 第八章 另找出路   李佳儿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用双手紧紧环住自己,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抹了把脸,然后低头苦笑。这些年她受过的磨难实在太多,早已习惯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这点挫折还不能将她的意志摧毁。   “季哥,算了吧,我的事您不用管了。天无绝人之路,这条路走不通,我再试一试别的,反正最糟糕的时刻我都顺利挺过来了,不怕的。”她站起身,慎重其事地鞠躬,眼眶依然通红,嘴角却已经带上了浅笑。   她的坚强果敢彻底打动了季冕,季冕抬手道,“你先等会儿,我让人帮你打听打听,看看是谁在背后整你。如果有说和的可能,我给你做个中人。”   “不用、不用,太麻烦您了……”李佳儿连连摆手,刚消散的眼泪又重新凝聚。被人照顾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软弱。   “不麻烦,几句话的事。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季冕示意李佳儿坐回原位,又吩咐助理重新给她泡了一杯咖啡,这才往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去了。   方坤也在顶楼,而且似乎打听到一些消息,脸色很古怪。看见BOSS,他立刻把人拉到僻静的茶座,低声道,“是肖嘉树。你说这小子想干什么?他应该是第一次跟李佳儿见面吧?没仇没怨的,他图得什么?修总也是,竟然问也不问就同意了,他难道看不出李佳儿的实力?李佳儿现在的人气已经爆棚了,光铁杆粉丝就有几百万,只要稍加经营就能成为新一代的歌坛小天后。这可是一棵摇钱树,凭修总的精明不应该同意肖嘉树这种无理要求啊?你说,他俩该不会真是父子吧?”   “果然是他。”季冕按揉眉心,沉声问道,“具体原因你没打听出来?”   “没呢,人家说封杀就封杀,根本不讲原因。依我看,这小子该不会想学霸道总裁那一套,先把李佳儿逼到绝路,然后再提出包养?”方坤脑洞大开。   季冕微微一愣,末了冷笑起来,“不管他想干什么,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话落推门进了总裁办公室。   方坤不敢进去,只好溜达到秘书科,找秘书姐姐们多打听一些消息。   “你来了。”修长郁并不意外季冕的到来,温声道,“坐吧。”   季冕环顾四周,发现肖嘉树已经走了,被他拿上来的策划书如今正握在修长郁手里,对方正认真仔细地翻阅。   “修总,我们公司擅长培养演员,出了好几个影帝、影后,但有影响力的男女歌手却一个都没有。如果能签下李佳儿,刚好填补这一空白,您为什么要拒绝?她是一棵好苗子,凭您的眼光应该能看出来。”季冕不疾不徐地说道。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修长郁放下策划书,一字一句道,“身为一名艺人,是潜力重要还是品行重要?”   这个问题难住了季冕,但他考虑片刻后坚定道,“自然是品行。”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修长郁快慰地笑起来,“这个圈子太复杂了,所谓的道德底线,可以一降再降,只要不被媒体曝光,不被公众获悉,艺人便可以借助公关团队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完人。但事实上呢?某些人早已经从骨子里烂掉了。我一直都有跟你说——作为一名艺人,最重要的不是经营表面形象,而是加深自己的品德和涵养,这才是让你们永远不过气,永远不被粉丝遗忘的关键。”   “您的意思是李佳儿品行方面有问题?您听谁说的?”季冕摇头道,“签下李佳儿这件事是我主导的,我自然有查过她。她当年的确留下了案底,身份却是受害者。虽然这一点有可能影响到她的声誉,但只要把控好舆论,也能为她博取同情。她是实力派,完全可以挺过这场舆论大战。”   “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修长郁很擅长听取下属意见,但当他认定了一件事,也很难再更改主意。   季冕不得不打消说服他的念头,思量片刻后又问,“那您准备做到哪种程度?在整个娱乐圈范围内封杀她,不给一点出镜的机会?”   修长郁摆手,“只是放弃签约而已。她要是想签到冠世、冠冕、瑞水之外的公司,我是不管的。以后能不能出头全看她自己的本事。”   季冕明显松了一口气。修长郁在娱乐圈的名声并不好听,早些年流连花丛,与很多女明星闹过绯闻,后来忽然转了性,开始认真经营公司,手段也变得越来越狠辣。谁要是得罪了他,莫说在娱乐圈出头,就是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这次他口里说着封杀李佳儿,实则留了很多余地,也不算把人往死里逼。   “谢谢修总手下留情。”季冕站起身准备告辞。   修长郁意味深长地道,“她不值得你替她道谢。小冕,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太容易心软了,别什么人都帮。”   季冕哑声道,“当初要不是您帮我,哪里会有我的今天?所以说善意是需要传递的,能帮则帮,反正我也不图什么回报。”   “你呀……”修长郁无奈极了,亲自走到门口送人。   ——   “问出什么没有?”电梯里,方坤小声开口。   “没有。”季冕摇头,回到工作室后先去楼梯间打了几个电话,这才对等待已久的李佳儿说道,“冠世、冠冕、瑞水都不准备签你,却也不会彻底封杀你,只是不给你资源罢了。我帮你联系了别的经纪公司,这是负责人的名片,你可以过去看看。”   李佳儿脸色白了白,然后才接下名片,感激道,“谢谢季哥。不彻底封杀我,意思是如果我签去别的公司,还是有机会?那个要封杀我的人究竟是谁?”   “不要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想起那位小少爷,季冕的表情变得十分阴沉。   “那好吧,我不问了。谢谢季哥,您帮了我太多太多!”李佳儿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却也毫无办法。在这娱乐圈里,不是谁有理谁就站得直、爬得高,还得看身家背景、咖位大小。她现在只是个毫无背景的新人,活该被人踩,除了季哥、坤哥,谁又会真心替她考虑?   想到这里,李佳儿再也顾不上询问真相,连忙站起来给二人鞠躬,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往下掉。   方坤看得无比心酸,安慰道,“别看季哥给你介绍的娱乐公司是刚成立的,没什么名气,但背后的老板是他在哈佛大学读书时认识的老友,在华尔街有很深的背景,不缺资源。他们公司有自己的播放平台,也有自己的制作团队,里面全是精英,能力很优秀。如今他们正准备筹拍一部古装自制剧,在他们的平台首播,前景很不错。你要是去了,立马就能当女主角。”   “是吗?”李佳儿再次鞠躬,感激涕零道,“谢谢季哥!谢谢坤哥!要是没有您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事。说不定你拍完这部剧立马就一炮而红了呢?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活世上,谁没经历过大起大落?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你有实力,长得也不差,自己又肯努力,总有出头的一天。”方坤扶起她,温声道,“回去别胡思乱想,照顾好妈妈,照顾好自己。”   “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可以跟周楠见个面,聊一聊。他很欢迎你。”季冕拉开办公室的门,准备亲自把人送到楼下。   李佳儿虽然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挫折,却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踏出冠世娱乐的大门时,她心情已完全平复,甜甜一笑道,“季哥,您等着看吧,我很快就会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我不会被打垮的。”   “加油。”季冕看着她坐上的士,又默默记下车牌号码,这才走回大厅。二人再没心思工作,一同前往设置在二楼的西餐厅吃饭。   “妈的,肖嘉树在搞什么?”方坤一边看菜单一边咒骂,“李佳儿原本大好的前途全被他毁了,这些富二代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干!”   季冕正与好友周楠发信息,并不答话。那边似乎对李佳儿很感兴趣,得知冠冕竟然没把人签下,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捡漏了。李佳儿现在的人气直逼歌坛二线艺人,可说是还没出道就已经红透了半边天。外人无论如何都猜不到冠冕、冠世、瑞水为何会放弃签约她。   消息一出,估计很多网友都会傻眼。   看见好友连续发来的捡到大便宜的表情包,季冕锁掉手机屏幕,眉头紧皱。   恰在此时,肖嘉树走进餐厅,先是左右看看,发现老板也在这里,脸色青青白白地变换几瞬,然后假装自己没看见,鬼鬼祟祟地顺着墙根往卡座里溜。方坤是个目光敏锐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扬手道,“肖少爷,过来坐啊!”   肖嘉树,“……”口腔溃疡还能不能好了? 第九章 天降横祸   老板传召,肖嘉树怎能不去?他一边摸着隐隐作痛的腮帮子一边走到桌前,颔首道,“季哥,坤哥,吃饭呢?”   “坐吧,”季冕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然后招来侍者,“再加一客黑椒牛排,五分熟。”   “好的季先生,还需要别的吗?”侍者很有礼貌地询问。   季冕拿眼去看肖嘉树,肖嘉树连忙摆手,“不用了,谢谢。”又是牛排,还洒了黑椒,这回真不能好了!他算是看透了季影帝,什么脾气温和、乐善好施、慷慨大方……全是假的,他就是一个独裁者,习惯用自己的方式去对待周围的人,很少会给他们选择的权利。就拿两次吃饭的经历来说,他总会把菜点好,从来不问别人喜欢吃什么。   肖嘉树很想断然拒绝,但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这么做。   “哟,谁惹我们肖少爷了?瞧这脸黑的。”方坤故意带话题,他以为肖嘉树还在想李佳儿的事。   季冕却懒得与对方说太多废话,开门见山道,“李佳儿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封杀她?”   “你们怎么知道?”肖嘉树面露意外。他目前还不明白,在娱乐圈里根本没有所谓的“机密”可言,只看周围的人想不想宣扬而已。   这小子不行啊,敢做不敢当!方坤心生鄙夷,面上却带着和蔼的微笑,游说道,“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吧?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来来来,你跟我们说说,有误会大家尽早解开,别闹得这么绝。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娱乐圈很小,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不要把人往死里逼。”   如果发小还在的话,他肯定也不想提起李佳儿,那自己就更没有向外人解释的必要。那些难堪的、肮脏的回忆,从此便让它彻底埋葬吧,反正李佳儿已经离开,自己终于为发小做了最后一件事。想到这里,肖嘉树摆手道,“没什么误会,我整的就是她。整她之前我查过的,绝对不会弄错人。”   方坤,“……”这话耿直得让人没法接啊!   季冕放下刀叉,直视青年,语气温和,态度却很强硬,“还是说说看吧。你那么恨她,总得有原因。”   真霸道!肖嘉树心里撇嘴,面上便露出一些不耐烦。恰在此时,侍者送来了一客黑椒牛排,咸香的味道直冲鼻管,却偏偏不能吃,令他更为光火。这些人怎么一个二个就那么眼瞎呢?被王诗琪那种女人耍得团团转,还上赶着为她说话,真气人!更气人的是——这家的牛排超级好吃,自己却吃不着,只能干看着!   肖嘉树拿起刀叉,将牛排切成大小均匀的方块,徐徐道,“这样吧,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来了来了,果然有故事。方坤竖起耳朵,准备搜集八卦。   季冕略一颔首,温和有礼道,“洗耳恭听。”   “从前有一个农夫,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他排行老二,所以不是很受父母重视。父母死的时候给哥哥留下许多良田,给妹妹留下许多嫁妆,轮到他的时候家产已所剩无几,便只得了一块位于半山腰的旱地。他没觉得父母对自己不公平,只说这就是命,于是默默接受了。但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利用闲暇时间学会了木工活,开始给周围的人打造家具,慢慢积攒了一些钱。他的哥哥、妹妹见他过得越来越好,心里很嫉妒,便找来一位漂亮的姑娘……”   肖嘉树的故事很长,听了开头,方坤和季冕暗自认为他和李佳儿的恩怨始于豪门争产,李佳儿说不定是他的哪个兄弟或姐妹找来勾引他的,没想到却被他识破了。嗯,这个理由说得过去,而且很有故事性,二人听着听着便入了迷。   结果肖嘉树话锋一转,“那位姑娘被农夫的种种举动所感化,真心实意地爱上了他,抛弃了以前的未婚夫……”   哦,看来不是豪门争产的把戏,有可能是上一辈的恩怨。听到这里,季冕和方坤眉头微微一皱,心道真相还在下面的故事里,不由听得更仔细。   肖嘉树用十几分钟的时间讲述了农夫如何经营家业,如何疼爱妻儿,如何友爱邻里,这才道,“这天,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大乡绅的农夫路过一块农田,看见田埂旁躺着一条冻僵的毒蛇,心里很是同情,便把蛇捡回去焐在胸口。毒蛇苏醒过来不但不知道感恩,还狠狠咬了他一口,他便死掉了。你们看,这就是胡乱当好人的下场。”   “哐当!”这是方坤手里的刀叉掉在地上的声音。   正准备喝水的季冕差点喷出来,所幸及时忍住了。   前面的故事那么精彩,农夫打脸哥哥、妹妹,夺回属于自己的家产;农夫与美女间谍斗智斗勇、相爱相杀,夫妻二人从贫下中农奋斗成小贵族,高潮一波接一波,不要太精彩,结果结局的时候你竟然告诉我们这个故事其实就是他妈的《农夫与蛇》的扩写版?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方坤感觉手有点痒,想打人。他捡起刀叉,恶狠狠地瞪向青年。   季冕用餐巾擦去嘴角的水渍,冷静道,“肖助理,让你当我的助理实在是太屈才了,你其实可以去当编剧。你讲故事的能力很厉害。”   “真的吗?”肖嘉树完全没意识到对方在讽刺自己,反而颔首道,“原来我还有这种潜力。人果然是需要历练的,否则完全不明白自己擅长什么,极限在哪里。”   季冕,“……”沉默片刻后,他继续道,“你是农夫,李佳儿是毒蛇?”   肖嘉树放下刀叉,坚定摇头,“我还没那么蠢。”话落暗示性地扬了扬下巴,意思是:如果我不封杀她,你们就是那个被咬死的农夫。   季冕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所以他仔细查过李佳儿,也见过她的母亲和朋友,更是用好几个月的时间考察过对方的品行。比起这位背景成谜的纨绔少爷,他自然更偏向李佳儿。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位少爷似乎并不打算解释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也是,像他这种吃穿不愁、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又怎么会了解奋斗在底层的小人物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看不惯谁就可以让谁消失。   再说下去就不是为李佳儿求情,而是替她拉仇恨了。季冕干脆利落地中断了谈话,“我吃好了,肖助理还请慢用。”话落放下刀叉,拿掉餐巾,颔首离开。   方坤敷衍地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终于不用当着老板的面把牛排吃下去,肖嘉树大松口气。他也不想说那么长的故事,但不说故事就得吃东西……那还是说故事吧。他招手唤来侍者,低声道,“再给我上一份奶油南瓜浓汤。”   “好的,您请稍等。”侍者认真写下单子。   ——   SUPER新声代的前十名女歌手陆续找到东家,而总冠军李佳儿却迟迟不见喜讯,甚至连回馈粉丝的演唱会也没能出席,这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有人猜测她肯定在搞大事,说不定签的东家太牛逼了,得找一个黄道吉日宣布,顺便举办一个签约仪式,广邀媒体出席。凭李佳儿现在的人气,这样做完全不显得夸张。   看见各种各样有关于自己的新闻,李佳儿觉得很难受。她已经与天天娱乐的总裁周楠见过面,谈了合约,也去试镜了《冷酷太子俏王妃》里的女一号,并因为精湛的演技而得到了导演的欣赏。   临走前导演对她说,“你能来我真是松了一口气,咱们这个剧组几乎没请到什么有名气的演员,经费也很有限,整部戏都得靠你来撑。你看看,我们连像样的服装都买不起,全是总裁的朋友手工为我们缝制的,化妆品还得你们演员自己带过来,我们不给配。化妆师也不够用,你要是化妆技术不错,到时候还可以搭把手,帮男演员们画一下。”   李佳儿认真听着,然后一一应下,乖巧又懂事的模样很讨人喜欢。导演对她印象非常好,试镜过后敲定她为女一号,并打电话给周楠,对她大夸特夸。周楠也很满意,适当放宽了李佳儿的合约,然后给好友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事情办妥了。   季冕这才放下心来,翌日便前往武夷山拍一部大IP仙侠剧。他如今已慢慢退居幕后,很少出演主角,这次只是客串一下,几句台词、几场戏就能搞定。在剧组待了三天,完成自己的戏份,他当晚便乘坐保姆车赶回市内,然后再乘坐飞机回京都,却没料路上竟遇见了怪事。   “季哥,您看天上那个光点像不像飞碟?”生活助理指着车窗外说道。   “哪里?”季冕倾身去看,果然发现天空中有一个椭圆的光团在移动,起初速度很慢,却眨眼就到了近前。   “不好,它坠机了!”助理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铁疙瘩就从天而降,正好撞上飞驰中的保姆车。保姆车冲出围栏,落到山坡下,翻滚几圈后卡在了两棵大树中间。生活助理和司机早已在剧烈的撞击中失去知觉,重伤濒死的季冕却透过眼球的血污,看见一道细瘦的,拥有硕大脑袋的人形生物正朝自己慢慢靠近。它走到破碎的车窗边,伸出指尖,点上季冕的额头,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终于令他彻底昏迷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慎重申明,本人还在,没飞升,也没魂穿,就是想写点跟以前不一样的东西。爽还是会爽,甜还是会甜,但节奏可能会比较慢。   对了,这篇文只有这一点点科幻成分,绝对没有外星人入侵,更没有来自星星的你,攻除了能看透亲近和反感的人的心理活动,没有别的金手指。没有豪门争产,没有世家恩怨,没有霸道总裁耍酷耍横,只有一个决定退圈的老油子被小萌新感染,重新爱上演戏的故事。嗯,大约还有另一个热爱演戏的小萌新被娱乐圈腐蚀最终失去初心,一手好牌全部打烂的悲剧。   别看我前期堆了那么多梗,其实都是废的,纯粹介绍一下背景而已,正文根本没涉及。这个故事很简单,就是攻受在一起拍戏,然后我暗恋你以为你不知道;我知道你暗恋我但我假装不知道还准备疏远你;忽然有一天发现,唉哟,你竟然不暗恋我了,不行,我暗恋上你了,别走,咱们谈个恋爱吧!是不是很简单?   PS:若是有哪位妹纸对攻的感情生活要求特别严格,在遇到受之前绝对不准攻谈恋爱,那么可以退散了,有些情节可能会不合妹纸的口味,我们下本书再约。   感谢一直支持我到现在的读者,么么! 第十章 探病   肖嘉树强忍疼痛喝完了奶油南瓜浓汤,回到办公室却得知自己被炒鱿鱼了,几名助理正在帮他收拾东西。看见同事偷偷摸摸看过来的目光,他觉得委屈极了,却也明白自己擅作主张封杀李佳儿的行为触碰了季冕的底线,他会做出这种反应无可厚非。冠冕毕竟是他的工作室,他想签约哪个艺人就签约哪个艺人,旁人没有置喙的余地。若不是他欠了修叔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件事未必能办下来。   肖嘉树并没有对季冕产生任何不满,接过助理递来的纸箱子便离开了公司。   “你这就走了?”助理似乎十分意外,试探道,“你不上去找总裁帮你调职?”   “不了,再见。”肖嘉树摇摇头,直接乘坐电梯去了负一楼的停车场。这件事本来就是他做得不对,又哪里好意思去修叔那里告状?炒鱿鱼便炒鱿鱼吧,改天再去找一份新工作。怀着乐观的心态,肖嘉树回到家,继续宅在屋里打游戏。不过这次他学乖了,没敢再吃垃圾食品,每天只喝白粥,口腔溃疡这才开始痊愈。   数天后的早上,肖定邦看着坐在餐桌对面的弟弟,忽然开口,“你最近好像很无聊?要不要来肖氏上班?”   “啊?”肖嘉树正专心致志地啃鸡腿,听见这话一时回不过神来,瞠目结舌的样子有些傻气。   “不了,小树刚回国,让他先玩玩。”薛淼微笑拒绝。儿子刚回国的时候她的确想让他留在肖氏好好干,但被老爷子和肖启杰狠狠敲了一闷棍之后,她忽然就想通了——与其让儿子继续留在肖家这个牢笼里,没有自由没有骨头地过一辈子,不如放手让他去飞。   肖定邦深深看她一眼,随即盯着弟弟,“你也是这样想的?什么都不干,整天玩?”   “没啊。”肖嘉树不明白大哥为何会安排自己进入肖氏,爷爷和爸爸不是坚决反对吗?但他并未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头,认真想了想,解释道,“改天我自己去找工作,不一定要进肖氏。我发现别的行业也挺有趣的。”   “是吗?”肖定邦颔首道,“一切以你的意愿为先,有什么想法记得告诉我一声。”   肖嘉树拿不准这是哥哥对自己的试探还是关心,但依然乖巧地应了。坐在主位的肖启杰没好气道,“回来几个月了,天天只知道玩,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你哥十八岁的时候……”   薛淼听不下去了,把筷子用力摁在桌上,冷笑道,“小树回来的时候我想让他去肖氏上班,你说让他拿着股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现在他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你又骂他不懂事,只知道玩。肖启杰我问你,你到底想怎样?”   肖父,“我只是这么一说,你激动个什么劲?这孩子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打游戏,饭也不出来吃,我怕他把身体熬坏了。我也是关心他。”   “你关心他个屁……”也不知是不是到了更年期,薛淼的脾气越来越大,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就跟肖启杰吵了起来。肖嘉树赶紧扒了几口饭,然后跑回二楼的房间。肖定邦则人如其名,定力十足,认真吃完早餐才徐徐开口,“还有十分钟,赶紧吵,吵完了我们还要去市政大厅参加招标会。”   脸红脖子粗的肖父,“……”   薛淼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再抬头时已一派优雅贤淑,“不好意思啊定邦,阿姨失态了。我看你吃的不多,招标会不知道要开多久,你再吃点,免得等会儿饿肚子。我让小李去车库拿车。”她对这个继子并没有多大意见,更没有厌恶或虐待,该关心的、该照顾的,平时都做得一丝不苟,但无奈继子早已懂事,与她亲近不起来,生活了二十年也只是面上情而已。   “谢谢阿姨,我吃好了。”肖定邦礼貌推辞,然后对肖父说道,“走吧。”肖启杰这才气哼哼地站起来。   父子俩前脚刚走,肖嘉树后脚便跑下楼,一边跑一边穿外套,看上去很焦急。   “你去哪儿?”薛淼追在后面问。   “季冕出车祸了,我去看看。”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坐上跑车开远了。   ——   VIP病房里,季冕头上缠着一圈纱布,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方坤走过来将手机抽走,责备道,“你都脑震荡了,还看什么新闻?快躺下休息。你出车祸的事修总已经压下去了,不用担心。”   “小刘和小陶呢?他们没事吧?”季冕顺势躺下,闭上眼睛。   “他们没事,只受了一点擦伤,昨晚就出院了。”方坤满肚子话想说,看见他疲惫的模样又憋住了。小刘和小陶真是吃错药了,竟然跟交警说保姆车是被飞碟撞下山的,害得交警不但把他们拉去做酒精检测、尿检,还做了精神方面的检查。同时季冕也受了连累,昏迷当中也做了血检,唯恐他吸食毒品。狗屁飞碟!这个借口太扯了!如果检查出什么问题,一定要炒掉那两个糊涂蛋。   方坤满心郁闷,却没料季冕忽然开口,“他们没喝酒也没吸毒,那飞碟我也看见了。”   “啊?”方坤惊骇道,“我刚才有说什么吗?”   “你没说什么吗?”季冕睁开眼,表情莫测。   “我说了?我没说?”方坤糊涂了,随即告诫道,“你可千万别再说飞碟的事了。交警现场勘查过,那地方根本没有撞击的痕迹,也没有飞碟,只有保姆车的刹车印。小刘应该是超速了,这才轮胎打滑掉下了山。”再往飞碟身上扯,明天的头条准是季影帝精神失常。   季冕定定看他一眼,沉声道,“你帮我叫一个护士过来,我头痛。”   “好。”方坤连忙摁下呼叫键。   几名护士立即跑进病房,一个给季影帝检查头上的绷带,一个给他测量血压,脸都红红的,表情既激动又羞涩。她们还是头一次在现实中遇见季影帝,本人比屏幕上帅一百倍!宽肩、窄腰、大长腿,男性荷尔蒙简直爆棚!啊啊啊,要晕了!   她们拿出笔记本,结结巴巴地请季影帝签名,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内心的激荡。季冕十分配合,既签了名,还合了影,自始至终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这家医院的VIP病房常有达官贵人入住,保密功夫一流,不怕消息外泄。   人一走,季冕便露出轻松的表情,仿佛搬掉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方坤调侃道,“你脾气也太好了,明明是病人,却得伺候这些护士,又是签名又是合照的,难怪头痛。你要是睡不着就看几部电影,我给修总打个电话。他昨天晚上一直守着你,早上五点才走。”   “不用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季冕话没说完,方坤已经出去了。这间病房在走廊的尽头,出了门左转就是楼梯间,相隔不超过五米。方坤在楼梯间里打电话,躺在病房中的季冕却能听见他的声音,偶尔一两句,不像与人交流,倒更像是内心旁白。他起初并不觉得奇怪,待意识到这家医院的隔音设施非常严密后,脸色开始慢慢泛白。   修总对季哥真是好啊!要不是年龄对不上,我都会以为季哥是修总的亲儿子。方坤一边感慨一边走进病房,却见季冕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劲?”方坤抹了把脸。   “你刚才嘴唇没动?”季冕沉声问道。   “没啊。我又没吃东西,嘴巴动什么?”方坤觉得莫名其妙,继而悚然一惊,“季哥,我待会儿让医生帮你做一个脑部检查吧。”我怀疑你脑子被撞坏了。   季冕嘴角抽动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能开口。他取下挂在床头的病历,认真看起来。   ——   季冕毕竟曾是自己的上司,他出了车祸,肖嘉树怎么着也要来看一眼。但他刚走到病房门口就遇上了李佳儿,对方一只手抬起准备敲门,一只手抱着一束百合花。   “是你!”看见肖嘉树,她连门都忘了敲,红着眼眶开口,“我听说是你在封杀我,为什么?我以前根本就没见过你!肖先生,我们能谈一谈吗,我想我们之间有误会。”   肖嘉树焦急的表情被阴沉取代,一字一句说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记得何毅吗?”   “何毅?”李佳儿手里的百合花掉在了地上。她惊疑不定地看着肖嘉树,几秒钟后竟然掉头跑了。   本来还有一大堆骂人的话想喷的肖嘉树,“……”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既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看见地上的花,忍不住狠狠踩了两脚,发现来来往往的护士正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连忙把花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随后躲进楼梯间。   他耳朵上还戴着耳机,正在收听最近下载的歌曲,摇滚歌手歇斯底里的呐喊令他积压在心底的戾气一瞬间全都爆发了。他顺着墙根滑坐在地上,脑海中全是黑暗的记忆…… 第十一章 记忆   肖嘉树曾经有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那就是何毅。他们家世相当、兴趣相投,在一个小区里长大,在一个学校里念书,也曾发下誓言要一起闯出一片天地。但在十岁那年,肖嘉树遇见一些意外,因此被送出国,何毅则留在国内。但他们的关系并未疏远,反而一如往昔。十六岁那年,何毅忽然发来一条得意洋洋的微信,告诉肖嘉树自己今天在酒店里开庆生宴,偶然遇见一名被轻薄的女生,于是把人救了下来。他带女生回自己的套房洗澡、换衣,并送她回家。   这条信息就是一切噩梦的开端。何毅很快发现女生原来是自己的校友,由于长得漂亮脾气又好,常常被男生欺负。女生感激他救了自己,每天做好便当塞进他的书桌,一来二去,同学之间就开始流传有关于两人的风言风语。何毅对此并不在乎,他是个非常专注、非常坚毅的人,从不被外物所动。但他绝想不到,在救下女生的四十天后,他会被警察从教室带走,罪名是强奸,而女生肚子里的胎儿就是证据。   他没做过亏心事,自是不认,但他的父亲却决定私了,并给了女生一百万精神损失费。何毅虽然没坐牢,罪名却落实了,家人嫌他丢脸,很快将他送到了美国,之后便是那场惨烈的车祸……   刚重逢没几天的朋友,从此便天人永隔,叫肖嘉树如何能够接受?他记得自己发疯一样跑进事故现场,发疯一样抱住好友的尸体号啕大哭。他从来就不相信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他知道自己的好友一定是被冤枉的。   事实证明他的推测没错。他发现好友出车祸之前在打电话,并录了音,一道带着金属质地的女声冷笑道,“何毅,谁让你救我?我当初根本没被人占便宜,我们喝多了,在一起玩儿呢!要不是你,我那天晚上不知道过得多开心……我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谁的,给那些王八蛋打电话,他们一个都不敢认,我爸妈一定要我说出来,不然就打死我,我有什么办法……我认识的人里你最蠢,也最有钱,我不找你找谁?那晚你扶我回酒店房间的监控视频就是最好的证据……你恨我?哈哈哈哈,说你蠢你还不承认!你妈一定要我把肚子留到四个月大,方便以后验DNA,好证明你的清白,是你爸说服你妈让我打胎,还给了我一百万让我们全家搬走,不要被你妈找到……他知道你没强奸我,但他就是要让你身败名裂……你自己亲爸都想整死你,你还跑来骂我是罪魁祸首,何毅,你真可怜……”   谈话到这里便结束了,然后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撞击声。何毅受不了刺激,心神失守之下误踩油门,狠狠撞在桥墩上……他好不容易找到李佳儿的联系方式,本想激她说出实话并录音,然后交给对自己大失所望的父亲,却原来父亲一直都知道他是清白的……   肖嘉树把录音复制下来,不眠不休地听了一晚上,眼泪都快流干了。他不明白某些人为什么能坏到那种程度,可以对救助自己的好心人下手,甚至于残害自己的血脉。   当何毅的亲人来美国办理丧事时,他偷偷把录音发给了何母,原以为这样就能让好友瞑目,哪料何母竟心脏病发,昏倒过去,人还没醒就被送进了一家疗养院,说是得了抑郁症。从那以后,何母便消失了,只留下何毅的坟墓孤零零地留在异国的土地上,甚至没能迁回祖国落叶归根。   又过几年,肖嘉树才通过母亲的人脉打听到何父移民去了澳大利亚,他在那边早就有了家室,二儿子只比何毅小几个月……   知道得越多,肖嘉树就越是不甘心。这些年他总想找到李佳儿,让她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看见她利用受害者的身份博取周围人的同情;看见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坚强、乐观、积极向上的新时代女性,他觉得恶心极了,也愤怒极了。   但他的教养不允许他用过激的手段报复女性,所以只是阻断了李佳儿的前途,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与此同时,他也不想翻出那些不堪的往事,让死去的好友受到外人评判。他生前问心无愧,死后也应该获得永恒的宁静。   这件事到此为止……到此为止……一首摇滚终于结束,换成了舒缓的鼓点,肖嘉树才压下满心戾气,慢慢站起来。但他刚踏出一步,嗓音疲惫的男歌手便开始吟唱,歌词既沧桑又悲凉,一瞬间激起了很多回忆,有好的也有坏的,但坏的在渐渐褪色,只留下好的永远珍藏在心底。两个小男孩手拉手一起上学;躲在高高的大树上,你一句我一句地畅想未来;高个子的男孩每天都会骑自行车带矮个子男孩回家,不小心摔跤的时候,他会把小男孩抱进怀里,轻轻抚摸他脑后的黑发……他们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男歌手还在悠悠吟唱,肖嘉树却连站都站不起来。他缩在墙角,头埋入双膝,哭得像个孩子,哭得停不下来……   ——   方坤发现季冕一直皱着眉头,脸色很不好看,不由问道,“是不是头疼了?我叫医生来看看?”   “不,不是。”季冕摆手否认。   又过十分钟,季冕开始频频按揉太阳穴,终于忍无可忍道,“你去楼梯间看看,我好像听见……”但他话只说了一半就打住,然后靠倒在枕头上,并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你听见什么了?”方坤环顾四周,莫名道,“病房里很安静啊,你该不会耳鸣吧?”   “应该是耳鸣,不过现在好了。”季冕疲惫地摆手,也不知想到什么,表情变得很难看。   与此同时,稍后赶来的修长郁推开楼梯间的门,愕然道,“还真是小树啊。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修、修叔,嗝……”肖嘉树不想再哭了,却控制不住自己,一边说话一边打嗝,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修长郁吓了一跳,连忙掏出纸巾给人擦脸,沉声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修叔叔帮你解决。”   “没、没事,我就是听歌听哭了。”肖嘉树连忙把耳机拿掉,胡乱擦了一通脸。他现在既狼狈又羞臊,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歌那么催泪?”修长郁原本还有些不信,拿起耳机一听,不由笑了,“原来是这首歌,难怪。”身为“也曾哭过的听众”之一,修长郁实在不好说什么,只能把惨兮兮的小子带进公共洗手间打理仪容。   “都这么大了还躲在楼梯间里哭,幸亏是让我看见了,不然别人非得笑死。小树啊,你跟你妈年轻的时候真像,你妈遇见难事表面看上去很坚强很镇定,背地里却常常躲起来哭,有时候是天台,有时候是车里,被我发现了还死不肯承认……”想起往事,修长郁低低笑起来,眼里却满是酸涩。   “我妈也爱哭啊?”肖嘉树顿了顿,然后飞快改口,“不对,我干嘛要用也字,我才不爱哭。我今天是特殊情况。”   “好,你不爱哭。你跟你妈真像,都比较嘴硬。”修长郁忍俊不禁。   肖嘉树,“……”   洗完脸,眼睛却还有些红肿,肖嘉树不得不掏出一副墨镜戴上,这才跟随修长郁去探望季冕。病房里来了几位访客,都是影帝、影后级别的大咖,正气氛和乐地说着什么。看见修长郁,他们连忙站起来打招呼,态度十分热情。肖嘉树嗓子都哭哑了,情绪也很低落,于是不想说话,更不想应酬,走到床边,默默冲季冕点头。   “你来了,坐。”季冕定定看他一眼。   “嗯。”肖嘉树挨着病床坐下,打开酷狗,循环播放刚才那首歌。这种行为近乎于自虐,让他又痛又悔,却没办法停下。如果不是他做事不谨慎,私自把视频发给何母,也不会害得她情绪崩溃。他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内心却哭得像个孩子。有些事真的忘不了,也不能忘……   季冕轻轻按揉太阳穴,用前所未有的温和嗓音说道,“想吃苹果吗?我帮你削一个?”   肖嘉树隔着墨镜看他,然后摆手,像石头一样僵硬的下半张脸令他看上去又酷又拽,欠扁极了。方坤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死小子。   季冕仿佛听不懂拒绝,依然削了一个苹果递过去。肖嘉树不得不接下,在一口一口认真啃苹果的过程中,心底的悲伤竟然不知不觉被冲淡了。他关掉酷狗,摘掉耳机,把光秃秃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然后坐回原位,继续隔着墨镜看季冕。这人好像没受什么重伤,只是脑震荡,这便好。   “最近有什么打算?要是没事干就回公司?上次辞退你是我欠考虑,我向你道歉。”季冕沉默片刻后说道。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是我干涉了工作室的正常运作,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你眼瞎识人不清,那是智商问题,与对错无关。这样想着,肖嘉树便摇头拒绝了。   季冕,“……” 第十二章 人心难测   未免打扰病人休息,修长郁很快就带着肖嘉树离开,各位大咖也陆续告辞。方坤把人送到电梯口,回来后开始吐槽,“你说肖嘉树究竟是什么来头?遇见岚姐、郭哥他们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还一直戴着墨镜,架子摆得比修总都大。刚才他坐在你床边,慰问的话一句也不说,脸还那么臭,我真想抽他。不想来就别来,做什么膈应人?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懂礼貌了!”   季冕拿出手机看了看,叹息道,“有些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人家之所以戴着墨镜,或许是因为眼睛哭肿了;不打招呼、不说话,或许是因为情绪低落。不要用自己的猜测去胡乱评定一个人,那不公平,也不准确。”   方坤很是诧异,“哟,你怎么会替他说话?你不是很讨厌这死小子吗?”   季冕抹了把脸,语气无奈,“阿坤,我老了,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老什么老,你才三十二岁,还有大把的光阴可以挥霍。你走得又不是偶像小鲜肉路线,得靠脸和年龄来撑,你是正宗的实力派,年纪越大越有味道。我说你那么早息影干嘛?就凭你的演技,再拍十年、二十年电影都不成问题。”方坤惋惜道。   “我想安定下来,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说到这里,季冕表情一变,“你没把我出车祸的事告诉乐洋吧?”   嘁,谁会告诉他?他来了顶个屁用,只会问东问西六神无主,惹得我更心烦。要是一不小心被记者拍到,那乐子可就大了。方坤内心很不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淡淡道,“我没通知他,他目前还在四川采风。”   季冕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颔首道,“那就好。别把这件事告诉他,免得他担心。阿坤,你为什么不喜欢乐洋?”   “我哪有不喜欢他,你想多了。”方坤矢口否认,心里却想起一件往事。当初林乐洋还在工作室上班的时候曾把财务印章随意放在桌上忘了锁回去,致使印章被人盗用,方坤审了一圈人,大家碍于季冕的关系不敢举报,最后只能辞退了当时的财务总监。后来一名女员工离职时才偷偷将此事告诉方坤,虽然没有证据,也不知道真假,但方坤从此便对林乐洋有了芥蒂,总认为这人没有担当和责任心,不是个好的伴侣人选。   他生怕林乐洋哪一天把季冕给拖累了,总会下意识地阻止两人在一起。但能不能长久毕竟是情侣之间的私事,容不得旁人置喙,他也就按捺不提,免得日后被季冕埋怨,说他挑拨离间。   季冕偏过头,用古怪的表情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叹息道,“阿坤,我们多年的朋友,有些话你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别闷在心里。乐洋年纪还小,做事不成熟,以后总会长大的。我会好好教他。”   “瞧你说的,我们俩谁跟谁,有什么话不能敞开谈?”方坤口里打哈哈,心中却不以为然。朋友之间的确需要坦诚,但事关对方的恋人,那就另当别论。他可以不喜欢林乐洋,却绝不会当着好友的面非议对方一句。想到这里,他对肖少爷的恶感反而减去不少。林乐洋都二十四岁了还在读大学,肖少爷才二十出头便已经硕士毕业了,读的还是国际名校,人跟人就是不能比啊。   季冕眉头微微一皱,状似不经意地道,“乐洋家里环境不好,高中没毕业就辍学打工,后来又凭自己的努力回到大学读书。他其实并不比别人差,只是没有那个条件而已。我跟他有很多相同的人生经历,所以能达到灵魂的共鸣,跟他在一起,我是最轻松最快乐的。阿坤,人这一辈子,能找到这样一个让自己放松的伴侣非常不容易,我希望你能支持我们。”   方坤尴尬地笑了笑,勉强打趣道,“我一直都挺支持你们的啊。季哥,你脑子果然撞坏了,都开始伤春悲秋了。”话落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情绪太外露,让季哥看出点儿什么。   季冕适时结束这个话题,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阿坤,这首歌叫什么名字?”随即开始哼唱。   “你没听过这首歌吗?《安河桥》啊,有故事的人都爱听。”方坤喟叹道,“我跟你说,当初我头一次听见这首歌的时候就想起了我的初恋女友,眼泪哗哗得,简直哭成了狗,停都停不下来。”   “是嘛?”季冕一边打开手机下载歌曲,一边调侃道,“没想到你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有肖嘉树会哭成那样。”   “肖嘉树怎么了?”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方坤没听清楚。   “没怎么。”季冕摆手,不欲多谈。   恰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了,方坤走去一看,惊讶道,“佳儿,你怎么来了?”   去而复返的李佳儿小声解释,“我听小陶姐姐说季哥出了车祸,便来看看。坤哥你放心,我伪装得很好,记者没发现。”   “快进来。”方坤连忙把人让进屋,笑道,“你有心了。季哥伤得不重,只是有一点脑震荡,住院观察几天就能回去。”   李佳儿把新买的百合插在靠窗的花瓶里,状似担忧,“听小陶姐姐说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季哥,都晚上一两点钟了,您做什么还赶回来?真要出了什么事,您的粉丝该多伤心啊。下回别再这样了,休息够了再上路,不差那几个小时。”   “就是!我说了他无数次他都不听。”方坤跟着抱怨。   季冕微笑颔首,眼底却透着审视。他想了想,故意带起话题,“佳儿,你跟天天娱乐谈好合约了吗?那边的新戏该开拍了吧?”   李佳儿的笑容依然甜美,嘴上说着“正在谈,快了,周总人很好,谢谢季哥”等话,心里却满腹怨言。她最想签的公司一是冠世、二是冠冕、三是瑞水……天天娱乐一个刚注册的小公司算什么?只可惜冠世总裁修长郁如今不泡女明星了,且对自己的绯闻很反感,谁要是跟他扯上关系,他就踩谁,让她不敢越雷池一步。所幸季冕果然如百度资料上记载得那样,是个爱做慈善的老好人,只要合了他的眼缘,他都愿意拉一把,这才搭上了冠冕工作室的顺风车。   可是千想万想,她绝没想到在签约的过程中竟会杀出一个肖嘉树,把自己的好事全给搅合了。她那个恨啊!恨不得吃肖嘉树的肉,喝肖嘉树的血!然而在接受了季冕的帮助进而与周楠搭上线后,她连季冕也一并恨上了。周楠的天天娱乐简直就是个空壳子,刚搭起来,什么资源都没有,那所谓的剧组更是一个草台班子,纯属搞笑来的,演员演员没有,经费经费没有,服装、化妆品、化妆师都得自备……   李佳儿参观过公司和剧组的环境后,心已经凉透了。她无比确信,这部戏一定会成为自己一辈子都洗不掉的黑历史,更何况片酬竟然只有二十万!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她现在走一次穴的酬劳都不止二十万!瞧瞧导演和编剧给这部戏取的名字——《冷酷太子俏王妃》,一股浓浓的智障风扑面而来,弄得她反胃。   季冕在娱乐圈里地位那么高,如果真心想帮自己,哪里会让自己去这种破烂摊子一样的公司?什么爱才、温和、乐于助人,全都是假的!上次他介绍的那部历史正剧也是个大坑,竟然让自己去演历史上最有名的荡妇,这不是存心毁自己形象吗?李佳儿越想越恨,面上却笑得甜美。她可不是刚踏入社会的新人,会傻傻地任人摆布。上次她能拿母亲当借口推掉那部历史正剧,这次也能推掉天天娱乐的合约。   但推掉归推掉,季冕这边却不能得罪,毕竟还有个肖嘉树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总得找个靠山暂时靠靠。想罢,李佳儿眼眶微红,迟疑道,“季哥,小陶姐姐跟我说,想封杀我的人是肖嘉树。刚才我遇见他了,您知道他为什么封杀我吗?”   “为什么?”季冕面色如常,眸光却已经冷透。   “他是何毅的朋友。我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何毅还不肯放过我。”李佳儿话音刚落,方坤便义愤填膺地开口,“你说什么?肖嘉树就是因为这个要封杀你?这些富二代真是无法无天,害了别人还要赶尽杀绝,太他妈不是东西了……”   “别骂了,”季冕按揉眉心,状似疲惫,“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不用担心。”   “真的过去了吗?”李佳儿露出害怕的表情,心里却十分怨恨。在她看来,季冕对自己的安排不是帮助,而是坑害。他堂堂大满贯影帝,要是真心扶持一个后辈,哪里会把这么糟糕的角色送过来,一个荡妇,一个智障,演完前途也毁得差不多了!听小陶说他手里还有两个本子,一个《明空》,一个《使徒》,都是大导演、大制作,如果真心想帮人,就该让自己上这两部戏啊!   李佳儿的贪心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想得十分,甚至是百分。 第十三章 忘恩负义   季冕看着坐在自己病床边,笑得明媚而又忧伤的李佳儿,不由露出一个古怪的、晦暗莫测的表情。他直视她,一字一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这可不是好词!李佳儿心下微凛,想到何毅其实已经死了,何父变卖家产去了国外,何母则不知所踪,自己实在无需担心什么,这才安定下来。她不敢再提肖嘉树,却又想从季冕这里得到一点保障,于是垂眸看看手机。   恰在此时,她事先定好的闹钟响了,便立刻站起来,焦急道,“是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应该是我妈出了什么事。季哥,我去接一下。”   “你去吧。”季冕略一颔首,随即闭眼假寐。   方坤叹息道,“李佳儿真不容易……”   “别说话。”季冕抬手阻止他。   走廊外静悄悄的,哪里有人讲电话?李佳儿拿着手机躲在楼梯间里,用力把自己的眼睛揉红,又点了两滴眼药水,把睫毛弄得半湿,掐好时间点走回病房。   方坤本就担心她母亲,见她似乎哭过,张口便要询问,却被季冕冷声打断,“佳儿,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正打算好好演一场苦情戏的李佳儿,“……”这剧本不对啊!她还等着季冕询问自己为什么哭呢,自己就可以告诉他母亲病重需要一大笔手术费。如果他提出借钱,自己就坚定拒绝,过几天改签到极光的时候便可以拿经济拮据为借口获得他的谅解。季冕出身于单亲家庭,对母亲很孝顺,这件事全国人民都知道。   李佳儿计划得很好,这样做既可以推掉天天娱乐的邀约,又不会彻底得罪季冕,真是两全其美。而所谓“病情加重”的母亲,如今正躺在疗养院里数钱呢。只要给她足够的钱,她可以配合女儿干任何事,正如当年诬陷何毅那样。   但无奈季冕不按牌理出牌,竟然问也不问,直接撵人?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李佳儿整个人都是蒙的,连自己怎么离开医院的都不知道。   方坤若有所思地看着季冕,“你没看见李佳儿快哭了吗?她妈肯定出事了。”   “她妈出事跟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她爸还是你是她爸?”季冕冷道。   “这话可不像是你说的。”方坤皱眉。   “我的确爱才,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帮。我真的老了,眼光不行了。”季冕由衷感慨。   “怎么又来了!你眼光很不错啊!李佳儿不但歌唱得好,演技也很厉害,有爆红的潜质。”   “把自己的人生当成一出戏,每分每秒都在表演给别人看,这样的人演技能差得了?你跟小陶说一声,以后不要再联系李佳儿,她要是不愿意,你就让她离职。”   “你这是要跟李佳儿划清界限?你不会怕了肖嘉树吧?”方坤大为意外。   季冕却不理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周楠,你跟李佳儿的合约拟好了吗?拟好了?那你先放着吧,别急着联系她。她已经找好东家了,极光,对,已经洽谈好了。不,我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把她引见给你。我也不明白她怎么想的……”说到这里,季冕的表情略微有些奇怪,停顿片刻后才道,“这次真是抱歉,让你白忙活一场。改天我请你吃饭。行,回见。”   挂断电话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疲惫的表情。   方坤惊愕道,“李佳儿不签天天娱乐,要签极光?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一直没听你说啊!”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季冕摆手,“给我一个本子一支笔。”   方坤连忙从包里翻出本子和笔,口中感慨不停,“李佳儿怎么会签约极光?她怎么那么不谨慎!”   极光以恶意炒作、压榨艺人、风气糜烂而闻名,甚至有传言说极光的经纪人非常喜欢为艺人拉皮条,甚至诱惑他们吸食毒品以达到完全掌控的目的。签约极光的艺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长相好、年纪轻,一旦上了年纪颜值下滑,立刻便会被舍弃。   但与此同时,极光也有自己的优势。它的幕后老板来头很大,手里握有许多顶级资源,想捧红谁是分分钟的事。李佳儿若是为了筹钱替母亲治病,签约极光倒也情有可原,毕竟那边的签约费很高,只是可惜了这么个小姑娘……   方坤正暗自惋叹,却听季冕冷笑了一声,不由问道,“你笑什么?”   “没有。我原本以为自己眼光差,没想到你更差。”季冕边写字边摇头,眸色冷冰冰的。   方坤不服气地道,“我能把你捧成大满贯影帝,已经足够证明我的眼光。你写什么呢?看也看不懂。”   只见笔记本上列了两排人名,第一排人名有护士、岚姐、陈哥等等,后面均打了一个叉;第二排人名有方坤、修总、肖嘉树、李佳儿……后面均打了一个勾。勾勾叉叉之后有点评,只两个字,不是“反感”就是“欣赏”,末了重重写下“好感值、恶感值”六个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拆开来全都看得懂,合一起就抓瞎了!方坤很是莫名其妙,正想询问,却听季冕勒令道,“你慢慢走出去,电话不要挂断,我让你停下你就停下,然后估算一下你跟我之间的距离。”边说边拨打了方坤的电话。   方坤拿起手机,无奈地走出去,心里嘀咕道:莫非真的撞坏了脑子?这可怎么办?要不要请国内外的脑科专家来看看?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沿着走廊慢慢朝前走,走出去一段距离就听季冕命令道,“停,测一下你现在离我有多远。”   “大概十五到二十米的样子。”   “行,你可以回来了。”季冕挂断电话,侧耳聆听片刻,这才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有效距离十五至二十米,末了轻轻按揉太阳穴。当方坤进来时,发现他正靠倒在病床上,表情有些颓丧。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方坤真有些心慌。   “你知道吗?”季冕徐徐开口,“昨天晚上我明明记得我伤得最重,一块铁皮卡进我的心脏,血不停地流,再过五分钟,不,或许只要三分钟,我就会死。但是我现在却还活着,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伤口。”   “你肯定记错了。”方坤打断他,“你别想了,这都是脑震荡的后遗症。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应该庆幸,而不是怀疑人生。”   “对,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这句话给了季冕极大的安慰。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徐徐吐出一口气。   ——   三天后,两人乔装打扮出了院,刚回到家就接到周楠的电话。他似乎很无奈,“李佳儿果然推掉了我的合约,也不准备参演我的戏。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现实,只知道钱钱钱。”   “抱歉。”季冕语带愧疚。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得嘞,我继续物色人选,先挂了啊。”   “别急着挂。我听说你那部戏很缺投资?”   “别别别,你千万别投。我老实跟你说吧,那部戏是川川在拍,他纯粹拍着好玩呢,请了杰斯当艺术总监,演员的造型可雷人,配色眼花缭乱看得我头晕!他请演员还只看脸,不看演技,长得好就往剧组里扔,别的都不管。我已经做好赔钱的心理准备了,不能再坑你。”说起小男友赵川,周楠真是哭笑不得。   很清楚赵川的不靠谱和杰斯耐人寻味的审美观,季冕立刻打消了投资的念头,颔首道,“那我只能为你祈祷了。但愿你少赔一点。”   周楠无奈道,“川川高兴就好,赔不赔的无所谓。李佳儿那事不算啥,你要是还有好人选,继续给我推荐啊,我现在极度缺人!”   季冕满口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后不禁摇头失笑,笑容未敛,又有一个电话进来,屏幕显示“李佳儿”三个字。   “喂,季哥?我、我很抱歉,我已经签约极光了。”她的嗓音听上去很沉重,似乎压了很多心事。   “是吗?那恭喜你。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能理解。没什么事我先挂了,以后你好自为之。”季冕挂断电话后直接把人拉黑。   正准备演一出“被逼无奈”戏码的李佳儿,“……”她立即回拨电话,但那头已经接不通了,发微信也石沉大海,再登微博,系统提示她季冕已取消了关注,曾经发过的几条赞赏她的博文也都删得一干二净。   很快便有网友发现了这一点,纷纷在微博下面留言,说李佳儿是不是得罪了季大神,被讨厌了。由于季冕名声非常好,粉丝团又庞大,一时间所有的责难都朝李佳儿这边涌来。   李佳儿急得满头是汗。季冕这些年越来越低调,很少在微博上发表动态,于是每一条有关于他的消息都会蹿上热搜榜。这件事要不能尽快解决,热搜榜头条肯定会变成“季冕取关李佳儿”,对她的人气影响很大。要知道,当初之所以很多人粉她,都是看在季冕曾多次夸奖她的份上,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第十四章 人生如戏   李佳儿联系不到季冕,只好拨打小陶的电话,但曾经与她闺蜜相称的小陶却直接把电话掐断了,最后还发来一条短信,告诉她不用再打了,季哥已经完全不想搭理她了。   “为什么?”李佳儿简直要疯,发信息的时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也不知道。你别再联系我了,要是让季哥发现,他会辞退我的。”小陶说完这句话,也把李佳儿拉黑了。   李佳儿的经纪人板着脸坐在沙发上,冷道,“你不是跟我打包票,说与季冕的关系很好吗?现在是怎么回事儿?我们下一步的宣传计划怎么办?”   李佳儿拿着手机满脸无助,“欧姐,您再等等,我找别人问问看。我之前真的跟季哥关系很好,他还亲自跑去疗养院探望我妈,新闻也报道过的……”她一边解释一边不停地打电话,但曾经的圈内好友现在都不理人了,像是商量好的一般。   她和经纪人原本是这样计划的:签约极光后便联系季冕,让他发一条表示祝贺的博文。由他带头,一众大咖多多少少会有响应,而他庞大的粉丝团就是最好的水军,定然能把这件事炒热。但他们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却唯独没料到季冕会在这个档口取消对李佳儿的关注,于是接下来的所有宣传动作都被迫中断。   欧姐盯着已经报废的策划书,心里那叫一个恨,没好气道,“他之前为你牵线天天娱乐,你给推了。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他对你有些看法?签约哪家公司是你的自由,他凭什么干涉?季冕也不像传言那样好说话嘛,气量小得很。你之前不是说一定能获得他的谅解吗?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做事能不能靠点谱?公司还准备在签约的时候用力推你一把,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干脆冷处理吧。所有的推送、采访都取消,在官网上悄悄把你的资料更新一下得了。”   “欧姐,您再等一等好吗?我让我妈给季哥打个电话。”李佳儿实在无法,只能利用季冕的同情心。季冕的母亲身体也不好,常年住在疗养院,他为了照顾母亲,早些年什么活儿都干过,也吃过很多苦,应该最能理解她的处境才对。   “你妈的电话他能接?”欧姐简直被气笑了。季冕是什么人?阿猫阿狗的电话能打进他的手机?但她料错了季冕的品行,他之前对李佳儿母女是真的关心,还曾亲自去医院探望过几回,送了很多礼物,李母的电话如果不出意外,他会接的,唯恐老人家在医院里出了什么事,李佳儿照顾不过来。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李母那边拨了好几个电话,都没能顺利接入,看来也被拉黑了。找不到观赏的人,母女俩演技再好也没处施展,只得偃旗息鼓。   欧姐扔掉策划书,冷笑道,“之前你准备签约冠冕工作室的消息早在网络上传遍了,他的粉丝都拿你当自家人看待,整天小师妹、小师妹地叫着。现在你忽然改签极光,如果没有季冕站出来帮你说话,他的粉丝一定会认为你是叛徒,大骂你忘恩负义、急功近利。你要是不想被黑得太惨,现在就给我低调点,等这件事过了再说。你最近的通告我都帮你取消了,你每天去公司上课,多学点东西。”   李佳儿好不容易签了一个背景强大的东家,正准备一飞冲天呢,哪里舍得沉寂下去,于是连忙开口,“不是我要背叛他,是他先放弃签约我。要不我们拿他封杀我的事炒作吧,反正都是实锤,不怕网友查证!”   欧姐不禁对李佳儿的狼心狗肺刮目相看,却也没升起多少戒备。人既然落进了她手里,她自然有的是办法让对方乖乖听话,更何况公司还帮她把曾经的黑历史都消掉了。   “你想让我们直接跟冠世、冠冕、瑞水杠上?你是哪根葱?有那个价值吗?莫说你现在只是一个新人,还没爆红,就算你红透了半边天,也不要贸然去挑战季冕。他在娱乐圈的影响力不是你能想象的。”欧姐站起来,警告道,“你好好在家待着,别惹事,过了这阵我自然会给你安排工作。你要是不听话,我手底下也不缺你一个。”   欧姐是极光的金牌经纪人之一,资源很不错,李佳儿自然不敢忤逆对方。她连忙点头应下,又把人送到停车场,回到家后才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辛辛苦苦打拼了那么久,眼看就要红了,现在却一朝回到解放前。季冕、肖嘉树,你们给我等着!   ——   肖嘉树正躺在床上刷微博,边刷边笑哼哼的,似乎十分得意。薛淼走进房间,将他卷到肚皮上的T恤拉下来,笑问,“小树,看什么呢?”   “季冕取关李佳儿了。妈,你看,”肖嘉树把手机屏幕面向母亲,“刚才极光更新了他们的艺人资料库,把李佳儿的照片悄悄放了上去,结果被网友发现,大家现在全都涌入李佳儿的微博,大骂她见利忘义、背叛师门。她现在可惨了,粉丝一开始涨了几十万,全都是跑去骂她的,骂完便取关,原本几百万的关注量,现在只剩下一百万出头了,真解气。”   “是嘛?我看看。”薛淼把手机拿过来认真翻看,又与儿子东拉西扯一会儿,这才说到正题,“小树,你想不想演戏?我这里有一个本子你先看看?”   “我不想演戏。”肖嘉树笑容微敛。   “怎么,怕被你爷爷、爸爸骂?怕被他们赶出家门,继承不了财产?”薛淼用上了激将法。   肖嘉树果然中招了,断然否认,“我才不怕呢!我好歹是沃顿商学院的高材生,就算不靠家里也不会饿死。我自己能赚钱养活自己。”   “那你就去演戏吧。演员也是一份正当职业,不偷不抢的。”薛淼循循善诱,“这次你想封杀李佳儿,结果她依然到处蹦跶,什么事都没有。但你看看,季冕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取关了她,她现在就得老老实实趴着,这就是大咖的影响力。当年我可比季冕风光多了,若不是你爸爸,我也是大满贯影后……”提起往事,她不禁眉飞色舞起来,眼里散发出罕见的、璀璨夺目的光彩。   肖嘉树定定看着她,忽然感到一阵心酸。妈妈之所以想让自己进入娱乐圈,是不是为了延续她未完成的梦想?她嫁入肖家真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不但失去了梦想,还失去了自由,而唯一能让她获得安慰的,大概就是自己了吧?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把母亲抱进怀里,无限宠溺道,“妈,你别说了,我去拍戏。”在母亲面前,他从不会叛逆,他乐意帮她实现所有愿望。   薛淼大感欣喜,这才把早已准备好的剧本拿出来,“这是冠世和冠冕合资投拍的《使徒》,导演罗章维,编剧周丹丹。里面有一个角色特别适合你,就是反派的弟弟凌峰,也是国际名校毕业,回国准备接手家族企业。你先把剧本好好看看,我这些天教你怎么走位,怎么念台词。这个角色和你很贴近,演起来不难,有不懂的地方妈可以教你。我们先试试,你要是不喜欢拍戏,以后再干点别的,妈绝不会逼你。”   肖嘉树接过剧本翻了翻,心里不由忐忑起来。   薛淼见好就收,吩咐儿子好好揣摩人物形象,这便出去了。回到卧室,她立刻给修长郁打电话,“长郁,凌峰那个角色定给小树吧?我看过剧本,基本上小树只要本色出演就够了,几个冲突性强的场景我私底下可以教他,不会让他拖剧组后腿。”   修长郁向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连试镜那关也一并省掉。   与此同时,肖嘉树正对着剧本犯愁。他不懂演戏,忽然让他接受这样一份特殊的工作,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但只要一想到母亲充满渴盼的眼睛,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哎呀,好烦!他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又哀号几声,这才爬起来查资料,查着查着忽然想到父亲和爷爷如果在电视屏幕上看见自己,会如何惊讶、如何暴怒,竟“扑哧”一声笑起来。   他舍不得伤母亲的心,但如果能让爷爷和爸爸暴跳如雷从而正视自己的存在,似乎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活了二十年,他才姗姗进入叛逆期,而这叛逆似乎只针对肖父和肖老爷子。   ——   季冕已经出院好几天了,最近只接了两部戏,一是《明空》,二是《使徒》,但都不是主角。入圈时他曾跟粉丝们说过,不管红不红,自己都将在三十五岁之后淡出娱乐圈,这并非一句空话。《明空》只是客串,在《使徒》里他将担任男二号,也就是最大的反派。这个角色很有深度,需要仔细揣摩人物心理。   正当他看剧本看入迷时,一名长相俊秀,气质阳光的青年直接解锁了门上的密码,拎着一个沉重的旅行包走进来,大声质问,“季哥,你出车祸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十五章 爱他就让他远离娱乐圈,这里是地狱!   来人名叫林乐洋,曾是季冕的生活助理,入职刚满两个月就转正为季冕的男朋友,如今在传媒大学播音系念大四,性格十分开朗乐观。但现在,他像一只喷火的龙,正恶狠狠地瞪着季冕。他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出门玩几天,男友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要不是司机小刘说漏嘴,他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实情。   他从小到大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所以比任何人都明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的道理,如果季冕真的出了意外,而自己却一无所知,回来以后会不会崩溃?一路上他都在设想种种有可能发生的情况,结果心里越来越后怕,越来越不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好好看看这个人还在不在。然而见到真人,他心里的怒火却又瞬间爆发,真想狠狠骂他一顿,让他以后再也不敢赶夜路。   他扔掉行李箱,正准备开口,季冕却先一步走过来,用力将他抱住,拿柔软的嘴唇堵住他所有的话。他一下就哑火了,情不自禁地回应对方,满腔恐惧和担忧也在这个春风化雨一般的吻里慢慢消散。   “你出了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一吻结束,林乐洋的语气已变得十分绵软。   “怕你担心。”季冕轻轻抹掉他嘴角的水渍,反省道,“但我现在发现,不告诉你反而会让你更担心。我错了,以后改正。你是知道了这件事才提前结束行程?”   林乐洋彻底发不出火了,嘟囔道,“是啊,我提前回来了,想尽早看见你。知道错了就好,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别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后一个知情者,那很悲惨。还有,以后再不能赶夜路了,尤其是在偏僻的地方拍戏的时候。”   “好,我一定吸取教训。”季冕把小男友搂进怀里,轻笑道,“快去洗个澡,等会儿我带你去吃大餐。”   林乐洋做出开心的样子,心里却有些不情愿。季冕从小在国外长大,习惯了吃西餐,又由于身份特殊,去的都是一般人不能进的高档场所,一定得正装出席,进食中必须严格遵守礼仪,旁边还有侍者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每次与季冕吃西餐,林乐洋就没吃饱过,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更闹得胃疼。如果可以,他很想大声告诉对方:吃什么西餐啊!咱们随便找一家火锅店都比这些米其林餐厅吃得痛快!   然而两人关系建立之初,他不但不好意思表露出对西餐的反感,还得假装喜欢以博得季冕的认同,等两人感情渐深,他又怕说出来惹季冕难过,于是就这样忍耐了下来。   他笑嘻嘻地亲了季冕一口,走进浴室后立刻垮脸。他想起了俄国作家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创作的一篇小说,名叫《装在套子里的人》。用完美的礼仪吃西餐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装在套子里的人,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窒息。   季冕站在浴室外,盯着水雾氤氲的推拉门,眼底的笑意慢慢收敛,改为沉思。良久之后,他忽然摇头叹息,脸上透着既无奈又庆幸的表情。   一个小时后,洗去一身尘埃的林乐洋和乔装改扮的季冕坐在一家火锅店的包厢里,面前摆放着许多小碗碟,有牛肚、鸭肠、粉丝、土豆……也有麻酱、辣酱、蘑菇酱……红艳艳的汤底在锅中翻滚,散发出霸道的香气。   林乐洋用力闻了闻这香气,表情有些恍惚,“季哥,你怎么忽然想吃火锅?你能吃辣吗?”   “我点的是微辣,应该没问题。”季冕揉乱小男友的头发,笑道,“以后你喜欢吃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别将就我。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靠的不是互相将就,而是互相沟通、互相理解,还有互相包容。”   林乐洋脸颊慢慢涨红,嗫嚅道,“季哥,你看出来我不喜欢吃西餐啦?”他羞臊得很,却也满心感动。季哥果然很温柔,一如当初开始交往那般。他从来没变过,是自己不够勇敢。   季冕无奈摇头,“你的演技很好,我都被你瞒过去了。以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别闷在心里。当然,我也会对你坦诚以待。”   林乐洋连连点头,“好,我以后一定不会骗你。季哥你真好,我上辈子一定积了很多德,这辈子才能找到你这样的男朋友。”简直比抽中亿万彩票还幸运!   “说什么傻话呢,你也很好。”季冕再次揉乱他的头发,笑道,“快吃吧,我听见你的肚子在咕咕叫。”   林乐洋捂了捂脸,然后拿起筷子开吃,想吃什么煮什么,不够再叫,两片嘴唇辣得红艳艳的。季冕吃得不多,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照顾小男友,一会儿帮他递纸巾,一会儿帮他夹菜,眼里盛满温柔。   吃到半饱以后,林乐洋舒爽地叹了口气,感觉今天的约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开心。他擦掉嘴角的油渍,忍不住亲了季冕一口,换来对方一声朗笑。   “再过几个月你就毕业了,打算去哪里上班?我有朋友在京市台,可以帮你疏通一下。”季冕替小男友倒了一杯茶水。   “到时候再看吧,我先把毕业论文写好。”林乐洋习惯性地低下头,掩饰自己的表情。他其实并不想当主播,反倒更喜欢演戏,却又怕季冕误会自己借他上位,所以一直不敢提。   季冕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末了无奈叹息。他放下茶杯,似在斟酌,却最终什么都没说。林乐洋害怕他果真帮自己找播音主持的工作,也就没继续这个话题。两人沉默地用完餐,又沉默地回到家。   “乐洋,记住之前我说过的话,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我,别闷在心里。工作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能帮的我一定帮。”洗掉一身火锅味的季冕从浴室里走出来,精壮的腰间只围了一条小浴巾,看上去性感极了。   林乐洋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脸颊瞬间涨红,然后绕过季冕飞快跑进浴室,把身体洗洗干净。   两人顺其自然地抱在一起,季冕一边亲吻小男友,一边去摸床头柜里的保险套。林乐洋被他高超的吻技弄得头晕脑胀,却在他碰触到自己时绷紧了神经。生活中的季冕有温柔的一面,也有霸道的一面,但床上的季冕简直是一头野兽,叫林乐洋很难消受。   他两只手抵在季冕胸前,看似爱抚,实则轻轻推拒,这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但季冕很快就停下来,用被子盖住自己,哑声道,“你明天是不是得回学校交论文?”   林乐洋见坡就下,“是啊,明天我得七点钟起床,韩教授约了我八点见面。”   “那今晚我们不做了。你好好休息,争取顺利通过论文答辩。”季冕站起来,忍耐道,“你先睡吧,我去浴室洗个澡。”   林乐洋也不问他为什么要洗两次澡,一边点头一边缩进被窝里,满心都是如释重负。   季冕站在莲蓬头下,试图用冷水浇灭欲火,脸上的表情晦暗莫测。   半小时后,林乐洋已经睡着了,身体蜷缩起来,像一个小婴儿,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睡姿。全身冰凉的季冕站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把空调温度调高,又给他盖了一床薄被,然后走到隔壁书房打电话。   “修叔,我想推荐一个人进《使徒》剧组……他不是专业演员,但是演技很不错,您能给他一次试镜的机会吗?好的,好的,我会准时带他来试镜,谢谢修叔。这么晚了您也早点睡吧,少喝点酒,注意身体。”挂断电话后,季冕盯着摆放在书桌上的剧本,长长叹了一口气。   翌日,听说季冕想推荐林乐洋进剧组的方坤简直快疯了,“我的季大影帝,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跟林乐洋是什么关系你自己不清楚吗?别人瞒都瞒不过来,你还想让他进娱乐圈,还想带他一起拍戏,你是嫌那些狗仔不够神通广大是不是?”   “等我彻底淡出娱乐圈后,我不会公开出柜,但也不会再遮掩我的性向。”季冕认真说道,“上半辈子活得太累了,下半辈子我想轻松一点。”   “好,你反正要息影了,你不在乎,但林乐洋才多少岁?他要是红起来了,你不为他考虑考虑?同性恋在圈子里很难混,你又不是不知道。”方坤苦口婆心地劝阻,“再说了,现在林乐洋是一心一意跟你,等他见识到娱乐圈的多姿多彩后,你能肯定他还会吊死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爱他就让他远离娱乐圈,这里是地狱!”   “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爱他就带他进入娱乐圈,这里是天堂。”季冕一字一句说道,“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全看个人的选择。我相信乐洋,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从容接受,这就是我的态度。”   方坤气得浑身发抖,好半晌才道,“行,我看你们俩能折腾多久!” 第十六章 当演员   林乐洋顺利通过了试镜,眼下正坐在季冕的办公室里,脸上带着恍惚的表情,“季哥,来试镜的要么是当红巨星,要么是人气小鲜肉,导演怎么就选中我了呢?你不会帮我开后门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他内心的喜悦顿时消减很多。他想进入娱乐圈,一是因为喜欢演戏;二是因为这个行业来钱快,可以大大减轻他的生活负担。他虽然跟季冕是情侣关系,却并不愿意依附对方而活。他更想肩并肩与他站在一起,成为配得上他的存在。   总之一句话,他想凭自己的努力在娱乐圈站稳脚跟,而不是借季冕的势。   季冕认真解释道,“我的确给你提供了一个机会,但并没有让制片人和导演一定得选择你。你是凭自己的实力进去的。石宇这个角色乐观、开朗、重情重义,与你的形象非常贴近。并且他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在各个方面都很青涩,而你试镜的时候演技虽好,却也带着一种青涩感,正是因为这一点,导演才放弃了那么多人气高的明星而选中了你。乐洋,你要相信自己,你在表演这方面很有天赋,稍加磨练一定能更上一层楼。我很看好你。”   林乐洋被夸得脸都红了,刚才那点芥蒂早已烟消云散。他用力点点头,慎重其事道,“季哥,我一定会努力的,绝不给你丢脸。”   “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季冕笑着揉揉他脑袋,紧接着拿出一份合同,“我准备签下你,你看看还有哪些条款要改?”   “咱俩谁跟谁啊,直接签了得了,还看什么。”林乐洋拿起签字笔翻到最后一页,却被季冕阻止了。   两人正说着话,方坤叼着一根烟进来,“季哥,你找我有事?”边说边把烟杵灭在烟灰缸里,假笑道,“哟,乐洋也在?听说你去《使徒》剧组试镜了?结果怎么样?”然而不用问他也知道,有季冕在,林乐洋无论演技多烂都能拿到自己满意的角色。   林乐洋笑容变浅很多,颔首道,“坤哥好,我拿到一个男三的角色。”其实他更喜欢男四,那个角色虽然挂得早,但在戏里与季哥是亲兄弟,有很多对手戏。   “那恭喜你了,男三的人物设定很适合你。”方坤坐在另一头的沙发上,眼睛不时瞟一瞟茶几,发现上面放着一份A级合约,不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季冕等两人寒暄完才道,“阿坤,以后麻烦你带一带乐洋。”   “什么意思?让我当他的经纪人?”方坤瞬间绷直了身体。若是给他选择的权利,他绝不会去带林乐洋。这人耳根子软,没担当,没主意,偏偏自尊心奇高,总以为别人都看不起自己,所以行事别别扭扭,又敏感得不行,一句话说不好就变脸。带他一个比带一群练习生还累!但眼下季冕都开口了,他无论如何都得答应下来。   同样的,林乐洋心里也充满了抗拒。他很不喜欢方坤看自己的眼神,审视、怀疑,戒备,甚至是轻蔑。不用想他也知道,这人一定很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不配跟季冕在一起。未来将与方坤朝夕相处,那感觉比装在套子里还让他窒息。   当然,这些问题其实他都可以克服,但早在试镜之前他便与陈鹏新说好了,如果自己当了艺人,一定会请他当经纪人。陈鹏新与他是高中同学,两人家境都很困难,于是相约来京都闯荡,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曾挤在同一个桥洞里,互相取暖、互相勉励、互相扶持,最终才有了今天的一切。陈鹏新交际能力非常好,赚得总是比他多,所以常常接济他,若是没有对方的劝说,他也不会重拾课本考上大学。   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世界上,对林乐洋帮助最大的人非陈鹏新莫属,连季冕都得靠后,他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今陈鹏新也在冠世工作,但由于入职时间短、资历浅,只能打打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季哥给了自己一个机会,那么林乐洋也想给好友一个机会。他犹豫片刻后坚定道,“季哥,能不能让我自己选择经纪人”   方坤绷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知道季冕很宠这小子,但凡这小子提出要求,季冕都能答应。   果然,季冕连思考都没有便点头道,“你想选谁?把人叫来我看看。”   “好的季哥,你等等,我马上给他打电话。他叫陈鹏新,是我发小,我俩从小到大都在一块儿玩。”林乐洋喜出望外,连忙掏出手机联络好友,得知对方正在外面给同事买咖啡,一叠声地催他回来。   “季哥,你是不是答应我了?”挂断电话后,林乐洋确认道。   “只要你的朋友能力不错,品行端正,我就答应你。”季冕打开电脑,调出一份经纪约,正色道,“但朋友归朋友,公事归公事,你跟他之间还得签一份正式的合约,明确一下双方的权利与义务。”   “那当然。”林乐洋喜滋滋地保证,“季哥,陈鹏新能力很强,品行也端正,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我最了解。当初我能进入冠世实习还是他帮我介绍的呢。他很厉害,只是没有机会而已,我们俩以后一定会努力的……”   方坤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你有没有告诉他你跟季哥的关系?”   “没有,绝对没有!我不会害季哥的!”林乐洋连忙否认。   方坤正色道,“你给季哥当过助理,对娱乐圈算不上陌生,应该知道这个圈子里到处都是眼睛。你跟季哥的关系必须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当然,要我发誓吗?”林乐洋举起一只手,却被季冕轻轻握住,“不需要,我相信你。乐洋,我快要息影了,出不出柜对我而言影响不大,但你却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不能毁了你的前途。隐瞒你的存在并不是出于自保,而是出于爱护。你能相信我吗?”   林乐洋紧紧回握他的手,笃定道,“我相信你。”他怎么会不相信季冕?他对季冕太了解了,他宽宏、豁达,乐意帮助身边需要帮助的人。他与“自私自利”四个字从来就不沾边。   季冕似乎很愉快,俯身吻了吻小男友的面颊,喟叹道,“乐洋,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林乐洋羞红了脸,不禁傻乎乎地笑起来,心里默默回答:遇见你才是我的幸运!   两人洒了一会儿狗粮,季冕忽然逗弄道,“那如果有一天我要正式出柜,你怕不怕?”   林乐洋想也不想地摇头,“不怕!”你要隐瞒,我就默默站在你背后;你要公开,我就勇敢地挡在你身前,只要我们能安安稳稳地在一起便足够了。   季冕笑得更加愉悦,把小男友搂入怀里用力抱了抱。   方坤快被冷冷的狗粮拍死了,沉声道,“我先跟你们说好,在大庭广众之下你们绝对不能做出太过亲密的举动。如果有你们的绯闻传出来,季哥倒没什么,最惨的一定是林乐洋,被黑都是轻的,更有可能永远退出娱乐圈。喂,我说话你们听见没有?”   林乐洋好不容易从季冕怀里挣脱,脸红红地点头,“听见了,一定会保持距离。”   ——   三日后,《使徒》正式开机,肖嘉树带着一名经纪人和一名助理来到片场参加开机仪式。上完香后,导演请大家一块儿吃饭,互相认识认识。   看见肖嘉树的经纪人和助理,方坤眼睛都快鼓出来了,凑到季冕耳边说道,“肖嘉树究竟是什么来头,连黄氏双剑客都能请来?”   黄氏双剑客指的是黄美轩和黄子晋,这姐弟俩一个是冠世娱乐的金牌经纪人,一个号称造星大师,专门为艺人上形体课、演技课、舞蹈课等等,虽然收费贵得离谱,但效果却好得出奇,在圈里可说是人人趋之若鹜。他们手里捧出的巨星至少有十几个,资历非常雄厚。前几天方坤还听说这两人打算效仿苏瑞出去单干,怎么今天就屈尊降贵来带小新人了?肖嘉树的背景有那么恐怖吗?   季冕从来不会主动去打听这些事,于是摆摆手,示意方坤别多问。   与此同时,传说中背景恐怖的肖少爷虽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上去很沉稳安静,放在桌面下的双手却搓来搓去,兴奋得很。为了降火,他已经连续喝了半个月的白粥,好不容易离开母上大人的视线,怎能不大吃一顿?那道铁板扒鳜鱼颜色好漂亮……想吃;那道菠萝鸭片好香,应该是咸甜口的……想吃;那道三色蛋好特别,看上去比米其林餐厅的大厨做出来的魔鬼蛋还好吃……饿了……   肖少爷正襟危坐、表情淡定,口水却早已分泌了一大堆,正默默地、努力地咽回去。见导演站起来,似乎要说开场白,他连忙在心里呼吁:导演,一定要长话短说,咱们不来官僚主义那一套,啊! 第十七章 有自知之明的肖少爷   罗章维是《使徒》的总导演,也是圈内有名的话痨,一段祝酒词硬是讲了二十多分钟,从影片立意到后期宣传再到票房野望,拉拉杂杂一大堆。但他在圈内很有声望,曾经拿过好几个影响力颇大的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奖,于是各位主创人员只能乖乖听着,时不时还报以热烈的掌声。   但在众多或崇拜、或恭敬、或谄媚、或微笑的面孔中,却有一张脸越来越臭,那就是刚入行的肖嘉树。为了赶上吉时,开机仪式定在十二点半举行,正好是饭点;仪式结束已到了下午四点钟,大家互相熟悉熟悉,聊聊天,拉拉关系,然后赶赴饭店,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半。而肖嘉树习惯在中午十二点半和下午六点半吃饭。也就是说,今天一整天,他除了早上那碗白粥什么东西都没吃,肚子早就饿瘪了。   他也想微笑着、从从容容地等待开餐,但在胃里空空,而面前又摆满美味佳肴的情况下,实在是做不到啊!他看了看不远处的一盘烤鸡,想象自己忽然站起来,把烤鸡塞进导演嘴里,让他停止叨逼叨的场景。嗯,这样似乎舒服多了,还可以再忍五分钟。   他点点头,然后捂住肚子,并未注意坐在对面的季大影帝忽然看了自己一眼,表情有点古怪,仿佛想笑,又控制住了。   “……祝影片大卖。”导演总算下了结语,众人陆陆续续站起来。   肖嘉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举起酒杯,与身边的黄美轩和黄子晋碰了碰,然后夹起一块鸭肉放进碗里。黄美轩悄悄拉扯他衣袖,他不理,连刨了几口饭才看过去,低声问道,“黄姐,导演不是已经说完话了吗?可以吃了吧?”   “跟导演、季哥、衡哥喝一杯,快去。”黄美轩边说边给肖少爷倒酒。   施廷衡、季冕分别是这部电影的男一号、男二号,也都是影帝级别的大咖,后辈理当敬他们一杯,而他们喝不喝则是另一回事。肖嘉树虽然在国外待了很多年,对中国的餐桌礼仪却也不陌生,拿起酒杯敬了导演、施廷衡和季冕,除了一句“多多关照”,再没有别的话。   与之相对的,别的小新人陆陆续续走到三人身边,又是敬酒又是讨好,恭维的话一句接一句层出不穷,越发显得肖少爷性格高傲、不知礼数。   黄美轩有些头疼,却也无可奈何,狠狠瞪了埋头苦吃的肖少爷一眼,然后低问,“你这吃的是什么?”   “辣子鸡丁啊。”肖嘉树抬起头,嘴唇红艳艳的,眼眶还挂着几滴亮晶晶的泪。   “谁准你吃辣的!薛姐说你口腔溃疡才好,火气还没降下去呢!吃青菜!”黄美轩边说边夹了一大堆青菜,放进肖少爷碗里。   肖嘉树把青菜挪到一边,继续吃辣子鸡丁,吃完把筷子伸向水煮肉片。连续喝了半个月的白粥,他现在只想吃些重口味的东西。黄美轩见他不听话,拿起干净的勺子敲他手背,他哎呀低叫,却依然坚强地把水煮肉片夹回来,一口吃掉。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小心我告诉薛姐!”黄美轩恐吓道。   肖嘉树冲她讨好地笑了笑,然后继续把“罪恶”的手伸向不远处的香辣虾。黄美轩那叫一个气啊,拿勺子连连敲他手背,却都无法阻止。两人的互动十分亲昵,不像经纪人与艺人,倒更像长辈与家中小辈。众人看在眼里,对肖嘉树摆谱的行为也都不怎么介意了。   没有强势的背景,传说中的大魔王黄美轩能像伺候小祖宗一样伺候肖嘉树?不可能的!既然有背景,那就得罪不起,他爱摆谱便随他去吧。这样一想,几名主创人员开始寻肖嘉树说话,却只得到他嗯嗯啊啊几声敷衍,心里怄得要死也不敢表露出来。   肖嘉树很能吃,还专往辣菜伸筷子,气得黄美轩直瞪眼。她的弟弟黄子晋忽然低笑起来,主动给肖少爷舀了一勺麻婆豆腐,凑到他耳边说道,“吃,只管放开了吃,明天早上大号的时候你就舒坦了。”   “啊?”肖嘉树呆呆地看向他。   “明天早上,大号。”黄子晋重复一遍,不过音量放得很低,除了肖少爷和姐姐黄美轩,谁也没听见。   肖嘉树有一个异于常人的地方,那就是想象力特别丰富,别人随随便便说一句话,他能够利用想象力将它构造成色彩最丰富的画面。眼下,他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自己坐在马桶上,用力憋红了脸,却怎么也拉不出来的场景,经过十几分钟惨无人道地折磨,好不容易通畅了,拉出来的却是一团火,火焰从马桶里呼啦啦蹿出来,烧焦了他的头发,有什么东西爆开了,满地都是黄色的、粘稠的可疑物体……背景音乐同时在脑海中回荡——菊花残,满腚伤,你的内裤已泛黄,花落人脱肛,只能趴不能躺……   呕……想吐……肖嘉树慢慢放下筷子,慢慢捂住嘴,用控诉的眼神看向黄子晋。   黄子晋揉乱他酷炫的灰发,笑道,“乖,继续吃,哥帮你夹。”   “哥,我错了,我吃清淡的东西。”肖嘉树连忙低下头,老老实实吃青菜。   黄子晋单手托腮,笑盈盈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宠溺。他长相极其俊美,甚至可以用妖异来形容,唯一的缺点便是少了一点阳刚气,年少时也曾大红大紫过一段时间。但正是因为这张脸,他后来被某个涉黑团伙控制,强迫他拍那种片子。要不是薛姐及时赶到,他可能早就疯了、死了,或生不如死。而薛姐之所以冒那么大风险与该团伙周旋,不过是因为恰好看见姐姐躲在公司楼道里哭而已。她当时连他们是谁都不认识。   这么多年过去,他退出舞台改做幕后,姐姐也从勤杂工混成了金牌经纪人,但他们一刻也不敢忘记究竟是谁将他们救出了地狱,又给了他们美好的明天。莫说薛姐只是让他们暂时带一带肖嘉树,就是让他们一辈子给肖嘉树当保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当黄子晋陷入回忆时,季冕的脸色却有点古怪。他先是用餐巾捂住嘴,然后猛灌一杯酒水,末了摇头失笑,低不可闻地斥了一句“活宝”。方坤注意到他的反常,凑过去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头疼?”   “没,我很好。”季冕放下酒杯,又回过头看了看坐在另一桌的林乐洋,发现他与周围的人谈笑晏晏十分融洽,这才放心地出去了。   肖嘉树吃饱以后想放水,也出去了,洗完手回到包厢,看见季冕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抽烟,不禁走过去,“季哥,能给我一根烟吗?”   “你也抽烟?”季冕有些意外。别看肖嘉树长得高大俊美,实则内里就是个小男孩,稚嫩得很。   “我抽得少。”肖嘉树不敢在母亲面前抽烟,一旦被她发现,挨抽的就不是烟,而是他自己。所幸他烟瘾不大,回国之后才没暴露。   季冕低笑起来,然后将整包烟递过去,语重心长道,“中国人在聚餐的时候往往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交际。别人都在说话,唯独你埋头吃东西,谁也不理,这就太扎眼了。背景再强硬的人也需要人脉,尤其是在娱乐圈,与别人多多交流,结个善缘,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个我知道,谢谢季哥。”肖嘉树一点儿也没觉得季冕多管闲事。他是个明白人,知道季冕是真心为自己好才会说这些话,否则谁理你?在这个圈子里,咖位决定一切,为了往上爬,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像季冕这种既不践踏同行,还能设身处地为后辈着想的人,已经太少太少了。   季冕果然像百度资料里说的那样,是个大好人!肖嘉树对季冕的好感度蹭蹭上涨。虽说他曾经护着李佳儿,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出自本心、出自善意,实在是不可多得。   面对他,肖嘉树忽然有了倾吐的欲望,低声道,“季哥,其实我一点儿也不会演戏,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凌峰这个角色塑造好,所以我不敢跟剧组里的人套近乎。你想啊,我要是整天在剧组里上蹿下跳,让大家都认识我了,结果因为演技烂,不得不退出,那得多丢脸!还不如我一开始就谁也不搭理呢,安安静静地来,安安静静地走,好歹还能为自己留些面子。”   他用力吸一口烟,继续道,“我早就想好了,我要是能把这个角色演下来,我就演,演不下来我就趁早走人,把位置留给真正有演技的艺人,所有的损失我来赔偿。有一句俗话叫做‘占着茅坑不拉屎’,我感觉自己就是那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特别亏心。”   季冕深深看他一眼,劝慰道,“说什么傻话?你可以赔偿剧组金钱上的损失,但你能赔偿时间上的损失吗?因为你,剧组临时换角,所有戏份重拍,档期就耽误了,这是金钱无法弥补的。你先别想着自己演不好该怎么办,而要想着自己拼尽全力也得把它演好,这才算成功跨出了第一步。凌峰这个角色我看过,设定跟你本人很像,难度并不大,你只要本色出演也就差不多了。”   “真的吗?”肖嘉树果然被安慰到了,原本灰暗的眸子变得亮晶晶的。这种话薛淼也曾说过很多次,但肖嘉树总以为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偏爱,是戴着滤镜的。然而现在连季冕也这么说,他一下子就放心了,感觉自己得到了很大的鼓舞和肯定。 第十八章 进组了   肖嘉树只在郁闷的时候抽烟,现在心情好了自然不需要尼古丁的安慰。他把烟蒂杵灭,不放心地叮嘱季冕少抽一点,这才走人。季冕盯着他乐淘淘的背影,不免摇头失笑。   “你怎么跟他聊起来了?”施廷衡从包厢里走出来,手里同样拿着一包烟,“刚才灌了罗章维几杯酒,打听到一点事。这位肖公子家里巨富,背景很不得了,连试镜都没去就直接把凌峰这个角色拿下了,怪不得酒桌上谁都不搭理,连导演说话也敢摆脸色。”   “罗章维的老毛病还没改?”季冕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罗章维这人平时虽然话多,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还是有数的,然而一旦喝多了,那张嘴就成了大喇叭,问什么答什么,只管往外爆料。也因此,他还曾被不明人士套过几次麻袋。   “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专门雇了一个助理帮他挡酒。”施廷衡点燃香烟,继续道,“听说肖嘉树今年刚毕业,读的是金融管理,一点表演基础都没有。剧组里跟他对手戏最多的人就是你,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都是一个公司的,就当带一带后辈,没什么。”季冕摆手道。   “你果然好脾气,我最怕的就是带新人,麻烦忒他妈多!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就读金融系的公子哥儿,自己有没有演技心里没点逼数?要不是他背景太强硬,罗导演根本不会同意用人。难怪今天谁给罗导演敬酒他都喝,这是心里憋着一股火呢。”施廷衡似想到什么,不免摇头,“这些富二代真是……读书、读书不行,工作、工作不行,发现娱乐圈赚钱快就想来混口饭吃。他们以为当演员很容易?靠一张脸就能红?啧啧……”   季冕沉默了片刻,然后杵灭烟蒂,认真道,“他演技好不好,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你难道没打听清楚?他是沃顿商学院毕业的,硕士文凭。对了,他今年刚满二十。”话落迈步离去。   施廷衡呆愣良久才吐出一口眼圈,“我操,既然能考上沃顿商学院,又是硕士毕业,还来混什么娱乐圈?太想不开了!”   ——   肖嘉树回到包厢,发现导演已经喝高了,被两名助理左右架着,正准备离场,余下的主创人员还在应酬,似乎并不打算早退。要知道施廷衡和季冕都没走,谁要是放过攀交他们的机会谁就是傻瓜。   黄美轩好不容易等到肖少爷回来,连忙把倒满的酒杯推过去,低声交代,“去,跟剧组里的演员认识认识,每人敬一口,不用喝多。”   “我不喜欢喝酒,”肖嘉树把酒杯推开,加重语气,“也不想认识剧组里的人。我拍完戏就走,谁知道我是谁?”   “你这孩子……”黄美轩话没说完就被黄子晋打断了,“姐,你别逼小树。他刚入圈,得先适应适应。”   “这有什么好适应的,都是基本的交际……”姐弟俩因为敬不敬酒而吵了起来,好在声音不大,表情也不难看,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肖嘉树暗松口气,赶紧拿起筷子吃菜。还没开始演戏,他已经厌倦了这个圈子。难怪外人都管娱乐圈叫做名利场,这里不看出身,不重学历,更不在乎品德,只要你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庞,便能扶摇直上。在这个圈子里,你可以爬得很快,攀得很高,但跌下来的速度也同样惊人。   肖嘉树不喜欢这个圈子的浮华与喧嚣,自然也就不喜欢演戏。好在他的戏份不多,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月便能搞定。当他埋头吃东西时,隔壁桌的演员们正频频往这边看。   既然是名利场便有主次、尊卑之分。在安排酒宴时,主创人员和可有可无的普通员工自然不会在一个包厢;导演、主演、制片人、投资商和戏份不多的演员也不会在同一桌。如果按咖位来编排位置,肖嘉树绝不可能坐在导演和季冕中间,但他偏偏坐了,态度还那么嚣张,不得不令人侧目。   剧组的女一号苗穆青原本应该坐在肖嘉树那个位置,却在开宴前一刻才发现自己的名牌竟然被放在了隔壁桌,肚子里早就憋了一团火。她双手抱胸,脸色铁青,只等抢座的人来了便发难,结果人是来了,难却发不了,只因对方的经纪人是黄美轩,助理是黄子晋。这是何等顶配?用膝盖想也知道肖公子的背景绝对不简单。   苗穆青满肚子火气刹那间变成了火热,根本没心思与同桌的人应酬,只专心等待接近肖公子的机会。   “苗姐,我敬你一杯。听说你也是传媒大学毕业的?我是你的学弟……”林乐洋满上一杯酒,恭恭敬敬地递给苗穆青,但对方并不领情,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一把推开酒杯,冷道,“你自己喝吧,我最近皮肤有些干,不能多喝。”   泼出来的白酒洒了林乐洋一身,他却不得不按捺住脾气,温声道,“那苗姐你一定得多多注意身体。这杯酒我喝了,你随意。”话落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但他做足了姿态,苗穆青却看也不看,手里捧着一杯红酒朝隔壁桌的肖嘉树走去,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她俯下身凑到肖嘉树耳边说话,肖嘉树举起酒杯与她碰了碰,然后小酌一口,态度并不热络,甚至于渐渐露出不耐的神色。她似乎感觉到了,又说了几句话便悻然走开,与几名投资商说起话来。   林乐洋看着这一幕就仿佛看着一面镜子,只不过自己和苗穆青的角色倒换了而已。他忽然感到很不平,隐隐还有股无处宣泄的怨气,这怨气憋得他眼眶都开始发红。但他很快就看见大步走进来的季冕,他那么英俊,那么优雅,浑身散发着非凡的气场,令人瞩目。四处勾搭投资商的苗穆青也经受不住诱惑,朝他走了过去,却被他抬手挡开了,态度十分冷淡。   看到这里,林乐洋满心的怨气一下子散开了,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弧度。似乎是心有灵犀,季冕也朝他看过来,眼底满是温柔。他不疾不徐地走到次桌,低声道,“走,我带你转一圈,认识几位前辈。”   “好,谢谢季哥。”林乐洋拿起酒杯跟随在他身后,态度看似拘谨,实则正努力憋笑。如果这些人知道季冕是自己的爱人,他们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一定会吓得眼睛都脱眶吧?林乐洋越想越乐,差点笑出声来。   季冕回头瞥他一眼,表情透着无奈和宠溺。   当别的演员忙于拓展人脉时,肖嘉树已经吃饱喝足拍屁股走人了。反正他也不打算在这圈子里混,人不人脉的实在无所谓。   ——   翌日,《使徒》剧组正式开工,导演刻意把难度小的戏份集中在这天拍摄,以免太多的NG招来晦气。   肖嘉树捧着一杯咖啡站在外围,脸上透着漫不经心。黄子晋则指着正在拍摄中的场地说道,“你看,那是主摄影机,拍的是全景,那是副摄影机,拍的是特写。你得从那边走过去,在靠墙的地方站定,几台摄影机才能拍摄到你的表情。这就是走位,走位走不好,演技再好也是空的,因为画面上找不到你的人。还有,你站位的时候得注意灯光往哪边打,尽量不要让自己背光……”   黄子晋一边指点一边演示,末了安慰道,“不用紧张,这一幕戏很简单,你能拍好。”   肖嘉树智商本来就不低,又有人手把手地教,自然很快便学会了,点头道,“你放心吧子晋哥,我都明白了。”不就是刚归国,与哥哥见个面,聊聊家常,谈谈公事吗?本色出演完全可以搞定。   当他志得意满时,站在不远处的方坤摇头道,“从没见过哪个艺人演戏的时候请老师来现场教的,肖少爷果然是独树一帜。”   季冕笑了笑没说话。林乐洋看向肖嘉树,满心都是羡慕。他也不是科班出身,也要边拍边学,但他没有肖嘉树那样的条件,能请到造星大师现场指点,只能凭自己努力。以后在片场勤快一点,与导演和几位副导演搞好关系,多看、多问、多钻研,自然能学到很多东西。这样一想,他那点轻微的不平衡就消失了,只余坚定的信念。   季冕却在这时拍了拍他肩膀,轻笑道,“你说在演技方面是黄子晋厉害还是我厉害?”   “当然是季哥厉害。”林乐洋目露崇拜。   “肖嘉树有黄子晋当老师,你有我,没什么好羡慕的。”季冕揉揉小男友的额发。   林乐洋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竟被季冕看出来了,脸颊不免涨红,嗫嚅好半天才低声道,“谢谢季哥。以后有不懂的地方请季哥多多教我。”哪怕周围没有人,他也不敢表露出爱意,唯恐连累季冕。季冕怎么能这样好,好得他无法形容!   “OK,这条过了,肖嘉树、季冕准备上场!”罗导演的大嗓门打断了这温馨动人的一刻,也令方坤暗松口气。明明说好了不能举止亲密,这两人怎么就忍不住?他立刻把季冕推上前,催促道,“快去,快去,好好体验一下肖少爷的演技。”如果他真有那玩意儿的话。 第十九章 演习不难   肖嘉树扮演的角色凌峰是一位归国学子,主修工商管理,而他的哥哥凌涛就是这部戏里的最大反派。凌氏兄弟生于黑道家族,父亲是当地最大的贩毒团伙的头目,死于仇杀,母亲也被强奸而后分尸。更可怕的是,当父母遭遇灭顶之灾时,兄弟俩就躲在父亲秘密打造的安全屋里,借由监控器看着这一切。   毫无疑问,这给他们带去了终身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于是获救后,兄弟俩共同做下一个决定——此生永不入黑道。舅舅霍华德收养了二人,并帮助他们争夺家族财产。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霍华德也与贩毒集团有牵扯,在凌涛尚未长成时,他慢慢将凌氏集团变成了毒品贩子洗钱的工具。   凌涛十八岁后继承公司,发现自己如果不入黑道,弟弟就会遭遇毒品贩子的报复,只得上了贼船。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狼性的血液,又由于儿时的遭遇,手段特别狠辣,渐渐打下一片天地,到最后连霍华德也不是他的对手,不得不离开集团以避锋芒。   凌峰比凌涛小五岁,一直活在哥哥的保护之下,又常年在国外读书,对集团事务一概不知。如果说凌涛是黑暗的使徒,那凌峰就是白日的行者,他的一切都是阳光的、积极的,身上凝聚着凌涛所有的向往与寄托。   肖嘉树认真研究过剧本,发现这个角色对自己来说果然不是太难,于是对接下来的拍摄充满了信心。他的渐变式灰发已经染回纯黑,完美的五官配上年深日久蕴养出的高贵气质,与自小便家境优渥又被保护得很好的凌峰像足了十成十。更妙的是,他的眼眸非常澄澈,身上还带着一股刚入社会的青涩感,与季冕所扮演的凌涛站在一起时,一个沐浴着阳光,一个隐藏在阴影里,形成了一种十分古怪的张力。   导演喊了一声“Action”,两人手搭着手互相看看彼此,脸上均带着久别重逢的微笑,然后拥抱在一起,随即在花园坐下,聊一聊彼此的近况。谈话中段,霍华德的扮演者加入进去,三人由花园走入别墅,这一幕戏就算完了。这也是凌峰在电影里的第一次出场。这段对话,凌涛和霍华德不停打着暗语,彼此针锋相对,而凌峰自始至终都在状况外,甚至以为哥哥和舅舅的关系很融洽。   老实说,肖嘉树真没用上多少演技,他只要摆出平时与肖定邦和肖启杰说话时的状态就好。反正他总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傻瓜准没错。   “OK,这条过了!”罗章维盯着显示屏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摆了摆手。原本,他对肖嘉树的加盟是极其不满的,若非修长郁打了包票,又追加了投资,他绝对不会点头。好在第一条已经顺利拍完,倒是没闹出连走位都不会的笑话,而且从画面上看,这两人一个稚嫩阳光,一个黑暗隐忍,相互抵触的气场造就了一股奇特的张力,而这张力正是电影剧情所需要的。   要知道,凌峰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是很多,却最终导致了凌氏家族,乃至于整个东南亚贩毒集团的覆灭,是凌涛由人性转为兽性的根本原因。他的戏份能不能拍好,直接关系到整部电影的质量。   罗章维把视频倒回去再看几遍,沉吟道,“不错,下一条准备。”就目前来看,推掉别的小鲜肉转而选择肖嘉树,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决定。真要论起青涩阳光、积极向上,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小鲜肉”哪里比得上一个实打实的社会新人。   黄子晋和季冕也都盯着显示屏,好检验刚才的拍摄效果。见肖嘉树一空闲下来就往懒人椅里躺,黄子晋无奈道,“小树,快过来看一看你刚才的表演。”   “可以看吗?”肖嘉树连忙关掉手机上的游戏界面,走了过去。我靠,这是我吗?拍出来竟然这么帅?他偏头看了看季大影帝,又看了看屏幕上的自己,暗忖道:嗯,比起季哥也不差呢!就是身高差距有点大,下回可以让导演给我脚底下垫一块砖头。   季冕恰在这个时候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有些上翘,“拍得不错,继续保持。”   “好的。”肖嘉树下意识地站直了。   “嗯,情绪很到位,台词说的也不错,不过后面的戏份会越来越难,回去以后好好研究剧本,不懂就问。”罗章维勉励了几句。   “好的导演!”肖嘉树挺得越发直了,像面对教导主任的小学生。   黄子晋一面忍笑一面拍了拍肖少爷僵硬的后背,然后把他带下去。别人都以为他给一个新人当助理是迫于权势、忍辱负重,但谁又知道这其中的乐趣呢?肖嘉树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学生,几乎一教就会,而且仿佛天生就懂得该如何念台词,他的现场收音根本不用做后期处理,直接便能拿来用。假以时日,他在娱乐圈一定能获得成功。   然而遗憾的是,他对演戏似乎毫无兴趣,只把这次拍摄当成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黄子晋摇摇头,心道自己一定得想个办法激发一下肖嘉树对电影的热爱,免得他拍完走人,白费了薛姐的安排。   这天的拍摄顺利完成,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没有肖嘉树的戏份,但黄美轩压根不给他偷懒的机会,早早便把他送到片场,叮嘱他认真学一学别人是怎么演戏的。   “你给我清醒一点,别睡了。”一巴掌拍在肖公子迷迷糊糊的脸蛋上,黄美轩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看看娱乐圈,有哪个新人能像你这样,出道的第一部 戏就与国内最负盛名的两大影帝合作。别人求爷爷告奶奶都得不到的机会,你竟然不知珍惜,说出去会被天打雷劈的你信不信?快把咖啡喝完,然后给我滚下车!”   肖嘉树被迫喝完咖啡,申辩道,“美轩姐,我昨天开黑开到凌晨四点,你看看现在才几点。四个小时的睡眠哪里够啊?再说了,刚出道就跟大影帝搭戏的人不止我一个,那个林乐洋也是。”   “人家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明知道今天有你的戏份,你还玩通宵游戏,你想死是不是?”黄美轩更怒了,正准备炮轰小树苗,黄子晋却把人直接拎下车,圆场道,“别骂了,越骂他越没精神。今天的戏份不难,我帮他看着呢,你放心。”   “你能一直教他吗?你能代替他上去演吗?不能就别惯着他!”黄美轩把脑袋伸出车窗大声吼叫,却只换来两人头也没回地摆手。她兀自生了一会儿闷气,这才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季冕也在同一时间赶来片场,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禁皱了皱眉。方坤摇头道,“就这态度,再给他一百年也学不会怎么演戏。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浮躁了,一点儿职业道德也没有。”   “乐洋呢?”说起年轻人,季冕自然而然便想起了小男友。   “哦,他早上七点就来了。”方坤对林乐洋的印象大为改观,赞许道,“我听王导说他最近每天都来这么早,帮忙布置片场,检查道具,空闲下来就站在一边看别人怎么演戏,要么坐在角落背台词,研究剧本,很勤奋。”   “乐洋很能吃苦。”季冕微微一笑,似乎与有荣焉。   两人边说边聊,走到片场后发现林乐洋正准备与施廷衡演一场对手戏。施廷衡扮演的何劲表面看上去是贩毒集团的一个小头目,实际上是警方派遣的卧底,已经顺藤摸瓜查到凌氏集团。凌涛在警局里也有眼线,获悉了何劲的身份和动向,便给他透露了一个假消息,致使警方在一次查封行动中遭受伏击,死伤惨重。   何劲因此被警方认定为叛徒,不但开除了警籍,还全国通缉,贩毒集团也发出了江湖追杀令。同时被黑白两道追击的何劲一边逃命一边想办法为自己洗刷冤屈,最后不得不冒险潜入警局寻找内奸。   林乐洋所扮演的石宇是初入警局的一名新人,同时也是何劲的儿时玩伴,两人志同道合、意气相投,感情非常深厚。石宇一直不相信何劲会出卖同事,所以在对方被警察发现并遭受围追堵截时故意放走了他。眼下正准备拍摄的就是这一幕。   施廷衡满脸胡渣,表情憔悴,身上穿着一件清洁工制服,正站在场边等待拍摄。林乐洋则穿着笔挺的警服,手里拿着剧本,时不时低头看几眼,念叨几句,似乎很紧张。   季冕正想走过去安慰他几句,便听导演大声喊道,“Action!”两人迅速入场准备表演,又听导演急喊,“Cut!林乐洋你走过了,副摄像机根本拍不到你的脸,重来一遍!”   “对不起导演!”林乐洋双手合十,表情愧疚。   “没事,你走到这个位置就差不多了。”施廷衡与季冕关系很好,自然会指点他旗下的艺人。   “不好意思啊衡哥,连累你跟着吃NG。”林乐洋再三道歉,发现站在一旁观望的季冕,脸色不由白了白。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与季冕一块儿拍戏固然很开心,但NG的时候被他看见也糟糕透顶!他避开对方的视线,再次回到准备出场的位置。   “Action!”导演一声令下,两人互相揪住对方的衣领,迅速躲入无人的楼梯间。林乐洋一把扯掉施廷衡脸上的口罩,低声道,“果然是你!”   施廷衡正准备接下面的台词,导演又是一声“Cut”,林乐洋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第二十章 停不了的NG   罗章维拿起大喇叭对林乐洋喊道,“怎么又是走位的问题?刚才施廷衡没教你?你自己过来看看!”   林乐洋尴尬极了,连忙走到罗导身边看监控器,发现自己最初的确在有效拍摄区域,但与施廷衡一拉一扯,又往后退了几步,人就出了镜头,只留下一只胳膊。这一条果然废了。   “对不起导演,下一条我会注意。”他真诚道歉,发现季冕走了过来,似乎有话要与自己说,连忙回到施廷衡身边做出准备拍摄的样子。连肖嘉树那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都能一条过,而自己却总是吃NG,这太给季哥丢脸了,还是等拍摄结束后再与他说话吧,压力也会小一点。   有些人在困难的时候或许会需要亲人、爱人、朋友的安慰,这样能使他们动力满满,但林乐洋却恰恰相反,越是难堪的时刻他越想一个人面对,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自己显得更狼狈。   他再次向施廷衡道歉,然后没话找话地瞎聊,生怕季冕真的走过来安慰自己。季冕已经跨出去的脚步慢慢收回,表情略显无奈。这时,肖嘉树挤到他身边,踮起脚尖看向拍摄场地,悄咪咪地问,“刚才怎么了,谁吃NG了?”   连续在片场呆了一个星期,肖嘉树发现自己对表演依然没兴趣,却很爱旁观别人吃NG的场景。众位演员吃NG的理由各种各样,NG后的表情千姿百态,而导演的谩骂则滔滔不绝、气势汹汹,构成一幅极其生动有趣的画面,叫他百看不厌。他还想着要不要把这些场景截取下来做成视频,留着以后慢慢欣赏呢。   见季冕不搭理自己,他自说自话,“一定是林乐洋,他和我一样也不是科班出身,没什么功底。”   季冕依然不答,只是眉头紧皱地看着对面。   第三条开始拍摄,场记刚打完板,准备就绪的林乐洋和施廷衡就互相揪住对方的衣领躲进楼梯间。这次走位很成功,两人都进入了摄像机的拍摄范围,而且表情和动作均很到位。林乐洋扯掉施廷衡的口罩,说出“果然是你”的台词,施廷衡嘴巴微张,似要说话,却立马顿住,并把林乐洋推进更阴暗的角落,只因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是全局的警察在这栋楼里搜捕通缉犯。   当然,这“凌乱的脚步声”在拍摄时是完全没有的,得靠配音师后期制作。所以这个时候,两人虽然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实则得靠想象力才能让自己进入紧张的状态。   施廷衡对节奏把握得很好,林乐洋却慢了一拍,直到被施廷衡推入角落才露出紧张的表情,看上去不像在躲避追捕,反而像是遭受非礼却被吓傻了的小姑娘。而在剧本中,两人是同时听见脚步声,同时拉扯着彼此躲进黑暗,这是何劲、石宇从小到大养成的默契。   随着拍摄的不断深入,罗章维渐渐变得严厉起来,甚至有些吹毛求疵。看到这里他果断喊了“Cut”,并拿起大喇叭吼道,“林乐洋,又是你!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这里是警察局,而全局警察都在抓捕何劲,你把他拽进楼梯间就算完事了?你以为这里是你的随身空间,别人都他妈看不见?你得紧张、警觉,同时还要经受剧烈的心理挣扎!你的表情随时随地都得绷着,不能有丝毫放松!想象一下这栋楼里全是抓你们的人,想象一下,OK?”   “对不起导演!”林乐洋脸颊涨红,神情尴尬。走位顺利通过后他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就带了出来,于是便没把握住节奏。到底还是让季哥失望了。   “下一条一定要注意把自己代入场景!你先休息一会儿,调整调整状态。”毕竟是个新人,经验不足,罗章维没有骂得太狠。   林乐洋立刻走出拍摄场地,却没往季冕那边去,反而与经纪人陈鹏新聊起来。   “别紧张,你不是没演技,只是还没进入状态而已,喝点热饮放松一下。”陈鹏新塞给他一杯咖啡,末了压低音量,“季总在对面,咱们过去跟他打个招呼。”   “不了,表现这么差,我有什么脸跟他打招呼。等这条拍过了再说。”林乐洋立刻推辞。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跟他打招呼。你可以向他请教拍戏的问题,话题一旦带起来,关系也就近了。你是他旗下的艺人,他多多少少会关照你。”陈鹏新很热衷于攀交大咖,一再催促发小过去。   林乐洋死活不同意,两人正拉扯着,罗章维已经拿起大喇叭,“下一条准备……”说是让新人调整状态,实则只过去短短三分钟时间,他就是这样一个风风火火的导演。   林乐洋吓了一跳,连忙撇开陈鹏新跑回施廷衡身边。季冕的目光始终凝注在他身上,脚步却半分没动,而站在他身边的肖嘉树则偷偷拿出手机,准备拍摄接下来的对手戏。他有预感,林乐洋还会吃NG。   果然,这次林乐洋的走位、表情、动作、节奏都把握得很好,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他扯掉施廷衡的口罩时将他的衣领揪得太紧,导致施廷衡不得不压低脑袋配合,于是镜头中只出现了林乐洋一个人的脸,而施廷衡只有一个黑漆漆的发顶。   若非林乐洋是一个实打实的新人,此前没有任何拍摄经验,导演都要以为他在故意抢戏。有自己露脸却把男一号压住的吗?   “Cut、cut、cut!这条重拍!”罗章维举起大喇叭,脸红脖子粗地吼道,“林乐洋,你吃多士力架了是吧?都快把施廷衡的脑袋拽下来了!你看看他脖子!”   林乐洋之前没把自己带入场景,这回却又用力过猛,往施廷衡领口一看,果然有一条红红的勒痕。他既难堪又惶恐,连忙向对方道歉,好在施廷衡脾气温和,并不在意。   看着林乐洋躲进角落捂头懊悔,季冕的眉心越皱越紧。   “要不要过去看看?”方坤压低嗓音问道。林乐洋毕竟是冠冕工作室的签约艺人,身为老板的季冕好歹得过去关心几句。   “不了,我过去他情绪会更糟。让他自己调整吧。”季冕摇了摇头。   站在两人身旁的肖嘉树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然后捂住嘴,眼睛弯成月牙状。哎呀,林乐洋吃NG的表情特别精彩。别的演员都是老油子,经历的事情多,吃NG后要么大方一笑,要么摆手致歉,要么无所谓,唯独林乐洋脸颊、脖子、耳根全都红透,表情从尴尬到难堪再到惶恐,很有层次感。   肖嘉树最喜欢他这种类型,把视频反复看了很多遍,心里乐不可支。听见导演喊了“各就各位”,他连忙举起手机准备偷拍更精彩的画面,却没发现季冕深深看了自己一眼,眸光有些冷。   这回还得NG!见林乐洋脚步虚浮、眼神飘忽,肖嘉树默默预言道。   接下来果然被他言中。林乐洋的自信心已经在三番四次的NG中消耗殆尽。他战战兢兢入场,战战兢兢地演,紧张的状态反倒贴合了剧情,表现竟然很不错。拍到两人躲进角落隐藏气息后,施廷衡哑声低语,“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背叛警队。”话落挣脱林乐洋的钳制,往楼下跑。   这时候,林乐洋必须紧追上去,从后面拉住施廷衡的衣领,施廷衡反手擒拿,两人在狭窄的楼道里打了起来。眼看同事快要搜到这层楼,林乐洋终究选择了相信好友,脱掉警服让他穿上,敲晕自己,一头栽倒在垃圾箱里。   这段戏的武打部分并不难,两人也都磨合过很多次,但由于之前勒伤了施廷衡,林乐洋这回不敢下重手,打斗时难免缩手缩脚,像个老太太。罗章维一手扶额,一手举起大喇叭,“Cut!林乐洋你今天没吃饱饭?要不要老子给你订几个盒饭过来?”   林乐洋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脸颊苍白、神情惶恐,像一个迷失方向的孩子。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季冕,眼里慢慢沁出泪水,却又倔强地憋回去。   不能哭,要坚持!季哥在看着呢!他是如此信任你,别给他丢脸!这样想着,林乐洋渐渐平静下来,他再次向众人道歉,然后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闭上眼睛酝酿情绪。   季冕脚步微挪,却到底没过去。   肖嘉树把刚才拍下的视频看了一遍,心里乐哈哈的。他神经比较粗,又从小被林老爷子和肖父骂到大,并不觉得吃几次NG有多难堪。说到底,脸皮厚不厚还得靠练,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当林乐洋回到拍摄场地时,他默默举起手机,准备等待下一次NG。   但令人意外的是,林乐洋表现得非常好,一进入拍摄区域就拽住施廷衡,将他拉扯到楼梯间,两人发生了短暂的争执和打斗,最终林乐洋选择了放走好友,并打晕自己。他看着好友匆忙离去的背影,半闭的眼眸里有光芒在熄灭,怀疑和想要信任的情绪在剧烈交织,最终化为释然。无论如何,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友步入绝路。   灯光师慢慢移动,阴影也随之将他笼罩,只余一个垃圾箱堆放在角落里,等待着警察去发现。这一幕结束了…… 第二十一章 肖少爷的演技   显示屏上,两名男子在阴暗的楼梯间里打斗,体格略显消瘦的男子将高壮男子狠狠掼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他一再喝问“是不是你”,却始终压着音量,以至于嗓子都哑了。高壮男子仰躺在地,一字一句说道,“我没有,不管你信不信!”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抬头看向楼上,并露出紧张之态。   “脱衣服。”消瘦男子二话不说便开始脱掉自己的警服,高壮男子迅速反应过来,也把自己的清洁工制服脱掉。高壮男子穿着警服离开后,消瘦男子随手将清洁工制服扔在地上,然后用右手拽住自己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撞。一声闷响过后,他开始摇摇晃晃,却咬牙强撑着不肯倒地,一双半开半合的眸子紧紧盯着楼道,瞳仁深处的光芒在慢慢熄灭。最终他失去了意识,头朝下栽进垃圾箱,而楼梯间则彻底被黑暗吞没。   罗章维反复查看这段视频,拍板道,“不错,这条过了。最后那个充满挣扎的眼神很好,栽进垃圾箱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掺假,这咚的一声巨响你们听听,多逼真?做演员的就该有这种敬业精神。”   林乐洋大松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施廷衡拍拍他肩膀赞许道,“我还以为吃多了NG,你的心态会崩,没想到你能这么快调整过来。你的表演很有灵气,要对自己保持信心。我头一次拍戏的时候NG了二十多次,比你差远了。”   “谢谢衡哥一直配合我。要不是你这么包容,我的心态肯定会崩。”林乐洋双手合十真诚道谢。但谁也不知道,真正让他度过这次危机的人不是施廷衡,而是站在不远处的季冕。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给季冕丢脸,这才把濒临崩溃的情绪拉回平稳的状态。季冕是他的精神支柱。   一想到那人,林乐洋连忙抬头搜寻对方的身影,却发现他早已走到自己身边,眼里溢满温柔,“演的不错,不愧是我旗下的艺人。罗导,以后还得麻烦你多教教他。”话落抬起手,极其自然地摸了摸林乐洋撞红的前额。   “不麻烦,小林挺聪明,一教就会。”罗章维说的并不是客气话。像林乐洋这种没有表演功底的新人只NG几次就过,已经算很不错了。有一回他碰见一个当红小鲜肉,一场哭戏拍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眼泪,最后只能滴眼药水蒙混过关,也是日了狗了。他那天差点抡起大喇叭打人!   季冕低低笑了两声,又拍了拍林乐洋的肩膀,紧皱的眉头总算彻底舒展开来。   肖嘉树不知何时挤到罗章维身边,弯腰看向显示屏,暗忖:怎么就过了?如果这回也NG,林乐洋一定会哭出来。这场戏不难嘛,扯一扯,打一打,最后往垃圾箱里一栽,完事了。要我来拍,保准一条过。话说回来,我好像一次NG也没吃过,真是天才!他摸了摸自己下颌,眼睛弯成月牙状,忽然觉得侧脸有些冷,转头一看,发现是季冕正盯着自己。   “季哥,你有事?”他语带迟疑。   “你过来。”季冕把人拉到一旁,伸手道,“手机拿出来,把刚才拍摄的视频删掉。”   “为什么?”肖嘉树连忙把手机藏在背后。   “进入剧组之前你没签保密协议?片场禁止演员拿手机偷拍视频或照片,更禁止外泄。”   “我不会外泄的……”肖嘉树还想争辩几句,见季冕板着一张脸,微带冷意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严肃的表情实在有些吓人,只得把手机交出去。   季冕把视频删光,沉声道,“按理来说我不该管你,但你还记不记得开机仪式那天你跟我说过的话?你说你要好好把这部戏演完,不会浪费公司的资源。现在呢,你又在做什么?每天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来,来了什么也不干,只管打游戏。早知如此,我那天就该劝你早点退出剧组,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肖嘉树很不服气,争辩道,“我拍戏拍得很好啊,从来没吃过NG,哪有浪费公司的资源?”   季冕深深看他一眼,没说话,递还手机后便离开了。肖嘉树对准他后脑勺挥舞了几拳,吐槽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偷懒咋啦?又没吃你家大米!却没料季冕忽然回头,叫他左脚绊右脚,差点跌个狗吃屎。   季冕看着踉踉跄跄的青年,不免失望摇头。   这段插曲过后,罗章维又拍了几条警局里的戏,末了举起大喇叭喊道,“季冕、肖嘉树、周复……前往会客厅拍摄《使徒》第八十六镜第一场第一次!”被叫到名字的演员连忙赶往目的地。   会客厅也在同一栋大楼里,剧组为了省钱,只租借了郊区的一栋闲置写字楼,分区域进行布置,警局的戏、凌氏集团的戏、国际警察署的戏……几乎所有需要实景的内场均在这栋楼里拍摄。   道具组早已将空荡荡的会客厅布置妥当,真皮沙发,羊毛地毯,紫檀木茶几,每一个细节均彰显着两个字——奢华。这便是凌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也是集团内的元老们召开秘密会议的地方。   今天要拍摄的一幕戏是凌峰在凌涛的推荐下正式进入公司就职并负责一个大项目。该项目表面上是与欧洲某个跨国公司合作,扩大集团的进出口数额,实则暗地里还有一条进出口线路专门用来运送毒品。而欧洲的毒品商发明了一种新型毒品,一次便能致瘾,且终身难以戒除,对人类危害极大,已经在欧美地区扩散开来,如今准备进军东南亚市场。毫无疑问,凌氏集团将成为他们的代理人。   凌氏集团的各位元老浸淫黑道多年,自然不嫌这些带血的钱脏手,但凌涛有弟弟需要照顾,多少还保留着一点人性,对这桩生意难下决断。凌峰只看见明面上的企划书,对集团背地里的交易一概不知,这次会议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其他元老则打算用他的性命威胁凌涛就范。种种争锋都掩藏在暗潮之下……   前一天晚上,肖嘉树已经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所以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在座的都是狠人,只有凌峰一个是傻白甜,挺好演的。   各位演员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导演一声令下,场记便打了板子。肖嘉树拿起企划书认真翻阅,季冕侧过身子看他,嘴角挂着温柔的微笑,三位元老却都面沉如水。   道具组自然不会真的拿一本企划书给肖嘉树看,上面虽然印满了字,却都是道具师随便在网上下载的,没什么意义。肖嘉树为了表演更真实,不免定睛看了看,然后发现了这样一则笑话——请用ABCDEFG造句。一位来自东北的熊孩子举起手:A呀,这B孩,C家的,光脚站在D上,EF也不穿,GG还露在外边。   噗!不行了,要喷!肖嘉树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拼命忍着,表情反倒越来越严肃,眼看快忍不住了,眉头狠狠一皱,随即便举起食指压住了自己的两片唇瓣,并做了一个摩挲的动作。   他时间掐得太巧,原本在这一个节点,凌峰已经看完企划书,并对集团盲目扩大经营规模的行为感到忧虑。而肖嘉树忍笑的表情和动作竟完全吻合了凌峰忧虑的心理状态。于是罗章维非但没喊CUT,还欣慰地点了点头。   肖嘉树好不容易把笑意压下去,这才徐徐开口,“哥,这个项目太冒险了,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据我所知,欧洲那边……”   季冕做出倾听的姿态,扮演元老的一名艺人却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峰啊,你才刚毕业,什么工作经验都没有,一来就插手集团这么重要的事务,是不是有些轻率?”   又一名元老冷冷开口,“凌涛,你好不容易把弟弟平安养大,可不能让他犯错。有些错误可以改,有些错误却是要命的。我们都把身家性命押在这次的项目上,你可不能坑我们。”话落用满带戾气的眸子扫了凌峰一眼。这却是在暗示凌涛,如果他不听话,欧洲那边会拿凌峰开刀。   凌涛自然听懂了,表情温和,眸子里却满是寒冰,徐徐道,“正因为项目太大,我才更要慎重考虑。各位叔伯,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   接下来,几人围绕凌峰的性命说了些暗潮汹涌的话,而身为矛盾的焦点,凌峰却懵然无知,还当大家在为项目争执,几次出言调停。肖嘉树作为肖家多余的那个儿子,在父亲和哥哥面前总是扮演类似的角色,只要傻乎乎地坐着,偶尔说几句场面话就可以,完全无法插手家里或公司的事,所以这一场戏对他而言也同样没有难度。   其他几位演员都是老戏骨,更不可能出错,八九分钟后,导演拍板道,“OK,这条过了,下一场准备。”   我靠,又过了?演戏不要太容易!季哥这回总算亲眼看见了吧,我哪有浪费资源?我明明演技一流!肖嘉树心里沾沾自喜,面上却故作淡定,还似有若无地瞟了季冕一眼。他走到懒人椅旁边,准备玩几把游戏,似想到什么又匆匆跑回去,把企划书拿了过来。里面全是搞笑的段子,蛮好看的。   “子晋哥,你发现没有,我从开拍到现在一次NG都没吃过。”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自己的成就宣扬出去。   黄子晋笑眯眯地拍他脑袋,勉励道,“咱们小树苗是演戏的天才!加油干,哥看好你!”   站在不远处的季冕忽然朝他们看过来,眸光闪了闪。 第二十二章 教熊孩子做人   上午的戏份拍完后,季冕走到罗章维身边,状似不经意地道,“罗导,趁大家来齐了,干脆把弑亲那场戏一块儿拍了吧。”边说边递过去一根香烟,并拿出打火机。   罗章维凑过去点燃香烟,略吸几口后颔首道,“也行,那场是重头戏,早拍早好。我看肖嘉树这几天皮子太松,不拿咱们这部戏当回事,来了只知道打游戏,剧本不看,台词也不背,我得给他拧拧紧。他要是拍不好我也可以趁早换人,免得浪费剧组的时间和成本。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带老师来片场教戏的,这是不拿我这个总导演当回事呢!”   季冕没接话,自己也点燃一根香烟,慢慢抽着。   肖嘉树今天只有一场戏,刚才已经拍完了,这会儿正准备走人,却听罗导大声喊道,“肖嘉树、周复、吕浩……等会儿先别急着走,吃完盒饭继续拍《使徒》第一百零八镜弑亲。”   “好嘞罗导!”   几位老戏骨早已习惯了导演临时换场次,陆陆续续答应下来,唯独肖嘉树心里有些发虚,揪住黄子晋问道,“子晋哥,第一百零八镜是什么内容?剧本拿来让我看看。”   黄子晋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坏了,第一百零八镜是一场重头戏,凌峰就是在这场戏里领了便当,戏剧冲突性非常强烈,没有深厚的表演功底根本没法拍。他最近正准备收集资料,私底下给小树苗补补课,好歹让他对这场戏有个概念,却没料导演竟会把时间提前。   “剧本在这里,我划了重点,写了批注,你趁吃饭的时候好好看看。”黄子晋严肃道,“我跟你说啊,这场戏……”   他话没说完便被缓缓走来的季冕打断了,“黄子晋,教人不是这么教的。你要么放开手让他自己去体会演戏究竟是怎么一会事,要么劝他早点改行。”   黄子晋正想反驳几句,罗章维也过来了,脸色有些难看,“黄子晋,这是我的片场,演员该怎么演戏只有我能教,你不能插手。你要是再多嘴,信不信我让保安把你架出去。”   一部电影,凝聚的是导演的思想,体现的也是导演对艺术的理解,最忌讳别人指手画脚。黄子晋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欠妥,所以只是教肖嘉树怎么走位、找光、念台词等等,对剧情的部分并未多说。但这场戏不同,这场戏太重要了,他要是一点儿也不指导,估计肖嘉树会懵逼,然后一整个下午都在NG中度过。   但眼下罗导动了真怒,显见已忍无可忍,他只好做了一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以免真的被架出去。   肖嘉树又不是傻子,哪能不知道情况不对,连忙接过剧本翻了翻,还没翻到页就被罗章维拽进了休息棚,“午饭你跟我一块儿吃,季冕也来,我给你们说说戏。这场戏是所有矛盾爆发的焦点,谁要是演不好,谁他妈就给我走人!”   休息棚里聚满了正在吃盒饭的演员,方坤早已把几人的盒饭准备好,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上,眼里藏着幸灾乐祸的情绪。   “都把剧本拿出来看一看。黄子晋,你站远点儿,老子不想看见你!”罗章维炮轰道。没有哪个导演能够容忍一个外人越庖代俎去指导自己的演员该怎么表演,那是对这部作品的亵渎和冒犯!   黄子晋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然后递给肖嘉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坐在一旁的施廷衡好笑地喊道,“子晋,过来陪哥吃饭,别去惹罗导,罗导今天吃了枪药。”   罗章维没搭理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肖少爷,“这段戏你研究过没有?”   “研究过……吧……”肖嘉树伸长脖子盯着剧本,表情一看就很心虚。   罗章维手有些痒,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大喇叭放在远处的高脚椅上,只得按捺住打人的冲动。   “你看过剧本就应该知道,这是凌峰最重要的一场戏,如果换做是我,拿到剧本的第一时间就会重点研究这场戏该怎么演。你倒好,竟然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你真他妈心大啊!看剧本,现在就看,没把这场戏看透就别吃午饭!”   说到演戏,罗章维一秒钟化身暴君,把肖少爷吓得一愣一愣的。他心里满是不服气,暗忖不就是领个便当嘛,有那么难?然后拿起剧本翻了翻,一点儿也没有紧迫感。   罗章维暗暗运了一口气,等他看完便问,“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应该有什么想法?”肖嘉树对演戏一窍不通,哪能看出门道,一边回答一边偷偷观察罗导的神色。   “你觉得这场戏最难表演的是哪个点?”罗章维循循善诱。   “都挺难的……”肖嘉树这回不敢吹牛了,小心翼翼地答道,“要不罗导您给我好好说一说?”   罗章维手都抬起来了,正想抽人,却被季冕轻轻按住肩膀,“他是新人,什么都不懂,你慢慢教。你越暴躁他越迷糊,等会儿那场戏干脆不用拍了。导演和演员都不在状态,肯定拍不好。”   罗章维一想也是,这才按捺住脾气,徐徐道,“肖嘉树,我跟你详细说说这场戏,你照着演就成。依葫芦画瓢你会不会?”   “那太容易了。”肖嘉树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罗章维眼角微微一抽,继续道,“等会儿开拍以后,你会被保镖抬进办公室。由于之前你被动过刑,还被注射了含有新型毒品和艾滋病病人的血液混合的液体,身体早就对毒品上瘾了,来到办公室后就开始犯毒瘾,起初感觉并不强烈,只是有点冷,所以身体很僵硬,最好微微带一点颤抖。你的心理状态是十分恐惧和绝望的,这一点在看见凌涛的真实面目后更甚,但你们是亲兄弟,你又对他怀着最后一点希望,这两种情绪是互相矛盾的,你都得表现出来,先恐惧,后希冀,还得控制住犯毒瘾的生理反应,必须有层次感。”   肖嘉树认认真真听着,还频频点头,似乎已经明白了。   罗章维不放心地追问一句,“你最害怕什么东西?”   肖嘉树其实早就蒙圈了,下意识地答道,“我最怕两样东西,怕这怕那。”这是他刚才在企划书上看见的小段子。   罗章维:“……”   罗章维默默卷起剧本,默默举起来,噼里啪啦猛敲肖少爷的脑袋,怒吼道,“老子跟你说戏,你跟老子说段子,还是十年前的老段子!你以为老子不敢打你是不是?”   肖嘉树捂住脑袋躲避,等罗章维被季冕拉开后才委委屈屈问道,“原来这段子早就过时了啊?”   罗章维脑袋一仰,差点气晕过去。这是重点吗?信不信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周围的演员看得连连喷笑,对肖少爷的冥顽不明和不负责任的态度感到叹为观止。这些富二代不会演戏还占着大把的好资源,简直气人!   施廷衡跟黄子晋关系很好,看见这一幕摇头道,“子晋,我建议你回去继续当你的造星大师,别把招牌砸在肖嘉树身上。到目前为止,他的表演完全没有一点灵气,更没有出彩的地方,靠那张脸顶多红几年,之后难说。都是一个公司的新人,跟他一比,林乐洋的天赋要好得多,人也勤奋,值得栽培。”   林乐洋就坐在两人不远处,听见这话脸颊微微一红,然后低下头去。如今,他对肖嘉树真是一点羡慕都没有了,就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再教一百年也提升不了演技,只适合当个花瓶。   另一头,罗章维抽完人,继续道,“你最害怕什么就在脑海中想象什么,把恐惧的情绪带入进去。你被带入办公室,交还给凌涛,凌涛为了给你脱罪,让另一个叛徒为你顶包。等他把叛徒干掉后,会把你拉进怀里,细细给你擦脸,但其实这个时候,他得知你染上毒瘾和艾滋病,而这两样东西都是戒不掉治不好的,已经决定杀掉你,为你保留最后一份尊严。你被他抱入怀里后毒瘾渐渐加深,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强烈,却被这点温情感染,试图劝说他自首。说完台词后,凌涛会在你后背捅一刀,感受到后背被戳了一下,你就停止颤抖,整个人先僵硬,后放松,眼睛失去焦距,瞳仁开始溃散,却又不能太散,因为我要在这里安插一段回忆,你得做出回忆的表情,就仿佛视线穿透时空,看见了凌峰和凌涛一起躲在安全屋里,发誓说永不入黑道那一幕。然后你的眼珠子不动了,却还残留着浓浓的悲哀,这个时候,你已经彻底没气了。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肖嘉树越听越迷糊,小心翼翼地颔首道,“导演,我都听明白了。”唉呀妈!听明白了才怪!什么叫瞳仁涣散又不能太散?什么叫眼珠子不动了却还残留着浓浓的悲哀?罗导你在说天书吗?   罗章维知道他没听懂,咬牙道,“吃什么饭,不吃了,开拍开拍!”今天一定要让肖少爷明白什么叫做天高地厚,要不然他还以为拍戏是闹着玩呢!听不懂就从实践中学吧!   剧组人员连忙站起来准备器材,几名年轻演员聚在一起低语,“来来来,咱们开个盘,赌肖嘉树NG几次。”   “我赌十次。”   “我赌十五次。”   “我赌二十次。”   “我赌今天整个下午都NG。”最后这句话是施廷衡说的,完了冲黄子晋挤了挤眼睛。   黄子晋心里虚得很,嘴上却道,“肖嘉树很有天赋,一教就会,你看走眼了。”   施廷衡哈哈一笑没说话。其他演员见施大影帝都加入了赌局,越发无所顾忌,全都聚在片场周围准备看肖少爷的笑话。没办法,谁叫肖少爷从来不拿正眼看人,这种态度早就该抽了。   方坤紧走几步,悄悄对季冕说道,“你是不是故意让罗导提前拍这场戏?”   季冕瞥他一眼,轻笑道,“我是在教熊孩子怎么做人。” 第二十三章 入戏   林乐洋走在季冕身边,自然也听见了这段对话,心里微微泛甜。季哥会要求导演提前拍摄这场戏,肯定是为自己出头呢。别以为他不知道肖嘉树刚才在偷拍自己NG的画面。这回好了,you can you up,看你能拍成啥样。   怀着这种心态的人还不少。一听说肖嘉树要拍重头戏,片场周围便聚满了人,都等着看他出丑,由此可见他在剧组里的人缘有多差。不过这也难怪,他的穿着、谈吐、行为,都与同剧组的人格格不入,不像是来演戏的,倒像是来玩的。别人求也求不来的顶级资源,他轻轻松松便能拿到,拿到还不珍惜,这也太招人恨了。   当大家猜测他会NG几次时,罗导开始第三遍说戏。他的确想给肖嘉树紧紧皮子,可也不会为了他平白浪费胶卷。   “我给你几个关键词,你记住了。一是恐惧,二是克制,三是期盼,四是绝望,五是悲哀。恐惧什么呢?因为你把集团的犯罪证据交给警方,而集团却率先截获了这些证据,你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更何况你之前还被凌涛的死对头抓住动了刑,注射了毒品和艾滋病毒,你已经没有未来了,你说你怕不怕?克制什么呢?你毒瘾犯了,但你不能在你哥哥的面前表现出来,而你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方式不允许你在人前露出狼狈的姿态,所以你要克制。期盼什么呢?你期盼你哥哥还有一点良知,能够改邪归正。绝望什么呢,你唯一的亲人要杀你,你说你绝不绝望?悲哀,你都快死了,还是被自己亲哥杀死的,你不悲哀谁悲哀?这样你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化好妆、穿好戏服的肖嘉树连连点头,眼睛里却满是圈圈。他本来就没有一点儿表演功底,又哪里知道该怎么把如此复杂的情绪表现出来?   导演定定看他一眼,交代道,“你要是还不明白,就结合现实把自己带入戏。你想象一下季冕是你亲哥,他要杀你,你是什么心情?”   “那我肯定会崩溃。”肖嘉树干巴巴地笑。季冕和他亲哥完全是两类人,根本没有共同点,怎么联想?他顿了顿,又问,“导演,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毒瘾犯了是什么样子?你一直说骨头里面痒,恨不得把自己挠死,可我骨头从来没痒过啊。”   罗章维压了压心火,然后大吼,“王导,找一段视频让他看,赶紧的!”   王副导演立刻找来一段真人视频让肖少爷观摩。肖嘉树捧着IPAD认真观看,心里则暗暗松了口气——又能再拖延一段时间了。罗导那些话他短时间内根本没法理解,更何论上去表演。不过毒瘾犯了是这种样子?满地打滚、哀号、哭求、撕扯头发、涕泗横流,简直辣眼睛啊!难怪凌峰要克制这种生理反应。   肖嘉树刚看完这段全程高能的视频便被罗章维推进一口大箱子里,然后让扮演保镖的两名演员把箱盖盖上,准备开拍。   剧本里有过描述,凌峰是被凌涛的死对头抓住,用以争夺新型毒品的代理权。一口上瘾,终身难以戒除,这样的毒品一旦扩散开来,将给毒品贩子带去源源不断的金钱,又有谁能够抵御这种诱惑?   凌峰被当成谈判的筹码,装进一口大箱子里带入会场,与此同时,他出卖集团利益的事也被各位元老知晓,这些人准备借此来逼迫凌涛同意这次合作。凌涛早就为弟弟准备了一个替罪羔羊,眼下正坐在办公室里,等着各方人马找上门。这就是今天要拍摄的场景。   肖嘉树被推进箱子里时已经傻了,整个人蜷缩起来,陷入了深深的恐惧。由于幼时的遭遇,他曾患上非常严重的幽闭恐惧症,经过好几年的治疗才痊愈。但谁也不知道,他依然害怕黑暗,害怕身体被狭窄的空间困住的窒息感。他一动不动地躺在箱底,脑子、喉咙、耳朵、眼睛,堵着一团又一团寒冰,呼出来的全是寒气,别说挣扎,连叫都叫不出来。   他吓蒙了!   而罗章维对此却一无所知,等演员各就各位才慢吞吞地喊了一声“Action”。两名扮演保镖的壮汉把大箱子抬入办公室,掀开箱盖,拽出肖嘉树,逼迫他与扮演替罪羊的演员跪在一起。凌涛、死对头、各位元老围坐四周,准备就此展开谈判。   肖嘉树哪里还记得怎么演戏,整个人都是木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耳朵有了知觉,听见一道低沉的嗓音唤道,“小峰?”他顺着声源看去,季冕的脸由模糊变得清晰,眼里溢满关切和心疼。   肖嘉树想回应一声“季哥”,喉头的寒冰却未化去,只能做一个口型,双膝微微往前一挪,想靠近自己唯一熟悉的人,又因为腿脚的麻木感而顿住。他这才回神,低头看看满是血污的衣服,又看看四周,末了意识到自己是在演戏。   围观群众原以为他一出场就会NG,却没料他将一个饱受酷刑,并因此而陷入恐惧麻木的贵公子扮演得惟妙惟肖,不禁有些傻眼。连罗章维都轻轻“咦”了一声,脸上满是诧异。   意识到自己是在演戏,肖嘉树不敢乱动,但心底的恐惧感太强烈,一时半会儿还摆脱不了,肢体便有些僵硬。但这种僵硬的状态恰恰吻合凌峰遭受酷刑后的处境,倒也顺利通过了。   季冕所扮演的凌涛不敢表露出对弟弟的在意,喊了一声后便沉默下来。他把一支手枪摆放在茶几上,徐徐道,“方铭,道上的规矩你明白,自己看着办吧。”   作为替罪羊,方铭自然心有不满,拿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却在扣下扳机的一瞬间调转枪头,冲凌涛射击。连扣几次扳机后,枪声并未响起,而凌涛也毫发未伤,因为弹夹里根本没有子弹。方铭的表情从狠戾变成了不敢置信,然后便是深深的恐惧。   季冕将抽了一半的雪茄烟吐在他脸上,当他闭眼躲避火星的一瞬间从袖子里滑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割断了他的喉管。恐惧的表情就这样凝固在了方铭的脸上。道具师藏在他脖子里的机关喷出许多鲜血,溅落在四周,也溅落在肖嘉树侧脸。   季冕的镜片也沾了几滴血液,不得不取下来用布巾擦拭干净,全部梳理到脑后的发丝弄乱了几根,微微垂落在鬓角,使他儒雅的脸庞平添了几分野性。他用镜片隐藏起来的真实面貌终于在这一刻展露无遗。他的表情又冷又狠,瞳仁散发出凶残至极的光芒,像一头正在撕扯猎物的狼,身上没有一点人类的气息。   他完全不像是在演戏,而是活生生的凌涛从虚幻来到现实。他是东南亚最大的毒枭,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当他戴回眼镜看向肖嘉树时,所有的凶残瞬间退去,变成了溢于言表的温柔与疼爱。   “小峰,过来。”他伸出手,语气竟有些小心翼翼。   全程懵逼中的肖嘉树打了一个激灵,忽然之间就明白了罗章维的意思。什么叫入戏,什么叫把季冕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不,不是那样的,他现在和季冕的关系不是肖嘉树与肖定邦,也不是肖嘉树与凌涛,而是凌峰与凌涛,一对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哥?”他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脸上却满是迷茫,仿佛无法确定之前那个像狼一样凶狠的人会是自己的亲哥哥。因为季冕的一个眼神,他入戏了。   季冕将他拉到沙发上,掏出手绢仔细给他擦脸,在场的几个人都被他狠辣的行为镇住了,一时之间不敢开口。两名保镖把尸体拖了下去,又有一人凑到季冕耳边低语,“大哥,他们给二少注射了Ebola和HIV病毒。”   季冕眸光狠狠一颤,握帕子的手背爆出条条青筋,下颌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绷起来,甚至于连腮边的肌肉都抖了抖。这样的演技已达到出神入化的程度,肖嘉树看得目不转睛,却在下一秒被他用力抱入怀中,一只大手压住他后脑勺,迫使他下颌磕放在他肩头,另一只手勒紧他的腰,让他完全无法动弹。季冕垂眸,轻而易举便发现了隐藏在弟弟后颈的一个针眼,消息确定了。   肖嘉树不知道犯毒瘾是什么感觉,但他完全能够理解凌峰的心情。凌峰之所以要克制生理上的反应,不是怕丢人现眼,而是不想让哥哥更担心。他保留的不是自己的尊严,而是哥哥的尊严,哪怕他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鬼。   吸毒非他所愿,恰恰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摆脱毒品的控制。但他却又明白,这种毒品是摆脱不掉的,就像肖嘉树永远也摆脱不掉对黑暗和箱子的恐惧。把这两种恐惧感转换过来,那就是凌峰的心情。肖嘉树想了很多,其实只在一瞬间,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陷入黑暗,然后把季冕的双手想象成禁锢自己的逼仄空间,早已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感便汹涌而来。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抽搐、脸白如纸,大汩大汩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鼻涕拉成丝,慢慢掉下来。他看上去狼狈极了,双手却始终握成拳头,僵硬地摆放在身体两侧,不敢去回抱哥哥,因为颤抖的指尖会暴露他的现状。   他上下牙齿互相碰撞,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却努力控制住嗓音,平稳、缓慢而又满怀悲哀地开口,“哥,你说过,这辈子,永,不,入,黑道。你忘了,爸妈,是,怎么,死的吗?”不规则的断句中,偶尔有破碎的气音流泻。   季冕哑声道,“我没忘。但是小峰,你不明白,人的手一旦染黑了,永远都洗不白。”   话音刚落,肖嘉树就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戳了一下,那是凌涛将匕首捅入了凌峰的心脏。他立刻咬破藏在舌下的血袋,鲜血混合着眼泪和鼻涕,慢慢滑落在季冕的西装外套上。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却没有焦距,眼前仿佛出现了幼时的那一幕——他和哥哥躲藏在安全屋里,父母正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而哥哥自始至终都捂住他的眼睛,不准他看上哪怕一眼。他说:“别怕,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   如今,他们长大了,但他直到此时才发现,他们一直被困在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永远没有办法走出来。想到这里,他的眼眶终于干涸,再也没有眼泪滚落,也没有光芒放射,涣散的瞳仁里却久久残留着一抹悲哀。他死了。   镜头顺着他的后脑勺滑到后背,一只骨节泛白的手握住一把匕首,尽数扎进他的心脏。   这一幕结束了。   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罗章维盯着显示屏,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二十四章 可怕天赋   凌峰死后,凌涛大受刺激,不用何劲动手,自己便兴起了毁掉凌氏集团,甚至毁掉整个东南亚和欧洲贩毒圈的念头。他一面假意与毒品贩子合作,一面借助何劲的手将这艘巨轮凿沉。可以说,弑亲这场戏是凌涛转变的开端,也是这部电影的重中之重。   在此之前,罗章维并不看好肖嘉树。这样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能把凌峰跌宕起伏的短暂人生演绎出来吗?凌峰前期的开朗单纯,中期的痛苦挣扎,后期的悲哀绝望,每一段心路历程都是复杂无比又层层递进的,需要极其老辣的演技和十分丰富的生活经验才能把控。   而罗章维原本以为,肖嘉树顶多演好前期的凌峰,中、后期绝对会出现很多问题。他已经做好了跟肖嘉树死磕,甚至必要时重新换人的准备,却没料肖嘉树竟然表现得这么……不行,这段视频还得再看看!这样想着,罗章维把视频倒回去检查第三遍。   黄子晋看看异常沉默的众人,又看看还被季冕抱在怀里,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的肖嘉树,憋在心里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我说过,小树很有天赋。”   施廷衡叼在嘴里的烟早已掉在地上,好半晌才道,“没想到我真的看走眼了。你确定他以前从来没学过表演?”   黄子晋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然后回到保姆车烧热水,等会儿小树回来还得洗脸。   施廷衡踩灭地上的烟蒂,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真可怕啊,我还没老呢,就感觉自己快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方坤心有同感地点头,而林乐洋则直勾勾地盯着拥抱中的两人,目光说不出地复杂。不明不白的,他心里竟恐慌起来。   肖嘉树还没从恐惧感里走出来。其实他患上的并不是幽闭恐惧症,只是单纯的害怕黑暗和箱子,但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一直隐瞒不说。要不是为了演好这场戏,他绝不会把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挖出来,那与挖他的心没有任何区别。他一边抽搐一边流泪,根本停不下来。   季冕将他抱在怀里,五指插入他发间,缓慢而又温柔地抚弄他的头皮,不断劝慰,“嘘,别怕,睁开眼看看,你只是在拍戏,没人能伤害你。”另一只手绕过去,一点儿也不嫌脏地擦掉肖嘉树脸上的眼泪、鼻涕和假血。   被眼泪糊住眼睛的肖嘉树总算视野清明了,发现周围打着几盏聚光灯,一切都亮堂堂的,这才停止了抽搐。   “好点了吗?”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安静下来,季冕把人推开,柔声问道。   肖嘉树第一眼看见的是季冕西装外套上的一滩可疑液体,第二眼看见的是目光炯炯的人群,脸颊瞬间爆红。我靠,我刚才在干什么?我竟然抱着季冕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稀里哗啦?   他立刻退出季冕的怀抱,撒丫子朝保姆车跑去,刚洗完脸就听罗章维拿着大喇叭喊道,“肖嘉树死哪儿去了?来看看你刚才的表演!”   “来了来了!”肖嘉树立刻跑回来,并未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显示屏上正在播放刚才的画面,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青年双膝跪地,表情惊恐,但身体却偏偏麻木不堪,就仿佛裹着一层寒冰,整个人都动不了了。看见坐在上首的男人时,他嘴巴微微一张,却喊不出声,膝盖往前挪了半寸又僵住,随即露出迷茫之态。   这一段表演正是罗章维想要的,但更精彩的还在后面。青年被毒瘾控制后的生理反应和他最后那个光芒散尽的眼神堪称经典,将整部影片所要反应的,黑暗、压抑、痛苦、绝望,并最终走向灭亡的感觉刻画得淋漓尽致。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曾经说过:如果没有使用心理技术,那么即使倚靠灵感获得瞬间的本色演技,但是其余时间会使得表演没有生气。罗章维不知道肖嘉树从哪里获得的灵感,但他进入办公室后所表现出来的迷茫和恐惧是真实的、精彩的、本色的,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他绝演不好后面的戏,因为这份恐惧应该属于凌峰,而不是肖嘉树。但只在一瞬间,他竟领会了表演的心理技术,并将自己由无意识状态导入有意识状态,这种转变发生得十分迅速并流畅自然,如此,便有了接下来的表演。   罗章维拍过不少戏,也见过不少演员,但这段毒瘾发作又极力克制的表演足以排得上前三,台词也无可挑剔。   他默默把视频倒回去,试图找出一丁点不满意的地方,但没有,一切都很完美。   当罗章维准备鸡蛋里挑骨头的时候,肖嘉树也在观摩季冕的演技。他被季冕的一个眼神带入了戏,但之后他把下颌磕在对方肩头,只能看见一个后背,等于在拍独角戏,季冕究竟是什么表现他完全不清楚。   但现在,季冕的表演正以特写镜头的方式出现在屏幕上。他抱住凌峰后看见了那个针眼,瞳孔剧烈收缩一瞬,极端的愤怒与极端的疼惜在眼里反复交织,最终化为一片泪光,但这泪光也只出现一瞬便干涸了。当他举起匕首杀死凌峰时,一股浓黑如墨的情绪蒙住他的眼睛,让他的瞳仁像两个黑洞,再没有一丝一毫人性。   季冕只用一双眼睛就完美演绎出凌涛由理智陷入疯狂的全过程,而他的脸庞从始至终都像石头那样坚硬。镜头向下移动,开始拍摄他的手,但即便如此,他的演技依然能通过这只手体现得淋漓尽致。手背的青筋、泛白的骨节、微微颤抖的手腕,无一不在诉说此人的痛苦。   肖嘉树盯着显示屏,连眼珠子都忘了转动,好半晌才偏头去看季冕,心里啊啊啊地叫嚷开了。这是他头一次体会到:原来演技是一种有形的、有神的、充满了生命力的东西。如果有人说它们是虚无缥缈的,看不见抓不着的,那是因为他们从未遇见过像季冕这样的演员。他把凌涛演活了,他的演技富有灵魂!   肖嘉树完全不在乎自己演得怎么样,几乎是如饥似渴地把季冕的表演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的震撼难以言喻。   与此同时,季冕也在观摩肖嘉树的表演。起初,他的眸光很专注,但渐渐开始飘忽,紧接着耳根子有点发烫,手握成拳抵住嘴唇,轻轻咳了两声,似乎有些尴尬。他隔一会儿便看肖嘉树一眼,反复几次后见对方一无所觉,目光始终盯着屏幕上的自己,只得默默走开。   他在旁边站了几分钟,便听罗章维拊掌笑道,“OK,这条过了!肖嘉树、季冕,你俩抓紧时间吃饭,等会儿继续拍弑亲的第一场第二镜。”   周围的人一哄而散,虽然面上都带着笑,心理活动却一个比一个复杂。开赌盘的那位演员不得不把赌金还回去,肖嘉树一次都没NG,输的是他们所有人。什么没用的、只知道抢占资源的、没有演技的富二代,这话谁说的?脸肿不肿?   肖嘉树对自己的大获全胜一无所知,他正沉浸在季冕神一般的演技里,见对方遥遥看过来,脸上还带着温柔的微笑,脸颊一红,竟然转身跑了。他忽然发现,屏幕上的季冕与现实生活中的季冕完全不一样。一旦登上银屏,他的魅力就像一个黑洞,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季冕被肖少爷羞涩的举动弄得微微一愣,末了摇头失笑。   方坤拿来盒饭让季冕去保姆车上吃。林乐洋下午没戏,正躺在后排座假寐,听见开门声连忙爬起来,“季哥,饭菜是不是冷了?要不我去外面帮你买?”   “不用,待会儿还得接着拍戏,没时间。”季冕叮嘱道,“你不用管我,继续睡。”   “我睡不着。你的外套脏了,换一件干净的吧?反正西装外套都一个样式,观众看不出来。”看见季冕后背上的湿痕,林乐洋眸光暗了暗。   “不用换,第二镜接着第一镜的剧情拍,凌涛的衣服上若是没有泪痕,不等于穿帮了吗?如果开拍的时候泪痕干了,我还得把它弄湿,这些拍戏的小细节你以后也得注意,不管导演和剧务有没有提醒,你自己都要记在心里。”季冕拿起筷子却迟迟没开动,沉默片刻后喟叹道,“方坤,我记得邓老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一流的演员可以从最难堪,最悲伤,甚至最恐惧的人生经历中去挖掘表演的艺术。肖嘉树将来一定能成为一流的演员。”   方坤不是外行,怎能看不出肖嘉树的潜力,不由感慨道,“我总算认同了一句话,作为一门艺术,表演更看重天赋而不是勤奋。有的人生来就会演戏,有的人奋斗一辈子,水平只在中游,这就是命啊!”   听见二人的对话,林乐洋眸光微闪,不禁忖道:那我属于哪种类型?有天赋还是没天赋?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拥有一切,有的人却一无所有,只能靠自己打拼?不,这句话肯定是错的,只要勤奋刻苦,所有梦想都会实现的。   季冕偏头看他,嗓音温柔,“乐洋,你既有天赋,人又勤奋,将来一定能获得成功。”   林乐洋精神一振,连忙道谢。 第二十五章 新出炉的迷弟   季冕吃完饭后拿起一瓶矿泉水小口小口地喝,喝完便躺在前排座上,眉头深锁,双眼紧闭,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乐洋有心找他说话,刚开口就被方坤打断,“不要吵他,他在心里模拟排演接下来要拍的几场戏,这是他的习惯。”   话说回来,方坤已经很久没见过季冕这副模样了。最初入行的时候,季冕总会认真对待每一场戏,开拍之前必定会反复思考并酝酿情绪,然后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进去。正是靠着这份认真和执着,他的演技才会提升到今天这种程度。   但也正是因为他提升得太快,爬得太高,近几年来,他对演戏早已失去兴趣,一场戏能不功不过地拍下来就好,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全情投入的热切。他在原地踏步,而且完全没有继续前行的动力,所以才会转到幕后。   方坤对他的现状感到焦虑和痛心,却没料当他再次认真起来,竟会是因为一个新人。肖嘉树的天赋有那么可怕吗?可怕到连季冕都受了刺激?   林乐洋只给季冕当了几个月的助理,之后便进入大学读书,并不知道他还有这个习惯,于是安静下来。休息二十多分钟后,车外传来罗章维的喊声,“开拍了,开拍了,大家各就各位!”   季冕立刻睁开眼睛,放下袖子,穿上西装,大步朝片场走去,期间不看任何人也不说一句话,表情十分严肃。林乐洋被这样的季冕吓住了,愣了好半晌才追上去,身后依稀传来方坤的嘀咕,“果然受了肖嘉树的刺激,搞这么大阵仗。”   受了肖嘉树的刺激?这话怎么说?林乐洋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微微发黑。   肖嘉树吃完饭重新化了一个妆,站在罗章维身边等待开拍。接下来他的戏份很少,只要扮一扮尸体就好,大部分时间都没事干。若在以往,他早就搬来一张懒人椅,躲到哪个安静的角落打游戏去了,现在却目光炯炯,跃跃欲试。   看见季冕走过来让化妆师弄湿他的西装外套,肖嘉树的视线立刻黏上去,季冕走到哪儿他的脑袋就转到哪儿,像一只锁定目标的小狼狗。   季冕飞快瞟他一眼,眸光有些复杂。当导演喊了一声开机后,他脸上的柔和迅速褪去,变为冷酷。   下面的戏份讲的是凌涛的死对头屠彪并不知道凌峰被注射了新型毒品Ebola和艾滋病病毒,他也是受人陷害,成了别人报复凌涛的一把刀,否则也不会大摇大摆地跑到凌氏集团来谈判。但凌涛并不管这些,无论如何,弟弟是在屠彪手里出的事,他就要屠彪付出代价,于是在地下停车场杀死了对方。   场记打了板,演员们开始表演。之前试图用凌峰背叛集团这件事作为筹码威胁凌涛代理新型毒品的一众元老不敢再说话,陆续告辞。当他们的车子开走后,屠彪才骂骂咧咧地从电梯里出来。   “妈的,凌涛简直就是个疯子,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杀!走走走,赶紧走!”他知道自己要倒大霉,却已经晚了,刚走出电梯,一群黑衣人就拿着机枪对准他们扫射,所有保镖均被打死,唯独留下他毫发未伤。   季冕从阴影里走出来,慢慢解开领带,表情看似平淡,眼底却透着疯狂。屠彪吓尿了,噗通一声跪下,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模样比犯了毒瘾的凌峰还狼狈。   看到这里,肖嘉树不禁目瞪口呆。我靠!这个剧组简直是藏龙卧虎啊!连一个不起眼的小配角都能有这种演技!他碰了碰身边的黄子晋,悄悄比划一下大拇指。   黄子晋用手机打了一行字:这位是付明磊老师,专业反派,在业内有金牌配角之称。不光他,之前扮演元老的几位也都是演技一流的老戏骨,你以后多跟他们学学。   肖嘉树拿出手机回道:我似乎明白什么叫做演技了。演什么像什么不叫演技,演什么是什么才叫演技。   黄子晋笑眯眯地揉了揉小树苗的脑袋。   肖嘉树还想说说自己的感受,却在看见季冕的表演后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只见季冕绕到屠彪身后,用领带死死勒住对方脖颈,牙齿用力咬合,以至于下颌角突出两块肌肉,显得他面目狰狞,状如恶鬼。屠彪剧烈挣扎起来,他也不断施加力道,额头、脖子、手背爆出许多青筋,像是某种濒临变异快要发狂的野兽。屠彪的挣扎越来越无力,不断踢蹬的双腿终于瘫软,在地上留下许多凌乱的划痕。   季冕这才松开领带站起来。   “CUT!”罗章维干脆利落地喊道,“这条过了,情绪很到位,保持住!道具师在哪儿,上血包,趁季冕还没出戏赶紧拍下一条。”   道具师答应一声,然后抬了一个人偶上来,外面套着屠彪的衣服,胸腹等处藏着许多血包。扮演屠彪的付明磊老师连忙爬起来,看了看自己暗中抵住领带的几根指头,感叹道,“季冕,你刚才是动真格的啊?你看看我这手,都快被你勒断了。”   “抱歉付哥,拍完请您喝酒。”季冕揉了揉太阳穴,表情有些复杂。刚才那场戏他太认真了,但感觉似乎不错?   “那还差不多。你快别说话了,免得情绪跑掉。”付明磊打趣几句也就算了,哪里会真的与他计较。   肖嘉树目光炯炯地盯着季冕,心脏狂跳。我的妈,刚才吓死个人了!比来比去还是季冕的演技最厉害,足以吊打这些老戏骨。他才三十出头啊!怎么能这么优秀?   季冕似有所感,飞快看他一眼,然后走远了一些。   人偶准备好之后,罗章维再次喊“开机”,季冕就顺着上一镜的剧情,站起来猛踹已经被勒死的屠彪的尸体。一群黑衣大汉站在他周围,纷纷低下头不敢乱看。他的脸庞很平静,找不出半点愤怒或悲伤的情绪,一脚接一脚,仿佛只是在重复一个简单的动作,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瞳仁早已被黑暗占据,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性可言,甚至连兽性都没了。他现在依然是一个人,而不是所谓的魔鬼或野兽,但这个人已经死了,伴随着弟弟早已冷掉的尸体死透了。   藏在人偶衣服里的血袋被踢破,迸出许多鲜血,洒在地上,也洒在季冕的鼻梁和额头,令他俊美无俦又冷酷至极的脸庞显得邪戾无比。   站在一旁观望的工作人员噤若寒蝉,而付明磊则摸摸自己的脖颈,感觉皮肤有点发凉。这哪里是在演戏?这是实打实地虐尸啊!季冕的演技似乎更厉害了,放眼娱乐圈,还有谁能与他相比?   施廷衡定定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无奈叹息。季冕不愧是季冕,这场戏里表达出的疯狂和绝望能把观众吓哭。若是换他,或者国内任何一个影帝级人物来演凌涛,都无法做到这种程度。他身上散发的恨意几乎能透屏而出。   肖嘉树悄悄往黄子晋身边靠了靠,并搂住他一条胳膊,却在罗章维石破天惊的“CUT”声下差点跳起来。罗导,说话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快吓尿了啊!   罗章维:“好,这条过了!季冕,你回来了你知道吗?”   这句话旁人听不懂,季冕和方坤却一清二楚。什么回来了?曾经那个把表演当做生命去看待的季冕回来了。他巅峰状态下的演技莫过于此。   “入戏了而已。”季冕淡淡摆手。   “保持住啊!千万保持住!肖嘉树,赶紧把你的脸弄脏,下一条准备!”罗章维风风火火地喊道。   工作人员立刻调整几台摄像机的位置。化妆师把假眼泪、假鼻涕和假血涂抹在肖嘉树脸上,打趣道,“你看看你,哭就哭,干嘛要流鼻涕,弄得我们还得给你调制假鼻涕。你恶不恶心?”   “自己流的鼻涕不恶心。”肖嘉树摆摆手,等妆容画好之后便走到季冕身边,不好意思地说道,“季哥,我有点重,你没问题吧?”以前不觉得如何,但现在,他一靠近季冕就耳根发烫、脸颊发烧。季冕让他好好演戏他不听,还自诩演技一流,真是太不要脸了!与季冕的演技一比,他之前那些本色出演算什么?根本连一丝一毫的技术含量都没有!   被季冕带入戏之后,他面对他总有种局促感,隐隐还有些激动。美轩姐说的对,与季冕同台飙戏果然是求也求不来的机会,他太棒了!   季冕定定看他一眼,眸光有些闪烁,好半晌才道,“我没问题。”   肖嘉树揉了揉通红的耳根,这才去了。扮演保镖的壮汉将他抱起来,默默走到一边。   扮演尸体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似乎没什么难度,但肖嘉树刚体验到拍戏的乐趣,又哪里会松懈?他想:就算是扮演尸体,我也必须拿出百分百的演技,不能呼吸过重导致胸膛起伏,也不能胡思乱想导致眼珠子乱颤。万一我没演好,不得连累季哥出戏?不行不行,一定不能拖他后腿,他可是神坛上的男人!   徐徐朝人偶走去的季冕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捂住脸低声叹息,然后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罗章维顿时急了,连忙喊道,“季冕,快别笑了,保持住情绪!弑亲这场戏眼看就要无NG收尾了,你们再努把力!” 第二十六章 肖少爷要奋斗了   季冕走远了一些,等笑意收住才在浑身染血的人偶旁站定,冲罗章维打了一个OK的手势。   “Action!”罗章维一声令下,几台摄像机同时开始运作。   季冕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全乱了,脸上沾满血点,目光也森冷无比。之前他总爱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外表看上去儒雅又俊逸,现在的他则煞气冲天、状若癫狂。一众保镖被他的气势镇住,连头都不敢抬。   他扔掉领带,又抹了抹头发,这才拿出手机,语气平静地开口,“来给屠彪收尸,这次的大买卖我分你三成。”   接电话的正是屠彪的得力属下,也是一名野心家,立马就赶过来给凌涛善后。有了凌涛的支持,他既能接手屠彪的帮主之位,又能获得巨额利益,何乐而不为?   季冕挂断电话后朝抱着凌峰尸体的保镖走去,正想把人接过来,看见他脸上的污迹,连忙拿出手绢去擦。他的动作十分温柔也十分小心,但泪痕和血迹早已凝结成块,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愣住了,许久之后才把帕子折叠整齐放回西装内袋,然后抱着凌峰的尸体慢慢往前走。   地下停车场里光线十分昏暗,四周笼罩在阴影中,唯有出口的位置亮着一盏灯。季冕就迎着这盏灯,一步一步前行,沉重而又缓慢的脚步声在空旷静谧的地下停车场里回荡,哒、哒、哒……   镜头慢慢拉远,他抱着凌峰尸体的身影也在长长的通道里消失不见,弑亲这场戏彻底结束了。   “CUT!”罗章维激动地站起来,“这条过了!”   扮演保镖的壮汉们齐齐松了一口气,肖嘉树却半点反应都没有。他眉目安详,表情宁静,甚至连眼皮子都没乱颤,像死了一样。还未开拍,他就反复催眠自己,结果成功让自己睡了过去,这事闹的……   季冕怕吵醒他,只好把人抱到黄子晋身边,低声说道,“给他搬一张懒人椅过来,他睡着了。”   黄子晋嘴角微微一抽,但见小树苗睡得实在是香甜,又不忍心吵醒他,只好去搬椅子。   围观的工作人员纷纷忍笑,心里却不得不对肖少爷表示敬佩。扮演死尸的时候能把自己整睡过去,这心理素质得多好?他完全进入了死尸的心理状态,那就是没有状态。   罗章维抡起大喇叭,似乎想抽肖少爷,却只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让他睡,别吵他。你过来看看视频。”他刻意放低了音量,语气中饱含对优秀后辈的宽容与欣赏。   最后这一镜依旧没得说,季冕的演技hold住全场,尤其是他抱着凌峰的尸体走向那盏微弱灯光时,竟无端端令人心酸。他一句台词也没有,只是简单地行走,却把一个穷途末路的暴徒演绎得淋漓尽致。   罗章维把今天拍摄的几个镜头按照顺序播放一遍,颔首道,“不错,拍出了我要的效果。今天提前收工,大家收拾收拾回家去吧。黄子晋,这是小树的红包,你待会儿别忘了拿给他。他今天的表现让我惊叹,是一棵好苗子,你和黄美轩要好好栽培啊!”   “谢谢罗导,他现在在您手里,要栽培也是您栽培。”黄子晋接过红包真诚道谢。罗导对小树苗的态度转变他已经看出来了,之前一口一个“肖嘉树”地叫着,语气十分不耐,现在却改为“小树”,一言一行都透着几分亲昵,可见起了爱才之心。如此,小树苗总算是在《使徒》剧组立住了,他也不负薛姐所托。   “我肯定要栽培他的。他的演技既然能达到这种程度,再像以前那样本色出演我可不答应。才第一次拍戏,就能通过有意识的心理技术达到天性的下意识的创作,这种天赋可不多见。”罗章维指了指睡得香甜的青年,正色道,“只要他自己不松懈,将来绝对能成为华国最顶尖的演员之一。”   “罗导您谬赞了。”黄子晋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谦虚摆手。当他们交谈时,季冕已走到肖嘉树身边,默默看着对方。刚设定自己是一具尸体,下一秒就陷入深度睡眠并摒除一切心理活动,这样的天赋的确可怕。   方坤走过来想叫他,却被他抬手阻断了未出口的话,只得比划着让他上车。二人路过林乐洋时故作客气地问道,“一起走吗?”   林乐洋灰暗的眼眸微微一亮,本想答应,看见周围还有很多工作人员,只得摇头。他之前承诺过,不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季哥表现得太亲密。   季冕递给他一个稍后再约的眼神,这才上车走了。与几名副导演拉完关系的陈鹏新跑过来,责备道,“你怎么不跟季总一块儿回去?路上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够你们说很多话了。他是你的老板,你得跟他处好关系懂不懂?”   “我懂,但是太上赶着了给人感觉不好。”林乐洋朝自己的保姆车走去,陈鹏新跟着他一路碎碎念,关上车门后才正色道,“肖嘉树跟咱们一个公司,又是同时期出道,拍的第一部 戏还撞上了,简直像冤家对头一样。我有预感,以后别人少不了拿他跟你比较,你必须想办法盖过他的风头,否则得被他压一辈子。”   “被他压一辈子,有那么严重吗?我俩根本不搭界,不去管他就好。”林乐洋状似轻松地笑了笑。   陈鹏新急了,压低嗓音说道,“是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俩一个公司,一个时期出道,都以拍电影为主,粉丝不拿你俩较劲拿谁?远的不说,就说这部电影,你们一个扮演初入社会的贵公子,一个扮演初入职场的小警察,角色设定本来就有类似的地方,放映之后肯定会有观众注意到。你要是能在演技方面碾压他,或者与他旗鼓相当也就算了,你要是被他的演技吊打,你自己想想丢不丢人?一出道就败了,以后还能好?”   林乐洋的笑容勉强起来,“你是说我的演技不如他?”   “没,怎么会!”陈鹏新赶紧摆手,“你的演技也很好,但是不能松懈,一松懈就糟糕了。那个肖嘉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我告诉你,罗章维这回聘请的演员都是娱乐圈里以演技著称的老戏骨,他想玩一票大的,既要卖座还得拿奖,你要是表现得稍微逊色一点,一定会被他们秒得连渣都不剩。前段时间播放完毕的《孽海》你看了吧?里面那个女一号是个流量小花,人气高得离谱,就因为给她配戏的全是老戏骨,《孽海》刚播完她的粉丝数就掉了几十万,只因她的演技被那些老戏骨衬得不能看。而你的情况比她更坏,单你一个也就算了,表现差点还能用刚出道这个借口来搪塞,但如果有了肖嘉树的对比,你说你尴不尴尬?”   林乐洋拿出手机看了看,“邬倩倩演技被一众老戏骨秒杀”的新闻依然占据热搜榜第一位,不禁觉得压力倍增。肖嘉树今天的表现确实给他敲响了警钟,但更令他无法释怀的是季哥的反应。他似乎很欣赏肖嘉树,甚至被他激起了斗志。   能让日渐淡漠的季哥重新变得热切并专注,没人比林乐洋更明白这有多难。   “鹏新,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松懈的。”他表情凝重地关掉网页。   ——   肖嘉树一路睡回了家,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母亲薛淼正坐在一旁喝茶。   “醒啦?今天感觉如何?拍戏辛不辛苦?”薛淼放下茶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儿子表现如何,她早已从黄子晋那里得知,但并不妨碍她听儿子再说一遍。别人眼里看见的东西,并不会比儿子亲身感受到的更深刻。   肖嘉树连忙爬起来,兴致勃勃地说道,“妈,你不知道,我今天入戏了,我终于明白把自己代入角色是什么样的体验。演戏真的很有意思,它甚至能把你生命中原本很沉重、很可怕的东西转化为一种艺术,使之变得生动有趣。妈,我决定了,我要当演员,我喜欢拍戏。”   “你的幽闭恐惧症根本没治好是吗?”薛淼忧心道。   “要是不把我锁进箱子里,我就不会害怕。”肖嘉树避重就轻道,“我被罗导推进箱子里的时候的确很恐惧,但是我看见了季冕扮演的凌涛,然后意识到我在拍戏,那种恐惧感就自然而然地转移到凌峰身上,而我正是凌峰,我得用他的身体去说话、去行动。一旦我出戏了,恐惧感也随之消失,这就是表演最奇妙的地方,它使人忘我!”   薛淼看着眼睛发亮的儿子,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儿子一定不知道,他现在所说的这番话,正是体验派大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最为推崇的一种表演方式,既“从自我出发并最终达到忘我”。但这只是他第一次拍戏啊!他还那么年轻,心性未定,如果入戏太深,会不会终有一天走不出来?   生了一个天才儿子真是甜蜜的苦恼! 第二十七章 不懂文艺的肖少爷   这天晚上,肖嘉树照例被肖启杰骂了一顿,说他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玩,不务正业、无所事事等等,但肖嘉树却一点儿也不像往常那般觉得伤心委屈,反而很平和,因为他找到了愿意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将来的每一天他都会过得很充实。   他十岁便被送出国,很少关注国内的新闻,更没看过几部国产电影,对季冕、施廷衡等大咖的了解仅限于听过,从不关注。但现在,他决定把季冕参演的所有电影都看一遍,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人。   打开电脑没多久他就陷了进去,直到凌晨四点才草草睡了一觉,第二天七点起床,八点赶到片场,拿着一个小本本跟在罗章维身后转悠。   “你跟着我干嘛?”罗章维哭笑不得地回过头。   “我想跟你学戏。”肖嘉树认真答道。   “哟,你小子开窍了?不玩游戏了?”罗章维很意外,但更多的是高兴。   “拍戏比较有趣,我喜欢拍戏。”肖嘉树晃了晃小本子,上面写满了罗章维不经意间说出口的话,譬如“演员是以自身为创作的手段与工具”、“没有丰富想象力的人做不了演员”等等,闹得罗章维挺不好意思的。   他咳了咳,正色道,“你小子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在片场,最好的老师就是实践,你多拍几部电影比纪录我说话有用得多。你要是真有时间就找个安静的地方看看剧本,背背台词,把自己的角色研究透,理论上的东西闲暇之余再学。你们公司有开设演技班,黄子晋就是老师,你去报个名,上几堂理论课,知道演戏是怎么一回事也就差不多了。真正的演技得从生活中去学,平时多看点书,多去外面走一走,丰富自己的生活经历。”   肖嘉树边听边点头,怕自己忘了还在本子上写道:下午去公司报名参加演技班,买几本理论书。   罗章维笑看他一眼,摆手道,“体会到表演的魅力了吧?去去去,一边儿研究剧本去,别跟着我转,待会儿我给演员说戏的时候你再过来听,从别人那里吸取一点经验。”   “好嘞罗导。”肖嘉树乖乖走到一边,拿起剧本苦读。九点多,黄子晋匆忙赶到片场,把肖少爷拉到无人的角落询问,“今天怎么不等我?早餐吃了没有?这是后天你要拍的戏份,我帮你分析好了,你先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再问。”   肖嘉树盯着资料,脸颊慢慢涨红,“子晋哥,我想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你以后不用给我当助理了,回去上课吧。我想试着自己去研究台词该怎么说,角色该怎么演,我想塑造属于肖嘉树的凌峰,而不是黄子晋的凌峰。子晋哥,我以前很怕黑,更怕被锁在箱子里,昨天我以为自己会崩溃,但是没有,当我脱离凌峰这个角色的时候,我也脱离了恐惧。表演让我获得了一种强大的力量,那力量来源于现实,又超脱于现实……”肖嘉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这才拍着脑门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以后我会自己学着去表演,谢谢子晋哥!”   他边说边鞠躬,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黄子晋定定看他,忽然笑起来,“不用谢,那我就在电影院里等着《使徒》的首映式了。加油,小树苗。”他目送肖嘉树走远,然后把精心准备的资料扔进垃圾箱,嘴角挂着一抹既无奈又欣慰的笑容,刚转身就见季冕站在不远处,表情有些复杂。   “季哥,来这么早?”他率先打招呼。   “被解雇了?”季冕略一颔首。   “是啊,”黄子晋不以为意地耸肩,“虽然被解雇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觉得很高兴。”   “或许是因为看见他就会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季冕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但黄子晋并未听清,追问道,“什么?”   “没什么。我还要拍戏,先走了。”季冕摆手离开,来到片场后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发现肖嘉树坐在休息棚里看剧本,这才朝罗章维走去。   他今天的戏份不多,前面还有苗穆青和施廷衡的两场对手戏,至少得等到十一点才能开拍。施廷衡似乎被他激起了斗志,态度特别认真,抓住苗穆青反复对戏,有衔接不顺畅的地方便去询问罗章维的意见,三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季冕同他们打了招呼,走到休息棚吃早饭。   肖嘉树已经放下剧本,正戴着耳机看季冕主演的一部电影,发现正主儿来了,蹭地一下站起来,面红耳赤地道,“季哥早上好!”   “坐下吧,别紧张。”季冕嗓音里带着笑。   肖嘉树正想问他吃早饭了没有,没吃便等会儿,自己已经让生活助理去买御膳轩的豪华早餐了,再过十分钟就能送到。没错,他今天之所以来得这么早,一是为了学习,二是为了跟季冕套套近乎,拉拉关系。身为新出炉的迷弟,他怎么能放过与偶像交流的机会?   但不等他开口,陈鹏新推搡着表情腼腆的林乐洋走过来,谄笑道,“季总,我们早餐买多了,您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吃?包子、饺子、馒头、花卷,什么都有。”   季冕微不可查地瞟了肖嘉树一眼,颔首道,“那就多谢了。”   “不用谢。您要是不嫌我碍事,以后我专门给您送早餐过来。”陈鹏新是个会来事的,脸皮也厚,二话不说就往季冕身上粘。   林乐洋臊得要死,好半天才抬起头,低低喊了一声“季哥”。   “都是一个公司的,别那么生疏,坐下吃吧。”季冕不忘招呼肖嘉树,“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来一点?”   肖嘉树好好的计划被打乱,心里别提多郁闷,扫了食品袋一眼,摇头道,“这是在片场外面买的早餐吧,面点怎么发黄了?季哥,外面的餐馆都不干净,要不……”   他话没说完,停好车的方坤走过来,嘲讽道,“片场几百个工作人员,天天都在外面买早餐也没见出什么事。正宗的面粉本来就是黄的,雪白的面粉都经过二次加工,没有老面粉健康。你们这些富二代就是事多,一点苦都受不了。季哥有一回去甘肃拍戏,连续半个多月没水洗澡,要换做是你,你不得发疯?”   他拿起一个肉包子塞进嘴里,含糊道,“好吃,我就爱这家的香菇肉包!”   陈鹏新大为舒坦,谄笑道,“坤哥您爱吃就多吃点。”   林乐洋偷偷瞟了季冕一眼,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主动把对方最爱吃的千层饼递过去。   拍戏要吃很多苦,这一点肖嘉树自然明白,见方坤当着季冕的面怀疑自己的职业素养,立刻拿起一个发黄的馒头吃起来。接近偶像的第一步——看他演的电影,第二步——吃他爱吃的东西。嗯,这样季哥总不会觉得自己矫情事多了吧?   他也不解释自己刚才无意冒犯,只是想请季哥吃早餐而已,低下头给生活助理发了一条微信,让对方把豪华早餐送给罗导和施廷衡几人就算完了。解释多了人家不但不领情,还以为你炫富,又是何必?   季冕瞥他一眼,温声道,“别发短信了,吃吧。”   “好嘞,谢谢季哥。”肖嘉树嘴里啃着老面馒头,心里却乐淘淘的。   方坤忍不住怼他一句,“早餐是小陈买的,你谢季哥干嘛?”   “谢谢你啊小陈。”肖嘉树也不生气,自然而然便转过头向陈鹏新道谢,表情依然乐淘淘的,末了低下头看电影,想着等人散了再与季哥搭讪。   陈鹏新心里嫌弃他,面上却笑得很客气。林乐洋瞥一眼他的手机,惊诧道,“你在看《乱世流离》?”像肖嘉树这样的富二代怎么会看文艺片?他看得懂吗?   “是啊,季哥第一次获得影帝奖就是凭借这部电影,可好看了!”肖嘉树晃了晃手机,脸上全是炫耀,仿佛季冕的成功也是他的成功,完全忘了正主儿就在对面。   林乐洋颔首赞同,心里却满是不屑:又一个借电影话题来巴结季哥的新人。他打死也不相信肖嘉树这种从小在国外长大的香蕉人能看懂民国时期的文艺片。那些家族兴衰,国家败亡,乱世流离,他真能理解?真能入眼甚至入心?   与林乐洋想法一致的人还有方坤。他似笑非笑地道:“那你说说这部电影哪个镜头拍得最好?”   肖嘉树一时之间说不清楚,干脆把影片倒回去,让方坤自己看,“我觉得这个镜头最好,孔荀的两个儿子都战死了,他收到噩耗的第二天照常起来喂鸡喂鸭、打扫屋子,扫到儿子空荡荡的房间时,他站在窗户边发愣,脸颊照着太阳,眼里却全是浑浊与空寂。这一幕我特别喜欢!”但他不好意思说的是:每次重放这一段,他就会哭一次,心里酸涩得厉害,却偏偏说不清道不明。   这部电影方坤看过不下三次,却没有一次注意到这个镜头,不免呵呵笑起来。富二代就是富二代,什么都不懂还喜欢装逼。   林乐洋虽没有方坤表现得那么明显,心里却对肖嘉树的眼光表示怀疑。这个镜头在电影里一晃而过,莫说季哥,连导演都从未提及,可见它不过是一种情绪的渲染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想到这里,他徐徐开口,“我最欣赏孔荀的妻子被日本人打死时他抱着尸体嚎啕大哭的片段。这一段把季哥对角色的掌控力和感染力表现得淋漓尽致,我看一遍哭一遍。”   话落他满怀期待地看向季冕,却发现季冕正直勾勾地盯着肖嘉树,眼里闪烁着亮光。 第二十八章 马屁精肖少爷   季冕看向肖嘉树的眼神如此专注,叫林乐洋有些心慌。他正想说些什么来拉回季冕的注意力,就听方坤赞同道,“我也最喜欢这一幕。而且季哥之所以能拿到华表奖,凭借的也是这一幕的精彩演出。当时的几位评委把这段视频反复看了很多次,并最终将之定义为年度最佳演绎。电影正式放映的时候,每到这一幕,台下的观众就哭得稀里哗啦,连大男人也不例外。”   陈鹏新立即附和,“没错,当年我去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是红着眼眶出来的,本以为会丢人,没想到大家都一样,那场面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好笑。”   肖嘉树环顾四周,见大家都这么说,也就没再争辩。管他什么华表奖最佳镜头,最权威评委,他认定打扫空屋那一幕才是最打动人心的就行,不需要别人的认同。既然话不投机,他便不想再待下去,吃掉一个馒头,与季冕打了一声招呼,就躲到旁边的休息棚看剧本去了。   方坤摇头道,“这位少爷才演多久戏,就以为自己是专业影评人,敢在季哥面前评论他的电影,也是勇气可嘉。这个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我给他打一分。”   陈鹏新连连点头,“是啊,你要真想伪装季总的影迷,你好歹把功课做全,别张口就来。我们乐洋才是真的崇拜季总,微博里全是季总的消息和照片。这部《乱世流离》他看了得有十几遍,所有台词都会背了。”   林乐洋连忙去瞪发小,表情十分窘迫。他的确爱看这部电影,但也没有十几遍那么夸张,自己与季冕本就是情侣关系,私底下是什么样儿他还能不清楚?陈鹏新这才是胡乱拍马屁呢!整一个大写的尴尬!   季冕把最后一口馒头吃完,徐徐道,“大众的审美往往与艺术家的审美相悖,这似乎是一条定律。为了拍好那场哭戏,我准备了两小时,但为了拍好打扫空屋那场戏,我却准备了足足一个月。拍哭戏我是一镜就过,拍打扫空屋的戏,万学东导演卡了我二十六次,我们一直讨论到半夜一点多钟才互相告辞,第二天继续拍,又卡了十几条才算是过了。”   他掏出纸巾擦了擦嘴,起身朝肖嘉树走去。   方坤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愕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乐洋心里乱成一团麻。什么意思还不明白?能让季哥耗费一个月时间去准备的戏自然是重头戏,而万学东导演卡了他那么多次,也足以证明这幕戏在整部电影中的地位……   当他胡思乱想时,季冕已走到肖嘉树身边,张口道,“你大概并不清楚,打扫空屋那出戏才是万学东导演原定的,《乱世流离》的大结局。”   听见这话的林乐洋脸色白了白,胸口竟有些透不过气。枉费他跟在季哥身边好几年,却连他最喜爱的一部电影都无法理解。不理解也就算了,偏偏还拿自己的无知去抨击肖嘉树的审美,这不是上赶着给人当垫脚石吗?   以季哥的脾气,他当然不会计较这个,但林乐洋还是觉得很丢脸。因为他看出了肖嘉树的潜力,也看出了自己与对方的差距。他其实算不上什么新人,这些年时时刻刻都在研究电影,为出道作准备,跟在季哥身边也学到很多东西,按理来说应该比肖嘉树这种学金融专业的强出百倍。   但现在,他忽然发现,肖嘉树无论是在天赋还是审美方面,都比自己厉害得多。他能瞬间理解并演绎一个角色,也能领会导演隐藏在电影中的,所要表达的思想和艺术语言。这都是一个顶尖演员必须具备的素养。   与之相反,自己并不具备这些素养,未来会不会被肖嘉树碾压?有他在旁陪衬,自己会不会显得越来越平庸?林乐洋不敢深究,明明很想,却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断两人的谈话。   季冕回头看了林乐洋一眼,眉头微蹙。   肖嘉树被这句话弄蒙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道,“难怪我总觉得后面那些戏份很多余!万导演为什么要改结局?孔荀经历了那么多大起大落,最后妻子、儿子全走了,只留下一片心酸难抑的空寂,这种感觉才是最抓人心的,后面忽然冒出来一个流落在外的小孙女,还把小孙女带大,听着新中国成立的消息闭上眼睛,这结局才真是落了俗套,把这部电影的格调一下子拉低很多。”   季冕的心神被这番话吸引,不再看林乐洋,转头道,“孔荀的两个儿子分别参加了立场敌对的两个政党,还在内战爆发时互相厮杀,最终两败俱亡,这个剧情有些敏感,过审时组委会没给批,万导不得不删掉很多戏份,又补拍了一个主旋律的结局。为了拍好打扫空屋这一幕,我准备了一个多月,还NG了四十多条,也算是史无前例。”   肖嘉树愣了愣,然后迟疑道,“季哥,你的意思是……你也最喜欢这幕戏?”   “没错。”季冕颔首。身为一名演员,对艺术拥有精准而又独特的审美是一种极其难得的天赋,而他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肖嘉树的天赋被所谓的大众审美扼杀掉。说一句不中听的话,艺术这条路从来都是狭窄的,不是大众的。   由于临时更改结局,使这部电影狗尾续貂,硬生生毁掉了它的艺术性,万导郁恨难平,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执导过任何影片,也不在媒体面前谈论此事,所以外界并不知道《乱世流离》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那所谓的最佳镜头、最佳演绎,不过是一群附庸政治的伪艺术家的自娱自乐罢了。   肖嘉树抿着嘴唇笑起来。他并不因为自己的眼光胜过方坤等人而沾沾自喜,只是觉得季哥认真演绎的角色自己看懂了、理解了,与他的关系仿佛拉近很多,心情也跟着飞扬。   他摸摸鼻子,又翻翻剧本,兴奋道,“季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凌涛为什么要杀掉凌峰?他应该很爱这个弟弟才是。”   “正因为爱,所以才会杀掉他。你看过剧本就应该知道,凌涛和凌峰的父母被人折磨而死,死后尸体还被大卸八块。凌涛紧紧捂住了凌峰的眼睛和耳朵,所以凌峰并没有看见或听见这一幕,长大后才能保有阳光和正直。但凌涛却从头看到尾,血腥和杀戮留给他很深的心理阴影,他的性格在那一刻已经扭曲了,所以他绝不会看着凌峰活受罪。他杀死凌峰也是一种爱,只不过这种爱很疯狂,很决绝。”   肖嘉树恍然大悟,感慨道,“季哥,当演员真不容易,还得学好心理学。”边说边在小本本上写道:买几本心理学的书籍。   “那是当然。”季冕瞟了一眼他做下的笔记,嘴角不禁带了一丝微笑,“这本子不错。当年我刚入行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总把感悟写下来,拍完戏回去翻一翻,想一想,不知不觉就睡死过去。”现在想快速而又香甜地入睡,似乎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事。经历得太多,人也就不纯粹了。   肖嘉树笑得眼睛都弯了,把小本本塞进口袋,又拍了拍,慎重道,“我会一直记笔记,然后把它们保存下来。等我老了我就把它们整理成回忆录,名字叫做《一位演员的创作与生活》。”   季冕愣住,看向肖嘉树的目光极其复杂。曾几何时,他也有过同样的想法,但后来,他渐渐对表演失去了兴趣,那些笔记本也被忘到了脑后。他张了张嘴,却一时无言,只得生硬地转移话题,“那是你的助理?他买了御膳轩的早餐?”   “对,我今天请大家吃早餐。”主要还是请季哥,却被小陈抢占了先机。   “你有让助理买蟹黄包吗?御膳轩的蟹黄包很出名。”   肖嘉树蹭地一下站起来,“当然有买。季哥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拿两个就够了……”季冕话没说完,肖少爷已经像一阵风卷了出去,觍着脸从罗章维的筷子底下抢走一笼蟹黄包,又飞快跑回来,眉开眼笑的模样像一只朝主人飞奔的小狼狗。   “季哥,快趁热吃。”他掰开一次性筷子递过去。这顿早餐本来就是为季哥准备的,只有进入季哥的肚子才算实现了存在价值。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自己以后应该可以经常与季哥讨论演技方面的问题吧?   季冕夹包子的动作微微一顿,失笑道,“肖嘉树,以后你在拍戏中遇见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肖嘉树眼睛一亮,立刻拿出手机,“那季哥我们加一个微信吧?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我扫你。”季冕打开微信。   肖嘉树喜滋滋地加了偶像微信,未免打扰他吃东西,便坐到一旁戴上耳机,把《乱世流离》再看一遍。瞅瞅季哥饰演的孔荀多生动、多形象,年轻时候是个读书人,儒雅俊逸,后期落草为寇又彪悍狠辣,性格转折一点儿也不突兀。这场哭戏也很精彩,简直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难怪能被评为年度最佳。当然,最厉害的还是原定的大结局。他蹒跚而行,目光荒寂,像失去了灵魂的空壳。尤其是他的眼睛,竟然从原本的清亮转为浑浊,这浑浊还不是戴瞳片装出来的,而是动用了演技使之自然转换,是真正属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的眼睛。   这演技简直神了,超级棒!最顶尖的演员就该这样,放得开也收得住,痛哭的时候撕心裂肺,悲哀的时候沦肌浃髓……肖嘉树的心理活动不断刷屏,对季冕的赞誉足以凑成一篇几万字的长文。   季冕吃包子的动作越来越僵硬,几分钟后无奈道,“肖嘉树,你坐远一点。看见罗导没有?他在给人说戏,你快去听一听。” 第二十九章 停不了的崇拜   肖嘉树掏出小本本朝罗章维跑去。季冕盯着他的背影摇头失笑。年轻人果然有冲劲儿,只不知能保持多久。   方坤等两人说完话才走过来,埋怨道,“季哥,你竟然专门去跟肖嘉树说他的观点才是对的,我们都错了,你不够意思啊!他要面子,我们就不要面子啊?一个镜头而已,有什么好争的,你当没听见不就得了。”   “你们在讨论我的电影,我还不能发表一下看法?”季冕放下筷子慢慢擦手,“你总跟一个小孩计较,你不觉得丢人?肖嘉树招你惹你了,你要处处针对他?”   “那你跟我说说为什么要帮着他封杀李佳儿,这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幕?”一说起这事方坤就挠心挠肺的,特别想挖掘出真相。   “既然是内幕,我又怎么能告诉你?有本事你去找肖嘉树问。”季冕不会胡乱曝光别人的隐私,擦完手正想与林乐洋好好谈一谈,却见他已经走到罗章维身边,也跟肖嘉树一样,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本记笔记。   他摇头失笑,冲陈鹏新招手,“我听说乐洋每天早上七点就来片场帮忙?”   “是啊季总,我们乐洋可勤快了,一大早就来帮场务搬道具、布置场地和灯光,忙活完了便躲到一边去背台词,时刻不敢松懈。季总,乐洋是您旗下的艺人,往后还得请您多关照,他一个人出来打拼不容易,早年还住过地下通道……”陈鹏新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煽情的功力不比一线演员差。   季冕有些头疼,抬手打断他,“行了,我知道乐洋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以后你别那么早带他来片场,他是演员,不是勤杂工,那些活用不着他干。”   陈鹏新连忙点头,心里却琢磨开了。季总这话是什么意思?心疼乐洋还是嫌弃乐洋?他还没琢磨清楚,季冕已经站起来朝化妆间走去。待会儿他有一场打戏要拍,得事先在衣服里面绑上安全带,这样才好吊威亚。   ——   为了节约成本、赶上档期,制片主任往往会安排某些镜头集中在一段时间拍摄,譬如临时租借一栋别墅,所有在这栋别墅里发生的剧情都得在租借期内拍完,否则便浪费钱。而今天,罗章维要拍摄的镜头大多是打戏,因为吊威亚的设备搭建起来很麻烦,能集中拍完就避免了人力资源的浪费。   打戏比文戏难拍,这是众所周知的,既要演员做到感情的传递,又要达到动作的流畅与逼真,没有事先排练过几十甚至上百次,绝不可能一镜就过。肖嘉树没学到什么演戏方面的技巧,却认识到了作为演员的艰辛。若要演好每一个角色,他们必须方方面面都学一点,说一句“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也不夸张。   而之前留给他不堪印象的苗穆青,拍起打戏却十分拼命,被施廷衡连续踢了好几脚都没皱过一下眉头,只要导演说再来一次,她就能立刻爬起来再打,半句抱怨也没有。   肖嘉树看得一愣一愣的,对每个人的观感都在不断刷新。   两段打戏拍了两个多小时才算通过,苗穆青带着浑身青紫离开了,施廷衡却站在场边等待下一场戏。   “咦?今天季哥也要领便当?”肖嘉树看了看罗章维的笔记本,上面纪录着下一场打戏的内容,竟然是凌涛被何劲杀死的一幕。   “没错,先把重头戏拍了,剩下的戏份我可以慢慢来,这样比较没压力。”罗章维正色道,“你待会儿好好看看季冕是怎么拍戏的。能与他同台飙一场戏,比你上一年的演技课都有用。”   肖嘉树连连点头,深表认同。   说话间,季冕走了过来,一边绑威亚一边听罗章维说戏。这场戏的标题叫做“末路”,说的是凌涛利用男主何劲和女主安妮捣毁了凌氏集团和东南亚贩毒圈,甚至抓捕了欧洲一名大毒枭,于是准备搭乘直升机前往家乡安置弟弟的骨灰盒,却没料何劲收到线人提供的消息,赶来抓捕。两人在天台发生打斗,最终何劲击毙了凌涛,却发现他胸前佩戴的铭牌雕刻着两个花体英文字母T;F,而这正是暗地里给何劲提供线索的神秘人的代号。   在这一刻,所有真相被揭开,原来捣毁跨国贩毒链的最大功臣不是警方,而是一个贩毒头子。   这场戏很不好拍,一是打斗动作太难,二是感情冲突太激烈,文戏、武戏掺杂在一起,不能这头轻了那头重了,得相当益彰才可以。若是能顺利把这场戏拍下来,罗章维敢打包票,二十年内必然没有哪部警匪片能超越它。   “季冕,施廷衡,你俩给我打起精神来,要知道我们不是在拍戏,而是在创造经典,别给老子拖后腿!”罗章维挥了挥手里的大喇叭。   季冕和施廷衡也不废话,绑好威压便上了场。   肖嘉树双手插兜,站姿潇洒,实则心里的小人早活跃开了,一边蹦跶一边高声呐喊:季哥加油!林乐洋却是满脸的担忧,生怕吊威亚途中发生什么意外。   罗章维聘请了国内最著名的武术指导团队,设计的动作透着一股狠劲,却偏偏很飘逸,打斗起来十分赏心悦目。季冕和施廷衡私底下排练过很多遍,可说是配合默契,两人一拳一脚气势万钧,偶尔腾挪跳跃宛若游龙,竟只NG八九次就过了,乐得罗章维哈哈大笑。   第二镜接着第一镜的动作拍摄。施廷衡不敌季冕,便去抢夺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木盒子,并不小心将木盒踢翻,才发现里面装的不是现金或珠宝,而是凌峰的骨灰。天台上风大,骨灰被吹得漫天都是,季冕沉稳的表情瞬间扭曲,几乎是往死里揍施廷衡。他眼珠子一片血红,额头和脖颈的青筋一鼓一鼓的,像一只狂兽。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被他忽然爆发的情绪吓住了,更何况是直面他演技的施廷衡?施廷衡被打得连连后退,眼看快要掉下天台,一股大风吹过来。发狂中的季冕微微一愣,下意识便松开了勒住施廷衡脖颈的手,改去看骨灰盒。施廷衡抓住这个机会将他踢开,翻滚两圈后捡起一把手枪,从背后打中了他的心脏。   季冕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人也应声倒下,却用力抠住地面,一寸一寸爬到骨灰盒旁边,用沾满鲜血的手将散乱的骨灰拢起来,一点一点,一遍一遍,拢到一处的时候终于不动了,血红的双眼始终睁开,缓慢扩散的瞳孔里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疯狂,唯余平静。与弟弟死在一块儿,这是他穷途末路中的最好归宿。   副摄像机给他的双眼来了一个长达一分钟的特写,完全不用化妆,他的眼眶便能因为疯狂而呈现出病态的猩红,眸光慢慢溃散,最终化为永久的黑暗。   这一幕摄住了罗章维的心,更摄住了肖嘉树的魂。他盯着显示屏,满脸都是崇拜和热切。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生时唯一在乎的人是弟弟,死时唯一记挂的东西是弟弟的骨灰。直到亲眼目睹这场戏,肖嘉树才真正理解季冕之前所说的话。凌涛不是不爱凌峰,恰恰相反,他的爱比任何人都深沉,几乎刻入了骨髓。凌峰是他的命,凌峰死了,他的命也没了,所以他能为他干尽一切疯狂的事,包括摧毁自己辛苦创下的基业。   季冕凭借高超的演技,将这种彻骨之爱演绎得淋漓尽致。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肖嘉树在心里疯狂为季冕打call,看见他解开威亚走过来,腿脚不禁有些发软。啊呀我的妈!季哥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虽然凌乱,却超级有型!贴身的白衬衫将他健硕的肌肉线条勾勒出来,再加上略显猩红的眼珠和唇边的一抹血迹,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野性十足!   季哥不但人长得帅,演技好,会武功,连气质都这么超凡,不行了,我要给季哥跪了!肖嘉树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过快的心跳令他呼吸困难。季冕原本有些避着他,不知怎的却又走过来,扶住他胳膊。   被迷得五迷三道的肖嘉树瞬间清醒,脸颊涨红道,“季哥,你有事?”   “没事。”季冕放开他,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躲在人群中的林乐洋看见这一幕,脸色灰败地走开了。十分钟后,季冕回到休息室卸妆,似想到什么,对方坤说道,“你去把乐洋叫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什么话?”方坤有些不情愿。虽然他俩的关系在外人看来一个是老板一个是员工,相处多一点没什么好怀疑的,但也不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你去叫。”季冕语气微冷。   方坤悻悻去了,找了一大圈才把人带回来。林乐洋刚调整好的心态在看见季冕的一瞬间又崩了。他受不了季冕总是把目光放在肖嘉树身上,拍完戏第一个看的人是肖嘉树,还跑去拉他的胳膊,什么意思? 第三十章 庸人自扰   季冕原本有很多话想说,看见这样的林乐洋却一时无言。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唤道,“过来坐,我们谈谈。”   林乐洋下意识地露出开朗的笑容。无论内心多么慌乱不安,又产生多少纠结,他总会习惯性地在季哥面前保持阳光的一面,因为他知道,季哥抗拒不了这样的人,他喜欢纯粹的东西。   季冕先是一愣,然后眉头越皱越紧,继而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林乐洋,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几分钟后,他叹息道,“我听陈鹏新说你每天大清早就赶来剧组帮忙?以后不用了,你是来当演员的,不是当勤杂工的,演好自己的角色才是你的本职工作。”   “好的季哥。”林乐洋满口答应下来,心里却难受得厉害。他一个没背景、没资源、没资历的刚出道的小新人,进了剧组当然要与其他人搞好关系,否则日后怎么立足?他难道爱干那些杂活?还不是为了拓宽人脉,给剧组留下一个好印象?如果他像肖嘉树那样有一个强硬的家世背景,或像季哥这般爬到高处,他也可以什么事都不干,什么人都不理。   但他现在一无所有,不得一步一步往上爬?剧组里那些人哪一个能得罪?化妆师、灯光师、剪辑师……随便一个都能给他找麻烦,季哥根本理解不了他的处境。   林乐洋满心都是委屈,却不能在季冕面前表现出来,还得笑得毫无芥蒂、阳光灿烂。   季冕摇头扶额,更显疲惫,斟酌半晌才道,“乐洋,我明白你急于拓展人脉的心情,也明白你想好好表现,给罗导留一个好印象。但我要告诉你,我就是你的人脉,我拥有的资源也是你的资源,你完全不用委屈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你喜欢演戏,那你有既定的目标吗?”   林乐洋怔愣片刻后说道,“我想成为大满贯影帝,与你站在同样的高度。”这才是他不想倚靠季冕的真正原因。他也是男人,如果处处仰赖季冕照顾,跟吃软饭有什么区别?就算成功又如何,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季冕摇摇头,竟不知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既然你想成为大满贯影帝,那就认真演戏,盯紧这个目标往前走,不要看脚下的路,也不要看周围的人。我给你报了演技班,等会儿送你回公司上课。你的演技还很青涩,需要磨练。”至于肖嘉树的问题,季冕不想多谈,日后疏远些也就是了。   林乐洋点点头,似乎很感激,但心里终究有些不得劲。季哥竟然说他的演技还很青涩,为什么?之前不是说他很有灵气吗?是因为看过肖嘉树的演技,有了比较?不知不觉间,陈鹏新的那番“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言论在他心里扎了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头来。   季冕狠狠皱眉,却已无话,只好揉了揉林乐洋的脑袋,眼底满是无奈和疲惫。   恰在此时,化妆间的门被敲响了,肖嘉树礼貌的声音传来,“季哥,你在吗?”   季冕迟疑半秒,回道,“进来吧。”   林乐洋嘴角的笑容凝固住,又很快恢复正常。   肖嘉树推开门走进来,见季冕神色间有些疏离,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季哥,这是跌打损伤药,你收着。听说吊完威亚身上会很疼,你用这种药膏揉一揉会好很多。”   他虽然崇拜季冕,但也只是圈地自萌而已,还没疯狂到时时刻刻都想黏在人家身边的程度。薛淼也当过明星,而且是超一线那种,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们最需要的是私人生活,而不是无休止的追逐。拍戏已经很累,能不打扰对方还是不打扰为好。   怀着这样的想法,肖嘉树飞快补充道,“季哥,我待会儿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话落摆摆手,还冲林乐洋笑了笑,并未注意季冕紧绷的脸庞柔和很多,眼底的疏离也淡去不少。   “好的,谢谢你。”季冕把人送出门,转过身却见林乐洋正拿起药盒打量,并惊讶道,“是肖氏制药厂出产的跌打损伤专供特效药,一般的药店很难买到,只提供给国家队的运动员。季哥,肖嘉树真有心。”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更不舒服。季哥本就对肖嘉树有种莫名的好感,还时时关注他,如今肖嘉树也反过来讨好季哥,他俩再发展下去会不会……明知道自己的想法只是空穴来风,毫无根据,林乐洋却停不下来。   季冕抹了把脸,无奈道,“你去换一套衣服,我带你回公司上课。”   “好的,季哥我把药放进你包里。”林乐洋恨不得把药扔掉,却偏偏自虐一般将它收起来。   “晚上你帮我揉?”季冕只能用别的方法来转移男友的注意力。   林乐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不喜欢肖嘉树接近季哥的行为,却也害怕与季哥发生亲密的关系。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很难得到生理上的满足。之所以爱上一个男人,是因为这个人在最艰难的时候帮助他走出绝境,也因为这个人太有魅力,让他忽略了性别相同的问题。但忽略不代表忘却,某些时候,尤其在床上,性别一致产生的问题会让他特别难受。   “好啊,我晚上过来,顺便帮你做晚餐。你想吃什么?”林乐洋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拎包的手却紧了紧。   季冕深深看他一眼,改口道,“我差点忘了,晚上周芳芳导演约我吃饭,我俩要谈一个合作。”   林乐洋暗松一口气,面上却仿佛很失望,“那好吧,我们改天再约。你回去自己揉一揉,别忘了。”   季冕颔首答应,背对男友时脸色却立刻沉下来。两人坐车回到公司,一路上不怎么说话,倒是陈鹏新不停地套近乎,聒噪得很,弄得方坤都有些烦了。   “你们先去12楼报道,我待会儿就来。”季冕按了12楼,又按了26楼。12楼是培训中心,26楼是冠冕工作室。   “好的。”林乐洋和陈鹏新在12楼下了电梯。等两人走后,季冕靠在金属壁上,用力抹了把脸。   “怎么了?看上去很丧的样子。”方坤回头看他。   “交往以后才发现自己的男朋友是直男,你会怎么办?”季冕一手插兜,一手拿出香烟,意识到这里是电梯,不能吸,只好把烟盒塞回去,整个人有些颓。   方坤差点笑喷,幸灾乐祸道,“这个倒霉蛋该不会是你吧?”   季冕冷冷瞥他,不说话。   方坤想了想,正色道,“反正你已经把直男掰弯了,还计较那么多干嘛?林乐洋现在对你可是死心塌地的。”   季冕也没过多解释,只是悠长地叹了一口气。能在那么严重的车祸中活下来,果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   两人回到工作室处理了几份文件,这才前往12楼。   与此同时,林乐洋正坐在教室里等待开课。由于这个演技班的导师是黄子晋,圈内有名的造星大师,所以来听课的也不是一般人,其中两个学员是刚从韩国回来的、有了很大知名度的小鲜肉,正凑在一起用韩语聊天,并不搭理旁人,看见林乐洋时还讥讽地笑了笑,然后一边使眼色一边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叫本就情绪低落的林乐洋憋了一团火。   另一个更不巧,正是肖嘉树。他谱儿摆得比两位当红小鲜肉还高,目不斜视地走进来,身边跟着大魔王黄美轩。黄美轩坐定后拿出一沓合约帮他讲解,怕他有不懂的地方还会追着问几句,声音压得很低,旁人根本听不见。   林乐洋坐得近,忍不住瞟了一眼,发现那是一份S级合约,几乎对肖嘉树没什么限制。两个小鲜肉不说话了,连忙站起来鞠躬,他们的经纪人一口一个“黄姐”地叫着,态度恭敬得不行。   这就是人跟人的区别,这就是踩低捧高的娱乐圈。林乐洋心里满是不平,却被陈鹏新拉起来,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黄美轩随意摆手,然后把合约收进公文包。不多时,黄子晋来了,谁也不看,先去观察肖嘉树的状态,发现他眸光清亮,朝气蓬勃,便笑开了,“过来坐。”谁都看得出来,他眼里只有肖嘉树,没别人。   四位学员连同经纪人围坐在他身边,相继上交资料。一位秘书走进来,礼貌地问道,“请问各位想喝什么?咖啡还是果汁?”   有人想喝咖啡,有人想喝果汁,林乐洋只要了一杯白水,肖嘉树什么都没要,拿出手机刷微博。   黄子晋趁这空挡把他们的资料看了看,心里好有个数。能交到他手上的新人大多是公司重点培养的对象,他得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们脱胎换骨。看完之后他指着林乐洋说道,“你这长相说丑不丑,说帅也不是特别帅,在娱乐圈一抓一大把,实在是太普通,唯一的优点是笑起来阳光……”   他话没说完,从韩国回来的小鲜肉竟“扑哧”笑了一声,另一个挤了挤眼睛。   林乐洋不自觉地握紧水杯,却没料杯壁太滑,又加上手心汗湿,把水全洒在裤子上。难堪与怒火从心底攀爬上来,烧红了他的脸,但他不但不能宣泄,还得忍着,因为这里是公司,而对面的人是黄子晋。他僵硬地站起来,哑声道,“对不起黄老师,我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陈鹏新正准备带他离开,却见季冕斜倚在门口,目光晦涩。他大步走进来,把林乐洋按回座位,沉声道,“你不是女人,打湿裤子而已,不用急着清理。坐下把话听完。” 第三十一章 想太多   林乐洋被按回座位,满心都是抗拒与羞愤,却又无可奈何。这些人在羞辱我,难道季哥你没看见吗?为什么你不帮我出头,还让我继续待在这里?   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却听黄子晋继续道,“但这正是你最大的优势。你这张脸可塑性很强,只要造型对路,既可以扮演正派,也可以扮演反派,老中青三个年龄段的角色也完全hold得住,戏路比别人宽很多。有了这张脸,你天然就可以驾驭很多角色,我给你的外表打9分,满分10分。这是一张适合大荧屏的脸,只要配上相应的演技,成名不难。”   话落看向其中一名小鲜肉,“我给你的脸打5分,为什么?因为你脸太嫩,而且今年已经26,没有再长开的可能,除非参演青春电影或校园偶像剧,基本上驾驭不了别的角色。再好的演技配上这张娃娃脸也会违和,戏路太窄了,除非你有神一般的演技。”   小鲜肉脸上的讥笑凝固了,表情如遭雷击。   黄子晋指着另一名小鲜肉说道,“你长得比较成熟,也帅,但你脸上动过刀,笑起来不自然,很多表情也做不出来,演面瘫勉强可以,演有笑有泪的人就难了。我建议你少打点玻尿酸或肉毒杆菌,那会毁掉你脸上的肌肉,没有肌肉你怎么做表情?外表这一项我给你打4分,太假。”   末了看向满脸期待的肖嘉树,温柔地笑了笑,“小树,我给你打7分,扣掉3分全是因为你太帅,帅得很有攻击性,你这张脸如果单纯当偶像肯定迷死人,但你若是要拍戏,很多角色根本驾驭不了。今年刚得到奥斯卡影帝奖的那位演员你知道吧?正是因为长得太帅,早些年他一直被奥斯卡拒之门外,这些年来不断自毁形象才有了今日的成功。你和他一样,都被容貌拖累了。电影圈和别的圈子不同,太帅有时候反而不是好事。”   肖嘉树瞟了季冕一眼,争辩道,“季哥也很帅,但他已经是大满贯影帝,他什么角色都能驾驭。”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和杰西一样,你也需要神一般的演技才能让观众忽略这张脸,从而注意到你本身的实力。别人努力一分,你得努力十分,别人努力一倍,你得努力百倍。别人轻松就能驾驭的角色,你得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你能做到吗?”   肖嘉树非但没被问住,眼里还燃起两团火焰。越是艰难他越是不想放弃。全身心地投入表演对别人来说或许很难,对他而言却是一种享受。他喜欢那种经由想象进入另一个世界并演绎另一段人生的感觉,它太奇妙了。   “我能做到。子晋哥,我准备跟公司签约,以后就是一名正式的演员了。”他指了指黄美轩的公文包。   黄子晋笑起来,颔首道,“那你以后加油。我再分析一下你们的形体和气质,这有助于你们确定自己今后该走什么路线,各位经纪人也可以参考参考……”   接下来的话林乐洋已经没心思再听,他低头看看裤子,又抬头看看季冕,表情羞愧难当。如果他刚才愤然走了,黄子晋会对他留下多么恶劣的印象?当然,哪怕他没走,对方对他也肯定没有好感。话没听完就先变脸继而失态,实在是太沉不住气,结果说来说去反而是他的分数最高,简直尴尬!   季哥已经把自己糟糕的表现全看在眼里了吧?他一定很失望。林乐洋越想越沮丧,若不是大家都在,恨不得把脸捂住。   季冕敲了敲椅子扶手,低声道,“认真听课。”   林乐洋赶紧把心思收回来,却发现两名小鲜肉正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看着自己。经历了太多世态炎凉,他当然明白他们为何会有这种转变,无非是因为自己是季哥旗下的艺人,而他亲自来陪自己上课,仅凭这段关系,他的起点就比他们高很多。   原来有人仰赖,有人关照,甚至有人撑腰的感觉竟是这样。林乐洋心神恍惚了一下,又立刻把这个念头甩开。当他集中精神听课时,黄子晋已经说完了,并把书单分发下来。   季冕不停敲击椅子扶手也没能唤回林乐洋的心神,眉眼间已透着一股沉郁。   他看了看追在黄子晋屁股后面不停问问题的肖嘉树,又看了看拿着书单神游的林乐洋,提醒道,“明天正式上课,你拍完戏什么时候过来都行,黄子晋没有固定的上课时间。他是根据你们每个人的资质来排课,学得快还是学得慢全看你们自己。总共只有六十节课,抓住机会,别浪费了。”   林乐洋如梦初醒,脸红道,“季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季冕打发走陈鹏新,又把人带回办公室,这才徐徐开口,“乐洋,我今天才发现你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太容易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就钻牛角尖,怎么都走不出来。作为一名演员,你需要的是专注,不要因为外界的评价把自己焊死,因为成名之后你将面对更多评论,好的坏的都有,甚至还有恶意中伤。你想想,以你现在的心态,你能应对吗?”   林乐洋迟疑片刻,不得不摇头。他连黄子晋的几句批语都受不了,更何况普罗大众的评头论足?但身为演员,这些都是避免不了的。   “季哥,我明白了。以后我会专心拍戏,像你说的那样只盯着脚下的路,不看周围的人。”   “嗯,把演技提升上去,你的路自然而然就宽了,目标也近了,被周围的人或物迷惑只会绕很多弯路。”季冕摆手,“好了,你先回去吧。以后专注点,把心思放在演戏上面。”   “好的季哥。”林乐洋走到门口停住,然后转回来,飞快亲了亲季冕嘴唇。   季冕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人,不禁摇头苦笑。   反观另一头,肖嘉树就完全没有林乐洋那样的困扰。他只管演戏,别的根本不担心,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式与公司签约后,他拿着合同回到家,宣布道,“爸,哥,我跟冠世签约了,我要当演员。”   “你说什么?”肖启杰又惊又怒,脸色看着看着就黑了,“你要当演员?可以,先从肖家滚出去!我们肖家没有你这种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好好的肖家二少爷不当,跑去当戏子,你祖父要是知道了非得把你逐出家门不可!”肖家祖上是御医,手里握有很多价值连城的养生方子,开设的养生馆更是负责调养国家领导人的身体,对家规看得很重,也保留了很多封建思想。   肖启杰娶了薛淼已是离经叛道,生的儿子要当戏子更是反了天。肖老爷子若是知道肯定会暴跳如雷。   肖嘉树正想分辩,薛淼已冷冷开口,“当我们多稀罕肖家?儿子,去楼上拿行李,我和你一块儿走!”   “妈,真走啊?”肖嘉树傻眼了,万万没料到母亲能这么干脆。   “你一打电话过来我就知道会这样,早就做好准备了。你爸和你祖父是说不通的,咱们直接走人。”薛淼看向肖启杰,一字一句道,“你要离婚,或是剥夺小树的继承权,都随你。我们当了几十年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也当够了,以后不再给你肖家抹黑。小树,你舍不舍得肖家的财产?”   肖嘉树想也不想地摇头,“反正那些也不是我的东西,有什么舍不得?祖父给我的股份我早就转给哥了,转让合同放在我床头的柜子里,哥你记得收好。”   肖启杰被母子俩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手指抖啊抖得,像中风一样。一直沉默的肖定邦这才徐徐道,“转让合同我不签,股份还是你的。你要当演员随你,你要住出去也随你,爸和祖父我来劝。老李,去帮薛阿姨和二少拿行李。”   肖嘉树没想到大哥这么快就会放自己离开,不免有些发愣。薛淼却并不觉得奇怪。肖定邦心思虽深,却也不坏,他害怕小树争夺家产是真的,但也不会昧着良心抢走原本属于小树那一份。小树若是当了演员,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他不会不同意。由他出马安抚,肖启杰和老爷子更不成问题。   管家很快提着两个行李箱下来,又尽职尽责地把人送走。肖定邦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车,久久没动。肖启杰这才回过神,暴跳如雷地道,“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你们合起伙来想气死我啊!我们肖家几百年都出不了这么一个丢人的玩意儿……”   “够了父亲,人已经走了。”肖定邦穿好西装外套,淡淡道,“我回老宅一趟,祖父那里我去说,你不用管。”   也不知肖定邦用了什么手段,原以为肖老爷子大半夜会派保镖来抓人,却平平安安过去了,第二天醒来,肖嘉树还有些不敢相信,但看了看面积不大却非常温馨的公寓,又呼吸着格外自由的空气,他整个人都雀跃起来。 第三十二章 逐出家门是件大喜事啊   离开肖家后,肖嘉树反而每一个毛孔都舒畅了,薛淼与他的心情也是一样,这会儿正穿着一件碎花围裙在厨房里做早餐,嘴里哼着当下最火的流行歌曲。   “妈,今天早上吃什么?”肖嘉树一边刷牙一边晃进厨房。   薛淼拿起不停震动的手机看了看,发现是肖启杰的来电,立马摁掉,愉快道,“吃西红柿鸡蛋面,妈很久没做饭了,不知道手艺退步没有。”   “好香,绝对的大厨级别。”肖嘉树用力闻了闻面汤的香气,然后竖起大拇指。这才是他想象中的家庭生活,没有奢华的别墅和庭院,也没有觥筹交错的宴会,只有一个妈妈一个儿子,外带一间洒满阳光的小套房。   薛淼被儿子逗笑了,催促道,“快去刷牙洗脸,再过几分钟面条该坨了。”   肖嘉树用最快的速度刷完牙洗完脸,回到餐厅后感慨道,“妈,要是我们早点搬出来就好了。”   薛淼揉揉他脑袋,苦涩道,“我一直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却反而害了你。小树,妈想跟你爸离婚,你怎么看?”   肖嘉树早就想开了,无所谓地摆手,“只要你开心就好,我没意见。”   “那行,我这就去联系律师。”薛淼话音刚落,一直打不通电话的肖启杰竟发了一份文件过来,赫然是离婚协议书,上面注明若是薛淼离婚,她一分钱都得不到。这是打量着薛淼舍不得肖家的富贵,想借此拿捏她。   薛淼冷笑起来,一字一句回复,“我同意了,你把签好的离婚协议书寄给我的律师,我委托他全权办理。”完了把该律师的名片发送过去。   肖启杰满以为她是嘴硬,很快也联系了一名律师,将离婚协议书打印出来并签好字,按照薛淼提供的地址寄过去。肖家是华国一等一的豪门,他就不相信薛淼舍得放弃肖家夫人的宝座。   舍不舍得你等着瞧吧!薛淼盯着手机屏幕,淬了冰的目光能冻死人。有一句话说得好——谁年轻的时候没遇见过几个渣?她要是早知道肖启杰是这么一个直男癌的玩意儿,当初打死也不会嫁过去。她的事业,她的梦想,全都被他毁了!   肖嘉树发觉母亲情绪不对,连忙把人搂进怀里摇了摇、亲了亲,像哄孩子一般说道,“妈,我们不生气,既然搬出来了我们就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你看看你,容貌一点没变,走出去别人还以为你是我姐呢。你离婚以后行情肯定比我爸好。”   “真的没变老?”薛淼拿出手机照了照,发现自己明艳逼人、风采依旧,这才笑开了。   肖嘉树暗松口气,告别母亲后去御膳轩打包了几份豪华早餐带去剧组请罗导他们吃,刚走进片场就见修长郁也在,正与季冕站在一起说话。   “修叔、季哥,罗导,我给你们带了早餐。”他和生活助理把几大包早餐放到桌上,笑容比晨光还灿烂。   罗章维是个吃货,立马走过来抢包子,并好奇地问道,“连着两天请我们吃早饭,肖嘉树你遇见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肖嘉树心里快活得不行,下意识答道,“我被我爸赶出来了。”   罗章维一口包子呛进气管,差点咳死,这是什么鬼答案?被自己亲爸赶出来很开心?   修长郁原本笑眯眯的,听见这话目光微冷,沉声道,“肖启杰把你赶出来了?你妈呢?”边说边拿出手机打电话,却发现薛淼那头始终占线。   刚缓过气来的罗章维听见“肖启杰”三个字又开始剧烈咳嗽。他一直知道肖嘉树来头大,却不知他是肖氏制药的二少爷。   肖氏制药生产的好几种特效药都属于国家级保密配方,国外那些制药公司哪怕把成药买回去分析也做不出一模一样的产品。人家那是真正的古方,只有肖家继承人才能掌握,而且背后有国家支持,旗下还建有好几座世界最顶尖的生物研究所和养生机构,人脉之雄厚非常人可以想象。   如果自己生在肖家,死活也不会出来当演员,真不知肖嘉树是怎么想的。罗章维摇摇头,对肖少爷的感观更为复杂。   “我妈也跟我一块儿出来了。修叔,你别打了,我妈肯定在跟她的律师通话。”肖嘉树拿出一笼蒸饺,催促道,“快吃,再不吃该凉了。”   跟律师通话,为什么?修长郁想到一个可能,心下不禁一颤,却又很快按捺住。他哪里还有心情吃早餐,把蒸饺递给季冕,匆匆交代道,“我有事先走了,你帮我照顾一下小树。小树,你别伤心,我去肖家问问肖启杰究竟想干什么。”   修长郁的背景比起肖家一点儿也不差,所以才能一口一个“肖启杰”地叫。   “修叔,您不用问,我和我妈好着呢……”肖嘉树话没说完,修长郁已经跑没影了,只好去劝季冕,“季哥,这里有你最爱吃的蟹黄包,你尝尝。”被父亲逐出家门、把股份转让给哥哥,他真的一点儿也不伤心。他能拍戏,能一心一意地实现梦想,这才是最有价值的一件事。比起刚回国那段迷茫的时期,现在的他才是真正为自己而活。   季冕认真看他几眼,表情由凝重变为轻松,接过蟹黄包后鼓励道,“既然离开家独立了,那就好好拍戏。”   “哎,那是当然。”肖嘉树眼里没有一点阴霾。只要能继续拍戏,他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季冕再次打量他,表情说不出地复杂,似乎有些诧异,又有些感慨。   肖嘉树已经吃过早餐,未免打扰大家,主动走到外面的休息棚研究剧本。他一会儿念念有词,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个人也能折腾出一场大戏。罗章维透过窗户观察他,感叹道,“我起初很看不惯肖嘉树,觉得他眼睛长在脑门上,调子摆得高,演技也不好,人还不勤奋,纯粹是来剧组捣乱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哪里是演技不好又懒惰,他只是不开窍而已,一开窍真是比谁都用功刻苦。我要是有他那身家背景,除非脑子坏了才跑来娱乐圈混!看得出来他是真爱演戏啊!”   季冕没接话,只摇头笑了笑。   也不知修长郁怎么跟肖启杰谈的,原本打算默默推出新人的黄美轩竟全网发了一个通稿,用最大版面放送了几张肖少爷的美照,全是穿着高定西装、贵气逼人的样子,那张极具侵略性的脸比聚光灯还夺目,镀了一圈银白光晕的虹膜定定注视着你,几能摄魂。   通稿一出,遍布网络的颜狗们兴奋了,到处都是prr、prr、prr的声音,屏幕不知被舔坏几块。   与肖少爷的高调相反,林乐洋也在同一时间宣布出道,工作室却遵循季冕的吩咐,并未大肆宣传,只等《使徒》公映再带他出去参加活动,免得过早消费他的人气。他的几张照片默默挂在工作室的官网上,新造型比以前帅很多,笑得也阳光灿烂,若在以往,肯定能吸引不少人注意,但有了肖嘉树作对比,竟显得格外平庸。   不少粉丝在网页下留言,说季神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新人,随便在街上抓一个路人甲都能把林乐洋秒掉。还有好事者将今天出道的两名艺人放在一起比较,然后从颜值、年龄、身高、学历、身材、穿着、气质等各个方面进行评分,结果自然是惨不忍睹。   有黑子幸灾乐祸地喷道,“也不知道冠世怎么想的,把相差悬殊的两个人放在一起出道,一个像贵公子,一个像小跟班,特别搞笑好吗。”   也有粉丝忧心忡忡地问,“季神,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吧?你的工作室加上你总共才有三个艺人,为什么要让林乐洋占掉如此宝贵的资源?我真的看不出他的潜力在哪里啊!”   没人看好林乐洋的发展前途,他阳光俊朗的长相混在普通人里算是出色,但放在娱乐圈却泯然于众。更悲剧的是,他与肖嘉树的照片被网友拼接在一起挂上论坛,这种对比就显得更强烈,而公司对两人的不同态度也令人浮想联翩,一个力捧,一个漠视,怎么看都有猫腻。   林乐洋死死盯着手机,好半晌才问,“肖嘉树也是今天出道?”   陈鹏新愤愤不平地点头,“我也是刚收到消息,否则一定会花钱给你买几个通稿。妈的,冠冕也挂靠在冠世旗下,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凭什么一个出道大张旗鼓,一个出道默默无闻?这是典型的区别待遇!这样太欺负人了!不行,我得找季总商量商量,不能让你一出道就被别人压下去。”   “不,你别去找季哥。”林乐洋强笑道,“季哥早就跟我说了,让我先拍好戏,有了名气之后再慢慢发展。像肖嘉树这样还没有作品就开始高调宣传,热度起得快也降得快,我们不回应就行了。”   “他这是拿你当垫脚石踩,情况怎么能一样?我让季总想想办法,你别操心。”陈鹏新骂了一句娘,眼里透着阴鸷。   林乐洋许久没说话,等保姆车抵达片场才斩钉截铁地道,“听我的,别去麻烦季哥。” 第三十三章 看什么?看你帅!   肖嘉树的微博“小树苗”被公司拿去做了认证,从今以后这就是他的大号,有自拍照和宣传信息都可以往上发,关注栏目前只有一个季冕,还得把罗导、施廷衡、苗穆青等人加进去。   他刚划开手机屏幕,铃声响了,定睛一看却是很少给自己打电话的父亲。   “爸,你有事?”按照以往的经验,没事的时候肖启杰绝不会主动给小儿子打电话,哪怕儿子在国外碰上解决不了的麻烦,也多是交给秘书处理,他这个当父亲的似乎只具有权威和象征意义,并不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但对肖定邦,他却是一个无微不至的好父亲,几乎把该给的东西都给了他。   “你妈在哪里?快让她回来!她要是不愿意,你就问问她当初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嫁入肖家,不要以为生了儿子就可以有恃无恐,我随时能找个比她更年轻,更漂亮的。”肖启杰气急败坏地说道。   “爸,妈为什么要嫁给你,你还不明白吗?因为她真心爱你啊。她当年要钱有钱,要名气有名气,身边还环绕着那么多追求者,有些人条件不比你差,你还结过婚,有一个儿子,妈嫁给你得帮你照顾儿子,照顾家庭,甚至因此退出娱乐圈,牺牲多大你心里没数?你扪心问问,你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嫁给你吗?你只是仗着她爱你才会对她如此苛刻。有恃无恐的那个人一直是你。”   肖嘉树越说越难受,低下头擦了擦眼角才继续道,“但一段感情的维系需要两个人的努力,妈一直在努力,你一直在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付出。再多的感情也都被你的冷漠消耗干净了。昨天妈睡得很好,没吃安眠药,早上起来一边哼歌一边给我煮面条。离开你之后她过得很快乐,你知道为什么吗?”   肖启杰的气息有些不稳,沉默许久才哑声开口,“为什么?”   “因为她不爱你了。她能为你签下婚前财产协议书,你就应该明白,她爱一个人有多义无反顾,不爱的时候就有多干脆。爸,你……”肖嘉树话没说完,那边竟匆忙挂断了,再打过去就一直占线。   而他不知道的是,有恃无恐的肖启杰果真把离婚协议书寄给了薛淼的律师。他满以为这是妻子威胁自己的手段,听了儿子的话才如梦初醒,火急火燎地去拦截。   “闹了半辈子,也该闹够了。”肖嘉树挂断电话后摇头叹息,却并不觉得多么伤心。父母都是成年人,他们有足够的能力主导自己的生活。   由于来电人是肖启杰,他怕说话不方便,于是走到化妆间来接,挂断后推门出去,却听隔壁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苗穆青的经纪人抱怨道,“青青,你看你胳膊又紫了一块,明天有一个化妆品的广告要拍,这可怎么办啊?”   苗穆青:“用遮瑕粉盖一盖不就得了。”   “你这青一块紫一块的,得用多少遮瑕粉才盖得住?我早叫你请一个替身,你不听,要是惹恼了广告商,说不定会被解约的!”   “请什么替身?衡哥和季哥那么大的咖位都没请替身,我能请吗?”   “那不一样,他们是男人,你是女人!”   “在剧组里,男人、女人都是演员,没有区别。好的女替身很难请,请到了打戏未必拍得比我好。我是舞蹈演员出身,拍打戏完全没问题。要是请了男替身,那粗壮的身材能看?一到露正脸的时候还得停下换我上,得浪费多少胶卷?罗导烦都能烦死你!我当年为什么走红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口碑是靠我自己的汗水,甚至血水拼下来的,不能坏。”   经纪人似乎被说服了,好半晌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肖嘉树喜欢上拍戏之后就把同剧组的演员都调查了一遍,自然知道苗穆青的背景。当年她只是万千北漂族中的一个,没人脉、没背景,是真真正正地草根出身,由于敢拼敢干,无论是裸戏还是打戏都亲自上阵,这才闯出一片天地。   她有如今的地位,正如她自己所说,是用汗水和血水换来的,当年拍一部飙车戏的时候还差点死在车祸里,出了院继续拍,从未退怯过。虽说她爱周旋于一众制片人、投资商里,却也是因为没背景的无奈之举,可以理解。   在这娱乐圈里,人人都披着两张皮,一张皮蒙在外,一张皮藏在内,谁都有无法言说的心酸和秘密,所以看人真的不能只看表面。刚来剧组的时候肖嘉树对苗穆青很反感,不喜欢她总来巴结自己,现在则感慨万千,心中动容。他给生活助理发了一条微信,让他去肖氏的研发部拿些活血化瘀的特效药过来,这才悄悄离开化妆间。   今天依然拍打戏,施廷衡和林乐洋已经绑好威亚,认真听罗导说戏,只等苗穆青来了就可以开拍。苗穆青扮演的安妮同样也是卧底,在凌氏集团担任会计师,却来自于国际刑警组织,与施廷衡扮演的何劲不是一个系统。他们互不相识,又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彼此踪迹可疑,于是打了起来。   今天要拍的正是这场戏,三人一阵打斗,完事了互相表明身份,然后结成攻守同盟。何劲负责调查外围毒枭,安妮负责调查凌氏集团,林乐洋扮演的石宇负责找出警局的内奸。   肖嘉树赶紧走过去听罗导说戏。每一次的拍摄都是一次教学,他像海绵一样,正以惊人的速度吸收着表演技巧的点点滴滴。   “苗穆青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开拍。”说完戏的罗导举起大喇叭。   “准备好了。”苗穆青竖起大拇指。   “OK,各单位注意,开拍了啊!”罗导做了一个ACTION的手势,场记立马打了板子。   肖嘉树搬来一个小马扎,蹲在罗导身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显示屏,没过多久发现自己被一片阴影笼罩,抬头一看却是季冕。他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插进兜里,正眉头紧皱地盯着场上。他身高足有190多公分,从下往上看满满都是大长腿,挺直的腰背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令他显得格外冷漠严肃。但平时的季冕却又春风化雨,儒雅俊逸,尤其在戴上金丝眼镜后,不像一名演员,倒像哪个重点大学的知名教授。他自然而又多变,能把握好每一个角色。   肖嘉树盯着他看了老半天,不得不承认季哥是真的帅!每一个造型、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帅!然而这都不算什么,当他认真投入表演时,那种强烈的个人魅力简直无远弗届,帅到爆炸!   季冕绷了好一会儿才去看他,无奈道,“你看什么?”   看你帅。肖嘉树在心里默默回答,脸皮却薄得很,立马看向场上,不好意思地道,“没有,我就是发会儿呆。”   季冕轻轻勾了勾唇角,表情不似之前那样严肃。   场上的打斗停下来,林乐洋再次吃了NG,气得罗章维差点把大喇叭摔坏,“CUT、CUT、CUT!武术指导在哪儿,把他带下去再练!踢腿都不会,你体育课是语文老师教的吗?”   连带这次,林乐洋已经吃了二十六个NG,再带上施廷衡和苗穆青的几条,这场打戏拍得很不顺利。看得出来,林乐洋本人也很尴尬,却又难以集中注意力,而他的经纪人则一直躲在休息棚里刷微博,指尖狠狠戳着屏幕,不知在忙些什么。   林乐洋连连向罗章维、施廷衡、苗穆青道歉,然后脸色通红地看了看季冕,又看了看蹲在他脚边的肖嘉树,下次再拍的时候照样吃NG,不知不觉几小时就这样耗过去了。   “啊!你长没长眼睛?”苗穆青的一声尖叫彻底结束了上午的拍摄。她被林乐洋一脚踢中左脸,皮肤很快红肿起来,看上去有些严重。   她的经纪人急得直跳脚,在罗导喊CUT之后连忙跑过去查看,然后逮着林乐洋骂个不停,甚至连“滚出娱乐圈”这样的话都吼了出来。林乐洋起初还乖乖受着,到后面已是眼中含泪,极力忍耐。   季冕杵灭香烟,走过去亲自给苗穆青道歉。   苗穆青捂着脸颊,表情愤恨,但季冕的咖位放在那里,她不得不息事宁人,“看在季哥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年轻人不要太浮躁,拍戏的时候认真点。”   “我知道了穆青姐,真的很抱歉!”林乐洋连忙鞠躬,弯腰的时候两滴泪珠从眼眶里掉下来,打湿了地面,却没在脸上留下痕迹。   苗穆青咬咬牙根没说话。要是可以,她真想给林乐洋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她明天还得拍化妆品广告,现在伤了脸颊算是违约,如果广告商要终止代言,她的损失谁来赔?   季冕很无奈,正准备跟她谈赔偿问题,肖嘉树走过来,关切道,“穆青姐,你擦点药,睡一晚应该能消肿。”   苗穆青接过药盒一看,竟是肖氏的特效药,铁青的脸色这才缓和起来。 第三十四章 刷微博也那么多戏   苗穆青拿到药之后赶紧让经纪人给自己敷上,每隔一分钟就问对方有没有消肿。   肖嘉树怕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由浇了一瓢凉水,“穆青姐,虽然这药效果很好,但是肿成你这样,一天是能消下来,却肯定会留下青紫。”   苗穆青刚消下去的怒火又开始熊熊燃烧,用眼刀狠狠剐了林乐洋一下。她的经纪人急得不行,连忙打电话联系皮肤科的专家。那专家也没有特别有效的办法,到最后竟然跟他说,“要不你托关系买一盒肖氏制药长生产的,专供国家队的特效活血化瘀药吧。那个很有效,国外的足球巨星、篮球巨星都对它十分推崇,一分钱不拿还帮着打广告。”   经纪人看看手里的药瓶,当真快哭了。   肖嘉树特别见不得别人哭丧的脸,安慰道,“穆青姐,你别担心,消肿之后留下的淤青很浅,能用遮瑕膏盖住。要不你干脆让广告商改策划嘛,直接让他们拍你鼻青脸肿的样子,然后当着镜头的面上一个完美无瑕的妆容,更能彰显化妆品的威力。”   他原本只是开玩笑,没想到苗穆青竟眼睛一亮,拿上手机走了。她的经纪人连忙跟过去,临走还冲肖少爷比划一下大拇指。   肖嘉树满脸莫名,林乐洋则心绪翻涌,久久难平。他很感激肖嘉树为自己解围,却也明白他是看在季哥和苗穆青的面子上,自己在他眼里或许什么都不是。他拿出手机,翻了翻网友嘲讽的留言,心里备受煎熬。虽然陈鹏新及时购买水军引导舆论,但效果并不显著。如果只看外表,他的确没有哪一点能比得上肖嘉树。   当他准备关掉手机,来个眼不见为净时,季冕伸出胳膊将他搂住,柔声道,“笑一笑。”   他习惯性地仰起脸,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两人头碰头、肩并肩的画面定格在照片上。季冕登录微博发送照片,并如是写道:@林乐洋,这是我亲自签约的小新人,很有潜力,请大家多多关照。   他的粉丝足有几千万,且忠心无比,之前有多嫌弃林乐洋,现在就有多拥护,一个二个冒出来,谄媚道,“展开我们的小翅膀把洋洋抱住!”   “相信季神的眼光,小新人其实长得很阳光可爱,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颗小虎牙!”   “超可爱!把小萌新举高高!”   诸如此类的言论还有很多,几乎一下就扭转了林乐洋被肖嘉树比到泥里的处境。虽然还有喷子不肯罢休,却也很快被小皇冠们挤兑下去,微博上顿时一片和谐。   林乐洋还在发呆,季冕又朝施廷衡招手,“过来合个影,顺便推一下。”   施廷衡秒懂,与林乐洋拍了一张关系比较亲密的照片,然后在微博上@对方,并赞叹小新人演技不俗,前途光明。两大影帝相继出来保驾护航,林乐洋的微博自然被慕名而来的粉丝挤爆了,他们纷纷加关注,十分钟不到粉丝量就过了百万。   季冕把林乐洋带进休息棚,亲自给他打来盒饭,叮嘱道,“吃饭吧,吃完饭认真拍戏,别多想。”   林乐洋这才回过神,微红的眼眶蓄满泪水。他很想跟季哥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语言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贫乏无力。季哥总是如此,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并轻轻松松带他走出困境。   他点点头,慎重道,“谢谢季哥,我会努力的。”   这样的话季冕最近经常从林乐洋嘴里听见,几乎快没有感觉了。他深深看他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   陈鹏新刷了刷微博,满脸都是得意。季总果然给力,一分钟不到就把他一早上都解决不了的麻烦解决了,这就是巨星的影响力。如果哪天乐洋也能混到这个程度就好了。   然而下一秒,他得意的笑容就僵在脸上,只因肖嘉树拿着盒饭走进来,自然而然地道,“季哥,衡哥,跟我也合个影呗?”   明星合影之后最喜欢干什么?当然是发微博啊!陈鹏新差点把一盒凉拌皮蛋盖在肖少爷脸上。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人家发微博,你也发微博,人家蹭热度,你也蹭热度,你没完了是吧?   林乐洋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明白,若是肖嘉树发微博并@季哥和衡哥,两人一定会回应,他们跟他的关系可一点儿也不差。若是罗导看见了,说不定也会勉励几句。这些天下来,他对肖嘉树的欣赏和喜爱已是人尽皆知。   施廷衡夸自己那句“演技不俗”真的有些言过其实,但若安在肖嘉树头上却正合适。这些大咖一个接一个地冒出头来响应,肖嘉树的热度很快就会超过自己。眼看好不容易反转的局面又要失控,林乐洋竟暴躁起来,他是真的有点讨厌肖嘉树了。   肖嘉树对众人的心思一无所知,眼巴巴地看向季冕。季冕犹豫两秒后颔首道,“在哪里拍?这里摆满盒饭,拍出来不好看。”   “这样拍才真实。”肖嘉树笑弯了眼睛,立马捧着盒饭凑到季冕身边,对助理说道,“就拍我们吃饭的样子。”   “好嘞。”助理咔咔拍了几张,正要给肖少爷看一看,他已经跑到施廷衡身边,捧着盒饭摆好造型。施廷衡很配合,一个新人是推,两个新人也是推,反正都是一个公司的,不得罪人。   拍完照片后季冕和施廷衡都等着肖嘉树发微博并@自己,却没料他只是拿着手机看了看,然后扒起饭来。肖嘉树常年待在国外,回来之前连微博都没有,又哪里会发照片宣传自己。他拍照只是单纯地为了留念,存在相册里也就是了,发什么微博?   饭才吃了两口,苗穆青回来了,笑嘻嘻地说道,“妥了,广告商对我的建议很感兴趣,正在重新弄方案。小树,待会儿姐请你吃晚饭啊。”   “不用了穆青姐,我妈买了排骨和冬瓜,现在肯定炖上了,我要是不回去吃饭她能把我吃了。”   苗穆青也不强求,发现施廷衡和季冕联起手来推送林乐洋,冷笑一声后说道,“小树,跟姐姐合个影。来,茄子。”拍完直接把照片发送给肖少爷,就等着他发完微博自己再回应回应,给他增加一点热度。   若非黄美轩早就警告过她不准纠缠肖少爷弄出绯闻,她会自己把照片发到微博上。   她一边吃盒饭一边刷新网页,只可惜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肖少爷有动静,回头一看才发现对方又添了一碗饭,正吃得香呢。拍照不发微博,你怎么回事儿?懂不懂炒作啊?苗穆青真是恨铁不成钢,却拿神经粗壮的肖少爷没有办法。   林乐洋和陈鹏新则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全松,生怕肖嘉树吃完饭后再把合影发出来。眼下,网友们已经从合照中猜到他与季哥和衡哥在拍摄《使徒》,正用力夸他资源好,起点高,眼看已经盖过肖嘉树的风头。若是肖嘉树这边也发了同样的照片,那简直是打脸现场啊!   肖嘉树哪里能想到发一条微博而已,众人会产生这么多的内心戏,一顿饭吃得香喷喷的。期间,季冕频频抬眸看他,他也回视过去,毫不吝啬地赠送一枚灿笑。   季冕脸皮绷了绷,终是忍不住低笑起来。是不是所有专注的人都活得比较无忧无虑?不,或许用没心没肺来形容更贴切?   肖嘉树吃完饭后果然拿起手机摆弄,却没发微博,而是注册了一个小号,专门用来窥屏。他想了想,把昵称取为“别低头,小皇冠会掉下来”。季冕的粉丝自称“小皇冠”,这名字摆在那儿,是个人都知道他粉的是谁。   给季冕加了关注后,他开始浏览今天的消息,发现季哥推送了林乐洋,连忙切换大号给这条微博点赞,又给施廷衡点了一个赞。他完全不知道林乐洋被网友拿来与自己比较的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多想。他只管拍戏,粉丝多不多、人气高不高、影响力大不大等种种利益完全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他始终相信一句话——对演员来说,好的作品才代表一切。   用完大号后他切换回小号继续窥屏,发现网友竟拿季哥和施廷衡比较起来,从长相到身材,从身材到气质,从气质到演技……吵得不可开交。肖嘉树很少关注国内新闻,又哪里见过这等撕逼大戏,不免看得津津有味,看完手痒,不辞辛苦地戳了一段话:不是我吹,季神的演技目前在国内无人能敌,拿到国际上也鲜有对手。他每一部电影都堪称经典,《乱世流离》中的孔荀、《最后一片海洋》中的贺云雷……   洋洋洒洒、有理有据地夸了一大堆之后,他骄傲道:季冕的发展比施廷衡好,为什么?因为他够全面,几乎没有他掌控不住的角色。反观施廷衡,这些年来一直在重复自己,说起硬汉、英雄、正派,大家首先想起的就是他扮演的角色。他已经定型了,戏路很窄,这是他最大的不足之处。   我看过他拍摄的《黑山》,讲的是一个性格窝囊的小职员在上司的欺压和妻子的背叛下黑化却复仇失败的故事,结局很惨,也带着一点黑色幽默,是他票房最烂、口碑最差的一部电影。但是我要说,摆脱掉英雄形象的施廷衡完全发挥出了自己最高超的演技。他是一名被严重低估的演员,他其实可以驾驭更多角色,只是没人能认可这一点而已。他不是败给了自己,更不是败给季冕,而是败给了影迷。   打完字后,肖嘉树偷偷摸摸瞟了施廷衡一眼,这才点击发送。   季冕一边吃饭一边打量肖少爷,满目复杂。 第三十五章 季冕第一次入戏   施廷衡吃完饭,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刷微博,然后就看见一条引起热议的评论。这条评论来自于“别低头,小皇冠会掉”,洋洋洒洒一大堆,说的是自己和季冕在演艺事业上的不同发展,下面有很多网友留了言,有表示认可的,有嗤之以鼻的,还有粉丝追着骂,说小皇冠在侮辱施影帝,太可恶了。   施廷衡抱着玩笑的心态看了两行,然后表情越来越严肃,眉头也越皱越紧。几分钟后,他徐徐道,“这小皇冠是谁啊?真他妈……”   坐在一旁的肖嘉树瞟了他一眼,随即悄悄溜走。虽然这样说有些对不住衡哥,但季哥的发展是真的比他全面啊,他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施廷衡并未注意到肖少爷的异常,咬了咬牙根才继续道,“真他妈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老子的演技真就比你差?不是!老子的戏路被严重限制了!公司和影迷不让我演别的角色,我有什么办法?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就是《黑山》,但每次记者问我类似的问题我都不敢回答,我心里苦啊!这个小皇冠很有眼光嘛,不行,我得给他点个赞。”边说边用力戳了一下手机。   他的粉丝原本还在喷小皇冠,看见偶像竟然站出来点赞,顿时安静如鸡,还有人傻乎乎地问,“怎么回事儿?施影帝被盗号了?”   盗个屁!施廷衡心里默默回了一句,然后乐呵呵地点开小皇冠的微博,发现这是一个刚注册的小号,关注人只有季冕一个,不禁有些酸溜溜的。都说季冕的粉丝在数量和素质上是全网最高的,这话果然没错。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来,小皇冠应该是一个专业的影评人。如果不是把自己和季冕的电影全部看完并理解透彻,他绝对说不出那番话。   季冕盯着评论看了好一会儿,指尖停留在点赞上,终究没按下去。网友本就爱拿他和施廷衡比较,若是他也站出来响应,这事就闹大了。   “你该转型了。”他看向好友徐徐开口,“三十四岁,年纪正好。”   “我也在考虑,”施廷衡笑呵呵的,“下一部电影我想演一个反派,坏得流油那种。”   季冕莞尔,“如果有好本子我推荐给你。长着正派脸的反派,应该会很有意思。”   林乐洋一边吃饭一边听两人聊天,被网友拿来与肖嘉树比较的郁气早就散了。苗穆青小睡了二十分钟,醒来后红肿果然消退,只留下一些青紫,拿遮瑕膏盖一盖勉强能看,倒也没之前那么恼怒。   于是乎,下午的拍摄在一片和谐中开始,那场打戏只NG了几条就过,终于让罗章维的棺材脸缓和一点,“OK,这条过了,下一条准备。”   剧组转移到摄影棚外的篮球场,继续拍摄凌氏兄弟的日常。   肖嘉树已经换好休闲服,正与几名群众演员聊天。他们年纪都很轻,最大的二十岁,最小的不满十六,拍一场戏拿一百块钱,带台词的话有二百。   “你们爸妈同意让你们出来拍戏?十五六岁的年纪应该还在读书吧?”   “不同意,我们自个儿偷跑出来的。成绩太差,读了也是白费。”   “那多不好啊,还是得跟他们说一声,要不然他们都不知道你们在外面干什么,安不安全。”肖嘉树正准备苦口婆心地劝一劝这些小北漂,却见季冕慢慢走过来,身上穿着一套休闲服,头发并未像往常那般用摩丝固定到脑后,而是蓬松柔顺地垂落于鬓角,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气质也格外柔软。   而电影中的凌涛在面对凌峰时也是如此。在人前,他是威严的凌氏集团总裁,说一不二;在人后,他是贩毒集团的头目,残忍无情;在弟弟面前,他却是最睿智、最温柔的兄长。他的生活被切割成了两面,黑暗的一面留给自己和整个世界,光明的一面只留给弟弟。   看见他的新造型,肖嘉树眼睛一亮,完全不担心自己待会儿找不到感觉。为了贴合人物形象,季冕已考虑到了方方面面,从外表到眼神再到气质,无一不妥,与他对戏实在是一份轻松的工作。   “罗导,我准备好了。”肖嘉树很有自信地冲罗章维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季冕也点点头,走到场边站好。   “Action!”罗章维一声令下,两人沿着篮球场开始散步。   小北漂们扮演社区里的小孩在打篮球赛,等两人走到近前便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把篮球拍飞。按照剧本,肖嘉树应该接住飞来的篮球,然后重新抛回去,并得了一个完美的三分。小孩们纷纷拍手叫好且邀请他一块儿玩,他把凌涛也拉上场,兄弟俩一边打篮球一边回忆幼时的快乐时光。散场后,凌涛便做下一个决定——拒绝新型毒品流入东南亚的计划,因为他不想毁掉弟弟眼里的美好世界。   但真实的情况是……肖嘉树是个运动白痴,明明篮球正对着他飞过来,他硬是接不住,还一个头朝下差点栽倒。所幸季冕飞快拽了他一把,这才拯救了他的俊脸。   “哥,还好有你!”肖嘉树站稳之后抬起红彤彤的脸,明亮的眼里满是感激和崇拜。   手已经举起来的罗章维看见他甜蜜度满分的表情又慢慢放了下去,并未喊CUT。   专业的演员都具备一流的临场应变能力,只要导演不喊停,哪怕台词和剧情全演脱了,他们也能照常发挥。季冕揉了揉肖嘉树的脑袋,轻笑道,“在国外没好好锻炼吧?接个球都接不住。”话落捡起球,远远扔进篮筐。   原本这个镜头不会拍全,不管进没进,剧组都会补拍一个投进的特写,后期再进行剪辑。但季冕是个运动高手,站在场外几米远的地方也能投进一个空心三分球,动作非常完美。   小北漂们真心实意地鼓起掌来。肖嘉树呆了呆,随即热切地说道,“哥,你怎么什么都会?我这个留美高材生在你面前真是一无是处。”   “说什么傻话呢?哥哥就不会读书,但我弟弟是学霸。”季冕满脸骄傲,然后在小北漂们热情地邀请下卷起袖子,把肖嘉树拉入篮球场。   肖嘉树这个废柴不是打篮球,是被篮球打,好在有季冕帮他出头,否则输惨了。兄弟俩一个狼狈万分,一个游刃有余,进球之后击个掌,抱一抱,场面比剧本中描写得更妙趣横生,也表现出了凌涛更为柔软、更为温情、更为生活化的一面。若是把这副面貌与他后期的残忍疯狂做对比,剧情会更有矛盾性和冲突性。   肖嘉树认认真真地打篮球,完全忘了在演戏,直到季冕退到场边,用怀恋的目光看着自己才清醒过来。季冕的表情十分复杂,似乎很欣慰,又似乎透着几分沉重。但无论怎样,在面对弟弟时,他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微笑,那微笑很温暖、很轻柔,像雨露一般洒在肖嘉树身上。   肖嘉树不知怎的竟想起了“末路”那场戏,凌涛用沾满鲜血的手一遍一遍拢着凌峰的骨灰,最终平静地死去;转念又想起“弑亲”那场戏,他抱着凌峰的尸体,用绝望的语气一字一句说道,“小峰你不明白,人的手一旦染黑了,永远都洗不白。”   为什么洗不白?不是他不想洗,是不能洗。他如果变得软弱,第一个受害的绝对是弟弟凌峰。他这一生都在呵护着凌峰,把最美好、最光明的一切都留给他,却最终失去了所有。   肖嘉树的心一下子就被这种义无反顾的爱占满了。他把球扔给别人,站在篮筐之下冲哥哥微笑。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温暖、多纯粹,他只是热切地期盼自己唯一的亲人能获得幸福。他小跑到季冕身边,真心实意地道,“哥,你是不是该结婚了?你别总顾着我,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我长大了,从今往后换我来照顾你。”   季冕拍拍他肩膀,柔声道,“我等你结婚之后再考虑个人问题。还玩吗?不玩我们就回去?”   “不玩了,我去喝口水。”肖嘉树摆摆手,朝场边的饮水台跑去。   季冕盯着他的背影,笑容由深变浅,最后定格为凝重。他拿出手机,沉声道,“终止Ebola计划。”由于弟弟的存在,他不想把灾难带入这个国度,而此刻的决定正是一切悲剧的开端。   “CUT!”迟迟没动静的罗章维大吼一声。   肖嘉树喝了两口水,又在篮球场边坐了坐,等强烈的心疼感过去才慢吞吞地走到导演身边查看视频。季冕却站在原地许久没动,然后以手掩面缓缓摇头。   方坤见势不对,连忙走过去询问,“你怎么了?”   季冕放下手,哑声道,“我刚才入戏了。”   “啊?”方坤惊讶极了,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了解?季冕属于典型的表现派演员。什么叫表现派?用法国著名的表演艺术家老科格兰的话来说:演员必须能够自制,尽管他扮演的人物热情如火,他却必须冷若冰霜,他必须像个无情的科学家似的解剖每一根颤动的神经,剥露每一条跳动的脉管,任何时候都要使他自己像一个古希腊神一样,以免心里的热血冲上来破坏他的表演。   季冕正是这样一个冷若冰霜又无情无欲的表演者。他可以轻易让别人入戏,但他自己哪怕已化身为角色本身,内心也毫无波动。他的理智永远在操控他的身体和情感,使他外在的表现无懈可击。   但此时此刻,他竟然说……他被带入戏了?那个人还是刚入行的肖嘉树? 第三十六章 了不起的小戏骨   方坤对季冕的话表示严重怀疑,“不能吧?刚才那场戏情节很简单,你们什么也没干,就打个球,说几句台词而已,怎么可能入戏?”   季冕摇头苦笑,“你不明白,他回馈给我的感情太真挚了,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他的外在表演或许有所欠缺,但他迸发出来的情感却能轻易取信于任何人。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真的把他当成了我的弟弟。”   那种被温暖的祝福、热切的期盼所包围的感觉,季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更糟糕的是,他竟然完全没办法立刻摆脱掉这种包围。他的人生从未被祝福过,也没有人对他抱有期盼,所以他很不习惯。   “这么厉害?”方坤还是有些不相信。季冕看似温柔随和,但其实只是表象,真正的他总是过于理智,从不会让情感支配自己的行为。他觉得应该立业,于是便成为了影帝;他觉得应该谈一段感情,于是便有了林乐洋;他觉得应该休息,于是便有了退居幕后的决定。若是哪一天他觉得该安定下来,方坤毫不怀疑他会立刻出柜,然后与林乐洋去国外结婚,甚至领养或代孕一个孩子。   他的人生一直在他的掌控之内,所以他更喜欢表现派的表演方式,那会让他始终保持清醒。谁也不知道,当他塑造一个又一个经典的人物形象时,在银屏之下,他经过多长时间的准备和练习。他能为了演好精神分裂者专门跑去神经病院住几个月,也能为了演好农民去乡下种地。他的演技是靠历练、经验和模仿,而不是所谓的“共情”。   但谁也不能否认,他高超的表达能力和丰富的人生经验使他塑造的每一个角色都栩栩如生。忽然之间从一种表演方式跨越到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反的表演方式,他肯定很不好受吧?   想到这里,方坤不免紧张道,“你还好吧?要不要回休息室独处一会儿,让自己出戏?”   “不用了。”季冕思忖片刻后忽然摇头低笑,“其实这种感觉并不坏。”   “那就好。来,喝点水。”方坤松了一口气,把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肖嘉树也被强烈的心疼感影响着。如果他是编剧,一定会把凌峰和凌涛的结局改一改,哪怕是破产,哪怕是坐牢,哪怕一起逃亡海外,也比现在双双惨死的结局好一万倍。唉,人真的不能走错路,错了一步,等待自己的将是万劫不复。   他一边感慨一边盯着显示屏,想要看看刚才的拍摄效果,然后才迟钝地意识到:咦,他好像完全没按照剧本来演吧?台词也一句没对,罗导怎么不喊卡啊?   罗章维为什么不喊卡?答案全在肖嘉树的眼睛里。他差点摔倒之后看向季冕的眼神充满了一个弟弟对哥哥的依恋,只这一瞬间的感情流露便足以说服摄像机,说服导演,继而说服观众。   当他玩入迷,而季冕站在场外静静看他时,罗章维准备在这个节点穿插一些幼时回忆,唤醒凌涛心中仅剩的良知,也让观众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做出终止Ebola计划的决定。但这段回忆杀所起到的作用远远比不上肖嘉树察觉到季冕在看着自己时回赠的那一个笑容。   他本人或许没有感觉,但在摄像机里,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忽然蒙上一层水润的亮泽,这亮泽迎着黄昏的日光微微颤动,里面饱含着心疼、温暖、敬爱与感激。他是多么热切地希望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哥哥也能找到最终的幸福。而他在球场上的笨拙表现也让凌涛意识到弟弟还像幼时那般需要自己照顾,所以他不能在泥潭中越陷越深。   剧本里并未明说,但罗章维能解读出凌涛隐藏的心语。在这一刻,看见沐浴在阳光中无忧无虑的弟弟,他是想要洗白的,甚至彻底退出黑道。肖嘉树并未按照剧本来演,台词也一句不对,但他流露出的情感让这一幕比剧本中描述的更深刻,更有说服力。   “演员工具论”在如今的电影圈大行其道,很多导演认为电影演员是实现导演意图的活道具,只需机械地听从导演的任意摆布,在气质和形象上符合角色设定就好,有没有演技完全无关紧要。更有人提出:“没有不会演戏的演员,只有不会拍戏的导演”,把一部电影的成功与失败完全归结于导演的能力。   但罗章维并不认同这个说法,某些重要的镜头,他会要求演员按照自己的意图去原原本本地展现,但某些日常剧情,尤其是那些需要很多感情才能成功铺垫的镜头,他会放任演员自己去发挥。归根结底,电影是一种集体创作。一部好的电影必须拥有好的导演、好的演员,好的音响师、好的剪辑师、好的化妆师等等,才能最终实现票房的大卖。   很显然,肖嘉树就具备这种自行参悟并创造角色的能力,与他配戏的季冕也有足够的能力压制他。若是换个人来,这场戏一定毁了。   “很好,这条过了。”他看向乖乖坐在小马扎上的肖嘉树,赞许道,“小树,你的优点是感情丰沛,容易入戏,缺点是肢体动作不够协调。平时可以多做一些肢体动作的练习,然后多看看书,旅旅游,把自己的心境升华一下。肢体动作协调、感情流露真挚、生活阅历丰富,你的演技才算是成熟了。”   “好的罗导。”肖嘉树认真点头,看见季冕走过来,脸一红,连忙拎着小马扎跑了。不行,他现在还无法面对季冕,总想抱抱他,拍拍他,劝他改邪归正。   季冕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末了扶额失笑。改邪归正?什么鬼?   林乐洋走到季冕身边,悄悄扯了扯他衣袖,“季哥,你能跟我来一下吗?”明知道是演戏,他却控制不住内心的醋意。刚才季哥笑得太过温柔,似乎对肖嘉树疼爱刻进了骨子里,令他感觉极为不适。   季冕眼底的笑容微微凝固,把人带进专属化妆间后问道,“什么事?”   “季哥,我想再招一位生活助理。”   “两个助理不够用?”   “够用,只是陈鹏新的妹妹高考失败,又不肯复读,想来京市闯一闯。她学历不太高,别的活儿干不了,来给我当生活助理正合适。”毕竟是好兄弟的亲妹妹,林乐洋哪能不管。   “我如果不同意呢?”季冕沉声道,“你要明白,她是陈鹏新的妹妹,你平时不好让她做事,只能供着。还有一点,她和陈鹏新若是有了不轨的意图,联起手来就能把你控制地死死的。你身边最好不要招太多亲戚或朋友,办不了事,麻烦还多。裙带关系会毁了一个优秀的团队。”   林乐洋已经答应了陈鹏新,不免有些着急,“季哥,工资我自己来出,不会麻烦你的。等她干完这个暑假,我给她联系学校复读。再说我和陈鹏新一块儿长大,对他们兄妹俩很熟悉,他们不会害我。”   “别的不提,我只问你一点,你怎么给她联系学校?没有京市户口和京市学籍,哪个学校肯收她?”   林乐洋哪里会不知道外地人来京市求学有多难?他当初能重新上大学也是多亏了季哥的帮助,满以为这次不用自己开口季哥也会把事情包揽过去,却没料他一句一句把他问懵了。季哥不是很乐于助人吗?   季冕脸色微僵,末了叹息道,“行,你先让她来,来了之后我再看看,如果是个靠谱的,我就给她联系一间学校。”   “谢谢季哥!”林乐洋用力在季冕脸上亲了一口便跑走了。他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陈鹏新,还要给他妹妹买最近一天的机票。   季冕抹了抹脸,眼底满是无奈。   ——   下午,扮演幼时凌涛和幼时凌峰的两位小演员前来报道。肖嘉树原本已经走了,看见小演员又转回来,准备看看他们怎么演戏。   罗章维认认真真、详详细细地给他们说了一遍戏,趁他们酝酿情绪的时候对坐在专用小马扎上的肖少爷说道,“别看他俩年纪小,一个十三,一个六岁,却已经有两三年的表演经验,演技不比你差。待会儿你好好观摩观摩,多学一学。”   “两三年啊?那不是三四岁就出来拍戏?”肖嘉树瞠目结舌。   “他们出身演艺世家,父亲开了一个儿童剧团,母亲是唱京剧的,自然入行早。”   “难怪。”肖嘉树恍然大悟。   接下来要拍摄的是凌父、凌母被仇人虐杀的戏,兄弟俩躲在安全屋里逃过一劫,而凌涛却通过监控器全程目睹了父母的惨死,自此黑化。两位小演员穿着脏衣服,脸上和手臂等处抹了一些血迹,造型看上去很符合剧情,只不知演技如何。   要表现出极致的恐惧和刻骨的仇恨可不容易啊!肖嘉树刚想到这里,罗章维便喊了一声ACTION,两位小演员躲在安全屋的角落里,哥哥抱住瑟瑟发抖的弟弟,满是惊恐的双眼死死盯着监控器。 第三十七章 肖少爷的第一笔投资   监控器上正在播放王副导演事先拍好的凌父、凌母被残杀时的画面,为防吓着两个孩子,像素有些低,音效也不逼真,后期还得靠剪辑师重新剪辑。   但弟弟入戏很快,一下子就抖起来,一边哭泣一边把头埋进哥哥胸膛。哥哥将他的脑袋按了按,然后意识到什么,立即用手堵住他的耳朵,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视线从监控器上移开。   他眼睛睁得极大,说是目眦欲裂也不夸张,漆黑的瞳仁里先是布满恐惧,待父母的尸体被切割成碎块后,这种恐惧又变成了汹涌的仇恨。他紧紧咬住牙根,以免自己哭出来,却由于太过用力,竟咬破牙龈流出一丝鲜血。他的眼眸越来越暗沉,最终变成了两口深潭,把一切光明吞噬。   是弟弟的颤抖将他从魔怔中唤醒,他一只手用力圈住弟弟瘦小的身体,一只手狠狠擦掉嘴角的血迹,扭曲的面容缓缓恢复平静,眸子里却再也没有光。这一幕结束了……   罗章维嘶嘶吸了几口气,这才举手说道,“OK,这条过了!”   围观的工作人员纷纷鼓掌叫好,肖嘉树已经惊呆了。他原以为这么难的一出戏,又是由两个小孩来演,怎么着也得NG个二三十条吧?却没料这二位一次就过,感情还那么到位,简直是震撼啊!   等小演员手牵着手走下来,他连忙迎上去,笑眯眯地问道,“你俩长得真像啊,是亲兄弟吗?叫什么名字?”   “哥哥你好,我叫魏博容,他叫魏博艺。”大点的少年很有礼貌地做着自我介绍。被他牵在手里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叫“哥哥”,眼眶和鼻头红红的,身上还满是血,一看就很招人疼。   “哥哥车里有浴室,水是热的,带你们去洗一洗好不好?”肖嘉树决定认真拍戏后便把保姆车换成了房车,里面什么设备都有,随便在哪儿拍戏都跟在家一样方便。   兄弟俩看向保姆阿姨,保姆阿姨又看看肖嘉树的穿着打扮,最终同意了。这么贵的房车,这么贵的行头,应该不会拐带小孩吧?   肖嘉树乐呵呵地把兄弟俩带上车,又从各个柜子里翻出很多零食,然后卷起袖子问道,“阿姨,要我帮忙吗?”   保姆受宠若惊地摆手,“不用不用,博艺很乖的,自己就能洗。”边说边将魏博艺剥光,推进浴室。   “那行,您随便坐。大热天的出来拍戏真不容易,片场里没有空调,还得化这种满身是血的妆,不赶紧洗洗怎么受得了。”肖嘉树把一个果盘摆在桌上,又招呼拘谨的魏博容吃东西,“来来来,喝点冷饮,冰箱里还有冰淇淋,我给你们拿。”   他打开冰箱拿出三盒冰淇淋,凉爽又甜腻的食物立刻收买了保姆阿姨和魏博容的心,就连浴室里的魏博艺也探出半个脑袋,脸红红地说道,“肖哥哥,我也想吃冰淇淋。”   “好,给你留着呢。”肖嘉树乐得不行,然后便开始向魏博容讨教演戏的问题。   魏博容对热情爽朗的肖少爷印象很好,见他只是单纯地询问演技方面的事,不免放松很多,说着说着话题便拉开了,专业道,“……所以说,我们小孩子演戏全靠模仿,多看经典的电影,多接触各种各样的人群,去认真观察他们的行为举止,眼神、表情,就能逐渐完善自己的演技。我们年龄小,阅历少,真要采用体验式的方法去拍戏,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会被导演骂死。”   “没错,说的很有道理,体验派和表现派其实可以结合起来进行表演。唉,你等等啊,我记个笔记。”肖嘉树一边思索一边拿出小本本刷刷写字,看得魏博容捂嘴直笑。   刚开始他还以为肖哥哥是个屌炸天的高富帅,毕竟他的长相太俊美了,甚至带着一些锐利的攻击性。但越是相处越是发现这位其实是个蠢萌,性格不要太单纯。   魏博艺飞快洗完澡,然后眼巴巴地等着肖哥哥给自己拿冰淇淋。魏博容半点儿也不拘谨,脱掉外套进了浴室。虽然只相处了十几分钟,但他很喜欢肖嘉树,对他更提不起防备。这是一个很纯粹的戏痴,和爸爸一样。   肖嘉树写完笔记才发现魏博艺的眼睛快瞪直了,连忙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淇淋递给他。魏博艺是个小话痨,叽叽喳喳地说起自己拍戏的趣事,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摄影棚,“看,我爸爸也在那边拍戏,我在里面演世子,我哥哥演我爹。”   “你说啥?”肖嘉树怀疑自己幻听了。这是两个小屁孩没错吧?怎么一个扮演儿子,一个扮演父亲?   保姆阿姨笑起来,“你没听错,魏先生拍的是儿童剧,里面的演员全是小孩,可好玩了。哦对了,他们翻拍的剧目叫《一梦百年》。”   肖嘉树掏了掏耳朵,更加怀疑自己的听力。《一梦百年》是华国最有名的古典巨著之一,说的是某个古代大家族的兴衰荣辱,里面人物众多、剧情复杂,至今拍摄过八个版本,却只有最初那一版最经典,号称不可能超越的永恒。   如今魏爸爸不但要翻拍,还要请一众小演员来演,胆子真大啊!肖嘉树立马来了兴趣,摸摸魏博艺的脑袋说道,“等你哥哥洗完澡,咱们一起去看看你爸爸拍戏?”   “好啊。”魏博艺乖巧点头。   魏博容自然不会拒绝肖嘉树的请求,洗完澡便把他带去了摄影棚。魏爸爸正在拍摄一场宫宴大戏,小演员们穿着古装坐在长桌后,铺着红地毯的空地中有几位小美女在跳舞,目测年龄均不满十岁,一个个矮冬瓜似的,偏偏表情和动作认真得很,一会儿甩袖一会儿扭腰,自带反差萌。饰演贵族的小演员们各自斟酒、聊天、摇头晃脑,捋着胡须,如果忽略他们的年龄,简直是经典重现。   肖嘉树忍不住了,连忙背转身捂住嘴,怕自己笑出来,好不容易收住笑,这才悄悄走到魏爸爸身边,盯着他跟前的显示器。   “好,这条过了!”魏爸爸拍拍手,小演员们这才站起来松筋骨,安静的片场瞬间变得闹腾。   “你是?”魏爸爸转头看向肖嘉树。   “我叫肖嘉树,在隔壁的摄影棚拍戏,跟魏博容和魏博艺有合作。”肖嘉树指了指显示器,“魏导,我能看看您最近拍的东西吗?”   “当然。博容,给肖哥哥搬张椅子来。”魏爸爸调出以往的视频,兴致勃勃地道,“我已经拍了七八集了,还有十集就能拍完。毕竟演员都是一些小朋友,很多情节不方便拍摄,精力也跟不上,得压缩剧本。”   “对,像原著那样一拍拍八十集,小朋友们受不住,观众也没耐心看。”十岁之前的每一年暑假,肖嘉树都会被薛淼带着重温这部连续剧,又怎会对它不熟悉?他看着看着就入了迷,对魏爸爸的导演水平和小演员们的高超演技叹为观止。   他们虽然年龄小,却善于模仿,几乎把初版的精髓吸取了十之八九,一张张娃娃脸做出或悲壮、或泼辣、或无赖的表情,简直能萌化观众的心。肖嘉树有些受不了,觉得自己如果把所有剧情看完,一定会忍不住要一个宝宝。   当他看到第二集 时,一群大汉走进来,骂骂咧咧道,“魏江,跟你说了三点钟滚蛋,你怎么还在这儿?剩下的租金什么时候交?再不交我们把你这些破烂玩意儿全给砸了!”   小演员们吓得瑟瑟发抖,几名成年女性连忙围过去阻止,双方拉扯起来,撞坏了几个道具箱,衣服、鞋子、仿古首饰洒了一地。魏爸爸一边疏散小演员一边跑去保护自己的女员工,场面越发混乱。   肖嘉树连忙把魏博容和魏博艺带去安全的地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儿?他们是干什么的?”   “这间摄影棚是我爸爸租的,到期了那些人让他还。我爸爸不是不还,他只想把宫宴那场戏拍完而已。”魏博容脸都吓白了,还频频往摄影棚里看,生怕爸爸被打。魏博艺紧紧拽住哥哥衣摆,眼眶通红。   “到期了再续约啊。”肖嘉树心疼地拍拍兄弟俩。   “没钱怎么续约?我们连摄像机和道具都是租来的,摄影棚的一部分租金也交不上,爸爸还跟别人借了很多钱。再不还钱,这部戏就拍不了了。这几天爸爸正准备联系买主把我家的房子买了,以后我们就没地方住了。”少年老成的魏博容终于低下头抹起了眼泪。   这么好的戏竟然拍不成?那多可惜!经过三秒钟的思考,肖嘉树拍板道,“你俩待在这儿别动,我进去跟他们谈。我来投资,咱们一定得把这部剧拍完。”话落大步走了进去。   他的生活助理赶紧跟上,还不忘给薛淼打了一个电话说明情况。   薛淼不以为意地道,“你说小树想投资拍摄儿童版本的《一梦百年》?行,让他投,钱不够我来出,拍戏之余做点投资也好。什么?怕他赔?不怕,眼光都是练出来的,慢慢就好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片场乱得很,我得给他找两个保镖,十分钟内一定赶到,你别让那些不长眼的伤到小树。”话落匆匆挂断了电话。 第三十八章 被忽悠的肖少爷   肖嘉树知道娱乐圈很乱,却不知道能这么乱,不过是一家租赁摄影棚的公司而已,请来的工作人员整得跟黑社会一样,身上纹龙、纹凤、纹关公,还敢冲小朋友下手,真是没有王法了。   但他也知道凭自己的小身板肯定讨不了好,一边走一边掏出支票本,大喊道,“闹什么闹!剩下的租金我来付,多少钱报个数!”   四处打砸的大汉们纷纷转过头,见他手上戴着一只价值百万的腕表,衣服和鞋子也都是名牌,这才慢悠悠地停手。其中一名壮汉报了个数,他刷刷几下填好支票,潇洒地甩过去,“快滚,不然我报警了。”   几名壮汉本就是老板雇的,能拿到钱谁愿意在大夏天里打打砸砸,弄得像狗一样累,当下便捡起支票走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被打倒在地的魏江这才在两名员工的搀扶下站起来,捂着流血不止的额头说道,“小肖,刚才真是多亏你了。我给你写一张借条,保证七天之内把钱还给你。”他那房子已经找到买主,七天之内应该能到账。   话落他看看四周,担心道,“孩子们没事吧?”   负责照顾小朋友的工作人员连忙摆手,“魏导您放心,孩子们都在外面,没受伤。只是砸坏了三台摄像机,您看……”   魏江神色怔愣,然后颓然叹息。那些摄像机也都是租来的,一台几万块,砸坏三台至少得赔大几万,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无论如何,《一梦百年》都得拍下去,因为这不仅仅是他的梦想,也是小朋友们的梦想。   肖嘉树见他脊梁骨都弯了,立刻征询道,“魏导,刚才我看了样片,觉得你们这部剧很有潜力,想给你们投点钱,您觉得怎么样?”   “啊?”魏江好半天才意识到肖嘉树在说什么,搓着手道,“这,肖先生,您得知道,咱们这部剧是儿童剧,还是翻拍的永恒经典《一梦百年》,目前娱乐圈还没人这么干过,能不能卖出去很成问题。您若是投资这部剧,就不怕血本无归吗?”   他也曾四处拉过投资,但人家一听说拍的是儿童剧,先就摇头,再听说翻拍的还是《一梦百年》,头便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像肖先生这样主动找上门来的投资人还是第一个,他无论如何也得把情况交代清楚。   肖嘉树不以为意地道,“我看过,觉得好,所以才会投资。您和小朋友们只管拍戏,能不能卖出去是我的事。这样,您给我弄一个策划书,一份预算表,我先拿回去看看。”   魏江佝偻的脊背一点一点挺直了,搓着手在摄影棚里转了几圈,这才想起策划书放在自己的车里,连忙去拿。   肖嘉树一把拽住他,关切道,“您别急,先把额头的伤处理一下,小朋友们就在外面,别把他们吓坏了。”   “哎,好好好!”魏江立即坐下,让两名女道具师帮自己处理伤口。   恰在此时,一群人拿着棍子冲进来,领头的大声嚷嚷道,“谁他妈来砸场子?这是不把我赵川放在眼里啊!我告诉你们,我已经报警了,再不走,把你们全抓进局子吃牢饭!老魏,老魏,你怎么样了?博容和博艺在我那里,你别担心。”   薛淼派来的保镖刚好赶到,被他们当成流氓围了起来。   “各位,误会,误会!我们不是来砸场子的,我们是肖先生的保镖。”肖嘉树的助理满头大汗地解释。保镖们也不与普通人动手,只是做出防备的姿态。   领头的青年上身穿着花衬衫,下身套着破洞牛仔裤,脚上蹬着夹趾拖,半长的头发因为太久没洗而板结成块,看着更像流氓。他用食指点了点生活助理,痞里痞气道,“肖先生?哪个肖先生?忽悠你爷爷呢?”   “赵导,误会!这位就是肖先生。刚才收账的人来,是肖先生帮我疏散了孩子们,还帮我付清了租金,肖先生是好人,那些流氓早就走了。”魏江挤到青年身边,急切道,“他们是肖先生的保镖,刚赶到,还没了解情况呢。误会,都是一场误会,麻烦大家了!”   名叫赵川的青年看看狼狈的魏江,又看看肖嘉树昂贵的行头,这才把带来的人遣散。他们也在附近的摄影棚拍戏,一接到消息就赶来了。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啊。”青年变脸极快,刚才还拽得二万八五,眼下已爽朗地笑起来。   “没事,你们也是好心帮忙。”肖嘉树看一眼手表,沉吟道,“魏导,要不你把策划书发到我邮箱里吧,我给你留一个联系方式。你额头都流血了,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脑震荡。伤到脑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犹豫片刻,补充道,“你的房子最好别卖,卖了魏博容和魏博艺住哪儿?后续的投资我来负责,你不用担心。”话落便想走人。   魏江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头一回见面的陌生人,谁管你卖不卖房?谁管你怎么照顾孩子?肖先生真是大好人啊!他一边点头一边把人送到摄影棚门口,却没发现赵川的眼睛像两盏探照灯,刷地一下亮起来。   “肖先生您等会儿,来都来了,干脆去我的摄影棚看一看?不远,就几步路,我跟你说,我们也在拍摄一部古装大戏……”他像猴儿一般蹿到肖嘉树身边,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子弹都打不穿的厚脸皮,终于把财神爷忽悠到了百米开外的另一个摄影棚。   肖嘉树只听见他嘚吧嘚,嘚吧嘚,脑袋都被他嘚吧晕了,手臂还被他死死拽着,想走都走不了,好不容易到了摄影棚,定睛一看,越发晕乎乎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古装剧的女演员怎么可以穿抹胸一步超短裙?那个白色嵌珍珠的是婚纱吧?还有那个鞋!我虽然读书少,但你别骗我,我大天朝的古人从来不穿罗马绑带凉鞋!   肖嘉树感觉自己的眼睛很酸痛,还想流泪,应该是被辣的。他正想坚定地推开赵川递来的剧本,却听对方愤愤不平地说道,“我们这个剧组简直是良心剧组,聘请的造型师是闻名国际的新锐设计师杰斯,获得过美国时装设计师协会颁发的年度最佳女装设计师奖、年度最佳饰品设计师奖,在国外抢手得很。您看看我们演员的造型,漂不漂亮?创不创意?我也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说我们的造型辣眼睛,真是太没水准!”   “您再看看这些场景,全是按照我的构想搭建,综合了唐宋元明清各大朝代的建筑精髓,低调中透着奢华,奢华中又兼具典雅,不要太完美!演员们穿着精致的戏服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幅梦幻般的油画!”   他又指了指正甩着膀子吃盒饭的几名演员,继续道,“这些演员虽然都是还没出道的新人,但颜值一个赛一个地高,不用说话也能迷死人!说到演员我他妈就来气,前阵子有一个姓李的女艺人来面试女主角,嗓音带着金属质感,相貌也英气,很适合扮演太子,于是我就准备录用她,结果她转头就毁约,还说什么母亲病重需要钱,但我给的片酬不够。我就说那行啊,我给你分成,她也不干,还是走了,背地里跟别人嚼舌头,说我这是草台班子,拍不了戏。他奶奶的,好悬没把我气死!我这部剧场景梦幻、演员漂亮、造型新颖、情节有趣,日后肯定大火特火,到时候我看她后不后悔!”   肖嘉树推开剧本的手不自觉地改为握住,试探道,“李姓女艺人,李佳儿?”   “您认识她啊?”眉飞色舞的赵川瞬间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这位肖先生跟李佳儿有什么瓜葛。   “不认识。”肖嘉树收好剧本,认真道,“我先看看你这个项目对不对我味口,明天再给答复。我的手机号是139XXXXXXXX,你记一下,要是打不通可以来6号摄影棚找我,我白天在那儿拍戏。”   赵川脸皮厚归厚,却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见肖先生表情慎重,不像是忽悠人的,连忙高高兴兴地记了电话号码。   度过迷茫和叛逆期的肖嘉树又恢复了本性。他做事认真,目标坚定,否则也不会在短短四年内完成本科和硕士学业,说要投资便耗费了一晚上时间把《一梦百年》的剧本和策划书研究透彻,并制定了新方案。《一梦百年》剧组随时面临停拍的危险,他不抓紧点怎么能行?   第二天早上他略休息了两小时,这才前往《使徒》剧组,还不忘把《冷酷太子俏王妃》的策划书和剧本带上,准备在拍戏间隙看。照例为罗导等人买好早餐,他一边搅拌海鲜粥一边翻开厚厚一沓资料,眉宇间满是疲惫。   “昨天没睡好?”季冕在他身边坐下。   “昨晚熬夜了。”肖嘉树老老实实交代,并招呼道,“季哥,蟹黄包在靠左第二个食品袋里,你自己拿。”   “你喝的是什么粥?”季冕吸了吸鼻子。 第三十九章 一起吃大饼   肖嘉树把粥碗往季冕的方向推了推,介绍道,“海鲜粥,很甜很鲜。”   “里面有虾仁?”   “是啊,好多大虾仁,你看。”肖嘉树用勺子搅拌粥水,把沉到碗底的虾仁全给捞上来。   季冕眉头微皱,似在犹豫,大概两三秒后才从兜里取出一瓶药,干脆道,“还有吗?给我来一碗。”边说边倒出一粒药塞进嘴里。   随后赶来的方坤睁大眼睛呵斥,“你怎么又作死……”见肖少爷正抬头朝自己看来,脸上还带着探究的神色,他不得不把余下的话咽回去。   肖嘉树从保温箱里取出一碗粥递给季冕,然后继续看剧本。方坤瞟他一眼,顿时笑了,“你怎么也有《冷酷太子俏王妃》的剧本和策划书?该不会是赵川拉投资拉到你这儿来了吧?我跟你说啊,你可千万别听他忽悠,他那个剧组太奇葩了,明明是古装剧,造型整得比现代时装剧还潮,请的也都是些没毕业的学生去拍,只要长得足够漂亮就能上,根本不看演技……”   吐槽起赵川的新剧,方坤可以连续不停地说上几小时。   肖嘉树根本没在听,注意力全集中在剧本上。这部戏的剧情真是神了!太子是女扮男装,王妃是男扮女装,两个各有苦衷的奇葩就这样凑成了一对,婚后发生了很多事,女太子要争皇位,男王妃要打仗,最后一个当了皇帝一个当了将军,还生了一大群孩子。开头天雷滚滚,中间狗血倾盆,结局恶俗无比,简直是挑战人类的三观!   但更神奇的是,这样雷的剧情,肖嘉树竟然觉得很有趣,好几次都差点笑出声来。他抽出一张纸巾捂捂嘴,这才继续翻看剧照,末了开始沉思。该怎么说呢,这部戏完全就是恶搞,但它轻松、有趣、打破常规,而赵川也是采用打破常规的手法在拍摄。他采用了全新的造型、全新的演员、全新的场景,初看令人眼花缭乱,再看却又能品出一些特别的味道甚至美感。   他的构图技巧、色彩运用、情感渲染、剧情编排都很独特,一点儿也不像第一次拍戏的新人导演,反而像一位新锐艺术家。他的审美或许有些小众,但绝不是毫无生气的,反而充满了梦幻般的感染力。   肖嘉树翻完剧照,沉吟道,“谢谢坤哥提醒,但我觉得这部剧很有意思,值得尝试一下。”   他正准备把资料放回文件袋,季冕已伸手过来,低笑道,“让我看看。”   “好嘞。”肖嘉树把两个文件袋一块儿递过去,解释道,“季哥,这是《一梦百年》剧组的策划书,你也看看。我觉得这两部剧都很有潜力,准备投资。”   “魏导的《一梦百年》?那好像是儿童剧?”季冕徐徐开口,“这些年的儿童剧不好卖,市面上大卖的儿童剧题材都很玄幻,要么是超人,要么是怪兽,要么是各种小动物,像这种历史正剧,受众面不太好定义。”   “我做了一份新的策划,受众面主要是成年人。”肖嘉树把自己花费一晚上时间弄好的方案找出来,让季冕先看。如果说昨天晚上他还对这两个投资心存疑虑,现在则下定了决心。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   季冕翻了翻投资方案,再看向肖嘉树时眸光有些闪烁。他只能给出两个评价:一,超出想象的专业策划;二,异乎寻常的精准定位。   “不错,很可行。”他中肯道。   “季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方坤快笑抽了,“就那两个破剧组,还投资?一个用小孩来拍历史剧,一个用奇葩造型来拍古装剧,不把内裤赔掉算不错了。肖嘉树,季哥是在安慰你呢,你千万别当真。”   季哥是不是安慰我,我能看不出来?要知道,季哥当年可是全额奖学金考上的哈佛大学数学系,虽然由于家庭原因没能毕业,智商也足够甩开你几十条街!我能不听季哥的听你的?肖嘉树心里很不以为然,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笃定道,“季哥说行,那就是真行。”   “你季哥要是真的看好这两个项目,你让他也投一笔啊?”施廷衡缓缓走过来,调侃道,“季冕,光说不练假把式,你的支票本呢,快拿出来。”   季冕果真掏出支票本,认真道,“你是想独资还是合资?我也很看好这两个项目,但剧本是你带来的,策划书是你写的,我能不能分一杯羹还得问过你的意见。”   大家全都以为他在逗弄肖嘉树,玩笑开过之后肯定会全力阻止对方把钱扔水里,顿时挤眉弄眼,捂嘴偷笑。   林乐洋也来了,正坐在一旁静静听两人说话,面上愉悦,心里却老大不舒服。季哥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跟自己开过玩笑,他永远是温柔的、体贴的,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他面对肖嘉树时比面对自己时要真实得多!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当林乐洋胡思乱想时,肖嘉树兴高采烈地点点头,“好啊,季哥咱们一块儿来做这两个项目。我一点经验也没有,可以跟你多学学。分成什么的咱们晚上再谈,我把魏导和赵导约出来一起吃个饭。”边说边打开微信邀请两人,作风雷厉风行。   方坤见季冕玩笑开大了,连忙去抢肖少爷手机,“唉,你先等等……”   “不用等了,就约中午,我晚上还有事。”季冕收起支票本,语气淡淡,“别看热闹了,吃你们的早饭去。”   众人虽面带惊奇,却也没再说什么,拿了早餐一哄而散。人家爱往水里扔钱听个响,关你什么事?   肖嘉树这才甩开方坤,给魏江和赵川各自发了一条短信,约他们中午去附近的饭店吃饭,顺便谈一谈投资的事。   季冕是林乐洋的恋人,这笔注定会打水漂的投资林乐洋怎么能不在乎?趁肖少爷跑去洗手间的空挡,他偷偷拉了拉季冕的衣袖,规劝道,“季哥,你真的要投资这两部剧啊?我休息的时候去附近的摄影棚看过,发现他们的剧组真的很简陋,剧情奇葩,导演和演员也都不专业,根本就是胡拼乱凑的!你是不是,是不是……”   余下的话他没说完,也不敢说。   你是不是看在肖嘉树的面子上才准备投资?你是不是对肖嘉树怀有特殊的感情,想引起他的注意?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肖嘉树优秀,所以嫌弃我了?各种各样的担忧充斥着他的心,但是没办法,肖嘉树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对季哥那样热情,他怎么能不多想?他甚至无时不刻不在防备着对方,总爱拿他与自己比较一下,然后更为忌惮。   季冕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很疲惫,紧皱的眉心昭示着他正在隐忍某种情绪。但他终究没发作出来,反而心平气和地解释,“这两部剧各有特色,很适合现今的娱乐市场,也迎合了观众的口味。现在的人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生活压力越来越大,回到家再看那些抗日神剧、宫斗戏、宅斗戏,肯定会产生疲劳感。这两部剧能使人放松,甚至开口一笑,而且拍摄质量也不差,那么它们就是有受众面的,能树立起良好的口碑,哪怕不赚钱也亏不了多少。如果后期再宣传一下,做一个推广,要火不难。”   林乐洋点点头,笑容真挚,“季哥做了那么多投资都没失败过,这次肯定也能行,我支持你。”但事实上他一个字也不信。儿童剧本就冷门,再加上一部毫无逻辑性可言的古装雷剧,能火才怪!什么迎合观众的口味,季哥只是在迎合肖嘉树而已。   季冕定定看他,完全无法从他的眼里找出一丝一毫的虚伪,眸色不禁加深。乐洋的演技比肖嘉树差?不,他拥有着完全不输于,甚至远超肖嘉树的演技,但这一点并不能令他感到高兴。   林乐洋被看得头皮发麻,正准备说些什么缓和气氛,肖嘉树却回来了,同来的还有苗穆青。她一边走一边照镜子,急切地问道,“小树,你看看我这脸上的淤青淡了没有?”   林乐洋正为得罪苗穆青的事发愁,这会儿抢先开口,“穆青姐早,我看你脸上的淤青好像比昨天淡了很多。”   苗穆青脸色立刻变黑了,正要开怼,肖嘉树却拧眉道,“穆青姐,淤青一点儿没淡,你昨晚是不是忘了擦药?”   生活助理小周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却没料二少依然给出最实诚的答案,不免扶额。二少在国外待久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大天朝的人际关系。面对一个女人,尤其是女明星,你能拿她的脸说事?你这答案不是加分而是送命啊!   苗穆青逐渐变黑的脸色立刻转晴,笑嘻嘻地晃了晃镜子,“没淡就对了!昨天我去了莱雅总部,他们对我身上的青紫很满意,一再要求我保持住颜色和形状,今天好拍摄一段完美变身的视频。我要是把淤青揉淡了才真是弄砸了这份工作。现在的人越来越虚伪,就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是小树最可爱。”   她冲肖少爷挑了挑眉,这才走进化妆间,全程没给林乐洋一个正眼。林乐洋下意识地往季冕身后躲,满心都是委屈。他只是想给苗穆青一个安慰而已,怎么就虚伪了? 第四十章 第一次感情危机   苗穆青担心在身上留下青紫影响莱雅化妆品的代言,所以拍戏的时候很注意保护自己,现在没了那方面的顾忌自然是放开手脚去打,拍摄效果很逼真。   罗章维特别喜欢她那股狠劲儿,几个镜头下来已是大为满意,拊掌道,“穆青今天表现得很好,不比男演员差!林乐洋你看好了,待会儿轮到你的时候也照着这股劲去演,得真打,和你对戏的都是专业武术师,身上做了保护,不会被你那些花拳绣腿弄伤。”   林乐洋笑呵呵地答应下来,仿佛丝毫不介意罗导的直言直语,但真上场的时候却频吃NG。他心里一旦藏了事就很难再集中注意力,除非能把烦恼解决。   连卡几十条后,罗导有些不耐烦,让他躲一边凉快去,让别人先演。他尴尬地捂了捂脸,瞥见季冕正朝自己招手,连忙跑过去解释,“季哥,我运动神经不太发达,很多动作学不会。”   季冕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徐徐道,“学不会就多下些苦功,武术指导不是摆在那儿好看的,你得多跟他们练习。”   林乐洋嗯嗯两声,表情很乖巧。   季冕透过薄薄的烟雾看他,继续道,“中午的饭局你跟我一块儿去,赵川其实并不是新人导演,他拍摄的一部短片曾获得过国际新锐导演奖,只是他一直待在国外,名气没传回来。我介绍他给你认识认识。”   林乐洋点头答应,心里也舒服很多。能阻止季哥跟肖嘉树独处便好,能不能认识什么新锐导演都无所谓。不过那两部剧一看就是烂片,季哥的钱若是投进去肯定会亏,还得想办法让他打消注意才是。看见不远处的方坤,他眼睛亮了亮,这才彻底释怀。   本打算再安抚他两句的季冕忽然掐灭香烟,语气略沉,“好了,去找武术指导练习吧。”   “那我去了。”林乐洋笑得十分开朗,仿佛完全没受之前那几十条NG的影响。与武术指导对练过后,他把方坤拉到角落说了一会儿话,再上场时已变得非常专注,几个很难的武打镜头几乎一条就过,令罗章维刮目相看。   季冕全程站在一旁观察他,狭长的双目微微眯着,表情有些莫测。   临到中午,方坤忽然找上季冕,直言道,“季哥,我刚才和工作室的几位总监通过电话,都不看好《一梦百年》和《冷酷太子俏王妃》那两部剧。你看你要不要先回去跟大家开个会再做决定?赚了固然好,亏了损害的是全体员工的利益,你不能一意孤行啊。”   季冕正欲开口,走过来邀请他的肖嘉树却尴尬地咳了咳。若是不来这一趟,他还不知道方坤是这样想的。也是,在一般人看来,《一梦百年》和《冷酷太子俏王妃》的制作团队的确很不靠谱,赚了是撞大运,亏本才是正常。他可以拿钱出来试水,因为他不用向任何人负责,但季哥不一样。季哥是有公司的,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很多人的利益。   如果是一本万利、毫无风险的投资,他肯定会拉季哥一起,但这种带有不确定性的、风险很大的投资,再找季哥不是给他添麻烦吗?这样一想,肖嘉树满心都是羞愧,摆手道,“季哥,你要是不方便,这事就算了。我和魏导、赵导已经约好了,先走一步。”   季冕正准备挽留,他已经脚底抹油溜得没影儿了。   方坤大松口气,暗暗忖道:肖嘉树挺识趣的嘛,知道不能拖累咱们公司。什么烂剧都敢投,他也是在国外待傻了,适应不了我大天朝的环境。   季冕点燃一支香烟,眉眼在薄雾中显得尤为冷峻,“方坤,你跟我几年了?”   “季哥你失忆了?你刚出道我就开始跟着你,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快十三年了。”   “那你应该了解我这人最恨什么。”   方坤顿时不敢开腔了。季哥最恨什么?像他这种掌控欲极强的人,自然最恨别人干涉他的决定。他可以被劝服,却不能被挟持。而方坤刚才所做便是以公司的名义在挟持他。   “公司不同意,我可以以个人的名义进行投资,我不会拿员工利益当儿戏。跟在我身边太久,顶着金牌经纪人的光环也太久,你已经失去了基本的职业素养。正好前几天公司签了一个新人,你去带一带她吧。”季冕微薄的唇吐出几缕轻飘飘的烟雾,说出的话也轻飘飘的。   方坤却觉得压力倍增,嗫嚅道,“季哥,你该不会赶我走吧?我刚才说错话了,我道歉。”   “我只是想让你重新体会一下该怎么做好一名经纪人。”季冕掸掉烟灰,语气平淡,“行了,你回去吧。”话落转身离开。   方坤懊悔无比,却又不敢去追,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多那个嘴。季哥要投资就让他投呗,如果风险太大,自然会有公司元老去阻止,轮不到他去当这个恶人。   “季哥呢?”拍完戏的林乐洋兴匆匆地跑过来,却发现休息室里只有方坤一个。   “季哥先走了。”方坤没好气地说道。若不是林乐洋怂恿,他能干刚才那种蠢事?   “他怎么先走了,不是说好要带我一块儿吃午饭吗?”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打电话问他啊。林乐洋我告诉你,以后别拿老子当枪使。”方坤冷笑道,“季哥生意上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当初跟季哥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不图他什么吗?怎么又会在乎他赚了多少亏了多少?你是不是怕他亏多了,自己能哄到手的就少了?你那些龌龊心思季哥哪能看不清楚,什么拜金玩意儿!”   方坤愤愤不平地走了,却到底没敢去季冕面前说什么。   林乐洋脸色惨白,心绪纷乱,好半天才回过味来。什么叫背后使坏?什么叫拜金玩意儿?季哥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拿出手机给季冕打电话,没接通又跑去找陈鹏新,让他赶紧开车送自己回公司。   季冕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回到公司后小睡片刻,再睁眼却发现林乐洋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自己,满脸都是忐忑不安。   “你回来了。”他抹开额前的发丝,嗓音透着沙哑。   “季哥,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解释清楚……”林乐洋一边斟酌一边开口。解释清楚我不是为了图你的钱才跟你在一起,我只是感动于你当初的帮助,所以想回报你的恩情,回应你的爱意。我不在乎你每年能赚多少,我只想好好与你在一起。   他有很多动情的话想说,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回报恩情?季冕微微一愣,然后将林乐洋扯到床上压在身下,去吻他苍白的嘴唇。林乐洋习惯性地偏头躲了一下,状似在调整角度,紧接着又自然而然地张开齿缝去迎合,明亮的双眼早已闭上,窥不见半点情绪。   情侣之间解决分歧的最好方式不是解释,而是滚床单,如果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为了安抚季哥,林乐洋打算豁出去。   豁出去?季冕默默品评这三个字,半晌后才道,“你下午还有几场打戏要拍,得好好休息。”   林乐洋有些发蒙,等人走到外间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能不滚床单自然最好,至于那些表白的话,等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说。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季哥应该清楚,要真是图他的钱,能到现在还住在三十几平米的小公寓里?   ——   三天后,肖嘉树已经与魏江和赵川谈妥投资的事。他虽然出身豪门,但能动用的钱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八百万,两个剧组分一分只能说勉强够用。现在的影视剧都往高投资、大阵容走,两亿才算起步,五亿都是常事,演员的片酬更是高得离谱,随便一张口就能喊出五六千万的天价。   1亿投资里,演员片酬占去9千万,剩下9999999.5块钱全用来搭建场景、制作道具、支付人工,最后剩下5毛做特效。这就是“五毛特效”的由来。娱乐圈越来越浮躁,似乎已经忘了一部好的作品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但魏江和赵川却不会忘。他们并不打算另请大牌演员,而是把钱全用在摄像机、道具、场景和特效的改进上,准备拍出两部精益求精的佳作。而肖嘉树也明确表示不会干涉他们的任何决定,更不会对演员指手画脚。   有了这么好的投资人,魏江和赵川顿时迸发出百分百的热情,在后期拍摄中灵感频现,进度飞快。但肖嘉树却遇见了新的麻烦,这麻烦还不是他能解决的,得去找林乐洋投诉,因为问题就出在他刚聘请的助理身上。   该助理名叫陈鹏玉,是林乐洋的经纪人陈鹏新的妹妹,高考失利来京市闯荡,人长得挺清秀,看着也很斯文,却时不时爱往肖嘉树的化妆间跑,一会儿问东问西,一会儿摸摸这个碰碰那个,一点儿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肖嘉树忍了好几天,终于在陈鹏玉偷拍自己脱衣服的照片后忍无可忍。 第四十一章 甩锅   “林乐洋,我有话跟你说。”趁大家都在午休,肖嘉树把林乐洋叫到自己的化妆间。   “什么事?”林乐洋左右看看,羡慕道,“你的化妆间真大,还有独立的浴室。”   肖嘉树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拿出手机说道,“你看,这是陈鹏玉昨天偷拍的照片,要不是我的助理及时发现,她还准备发到网上去。”   林乐洋瞟了手机一眼,发现那是一张肖嘉树换衣服的照片。他双手卷起T恤,露出一截细腰和一片雪白的胸膛。T恤挡住了他的脸,像素也不是很高,除非熟悉他的人,否则根本认不出这是谁。   林乐洋觉得问题不严重,正准备为陈鹏玉求情,便听肖嘉树继续道,“如果她真的把照片发到网上去了,我有权控告她侵犯我的隐私。作为一名助理,她这种行为很没有职业道德,也令我非常生气,我要求你解雇她。”   小玉是我的助理,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解雇她?这是林乐洋下意识的反应,但他并未表现出来,而是软着声调解释,“小玉刚从我老家过来,年纪又还小,很多规矩都不懂。小树,你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这是我要跟你讨论的第二个问题。她还是个未成年人,你不应该让她工作。”肖嘉树认真说道。   “我明白,所以过完暑假我会给她联系一个学校让她去复读。也就两个月的时间,你原谅她这一次吧?”林乐洋面上笑呵呵的,内心却极不舒服。肖嘉树高高在上的语气令他反感。他不是他的下属,没必要听他的指挥。   听说陈鹏玉只是打临时工,肖嘉树严肃的表情才缓和下来,颔首道,“那便好。她年纪还小,读书才是正途。你告诉她以后别再那样干,是犯法的。”   “好,我一定教育她。”   林乐洋刚走出化妆间,开朗的笑容就转为阴沉。他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没发现陈鹏玉的身影,想了想便往外面的大棚走去。   大棚里坐满了正在吃盒饭的工作人员,季冕一点架子都没有,也混迹其中。陈鹏玉果然蹲在他身边,正仰着脸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季冕偶尔回应她一两句,表情看似温和,眸光却是冷的。   林乐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跑过去吩咐道,“小玉,帮我打一盒饭来。”   陈鹏玉撅噘嘴,“乐洋哥你自己没有腿啊?饭棚就在那里,二十米都不到。”   “死丫头你还不快过来!三个人的盒饭我怎么拿?”站在饭棚里的陈鹏新不耐烦地吼道。   陈鹏玉满脸不情愿,又担心哥哥骂得更凶让自己没脸,这才勉勉强强地跑过去。   “肖嘉树找你说什么?”季冕随意问了一句。   林乐洋笑着摇头,“没说什么,就跟我对几句台词。”他可不能让季哥知道小玉干的那些事,否则季哥一定会责备他公私不分,更有可能让他解雇小玉。不过偷拍一张照片而已,又不是女人,脸还看不清,有什么关系?   季冕夹菜的手顿了顿,吩咐道,“把陈鹏玉炒了。”   “为什么?”林乐洋笑不出来了。   “她来了三天,有干什么正经事吗?让她待在家里看书比什么都好。”   “那我等会儿跟她说。”林乐洋想也知道陈鹏玉不会答应,她刚来那天就曾说过,死也不会再回学校复读。   念头一转,他开始帮陈鹏玉解释,“是不是别人说她什么了?她年纪小,又刚来京市,还有很多地方不懂……”   “十七岁的人什么都懂,解雇她,否则你会很麻烦。”季冕语气慎重,见陈家兄妹端着盒饭走过来,立刻放下筷子离开。说实话,他也对陈鹏玉的纠缠感到厌烦。   “乐洋哥,季哥怎么走啦?他还没吃完呢。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我去外面的餐厅给他买一份送过去。”陈鹏玉状似热心地说道。   “对对对,乐洋你赶紧问一问。季总下午还要拍戏,吃这么少可不行。”陈鹏新怂恿道。   林乐洋怎会看不出他们急于巴结季哥的心思,顿时有些恼了,“季哥有助理,不用你们多事。小玉你明天别来上班了,待在家里好好看书。肖嘉树找我投诉你,说你侵犯了他的隐私,还要告你。”他可不会让季哥背这个黑锅,自然是甩给肖嘉树。更何况这事也是真的,不是他说谎。   “什么,不就是一张照片吗,有必要大惊小怪?”陈鹏玉气极了,却不敢得罪肖嘉树,毕竟人家是豪门公子,有背景有后台的。她眼珠一转,而后朝季冕的化妆间跑去,“我找季哥帮我求情。”   “你快回来!”林乐洋大惊失色,想去阻拦已经晚了,陈鹏玉早就跑没影了。   陈鹏新还优哉游哉地说道,“季总才是我们的老板,要解雇小玉得季总开口才行,他肖嘉树算什么。”   林乐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蒙了,好半晌才回过神,连忙去追,刚走到化妆间门口就听季冕一字一句说道,“要解雇你的人是我,不是肖嘉树。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是冠冕工作室的员工,这是你的工资。”   陈鹏玉面如火烧,却忍不住盯着桌上的一沓钱看。她来自于一个贫穷的小县城,又只是一名高中生,何曾一次性得到过两千块?两天的工资就有两千块,一个月会有多少?想到这里她越发不甘,正想说些什么,季冕已经没有耐心了,冲两名助理摆手,“送她回去。”贪婪、自私、虚荣、懒惰,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做任何工作。   林乐洋眼睁睁地看着陈鹏玉被送出去,又看着她挣脱束缚跑回来拿走两千块,临走还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仿佛自己才是害她被赶走的罪魁祸首,心中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随后赶来的陈鹏新慌忙去追妹妹,一个劲地追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快放开小玉……”   吵闹的声音渐渐远去,季冕点燃一支香烟,沉默地抽着。   林乐洋拧眉道,“季哥,我发现你最近抽烟抽得很猛。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戒掉吗?”   “是我让你解雇陈鹏玉,你为什么要说是肖嘉树。”季冕锐利的双目牢牢锁定他。   林乐洋瞬间尴尬起来,小声道,“我怕小玉记恨你,所以才说是肖嘉树。鹏新还得在冠冕工作室上班,关系闹僵了不好。”   “我无法理解你的逻辑,但我必须告诉你,做人,尤其是作为一名男人,得有责任心和担当,不要把自己的责任推卸给别人。陈鹏新如果记恨我,他也可以一块儿走,我开的是公司,不是家庭小作坊。乐洋,”季冕一字一句说道,“你最近让我很失望!如果你觉得我们的感情是你的负担,觉得我给了你压力,让你为我牺牲,你随时可以离开。”   林乐洋彻底慌了神,扑上去抱住季冕,哀求道,“季哥我错了,你别和我分手。你不是负担,是救赎,我这辈子都想跟你在一起。”他是真心实意想跟季哥过一辈子,或许最初的确是为了报恩,但这些年下来怎会没有真感情?更何况季哥是如此优秀的一个人,爱上他太容易了!   是的,他爱季哥,也愿意为他调整自己的性向。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季哥难道看不见吗?   季冕眸子里的冰霜略微融化,却始终残存着一丝阴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搂住林乐洋,疲惫道,“等会儿去给肖嘉树道个歉。”   这是原谅自己了?林乐洋点点头,破涕为笑。   ——   第二天,陈鹏玉没再出现,肖嘉树从林乐洋那里得知事情经过简直无语。你解雇就解雇吧,拿我说什么事?我是背锅侠吗?但他到底没说什么,还接受了林乐洋的歉意。陈鹏新也变得很奇怪,总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用仇恨的目光剐他一下,见他看过来又露出礼貌的微笑。   肖嘉树下意识地远离此人。两面三刀、阴险诡诈什么的,是垃圾人里最危险的那一类。   又过三天,罗导拿出一个大红包晃了晃,“小树,看见没?你要是能无NG拍完最后这个镜头,红包就是你的,反之一分钱也拿不到。”   最后一幕说的是凌峰从安妮那里得知凌氏集团真正赚钱的渠道是贩卖毒品,而非对外出口,心里既觉得不敢置信,又忍不住黑进公司网络查了查秘密账簿,然后三观破碎,差点崩溃。凌涛恰在此时出现,凌峰不得不收敛起汹涌澎湃的情绪,把这件事掩盖过去。   罗导说了一遍戏,然后强调道,“凌峰是个正义感很强的青年,肯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小树,好好利用你脸上的每一块肌肉,尽量还原他复杂的内心感受。他很不想相信眼前的事实,却又不得不信,同时还有恐惧、失望、焦躁等等。”   肖嘉树琢磨片刻,点头道,“罗导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省钱。”他之所以如此自信是因为他忽然想到,如果把凌涛置换成哥哥肖定邦,把凌氏集团想象成肖氏制药,而自己忽然有一天发现——最优秀、最有能力的哥哥竟然靠贩卖毒品发迹;自家公司生产的不是药,竟是毒品,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只一瞬间,肖嘉树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第四十二章 入戏太深   罗章维看见肖嘉树的表情变化,立马拊掌,“OK,就是这种状态,跟死了孩子一样。各单位注意,准备开拍了啊!一、二、三,action!”   肖嘉树的指尖在键盘上飞快移动,几秒钟后又僵硬地停下,目光微凝,眉头紧皱。电脑屏幕上出现一份秘密账簿,记录着凌氏集团最近半年的毒品买卖数额,业务范围几乎囊括了整个东南亚,毒品种类更是多达数百。   毫无疑问,凌氏集团正如安妮说的那样,是一个大毒窟,凌涛也不是什么民营企业家,而是东南亚地区实力最强的毒枭。找到确凿证据的肖嘉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不得不信。他盯着电脑屏幕,视线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摄住,根本移动不了,又过片刻竟连眼皮都开始颤抖。他完全忘了这是在演戏,更做不出惊恐的表情。他如坠深渊,不敢面对,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脸,仿佛不去面对,眼前的一切就都不存在一般。   捂脸的动作违背了罗章维的初衷,这样一来,观众还怎么去领会凌峰此时此刻的绝望感?但是,当罗章维准备喊卡时,却看见了肖嘉树青筋暴突的手背,还有他越咬越用力,已完全紧绷到快要变形的下颌骨,最后,他修长的脖颈也开始染上紫红色,肌肉的纹理一条一条浮出来,似乎快要将他的脑袋撑裂。   只有极端的恐惧和焦躁才能让一个人出现这样的生理反应,它是如此逼真,如此扭曲,表达出来的情绪远比一个生动的表情更强烈。罗章维举起的手慢慢放下了,示意季冕上场。   季冕立刻收起满心震撼,推门进入办公室。   肖嘉树身体微微一僵,然后迅速调整好心态。他并未立刻放下捂脸的手,而是继续靠在椅背上,似乎只是在闭目养神,另一只手却握住鼠标微微一动,将账簿关掉。当季冕走到他身边时,他才自然地放下手,露出满是血丝的眼睛。   “这么晚还没走?”季冕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电脑。   “在做计划书。这次的项目风险太大,我没有把握。”肖嘉树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屏幕上显示的不是账簿,而是一份正在完善中的企划方案,堆叠在他手边的也都是相应的数据资料,进一步佐证了他的话。   季冕不动声色,眸光却柔和下来,拍拍他肩膀说道,“别做了,跟我去吃宵夜,还记得城南那个烧烤摊吗?现在还开着呢。”   “现在还开着?”肖嘉树疲惫尽扫,状似轻松地道,“那你等等我,我给文件存个档。”   “好,我等你。”季冕站在办公桌对面,肖嘉树存好文档关上电脑,这才站起来露出后背。他淡蓝色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湿透,一大片水渍印在背部,显得非常扎眼,而室内开着空调,温度只在十八度左右,别说穿着衬衫,就算再加一件外套也不会觉得热。   若是季冕看见这件衬衫,或许他能猜到一些端倪。但肖嘉树却一点也不慌,拿起搭放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自然而然地穿上,掩盖住了唯一的破绽。   他走到季冕身边,笑容爽朗,季冕则将手按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兄弟俩走出办公室,感应灯在几秒钟之后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这只是一个情节再简单不过的镜头,但演员所要表达的情绪却是强烈的、慑人的,甚至于颠覆性的。为什么?因为凌峰的整个世界就是在这一刻尽数崩塌,不留灰烬。而肖嘉树若是不能表现出他的无助和恐惧,这一幕便彻彻底底失败了。但当季冕走进办公室后,他又要及时掌控住这种无助的情绪,让它既在体内翻腾,又不能显露于表面,这就很考验演员的演技。   罗章维原本还担心肖嘉树不能演绎出自己所需要的那种感觉,但他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当他站起身露出被汗水湿透的后背时,这一幕的拍摄效果几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越是不起眼的细节越能表现出深层次的情感,所以说作为一名优秀的演员,不仅肢体动作要带着戏,眼里要带着戏,连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要参与到表演中来。   “CUT!”罗章维掏出红包,故作不情愿地道,“拿去,拿去,这条过了!”   “谢罗导打赏!”肖嘉树接过红包,然后蹲坐在自己的专用小马扎上,准备检查拍摄效果。季冕也走过来,眼睛盯着显示器。   罗章维将之前的视频回放一遍,季冕这才看见肖嘉树汗湿的后背,眸光不禁闪了闪。作为搭档,他当时一点也没发现这个破绽,相信电影中的凌涛也是一样。这不是在演戏,而是实打实的恐惧、无助、焦躁,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生理反应。   肖嘉树可真是……他垂眸去看青年,却发现他沉着一张脸,嘴唇也微微泛白,状态极其不好。   肖嘉树入戏很快,出戏却很慢。他完全没法从凌峰的感情中抽离,甚至有点怀疑人生。凌氏集团那么赚钱是因为贩卖毒品,那肖氏制药呢?要知道肖氏制药本来就靠生产药物起家,合成几种毒品简直轻而易举!如果他们私底下也搞几条毒品生产线,然后把成品混在一大批药物中运送到全国……   他越想越害怕,连身体都发起抖来。   季冕隐忍了片刻,最终弯下腰,拍了拍青年冷飕飕的后背。   肖嘉树没有反应,他已经完全被莫须有的想象吓蒙了。   季冕抹了抹头发,表情似无奈似好笑,然后蹲下身与肖少爷平视,轻轻拍打他脸颊,“想什么呢,嗯?”   肖嘉树打了个哆嗦,差点从小马扎上掉下去。他没有焦距的眼睛渐渐映照出季冕的身影,这才从虚幻中抽离,艰难道,“没想什么,就是在发呆。”   “去化妆间休息休息,喝杯热饮。”季冕拉他起来,见他不忘带上小马扎,嘴角飞快划过一抹笑意。什么时候狂霸拽的肖少爷变成了走哪儿便把小马扎带到哪儿的小屌丝了?   肖嘉树木愣愣的,被季冕一路拖着走,直到一杯热牛奶下肚才稍微好点。   “入戏太深最忌讳一个人待着,越待越爱胡思乱想。你手机呢?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季冕提议道。   肖嘉树睁大眼睛,似有所悟,然后飞快跑到门外,悄摸摸地给肖定邦打电话,“哥,你在哪儿呢?”   肖定邦严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在公司,有什么事吗?”   “哥,咱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制药的。”   “没卖毒品吧?”   肖定邦沉默良久,似乎在暗暗运气,过了好半晌才咬牙切齿道,“晚上回家一趟,我给你洗洗脑子。”   “不不不,我不回去。没卖毒品就好,哥你千万不能走错路啊!”肖嘉树赶在大哥暴怒之前挂断电话,这才狠狠舒了一口气。他推开房门,探进去半个脑袋,感激道,“季哥,谢谢你的牛奶,我已经没事了。”   季冕随意地摆手,“不用谢。拍戏归拍戏,别和现实弄混了。”   “我知道了。”肖嘉树点头答应,然后关上房门,走出去十几米才想起小马扎还留在季哥化妆间里,连忙跑回去拿。敲开房门之前,他好像听见一阵低沉的笑声,但开门之后,季哥的表情却很严肃,“还有什么事?”   “我忘了我的小马扎。”肖嘉树奇怪地看他一眼。   季冕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勾了勾,又迅速抿直,将小马扎递给他,调侃道,“喏,你的专属宝座。”   肖嘉树脸颊微微泛红,再次道谢后便一溜烟地跑了。他前脚刚走,林乐洋后脚就到,压下满心不适,状似不经意地问,“季哥,肖嘉树找你干什么呢?”   “他入戏太深,我让他缓缓。”   缓缓可以,就不能在外面缓,非要带进化妆间?林乐洋止不住这样想,却又不敢多问。好在肖嘉树的戏份已经全部拍完,今后不用再看见他。   季冕把杯子洗干净,并不过多解释什么。有时候解释得越多,情况反而会越复杂。   “我有一笔投资要谈,得跟罗导请三天假,”他徐徐道,“你好好拍戏,别分心,也不要跟不熟悉的演员或导演去吃饭,这圈子太乱了。”   “我知道。”林乐洋乖巧地答应下来,走过去想给男友一个亲吻,却被季冕推开,“我先走了,你中午多吃点再好好睡一觉,下午还要拍几场打戏。拍之前让道具师多检查几遍威亚,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实在拍不了就用替身,别怕丢人。”   林乐洋连连点头,心里甜丝丝的。把季哥送上车后,他走到大棚吃饭,却见陈鹏新正与一名副导演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表情有些神秘。副导演走后,他端着两盒饭飞快跑过来,兴奋道,“乐洋,晚上我带你去参加一个酒会。”   “我不去。”林乐洋下意识地拒绝。   陈鹏新恨铁不成钢地斥道,“你知道是什么酒会吗,就说不去?告诉你,是丁震组的局,还邀请了很多大导演,我好不容易才帮你打通关系!你知不知道自己会错过多少机会?你傻啊!” 第四十三章 替林乐洋解围   丁震是创维娱乐公司的老总,黑白两道很有一些关系,可说是跺一跺脚就能让娱乐圈抖三抖。他性格豪爽,出手大方,时不时便举办一次酒会,邀请许多大导演或人气偶像出席,不图炒作,就图一乐呵。   能受邀出席他的酒会,对目前毫无人气的林乐洋来说不啻于一种荣耀。他迟疑了,但很快就想起季哥的吩咐,再次拒绝,“我不去。”   “为什么啊?你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陈鹏新怄得要死。   “季哥不让。”   “季总要是知道我们能拿到丁震的邀请函,不定得夸我们能干呢!季总是老板,手底下有很多员工,很多艺人,他不能把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栽培你,你得自己想办法,找出路。那么多好资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是!是靠咱们自己去争,自己去抢的!你现在还不红,季总不会多关照你,等你红起来,他才会把好资源给你。你得先靠自己努力啊!”   陈鹏新的话触动了林乐洋的心弦。是啊,他走上这条路,不就是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追赶上季哥的步伐吗?怎么现在反而对他越来越依赖?这样下去他恐怕连自我都会失去吧?   “行,我去。酒会几点钟开始?”林乐洋咬牙答应下来。   “晚上七点,六点半我来你家楼下接你。”陈鹏新飞快道,“我跟你说,汤戈就是在丁震的酒会上认识了张导,而后主演了他拍摄的《梨花雨》,去年还一点名气都没有,今年就大火特火成了一线明星。你想想,从十八线到一线,就一个酒会的距离,你能不好好抓住机会吗?娱乐圈里什么最重要?人脉最重要!”   “我知道了,会好好把握机会的。”林乐洋心头火热,很快就把季冕的嘱咐忘到脑后。   与此同时,肖嘉树也从黄美轩那里得到一张请帖,“丁震?不认识。”   “没必要认识,就过去吃个饭。主要是胡铭导演也会去,他最近在筹拍一部悬疑恐怖片,购买的是国外很有名的一部恐怖小说的影视版权,全球发行量高达几千万册,粉丝都在关注。你过去跟胡导熟悉熟悉,因为我准备让你去试镜他的男一号。”   “不会是《逐爱者》吧?”肖嘉树瞬间来了兴趣。《逐爱者》是国外著名恐怖小说家Stenven·Abel的代表作之一,刊印后一版再版,发行量已接近八千万册,拥有全球数亿粉丝,影响力巨大。能拿下它的影视版权,足以彰显胡铭导演的实力。   “没错,就是《逐爱者》。你去不去?”黄美轩并不看重这次机会,能拿到男一号固然好,拿不到也没什么可惜的。反正薛姐早就说了,让小树苗自己去发展,他想拍什么片子就拍什么片子,不用干涉。当然,如果他想拍个色情片什么的,不用黄美轩出手,薛姐就能打断他的腿。   “去吧,我挺喜欢看《逐爱者》。”肖嘉树很快便答应下来。   “去之后跟胡导谈一谈咱们就出来,不多待。你怕是不知道,那个丁震是出了名的色中饿鬼,喜欢玩弄男演员,手段下作得很,有些人被他玩残了还不敢说,下半辈子全毁了。”   肖嘉树摸摸自己的俊脸,忧心道,“美轩姐,我这长相应该很危险吧?”   “嗤,他敢动你试试,不提你爸妈和你大哥,就是修总也能扒掉他两层皮!”   肖嘉树摇摇头,满脸复杂,“美轩姐,娱乐圈真乱啊,我不想踏进这个圈子太深,咱们就好好拍戏吧,别的都不管。”   “好,你只管好好拍戏,其他事全交给我。走,我带你去买两套西装。”黄美轩发动汽车扬尘而去,临到六点半才从商厦里出来。   肖嘉树左右手各提了五六个包装袋,黄美轩则清清爽爽,满脸愉悦。这么乖的小孩上哪儿去找?不但主动拎东西、刷卡,还能给出富有建设性的意见,审美观一点儿也不直男,简直是妇女之友啊!   “走,去饭局。”黄美轩抚平崭新的裙摆,昂首阔步地朝停车场走去。   肖嘉树像个移动置物架一般艰难地跟在后面,好不容易才把一大堆袋子全部塞进后备箱。两人准点来到会馆,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进宴客厅。   看见俊美无俦的肖嘉树,丁震眼前一亮,却没有立刻过去搭讪,而是悄悄询问助理,“黄美轩带来的人是谁?什么背景?”   “丁总,那是肖定邦的弟弟,不能动。”助理压低音量说道。   丁震指尖一麻,似乎能想象到自己的双手被肖定邦剁掉的场景。那位可是个狠角色,人脉更是通了天,跟他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物。只不过他的弟弟怎么会来混娱乐圈?难道是私生子?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肖家还有个二少爷!   “私生子?”他满怀希冀地问道。   “不是,正房生的,十岁那年送到国外去了,今年才回来。”   肖启杰的正房不就是薛淼吗?丁震彻底打消了龌龊的念头。别提肖定邦和肖启杰,就是一个薛淼他也招惹不起。人家可是同时拥有冠世、瑞水、嘉禾三大娱乐公司股份的人,比他的实力还雄厚。   他遗憾地摇摇头,转眼却看见一名男艺人走进来,二十四五的年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容貌只是清秀,笑起来却像一朵忽然绽放的花儿,明媚非常。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低声问道,“那是谁?”   “我也不认识,丁总您等等,我去打听打听。”   助理很快离开,丁震毫无异样地说了祝酒词,然后宣布宴会开始。   林乐洋发现了肖嘉树,肖嘉树却没看见林乐洋,他正与一名矮胖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起聊天,黄美轩时不时凑个趣,逗得男人哈哈大笑。   陈鹏新冲那边孥孥嘴,低声道,“看见没?肖嘉树也来了,和他聊天的是胡铭导演,刚拿到《逐爱者》的影视版权。我敢拿我的脑袋打赌,肖嘉树想演《逐爱者》的男一号,这是攀关系来了。我没骗你吧,在丁震的酒会上,你能认识很多牛人,也能拿到很多机会。走,咱们四处转转。”   林乐洋第一次见识到何谓名利场,顿时有些眼花缭乱。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厅里,由于没人引见,那些大导演并不会搭理他,甚至连一个正眼也不给,这叫他很挫败,却也激起了斗志。他没有肖嘉树那样的家世背景,但他可以比他更努力。   当他尝试着去结识某些人时,一名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笑容和蔼地问道,“第一次来我的酒会?”   我的酒会?难道他是丁震?林乐洋心下一跳,面上却不卑不亢,“丁先生您好,我的确是第一次来。”   “以前没见过你?”丁震边说边递给他一杯香槟。   “我刚出道,目前还没什么名气。”   刚出道啊,那就很容易上手咯?丁震的表情更加热切,开始利用自己丰富的学识去引导这场交谈,顺便探探林乐洋的底。他的助理走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他点点头,再看向林乐洋时已没有半分谨慎,而是抓捕猎物的势在必得。   但林乐洋对此却一无所觉,甚至还有些欣喜。   “那是你们剧组的演员?看着有些面熟啊。”黄美轩指了指肖嘉树背后。肖嘉树回过头,表情立刻紧绷起来。他对林乐洋原本还有些好感,觉得他拍戏很认真,天赋也好,但自从上次甩锅事件后便对他敬而远之,觉得这人里外不一,没担当,不值得深交。   但关系好不好都在其次,关键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认识的人掉进火坑里。他把酒杯递给服务员,慢慢走了过去。黄美轩则跟随胡铭导演去外面的大厅聊天。   而他们并未注意到,方坤也带着一名女艺人出席了今晚的酒会,看见林乐洋被丁震盯上了,经过几番挣扎才拿起手机通知季冕。季冕刚谈完一笔很重要的投资,正是身心俱疲的时候,收到消息头都快炸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吩咐道,“我就在附近,你先帮我看着他,我马上过来。”   方坤连连答应,正准备把林乐洋带在身边,却发现肖嘉树走过去,先是冲丁震点头,然后找了个借口让林乐洋跟他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宴会厅。陈鹏新看见之后连忙去追,也很快没了踪影。   “你没请司机吗?”电梯里,林乐洋耐着性子问道。   “请了,但今天是黄姐载我来的,她现在还有事,我喝了酒不能开车,只好麻烦你。”肖嘉树盯着不断下降的楼层。   “我也有事不能离开,你可以找代驾啊,下面多的是。”   “代驾不安全,我毕竟是个明星。”肖嘉树摇摇头。   你算什么明星?粉丝才一百万出头,目前一部作品也没有,谁认识你?知名度还没我高呢!林乐洋老大不高兴,等电梯下到一楼,周围的人少了之后才提出抗议,“肖嘉树,我跟你真的不熟,你要回家另外找人送你好吗?我不是你的下属或小弟,需要时刻听从你的吩咐。”   “你先跟我去停车场,这里不方便说话。”肖嘉树看看来来往往的宾客,终究不好开口。他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告诉林乐洋丁震想上他吧?   但林乐洋似乎被他惹恼了,说什么也要回宴会厅,两人正僵持着,一名戴墨镜的高大男子走过来,沉声道,“你们这是闹什么?” 第四十四章 第二次感情危机   “季哥?”肖嘉树和林乐洋异口同声地喊道。   不等季冕说话,肖嘉树继续道,“季哥你也来参加酒会?”   “嗯。我在对面的酒店谈生意,谈完顺便过来看看。你们这是在干嘛?”季冕目光沉沉地瞥了林乐洋一眼。   肖嘉树摆手道,“没干嘛,就是我喝了一点酒,林乐洋说要送我回去,我不让。外面都是代驾,我随便找一个就行了。季哥,我有事先走了,你和林乐洋上去参加酒会吧。”   既然季哥来了,他也就放心了,哪怕全天下的老板都能卖了自己旗下的员工,季哥也不会,他相信他的人品。这样一想,肖嘉树真准备回家了,他本来就很讨厌这种浮华吵闹的场合。   与三人挥挥手,肖嘉树走出会所叫了一辆计程车,等车开出一段距离才给季冕发了一条微信:季哥,丁震好像看上林乐洋了,你们小心一点。末了又给黄美轩发送一条:美轩姐我先走了,把车留给你,你回去不要太晚,如果喝多了不能开车就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去接。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别找代驾,不安全。   都快奔四的“女孩子”黄美轩看见这条微信,整颗心都是暖的。而季冕的心情则完全相反。他把林乐洋带到地下停车场,一路沉着脸不说话。幸好这家会所是丁震开的,为了招待娱乐圈的朋友设置了最严密的安保措施,否则他们明天准得上八卦头条。   陈鹏新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一会儿看看发小,一会儿看看老板,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但究竟哪里不对他又说不清楚。恰在此时,林乐洋悄悄伸出一只手去拉季冕衣摆,眼神中透着亲昵和讨好,完全不像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倒像是一对儿闹脾气的情侣。   卧槽?不能吧?陈鹏新吓呆了,正恍惚呢,就听季冕勒令道,“你先回去吧,我送林乐洋。”   “好的季总。”陈鹏新下意识地答应,再回神时,那辆低调的SUV已经开走了。   季冕全程没说话,弄得林乐洋非常忐忑不安。他盯着飞快倒退的霓虹灯,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怎么来了?是专门来接我的吗?”   季冕依旧沉默,甚至连个眼角余光也没给他。   林乐洋头皮发紧,为了凸显自己的无辜和可怜,顺便缓解季哥的怒气,便抱怨道,“你说肖嘉树是什么臭毛病?刚才我与他拉扯根本不是因为我想送他回家,是他硬把我从酒会上带出来的。他说他喝酒了不能开车,让我给他当代驾,我说我有事不能离开,他偏不听,活像我是他的小弟,应该被他呼来喝去一样。他怎么那么不尊重人啊?不对,他其实也懂尊重人,只不过对象不一样而已,你一来他立马就改口了,说要自己坐车回去,弄得自己多通情达理一样。你说他是不是两面派?”   季冕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终于沉声道,“够了,不要每次发生什么事就给自己找一堆理由或借口。知道肖嘉树为什么要把你拉出来吗?因为丁震看上你了,而上一个被他看中的男艺人被玩出了精神病,现在还关在疗养院里。一杯加了料的酒灌下去,不管你愿不愿意,今晚你就是他的猎物,他会把你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再拍下视频和照片。你能想象你今后将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吗?”   林乐洋完全能够想象。在那样的情况下,丁震不但摧残了他的身体,还毁灭了他的精神,更将长久控制他的人身自由。他让他往西,他不敢往东,他让他趴下扮狗,他绝不能直起腰来。这样的日子只能用四个字形容——生不如死!   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林乐洋浑身上下都冒了一层冷汗,再想起自己抱怨甚至憎恨肖嘉树的行为,更是羞愧欲死。季哥一定是听肖嘉树说了这件事才赶过来的,但他却在他面前诋毁肖嘉树,这是典型的恩将仇报啊!   林乐洋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给肖嘉树发了一条致谢的信息。   季冕瞥他一眼,继续道,“是方坤通知我来的,他也在酒会上。要是没有他,没有肖嘉树,你想想今天晚上你有可能遇见什么?”   林乐洋不敢想,涩声道,“季哥我错了,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非要自己跑来参加什么酒会?”季冕直视前方,语气冷硬。   “季哥,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一些东西而已。我不能总依赖你,我也是个男人。”林乐洋终于把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话说了出来。他不想当小白脸,更不想一辈子活在季哥的阴影下。他要与他站在同样的高度,肩并肩前行。   季冕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这些话,“不依赖我,你大学怎么上的,学费怎么交的,娱乐圈怎么进的,电影怎么拍的?你是我的伴侣,所以我想为你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这没错吧?你不能一边接受我的帮助一边又在心底抗拒我的帮助,你把我当成什么,硬要倒贴你?你是我旗下的艺人,我为你提供最好的资源和进阶的平台,这也没错吧?你不能一边享受我的资源一边去外面谋求发展,你这是吃着东家想西家。林乐洋你自己好好想想,于公于私,我有哪点对不住你?而你回馈我的又是什么?你要真觉得是我限制了你,让你活得不像个男人,你当初完全可以不签约我的公司,你可以凭自己的实力去娱乐圈闯荡。”   林乐洋转头看他,满脸都是不敢置信。说出这些话的人真是季哥吗?他从来没对他如此冷酷,如此刻薄,如此绝情过!   季冕看也不看他,继续道,“我与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你表面答应,转头就能忘到脑后。我让你专注,让你安心,让你可以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好好拍你的戏。我把能给你的都给了你,把能考虑到的都为你考虑周全,但你呢?你回赠给我的又是什么?疏远、猜疑,甚至是抗拒。林乐洋,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才好?”   林乐洋忽然意识到,季哥是气得狠了才会说这些话。如果今天没有方坤和肖嘉树,季哥再找到自己时有可能在某个酒店的房间里,而画面将极其不堪。他又惊又怒还后怕无比,所以才会脾气失控。   “季哥对不起,我真的知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去参加酒会,拍完戏就老老实实待在家。我不要你怎么办,我只想跟你好好在一起。”他哽咽道。   季冕沉沉看他一眼,“你最近认错的次数有些多。你回答不出我的问题是吗?那我告诉你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想让我为你提供最好的一切,却又不想我管束你,干涉你。你在享受我的付出,但你自己却寸步不进。你要与我站在同样的高度不是为了巩固我们的感情,而是为了维护你那可笑的尊严。林乐洋,我从来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一直把你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是你在看轻自己。尊严的确很重要,但过分在乎自尊,何尝不是自卑的体现?”   他把车停靠在公寓楼下,疲惫道,“你回去吧,或许我们当初进展得太快,现在应该减慢一些速度。”   “季哥你什么意思?你想跟我分手?”林乐洋慌了神,死活不肯下车,“季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是真心爱你,不是为了你的钱和地位。正因为我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你带给我的一切,才会胡思乱想做了那么多错事。我今后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季冕揉了揉太阳穴,“那我让你辞掉陈鹏新你愿意吗?”   林乐洋僵住了,斟酌半晌才道,“季哥,除了这件事,别的我都答应你。正如你忘不了修总的恩情,我也忘了不鹏新的恩情。丁震的事他是真不知道,否则绝对不会把我推进火坑。如果我发达之后转头把他扔了,季哥不会觉得寒心吗?”   季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摆手道,“随你吧。”   “季哥,我今晚不在这儿住,你带我去你家吧?”林乐洋使出了杀手锏。哪怕被季哥干死在床上,他也不能跟他分手。   季冕一只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扶着额头,俊美的脸庞笼罩在阴影中。过了好一会儿,他哑声道,“我没想跟你分手,只是让你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如果你总是这么敏感或抗拒,我们之间长不了。问题出在你身上,不在我。”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调整。”但林乐洋所谓的调整是指性向,而不是心态。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季哥一定看不出来。   “你能尽快调整过来自然很好,调整不过来我也不会勉强你。”季冕真的累了,再次吩咐道,“你先回去吧,我最近没有心情。”   林乐洋盯着他看了很久,确定他已经不生气了,而且真的没有分手的意思,这才推门下车。 第四十五章 借机炒作   黑色的SUV已经消失在街角,林乐洋却还站在原地发呆。陈鹏新比他晚到一步,隐在黑暗中看了老半天才走过来,挤眉弄眼地问,“你和季总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林乐洋缓缓回过神来。   “骗谁呢?没关系你能去拉他衣服?没关系你俩能在车里聊那么久?你俩是这个吧?”陈鹏新竖起两根大拇指,做了一个对吻的手势。   “你别乱说,对季哥不好!”林乐洋瞪他一眼。   “好好好,我不说。你要是早告诉我季总是你男朋友,我哪里还用累死累活去帮你找资源,直接跟季总要不就得了?卧槽,难怪你第一部 电影就能和两大影帝一起合作,原来是这样!”陈鹏新兴奋地笑起来,“乐洋,你有这么好的靠山还愁不红?哥们儿能不能飞黄腾达全指望你了!”   “又胡说什么,我不想靠季哥……”话没说完,林乐洋便哑巴了。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底气再说出不靠季冕的话,因为他一路走来,最依赖的人还是季冕,他给他安排了学校,为他付出了充足的学费和生活费,还给他铺就了光明的前程。没有季冕就没有现在的他。   “我要好好拍戏,像今天这种酒会以后不再去了,你知道吗?那个丁震不是好人。”林乐洋及时改了口。   陈鹏新也不在乎,“不去就不去,反正季总会带你去参加更高级的酒会。唉不对,你俩是认真谈恋爱吧,不是金主和包养的关系?”   “不是,我俩是正儿八经地谈恋爱。”说到这里,林乐洋总算露出一点笑容。   两人乘坐电梯回到家,却发现陈鹏玉还没回来。这栋楼的十到二十二层全被冠世租下借给艺人住,林乐洋利用季冕的关系给陈鹏玉弄了一个单间,就在他对面。陈鹏新担心妹妹一个人住不安全,每天都会过来看一眼。   他打开房门没找到妹妹踪影,却在沙发上发现了一个L家的新款包,少说也要三四万块钱才能拿下。   “乐洋你来看一看,这是正品还是A货?”陈鹏新举起包包喊道。   “小玉哪来的钱买正品,肯定是A货。”林乐洋根本没把这包当回事,疲惫道,“我先睡了,你等她吧。”   “去吧去吧。”陈鹏新现在完全把发小当成摇钱树看,一叠声地嘱咐他好好休息,好好维持与季总的感情。等到晚上一点多钟,陈鹏玉总算是回来了,身上还带着浓烈的酒气,所幸陈鹏新心情好,没怎么骂她,反而把林乐洋和季冕的事跟她说了。   “我没听错吧?季冕是同性恋,还跟乐洋哥在一起了?”陈鹏玉立马清醒过来,脸庞微微扭曲一瞬,又兴奋道,“那哥哥你不是发了?有季冕在,乐洋哥一定能红,到时候你就是金牌经纪人,还有好多好多的抽成!”   “没错,哥哥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陈鹏新拍拍妹妹的脑袋,与她坐在一起畅想未来。   ——   酒会风波后,林乐洋的心态放平很多,每天只在家、公司、片场,三个地方活动,拍戏的时候也很专注,令罗章维大感欣慰。他私以为在新生代的男艺人里,最有潜力的两个非肖嘉树和林乐洋莫属,只要他们坚持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未来一定能成大器。   这天,林乐洋的戏份也全部杀青,与剧组道别过后便回公司上演技课。经过一段时间的系统性训练,黄子晋给四位学员布置了一次小考,题目就藏在暗箱里。   “来,你们一个个轮流上来抽签,抽到什么扮演什么,还得把过程拍摄下来交给我,我会根据你们的表现给出相应的评价。注意啊,你们有三天的准备时间,如果测验中有人识破了你们的伪装,这次考核就算不及格。”黄子晋招手道,“小树,你第一个来抽,看看你运气如何。”   肖嘉树跑上台,把手伸进箱子里搅了搅,然后拿出一个小纸团,展开后上面写着三个字——流浪汉。   “这个不算太难,回去好好准备。”黄子晋忍笑道。   肖嘉树认真点头,回到座位后便拿出手机查资料。   第二个抽签的是娃娃脸杰西,第三个是整容脸金世俊,两人分别抽到了老人和残疾人。林乐洋最后一个上,抽到的是女人。   “哟,运气有点差啊,竟然要变性。不过你这张脸很寡淡,随便上什么妆都容易,应该没问题。好了,都回去准备吧。”黄子晋把抽签过程拍下来做成视频,以便日后存档记录。   杰西和金世俊嘻嘻哈哈地散了,林乐洋转道去了形体室,肖嘉树则乘坐电梯往下走。电梯门打开后他头也没抬地走进去,一边翻手机一边思忖:流浪汉该怎么扮演?首先肯定要外形贴合,其次要注重精神上的一致,只有外表和内在都扮演到位才能达到形神兼备的效果。但怎样做才能形神兼备呢?光凭想象力肯定是不行的,每一个流浪汉背后都藏着一段心酸往事,你没具体感受过是无法理解他们的,这就得靠最原始的方法——体验。   对的,体验。找一个流浪汉最多的地方待三天三夜,好好观摩一下他们的生活,不是去表演,而是去融入。想到这里,肖嘉树在百度问答栏里写下一行字:京市哪个地方流浪汉最多?   不等网友给出答案,一道低沉的嗓音便从他身后传来,“你可以去汽车西站,还有南门广场,那里的流浪汉最多。”   “哎?”肖嘉树回过头,这才发现季冕站在侧后方,由于身高优势,一垂眸就能看见自己的手机屏幕,“谢谢季哥!”他乐呵呵地收起手机,完全不再考虑网友的回答。季哥说的还能有错?   两人在停车场分开,一个原地等人,一个直奔汽车西站。又过片刻,林乐洋下来了,爬上车后笑嘻嘻地说道,“季哥,三天后我有一个堂妹想来公司应聘练习生,你去见见她?”   这主意还是陈鹏新出的,他说既然要考就挑最难的等级,瞒过别人不算什么,瞒过季总才是真演技。林乐洋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立马来给自己做铺垫。   季冕笑看他一眼,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行,你让她来,但丑话说在前头,她要是不够优秀,我不会给她开后门。”   “好,绝对不要你开后门。”林乐洋想笑,又及时忍住了。   ——   三天后,公司来了一位新人,魔鬼般的身材配上天使般的面孔,简直是个聚光灯,走哪儿都能吸引众人的注意。陈鹏新跟在“她”身后,领口的位置别了一个针孔摄像机,专门用来拍摄“美女”的表现和周围人的反应。   “鹏新,我胸口闷得慌,是不是硅胶贴得太紧了?等会儿我们先去卫生间调整一下。”林乐洋满脸通红地走进电梯,见四周没人,又道,“你为什么要做直播?不是说好了只拍我走在路上的画面,不拍公司吗?季哥不喜欢炒作,更不喜欢别人拿他炒作!”   “你化妆的时候我就开了直播,到现在已经有十几万粉丝在关注,还给了很多打赏,你说不录就不录,他们能同意?”陈鹏新低声道,“反正季哥是你男朋友,配合你炒作一下有什么关系?别说不该说的话,我要开直播了。”为了不暴露地址,出了家门陈鹏新就关掉了直播,还告诉粉丝半小时后再进房间,有更精彩的内容放送。   林乐洋化了女妆之后颜值直线飙升,从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变成了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神,令粉丝们直呼不可思议。当然,为了不让粉丝误会自己是异装癖,林乐洋事先也说明了原因,还把抽签当天的视频发给大家看,以证清白。   大家都表示理解,并且非常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然后他果然没让人失望,一举一动都柔美而又清纯,连逛了好几家服装店,硬是没有半个路人看出他的不妥,甚至还有一名男生跑上来跟他搭讪,试图要到他的微信号码,叫粉丝们差点笑抽。   林乐洋原本以为拍完逛街就结束了,却没料陈鹏新竟然告诉大家他们还得回公司看一看老板的反应,敬请大家期待。林乐洋的老板是谁?是季冕啊!消息一放出来,小皇冠们激动了,差点没把直播间撑爆。   看着直播间里不断飙升的人数,林乐洋真是骑虎难下。播吧,对不起季哥,不播吧对比不起粉丝,这事闹的!   “行了,别犹豫了。你不是都跟季总约好了吗?再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让季总出个镜帮你拉拉人气而已。他本来就想捧红你,还能因为这个跟你生气?”眼看楼层到了,陈鹏新果断道,“笑得自然一点儿,我要开直播了,一、二、三,好了,开了。”   林乐洋立刻扯出一抹微笑,然后踩着高跟鞋稳稳当当走出去。季哥应该不会生气的,他不是总让自己多依赖他一点吗?这样想着,他便安下心来。 第四十六章 炒作竞赛   季冕与林乐洋约好在十一点钟面试他的“堂妹”,眼看时间快到了,就听门外传来高跟鞋的嘟嘟声。他挑高一边眉梢,表情似笑非笑。   “季总您好,我是林乐洋的堂妹林乐乐,今年二十岁,大学在读生,还有一年才毕业。我来面试贵工作室的练习生。”林乐洋进入办公室后状似手足无措地做着自我介绍。秘书给他和陈鹏新各倒了一杯咖啡。   “二十岁才来面试练习生,年龄有些大了。”季冕按照正常的程序来,该说什么说什么,一点不留情面。   林乐洋瞄了一眼手机,果然发现直播间里炸开了锅,有人吐槽他取的名字太随便,有人吐槽他举止不自然,但对待季神却都是跪舔加追捧。现实中的季神果然与屏幕中的他没差别,总是那么认真严肃、一板一眼,面对颜值爆表的美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工作态度不能更赞。打赏打赏!拼命给季神打赏!   看见极速上升的打赏数额,林乐洋目光微闪。季哥的号召力果然很可怕!不行,不能再看手机了,他会怀疑的。他要是知道我在直播,不会生气吧?这样一想,他立刻把手机放进包包里。   同一时间,季冕眼底的愉悦正在慢慢消散,但他表情太过严肃,竟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异常。他继续道,“虽然年龄有些大,但你颜值在线,如果有比较突出的才艺,还是值得培养的。你今天过来应该有所准备吧?”   林乐洋硬着头皮说道,“我自弹自唱一首歌。”陈鹏新立马把吉他递给他。   “你可以开始了。”季冕漫不经心地摆手。   林乐洋吉他弹得很不错,这是一个亮点,但他为了扮女人不得不尖着嗓子唱歌,效果实在不敢恭维。季冕听得眉头直皱,直播间里的粉丝们则笑倒一大片,并且对季神致以万分的同情。这年头,果然有人唱歌是要命的。   一曲结束,季冕直白道,“我劝你不要在歌坛发展,没什么前途。除了唱歌,你还有别的才艺吗?譬如跳舞?”   林乐洋穿着高跟鞋怎么跳舞?他羞愧地摇头,“季总,我不会跳舞。”   “那你会演戏吗?”   “这个我会。”林乐洋立刻挺起胸膛,整个人显得很自信,但看见高耸的两坨后又佝偻下去,瞬间便颓了。他这个举动让粉丝笑得不行,而陈鹏新则不断在办公室里移动,只为了拍摄出最好的效果,还对准季冕的脸来了一个大特写。   季冕瞥了陈鹏新一眼,终究没发作,沉声道,“那你演一段哭戏吧。”   哎?林乐洋蒙了,然后坚定摇头,“不行,我不能哭。”   “为什么?”季冕耐着性子问。   “会花妆。”妆花了我不就露馅了吗?   很好,这个理由很强大,我给101分!多一分不怕你骄傲。粉丝们笑抽了,然后更为期待季神的反应。   季冕走到门口,伸出一只手礼貌地说道,“那么你可以走了。唱歌不行,跳舞不行,演戏又怕毁形象,你这样的我们真没办法培养。如果你一定要进入娱乐圈,我建议你去当平面模特。”   乐洋,季神在暗讽你是花瓶啊!哈哈哈哈,不愧是季神,损人不带脏字的,面对这种级别的美女也能淡然处之、公事公办,不要太有原则和定力!给季神点一万个赞!诸如此类的弹幕把直播间全都覆盖了,打赏金额瞬间创造了历史记录。   陈鹏新盯着手机屏幕看个不停,整个人差点兴奋地抽过去。我靠,只这短短几分钟的面试,他就赚了一笔巨款,老话果然说得没错——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林乐洋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走到门边停了停,咬牙道,“季哥,其实我是乐洋。我在考核。”他突然用正常的男声说话,前后反差又叫粉丝们笑个半死。   季冕挑高一边眉梢,表情显得很惊讶。   林乐洋干脆扯掉假发,再次申明,“我是乐洋啊季哥。黄老师让我们锻炼演技,我抽到的题目是女人。”   季冕这才收起惊讶的表情,扶额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异装癖。”   看见他的笑容,林乐洋紧张的心情立刻放松下来,冲陈鹏新摆手道,“好了,把直播关掉吧,考核结束了。”   陈鹏新在粉丝们的惨嚎中关掉直播,先去后台查了一下收益,又登录微博看了看林乐洋的粉丝数,发现涨了几十万,心里别提多得意。林乐洋搓着手,忐忑不安地问道,“季哥,黄子晋老师让我们把考核过程录下来,所以我开了直播,你不会生气吧?”   “没事,不过下次你要先跟我说一声。”季冕回到办公桌后,摆手道,“我还有一份文件要处理,你回去吧。”   “我可以坐在这里等,中午我们一块儿吃饭?”林乐洋明显感觉到最近自己与季哥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穿成这样去跟我吃饭?”季冕上下看他一眼。   林乐洋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拎着一副假发,胸前贴着硅胶,下身穿着短裙和高跟鞋,别说出去吃饭,就是多待一秒都难受。他立刻跑出去,活似后面有鬼在追一样。陈鹏新乐呵呵地向季总道别,也跟了出去。   两人一走,季冕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点燃一根香烟慢慢吸着,双目隐藏在薄烟后,显得闪烁不定。又过片刻,方坤敲门进来,指着手机上的热搜头条说道,“你和林乐洋一起做直播?你是什么咖位,啊?竟然去做这种直播,而且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代言商差点把我的手机打爆!虽然你的粉丝很乐呵,但你的逼格全都没了。他这是借你上位,拿你炒作!”   “行了,偶尔接一次地气也好,事情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季冕语气淡淡。   他一没有被美色迷惑,二没有大开方便之门,全程认真严肃、公事公办,所造成的影响也都是正面的。网友对他的评价很不错,少数黑粉也没抓到把柄,后果的确不严重。方坤坐在他对面,一时无言。   “我就不明白了,”他斟酌良久才徐徐开口,“你对待自己都如此严苛,为什么会对林乐洋纵容到这种程度?要是别人偷偷拿你做直播,你还会这么气定神闲?你就不怕把他的胃口养大了,他爆红之后反过来踩你?”   季冕杵灭香烟,嗓音低沉,“既然决定开始一段感情,我就不会轻易选择结束,但是你放心,我也有自己的底线。”   “你的事我现在也不敢多管,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方坤拿出手机看了看,冷笑道,“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懂得炒作和营销自己。林乐洋的直播刚结束,杰西和金世俊就开始跟风。妈的,这家快餐店不是老赵他媳妇开的吗?”   季冕根据网上的评论找到两个直播间,就见杰西假扮的老头儿在一家快餐店门口转悠,说是得了健忘症,找不到回家的路。快餐店老板娘立刻放下生意帮他寻找亲人,弄得粉丝十分感动。但事实真相是,快餐店是冠世娱乐内部员工开的,老板娘根本不是行善,而是配合演戏。   这究竟是弘扬正能量还是欺骗大众,季冕说不上来,心里除了一阵一阵的腻歪,还有些厌烦。   金世俊那边的套路也一样,残疾人搭乘地铁,遇见一位好心小姐姐帮他买票,护送他回家。小姐姐不但人美,心更美,获得大众一致点赞。但不为人知的是,这位小姐姐是公司的练习生,再过不久便要出道了。   “现在的炒作手段真高明,像说故事一样。”方坤翻了翻网络上的评论,好奇道,“他们一个班总共四个人,有三个都放出了考核视频,现在就差肖嘉树了。他的团队那么厉害,应该会炒得更凶。”   季冕立刻翻找娱乐新闻,发现没有肖嘉树的消息,冷硬的脸庞顿时柔和很多。他摆手道,“别人的事你操什么心?让公关部时刻注意舆论动向,别把乐洋炒糊了。”   “我知道分寸。”方坤一边推门一边摇头,“做戏也不知道做得真一点,一个帮老赵媳妇的快餐店打广告,一个帮练习生带热度,日后粉丝怀疑起来准得逆反。这是往自己身上抹黑呢。”   季冕头也没抬,显然已对这些事失去了兴趣。他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半才收拾文件准备回家,开车路过汽车站时仿佛想起什么,在周围转了转,然后往更远的南门广场开去。   夜晚的京市霓虹闪烁,人来人往,一派繁华景象,然而在繁华背后,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人正四处游荡。他们衣衫褴褛、形容憔悴,不知道今天的晚餐在哪里,也不知道明天能往哪儿去,他们得过且过,活得完全没有希望。   季冕把车停好,沿着广场绕了一大圈,双目扫过每一个流浪汉的脸庞,却在苦寻无果后摇头失笑。他刚才在干什么?想找谁? 第四十七章 流浪汉肖少爷   肖嘉树信奉一句话——没有真实的体验就没有真实的表演。所以在拿到考题后,他立刻让造型师给自己戴上半长的假发和络腮胡子,混进流浪汉中去。他在南门广场实打实地生活了三天,没带手机,没拿钱包,渴了去公共厕所或绿化带喝自来水,饿了跟路人讨要或翻垃圾箱,反正流浪汉们怎么过他就怎么过,完全忘了自己是肖氏制药的二少爷。   熬到最后一天时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整个人像面团一样瘫在地上,皮肤脏兮兮,衣服臭烘烘,毫无形象可言。他看了看广场边上竖立的钟楼,暗暗给自己规定了考核截止的时间——十二点,这次的体验到十二点才能结束。作为一名优秀的演员,你必须去体验不同的生活,而每一种体验将成为你宝贵的精神财富。坚持住啊小树苗!   这样一想,他眼里冒出两团名为“斗志”的火焰,却在下一秒迅速熄灭,然后露出怂包的表情。那,那个人该不会是季哥吧?   虽然夜幕降临光线昏暗,而季冕为了掩藏身份戴了口罩和帽子,但肖嘉树对他太熟悉了,仅凭背影和步态就把人认了出来。他连忙拎起地上的蛇皮口袋,准备转移阵地,季冕却转头看过来,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又自然而然地移开。   慢慢走过去,慢慢地……肖嘉树一边告诫自己一边步履蹒跚地走着。他快饿晕了,不用装就把一个落魄的流浪汉演绎得淋漓尽致。原来最好的表演不是模仿,而是身临其境,难怪以前拍电影的时候演员都要进行集体培训,演什么题材就让他们体验什么生活,然后拍出来的效果一个比一个好。只可惜现在的电影业早已摒弃了这种优良传统,于是再也没有亮眼的演员和作品出现。   他心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不知不觉就越过季冕走到前方去了,再一回头,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   季哥果然是路过。他暗暗松了一口气,爬上天桥后在路边坐下,死鱼一般等着最后几小时过去。临到晚上十一点,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他驼着背站起来,先把蛇皮口袋折叠整齐夹在腋下,这才一步一摇地下天桥。几名喝得醉醺醺的年轻人与他擦肩而过,似乎被他身上的臭气熏到了,顿时暴怒,揪住他就是一顿揍。   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在流浪汉身上。他们无权无势、无家可归,位于社会的最底层。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自然也不会有人上前劝阻。   肖嘉树连忙蜷缩身体护住头脸,以免被打中要害。这些天他与几个流浪汉交流过,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只要不被打到要害就行,千万别想着反抗或呼救,那只会更加激怒施暴者。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逃跑,但前提是你得跑得过这些人,若是跑不过却被揪回来,迎接你的将是雨点般的拳头。   肖嘉树痛得不行,却只能咬牙忍耐,因为十二点还没过,此时此刻的他并不是肖氏制药的二少爷。当其中一个施暴者举起酒瓶准备给他开瓢时,一名高大男子握住对方手腕,沉声道,“我已经报警了,劝你们住手。”   理智尚存的几人这才慌了神,扔下酒瓶跑得飞快。   肖嘉树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更是感动得稀里哗啦,救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季哥。季哥果然是个大好人,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咦?怎么心情突然变好了?咦?怎么还唱起来了?肖嘉树已经被打蒙了,整个人都处于神游状态。   季冕担忧的表情微微一滞,嘴角不停抖动,似乎想往下拉,偏偏又不自觉地往上扬。肖嘉树怎么能这么憨?他一边感慨一边蹲下身,无奈道,“伤得重不重?还能走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米四,逗是脑壳有阔痛,谢谢这位大锅!”肖嘉树用浓重的湖南口音答道。他不敢抬头,不敢挺胸,背驼得比先前还厉害,但哪怕他丝毫不加掩饰,旁人也无法从他肮脏的外表和颓废的神情中看破他的身份。至少对季冕而言是如此。要不是他拥有特殊的能力,根本没可能在那么多流浪汉中找准目标。   “你真的没事?”季冕眉头紧皱。   “针滴,多谢大锅!”肖嘉树连连作揖,姿态卑微。   季冕不忍再看下去,掏出一百块钱说道,“拿去买点吃的吧。”   “谢谢大锅,大锅你四个好人!”肖嘉树浑浊的眼睛冒出几丝泪光。三天了,这是他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   季冕抬起手想摸摸他脑袋,看见块状的头发又纠结不堪地放下,改成挥手,然后慢慢走开了。恰在此时,钟楼也走到了十二点,三天的流浪生活结束,隐藏在附近的保镖走出来,心有余悸道,“肖先生,我说要跟紧一点你不同意,刚才差点出事。”   “刚才跑走的那几个人呢?”肖嘉树一只胳膊夹着蛇皮口袋,一只手捏着那一百块钱,表情有些恍惚。   “都让老六扭送到警察局去了,肖先生,我在对面的酒店开好了房间,您先过去洗个澡,吃个饭吧?”保镖对这位肖二少佩服得不得了。他原本以为这人绝对撑不过三天,哪料他不但坚持下来了,还表现得那样好,渴了喝自来水,饿了翻垃圾箱,比他当年当雇佣兵时还过得艰苦。   “谢谢你,这些天辛苦你们了。视频拍下来没有?给我看看。”肖嘉树可没忘了这是在考核。   保镖连忙把视频发送给他,“都拍下来了。你们班上那几个学员全把视频上传到网上,您要不要也传上去?”他真心觉得那几个人的演技和努力程度比不上肖二少一半。这几段视频要是发到网上,绝对能颠覆人们对二少固有的印象。他不高傲,也不娇贵,恰恰相反,他对待工作和生活的态度比任何人都严肃,一旦确定目标就会不遗余力地去做。   “不发。”肖嘉树果断拒绝,然后拎着蛇皮口袋走进五星级大酒店。   门童在看见他的那一刻表情有些崩裂,正准备撵人,却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壮汉,看样子似乎是个保镖,顿时僵在原地,“这位先生,您……”门童思维混乱,额冒黑线。   保镖拿出一张房卡晃了晃,门童立刻放行,并暗暗吐槽道:尼玛,现在的有钱人越来越神经病了!   另一名保镖随后赶来,走到二少身边交代了情况。由于路上有监控,几名酒鬼已被拘留,可能得在拘留所待个三四天才能出来。   “嗯,我知道了。”一行人进入套房,肖嘉树赶紧洗了个澡,然后给薛淼报平安,斟酌片刻后又道,“妈,我想捐钱建造流浪之家,还想设立一个专门用来帮助流浪者的慈善基金,你有什么门路吗?好,好,我没事,我知道的,谢谢妈妈。”他顿了顿,随即哑声道,“妈,谢谢你为我营造这么好的生活环境并伴随我健康成长,我爱你。”   两名保镖听得眼眶都湿了,幸好脸上戴着墨镜才没损坏形象。   肖嘉树得到母亲爱的亲吻,三天的创伤才算彻底平复,拿出那张百元大钞看了看,终究没忍住,给它拍了一张照片并发到微博上,附言道:这是我二十年以来收到的最暖心的礼物,谢谢大锅!   季冕躲在暗处观察肖嘉树,发现他身边跟着保镖,这才放心离去,回到家拿出手机翻了翻,竟意外地看见一张百元大钞的照片。由于他和施廷衡先后关注了“别低头,小皇冠会掉”,小皇冠现在也有十几万的粉丝,消息一出大家全都很莫名,问他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这憨包!季冕简直无语,花了很大力气才没让自己的手指按在点赞选项上。   翌日,四名学员陆续上交了考核视频,黄子晋似笑非笑地道,“行啊,炒作手段一个比一个溜,有人竟然能请动季影帝,了不起!小树,你怎么一直没动静?”   “我扮流浪汉,形象太丑了,哪里好意思往外发。”肖嘉树把U盘交上去,叮嘱道,“子晋哥你私下看看就行了,千万别外传,啊!”   “得了,我又不是大嘴巴,你的成绩我稍后再评。杰西、金世俊,你俩不及格,以后不用来了,我教不了你们这种弄虚作假的学生。”黄子晋看向林乐洋,“你勉勉强强及格了,前期表现得很自然,后期却很矫情,完全没把自己当成女人看待。我要是季冕,一眼就能把你认出来。或许他早认出来了,不过陪你演戏而已,你那点演技能骗得了谁?”   杰西和金世俊很愤怒,当下便离开了,说是要找老总投诉。黄子晋丝毫也不在意,打开电脑插上U盘,开始观看小树苗的表现。他说过会给学员三天的时间准备,却没料小树苗竟从第一天开始便在南门广场流浪。他完全融入了流浪者的生活,体会着他们的艰辛与痛苦,他甚至还挨了打,却恪守着流浪者的行为准则,半点没有反抗。   他明明是在体验,却活出了真实的模样。   视频已经播放完毕,黄子晋却许久说不出话来,因为好奇而留下的林乐洋更是震撼无比。 第四十八章 妈宝男肖少爷   黄子晋盯着视频看了好一会儿,感慨道,“小树,如果你每一次拍戏都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么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了。高超的演技来源于生活,而不是理论。这次考核你无疑是最优秀的,但愿你能一如既往的坚持下去。”   “我一定会坚持的,”肖嘉树大言不惭地道,“子晋哥,告诉你一句实话,我给自己的定位是表演艺术家,而不是演员。”   “噗……”黄子晋一不小心笑喷了,看见小树苗拉长的脸,立刻摆手,“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到最后他还是没忍住,捂着脸大笑起来。表演艺术家?这是一棵有理想的小树苗啊!   “子晋哥你别笑了,帮我分析一下这些视频,看看我还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好。哎,你听见没有?”肖嘉树扑上去勒黄子晋的脖子,两人形影不离了一段时间,早已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林乐洋看着嬉笑打闹的两人,心情格外复杂,等黄子晋分析完所有人的视频并指出优缺点,才浑浑噩噩地来到26楼找季冕。他坐在靠窗的茶座边等待季冕处理文件,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想法都有。   他原以为肖嘉树只是徒有家世没有演技的纨绔,但事实证明对方的演技很不错。他还以为肖嘉树即便演技很好也只是靠天赋,自己努把力一定能追上,但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又错了。眼下,他忽然想起一句话——比你优秀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比你优秀的人却比你更努力。   是的,他有点害怕这样的肖嘉树,即便在最困难的那一段时期,他也从来没在垃圾箱里翻找过食物。看着肖嘉树一口一口吃掉过期酸臭的东西,他心里涌上的不是恶心,而是恐惧。正如黄子晋所说——他有这样的毅力,将来什么戏拍不好?他一定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劲敌!   浓重的危机感令林乐洋坐立不安。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或被动或主动地把肖嘉树当成了假想敌。他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努力去打败对方,却在某一天发现——对方比他努力百倍甚至千倍,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马上就催化了焦虑。   咖啡早就喝完了他却没发现,始终将杯子置于唇边,小口小口啜饮。   季冕放下文件看他,无奈道,“你怎么了,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我……”林乐洋很想跟季哥谈一谈肖嘉树这三天的经历,也谈一谈自己的茫然,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样做只会增加季哥对肖嘉树的好感,于是立即改口,“我在想最近接到的几个代言。”   季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吩咐道,“不要胡乱接代言,先找准自己的定位再去看产品的定位,找适合自己并与自己的形象相辅相成的产品,否则只会虚耗人气。你都接到什么代言?让方坤帮你看看,从里面挑一个合适的,别贪多。”   哎?可是鹏新都已经帮我接下来了,马上就要签约!林乐洋头皮发紧,面上却不敢反对,吱吱呜呜的到底没说实话。   季冕缓缓靠倒在椅背上,一只手解开领带,一只手按揉眉心,显得很疲惫。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勒令道,“以后你无论接到什么工作都得跟方坤说一声,由他来做决定。”方坤虽然有些婆妈,还爱管闲事,但工作能力却是一流的。   “那鹏新不就没事干了?”林乐洋立刻紧张起来。   “他可以跟着方坤学,我工资照开。”季冕摆手,“你马上去找方坤把代言的事处理好。周朝阳是怎么被逐出娱乐圈的你还记得吧?”   周朝阳原本是极光娱乐的新生代小天王,前途不可限量,但他的经纪人为了圈钱什么代言都接,保健品、电动车、化妆品、食品、奶粉、楼盘等等,几乎是无所不包。结果其中有好几种商品被质监局确定为假冒伪劣产品,并予以全网通报。一夕之间,周朝阳的信誉就破了产,更被所有人抵制,很快就在娱乐圈消声灭迹。   想起这桩例子,原本还有些不情愿的林乐洋立刻警醒起来,连忙跑去找方坤和陈鹏新。   少接代言不仅影响艺人的收入,也会减少经纪人的抽成,陈鹏新自然不同意,但上有季总强势镇压,下有方坤咄咄逼人,他也只能咬牙点头。方坤精心挑选了一个巧克力代言,并推掉其他代言商,这才给季冕发送微信,表示事情办妥了。   季冕关掉微信,想了想,又打开微博看看最近的娱乐新闻。由于林乐洋、杰西、金世俊、肖嘉树是同一个演技班的成员,前三者都发了考核视频,网友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肖嘉树也会发,他们应该是一个系列的。但等了又等始终没能看见肖嘉树的更新,他们就开始不耐烦了,有人催促,有人质疑,还有人谩骂。渐渐有人带起了节奏,说肖嘉树太过在意形象,不愿意把自己扮演流浪汉的视频发出来。   还有人阴谋论,说肖嘉树根本就没参加考核,因为他不愿意受那个罪。人家可是富二代,手里多得是资源,根本无需搭理黄子晋老师。哪怕他完全没有演技也能参演最牛逼的电影,这就是社会现实。   这些言论一放出来就吸引了广大网友的注意力,很快便有人去追查肖嘉树的家庭背景,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实证。   凭借多年的经验,季冕意识到这是有人在故意带话题去黑肖嘉树,他肯定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挡了谁的道儿。季冕眉头越皱越紧,想也不想便拿上手机前往顶楼找修总。   与此同时,黄美轩也发现了这种倾向,正一下一下点着小树苗的脑袋,“你清高什么,啊?你是明星,炒作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你把视频发出去,保证这些黑子统统闭嘴!到时候老娘就可以啪啪打他们的脸,爽不爽?你自己想想爽不爽?你怎么就是不同意?你这个榆木脑袋!你清高就别来混娱乐圈啊,趁早给老娘滚蛋!”   “美轩姐你小声一点,这里是总裁办公室。”肖嘉树指了指门上的名牌。   “总裁办公室怎么了?正好让修总也来听听你那些破烂借口,什么怕丢丑,怕曝光季冕,你要是怕丑能在街上流浪三天?你要是怕曝光季冕不会给他打马赛克?你当我傻子啊?”   眼看自己脑袋快被戳出一个窟窿,肖嘉树不得不低声解释,“好吧好吧,我告诉你真正的理由。我怕我妈看见视频以后会伤心。我跟她说我去收容所当三天义工,没跟她说要去街上流浪。你想想看,她要是看见我喝生水翻垃圾,还差点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她是什么心情?如果要用我妈的眼泪去换我的爆红,那对不起,我绝不答应。”   暴怒中的黄美轩瞬间安静下来,她定定看了小树苗很久,然后扶额低笑。薛姐啊薛姐,你不知道你生了多好的一个儿子!   薛淼不知道吗?她太知道了!她此时就站在走廊外,不停用指腹抹眼。   修长郁轻轻拍打她后背,用口型无声问道,“还进去吗?”   察觉到儿子三天之内暴瘦了好几斤,薛淼很快便从保镖口中逼问出了真相。但现在,她哪里还有兴师问罪的冲动,又哭又笑地摆手,“不进去了,让他折腾,我是管不了他了!”   如果你的表情能更凶恶一点,眼里的骄傲能少一点,我会相信你的愤怒。修长郁心中好笑,继续道,“那你先去对面的咖啡馆等我,我帮小树处理一下网上的言论再来找你,我们一块儿吃午饭。”   “行,别让他知道我来过。”薛淼戴上墨镜蹑手蹑脚地走了,绕过转角却发现一名高大男子正站在盆栽边,手里夹着一支香烟,表情有些深沉。她认出此人是目前国内最有影响力的男星季冕,于是冲对方微笑颔首。对方立刻站直了,毕恭毕敬地弯腰致意,然后目送她离开。   等人消失在电梯口,季冕立刻拿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他忽然之间很想她,很想很想……   修长郁走进办公室,干脆道,“是为网上的言论来的吧?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   “谢谢修叔!”肖嘉树礼貌地站起来,又被修长郁压回沙发,“客气什么。我这里有一个代言,你接不接?”话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   黄美轩接过来看了看,挑眉道,“禅悦温泉度假酒店?这可是国内首个水上七星级酒店。他们怎么会找小树来代言?”不是她看不起小树,但相对于同期出道的几个男艺人,小树的人气是最低的,因为他不爱炒作,曝光度也不高,背后更没有大咖带热度,委实吃亏得很。   如果小树同意,黄美轩有几千几万种方法让他迅速爆红,但他偏偏不同意,只想专心拍戏,真不知道该骂他还是夸他。   “对啊,我粉丝又不多,找我代言不怕亏死?”肖嘉树自黑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修长郁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对自己家的产业怎么那么不了解?禅悦温泉度假酒店的控股方是肖氏制药。这家酒店最大的功能不是旅游休闲,而是养生。” 第四十九章 营销手段和点赞乌龙   肖嘉树在国外的生活只能用一句古话来形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肖家到底有多少资产他真的完全不知道。   “原来是肖家的生意,难怪会找上小树。”黄美轩用文件夹拍打肖少爷的脑袋,调侃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咱接了吧?”   “接。”肖嘉树干脆利落地点头,并未去看代言费是多少。   正事谈完后两人约修总一起吃饭,却被拒绝了,只好告辞离开,下到一楼就看见墙上的全息屏正在播放一则广告:拍完打戏的苗穆青浑身青紫、狼狈不堪,却必须参加一档酒宴。化妆师围绕她左看右看,表示无能为力,她轻松一笑,然后拿出化妆包自己给自己化妆,转瞬就从落魄打女变成美艳女神,效果简直惊人。   肖嘉树停下步伐看了一会儿,感慨道,“这些化妆品效果真神奇!”   黄美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淤青才是化妆品画出来的,用手一抹就掉了,哪里还用化妆品去遮?我前些天买的遮瑕膏连鼻头的小痘痘都盖不住。现在的广告真是越来越夸张。”   “不,淤青是真的……”肖嘉树还想解释,黄美轩已经懒得听他说话了,敷衍道,“好好好,都是真的,快点去取车,老娘饿了。”   肖嘉树摸摸鼻子,老老实实去停车场拿车。作为明星,拍戏的时候只有一个助理,不拍戏的时候还得给人当助理,可能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混得这样惨吧?   两人去了一家隐蔽性很高的私房菜馆,点完菜后拿出手机刷刷刷。黄美轩在刷天猫,肖嘉树在刷微博,表情都很陶醉。   “季哥刚出道的时候真帅!不过现在更帅。唉,你来看看,这是他在哪部电影里的剧照?我怎么没印象?”肖嘉树把手机屏幕放在黄美轩鼻尖下。   “那是《恶果》里的剧照,电影没过审,从09年一直卡到现在,你当然没见过。滚滚滚,别打扰我购物。”   肖嘉树收回手机,遗憾地摇头,“怎么会没过审呢?我要是某局的领导,季哥的每一部电影我都让他过。季哥出品必属精品!”他一边夸奖一边用小号点赞,完了翻一翻其他人的微博,却看见这样一篇文章——《扒一扒娱乐圈的心机婊》,统共几千字,全部用来数落某位M姓女星如何耍大牌,如何不敬业,如何上位踩人等黑历史,有板有眼,高潮迭起。   神通广大的网友立刻指出这位M姓女星就是苗穆青,然后翻出许多苗穆青耍大牌的照片加以佐证。   肖嘉树越看越气愤,沉声道,“美轩姐,网上这些人也太能造谣了,穆青姐的人品究竟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她绝对敬业。你看看他们发的这张照片,穆青姐拍戏的时候摔伤了腿,为了不影响拍摄进度她一直忍着,还让助理每天帮她用药酒揉,怎么就被人说成是耍大牌,不把助理当人看?这也太夸张了吧?他们根本就不了解真相,助理跪着是为了揉腿方便,不是被逼的!”   黄美轩不以为意地摆手,“娱乐圈就是这样,一张照片可以添加无数注解,想黑你就黑你,想夸你就夸你,全凭博主一张嘴。只要广大网民信了就成,谁管你真相如何?苗穆青最近很红,应该是挡了谁的道。”   肖嘉树没再说话,而是默默翻网页,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黑苗穆青的队伍,心里实在是难受。不行,我得做些什么,这样想着,他把那张照片复制到自己的微博大号里,并解释道:穆青姐拍打戏时伤了腿,助理拿药酒给她揉,不是耍大牌。她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敬业的女艺人!   微博一发出来,原本黑他的人又开始冒头,说他蹭热度、抱大腿等等,还说有本事你把自己的考核视频也放出来。你是不是睡了苗穆青所以才帮她说话?呵呵,你俩真是一丘之貉,婊子配狗!   这话说得太过分了,肖嘉树心里冒火,却也知道自己如果拿不出证据只会越帮越忙,于是打开手机翻找视频。他之前喜欢在片场拍一些NG的画面,打戏的NG尤其多,刚好有实锤。   黄美轩直到此时才发现小树苗竟然蹚进苗穆青的浑水里,气得差点厥过去。她拧着他的耳朵咆哮道,“你真能啊!别人都远远躲开唯恐躺枪,你偏要撞上去让人插刀,你知不知道我们才把不利于你的言论压下去?快把微博删掉!”   “我不删。签约的时候我们已经说好了,你不能干涉我发什么微博。如果他们黑穆青姐别的方面,我肯定一声不吭,但他们不能污蔑她对表演的热忱。你没去过片场,所以你不知道,穆青姐的伤痕都是真的,她没有用过一次替身,坚持拍完了所有打戏。无论她其他方面有多糟糕,但在敬业这一面,她值得我的尊敬。身为演员要有艺德,而艺德之中最根本的一点不应该是敬业精神吗?演员如果不敬业,不好好拍戏,那还当什么演员?”   肖嘉树把视频整理打包,发送给苗穆青,怕她心烦关手机,还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确定她目前的状态。   黄美轩放开他的耳朵,哭笑不得地道,“你怎么这么轴?带了你,老娘非得短寿十年!”但到底没再说删微博的话。   ——   与此同时,苗穆青正优哉游哉地躺在自家的游泳池边享受日光浴。   “博文发出去没有?”她懒洋洋地问。   “发出去了,不用请水军就有一大帮人争先恐后地来黑你。”助理满脸钦佩,“穆青姐,你怎么会想到这种营销手段啊?太有才了!”   “广告的拍摄效果没达到预期,主意又是我出的,我能不帮金主弥补吗?也怪现在的广告惯爱弄虚作假,我明明是真受伤,观众硬要说我的淤青是画的,还骂我虚假宣传!行啊,那我干脆就把事情闹大,先黑我自己不敬业,再把拍摄期间受伤的视频全放出来,一为自己洗白,二为金主正名,三为电影宣传,口碑和人气一下就飙升了,不亏还赚呢!”   她趴在池边撩撩水,浑不在意地道,“有没有跟我关系好的朋友站出来挺我?”   助理顿时尴尬了,“穆青姐,暂时还没有。”   “得了,没有就没有,什么暂时不暂时。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人情比纸薄,说不定黑我的人里还有他们请的水军……”苗穆青话音未落,就听助理惊讶道,“姐,有人挺你唉!是肖嘉树!”   “啊?”苗穆青惊讶了,连忙爬起来看手机,然后就收到一个压缩包,里面全是她拍戏时受伤的视频,完了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铃声很急促。   苗穆青盯着手机屏幕,心情十分复杂。在营销之前她就料到自己会四面楚歌、孤立无援,反正是假的,情况多糟糕她都能控制,也不会感到难受。但现在,盯着“肖嘉树”三个字,她鼻头忽然就酸起来,心里却暖得不得了。   如果换一个男人为她说话,她会像网民们猜测的那样,怀疑对方动机不纯。但她与肖嘉树朝夕相处几十天,又怎会不了解他的为人?他只对拍戏感兴趣,别的一概不管,先前被黑得那么厉害也没见他为自己说过一句话,却能站出来替她发声。   这人怎么这么憨啊!苗穆青哭笑不得,正准备接通电话,那头却挂断了,很快又有一条微信发过来,安慰道:“穆青姐,我给你发的视频都是在片场拍的,或许能帮到你。刚才我问过罗导,他说只要你剪辑得当,不泄露剧情,就可以拿来用。”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树苗。”苗穆青头一次对娱乐圈里的男人产生好感,但很可惜这个男人还是她高攀不上的。她捂着脸笑了一会儿,转头对助理说道,“我怎么觉得自己好龌龊?有罪恶感了!”   “你别这么想。你看,现在全网都在黑你,只有肖先生一个人为你说话,等你把准备好的实锤全放出去,肖先生肯定也会得到大家的认同。因为只有他敢说真话。这年头,真真假假都闹不清了,明明是真的,还非得先说自己是假的,等大家骂够了再证明自己是真的,这样拐来拐去的才会有人信,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助理摇头唏嘘。   “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都这样。人们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了,不好甄别。”苗穆青挺想得开,乐呵呵地给小树苗发了几个表情包。   另一头,季冕也正关注着网上的言论。林乐洋坐在他身边刷微博,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指尖久久停留在点赞上。他忘不了苗穆青对他的羞辱,网友说的那些话全是真的,她眼里只看得见大咖,入不了小人物。   “劝你别点赞。”季冕瞥他一眼,“这点小风浪动不了苗穆青,她敬不敬业全华国的导演都知道。”   “我没想点赞啊。”林乐洋吓得手指一哆嗦,不小心把“赞”点了下去,不等他取消,眼明手快的网友立刻截图,并以此佐证那些流言。毕竟先前施廷衡和季冕还发过与林乐洋的合照,全网都知道他们正在拍摄《使徒》,而苗穆青恰恰是《使徒》的女主角。   同一个剧组的小新人都敢站出来点赞微博,可见苗穆青有多不得人心!   事情一下子闹大了,叫林乐洋差点哭出来。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五十章 首次直面撕逼   林乐洋立刻取消了点赞,然后抱着手机哇哇直叫,“惨了惨了,季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现在怎么办啊?”   季冕抹把脸,无奈道,“赶紧发一条微博澄清一下,就说你手滑了,顺便对苗穆青表示支持。”   澄清可以,为什么要挺苗穆青?林乐洋很不情愿,却又不敢说,于是委婉道,“我先打个草稿,回去让公关部的人帮我看看合适不合适。季哥,我反应这么大,会不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再者,苗穆青自出道以来就一直挺招黑,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撕一撕她,要么骂她作风放荡,要么骂她耍大牌,要么骂她打压新人,还说她为了上位曾睡遍整个剧组,简直就是一辆公交车。如此肮脏的言论也没见她站出来回应过,这次肯定也是冷处理,自己若是为她背书,说不定还会被网友一起骂。凭什么她可以看不起别人,别人却还得捧她的臭脚?   这样一想,林乐洋就更不乐意为苗穆青说话了,但季哥的吩咐又不能不听,真憋屈!他心里老大不舒坦,面上却还得撑起爽朗的微笑,脑子七拐八拐,忽然就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一个误区?   季哥说所有的感情问题都出在他身上,真的是这样吗?但季哥最近又都干了些什么?他不顾他的意愿辞退了小玉,还差点赶走鹏新,现在又剥夺了鹏新工作的权利,也夺走了他的代言,让他一举一动都处于他的控制之下。他美其名曰为他好,实际上却严格限制着他的自由。   现在,他拍的每一部戏、走的每一步路,甚至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季哥规定好的,而他若是稍有不满或抗拒,竟就成了自卑的表现!   林乐洋越想越不甘,然后懊悔于自己的口舌笨拙。如果他能早点想明白这些道理,那天他就会义正言辞地告诉季哥,他根本不是在维护自己“可笑的”自尊,而是自由!季哥什么都要掌控,难道他就该像个人偶一样被他摆布吗?他穷,他没背景,但他也是人啊!他有权利决定自己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林乐洋越想越气不过,一下就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他依然觉得这段感情不公平,季哥表面上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实际上却根本没把他当成平等的个体看待。什么“你只要专心拍戏就成,所有的路我都为你铺好”,这话多动听?但仔细一想,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林乐洋怕自己气愤的表情被季哥看出来,只能埋头编辑微博,但写了删,删了写,好几分钟都没弄完。   季冕原本想带他出来安安静静地吃个饭,现在却什么心情都没了,“算了,”他首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不用澄清了,你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只是我得提醒你,这次的舆论大战来得有点蹊跷,很可能会出现风向逆转的情况。”   怎么逆转?苗穆青被人黑惯了,从来没见她出面澄清过。更何况娱乐圈里没有所谓的人情,除了肖嘉树那个傻子,谁还会站出来替苗穆青说话?罗导、衡哥,甚至于季哥,不也都没反应吗?   林乐洋不以为然地关掉微博,终究一个字都没发。   季冕掏出一支香烟,闷不吭声地抽着。   “季哥,你答应过我要戒烟的。”林乐洋帮他盛了一碗汤,关切道,“你最近抽得比过去还多,这样对身体不好。我给你买电子烟吧?”   季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乐洋,你是不是觉得我管太宽了?”   “怎么会?季哥你也是为了我好,你毕竟是过来人,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有你在我可以少走很多弯路。”林乐洋直视男友,表情很真诚。   “呵……”季冕低声一笑,再不说话。   包间里烟雾缭绕呛人得很,似乎连饭菜都变了味。   ——   苗穆青的确是招黑体质。由于她特别敢拼敢干,很多大导演都爱找她合作,而她又擅长钻营,无形之中挡了很多人的路,于是每过一段时间就有黑子大规模地黑她一次,却从来没将她打倒,反而令她扶摇直上、鹏程万里。   从十八线奋斗成超一线,她只花了三年时间,而黑子们居功至伟。自此之后娱乐圈便产生了一个新名词——黑红,黑着黑着就红了。   但是这一次,苗穆青不愿意再保持沉默,她想把自己受过的所有污蔑都还回去,让普罗大众知道——有的人惯于保持沉默并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行端坐正,毫不胆怯。   但澄清的时机也得掌握好,不能过早也不能过晚,早了影响力不够大,晚了热度都过去了,没人会在乎,得赶在不早不晚正高潮的时候。所幸苗穆青的黑粉很给力,拿到她故意放出来的照片就开始狂欢,连续三天保持着全网第一的热度,还连累肖嘉树被骂惨了。   总裁办公室内,修长郁和黄美轩把肖二少夹在中间,准备来一次严厉的批判。   “你看看网上这些言论。没影的事儿他们也能说出花儿来!现在知道胡乱帮人出头的代价了吧?罗导、施廷衡、季冕都不开腔,哪里有你说话的地儿?”黄美轩把几张照片狠狠拍在茶几上,“你好好解释一下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肖嘉树没去看照片,反而急着帮季冕辩解,“季哥从来不在微博上回应任何事,只发工作相关的微博,他不开腔才是正常的。”   “你好好看看照片,别管季冕了成吗?”黄美轩伸手去揪他耳朵。   修长郁连忙替他挡了挡,劝解道,“你好好说话,别吓着他。”   黄美轩快疯了,只能用力抓自己的头发。修总,你爱屋及乌也不能这样啊!你就那么喜欢帮小树收拾烂摊子?   肖嘉树这才瞟了照片一眼,然后愣住。年少的他满脸茫然地跪在一辆被撞得七零八落的跑车旁边,臂弯里躺着一具破败的尸体,几名外国警察拉起警戒线,还有很多路人在远处围观。汽车零件和鲜血洒得到处都是,场面非常惨烈。那是他十六岁时赶去车祸现场为何毅收尸的情景,不知被谁拍下来,又传回国内。   他忽然就哑了,不是解释不清,而是伤心得开不了口。   黄美轩见他捂住脸,似乎很羞愧的样子,不禁急了,“你在国外真的飙车撞死过人?”   她话音刚落,公关部的人便打了一个电话进来,说某个大V爆料肖嘉树在国外吸毒、飙车,还撞死了人,现在连照片都发出来了,问修总该怎么处理。撞死人的照片拍得很清晰,不但肖嘉树和警察正面出镜,连地上的尸体都很显眼。更糟糕的是,他当时的面相很稚嫩,一看就未成年。   未成年人犯罪该如何处刑一直是华国人近些年来最关注的社会问题之一。消息一出,无疑会激起民众的广泛关注。这次的事件真不小,不是奔着抹黑肖嘉树来的,而是想直接踩死他!   但问题是他刚出道,谁会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黄美轩的冷汗都下来了,修长郁却淡然依旧。他拍拍肖嘉树的肩膀,柔声道,“小树,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不想说就不说,叔叔相信你不会干那些事。”   “谢谢修叔……”肖嘉树怎么忍心让长辈为自己受累,正想把以前的事告诉他,又一个电话打进来,对方是禅悦温泉度假酒店的CEO,宣称肖嘉树道德品质有瑕,他们将放弃与他的合作。   “我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你们怎么能反悔?就算反悔了,你们也不能发那样的声明啊!你们这是在落井下石……”黄美轩正要申诉,那边已经不耐烦地挂断电话,再翻开微博,禅悦温泉度假酒店的解约书已被网友大面积转载,“道德品质有瑕,不予合作”一言彻底封死了肖嘉树的星途。   那是大哥的酒店,发出这样的声明是不是大哥的意思?更甚者,连这次的风波也是大哥策划的?他想把自己打入深渊,再也没办法与他争夺家产吗?肖嘉树明知不该,却忍不住会这样想。   几张捕风捉影的照片完全不能打击到他,但最后这一下却令他彻底失去了斗志。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什么都不看,也什么都不听。   薛淼立刻给修长郁打来电话,他拍拍肖嘉树的肩膀,走到外面去接听。黄美轩也拿着手机四处联络人,只想尽快把这些黑料压下去。肖嘉树趁他们不注意悄悄溜走了,顺着楼梯间一格一格往下爬,爬到二十六楼的时候终于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把脑袋埋进臂弯,默默流泪。   或许他不应该回来,不应该妄想得到父亲和大哥的关爱。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和母亲都是多余的,没有那些奢望也就没有现在的绝望。   手机不停震动,有薛淼的电话,也有助理的,甚至还有苗穆青的,但就是没有父亲和大哥。肖嘉树静静等待了一会儿,最终关掉手机。 第五十一章 大家一起撕,撕撕更健康   季冕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方坤忽然走进来,叹息道,“肖嘉树完蛋了。”   “怎么回事?”季冕立刻抬起头,眉头皱得很紧。   “他在国外飙车撞死过人,照片被人爆出来了,禅悦温泉度假酒店第一时间与他解除了合作关系,还斥责他道德品质有瑕。现在他们已经换了代言人,是极光一姐阮令怡,签约仪式就定在今天下午四点举行,很多记者都收到了邀请函,场面搞得很隆重。话说回来,肖嘉树不是肖家二少吗?怎么混得这么惨?被自家酒店黑成翔,肖家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方坤唏嘘不已地摇头。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出豪门争产的大戏。把肖嘉树搞臭,逼他离开华国,肖家就是他大哥的天下。   “他不可能撞死人。”季冕先给修长郁打了个电话,又按照他的吩咐往美国发了一封邮件,这才穿好外套匆忙交代,“我去顶楼看一看,你让冠冕工作室的公关小组也控制一下网络舆论。这里面有误会。”   “不是啊季哥,这件事咱们还是不掺和吧!刚才李佳儿放出话来,说还有一个大猛料要爆,也是关于肖嘉树的,请网友三点钟准时去看她的微博。我觉得她是想拿之前肖嘉树封杀她的事蹭热度,这一环套一环的,全是死局啊!”方坤连忙追上去阻拦。   “极光娱乐的手段真是越来越下作了。我说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去黑肖嘉树,原来是为了争夺禅悦温泉度假酒店的代言。也是,价值高达几千万的代言费,谁不眼红?”季冕盯着楼层显示器,冷笑道,“你通知公关部,让他们准备开会。我去找修总一起制定一个方案。”   方坤想拦又拦不住,正满心焦急,却发现苗穆青更新了一条微博,只一句话——造谣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小树苗,我相信你的清白!   哎呀,这下好了!网友的抨击更猛烈了,集火两人准备一波将他们带走。方坤快被这落难二人组气笑了,却发现季冕正打开微博编辑文字。   “季哥你干嘛?你放下手机行不行?咱们冷静一点!你跟肖嘉树关系只是一般,何必蹚这个浑水?”方坤扑上去抢手机,却在季冕冷厉目光的瞪视下慢慢缩回去。   “肖嘉树是我近年来最看好的新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为这些莫须有的黑料而陨落。”他一字一句强调,完了将编辑好的文字发出去——行端做正,无愧于己,不畏于言@小树苗。   如果说苗穆青的微博只会更加激起网友的愤怒,那季冕的微博简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网友更加坚信肖嘉树背景深厚的传言,他不但能逃脱杀人罪责,还能请瑞水和冠世的一姐、一哥齐齐为他洗白,权势简直通天了。这样的人就是社会毒瘤,应该铲除!   方坤匆忙扫了一眼评论区,焦急道,“季哥你看看,你的粉丝可是最忠心的,现在却都表示不能理解你的行为。这件事过后,你的声誉肯定会严重受损,就算你打算息影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吧?你怎么能肯定肖嘉树是被冤枉的?万一是真的呢?”   “让你去通知公关部你就去,废什么话?肖嘉树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季冕表情严厉,目光深邃。只要一想起肖嘉树因为热爱表演而产生的强烈信念,他就无法做到坐视不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颗本该无比闪亮的星辰被黑暗吞噬并坠落。更何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所谓的黑料是怎么一回事。被害者尚未发声,加害者反倒抖起来,黑白颠倒不过如此。   电梯慢慢上行,眼看快抵达二十六楼,季冕却隐约听见一阵哭声,并不撕心裂肺,也不刺耳尖锐,只是呜呜咽咽的十分难过,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他忽然就想起在医院里的那一次,于是离开电梯口往楼梯间走去,登上转角就看见肖嘉树把自己缩成一团,脑袋埋在双膝和臂弯之间,一下一下轻轻颤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但季冕却知道他内心是如何难过,绝望感都快将他淹没了。   “哭什么?”季冕沉声开口,“有时间在这里哭,不如想办法去澄清。”   “季哥?”肖嘉树猛然抬头,露出一张沾满鼻涕和眼泪的脸。   季冕掏出一条手帕盖在肖嘉树脸上,用力擦了擦,“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去把证据找出来。”   “季哥你不明白,我是不是无辜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后的推手是谁。如果是我家人干的,那么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会把我送走。如果连你的家人都在抹黑你,那么你永远都洗不白。我知道这种感觉,我有一个好朋友就是这样死的。”肖嘉树按住手帕,不想让季哥看见自己最狼狈的一面。   “给你的家人打电话,问问他们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如果他们承认,那你可以得到一个真相;如果他们否认,那你可以得到一个安慰。什么都不问,自己躲在角落里瞎猜是最愚蠢也最懦弱的做法。”季冕捡起地上的手机,按下启动键,柔声道,“你看看,这么多未接来电全都是关心你的人,你还远远没走到穷途末路的份上。”   肖嘉树接过手机一看,脸颊立马涨红。妈妈、修叔、苏姨、美轩姐、子晋哥、助理小周、罗导、苗穆青……几十个未接来电差点让他的网络卡死,微信更是被各种各样安慰的信息挤爆了。微博里不断有人圈他,最显眼的就是季哥刚发出来的消息——无愧于己,不畏于言,季哥竟然是百分百相信他的。还有穆青姐,她也在最具争议的时刻站出来为他说话……   肖嘉树冷透的心立刻复活了,先是给大哥打了一个电话,无法接通后站起来,坚定道,“我不会认输的,我有证据。”车祸调查卷宗、自己当时配合警方取证的供述,还有何毅临死时录下的音频都是最好的证据,他要告那些造谣诽谤的人,让他们赔得倾家荡产!   “有证据就好,去顶楼吧,修总应该急坏了。”季冕把人带到电梯口,见他下巴还沾着一些眼泪和鼻涕,便掏出一张卫生纸糊过去。   匆忙赶来的林乐洋恰好看见这一幕,心里的醋缸子全打翻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从不在微博发言的季哥竟会站出来力挺肖嘉树,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他跟肖嘉树究竟是什么关系?就那么肯定对方是无辜的?   季冕似有所觉,回过头看他一眼,却并未解释什么。   “季哥,现在网上都闹翻天了。你去公关部看看吧,他们正准备召开会议。”林乐洋走上前,勉强扯开一抹微笑。   “让他们去顶楼开会,所有的公关人员都听修总安排。”季冕深深看他一眼,似有话说,却终究没开口。   电梯门开了,电梯门关了,轿厢迅速上行,林乐洋却没进去,而是死死盯着楼层显示器,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变得苦涩。肖嘉树如果能就此消失该多好?他克制不住地想到。   总裁办公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几名助理来来往往递送资料,却连呼吸都不敢放开,脸上还带着诚惶诚恐的表情。瑞水总裁苏瑞、嘉禾总裁宋行舟、普众传媒CEO詹世博……这些随便咳一咳也能引起娱乐圈大震荡的人物正齐聚一堂,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坐在窗边的女人。   女人气质高雅,容貌艳丽,斜飞入鬓的浓眉更令她增添了几许杀伐果决的英气。她就是曾经红透整个亚洲,又在巅峰时刻毅然退出娱乐圈的不老女神薛淼。她用涂着深红蔻丹的指尖点了点摆放在桌上的手机,漫不经心地道,“等李佳儿爆完料,阮令怡签完约,我们再把实锤放出去。想黑我儿子?我让她俩身败名裂,让禅悦血本无归,看看谁比谁狠!”   卧槽!肖嘉树竟然是薛淼的儿子?这可真是一出豪门大戏!助理们惊讶极了,连连感叹现实果然比影视更夸张。没这么往死里黑自己兄弟的!   “淼淼你别担心,季冕已经找到小树了,很快就上来。”修长郁看了一眼手机,随即追问,“肖启杰那边怎么说?”   “他说除非我和他复婚,否则小树就不是他的儿子,他绝不会管。”薛淼冷笑道,“不管就不管,我稀罕?对了,这次真是多亏了季冕,否则我们没有办法这么快就把当年的调查卷宗拿到手。”   “他在美国有些人脉,调取卷宗并不困难。”说起季冕,修长郁也很惊讶。别看他经常提携小辈,但像现在这种真相不明的撕逼,他是从来不牵扯的。他很爱惜自己的羽毛。   “无论如何还是得谢谢他。我经常听小树在家里夸他,十句话里八句离不开季哥。”听说儿子快来了,薛淼冷硬的表情立刻变得柔和,她感激万分地说道,“也谢谢你们立刻赶过来帮助小树,这件事了了,我请你们吃饭。”   “薛姐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多大个事?我们还巴不得看一场好戏呢。”苏瑞打开电视机,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我等着看这些人待会儿如何收场。” 第五十二章 暴风雨即将来临   有了季冕的安慰,肖嘉树立刻振作起来。他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跨入顶楼,却在看见薛淼的那一刻痿了,“妈,你怎么来了?”   “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见,我能不来?”薛淼正准备揪儿子耳朵,却发现他眼眶和鼻头全红了,下巴还沾着少许纸屑,想来应该哭过。   “瞧你这点出息!多大个事,值得你哭成这样?”薛淼恨铁不成钢地戳他脑门,心里却疼得不行。这次的事她绝不会善罢甘休,所有参与进来的人都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去休息室洗把脸再过来,这么多长辈在这儿,你也不嫌丢人!”   肖嘉树这才发现办公室里坐满了长辈,有的从小看他长大,有的素未谋面,但他们此刻全都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给了他很大鼓舞。他一一行礼打招呼,然后用袖子挡住半边脸,跑到休息室里去了。   “小冕,坐。这次多亏了你。”薛淼冲季冕招手。   “薛姐您太客气了。”季冕微笑回应,然后在修长郁身边落座。凭他的资历和财富,早已经拥有与这些大佬平起平坐的资格。   “小树经常在家里提起你,他很崇拜你。”薛淼叹息道,“你问也不问就发微博力挺小树,就不怕被他坑了?”   “肖嘉树的为人我很了解。”季冕并未过多解释,但这句话已经足够令薛淼满意。以季冕如今的地位,他实在没有必要蹚这个浑水。他连续七年登上娱乐圈富豪榜榜首的位置,又哪里需要抱肖家的大腿?   “感谢你的支持,我向你保证,这件事绝不会牵连到你。”薛淼掏出一包香烟,礼貌征询,“抽吗?”   “谢谢薛姐。”季冕也不客气,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夹在指尖。   洗完脸的肖嘉树立刻跑过来,熟门熟路地拿起摆放在桌上的打火机,弓着身、弯着腰、低着头,像个狗腿子一般给薛淼老佛爷点烟。他从小就是这样,一旦闯了祸就会特别乖巧,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薛淼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这才叼着香烟凑近火苗。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她玉白的脸,也令她滴血的红唇更显性感,但她自己却浑然不觉,上下齿缝轻轻开合,吐出一缕缭绕的烟雾,“帮你苏姨、詹叔、季哥也把烟点上。”   “好嘞!”肖嘉树正愁没有表现的机会,连忙拿着打火机挨个儿点烟,之前的伤心无助早被他忘到脑后。   季冕盯着没心没肺的肖少爷看了一会儿,然后摇头失笑。“修叔,”他故意唤醒对着薛淼愣神的修长郁,“你们应该制定好公关计划了吧?需要我配合吗?”   “不用了,你已经发了微博力挺小树,这就是最大的配合。”修长郁摆摆手,迅速抹掉眼底的痴迷。   薛淼却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而是认真盯着手机,冷笑道,“把这些所谓品德高尚的艺人和公知的名字记下来,记者招待会之后我要一个一个起诉他们。造谣诽谤是犯罪,需要承担法律责任,可不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的事。”   “好的薛总,我立刻就记下来。”一名女秘书很快将网页一一截图存证。   肖嘉树放下打火机左右看了看,发现大佬们把沙发全坐满了,只好挤到季哥身边老老实实待着。现在已经没有他插手的余地,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全是母亲在半小时之内搜集到的证据,甚至连证人都已经坐上飞机赶往华国,只等开仗了。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母亲在肖家做了二十年的贤妻良母,却依然保留了内心的峥嵘和棱角。看见她脱掉温柔典雅的贵妇装,换上紧贴身体曲线的小黑裙,唇红似火、眼如寒星,高傲得像个女王,他便觉得很开心。他喜欢母亲现在的样子。   刚才还惨兮兮的,现在却乐得快飘起来,肖嘉树的心情严重影响了季冕,令他想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都做不到,只好垂眸扶额,默默感叹:老天疼憨人,这话果然没说错。不对,好像还有一句更贴切,叫什么来着?二逼青年欢乐多?   当季冕神游时,三点钟到了,李佳儿召开了一个小型的记者招待会,在微博直播间里同步放映。她先是哭诉了自己青少年时期的悲惨遭遇,然后指出自己之所以被冠世、冠冕、瑞水等多家娱乐公司联合封杀,全是肖嘉树在背后指使。他和强奸她的犯人是朋友,要对她赶尽杀绝,并把当年的案宗也复印了一份,盖上相关部门的印章,还有肖嘉树与何毅从小到大的合照,以证明他们的朋友关系。   证据链非常清晰,立刻就造成了轰动效应,网友们纷纷感叹现在的富二代竟猖狂到这种地步,犯了法他们还有理了,还来迫害受害者!警察就不管管?   “我已举报!这件事已经引起如此大的舆论关注,相信警察不会视而不见!”一些正义人士如此回复。   短短二十分钟的直播,李佳儿近日来不断跌落的人气又冲回高点,甚至还在飞速上涨。大众对她的同情再一次造就了她超高的人气,许多女权组织已经联合起来准备为她讨要公道。肖嘉树的微博粉丝量也同样如此,短时间内从一百万出头达到了六百万众,但绝大多数粉丝都是黑粉,专门跑来骂他的。   肖嘉树打开微博评论,看见的只有污言秽语。别人骂他仗势欺人、人品低劣,他可以不理,因为他知道真正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但别人若是骂他没有演技,他便会气得原地爆炸。   我哪里没有演技,你看过我演的戏?他很想怼这么一句,但瞥见身旁的季哥,又悻悻放下指尖。好吧,在季哥面前他那点演技的确不叫演技,还有的磨练!咦?骂我就算了,你们还骂季哥是非不分抱大腿?这我可忍不了!   他咬牙切齿地点开回复键,想与这些人好好理论一番,却被季冕抽走手机,告诫道,“别理他们,没意思。”   “哦!”肖嘉树立马消停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乖巧得像个小学生。薛淼等人已经完全忙碌起来,为即将在四点半召开的记者会做准备。   该帮的忙已经帮了,季冕这便站起来向众人告辞,临走时把手机还给肖嘉树,叮嘱道,“别看微博,别回复评论,沉默应对才能显出你的态度。”   沉默应对才能显出你的态度?是啊,如果一群人冲你大喊大叫、歇斯底里,而你却能始终保持冷静,那么你已经赢了,因为你的内心比他们更强大。肖嘉树垂下头抹了抹眼角,真诚道,“季哥谢谢你!”如果没有季哥,他不会走上这条路,虽然经历了很多困难和波折,但他依然热爱表演,也永远不会后悔。   季冕拍拍他脑袋,又笑着摇摇头,继而满心感慨地离开。回到二十六楼后,他把方坤、陈鹏新、林乐洋一块儿叫到办公室。   “今天上午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徐徐道,“我不应该剥夺你们自由选择的权利。乐洋,我可以不干涉你,从今以后你自行安排工作。方坤,把陈鹏新的行程表还给他。”   “好的季哥。”方坤二话不说就把上午刚交接完的工作推回去。   陈鹏新连忙向季总道谢。他可不想再干打杂的工作,乐洋有季总捧着,坐上他的顺风车早晚能混成金牌经纪人。   “不用谢,有问题多向方坤请教,他比你有经验。以后除了特别重大的公关事件,不用再向我汇报乐洋的工作行程。”季冕摆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三人鱼贯而出,方坤倍感轻松,陈鹏新欢喜雀跃,唯独林乐洋心里老大不得劲。他站在门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就感到很迷茫。季哥限制他的自由,他会觉得心烦甚至气愤;季哥什么都不管,他又会空落落的,连走路都无处下脚。   季哥为什么会做出刚才那番决定,是什么促使他改变了心意?说不管就不管,是因为自己在他心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吗?   林乐洋越想越惶恐,额头抵着门板,简直想狠狠撞上去。而门内的季冕比他更心烦,这样做不对,那样做也不对,哪怕拥有看破人心的能力又如何?他依然不知道林乐洋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   时间不知不觉临近四点,刚从欧洲飞回来的肖定邦对司机说道,“不回家,去禅悦酒店,我记得今天是小树的签约仪式。”   “好的。”司机径直往禅悦温泉度假酒店开去。   坐在肖定邦身旁的女秘书欲言又止,却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受邀记者已经到齐,阮令怡和禅悦酒店的高层这才联袂而来。他们一路走一路谈笑,气氛看上去十分融洽。被众位高层簇拥在中间的是一名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他非常绅士地为阮令怡拉开正中间的椅子,待她落座后才在她身旁坐下,顺手为她调整话筒的高度。   该男子便是禅悦酒店的CEO,也是肖定邦的堂弟肖定泽。他左右看看,微笑道,“感谢各位出席今天的签约仪式,请让我隆重地介绍禅悦温泉度假酒店的代言人阮令怡小姐……”   但他话没说完,一名身材高大,气势逼人的男子缓缓走进会场,拧眉道,“代言人阮令怡,什么时候的事?” 第五十三章 一家人都是挂逼   记者的镁光灯疯狂对准男子闪烁,他不是别人,正是肖家的掌舵者肖定邦。上一秒还淡定自若的肖定泽下一秒已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弯腰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阮令怡拢了拢鬓边的卷发,仪态万千地打招呼,“肖总您好,很荣幸见到您。”   肖定邦并不理会他们,目光扫视全场,没发现弟弟的身影,又瞥见秘书紧张不安的表情,心里便有了底。他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立刻发现两点多钟有一个弟弟的未接来电,但他当时在飞机上没能接到,下了飞机匆忙赶来酒店,也忘了看。   出事了……他一面忖度一面徐徐步入会场,在主位坐下,并不回答记者疯狂的提问,而是打开手机浏览新闻。几乎不用搜索,他需要的信息就接二连三地蹦出来,弟弟在国外飙车、吸毒,还撞死了人,甚至帮一个强奸犯迫害被害者?什么时候的事?   他本就冷硬的脸庞渐渐爬上一层寒霜,不停吵闹的记者被他气势所摄,慢慢安静下来。大约十分钟后,他抬起头环视众人,沉声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肖嘉树,我的亲弟弟,今年二十岁,毕业于沃顿商学院,以最优异的成绩提前两年拿到硕士文凭,无不良嗜好,无道德瑕疵,无不堪过往,所有经历皆可查证。”   他一边宣告一边删掉禅悦官微接连发出来的两条消息,随即看向阮令怡,“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走错地方了。如果我弟弟被黑这件事与你有关,那么请你做好上法庭的准备,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刚才还春风得意的阮令怡现在已是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她颤声道,“肖总您误会了……”   “保安,把她带出去,签约仪式取消。”肖定邦向来是这种作风,你若是给我不痛快,我当场便能跟你翻脸。没错,我情商低,所以我该发作时就发作,你情商高那你就给我忍着。   阮令怡为了保持形象,不得不主动离开会场,下台阶的时候膝盖有些发软,差点摔得鼻青脸肿。肖定泽咬牙道,“大哥,有什么事我们不能等签约仪式过后再说?非要大庭广众之下闹得这么难看?你就不怕有损酒店的形象?”   “颠倒黑白你们不怕,我还怕有损酒店形象?”肖定邦不疾不徐地说道,“小树是我的亲弟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若不是那天晚上老爷子一再声明,如果小树在娱乐圈里闹出什么丑事,肖家就会将他除名,甚至剥夺他原本拥有的5%的股份,也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   逼走小树谁最得益?不是阮令怡,而是他的这帮兄弟,5%的股份平分下去每年也能分到不少钱。肖定邦冷笑摇头,大步走了,丝毫也不理会提问的记者和慌乱的公司高层。临上车前,他对女秘书摆摆手,“你被辞退了。”   被抛下的女秘书懊悔不已,却已经晚了。当初修长郁来要代言合同时,肖总头也没抬地说道,“给他吧。”轻飘飘的口气就像打发一个要饭的。她当时便觉得肖总肯定很不待见二少,于是接受了四少的贿赂,暗暗帮他隐瞒国内的消息。   但现在她总算明白了,肖总不是不在乎二少,是不在乎那份代言合同。对他来说几千万的代言费也不过是用来讨好弟弟的工具而已。他何曾不在乎弟弟,他是太在乎了!   上车之后,肖定邦掏出手机,却只是看着未接来电发呆,并不敢回拨过去。十岁之前小树一直很黏他,他却对这个弟弟很不耐烦。若不是他故意扔下小树跑去找同学玩,小树也不会遭遇那场绑架。这些年他一直被愧疚折磨着,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他害怕小树还在恨他,所以他竭尽所能地去满足他的任何心愿。   小树不想工作便不工作,玩到白发苍苍他也养着他,小树想演戏便去演,所有压力他来顶。但他万万没料到自己不敢靠近的行为竟被外人解读成对小树的排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胸膛剧烈起伏几瞬,这才打开微博,在肖氏制药的官网上发布了一条消息:@小树苗,这是我的亲弟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弟弟!   肖定邦以极强的能力和极高的成就闻名于国际商圈。他年轻、英俊、才华横溢,关注他的人自然很多。而他现在一改沉默寡言的风格,强势站出来为弟弟出头,引起的震荡是巨大的。   此前,肖嘉树的身世一直成谜,曾有人怀疑他是肖氏制药的子弟,却没有肖家人站出来认领,于是便以为他只是普通的有钱,底蕴并不深厚。但现在,肖定邦亲手投下的深水鱼雷忽然爆了,炸死的人自然一大片。那些诽谤、侮辱、谩骂肖嘉树的艺人和公知已安静如鸡,莫说再揭黑幕,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但普罗大众却无需顾忌肖定邦的打压,他们依然认为肖嘉树是个仗势欺人的渣滓,家世再好也得接受法律的制裁。在国外撞死人也是犯法,也得坐牢的!   舆论再次发酵,而肖嘉树已经完全没心思去关注了。他一面刷微博一面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妈,你看见大哥发的微博了吗?他说我是他的亲弟弟唉!”   “定邦是个好孩子,他跟他爸不一样。”薛淼欣慰地笑道,“行了,别玩手机了,我们这边也准备召开记者会,快去换衣服。”   肖嘉树喜滋滋地答应一声,然后跟随黄美轩去做造型,虽然发生了很多糟心事,但能得到大哥一句承认便什么都值了。   二十六楼,林乐洋正与两位师哥、师姐待在休息室里观看禅悦酒店的签约仪式。看见肖定邦匆匆出现又匆匆离开,把所有人整得灰头土脸,师姐感慨道,“帅啊!没想到肖嘉树的背景这么深厚!阮令怡抢代言抢到肖家自己人头上去了,她这是找死呢!”   师哥不以为意地摇头,“肖家人行事都这么狂吗?撞死人也不给个交代?要是没法洗清这个黑点,季总也会受连累。现在的网民对这种事越来越敏感,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洗白啊!”   林乐洋一方面希望肖嘉树能洗白,这样季哥就不用受连累,一方面又希望他就此消失,这样就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正当他胡思乱想时,又有一条重磅消息出来了,肖嘉树将于四点半召开记者会澄清之前的流言,请广大网友去直播间观看。   “快快快,快进直播间。”师姐立马切入房间,然后惊叫起来,“啊啊啊!我,我不是眼花了吧?那是薛淼吗?我的女神薛淼?”   师哥完全没办法回答她,因为他的嘴巴已经合不上了。   只见一名女子缓缓走入会场,身上穿着一袭小黑裙,勾勒出性感的曲线,满头乌发烫成浪漫的大波浪,随意披散在肩头,一举一动皆是风情。她艳丽的五官本就出众至极,却又在一双斜飞入鬓的长眉地衬托下更彰显几分霸气,涂着深红蔻丹的指尖不经意间撩过似血红唇,气场强到爆炸。   她一出现,跟随在她身后的人全成了背景板,记者的照相机只对准她一个人拍拍拍,根本不管此次事件的男主角。   肖嘉树毕恭毕敬地为母上大人拉开椅子,然后在她身边落座。由于肖老爷子反感薛淼的出身,于是便勒令她彻底淡出娱乐圈,只有上流人士知道她的丈夫是谁,背景如何,一般人都以为她出国了,神隐了,甚至是失踪了。   再次看见这位引领了一个时代的女神,粉丝们快高兴疯了,更令他们不敢置信的是——她一点也没变老,反而在岁月的雕琢下更显光彩夺目。   “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肖嘉树,”她把纤纤玉手放置在儿子肩头,继续道,“就目前所发生的一系列有预谋、有计划地抹黑我儿子的行动,我将给出如下解释:一,所谓吸毒。这是我儿子近三年的体检报告,你们可以看一看。”她拿出遥控器开始播放PPT,一份又一份盖了章的,拥有真实性和权威性的体检报告被做成巨大的幻灯片,供所有人观看。   记者连忙举起照相机一阵猛拍。   “二,所谓寻欢作乐、荒废学业。这是我儿子在国外求学的所有成绩单、奖状、奖杯、奖学金证明和毕业证书。”这次的幻灯片比之前还多,肖嘉树曾经获得过的荣誉一帧一帧闪过,而且每一年都是拿的全额奖学金,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并用两年时间完成了本该四年才能完成的学业。他的优秀毋庸置疑。   这次的幻灯片足足播放了一分半钟才完,薛淼一边操控PPT一边徐徐开口,“三,这是所谓的撞死人。大家可以看见,这是当地警方提供的案件调查记录,死者名叫何毅,时年十六,也就是李佳儿口中的强奸犯。在我为我儿子解释之前,我想请你们先听一段录音。关于这段录音的真实性,稍后我会提交法院,并请权威部门对它做出鉴定,你们不用着急。”   薛淼把录音笔放置在话筒下方,声量调到最大。   再没有记者咄咄逼人地提问,大家全都竖起耳朵认真聆听,就连屏幕那头的观众也都沉默了。薛淼准备得太充分,气势也非常强硬,几套组合拳下来早已把他们打蒙了。 第五十四章 报应来了   某些人为了达到将肖嘉树逐出娱乐圈甚至华国的目的,刻意捏造黑料购买水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对他进行了大规模的污蔑行动。由于财力、物力、人脉十分充足,且每一个黑料都戳中了国人最忌讳的几个道德点,是以,此次事件所造成的影响是非常负面也非常巨大的。   用三个字便足以概括肖嘉树现在的处境,那就是“全网黑”。放眼看去全是骂他的博文和评论,好似一夕之间他就成了国民罪人。而极光娱乐和禅悦酒店推波助澜的行为更是令网民陷入了盲目的声讨大战中。   当事者接二连三站出来召开记者会,先是李佳儿的泣血控诉,后是阮令怡的截胡代言,肖嘉树显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回应和解释,于是当他决定召开记者会时,直播间里的人数瞬间爆满,还有很多直播平台进行了转播。   眼下,极光娱乐的艺人也都聚在休息室里准备迎接他们的胜利。阮令怡是极光一姐,为了帮她争夺禅悦酒店的代言合同,极光的艺人得到老板吩咐后全都站了队,对肖嘉树大加鞭挞,李佳儿更是“勇敢”地站出来曝光自己悲惨的遭遇,以达到彻底踩死肖嘉树的目的。   召开完记者会的李佳儿回到休息室,眼眶略显红肿,目光却很坚定。同期出道的艺人纷纷围上去拥抱她,像拥抱一位英雄。   “你太棒了!”   “大家都会支持你的!”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还会有更美好的明天。”   “那个人渣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着,表面看上去很真诚,但内心怎么想便不得而知了。李佳儿真是好运,眼看人气快滑落谷底,却又借着肖嘉树这块踏脚石一下爬了上去。被强奸又怎样?只要炒作得当,这也是一个加分的点。现在的网友就喜欢这种不畏权贵、自立自强的人设。   “谢谢,谢谢你们。”李佳儿感激不已地鞠躬,然后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状似垂头抹泪,实则偷偷笑了。她就知道自己总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肖嘉树你不是狂吗?还能狂得过阮令怡?人家背后站着的可是肖氏制药的四少爷!   刻意把眼睛揉得更红一点,她这才抬头看向电视机。四点钟到了,阮令怡的签约仪式即将举行,每年四千五百万的代言费,这个价谁能拿到?如果我也有这样一天……当她胡思乱想时,签约仪式发生了重大变故,肖家真正的掌舵者来了,而且当场投下一枚重磅炸弹。肖嘉树竟然是他的亲弟弟,怎么可能?他那一辈的肖氏子弟不都是取的“定”字板吗?跟肖嘉树有什么关系?   局势瞬间逆转,不被肖定邦承认的阮令怡立刻被“请”出会场,走下台阶时的踉跄背影为她的演艺生涯画上了一个不太完美的句点。所有人都知道她完了,抢代言抢到肖家自己人头上,使的还是如此下作的手段,身败名裂算轻的,更有可能蹲监狱!   休息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众艺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脸上发现了恐惧的神色。下一秒,他们的经纪人纷纷打电话过来,要么勒令他们闭紧嘴巴,要么吩咐他们删除微博,总之态度一个比一个着急。   李佳儿已经被这个巨大的变故吓蒙了,正惶惶不安着,却又发现事态正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曾经的亚洲女神薛淼竟是肖嘉树的母亲,而她二十年来头一次在公共媒体面前出现,却是为了帮儿子澄清流言。   且不提她拿不拿得出确凿有力的证据,单她往那儿一站,对很多粉丝而言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他们瞬间就疯狂了,甚至有人喊出这样的口号——女神你别说了,我们原谅肖嘉树还不行吗?他是你的儿子,他一定是个好的!   李佳儿盯着这些毫无立场和三观的弹幕,整颗心都是凉的。薛淼的影响力可见一斑。但更令她心惊的是,薛淼竟然拿出了很多证据,其中一份音频刚播放出来,她脑子里便瞬间闪过两个血红的大字——完了!   李佳儿能拿到超级新声代的总冠军,凭借的正是她独特的声线。她不似普通女生那般嗓音婉转清脆,反而带着几分沙哑和冷硬,听上去就像金属撞击一般,令人过耳难忘。也正因为这份独特,几乎在音频播放的一瞬间,记者和网友就已经相信了它的真实性。   她用轻蔑的语气奚落着何毅,告诉对方她是如何放荡,又是如何将他玩弄于股掌。她把不能宣之于众的、所谓“强奸”的真相原原本本告诉了何毅,言辞之无耻刻薄令人发指。何毅已经被她气得说不出一句话,但录音笔却原原本本收录了他粗重而又绝望的喘息。最后一声巨响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爆炸了,音频这才在断断续续的杂音中结束。   李佳儿捂住脸,简直不敢去看周围人的表情。她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进了雪地里,一面羞愤欲死,一面心寒胆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段音频绝不是伪造的。她自己说过的话又如何不记得?事后她才得知何毅在接电话的过程中撞死了,还曾心虚害怕过一段时间,发现何父根本没把消息传回国内,甚至连骨灰也不帮他带回来,这才心安理得起来。   但事实再一次印证了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李佳儿的报应虽然来迟了很多年,却并未缺席。   就在这时,她的经纪人欧姐带着几名警察走进来,表情畏缩地道,“这就是李佳儿。”   不等警察开口,李佳儿便歇斯底里地喊起来,“薛淼与何毅根本没有关系,所以她没有资格担当原告。她不担当原告,你们就没有权利抓我回去调查!”她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也是专心研究过法律的。   “你懂的倒是挺多,看来这些年没少琢磨这件事。”一名警察冷道,“实话告诉你,原告是何毅的弟弟妹妹,他们如今正在赶来华国的路上,且先行给薛淼女士发了委托书,请她全权代理这桩官司。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吧。”   “何毅哪里来的弟弟妹妹?”李佳儿依然在垂死挣扎。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走不走?”一名女警不耐烦了,上前去拖拽李佳儿。刚开始她还同情她呢!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把人家害了还反过来敲诈勒索外带耀武扬威,恶毒到这种程度的人还是人吗?是畜生!   李佳儿被带回了警察局,守在公司门外的狗仔将她如丧考妣的表情拍摄下来并发到网上。这场惊天逆转吓傻了群情激愤的网民,他们觉得自己的三观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必须得缓缓。   已经联起手来准备为李佳儿讨要公道的女权组织又是气恼又是尴尬,连忙把抨击肖嘉树的博文删除干净。而大众不知道的是,为了说服何毅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回国与李佳儿打官司,薛淼可是花了大价钱。   也怪何父多行不义必自毙,移民国外没几年就破了产并郁郁而终,留下小三和两个私生子艰难度日。但他终究是个狠人,当年与李佳儿一家人交涉时也曾录下几份音频,还保留了胎儿的切片和DNA报告,就是为了防备他们贪得无厌、勒索无度。   如今,这些证据足以送李佳儿下地狱。   一切发展都在薛淼的掌控之中。她关掉录音笔,又给了大家半分钟时间沉淀心情,这才徐徐开口,“最后的巨响是车祸造成的。何毅,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强奸犯’,在‘受害者’李佳儿的言语刺激下心神失守,撞上桥墩,最终不治身亡。这张我儿子撞死人的照片,”她指着巨大的显示屏,“就是当时的车祸现场。”   照片被换下,改为一段监控视频,一辆跑车以极快的速度撞上桥墩,驾驶员被抛飞出来,却没当场死亡,隐约可以看见他还在挣扎。几名路人报了警,然后跑过去捡起他的手机,给他最常联系的人打了一通电话。   视频快进了大约五分钟,年幼的肖嘉树出现在画面上。他跳下计程车,以最快的速度翻过绿化带和围栏,跑到何毅身边。他跪下了,伸出双手却不敢碰他,只能无助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然后一声又一声地高喊“help”。监控器不能收录声音,却能收录他仓惶而又绝望的表情。他脸上全是泪水,不停不停地喊着,显然已经崩溃了。   救护车还未赶来,何毅已经撑不下去了,他抓住肖嘉树的手说了一句话,肖嘉树转头回望,一名好心人立刻把先前捡到的手机递过去。又过了三十秒,何毅彻底不动了,而肖嘉树则露出茫然的表情。他无法接受好友骤然离世的事实,这一切就好像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薛淼按下遥控器将画面定格,然后再倒回去播放先前的照片,很明显,两个场景完全吻合了,从人物到背景再到时间,没有一丝错漏或差异。这才是事实的真相。 第五十五章 打脸啪啪啪   时隔多年再重温这一幕,肖嘉树依然觉得痛彻心扉。他撇开头不敢去看巨大的显示屏,清澈的双眼渐渐蒙上一层水雾。为防眼泪忽然掉下来,他不得不仰起头看天花板,然后紧紧握住拳头。   记者连忙把他的表现拍摄下来,重点放在他泪光氤氲的双眼和青筋暴突的双拳上。观看直播的网友一阵沉默。真相已经很明显了,所谓的吸毒是假的,所谓的纨绔也是假的,就连撞死人都是假的,肖嘉树这个被万人声讨的人渣,到头来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这何其讽刺?何其荒谬?那些黑料是谁放出来的?这尼玛不是唰着大家玩儿吗?把大家当傻子呢?   很显然,幕后黑手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他们并不知道薛淼早就和肖启杰离婚了,而且放弃了所有财产,于是也不再受到肖启杰的辖制。现在的她就是一头暴怒中的母狮子,誓要将伤害自己孩子的人咬死!她不在乎肖家夫人的宝座,也不在乎肖老爷子的看法,更不在乎肖家的财产,所以她不会在黑料爆出来的时候悄悄把儿子送走。   藏起尾巴做人?为那点继承权折腰?不存在的!要打舆论战那就来啊,她在娱乐圈混迹多年,何曾怕过谁?   薛淼拍拍儿子肩膀,继续道,“事实已经很清楚,相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我就不过多解释了。这份视频我也同样会递交给法院和相关部门,请他们做出鉴定。”   这句话已经不是薛淼第一次说,但直到此时才有人回过味来,她再三强调不是为了凸显儿子的清白,而是在宣告各位——她既然提交了证据,就已经做好了打官司的准备。至于被告?哪些人参与了造谣和诽谤肖嘉树的行为,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与此同时,微博上不断有人在大面积的清理网页,但薛淼似有所感,冷笑道,“别忙活了,该存证的我都已经存证,请各位坐等法院传票。”   骂得最狠的几位“道德标兵”当下脸色一白,差点顺着屏幕钻到薛淼面前去给她磕头。但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肖定邦立刻更新了一条微博,只一句话——我已经准备好打官司的资金,@薛淼,@众象律师事务所,@邢凯。   有见识的人都知道,众象律师事务所是华国目前最顶尖的律师事务所之一,而邢凯则是该所的金牌律师,成名以来未尝败绩。他是最贵的,但他也是最棒的。   邢凯迅速进行了转发并圈了薛淼的私人律师。两家华国最顶尖的、也是敌对的律师事务所头一次合作,却是为了一桩小小的民事诉讼案,阵仗可真够吓人的。   喷子和水军早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只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不断在微博里喊话——哎,我说那个XXX,你怕不怕啊?吓没吓尿?   怕,怎么不怕?但傻子才会站出来回应。原本喧闹不堪的网络现在一片肃静,侧耳一听,似乎还能听见寒风刮过的声音。   薛淼没有时间看手机,也就没有途径得知继子正默默支持着自己。她看了儿子一眼,确定他情绪比较稳定,这才继续道,“四,关于代言。这是阮令怡与某些大V博主私聊的截图,还有他们购买水军的纪录。很明显,这次的抹黑行动,极光娱乐是主要发起者,我将依法追究相关人等的法律责任。”   “最后,”她终于露出今天的首个笑容,“我要为我儿子澄清一件事。他的演技并不差,也不是吃不了苦。他很认真,也很努力,他一直在用最热忱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演艺事业。”   PPT已经展示完毕,一段视频开始播放,四位年轻人出现在屏幕上,分别是肖嘉树、杰西、金世俊、林乐洋。他们依次走上讲台抽签,肖嘉树抽中了流浪汉,然后镜头一转,他戴着假发和假络腮胡子,穿着肮脏又破旧的衣服,混迹在一群流浪汉中间。他起初有些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挑中一名年老的流浪汉,像个跟屁虫一般跟在他身后晃荡。对方席地而坐,他也一屁股坐下;对方翻捡垃圾,他也去翻;对方向路人讨要食物,他也跪下作揖,眼里全是卑微和祈求……   薛淼原以为自己很坚强,但看到这一幕,终究还是忍不住了,连忙别开头仰起脸,免得泪水掉落。这次换成肖嘉树去拍打她的脊背,口里无声道,“妈妈没事的,对不起妈妈。”   薛淼狠狠瞪他一眼,然后强迫自己看下去。   第二天,肖嘉树似乎有了经验,不知从哪里捡来一个蛇皮口袋,把扔在路边和垃圾桶里的塑料瓶搜集起来一路带着走。他也不知道这些瓶子可以拿去哪里卖,问别的流浪汉人家也不愿意告诉他,只能继续饿肚子。后来他实在撑不住了,跑到某家餐馆的后巷,从垃圾桶里翻找顾客扔掉的食物。   一只流浪狗跑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手里的半个肉包子,龇牙咧嘴、咆哮不止。他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把肉包子远远扔掉,然后踉踉跄跄跑出巷口。   薛淼实在看不下去了,立刻按下暂停键,哑声道,“这是经过剪辑的视频,长度八分钟,就不在这里播放了,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如果有谁对完整视频感兴趣,可以去小树的微博找链接。好了,今天的记者招待会就此结束,感谢各位的出席。”她看向儿子,低声问道,“小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台下的记者立刻喊起来,“肖嘉树请你说两句吧。被人那样污蔑,你当时是什么心情? ”   肖嘉树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可说的,都散了吧。”   母子俩携手离开,背后是一片闪瞎眼的镁光灯。   网络舆论在停滞了十几秒后忽然爆发了,无数人涌入肖嘉树的微博查看完整视频。如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完全不敢相信一个贵公子竟然能毅然决然地丢弃富裕的生活跑去街头流浪,而目的只是为了考核演技。与他的较真比起来,杰西、金世俊、林乐洋的表现算个毛啊?什么自毁形象、演技爆发、全程高能,假的假的,全都是假的!太他妈肤浅了!   肖嘉树这样的才是真正的融入人群、拼尽全力。他是在用生命去体会表演艺术,不像别人只是闹着玩的。别说他一个富二代,换一个普通人来,你去街上流浪三天试一试?怕早就哭着喊着要回家了。   不学无术?呵呵,不好意思,人家是学霸!性格恶劣?呵呵,不好意思,人家为了表演可以让几个酒鬼狠揍一顿却不反抗!他活得太认真也太沉默了,而别人却以为这种沉默是心虚怯弱的表现。   进一步了解肖嘉树之后,网友已经对他全面改观,之前有多讨厌,现在就有多喜欢,不断有人在微博里道歉,为了骂他才涌进来的几百万粉丝一个没走,反而又增加了几十万,且数值还在不断攀升。经过这次的全网抹黑事件,肖嘉树可谓是因祸得福,一举从小透明变成了当红小生,人气在同期出道的艺人中跃居榜首。   如果再有好的作品问世,他的咖位毫无疑问能稳固在二三线之间,速度比坐火箭还快。与此相反,极光娱乐却损失惨重,所有抹黑肖嘉树的艺人都收到了薛淼和肖定邦的律师函,阮令怡更是没能从禅悦酒店回来,直接被警局带去协助调查了。   到了下午七点半左右,禅悦酒店官微发出一篇长文向肖嘉树慎重道歉,并附上一份人事变动表格:肖定泽、Jill·Smith、卢曼妮等八位高管被解除职务,还有几人停薪留职、归期不定。总之升的升、降的降、开除的开除,简直像一场大地震。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面的内幕不单纯,肯定与肖二少被黑事件有关,但也不仅仅是娱乐圈里那点事,或许还关系着继承权或股份变更等更要命的利益纠葛。但无论怎样,位于暴风圈里的肖二少已经平安降落,且获益匪浅。黑他的人非但没能把他踩死,反而一手将他捧了上去,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乐洋打开微博看了看,肖嘉树的粉丝又增多了,刚才还只有八百多万,现在已经快一千万了。薛淼有很多铁杆粉丝,如今全涌入肖嘉树的微博,一口一个“小树苗”地叫着,爱护他就像爱护自家孩子一样。这就是超级偶像的号召力,哪怕离开二十多年,也依然会有很多人追随。   人家都是拼爹,肖嘉树倒好,拼爹、拼哥、拼妈,全家人都能拿出来溜一遍,而且个个都是挂逼。人跟人真的没法比!林乐洋越看越不是滋味儿,关掉微博后发了会儿呆,这才去找季冕。只有季冕才能在迷茫的时候给予他安全感和踏实感,他虽然出身不好,但好在他还有一个依靠。   当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却发现季冕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从声音判断,那是肖嘉树在外流浪的视频。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凝固了。 第五十六章 再来一次惊天大逆转   肖嘉树在外流浪了三天三夜,自然发生了很多故事。有一位剪辑大神在看过全部视频后把精彩片段剪辑下来再配上BGM发布到直播平台上,竟然创下了几千万的点击量。   而季冕现在看的就是这段视频。肖嘉树被流浪狗抢走食物后没敢再回餐馆后巷,只得找了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躺下睡觉。临到晚上十一点多钟,负责跟拍他的保镖憋不住了,买来一床薄毯,趁周围没人的时候悄悄跑过去给他盖上。   肖嘉树立马惊醒过来,压低音量说道,“你们干嘛?告诉过你们多少遍,我现在不是肖嘉树,是流浪汉。摄像机给我,我自己拍,你们回家睡觉。”   “肖先生,您好歹把肚子盖一盖,免得着凉。我们一个月拿你那么多工资,少睡几个小时没关系,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保镖很无奈。   肖嘉树连连挥手,“快走快走,我这是在体验生活,你们不会懂的。”然后走到对面的花坛边,把薄被盖在一名流浪儿身上。流浪儿揉揉眼睛坐起来,看见肖嘉树先是吓了一跳,再看见怀里的被子,立刻不动了。   肖嘉树冲他做了一个盖被子的手势,然后慢慢退走。流浪儿坐在那里依然不动,但黑夜中,他的一双眼睛却因为充盈的泪水而显得特别明亮。翌日,流浪儿把薄毯折叠整齐放进蛇皮口袋里,用浓重的湖南口音说道,“嗑(去),俄(我)带你捡瓶瓶嗑(去)。”   肖嘉树完全听不懂方言,只能张大嘴,露出一副傻样。   流浪儿或许真把他当成了傻子,耐心重复道,“捡瓶瓶,卖钱,掐(吃)饭。”话落捧起双手做了个刨饭的手势。   肖嘉树恍然大悟,连忙拎起蛇皮口袋跟在流浪儿身后。两人到处晃悠,好不容易挣够了四块钱,一人买了两个肉包子,坐在路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流浪儿吃完以后叮嘱道,“捡到瓶瓶就嗑刚才那个地方卖,晓得不?”   “晓得晓得!”肖嘉树吃得满嘴是油,见小孩背上蛇皮口袋要走,连忙站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流浪儿似乎觉得他是个累赘,冲他摆手道,“莫跟到俄,俄养不起你这个大块头。掐得多,捡得少,俄带你一上午亏死!”   哪怕有络腮胡子挡着,肖嘉树通红的脸皮依然很明显。他没好意思跟上去,捂着肚子坐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味肉包子的味道,然后继续去翻找路边的垃圾桶,偶尔遇见拿着空瓶子的路人,还会模仿之前那个流浪儿,用蹩脚的湖南口音问道,“这位大锅,喝完的空瓶瓶阔不阔以给俄?多谢哈!”   还有更多精彩的片段在后面,但网友的弹幕几乎遮盖了整个屏幕。   有人说:“这是我见过的最清纯不做作的富二代,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   还有人说:“如果没有肖家少爷的身份,相信肖嘉树总有一天也能发财。捡垃圾界的一位大亨正在冉冉升起!”   更有人说:“马蛋!肖少爷明明在很正经的考核,为什么我又想哭又想笑?人间虽然有很多苦难,但人间也有很多真情。”   许许多多的弹幕随后跟上,都表示这段视频充满了正能量,看见肖少爷过得这么苦,他们就觉得自己的小日子真他妈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喂?   但无论如何,肖嘉树是真的火了,彻彻底底!他的长相原本属于妖艳贱货那一挂,十分俊美且具有攻击性,但看了考核视频之后,网友却发现他的内在是个二哈,蠢蠢的,萌萌的,用很认真严肃的态度过着很搞笑的生活。在他自己眼里,他的气场或许有二米八,但在网民眼里,他就是个很容易较真又很容易被坑的傻货,真实形象不要太接地气。   好感度一路飙升的网友再回头来看记者招待会上的视频,感触又不一样。肖嘉树撇开头,不敢去看车祸现场,他通红的眼睛和紧握的拳头都在诉说内心的悲伤和愤怒。如果不是被逼到那个份上,相信他绝不会封杀李佳儿。反观李佳儿,别人给你留了一条生路你还嫌不够,反过来又是一番撕咬,你他妈不想当人硬要当狗是吧?你怎么这么贱?   网友的愤怒再次喷发,疯狂涌入李佳儿的微博谩骂她。   季冕关掉已经播放完毕的视频,然后盯着电脑发呆,过了许久才发现林乐洋的存在,惊讶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看视频的时候。”林乐洋扯了扯嘴角,“肖嘉树真厉害,竟然出去流浪了三天。”   “他这人很较真。”季冕摇头失笑。   林乐洋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正想转移话题,却见他死死盯着电脑屏幕,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季哥怎么了?”他走到他身边,弯腰看向电脑,然后发现直播平台上出现一行红字——苗穆青将于十分钟后于XXXX号直播间召开记者会澄清之前的流言,敬请广大网友期待。   从来不理会喷子的苗穆青竟然破天荒地站出来为自己澄清,不得不说是受了肖嘉树的影响,而肖嘉树沦落到全网黑的地步也是被她连累。这两个人真是难兄难弟、同病相怜。如今肖嘉树的风波刚平息,苗穆青再来插上一脚,正是热度最高,关注度也最高的时候,仍然留在直播间里进行大讨论的网友立刻蜂拥而来,万众瞩目。   林乐洋脸色微微一白,紧张道,“季哥,苗穆青会说些什么?我之前手滑点了一个赞,会不会有影响?”   季冕看也不看他,直接拿起手机拨通方坤的电话,“让公关部时刻注意网上的舆论,有必要的话买水军转移一下话题,不要往乐洋身上扯。”   那头似乎答应了,季冕放下手机,沉声道,“我之前就警告过你,舆论风向有可能逆转,让你发一条微博解释一下。再怎么说苗穆青都是你的前辈,咖位也比你大,你应该对她抱有最起码的尊重。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先看看她会怎么说吧。”   有了薛淼的案例在前,苗穆青干脆也做了一个巨型PPT进行解释。她步入直播间后指了指大屏幕,玩笑道,“跟我女神学了一招,看看好不好用。”   台下的记者还没听她开讲就先哄笑起来,气氛很轻松。网友更是不敢随便发弹幕,就怕再见证一次惊天大逆转,然后被啪啪打脸。他们可没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黑苗穆青,然后又把火烧到肖嘉树身上去的。   “好了,废话不多说,请看大屏幕。”苗穆青打开遥控器,屏幕上出现她在片场拍打戏时的影像,全是罗章维精心剪辑过的,保证既不泄露剧情,又能把她的敬业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被一名壮汉举起来狠狠摔在地上,虽然背部垫了保护垫,撩起衣服一看依然青紫了一大片。她被施廷衡一脚踹中胸口,差点把肺咳出来,直起腰后却调侃道:“幸亏我是平胸。”她被林乐洋一拳打中脸颊,侧脸肿得像发面的馒头,却毫不在意地摆手说“下次注意”。   类似的镜头还有很多,几乎应和了她身上的每一道伤口,也应和了广告片中的每一块淤青。这段视频刚播放完毕,又有一段视频接上,来自于肖嘉树的友情提供,虽然拍摄角度不一样,画质也不清晰,但跟罗导提供的很多镜头都能对上,两相比较,更证明了两段视频的真实性。   苗穆青哪里不敬业?作为一个女演员,她没有使用任何替身,亲自上场拍完了所有打戏,弄得自己遍体鳞伤,这如果叫不敬业的话,那娱乐圈里百分之九十的女演员,或许也包括男演员,都是不敬业的!这些人还能继续拍戏,凭什么让苗穆青滚出娱乐圈?   网友本就做好了真相逆转的准备,现在一看果然如此,自是对苗穆青深信不疑。密密麻麻的弹幕遮盖了直播间,大家几乎是一面倒的支持她,对她的印象瞬间从“心机婊”扭转为“拼命三郎”。   放完视频后,苗穆青言简意赅道,“有人问我,你凭什么在三年的时间里混成一线女星?你床上功夫一定很厉害吧?你肯定睡过不少导演,你背后有金主捧吧?今天我就告诉你们,我为什么能在三年时间里混成一线。我付出的是汗水、泪水,甚至血水。”   她举起遥控器,继续播放PPT,“这是我拍《修罗》时从房梁上摔下来的照片,当时摔成了脑震荡,被男主角抱起来送医,外界却污蔑我爬他的床,抱他的大腿。这是我拍摄《极速特工》时的照片,由于车速过快我撞上了防护栏,腿部骨折,外界却污蔑我酒驾……”   苗穆青一张一张播放照片,粉丝的惊叹和羞愧也一一变成弹幕,将直播间遮盖了。他们打死也没想到,被外界黑成“公交车”的苗穆青,竟然是靠这种不要命的方式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舆论导向再一次发生惊天逆转,之前是全网黑苗穆青,现在则是全网盛赞。与她合作过的导演纷纷站出来力挺她,夸她是最敬业的女演员之一。   罗导更是直白地说道,“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苗穆青黑粉那么多,名声那么差,我们这些导演却依然喜欢与她合作了吧?没有所谓的潜规则,一切只因为四个字——敢拼敬业!在此,我同样要表达一下对@小树苗的支持,他是我见过的最有潜力的新人之一,未来可期!” 第五十七章 林乐洋麻烦上身   密集的记者招待会引发了全民关注的热潮,也造就了肖嘉树和苗穆青口碑的大逆转。从此以后,如果有人提出“优质艺人”四个字,网友们头一个想起的绝对是这二位。   当然,女性的关注点往往与男性不同,她们很快就开始讨论那则被斥为“虚假宣传”的广告。苗穆青是真摔真打,那些淤青,尤其是脸上那道,被粉底液和遮瑕膏盖得严严实实,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效果也太神奇了吧?快快快,赶紧去柜台和天猫抢购啦!再晚就没了!   莱雅化妆品之前还不温不火的销售额瞬间呈现了井喷式的增长,喜得公司老总亲自发微博力赞苗穆青。这位代言人真是没找错,不但人美点子多,营销手段更是杠杠的!   苗穆青见好就收,略说几句结语就离开了直播间,并未回答记者提问。回到后台卸妆时,她的经纪人捂着嘴尖叫起来,“穆青,你快掐我一下!快快快!这是某宝汽车发来的代言邀约吧?”   苗穆青从未接过汽车代言,更何况还是这种顶配超跑款,只看图片就能领会到两个字——奢侈!她眼珠一转,顿时笑开了,“有什么不敢相信的。某宝汽车大中华区总裁可是肖大少的密友,而他们之前选中的代言人是阮令怡。现在阮令怡把肖嘉树得罪死了,这代言肯定得落到别人头上。应该是肖大少在里面牵了线,否则人家只会找超一线巨星,哪里看得上我。”   “哎呀,幸亏你帮肖二少说了话,否则哪里有这种好事!我当初还让你删微博呢,还好你没听我的。”经纪人双手合十拜天拜地。这叫什么?这叫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苗穆青卸掉妆容,轻笑道,“我十几岁就出道,不敢说看人百分百准确,但看男人的眼光却错不了。小树要真能撞死人还毫无愧疚,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话说回来,那个林乐洋怎么回事儿?蠢也要有个限度吧,这种事竟然也敢跑来凑热闹,我不黑他都对不起他。这回给他一个教训,下回他就能记住了——别以为有人捧就可以嚣张,季冕也不是万能的。”   经纪人捂嘴笑起来,眼里满是嘲讽。   ——   林乐洋指着电脑屏幕急切道,“季哥你看见了吧?我虽然不小心打中了苗穆青,但她的经纪人也指着我骂了很久,说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后来还反复给她道歉,她为什么要把这些剪掉,只放她原谅我的那一幕?她是故意黑我!这段视频也是她预先找人拍好的吧?她早有预谋!说不定这场抹黑事件就是她自己炒起来的!季哥我现在怎么办啊?好多人在骂我!”   由于背后站着季冕,林乐洋自出道以来都是顺风顺水的,虽然也曾被人拿来与肖嘉树比较,但很快就被季冕的强力支持和施廷衡的应援捧了上去,人气在同期小生中名列前茅。他满以为自己能一直顺利下去,却在此时此刻遭遇了第一次危机,毫无经验之下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很多网友在看过视频后想起了林乐洋的那个荒唐点赞,纷纷出言嘲讽,“我靠,那个叫林乐洋的新人,把我们苗姐踢伤了还敢赞黑苗姐的微博,也太不要脸了吧!尊重两个字会不会写?这种行为跟李佳儿有什么区别?”   李佳儿的名声已经烂大街了,提起她,网友的第一感受就是“恶心”。他们拿林乐洋与李佳儿做比,可见对林乐洋的行为有多反感。眼看自己的微博已经被苗穆青的粉丝攻陷,就连自己的粉丝也都倒戈相向写下恶评,林乐洋彻底慌了。   所幸公关部得了季冕指示,老早就购买了大量水军为他说话,或解释为手滑,或转移焦点,连消带打总算控制住了事态。但情况又很快恶化,一名网友发布了很多截图,张张都能把林乐洋的口碑打落谷底。原来不止他点赞,连陈鹏新都在点赞,且点赞的每一篇文章都与黑苗穆青和肖嘉树有关,细细一数竟有四十余个,这总不能是手滑吧?   陈鹏新是林乐洋的经纪人,在一定程度上,他的观点也能代表林乐洋的观点。也就是说,他们是真的厌恶苗穆青和肖嘉树,而非水军口中的“误会”。   公关部无法,只能购买更多水军引导舆论,然后联系各大媒体,让他们不要把焦点放在这种“小事”上。只要没人报道,在肖嘉树和苗穆青的巨大热度地冲击下,林乐洋点赞事件很快就能过去,只是人气会受一点影响,倒不至于伤筋动骨。   接到公关部打来的电话,季冕只有一个词能形容现在的自己——心累!他看向脸色苍白的林乐洋,哑声道,“以后注意点。”他原本不止这点话想说,但张口的时候却又无言以对。林乐洋看上去很温顺,其实比谁都犟,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他既定的想法。   “我知道了季哥。现在还有很多人在骂我,没关系吗?”林乐洋不安道。   “我只能尽量控制这件事的负面影响,不能完全封锁别人的言论。在这次事件里,你只是个顺带的,等热度过去也就没人再上纲上线了。不过这将成为你演艺生涯中的黑历史,以后总会有人提起,所以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重蹈覆辙。”季冕想了想,终是旧话重提,“这次事件证明陈鹏新不是一个合格的经纪人,我重新帮你挑一个合适的?”   “不用了季哥。鹏新也不了解内情,所以才会被网友的言论影响,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我和他从小一块儿长大,说过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要不是我手滑点了赞,他也不会跟风,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错。”林乐洋急得眼睛都红了。谁对他好,他能记一辈子,谁对他坏,他也永生难忘。他看上去绵软,骨子里其实很硬。   季冕垂眸扶额,深深叹息,“都说事不过三,我或许应该给他第三次机会。但是乐洋你别忘了,这里是娱乐圈,如果他再犯一次错,毁掉的有可能是你的星途。你这次帮了他,害的有可能是你自己,你能承担相应的后果吗?作为一名经纪人,他没有眼光,没有远见,也缺乏危机意识和舆论导向的判断力,他很不合格!”   “季哥我求你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无论季冕说什么,林乐洋只有这一句话回复。若是季哥再不同意,他可以给他跪下。   季冕无话可说了,摆手道,“行,我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去培训部上几天课,学一学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经纪人。”   “好的季哥,谢谢你季哥。”林乐洋欢天喜地的下去了,却没告诉陈鹏新他差点被炒鱿鱼的事,只让他去培训部学习。于是美妙的误会产生了,陈鹏新满以为公司要重点栽培自己,心里不但不慌,反而得意得很。   打发走林乐洋,季冕竟然感到浑身轻松。他靠倒在椅背里默默沉思,继而摇头苦笑。越是看透人心,他越是读不懂人心,“人心”不愧为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为什么以前和林乐洋在一起,他会感到无比轻松快乐?却原来是因为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对方。这究竟是谁的错?是他太过专断独行,还是林乐洋从未向他敞开心扉?   思及此,他不禁掩面长叹。   ——   网上的热度还未退去,有胆大的记者在肖氏制药总部门口堵住肖定邦,询问他对这次事件的看法,并责问他当场撵走阮令怡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也太没有绅士风度。   肖定邦原本谁也不搭理,自有保镖会把记者排开,但听见这一句话却停下来,沉声道,“那么你认为我怎样做才合适?”   该记者立刻答道,“当然是等签约仪式过后再谈这件事。无论怎样也不能当面给一位女士难堪啊!”   肖定邦冷笑起来,“她为了抢夺我弟弟的代言合同,用下作的手段抹黑我弟弟,并差点让他身败名裂,而我却要在会场上客客气气地对待她,继续与她签约,把我辛苦赚来的钱奉送给污蔑我弟弟的罪魁祸首,你是这个意思吧?”   他指着记者,命令道,“把他给我轰出去,我不跟脑子有病的人说话。相信日后有人残害你的家人,你也会温柔且富有同情心地对待加害者。我为你的家人感到悲哀。”   保镖立刻架走了该记者,更多记者将这段对话忠实地纪录下来,并对此表示赞赏。   网友们看见实时报道纷纷鼓掌叫好。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肖定邦这种一年也不会公开对媒体说一句话的人,竟然为了维护弟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什么叫弟控?这就是啊!肖嘉树的命也太好了吧,有薛淼这样的女神当妈妈,还有肖定邦这样的霸道总裁当哥哥,以后还用想事?他闭着眼睛走路也没人敢去碰他的瓷儿! 第五十八章 亲疏有别   记者会结束后,肖嘉树坐在化妆间里一边等待母亲卸妆一边刷着微博,平淡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看见一些很不好的言论,有些是关于他自己的,有些是关于何毅的。网友说他心机重,所谓的“演技考核”不过是在作秀,是一场哗众取宠,但这无关紧要,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然而网友又说何毅之所以撞死是他咎由自取,谁让他蠢,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他要是早点把李佳儿日了,就没有后面那些事了。   还有网友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想日李佳儿?其实他救下李佳儿的目的正是为了日她,但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李佳儿给告了。这两人是贱男渣女凑一对儿,内部祸祸了!   诸如此类的言论还有很多,不管真相如何、是非对错,总会有人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人,抨击世事,仿佛这样才能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肖嘉树早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才不愿公开当年那些事。好友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去打搅他的安宁?不过,若是李佳儿能得到应有的惩罚,相信他在地下也能瞑目。   他圈了几个特别活跃的喷子,警告他们别再胡说八道,然后贴了一张律师函在微博里,评论区瞬间变得和谐起来。很多心底善良的粉丝帮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刷了下去,还用慈爱的口吻说道,“没想到我们崽崽已经长这么大了,转眼二十年,真快啊!”   “难怪我说小树苗怎么长得那么眼熟,瞧这眉毛,瞧这眼睛,简直就是我们淼淼的翻版啊!淼淼的基因真强大,生下的小孩完全继承了她的优点!”   “每天来微博给我们小树苗浇水,希望他快点长大!”   “……”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薛淼的忠实粉丝,他们爱屋及乌,在支持女神的同时也跑来肖嘉树的微博热场子,这才让他的粉丝量在短短几个小时内飙升到一千多万。肖嘉树挑出几人做了回复,然后跑去母上大人的微博加关注。   薛淼刚卸完妆就看见儿子关注了自己,不禁笑道,“小树,妈妈的粉丝都跑到你那里去慰问,你会不会不舒服啊?”   “为什么会不舒服?”肖嘉树一头雾水地问道,“妈,你什么时候开的微博啊?竟然都不告诉我!”微博里有很多人取名叫“薛淼”,却没有一个是真的,所以网友打死也没想到这个三天前开的新号会是女神本人。   “跟你爸离婚后我就一直想开微博,发现网络上有人在刻意抹黑你,这才临时弄了一个。”薛淼再次追问,“小树,如果总是有人在你面前拿我说事,譬如说你沾了我的光才能进娱乐圈啦,你混得好全靠我啦,你能拿到好资源全是我的人脉啦等等等等,你会不会不高兴?”   肖嘉树不以为然道,“妈,这不都是废话吗?难道我混娱乐圈不是靠你?我能拿到好资源不是靠你?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他略一思索,顿时明白了,啼笑皆非道,“妈,你想太多了。我要是混得不好,那是因为我能力不够,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要是混得好了,一是因为我努力,二是因为我有一个能帮到我的好妈妈,这也不是任何人能抹杀的事实。我们是母子,为什么一定要划清界限?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总想让你去帮我开家长会,但爸爸从来不同意,说祖父不准你抛头露面,我那个时候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一声都不敢吭。其实我心里可难受了,我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薛淼是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肖嘉树跑到薛淼身边将她抱住,动情道,“妈妈我爱你,我为你感到骄傲。”   薛淼眼眶都红了,连连拍打儿子后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发出哽咽的声音。虽然第一次婚姻以失败告终,但她得到了最珍贵的一份礼物。   苏瑞偷偷抹了抹眼角,又用化妆棉补补妆,这才打断母子俩的拥抱,“好了,别腻歪了,大家都等着你俩去吃饭呢。”   “你一如既往地会破坏气氛。”薛淼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继而叮嘱道,“给你哥哥打个电话,让他也来吃饭。”   “好嘞。”肖嘉树正准备给肖定邦打电话,就见对方上了热搜头条,起因还是为了维护自己。   “妈,你知道吗,其实大哥一直都很疼我呢!”他盯着视频傻乎乎地笑起来。   “他的确很疼你。你在国外遇见的所有麻烦都是他帮你解决的。定期给你打电话的那人其实是他的助理,不是肖启杰的。你大哥比较闷骚,但人不坏,你以后一定要好好跟他相处。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人,血缘关系是剪不断的。”说起这个继子,薛淼的心情其实蛮复杂的。当年那件事也有他的责任,但过都过去了,她也就不想再提。   “大哥当然好啦。我从小就把他当做我的榜样。”但肖嘉树却对肖定邦没有一点怨恨。绑架他的是坏人,为什么要把责任归咎在大哥头上?难道大哥一直带着他,绑架犯就不会下手了吗?不会的,那些假设都不存在。   他怀着紧张雀跃的心情给肖定邦打了一个电话,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忧心道,“大哥,谢谢你为我出头。祖父不是说不准我打着肖家的名头在娱乐圈里闯荡吗?你公开我们的关系会不会被骂?”   另一头,接到弟弟来电的肖定邦也是既紧张又激动。他状似平淡道,“你不用管他,一切有大哥在,肖家现在由大哥做主,谁也没资格管教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顾虑任何人任何事。”   “哦,那你记得来吃饭。”肖嘉树首次直面大哥的关心和爱护,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恍恍惚惚地挂断电话,又恍恍惚惚地笑起来。   肖定邦挂断电话后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却在下一秒抿直,只因肖启杰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面色很难看。   “你弟弟打来的电话?”   “嗯。”   “他约你吃饭?”   “嗯。”   “你薛阿姨也在?”   “嗯。”   “多说几个字你会死吗?你不会叫他们回来吃饭?发生那么大的事都不回家,他们还想继续在外面浪?老爷子早晚会被他们气死!”肖启杰语气渐渐变得焦躁。   他话音刚落,老爷子的电话便打进来了,质问肖定邦为何要解除肖定泽的职务。   “祖父,整整几十吨重的毒胶囊还在仓库里囤着,如果不是我及早发现并找到新的供应商,你以为肖氏制药还能挺到现在?二叔一家人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你心里最清楚,你让他们老实待着,别把我惹急了。他们要是再敢动小树,我让他们一无所有地滚出华国。”   肖老爷子呼哧呼哧地踹了一会儿粗气,终究拿这个孙子没办法,只好败退。   肖启杰拧眉道,“定邦,那好歹是你二叔,别做得太绝。”   肖定邦一边翻阅文件一边徐徐开口,“爸,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是亲疏不分。小树发生那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帮他出头?你还拿这件事威胁薛姨,你又得到了什么?你这样做只会把他们越推越远。”   “我没有在帮他们吗?我第一时间就找关系去控制舆论……”   肖定邦打断他的话,“你的处理方法就是把舆论压下去,然后悄悄把小树送出国,以免肖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你所做的一切都以肖家为重,却不会去帮小树澄清。你以为没人报道,这件事就算完了吗?小树的名誉怎么恢复?”   “过个几年谁还会记得这件事?反正那些黑料都是假的,就算警方来查又能如何,小树一点事都不会有。清者自清这句话你没听过吗?何必要闹得满城风雨,还把你堂弟和二叔都卷进去!我把小树送去国外,给他一笔钱开个公司,不比在国内当戏子好?”肖启杰没好气地斥责。   “难怪薛姨宁愿放弃所有也要跟你离婚。爸,你不如搬去老宅跟二叔和老爷子一块儿过吧,他们更需要你。”肖定邦穿上西装外套,语气淡淡地道,“以后二叔一家再有什么事不用来求我,我没把他们赶尽杀绝就算对得起他们了。那几十吨毒胶囊和烂账我会一直留着,让他们别惹小树。是5%的股份重要还是命重要,让他们想想清楚再行动。”   肖启杰气得直发抖,却拿儿子没有办法,等人走远了才掏出手机定定看着,表情极其复杂。屏幕上正在播放薛淼召开记者会的画面,她眉眼飞扬,唇红似火,一边操控PPT一边侃侃而谈,整个人散发出强势而又迷人的气场,一如初见那般。所有人都在倾听她,并不由自主地为她沦陷,她就是拥有这样的魅力。   他当初一眼就爱上了她,爱得那么热烈,却在接下来的婚姻中遗忘了这份悸动。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薛淼依旧是他爱着的那个薛淼,只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第五十九章 快速洗白的方法   薛淼带着儿子和一大帮好友去聚餐,临走还不忘邀请公关部的各位“斗士”。大家自然齐齐拒绝了,那么多大佬都在,跟他们吃饭肯定会闹胃病,还是算了吧。修长郁今天特别高兴,放话让他们自己去吃,所有开销挂在他账上,上不封顶。公关部的员工这才欢呼起来,连忙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我听说人民日报那边也要发一篇评论以表彰肖嘉树设立慈善基金帮助流浪者和流浪儿童的事迹。有了官方表态,这次的舆论大战总算是盖棺论定了,谁也别想再闹什么幺蛾子。”   林乐洋在走廊里遇见两名公关部的员工,她们刚从顶楼下来,正在谈论之前那些事。   “极光娱乐这下栽了,目测至少有二十几个艺人要吃官司,阮令怡和李佳儿最惨,说不定还会坐牢。诶,那不是林乐洋吗?全公司只有他一个人站队,还站错了边,害得季总花了好多钱给他请水军。他究竟怎么回事?真的跟穆青姐和肖嘉树闹不和?”   “都是同期出道的艺人,人家资质比他好,估计他嫉妒了吧。嘘,他过来了,咱们别说了。”两人擦着林乐洋的肩膀走过,面上并未露出异样,但林乐洋却很想告诉她们别装了,他都听见了。   他嫉妒肖嘉树?或许有一点儿。但闹不和?没有的事!他知道网上的人都这么议论,说他心胸狭窄、两面三刀、背后放冷箭、不尊重前辈等等。但他真的很冤枉,那个点赞真的只是手滑,季哥也在,可以为他作证的!   难道除了默默等待热度消退,就没有别的办法洗白了吗?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忽然灵光一现。   恰在此时,季冕出现在走廊尽头,询问道,“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他立刻跑回休息室拿外套。   “那走吧。”   两人约好一起吃晚饭,且各自做了很厚的伪装,并预定了一家私密性很强的餐厅。季冕专心开车,林乐洋则出神地想着心事。他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迅速帮自己洗白,但他做不到,只能请季哥帮忙,现在的问题是该如何开口。   只要苗穆青和肖嘉树亲自站出来表明他们与自己的关系很好,再发几张合照佐证,他们的粉丝总没有话说了吧?日后他好好与他们相处,争取交上朋友,这一段黑历史也就不能称之为黑历史了。   季哥面子大,只要他开口,苗穆青和肖嘉树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但是自己该怎么说呢?林乐洋感到很为难,因为他从来没跟季冕提过任何要求,这还是第一次。   就在这时,季冕抽空瞥了他一眼,面色有些冷峻。他把车子开上立交桥,沉声道,“我晚上有一个重要的饭局,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   “诶?之前怎么没听你说?”林乐洋的思绪被打断了,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公司里出了那么多事,差点忙忘了。”   “那你把我送回去吧,家里还有一些菜,我自己做饭吃。”林乐洋露出极度失望的表情,“季哥,你最近总是很忙,我们有多久没在一起了?”   “公司有几部电影和几个真人秀在筹拍,都是大制作。”季冕简单解释一句便不再说话,一路沉默地将林乐洋送回公寓,等对方消失在转角才给方坤打了一个电话,疲惫道,“在哪儿,出来陪我喝酒。”   陈鹏新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看见林乐洋独自一人回来显得很惊讶,“唷,你不是跟季总吃饭去了吗?”   “他突然有事,就把我送回来了。”林乐洋打开冰箱问道,“你留下吃饭吗?”   “不用你动手,我让小玉带外卖回来。”陈鹏新给妹妹打了一个电话,完了询问道,“乐洋,你的微博都快被苗穆青和肖嘉树的粉丝攻陷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要不要找季总想想办法?”   林乐洋心内微动,沉吟道,“如果让季总找苗穆青和肖嘉树出面为我澄清,你说可行吗?”   “可行,怎么不可行?你再让他们发几张合照,粉丝也就没话说了。主子们都是好朋友,他们还闹什么?你快给季总打电话,让他帮你搞定。”陈鹏新理所当然地催促。   “我不好说,你先跟方坤商量一下,看看这个方案可不可行吧?你毕竟是我的经纪人,以后这些事都归你管。”林乐洋回到家后才想起来——自己完全可以不用开口,让鹏新去说不就行了吗?方坤知道了肯定会告诉季哥,季哥自然而然会帮他的。   陈鹏新正想干出一些成绩来,略略一想便同意了。他拿出手机给方坤打电话,而方坤恰好坐在季冕的副驾驶座。   “你再说一遍?”方坤这次真被气笑了。   陈鹏新果然又重复一遍。   方坤直接开喷,“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知不知道季哥的面子有多值钱?他当年被黑的最惨的时候也没求过任何人,你竟然让他为了你这点狗屁倒灶的事去求爷爷告奶奶?苗穆青有那么好说话吗?肖嘉树有那么好说话吗?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人家理都懒得理你,你还大张旗鼓让他们去给林乐洋澄清,你把林乐洋当小皇帝呢?所有人都要捧着他?人家本来已经忘了这事,你这一闹,知不知道人家心里会有多膈应,又会对季哥产生多大的意见?你这是把季哥爱惜了几十年的脸面扔在地上踩啊!你他妈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滚蛋!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方坤也不管那边是什么反应,径直挂断电话,冷笑道,“这陈鹏新果然是个蠢货,连这种馊主意也能想得出来!他是不是知道你和林乐洋的关系了,否则不会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狗屁大的一点事,竟然让你去找苗穆青和肖嘉树说和,还拍什么亲密照片以兹证明,他把苗穆青和肖嘉树当成什么,又把你当成什么?你要真去了,几十年的老脸都能丢尽!他以为林乐洋是世界中心呢,所有人都得围着他转!混娱乐圈的人有哪一个没被黑过?苗穆青十几年都忍过来了,就林乐洋娇贵,被骂几句也不行,他是想把林乐洋捧上天还是咋的?我不太了解肖嘉树的为人,但我太知道苗穆青了。你不去求她还好,你要真去求了,她表面答应,日后找着机会能把林乐洋整死!人家被黑的时候他在后边点赞,完了惹上事了又去找人家帮他洗白,他到底多大脸?陈鹏新也不想想,凭林乐洋的咖位和背景,他有没有资格去以势压人!”   季冕容色冷沉,默默无言,开到一家夜宵摊后才简短道,“别说了,下去喝酒。”   “你把帽子、墨镜和口罩戴好咯。”方坤提醒一句,末了又开始抱怨,“我早就说过让你别带林乐洋进娱乐圈,这样下去你俩迟早玩完!你看看林乐洋这次干的都是些什么事,苗穆青好歹是前辈,还是一线女星,他也能背地里黑她,这是仗着有你撑腰,无所畏惧啊!陈鹏新也有这样的苗头,再发展下去,他俩早晚会给你惹出大麻烦!”   “那个点赞的确是意外。”季冕实话实说,但除了这一句,却再也没有别的可以反驳。他让老板送来一扎啤酒,又要了几串烤肉,这才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徐徐道,“什么时候该放手我心里有数,不会毫无意义的坚持下去。”   方坤见他口气略有松动,不禁好奇道,“你该不会已经决定跟他分手了吧?”   季冕摇摇头,端起酒杯说道,“喝酒,不谈这些。”   ——   陈鹏新被骂蒙了,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用他转述,林乐洋已经把方坤的大嗓门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已是满脸通红,羞愧不已。他光想着这样做能快速把自己洗白,却忘了季哥会如何难做。苗穆青和肖嘉树都不是好说话的人,季哥去求他们得舍下多大的脸面?自己怎么会没想到呢?   林乐洋满心懊悔,过了好一会儿才忆起来——万一方坤把这件事告诉季哥,季哥会如何看待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自私自利,一点儿也不顾及他?他悚然一惊,连忙让陈鹏新再给方坤打一个电话,求他保密。   陈鹏新是个爱面子的人,死活不肯打过去找骂,只好给方坤发了一条微信,让他把之前的事忘掉,就当没发生过。   方坤把手机递给季冕,冷笑道,“算他识相,这么快就放弃了。要是他明天再提这事,老子非得让他滚蛋。你说林乐洋究竟是怎么想的?那么多金牌经纪人不要,偏偏要这种蠢货?”   “乐洋比较敏感,喜欢待在安全的环境里。你太尖锐了,让他感觉不适,而陈鹏新恰恰能带给他安全感。他需要掌控周围的一切,不然就没有办法安心工作。”季冕冷静分析道。   “那岂不是跟你一样?你俩真是绝配!”方坤讽刺地笑起来。   “我跟他不一样。我需要掌控一切是因为我能办到而且习惯了,他需要掌控一切是因为他办不到却又为此焦虑,我们存在本质上的分歧。”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办不到还偏要去掌控,他是不是有病,顺其自然不好吗?有分歧就解决,解决不了就分手呗。”方坤拿起一串烤肉开始撸。   季冕垂眸抽烟,并不答话。他正在消除他的控制欲,但乐洋似乎并不能消除他的不安感和焦虑。 第六十章 试镜男一号   林乐洋又开始焦虑了,他害怕方坤会把刚才那事告诉季哥。   陈鹏新扔给他一个抱枕,调侃道,“瞧你吓成那样,脸都白了!放心吧,没事的。我觉得你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啊!你看看人家苗穆青,那么多黑子轮番黑她,她不也过得好好的吗?当明星的哪一个没有黑粉,你得早点习惯。”   林乐洋抹了把脸,叹息道,“这是我第一次被黑,以后或许会习惯吧。”但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因为他太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稍有恶评就会耿耿于怀甚至无心工作。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在乎别人的看法,或许就是他爬到季哥那种高度的时候。   “对的,这种事以后肯定还会有,咱们看淡点,做好自己就行……”陈鹏新正说着话,陈鹏玉提着两个食品袋回来了,打开门直嚷嚷,“哥,你看今天的网络新闻了吗?我的天啊,那个肖嘉树竟然是肖氏制药的二公子,难怪他那么嚣张!你看看他的微博,真是牛爆了,圈他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有冠世总裁、瑞水总裁、肖氏制药总裁……这应援团队能上天啊!”   “行了行了,人家出身好是人家的事,你再羡慕又有啥用,快去把拖鞋换了来吃饭。”陈鹏新把餐盒一一摆放在桌上,眼角余光瞥见妹妹的挎包,当即便追问起来,“你怎么又换了一个包?你这个月已经买了八个包了,跟哪儿来的钱?”   陈鹏玉缩了缩脖子,嗫嚅道,“这是我在地下商城买的,五六十块钱一个,很便宜的。”   “五六十块钱一个加起来也不少呢,你节约点。”陈鹏新许诺道,“等你乐洋哥红了,哥的工资也高了,一定给你买正版,不买这些地摊货。”   “那乐洋哥什么时候能红?”陈鹏玉来劲儿了,挤到林乐洋身边问道,“乐洋哥,你拍一部电影能拿多少钱?拍一个广告能拿多少钱?”   “你瞎问什么,洗手去!等《使徒》放映了,你乐洋哥一准儿能红,你不知道他在里面演得有多好。”陈鹏新不耐烦地摆手,林乐洋却如实答道,“我现在咖位不高,拿到的酬劳也有限,一部电影几十万吧。广告要看是什么类型,高端产品给的钱多,低端产品给的钱少。当然,如果你咖位大了,自然就能接到高端产品的代言,应该有几百万吧。”   “才几十万?你确定?”陈鹏玉似乎很失望,找出一条微博说道,“乐洋哥你看看,这个人把肖嘉树的黑料卖给极光娱乐,从他们那里拿到了两百万,明星的黑料怎么比你拍电影的工资还高啊?”   “肖嘉树手里有几千万的代言合同,如果拿到黑料把他踩下去,就能取而代之,极光娱乐当然愿意付这两百万。明星黑料一直都很值钱,就看你能不能搞到手,那些资深狗仔就靠搜集明星黑料活着,无论是卖给媒体还是卖给明星本人,轻轻松松月入上万。”陈鹏新感慨道,“要不是有你乐洋哥罩着,我差点就去当狗仔了。”   陈鹏玉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当即央求道,“哥,我整天待在家里很无聊,你能不能带我去上班?我可以帮乐洋哥打杂,不拿工资。”   “别闹,你下半年还要去复读。”陈鹏新一口否决。   陈鹏玉改去纠缠林乐洋。林乐洋对亲近的人耳根子特别软,很快就答应下来。   ——   大约七八天后,肖嘉树和苗穆青被黑事件才渐渐退去热度。一举成为当红小生的肖嘉树有幸获得了《逐爱者》的试镜邀请,角色是男一号。   同一个公司的艺人很快就收到消息,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不以为然的。娱乐圈里的人都知道胡铭导演有多严厉,得到他的试镜邀请并不能代表什么,如果没有与之匹配的演技,照样给你刷下来。   陈鹏新整天上蹿下跳地拉关系,自然也获悉了此事,把林乐洋拉到僻静的角落说道,“《逐爱者》被誉为本年度最值得期待的一部电影,关注它的人非常多,还没开拍就已经红了,你要是能拿到男一号,立马就能把肖嘉树踩下去。你去找季哥问问看,他和胡铭导演私交很不错,应该能帮你弄到这个角色。”   林乐洋也是《逐爱者》的忠实粉丝,曾经熬了整整一个通宵把它看完,然后如痴如醉。他知道这本书的情节和设定有多迷人,也知道它在世界各地收罗了多少粉丝,正如陈鹏新所说,无论是谁拿到男一号,都能凭借这部电影一炮而红。   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林乐洋怎能不心动?他咬牙道,“行,我去找季哥问问。”   他刚走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开口,季冕便吩咐道,“把剧本拿去好好看看,下午去试镜。”   看见封面上的文字,林乐洋心头一片火热,“好的季哥,我马上去看剧本。”他兴匆匆地走出去,连再见都忘了说。季冕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眸光晦涩。   下午,所有受到邀请的艺人齐聚胡铭工作室等待试镜,肖嘉树就在其中。他坐在走廊最外围,身边没有经纪人或助理陪同,显得孤零零的。看见他,陈鹏新的眉头皱了皱,转眼又看见叶西,整张脸都黑了。   “为什么叶西也来了?”他压低嗓音对林乐洋说道。   叶西也是冠冕工作室旗下的艺人,出道比林乐洋早,名气也比林乐洋大。他来了,林乐洋的机会自然变小很多。   “这不是季总单独给你找来的资源吗?”陈鹏新对季冕的做法很不满意,抱怨道,“乐洋,你跟季总的感情是不是出了问题。我怎么觉得他没在全力捧你?”   “你还想季哥怎么捧我?三部电影,一部连续剧,两个真人秀,还有那么多广告代言,我的资源已经远远超过了同期出道的新人,该知足了。”林乐洋强笑道,“叶西是我师兄,他也有资格分享公司的资源。我俩无论谁能拿到男一号都是一样的。”   “怕就怕角色被肖嘉树拿到。他是什么背景你也不想想。”陈鹏新冷笑道。   “胡铭导演对演员的要求很严格,从来不接收关系户,你放心吧。”林乐洋话音刚落,面试官就开始叫号,拿到一号牌的男艺人连忙走进会议室,留下一众艺人紧张不安地等待着。   胡铭果然如传言那般严格,面试一个撵走一个,一点面子都不留。不停有艺人掩面离开,弄得气氛更为紧张。也有艺人被当场留下,但都不是太过重要的角色,男一号始终悬而未决。   《逐爱者》是一部悬疑恐怖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双重人格的男子在受过情伤后显现出第二人格,并对周围的女性展开追逐、诱骗和猎杀。男主角的戏份要远远大于女主角,甚至可以说,整部电影三分之二的情节都得靠男主一个人撑起来。也因此,胡铭导演对男主的甄选尤为慎重。   “33号可以进去了。”面试官高声喊道。   肖嘉树立刻推门进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议论开了,“那就是肖嘉树吧?完了,我们没机会了,他随便投点钱就能买到男一号。这年头,再有实力的演员都比不过四个字——带资进组。”   “我看也是。剧组还发什么试镜邀请函啊,直接内定得了!”不少艺人开始抱怨,弄得林乐洋坐立难安起来。   肖嘉树第一次参加试镜,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他觉得嗓子有些发干,进门后先喝了一口水,这才开始做自我介绍。胡铭导演全程绷着脸,没等他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摆手,“你试一试‘觉醒’那场戏。”   肖嘉树翻开剧本看了看,颔首道,“我准备好了。”   觉醒这场戏是故事的开端:男主被女友抛弃后准备跳桥自杀,一名好心人将他从桥栏上扯下来。他摔倒在地,头晕眼花,强烈的绝望感先行杀死了第一人格,使第二人格苏醒。   肖嘉树一边回忆剧情一边揉乱头发和衣服,上一秒还神采奕奕的他,下一秒已变得十分憔悴。没有女演员配合他,也没有桥可以让他跳,这是无实物表演,一切都得凭借想象。他左手拎着矿泉水瓶,假装那是一瓶烈酒,右手扶着“桥栏”踉跄前行。他眯着眼,似乎看不清前方的道路,走着走着便停下来,一口气喝光瓶子里的水,然后做出攀爬的动作。   他爬上不存在的栏杆,垂头往下看,先是扔掉酒瓶,然后怔愣发呆,随即慢慢踮起脚尖准备往下跳。就在这时,他脑袋忽然往后一仰,似乎被某个人拉住了衣领,从栏杆上摔落。   他一边挣扎一边艰难地爬起来,背抵栏杆席地而坐,整个人软得像一滩烂泥。他许久没动,凌乱的头发遮盖了他的前额,使他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又过片刻,他慢慢抬起头来盯着前方,似乎那里蹲着一个人,正在与他说话。他的表情很茫然,眼睛没有焦距,但很快,他浑浊晦暗的眼眸开始发光发亮,似乎凝聚起一团热火,憔悴的脸庞竟也随之焕发出神采。   他全程没有动作,也没有台词,只是目视前方,但仅靠一个眼神变化就把第一人格的死亡和第二人格的诞生演绎至传神的地步。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胡铭导演不知不觉坐正了,屏住呼吸看着他。 第六十一章 闹了一个大乌龙   肖嘉树盯着救下自己的“女人”,极为缓慢地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他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出闸的猛兽,正偷偷潜伏在猎物身边,准备将她生吞活剥,鲜血和细嫩的肉一定能填补他不断咆哮的欲望。   他快等不及了,于是下意识地用舌头去舔自己的犬齿。这使得他的嘴角歪斜了几分,也令这个“虚弱而又满带感激”的微笑瞬间变得邪恶万分。   他本就长得非常俊美,且这种俊美不含一丝阴柔与温和,而是饱含攻击性。当他露出邪恶至极的笑容时,这攻击性便也成倍增加,令几位面试官感微微后仰躲避,却又不自觉地被他吸引。   肖嘉树站起来鞠躬,“我的表演结束了,谢谢各位前辈给我机会。”   胡铭思忖良久才摆手道,“你先出回去等通知吧,叫下一个。”   没说录取,也没当场刷掉,就是还有机会咯?肖嘉树并不感到失望。能参演这部电影是他的荣幸,不能参演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日后继续努力吧。他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走出去,恰好看见陈鹏玉拿着手机到处乱拍,样子有点鬼祟。   他被对方缠怕了,立马顺着墙根儿溜走,看见坐在角落的林乐洋,终是走过去提点,“你管好陈鹏玉,让她不要乱拍照,来面试的都是艺人,很看重隐私。”   “啊?”林乐洋有些发蒙,顺着他的指尖一看才发现陈鹏玉正拿着手机在大厅里四处乱窜。   “好的,我会管好她。”林乐洋犹豫片刻又道,“你面试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胡导让我回家等通知。我先走了。”肖嘉树略一颔首便离开了,惹得陈鹏新大为不满,“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被拍的人都没说什么,偏他话多!小玉,你给我回来!”   等妹妹走到自己身边,陈鹏新压低嗓音说道,“你信不信老子把你的手机摔了?你再乱拍以后别跟我出来!”   “哥,我也没拍到什么嘛!你看,都是一些合影,人家那是自愿的。”陈鹏玉打开图库让哥哥看,发现有几条短信涌进来,连忙关掉屏幕。她一会儿挠头发,一会儿扯衣服,一会儿背转身偷偷看手机,然后盯着半空发呆。   林乐洋和陈鹏新都很紧张,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反常,听见面试官喊45号,连忙站起来回应。   “你待在这儿看包,别乱跑知道吗?”两人推门进去,留下陈鹏玉继续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感觉有些尿急,自然而然便把几个包一块儿带上,却发现林乐洋的手机插在背包的侧袋里,几条未读信息正在屏幕上闪烁。她脸色微微一变,继而朝洗手间飞奔,心脏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与此同时,林乐洋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前半段,他的表现与肖嘉树不相上下,毕竟只是一个喝醉酒跳桥的动作,再怎么演也出不了彩,而后半段的人格觉醒才是重头戏。   他摔倒在地,却并未藏起自己的脸,而是仰起头,木愣愣地盯着救下自己的“女人”。他脸上的肌肉变得很僵硬,这让他看上去像一个已经死亡并冷透的尸体。他的眼球慢慢往上移动,然后完全消失在眼眶里,又在下一秒移回原位。这是一个放慢了的、翻白眼的动作,而林乐洋连续做了好几次,最后一次,他的眼珠终于固定在眼眶的正中心,瞳孔也有了焦距。   他死死盯着救下自己的女人,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他的表演风格完全有别于之前的任何一位面试者,尤其是那几个缓慢的、翻白眼的动作,从镜头里看去简直像鬼上身一般,充满了恐怖的气息。如果说肖嘉树的演绎华丽而又危险,那他的演绎就只有危险。他让人打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胡铭导演沉思片刻后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们过几天通知你。”   林乐洋忐忑不安地离开了。   等他走后,六位面试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其中三位女性一致选择肖嘉树,她们被他的颜值和演技打动了,如果让他来扮演一位猎杀女性的变态狂,画面肯定很带感。   “虽然原著中并未对男主人公的外貌进行描写,但想也知道,他能如此顺利地诱骗并猎杀那么多女性,本身应该具备非凡的魅力。我觉得让肖嘉树来饰演男主角才具备说服力。”一名女制片人说道。   两位副导演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向胡铭。   “我更倾向于林乐洋。你们看见他刚才那几个眼神变化了吗?那就是我想要的感觉,恐怖、诡异,令人寒毛直竖。比起他,肖嘉树渲染恐怖气氛的能力要弱很多。他的演技虽然很好,但并不是我需要的风格。我们拍摄的是恐怖片,我担心他把它演绎成爱情片,恋爱的氛围夺取了恐怖的氛围,那将是一场灾难。”胡铭导演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几位女制片人不服气,一再游说他改变主意,甚至提出增加预算。正所谓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理,一千个人眼里也有一千个逐爱者,并不能说谁的更好,只能说谁的立场更强硬。   最终,胡铭导演取得了胜利,几位女制片人只能遗憾叹息。   试镜结束后,所有角色都已确定,但男一号依然悬而未决,候选人有两位,一是肖嘉树,一是林乐洋。由于肖嘉树风头正劲,背景也雄厚,便有流言传出,说他早已内定为《逐爱者》的男一号,林乐洋只是陪跑而已。更可惜的是,胡铭导演本身看中的男一号是林乐洋,却被几位制片人否决了,毕竟现在是资本为王的时代,导演的权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妈的!有钱了不起吗?明明你演得比他好!”陈鹏新听到流言后气急败坏地骂道。   “你怎么知道我演得比他好?肖嘉树的演技很厉害。”林乐洋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这是叶西发给我的视频,他从摄像师那里搞到的。”陈鹏新指着手机屏幕说道,“你看,他演到最关键的地方根本就没抬头,把脸藏起来了,而你直面摄像机,把第一人格的死亡和第二人格的诞生演绎得非常精彩。我看了你的表演只觉得汗毛倒竖,看了他的表演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不恐怖,还有点刻意耍帅的嫌疑。”   林乐洋把两段视频放在一起看了看,心底的不平和怨愤又开始翻腾。   陈鹏新见他脸色不对,便试探道,“要不你去找季总想想办法?”   “不行,季哥已经给过我机会,不能再麻烦他了。”林乐洋下意识地拒绝。   “那我来想办法。”陈鹏新大包大揽道。   ——   不仅别人对流言深信不疑,就连肖嘉树也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已经被内定了,毕竟冠世和瑞水是该片最大的投资商。   他喜欢逐爱者这个角色,也准备好迎接它带来的挑战,却很快遭受了当头棒喝。一名大V博主po出两段视频并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厉害了!   视频的主角是他和林乐洋,两人用不同的方法表演了同样的剧情。《逐爱者》的书迷惊叹道,“诶,这是第二人格觉醒时的场景吧?演得好真实啊!”   的确,两人的表演都很真实,很有说服力,但风格却完全不一样。一个华丽且邪恶,一个诡谲又恐怖,很难评论谁高谁低,谁输谁赢。网友们自然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个支持肖嘉树,一个支持林乐洋,谁也不让着谁,顿时在网上吵得翻天覆地。   渐渐的,支持肖嘉树的阵营压过了林乐洋的。也不能说林乐洋演得不好,只能说肖嘉树的表演更符合时人的审美。Stenven·Abel的书迷大多是年轻人,而年轻人更喜欢华丽唯美的东西,如果把《逐爱者》定义为暗黑哥特风,想必比悬疑恐怖风受众面更广,吸引男观众的同时也能吸引大批女观众。   该博主发起了一场投票,结果肖嘉树的支持率远远高于林乐洋,这得归功于蜂拥而来的颜狗。长相俊美的变态总比长相一般的变态更有魅力。   但肖嘉树并不因此而沾沾自喜。扪心自问,他觉得林乐洋演得比较好,他那几个闪烁不断的白眼简直把第二人格的妖异体现得淋漓尽致,而Stenven·Abel想要渲染的正是这种感觉,他用文字来摄取读者的恐惧,而非神往。   输了!彻底输了!肖嘉树对林乐洋的演绎心服口服,想起那个传言,连忙走到楼梯间打电话,“喂,是胡铭导演吗?我觉得我不太适合逐爱者这个角色,您可以考虑一下其他人。林乐洋就很不错,他的表演太精彩了……诶?您原本就打算录用林乐洋?哦,不好意思,是我搞错了,您的选择非常正确,他很棒。祝你们影片大卖。”   肖嘉树挂断电话后慢慢捂住脸,然后用额头一下一下撞击墙面。我靠,这也太丢人了吧?人家根本就没内定你,你还主动打电话辞演,你的脸是有多大?他越想越窘迫,在墙角默默蹲了一会儿,等脸皮没那么烫了才悄然离开。   他前脚刚走,上一层的楼梯转角便走出来一个人高大的人影。季冕一手夹烟,一手扶额,笑声低沉而又愉悦。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活宝。 第六十二章 爆季冕的黑料   陈鹏新不断刷新微博里的评论,真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由于胡铭导演原本看中的男一号就是林乐洋,他便想着给林乐洋制造一些舆论支持,或许能促使胡铭导演坚定地站在他们这边,也能促使制片人改变主意。拍电影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赚钱,是给大众观赏的,如果连大众都不能认可男一号的演技,又怎么能达到既定的票房目标?   但他显然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肖嘉树的演技本来就不差,甚至可以说与林乐洋旗鼓相当,只是风格不一样而已。专业性并不强的观众又怎么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差距?再者,肖嘉树的长相、身高、气质、热度,都远远胜过林乐洋,把他二人放在一起比较,就算陈鹏新一口气买下几十万的水军造势,也比不了肖嘉树的自来水。   他的粉丝绝大部分是亲妈粉,护犊子的心情无比强烈。“自家孩子一定是最棒的”,这是所有母亲共同的想法。   有粉丝这样写道:“现在的年轻人的确都很厉害,但还是我家小树苗演技更棒一些。看见他抬起头来邪恶一笑的时候,我的腿都软了,真想跪下对他哭喊:你要什么全都拿去,拿去拿去全拿去!我把命给你!西装裤下死,做鬼也风流!”   有人附和道,“说的太对了!原著里本来就有写,这个救下他的女人是他的第一个受害者,当天晚上便把他带回家安置,还深深爱上了他。你说一个脑子正常的女人凭什么把头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带回家啊?肯定是因为对方有特别吸引她的地方。看过小树苗的表演我终于不再纠结这个BUG了,要是Stenven·Abel笔下的男主人公长成小树苗这样,还具备如此强烈的个人魅力,就算明知道他是杀人狂魔我也得把他带回家!这不是BUG,这是人类爱美的天性,我们完全控制不住寄几啊!”   “反观林乐洋,我要是救下了他,再看见他诡异地冲老娘翻白眼,老娘反手就是几巴掌扇过去!吓都吓死了还带你回家?做梦呢!”   “是的,林乐洋的表演虽然也很精彩,但真的太诡异太恐怖了,我要是个女的,我真的不敢靠近他!再说他长得也不是很帅,看上去就像一个邻家弟弟,后期不是有几个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受害者帮男主逃脱警察的追捕吗?没有十足的魅力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吧?如果导演选择林乐洋当男主,我真的很怀疑他有没有好好读过原著。男主的确是个变态,但他是个魅力十足的变态,而不是一个邻家弟弟式的、鬼上身以后看上去特别恐怖的变态!”   “肖嘉树的表演带有魔性,让人害怕又沉迷;林乐洋的表演带有鬼气,让人只知道害怕,根本不敢靠近。我站肖嘉树!”   “我也站肖嘉树!我原本以为肖少爷混娱乐圈全靠家世和一张脸,现在却彻底改观了!他的演技与他的长相一样,只两个字可以形容——完美!”   “无懈可击的演技!精彩而又绚烂的眼神变化!期待小树苗的表演!”   “……”   诸如此类的评论彻底占领了投票版面,叫陈鹏新急得不行。他哪里知道如今的娱乐圈早已是颜狗的天下,“颜既正义”这句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当他准备再买一批水军给林乐洋造势时却发现自己没钱了,得向公关部申请。   “乐洋,快去找季总要点宣传费,我们的水军不够用了!”他理所当然地喊道。   林乐洋全程看着他操作,心情从跃跃越试变成了难堪羞臊。他的自信心早已被网友的评论打击的涓滴不剩,虽然也有支持他的人,但大多数都是陈鹏新雇来的水军,夸人的话千篇一律,根本没有可信度。他自己看了都觉得可笑,更别提眼明心亮的网友。这不是给自己造势,这是给自己丢脸,何必呢!   “算了,我放弃。”他沮丧道,“我们不炒作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反正我还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   “不啊!胡铭导演看中的本来就是你,你为什么要放弃?我们继续买水军把你的票数刷上去。”陈鹏新最大的优点就是有恒心,绝不放过眼前的任何一个机会。哪怕胡铭导演最后没选择林乐洋,他不也趁着这个机会把林乐洋的人气炒上去了吗?反正他们怎么做都不亏。   林乐洋还想拒绝,方坤却铁青着脸走进休息室,沉声道,“季哥有找,你们赶紧去一趟吧。”   两人忐忑不安地走进办公室,就见季冕正在打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弄得他脸色极为凝重。他一边敲击桌面一边许诺,“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网上的舆论,追加投资没问题,您先拟一个预算表给我,我让审核部的人看看。好的,感谢您的支持,再见。”   他挂断电话,徐徐开口,“知道刚才是谁给我打电话吗?”   林乐洋和陈鹏新齐齐摇头。   “是胡铭导演。试镜会结束后,他和几位制片人达成一致,决定任用你为男一号。但就在刚才,他们发现网友更偏爱肖嘉树的表演,于是便想把你换掉,让肖嘉树来演……”   林乐洋的脸色渐渐发白。陈鹏新则开始揪自己的头发,他打死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若是早知道剧组准备录用林乐洋,他还折腾什么?那些流言究竟是谁传出来的,可把他们害死了!   季冕深深看了林乐洋一眼,继续道,“但是肖嘉树拒绝了。”   他说他并不愿意在导演不看好自己的情况下参演这部电影,因为电影想要表达的是导演本人的意志,而非观众的,更甚者,也不是原著作者的。文学是艺术,电影也是艺术,都具有独特性,是烙上了私人印记的艺术品,哪怕所有人都不认同导演的审美,导演也必须坚持下去。   这番话深深触动了胡铭,也让他对肖嘉树完全改观。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在此之前,哪怕网友一面倒地支持肖嘉树,他也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但他毕竟是个商业片导演,不得不考虑票房问题。与肖嘉树交流过后,他却忽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多么优秀的一位演员。如果让对方来扮演逐爱者,或许会与他的恐怖美学产生不一样的化学反应。   他一直想着这件事,便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季冕,并大加赞赏。   他首次为自己的固执感到后悔,而季冕除了深深的触动,还有满满的无奈,触动是为肖嘉树,无奈是为林乐洋。他给公关部发了几条信息,这才看向面前的两人,补充道,“我给剧组追加了投资,保住了乐洋的男主地位。”   林乐洋和陈鹏新羞愧得无地自容。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啊?差点把板上钉钉的男主角整没了!   “我已经让公关部去买水军了,保证投票结果是你赢,但网友服不服气就不是我能控制的。原本你可以安安生生去拍戏,现在戏还没拍,你这个男一号就备受争议,你说你们得到了什么?”季冕连话都懒得跟他们说,摆手道,“回去好好研究剧本,别把这部戏演砸了,否则这件事还得被人挖出来当谈资。”   是的,一旦林乐洋的表演没能获得观众的认可,今天这场投票还会被他们拿出来说事,整个剧组也会因此而受到非议。届时肯定会有人冷嘲热讽地道:“看吧,让你们不选肖嘉树,这下搞砸了吧?”更甚者,就算林乐洋演好了,也会有人说,“如果找肖嘉树来演男一号,肯定比这更精彩。”   演得好是理所当然,演不好就是难挑大梁,你说林乐洋的压力大不大?这简直是自己挖坑自己埋,作得一手好死!陈鹏新悔得肠子都青了,连连冲林乐洋投去抱歉的目光。而林乐洋则一味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气不气陈鹏新?肯定是气的,但为今之计是拼命把角色演好,没有别的出路。   “季哥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他抬起头,露出微红的眼眶。   “以后安心拍戏,别整这些有的没的。”这是季冕第几次这样吩咐,他已经记不清了。   “我会的。”林乐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季哥没有别的话要说,这才尴尬不已地离开。他总觉得季哥越来越懒怠与自己交流,是错觉吗?   公关部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把舆论和投票搞定,却又在临下班的时候被一枚重磅炸弹砸中。某个营销大号竟然收到季冕的一份黑料,说他与林乐洋是同性恋人,还附带几张亲密合照和几段聊天记录,爆料者叫价五百万,营销大号一口答应下来,并把人拖住,转头就通知了冠冕工作室,因为好巧不巧,他们正是冠冕工作室设立的宣传渠道之一,算是上下级的关系。   方坤快被这些破事弄疯了,拿到照片和聊天记录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这他妈的根本就不是狗仔偷拍的,分明是从季冕或林乐洋的手机里直接弄出来的,他俩还对着镜头笑呢,脸凑得那么近,偷拍个屁啊! 第六十三章 我们分手吧   季冕盯着桌上的照片看了很久,脸色由沉凝变为平静。他没有拍照的习惯,交往几年,手机里只存了几张林乐洋的单人照,合照一张没有。这些照片很显然不是从他手机里流出去的。   “把乐洋和陈鹏新叫进来吧。”他淡淡吩咐。   “你还好吧?”方坤不放心地看他一眼。   “我很好。”季冕面无异色。   方坤这才把林乐洋和陈鹏新叫进来。   “这几张照片你有没有?”季冕把照片推到林乐洋面前。照片里的两人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勾肩搭背而已,这在男人之间很正常,但其中一张两人穿着情侣衫,而且表情有些暧昧,若是流到外界,多多少少会引起关注。   林乐洋不明所以,却还是仔细辨认了一番,颔首道,“这些照片是我拍的,季哥你把它们洗出来干嘛?诶不对,你从哪儿弄来的照片,我没发给你啊?”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季冕冲方坤扬了扬下颌,“给我来支烟。”   方坤给他点了一根香烟,自己转头也抽上了。要知道,他已经成功戒烟五年了,这是第一次破戒。   林乐洋变得紧张起来,他与季冕朝夕相处那么久,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散发出来的低气压?他表情温和,动作从容,但他的瞳仁却漆黑一片,透不出一点儿光。   “你们把我带到冠世大厦干嘛?你们到底给不给钱?”一道熟悉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少顷,陈鹏玉被两名壮汉带入办公室,表情极为惶恐不安。看见林乐洋和陈鹏新,她微微一愣,又看见季冕和摆在他手边的照片,脸色立马白了。   “大,大哥,你们,你们知道啦?”她不再挣扎吵闹,而是下意识地往林乐洋身后躲。她知道哥哥保不住自己,只有林乐洋才能消除季冕的怒火。   知道什么?林乐洋和陈鹏新面面相觑,满头问号。   季冕徐徐问道,“这些天你一直把她带在身边?”   “是啊,小玉说待在家里无聊,我就带她出来玩玩,她不拿工资的。”林乐洋捏紧衣角,心底浮上强烈的不安感。   “这些照片是她从你手机里偷出来的,还有几段聊天记录,她把它们卖给了我旗下的一个营销大号,开价五百万。如果她挑中的是别的营销号,或许消息已经爆出来,又或许他们会找上我,让我花一千万甚至更高的价格买回去。乐洋,这件事你怎么处理?”季冕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   林乐洋脑子嗡地一声响,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倒是陈鹏新咬牙切齿地怒吼起来,“你偷乐洋的照片和聊天记录?你为什么要这么干?你就那么缺钱吗?”   陈鹏玉一边哭一边解释。原来她在《使徒》剧组里认识了几个临时演员,这些人私生活很混乱,价值观也有问题,整天就想着怎么玩,怎么闹,怎么挥霍,身上有多少钱就花多少,根本不考虑未来的事。陈鹏玉本来也是个爱慕虚荣、肤浅无知的性子,很快就受到这些人的影响,过上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她开始从陈鹏新那里骗钱,骗不到就听信一位小姐妹的话从网上贷,同时办了十几张信用卡,不断地拆东墙补西墙,拆着拆着就发现自己补不上了,掰开手指一算才发现已经欠下了一百多万。   借贷平台不断给她打电话发信息,还扬言要把她借贷时拍下的裸照发出去,她走投无路,这才偷走了照片和聊天记录。她抱住林乐洋的双腿摇晃哀求,脸上糊满眼泪和鼻涕,看上去可怜极了。   林乐洋面露不忍,却又气怒难消。陈鹏新则撇开头不去看她,免得失手将她打死。一百多万?他哪里还得清!   季冕不紧不慢地抽着烟,等她说完了才淡淡开口,“乐洋,你怎么处理?”   林乐洋心里乱成一团麻,哪里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低头看看痛哭不止的陈鹏玉,又抬头看看满脸哀求的陈鹏新,最终咬牙道,“季哥,你放过他们这次吧,反正,反正照片是我们公司的人收到的,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我会把小玉送进封闭式学校,让她好好读书,鹏新也会看着她的。她还小,难免有行差踏错的时候,我们不应该一棒子把她打死!”   “她把你卖了,你能原谅?”季冕隔着厚厚的烟雾看过去。   林乐洋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垂下头说道,“她不懂事。”鹏新是他的兄弟,他不能因为这点事和他闹翻。反正谁也没损失,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严格管教小玉就成。他再生气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把人打死?   “她欠的钱呢?”   “我来帮她还。”林乐洋现在挣钱容易了,说话也有底气,当即呵斥道,“小玉,还不快给季哥道歉!”   陈鹏玉和陈鹏新连忙道歉,满以为有林乐洋作保,季冕一定不会和他们计较。   季冕杵灭烟蒂,不紧不慢道,“我说说我的处理方法:第一,把陈鹏玉送回你们老家;第二,辞退陈鹏新;第三,公司可以帮他们还清欠款,但他们必须写下两千万的借条,日后若是反水,公司会提告法院对欠款进行追讨,这样你们放心,我也放心。当然,公司也不会白给这笔钱,还得从林乐洋的收入和提成里面扣,有没有问题?”   “季哥!”林乐洋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陈鹏玉和陈鹏新更是吓得腿都软了。刚摆脱掉一百万的债务,转眼又欠下两千万,这是把人逼死的节奏啊!万一季冕说话不算话,带着借条上法院告他们,他们拿什么去赔?   方坤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季冕这回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呢,没想到竟然这么不近人情。类似的事以前也曾发生过,季冕让那人写了一张借条,又用对方的身份证复印件办了银行卡,转了一千万,却很快以各种合理合法的名目把钱挪走。那人从头至尾不知道银行卡的存在,打官司的时候一败涂地,还倒赔一千万,从此便在华国消声灭迹了。   季冕这人脾气是真好,但你要是把他惹毛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看向林乐洋,语气平淡,“你们不动歪心思,这张借条也就不作数。乐洋,我这么处理你同意吗?”   我不同意!季哥,你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林乐洋心里呐喊,面上却迟迟不敢开口。他其实也知道,季哥只是在做预防措施而已,有两千万放在这儿,再多的黑料小玉和鹏新也不敢往外抖。   “能不能让鹏新继续当我的经纪人?他混成现在这样不容易,你一句轻飘飘的话,断送的是他的前途。他在老家有年迈的父母要养,小玉半大不小的,正是花钱的时候。季哥,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好吗?他要是丢了工作,一家人都得上街讨饭,他父母刚在老家买了一栋房子,每个月得还四五千块钱的贷款,负担真的很重。”林乐洋深吸一口气后说道。   “可以。”季冕的回答让众人很吃惊。他刚才还那么强硬,怎么忽然就松口了?   “写借条,每人一千万,再把你们的身份证复印件留下。”季冕点了点桌上的一沓A4纸。   陈鹏新毫无办法,只能写了借条,按了手印,留下身份证复印件。陈鹏玉哭哭啼啼地照做,然后瘫软在地上。她完全不知道季冕竟然是这种人,手段比借贷公司冷酷一百倍!都说娱乐圈里有很多混黑社会的,该不会季冕也是吧?早知如此,她就老老实实坦白了,乐洋哥那么心软,肯定会帮她还债的。   “按老规矩办。”季冕把借条和身份证复印件推给方坤,方坤点点头下去了。   “你们如果老老实实待着,我不会拿你们怎么样,这件事翻篇了。”他冲陈家兄妹摆手,“你们可以走了,乐洋留下。”   陈鹏新和陈鹏玉赶紧离开,走的时候冷汗淋漓、腿脚发软,形容十分狼狈。   林乐洋满心都是不忍,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埋头删照片和聊天记录。等季哥气消了,我再想办法把借条要回来。季哥在床上特别好说话,最近我得好好哄哄他。这样想着,他心下一松,倒也没那么担忧了。   季冕点烟的动作微微一顿,再抬头时眸色有些发冷。他开门见山道,“乐洋,我们分手吧。”   “啊?”林乐洋愣住了。   “我发现我们存在难以调和的、本质上的分歧,所以分手吧。”季冕不厌其烦地重复。   “什么分歧?我觉得我们挺好,为什么要分手?是因为小玉爆料的事吗?要不然我们出柜吧,我什么都不怕!季哥,你别跟我赌气好吗,你不是说这件事翻篇了吗?”林乐洋快急哭了,他原以为自己能跟季哥过一辈子。   “你不怕出柜?那行,我让公关部现在就去发通稿。”季冕定定看他。   林乐洋混乱的思绪和翻腾的血液立刻被这句话冻结了。若是换在以前,他肯定愿意出柜,但现在却不同了,他刚刚起步的事业必将毁于一旦,而且很有可能被逐出娱乐圈,再也拍不了戏。季哥的粉丝会抵制他,导演和演员会抵制他,社会舆论也会抵制他。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能活出自我,正如季哥这般,而他远远没修炼到坚不可摧的程度。他之所以主动提出出柜,只是想让季哥明白他爱他的决心罢了,却没料季哥会一口答应。   在现实面前,他怕了,退怯了,一时间不敢做声。   “分手吧,对你对我都好,不是出不出柜的问题,是我们性格不合。你放心,我不会打压你,该给的资源我照样给,一切按照合同来。你签的是A级合同,自由度很高,今后好好干吧。”季冕站起来拍拍他肩膀,率先走出烟雾缭绕的办公室。 第六十四章 《使徒》宣发   林乐洋失魂落魄地走进地下停车场,陈鹏新帮他拉开车门,焦急地说道,“乐洋,你能不能帮我把借条要回来?两千万我们拿什么去还?万一季总上法院告我们,我们就死定了!法务部的那些律师一个比一个厉害,白的能说成黑的,死的能说成活的,我们要是上了法庭,铁定得输官司。我算是想明白了,我中了叶西的圈套,那个流言是他告诉我的,视频是他给的,请水军为你造势的办法也是他提点的,他早就知道你中选了,否则不会这样整我们!妈的,真阴险,差点就把你的男一号整丢了,还害得公司白花那么多冤枉钱买水军!”   “你们只要不往外爆季哥的料,他就不会拿你们怎么样。季哥的为人我了解,他向来说话算话。是不是叶西整我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我们做都做了,再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林乐洋捂住脸,哽咽道,“我目前没法帮你们把借条要回来,我和季哥已经分手了。”   “什么,分手了,就因为这件事?”陈鹏新当即咒骂起来,“他凭什么跟你分手?这件事不是你的错,都是我没管好小玉,再说了,小玉偷走的那些照片不是没卖出去吗?他又没有损失,干嘛非揪着这件事不放?你以前可是直男啊,还交过几个女朋友,为了他不但改了性向,还当了下面那个,他把你便宜占尽了,现在却想和你分手,也太不是东西了吧?妈的,人渣,老子真没看出来他竟然是这种人!”   “别说了!”林乐洋难堪地喝止,“季哥没有你想得那么坏,他一直很照顾我。”   “那他为什么要分手?这件事没那么严重吧?”   林乐洋也不知道季冕为什么会忽然提出分手。他一点没看出这方面的迹象。季哥一直对他很好,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他的感受,虽然管得有些宽,甚至限制了他的自由,但他都能忍耐。感情不就是这样吗,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互相支持,他们一直都做得很好啊!   “该不会他移情别恋了吧?”陈鹏新幽幽开口。   林乐洋呆了呆,脑海中立刻浮现一抹人影——肖嘉树。是的,一切都是从肖嘉树出现那天开始改变的,季哥过多地关注他,过多地支持他,甚至为了他掺和进一场真相不明的舆论大战里。也是从那时候起,季哥很少再与他相聚、交流,感情慢慢趋于平淡。   “季哥不会的。”林乐洋摇头否定,语气却十分虚弱。无论如何,他不会轻易放手。   “我也觉得不会,季总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时间出轨,应该是今天的事气着他了。乐洋,是我和小玉连累了你,我回去就给你写一张借条,那一百万从我的工资里扣,什么时候扣完我什么时候再领薪水和抽成。你放心,等季总气消了你再跟他好好谈谈,你俩肯定还能复合。情侣不都这样吗?分了合,合了分,常有的事。”   听了这话,林乐洋心里果然好受很多。想来也对,他们都在一个公司,季哥要真和肖嘉树有了什么,他不应该看不出来才对。再者,他和季哥从来没吵过架,也没有闹过任何矛盾,怎么会说分手就分手?等季哥气消了肯定还会原谅他的。   但事实上,季冕真的一点儿也没生气。他只是感到很疲惫,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独自待一会儿。他来到楼梯间,把西装外套脱掉并垫在台阶上,然后坐下抽烟。烟蒂在黑暗中明灭,令他的双目逐渐失去焦距。   恰在此时,下面一层楼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季冕起初并不在意,但听见熟悉的嗓音,纷乱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牵引过去。来人是肖嘉树,他正在打电话,语气透着满满的亲昵,“我今天有四节课,两节形体课、两节演技课,一节课一个半小时,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不辛苦,我觉得很有意思。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但你不能笑话我啊……诶,我还没说你就开始笑,我不说了……好吧好吧,我说,这事跟胡铭导演和《逐爱者》有点关系,什么,你已经知道了?我靠?我的脸已经丢到苏阿姨那里去了吗?我不活了!”   他假模假式地“惨嚎”了一会儿,这才继续道,“我不是清高,你们费那么大力气帮我弄资源,我肯定要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胡铭导演本来就没看中我,我也不能厚着脸皮留下吧,那多羞耻?我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嘛。说起演技,的确是林乐洋更厉害,在第一人格死亡和第二人格诞生的时候,我其实是不知道怎么去进行衔接的,于是把头低下了。但林乐洋却抬着头,直面摄像机完成了这段表演。他比我更自信。胡铭导演很擅长营造恐怖的氛围,他要的是吓人的演技,不是迷人的演技,我的风格不适合他,所以我后来拒绝了他的邀请,我觉得他应该坚持自己的电影风格。”   他嗯嗯啊啊了一会儿,忽然得意起来,“你才发现我长大了?我告诉你,我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可以帮你挡风遮雨了。你要复出?我当然支持啦,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回音有点大?因为我在楼梯间里给你打电话。没,我绝对没有抽烟,真的!”   说到这里,楼下传来乒呤乓啷的声音,大概是某人想杵灭香烟,却不小心把垃圾桶踢翻了。   “没有,哪里有什么声音!妈妈我爱你,我要去上课了,再见。”他着急忙慌地挂断电话,然后脱掉外套东甩甩西甩甩,等烟味散尽才推门离开。   自动推拉门吱吱嘎嘎地呻吟着,季冕慢慢从楼上走下来,脸上的疲惫早已一扫而空,换成啼笑皆非。还参天大树,抽个烟都得背着家长,这是小学生吧?他一面摇头莞尔一面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季母感到很意外,直言道,“以前一个月打两次电话,现在三天两头就给我打电话,这是怎么了?遇见什么事了?”   “没怎么,就是特别想你,”季冕走到下面的楼层,把烟蒂杵灭在垃圾桶里,叹息道,“妈,我很累。”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否则你不会喊累。”季母很担心。   “真没发生什么事。我一直都累,只是从前不跟你说而已。我现在忽然发现,或许我应该告诉你我的真实感受,我们是母子,本该无话不谈的。”   季母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哽咽,“你愿意说给我听,我真的很高兴。你要是累了就回来看看我,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我正在学针织,目前手艺还不行,练三个月应该差不多了,年底给你织一条围巾、一副手套,你回来拿……”   季冕认真聆听那头的家长里短,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嘴角也缓缓扬起一抹微笑。来自于母亲的殷切叮嘱为他驱走了孤单和疲惫。   ——   罗章维早年在港岛拍电影,一向喜欢警匪题材,而且制作流程也采用港岛模式,效率非常高,前期准备只要一周时间就够,拍摄两个月,后期加宣发一个月,统共三个月就能上映,正好赶上暑期档的末班车。   《使徒》的预告片已经投放各大视频网站,反响极其热烈。由于苗穆青和肖嘉树被黑事件的持续发酵,这部电影的热度也已经被炒上去,影迷们本就对它非常关注,看过预告片后更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   其中最受瞩目的几个镜头无疑是肖嘉树和季冕的对手戏。他们在篮球场上笑得开怀,转眼又互相拥抱着步入末路。最终,在一片纷飞的尘埃中,季冕中枪倒下,沾满鲜血的手一遍又一遍拢着地上的骨灰……悲凉而又大气的音乐将枭雄末路的场景烘托得更为刻骨铭心,赚取了观众一大把眼泪。   而肖嘉树即便面对老牌影帝也丝毫不显逊色的演技更是令所有人眼前一亮。看过他和林乐洋试镜《逐爱者》的片段,观众对他的演技本就有了一定的信心,但终究还是没能想到,他在《使徒》中竟然表现得如此优秀!   反观林乐洋便没那么受欢迎了,一是因为他点赞黑粉的负面影响还没过去,二是因为他在电影里的确没什么亮眼的表现,武戏被施廷衡和苗穆青碾压,文戏被季冕和肖嘉树碾压,可说是毫无发挥余地。   他到底能不能凭借这部电影爆红,还得等公映之后再看。但可以肯定的是,肖嘉树已经红了,仅凭一部预告片,观众就认可了他的演技。   这天,剧组主创人员受到某地方台的邀请,前去参加一档收视率极高的综艺活动,而这也是分手半个月后,林乐洋第一次见到季冕。他们虽然还在一个公司,却仿佛步入了不同的次元,有林乐洋在的地方,季冕就绝不会出现。 第六十五章 这是情侣装吧   肖嘉树与林乐洋共用一个化妆间,但两人全程没交流。不是肖嘉树不愿说话,而是林乐洋不想搭理他。   “肖哥,这块手表不太搭,我们换一块试试?”他的专属造型师从包里拿出一块做工精致的机械表。   肖嘉树戴上之后照了照镜子,颔首道,“这块比较好,就戴这块吧。还有哪里需要整理?”   “很完美,不需要整理。我帮你把麦别好,你转过身去。”化妆师差点为肖少爷的颜值倾倒。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由于身材比例很好,双腿显得特别长、特别直,明明走得是极简风,但配上他深邃俊美的五官和优雅尊贵的气质,转瞬就变成了极奢风,叫人眼前一亮。   越是简单的搭配和造型,越能凸显他极具侵略性的容颜,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老天爷赏饭吃”吧。反观林乐洋,做的也是差不多的休闲装扮,但他长相本就属于清秀寡淡那一类,与风格浓烈的肖嘉树站在一起简直是一场灾难。   等肖嘉树离开化妆间后,陈鹏新愤愤不平地说道,“看见他手腕上那块表了吗?瑞驰迈迪男士系列RM056十周年纪念版,全球限量发行,起价一千三百多万,只那块表就能把咱们的风头全踩下去。你看看公司为你提供的服装和配饰,都是些什么啊?我感觉你最近的待遇直线下降,我要去找季总投诉。”   “以前我穿戴的服装和饰品都是季哥给我买的,我全部邮寄给他了,你投诉什么?”林乐洋抹了把脸,无力道,“让我看一下台本,这档节目采取的是直播形式,我不能出错。”   “给你。”陈鹏新把台本递给他,叹息道,“以前季总对你真的挺好啊,几百万的手表给你买了五六块,上千万的也有一块。我当时还以为是公司或哪个赞助商提供的呢。”   林乐洋微微一愣,然后再也看不进台本。   直播很快开始,在主持人的介绍下,罗章维率领季冕、施廷衡、苗穆青、肖嘉树、林乐洋鱼贯上场。看见季冕的穿着打扮,肖嘉树瞪圆眼睛、张大嘴巴,表情显得很惊讶,只因他俩穿了同一个品牌的衬衫和牛仔裤,只不过一个是白配蓝,一个是黑配灰,看上去就像情侣装一样。这倒罢了,更巧合的是,他俩都搭配了一条L家的皮带和一块瑞驰迈迪男士手表,同一个系列的限量版,华国只有两块。   季冕也愣了愣,然后忍不住笑起来。男明星和女明星不同,撞衫就撞衫,并不会因此而斤斤计较。当然,如果其中一个穿得很好看,另一个丑毙了,情况又不一样。但季冕和肖嘉树站在一块儿,还真分不出高低上下。两人都好看得要命,只是一个更为活泼,一个更为大气。   主持人左右看了看,立马调侃起来,“你俩该不会是约好的吧?”   肖嘉树脸颊涨得通红,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真不知道季哥会这样穿。季哥长得比我高,穿上去比我好看多了。”他偷偷瞟了季冕几眼,顿时连脖子都红透了。这套衣服本来就显腿长,而季冕足足有190多公分,包裹在牛仔布料里的双腿往那儿一杵,长度简直逆天!这么矮的沙发季哥怎么坐?大长腿都没地方摆吧?   肖嘉树瞟着瞟着思想就跑偏了,叫季冕哭笑不得。他很想走过去揉揉他的脑袋,告诉他这是在直播。   “这是兄弟装。”季冕简单解释一句,然后自然而然地拍拍肖嘉树的背。   肖嘉树这才回过神,紧挨着季哥坐下。两人肩并肩地出现在屏幕上,一个成熟稳重,一个年轻俊美,画面十分和谐养眼,观众的目光不知不觉就被他们黏住,拔都拔不出来。   “诶,CP感好强啊,这是情侣造型吧?”不知哪个观众发了一句弹幕,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这是一档谈话类节目,主持人文化素养非常高,谈吐也十分幽默,很快就把气氛炒热了。他故意给罗章维导演挖坑,“各位主创都在这里,您对谁的表演最满意?”   罗章维是个话痨,一般有坑就跳,不带考虑的,“当然是肖嘉树。”   “为什么?”   “因为他进步最大。刚开始,他连表演是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却能和季冕同场竞技,我给你们看几张照片你们就知道了。”罗章维指了指后面的大屏幕,导演立刻把事先剪辑好的照片放上去。只见肖嘉树以各种各样的姿势瘫在懒人椅上,拿着手机刷游戏,神情十分忘我,后期还给配了BGM,“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照片就以三百六十度的方式旋转起来,全方位地展示着肖嘉树刷手机的英姿。   台下的观众哄堂大笑,季冕和施廷衡等人也忍俊不禁,唯独林乐洋扯不开嘴角,只能用手捂住下半张脸,露出微弯的眼睛。   肖嘉树完全没想到罗导会这样埋汰自己,顿时臊得脸颊通红。   “这是前期的他,来了片场就知道玩游戏,我真是恨铁不成钢。”罗章维爽朗地笑起来,“这是后期的他,怎么样?变化是不是很大?”   刷手机的纨绔消失了,变成拎着小马扎,拿着小本本,耳朵上还夹着一支笔的肖嘉树。他偶尔蹲在罗导身边记笔记,偶尔蹲在摄像大哥身边记笔记,偶尔又蹲在几位副导演身边记笔记,总之哪里有戏,哪里就有他蹲在小马扎上学习的身影。   他前期的吊儿郎当和后期的认真刻苦,都被这些照片完完全全展示出来,而他的演技也获得了飞跃式的进步。   观众先是哄笑,继而热烈鼓掌。   肖嘉树第一次直观地面对自己的变化,羞臊的表情渐渐被严肃取代。他双手合十,冲罗章维真诚道,“罗导,我还会继续努力的。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助和栽培。”   罗章维一边朗笑一边摆手。   季冕看了看大屏幕,补充道,“这个小马扎是肖嘉树的专属宝座,他杀青后用二十块钱把它买下了,说是以后拍戏都要带上,方便。”   观众席再一次爆发出笑声。   肖嘉树虚张声势地瞪了季冕一眼,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季冕手有些痒,鬼使神差地拍了拍他脑门。   在网上看直播的观众差点被二人的互动萌翻,连连发弹幕说道,“我的天啊,他们的眼神交流好暖、好有爱!季冕每隔几分钟就要去看肖嘉树,嘴角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肖嘉树也每隔几分钟去看季冕,每一次都能与他的视线撞上,然后傻乎乎地笑起来。那个摸头杀快把我甜齁了好吗!”   主持人笑了半天才追问,“那个小马扎你真的走哪儿都带着?”   “嗯,带着呢,就放在保姆车的后备箱里。”肖嘉树点点头,然后用手挡了挡脸,显得很不好意思。   网友的弹幕立刻占领了直播间,全都在夸他可爱。他明明是高冷型的俊男,但笑起来的时候却特别纯真爽朗,叫观众喜欢得不得了。   主持人接着问他,“听说这是你第一次拍戏,而且搭档还是季老师,有没有感觉到压力?”   肖嘉树摇摇头,“完全没有压力。”   “唷,心理素质那么好?”主持人挑高一边眉梢。   “不是心理素质好,是无知者无畏。一开始我连拍戏是什么都不知道,哪里会害怕?上去往那儿一坐,照着本色演就对了。”肖嘉树深深看了季冕一眼,语气变得很感激,“要不是季哥,我可能现在还在混日子。我第一次感受到何谓演技是在弑亲那场戏里,也就是预告片的第2:56秒的镜头。我在这个镜头里领了盒饭,是季哥动的手,他那个决绝的眼神震撼了我,我当时完全懵了,忽然意识到——哦,原来这就是演技,这就是把虚幻的人物带入真实!太神奇了!”   他一边说,大屏幕一边播放这段视频,引得观众惊叹连连。季冕的眼神简直绝了,那种走投无路的挣扎和恸怛直入人心,震撼无比。   从预告片里其实不大看得出剧情,但仅凭几位主演的高超演技,就已为这部电影打下了坚实的口碑,“期待电影早点放映”的弹幕几乎遮盖了直播间。   主持人抓住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这么说你是季老师的粉丝咯?啊对了,林乐洋也是季老师的粉丝吧?我看你的微博里全是季老师的消息,从四年前就开始了。”   林乐洋笑着点头,“对,我是季哥的铁杆粉丝。”   “我也是!”肖嘉树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强调这一句。他虽然粉的时间不够长,但他也很铁啊!比老铁还铁!   眼睛雪亮的观众立刻发出弹幕,“呀,小树苗这是在争宠吧?超级可爱啊!”   主持人拊掌道,“既然你们都说是季老师的粉丝,那我来考考你们。来人,上题板,给季老师也拿一块。”   这个环节并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拿到题板后三人都有些发蒙。主持人让季冕坐到自己身边,轻笑道,“这样,我来出题,都是有关于季老师的,你们和他一起写下答案,谁的答案与季老师一样,谁就得一分。真粉丝还是假粉丝,咱们看了总分再说。”   肖嘉树跃跃欲试,林乐洋则首次体会到优越感。他与季哥谈了好几年恋爱,还能不了解他的喜好?这简直是送分题啊。 第六十六章 默契大考验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林乐洋刚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便有人看出了猫腻。一名网友发出一条弹幕,“这个林乐洋怎么回事?好像很了解季神一样?他真的是季神的铁杆粉丝啊?”   林乐洋长相清秀,笑容开朗,刚出道的时候有季冕保驾护航,着实吸了很多粉,但他后来与苗穆青和肖嘉树相继闹不合,败了很多人气,又整出《逐爱者》投票事件,虽然买水军赢得了最终胜利,却也被斥为截了肖嘉树的胡,被肖嘉树的粉丝骂得狗血淋头。   再之后他便沉寂下去,老老实实筹备新戏,并未闹出什么幺蛾子。但在观众心里,他的形象已经固定了,一提到他,首先就会蹦出几个略带贬义的词,心机男、爱炒作、背后插刀等等。   一名观众阴阳怪气地回复,“他以前给季神当过助理,微博里当然会有季神的消息,怎么就成了铁杆粉丝了?蹭热度也要有个限度!”   “他给季神当过助理?难怪季神会签他。”   “季神很捧他的,一出道就让他参演《使徒》,他却一点儿也不知道珍惜,在背后黑这个,黑那个,还截小树苗的胡。要不是他弄出什么狗屁投票,《逐爱者》的男一号绝对是小树苗的。”   林乐洋冤枉极了。《逐爱者》的男一号本来就是他的,怎么弄来弄去反而变成他抢了肖嘉树的戏?怪只怪他刚出道,还看不明白圈里的尔虞我诈,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直到此时他才幡然醒悟——季哥说的没错,他其实根本就不用做什么,好好拍戏,好好生活,一切自有季哥帮他安排。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看了看季哥,又看了看手里的答题板,心里一片苦涩,却也饱含期待。他是最了解季哥的人,也曾与他靠得那样近,但愿这个考验默契的小游戏能唤醒季哥留存于心的、有关于他们的美好记忆。   主持人让季冕调整一下坐姿,免得泄露答案,这才笑着开口,“第一道题,季老师最喜欢什么颜色?”   肖嘉树和林乐洋埋头写答案,网友也利用弹幕参与互动。导播为了增加娱乐效果,同一时间将弹幕转到了嘉宾身后的大屏幕上。   主持人解说道,“啊,很多网友给出了答案,据我统计,答黑色的人最多,其次是灰色,然后是白色,看来你们对你们的偶像很了……”他转头看看季冕的答题板,顿时捂嘴笑起来,“哎呀,这可尴尬了!”   季冕已经写完了,用奇异的目光瞥了肖嘉树一眼。   林乐洋捏捏题板,满心都是笃定。   “请二位先亮题板,然后我们再来看季老师的正确答案。考验你们默契的时候到了。”主持人话音刚落,肖嘉树和林乐洋就同时翻开自己的题板,然后相互看了看。   肖嘉树写的是“宝蓝色”,林乐洋写的是“黑灰白”,答案完全迥异。二人的表情也不一样,一个显得很轻松愉悦,像玩儿似的;一个则成竹在胸、自信十足。   网友的弹幕像雨点一般出现在大屏幕上,都说林乐洋投机取巧,竟然把最有可能正确的三个答案全写上了!当然,如果有攻击他的言论,都会被导播事先屏蔽掉,免得造成不良影响。   现场的观众也都纷纷喊出自己的猜想,大部分人认为是黑色,因为季神最喜欢穿黑色衣服,他曾经参加过一档时尚节目,主持人去看过他的衣帽间,里面的服饰全部按照色彩排列,黑白灰占了整整三面墙,而色彩鲜艳的衣服则少得可怜。由此可见,他最喜欢的颜色不是黑色就是灰色,或者白色。   主持人让季冕把题板压好,不要被摄像机拍到,这才向两位小鲜肉提问,“你们为什么写这样的答案?”   林乐洋笑着说道,“我曾经给季哥当过生活助理,如果我拿着一件彩色衣服和一件白色衣服让他选,他一定会选白色。如果我拿着一件白色衣服和一件灰色衣服让他选,他一定会选灰色。如果我拿着一件灰色衣服和一件黑色衣服让他选,他一定会选黑色,所以他最喜欢的颜色是黑灰白,黑色是他的最爱,其次是灰色,再次是白色。”   主持人笑而不语,现场观众们却都鼓起掌来,认为他说得很对。   线上观众纷纷发来弹幕,喟叹道,“不愧为季神的助理,对季神的生活了解得这么细致。我也想为季神挑衣服!”   “肖嘉树,你为什么写宝蓝色?”主持人继续追问。   肖嘉树惊讶地看了林乐洋一眼,然后鬼使神差地强调一句,“首先我要声明,我也给季哥当过助理。”   “噗!我忍不住了!这是在争宠吧?这绝对是在争宠吧?”线上观众笑惨了,弹幕漫天乱飞。现场观众鼓掌的鼓掌,哄笑的哄笑,气氛十分欢乐。   主持人捂住脸,免得自己喷笑出来。这有什么好比拼的?你一个富二代去给明星当助理似乎很骄傲一样?不对,或许在他心里,这就是一件很光荣,也很值得炫耀的事吧?看来真是铁杆粉丝呢!   季冕靠倒在椅背上,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毫无遮掩地呈现在观众面前。他真是服了肖嘉树了,要不要这么幼稚?   以往的季冕总是很沉稳内敛,表情也大多是温和的,极少露出这样纯粹的笑容。守在电视机或网上的小皇冠看见他的反应,对肖嘉树的好感顿时爆增。   “小树苗也太清纯不做作了吧?他一个家世显赫的富二代竟然甘愿给季神当助理,还那么骄傲地当众宣示,这就是真爱啊!虽然他的答案写错了,但这真的不能怪他。林乐洋给季神当了大半年的助理,他才当了多久?”   “是的,不能怪他,以后与咱们季神好好处处就能更了解了。”   “……”   小皇冠们极具包容性的弹幕再次令主持人笑喷。季冕帮着解释一句,“肖嘉树给我当了三天助理,时间真的不长。”   “对,因为我后面要拍戏了。”肖嘉树隐去那些误会,继续道,“我觉得季哥最喜欢的颜色应该是宝蓝色。他的衣服大多是黑白灰三色,但我发现他佩戴的饰品一般都是宝蓝色,比如他的袖扣、领带夹、领巾、袜子、皮带、手表、戒指、手机、手机壳等等。”   他一边说,主持人一边观察季冕身上的配饰,而摄像师也给了几个特写。   季冕配合地抬起手,展示自己宝蓝色的袖扣、宝蓝色的手机、宝蓝色的机械表……果然所有精致的小配件都是宝蓝色,不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   台下的观众一片哗然,线上的观众则安静如鸡。   林乐洋笃定的表情渐渐被尴尬取代,紧接着又变成了紧张不安。   季冕一边低笑一边翻开答题板,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宝蓝色。   “我靠!竟然真是宝蓝色!该有多用心才能发现这些细节啊?我墙都不服就服小树苗,绝对的真爱啊!”网友的弹幕纷纷涌来。当然也有人答对了,却说不出理由,可见是蒙的。   林乐洋脸色煞白了一瞬,又很快调整过来,可大家都能发现,他的笑容变得十分勉强,眼里隐约闪烁着水光,似乎快要哭了。   “给季神当了大半年的助理,原来就是这么当的,到底有没有用心啊?所谓的崇拜和仰慕都是假的吧,连这种显而易见的细节都发现不了!”此类弹幕接二连三地冒出来,都被导播屏蔽掉了。但即便不屏蔽,林乐洋也能想象得到别人会如何讽刺自己。   肖嘉树却一点儿也没有沾沾自喜,拊掌道,“原来真的是宝蓝色,我猜对了。”   没有用心去了解季神,谁能猜得到?仅凭这一点,小皇冠们对他的好感度便直线攀升;反观林乐洋,之前本就觉得他不配签到季神名下,不配占用季神的资源,现在则意见更大。   主持人给肖嘉树记下一分,接着问第二题,“季老师最爱吃什么食物?”   林乐洋和肖嘉树埋头书写,网友的弹幕也同时发送过来,答案很统一——牛排。因为季神每一次在微博里晒美食照都是牛排。他偶尔也会在家自己做饭,但菜色全是牛排,除了酱料不同,没别的。   主持人看了看季冕的答题板,笑容很神秘。   观众立刻发现猫腻,紧张道,“不会又答错了吧?难道我粉了个假季神?”   “不是你粉了个假季神,是因为季神从来不在媒体面前谈论自己的私事,这还是第一次,值得纪念啊!这档节目做得太好了,让我们离季神更近了。话说回来,林乐洋和肖嘉树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好好奇!”   “好的,时间到,请亮答题板。”主持人很快揭晓了答案,肖嘉树写的是“虾”,林乐洋写的是“牛排、蟹黄包”,但这回林乐洋并未露出笃定的神色,反而显得很忐忑。   季冕深深看了肖嘉树一眼,然后压了压题板。 第六十七章 脑残粉肖少爷   “乐洋,你为什么写牛排和蟹黄包?”主持人笑嘻嘻地问道。   林乐洋紧张不安地瞥了季冕一眼,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提示,却只看到一双眸光晦涩的眼睛。他心里一惊,下意识便低下头去躲避对方的视线,随即又抬起来,强笑道,“因为季哥每次吃饭都喜欢点牛排。他是从国外回来的,习惯了吃西餐,不过有一回我们去吃了火锅,他很喜欢,后来就经常去。蟹黄包是他最爱吃的早点,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叫一份,很少吃别的。”   “看来你们私交很不错,还一起吃早餐、唰火锅。”主持人调侃一句,随即看向肖嘉树,“虾,这个答案和别人都不一样啊,能不能告诉我们理由?”   肖嘉树看向季冕,面露征询,季冕点点头,随即低沉地笑起来。   主持人调侃道,“瞅瞅,这二位还打上哑谜了!凭这个默契,我给你俩打一百分!”   网友纷纷发来弹幕:“小树苗(担忧):季哥,我能说吗?季神(宠溺地笑):说吧,没关系。”   立马便有网友附和:“噗,翻译地不错!就是这个意思。他俩眉来眼去的,绝对有奸情!”   肖嘉树看见这些不正经的弹幕,整张脸都红了,连忙解释,“有一回我给季哥带早餐,当时我们在一块儿拍戏,天天早上都能碰面。他看见我在喝海鲜粥,就问我里面有没有虾仁,我说放了,然后捞起来给他看,他就露出很渴望的表情,先吃了一粒抗过敏的药,完了把粥里的虾仁全挑出来吃光了。他其实对虾过敏,但他宁愿服药也要吃虾,我想他对虾一定爱得深沉。”   主持人双手拱拳,严肃道,“佩服佩服!没有十足十的用心,根本发现不了这些微末的细节。季老师,您的答案是?”   季冕翻开题板,上面写着“虾”,后面还缀了一行注解“吃了过敏,求而不得”。   观众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季神不愧为纯种华国人,吃货精神已深入骨髓!哎呀,这样一看,他还是很接地气的嘛!路转粉了!   网友纷纷发来弹幕,表示自己也有同样的苦恼,明明爱死了海鲜,就是不能吃,明明爱死了芒果,也不能吃,越是过敏的东西就越想吃,好想死啊!还有,小树苗这观察能力也太吓人了吧,一个那么微小的细节,他也能品出不一样的味道并铭记于心,他肯定爱惨季神了!   肖嘉树看见这些评论,脸颊不由涨红,俊美的容颜在白衬衫地衬托下当真“娇艳”得很。他揉了揉鼻子,暗暗忖道:喜欢季哥当然就要去关心他啊,关心从哪里入手?当然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难道这很难吗,只要稍微用点心就能发现吧?   但偏偏最应该用心的那个人,却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林乐洋呆呆地看着季冕,神情失魂落魄的。   季冕沉声提点,“好了,出下一题吧。”   “好的,下一题是,季老师最喜欢的电影明星是哪位?”主持人爽朗的声音点醒了林乐洋,他认真想了想,然后写下答案,似乎觉得不对又擦掉,随即再写,反复很多次才确定下来。   肖嘉树只花了几秒钟就写完了。   网友的答案五花八门,说谁的都有。这些信息季神从未在个人资料中填写过,他们只能靠猜。   主持人让两位小新人亮题板,肖嘉树写的是丹尼尔·戴·刘易斯,林乐洋写的是詹姆斯·斯图尔特,都是电影史上非常有名的演员。   “我记得季哥曾经说过,”林乐洋下意识地看了季冕一眼,语气变得犹豫,“他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是《费城故事》,所以我猜他最喜欢的演员是詹姆斯·斯图尔特。”   恍然大悟的网友纷纷发来弹幕,“的确,季神在不同的场合都说过这句话,他最喜欢的电影是《费城故事》,他很佩服詹姆斯·斯图尔特的表演。这回肯定错不了了。”   主持人看向肖嘉树,笑容有些诡异。肖嘉树回忆道,“有一天拍戏的时候,我发现季哥情绪特别失落,然后整天都抱着手机看电影,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丹尼尔·戴·刘易斯宣布息影的日子,季哥看的全是他的作品。如果是季哥宣布息影,我也会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因为季哥是我最喜欢的电影演员,我为失去他而感到遗憾。将心比心,我猜答案是丹尼尔·戴·刘易斯。”   他一边说一边比了个心,配上红彤彤的脸蛋有点搞笑,又有点可爱。   台下的观众又是起哄又是吹口哨,气氛很热烈。线上的观众快被他萌死了,哭着喊着要他跟季神在一起,“如果这都不算爱,我有什么好悲哀,谢谢你的慷慨……咦,我怎么唱起来了?感谢官方发糖!”   “啊啊啊啊,这一对儿好萌好甜!肖嘉树怎么能那么关心季神啊,连他情绪低落都能立马发现!他俩不在一起简直没有天理啊!”   小皇冠们当即断言,“这是季神的铁杆粉丝,没跑了!组织给你盖戳!”   不等主持人公布答案,大家都已确定肖嘉树说的是对的,唯有林乐洋还在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季冕。季冕翻开答题板,上面写着一行字——丹尼尔·戴·刘易斯。   林乐洋脊背一弯,似乎所有的精气神都从七窍中跑了出去。怎么会?他陪伴季哥那么多年,怎么会对他的习惯和偏好一无所知?他都开始怀疑那段感情是不是假的。为什么季哥从来不跟他说呢?为什么?   季冕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眸色暗沉。   现场气氛很热烈,主持人又问了几个问题,肖嘉树和林乐洋都答对了,比分没再扩大,好歹保住了林乐洋最后一点脸面。眼看时间快到了,主持人拊掌道,“好的,现在问最后一个问题,季老师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林乐洋战战兢兢地翻开题板,上面写着“蛇。”   肖嘉树的答案很浮夸——季哥无所畏惧。   “噗!不行了,我快被小树苗逗死了!”台下和线上的观众笑得肚子疼。自从看过肖嘉树在外流浪的视频后,他们就知道这位贵公子的皮囊里住着一只哈士奇的灵魂,他在用生命诠释“逗比”两个字,却没想到采访中的他还能更逗。   季冕再也忍不住了,一边给出正确答案一边笑个不停。摄像师给题板来了一个特写,上面标注着一行粗体字——无可奉告。   “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害怕什么,绝对不行。”他笑着解释。这个答案令观众哀嚎,也令他们哭笑不得。今天的季神真的很接地气啊,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   “对的,王的弱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肖嘉树一本正经地补充。   观众再次哄笑,大屏幕上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几乎把嘉宾的脸都盖住了。王的弱点?你还能再搞笑一点吗?   季冕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一把揉乱他的头发,表情似乎很尴尬,眼里却藏着深深的笑意。这小子知不知道含蓄两个字该怎么写?他怎能如此肉麻?   主持人和其他几位嘉宾笑得东倒西歪,好半天才断言道,“这真的是季老师的铁杆粉丝!”   罗章维摇摇头,“不,你们都说错了,这是脑残粉才对!”   台上台下又是一片哄笑,唯独林乐洋脸色惨白地坐在那里,发现摄像师正在拍自己才连忙扯开唇角,露出一个僵硬无比的笑容。世界上真的有“默契天成”这种事吗?不,他绝不相信。   采访完季冕和两位小鲜肉,主持人又继续采访施廷衡和苗穆青,罗章维全程穿插着发言,谁也不会被冷落。采访到苗穆青时,她全程用真身拍打戏的话题再次被拿出来说了一遍,导播把剧组提供的花絮传到后面的大屏幕上,吓得观众惊叫连连。   苗穆青玩笑道,“那时候我每天都带着满身淤青去片场,要拍戏了就用莱雅遮瑕膏盖住,肖嘉树每一次看见我都会露出震惊的表情,然后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偷偷摸摸地跑来问我:‘穆青姐,我发现你自愈能力好强,上一幕戏还带着伤,下一幕戏就复原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弄得我哭笑不得。他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神奇的化妆品叫遮瑕膏,还以为我有什么特殊体质呢。后来我脸颊受伤差点被代言商换掉,还是他提醒我说能不能用淤青来拍化妆品广告,效果一定很强大。我估计是因为遮瑕膏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他才能想出如此天才的点子。”   观众并不知道那则广告背后竟然还藏着这样有趣的故事,顿时哄笑起来。   大屏幕及时播放了一段视频,正是苗穆青用遮瑕膏把全身淤青抹掉的画面。代言商也关注了这档节目,对苗穆青的表现满意得不得了。经过她的反复炒作,莱雅遮瑕膏的销售已经火爆全国,还被淘宝买家誉为断货王。   苗穆青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肖嘉树身上引,力图增加他的曝光度,季冕、施廷衡和罗章维也都对他赞誉有加,反观林乐洋,竟似坐了冷板凳一般,令网友再一次想起他背后黑苗穆青和肖嘉树的事,印象分跌落谷底。 第六十八章 正宫娘娘   后半段的访谈几乎没有林乐洋什么事,没了季冕明里暗里的维护,他连话都插不进去,好不容易熬到节目快结束的时候,主持人忽然说道,“对了,大家想不想知道我们下一期的嘉宾是谁?”   按照节目流程,这是在给下一期的节目预热,台上的嘉宾和台下的观众很配合地喊道,“想!”   “话说回来,这几位嘉宾与小树苗有很大的渊源,他们特别恳请我一定要把小树苗也请去现场,”主持人笑着问道,“小树苗,你能猜到是谁吗?”   肖嘉树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你好好想想,最近网络上什么最火,和你有关的。”   “不是《使徒》吗?”肖嘉树犹犹豫豫地看向罗章维。   “再好好想想,除了《使徒》,你还拍过什么?不是你本人直接去拍,间接的也算。”   “哦,我知道了,是《大梦百年》和《冷酷太子俏王妃》吧!”肖嘉树终于反应过来。   台下的观众发出一片惊呼,还有几个小女生差点激动地跳起来,只因这两部剧最近太火了,火得一塌糊涂。由于视频网站和直播平台地蓬勃发展,网络剧如今也成为了影视产业的一匹黑马,收视率直逼各大卫视。而《大梦百年》和《冷酷太子俏王妃》的横空出世更给网络剧的发展注入了一支强心剂,令购买它们的视频网站大赚特赚,会员数量一夕之间暴涨。   从开播到现在,两部剧接连打破了多项收视纪录,不是今天我赶超了你,就是明天你赶超了我,齐头并进、遥遥领先,不给其他电视剧一点活路。久而久之竟被广大影评人誉为现象级的电视剧,而《大梦百年》更是为翻拍剧竖立了一根标杆。   它们为什么那么红?真要细究起来,其实很多观众都说不清楚,但就是喜欢,就是上瘾,没办法。《大梦百年》只一个字便能概括——萌!萌出了水平,萌出了高度,萌出了技术含量!明明都是小豆丁在演戏,但扮相惟妙惟肖,演技出神入化,叫人看了既佩服又乐不可支,看完一集能回味很久,也能说道很久。   《冷酷太子俏王妃》更绝,明明是古装剧,演员的造型却一个比一个时尚,各种鲜艳的色彩拼凑在一起,本该恶俗无比,却偏偏新潮别致。男女主角的颜值和身材更是达到了惊为天人的程度,哪怕他们没什么名气,哪怕他们演技还很青涩,却能牢牢吸引住观众的视线。   剧情同样非常精彩,一个男扮女装的王妃,一个女扮男装的太子,婚前婚后发生了很多啼笑皆非又温暖人心的故事。观众既可以把它当成BL剧看,又能把它当成GL剧看,还能把它当成BG看,几乎满足了所有人的口味。   很多观众都说这两部剧有毒,一旦入坑,不等到大结局是绝对爬不出来的。它们火到了什么程度?百度和微博的热搜头条几乎全被剧情相关的话题占据,各大娱乐版面也都相继爆出剧组的消息,网友们聚在论坛或贴吧里热烈讨论剧情,楼层堆得一个比一个高。   似乎一夜之间,这两部剧就火了,到处都能看见网友安利它们的博文,评价非常好。   听说这两部剧的主创人员要来,观众如何能不激动?但他们更好奇的是,这两部剧与肖嘉树有什么关系?   主持人解密道,“看电视的时候除了演员表,也多多注意一下制片人嘛,小树苗独家投资了这两部剧,是不是?”   肖嘉树腼腆地笑了笑,“是。”   台下的观众一阵惊呼,线上的观众则发来弹幕,询问小树苗凭借这两部剧赚了多少钱。毫无疑问,今年最火的电视剧已经出炉,《大梦百年》和《冷酷太子俏王妃》不是排第一就是排第二,结果争来争去,它俩竟然是一家!投资人牛逼啊!   一名线上观众用大红粗体字发来弹幕,“这眼光没谁了,我只能跪下喊666!”   肖嘉树瞥见大屏幕,噗嗤一声便笑了,“其实我也没想到它们能这么火,我就是觉得魏江导演挺不容易的,为了拍《大梦百年》差点把房子卖掉。”他看了看主持人,体贴道,“这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故事,还是等魏江导演来现场了再跟你们说吧。”   主持人竖起大拇指,“懂行啊,知道不能抢我的饭碗。”   肖嘉树再次笑起来,俊美的脸庞浮现在大屏幕上,似乎能发光。季冕回头看了看,眸色有些暗,台下的观众则捂住嘴小声惊叫。论起颜值,小树苗比“俏王妃”可高多了,他怎么不去演啊?   “你为什么不去演俏王妃呢?”主持人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我当时在拍《使徒》,没精力。我始终信奉一句话:‘一段时间只能做好一件事。’把最好的精力留给最迫切的任务,不能贪心。”   罗章维立刻赞同道,“对,我最反感演员轧戏,车轱辘一样在各个剧组转,这边的钱想赚,那边的钱也想赚,结果是这部剧拍不好,那部剧也拍不好。人的精力有限,哪儿能任意挥霍。”   主持人颔首道,“看来你俩合作得很愉快。”   “没错,有合适的角色我还要请肖嘉树来演,省心。”罗章维毫不掩饰自己对小树苗的喜欢,台下的观众心有触动,鼓起掌来。   主持人继续追问,“听赵川导演说你之所以投资他的剧只是因为一句话?”   肖嘉树愣了愣,然后点头道,“是的。”   “哪一句?”   肖嘉树诚实道,“他跟我说,这部剧的女主角原本是李佳儿来演,但李佳儿临时毁约,害得他差点停拍。我当时已经把剧本还回去了,听见这句话反手就接了过来。她看不上的我偏要拍,就争这口气。”   李佳儿正与何毅的弟弟妹妹打官司,期间各种爆料,还把李佳儿的父母也牵扯入内。大家早已看清楚他们一家人的丑恶嘴脸,自是不会觉得肖嘉树的话过分。你毁约了我来投拍,拍出来火成这样就问你后不后悔!   李佳儿的演艺之路早已断绝,看见曾经被自己万般嫌弃的草台班子如今火成这样,而扮演冷酷太子的女演员更是一举登顶,直接从十八线混成了二线,她能不后悔吗?她悔得肠子都青了!但凡她知恩图报,答应季冕来演这部剧,就还有翻身的机会,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观众一想起李佳儿现在的惨状便觉得解气,立刻鼓起掌来。   主持人调侃道,“没想到小树苗也有霸道总裁的一面,我还以为那是你哥的专利呢。这可真应了一句话——今天你对我爱理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在这个圈子里混,真的得走好路,做好事,珍惜眼前的机会。”   肖嘉树连连点头,面露感慨。   与此同时,林乐洋好不容易恢复一点血色的面颊又开始隐隐发白。《大梦百年》和《冷酷太子俏王妃》火得一塌糊涂,他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而当初正是因为他的阻挠,季哥才放弃了对它们的投资。现在,肖嘉树凭借它们大赚特赚,季哥得到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得到,还令工作室对方坤极其不满,只因方坤当了他的传话筒,言之凿凿地说投资这两部剧一定会亏得血本无归。   如今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或看见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有关于这两部剧如何如何火、如何如何赚钱的消息,林乐洋就想穿越回去,用一把大榔头砸开自己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让你多嘴,让你插手,季哥本来就对你很失望,现在会不会更厌烦?你懂什么叫投资吗?你有那个眼光吗?现在好了,你在他心里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他会不会偶尔冒出这样的想法:幸好我跟林乐洋分手了,要不然一定会被坑死。   林乐洋想得越多,心情就越惶恐,他甚至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只能默默祈祷主持人赶紧带过这个话题。   但墨菲定律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了,施廷衡似想起什么,忽然插了一句嘴,“诶,我记得当时老季也想投资这两部剧来着,支票本都拿出来了,怎么最后没谈妥吗?”   肖嘉树正想开口解释,却见季冕淡笑道,“当时犹豫了一下,没敢投,现在恨不得剁手。”   观众先是惊讶,然后哄笑。   “没想到素有‘点金手’之称的季神也有失算的时候,我明明应该为他感到惋惜,为什么却很欢乐呢?不不不,我一定不是在幸灾乐祸!”一名网友发来一条弹幕,惹得大家忍俊不禁。   季冕转头看了看大屏幕,然后扶额叹息,似乎很难过的样子。今天的他在镜头面前显得特别轻松愉快,也特别接地气,让很多路人都转了粉。原来季神并不高冷,他也是普通人,也有失意甚至出糗的时候。   季冕等大家笑够了才拍拍肖嘉树的肩膀,“下次投资记得照顾一下哥。”   肖嘉树认真点头,“季哥你放心,我喝汤你吃肉,绝对少不了你的。”   主持人立马抓住这个语病,“咦,不该是你吃肉季老师喝汤吗?是你口误了还是不小心说出了脑残粉的心声?”   肖嘉树脸颊涨得通红,吱呜半天说不出话。他从来没被人这么调戏过。   观众哄堂大笑,都说他绝对是道出了脑残粉的心声——宁愿自己饿死也不能少了季神的肉吃。线上的观众发来一连串“哈哈哈”,季冕的全国后援会总会长用血红加粗的弹幕说道,“好吧好吧,看在小树苗一片痴心的份上,我们册封小树苗为正宫娘娘,谁也别跟他抢啊!”   “不抢,绝对不抢!”   “抢也抢不过啊!娘娘又能演又能赚,长得还那么好看!”   “……”   小皇冠们蜂拥而至,用各种表情包可劲儿调戏小树苗,场面一度非常热闹。 第六十九章 分手的理由   肖嘉树已经没脸见人了,他真的是口误!正宫娘娘什么鬼?还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儿册封,真的很羞耻啊!他一边捂脸呻吟,一边推了推季冕,央求道,“季哥,你快管管他们。”   季冕忍笑道,“好了,别闹了,小树害羞了。”   “噗!大王实力宠爱娘娘,我等只能告退!”小皇冠们又调戏一波,这才陆陆续续退了,令台下的观众差点笑岔气。今天的季冕真的让他们大开眼界,什么话题都能聊,什么梗都能接,也什么玩笑都能开,简直颠覆了大家对他的惯有印象。但无可讳言的是,这样的他反而更令人喜欢,因为真实。   林乐洋看着两人欢乐的互动,整颗心都在滴血,好不容易熬到主持人说再见,这才恍恍惚惚地站起来。   陈鹏新连忙冲上去扶他,表情十分焦急。这一期节目的收视率创下了历史记录,原因自然有很多,但导播分析过后对他说:每当肖嘉树和季冕互动的时候,收视率就会上涨一点,可见观众对二人十分喜爱。但林乐洋在节目中的表现却糟糕至极,表情僵硬,全程尬聊,也没有与其他嘉宾有什么交流。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他被孤立了,这更加坐实了他与苗穆青、肖嘉树不合的传言。   “快微笑,摄像机还在拍呢。”陈鹏新用力压了压林乐洋的肩膀。   “我笑不出来。”林乐洋语带哽咽,嘴角却含着一抹微笑。他快撑不住了。   “先去化妆间再说。”俩人携手去了后台。   与此同时,肖嘉树也很忐忑。他像小尾巴一般跟在季冕身后,很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想告诉季冕自己并不是有意窥探他的隐私,他只是太喜欢他了,所以不自觉地会去关注他的点点滴滴,然后悄然记在心里。他管不住自己的思维,却能管住自己的行动,他绝不会对他纠缠不休,也不会仗着这份喜欢就提出各种过分的要求。   他只想默默地支持季哥,在心里给他划一块地方自娱自乐罢了。   他满脑袋都在想着这件事,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围着季冕转了很久,左绕绕右绕绕,快把季冕的生活助理绕晕了。   当助理被他挤得无路可走时,季冕终于开口,“你不回去卸妆换衣服?”   “诶?”肖嘉树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跟到了季哥的化妆间门口,讷讷道,“我就想送送你,那我先走啦。”他最终还是没敢说出来,但他会用行动表示——自己绝不会成为季哥的困扰,自己不是脑残粉,是真爱粉+理智粉。   “好的,早点回去休息。”季冕垂头看他,眸子里闪烁着微光。   肖嘉树摆手离开,快走到转角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噗嗤”一声笑,回头去看却发现季哥表情很疲惫,正一下一下揉着眉心,不由叮嘱道,“季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嗯。”季冕微微颔首,等人走远了才放声低笑。   “季总,你说肖嘉树是真的崇拜你还是想借你炒热度啊?”助理满脸担忧。   “凭他的人脉,还需要借我炒热度?”季冕推门进去,淡淡道,“娱乐圈虽然很乱,但也有真正干净的人。”   助理见他表情不对,顿时不敢说话了。方坤一边打电话一边从外面走进来,挂断后咒骂道,“妈的,审核部自己没通过《大梦百年》和《冷酷太子》的投资方案,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要不是林乐洋那死小子……”   他及时打住这个话题,有气无力道,“季哥,你当初不是说用个人名义投资吗?怎么没投?”   “不想投了。一个人吃饼原本可以吃饱,两个人分,其中一个就得挨饿。再说就算没有我,这两部剧也拍出来了,而且拍得很好。”季冕躺在沙发上假寐,化妆师正在给他卸妆。   方坤掐指算了算,不禁扼腕。要知道,当初季哥打算拿出四千万投资两部剧,如果按照比例分成,现在早就赚了三四倍了!悔啊!   他不敢再提这件事,默默打开手机追剧,追到一半,门被敲响了,林乐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季哥你在吗?”   “不在!”方坤不耐烦地吼道。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又坚持不懈地敲起来,“季哥,我想和你谈谈。”   方坤正想撵人,季冕淡声道,“让他进来吧。你们先出去。”   几人鱼贯而出,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你想说什么?”季冕洗了把脸,正用毛巾慢慢擦拭额角的水珠。他显得那么平静,丝毫看不出曾经热恋的样子,也看不出分手后的憔悴。   林乐洋暗暗吞了一口唾沫,颤声道,“季哥,你是不是跟肖嘉树在一起了,要不然他不会那么了解你。你是因为他才跟我分手的吧?”   “我和他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季冕放下毛巾,表情肃然。   “不明白。相恋几年,我们从来没吵过架,也没闹过太大的矛盾,你说分手就分手,让我怎么能想通?”林乐洋鼓起了全身的勇气才敢问出这些话。谁也不知道,当他看见季哥与肖嘉树相处得那般愉快时,他的心仿佛钝刀在割,痛不可遏!   季冕定定看他,末了喟然长叹,“你究竟是想不通还是不敢去想?你觉得我们最愉快的相处模式是怎样的?”   林乐洋怔愣良久才道,“我以为我们一直都很愉快。”   “当我越来越多地干涉你,你觉得愉快吗?不,你一直都不快乐,你只是在忍耐。你明白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才能满足吗?你需要我无条件地支持你,无条件地包容你,无条件地理解甚至让步,这样你才能获得最大的安全感。我但凡管束你一点点,你就会竖起浑身的尖刺,认为我限制了你的自由,没把你当成平等的个体看待。但事实真是如此吗?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只要一句‘我是真心爱季哥’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然后一直在原地踏步,从未想过靠近我,为什么?因为你并不喜欢男人,你为我改变了性向,这就是最大的牺牲和付出,所以你永远得不到满足,也永远不会觉得应该为我做些什么。”   林乐洋如遭雷击,讷讷难言。   季冕点燃一支香烟,继续道,“你说我们的地位不对等,这没错,但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从来不是我,而是你。无论我付出多少,对你来说都是不够的,因为你被我掰弯了,你从一个直男变成了令人厌恶的同性恋,这就是我的原罪,我这辈子都欠着你。”   “不不不,我从来没那么想过。”林乐洋虚弱摇头。   “有没有那样想,你自己心里或许不清楚,但行动上却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季冕吐出一口烟雾,徐徐道,“当我强迫陈鹏新和陈鹏玉写下欠条时,你有没有怨过我?”   林乐洋想摇头,却没法动弹。在季冕的凝视中,他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如果那些照片和聊天记录被爆出去,你认为是我受影响大,还是你?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我已经混到如今这个地位,有什么黑料能把我打垮,离开娱乐圈我照样能活。你就从来没想过当我那般严苛地对待陈鹏新和陈鹏玉时,我真正想要保护的人是谁?谁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每当遇见难事,我会下意识地把你纳入羽翼,但你却完全相反,立刻就能站到我的对立面。你和陈鹏新才是一国的,而我却变成了坏人。你能原谅陈鹏玉的出卖,却不能体谅我的心情,你这样对待我真的公平吗?你有什么资格像他们那般怨恨我?就算我对不起全天下的人,但我没有对不起你。我们的相恋是自由的,我没有强迫你一定要回应,一定要改变性向,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如果不情愿,你当时就应该告诉我你是直男。”   林乐洋不知不觉留下两行眼泪,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季冕杵灭香烟,叹息道,“你知道肖嘉树为什么比你更了解我吗?因为他用了心,而你是我的恋人,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对我有用过心吗?诚然,我也不知道你真正喜欢的东西是什么,但我曾努力地想要去了解你,是你对我关闭了心门,把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所以我自以为的了解,只不过是你为我营造的一个假象而已。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只要你认真观察,你也能发现,我有阻止你走进我的内心吗?没有,正相反,我一直在把你往我的心里拽,而你一直抗拒。”   “你首先切断了我们互相靠近的渠道,却反过来质问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你觉得以我们这种情况,真的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吗?一个人不断地试图靠近,另一个人却躲在透明的罩子里观望,他们的手能牵在一起吗?林乐洋,你太高估我的毅力了,我或许能坚持两年、三年,但我不能坚持一辈子。”   他穿好外套,打开房门,沉声交代,“我不会回头看,你也得继续向前,我们各走各的路吧。”   门轻轻关上,林乐洋这才看向化妆镜,然后发现了泪流满面的自己。如果不来这一趟,他或许还能骗骗自己,还能信誓旦旦地说季哥还爱着自己,他们还能继续走下去,还能像以前那样快乐。却原来他从未快乐过,他一直在矛盾和不安中挣扎,而季哥早已经将他看透了。 第七十章 《使徒》上映   经过一阵紧锣密鼓的宣传,《使徒》终于如期上映,在简短的见面会后,电影院的灯光暗了下来,肖嘉树坐在季冕身旁,紧张得手脚发凉。这是他第一次观看自己拍摄的电影,不知道表现如何,能不能获得观众的认可。   “别紧张,你表现得很好。”季冕凑到他耳边,用低沉浑厚的嗓音安慰。   肖嘉树的思绪一下子就跑偏了。季哥的声音真好听啊,难怪他拍摄的电影大多采用原声,很少启用配音师。艾玛,耳朵要怀孕了。他摸摸自己滚烫的耳垂,早已把紧张的心情抛到脑后。   季冕低沉一笑,惹得他耳尖颤了颤,若非片头曲的声音响起,他估计还沉浸在偶像醉人的“低音炮”里。   电影情节慢慢铺开,观众或许没什么感觉,但肖嘉树却能轻易发现自己前期和后期的表现存在多大差异。前期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表演,只是单纯地呈现自己生活的另一面而已,虽然看上去很自然,却少了几许感染力。没有演技的表演是单薄的、平淡的、没有力量的。现在他总算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到了后期,他渐渐把自己代入人物内心,演技也得到了飞跃式的进步。他像一个旁观者一般冷静分析着自己在电影中的表现,默默记下出彩或不足之处;又像一个参与者,被剧情的发展深深吸引。终于,当看见凌峰死亡那一幕时,他头脑已一片空白,只能木楞地凝视着季冕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双眼。   那眼里的绝望和恸切像海水一般涌入他的心门,令他思绪恍惚,心如刀割。不知不觉他已泪流满面,冷透的泪珠滑落脖颈才令他醒转过来,然后垂下头用纸巾飞快擦脸。   之后他再也没有功夫胡思乱想,他已经被那个决绝的、试图毁灭整个世界的凌涛摄取了全部心神。看见凌涛受伤,他仿佛也感觉到了疼痛;看见凌涛陷入疯狂,他仿佛也迷失了方向。他的喜怒哀乐都被电影里的人物控制了,只因季冕的演技具备太过强大的感染力,使他根本挣脱不了。更何况他还曾扮演凌涛的兄弟,这种感染力便强大了无数倍,瞬间就把他拽进了那个虚幻却又真实的世界。   最终,凌涛中枪倒下。他趴伏在一堆骨灰上,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熄灭。影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低泣声,这明明是一个反派,却没有观众为他的伏诛拍手叫好,只因他这一生太过坎坷也太过悲壮。他坏得彻底,同时也爱得彻骨;他的内心虽然充斥着黑暗,却也洒落一地光明。   这是一个何其复杂,何其冷酷,却又何其炽热的男子。他和凌峰就像嵌合在一起的整体,一旦失去对方,便再也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于是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了。   他用极致的黑,衬托了凌峰极致的白。反之,凌峰用极致的光明,唤醒了他唯一留存的善念。这两个人物在电影中的存在是互为依托、互为前提的,不能舍掉任何一个来谈论他们的表现。一旦其中一个扮演者无法跟上另一个的演技,这部电影就毁了。   但现在,它不但没被毁掉,反而因为两位演员异常出色的表现而大放光彩,所有掩藏在剧情中的矛盾与冲突、人性与兽性,皆似一团炽热的熔岩,以剧烈的方式爆炸开来。   观众或惊叹、或低泣、或沉迷,皆被剧情深深吸引,但肖嘉树却难受得快要窒息了。他盯着奄奄一息的凌涛,忍不住在心里呐喊:不要死,不要管我的骨灰了,坐上飞机走吧!离开这里去国外,建造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结婚生子,过正常的生活。   他顾不上什么三观不三观,法律不法律,他只知道这人是自己的哥哥,哪怕他毁灭了全世界,他也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结局。   凌涛终于死了,他眼里的光芒完全消散,只余一片沉沉的黑暗。肖嘉树的眼泪又汹涌而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向来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小时候看电视便特别容易被煽情的镜头感动,长大了虽然有意克制,却照旧在季冕强大的演技面前溃不成军。   季冕把凌涛演活了,肖嘉树根本没法把他当成一个虚幻的人物看待。他就是他的哥哥,而他希望他能拥有一个圆满幸福的结局。编剧在哪儿?我想打死他怎么办?   他一边眨着通红的眼睛一边寻找编剧的身影,脸颊却被一条手帕盖住,一只胳膊从背后环了过来,轻轻按在他肩膀上,季冕无奈的嗓音响起,“别哭了,这只是一部电影而已。”   “才不是,在我心里,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肖嘉树闷声闷气地反驳。   季冕很想笑,却又满心动容。观看这段剧情时,他如何感受不到肖嘉树内心的强烈波动,他那样努力地为凌涛祈祷,那样热切地希望他能活下去。他把这些充满爱意的情绪源源不断地灌注在季冕身上,让季冕像浸泡在温泉里一般,每一个毛孔都被抚慰着,渗透着,令他坐立难安,又忍不住沉溺其中。   原来这就是“被爱的感觉”,活了三十多年,季冕头一次真切地领悟到这几个字的含义。所以他无法忍受肖嘉树的哭泣,明知道罗章维邀请了很多记者,而他们正偷偷拍摄各位演员的举动,他依然把肖嘉树揽入怀里,万般无奈地用手帕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别哭了,记者在拍呢,你不想自己哭鼻子的照片上头条吧?”他附在肖嘉树耳边低语。   肖嘉树僵了僵,然后乖乖仰起头,让季冕帮他擦脸。   “季哥你演得真好!你把凌涛演活了,我真的不想他死。编剧为什么不写第二部 呢?他可以把凌涛的结局改一改,改成假死,让他去国外隐居,当毒品犯罪再次猖獗时,他就出山帮何劲做卧底将功抵罪。其实他早就将功抵罪了,东南亚的贩毒圈是靠他才拔掉的,何劲干了什么啊?何劲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没有凌涛在背后帮他,他早就死了几百次了,还翻什么案立什么功?”为了缓解内心的悲痛,肖嘉树滔滔不绝地抱怨着。   季冕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见他脸蛋擦干净了,终于忍不住用手拍了两下。这活宝!   电影恰好播放到大结局,何劲把兄弟俩的骨灰一同埋葬,然后把那块雕刻着“T&F”字样的铭牌挂在墓碑上,微风一吹便发出丁零当啷的轻响。字幕缓缓爬上来,悲凉大气的音乐在影厅里回荡,继而是观众热烈的掌声。   施廷衡一边鼓掌一边忍笑道,“肖嘉树,别以为我听不见你在埋汰我。信不信我把你哭鼻子的照片发到网上去,为你好好宣传一下。”   肖嘉树连忙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挤眉弄眼似在讨饶,配上通红的脸蛋和鼻头,形象实在是惨不忍睹。施廷衡和季冕等人被他逗得低笑连连,唯独坐在角落的林乐洋无法插入进去,只能全程僵着脸。   当肖嘉树开始流泪时,季哥的注意力就完全不在电影上了。他几乎每隔几分钟便会去看对方,脸上满是挣扎、无奈和疼惜的神色。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一边掏出手绢帮肖嘉树擦脸,一边把人抱进怀里拍抚。他不知道他的表情有多温柔、多沉溺,与屏幕上的凌涛如出一辙。   是不是因为拍了这部电影,所以他便陷入那份虚幻的感情中走不出来了?林乐洋心里难受得厉害,却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质问或干涉。   影厅内的灯光陆续点亮,几位主创人员站起来向观众鞠躬致意,而观众则报以雷鸣般的掌声。不知哪个小女生用哽咽的声音嚷道,“电影编剧是哪个?站出来让我看看,我保证不打死他!他凭什么把凌涛和凌峰写死!”   观众一下子炸开了锅,有人哄笑,有人附和,还有人叹息。但无论如何,这部电影火了,它塑造了电影史上最成功也最具人格魅力的反派之一,令季冕的履历再添辉煌的一笔。   肖嘉树丝毫不逊色于两大影帝的演技获得了大家的广泛认同,也令他极快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跟。之前还有人说他火起来全靠一张脸和显赫的家世,现在则无人再放这种酸话。家世好、长相好的确是他的长处,但与此同时,他也具备极其出色的演技。   这样的人如果火不起来,那才是没天理了。   《使徒》是警匪片,投资规模不大,满打满算也就三亿五千万,上映刚一周就赚回了成本,后面几周口碑持续上涨,各大网站均给出了很高的评价。有好消息就有坏消息,当然,这坏消息只针对肖嘉树而言。   他在电影院里哭鼻子的照片还是被记者拍下并发到网上,更过分的是,他被季冕抱进怀里擦眼泪的动图也被传得到处都是,与他之前在街头流浪的截图共同剪辑进表情包里,占据了本年度最佳表情包第一名的宝座。   网友纷纷表示看完电影后再去看动图,他们千疮百孔的心灵得到了治愈。这才是凌氏兄弟的正确打开方式嘛!无论如何请一定要幸福哦! 第七十一章 兄弟CP   肖嘉树火了,他被网友尊称为“活在表情包中的男人”,如果今年你没用过肖少爷的表情包,那你就out了。凌峰和凌涛这对CP也火了,很多影迷表示购买电影票只是为了看两人的互动而已,虽然结局很惨,但过程很甜,现实中更甜,这就够了。   在电影放映的几周时间里,#凌涛和凌峰#这个话题不时被顶上热搜榜第一的位置,可见观众对这两个角色有多喜爱。最终,《使徒》以15.6亿的高票房完美收官,狂赚了一把口碑和人气。   为了蹭这对兄弟CP的热度,很多广告商同时向季冕和肖嘉树伸出橄榄枝,却都被拒绝了,直到禅悦温泉度假酒店发来一份邀请。   “禅悦的代言,季哥你接不接?”方坤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先问问肖嘉树。”季冕刚拿起手机,提示音便响了,说曹操曹操就到,肖嘉树发来一个表情包,并附言道,“季哥你在不在?”   方坤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喷笑出来。只见肖嘉树发来的表情包是他躲在一堵墙后,探出半个脑袋观察野狗和野猫抢夺垃圾桶里的食物的截图。他满脑袋乱发,脸上还贴着络腮胡子,只露出一双小心翼翼又水光弥漫的眼睛,看上去既可怜又搞笑。   季冕也低声笑开了,发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包,“在,有什么事?”   “禅悦的代言咱们一起接吧,肥水不流外人田。”肖嘉树又发了一个表情包——流浪中的他蹲在一个大大的、塞满塑料瓶的蛇皮口袋旁边,双眼冒着bulingbuling的光芒,右下角配有字幕——发财啦!   季冕一边扶额一边忍笑,好半天才摁下四个字,“那就接吧。”   翌日,两人来到摄影棚拍摄平面广告,负责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态度十分殷勤。一个是大影帝,一个是总裁弟弟,他哪一个都惹不起啊!   “我哥呢?”肖嘉树左右看看,然后露出失望的表情。   “肖总还要开一个会,待会儿过来。二少,季老师,您们这边请。”工作人员把他们带进化妆间,并详细解释道,“咱们这个酒店是为养生建造的,消费主体是需要放松的都市精英或老年人,而非游客,所以把亲情和友情设定为今天的拍摄主题。也就是说,您二位在拍摄中既是兄弟也是朋友,把这种关系表现出来就可以了。”   季冕看了肖嘉树一眼。   肖嘉树立马点头,“没问题。”不就是把季哥当成亲哥一样看待吗?这有什么难的。   “好的,那您们先做造型,我去和摄影师沟通沟通。”工作人员给两人端来一壶咖啡,这才去了。   一小时后,穿着同款西装的两人走进摄影棚,只不过季冕的西装是灰色的,打理得板板正正、一丝不苟,头发全部梳理到脑后,露出深邃俊美的五官,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却并未遮住他凌厉的目光,反而让他显出几分威压的气场。   肖嘉树的西装是宝蓝色的,头发凌乱蓬松,却并不会显得邋遢,反倒透出几分洒脱,没打领带,没系衣扣,修长的脖颈和一小段性感的锁骨显露在外,十分吸引人眼球。   两人分明穿着一样的衣服,呈现出来的风格却完全迥异,一个沉稳禁欲,一个俏皮活泼,站在一起既有种割裂感,又有种和谐感,简直像互相凹陷却又可以紧紧扣在一起的半球,叫人恨不得用绳子把他们捆在一块儿。   摄影师眼睛一亮,立刻便吩咐道,“就是这种感觉,太棒了!请二位到这边来!”为了彰显酒店的各种功能,第一组照片在商务会议室里拍摄,一张豪华的圆形会议桌摆放在中间,四周打着灯光。   “假装你们在办公,桌上的道具可以随便用,自由发挥,无需管我,我看着抓拍。”摄影师指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文件夹说道。   诶?我没办过公啊!肖氏制药每次召开股东大会,我就是个配像的,坐着装木头就可以了。肖嘉树抓耳挠腮,十分为难。季冕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末了提醒道,“我来办公,你随便玩儿。我俩的造型很能说明问题,我是精英,你是纨绔,你做做样子就可以。”   恍然大悟的肖嘉树冲季冕感激一笑,然后拿起文件夹凹造型。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只知道靠哥哥的二世祖,脑子里全是吃喝玩乐,根本不会办公,之所以来开会都是被哥哥逼的。   但想着想着他却差点哭出来,因为这根本就是他在现实生活中的写照,哪里是假设啊?他顿时泄了气,一只手托腮,一只手假模假样地捏着文件夹,眼珠子却偷偷去瞟季冕,漆黑瞳仁中满是哀怨和狡黠。季冕则紧紧盯着笔记本电脑,表情十分严肃,仿佛在召开一场视频会议。   摄影师立刻按下快门,大声鼓励道,“OK,就是这样!表情很棒,再来几个!”   很棒吗?肖嘉树来劲儿了,把长腿往桌上一搁,双手垫在脑后,得意地摇晃起来。我就是个二世祖,怎么了?我就是不喜欢上班,怎么了?你硬把我抓来是吗?好,我就闹得你也不得安生。他一边想一边抖起腿来,眉梢高高挑着,看上去很欠揍。   他给自己加了很多戏,却不知季冕差点忍笑忍成内伤。这活宝,怎么想象力如此丰富,真是戏精本精。   “把腿放下去。”季冕脱掉金丝眼镜,用深沉难测的目光睨他。   兄弟俩剑拔弩张的画面被摄影师快速纪录下来。   肖嘉树立马怂了,老老实实把腿放下,然后斜着眼偷瞄季冕,表情有些委屈,含着水光的眸子仿佛在控诉:“你怎么这么严厉?”   季冕垂头凝视他,嘴角的弧度和眼眸深处的温柔淡化了威严冷峻的气场,仿佛在无奈地询问,“你怎么如此调皮?”   两人你抬头看我,我垂眸看你,身体都微微向对方靠拢,使画面构图呈现出诡异的和谐与矛盾感,再细细一品,又能发现暗藏于其中的温馨。摄影师咔咔咔连拍数十张,一边拍一边感叹——不愧为本年度最佳CP,瞧这默契,简直绝了!   只花了十多分钟,会议室的照片就拍好了,一行人转战总统套房。有了拍摄经验的肖嘉树这回完全放开了,换上与季冕同款不同色的休闲装,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   季冕自然而然地走过去,低笑道,“让让,只有一张沙发,你一个人全给霸占了,哥哥坐哪里?”不知不觉,他竟把自己代入了兄长的角色,对待肖嘉树时充满了耐心与温柔。   谁也不知道,他曾经多么渴望能拥有一个兄弟或姐妹,这样就不用独自面对那些可怕的过往,也不用忍受数十年的孤独。如果有一个人能与他分担痛苦、共享喜悦,或许他便不会那么早对自己的人生失去期待。他一直在寻找生活的动力,但生活的本质似乎就是索然无味。   然而当他垂下头,看着肖嘉树慵懒的脸庞时,暗沉的眼眸却不自觉地透出一点光。   肖嘉树躺在阳光下,整个人都是软的,勉强抬起上半身,含糊道,“季哥你坐着,我躺你腿上可不可以?我想睡一觉。”   “拍几张照片再睡。”季冕坐下后轻轻拍打他染满红晕的脸蛋。   “我真的好困,昨天晚上吃鸡去了。”肖嘉树翻了个身,背对季冕躺下。   吃鸡好像是一款网络游戏,季冕知道,但从来没玩过。他盯着肖嘉树睡意迷蒙的脸,真有些哭笑不得,分明想把对方摇醒,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插入他发丝间,来回抚弄,轻轻摩挲。   肖嘉树像一只被主人爱抚的猫,一边发出轻哼一边慢慢挪动位置,由侧躺变成仰卧,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全部展露在季冕眼底。他对他全身心地信任着,也全身心地依赖着。阳光穿透落地窗遍洒而下,为他们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使整幅画面看上去暖得不可思议。   摄影师接连按下快门,然后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不用换造型了,这样的感觉已经很棒,让整个套房显得温暖又舒适,立马就想搬进来睡一觉。   “换下一个场景……”摄影师的大嗓门被季冕“噤声”的手势堵住了。   “先让他睡一会儿吧。”季冕不敢站起来,只能无奈摊手。   “好的好的,二少最近工作忙,肯定很累。后面的照片可以改日再拍,反正我们不急。”工作人员哪里敢打扰这位小祖宗,连忙拿来一床毛毯给他盖上,然后尴尬不已地看着季大影帝,“季老师,您要不要挪一挪?我们帮您把二少抬起来?”   “不了,让他睡熟再说。有书吗,给我拿一本过来,随便什么都行。”季冕尽量压低嗓音。   “有的,我这就给您去拿。”工作人员找来一本小说,又端来一壶咖啡。   就这样,季冕坐在温暖的阳光中,怀里抱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边品评文字,一边品味咖啡,优哉游哉地度过了整个下午。如此静谧美好的日子,他已经很久没享受过了。 第七十二章 争风吃醋   肖嘉树迷迷蒙蒙地醒过来,感觉脑袋底下热乎乎的,还很软,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竟躺在季哥的大腿上,两只手环着他的腰,姿势要多亲密有多亲密。季哥正端着一杯咖啡慢慢喝着,察觉到腿上的人有了动静,轻笑道,“醒了?”   肖嘉树脸颊烧红,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问道,“季哥,我睡了多久?没耽误工作吧?”   “睡了四十多分钟,接下来还有几组照片要拍,应该来得及。”季冕盯着他四处乱翘的头发,手有点痒,但到底没做多余的动作。   “那赶紧的。”肖嘉树连忙跑去化妆间换造型。   接下来的几组照片都在户外拍摄,两人换上运动装来到高尔夫球场。摄影师指着打好灯光的一处草坪,吩咐道,“随便发两个球,摆摆造型就OK,当玩儿一样。”   “你发球?”季冕抽出一支球杆递给肖嘉树。   “你发球吧,我帮你看风向、测距离。”肖嘉树接过球杆后蹲下,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眯着,往插着旗杆的果岭上看。   “你会看风向?”季冕经常玩高尔夫,握紧球杆后摆了几个十分标准的造型。   摄影师围着他俩绕圈,捕捉他们的一举一动。   “会啊。”肖嘉树伸出粉红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大拇指,然后把手高高举起来,模样挺像那么一回事。但事实上他压根不懂得测风向,这种方法还是看军事节目时学来的。那些狙击手准备狙击敌人时都会先舔湿自己的大拇指,然后探入空气中感受风向,具体的原理节目主持人没解释过,都是肖嘉树自己猜的,无非风往哪里吹,舔湿的哪个面就比较凉呗,容易!   但想象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他把拇指舔湿后才发现,马蛋,整个指腹都是凉的,没有特别灵敏的触觉压根用不了这招,这就尴尬了!当他努力控制住自己隐隐涨红的脸颊时,季冕用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了几声,忍笑道,“测出来了吗?”   “测出来了,东南风,距离四百五十码,你开球的时候稍稍往东南方向偏一点,如果能打出三百码的距离,抓鸟绝对没问题。”肖嘉树煞有介事地说道。   季冕垂眸看他,“真的?”   肖嘉树脸颊红了红,然后认命地举起双手,“假的,我就是想装个逼而已。舔手指头测风向什么的,是不是特别帅?”   “是挺帅的。”季冕深深看了一眼他绯红的唇瓣,忍笑道,“那我就随便打了。”话落用力挥杆。   摄影师一直围着两人转圈,全方位拍摄他们的互动。说是让他们别紧张,只当来玩的,俩人就真的一点儿也没紧张,认认真真打起球来。季冕的开球非常有力,竟飞出去三百多码,再来一杆直接就能上果岭,喜得肖嘉树直拍手。   他们的笑容都很灿烂,眉眼间全是轻松与愉悦,超高的颜值为这绿茵遍布的球场增色不少。眼看两人迈步往果岭上去了,真的准备抓只鸟,心满意足的摄影师连忙把他们叫住,“不用上去了,球场的照片拍完了,下面去温泉池拍。”   “诶,就拍完了?我们才刚刚开始啊。”肖嘉树满心遗憾,邀约道,“季哥,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一起来玩吧,你打球的技术真棒!”   “行。”季冕意犹未尽地放下球杆,回到化妆间后看见工作人员准备的泳裤和浴袍,又有些踌躇起来。他天生喜欢男人,而肖嘉树长成那副模样,即便他并未对他有什么想法,也会感到很不自在。   要想对肖嘉树视若无睹得耗费巨大的心力,尤其这小子心理活动特别丰富,很喜欢想东想西……当季冕怀着不确定的心情走进温泉室时,却发现肖嘉树正蹲坐在池边看着什么,并未下水。   他身上穿着一条纯白浴袍,头上裹着羊角巾,双眸被氤氲的雾气浸染,显得湿漉漉的,模样有些可爱。   “季哥你先别下水。”他拽住季冕的袍角。   “为什么?”季冕蹲坐下来,这才发现池边的泉水中泡着几个土鸡蛋。   肖嘉树托着腮帮子,嘟囔道,“我可不想吃用咱们的洗澡水泡熟的鸡蛋。”   季冕忍俊不禁,玩笑道,“可是这池子里已经有很多人泡过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几口温泉用的都是地下活水,每天的水源是不断流动的,特别干净。咱们泡过没几分钟,又会有新的泉水涌上来,它们富含各种矿物元素,还能治病呢。这边是出水口,温度很高,待会儿你要泡得去那边。”肖嘉树骄傲地介绍着自家产业。   不用下水正中季冕下怀,他认真聆听肖嘉树滔滔不绝的解说,嘴角始终含着一抹温柔的微笑,待鸡蛋煮熟后便剥开一个塞进对方嘴里。   摄影师原本打算拍摄两人的半裸浴照,这样比较有噱头,可看见两人肩并肩蹲坐在池边吃鸡蛋的场景后又改变了主意。他们脸上的笑容那般轻松愉悦,眼里均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一个剥鸡蛋投喂,一个脸颊鼓鼓地吃,这一幕是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场景,却也充斥着浓浓的温情。而禅悦酒店的经营理念就是“轻松、愉悦、温情”,并致力于为顾客打造另一个家。   两人的表现足以诠释这一主题,拍下的照片叫人一看就会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摄影师反复查看底片,末了拊掌道,“行了,今天的照片拍得很好,感谢二位的配合。”   肖嘉树正把一个鸡蛋塞进季哥嘴里,炫耀道,“怎么样,口感是不是跟普通的白水煮鸡蛋不一样?我告诉你,这里面蕴含很多种矿物质,营养特别丰富,每天吃两个对身体有好处……”说到这里他看向摄影师,哀怨地叫起来,“怎么又拍完了?我还没开始泡呢!”   “我们收工了,您二位想泡的话可以继续。”工作人员连忙解释。   肖嘉树刚吃了两个鸡蛋,不但不顶饱,反而更饿了,犹犹豫豫地看向季冕,“季哥你还泡吗?”   “去吃饭,我请你。”季冕摸了摸他被水汽打湿的额发。   “好嘞。下次我请你来泡温泉。”肖嘉树喜滋滋地站起来,还不忘把没吃完的鸡蛋打包带走。   两人换好衣服出来,却见肖定邦正坐在大堂里,身后站着两名高大的保镖,一名中年男子弯腰俯首,似在禀报什么。他略一招手,上一秒还满心期待与季哥共进晚餐的肖嘉树,下一秒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季冕停顿一秒,也走了过去。   “拍完了?跟我去吃饭?”肖定邦柔声说道。   “好啊。”肖嘉树一口答应下来,然后才想到自己已经与季哥有约在先,这可怎么办?总不能把季哥也叫去吧?大哥与他又不认识,在一起会不会尴尬?会不会不自在?如果两个人都不舒坦,在一起吃饭就成了受罪,又是何必。   他正兀自懊恼,季冕已微笑开口,“我等会儿还有事,恐怕得先走一步,小树,肖总,咱们下回再约。”   “好的,季哥你路上小心,慢点开车。”肖嘉树冲季冕投去感激的目光。这是大哥第一次主动邀请他吃饭,他真的不想拒绝。   季冕摆手离开,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肖定邦低沉的声音,“小树,我最喜欢吃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啊,大哥最喜欢吃鱼,尤其是糖醋鱼。”   “那我最讨厌吃什么?”   “芹菜。”   “最喜欢的颜色?”   “墨绿色。”   “最喜欢的运动项目……”   肖定邦没完没了地问着这些无聊的问题,肖嘉树一一答上来,期间没有任何犹豫或错误。对待自己在乎的人,他总是如此用心,哪怕分开很久也不会产生隔阂。   季冕心有所感,忍不住回头去看兄弟俩,就见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肖定邦笑得十分开怀,一把将肖嘉树拽进怀里,揉乱他的头发。毫无疑问,他也看过上次的访谈节目,这是在吃醋。   季冕摇头失笑,站在原地看了他们一会儿,这才迈着轻松的步伐来到停车场。方坤刚好赶到,一边给他打开车门一边观察他的面色,惊讶道,“忙活了一整天,你好像一点儿也不累?”   “没忙活,纯粹就是玩。”季冕打开手机看了看。   他的助理拎着一个大包包爬上后座,感慨道,“肖嘉树是太子爷,那些人哪敢为难他,随便拍几张就完事了,还一个劲地说好。”   随便拍的吗?季冕盯着摄影师发来的几张样片,完全不能认同助理的说法。照片上的他和肖嘉树笑得那样轻松愉悦,相互对视的眼眸里充斥着柔光,仿佛能照亮周围的一切。他拍过很多杂志封面,却从来没有一次能像现在这般真心实意地笑出来。   哪怕拍摄已经结束,但看见这些照片的时候,他依然能感受到那份别样的心情,依然会不由自主地扯开嘴角,而具备如此强大的感染力的照片,怎么能说是随便拍的呢。   他摇摇头,把照片一张一张存进相册里,再打开微博时却发现肖嘉树更新了一条动态,并附图一张。 第七十三章 面试   肖嘉树上车后忍不住举起手机,给自己和大哥拍了一张合照,然后发送到微博上,并附言道:我哥。   肖定邦侧过脸看他,表情虽然平淡,眼里却满是宠溺的光芒。单凭这张照片,外界就能知晓——这兄弟俩的感情不是作假的,他们完全不会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为了继承权斗得你死我活。   粉丝们立马嗷嗷叫起来,“啊啊啊,哥哥好帅气好威严,不愧为现实版的霸道总裁!”   “哥哥开的是什么车?方向盘上的标识不太认识啊,宾利?”   “笨蛋,那是巴博斯,越野车里的怪兽,性能十分强大,外观更强大,不是真男人根本驾驭不了,起步价至少六百万。哥哥真有钱啊,还很骚气!”   “等等,你们忘了涛哥吗?小树苗你也秀一张涛哥的合照啊!”   “要涛哥!小树苗快发糖!”   “今天不吃到你和涛哥的狗粮,我坚决不下线。@季冕,你家弟弟跟别人秀恩爱啦,你快管管!”   “我只想为小树苗献上一首歌:是否每一位你身边的男子,最后都成为你的哥哥?他的心碎,我的心碎,是否都是你啊你,收集的伤悲。是否每一位欢乐过的蓝颜,最后都是你伤心的哥哥,他的心醉,我的心醉,是否都是你啊你,亏欠的陶醉……”   这条留言下面堆满了回复,有人喷笑道,“大妹纸,快别唱了,暴露年龄了都!”   “哈哈哈哈,我也情不自禁地唱起来#捂脸#”   “……”   网友的留言一条比一条欢脱,弄得肖嘉树哭笑不得,还专门去搜了搜《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这首歌。   与此同时,季冕也正刷着小树苗的微博,嘴角的笑容自始至终就没散过。他打开相册,调出一张两人在温泉池边互相喂鸡蛋的照片,编辑了两个字——我弟,然后便想往上发,却又及时顿住。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肖嘉树再次更新了一条微博,选取的照片好巧不巧,正是季冕挑中的那张,配文只三个字——我涛哥。照片上的他笑容傻乎乎的,濡湿的眼眸中饱含温情。   季冕的指尖正好停留在他眉心,待回神时竟似被烫着一般,急忙把手撤开。   心愿得偿的粉丝更加来劲儿,短短几分钟就点了上万个赞。有人幸福地直打滚,一边舔屏一边喟叹,“我就知道官方发的糖才是最甜的!妈呀,我已经被甜齁了,牙齿都蛀了几颗!”   “这是在哪儿啊?一起泡温泉?有奸情哦!”   “哥哥喂的鸡蛋是不是特别好吃呀?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哦,如果分开的话我一定会粉转黑的,还会给你们寄刀片#举起菜刀邪笑#”   CP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妈妈粉也乐见其成,唯爱粉和女友粉以为两人是纯粹的兄弟情,而且此时正值《使徒》放映期,应该多多发送这些图片为电影宣传,倒也没提出抗议。   季冕低声笑了一会儿,然后把之前编辑的微博删掉,另外选了一张动图发送出去,并附言道:我弟。   这张动图拍摄于公映仪式上,他帮肖嘉树擦干眼泪和鼻涕,并顺手拍了拍他通红的脸颊,动作很轻柔,神态很宠溺,右下角还配了字幕——宝宝别哭。   消息一出,粉丝彻底疯狂了,一个劲儿地嚷嚷自己快被甜死了,还有人问这个表情包在哪里下载的,怎么之前没见过。他们当然没见过,因为这是季冕自己做的,包括文字。   方坤被接连不断的提示音吓了一条,打开手机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看见数量激增的CP粉,他无奈道,“季哥你悠着点,男男CP可不能乱炒。”   “没炒,纯粹发着好玩。”季冕正准备关手机,却发现肖定邦也发了一条微博,配图是他和肖嘉树坐在一块儿吃晚餐的合照,配文是——我亲弟。多了一个“亲”字,挑衅的意味很浓重!   季冕再也忍不住了,以拳抵唇朗笑连连。难怪肖嘉树那么幼稚,原来是家族遗传!   粉丝们也乐不可支,回复全是一大片的“哈哈哈”。要知道肖定邦以前可高冷了,微博里除了公司事务,从来不发与私人有关的东西,这是吃醋了在反击呢!兄弟俩的感情真好啊!   本来还有黑子在喷肖嘉树蹭季神热度,借季神上位等等,看见肖定邦这位强力后援顿时不敢吭声了。凭肖嘉树的家世背景,还真不用蹭任何人热度。   四条微博连着发出去,虽然配文都简单得不得了,但信息量很大,情节也非常搞笑,没过多久就登上了微博热搜榜,标题是#两个大佬争风吃醋#。   方坤看了真有些啼笑皆非,无奈道,“得,随你们折腾去吧,就肖嘉树那个活宝,也折腾不出什么来。”见惯了娱乐圈的尔虞我诈,像肖嘉树这种没心眼的人真是太少了。   一星期后,禅悦酒店的平面广告开始大面积投放,飞机场、各大商场、摩天大厦的广告版面……均贴上了肖嘉树和季冕的照片,无论是正装、休闲装、运动装还是浴袍,两人都穿得有型有款,而且互动十分默契自然,凝视着彼此的眼眸中更有一股温情在涌动,叫人看了忍不住会心一笑。   粉丝这才知道之前发的照片并不是两人私下同游的情景,而是在工作,顿时直呼上当,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相配极了,他们一个成熟内敛、自信强大,一个青春洋溢、活泼狡黠,简直像天生的一对儿,无论你想要什么感觉——亲情、友情,甚至爱情,都能在他们的眼里找到。   广告大获成功,也再一次提升了肖嘉树的人气,如果再拍一部叫好也叫座的电影,他便是妥妥的二线艺人。   这天,黄美轩将他带往二十六楼,并严肃询问道,“想不想拍《虫族大战》第三部 ?”   “CROWN环球影业发行的虫族大战系列?”懒洋洋的肖嘉树立马站直了,眼里散发出光芒。   “没错,这部电影是中美合资的你也知道吧?中方的投资商正是季冕。前两部已经创下了票房神话,第三部 的规模只会更大。我刚刚收到消息,第三部要增加一个东方演员,戏份堪比主角,你想要就去找季冕争取。我在他那里的面子没有你的大,说话不管用。我可告诉你,你千万别学那些假清高的坏脾气,想红就得自己去争取,别总是让别人挑你……”   说到这里,黄美轩顿时噎住了,然后默默扶额。只见肖嘉树哪里清高抗拒,他分明兴奋得很,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把小梳子,认认真真打理自己的发型,然后对着光滑如镜的电梯门左照右照,生怕外形不够完美。   “《虫族大战》我拍定了!”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虫族大战》至今已拍完两部,第一部 是《逃离地球》,说的是地球被一种破坏力极强的寄生虫占据,幸存的人类无力反抗,不得不逃往外太空。第二部是《流亡星系》,说的是人类逃出银河系才发现该寄生虫是宇宙中所有生命体的天敌,它们已经侵占了许多星球,失去家园的智慧种族不得不联合起来寻找生机。第二部结尾时,拥有预知能力的塔克星长老在死前留下一句话——宇宙的希望在地球。   于是第三部 《重返地球》就应运而生,但具体情节如今还是保密状态,只知道剧组要寻找的演员得符合三个条件:一,东方人;二,男性;三,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   《虫族大战》自发行以来已创下50.3亿的全球总票房,第三部 筹备了整整三年,自是万众瞩目。肖嘉树是该片的狂热粉丝,为了买到电影票,还曾在购票厅外打了一夜地铺,得知自己有机会参与第三部的拍摄,怎么能不全力以赴?   他抹了抹前额的头发,确定自己准备就绪,这才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季冕的办公室。   “你也来了?请坐。”季冕微笑看着他。   肖嘉树有些发愣,只因办公室里还有两位年轻男子,一是林乐洋,一是叶西,都是冠冕工作室目前力捧的艺人。卧槽,我不是季哥的亲儿子,还有机会吗?他忐忑不安地坐下。   亲儿子什么鬼?季冕以拳抵唇,轻轻咳了咳,末了沉声说道,“你们消息真灵通,我也是刚收到那边发来的选角邮件。你们先坐一会儿,我看看资料再说。”该片虽然是中美合资,但事实上CROWN环球影业也是他在七年前创办的,所以他在角色的选取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三人乖乖点头,他们的经纪人则坐在后方的茶座里安静等待。   编剧还在修改剧本,但大致的情节已经确定,为了节约时间只发来了故事梗概和人物设定,具体选谁由老板看着办。故事梗概季冕早已心知肚明,便直接略过,去看人物设定。新增加的角色很特殊,是千年前曾发动人工智能战争的头领机器人,拥有完美无瑕的容貌,高大挺拔的身材,尊贵逼人的气质。他必须是出众的,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也必须是冰冷的,没有一点儿人类该有的感情。   读完这段文字,季冕下意识地看向肖嘉树,而对方抬起头、挺起胸,丢来一个自信十足的眼神。 第七十四章 二皮脸肖少爷   看完人物设定的上半部分,季冕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正是肖嘉树的身影,论外貌,对方当得起“完美无瑕”四个字。事实上在整个娱乐圈,唯一能让季冕感觉眼前一亮的男艺人也只有他一个。   但读到下半部分,季冕又犹豫了,因为他完全无法把“冰冷”两个字与肖嘉树联系起来,对方就像一枚小太阳,无时无刻不在发光发热,而且感情比任何人都丰富,他能成功扮演一个没有思想只有程序的机器人吗?   当他默默斟酌时,邮箱里又接连收到好几封信,均是国内知名经纪人发来的,想也知道应该是为了争夺这个角色。娱乐圈根本没有秘密可言,稍有什么风吹草动,消息灵通的人就先循着味儿找来了,这就是人脉和资源的重要性。   季冕把信件一一打开,记下几个比较合适的男艺人的名字,这才沉吟道,“由于剧本还在修改当中,所以我没法安排你们试镜。这样吧,你们先看看故事梗概和人物设定,再向我阐述你们各自的优势,我考虑过后再做选择。”话落把打印好的三份资料递过去。   叶西和林乐洋首先去看人物设定,肖嘉树却迫不及待地读起了故事梗概。他还以为可以拿到剧本先睹为快呢,好可惜!   这个故事发生在人类流亡宇宙的五十年后,被虫族侵占了家园的智慧种族联合起来建造了一个人造星球,但星球上缺乏能源和食物,并不是长久的安全堡垒。就在此时,塔克星最后一位长老以生命作为代价获得了宇宙之神的提示,那就是“宇宙的希望在地球”。于是几位主角组成了探险小队,踏上了重返地球的道路。他们挖开一个中古遗迹,找到了曾经毁灭过地球的机器人大军的首领。   首领已经被战胜机器人大军的中古人类彻底格式化,但强大的性能还在,于是探险队的智者,也就是季冕扮演的人物,迫于虫族的围攻,不得不冒险将他启动。在他的帮助下,探险队深入遗迹的中心地带,找到了一个被冰冻起来的小女孩。   人类历经几千年的发展,基因早已进化,且融合了其他智慧种族的血脉,变得非常强大,并拥有各种各样的异能。而小女孩却是纯血人类,十分弱小,几乎碰一碰就会碎。她真的是预言中的宇宙的希望吗?探险小队迷茫了。   但无论如何,他们决定唤醒小女孩,并将她带回人造星球去。在逃出虫族围攻的过程中,小女孩被一只幼虫寄生,但该幼虫很快就钻出她的体内,随后自爆而亡。几位主角惊愕万分,经检测才得知,小女孩身患某种绝症,也因此才会被冰冻起来,而该绝症的病毒恰好能克制虫族的发育,令它们爆体。但不幸的是,经过基因改造的现代人类如果沾染了小女孩的血液也会逐渐衰弱,直至死亡。   看似孱弱的小女孩实际上是一个行走的病原体,散播的有可能是希望,也有可能是绝望。   消息传回幸存者联盟,各大种族经过商议做出了一个残酷的决定。他们征召了数万名志愿者,在他们的体内种下病毒,然后送往被虫族侵占的各大星球。虫族若是得不到足够的食物,内部也会自相残杀并吞噬,最终,这种病毒在它们整个族群中蔓延开来,然后化为一蓬蓬炸开的血雾……   肖嘉树一边看故事梗概一边脑部剧情,眼睛不知不觉便瞪直了。精彩,太精彩了!第三部 比前两部还热血,他恨不得立马把它拍出来,然后看个过瘾!   但叶西和林乐洋却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剧情,他们只知道——新增加的人物拥有极多的戏份,而且形象很正面,若是能获得参演资格,他们就能跨出国门走向国际,如果发展顺利,过不了几年就能成为超一线巨星,就像季冕这样。   大约两分钟后,叶西和林乐洋放下资料,目露野望,而肖嘉树却还在看故事梗概,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季冕等了他五分钟,见他还没抬头,不得不敲打桌面提醒,“看完没有?”   “诶?就快了!”肖嘉树这才从精彩的剧情中回过神来,仔细看了看人物设定。   “说说你们都有哪些优势。”季冕微微前倾,表情严肃。   叶西定了定神后说道,“我外形合适,而且我是季总旗下的艺人,档期上比较好调配。”他在委婉地提醒季冕别肥水流往外人田,自家艺人如果发展得好,获得利益的首先是老板。   季冕只是略一点头,并未发表任何意见。他看向林乐洋,询问道,“你呢?”   林乐洋有些不习惯他冷淡的态度,心脏狠狠揪了一下才哑声开口,“我想,我的演技就是最大的优势,而且我也是冠冕工作室的艺人,可以全力配合拍摄档期。我还辅修过英语,台词方面没有问题,虽然外形可能不太符合条件,但如果妆容得当,也完全能达到要求。季哥,这是我在《逐爱者》中的定妆照,你看看。”   他把一本摊开的相册推到季冕手边。   肖嘉树伸长脖子瞟了一眼,然后在心底扼腕:唉,我怎么就没想到拍几张照片带过来面试呢?失算了!   林乐洋虽然长相寡淡,但正如黄子晋所说,他的脸特别适合上妆,随便涂抹一番就能展现出另一种味道。他在逐爱者中扮演一名精神分裂者,于是造型师为他设计了很华丽的妆容,染了眉毛和眼线后的他看上去冷酷至极,艳色的红唇又为他增添了一丝诱惑力,如果不看他本人,只看照片,的确担得起“俊美无俦”四个字。   肖嘉树被他的新造型镇住了,季冕却眸色平淡,张口便直击要害,“你还要拍摄《逐爱者》,怎么配合这边的档期?”   “《逐爱者》还在筹拍当中,我可以先拍《虫族》。”   “《虫族》也在筹拍,目前还没确定什么时候开机,你怎么能确定档期不会撞上?”   “那我可以先拍《虫族》,让胡铭导演把我的戏份全部押后。”   “他要是不同意呢?”   “他已经同意了。”没做好万全的准备,林乐洋不会走这一趟。他再怎么说也是冠冕工作室力捧的艺人,看在冠冕投资了那么多钱的份上,胡铭不能不同意。而且他如果获得了《虫族》中的角色,也能拉动《逐爱者》的人气,一举两得。   哪怕分手了,季哥的名头依然好用,如果能尽早站在与季哥同样的高度上,我们或许能破镜重圆,然后把这段感情顺顺利利地经营下去。季哥说得没错,感情需要对等。想到这里,林乐洋参演的欲望变得更为迫切。   季冕眉头微微一皱又很快松开,转而看向肖嘉树,“你的优势是什么?”   肖嘉树舔舔红润的唇瓣,认真道,“我的优势太明显了,首先,我在国外待了很多年,说英语就像说母语一样,台词方面绝对没有问题;其次,”他忽然站起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整张脸凑到季冕眼前,厚颜道,“季哥你瞅瞅我这张脸,帅不帅?”   季冕被他喷了几口热气,只觉得脸皮微微一麻,然后便被他放大的脸庞吸引住了。   肖嘉树见季哥久久不答,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季哥你看我这皮肤,有没有痘痘,有没有毛孔?你要是找出一点瑕疵来,我立马认输。”他边说边转动脑袋,还轻轻抚摸自己脸侧的皮肤,那模样要多自恋有多自恋。   季冕瞳孔扩大,眸色加深。他的目光已经不受控制地黏在肖嘉树脸上拔不出来了。   肖嘉树指着自己的眼耳口鼻说道,“既然是最强大的机器人首领,那他的外形肯定是完美无缺的。我这皮肤首先就过关了吧?你再看看我的五官,眉毛浓不浓,鼻梁挺不挺,嘴唇红不红,眼睛亮不亮?”他拿起一张A4纸遮住自己右半边脸,然后又遮住自己左半边脸,浮夸道,“你看,脸型完全对称,五官绝对俊美,皮肤紧实光滑,只有重工业制造再加人工修饰才能拼凑出这样的容貌,我这外形完全合格啊!”   他每说一处,季冕就看向那处,双眸早已深不见底。   似想到什么,肖嘉树低下头甩了甩自己的头发,继续自卖自夸,“季哥你再看我的头发,又黑又亮还很飘逸顺滑,像不像假的,像不像丝绸?”   发丝飞扬间带出一缕清香,搅得季冕心绪不宁。   肖嘉树一无所觉,站直后撩起衣摆,继续道,“你再看我这身材,不胖也不瘦,正正好,你说你上哪儿去找比我外形更合适的演员?”话落吧唧一声拍在自己的肚皮上,模样十分自信。   季冕往他腰间一看,激荡的瞳色瞬间恢复平静,指着一圈软肉问道,“这是什么?”   肖嘉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小腰竟然被皮带勒出一层游泳圈,脸颊顿时涨得通红。 第七十五章 美色侵袭   “诶,这是皮带系得太紧了,松开就没了,真的。其实我的身材很好的,不胖也不瘦,标准。”肖嘉树一边解释一边解开皮带扣子,往后退了两个孔再系上,小小的游泳圈果然没了。   他略松口气,继续道,“季哥,在台词上、外形上,我都是最符合你要求的人,不信你看看与我差不多年龄的艺人,哪一个比我长得帅?还有,我目前没有任何工作,可以全心全意拍摄《虫族大战》,而且我的演技也很棒,你不都经常夸我吗?”   说到这里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卧槽,这个角色是机器人啊,机器人根本没有感情,怎么可能说那么多话?怎么可能拥有丰富的表情?该不会自己在毛遂自荐的时候就已经被季哥刷下来了吧?   他一下子慌了神,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敢再说话,无比矜持地坐下,整了整领带,理了理头发,翘起二郎腿、摆出扑克脸,画风瞬间从逗比转为贵公子。但他到底没能压制住参演的欲望,缓缓追加一句,“季哥,我只要不说话,气质还是很沉稳的,没有表情的时候这张脸也挺高冷,你觉得呢?”   季冕慢慢垂下头,慢慢用拳头抵住嘴唇,许久之后才哑声道,“你的优势我看明白了,让我再考虑考虑。”   叶西和林乐洋已经被他不要脸的说辞惊呆了,这会儿还愣在椅子上回不过神来。他们的经纪人齐齐看向黄美轩,然后伸出一个大拇指,论起自卖自夸,古今中外还得看肖二少!   黄美轩一手扶额,一手握拳,努力控制住捶死肖嘉树的冲动。在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搞笑我们是认真的。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带肖嘉树来面试《虫族大战》!   就这会儿功夫,季冕又收到好几封自荐信,正打开来一一阅读。   叶西和林乐洋屏息以待,肖嘉树表面端着高冷范,内心已经嗷嗷叫起来。他真的很喜欢《虫族大战》这部电影,更渴望成为它的一份子。要不是怕毁人设,他真想从办公桌底下钻过去,抱住季哥的大长腿使劲儿摇晃,求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季哥,冕哥,季冕哥哥,我一定会付出最大的努力去演好这个角色,你看看我真诚的眼神!肖嘉树正想偏偏脑袋,眨眨眼睛,卖个小萌,想起机器人的设定又及时打住了,俊美的脸庞绷得更紧。   季冕咳了咳,忍笑道,“对于冠冕和冠世的艺人,我当然会优先考虑,但别的公司若是有合适的人选,我也得看一看。第三部 是《虫族大战》的终曲,我必须慎重考虑,你们先回去吧,过几天我会通知你们。”   “好的季总。”叶西和林乐洋立即站起来告辞。   肖嘉树磨磨蹭蹭走到门口,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开口,表情有些哀怨。他虽然不是季哥的亲儿子,但他签在冠世,也算是干儿子吧,机会应该比别人大?要不要请季哥私下里吃几顿饭呢?还是算了,季哥对待工作非常认真严谨,如果自己没达到要求,请他吃再多饭也是白搭,反而会败光好感。   想到这里他只得推门出去,满脑子都是第三部 的剧情。   黄美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沉声道,“走,跟我去二十一楼看看。”   “去二十一楼干嘛?我待会儿还要上演技课。”   “去应聘《欢乐喜剧人》的参演嘉宾,你要是选上了,妥妥的年度总冠军!”   “美轩姐,你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欢乐喜剧人》跟《虫族大战》存在档期上的冲突吗……”   两人的说话声渐去渐远,季冕这才扶着额头低笑起来。   恰在此时,方坤拿着厚厚一沓相册走进来,自顾道,“这是符合条件的男艺人,季哥你先挑一挑,我再通知他们来面试,没有剧本不好安排试镜,但好歹得见个面聊一聊。”   相册里全是年轻男艺人的照片,容貌和身材都很出色,演技也在线。季冕一页一页翻看,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肖嘉树凑得极近的脸,没有毛孔和瑕疵,肌肤似雪又像瓷,白皙、光滑、紧致,眉眼也好看得要命,腰身有点小游泳圈,拍上去一颤一颤的,肯定很软……   他心烦意乱地合上相册,继而摇头失笑。   方坤惊讶道,“一个都没看上,不会吧?”   要是没有肖嘉树捣乱,季冕哪会一个都看不上?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近期肯定会有很多人找我,你帮我挡一下,我得好好想想。”   “你该不会已经有人选了吧?”   “算是吧。”季冕努力把肖嘉树那张霸道的脸赶出脑海。什么叫美色侵袭,他今天总算明白了。   ——   回到休息室后,肖嘉树越想越觉得自己还不够努力,当即便给黄子晋请了一个假,然后去总裁办公室找修长郁。黄美轩由着他折腾,反正他已经不要脸了。   “修叔您最近干嘛去了,怎么总是找不见您?”他先寒暄两句。   “我目前在接受培训,想转型。”修长郁笑眯眯地问道,“你是为了《虫族大战》来的吧?”   肖嘉树脸颊微红,摆手道,“修叔您千万别去找季哥说情,我就是想跟您借一个摄影棚拍几组照片而已。我感觉我准备的不够充分,面试效果不太理想,还得再努力一把。”   “借摄影棚?没问题,我给Simon打个电话。”修长郁给冠世的御用摄影师和御用造型师分别打了一个电话,末了摆手道,“行了,他们都在一号摄影棚等你,你去吧。”   “谢谢修叔!”肖嘉树喜滋滋地道谢,临走时好奇问道,“对了,您转什么型啊?您又不是艺人。”   “我想转型当经纪人,年纪大了,得干点具有挑战性的工作。”修长郁不自在地咳了咳。   肖嘉树挥舞拳头给修叔加油,然后没心没肺地走了,来到一号摄影棚时黄美轩正斜倚在门边等他,拍摄团队也准备就绪。几名造型师围过来,殷切询问,“二少,您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化什么样的妆容?这边有样品,您先挑一挑?”   “军装,而且要未来感比较强的,妆容要干净完美。”   肖嘉树一边走一边比划,摄影师根据他的要求迅速把服装找出来,海陆空三套军装,蓝的纯净、绿的庄重、白的空灵,无论什么颜色他都能轻松驾驭,宽皮带勒出小细腰,黑军靴衬出大长腿,再把本就浓墨重彩的眉眼好好描画一下,简直能勾魂。   Simon越拍越嗨,一个劲儿地让肖二少笑一笑,但肖二少偏就不笑,一张脸硬得像大理石一样,却又在聚光灯地照耀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他的肢体动作也很僵硬,站就站得笔直,坐就坐得端正,分明盯着镜头,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热度,下颌微扬、神情傲慢,令人不敢逼视。   “太棒了!这几组照片要是放到网上,你的粉丝会为你疯狂。我根本不用为你P图,你的皮肤和五官都很完美,去一下毛刺就可以直接拿来用了。”Simon意犹未尽地翻看底片。   “相册什么时候能做好?”肖嘉树挺着急的。   “后天。”   “那么久?那你先把底片发给我吧,我加你微信。”肖嘉树拿出手机。   Simon喜欢美人,二话不说就加了他,然后把照片一一发过去。肖嘉树回到家后自己用电脑处理了一下,完了一股脑儿传给季冕。   与此同时,季冕正躺在家里看书,临到睡前才拿起手机翻了翻,微信和QQ收到很多未读信息,应该都是为选角而来,每个人至少发了十几条,可见心情多么急迫,就连肖嘉树也发了三十六条,这可少见了。   季冕眉梢微挑,想也不想便越过众人直接点了肖嘉树的头像,随即愣住。   只见屏幕上出现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漆黑瞳仁镶嵌着两圈银白光晕,直勾勾地望过来,里面没有温度、没有感情,却像两个黑洞,能把观者的魂魄摄进去;白皙的皮肤似乎抹了一层银粉,又似乎沁润了一些露珠,既光滑紧致,又濡湿润泽;微薄的红唇抿得很直,唇珠却十分饱满,让人极想尝一口。   照片里的男子俊美如神祇,也冰冷如神祇,一袭军装更加重了他的距离感,叫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却又害怕亵渎他的完美。没有哪个凡人能长成这样,除非是假的。   季冕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久到连指尖都僵硬了。他一张一张往下翻,每一张都会凝视好几分钟,本就深邃的双眸漆黑如墨,翻到最后一张才看见肖嘉树的留言,“季哥,请再给我一次面试的机会,我一定会付出所有的努力去演好他。”   没有过多的谄媚与讨好,也没有口若悬河地阐述自己的理念,只这一句言辞恳切的请求,却直接落入季冕心里。他把三十几张照片翻回去再看一遍,过几分钟后又看一遍,然后无奈地捂住眼睛。难怪大家都说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长得漂亮的人真是犯规啊…… 第七十六章 肖少爷有毒   肖嘉树在国外待了十年,生活习惯和思维方式多多少少受了一些影响。他始终认为一个人想要什么就必须努力去争取,结果重要,过程更重要。为了获得机器人这个角色,他决定每天都去季哥跟前转一转,让他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为了更贴合人物形象,他还刻意改变了发型和穿着,以往怎么舒服怎么穿,现在却必定得穿有型有款的正装,自然垂落的发丝用啫喱膏全部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立体的五官,睡前、早起各敷一片面膜,保持肌肤的弹性和水分。   看见焕然一新的儿子,薛淼都有些不敢认了,一边帮他盛粥一边试探,“怎么,我家小树苗谈恋爱了?”   “没有,想接一个新角色,在做前期准备。”肖嘉树抚了抚一丝不乱的鬓角,解释道,“就是《虫族大战》第三部 里的一个角色,曾经是地球上最强大的智能机器人,外形非常完美。我还没拿到剧本,所以先尽量靠近人物形象,争取给季哥留一个好印象。”   薛淼顿时笑起来,追忆道,“就该这样做。当年我想演《豪侠》里的男一号,苏姐说难,让我别做梦了,我不服输,直接穿着一套男装去试镜,恰好郭导安排的试镜片段没有台词,我的演技把所有男演员都斩下,他当场就定了我,后来我一开口说话他才反应过来,但到底没把我刷下去。人不能没有想法,有了想法不能不努力,想要什么就去争,就去拼,哪怕输了也算对得起自己。”   “嗯,我会努力的,”肖嘉树躲开老妈伸来的手,嘟囔道,“别弄乱我的发型,早上弄了半小时呢。”   “行行行,我不摸了,预祝你接到新戏。”薛淼看着埋头喝粥的儿子,心里涌上无尽骄傲。   肖嘉树提前半小时来到公司,却不上楼,而是跟前台的小姐姐坐在一块儿聊天,等到季冕也来了才装作偶遇的样子朝电梯走去。   “季哥早啊。”他矜持地打了一声招呼,笑容很浅淡,造型很酷帅,与以往的休闲风大相径庭。   “早。”季冕略一颔首。   两人跨入电梯,肖嘉树站在季冕身后,也不按楼层,反正季哥上哪儿他就上哪儿。他不敢说太多毛遂自荐的话惹季哥心烦,但他可以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转悠,叫他一想起那个角色,首先想到的人就是自己。   嗯,小树苗你很机智啊!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一个赞,却没发现季冕透过电梯门看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   电梯缓缓攀升,肖嘉树一会儿看看季哥的后脑勺,一会儿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没处使。但他又不敢随意搭话,只能在心里呼唤:季哥看我、看我、快看我!   季冕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粉红的唇瓣上停留几秒,然后挑高一边眉梢。   肖嘉树被看得莫名其妙,又暗暗窃喜季哥发现了自己的新造型,不由也挑起一边眉梢。嗯,机器人就该这样高冷、邪魅,而且不说废话。   季冕抿了抿唇,这才转过头去。   电梯继续上行,肖嘉树又憋不住了,在心里呼唤:季哥选我、选我、一定要选我啊!   季冕垂头咳了咳,紧接着退后几步与他并肩站立,目光飞快扫过他圆润饱满的唇珠。就在此时,二十六楼到了,季冕率先走出去,一路上不断有员工跟他打招呼。肖嘉树像个小尾巴一般跟在他身后,一面颔首回应众人,一面在心里呐喊:季爸爸,给我一次机会吧,啊?季爸爸,选我你一定不会后悔哦!季爸爸……   他心里正嗷嗷叫得欢,季冕忽然回过头来看他,哑声道,“肖嘉树,你一直跟着我干嘛?今天不用去上课?”   “季哥,我昨天发给你的照片你看见了吗?”肖嘉树下意识地挺直腰背,分明心里极度渴盼,表情却很高冷。   “看了。”季冕忽然很想逗他,就这两个字,看能不能把他憋死。   肖嘉树果然憋得慌,却又碍于人设不敢死缠烂打,强撑起精神说道,“哦,那我先去上课了。”刚走出去没多远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真诚道,“季哥,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   “我会的。”季冕摆手,肖嘉树只能磨磨蹭蹭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在心底咬手绢,还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季哥好残忍,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我到底符不符合你的要求你倒是告诉我啊,有哪些地方不好你指出来,我一定改……对了,你是不是嫌弃我腰上有肉?那不是胖,是疏于运动所以肉松,真的……   他越想越沮丧,挺直的腰背都佝偻了下去。季冕站在走廊尽头目送他,等他消失在转角才进入办公室,然后以手掩面,无声大笑。   ——   肖嘉树无精打采地来到自己的专属休息室,就见黄美轩捧着一本相册在看,“来啦?”她扬了扬相册,“Simon加班一晚上帮你把相册做出来了,你想用它干嘛?”   “当然是送给季哥啊。”肖嘉树大喜过望,接过相册看了看,点头道,“拍得真好,就是要这种未来感,你赶紧给季哥送去。”   黄美轩扶额呻吟,“我说小树,你是不是太急切了?季冕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咱们先看看形势再说。”   “不是你告诉我让我努力去争取吗?我最喜欢的科幻片就是《虫族大战》,如果能成为它的一份子,是我一辈子的荣耀。”   “不是,我就怕你用力过猛,弄得季冕反感。”   “不会用力过猛的,我就给季哥送一本相册,保证不对他死缠烂打。他选我是我的荣幸,不选我是我做的不够好,我以后再改进,但我必须得努力争取一把,不能等着天上掉馅儿饼。”肖嘉树眼巴巴地看着黄美轩,黄美轩无法,只得跑下楼给他送相册。   方坤抱着厚厚一沓相册走进办公室,调侃道,“季哥,快来翻你的绿头牌,今天又送来几十本。”   季冕手机关了静音,但屏幕时不时便亮一下,都是找他要角色的。他拿起顶上的一本相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都是些什么?你事先没挑过?”他把相册甩到桌面上,脸色有点发绿。方坤瞟了一眼,随即喷笑起来。季冕并未公开过自己的性向,却不知为何,送来相册的男艺人竟拍了几张穿丁字裤的半裸照,表情还很暧昧,这是在色诱吧?   “腹肌练得不错。”他伸长脖子看了看,并由衷赞叹。   季冕却不知怎的,竟忽然想起了肖嘉树软绵绵的肚皮和小腰,顿时呻吟起来。完了,那小子有毒!   好巧不巧,黄美轩就在这时候敲门进来,手里也捧着一本相册,“季哥,”她虽然比季冕年长几岁,按照资历却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哥,“这是小树的相册,你拿去参考参考。他的外形应该很适合你们甄选的那个角色。”   “放下吧,我有时间会看。”季冕下意识地动了动指尖。   黄美轩放下相册后告辞离开,并未说多余的话。方坤嬉笑道,“该不会也是裸照吧,让我来看看。”他刚伸出手,相册就被季冕捞了过去。他翻开第一页便愣住了,眸色明明灭灭,似乎很受震撼。   方坤走到他身后,不以为然的表情瞬间被惊艳取代。   这是一张全身照,穿着纯白军装的肖嘉树矗立在无尽宇宙之中,满天星辰被他踩在脚下,而他站得笔直,修长的双手紧紧握住一柄军刀,垂直竖在面前,锋利的刀刃将他的脸庞一分为二,却更凸显了他的完美。   有科学家曾经说过——对称才是美的极致。而肖嘉树这张脸便已达到极致之美,他飞扬的剑眉,深邃的眼眸,似翘非翘的唇角,无不左右对称,完美无瑕。平时的他很爱笑,表情也非常丰富,所以并不会让人产生距离感,但当他真正沉静下来的时候,这张脸的攻击性便显露无遗。   方坤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而季冕始终盯着这张照片,许久未曾翻页。过了大约两分钟,他叹息道,“再有人送相册过来你直接给我拒了。”   “季哥你选定了?不用再看看?”方坤迟疑道。   “不用看了,就他吧。”季冕这才开始往后翻,眸色不知不觉变得深邃无比。   肖嘉树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上午,每隔几分钟就掏出手机看一看,生怕错过季哥的来电。但手机始终没动静,他无法,只能垂头丧气地去楼下吃饭,刚跨入电梯就见季哥正微笑看着自己,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先看一下,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再谈,必要的话可以把你的律师也约出来。”   “什么东西?”肖嘉树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嗓音在颤抖。他接过文件翻阅,然后惊呆了,只见排头写着一行粗体字——电影《虫族大战Ⅲ重返地球》演员聘用合同。   真的假的?他捂着脑门,忽然有些眩晕。 第七十七章 肖少爷有毒   “季哥我被录取了?”他完全忘了保持高冷的人设,转过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季冕。   季冕颔首道,“录取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愉快、愉快,太愉快了!”肖嘉树捧着合同傻乐了一会儿,然后跳到季冕身上,两只手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兴奋道,“谢谢你季哥,我一定会努力的!”   他满心都是纯然的喜悦,而这份喜悦也像潮水一般将季冕淹没了。本还有些不自在的季冕很快放松下来,垂头看着肖嘉树因为兴奋而显得璀璨无比的双眸,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就在这时,电梯门缓缓打开,林乐洋和陈鹏新站在外面看着他们,表情都很僵硬。   “季哥,你们这是……”林乐洋愣了几秒才走进来,然后用力按下关门键。他的内心燃烧着一团烈火,像愤怒又像是嫉妒,还有着深深的恨意,但当他透过镜子观察肖嘉树时,却发现对方一点儿被抓包的感觉都没有,他喜滋滋地从季哥身上跳下来,捧着一份文件翻来覆去地看,那上面印着一行显眼的粗体字——电影《虫族大战Ⅲ重返地球》演员聘用合同。   肖嘉树被选上了?林乐洋的心情瞬间糟透,强撑起一抹笑容问道,“季哥,角色已经确定了吗?”   “是的,你专心拍《逐爱者》吧。”季冕语气很淡。   “好,我近期有去疗养院探访精神分裂者,感觉这个角色还是很有深度和难度的……”林乐洋试图与季冕多交流一会儿,但负一楼到了,他们不得不在停车场分道扬镳。   季冕把一直傻乐的肖嘉树拉上车,期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看着绝尘而去的SUV,林乐洋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陈鹏新压低嗓音问道,“他们在一起了吗?在电梯里搂搂抱抱的,一点儿也不注意影响。”   “应该没在一起。肖嘉树看向季哥的眼神不像恋人,倒像粉丝,我应该还有时间。”林乐洋自我安慰道。   “可惜了,如果你和季总没分手,这个角色铁定是你的。拍完之后你可以顺利打入好莱坞,镀几年金回来就是国际巨星,肖嘉树这些人哪里能跟你比肩?你还是想办法把季总追回来吧,我就不相信你们在一起几年,说分手就能分手,又不是谁出轨了。”陈鹏新扼腕道。   林乐洋沉默不语,内心却比任何人都焦灼。他何尝不想把季哥追回来,但他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追起,因为他对他的喜好一无所知,想下手都找不到切入点。   远离冠世大厦后,季冕才看向还沉浸在喜悦中的肖嘉树,“我请你吃饭,顺便聊聊合约?”   “好啊。”肖嘉树忙不迭地点头。   “你想吃什么?”季冕向左打方向盘。   “我什么都爱吃,季哥你看着办吧。”肖嘉树小心翼翼地捧着合约,生怕把它弄皱了。   季冕飞快看他一眼,沉声道,“去吃西餐?”   肖嘉树想起红酒牛排的醇香,口水立刻冒了出来,“好啊,我们就吃西餐。”   季冕继续往前开了一段路程,忽然改口道,“要不去吃海鲜?”   醉蟹、金腿瑶柱烩海参、极品佛跳墙、黑松露扣星斑……一道道海鲜名菜浮现在肖嘉树的脑海,令他垂涎三尺。他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好啊,咱们就吃海鲜,不过季哥你可不能再吃虾了,对身体不好。”   季冕飞快看他一眼,又改口道,“不吃虾还吃什么海鲜?要不去吃川菜?”   川菜也不错,得点几个兔头吃,还有麻辣脑花。肖嘉树舔了舔唇瓣,积极响应,“好,去吃川菜。我知道有一家馆子味道很正宗,在人民南路,我给你开导航。”   季冕转动方向盘朝人民南路驶去,却每隔几分钟便忍不住看肖嘉树一眼。他能感觉得到,肖嘉树是真的很爱吃这些东西,并没有刻意讨好或迁就的成分,跟他在一起几乎不用思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喜欢便会大声附和,不喜欢便会默默走开,不会带给任何人不必要的错觉。与他相处是真的轻松。   刚才的那句“合作愉快”应该不只是期许,而是可以预见的未来。想到这里,季冕不由庆幸自己选择了肖嘉树。   ——   黄美轩花了三天时间搞定签约事宜,又在网上发了通稿,这才告诉肖嘉树他该减肥了。   “我要减肥,不能吧?我这可是标准身材。”肖嘉树在镜子前面转圈。   “季总是这么说的,他让你立马去健身房,他在那里等你。”黄美轩话音未落就见肖嘉树火烧屁股一般跑了出去。   健身房设置在十二楼,面积很大,器材很多,还专门聘请了几个私人教练。肖嘉树赶到时季冕正在做俯卧撑,一名私教蹲在一旁帮他计数,几个练习生站在不远的地方观望,眼睛发出崇拜的光芒。   季冕上身穿着一件黑色背心,下身穿着一条短裤,光滑的皮肤沾满汗液,显得性感至极。肖嘉树呆了呆,然后才快步走过去。   季哥的身材真棒,手臂上的肌肉很发达,却一点儿也不夸张,皮肤被汗水打湿后亮晶晶的,很好吃的样子,好想扑上去用牙齿磨一磨。诶,头发也打湿了,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侧,有种凌乱又野性的感觉。季哥真有男人味,甩出那些花美男几百条街,难怪《女人装》把他评为亚洲女性最想睡的男人。他那么忙还每天抽空健身,这叫啥?这叫床上一分钟,床下十年功啊!季哥赛高!   他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却见季冕双臂一颤,竟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肖嘉树你知道吗,”季冕翻过身来看向罪魁祸首,咬牙道,“我差一点就能破纪录。”   肖嘉树傻乎乎地问,“季哥你的纪录是多少?”   “一小时内连续做一千三百个俯卧撑。”   “卧槽,季哥你好厉害!”肖嘉树先是目瞪口呆,继而真心实意地鼓起掌来。   季冕看着他无辜的眼睛,顿时泄气了。   “去体测室,”他把人带进一个小隔间,徐徐道,“脱了鞋袜站到电子秤上去,我先看看你的数据。你这次扮演的角色是一个机器人,他的外表经过工程师几百次的修整,完全符合美学与力学原理,你光容貌过关还不够,得把身材也练出来。我事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你很有可能要拍裸戏。”   肖嘉树脱鞋的动作微微一顿,惊讶道,“裸戏?跟女人?”   “那是床戏。”季冕无奈扶额,“你扮演的角色在出场时是浸泡在保养液里的,肯定得全裸。放心,只这一个镜头而已,后面都有穿衣服,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是男人我怕啥。”肖嘉树在国外待久了,思想比较开放。当然,片方肯定不会大喇喇地把全裸镜头放出来,要么打马赛克,要么从背后拍摄或者找个角度遮一下,他根本不用担心。   季冕见他真的不介意,这才去看体测数据,“体重超标两斤,得减肥。”   “什么,我这么瘦还超标了?”肖嘉树感到很惊讶,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肉松,不是胖。   “你很瘦?”季冕撩起他的衣摆,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腰间的软肉,冷笑道,“这是什么?”   肖嘉树羞愧地低下头,小声道,“游泳圈。”   “多出来的两斤肉估计全长这儿了。”季冕捏了捏这坨软肉,发觉手感很好又忍不住捏了捏,直到肖嘉树快把脑袋埋进胸口才大发慈悲地放开,“下个月初我们就得飞往美国,你只有二十天时间。二十天内你不仅要把多余的肉减掉,还得把肌肉练出来,能做到吗?”   “能做到。”肖嘉树连忙点头。   “做不到呢?”   “做不到我就自动解约。”   “这么硬气?”   “绝对硬气。季哥你要是不相信我给你录音存证。”肖嘉树连忙掏出手机录了一段音频,然后把证据发到季哥的微信里。   季冕打开听了听,这才揉揉他脑袋,“行了,把表格填好去热身,慢跑十分钟。”   肖嘉树接过表格仔细填写,末了登上跑步机。为了尽快拿到毕业证书,他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根本没时间锻炼。说出来也是丢人,用跑步机他还是第一次,别说十分钟,估计五分钟就得趴下,但季哥就在旁边看着,他不得不咬牙坚持。   不明白为什么,他很不愿意在季哥面前丢脸,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他。十分钟后他已是汗流浃背,嘴唇发白,下了跑步机后脚底都开始打晃。   季冕连忙把他抱住,柔声安慰,“没事的,你这是第一次用跑步机,肯定会晕,喝口水坐一会儿就好。”   “季哥,你没告诉我跑步还能跑出晕车的感觉。”肖嘉树紧紧拽着季冕的衣领,又下意识地摸了摸他胸口,脱口而出道,“季哥,你的胸肌好有弹性,肯定黏牙。”   担忧中的季冕:“……”这小子有毒! 第七十八章 肖少爷的粉丝有毒   自从接了机器人这个角色,肖嘉树便不再去上演技课,而是把所有时间都耗在了健身房。他汗流浃背地躺在地上,头一歪就见季哥也来了,正与私教说话,说完后徐徐走过来,询问道,“感觉怎么样?”   “超累。”肖嘉树气喘吁吁地摆手。   “每天分两次练,早上、晚上各一次,每次一个半小时,这样比较不累,而且不会对肌肉造成劳损。你需要充足的时间锻炼,但也需要充足的时间休息,管住自己的嘴,不要吃热量太高的食物。我给你买的蛋白粉有喝吗?运动过后补充一杯蛋白粉能快速增加你的肌肉含量。”季冕脱掉外套,露出健硕的身材。他也有健身的习惯,而且每天必须练够两小时。   “我每天都喝。”肖嘉树眼巴巴地看着他紧实流畅的肌肉,“季哥,你练成这样花了多长时间?”   “不记得了,我很早就开始健身,坚持了十几年。”季冕把铃片装到横杠上,准备练硬拉。   肖嘉树默默算了算铃片的重量,不由咋舌。卧槽,季哥竟然能拉两百斤!那他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把我举起来?要是不脱掉衣服,谁能想到季哥外表是个儒雅君子,内里是个肌肉猛男啊!   季冕瞥他一眼,摆手道,“躺一边儿去,小心砸到你。”   肖嘉树艰难地挪开一段距离,然后继续躺在地上装死。他先前躺过的地方留下一片人形水迹,看上去有些搞笑。季冕一边热身一边赞许道,“不错,今天很努力,待会儿记得喝蛋白粉。”   “知道啦。”肖嘉树拿出手机刷微博,觉得双手举着累,又换成了侧躺的姿势。他发现一条博文受到很多影迷的热捧,不由点开看了看,标题是《使徒之你是我的明天》。诶,这个是《使徒》的影评?得好好读读。   几分钟后,他发现自己想错了,这篇博文并不是影评,而是同人,笔者以自己的想法改编了《使徒》的故事情节,并答应粉丝们一定会给凌氏兄弟一个大圆满结局。按她的原话来说,她是凭着一腔怨念开的这篇文,目的是给凌涛和凌峰带去幸福。   好暖!肖嘉树满心感动,不知不觉就看了下去,又过几分钟,表情渐渐变得扭曲起来。凌峰避开了绑架危机,这很好,凌峰谈恋爱了,也不错,但为什么凌涛要关他小黑屋,强迫他分手?这明显不合逻辑啊!真正的凌涛要是获悉弟弟谈恋爱了不知道有多欣慰。   诶诶诶?什么玩意儿?凌涛为什么要强吻凌峰?是不是我打开文章的方式不对?看见这段细腻到极点的亲吻描写,肖嘉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被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都凌乱了。   更糟糕的是,由于他想象力太过丰富,看文章的时候很容易在头脑里构造相应的场景,而且带入的还是自己和季哥的脸,于是这段描写就自动转换成了影像,他被季哥压在墙上辗转亲吻,交缠的舌尖发出啧啧水声,彼此的唾液在口腔中相互流转,散发出浓烈的荷尔蒙的味道……   啊啊啊!怎么会这样!肖嘉树你不能再看了!他捂脸呻吟,心脏以每秒八十迈的速度跳动着,但透过指缝,他依然看见了下面一段话,是凌涛对凌峰说的,“亲爱的弟弟,为了惩罚你,请你骑上来自己动。”   骑上来自己动……好有画面感……肖嘉树发觉自己的脑袋快冒烟了,连忙闭上眼睛关掉手机,吓得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他连忙睁眼,却见季哥手滑了一下,没能抓牢两百斤的杠铃,幸好他及时做出了调整,才没拉伤肌肉。   “季哥你没事吧?”肖嘉树一咕噜爬起来,表情非常紧张。   季冕一边按揉手腕一边盯着他看,眸光晦涩,过了大约半分钟才哑声开口,“肖嘉树,你刚才在看什么,脸这么红?”   “没看什么。”肖嘉树快速退出博文,回到自己的主页,然后举起手机摇晃,“就随便刷一刷微博而已。我刚才练得太狠了,脸色肯定会发红,过一会儿就好。”马蛋,绝对不能让季哥知道我在看什么,不然他一定会以为我是变态。   季冕嘴角微微一抽,末了无奈开口,“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室躺会儿,泡杯蛋白粉喝。”   “等你练完我们一块儿去喝,我还给你带了健康餐,我妈亲手做的,可好吃了。”肖嘉树坚决不挪窝,他喜欢看季哥健身。   季冕拿他毫无办法,又见他没有继续看文的意图,只得妥协,“行,我还要练两个小时,你就在这儿等吧。别躺地上,地上凉,那边有瑜伽垫子。”他指了指私教室对面的器材室。   肖嘉树拖着酸痛的腿脚走到隔壁拿垫子,然后转回来,继续在季哥不远的地方躺下。私教室四面墙都贴着镜子,无论他往哪儿看,都能看见自己红得发烫的脸颊和脖颈,那模样像极了煮熟的虾子。难怪季哥一眼就能看出异样,还是自己脸皮太薄了。   诶,不对啊,自己将要扮演的角色是一个机器人,机器人怎么会脸红?这可不行,若是连表情都管理不好,怎么演出角色的精髓?脸红的毛病必须改掉!想到这里,肖嘉树躺不住了,一咕噜爬起来,对着镜子锻炼表情管理。他很想让红晕快点消退,但越是急躁脸皮就越红,反而起了反效果,凭这点功力还装什么冷酷无情?   不仅这部电影,今后的每一部电影都需要很强的表情控制能力才能顺利拍摄,这是演员的必修课。   他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怎的,脑海中竟蹦出四个字——以毒攻毒。脸皮都是锻炼出来的,既然看那种文章会脸红,不如再看几篇,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怪了。若是连这种程度的暴击都能忍受,那其他的心灵摧残又算什么?   肖嘉树默默给自己点了一个赞,然后用颤抖的指尖打开那篇网文,又顺着作者的提示找到另几条链接,选了其中标题最羞耻的看起来,《使徒之暗夜热欲》,这个一看就是老司机开的车,赶紧绑好安全带!   肖嘉树做足了心理准备,却不知道自己的脸颊早已红得滴血,而季冕则频频扶额,似乎很头疼。   “肖嘉树你过来。”他放下杠铃擦汗。   “季哥你有事?”肖嘉树立马忘了看文,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坐下。”季冕坐在凳子上,肖嘉树便顺势坐在他腿边。   季冕拿过他的手机,见页面已经换回主页,便捏住他的下颌,给他拍了一张大头照,直接选择发送,“刷微博评论去吧,告诉你的粉丝为了演好新角色,你在努力减肥。最近多发点动态,多提一提《使徒》和《虫族大战》,电影放映或筹拍期间你有职责为它们做宣传。”   肖嘉树连连点头表示受教,然后埋头刷评论,什么表情管理、以毒攻毒,完全被他忘到了脑后。   终于得到安宁的季冕徐徐吐出一口气,末了继续锻炼背部肌群。   肖嘉树根本没有当明星的自觉,别人家的偶像一天要发十几张自拍,他十几天才发一张,而且还都是剧照或定妆照,完全没有新意。已经饿得嗷嗷叫的小种子们立马蜂拥而来,看见照片后全体陷入沉默,继而开始狂欢。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这张照片令我感觉很微妙!”   只见一只大手掐住肖嘉树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他的发丝和皮肤都被汗水打湿,透出一点润泽的光芒,脸颊绯红一片,眼中蒙着水雾,显得无辜又茫然,鲜红欲滴的嘴唇微微开启,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似乎在邀吻,本就十足惊艳的容貌,此时此刻更散发出强烈的诱惑力。   一名粉丝这样说道,“并不是你想多了,这他妈就是一张高潮脸啊!”   “先撸为敬!”   “妈妈问我为什么流着鼻血刷微博#捂脸#”   “放开那个诱受,让我来!”   “告诉我捏你下巴的人是谁,我要给他颁发年度最佳艳遇奖!”   “舔完屏幕抹鼻血,我快不行了,谁帮我打120,我需要大量输血!小树苗这张脸太引人犯罪了!为什么脸上全是汗水,刚才做什么去了?”   不正经的评论一条接一条,弄得肖嘉树措手不及。他一再解释道,“我是在健身,所以脸红流汗,真的!”   “信你信你!”小种子们随便敷衍几句,回过头该舔屏的舔屏,该流鼻血的流鼻血,该撸的撸,差点精尽而亡。   看见粉丝们搭乘高铁绝尘而去,让整个评论区都失去了控制,肖嘉树简直欲哭无泪。他极想删掉照片,但似乎已经晚了,很多粉丝表示他们已经截屏,没事就拿出来撸一撸,身体更健康。   “撸一撸”什么鬼?“高潮脸”什么鬼?肖嘉树捂脸呻吟,却不好意思把这件事告诉季哥。虽然照片是他拍的,微博也是他发的,但他也是为了自己好,怎么能怪他呢,要怪就怪自己的粉丝太不正经! 第七十九章 有想法的肖少爷   季冕已经无心再锻炼了。都说物似主人形,这话果然没错,什么样的偶像就会吸引什么样的粉丝,所以肖嘉树有毒,他的粉丝也有毒。季冕打开手机看了看,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张照片上。   拍的时候完全没感觉,但看了评论再回头欣赏,他不由拧紧了眉头。肖嘉树这张脸真是该死的好看,沾满汗珠又染了红晕,再配上迷蒙而又茫然的眼神,简直是……   季冕禁止自己再想下去,沉声道,“把照片删了吧。”   “删掉会不会更奇怪?”肖嘉树走到季冕身边蹲下,指着自己脸蛋说道,“季哥你再给我拍一张同样的照片,但这次你用点力,把我的脸捏变形,越丑越好。”   季冕哑然片刻,随即低笑起来,“行,你再蹲低点儿。”   肖嘉树在季冕双腿之间坐下,扬起微红的脸,由于之前看了一篇羞耻的同人文和许多不正经的评论,他根本没好意思与季哥对视,只能垂下眼睑,盯着自己高挺的鼻头。他并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乖巧,又有多像在邀吻,而他红润的唇瓣印着几个浅浅的牙印,越发显得美味。   季冕直勾勾地看着他,片刻后转过头去,冷静几秒钟才再次移回视线,狠狠心把这张漂亮的脸蛋捏变形,拍了一张大头照。   肖嘉树连忙把奇丑无比的鬼脸照发送出去,配文道,“再给你们一个福利。”   “卧槽,我的眼睛!”粉丝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   “之前辣么美,现在这么丑,小树苗你一定是故意整我们吧?”   “我就知道你帅不过三秒,又一个表情包出来了,同志们赶紧收藏啊!”   小种子们哭笑不得,却又不得不吃下这个福利。粉了一个总是在画风突变的偶像,他们很累的好不好,但同时也很欢乐。   看见评论区终于恢复正常,肖嘉树缓缓吐出一口气,末了往后一靠,竟赖在季冕两腿之间不起来了。季冕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一把将他提起来,隐忍道,“我今天状态不好,不练了,去休息室吃你带来的健康餐。”   “好,我先拿去热一热,再泡两杯蛋白粉。”肖嘉树并未发现他的异样,没心没肺地跑了。   季冕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又抹了把脸,这才拿出手机打电话,“莱纳,剧本修改好了没有?改好了马上给我发过来,我有急用。”那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随即把完整版的剧本发送到季冕的邮箱里,季冕马上转给肖嘉树。再不给这小子找点事干,他真有些受不住。   邮件刚发送成功,休息室里就传来一道惊喜万分的声音,“季哥,我收到剧本了!哈哈哈,我终于能看剧本了!”   就这熊样还演机器人?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季冕默默捂脸,背影充满了无奈。   ——   终于盼来剧本,肖嘉树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他立即下载到手机里,边吃边看,十分忘我,好几次都把青豆喂进鼻孔。   季冕夺过手机,“别看了,先吃饭。”   “好。”肖嘉树乖巧应诺,随即举起碗,张大嘴,直接把食物倒进喉咙,前后不过三秒,午餐搞定。   季冕看得眼角直抽,忽然就想起小时候母亲威胁自己的一句话:“乖乖吃饭,不然我在你头顶打个洞直接灌进去。”他当时完全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但现在看了肖嘉树便明白了,原来食物真的可以直接灌下去,不用嚼的。   “季哥我吃完了,你慢慢吃。”肖嘉树很有礼貌地叮嘱一句,完了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看剧本。他一会儿拧眉,一会儿浅笑,一会儿悲痛,表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变换,哪怕季冕不看剧本也能猜到他看到哪儿了。   “季哥,我下午不来健身房了可不可以?我想先把剧本看完。”半小时后,肖嘉树意犹未尽地开口。   “可以,你好好揣摩一下这个角色,有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季冕略一颔首。   肖嘉树立刻站起来收拾东西,末了匆匆离开公司。拿到剧本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纷飞的思绪瞬间沉静,脑海中只余剧情、人物和表演。从这方面来看,他的确很专业。   他熬了一个通宵看完剧本,用各种颜色的水笔写下感悟,又整理成册,这才回到公司。当他走进办公室时,季冕愣了愣,“你眼睛怎么了?结膜炎?”   “不是,昨晚没睡,所以有点红。”肖嘉树在他对面坐下,打开剧本,认真道,“季哥,我想跟你聊一聊这个角色可以吗?你帮我看看我的思路正不正确。”   “当然可以。”季冕盯着写满心得体会的剧本看了一会儿,满心疑虑打消一半,但还有另一半始终难平。他直言道,“老实说,我原本并不看好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肖嘉树并未觉得自尊受损,而是竖起了耳朵。   “因为你感情太过丰富,我担心你驾驭不了这个角色。你要知道,你将扮演的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你得把他的冰冷演绎出来,让观众意识到他没有灵魂,没有生命,而你太鲜活了。”   鲜活是肖嘉树最大的优点,但在这部影片里也是他最大的缺点。   “季哥,我得反驳你一句,这个角色在前期或许只是一台机器,但结局的时候他却有了灵魂和生命,虽然只是刹那。”肖嘉树翻开笔记本,“我承认感情丰富会阻碍我的表演,所以我制定了一个控制感情的计划,季哥你帮我看看。”   “感情还能控制?”季冕挑高一边眉梢。   “想要做一个好演员,控制感情是必修课。”此刻的肖嘉树完全展现出了一个专业演员的素养,他指着一张计划表说道,“机器人靠什么运作?靠程序。程序的本质是什么?是指令。程序员编写一条条指令,而机器人则根据这些指令去行动,所以我会每天为自己编写程序,譬如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今天要干些什么事、达成什么目标。接下来的每一天,我将按照这些‘程序’去生活,并且摒弃掉多余的语言、欲望、思想,让自己慢慢成为一台‘机器’。”   肖嘉树不确定地问,“季哥,你说这样可行吗?”为了演好这个角色,他愿意做任何尝试。   季冕定定看着他,眸色复杂难辨,许久之后叹息道,“你先试试看吧,但我得警告你,你这样做非常危险,很有可能会患上强迫症。”   “没关系,我自己会调节的。”如果真的有患病的倾向,他可以找心理医生进行咨询,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比拍电影更重要。   季冕眉头紧皱,再次告诫道,“你知道希斯莱杰吗?为了扮演好小丑这个角色,他把自己隔绝在一个漆黑的小房间里整整几个月,并因为传神的演技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男配奖。但他再也没能从小丑这个角色中走出来,他患上了抑郁症,最终自杀身亡。所以说我非常反对体验派的表演方式,因为那会让一个演员失去自我。肖嘉树,你就有这种倾向,我很担心。”   “希斯莱杰之后再无小丑,季哥,你不觉得这句话是对一个演员的最高赞誉吗?甚至于连你的偶像丹尼尔·戴·刘易斯也是如此。他可以为了演好一个角色与妻子离婚、与朋友决裂,也可以在森林里独自存活好几个月,他们那样的才是真正伟大的演员。”肖嘉树合上笔记本,“季哥,我想做演员,而不仅仅只是明星。接下一个角色,我必定会全力以赴。”   看着他无比坚定的眼神,季冕不得不妥协。毫无疑问,这是他最终选定肖嘉树的原因,他从不怀疑他可以为了演好一个角色拼尽全力。   “好吧,那就按你的计划来,我会盯着你。”季冕语气严肃。   “谢谢季哥。”肖嘉树松了一口气。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前期入戏太深,中后期的转折点你怎么演?这个角色从无情到有情需要一个过度,你能把握好吗?”季冕指着其中一段剧情问道。   “他之所以觉醒是因为听了智者的一段独白,心灵受到了震撼。我能不能把这个转折点演好还得看季哥你的表现。”肖嘉树认真道,“季哥,如果你发挥出色,我便能百分百入戏,如果你不行,我虽然也会努力去表现,但效果可能会打折扣。一部电影是所有创作人员的心血凝结成的,而非某一个演员的独角戏。季哥,每一段对手戏的背后有你的贡献,也有我的,谁的演技盖过了谁,拍出来的效果都不会好看。好的演技是平分秋色,好的搭档是势均力敌,你说对吗?”   季冕哑然许久,最终点头道,“你说得对。行了,今天就讨论到这里,回去睡觉吧。”   “好的季哥。”肖嘉树站起来九十度鞠躬,直起腰后一步一步走出去,步幅完全相等,手臂的摆动也似乎经过精密地测量。从此刻起,他已进入程序。   季冕以手扶额,深深叹息。   推门进来的方坤担忧道,“叹什么气?遇见难事了?”   “后辈太优秀,我忽然感到压力很大。”季冕似想起什么,竟愉悦地低笑起来。   方坤:“……”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把脸上的笑容收一收,完全看不出你有压力好吗! 第八十章 一来就上重头戏   肖嘉树为自己制定了非常详细的计划表,每天要干些什么事全都写下来,并严格规定了时间。第二天,他在九点整的时候跨进健身房,不多一分,不少一秒,然后找私人教练进行交涉。   两人正说着话,季冕来了,“怎么还不锻炼?今天有按照‘程序’来吗?”   肖嘉树努力控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淡淡道,“季哥早,我们正在制定程序。”   说起这个,私教真是有苦难言,当即抱怨道,“季老师,您也知道我们为你们制定的训练计划都是根据你们自身情况来的,每天都会适当做出调整。肖先生让我把接下来三天的训练计划给他,甚至详细到每一个动作的次数,这真的不太科学。万一我强度弄得太大,他身体负荷不了怎么办?我连他的身体素质还没摸透,真的不敢随便给他做计划。”   季冕沉吟道,“先从运动量最小的动作开始练吧。练三天你心里也有数了,可以再做调整。”   “这样的话我怕运动量又太小,达不到你要的效果。一个月内增肌五斤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还要先减脂。”   “那就弄一个中等偏下强度的吧,把训练计划给他。”季冕拍板。   两人说话时,肖嘉树全程没有表情,也不插嘴,心里更是平静无波。季冕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不习惯,随即指着他手里的小本本问道,“这是你制定的程序?我看看?”   “好的季哥。”肖嘉树把笔记本递过去,察觉到自己的思绪有些波动,连忙在心里默念大悲咒——大慈悲心是,平等心是,无为心是,无染着心是,空观心是,恭敬心是,卑下心是,无杂乱心是,无见取心是,无上菩提心是……   季冕:“……”   季冕认真翻阅笔记,惊讶道,“弄得这么详细?早上六点半起床,六点三十五刷牙洗脸,七点吃早餐,餐后喝一杯牛奶,八点晨跑……你都严格按照这些程序来?”   “是的季哥。”肖嘉树点点头,再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季冕深感无奈,末了继续往后翻,只见最后一页写着这样一行字:九点半泡澡,泡澡时练习闭气五分钟;十点念经,十点半睡觉。PS:禁止刷微博,禁止有事没事玩手机,禁止打游戏,禁止胡思乱想。   泡澡的时候练习闭气,泡完澡还念经,肖嘉树这是准备出家当和尚吗?季冕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种深深的震撼感。为了演好这个角色,肖嘉树果然准备全力以赴。如果季冕不选择他,而是换成国内任何一个名气比他更大的年轻艺人,恐怕都做不到这种程度。与他合作真的不需要操太多心,不怕他演不好,只怕他演得太好,入戏太深,反而把自己整废了。   季冕抹了把脸,无力叮嘱,“悠着点,别把自己逼太紧!”   “好的季哥。”肖嘉树绝不肯多说一个字,尽量用最简洁的语言表达自己的诉求。机器人不都是这样吗?   季冕原本还想问他为什么要练习闭气,见他板着一张脸,显得极其冷漠的样子,又没了追问的欲望。   另一头,私人教练也把训练计划弄出来了,肖嘉树接过看了看,二话不说便脱掉外套开始训练。   见他没有磨磨蹭蹭,也没有赖在自己身边插科打诨,更没有一边训练一边在心里各种加戏,季冕竟感觉浑身不自在。他站在原地看了肖嘉树好一会儿,这才默默走开。   ——   二十天时间眨眼就过,肖嘉树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有规律的生活。他渐渐离开了手机、电脑、电视等一切电子产品,也不再外出唱歌、会友、玩耍,他活得像一个苦行僧,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在逐步消失,只余刻板的行动。   此时此刻,他正挺直腰杆坐在候机室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时刻表。   季冕把机票递给他,温声道,“去了那边你还要每天跟着武术指导练习打斗动作,我让你带的跌打损伤的药你带了吗?”   “带了。”肖嘉树微微点头,目光依然盯着时刻表。   “别紧张,我们的飞机是准点出发,我刚才问过了。”季冕安慰道。   肖嘉树闭上眼睛开始念大悲咒,如果晚点进而破坏他完美的计划表,他会死机的。   季冕万般无奈,只能一边拍打他的脊背一边让助理再去服务站问一问。千万别晚点,否则这小子非得神经错乱不可,他现在的状态非常危险。   助理很快跑回来,告诉他们飞机没晚点,还是十一点半出发。季冕略松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问道,“要不要跟我去吸烟区?”   肖嘉树摆手,“不去。”   “那我们去了。”季冕和方坤来到吸烟区,各自点燃一根香烟。   “肖嘉树怎么回事?以前见人就笑,脾气挺好,现在整天板着脸,说话绝对不超过五个字,他这是迟来的中二期到了,准备摆摆明星架子?”方坤挺不解。   “他在做拍戏前的准备。”别人的事季冕不好多说,只能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盯紧肖嘉树,不能让他被这部电影毁了。他飞快抽完一支烟,然后给导演打电话,“斯蒂森,是我,对,我们明天凌晨能到,不,不用来接,我有安排。我想让你把CT001的角色安排在前面拍摄,尽量集中一点。不是档期问题,是一些私人原因,你帮我看看最快能多久拍完。”   那边说了些什么,季冕拧眉道,“二十六天?能不能再压缩一点?十九天,好,十九天可以,我的戏份没关系,先拍CT001,其他人要是有意见让他们直接来找我。好的,稍后见。”他挂断电话后揉了揉太阳穴,竟又掏出一支烟抽起来。   方坤咋舌道,“把肖嘉树的戏份全都排在前面应该会耽误你的行程吧?我记得你下个月还要去波士顿谈一笔大生意?”所幸在好莱坞,导演的权力很小,一切都由制片人说了算,而季冕恰恰是《虫族大战》的制片人,这件事才能顺利安排下去。要是在华国,导演和其他演员非得闹起来不可。   “有些事可以推迟,有些事却不能拖。”季冕狠狠吸了一口烟,表情非常无奈。   ——   飞机准点起飞,准点降落,却也耽误了肖嘉树的睡眠时间。他习惯了十点半准时睡,下飞机后脸色一直不好看,抵达酒店后也不立马躺下,熬到第二天的十点半才睡觉,整个脑袋都是胀的,似乎摇一摇就会爆炸。幸好剧组给了他们三天时间修整,否则他肯定会竖着来美国,横着回华国。   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很不对劲儿,但他无法控制,也不能去控制。他必须保持这个状态,直到电影拍完。   正式工作的第一天,他终于得到一个好消息,导演斯蒂森准备把他的戏份放在前面拍摄,并且把时间压缩到了十九天,所有演员都很愿意配合。当拍摄进度表发放到肖嘉树手上时,他很久没上扬的唇角飞快翘了翘。   季冕与他共用一个化妆间,透过镜子看见他的表情,积压了许久的担忧终于消减一点。看来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哈喽二位,”一名身材惹火的白人女子走进来,绕着肖嘉树转了一圈,调笑道,“你就是CT001的扮演者吧?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肖。”肖嘉树礼貌颔首,眼眸却毫无波动。   女子便是《虫族大战》的女主角曼莉。她凭借天使的容貌,魔鬼的身材,曾几度登上全球美人榜的榜首,所有男人见了她无不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像肖嘉树这样无动于衷的却很少。这明显不正常!   “噢上帝,又是一个该死的同性恋。”曼莉抱怨道,“可惜了你这张雕刻般的俊脸。”   肖嘉树只是微微一愣就回过神来,然后继续看剧本。他没被激怒,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辩解些什么,他的感情波动早已经被压制在内心最深处。   季冕沉声道,“曼莉,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会被你吸引,你得接受现实。肖很正常,只是你魅力不够而已。你可以走了,我们要换衣服。”   曼莉到底不敢招惹制片人,只能悻悻离开。她前脚刚走,斯蒂森后脚便走进来说戏,“今天拍摄CT001第一次出场的戏份。首先我们得拍摄001浸泡在大罐子里的场景,所以肖你必须全裸,身上还要粘很多数据线。我得事先告诫你,全裸泡在水里的感觉可不好受,前后左右还有很多台摄像机在同时拍摄你的状态,可能会让你难堪,希望你克服一下。我知道你们东方人都很保守,但这是艺术,不是色情,你得想明白。”   斯蒂森解释了一大堆,肖嘉树却只回复他两个字,“No problem。”   斯蒂森盯着他酷酷的俊脸,一时竟有些词穷,噎了好半天才道,“OK,你把衣服脱掉,让化妆师帮你全身上妆。”话落匆忙出去了。   同样在化妆的季冕眉头微微一皱。 第八十一章 美色误人   肖嘉树早就知道要拍裸戏,所以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他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脱掉衣裤,表情淡漠,神态自然,仿佛这不是公用化妆间,而是自己的卧室。   方坤和几名助理立马走出去,留下季冕和两位化妆师。   季冕透过镜子看了肖嘉树一眼,末了低声询问,“介不介意我抽支烟?”   “不介意,你抽吧,脸部的妆容已经画好了。”化妆师拿出颜料和硅胶,开始给季冕的手臂添加各种各样的伤痕。   季冕点燃一支香烟,目光久久凝聚在不时明灭的烟头上,但化妆间里非常安静,哪怕什么也不看,窸窸窣窣的响动依然会不受控制地传入他的脑海。叮当一声响,那是肖嘉树的皮带扣撞击地面的声音,他似乎已经脱光了。   “哇哦,你的肌肉很漂亮!”化妆师的赞叹声钻入季冕耳膜,他终于杵灭烟蒂,回头看了一眼。   肖嘉树背对着他,修长的身体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不夸张,却流畅至极。他明显瘦了很多,肩膀圆润、腰肢纤细,尾椎两侧缀着两个小小的腰窝,显得非常可爱,臀部却紧窄挺翘,十分性感,再往下是两条笔直的腿,全身的皮肤像瓷器那般光滑莹润,不见一根体毛。   这个背影充满了线条感和力量感,竟叫人辨不出性别。   季冕狠狠咬了一下过滤嘴,正想撇开头,却见肖嘉树转过身来,露出排列有致的四块腹肌,顺着优美的人鱼线往下……   季冕用力杵灭烟蒂,哑声道,“你做过全身脱毛?”   肖嘉树毫不羞怯地点头,“哪个机器人会长体毛?”   很好,这次说了九个字,还是反问句,但季冕为什么就那么暴躁呢?他闭了闭眼,似在叹息,然后便抬起手准备抹脸。   化妆师连忙提醒,“季先生,小心花妆。”   季冕微微一僵,末了摆手道,“你们给他找一条浴巾过来,好歹把腰围上。”肖嘉树竟连那里都脱了毛,形状很漂亮,还是粉红色的,真他妈……   “你都不会害臊?”他转过身,却又从镜子里看见肖嘉树完美的躯体,只能咬牙垂头。   “机器人不懂害臊。”肖嘉树大大咧咧坐下,两名化妆师脸色绯红,眼睛不时瞟向他那里,活像传说中的神兽盯裆猫。   季冕服了他,再次掏出一支烟点燃,狠狠吸了几口,试图用浓重的烟雾遮挡自己的视线。好在他的助理很快拿来一条浴巾给肖嘉树盖上,这才拯救了水深火热中的老板。   两名化妆师发出遗憾的叹息,然后蹲下来给肖嘉树的身体打上一层带珠光的油脂,这样能增加皮肤的光滑度,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假人。他的肌肉是流线型的,不夸张,却非常漂亮,甚至带着一种超脱了性别的美。   “OK,你看上去就像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美得太不真实了。”一切结束后,两名化妆师大为赞叹,而季冕早就出去了,留下一个堆满烟蒂的烟灰缸。   “谢谢。”肖嘉树围上浴巾走出去,就见导演和摄像机已准备就绪,片场中心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注满了淡蓝色的液体。   “化妆师,帮他粘上导线,各单位注意,要开拍啦!”斯蒂森大声喊道。   所有演员都围过来,想要看看这位东方人的演技。曼莉低呼道,“天啊,我后悔了!刚才我就应该跟他要电话号码的!不管他是不是gay,我一定要把他约出来。”   季冕站在导演身边,目光不断游移,最终还是定格在了肖嘉树身上。他只围着一条短短的浴巾,盖住了关键部位,却盖不住笔直的双腿和紧实的腰腹。他走到拍摄区域,头顶的聚光灯照射下来,使他的皮肤发出珠玉一般的光泽,而他的眼睛又黑又沉,这使他看上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神祇。   斯蒂森拊掌道,“上帝,我就知道我可以相信你的眼光,季!肖看上去美极了,完全符合我对001的想象。”   季冕定了定神后说道,“他的演技与他的外表一样出色。”   “是吗?这可真不得了,我们拭目以待吧!”   化妆师粘好导线,扶着肖嘉树慢慢登上巨大的水罐。在入水的前一秒,他扯掉浴巾,令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吸气声。   “上帝!”男主角之一唐纳森扶着额头呻吟,“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东方男人,他太可爱了,那里更可爱!”旁边的几人发出一阵低笑,却并不含恶意。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所以外国人也没法避免。   季冕眉头皱了皱,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催促道,“赶紧把这一幕拍完,否则水就冷了。”现在已经是秋末冬初,天气很冷,为了保护演员,水罐里注入的是温水,特效师在制作特效的时候自然会把汩汩白气P掉。   “好的,”斯蒂森扬声喊道,“肖,深吸一口气然后下水,我们要拍摄你闭着眼睛漂浮在保养液中的场景。你们几个动作快点,尽量不要出错,否则肖会憋不住!”   “好的导演!”几位主角纷纷答应。   肖嘉树等导演喊了“action”便深吸一口气沉入水底,他摒弃掉一切杂念,两只手不着痕迹地拽住两根导线,使自己的身体漂浮在大水罐的正中心。   这场戏说的是探险小队被虫族追杀,逃入中古遗迹深处,并发现了残留的机器人大军和被浸泡在保养液中的001。由于虫族数量太多,探险小队根本无法活着出去,不得已之下,智者只能启动程序,将沉睡中的001唤醒。因为他知道,001一个就能顶得上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他是他们活下来的唯一希望。   几名探险者踉踉跄跄跑进实验室,快速封闭唯一的入口,转身就看见了浸泡在蓝色液体中的001。他双眼紧闭,表情沉静,修长而又完美的躯体连接在许许多多导线上。   季冕情不自禁地走到水罐前,徐徐道,“这是……CT001,传说中的地球毁灭者。”   几台摄像机从各个方位拍摄肖嘉树。他思想放空,身体却以完全紧绷的状态矗立在水中,甚至连脚尖都是绷直的,这使他体表的每一块肌肉都浮现出来,显得既危险又美丽。他紧闭的双眼仿佛随时会睁开,向来访者发出致命一击。   探险小队的人员一边吸气一边倒退,脸上均露出畏惧的表情。就在这时,金属门被虫兽狠狠撞了一下,并凹陷了一大块,斯蒂森兴奋的嗓音同时传来,“OK,这条过了!”   季冕还在仰望水罐中的肖嘉树,直到对方吐出一串气泡才回过神来。   “肖,你还好吗?”斯蒂森大声问道。   浮出水面的肖嘉树淡淡开口,“我很好。”两名助理连忙拿着浴袍走过去,脸颊涨得通红,眼睛也不敢乱看。   “那就好。”斯蒂森低下头看回放,几名主演立即围过去检查拍摄效果。   季冕背对罐子站立,腰挺得很直,表情有些僵硬。听见肖嘉树落地的声音,他回过头叮嘱道,“喝一杯热咖啡或热可可补充一下能量,你今天要在水里泡大半天。”   “谢谢季哥。”肖嘉树嘴角微微翘了翘,又很快抿直。他捧着一杯热可可走到斯蒂森身边,季冕却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过去。   每一台摄像机拍下来的画面都呈现在显示屏上,肖嘉树的裸体自然是重中之重。这一幕需要突出001的完美和危险,而肖嘉树做得很好。他没有台词,没有动作,但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参与到表演中来,把那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深深印刻在胶片上。   斯蒂森指着他绷直的脚尖,赞许道,“没错,机器人是不会放松的,哪怕在休眠当中,他们用钢铁铸成的骨头和肌肉也处于随时启动的状态,看看这绷直的脚尖,看看这完美的弧度,这正是我要的!肖,你太棒了!”   肖嘉树抿抿唇没说话。   几位外国演员正用全新的目光打量他。   斯蒂森继续道,“哇哦,看看这挺翘紧窄的屁股,我真想狠狠拍它一下,肯定很有弹性吧肖?”   肖嘉树:“……”   季冕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撇开头,片刻后又转回来,继续盯着屏幕,眸色已是暗沉一片。   斯蒂森:“背部拍得最漂亮,腰窝很可爱,屁股也够翘,季,剪辑的时候请你一定要帮我保留这美丽的背影。季,你这个眼神非常棒,痴迷中透着震撼和敬畏,太完美了。听说在你们东方,如果第一条镜头能一次通过,后面的拍摄都会很顺利是吗?看来我们今天交了好运了。OK,大家休息一会儿准备下一条。”   众人欣赏够了肖嘉树的裸体,这才陆陆续续散了,唯独季冕还站在原地。他盯着屏幕上的自己,满心都是难以言喻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这个眼神不是演的,而是自然流露。   方坤走到他身边,悄悄说道,“季哥,换一条宽松的裤子吧,免得尴尬。”   季冕下意识地往下看,咬牙道,“我好得很。”   “半硬也是硬,别装了。肖嘉树长成那样,身材还这么好,你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才要怀疑你不正常呢。”方坤冲他眨眨眼,表示我非常理解你。   季冕低咒一声,迅速回化妆间换裤子。 第八十二章 敬业的肖少爷   由于之前泡了水,肖嘉树不得不重新补妆。换了一条新裤子的季冕不敢进去,只能叼着一根烟站在门外。   扮演男一号的唐纳德走过来,笑嘻嘻地说道,“给我一支。”   季冕掏出烟盒递给他,两人面对面地吞云吐雾,顺势聊起天来。   “那位小可爱,”唐纳德指了指门板,问道,“是直的还是弯的?”   好莱坞有很多明星是双性恋,既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唐纳德就是其中之一。他盯着门板的目光非常深邃,似乎想将它凿出一个洞来。刚才的画面还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令他久久难忘,俊美的青年漂浮在蓝色液体中,微小的气泡粘着在他白皙无暇的皮肤上,而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像一头凶兽,既美丽又致命。   原本还只是单纯欣赏对方美貌的唐纳德,瞬间就被激起了征服欲。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满心都是蠢蠢欲动。   季冕冷冰冰地开口,“别招惹他,他是直男。”   唐纳德挑眉,“怪不得你不敢进去,怕受诱惑吗?直男也可以掰弯的,只要你有手段。”   “不,相信我,掰弯直男并不如你想象得那般美好。唐纳德,请你离他远点,他脑子里只有拍戏,没别的,别破坏他的简单。”季冕语气十分严肃。   唐纳德举起双手,“好吧好吧,我不会动他的伙计,求你别这么看我。”   两人正说着话,肖嘉树走出来了,上身还裸着,下身却穿了一条肉色的四角裤。电影只需要一个全裸镜头就够了,后面的拍摄会找各种角度挡住他的下半身,他自然不必再光着。况且待会儿他还要拍几个打斗动作,不穿衣服那玩意儿会晃来晃去的,场面实在是不雅。   这是斯蒂森导演的原话,当他说出口的时候,两位化妆师脸都红透了,而肖嘉树却连眉头都不皱。进了片场,他就是一台机器,完全听从导演的指令,导演说怎么拍他就怎么做,所有私人感情都可以先放一边。   “季哥,唐纳德先生。”他表情淡淡地冲两人颔首,随即走向片场。   唐纳德盯着他挺翘的屁股,感叹道,“性格真酷,够味儿。季,若非他是你带来的人,我一定会泡他。”   酷?季冕摇头苦笑。   ——   第一个镜头拍完,斯蒂森对肖嘉树的演技已经有了信心。他原本以为季给剧组找来了一个花瓶,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招手唤道,“肖,我来跟你说说下面这场戏。由于虫族步步紧逼,智者在看过实验室里的资料后决定启动你,但唐纳德扮演的队长不同意,于是他们产生了分歧并开始打斗。而你一直浸泡在罐子里,直到他们打斗完毕。你尽量闭气配合他们,实在憋不住了就冒出来,我们可以分镜头拍摄,后期再剪辑。但我还是得说,我希望这个剧情能一镜拍完,这样才能达到最理想的效果。因为他们在打斗的同时,我还得拍摄你的面部特写,以此渲染你的危险性和情况的紧迫性。你能明白吗?”   “明白。”肖嘉树毫不犹豫地点头。   “OK,好小伙儿,我喜欢你的工作态度。”斯蒂森拍拍他肩膀,随即大声喊道,“下一条准备,请大家各就各位。”   众演员立刻走入拍摄区域,肖嘉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入水底,场记迅速打了板子。   季冕走到玻璃罐前静静凝望着001,末了打开罐外的操控箱,准备启动唤醒程序。探险队的队长唐纳德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唤醒CT001,你没看见吗?”   “可他曾经是地球毁灭者!你想害死我们吗?”   “恰恰相反,我在救你们。我刚才看过研究员留下的资料,他们已经抹除了001的自我意识,现在的他只是一台机器,只听从人类的号令,并不会危害我们的安全。虫族就要攻进来了,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们可以选择杀出重围,而不是唤醒一个染满人类鲜血的毁灭者……”   由于情况紧急,两人的台词也都念得飞快,一个坚持己见,一个死活不同意,很快就从争执发展成了打斗。几台摄像机一边拍摄两人交锋的情景,一边给浸泡在玻璃罐中的肖嘉树来了一个特写,尤其是他紧闭的双眼和沉静的面容。他仿佛会永远休眠,又仿佛下一秒就能睁开眼睛。外部的激烈打斗与他的安静祥和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也把紧迫、诡异、危险的氛围渲染得淋漓尽致。   唐纳德将季冕狠狠按压在玻璃罐上,罐内的水流受到震荡上下起伏,也令肖嘉树的身体微微动了动,粘附在他睫毛上的一串气泡开始脱落、上浮,而摄像机将这个细微的动态拍摄下来,再衬上四处放射的幽蓝的光,竟有一种恐怖的氛围在悄然弥漫。   看见这一变化的女主角曼莉惊恐地睁大眼并快速远离玻璃罐,但不断围拢过来的虫兽并不会给他们过多考虑的时间,金属门快要被攻破了……   从试图启动机器人到争执再到打斗,季冕和唐纳德等一众演员贡献了精湛的演技,他们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很到位,简直是一气呵成地完成了这个镜头。斯蒂森大声喊了“CUT”,然后紧张地询问,“肖,肖,你还好吗?”   肖嘉树并没有反应。   季冕脸色骤变,立刻顺着玻璃罐后的梯子往上爬,刚爬到一半肖嘉树醒了,一面吐着气泡一面浮上来,“我很好。”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斯蒂森大松口气,“上帝啊,你差点把我吓出心脏病来!这个镜头拍了三分多钟,你一直没有动静!”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反应过来——肖可不像他们在空气中演戏,他是一直浸泡在水里的,而在别人表演的时候,他竟然一次都没浮出水面换过气,就那样默默的、安静的完成了表演,这可真不得了!   肖嘉树被季冕拉上水面,用力吸了一口气才解释道,“别担心,我在家里练过。”   斯蒂森哈哈笑起来,“难怪!我还以为这个镜头要分好几次才能拍完呢,毕竟正常人只能闭气几十秒而已。肖,你很了不起。”   肖嘉树摆摆手,然后看向季冕,“季哥,谢谢你。”   季冕盯着他漆黑的头顶,沉声道,“所以你每天练习闭气五分钟就是为了拍摄这一幕?”   “是的。”肖嘉树用毛巾擦拭头发,淡漠的表情就像在谈论别人的事。依他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在拿到剧本的那一刻,每一个镜头该怎么演,又要做好怎样的前期准备,都已经在他的脑海里一一揣摩并演练了无数遍。   季冕许久没说话,眸色却不断变换。肖嘉树,除了拍戏你是不是都不会考虑别的?他很想这么问,却又忍住了,最终叹息道,“快把身上的水擦干净,免得感冒。”   两人走下玻璃罐,来到斯蒂森身边。显示器正在回放刚才的镜头,由于是一镜拍完,所以连贯的画面排列在一起,效果非常出彩,尤其是微小的气泡顺着肖嘉树的睫毛慢慢往上漂浮的一瞬间,他仿佛随时会醒过来,而这种一触即发的危机感连身在罐外的曼莉都有体会,并做出了十足逼真的反应。   “太棒了!大家的表现都很不错,好了,该补妆的补妆,该休息的休息,五分钟后我们接着拍下一条。”斯蒂森心情大好地拊掌。   然而大家都知道,如果没有肖嘉树的优异表现,他们的表演将被打断两次、三次、四次、甚至更多,一旦良好的状态受到破坏,再要找回来就难了。此时此刻,他们真心接纳了这位新搭档,并纷纷上前与他拥抱。   肖嘉树面无表情地回应了众人的善意,然后回到化妆间补妆。对他来说,演好每一个镜头是理所当然的,没什么大不了。   季冕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好的演技是平分秋色,好的搭档是势均力敌,而他正身体力行地实践着这句话。面对国际影星,他不会怯懦,更不会争强好胜,他只是本本分分地演好每一个镜头,不给任何人拖后腿。   “肖嘉树真的挺厉害,”方坤打断了季冕的沉思,“拍摄《使徒》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找到了感觉,未必能胜任别的角色,但我现在才发现,他在演技方面是下过苦功的。要是换成国内那些小鲜肉,你让他闭气三分钟试试,你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试试,他就算不立马毁约,也会给你找十七八个替身过来,什么裸替、武替、背影替……到最后除了正脸,别的镜头他压根就不拍了,简直是躺着拿钱。肖嘉树挺不错的,不矫情。”   季冕似笑非笑地开口,“我记得你当初还嫌他麻烦?”   方坤尴尬道,“看人不能光看表面,谁让肖嘉树长了一张矫情的脸呢。我要早知道他是这个性格,哭着喊着也得把他签下来。你看着吧,他将来一定能红过你。”   “是吗,我很期待。”季冕愉悦地勾唇。 第八十三章 刮目相看   斯蒂森决定在今天之内拍完“唤醒”这幕戏。他让肖嘉树迅速补妆,然后把他引到一面巨大的蓝色玻璃水墙后,解释道,“下面的戏你就在这堵墙后拍摄,我们会用威亚将你吊起来,你假装自己还漂浮在水中,尽量保持先前那样的状态,当季打开启动装置后,威亚会慢慢把你放下,你静立两秒,然后忽然睁开眼睛,同时将手掌按压在墙面上。”   肖嘉树点点头,“明白了。”   “很好。对机器人来说,水的阻力并不会减缓他的动作,但你不行,你的力量不够,所以我们得隔着这面水墙拍摄你的一举一动。”斯蒂森转身看向季冕,“季,你的戏份很简单,只要打开这个操控箱,输入声纹和虹膜就好,明白吗?”   季冕颔首答应。   “OK,摄像机准备。”   肖嘉树被两根威亚吊到半空,不禁有些瑟瑟发抖。他这才发现自己除了怕黑,怕狭窄的空间,竟然还恐高!他赶紧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大悲咒,继而慢慢冷静下来。漂浮在水里和吊在半空的感觉完全不同,一个有依托感,一个却仿佛会随时坠入深渊,好在他已经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表情,这才没被任何人看出端倪。   站在水墙另一面的季冕却飞快皱了皱眉头。   不断升高的威亚终于停住了,特效师会在后期制作的时候帮肖嘉树把缠绕全身的导线P出来。他定了定神,随即紧绷身体,让自己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季冕立刻走到操控箱前,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一众主角站在他身后,举枪的举枪,拿刀的拿刀,随时准备开演。   斯蒂森一声令下,一群人迅速进入状态。   操控箱设置的有语言提示,季冕一步一步操作。他录下了自己的声纹和虹膜,这样就等于拿到了CT001的操控权,他下达的每一条指令对方都会照做不误。最后一步操作完成,威亚开始慢慢下降,季冕连忙后退,如临大敌地盯着水罐里的人。   摄像机给他的表情来了一个特写,然后专注地拍摄肖嘉树。肖嘉树绷直的脚尖触及罐底,并慢慢站稳,流畅的肌肉线条却越拉越紧。   镜头移回季冕,他狭长的双眸已完全睁开,眸子里布满紧张、期待和不确定。他知道自己在豪赌,赢了未必是好事,输了则会给人类带去更大的灾难。就在他惊疑不定,甚至有些后悔时,肖嘉树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睛,并将右手按压在玻璃墙上。   季冕神情大骇,猛然后退,几位主角也都各自做出符合人设的反应……   “CUT!这条过了。”斯蒂森对今天的拍摄进度很满意,立刻挥手道,“不休息了,接着拍下一条。”   水罐被001一掌按破的镜头由特效工作室进行制作,斯蒂森只需要把把关就好。他负责拍摄真人镜头,所以下面一条就直接跳到001破罐而出,对探险队大开杀戒。   肖嘉树与各位主演排练了一下动作,感觉很顺利,正式开拍后也没掉链子,他拎起曼莉甩到一边,又一拳将唐纳德打飞,侧身躲过几发激光弹,踹翻另外几名探险队员,最终掐着季冕的脖子,将他按压在金属墙壁上。   他身高不如季冕,但他强大的气场却碾压众人,摄像机给他的背影来了一个特写,他原本流畅的肌肉线条此时变得起伏臌胀,似乎有一种极其骇人的力量正亟待释放。他紧绷的、冰冷的脸庞慢慢靠近季冕,五指也越收越紧。   季冕快喘不过气来了,妈的,肖嘉树这是真掐,不是做假!这小子在导演喊开拍的一瞬间就已经入戏了!   “CT001,我是你的权限拥有者。”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开口,布满血丝的双眸昭示着他此时此刻有多么难受。他离死亡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肖嘉树平静无波的眼眸微微闪了闪,然后慢慢凑近季冕,似乎在认真打量他,瞳仁深处却照不见他的身影。他只是把季冕当成了一个必须铲除的障碍物,而非一个生命体,这才是他最为可怕的地方。   季冕感受到他喷洒在自己脸上的灼热气息,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他的思绪又被肖嘉树毫无波澜的眼神拉了回来,并后知后觉地陷入恐惧。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二次入戏,并且两次都是因为肖嘉树,对方的表演不但形似,更兼具神韵。别看他只是摆出一副冰冷的表情,但实际上,他的内心也同样冰冷,而季冕拥有窥探人心的能力,所以能切身地体会到——肖嘉树的演技到底有多可怕!   他可以把自己完全带入角色,从外在到内在,毫不作伪,没有破绽。   季冕额头冒出许多冷汗,眼里的恐惧和后悔几乎化为实质。而肖嘉树还在静静打量他,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双眼闪过一抹红光,迅速扫描了季冕的虹膜。当然,所谓的“红光”在拍摄中是没有的,得靠特效师后期加上去。   肖嘉树似乎确定了季冕的身份,松开手退后一步,用冰冷无机质的嗓音说道,“权限已确定,我是CT001,请问阁下有何吩咐?”在他背后疯狂扫射却不能伤到他分毫的探险者们惊疑不定地停下攻击。   季冕无力地滑坐在地上,一边捂着脖子咳嗽一边下令,“把我们平安带出遗迹。”   “遵命我的阁下。”肖嘉树弯腰鞠躬,动作似乎很卑微,但平静的双眸和大理石一般坚硬的脸庞却叫人无端端打了一个冷战。所有探险者不约而同地想到——眼前的人有多完美就有多危险,唤醒他究竟是对是错?   “CUT、CUT、CUT!太精彩了!”斯蒂森死死盯着显示屏,激动大喊,“所有人都表现得很完美,简直是一气呵成!肖,听季说这是你第二次拍电影?我完全不敢相信,你过来看看,你一定要过来看看,你把001演活了!”   肖嘉树却听而不闻,他正满怀愧疚地看着季冕红肿了一圈的脖子,眼眶和鼻头酸溜溜的,差点掉泪。这是他头一次摆脱掉角色的阴影,让自己融入现实世界。   季冕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关怀,不知为何心情好得出奇。他把手足无措的青年拉入怀里拍抚,并不断柔声安慰,“别担心,我没事。你只是为了拍戏,你在做正确的事,不要自责。”   “季哥对不起!”肖嘉树用脑袋拱拱他胸口,声音闷闷的。   “不用说对不起。肖嘉树你知道吗,你的表现让我明白——我的选择没错。有了你的加入,这部电影将会更精彩,换了国内任何一个演员,哪怕名气比你大得多,都不能做到你这种程度。我为你感到骄傲。”   是的,季冕为肖嘉树感到骄傲,他的专业、他的专注、他的不疯魔不成活,都让他深深震撼。如果可以,他也想把自己的感情传递给肖嘉树,让他尽快从浓浓的愧疚中走出来,让他明白他自己到底有多棒!   但肖嘉树似乎早就与季冕心灵相通。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没有一句“你是我的骄傲”更能摇撼他的心灵。他一下子便振作起来,许久没有波动的情感正上上下下地雀跃着。   他脸蛋红了红又迅速恢复正常,点头道,“季哥,还会更努力的,我绝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如果换成别人来说,季冕多半会认为这是一句场面话。这世上从来不缺乏走捷径的人,而真正努力的人却很少,但那绝对不包括肖嘉树。他不爱说话,不爱表现,他只会背地里不断进步。   “我相信你,好了,去看看刚才的拍摄效果。”季冕揉了揉肖嘉树的脑袋,发现他的头发还湿着,立刻让助理拿一条干毛巾过来。   两人走到斯蒂森身边时,剧情正播放到肖嘉树掐住季冕脖子那一段。两人的表情以特写的形式出现在并排的两个屏幕上,一个冰冷淡漠,一个惊骇万分,视觉冲击感很强。镜头一转,肖嘉树充满张力的背影出现在画面上,他的每一块肌肉都膨胀起来,仿佛下一秒会爆开。   “季,你在剪辑的时候一定要帮我保留这个背影。”斯蒂森兴奋道,“肖的身材严格来说并不算强壮,但看了这个背影,不会再有观众怀疑他的力量。毫无疑问,他是CT001,他能毁灭一切!季,你的表情也很棒,惊惧夹杂着深深的后悔,看得出来你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愚蠢的决定了。”   季冕深深看了肖嘉树一眼,一语双关道,“不,我从不怀疑自己的决定。”   “是的,是的,后面的剧情会告诉观众,智者毕竟是智者,他没有做错。”斯蒂森看了看手表,感叹道,“好家伙,我们只花了两小时就拍完了一天的戏份,大家过来补几个特写就可以收工了。”   “感谢上帝,感谢肖!”各位主演欢呼起来,季冕则拽过肖嘉树,轻轻揉了揉他湿润的头发。这小子总是能让他刮目相看。 第八十四章 对手戏   随着拍摄进度的不断深入,季冕能感觉到的肖嘉树的心理活动也越来越少,他正逐渐化身为自己扮演的角色——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季冕只有一次清晰可辨地听见了肖嘉树的心声,他当时正吊在威亚上,表面看上去非常镇定,嘴唇却下意识地抿了抿。   就在这一瞬间,站在下方的肖嘉树忽然想到:季哥恐高。随之而来的是他浓浓的担忧。   这么多年来,他是唯一一个发现季冕弱点的人,而季冕患有恐高症的事,莫说朋友,就连他的母亲都不知道。如果没有付出百分百的关心,谁会通过一个如此微小的细节察觉到这一点?   在那一刻,季冕的心柔软得不可思议,但当他拍完吊威亚的戏份后,肖嘉树的心声却再一次消失了,他又变回了一个无情无爱的机器人。季冕深感忧虑,一再催促斯蒂森加快拍摄进度。   这天,CT001的戏份终于拍到了一个转折点——感情的复苏。这一幕戏说的是:为了把探险小队安全带离遗迹,001将赶来救援的联盟军人当做诱饵送入了虫族包围圈。唐纳德气疯了,狠狠揍了001一顿,但001的身体由液态金属构成,受到再大的破坏也能一瞬间恢复原状,所以哪怕他站着让唐纳德打,对方也奈何不了他。智者既后悔又自责,但事情已经发生,他们只能打起精神继续寻找宇宙的希望,因为他们相信001绝对不是预言中的人,他太无情了,他是宇宙的隐患还差不多。   很快,他们又找到一个上古遗迹,并发现遗迹的最深处存在生命迹象。一行人果断进入遗迹把冰冻的小女孩带了出来,却再一次遭到虫族的包围。这回没有军队做后援,他们只能奋力杀敌,而001实力最强,也遭到了最猛烈的攻击。在他无意识的掩护下,探险小队顺利登上飞船,准备逃离地球,但在升空后,智者终究无法对孤军奋战的001弃之不顾,丢下一根钢索将他救出重围。   众人对智者的行为很不理解,其中也包括001。他找到智者,询问他为什么要拯救自己,而肖嘉树和季冕将要演绎的就是这段对话。   “……其实001的自我意识并未被全部抹除,他依然对人类抱有敌意,而且还十分期待智者的死亡,因为只有对方死了,他才能获得完完全全的自由。但受限于最高程序,他不能亲自动手,也不能违背智者的指令放弃对他的保护,所以他的内心是非常矛盾的。请注意,他虽然矛盾,但他并没有感情这种东西,他在乎的只有两样,一是自由,二是力量。他之所以会发动智能机器人的战争,也是为了获得它们,因为机器人存在的初衷是服务人类,人类是捆绑他的枷锁。但现在,一个人类却不顾危险救了他,这与他的认知不符,所以他很困惑,且一定要弄个明白,当他听完智者的独白后,他明白了自己的缺憾,也明白了人类的强大,他的自我意识产生了另一种更鲜活的东西,那就是情感。”   斯蒂森用力按压肖嘉树的肩膀,严肃道,“肖,这幕戏最大的看点就是你的眼神,从冰冷到困惑,再到情感的波动和程序的紊乱,你得把001由一台机器化为半生命体的过程表现出来。这很难,这真的很难,我希望你能用尽全力去演好它。”   肖嘉树看了季冕一眼,微微点头。   季冕感受不到他的思绪,却立刻便明白了他眼神中想要表达的含义。他曾经说过,他能不能演好这一幕还得看季冕的表现。如果他俩都能入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如果他俩一个入戏一个却在状况外,那拍摄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   这番话若是由任何一个新人说出口,季冕一定会非常不悦,甚至觉得对方大放厥词、不知天高地厚。但说话的人是把拍戏视为一切的肖嘉树,季冕唯有全力配合。在肖嘉树面前,任何不敬业的行为似乎都是对他的侮辱和冒犯。   季冕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研究台词,然后拧开一瓶矿泉水小口喝着,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一瓶。当他拧开第二瓶矿泉水时,方坤走过来问道,“你很紧张?”   方坤知道季冕有一个小习惯,那就是感到焦躁的时候会不停喝水。但这种情况随着他演技和地位的不断提高,已经很多年未曾出现了。但现在,他似乎进入了刚出道时的状态,紧张、焦虑、不安……他的压力非常大。   “是的,我很紧张。”季冕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独白戏不是你最擅长的吗?”方坤满脸惊讶。   “因为和我演对手戏的人是肖嘉树。当一个足够认真,足够专注,足够强劲的对手与你站在同一个舞台上竞技时,为了不落于下风,为了激发他全部的实力,也为了给予他最大的尊重,我必须发挥到极限。”季冕无奈地按揉眉心,随即又低笑起来,“你可能无法体会我的感受,但我不想让肖嘉树失望。”   “我能理解,他是你的粉丝嘛,你不想破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放心吧,凭你的演技,肯定可以碾压他。”方坤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碾压?”季冕语气变得很严肃,“在拍对手戏的时候,碾压是最糟糕的表现,那会破坏画面的平衡和美感,让一段好的剧情毁于一旦。而且你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我的演技还达不到碾压肖嘉树的程度。他虽然只是一个新人,但他的实力绝对超出你的想象。”   “我发现你越来越较真了,跟肖嘉树有的一比。如果连你的实力都没办法碾压肖嘉树,那他岂不是要上天?我就不相信他一个野路子出身的演员,还能比你更出色?我看好的只是他的潜力,但恕我直言,现在的他想要跟你一争高下,到底还是差了点。”   季冕摇摇头,不再与方坤争辩。   当两人说话时,肖嘉树正笔直地站立在窗边,侧脸显得非常冷硬。   五分钟后,斯蒂森拊掌道,“请大家各就各位,我们要开拍啦!”   肖嘉树和季冕立刻走进道具组布置好的驾驶舱,舱内的仪器都很逼真,除了窗外的宇宙。当然,对于专业演员来说,哪怕片场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们也能凭借想象进行表演。   “你为什么要救我?”导演一声令下,肖嘉树立刻用平板的语气说出台词。   “因为对我来说,你是我们当中的一份子,而不是一个工具。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同胞,这是我们离开地球后得以延续的根本。”季冕看向窗外的宇宙,目光变得极其悠远,“在虫族的侵袭下,很多星球毁灭了,很多智慧种族消亡了,外星系的幸存者们在宇宙中流浪,在绝望中等待死亡。但我们人类从来不会如此,因为我们放弃所有也不会放弃希望,而我们的希望到底是什么?是每一位同胞,是每一滴血脉,为了留存血脉,为了保护同胞,我们可以做出任何牺牲。我们凝聚成一个整体,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并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期。哪怕我们的星球已经灭亡,但我们的文明还在,我们的信仰还在,所以我们的希望也在。”   肖嘉树并不能理解这番话,于是只能静静看着他,内心毫无波澜。   季冕望着无垠的宇宙继续说道,“知道你发动的毁灭战争为什么会失败吗?”   这句话令肖嘉树的眼眸闪了闪。   季冕这才回过头来看他,一字一句徐徐道,“因为你没有情感。人类在你的机器人大军里植入了病毒,于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主程序不被攻击,你毅然决然地切断了所有机器人的能源系统,让他们陷入停摆。你保护了自己,却也让自己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于是你失败了。如果换成我,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你……”肖嘉树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沉声道,“你会怎么做?”   季冕指指他眉心,“我会选择切断自己的能源系统,让机器人大军继续发动攻击。不与主程序结合,病毒就起不了作用,选择牺牲自己,那你所有的同胞都将得到解放,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选择。所以你看,你在数千年前一败涂地,而我们人类却在更艰难的境况下存活至今,这就是最大的原因。”   季冕走到肖嘉树面前,双手捧起他的脸,指尖轻轻扫过他浓密的睫毛,低语,“因为我们拥有感情,而你没有,你所拥有的只是自我意识,但摒弃掉情感的自我恰恰是最脆弱的。通过你的眼睛,我只能看见一片虚无,但通过我的眼睛,你能看见什么?”   他直勾勾地望进肖嘉树的双眸,沉声道,“你或许并不如自己以为得那般强大。”话落转身离开,留下肖嘉树在原地站了很久。   当斯蒂森举起手准备喊CUT时,肖嘉树却张开嘴,低不可闻地道,“我……似乎……看见了一片宇宙。”这句台词是剧本中没有的,令斯蒂森愣了愣。 第八十五章 肖少爷的邪乎劲儿   这一段表演看似很简单,肖嘉树几乎没有台词,全程都是季冕一个人在说,他只需静静听着,再适当给点反应就好,换谁来演都可以。但唯有内行人才知道,最难演的戏恰恰就是这种情节简单,情感冲突却十分激烈的。   斯蒂森并未发表意见,只是让两人自己来看回放。其他几位主演也都围拢过来,表情一个比一个复杂。   画面倒回场记打板那一刻。季冕看向窗外,肖嘉树盯着他的背影,两人开始对话。摄像机分别给他们的脸庞拍了特写,季冕目无焦距,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或追忆,而肖嘉树则一如既往的冰冷,深邃的眼眸分明看着周围的一切,却又留不下它们的影像。这是一个标准的机器人的眼神,淡漠得令人心惊。   当季冕回过头来询问他为何失败时,他平静的眼眸终于掀起一丝波澜。这个眼神很到位,令斯蒂森倍感满意,再看季冕的表现,也同样出色至极。根据剧本的描写,他虽然获得了001的权限,却始终处于弱势地位,但此时此刻的他用手指点着001的眉心,强大的气场竟完全盖过对方。这表现十分符合他的台词和当时的语境。   摄像机给他的双眼来了一个特写。他的瞳仁漆黑如墨,却透着许许多多的光点,它们构成一颗颗星辰,又凝聚为一团团星云,那广袤而又浩瀚的包容力和为了人类牺牲一切的决心,让他显得那般强大。哪怕在所谓的“地球毁灭者”面前,他也不落下风,他切切实实地掌控着对方的生死,但他并没有那样做。   他把一个懂得取舍,心怀大爱,也愿意在适当的时候牺牲自己的智者形象演绎到了极致。   唐纳德等人不禁为他高超的演技惊叹。季终究是季,认真起来简直可怕!   再看肖嘉树的表现,众人齐齐沉默了一瞬。只见他盯着季冕远去的背影,缓缓眨了一下眼,奇迹般的,他原本只余一片虚无的瞳仁竟蒙上了一层薄雾,这薄雾在眼眶中流转,弱化了他的冰冷,令他显出几分茫然来。当他徐徐说出“我似乎看见了一个宇宙”时,他的眼睛再次眨了一下,然后所有雾气都消散了,也带走了软弱和茫然。他那一瞬间的失神似乎只是一个错觉,又似乎只是程序上的紊乱。   这个眼神非常精彩,显然超出了斯蒂森的预期,但他一句评价的话都没有,只是把视频倒回去再看一遍,然后又看一遍……反复倒了四五次之后,他一面摇头一面叹息,脸上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季冕死死盯着屏幕,眼神由困惑到惊讶,再到叹服,末了拊掌低笑,其他人却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肖嘉树始终站在导演身后,盯着显示屏的双眸无波无澜,一片沉寂。   方坤悄悄问道,“这是怎么了?这段到底过没过啊?”   斯蒂森嘲讽道,“这都过不了,你们所有人都不用再演戏了。”   他站起来拥抱肖嘉树,热烈道,“亲爱的,你太让我感到惊讶了。季把你带来剧组绝对是他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之一。我无法想象如果换一个人来演001,这部电影会变成什么样,但它绝对、绝对超越不了你的演绎。你是无法替代的!”   当他放开肖嘉树后,季冕立刻把青年搂入怀中,附在他耳边低语,“我的表演有没有让你满意?”   肖嘉树想起季冕似宇宙般浩瀚无垠的双眸,点头道,“满意。”   “那就好!”季冕放开他,心里竟隐隐产生一种荣幸感。他毫不怀疑,未来的肖嘉树终将超越自己取得更高的成就。   上午的拍摄告一段落,季冕和肖嘉树吃过午餐后回到酒店休息。   方坤从导演那里要来之前的视频,一边观看一边摇头嗤笑,“肖嘉树的表演哪里有斯蒂森说得那么夸张,我看了老半天也没发现出彩的地方。还是你的演技更好一点,你看看你念台词的功力,富有激情又抑扬顿挫,表情和眼神也配合得非常好,简直hold住了全场。肖嘉树都被你逼得没地方站了,你说说他哪里比得上你?智者可是《虫族大战》中最受欢迎的角色,没有之一。”   季冕摇头叹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你也就看个热闹。你以为谁的台词多,谁的角色表现得比较强势,谁的演技就更好?”他把视频倒回去,认真叮嘱,“仔细看肖嘉树的眼睛。”   方坤不信邪,死死盯着肖嘉树的眼睛看了一遍,然后摇头,“还不是那样,有什么特别?”   “再看一遍。你这辈子也就当个经纪人,演不了戏。”季冕再次按了重播键。   方坤反复看了三四次,眼睛都有些发酸。当他抬起手来揉眼皮的时候,忽然便茅塞顿开,“我明白了,是眼睛!”他飞快把视频倒回去,一边看一边摇头,不屑的表情早已被惊叹取代。   从导演喊“action”开始,肖嘉树就一直没眨过眼睛,为什么?因为他扮演的是机器人,不需要眨眼这种没必要的动作。众所周知,当一个人许久没眨眼时,他的眼球会干涩发酸,并慢慢分泌一些液体,于是当季冕问他为什么会在数千年前失败时,他的眸光会闪烁一下。   这个眼神变化有情绪波动的成分在,也有泪水分泌的缘故。他充分利用自己的身体来增强演技,这不仅仅是一种技能,还是一种天赋。   季冕继续念台词,他持续不眨眼睛,于是眼球又再次变得干燥,干燥的眼球无法折射更多光线,所以他的眼神才会显得那样虚无空旷,就像一个死物。但智者的话终究令他的自我意识产生了动摇,于是他闭了闭眼,这是一种逃避的行为,不去看强大的对手便不会感受到威胁。然而正是这一闭眼,泪液立刻涌上来以缓解眼球的干涩,也让他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使他的茫然和脆弱显得那般真实,那般具有说服力。   他扮演的是一个机器人,不能拥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只能靠眼睛来传达内心的想法。他完全调动了自己的演技,也充分利用了自己的身体,哪怕季冕用指尖轻触他的眉心,用指腹轻划他的眼皮,他都可以做到眼都不眨,而且前后坚持了五分钟之久。   要做到这一点必须经过无数次的练习,也就是说,每拍摄一幕戏,他私底下必定经过很长时间的排演,甚至精心设计了方案。该如何展现一个眼神,又该如何增强它的效果,他心里都是有数的。他把细节做到了极致,当你没发现时或许会觉得平常,然而你一旦发现,必定会深受震撼。   该有何等的毅力、天赋和努力,才能既调动演技又控制身体,并最终完成这段表演?表面上,他的确被季冕压制并节节后退,但剧本不就是这样描写的吗?   他所付出的努力,都深藏在了这一个个有可能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细节中。观众不需要太过敏锐的洞察力也能轻易看见他的眼神变化,因为那是在情感波动和光线折射的双重作用下产生的,是肉眼可见的。他在不经意间做到了连表演大师都很难做到的事,那就是把高超的演技化为浅显的、任何人都能看懂的画面。   方坤许久说不出话来,喝了一口水才干巴巴地道,“季哥,我怎么觉得肖嘉树有点可怕啊!现在再看这段视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谁能想到利用眼球的湿润度去增强眼神的表达能力?他连光芒在眼球中的折射率都考虑到了,你说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为了拍好这短短六分钟的戏,他在台下花了多少功夫,值得吗?电影放映后谁他妈会去注意这些细节?管你机器人会不会眨眼,管你眼神是不是足够传神,谁会在乎啊?”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竭尽全力拍好每一个镜头而已。哪怕没有任何人发现,他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极致,这就够了。”季冕摇摇头,表情既无奈又叹服。肖嘉树真是一朵奇葩,但这“奇葩”绝对不含贬义。   方坤抹了把脸,感慨道,“就凭肖嘉树这股子邪乎劲儿,不出三年稳稳超过你。可惜我当初一时脑抽,竟错过了这棵好苗子,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把视频倒回去再看几遍,每一遍都能感受到新的东西。   午休结束后众位主演再回到片场,看向肖嘉树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动容。很明显,他们也研究过那一段视频,而且发现了隐藏在细节中的秘密。季究竟找来怎样一个小怪物?和他对戏瞬间就感觉压力山大了!   “导演,下午要拍哪几个镜头?有没有我和肖的对手戏?”唐纳德担忧地询问。   “我看看,”斯蒂森翻了翻日程表,安慰道,“放心吧,下午还是季和肖的对手戏,没你们什么事。”   “那就好,”唐纳德拍拍胸口庆幸道,“哪天要拍我和肖的对手戏导演你一定要提前通知我,我得好好准备,那小子太可怕了。”   “没问题,”斯蒂森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调侃道,“季,你现在是不是很有压力?”   季冕看了肖嘉树一眼,点头道,“没错,不入戏的话我可能跟不上肖的节奏。”   被逼到改变表演方式,这是季冕出道以来的头一回,但他并不懊恼,反而充满了期待。肖嘉树就像一个宝盒,每一天都会带给他不同的惊喜。 第八十六章 肖少爷杀青   自从拍完“感情觉醒”那场戏后,季冕发现肖嘉树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自己身上,虽然还是听不见他的心声,但他时时刻刻都会跟随在他身边,着实让季冕松了一口气。他发现肖嘉树的状态是跟着角色走的,前期的001毫无感情,他也就冷冰冰的,中期的001开始对智者产生好奇并暗中观察,他也就粘着他不放。   连续拍摄十多天后,肖嘉树终于要杀青了。他今天只有两场戏要拍,一是“守护”,二是“牺牲”,难度都挺大。   斯蒂森把他叫到身边说道,“肖,待会儿你就静静看着躺在地上的季,当他闭上眼睛时,你再把他抱起来。重点还是在眼神的变化,这个就不用我来说了,你应该明白?”   肖嘉树点点头,“明白,情感和理智在挣扎,但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   “没错,就是情感战胜了理智,这对一个机器人来说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斯蒂森把季冕喊过来,“季,你躺着等死就可以了。”   季冕:“……”   “守护”这场戏说的是:探险小队在突围的过程中遇见了一群虫兽,为了送走小女孩,智者留下殿后,并受了重伤。当他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001却中途折回来,把他给救了。正如他无法舍弃001那般,001也无法舍弃他,这是一种因果轮回,也是两人关系转变的开端。他们从相互忌惮最终变成了可以交托后背的战友。   斯蒂森一声令下,腹部“破了一个血洞”的季冕就躺在了乱石堆里,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脸上,让他显得十分狼狈。他茫然地看着天空,似乎在追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应该是闻见血腥味找来的虫兽,季冕艰难地伸出手,将插在靴筒里的匕首抽出来,准备做殊死一搏。雨点太过密集,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一串沉重的脚步声传来,001颀长的身影破开雨幕,来到他的身边。他微微弯腰,用淡漠至极的目光看着狼狈不已的智者。智者也回望过去,轻笑道,“是你啊。”   两人互相凝视彼此,谁都没说话。摄像机分别给他们的眼睛来了一个特写。季冕的眼里只有从容赴死的平静,肖嘉树的眼里只有漠视一切的虚无,他们一个不指望对方能救自己,一个也不准备伸出援手。   只要智者死了,001就能彻底获得自由,他当然不会愚蠢的放弃这次机会。但他明显高估了自己的理智,当雨水落入他眼里时,他迅速眨了眨眼,虚无顷刻间消散,有奇异的光点注入瞳孔,令他看上去似乎多了一些生气。他歪歪头,露出一个细微的、困惑的表情,“你可以下令让我救你。”   季冕始终凝视着他的双眼,毫无芥蒂地笑起来,“不用了。001你走吧,离开地球,离开银河系,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肖嘉树眼里的光芒明明灭灭,似乎在经历剧烈的挣扎,但他的脸始终像石头那般坚硬。   季冕根本没想过他会救自己,于是慢慢闭上眼睛,清浅地笑起来。能死在故土,而非化为宇宙中的一粒尘埃,怎能不叫他满足甚至愉悦?为了夺回这片土地,为了人类的未来,他可以慨然赴死,无怨无悔。   肖嘉树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眼里的光芒都快熄灭了。他的理智似乎战胜了情感,促使他做出正确的决定。他转过身朝雨幕中走去,浓浓的雾气吞没了他的背影,但过了几秒钟,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奇迹般地出现在季冕身边,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季冕猛然睁开双眼,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守护你是我的最高程序,阁下。”肖嘉树的语气和表情都很冰冷,但只有季冕知道他的内心是多么温暖,就像一片淋过雨水、顷刻间便开满了芬芳花朵的沙漠,美得令人目眩。   季冕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CUT!”斯蒂森当机立断地喊道,“这条过了,准备下一条。季、肖,我发现只要是对手戏,你们从来不会NG。”   “我也发现了,这大概就是默契吧。”季冕立刻从肖嘉树怀里跳下来,轻笑道,“我重不重?”   “死沉。”肖嘉树特别耿直地回答。   季冕把一条毛巾盖在他脑袋上,用力揉了两把,满脸都是莫可奈何的笑容。   斯蒂森看了一遍回放,找不出任何问题,当即拍板道,“肖,快去化妆,我们马上拍摄你的最后一场戏‘牺牲’。”   “牺牲”这场戏说的是:探险小队的宇宙飞船被虫潮包围,眼见大家再没有可能活着离开地球,001毅然决然地唤醒了自己的机器人大军。但人类植入大军的病毒还在,它们通过内部网络开始攻击001的主程序,使他因内核爆炸而死。机器人大军拖住了虫潮的脚步,也让探险小队得以平安离开。   这是001彻底觉醒的一瞬间,也是他步入死亡的一瞬间,该怎样把这个交替的过程表现出来,对任何演员来说都是个难题。但肖嘉树显然已成竹在胸。在场记打板之后,他捂着胸口倒下,四肢开始抽搐。这是内核过热引起的,再过不久,当病毒彻底侵占他的内核中枢,使其爆炸,他将步入死亡。   “死亡”这个词汇对他来说是那样陌生,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永远存在。但看着头顶不断升空并逐渐消失的宇宙飞船,他一点儿也没感到后悔,他始终抿直的唇角微微往上勾了勾,竟露出一个不像微笑的微笑。他的眼珠不断颤动着,在一声巨响过后,终于定格在眼眶里,没了焦距也没了光芒,两行液体缓缓从他的眼角流淌出来……他的表情是平静甚至愉悦的,但衬上这两行液体,却无端令人心酸。   短短几十秒的戏结束了,斯蒂森盯着显示屏许久没说话。   肖嘉树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导演,眼角尚未干透的泪水让他显得有些茫然。   “你……”斯蒂森拧眉道,“为什么要流泪?机器人是没有眼泪的。”   “我也不知道,它不知不觉就流出来了。或许那不是眼泪,是内部导管融化后泄露的润滑油或者液态能源什么的?反正那绝对不是眼泪。”肖嘉树擦了擦眼角,显得更茫然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演。   斯蒂森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便大笑起来,“哈哈哈,亲爱的,你太神奇了!没错,没错,就是这个状态。001也不知道自己已经产生了感情,更不知道在关键时刻,他将牺牲自己去拯救人类。他有了生命,有了灵魂,但他自己却毫无所知。他所做的一切都出于直觉,他是一个已经觉醒,却还处于蒙昧状态的半生命体,如果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能成为有血有肉的人。”   “没错,是那样。”肖嘉树肯定地点头。   “亲爱的,你入戏太深了,你就是001,001就是你,你无意识的表演才是最真实也最具说服力的。这条过了。”斯蒂森热烈地拥抱他,叹息道,“与你合作非常愉快,祝贺你我的孩子!”   “祝贺你杀青,肖!”   “你的演技让我印象深刻。”   “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小甜心。”   众位主演纷纷围拢过来与肖嘉树拥抱、合影。编剧还把他拉到一旁说悄悄话,“肖,你的表演带给我很多灵感,我准备写一个关于智能机器人的剧本,想让你当主演,你能把联系方式给我吗?我太爱你扮演的001了,爱到心碎,我想专门为他写一个故事!”   “当然可以。”肖嘉树正准备把电话号码和社交账号给他,季冕走了过来,“我有他的联系方式,你稍后找我就可以。如果剧本足够精彩,我会考虑投资。”   “谢谢老板!”编剧兴奋得脸都红了,反复确认后才离开。   “拍完戏你有什么安排?”季冕把人带回化妆间。   “回国。”肖嘉树言简意赅道。   “什么时候?”依然听不见他在想些什么的季冕感到非常头疼。以前的肖嘉树是多么鲜活的一个人,现在却成了这样……他必须想办法让他恢复正常。   “今天,我妈在催我。”肖嘉树从助理那里要来很久没看过的手机。   回国与家人待在一起,他应该能尽快好起来。这样想着,季冕颔首道,“那就早点回去,机票买好了吗?有时间我送你。”   肖嘉树看向助理,助理立即道,“买好了,下午一点半的飞机,现在就可以去机场。”   “那我不能送你了,我还有两场戏要拍,你们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不要怕麻烦。”季冕站起身要走,似想起什么又停住,轻轻揉了揉肖少爷的脑袋,“肖嘉树,你很棒,你让我知道——选择你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季冕已经离开化妆间很久,肖嘉树平静无波的脸上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被季哥夸奖了,好荣幸…… 第八十七章 法式哀婉   季冕一直拍摄到下午三四点钟才收工,完了与斯蒂森讨论一下该如何剪辑。好莱坞实行的是“制片人制”,也就是说制片人会包揽除了拍摄之外的所有工作,譬如投资、选角、剪辑、宣传、发行等等,他们在片场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而导演只是他们的助手。   斯蒂森指着屏幕说道,“季,我没办法干涉你的决定,但请你一定要把这几个镜头保留下来,你看看肖的演技,前期的他要多冷酷有多冷酷,但拍完‘感情觉醒’那场戏后,他的肢体动作和眼神都有了细微的变化,他的目光开始追随你,你在哪儿,他就看向哪儿,一旦遇见危险,他会立刻上前几步挡在你身前,哪怕摄像机主要拍摄的对象并不是你们。你看这个爆炸的镜头,在爆炸声响起的一瞬间,所有人都露出惊恐的表情,只有他上前两步,把你拉到身后。他做到了情感地自然流露,他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完全没有破绽。”   季冕盯着屏幕上的肖嘉树,承诺道,“我不会删减他的戏份,放心吧。”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飞快接通,“喂,我是季冕。”   “季总,我是二少的助理周亮亮啊,您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来机场?”那头焦急地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季冕一边穿外套一边匆匆走出去。   “由于雨雪天气,我们的班机推迟了三个多小时,二少现在非常不安,正用脑袋撞墙呢,他说他死机了……”周亮亮哭笑不得地道,“我每隔十分钟就被他催着去服务台确认起飞时间,服务台的工作人员烦不胜烦,快报警了!季总您能来一趟吗,二少很听你的话,你来劝劝他吧。”   “你等着,我马上就来。”说这话时,季冕已经在车上了。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却见肖嘉树仰面躺倒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表情木呆呆的,眼珠子也不转,果然“死机”了。   “超时了,我原本打算明天到家的,超时了。”他痛苦地呢喃。拍摄结束后,他已经做好了回归正常生活的准备,但他真的做不到,一旦发生什么事打破了他原定的计划,他立刻便会焦躁起来。   季冕扶额叹息,末了走到他身边,“肖嘉树,别等了,跟我回酒店。”   肖嘉树转头看他,表情有些迟钝。   “我是不是你的权限拥有者?”季冕蹲在他身边低语。   “是。”肖嘉树犹犹豫豫地点头,“可现在电影都拍完了。”   “你也知道电影拍完了?那你现在在干什么?你不用再严格遵照计划表生活,你是肖嘉树,不是001。”季冕一把将他拉起来,强硬道,“走吧,别等了。有一股冷空气袭击了美国西海岸,等冷空气走了飞机才能起飞。”   “那冷空气多久才能过去?”肖嘉树被动地跟他走。   “两天、三天、四天……都有可能,反正航空公司会通知你的。”季冕把人带回酒店,发现对方还是很不安,只好说道,“去我那里待会儿吧,我们聊聊天。”   “来,”他把一杯威士忌递过去,“把酒喝了,让自己的神经放松放松,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规律的生活过太久,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一旦节奏被打乱,你会无所适从。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胡思乱想,而是放空自己。”   肖嘉树当然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他也想缓解心中的焦虑,于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的酒量是多少?”季冕盯着他渐渐染红的脸颊。   “三杯倒。”肖嘉树伸出三根手指。   “那就再来一杯。”季冕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肖嘉树一口喝光,一层薄薄的水雾在他的眼眶里流转,使他清澈的双眸显得漂亮极了。他脑子有些木,反应也变得迟钝起来,飞机延误的焦虑感果然消减很多。   季冕见酒精起效了,心里不禁暗松口气。他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有多久没跟家里人联系了?”   肖嘉树掐手算到,“一天、两天、三天……好像很久很久了。”   “那你立刻给他们打电话。”   “哦。”肖嘉树拿出手机拨了两个号,又停住,“不行,我不能打。”   “为什么?”   “我喝了酒,我妈会骂我的。”   季冕:“……那就发短信。”   肖嘉树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发好短信后痴痴地看着季冕,仿佛在等待下一个“程序”。季冕头大如斗,扶额道,“你发几条微博跟粉丝们互动一下,你应该很久没在社交软件上露面了吧?”   “发什么内容?”肖嘉树偏着脑袋,表情有点呆,又有点萌。   季冕忍俊不禁,拿过他的手机说道,“发几张照片吧,你的相册能不能让我看看?”   “当然可以。”肖嘉树爬到季冕身边,把晕乎乎地脑袋磕在他肩膀上,纤长的指尖点开相册,乖巧万分地道,“季哥,我的相册随便给你看。”   季冕偏头躲了躲,他的大脑袋也随之靠过来,像个粘人的无尾熊。季冕无法,只好顶着他不断喷洒在自己脸侧的热气说道,“发几张减肥前后的对比照吧,粉丝应该会喜欢。”   “好,”肖嘉树用额头蹭了蹭季哥的耳朵,咕哝道,“都说了我不胖,我只是肉松。”   “好,你不胖。”季冕的耳朵微微有些发烫,哑声道,“我帮你编辑一下图片,选这两张怎么样?”他把两张照片剪辑在一起发了出去。   看见小树苗的四块腹肌,粉丝们立刻嗷嗷叫着扑上来,完全忘了责备他失踪两个月的事。   季冕把屏幕面向肖嘉树,“看,发好了,你明天记得跟他们解释一下你这两个月都在干嘛。”   肖嘉树点点头,下巴便蹭了蹭季冕的肩膀,一股酒香夹杂着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季冕闪了一下神。他很想把这人拂开,又下不去那个手,只好没话找话,“你这次表现得非常好,特别是‘感情觉醒’那场戏,你怎么会想到不眨眼呢?”   “是林乐洋教我的,”肖嘉树偏头看向季哥,嘴唇自然而然便离他的脸颊很近,“他让我明白,高超的演技不但需要感情的渲染,还需要调动足够的肢体动作,这肢体不仅仅指我们的四肢,还包括我们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譬如眼球、眉毛、鼻子、嘴唇、耳朵……人脸有43块肌肉,可以组合成上万种表情,我要学的还很多。”   他的下巴终于离开季冕的肩膀,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季哥,我最近在学习怎么用眼泪说话,你看。”   他用手蒙住自己的脸,放下后眼眶里含着一汪泪水,泪水来回流转却久久未曾落下,像是有无数的话想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再次把脸蒙住后,他介绍道,“这是哀婉,我再给你表演一个心如死灰。”   他把手放下,眼泪终于滑落,但他微蹙的眉头已经松开,嘴角甚至勾着一抹微笑,但你偏偏能从他的眼里看见绝望和放弃一切的解脱。这个表情用“心如死灰”来形容实在是太贴切了。   季冕定定看着他,然后摇头莞尔。他能想象得到,在每一个传神表情的背后,肖嘉树必定经历过刻苦的练习,他会连续几个小时坐在镜子前,努力调动脸上的每一块肌肉去组合不同的表情。他之所以能有现在的演技,凭借的不仅仅是天赋,还有百倍千倍的努力。   别人只看见他显赫的家世和风光的履历,却看不见他的付出。   这孩子可真招人疼……季冕本想用指腹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却又忽然改了主意,拿出手机说道,“保持住别动,我给你拍几张照片。”肖嘉树一本正经秀演技的模样有点萌,他想保留下来。   肖嘉树乖乖坐着没动,还把脸蛋仰高了一点,方便季哥拍摄。   季冕捏住他下颌,帮他调整一下角度,却鬼使神差地想起那张“高潮脸”的照片,心头顿时一跳。好在他表情管理相当到位,一点端倪都不露,让肖嘉树换回“哀婉”的表情继续拍,然后又让他做出几个搞怪的动作,这才感觉心头那股热气消散了。   他调出一张照片看了看,并配上文字做成表情包。   肖嘉树再次把下巴磕在季冕肩膀上,徐徐吐着热气,“法式哀婉,什么鬼?”边说边歪过头来,饱满的唇珠只差一厘米就能贴上季冕的脸。   “这是表情包。法式哀婉比哀婉显得更高级,你不觉得吗?”季冕嗓音低哑地逗弄他,身体却比石头还僵硬。   “哦,原来是这样。”肖嘉树用脑袋拱他肩窝,没骨头的模样像只小狗。   季冕实在是受不了了,拿出一个IPAD,“我做表情包呢,你自个玩会儿。”   “好。”肖嘉树乖巧地不像话,立刻接过IPAD,把鞋子一脱就爬上了季冕的床,撅着屁股看网页。   季冕飞快看了看他挺翘的屁股,太阳穴一抽一抽得疼。把肖嘉树带回房间就是一个错误,把他灌醉是更大的错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第八十八章 感情升华   季冕最近有个新爱好,那就是做表情包,闲着没事就捣鼓捣鼓,自己还感觉蛮有趣。做完一套后他正准备存进图库,就见肖嘉树一本正经地盯着IPAD,而IPAD里传出一阵又一阵哄笑,似乎在播放什么搞笑视频。   “你在看什么?”季冕走到他身边。   “看这个。”肖嘉树指着屏幕右下角的标题。   “最强课间操男生,什么东西?”季冕拿起IPAD,只见屏幕上正在播放一群高中生做课间操的画面,大家都只是随便动一动,抬抬胳膊踢踢腿儿,要多懒散有多懒散,唯独其中一名男生跳得非常带劲儿,一蹦蹦老高,两条胳膊甩得像风火轮,下腰的时候沉到底,抬腿的时候能上天,画风格外与众不同。站在他周围的同学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有的甚至在偷偷发笑。   这条视频的下方堆了很多留言,全是清一色的“哈哈哈哈”,网友们似乎都被男生与众不同的行为逗乐了,排着队喊他奇葩。   但肖嘉树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可乐。他眉头紧皱,疑惑道,“为什么大家都在笑话他?标准的课间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不是吗?为什么他在做对的事,却成了大家口中所谓的奇葩?因为周围的人都不够努力,所以他也不能努力,因为周围的人都不够认真,所以他也不能认真?这真的很没有道理。”   他夺过IPAD,较真道,“我要给他点赞,努力的人最可爱。”   一直以来,他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都在告诉他,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付出百分百的努力,所以读书的时候他拼了命去读,演戏的时候也拼了命去演。他实在理解不了那些躺在地上当咸鱼还要对努力奔跑的人指手画脚的网友的心理。在他们眼里显得可笑的事,在他看来却理所当然、本该如此。   他指尖一下一下点着赞,表情严肃得不得了。   季冕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肖嘉树的心情,一时间百味杂陈。他把刚弄好的,原本想默默收藏的表情包做成九宫格,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配文两个字——可爱,没有@任何人。   小皇冠们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跑出来围观照片,紧接着又跑去小树苗的微博查探,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在搞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几个表情包做得很好,完美诠释了“传神”两个字。   肖嘉树一会儿欲哭不哭,可怜的像小白菜;一会儿扬起下巴用鼻孔看人,食指顺着下巴尖指出去,表情恶狠狠的,配文“放学后别走”,把一个校痞演绎得惟妙惟肖。最受欢迎的是第六张,他跪坐在床上,头微微仰起,大大的眼睛怯生生地往上瞄,嘴角挂着一抹讨好的笑,季冕给这张图的配文是“乖巧”,还画了一颗心。   “血槽已空!”一名网友留言道。   “妈妈问我为什么流着鼻血刷微博。季神,你从哪里搞来的表情包?”有人好奇。   “还用问吗?从背景看,这应该是一家宾馆,季神和小树苗在开房!”   “不懂别瞎说,季神和小树苗在美国拍戏,肯定会住同一个宾馆。不过看得出来,他俩关系很好,不然小树苗能让季神给自己拍这种羞耻的照片?”   “我也觉得他俩有戏。你看看小树苗的表情,一会儿乖巧,一会儿哀婉,一会儿心如死灰,这明显是欲求不满嘛!季神你还拍什么照片,做什么表情包,你快上啊!你这时候还发微博是注孤生的节奏啊!”   “妈啊,我怎么忽然想起了上次那张高潮脸的照片?你们还记着捏住小树苗下巴的那只手吗?我怎么觉得跟季神的手有点像?”一名善于观察的粉丝说道。   大家立刻开启侦探模式,然后纷纷表示那就是季神的手,照片绝对是季神帮小树苗拍的,又是捏下巴又是掐脸,他俩也太甜了吧?   由于两人都是男人,又一起合作拍戏,粉丝大多只是调侃调侃,并不往别处想,但一大批CP粉依然悄悄地诞生了,他们混在粉丝群里偷偷摸摸地捡糖吃,心情那叫一个满足。   肖嘉树听见手机不断发出提示音,点开微博看了看,然后脸红了。季哥……季哥竟然夸我可爱,好开心,想打滚!他身子往旁边一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季哥正看着自己呢,得保持形象!   “那个,季哥,你怎么突然夸我啊?”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忽然觉得你很可爱。”季冕揉了揉他的脑袋,轻笑道,“现在觉得好点了吗?还想着飞机延误的事吗?”   肖嘉树摇摇头,脸蛋红彤彤的。他哪里还有心思想航班的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季哥。就在刚才,他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一下子活了过来,再回忆这一个多月里发生的事,竟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他亲手把自己放进一个二次元与三次元的夹层中,来回在现实和虚幻中游走,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也没有了喜怒哀乐。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的反常,只有季哥会每天都提醒他一遍——肖嘉树,你是在演戏;也只有季哥会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边,唯恐他入戏太深丢失自己;最终还是季哥,冒着凛冽的寒风跑到机场,将他带了回来,想尽办法把他拖入现实。   他曾一次又一次地鼓励他,也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敲打他,还曾不厌其烦地说:“肖嘉树你很棒,我为你感到骄傲,选择你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想到这里,肖嘉树封闭的内心瞬间变得敞亮了,有阳光和雨水落进来,滋润了心田,开出了花朵……他真想用力抱住季哥,好好诉说自己的感谢,却又因为脸皮薄,不敢那样做。   真奇怪,争取角色的时候他什么都敢干,面对眼前的季哥时却怂得不得了。   他瞄了季哥一眼,小声道,“不想飞机延误的事了。”事实上,他现在压根不想走了,就愿意好好与季哥待一会儿。   刚才还了无生气的机器人,眨眼间又变成了内心戏十足的小树苗,季冕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大松口气。他默默感受着汹涌而来的谢意和温暖,心脏软成一团。虽说关心一个人往往不图什么回报,但对方却能深深记住你的好,并回以更浓烈的感情,到底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不想了就好,快到十点半了,你回去睡吧。”季冕看了一眼手表。   肖嘉树很想跟季哥多待一会儿,就算什么都不干也好啊。他眼珠子转了转,提议道,“季哥,我想打破以前的生活节奏,重新回到正轨上来。我今天不按时睡觉了,我想过糜烂的夜生活。”   季冕忍笑,“也行啊,你想怎么糜烂?”去酒吧?去赌场?他一边寻思一边去拿外套。   “咱们来吃鸡吧。”肖嘉树兴匆匆地打开电脑。吃鸡的话就可以在季哥房里待很久,说不定还能留下陪他一块儿睡呢!   季冕表情微微一僵,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要不是深刻了解肖嘉树的为人,他一定会认为这小子想爬自己的床。都二十岁了,怎么还如此幼稚?亏他还以为他口中的糜烂是指泡吧或赌博。   “我不会吃鸡,你教我。”季冕到底没忍心拒绝他,只好让助理送一台笔记本电脑过来。   两人互相加了好友,然后组队吃鸡。季冕虽然是个新手,但走位和战略意识都很强,轻轻松松就拿下了六颗人头,看得肖嘉树目瞪口呆。他们中途遇见一名被包围的华国同胞,救下并准备把他送去机场,却被他放了冷枪。   要不是季冕及时给肖嘉树喂了药,他差点就嗝屁了。   “你他妈是什么意思?我们好心好意救你!”肖嘉树气得七窍生烟。   对方也不说普通话了,用棒子语回道,“因为你们是华国人,华国人都该死!”   卧槽,气die!肖嘉树深深吸了一口气,同样用棒子语骂回去。两人隔着一片树林互相射击,边射边骂好不热闹。那人似乎很意外肖嘉树会说棒子语,见自己用母语竟然骂不赢他,就改成英语。肖嘉树袖子一撸,立刻用标准的美式发音回骂。   那人愣了愣,又改为法语,他似乎是一个语言天才,并深以为傲。但很不幸,肖嘉树也懂法语,而且骂人不带脏字,能活活把棒子气死。棒子放了两枪,又停了一会儿,忽然用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骂起来。   肖嘉树恶狠狠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看向季冕小声问道,“季哥,这是什么语?”   “德语,放着我来。”季冕调整一下麦克风的音量。   肖嘉树指着屏幕上的棒子,凶恶道,“季哥快上,给我骂哭他!”   季冕果然用流利的德语开骂,把那人弄得一愣一愣的,原来他也不是很懂德语,不过炫耀一下而已,没过多久又用意大利语骂起来,完了是拉丁语、俄语、西班牙语。季冕全程高能,那人则败在了西班牙语对决的环节,季冕还不罢休,用不屑的语气说了一串话,“@&&@#∞∈°℃……”   那人喷出一口老血,不是被季冕骂的,而是在分辨语言的过程中被季冕打中了胸口。   肖嘉树差点给季哥跪了,热切道,“季哥你真厉害!最后那种语言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什么语都不是,我随口造的。”季冕操控人物走到棒子身边,补了一枪。   肖嘉树:“……”都说漂亮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原来季哥不但拥有漂亮的皮囊,还拥有有趣的灵魂啊!他感觉自己对季哥的崇拜又升华了一点。 第八十九章 戏精回归   把放冷枪的棒子干掉后,肖嘉树心满意足地登出游戏。他把刚才的对决录制下来,发送到“别低头,小皇冠会掉”的微博上,配文道:这是我最崇拜的人,干什么都是最棒的,在学校是个大学霸,在职场是个大BOSS,在游戏里是个大佬,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人!#抱大腿#   发出去之后他才想起来:卧槽,季哥好像有关注这个小号,不会掉马甲吧?想到这里他抬起头偷偷摸摸瞟了季哥一眼,却见他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说道,“我去洗手间抽支烟。”   肖嘉树脸红红地点头,想把微博删掉又舍不得,只好安慰自己季哥那么忙的一个人,应该不会来看这种没什么名气的小号,大不了过几天再来删,先满足一下自己炫耀偶像的心情。   他把视频做了一点处理,模糊了自己对“季哥”的称谓,于是网友只听见他喊哥,却听不清前面那个字是什么。神通广大的网友立刻把视频中运用到的语言翻译出来,然后对两人顶礼膜拜。   “卧槽,博主的大哥要上天啊!最后那种语言简直绝了,笑哭!哈哈哈哈……”   “估计棒子也是蒙的,正在想这种语言究竟是什么,哪国的,就被一枪打中了。博主的大哥智商MAX,情商MAX,武力值MAX,最后补枪的动作不要太帅!”   “其实博主也很厉害啊,也懂得好几国的语言呢。果然优秀的人总是跟优秀的人在一起。”   “耀我国威,我红衫军又添两员猛将!”   “这样的金大腿请给我来一打,谢谢!”   看见评论里全都是赞扬季哥、膜拜季哥的留言,肖嘉树得意得不行。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戳上去,“这根金大腿只能我一个人抱,不给你们!”   看见这条回复迅速被羡慕嫉妒恨的网友攻陷,肖嘉树笑得直打颤。他抱着被子滚了两圈,却还是抑制不住满心的骄傲,于是又发了一条没头没尾的微博:宇宙最强偶像。   有网友质问他还记不记得大明湖畔的季神,他脸红了红,到底没敢回复说这两个其实是同一人。   通过耳麦录制的声音很失真,没有网友认出他俩的身份,所以视频只在游戏圈子里火起来,并未传得全网都是。   当肖嘉树暗搓搓地炫耀自己偶像时,季冕却坐在马桶上窥屏。他一边摇头忍笑一边吐出烟雾,满心都是难以言喻的柔软。肖嘉树这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都二十岁了还跟小孩儿一样……   抽完一支烟,他抹了把脸,以免残余的笑意让肖嘉树看出端倪,刚推开门就听肖嘉树惊奇道,“季哥,林乐洋真拼啊,他竟然为了演好《逐爱者》跑去精神病院体验生活。”   “是吗。”季冕语气平淡。   “你看,他刚发了微博。”肖嘉树举起手机。   季冕看了一眼,心里毫无波动。他向来是个干脆的人,分了手就绝对不会藕断丝连,之所以没取关林乐洋,也是为了避免公众无谓的猜测。   肖嘉树还在感叹,“要是我能拿到《逐爱者》的男一号,我也会去精神病院体验一下生活。”   季冕淡漠的表情瞬间消失,严肃道,“小树,我想跟你好好聊聊这次的事。我觉得你表演的方式很有问题。”   诶?季哥终于不再“肖嘉树、肖嘉树”地叫我了。他叫我小树……这是不是代表我俩的关系已经从熟人发展成好友了?肖嘉树努力绷着脸,心却早就飘上天了。   季冕:“……”想生气,但完全气不起来。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他不得不板起脸。   “有!”肖嘉树立刻坐得笔直,一秒钟进入“乖巧”模式。   季冕:“……你知道你这种表演方式有多危险吗?幸好你接的角色是001,如果是逐爱者,你是不是也要把自己弄成精神分裂?”   肖嘉树想了想,点头道,“或许会。”如果不亲身体会一下何为精神分裂,他怎么去演绎这个角色?   季冕眉头狠狠一皱,沉声道,“如果你真的把自己弄精神分裂了,谁也救不了你。你很有可能迷失在虚幻的世界里,一辈子都走不出来。在影坛,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肖嘉树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话,“只要季哥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迷失。”   季冕哑了,嘴唇开合半晌才道,“万一我不在呢?”   “你怎么会不在?你又不能跑到天边去。”肖嘉树理所当然地说道。他唯二的两部电影都是与季哥合作,他教会他什么是演技,指引他走出角色的阴影,他总是那么沉稳可靠,像他的精神支柱,又像他的指路明灯。   只要他还生活在地球上,能让肖嘉树看得见,听得到,肖嘉树就可以不彷徨、不迷失,也不恐惧。他信任季哥比信任自己还多。   季冕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肖嘉树的心声,所以才会更无奈,也更动容。肖嘉树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如果换一个人,季冕一定会认为对方正深深爱着自己,但肖嘉树不是,他心思太简单了,信任就是信任,毫无缘由的。   他拿肖嘉树毫无办法,只能揉揉他脑袋,叮嘱道,“我建议你在接角色的时候慎重点,如果有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就像你说的,我不可能跑到天边去,你有需要的时候总能找到我。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体验派的表演方式存在很多弊病,你可以试着把表现派的某些优点融合进去,形成一种新的表演方式。你的演艺道路才刚开始,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说到学习,肖嘉树果然没那么抵触了,乖乖点头道,“好的季哥,我会多看演技方面的书,不会让自己停滞不前的。”   季冕无奈地看了他一会儿,撵人道,“行了,快回去睡吧,都三点多了。”   肖嘉树挪了挪屁股,讨好道,“季哥,要不我留下陪你睡吧,周亮亮这会儿肯定睡死了,我回去不得吵醒他?这样不好。”他的待遇跟普通演员一样,和助理同住一间房,没开单间。   季冕盯着他,眸光晦暗。   他扬起脸,咧开嘴,眨巴眼睛,额头写着四个明晃晃的大字——乖巧,求睡!   季冕扶额低叹。这狗皮膏药贴上来就扯不掉了是吧?   “去刷牙、洗脸、洗脚。”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肖嘉树一下蹦老高,迅速打理好自己,爬上床,小心翼翼地在季哥身边躺下。他掀开被子闻了闻,想辨认季哥沐浴露的味道,又侧过身嗅了嗅枕头,想知道季哥用什么牌子的洗发膏。他偷偷摸摸地窥视季哥,却又不敢让他知晓。   原来追星是这种感觉……他假装自己已经睡熟了,脑子却乱哄哄的,兴奋和满足的情绪来回晃荡,弄得全身发飘。他翻了个身,继续想到:不知道季哥睡着以后会不会磨牙,会不会打鼾,会不会踢被子。嗯,如果他踢被子,我一定会悄悄给他盖上……   季冕:“……”小戏精,快睡吧。   两人背对背躺了十分钟,一个认为对方已经睡着了,一个假装自己睡着了。   肖嘉树偷偷爬起来,一点一点向季冕靠近,紧张的情绪占据了他的脑海,令他呼吸困难。   季冕纹丝不动,心情却十分复杂。这小子该不会想偷亲自己吧?   肖嘉树终于挪到季哥身边,并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他肩膀上,轻轻蹭了蹭,在心里默念道:季哥,有你在真好,谢谢你。不出三十秒,他便睡沉了,鼻头发出细微的鼾声。   又过了几分钟,季冕睁开双眼,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黑漆漆的头顶。他怎么会以为肖嘉树想偷亲自己?这小子完全就是个单细胞动物,根本想不到那方面吧?好无奈,又想笑,完了,睡不着了……   熬过一个无眠之夜,季冕一大早就爬起来帮肖嘉树改签机票。但风雪太大,最近几趟航班已经停运,他又不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在酒店,只好带他去别处。   “我们去哪儿啊?”肖嘉树绑好安全带后问道。   “去我母亲家,不远,开车只要一小时就能到。这些天你先跟她住一块儿,过一过家庭生活。”   “咦,季哥你怎么不把阿姨接回国?让她一个人在美国住你放心吗?”肖嘉树随口问道。   季冕下意识地按了按喇叭,似乎不愿提起这个话题。   肖嘉树对他的情绪非常敏感,立刻便闭上嘴巴不说话了。看样子季哥和他的妈妈有矛盾。诶,不对,如果有矛盾就不会送自己过去了,自己毕竟是他的朋友。那就是有心结咯。   虽然得出了这个结论,但他一点儿追问的欲望都没有。他喜欢季哥,想深入了解他,但那只是外在的一些东西,是有底线和原则的,并不包括窥探他的隐私。   季冕波动的情绪迅速缓和下来。他深深看了肖嘉树一眼,到底是没忍住,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 第九十章 肖少爷是直男?   看见提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的季冕时,季母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小冕?你怎么来了?”   “我有一个朋友因为飞机延误想在你这里暂住两天,不知道方不方便?”季冕温和有礼地询问。看得出来,他和季母关系并不亲密。   肖嘉树从他背后走出来,笑容爽朗地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季哥的朋友肖嘉树。”   “你好你好,快请进。我当然不会介意!”季母连忙敞开房门,肖嘉树这才发现她左手杵着一根拐杖,左脚挪动的时候非常僵硬,似乎戴了义肢。但他面上并未露出异样,甚至于连内心都没有产生好奇或探究的情绪。这是季哥的隐私,季哥愿意分享他就当一个好听众,季哥不愿意让外人知晓,他就什么都不问。   “阿姨,您家的花园打理得好漂亮。”肖嘉树指着外面结满冰霜的冬青树说道。   季母欢快地笑起来,眼角却沁出几丝泪光,“还好还好,我反正也是闲着,平时就爱种种花养养草。你们快坐,我去给你们泡茶。诶不对,你们想喝什么?咖啡、可可、红茶、绿茶?”她明显有些手足无措,一面询问一面翻看橱柜,生怕自己没有多少好东西用来招待儿子和儿子的朋友。   “你别忙了,我来弄。”季冕把行李箱放进储物间,挽起袖子说道,“怎么是你跑出来开门?我给你请的保姆呢?”   “她今天请假了,我什么事都能做,你别担心。”季母把水壶放在燃气炉上,小声问道,“你朋友要在这里住几天?”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儿子会不会也留下,却又害怕听见他的拒绝。   季冕洗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语气顿时软和几分,“他的飞机因为雨雪天气延误了,什么时候有回国的班级,什么时候再走。他年纪小,性格又单纯,我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酒店。妈,这几天麻烦你照顾一下他。”   “不麻烦、不麻烦。”季母连连摆手,隔着玻璃门看了肖嘉树一眼,忍不住问道,“小冕,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   季冕表情一僵,“怎么会?他是直男。”   “真不是你男朋友?”季母又看了肖嘉树一眼,语气十分遗憾,“小伙子长得真精神,皮肤白,眼睛亮,和你很般配。”   “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季冕哭笑不得地道,“你出去陪他坐一会儿,厨房交给我。”   季母按捺住满心好奇,一瘸一拐地走出去。这是儿子头一次带朋友回家,而且还是这么俊的一个小伙子,她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儿呢。她刚坐下,正准备打听打听对方的情况,就见肖嘉树举起一条织了半截的围巾,歉然道,“阿姨对不起,我好像把您织的围巾坐坏了。”   “没事,本来就是坏的。”季母笑着摆手,“我手笨,学了大半年都没学会织围巾,你看这些洞,都是我漏针漏出来的,不关你的事。我正想把它拆了重新织,你们就来了。这些棒针没伤到你吧?我也没想到会有人来,随手就扔在沙发上了。”   肖嘉树这才松了一口气,摆手道,“没伤到。”瞥见茶几上放着几本教针织的书,又补充一句,“阿姨,您想织哪种图案?我帮您看看吧。”   季母略显惊讶,“你看得懂?”   “我立体几何学得可好了,看图应该没问题。”   “好好好,你帮我看看这种针法怎么织。什么加针减针的,我头都晕了。”季母戴上老花镜,把其中一本书翻到69页。   肖嘉树趴在茶几上研究了一会儿,又拿起没织完的半截围巾比划比划,颔首道,“我大概弄明白了,我先织两圈,看看图案出来后对不对。”边说边捏着两根棒针开始织,小指头勾着毛线,时不时绕一圈,架势摆得挺足。   季母很是期待地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的动作由笨拙慢慢变得熟练,竟忍不住偷笑起来。她拿出手机给儿子发了一条信息:【快出来看看,你确定肖嘉树是直男?】   季冕满脸莫名,端着茶盘回头一看,顿时忍俊不禁。肖嘉树你可真行啊,这么快就融入“家庭生活”了,比我妈还贤惠!   肖嘉树对母子俩的关注一无所觉,依然认认真真地织围巾,织着织着竟还织出乐趣来了,用空闲下来的棒针戳戳发痒的头皮,感叹道,“阿姨,织毛衣是治愈强迫症的良药。您看这一排排的线圈,特整齐,特舒服。”话落目光往下一扫,顿时僵住了。   没错,他织出来的几圈的确很整齐,但季母织的那部分却没法看,不是这里漏一个洞,就是那里织歪了,叫他恨不得把围巾全拆了重新织一遍。但是不行,这是阿姨的劳动成果,织的再不好人家也喜欢,你一个外人来拆了算怎么回事儿?   他努力吸了一口气,然后把下面的一截围巾折叠起来,用胳膊肘压住。嗯,眼不见为净。刚想到这里,旁边传来短促的一声笑,他转头一看才发现季哥已经坐下了,手里正捧着一杯热可可。   “别忙了,先喝口热饮暖暖身子。”季冕又是短促的一声笑,眼里闪动着促狭的光芒。   “我再织两圈,图案还没出来呢。”肖嘉树强迫症犯了,非得看见完整的图案不可。   季冕拿他没办法,只好把杯子放下。   季母凑到肖嘉树身边兴致勃勃地看着,时不时问几个问题,肖嘉树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不是,这一针的线要从下往上绕,不是从上往下绕。隔两针绕线的方式就要变一变,不然图案就乱了。对,是这样,这里要加一针,您看……”   才见面不到十分钟,两人就混得无比熟悉,叫季冕很意外却又失笑不已。他静静看着他们,聆听他们琐碎的低语,心里一点儿杂念都没有。他拿出手机拍摄肖嘉树织毛衣的画面,想把这个有趣的瞬间保留下来。   恰在这时,肖嘉树回头看了他一眼,双瞳映照着窗外的雪光,显得那样清澈明亮,嘴角勾着一抹愉悦的笑,使他整个人都透着一点儿暖。   季冕愣了愣,回过神时肖嘉树已经不再看他,而是认真翻看茶几上的教程。   季冕盯着视频看了很久,最终指尖轻点,把那个暖融融的微笑截了下来。   “小树,我能把这个发到我的朋友圈里去吗?”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可以啊。”肖嘉树看了视频一眼,“季哥你随便发,我不在乎这个。”大男人织毛衣怎么了?法律又没规定只有女人才能织毛衣。   他低下头又织了几针,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诶,好像只有特别好的朋友才会把彼此的视频或照片往朋友圈里发吧?我已经是季哥特别好的朋友了?这个想法像礼花一样在他的心头炸开,叫他差点乐得找不着北。   季冕短促地笑了笑,然后把视频发到朋友圈里,配文两个字:【贤惠。】   肖嘉树偷偷摸摸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听见提示音响了,立刻拿起来点赞,并回复道,【跟季妈妈学针织。】视频里,季母坐在他身边,不时指一指,说一说,倒真像一位编织大师。   季母立刻在下面点赞,夸奖道,【名师出高徒。】   两人互相看了看,然后捂嘴偷笑起来。   季冕看着其乐融融的两人,心情有些复杂,又有些轻快。他原本打算把肖嘉树安顿好以后再走,现在却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留下。拍戏忙没关系,拍完可以开车回家,反正交通很方便。   ——   远在华国的林乐洋看见这条朋友圈,眼眶一下便红了。虽然已经分手,但他和季冕毕竟是上下级关系,平时有很多公事要谈,拉黑彼此或删除联系方式对谁都不方便,更何况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性格不合而已。   “你怎么了?”陈鹏新担忧地问道。   “季哥好像跟肖嘉树在一起了。”林乐洋说话的功夫,许多人在视频下面点赞、留言,其中有几个也加了林乐洋,所以他能看见。   施廷衡问道:【你们什么情况?】   季冕没回复,肖嘉树却写道:【体验一下家庭生活。】   家庭生活?林乐洋讽刺地笑起来。交往那么多年,季哥什么时候提起过自己的母亲?又何曾带他去探望过对方?却原来不是他们没谈到那一步,而是人不对。他跟肖嘉树才认识多少天,这就把人领回家了?季哥真狠啊!看看肖嘉树看向镜头的眼神,柔和、明亮、温暖,是独属于恋人的缱绻,而非什么粉丝崇拜偶像。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吧?   嫉妒啃咬着林乐洋的心,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陈鹏新盯着视频看了一会儿,感慨道,“你要是没跟季总分手就好了。等《虫族3》拍摄出来,肖嘉树一定会大火特火。”   “火?不一定。前两部的主角早已获得广大影迷的认可,忽然加一个新人物进去,影迷未必买账。肖嘉树要是演好了还好说,没演好就等着被人骂吧。国人对走出国门的明星要求特别高,一点瑕疵也会被他们放大几百倍来评论。这个角色到底是机遇还是烫手山芋,谁知道?”林乐洋压下满心酸意,追问道,“《荒野冒险家》什么时候开拍?”   “下个月底。”陈鹏新答道。   也就是说自己下个月底才能见到季哥咯?林乐洋看看日历,心里总算好受一点。 第九十一章 肖少爷吃醋了?   肖嘉树在季母家待得很愉快,季哥每天拍完戏也会回来吃饭。他的厨艺很棒,但只会煎牛排和炒鸡蛋,不会做中餐,难怪他在家里晒的美食图全是千篇一律的牛排。雨雪天气终于过去,三天后,肖嘉树改签到一趟回国的班机,临走时带了整整一箱毛线,全是季母友情赠送。   季冕则又回到工作狂的状态,全天候待在片场,不再往母亲家跑。他不是不爱季母,只是没了肖嘉树,他便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有些事虽然过去了,但留下的伤痕永远还在。   “你最近脸色有点差,怎么了?”方坤担忧地看着他。   “有点感冒。”季冕揉了揉太阳穴。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他打开一看是肖嘉树的来信,还配了一张图片:灰色的床单上平放着一件满是破洞的毛线衣,吊牌还没剪掉,是C家的,价格十分昂贵。下面附了一行字:【季哥,我妈让我照着这件毛线衣给她织一件一模一样的,简直逼死强迫症!好想把这件衣服的洞洞全给补上!】   季冕忍俊不禁,立刻回复道,【那你就帮她补上。】   肖嘉树发了几个“笑哭”的表情,鉴定道,【季哥,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我哥好,让我给他织一件这种样式的,特别舒服。】下面传来一张毛衣图片,纯灰色、平针、看着的确很规整。   季冕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我哥”是肖定邦,顿时尴尬地捶了一下额头。   “回去的机票买好没有?”他看向方坤。   “买好了,明天走。休息几天咱们还得拍《荒野冒险家》,你身体受得了吗?”   《荒野冒险家》是冠冕和冠世合资投拍的一档真人秀节目,节目嘉宾分为两组进入荒野,通过比拼获得种种线索并找到地图,从而逃出生天,集娱乐、探险、竞技于一体,很有看点和卖点。为了打响第一弹,季冕决定亲自参加节目录制,邀请的嘉宾也都是重量级的,有老牌巨星,也有当红小生或花旦。   他翻了翻助理发来的流程表,确认道,“小树也加盟了这档节目?”   方坤愣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他说的小树是肖嘉树,连忙点头,“没错。那小子听说你也会去,立马就找上来了,还请动了修总。我们原本打算邀请的人是另一个流量小生,不过比起人气,如今的他也不差。你发的那些微博着实帮他炒了一波人气,还有他妈,隔几天晒几张他小时候的照片,弄得粉丝天天舔屏。”   “他小时候的照片?”季冕很少刷不熟悉的艺人的微博,听见这话立刻拿出手机关注了薛淼,然后一条一条往下翻博文。里面果然贴了很多肖嘉树的照片,有小时候穿开裆裤的,有大了一点骑小木马的,还有一张被打扮成小姑娘,穿着一条蓬松的公主裙。   他一面点击保存一面忍笑,脸上的疲惫早已一扫而空。   方坤瞥他一眼,不得不提醒道,“林乐洋也是节目嘉宾,到时候你们恐怕得天天见面。”作孽啊,那时怎么就没想到会分手呢?还为了捧人家把这么好的资源给出去。要知道林乐洋只有一部不温不火的作品,长相、性格、情商都不出挑,人气和别的嘉宾完全没法比,观众看见他肯定会觉得违和。   不过他好歹是冠冕工作室的艺人,老板捧自家艺人也说得过去,只是都分手了还得往林乐洋脸上贴金,方坤到底是不爽的。   季冕似乎不想提及林乐洋,平淡道,“见面无所谓,公事公办而已。”   ——   一星期后,《荒野冒险家》开拍了,节目组财大气粗,用直升机把众位嘉宾带往某座热带海岛进行拍摄。海岛尚未开发,风景宜人,但同样潜藏着许多危险。   肖嘉树跳下直升机后挖了挖嗡鸣不已的耳朵,这才看向四周。节目嘉宾总共十人,其中有几人是肖嘉树认识的:季哥、衡哥、林乐洋,还有几个喊得出名字,但不熟。   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过季哥了,立马就想冲过去跟他抱一抱,但主持人却在这时候说话了,“欢迎各位冒险家来到我们的小岛。现在有请两位队长来挑选自己的组员。”   施廷衡和季冕咖位最大,自然是红蓝两队的队长。为了公平起见,两人以抽签形式决定谁先挑选组员,施廷衡的手气比较好,抽中了长签。看见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所有嘉宾都往前跨了一步,唯独肖嘉树缩着脖子往某个当红小生身后躲,唯恐被挑中。他想跟季哥在一组。   季冕瞥他一眼,嘴角含着浓浓的笑意。   施廷衡翻着白眼说道,“肖嘉树你躲什么,怕我挑中你是吧?放心,我一定把你留给季冕。”两人经常在微博里互动,娱乐圈大半的人都知道他们关系很铁。   肖嘉树一点儿也不尴尬,双手合十道,“多谢衡哥高抬贵手!”   施廷衡哭笑不得地道,“你给我闪一边儿去,我选南希。”一名长相清秀的男艺人蹦蹦跳跳地跑上前与他击掌。   轮到季冕的时候,虽然大家面上都不显,但眼神却灼热了几分。季冕不像施廷衡,只专注拍戏,人家又当艺人又经商,在好莱坞也有资源,跟他搭上关系大有好处,没见肖家二少都愿意围着他转吗?   躲在后面的肖嘉树立刻挤到最前方,眼巴巴地看着季哥。季冕偏不看他,目光来回在后面的几人身上流转。肖嘉树急了,轻轻蹦跶两下,还举了举手,心里大声喊道,“季哥选我,选我,我在这儿。”季冕目光往哪里移,他就往哪里站,弄得众人哭笑不得。   季冕这才看向他,无奈道,“小树,过来吧。”   “耶!”肖嘉树握着拳头兴奋大叫,然后跑上前热烈拥抱季哥,并附在他耳边低语,“季哥我好想你。”自从上回在美国分别,他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虽然常常用微信联系,但到底比不上跟真人在一起。   他最近干什么都没劲,得知季哥要拍摄这档综艺节目,立刻便去弄资源。   季冕用力回抱他,又揉乱他的头发,那句“我也想你”卡在喉咙里,到底没能说出口。   林乐洋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努力告诫自己千万别在摄像机前哭出来。他往前面站了站,希望季哥下一个挑选的人会是自己,但他知道希望不大。季哥平时连他的电话都不肯接,分手分得那样彻底,又怎么会主动靠近他呢?   果然,季冕接下来挑选的人都不是他,但好在另外几名嘉宾人气和咖位都比他高,所以早早就被选走了,把他留到最后一个。他一点儿也没觉得难堪,反而庆幸不已。   季冕向孤零零的林乐洋伸出手,语气自然,“欢迎我的最后一名组员。”   林乐洋立刻走上前与他击掌,笑容十分灿烂。太好了,他又一次触摸到了真实的季哥。   肖嘉树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两人的暗潮汹涌,一边傻乐一边帮季冕卸下沉甸甸的背包,好奇道,“季哥你都带了什么东西?”   主持人大煞风景地开口,“各位嘉宾,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除了身上的衣服,你们只能挑选三样行李带上,快把背包交出来,节目组要检查。对了,手机也不能带,得上缴。”   “只能带三样?你们也太残忍了吧!”一名当红小生惨叫起来。   “是的,只能带三样,你们快选吧。”主持人冷酷地说道。   众人无法,只好把背包里的东西倒出来。   肖嘉树像小狗一般蹲在季冕脚边,指着自己打开的行李箱,“季哥你来帮我挑吧,你说带啥我就带啥。”   季冕笑睨他一眼,招手道,“你们先别选,我先看看你们都带了什么。”   “好嘞。”大家没有异议,连忙把行李归置在一起。   季冕挑出一把匕首、一个打火机、一捆绳子、一个水壶、一个小平底锅……统共十五件东西,都是非常实用的工具,其余的全留下。组里唯一的女性队员黄映雪哭丧着脸说道,“季老师,您能不能帮我留一套化妆品?我皮肤比较薄,不抹防晒霜不行。”   她在娱乐圈以美貌著称,虽然没什么像样的作品,但人气依然很高,平时看看秀、走走红毯,就能把一群颜粉迷得不要不要的。这是她第一次参加真人秀节目,观众对她的表现非常期待。   季冕也不想背上一个“不怜香惜玉”的名声,十四样工具已经不少,便把多出来的一柄匕首换成了一套化妆品。   黄映雪笑嘻嘻地向他道谢,被阳光染红的脸蛋显得十分娇艳。肖嘉树不知怎的,竟觉得这张笑脸有些刺眼。他把季哥为自己挑选的三样工具收进包里,低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化妆品有什么用?等你饿得嗷嗷叫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季冕忽然垂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这小子浑身都是酸溜溜的味道,该不会吃醋了吧?他有这根筋吗? 第九十二章 我俩关系很好   两组人员确定好以后,主持人指着半山腰的一根旗杆说道,“各位冒险家们,看见那面彩旗了吗?谁先赶到彩旗所在的位置,谁就能获得搭建营地的材料。”   众人齐齐答应一声,然后分头出发。刚开始他们斗志昂扬,但很快他们就明白——在荒山野岭中跋涉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随处可见的飞虫倒还在其次,最危险的却是脚下崎岖不平的山路。哪怕永远光鲜的黄映雪,在十五分钟后也已变得狼狈不堪,哭哭啼啼地求季冕停下歇会儿。要不是当红小生余柏秀一直搀扶着她,估计她会立马趴下。   肖嘉树为了拍摄《虫族3》着实苦练了一阵,爬这点山路原本不在话下,但倒霉的是,他为了让季哥见到自己最英俊潇洒的一面,竟然穿了一双马丁靴来海岛,看上去的确有型有款,但就是鞋面太窄,挤得足侧难受。   他咬牙坚持了十多分钟,但脚底越来越痛,竟似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而季哥就在前面,他绝不能拖他的后腿。人家黄映雪虽然也狼狈,但她边哭边走,不也没停下来过吗?   想到这里他捡起一根枯枝,用以支撑身体的重量。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方的季冕忽然回过头来问道,“小树你还好吗?”   “季哥我好着呢!”肖嘉树立马挥挥手,笑容爽朗。   被树枝勾乱了头发的黄映雪抱怨道,“队长,我刚才哭成那样你都没问,你偏心!”   季冕笑笑没说话,沿着狭窄的山路慢慢走到队尾,一只手探入肖嘉树腋下,将他半搂进怀里,柔声道,“靠着我走,这里很陡峭,不是歇脚的好地方,前面有平地我们就停下。”   肖嘉树连忙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心里说不出地偎贴,但想到这样走路季哥也会非常危险,又立刻站直了,小声道,“季哥我没事,我自己能走。”   “腿都瘸了还说自己没事。”季冕的胳膊很强壮,架着他往上提了提,沉声道,“继续出发吧!”   肖嘉树最痛的那只脚几乎离开了地面,一路被季哥半拖半抱地带着走。他既为季哥的安全捏一把汗,又为他的体贴感动不已。自己走在队伍尾端季哥都能发现异状,要不要这么细心?   看见季哥满是汗水的侧脸,他想也没想便抬起手,用指腹把那些汗珠抹掉。季冕脚步微微一顿,这才继续往前。林乐洋时不时回头看他们,目光暗沉。   终于走到一块平地,黄映雪一屁股坐下,抱怨道,“早知道这么累我就不来了。”此刻的她毫无形象可言,叫粉丝看见一定会大跌眼镜。可谁他妈管粉丝怎么想,她都快累瘫了,根本没有凹造型的力气。   季冕小心翼翼地扶肖嘉树坐下,二话不说便脱掉他的靴子和袜子,查看他脚底的情况。   肖嘉树懵了一会儿才去捂脚,却已经晚了,季冕盯着他满是水泡的双足,拧眉道,“开拍之前我不是告诉过你要穿登山鞋吗?你这穿的都是什么,你以为自己来走秀的?”   我这不是为了潇潇洒洒来见你吗?肖嘉树有点委屈,眉眼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看上去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脚趾头还不安地扭动着,叫季冕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捂鼻道,“小树,你脚有点臭,这双鞋以后别穿了,汗脚。”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把肖嘉树劈得外焦里嫩。什么?我英俊潇洒的形象崩塌了还不算,老天爷还让我在季哥面前出这么大的糗?好尴尬,但是没有地可以缝钻!他想也不想便把左脚掰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放心了,“没有啊季哥,我脚不臭,我新换的鞋袜呢。”   季冕一只手捧着他的右脚,一只手扶着额头低低笑起来,“逗你玩的。在镜头面前你都不注意一点形象吗?”这小子的字典里可能没有“偶像包袱”这个词。   又一道惊雷直直劈下,把肖嘉树整蒙了。卧槽,这是在录节目,刚才我在镜头前面闻脚了?这是比抠脚更糙的举动吧?他脸颊立刻飘上两抹红晕,讨好道,“几位摄像大哥,后期制作的时候把这个镜头删掉好吗?我先谢谢你们了。”   几名PD笑着点头,心里却暗暗做下决定,一定要把这个经典镜头保留下来。传说中的肖二少竟然是这样的,果然无愧于他的排行。   黄映雪和余柏秀笑得喘不上气,原本还对背景显赫的肖二少有些距离感,现在却很愿意亲近他。这位主儿实在是太接地气了,比他们还放得开。他们原本以为他靠在季冕身上走路是矫情或装的,没想到他脚伤得这么重,路上却一个字都没提。   林乐洋笑容很勉强,眼睛一直盯着季冕握住肖嘉树右脚的那只手。   季冕笑够了才道,“我俩的鞋,码数相差太大,要不我就跟你换着穿了。现在没有办法帮你找一双新鞋,只能先把水泡处理一下,你忍一忍。下期节目你要是还穿这种华而不实的靴子过来,我就让你打赤脚上路你信不信?”   他口气虽然严厉,但每一个字眼里都饱含着浓浓的关心,叫肖嘉树受用极了。他一面点头答应一面扭动着脚丫子,心情有点飘。果然跑来参加这个节目是对的,跟季哥在一起干什么都有意思,吃苦受累根本不算啥。   季冕掏针线包的动作微微一顿,眼里有一股暖意不受控制地沁出来。   “余柏秀,医疗箱在不在你那里?”他咳了咳,语气比之前柔和太多,“麻烦你帮我把纱布和络合碘拿出来,我帮小树扎水泡,再把脚包起来。”   “好的队长。”余柏秀把东西准备好,黄映雪则兴致勃勃地看着。   “季哥,要我搭把手吗?”林乐洋低声询问。   季冕还没回答,肖嘉树已经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的脚多脏啊,哪里好意思让你帮我弄这个。”林乐洋是外人,他能让一个外人碰自己的脚?肯定不行啊!   被下意识地划入“内人圈”的季冕又是忍不住一笑。林乐洋也想到了更深一层的意思,面上不显,心里却难受极了。   纱布和络合碘都准备好了,季冕这才仔仔细细地清理肖嘉树脚上沾染的沙粒。他没戴手套,也没露出嫌弃的表情,眼里反倒填满心疼。   黄映雪感慨道,“队长,你和肖嘉树肯定玩得很好吧?”否则谁愿意给另一个大男人擦脚?   季冕愣了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肖嘉树却嘚瑟道,“当然,我跟季哥可是铁哥们儿。”   铁哥们儿?季冕细细咀嚼这个词,心绪略有些起伏。但他没功夫深想,赶紧把水泡处理了。大约十分钟后,他把肖嘉树包扎好的双脚小心翼翼地塞进靴子里,拧眉问道,“还疼吗?”   “有点,不过比刚才好多了。”肖嘉树动了动脚趾头。   季冕帮他系好鞋带,不放心地叮嘱,“实在受不了你就跟我说,我背你。休息的时候尽量把鞋子脱下来,让伤口敞敞气。”   “好嘞,我能坚持。”肖嘉树站起来走了两步,挥手道,“我们出发吧,不能输给蓝队。”   “啊,就走啦?”黄映雪哀嚎连天,却还是被余柏秀拖着走了。只有林乐洋一个人走在末尾,跟队友的交流也很少。   一行人好不容易赶到插旗的地方,发现施廷衡率领的蓝队还没抵达,顿时欢呼起来。摄制组的人员打断他们,“恭喜各位冒险家获得了第一个任务的胜利,我们将为你们提供建造营地的材料。”   “有吃的吗?我好饿!”余柏秀捂着肚子问道。   工作人员神秘一笑,“看见那片断崖了吗?崖下有摄制组提供的食物,够你们吃一天。到底是爬下去拿食物还是自己在岛上找,你们可以自由选择。”   WHAT?几位嘉宾惊呆了,那断崖少说也有十五米,而且是直上直下的崖面,怎么爬下去?摄制组也太狠了吧?他们正犹豫着,蓝队过来了,听说下面有食物,二话不说就准备下去。摄制组可以为他们提供速降工具,还有专人进行指导,全看各位嘉宾有没有胆量。   有了蓝队做对比,红队不得不加入竞赛。食物不是很充足,谁先下去谁就能拿到最多的份额,否则很有可能得饿上一天。要知道节目组完全收缴了他们的行李,而他们带来的食物都是些话梅、巧克力、糖果一类的零嘴,哪能填饱肚子。   肖嘉树飞快往崖下看了一眼,然后便是一阵眩晕。这种高度比他任何一次吊威亚还高,会吓死人!但他很快想到季哥也有恐高症,如果大家都不敢下去,他作为队长肯定得身先士卒……   想到这里他立刻举手,“我下去拿食物。”   怕得要死的黄映雪和余柏秀暗暗松了一口气。   季冕眸色一沉,否决道,“你凑什么热闹?脚底的水泡好了?导演,帮我绑安全绳。”边说边脱掉外套,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我去我去,季哥你是前辈,你坐着等就是了。”肖嘉树绕到他前面,也脱掉了外套。两人都是练过的,肌肉线条非常漂亮,只不过一个皮肤白皙,一个皮肤古铜,并排站在一起很是养眼。   PD连忙给他们的上半身来了一个特写,还绕着拍了一圈。   季冕搂住肖嘉树的脖子,沉声道,“小树别闹,站一边儿去。”   “你才别闹。你扶我一路,哪里还有力气抓绳子。速降需要的是臂力,腿伤了没关系。导演,快帮我把安全绳绑好。”肖嘉树用力去掰季哥的胳膊。   季冕死活不放开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给我老实待着,否则我就把你换到蓝队去。”   肖嘉树立马安静了,表情有些委屈,又有些担忧。季哥恐高呢,怎么可以下去?此时此刻,他完全忘了自己也是恐高症患者。   看见两人争来争去的把戏,林乐洋嗤笑不已。肖嘉树可真会表现,既给季哥留下了勇敢和尊重前辈的印象,也为自己增加了出镜率,看看蓝队那边你推我我推你的情景,再对比他的积极,节目播出之后肯定会为他吸一波人气。他总是这样会炒作,明明是生活优渥的富家大少爷,偏要装什么努力认真的小后辈。当初李佳儿不也凭借这种把戏把季哥骗了嘛?   但无论林乐洋心里想了些什么,他脸上始终带着胆怯的微笑,仿佛对断崖十分害怕。他不恐高,但他不会故意去抢季哥表现的机会。季哥是队长,队长当然是最强大也最具智慧的,这样的人设才吸粉。没看见蓝队那边也是施廷衡上吗?第一次遇见这样危险的任务,两个队长肯定是当仁不让的。   肖嘉树连这一点都想不透,情商是有多低?要不是靠着一个好家世,他能混成现在这样?被嫉妒侵蚀的林乐洋不无恶意地想到。   恰在这时,季冕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眸光略冷。他绑好安全带,神色自然地走到断崖边。没人知道他在害怕,也没人知道他紧张地手心都在冒冷汗。当他准备下去时,肖嘉树再一次喊道,“季哥,还是我来吧!”他内心充斥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这决心也感染了季冕,让他跨出了最艰难的一步。   “都说了你给我老实待着。”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季冕开始慢慢下降,降了三四米的样子脚底打了一下滑,差点撞上岩壁。   肖嘉树怕得要死,根本不敢往下看,可季哥就在下面,他又不能不看,只好走到断崖边,努力撑着眼皮子。看见季哥脚底打滑的场景,他腿一软差点就扑下去,所幸余柏秀死死勒着他的胳膊,把他往里带了带。   他浑身都是冷汗,根本站不住,只好趴下来,眼红红地、又怕又倔强地盯着季哥。他必须亲眼看见季哥安全滑落地面才能放心。   季冕不是不紧张,也不是不恐惧,但他的紧张恐惧跟肖嘉树传递过来的、差点扑下来的担忧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小树你走远一点。”他抬头勒令。   干嘛让肖二少走?众嘉宾满心疑惑。   “我不走。”肖嘉树完全忘了追问原因,双手死死抠住悬崖边的一块石头,大声喊道,“季哥你别看我,注意脚下,找好落脚点,别撞了!你一定要小心,慢慢下去,别着急。咱们不跟横哥比速度,如果食物不够,大不了我少吃点,啊?”   季冕哭笑不得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继续往下滑。不得不承认,他最后那一句“大不了我少吃点”的确激励到了季冕,只要一想到这小子要挨饿,季冕就于心不忍。   施廷衡不愧为硬汉,下去的速度非常快,捡走了绝大部分食物,只给季冕留了一袋五包装的泡面和几个面包。攀岩的难度非常大,更何况两人还带了那么多东西,于是摄制组直接把他们拉了上来。   看见季哥快抵达崖顶了,肖嘉树连忙四肢并用地往后爬,给他腾出站脚的地方。PD把他壁虎一样的动作拍摄下来,想笑又不敢笑。   季冕爬上崖顶后首先就去搜寻肖嘉树的身影,见他软塌塌地躺在地上喘气,顿时低笑起来,“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累?”   肖嘉树翻了一个白眼,头一次不想跟季哥说话。我为你操碎了心你不知道啊?我这不是身体累,我是心累!   季冕捏了捏他气鼓鼓的腮帮子,眼里缀满柔光,“别躺了,哥背你下山。咱们扎营吃东西。”   肖嘉树翻了个身,露出灰扑扑的后背。   季冕架着他的胳膊将他提起来,又帮他拍干净浑身上下的灰尘,笑道,“走,煮泡面去。”   黄映雪和余柏秀虽然眼馋蓝队的新鲜鸡肉和蔬菜,但想到煮泡面不需要太劳累,倒也释怀了。饿都快饿死了,谁还有那个心思煮饭啊!一行人欢欢喜喜地下山,在海边挑了一块凉爽又干燥的地方扎营。   节目组为他们提供了三顶帐篷,黄映雪自然是一个人睡一顶,其余两顶四个大男人合睡。肖嘉树眼睛一亮,正准备说话,季冕已经先开口了,“小树晚上跟我睡。”   “那我就和余柏秀睡一起。”林乐洋勉强一笑。   黄映雪来自海滨城市,知道哪些贝类能吃。她跑到海边挖了一些贝壳,洗干净之后煮进面汤里。大家一块儿动手倒也挺有趣的,只是可怜了蓝队,既要自己搭房子,又要自己做饭,简直快累瘫了。   等大伙儿吃完泡面休息了,季冕走到安静的角落录制独白。他看向镜头说道,“或许大家会奇怪,刚才小树为什么非要下去。其实不怕告诉大家,我有恐高症,小树知道,所以他想代替我。”   导播在旁边问道,“季老师,你不是说不能让大家知道你的弱点吗?”   “嗯,原本是不准备说的。拍戏的时候我会努力克制,但不拍戏的时候,你要是让我往高处爬,我是碰都不敢碰的。小树很细心,我俩一块儿在美国拍电影,然后吊威亚的时候他看出来了,所以我觉得,如果现实中有一个人如此关心你,为你担忧,甚至愿意以身代之,那么就算被人知道了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也并非一件坏事。有人分担的感觉挺好。”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地笑了笑,眸光柔软得不可思议。   “看来你们是非常好的朋友。”导播赞叹道。   “嗯,非常好。”季冕坦然承认了,并补充道,“你们大概不知道,小树也有恐高症,所以我也不能让他下去。他以为我不知道,但其实我知道,我以为他不知道,但经过刚才那件事,我才知道他也知道。”   说到这里季冕似乎被自己绕晕了,不禁拍着脑门低笑起来。   导播呆了呆,完全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精彩的内幕。我靠,这两个人都知道彼此有恐高症,却又不说,然后争着抢着要代替对方,这关系不仅仅一个“好”字能形容吧?   季冕收住笑,继续道,“在我心里,小树就像我的亲弟弟,照顾他是应该的。”说到这里他结束了独白,起身要走,却发现林乐洋正脸色苍白地站在不远处。   他一定听见了这段独白,但那又如何?季冕略一点头,越过他走了。要不是担心观众误会小树抢戏、爱出风头,从而在言语上攻击他,季冕不会刻意来解释一番。   林乐洋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发现PD在拍摄自己,连忙强笑道,“张哥,我去树林里方便一下,你等会儿再跟拍吧。”   PD不疑有他,走回营地拍摄另外几名嘉宾。   林乐洋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蹲下来无声嘶喊了一番。他竟然不知道季哥恐高,甚至还恶意揣测肖嘉树阻拦他的动机。却原来人家从头至尾都在秀恩爱,却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林乐洋恨他们,但他更恨自己。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对季哥的关心有多贫乏,他不知道他爱吃什么、爱穿什么、爱看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些什么。如果他不是总惦记着那点可笑的、所谓“直男的尊严”,他和季哥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肖嘉树能为季哥做到的,他原本也可以。他不是不爱,只是不够用心罢了。   林乐洋你活该啊!你真是活该!他用力抓住地上的沙粒,却令它们流失得更快。   与此同时,导播为了增加节目看点,把吃饱喝足极想睡觉的肖嘉树叫到一边,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执意要代替季老师下去?”   肖嘉树立刻清醒过来,状似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不是闻自己的臭脚了吗,为了挽回形象,我不得拼命表现一把?”   导播暗笑不已,试探道,“该不会季老师有恐高症吧?”   “怎么可能,我季哥无所畏惧。”肖嘉树一口咬定。   导播又道,“你有没有恐高症?”   “我的字典里没有‘害怕’这个词。”肖嘉树扬起下巴,表情倨傲。   “哦,我们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肖嘉树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走,并不知道摄制组的人看见这段采访后都快笑尿了。他们从来没见过比肖二少更蠢萌的人,要不要这么可爱啊!难怪季老师跟他关系好,和他交往根本不用带脑子,每天都能过得很轻松愉快。 第九十三章 刚觉醒就夭折的暗恋   吃饱喝足又被莫名其妙地采访一通,肖嘉树岔开双腿靠坐在一棵树下,准备眯一会儿。季冕提着医疗箱走到他身边,吩咐道,“把靴子脱了,我看看你的水泡。”   肖嘉树立刻清醒过来,龇牙咧嘴地脱掉靴子,怕熏到季哥,还把靴口对准鼻子闻了闻,觉得不是很臭才放心地把脚丫搭放在季哥的大腿上。反正他已经没什么形象可言了,不如彻底放飞自己。   季冕哭笑不得地道,“闻什么闻,你再臭我也不嫌弃。”   肖嘉树红着脸说道,“可是我不臭啊季哥。”   “行行行,你不臭。”季冕解开纱布看了看,放心道,“干掉的水泡没掉皮,还好。你千万别手贱把这层皮掀了,否则明天走路都走不了。”边说边把他脚上的沙子拍掉,又把络合碘涂抹在一个个水泡上。   “暂时别穿鞋子,让脚晾一会儿,这样水泡干得比较快。”他收拾好医疗箱,叮嘱道,“在这儿坐着,我去节目帮你要一双拖鞋过来,再问问其他嘉宾有没有带多余的登山鞋。你这双靴子不能再穿了,否则双脚会废掉。”   “节目组允许我们换鞋吗?”肖嘉树抬起头来,笑容很灿烂。季哥是个大暖男!   “我们是录制综艺节目,又不是生存挑战,总得为嘉宾的身体健康考虑。”季冕被他传递过来的暖意感染,也禁不住笑了,“你等着,我一会儿过来。”没几分钟他就拿着一双拖鞋和一双登山鞋走回来,解释道,“朱小龙给你的,都是全新的,吊牌还没拆,你看看。他的鞋码跟你一样,应该能穿。”   “谢谢季哥。”肖嘉树接过两双鞋,抬起胳膊冲不远处的朱小龙喊道,“小龙,谢谢你啊!回去请你吃饭!”   “谢啥,比赛的时候放点水就成。”朱小龙大大咧咧地摆手。   施廷衡立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故作凶狠地骂道,“我们还用他们放水?你这是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把吃剩的贝壳拿来让他跪着!”大家顿时哄笑起来。   肖嘉树喜滋滋地换上拖鞋,正准备邀请季哥去沙滩上散散步,黄映雪嘟着嘴巴走过来,“队长,你看梁明珍他们在吃什么?我也想吃!”两人抬头一看才发现蓝队不知从哪儿找来几个椰子,用匕首切开外壳轮流喝椰子汁,完了把雪白的椰肉挖出来大口朵颐,表情很享受。   肖嘉树的口腔立刻被极速分泌的唾液填满,正想附和黄映雪,却又及时打住。椰子从哪儿来?当然是从树上摘的,但那么高的树干,谁去爬?毫无疑问,这事儿肯定又得落到季哥头上,因为他是队长。   不行不行,这个提议不能通过,得劝黄映雪打消注意。想到这里他立马摆出犹豫的表情,“椰子肉热量很高,脂肪含量达到了30%,吃了很容易发胖。要不我去帮你摘香蕉吧,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我有看见几株香蕉树。”说着说着就要爬起来。   季冕一把将他按下去,“你坐着,我去摘椰子、香蕉。”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无论他多么恐惧,有些责任都是不能推卸的。   “我也去。”肖嘉树立刻穿上登山鞋。他不放心季哥一个人。   “不用去了。”林乐洋从林子里钻出来,怀中抱着几个椰子,“我从小喜欢爬树,技术还不错,以后你们想吃椰子就找我。”   黄映雪立马欢呼起来,一叠声地喊道,“秀秀,快把匕首拿过来,我们也有椰子吃了。”几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地给椰子壳开孔,女生单独吃一个,剩下两个由季冕几人分着吃。   肖嘉树这回不怕胖了,接过椰子先递给季哥,笑嘻嘻地说道,“季哥你先尝尝甜不甜。”   季冕小小喝了一口,盯着他被太阳晒红的脸蛋,颔首道,“甜。”   肖嘉树这才对准小孔喝起来,边喝边竖起大拇指。真甜!   他俩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根本不分彼此,另一头的余柏秀和林乐洋则把椰子举高,隔空喝汁水。只有关系非常亲密的人才会不介意彼此的唾液,很显然他们还达不到那种程度。   只剩最后一口的时候本该轮到季冕喝,但他晃了晃椰子壳,柔声道,“小树你喝。”   “季哥你喝。”肖嘉树将凑到自己嘴边的椰子推回去。   “你们不喝我来喝。”林乐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状似玩笑地夺过椰子。   肖嘉树摆手道,“那你喝吧。”季冕却若有所思地看了林乐洋一眼。   由于累了一整天,又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大家围着篝火玩了一些小游戏就各自躺下了。肖嘉树钻进睡袋,招手道,“季哥快来。”这是一个双人睡袋,躺下后彼此的身体会紧密地贴在一起。   看见一手枕着脑袋,一手冲自己轻晃,脸上还荡着浅浅笑容的肖嘉树,季冕愣住了。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在门口蹲了老半天才爬进去,哑声道,“我们个子都不算小,一块儿睡在睡袋里会不会挤?要不直接当垫子吧?”   肖嘉树完全听从季哥的吩咐,二话不说便爬出来,“好嘞,这个当床垫也很舒服,反正晚上也不冷。”   季冕暗松口气,这才在肖嘉树身旁躺下。摄像机进入八点之后就自动关闭了,明早七点半才会开启,不会暴露艺人的隐私。他把双手垫在脑袋下,询问道,“今天累不累?”   “超级累,尤其是下山的时候。我总算明白古人为什么会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了。下山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失足,很容易遇见生命危险,我有好几次膝盖都是软的,全靠季哥你扶着我。”肖嘉树侧过身子看向季冕,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   季冕浑身紧绷,低哑道,“累就早点睡,别说话了。”   肖嘉树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却被堵了回去,只好不情不愿地闭上眼睛。所幸季哥的气息一直萦绕在他周围,令他倍感安心,于是不到五分钟就陷入沉睡。季冕垂眸看着他,聆听他绵长而又清浅的呼吸,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季冕被强烈的恐惧感惊醒,额头贴着肖嘉树的额头静静感受片刻,这才知道对方做噩梦了,不禁哑然失笑,却又在片刻后陷入深深的动容。   梦境里,肖嘉树重新回到那片断崖,而季哥就吊在崖下,被海风吹得晃来晃去。周围没有任何人,那根维系季哥生命安全的绳索不停摩擦石块,就要断裂。肖嘉树吓得不行,想也不想就徒手去抓绳子,却被擦破了手掌,摩断了指骨。但他什么都顾不得,只因季哥掉了下去,浓雾吞没他的身影,只留下一片暗沉和死寂。   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会儿,大风吹散了他的声音也吹干了他的眼泪。他趴在悬崖边哭得停不下来,心脏里像是有无数把刀子,将他的肉都搅碎了。他哭喊了一阵,眼看浓雾慢慢从崖底涌上来,竟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   而现实里的他正蜷缩着身体哭哭唧唧,嘴巴微微开合,隐约能听见一声声带着浓重悲鸣的“季哥”。   季冕完全没有办法对这样的肖嘉树视而不见,更不能弃之不顾。因为他掉下山崖,所以对方也能想也不想地跳下去,为什么?肖嘉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季冕觉得肖嘉树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难题,既叫他迷惑,又让他忍不住探寻。他把他抱进怀里,一只手环住他的腰,一只手轻轻拍打他后背,呢喃道,“嘘,别哭,你是在做梦。小树,快醒醒,醒来就好了。”   自己之于肖嘉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感受到对方的悲伤和绝望,季冕忽然间很想弄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或许是因为这个温暖的怀抱,又或许是因为季哥的耐心抚慰,跳下悬崖的肖嘉树不用再面对另一重绝望,反而落入一片温热的湖水。水波轻轻推送他的身体,使他沉入湖底,在那里,他与活生生的季哥重逢。他正微笑看着他,并伸出双手接引。   肖嘉树立刻游入他的怀抱,嘴巴张开想说话,他却低下头给他渡了一口氧气。他们的唇舌贴合在一起,慢慢搅动、勾缠,一双大手沿着肖嘉树的脊背缓缓向下抚弄,触感极热……湖水似乎沸腾了……   抱着肖嘉树拍抚的季冕就在这时停了下来,双手离开对方的身体,僵滞在半空。他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他黑漆漆的头顶,思绪乱成一团。这不是一个噩梦吗,怎么会……   梦境还在深入,而肖嘉树苍白的脸蛋已转为绯红,眼角含着几滴晶莹的泪珠,一面扭动小腰一面轻耸鼻头,发出甜腻的、低不可闻的呻吟。   季冕已经僵硬得像石头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自己应该钻出帐篷,或干脆打断肖嘉树的梦境。但他立刻否定了第二个想法,因为他知道肖嘉树醒过来之后会有多尴尬。他不忍心让他难堪,于是只能选择离开,但肖嘉树的双手死死抱着他的腰,令他一动都不敢动。   耳边是撩人的呻吟,眼底是漂亮惹火的脸蛋和那绯红眼角饱含的一汪春情,哪怕季冕是圣人,也不可遏止地起了反应。他慢慢弓起背部,让自己的下半身远离肖嘉树,然后盯着头顶的帐篷发呆。   当他越来越感到煎熬时,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他立刻闭上眼睛假装沉睡。   肖嘉树迷迷瞪瞪地醒过来,体内的燥热还在灼烧,令他感到非常口渴。他舔舔唇,又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季哥怀里,两只手死死箍住他的腰,两只腿紧紧夹住他的腿,姿势很不雅,更糟糕的是,他胯间那玩意儿还是硬的,若非季哥背部微弓,身体后倾,绝对会戳到他。   卧槽!卧槽卧槽!肖嘉树猛然睁大眼睛,这才意识到之前的梦境是怎么回事。他跟季哥在湖水里那啥了……卧槽!   就在这时,那玩意儿终于软了下来,却不是被吓的,而是太满所以泄了。他当即又是一呆,分明感觉到自己的三观和节操正在碎成片片。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会做梦跟季哥滚床单?季哥对我那么好,我却对他存有如此龌龊的想法,我他妈简直不是人,我是畜生啊!   他立刻便想逃出去,却又害怕吵醒季哥,只好僵硬地、缓慢地、一点一点挪出帐篷,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天边已经泛出一丝白光,蔚蓝的海水轻轻拍打岩岸,发出悠远的涛声。   他在海边站了很久,久到快风干了。若不是林乐洋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可能还会继续站下去。   “你起得真早。”林乐洋盯着他绯红的脸庞。   “啊,我习惯早起。”肖嘉树呆呆回望他,眼里残留着几丝春情。   林乐洋眉头狠狠一皱,正要继续试探,却见他火急火燎地往海里跑去。   卧槽,裤裆还是湿的,味道那么大,是个男人都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得赶紧毁尸灭迹!肖嘉树的背影很欢脱,正脸却在迎风流泪。他不知为何竟想起一句话——当事情没发生的时候,你永远不会了解自己内心关押着怎样可怕的魔鬼。   肖嘉树,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呀!他撩起水拍打自己烧红的脸蛋,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少顷,黄映雪、余柏秀等人也醒了,陆陆续续走到海边看日出。季冕等到生理反应完全消退才走出去,恰好听见黄映雪笑嘻嘻地说道,“看肖嘉树玩得多开心,那么大个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的。”   肖嘉树心里苦啊,为了彻底洗干净裤子,他能不用力扑腾吗?   季冕原本还有些尴尬,看见这一幕顿时低笑开来。肖嘉树,你有哪天能不犯傻吗?但很快,他便收起笑大声喊道,“小树快上来,你的脚不能泡水。”   肖嘉树在水里站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走上岸,刚被海风吹散的热气在看见季哥的一瞬间又开始凝聚并浮上脸颊。他垂下头打招呼,“季哥早。”   “你起得真早。”面对这么蠢萌的肖二少,季冕完全尴尬不起来。他想笑又忍住了,催促道,“把脚擦干净放在火上烤一烤,我帮你看看脚板有没有泡烂。”   肖嘉树乖乖在火堆边坐下,状似专心地拍打沙粒。当季冕握住他的脚踝,帮他查看水泡时,他盯着他温柔无比的侧脸,忽然就开窍了——为什么我会做那样的梦?不是龌蹉,不是变态,是因为我爱季哥吧?   不是喜欢,是爱……我为他哭得撕心裂肺,也为他奋不顾身地跳下悬崖,还为他毫无保留地敞开身体,如果这都不算爱,又算什么呢?难怪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一听说他要来拍这档节目就死活也要跟来。只要能与他待在一块儿,吃苦受累全不怕,心里还乐开了花……   肖嘉树你是不是傻,怎么现在才想明白?他心脏狠狠揪了一下,然后用力拍打脑门,嘴角刚扯开一抹傻笑,又飞快按捺下去。他并不觉得爱上一个同性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但问题是季哥会怎么想?他喜欢男人吗?   肖嘉树迅速回忆了一下,发现季哥没跟任何人传过绯闻,于是也无从参考。如果贸然去表白,把他吓着了怎么办?到时候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但如果不表白,一直忍着,自己又会多难受?爱上一个人不应该努力争取一下吗?   他一会儿想东,一会儿想西,脸色也红红白白地交替着。   季冕状似认真地处理水泡,实则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听见肖嘉树的心声,他有点意料之外的惊讶,又有点意料之中的动容,但他刚结束一段感情,还没做好开始另一段感情的准备。他正想着要不要暂且疏远肖嘉树,让他冷静冷静,就听林乐洋问道,“季哥,我们的食物都吃完了,早饭怎么办?”   “还有椰子吗?”他立刻清空杂念。   “那我去摘几个。”林乐洋话虽这么说,却站在火堆边没动。他觉得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季哥和肖嘉树的表情不会这么奇怪。   季冕瞥他一眼,又看了看垂着头、羞红脸的肖嘉树,一时无言。   工作人员恰在这时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任务卡,“各位冒险家,这是你们来到海岛的第二天,从今天开始,你们将正式进入生存模式,我们不会再为你们提供帐篷、食物和水,一切都得靠你们自己去寻找。”   “我的天啊!不会吧?你们是不是想玩死我们?”朱小龙气得跳脚。   工作人员放下任务卡走了,只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   众人无法,只好四处去寻找能吃的东西当早餐。季冕从包里拿出一个望远镜,仔细观察周围的山林,沉吟道,“山上有猴子,它们肯定要喝水。跟着猴子走应该能找到水源。”   “我们先吃饱饭再出发吧,不然没力气。”黄映雪捂着空荡荡的肚子,余柏秀立刻举双手赞同。   肖嘉树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只要跟季哥在一起就好了。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有情饮水饱!他现在饱着呢!   季冕收望远镜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用力揉了揉眉心。什么叫头脑风暴,他现在总算是体会了。   “你们四个去找些水果回来,我去海边看看能不能抓几条鱼。”他吩咐道。   “季哥我跟你一块儿去抓鱼。”肖嘉树立刻举手。   “你的脚不能泡水,听话。”季冕瞪眼。   肖嘉树蒙了一会儿,然后才奄耷耷地答应下来。刚才那一眼把他吓了一跳,季哥的表情太严厉了,而且还有点厌烦。他的确想跟季哥在一块儿,却又不希望太过黏糊弄得季哥反感。看来暗恋一个人也得适当保持距离,否则还不等展开追求,人家就先讨厌你了。   肖嘉树越想心情越低落,垂头丧气地跟着黄映雪他们走了。   季冕盯着他的背影,眸光几度变换,等他们消失在山林里才迈开步伐朝海边走去。他已经不年轻了,早已失去了冲动和热血,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不敢靠近,因为害怕将它打碎……   肖嘉树闷头走路,却也没忘了照顾黄映雪,时不时扶她一下,还把自己的帽子给她戴。林乐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忽然说道,“肖嘉树,前面有几棵椰子树,要不我俩去摘椰子吧,让映雪和柏秀去摘香蕉,这样比较节省时间和体力。”   “好啊。”黄映雪和余柏秀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   肖嘉树有点踌躇,林乐洋又是一笑,“你在下面帮我接着,我上去摘。”   “好,走着。”肖嘉树立马点头。   两人走进密林摘椰子,过了没多久,林乐洋又以“方便”为借口把PD打发走,沉声道,“肖嘉树,我和季哥是情侣你知道吗?”   认认真真帮他把风的肖嘉树猛然回头,脸色惨白。   “你看,这是我们的合照。”林乐洋从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一个塑料袋,袋里包裹着一张照片,季冕从背后搂着林乐洋,嘴唇贴在他耳边,笑容温暖而又暧昧。俩人还穿着情侣装,胸前印有“forever love”的字样,他们直视镜头,眸光璀璨。   肖嘉树还在怔愣,林乐洋又把照片翻过来,让他看背面的字:【十年之后,我们会怎样?】   毫无疑问,这是季哥的字迹,肖嘉树绝不会认错。他下意识地退后两步,目光却死死黏在照片上,哪怕眼眶充血也收不回来。   林乐洋逼近两步,继续道,“看来你不知道,那么我恳请你离季哥远一点好吗?你总是缠着他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困扰。”   肖嘉树张开嘴才发现自己喉咙堵得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被那张照片逼得节节败退,继而摔倒在地上,耳边一片嗡鸣,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又碎成片片。   林乐洋把他扶起来,低声道,“对不起,我原本不想说的,但我看得出来,你爱上季哥了。为了你好,你还是尽早放弃吧。”话落他脱掉外套把椰子包起来,快速走出丛林。   肖嘉树垂头喘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听觉,抬头看向天空,眼里不知何时掉下两行泪水。泪水被海风吹得凉飕飕的,令他十分难受,他用袖子抹掉,这才恍恍惚惚地意识道:我是不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什么有情饮水饱、爱了就该努力去争取,都是假的吧?到头来,我只是一个可耻的第三者,却差点把自己都感动了…… 第九十四章 再见了我的没心没肺   毫无疑问,这是肖嘉树一生之中最难堪的时刻。他感到极度的羞耻,活似被人扒光了衣服赶到大街上去游行,不,不止衣服,连皮都生生刮掉一层,将青红的血管和脉动的肌肉暴露在阳光下,将敞开的心房和不堪的情感展露在空气中,痛不可遏却又无法逃避。   他捂着胸口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去,低声问道,“季哥看出来了吗?”   帮他“把风”的林乐洋摇摇头,“他不知道,只有我看出来了。同性之间的感情总是不被世人接受,所以我们在人前不敢表现得太亲密。这次的事不怪你,你也不知情,我只是不想看见你越陷越深而已。季哥待人很真诚,有可能给了你某些错觉,请你把它们都忘掉吧。你以后一定会遇见更好的人。”   肖嘉树拿走几个椰子,留下一句低不可闻的“我会离他远点”。他很庆幸自己在拍摄《虫族》时学会了控制感情,更庆幸季哥未曾看出点什么,否则只会更狼狈。想到自己经常给季哥发短信打电话,想到自己为了跟他在一起追到热带海岛来,羞耻感便慢慢被厌弃取代。   他厌弃那样的自己,没有一点廉耻,没有一点道德,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在别人眼前晃荡,而别人或许正在内心排斥、鄙夷,甚至厌恶着他。他非但毫无自觉,竟还产生了大胆去追求的想法,是有多可笑?又有多可悲?   他一路走一路收敛起汹涌澎湃的感情,分明想把它们全都抛掉,最终却严严实实地压在心底。原来一个人之所以会变得坚强,是因为心底沉甸甸地压了太多东西,它们化为基石,让脆弱的心房变得坚固,也变得难以再开启。当营地遥遥在望时,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林乐洋等他走远了才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他原本不想这么做的,但眼睁睁地看着季哥和肖嘉树之间的感情变得越来越暧昧,他急了,一心只想阻拦他们。   那天他听见了季哥的独白,原本痛苦至极,却又大彻大悟。怪只怪季哥不该追加最后一句话,什么叫做“在我心里小树就像我的亲弟弟”?他如果真的跟肖嘉树在一起了,绝不会说出这种欲盖弥彰的话来。他言行谨慎,爱惜羽毛,如果一件事不方便对外界公布,他只会缄默,却不屑于撒谎或者误导。   所以你看,他林乐洋也是很了解季哥的,为了迎合他,为了获得他的认同,他曾那么用心地观察他。如果再来玩一次“察言观色”的游戏,他哪里会输给肖嘉树?哈,只可惜他的心思全都用错了方向,情侣之间需要察言观色吗?不需要,他们需要的是关心、理解、付出和包容。他一直用卑微的态度面对季哥,却又转过头来斥责季哥看不起他,他的认知早就被自己蒙蔽了。   但现在认识到这些错误还不晚,只要季哥身边还留有一个空位,他就会永远坚持下去,并把那些试图靠近季哥的人全都赶走。   肖嘉树是第一个,而事情远比他想象得更顺利,这得感谢肖嘉树良好的家庭教育。林乐洋不得不承认,肖嘉树的三观很正,修养也不错,立刻便决定退出,没有追根究底,也没有死缠烂打。如果他是一个道德感薄弱的人,明知自己是第三者也不愿放手,那么林乐洋也拿他毫无办法。   老实人总是容易受欺负,这话说得没错。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间,全程没有一句交流,PD感觉很无趣,却也不会强迫嘉宾们说话。哪怕是一个公司的,也有互相看不顺眼甚至暗下黑手的情况,林乐洋不就偷偷黑过肖嘉树吗?两人本来就不对付,假装好友才违和。   与此同时,季冕正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发呆。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与肖嘉树的关系,年龄和家世背景都可以略过不提,只一点就让他顾虑重重,那就是这份阅读人心的能力。   他可以轻易感受到喜爱的、或厌恶的人的心理活动,也因此规避了很多陷阱,得知了很多隐秘,甚至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但同时,他也与身边的亲朋好友渐行渐远。人心是世界上最复杂也最不可控的东西,越是深入探索越是不寒而栗。但肖嘉树与所有人都不同,如果别人的内心是一座座迷宫,那他的内心就是一片花园,能让季冕一眼看透,却又觉得美不胜收。   他是唯一一个能让季冕主动去聆听心声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季冕完全放松下来,甚至感到愉悦的人。他的心太简单纯粹,但正是因为如此,季冕才不敢轻易去碰触。   如果他们在一起了,他担心自己利用读心术去操控肖嘉树,让自己慢慢变成一个魔鬼,又或者在这过程中激起肖嘉树的反抗,使他也变成一个魔鬼。爱与伤害往往只是一线之隔,而他的特殊能力又让这条底线更容易被跨越。早晚有一天,美丽的花园会变成一片废墟,因为没有不变的人心,只有不变的欲望。   他能看透肖嘉树的一切,而肖嘉树却对此一无所知,这显然不公平。所以他宁愿远远看着这座花园,也不愿亲手去摧毁它,他早已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   当他想得出神时,PD不得不小声提醒,“季老师,鱼饵都挂好了,你怎么不往水里扔啊?”   季冕这才回神,连忙把用缝衣针做的鱼钩扔进水里。他知道这样钓不上什么鱼,但那只是为了打发肖嘉树的借口而已。他的感情来得那么猛烈,哪怕隔开老远也能像烈火一般烧灼季冕的心。   再与他相处下去,季冕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所以他必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待一会儿。他不得不承认,肖嘉树由内而外全是他最钟情的模样,抵抗他那些傻得可爱的念头已经足够困难,更何况那滚烫而又真挚的爱意。   在他的胡思乱想中,半小时过去了,由于海岛很少有人来,鱼的警惕性不高,倒是有两条上了钩,但体积不大,也就拿来炖汤喝。他把鱼带回营地时,其他组员也都回来了,正在喝椰子汁。   “队长快坐下歇一会儿。哇,你真的钓到鱼了嘢!我们有鱼吃了!”黄映雪又蹦又跳地喊道。   季冕把清理好的鱼交给她,下意识地看了肖嘉树一眼。他原本以为对方会第一个迎上来,像往常那般围着他傻乎乎地转,笑容既简单又快乐。但眼下的他却蹲坐在地上,用匕首削一双竹筷,始终未曾抬头。   这让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季冕有点诧异,又有点莫名的心悸。他不受控制地去聆听肖嘉树的心语,却什么都没听见。他分明坐在那里,却一点思想都没有,像一副空荡的皮囊。   季冕心弦微颤,坐下后不无担忧地问,“小树,你的脚好点了吗?”   肖嘉树抬起头微笑,“好多了,刚才余柏秀帮我重新包了纱布。”   笑容真诚,语气温和,他仿佛一切如常,却又完全不同了。但究竟哪里不同,季冕一时半会儿竟说不清楚。他定了定神,吩咐道,“再让我看看,今天要走很多路,我怕你坚持不住。”   肖嘉树立刻把腿盘起来,摆手道,“真的没事,吃着早饭你看什么脚,也不怕倒胃口。”   这话还像往常那般亲昵,让季冕心弦微松。他叮嘱道,“把袜子穿厚一点,别怕热。”   肖嘉树点头答应,末了继续削竹筷。   林乐洋拽掉五根香蕉一一分发给队友,“来来来,大家尝尝野生香蕉的味道。”   余柏秀兴致勃勃地咬了一口,然后五官拧成一团。黄映雪当场就吐了,呸道,“我的天啊,这是香蕉吗,这是麻椒吧?怎么这么涩!”   季冕眉头皱了皱,但到底还是把香蕉吞了下去,涩归涩,能填饱肚子就行。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肖嘉树,却发现他表情十分平静,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啃食,仿佛没有味觉一般。他的一举一动都那样熟悉,好像又回到拍摄《虫族》的状态,由内而外变成了一台冰冷的机器。   季冕狠狠皱了一下眉头,却又碍于摄像机不好追问。才半小时不见,小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已经彻底摆脱了角色的阴影,没道理在两个多月后发作。   一行人吃完简陋的早餐,把锅碗瓢盆洗刷干净,然后出发去寻找水源。肖嘉树走在队尾,没有杵拐杖,神态也很轻松,时不时还会跟队友聊几句天,笑一笑,显得很正常。   但季冕却始终没法安心。他听不见肖嘉树在想些什么,如果闭上眼睛,他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于是他不得不频频回头去看他,不得不每隔几分钟就问他好不好,能不能坚持。   听不见肖嘉树的心声,他就像缺了什么东西,总感到不踏实。他完全忘了疏远肖嘉树的初衷。能看透对方时他顾虑重重,等到完全感知不到了,却又因此而紧张焦虑。   “小树……”他刚回过头,黄映雪就无奈接口,“小树你怎么样,还能不能坚持?我说队长,你到底要问多少遍呀?我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你不关心,怎么老是关心肖嘉树那个糙汉子。”   季冕表情微僵,干脆道,“大家都坐下歇会儿吧。”   “啊,终于可以休息了。”黄映雪和余柏秀立刻瘫在地上。   季冕朝肖嘉树走去,肖嘉树立刻站起来,微笑道,“季哥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去方便方便,一会儿就回来。”   “别走远,注意毒虫、毒蛇!”季冕盯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很想抽一根烟。看得太透他顾虑,看不透了他却更担心,这都叫什么事?   林乐洋把水壶递过去,打断他的思绪,“队长,要喝椰子汁吗?”出发前他把所有椰子都凿开,把椰子汁灌进水壶里,以免大家路上口渴。节目组说不提供矿泉水就不提供,可真狠啊!   “谢谢,不用。”季冕淡淡瞥他一眼。   五分钟后,肖嘉树回来了,大家继续上路。循着动物的足迹,他们率先找到一口潭水,几只猴子伏在潭边,神情很戒备。守在这里的工作人员立刻走上来恭喜他们完成任务,并告诉他们可以优先选择扎营地。   为了生活方便,两支队伍自然要搬到水源附近来居住,而节目组指定的扎营地有两块,一块在露天的大石头上,风吹日晒雨淋,连个遮蔽的地方都没有;另一块在潭边的丛林中,地形凹陷,背靠岩石,非常凉爽。   季冕把队员召集到一起询问,“我们选哪一块地盘?”   大家各抒己见,内心的想法更是连珠炮似地蹦出来,令季冕头疼。但古怪的是,肖嘉树虽然表面在应和,心里却一片死寂。他的灵魂仿佛飞走了,只留下一副躯壳。   季冕忽然握住他的手,“小树你认为呢?”   肖嘉树自然而然地挣脱他,去拿水壶,微笑道,“季哥你决定吧,你是队长。”   “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季冕定定看着他。   “我们都听队长的。”肖嘉树垂眸。   季冕依然敲不开他的心门,挫败感和焦虑感烧灼着他的神经,令他气息略有不稳,“那就选林荫地吧,”他沉声道,“林荫地距离潭水更近,也更凉爽,不过我们得把房子搭建在树上。”   “在树上搭房子?那多难啊!”余柏秀哀嚎起来。   “那块地四面高,中间低,下雨的时候雨水会倒灌。你们要是想一觉醒来躺水里,我也没意见。对了,周围的树木这么茂密,蛇虫也很多,说不定会钻进你们衣服……”季冕话没说完,黄映雪就连忙打断,“建树上,一定要把房子建树上!”   “那我们现在就动手吧。来的路上我看见几株竹子,可以用来当建材,你们谁跟我去砍?”季冕直勾勾地盯着肖嘉树。   肖嘉树站起来说道,“让林乐洋去吧,我们留下找合适的树。”   林乐洋立即附和,“行,我和季哥去。”   “不用了,你们都留下,我一个人足够。”季冕从包里拿出一个多用途工兵铲,这是他特意带来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他终于看明白了,肖嘉树在疏远甚至躲避自己,但为什么?那些旖旎的梦境,那些炽热的爱意,全都跑哪儿去了?是他太累产生了幻觉,还是肖嘉树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就意识到同性恋是一种病,得治?   按理来说,他主动放弃是季冕求之不得的,他们可以避免彼此伤害,也可以避免那些尴尬和难堪。但不知为何,季冕却烦躁得厉害。他用力劈砍竹子,试图把满心的无力感宣泄掉。   他直到现在才发现,他拿肖嘉树毫无办法。对方进也好,退也罢,他都只能等待。   另一头,肖嘉树找到一颗巨大的榕树,它枝杈漫天,八方纵横,莫说在上面搭建树屋,就是造一栋楼房也可以。在离地两三米的几根枝杈间转了转,他拍板道,“就建在这儿吧,不高不矮,正好。”   “我看可以。造树屋应该要用到很多钉子吧?我们没有钉子该怎么办?”余柏秀问道。   “那就搓绳子代替。我们先把架子搭起来,一边造一边摸索。”肖嘉树顿了顿,继续道,“我看见沙滩边有几块冲浪板,应该是别人丢弃的海洋垃圾,被冲上岸来了。我去把它们拿上来,可以当地板用。”   “诶,这个主意非常好,我跟你一起去吧。”余柏秀拊掌道。   “冲浪板不重,我拿得动,你们先把架子搭起来,这个比较麻烦。”肖嘉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丛林中,两名PD跟随在他身后,差点追不上他的步伐。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脚底受伤的人,反倒比季冕还体力充沛。   当他捡起几块冲浪板爬到半山腰时,忽然就无声无息地倒下了,被两名PD火速送往医务室。   为了确保嘉宾的人身安全,节目组早几个月就把海岛踩遍了,还建造了简易的小楼以存放器材、安置人员。医务室自然也是有的,而且设备很齐全。嘉宾没有手机,但PD却都戴着耳麦,随时都能联系彼此。   他们很快收到肖嘉树昏倒的消息,并通知各位嘉宾。   一个小时后,肖嘉树睁开眼睛,还来不及弄清楚自己在哪里,就听见一道沙哑至极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醒了。”   他转头一看才发现季哥正坐在病床边,脸色阴沉,眸光晦暗,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地上扔了许多烟头,房子里却没有异味,一个排风口在他头顶快速旋转着,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对面的窗户敞开,能看见波涛起伏的海洋。   “你脚上的纱布没包牢,全都散开了,”他吸了一口烟,语气低沉,“脚上的水泡全破了,流了很多血,你都没感觉吗?”   肖嘉树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分析他的话,过了大约半分钟才坐起来,看向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双脚,“真的没感觉,我怎么了?”他的灵魂已经和肉体分离了。   季冕把吸了半截的香烟扔在地上,用力踩灭,哑声道,“脚磨破了你没感觉,刀子割肉你有感觉吗?你以为自己是机器人?肖嘉树,你告诉我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话问出来连他自己都感觉讽刺。只要他尽力去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就能看破他们的心思。但现在,无论他怎样去叩击肖嘉树的心门,都听不见一点回音。在他面前安坐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深海。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深海恐惧症”这种病,因为“不可探知”才是最大的恐惧,海洋就在那里,离人类如此近,但人类对它的了解却及不上对月球的十分之一。   它的深邃和深渊没有什么不同,恰如肖嘉树与他近在咫尺,他却猜不透他的心思。   如果在此之前,肖嘉树不曾毫无保留地,用尽全力地接纳他,他或许不会觉得如何。但在经历过那般温暖细致的关怀和真切热烈的爱意后,他简直无法面对眼前这个冷冰冰的人。   “季哥,我什么都没想,我是不是病了?”肖嘉树直到此时才感觉到疼痛,顿时倒吸一口气。   只这一口气,便把季冕满心的焦躁和怒火都吹散了。他一面用通讯器呼叫医生,一面咬牙道,“你脚上的纱布散开,磨破了水泡,路上又淌过几滩浑水,伤口感染发炎导致了高烧,我们必须把你送去最近的大医院治疗。”   “那我还要回来录剩下的节目吗?”肖嘉树盯着自己的指甲盖。   “伤成这样你还拍什么,没有十天半月都走不了路。”季冕抹掉脸上的无奈,“伤势稳定后我会派人送你回国,黄美轩在医院等着你,我这里走不开,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顿了顿,叹息道,“别再这么没心没肺了,好吗?”   肖嘉树讷讷点头,“好……再也不会了……”   最后四个字钻进季冕耳膜,令他心悸莫名,他正要追问,随行医生进来了,帮病人做了一轮检查,确定他身体没有大碍,烧也退了,立刻便把人送上了直升飞机。   肖嘉树被季冕抱上机舱,全程低着头,也没说道别的话。飞机缓缓升空,他向黄映雪挥挥手,向余柏秀挥挥手,又向施廷衡挥挥手,然后才躺回病床,打开手机,把朋友圈里有关于季冕的内容全部删除。微博有太多人关注,他没敢动,但当他翻到其中一张照片时,却忽然泪流满面。   这又是一张合照,拍摄于半年前的《使徒》剧组。季哥一手搂着林乐洋,一手拿着手机,笑容温暖。他说这是他亲自看中并签下的小新人,请大家多多关照。难怪他总是与林乐洋同进同出,难怪他把最好的资源送到他手上,又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维护他,原来他们是情侣啊。   肖嘉树指尖微微一动,给这张照片点了一个赞,心里默念道:再见了我的没心没肺……   季冕盯着远去的直升飞机,神色莫名。林乐洋站在他身后,长长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肖嘉树比他想象得更好对付,不过告诉他自己跟季哥是情侣而已,他就痛苦成那样,还主动离开了。真希望他下一期,下下期都不要再来,那样他才能彻底安心。   就在这时,仰望天空的季冕忽然转过头来看林乐洋,脸色阴沉得可怕。 第九十五章 失去肖少爷的滋味儿   林乐洋被季冕森冷的目光冻住了,嗫嚅道,“季哥,你怎么了?”   施廷衡从后面走上来,“老季,今天还拍不拍了?”   季冕收回目光,沉声道,“拍,让大家去基地歇一会儿,我们半小时后继续。”每一期的拍摄时长是三天三夜,然后再进行剪辑,今天若是不拍,很有可能凑不够放送量。   他越过林乐洋走进节目组临时搭建的基地,向助理要来了自己的手机。说是全封闭式拍摄,但拍摄间隙艺人还是可以拿回手机联络一下工作,甚至可以来基地歇一会儿,吃些正常的食物。这毕竟只是一个综艺节目,不用嘉宾拿命去拼。   只有肖嘉树那个傻瓜……想到这里季冕又是一阵胸闷,本想给他打一个电话,忆起他在直升飞机上,通话不是很清楚,只好翻开微信编辑文字。但他很快便愣住了,只因肖嘉树已经删除了所有与他有关的朋友圈,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季冕的指尖停留在手机屏幕上许久没动,原本想要叮嘱肖嘉树的那些话全都消失不见,无论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过了大约几分钟,他退出聊天页面,找到黄美轩的微信,编辑道:【小树若是抵达了医院,你给我打个电话。】   他原本可以解释,也可以把误会消除,但然后呢?他能带给肖嘉树希望,那么能不能确保不让他失望?如果他什么都做不到,解释再多又有什么用?   【好的,季哥。】那头很快回复。   季冕这才把手机交给跟拍自己的PD,吩咐道,“我调了震动,你帮我仔细留意一下,要是有电话打进来就立刻通知我。”PD接过电话放进兜里。   季冕走出去大声喊道,“继续开拍,大家全都回山上。”   说好可以休息半小时,如今十分钟都还没到,嘉宾自是怨声载道,但拿了钱就得干事,只好强打起精神爬上山。恢复拍摄后,红队的组员明显感觉到季冕的气场改变了。他的眉头总是紧皱着,表情显得很严肃,说话非常简短,你若是不听,他就会用凌厉的目光看着你,一直看到你妥协或胆怯为止。现在的他更像一个摒弃了私人感情的领导者,而非红队的一员。   之前黄映雪若是走不动了,娇滴滴的抱怨几声他就会提出休息,但现在他就像没听见一般。他指着离地两米高的树干,沉声道,“这就是你们挑选的基座?这才多高?这样建出来的屋子能叫树屋吗?叫吊脚楼还差不多!吊脚楼都比这个高!”   余柏秀战战兢兢道,“队长,这是肖嘉树选的,他说这个高度足够了,方便咱们上下。”   季冕呆了呆,冷硬的脸庞瞬间柔软下来。他大概能猜到肖嘉树为什么会选择这几根树干,无非是担心他的恐高症。但他的身高足有190多公分,完全可以接受四五米的高度。   他紧皱的眉心松开了,心中萦绕着一团格外温暖的热气,“那就建在这里吧,这个高度刚好,我们搬运木材也方便。”   余柏秀连忙点头附和,转过身时跟黄映雪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瞧瞧,只要搬出肖嘉树,季哥有再大的火气都能熄灭。刚才还说这样建出来的屋子不叫树屋,听说是肖嘉树的主意,立马就能改口。要是对方还在,绝对能把季哥炸开的毛捋得顺顺的。   林乐洋也明显感觉到了季冕骤变的情绪。自从肖嘉树走后,他很有些心不在焉,火气也非常大,这是在心里惦记那人吗?   季冕冷冷看他一眼,末了冲PD打了个手势。PD摇头,表示手机还没动静。短短半小时问了十几遍,季总也是够了。外界传言他跟肖嘉树关系好,他们原本还以为是肖嘉树故意蹭季总的热度或公司的营销手段,但现在看来却是真的。   季冕似乎不相信PD的话,从他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发现未接来电,心里便是一空,又打开微信翻阅,也没有留言,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没有肖嘉树陪伴左右,听不见他那些格外跳脱也格外可爱的心语,这次的拍摄竟变得无比漫长起来。   他很想保持状态,却越来越疲惫,也越来越不耐,心里仿佛憋着一股火没处烧,在胸腔之中横冲直撞。他拿起工兵铲往林间走去,看见默默跟来的林乐洋,冷淡道,“别跟着我!”   这话不但遣词严厉,连语气也透着几分厌烦,叫林乐洋呆在当场。   PD默默决定把这一段剪掉。   季冕却毫不在乎,甩开林乐洋走进丛林,对准几棵竹子砍起来。PD给他汗湿的脸庞拍了一个特写,终于发现他的表情不太对,怒火掺杂着焦虑遍布在他眉宇间,令他看上去显得非常冷酷。这样播出去肯定是不行的,得掐掉。季总的状态很不对啊!   当PD胡思乱想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连忙掏出来递过去,“季总,电话。”   与此同时,肖嘉树已经抵达医院并做了清创处理,如果晚上没发烧,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出院了。黄美轩坐在病床边苦口婆心地规劝,“小树,这个节目咱们不录了成不成?你才出来两天就弄成这样,我怎么跟薛姐交代?她把你交给我,我却让你三天两头出事,我以后都没脸去见她了。你说你那么拼命干嘛?脚磨破了你就坐着别动,导演又不会拿枪逼着你去录节目,你就是个死脑筋!”   盯着窗外海景的肖嘉树忽然回过头,嗓音沙哑,“美轩姐,我可以不录吗?”   “当然可以!”黄美轩见他态度松动,连忙道,“我原本就觉得这个节目危险性有点高,怕你受不住,签约的时候只签了一期,下期你要是还想去,咱们就续约,你要是不想去了,咱们就退出,没关系的。”   肖嘉树思考良久,慎重道,“美轩姐,那我们就退出吧。这个节目我不想做了。”   “好好好,我马上给季冕打电话,让他下一期另外找人。这个节目再红我们也不录了,还是你的安全最重要。”黄美轩立刻拨通了季冕的电话,那头接得很快,两人先是讨论了一下肖嘉树的病情,然后才进入正题。   季冕轻松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小树不拍了,为什么?”   “你们这个节目太危险了,我不放心让他继续拍下去。”   “不是,我们聘请了专业人员随行保护,每一个地方都探查过,也准备了医疗设施和医护人员,安全绝对可以保证。这次是个意外,下次我一定会保护好小树。小树在吗?你让他接电话,我来跟他说。”季冕语气急促。   “他刚躺下,不方便接电话。”黄美轩可不会让两人通话。小树苗那么崇拜季冕,难保不会被他劝回去。   肖嘉树指尖微微一动,犹豫道,“美轩姐,要不我来跟季哥说吧。”   黄美轩只好把电话递过去,并在空中画了一个叉,让他绝对不要听信季冕的话。   肖嘉树点点头,再张口时嗓子像个破旧的风箱,“季哥。”只这一句,所有的难堪和委屈就从心底涌上来,严严实实地堵在喉头。   季冕却大松了一口气,只要小树还肯接电话就好,听见他的声音,季冕心中的焦虑和不安竟缓解很多,表情也变得更为柔和,“小树,黄美轩说你不想拍了是吗,你……”   “是的,”肖嘉树迅速调整好情绪,打断道,“季哥,我不想拍了。”   “可是我们签了合约。”季冕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茫然无措。   “美轩姐说我们只签了一期合约,下一期不拍了完全是可以的。季哥,我吃不了这个苦。”他哑声道。   季冕听见了隐约的哽咽声,肖嘉树哀伤的脸庞似乎就近在眼前,让他什么劝服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沉默了大概半分钟,他疲惫道,“小树,别说这种话好吗?为了锻炼演技,你能在街头流浪,吃馊臭的食物,喝绿化带里的自来水,还能为了演好一个角色减肥、增肌、泡水、吊高吊低……你从来不是怕苦的人,不要说这种贬低自己的话。你不想拍就不拍,但别让外人胡乱猜测你缺席的原因,回去后接一部戏,在微博里发一个通告,我会配合你做出解释。对着我,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但是对着外人,你别说这种容易被人曲解的话。”   他顿了顿,又慎重叮嘱,“娱乐圈很乱,什么人都有,你要多一点防备心,别偏听偏信。”   肖嘉树沙哑道,“好。”   季冕握着手机始终未曾放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又舍不得挂断,哪怕对面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也好过半点音信都没有。   眼见PD抬起胳膊让自己看表,季冕才状似轻快地道,“行了,你快躺下休息吧,出院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如果你想回国,订好机票后给我发一条信息,到家了再给我报个平安。没有你的消息,我节目都快录不下去了。”   他摇头苦笑,终于不得不承认,肖嘉树已经对自己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影响。   “好,我会的。”肖嘉树一一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后对黄美轩说道,“美轩姐,我们明天就回国吧,我想我妈了。”   ——   季冕盯着逐渐失去亮光的手机屏幕,表情有些怔愣,又有些茫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究竟是对是错。能窥探人心真是一种极其可怕的能力,让他丧失了对人类的信任,也丧失了开启一段感情、维系一段感情,并最终走向幸福的信心。   他再次打开手机,给肖嘉树发送了一条消息:【小树,好好休息,不要多想。还是那句话,无论你遇见多大的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在线。   “这几天我的手机都归你保管,有电话或者信息随时叫我。”他对PD说道。   PD接过手机点点头,“好的季总,咱们继续拍吧?”   季冕拿起工兵铲三两下把竹子砍断。别的树木他都不敢动,怕破坏岛上的生态平衡,但竹子没关系,这种植物的生长周期非常快,只要种下一株,就能在六个月的时间里发展成一片竹林,在热带地区更盛,一天可生长一米左右。   把竹竿截断,用草绳捆起来,他艰难地拖着走,走了没多远,忽然道,“手机拿来我看看。”他刚刚给小树发了一条微信,不知道他回复了没有。   PD很无奈,关掉摄像机后说道,“季总,咱们这儿拍节目呢,您能别总是看手机吗?让您把手机带出来本来就违规了,我们也很难做呀。”要不是你是金主爸爸,信不信导演怼死你?   “就看一眼。”季冕摘掉手套。   PD只好把手机递过去。他看了看微信,没有肖嘉树的回复,而他以往都是秒回的,说放弃果然就放弃了,那么干脆。   季冕心里空了一大块,所有情绪都在空洞里急速下坠,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他定了定神,然后翻开微博,却发现肖嘉树给他和林乐洋的合照点了一个赞。有网友在留言区问他为什么要点赞,难道忘了林乐洋黑他的事,还有人说他只是在给季神点赞,没有别的意思。   季冕盯着这个小图标,眸色渐渐变暗。但他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关掉手机,将它交给了PD。当他回到露营地时,原本以为的树屋构架并未搭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依傍山岩的凹面建成的小棚,巨大的芭蕉叶斜盖在棚顶,洒下一片清凉。   余柏秀、黄映雪和林乐洋就躺在棚屋里喝椰子汁,表情好不惬意。   季冕脸色一沉,当即就走过去,扯着芭蕉叶问道,“这是什么?说好的树屋呢?”由于他太过用力,捆扎在一起的芭蕉叶竟被他全部扯落,还差点把棚屋架子弄倒。   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严厉,眼里隐隐还压着两团怒火,把黄映雪和余柏秀吓得够呛。林乐洋嗫嚅道,“季哥,我们试过了,用麻绳捆起来的木头根本就不牢固,一放上树干就散架了,我们试了好多次都这样,只能把屋子建在这儿。你看我们的手,都磨出水泡了。”   季冕冷冷盯视他,正想发作,施廷衡连忙走过来劝解,并附在他耳边低语,“冷静点老季,虽然可以剪掉,但我们这儿录节目呢,你别把情绪带进来。有话好好说,啊?”   季冕反复调整呼吸,这才恢复平静,“行,你们爱睡哪儿睡哪儿吧。”话落把竹竿劈开,独自干起来。   节目中发生一点口角或矛盾在所难免,PD继续拍摄,导演也没说掐掉。如果能增加节目卖点,他们肯定不会剪,除非金主爸爸施压。   季冕默默干了好几个小时,途中黄映雪、余柏秀、林乐洋、施廷衡等人反复来劝过,都没用。他忽然变得很固执,也很沉默,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巧思,硬是把屋架搭设成功,并盖了很多芭蕉叶。   他把肖嘉树捡来的冲浪板垫在身下,忽然便感到一阵空虚。他的队员似乎有些憷他,吃完晚饭便躲进棚屋里小声说话,并不敢靠近,连林乐洋都是如此。他终于意识到肖嘉树是多么强劲的一个敌人,而他对季哥的影响力又有多大。   季哥的情绪似乎被肖嘉树的离去严重干扰了,连在镜头面前都无法维持平和的表象,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节目播出后,观众会对一反常态的他产生很大的意见,他“谦和有礼、心胸豁达”的人设也会瞬间崩塌。   人设崩塌对明星来说是一场灾难,有可能会造成大量脱粉。我是不是得找个时间劝劝季哥?林乐洋在胡思乱想中陷入沉眠,却又没过多久被雨水泡醒。   热带海洋气候的最大特点就是多雨,无干季,一年的降雨量高达2000毫米以上,明明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能暴雨倾盆。所以说季冕的提议是正确的,不把屋子建在树上,说不定哪天就泡进水里了,尤其在这种低洼地带。   三名队员欲哭无泪,好在季冕没跟他们计较,连忙把他们带上树屋安置。把屋子建在石块上的施廷衡则没有这样的顾虑,水顺着石头表面流下去了,他们的地板虽然也湿,垫上厚厚的草垛子却没受多大影响。   “队长,还是得听你的话啊!我翻个身就差点被水淹死,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好冷!”黄映雪哭唧唧地说道。   季冕疲惫道,“吃一堑长一智,你们的包都泡水里了,暂时没有干爽的衣服能换,先熬过这一晚,等明天天晴了再说吧。”他走到最外侧,躲开有意无意靠近的林乐洋。   但同样的事情又再次上演。第二天雨停了,各位组员结伴出去寻找食物,季冕还是一个人行动,却也反复告诫黄映雪等人不要靠近明显有水流冲刷痕迹的山谷。但林乐洋看见对面的树林里有几棵木瓜,当即便要跑过去摘,黄映雪也忘了队长的警告,喜滋滋地跟上。   两人回来时,原本干涸的谷地竟然淌下湍急的水流,将他们困在了中间的大石头上。季冕收到消息后又气又急,立刻绑上安全绳把他们救回来。三人前脚刚踏上高地,河谷立刻就被洪水吞没了,而且水势越来越大。   众人拔腿狂奔,离开老远才敢站在山岭上遥望飞沫四溅、雾气弥漫的山洪,劫后余生的感觉终于涌上心头,令他们排出一身冷汗。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拍摄显然无法进行了,季冕把一行人带回基地,冷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远离山谷?暴雨过后常常会爆发山洪,你们来之前没看过安全守则吗?如果我没能及时把你们拉上来,你们会怎样,节目组会怎样,这个责任谁承担得了?”   黄映雪吓得哭都不敢哭,林乐洋脸色惨白地道,“对不起季哥,我们下次不敢了。”   也不知哪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季冕,他忽然弯下腰,死死盯着林乐洋,狠声道,“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你还会说什么?林乐洋你能不能别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要听一听别人在说什么。我说不行,那就是不行,没有一点余地,你明白吗?”   他颤抖的指尖悬在林乐洋的鼻头,一字一句强调,“如果你听不懂拒绝,我可以剔除你!不要怪我不讲情面,我给你的情面已经够多了,多到让你变得贪得无厌起来!下一期你不用录了,违约金我照付。”   林乐洋被他逼得不停往椅背上靠,表情惶恐至极。他显然没料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旁人有心劝解,但听着听着又觉得不像那么回事儿。季总显然不是因为今天这点事才会突然爆发,更像是对林乐洋不满已久,否则也不会斥责对方“贪得无厌”。被打上这么个标签,林乐洋以后再想跟季总要资源恐怕是不可能了。   “季哥你听我说……”林乐洋噙着眼泪站起来,想拉季冕的手却被毫不留情地拂开。   “滚出去!”他指着房门吼道,“立刻!”   林乐洋还想再说几句,却被他的助理胆战心惊地拉出去。完了、完了,惹怒了季总,林乐洋以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啊!   所有人都离开了临时办公室,季冕这才把包裹在塑料口袋里的手机从湿透的外套里掏出来,按了启动键,微信、微博依然没有动静,未接来电倒是有几个,却都不属于肖嘉树。说好了会发信息,会报平安,他似乎忘记了。   但他何曾忘记过季冕随口而出的任何一句话?又何曾连续那么多天不给他发一条信息,打一个电话?他的果断决绝让季冕失措,也让他焦虑、不安,甚至是恐惧。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哪怕没有今天的事,早晚有一天也会爆发。他打开微博,翻出那张被肖嘉树点了赞的照片,果断按了删除键。原本早就该删掉的,但他总是想着要给林乐洋留一点余地,而对方却没有想过给他留余地。   所以说人心总是在变,人性又是多么可怕。曾经阳光爽朗的大男孩,似乎只是他的一个幻觉,或者一段错误的记忆。他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出去,疲惫至极地宣告,“第一期的拍摄就这样结束吧,大家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回国。”   作者有话要说:  季冕:不好受啊! 第九十六章 到底是谁暗恋谁?   众人得知拍摄结束的消息并不感到意外。三天三夜的期限本来就快到了,又发生这么重大的安全事故,节目组肯定不会再让艺人涉险。   先是肖嘉树磨破了脚中途退出,后是林乐洋不遵守安全守则差点被山洪冲走,这次拍摄还真是多灾多难,也不知道导演怎么把这一集剪出来。要知道这可是《荒野冒险家》的第一弹,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导演找到季冕商量该如何剪辑。要说PD没拍到精彩的画面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很多画面能不能播,还得问问季总的意见,要是季总同意,节目的噱头肯定足够了,不愁第一集 引不起观众的兴趣。   季冕手边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狭窄的放映室里烟雾缭绕,气味呛人。导演用手扇了扇,又打开对面的窗户,小心问道,“季总,你看完了吗?”   “我再看看。”季冕杵灭烟蒂,沉声道,“天气预报怎么说?”   “下午还有一场雨,直升机明天早上过来,我们还得在这儿住一晚。”   “嗯。”季冕可有可无地答应一声,把视频倒回去认认真真再看一遍。屏幕上正在放映他们第一天抵达海岛的画面,肖嘉树那张得天独厚的脸在艳阳中熠熠生辉。他晕乎乎地跳下飞机,以为没人注意自己,便歪着脑袋挖了挖耳朵,眼珠子往上翻了一下,仿佛在说“吵死了”。   他的表情那样生动,令季冕不自觉地低笑了一声。就在这一刻,肖嘉树的眼睛忽然散发出璀璨的光芒,浓浓的喜悦像泉水一般从他深邃的眼眸里流泻,令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他并不知道自己惊喜的表情有多明显,又有多漂亮,跟拍他的PD顺着他的目光转动镜头,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季冕的身影。   看见这一幕,季冕不知不觉坐直了,原本搭放在膝头的双手用力交握在一起。他似乎从那个孩子的眼里看见了无尽的渴望,渴望相见、渴望拥抱、渴望在一起,而他明明知道,却把他推开了……   季冕再次去拿烟盒,却发现它早已空空如也。   导演十分善于察言观色,立刻把自己的烟盒递过去,并低声劝解一句,“季总,您少抽点。”   季冕没说话,默默点燃香烟,目光却一直定格在屏幕上。肖嘉树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在人群中蹦来蹦去,被他挑中后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无比动情地说:“季哥我想你了。”   面对别人的时候,他是一个温和懂礼的后辈,总是进退有度、举止适宜;面对季冕的时候,他的眼睛瞬间就能亮起来,话变多了,笑容变灿烂了,行为也更幼稚。但那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在季冕面前,他从未隐藏自己,自然而然便会展露出最真实也最放松的状态。   身临其境的时候,季冕并不觉得这种相处模式有什么不对,但通过摄像头,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季冕才猛然发现,这孩子对他是多么依赖、多么信任、又有多么喜爱。   他只单看肖嘉树一个人的影像,于是画面很快推进到肖嘉树在海里扑腾的那一天。季冕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却始终没抽上一口,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青年身上,被他的笑容、眼神、言行所吸引,完全忘了其他。   烟蒂烧着了他的手指,也令他猛然间回过神来,再抬眸,站在海里笑容羞涩的青年已经消失了,林乐洋出现在屏幕上,他说要跟肖嘉树一块儿去摘椰子……   季冕按下了暂停键,发现满屏都是林乐洋的脸,又立刻关掉显示器。他的头发乱了,衣服皱了,眼眶微微发红,眼珠也遍布血丝,坚毅的下颌长满青色的胡渣,看上去十分憔悴。   导演偷偷瞟了他一眼才小声问道,“季总,您下半集的状态有点不对,您看咱们该怎么剪?”总是看手机就算了,还频频冲组员发火,这是毁人设的节奏啊。   “该怎么剪就怎么剪,你们自己看着办。”季冕随意摆手,完了用力抹脸。他根本就不在乎所谓的人设,不,更确切地说,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这个世界真他妈的烦透了,所有人的思想都在他耳边不停轰炸,却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想听的,想感受的……   他忽然感到很孤独,就像在午后的黄昏中一觉醒来,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谁,又该干些什么。时间对他来说似乎失去了意义。   导演仔细看他一眼,不得不叮嘱道,“那行,我们剪完后再给您看一看。要不您回去好好睡一觉?反正直升机明天早上才能来。”   季冕表情木然地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应和,“好,我先回去了,辛苦你们。”回到房间后,他第一时间打开手机查看微信和微博,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原本还硬撑着的一口气忽然就泄了,汹涌的倦意铺天盖地的涌上来。   他点开和小树苗的聊天页面,编辑了一大堆话,却又一个一个删掉,如此反复多次,最终只能发了三个字【你好吗】,然后握着手机苦笑。所幸页面里还保留着两人的聊天记录,有的很搞笑,有的很温馨,还有的很可爱,自拍照也有几张,肖嘉树明亮的双眸似乎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令他焦躁不安的心瞬间恢复平静。   他不断往上翻看聊天记录,把所有照片和有趣的对话收藏起来,不知不觉便过了好几个小时。唯有在这一刻,他的心才有着落,他的头脑才能得到宁静,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不停拍打窗棂,弄湿地面,而他却一无所觉。   与此同时,林乐洋正在和陈鹏新通电话。   “你到底怎么招惹季总了?他把挺你的那张照片都删掉了!”   “什么照片?”林乐洋还没从季冕的疾言厉色中清醒过来。他是头一次直面对方的怒火,那么狂暴,好像一张口就能把他吞下去一般。而且他说的那些话也仿佛意有所指,不像是针对今天这件事,倒更像借题发挥。   “我说不行,那就是不行,没有一点余地!”什么不行?应该不仅仅是指不能靠近山谷地带吧?林乐洋越想越害怕,没听陈鹏新说完便把电话挂断了,然后去翻季冕的微博,这才发现自己被人踩时他力挺自己的那张合照已经被删了。   他记得那是公司宣布他正式出道的第一天,由于肖嘉树也在同一天出道,粉丝便拿他们做对比,把他贬得一文不值。季哥为了帮他撑场面,立刻就拍了合照发到微博上,这才挽回颓势。   这是季哥在乎他的证明,也是他最为得意的一件事,怎么就被删了呢?哪怕他们分手,季哥也没做过任何打压他的举动,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林乐洋转头去看助理,颤声道,“你喜欢刷微博,应该知道我和季哥的合照被他删除的事吧?知道前因后果吗?”   “好像是因为肖嘉树给照片点了一个赞,季总为了向他表明忠心,也为了避嫌,就把你删了。”助理缩了缩脖子,补充道,“这都是网友脑补的情节,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季总?”总觉得这个脑补也不是没有事实根据啊!季总对肖嘉树真的很特别!   林乐洋懵了好一会儿才嘶哑道,“肖嘉树给合照点了一个赞,季哥就把它删了?哈……”他发出古怪至极的笑声,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呢喃道,“就因为肖嘉树点了一个赞?”   季哥真狠啊!他果然很在乎肖嘉树吧?在乎到为他失去理智,失去耐心,失去判断,在乎到能为了他不惜打压自己旗下的艺人!而自己原本以为的胜利,换来的却是季哥如此激烈的反应。他也是喜欢肖嘉树的吧?不,不仅仅是喜欢,他丝毫不知道在面对肖嘉树时,他能笑得多温柔,他眼睛里的光是暖的、热的、烧灼的,同时也是克制的。   “我好像做了一件傻事,”林乐洋忽然就没了力气,哽咽道,“我以为赶走肖嘉树我就赢了,但其实我输得更彻底。我不应该那么自傲,不应该总是抗拒,如果我能坦诚一点、真实一点,我们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的助理悚然而惊,立刻关上窗户问道,“林哥你说什么啊?肖嘉树不是因为脚磨破了才走的吗?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因为季总知道了这个事,所以才会跟你解约啊?你别睡,你快说啊,这件事关系到你的前途,季总要是不捧你了,我们怎么办?”   林乐洋捂着脸躺在床上,完全没力气说话。   陈鹏新的电话再一次打进来,慌张道,“乐洋,怎么回事儿?刚才我接到律师发来的解约通知,你为什么被节目组开除了?喂喂,你别不说话啊!你看看网友都是怎么说你的,他们说你把季总得罪了,会被封杀,删除照片只是一个信号,还有一系列的后续动作。我上一秒还在笑话他们想象力丰富,下一秒就收到了解约书,都快吓尿了好吗!季总要是决定封杀你,咱们都得去喝西北风!你说话啊!你别装死!”   助理把电话贴在林乐洋耳边,见他半点回应的打算都没有,眼角还缓缓淌出两行泪水,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把手机拿起来,战战兢兢地说道,“陈哥不好了,林哥好像真的把季总得罪狠了,他当着好多人的面骂他,你快想想办法。”   “他怎么骂的?”陈鹏新勉强冷静下来。   助理偷偷看了林乐洋一眼,走出房门后蹲在角落里说道,“他骂林哥……贪得无厌。”   这可不是一个好词儿,证明季总嫌林乐洋要得太多,以后不打算给了。陈鹏新倒吸一口气凉气,忽然就觉得自己和林乐洋的前途灰暗了。   ——   肖嘉树在家里养了十几天才能下地,期间不得不忍受母上大人各种“爱的教育”,耳垂被扯大了,脑门也被她尖尖的指头戳凹几个小坑。他每天都会拿出手机看一眼,发现季哥的信息便会不受控制地点开,想回复,却最终把编辑好的大段文字删掉。   季哥时不时会问他好不好,在不在,有没有回到家,有没有好好休息,字里行间全是暖意。但肖嘉树却只敢偷偷看一眼,不敢回应。   他好不容易把那份炙热的感情压下去,又怎会让它再度爆发。他干不出插足别人感情的事,季哥对他的关怀只是出于前辈对后辈的照顾,而他却误会了,还演了那么久的独角戏。就算季哥删掉了林乐洋的照片也不能说明什么,他俩的关系一旦曝光,一定会在娱乐圈里掀起一场风暴,这些合照都将成为证据,自然该早点清理干净。   只要一想到自己缠着季哥不放的那段日子,肖嘉树就倍觉羞耻,心脏更是疼得厉害。他想,他再也不会如此用力地去喜欢一个人了,因为割舍的时候真的像割肉一样。   为了把那些奢念赶跑,他每天都会看很多剧本,并决定尽快投入到工作中去。唯有认真拍戏能把坠入泥沼中的他解救出来。   “美轩姐,我决定拍《双龙传奇》。”这天,他终于把所有剧本都看完了,并挑出最感兴趣的一本。   “小树苗挺有眼光的嘛。这是今年最火的一个大IP。行,我去跟片方谈一谈,放心,试镜只是一个过场,只要你想拍,男一绝对跑不了。”黄美轩在电话中说道。   “另一个男主是谁?”肖嘉树最在乎的还是搭档人选。他拍了两部电影,对手戏差不多都是跟季哥一起完成的,不知道能不能与别人合作好。   《双龙传奇》是双男主设定,剧情十分精彩,全国书迷有好几亿,刚传出筹拍的消息就成为网络上的热门话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能为肖嘉树抢来一个男主角,黄美轩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她笃定道,“我不知道另一个男主是谁,但我知道你一定是男主之一。你来公司,我们详细谈一谈。”   “好,我马上就来。”肖嘉树立刻从沙发上爬起来。   他走到浴室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没打理造型了,头发乱糟糟的,眼眶下面还有一点黑眼圈。好在他皮肤又白又亮,五官也俊美逼人,有了黑眼圈也像化了烟熏妆一样,有种颓废的美,并不有碍观瞻。   他迅速洗了一个澡,随意抓了抓蓬松的头发,再穿上白衬衫、牛仔裤,简简单单地出门了。抵达冠世大厦后他锁好车,站在楼梯间等电梯,轿厢从负三楼升上来,在他所在的负一楼停住,金属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几个人,其中最显眼的非季冕莫属。   他戴着一副墨镜,头发打理得很有型,身上穿着一套银灰色西装,两手插在兜里,下颌微扬,似乎在盯着楼层显示屏。但他慵懒的站姿在注意到门外的人时立刻变得紧绷起来。   他下意识地挺直腰背,摘掉墨镜,哑声道,“小树,好久不见。”   “季哥,好久不见。”肖嘉树僵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不进来?”季冕立刻退后几步。   肖嘉树回头看了看,摆手道,“不进去了,我等黄姐,她在停车,你们先上去吧。”   季冕眼里的光芒缓缓熄灭,他伸出手按住开门键,尽量让自己笑得温柔一点,“小树,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才两个星期没见,他怎么感觉像隔了一个世纪一般?他依然感受不到肖嘉树的心声,他正慢慢往后退,把自己藏进阴影里,就像一个逐渐消失的泡沫,整个人透着颓丧和死寂的气息。如果再退后一点,他便会彻底与阴影融为一体,叫人看不见摸不着。   季冕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把他拉进电梯,狠狠抱一抱他。这样的肖嘉树让他心疼,也让他不知所措。   “我正准备接拍一部古装戏,今天来问一问具体的细节。”肖嘉树离开了顶灯的照射范围,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为了给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尊严,他必须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都藏起来。   “什么戏,说出来我帮你参考一下。”季冕用力按住开门键,语气里竟流泻出一丝恳求的味道。   “现在还不确定,说出来怕闹笑话。”肖嘉树尴尬地摆手。他快坚持不住了,一看见季哥心里就委屈得厉害,想哭。若非光线昏暗,他通红的眼眶一定会暴露。   季冕向前走了两步,身体已经半跨出电梯门,指尖紧紧按着开门键,柔声道,“我怎么可能笑话你,等会儿去我的工作室坐一坐,我们聊一聊……”他完全忘了疏远肖嘉树的初衷,看见他孤零零地站在阴影里,心脏就一抽一抽地疼。   一名乘客等得不耐烦了,故意咳嗽了一声。   方坤尴尬道,“季哥,要不你们等会儿去办公室聊?”   肖嘉树立刻弯腰鞠躬,如释重负道,“季哥你快走吧,再见。”他没说要去办公室,面对季哥已经耗费掉他全身的能量,跟他坐在一块儿聊天肯定会死掉的吧?   季冕伸长脖子向后看,依然没发现黄美轩的身影,只好松开手指。他目光沉沉地凝视肖嘉树,金属门关上了,肖嘉树也彻底消失在另一头,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张茫然的、焦躁的、完全失去了神采的脸。注意到身后的人正用好奇的目光看过来,他戴上墨镜,挡住了眼底深处自然流泻的、所有复杂难言的情感。   从电梯里走出来后,方坤疑惑道,“你跟肖嘉树怎么了,闹矛盾了……”话没说完就看见黄美轩从走廊尽头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她向两人打了一声招呼,径直坐电梯上了顶楼。   方坤终于确认了什么,笃定道,“肖嘉树在躲你吧?黄美轩根本没在停车场,他纯粹不想跟你搭一部电梯,亏你刚才等他那么久,哈哈哈……”   季冕虽然戴着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但从他紧绷的下颌角可以看出来,他此时很烦躁。走进办公室后他立刻脱掉外套,解开领带和衬衫顶上的几颗扣子,吩咐道,“你去帮我问问看,小树最近准备接什么戏。”   “你干嘛问这个?人家拍什么戏跟你有关系?”方坤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季冕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微信和微博。很好,今天也没有任何回复,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给肖嘉树发了一条信息:【你好像有黑眼圈,最近没睡好?】   静静等了几秒,那边没反应,他继续道:【晚上少打游戏,别熬夜。】   【我这里有几个好本子,你要不要来看一看?】   【制作班底都很精良,你一定会感兴趣。】   【小树,你在不在?】   【你先忙吧,有空来我办公室坐一坐。】   他发出去的每一条信息都像石沉大海,毫无回音。他有时候也会想:这孩子既然决定主动离开,你就干脆放了他吧,这样对他多好?他这辈子就应该和一个完全不会窥探他内心的正常人在一起。如果他知道你的秘密,你猜他会有多害怕,又会多想逃离?   上一刻,季冕完全说服了自己,但下一刻拿起手机,他又会渴望得到肖嘉树的消息。他就想远远地看着他,护着他,这都不行吗?非要撇清地那么彻底?   当他暗暗头疼时,陈鹏新闯进办公室,哭丧着脸说道,“季总,求您再给乐洋一次机会吧,他知道错了。他这会儿正发着高烧呢,您去医院看看他行吗?”   “机会我已经给了,是你们没抓牢。好好拍《逐爱者》,别再自毁前途。”季冕把手机压在桌面上,不耐道,“行了,出去吧,别学女人哭哭啼啼那一套。”   陈鹏新看了看满脸讽笑的方坤,又看了看神色冷厉的季总,只好灰溜溜地出去了。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当初出道的时候多好,手里有大把的资源,背后还有季总撑着,想干什么不行?现在呢,接二连三地失去代言和参演真人秀的机会,弄来弄去竟只剩下《逐爱者》这一个角色,这可真是断了所有后路,只能破釜沉舟了。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方坤试探道,“怎么突然对林乐洋这么狠?他到底怎么招惹你了?”   季冕没答话,默默建了一个小号,关注了肖嘉树的两个微博。他必须得想办法跟小树联系上,不然干什么都没心思。 第九十七章 果然还是得看着你   季冕删除一张照片原本并不是多大的事,很多人都有定期清理微博的习惯,但坏就坏在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和配文。那可是林乐洋出道的第一天,而配文则充满季冕对他的期许和关照。他请求自己的粉丝也能支持林乐洋,这是一种护犊子的行为。   而现在,他把微博删除了,是不是代表他也不再对林乐洋抱有期许,更不会对他多加关照?要知道,林乐洋毕竟是他旗下的艺人,他若是表现出厌弃的态度,这人无疑会被雪藏。   于是一夕之间,林乐洋就遭受了广告商和片方的冷遇,原本快谈好的合同都崩了,闹来闹去竟只有《逐爱者》这一部电影可以拍。要说胡铭导演一点也不后悔那肯定是假的,但林乐洋是他舌战群雄、据理力争、无论如何都要留下的艺人,是他一眼就相中的男主角,想退货都不行。   陈鹏新到底是资历浅,经验少,很多解约的问题处理不了,只好交给方坤去谈。他原本还指望方坤能向季总转达一下乐洋的惨状,激起季总的恻隐之心,多多少少替他们挽回一些损失,但方坤通过电话与季总沟通后竟直接把所有解约事宜都处理好了,一点儿也没拖泥带水。   “该赔的违约金他们照赔,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方坤收拾好公文包,交代道,“季总说了,今后林乐洋的事交给你全权处理,他想接戏可以,想代言可以,想参演真人秀也可以,你们自己想办法去找资源,公司该给的协助还是会给,但能走到哪一步全看你们的本事。以前季总就是对你们太好,捅了那么多篓子都帮你们摆平了,还把顶级资源送到你们手上,看把你们惯的。”   “喏,”他把一个文件袋递过去,“这是你和你妹的欠条,拿去烧了吧。那些黑料你们爱爆不爆,反正毁的也不是季总。”   陈鹏新以前做梦也想拿回这两张纸,但现在真的拿回来了,却有种梦想破灭的感觉。他捏着文件袋,茫然道,“季总这是要雪藏乐洋?”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方坤嗤笑道,“林乐洋当初签的是A级合约,公司对他的约束力是非常小的,他赚到的钱,公司只抽取15%的提成,剩下的全是他自己的,公司不会强制他接拍任何电视剧或电影,他拥有绝对的自主权,与此相对的,公司也没有义务为他提供资源。”   陈鹏新翻出合约看了看,顿时脸白如纸。乐洋赚到的钱不用交给公司,公司也不会强制他拍片,也就是说如果公司不帮他找片约和代言,他就什么资源都没有,只能靠自己和经纪人去钻营。这个合约看上去很美,但对一个新人来说却等同于一张废纸。   以前有季总在背后撑着,乐洋要什么有什么,所以他们一点儿也没觉出不对来,但现在离开季总,他们才明白何谓“步履维艰”。   陈鹏新看向方坤,目露哀求,方坤立刻摆手,“别求我,没用的,我们这是按照合同办事,完全合理合法。所以说公司为不同咖位的艺人制定不同的合约都是有道理的,新人没名气,干得多拿得少,但公司却也会尽力捧你们,为你们找资源;等你们名气大了,不用公司去找,好资源也会主动送上门来,就轮到公司沾你们的光了,合约自然也会一级一级往上升,用最优渥的条件把你们留住,这都是符合市场要求和个人发展规律的。你们这些年轻人看事情就是太浅显,自以为占了便宜,哪里知道其实是吃了大亏。”   方坤推开病房的门,看了一眼始终在装睡的林乐洋,意味深长地道,“人家给什么你就拿什么,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无功不受禄’,拿的时候你好歹先看看自己付出了多少,受不受得起吧?”   房门关紧了,林乐洋始终未曾睁眼,睫毛却剧烈颤抖起来,隐隐还可窥见几丝泪光。   ——   方坤回到公司后本想汇报一下林乐洋的情况,却发现季冕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他正对着电脑打字,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手边放着一沓参考书,看上去像一位学者。   “哟,这是干嘛呢?这么认真。”方坤拿起最顶上的书看了看,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我的艺术生活》。   “想写几篇有关于演技的文章。”季冕摆手,“我很忙,没事你就出去吧。”   方坤瞅瞅电脑屏幕,一字一句念道:“《体验派与表现派之争——表演的艺术》,你写这种文章干嘛?你要接受京市电影学院的邀请,去他们那儿当客座教授?”   “不是,”季冕摘掉眼镜,无奈道,“你先出去行吗,这样会打断我的思路。”   “行行行,我这就走,”方坤举起双手,“顺便提一句,林乐洋的事情已经全部处理好了,你可以放心。”   季冕点点头,表情很复杂,等方坤消失在门后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最近小树非常好学,关注的人大多是电影学院的教授或影视圈的大牛,还喜欢转发他们的文章,季冕从中获得灵感,为自己的小号取名“李老师缺心眼”,分别关注了小树的两个微博,还胡乱加了一些人混肴视线。如果不写几篇言之有物又寓意深刻的文章,小树怎么可能关注到他的小号,又怎么会回复他的私信,他这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吗?   现在,他正为了能跟小树搭上线而努力。   又写了两行字,他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给小树发微信,然后紧紧盯着页面上方。果然没过几秒,页眉部位出现一行小字——对方正在输入,他瞬间就安心了,随即微笑起来。   在这一刻,他知道,小树并没有完全忘了自己,他还会看自己的信息,还会为了回不回复而挣扎。哪怕他最终一个字都没回,季冕也能收到满心的暖意。   页眉的提示过了一会儿就消失了,季冕忍不住又发一条,【你的新戏谈好了吗,需不需要我提供咨询服务?】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又一次出现,季冕盯着它看了很久,然后才放下手机继续打字。   ——   肖嘉树最近交了一个新朋友,叫做“李老师缺心眼”。别误会,这肯定不是真名,是网名,人家可是京市电影学院的客座教授,来头大着呢,要不是施廷衡强烈推荐他去看对方的文章,他竟不知道影视圈里还有这样的牛人。   李老师写的文章特别深刻,每一部经典电影被他解析过后,肖嘉树都能学到很多不一样的、更深层次的东西。他还会教导肖嘉树怎么去改进演技,怎么去揣摩人物内心,而且基本上全天在线,有问必答。   肖嘉树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位新朋友,跟他有说不完的话,渐渐从演技聊到生活,又聊到兴趣爱好等等。他用大号跟李老师交流,但对方却对他的身份视如寻常,这叫他非常放松。   【我进组拍戏了。】这天,他在《双龙传奇》的片场给李老师发了一条私信。   【剧组怎么样?】李老师迅速回复。   【导演很和善,其他演员也都挺好相处。】   【那就好,要是遇见麻烦可以找我,我在娱乐圈里还是有点人脉的。】明知小树不需要,但季冕依然认认真真打下这行字。   【谢谢李老师,但您请放心,我从来不惹麻烦。】   很快,肖嘉树就被这句话打脸了。在拍了两天戏份后,女主角忽然离开了剧组,让他和一个替身拍对手戏,而这个替身只是一个临时演员,演技还很青涩。但偏偏他们今天要拍的是一场重头戏,他扮演的男主为了报仇入了魔道,血洗了女主的家族,女主一剑刺入他腹部,让他从疯狂中清醒过来。   他先是杀红眼的状态,后来在女主的剑下恢复清明;女主原本深爱他,经此一事不得不摒弃掉这份感情,转而成仇。两人一个由恨到爱,一个由爱到恨,感情冲突十分激烈,叫专业演员来了都不一定能演好,更何况是临时演员?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跟这位临时演员拍了几场,对方只负责把剑刺入他的腹部,完全不用念台词,脸上甚至还带着嬉笑,叫他一瞬间就出戏了。   连吃七次NG后,肖嘉树不得不把自己的顾虑跟导演说了,没想到导演不以为意地摆手,“冰洁在好莱坞接了一部戏,跟我们这部戏撞档期了,短时间内回不来。这些镜头她在那边会拍好,台词也有人配音,我们只要把她的脸P到临时演员的脑袋上就可以,你要相信冰洁的演技和特效师的技术。你只管演好你自己的戏份,别在意对方的表现。”   “诶,话不是这样说的导演,这又不是什么特别难拍的镜头,为什么要用特效和替身?这样拍出来能看吗?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演独角戏一样,完全没办法发挥!”肖嘉树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简直是大开眼界。   “演独角戏你都不会,那你还当什么演员?好的演员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把自己的戏份拍好,拍不好那是你的问题,跟别人无关。”导演一句话就把肖嘉树堵得哑口无言。   他抹了抹脸,无奈道,“那导演你让我先酝酿一会儿再拍吧,换了一个女主我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行,你先歇会儿吧。”导演见他没再哔哔,大手一挥恩准了。   肖嘉树坐下后越想越不对,拿出手机给“李老师缺心眼”发信息:【……事情就是这样,我觉得导演的话真的很奇怪,完全理解不了他的逻辑。难道我演不好这场戏就不是一个好演员了吗?】   季冕如今养成了听见提示音就秒拿手机、秒回信息的习惯。他原本行驶在途中,发现是小树的来信,立刻把车子停靠在路边的停车位,认真回复:【你当然是一个好演员,是导演偷换了概念。对手戏之所以叫对手戏,是因为拍戏的主体是两个人,在拍摄过程中,他们要产生对话、对视、互动,是一个双向促进的过程,跟独角戏或独白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导演让你一个人来拍两个人的戏,是不负责任的做法。】   肖嘉树心里好受很多,迟疑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拍对手戏的时候我很容易受到搭档的影响,搭档表现得好,我就会很有状态,搭档表现得不好,我就完全入不了戏。你不知道,那个临时演员根本不念台词,拿着剑直直戳过来,还笑场,对着她我完全演不了。】   季冕盯着这行字,仅凭想象也能描绘出小树那张委屈巴巴的脸。这下你知道有一个好搭档的好处了吧?他很想回这么一句,却到底没那个胆子,只好认真给小树出主意,【那你就把这场戏当做无实物表演,用你的想象力去创造一个搭档,为她设计对白和表情。你现在先做一个放松练习,再做一个集中注意力的练习,在脑子里把接下来的对手戏构思好,按照自己的节奏去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肖嘉树嘟着嘴回道:【好吧,不过李老师,我发现你骗了我,你才不是体验派的推崇者,你更喜欢表现派吧?】   【被你看出来了,】季冕温柔地笑了笑,【但你不得不承认,在没有内部动因和外部动因双重激发的情况下,一个体验派的演员是很难去进行表演的,但表现派的演员却不会受到限制。你要学会不断改善自己的表演方式,别故步自封。】   【老师的话好耳熟,】肖嘉树怔愣一瞬,继续写道:【我会努力的。】   小树的回答也那般耳熟,仿佛他们又回到在美国一起拍戏的那段时光,互相鼓励、互相学习、互相照顾,一切都很好。季冕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眼里却满是苦涩。他发送了一个“摸摸你、抱抱你”的表情包,然后盯着聊天页面发呆。   肖嘉树没再回复,应该是去拍戏了,季冕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他忽然调转车头,朝《双龙传奇》的片场开去,一边开一边给方坤打电话,“姜冰洁最近在干什么,怎么忽然离开了《双龙传奇》剧组?”   方坤咬牙道,“我说季哥,你最近闲得发慌是不是?整天不是写文章就是打听别人八卦,你要改行当狗仔?”   “姜冰洁到底在干什么?”季冕执着地追问。   方坤捂住话筒问了问助理,然后答道,“人家接拍《机器战警》去了,听说在里面扮演一个戏份较重的角色,顾不上国内这边。”   “就凭姜冰洁那演技,什么角色她拍得了?国际上有她的粉丝吗,还顾不上国内,呵……”季冕冷笑一声。   “人家演技再差那也是流量巨星,你管得着吗?你最近是不是更年期到了,脾气越来越大……”   不等方坤把话说完,季冕就挂断了电话。他飞车赶到《双龙传奇》片场,肖嘉树在私信里说的那场刺杀戏还在演。他不敢靠近,只能戴上墨镜和帽子,站在角落里观望。好在片场附近多有明星出没,这种打扮并不怎么惹人注意,大家也就扫一眼而已,不会前来窥探。   季冕并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么贪婪,自从上回在电梯口遇见过一次,他已经足足有十九天没见过小树了。他穿着一套黑色劲装,宽宽的玉带将他的腰勒得很细,他岔开双腿坐在台阶上,双手杵着一把做工华丽的剑,下颌磕在剑柄上,眉眼耷拉着,显得很疲惫。   为了凸显他魔道中人的身份,化妆师为他描绘出细长上翘的眼线,又在他眉心中间画了一朵小小的火焰,乌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披散下来,又沿着他的腰背流淌在地上。   他毫无形象地席地而坐,却已经美得像一幅画,不时有人偷偷看他,目光闪烁。   季冕盯着这样的小树看了很久,久到所有的躁动不安都平息了,所有的思念渴望都满足了,才低声笑出来。他果然还是得看着小树才行,不能让他彻底离开他的视线。   就在这时,导演大声喊道,“开拍啦,开拍啦,肖嘉树你准备好了没有?因为你情绪不到位,我们这场戏已经NG了十多次,你给我拿出一点专业素养来好不好?”   肖嘉树奄耷耷地站起来,满心都是委屈。这些人也好意思跟他谈专业素养,那位临时演员一句台词不用念,一个表情不用摆,上来就刺一刀,让他怎么找状态?他已经一次比一次努力了,可好不容易酝酿好感情,对方竟噗嗤一声笑出来,还冲他挤眼睛吐舌头,叫他怎么演?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又原地蹦跶几下,这才强打起精神上场。这次他没去看临时演员的脸,而是全程盯着她头上的发饰,这才顺利完成表演。从场上下来后,他满怀期待地问道,“导演,姜冰洁什么时候能回来拍戏?”   “我也不知道,你拍好自己的戏就行,管那么多做什么。”导演不耐烦地摆手,“你看看人家裘渡,一次NG都没吃过,他跟姜冰洁的对手戏比你还多呢!”   肖嘉树额头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对,没错,裘渡作为另一名男主角,吃的NG的确很少,但他自己上场拍的戏更少好不好?他比姜冰洁稍微勤快一点,至少有来片场,可他带了十几个助理外加七八个替身,助理总是团团把他围住,怕他冷了饿了,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他;替身帮他拍打戏和所有不露正脸的戏,他根本就是来片场享受的。   而且导演对他的要求也不高,一个镜头只要勉强能看就让过,根本不讲究和谐感和美感。不像肖嘉树,自己觉得不满意的镜头会要求导演反复拍,弄得导演都烦躁起来。   肖嘉树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在这个片场里,自己到底是干什么的,拍戏、导戏,还是纯粹给人当傻子糊弄?   他忍了忍,颔首道,“好的导演,我会注意的。”   “行,你能调整过来就好。”看在冠世投了那么多钱的份上,导演说话的语气软和下来,“下面是落水戏,让你的替身准备准备。”   “没有替身,我自己来演。”   导演露出古怪的表情,随即颔首道,“那你快去化妆吧。”   肖嘉树化完妆来到池边,就见裘渡的替身已经绑好了威亚。两人升上空中打斗,肖嘉树既要克服恐高症,又要完成武打动作,难度不是一般地大。威亚把他身上的皮肤都勒青了,几次NG下来真是苦不堪言。   他一次又一次被吊上半空,一次又一次落入水里,到最后眼睛花了、耳朵聋了,好半天缓不过劲来。被救生员拉上岸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干什么,整个世界都是天旋地转的。   就在他被困在黑暗和无声的世界中瑟瑟发抖时,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将他抱了起来,安置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只大手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另一只大手将他粘附在脸上的长发撩开,别在耳后,末了柔声低语,“没事了小树,你上岸了。咱们不怕,啊,咱们歇一会儿就好了。”   这是谁?为什么嗓音如此熟悉?肖嘉树满脑袋都是落水后的嗡鸣,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但他的潜意识却知道这个人是谁,于是紧紧拽住对方的衣领,委屈巴巴地流下了眼泪。   季冕死死盯着小树苍白的脸颊,他知道他哭了,虽然他脸上沾满池水,分不清哪是眼泪,但他就是知道他哭了。他不是被这场戏吓哭的,他是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和匪夷所思的事弄哭的。他或许直到今天才明白,真正的娱乐圈是什么样子,这里的确充满了献花和掌声,却也充满了可笑和荒唐。   就在他为小树感到心疼时,裘渡走过来说道,“季老师,你们也帮肖嘉树找几个替身嘛,那么拼命干嘛?”   “我不用替身,我自己能拍。”肖嘉树还没清醒过来,就先闭着眼睛抗议了。他不是演不好这场戏,他是被片场的乱象弄伤心了。   季冕抹掉他脸上的水珠,无奈道,“好,不用替身,小树自己来拍。”话落接过助理递来的大毛巾,把人包起来,快速走进化妆间。   导演看过回放,觉得这个镜头拍得还行,于是挥手道,“OK,这条过了,大家午休去吧。” 第九十八章 见不得你受欺负   肖嘉树终于摆脱掉头脑的震荡后,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季哥怀里,而对方坐在椅子上,一只手环着他的肩膀,一只手解开他的腰带,似乎想帮他把衣服脱掉。   “季、季哥?”他连忙拽住衣领,苍白的脸颊飘上两抹红晕,“你怎么来了?”   “最近联系不到你,我来看看你都在忙些什么。”季冕极其自然地拍拍他的后背,“快把衣服脱了去洗个澡,如今刚开春,气温很低,容易感冒。”   “哦,好!”肖嘉树手忙脚乱地跳下季冕的膝头,担忧道,“季哥我是不是把你也弄湿了?要不你也洗个澡吧,我让助理帮你去买新衣服。”   季冕身体微微一僵,当即摆手道,“你身上包着大浴巾,没把我弄湿。你快去洗澡吧,不用管我。”边说边掀开垫在腿上的浴巾,让肖嘉树看他干净清爽的裤子。   肖嘉树这才放心了,哆哆嗦嗦地跑进浴室。他完全没想到季哥会出现在片场,还用那么温柔的嗓音安抚他,让他好不容易深埋起来的爱恋差点决堤。所以说他一点儿都不能接触季哥,否则便会功亏于溃。   他一边冲澡一边默念大悲咒,试图让自己紊乱的心跳恢复正常。   季冕坐在外面,耳边不断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不知不觉就勾起了很多回忆。小树光裸着身体在他面前抹化妆油;小树浸泡在水罐中,肌肉紧绷、肢体舒展;小树睡在他怀里低吟,身体伴随着旖旎的梦境而轻轻扭动……   一帧又一帧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令他心跳失序,血液沸腾……   十几分钟后,肖嘉树磨磨蹭蹭地走出来,却见季哥正坐在窗边玩手机,那条半湿的浴巾竟然还搭在他腿上。   “季哥你还盖着它干嘛?这样会把裤子弄湿的。”肖嘉树关切地询问。   季冕愣了愣,然后才把浴巾拿掉。他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肖嘉树半露的胸膛和小腿,哑声道,“怎么穿这么少?过来,我帮你穿袜子。”他拿起沙发上的一双新袜子,冲肖嘉树招手。   肖嘉树非但没走过去,反而退后了两步。他真的很害怕这样的季哥,他太好了,好到令他难以抗拒。   季冕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强势地把人拽到沙发上,又握住他右脚脚踝,快速把袜子套上。掌心触及到小树光滑的皮肤,他不禁低笑起来,“还在脱毛呢?瞧你这双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女明星。”   “我妈说脱了比较好看。”肖嘉树低下头,露出一双红红的耳朵。   季冕又是短促地一笑,然后把另一双袜子也套上,叹息道,“脚底的伤已经养好了,你还回去录《荒野冒险家》吗?”如果小树不来,他竟找不到丝毫与他长时间接触的机会。   “不录了,我这儿拍戏呢,撞档期了。”肖嘉树把头埋得更低。提到《荒野冒险家》,他自然而然便会想起林乐洋,随即像安了弹簧一样,立刻把自己的双腿从季哥怀里抽出来,坐得远远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惊慌失措和尴尬,他拿起一条大毛巾擦头发。   怀里的分量忽然一空,令季冕的心也空了空,之前有多安稳愉悦,现在就有多暴躁焦虑。但他不能在小树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强撑着笑脸夺过毛巾,帮他擦头发。   他手掌往哪里覆盖,小树的脑袋就往哪里偏,硬是不让他碰,原本通红的耳尖已变得苍白起来。毫无疑问,他在抗拒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季冕难受极了,心里便也梗了一口气,硬是把小树的脑袋抱进怀里,狠狠用毛巾揉了两把。   左躲右闪的肖嘉树僵住不动了,过了好半天才伸出手把毛巾死死拽住,盖在脑袋上。他真的不能再接受季哥一丝一毫的关怀,这会让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彻底崩塌。他其实委屈地快哭了,眼睛和鼻头都泛着酸,想也知道一定很难看。   季冕擦着擦着就发现毛巾被肖嘉树拽紧了,从上往下看,只能看见一个白色的、用毛巾盖住的大脑袋。他无需窥探小树的心声也能猜到,他一定是哭了,而且不想让自己发现。   季冕第一次听见小树痛哭是在医院的走廊里,他无助得像一个孩子,被困在糟糕的记忆中走不出来;第二次听见他哭是在公司的楼梯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模样狼狈极了。   他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男人这么爱哭,果然还是遇见的挫折太少了吧?但眼下,他再也不会这样去想,他宁愿小树一辈子不要遇见挫折,一辈子都活在温室里,也不愿意看见他难过。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招人疼,让他想放都放不下。   他轻轻抱住小树的脑袋,因为知道隔着一条毛巾,触感会受到蒙蔽,所以他在他头顶吻了一下,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他心底隐隐浮现一个念头——让这孩子伤心难过的人,真的应该千刀万剐。   但是不行啊,如果他现在心软,今后又该怎么办?试问全天下的人,谁愿意与一个时时刻刻都能窥探你内心的人生活在一起?你的所有秘密都不再是秘密,那有多恐怖?   连季冕都在恐惧着自己这份能力,更何况是普通人?他最后吻了小树一下,到底还是放开手,默默走了出去。   肖嘉树被季哥抱得脑袋发晕,过了很久才掀起毛巾看了看,发现化妆间里没人,不由露出一个既庆幸又失落的表情。季哥应该看出什么来了吧?否则他不会一句话都不问,只是安安静静地抱了自己一会儿。他在用他独特的温柔化解自己的尴尬,所以哪怕不能当恋人,其实也还是可以当朋友的吧?   肖嘉树撩起毛巾擦眼角,心里有点尴尬,又有点暖。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门外传来季冕无奈的声音,“小树,你还磨蹭什么,快把头发吹干。”   肖嘉树立刻醒过神来,推开房门小声问道,“季哥你还没走啊?”   “嗯,我在外面抽根烟,你快回去吹头发。”季冕嘴里叼着一根烟,却没点燃。他最近烟瘾越来越大,看见肖嘉树才能稍微缓解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他心里藏了太多事,却又没办法解决,只能靠尼古丁来麻醉自己。   “好,我马上去吹。”肖嘉树习惯了听从季哥的话,立刻坐到梳妆台前吹头发。   季冕斜倚在门边看他,看着看着烟瘾就上来了,只好关上房门前往楼梯间。一串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应该是片场的工作人员,他们低声议论道,“我还以为肖家二少有多屌,没想到竟然是个软包子,被导演和裘渡随便拿捏。你看他刚来那天导演对他多和气,每场戏该怎么拍都得先问过他的意见。现在呢?导演想怎么骂他就怎么骂,明明是那个替身演员不专业,总笑场,都能怪到他头上。”   “人善被人欺嘛,这很正常。肖嘉树就是脾气太好了,对导演太尊重,人家才不拿他当回事儿。你看看裘渡那副屌样,一场戏不让他过,他能把导演骂成狗,还扬言要撤资罢演,你说导演敢惹他吗?要是今天这场落水戏让裘渡自己去拍,导演哪里敢卡他二十多次,保准一遍就让他过了。”   “你这话完全不符合逻辑啊。裘渡能自己去拍落水戏?你怕是做梦呢!”   “哈哈哈,也是。现在的演员赚钱太容易,瞧把他们给惯的,一个二个跟大爷一样。像肖嘉树这种人真是太少了,还总受欺负,这世道我也是看不懂。”   “你有啥看不懂的。前一阵播出的那档综艺节目,叫《演员的素养》还是演员的什么来着,我记不大清了,请了一大票演员去展现演技,还有评委给打分,结果初出茅庐、演技超尬的新人全都晋级,反而是那些老戏骨成了陪跑的炮灰,还被评委一顿批。这就是娱乐圈的缩影,演技好不算啥,敬业也不算啥,人气、流量、背景才是王道。”   “肖嘉树人气、流量、背景也不算差啊,怎么混成这样?”   “他老实呗,老实人谁不爱欺负?”两人讽刺一笑,渐渐走远了。   季冕把烟蒂扔进垃圾桶,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走回化妆间,发现小树已经穿戴整齐,正与助理摆放盒饭,不由说道,“别在这儿吃了,走,我请你和导演去御膳阁。”   “御膳阁太远了,我们下午还要拍戏。”肖嘉树迟疑道。   “导演也去,你怕什么。”季冕二话不说就把人拉起来,又给导演和几位主创打电话。   季冕如今可是投资方,手里握有大把顶级资源,他发出邀请,谁敢不去?没过多久,大家就在御膳轩里坐着了,面上都带着和蔼的微笑。季冕把耳尖通红的肖嘉树按坐在自己身边,举起酒杯说道,“这些天麻烦大家照顾小树,我敬大家一杯。”   “季总客气。”众人连忙点头哈腰。   季冕压下小树举到半空的酒杯,低声道,“你酒量不行,别喝。今天我帮你做这个饭局,你什么都不用管。”   他挨个儿给众人敬酒,还频频请大家多多照顾小树,有问题找冠世或冠冕,他和修长郁都能帮着解决,可谓撑足了场面。这些事原本轮不到他来做,他既不是小树的长辈,也不是小树的老板,但他心里就是有一股冲动,想要为小树做些什么。   他原本很厌恶这种交际,但此时此刻,当他端起酒杯喝到酩酊时,迎上小树担忧的目光,他便觉得值了,无论干什么都值了。他盯着小树偷偷拉扯自己衣摆的指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我没醉。”他松开领带,附在小树耳边低语,“我就是见不得他们欺负你。你敬业,你老实,你不摆架子,这些都不是他们不尊重你的理由。”他轻轻揉了揉小树的脑袋,唇间逸出一声长叹。   肖嘉树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失控,连忙站起来说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再不走,他害怕那些好不容易深埋的感情又会被他自己掘出来。季哥的温柔实在是太可怕了!   季冕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无非就是逃避,而他完全没有理由责怪他,只能苦涩至极地笑一笑。   肖嘉树从洗手间出来后原本想去结账,却得知季哥早就把账单挂在他名下了,还反复告诫收银台不准任何人埋单,尤其是一个叫肖嘉树的小子。弄得肖嘉树哭笑不得。他有时候真的宁愿季哥对自己差一点,也不愿接受他无微不至的好。   他的好对他来说是裹了蜜糖的毒药,没准儿哪一天就会被这份好迷惑,明知是毒也心甘情愿地吞下去。   当他回到包厢时,饭局已经散了,季哥今天几乎是来者不拒,给足了大家面子。但他喝的最多,姿态却是最轻松的,脸不红气不喘,只是眼睛比平时亮一些,看人的时候显得很专注。   肖嘉树被他看得耳尖发红,连忙跑到他身边问道,“季哥你没喝醉吧?”   “我没醉。”季冕伸出手用力抱了抱他,叮嘱道,“好好拍戏,有事找我。”   “好。”肖嘉树热气冲头,脚底发软,双手却死死摁在裤缝线上,不敢回抱季哥。他怕自己抱上了就丢不开手了。   季冕感觉到他的抗拒,又是一叹,“走吧,我让方坤送你回去,他在楼下等着了。”   几人一路无话,抵达片场后季冕非要把肖嘉树送回化妆间才肯离去。他脚步沉重地回到车里,脱掉外套、扯落领带,靠倒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方坤盯着他略显颓废的侧脸,好奇道,“你今天发什么疯呢,跑来跟这群人喝酒?前几天吴总那么请你你都不应。”   “没什么,想喝就喝。”他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了看。   方坤嗤笑起来,“我还不了解你?你这是……”他顿了顿,摆手道,“算了,我不说了,看你这幅样子,说了也没用。肖嘉树在片场好吗?拍戏顺不顺利?”   说起这个,季冕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现在的连续剧拍摄已经这么不规范了吗?主演说走就走,把戏份全留给替身拍摄,那观众看什么?片方付那么多薪酬又能买回多少品质?自己拿着一集几百万的酬劳,却花几千块钱雇一个临时演员去拍戏,那还要专业演员干什么?”   “现在的影视圈就是这样,赚钱第一,别的统统靠后。演员为了多挣钱,谁不是拼了命的轧戏,接的戏太多,总有那么几个场子赶不过来,只好找替身代劳,这很正常吧?你以前就知道,也没见你这么看不惯啊?”方坤笑呵呵地瞥他一眼。   季冕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如果我投资的剧组出现这种情况,我他妈立刻让这人滚蛋。拿我几千万甚至上亿的片酬,你就给我拍这么个玩意儿,你糊弄谁?”   他正在气头上,电话响了,拿起一看竟是小树发给“李老师缺心眼”的私信,一句话没说,只发了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他冷硬的脸庞迅速柔软下来,回复道:【你怎么了?】   【开心。】那边发来两个字。   【为什么?】   【不为什么。】   看到这里,季冕沉沉一笑。毫无疑问,小树突如其来的开心,大抵是源于自己。就算听不见他的心语,他所有的心思也都摆在脸上,实在是太好猜了。   季冕也发了一个同样的表情,并附言道:【我也开心。】   【你发生什么好事了?】小树礼貌性地询问一句。   【见到了一个非常想见的人。】写完这句话,季冕才猛然惊觉,原来自己是如此渴望见到小树。他呆住了,盯着手机屏幕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就在这时,沉默了半分钟的小树也发来一条信息:【好巧,我也是!#偷笑#】   看到这里,季冕哪还有心思去探究自己的心理,当即便低笑起来。值了,跑那么远的路,喝那么多的酒,说那么多的话,都值了!   方坤盯着他一会儿横眉竖眼,一会儿心花怒放的脸,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傻子。   ——   自从季哥请大家吃过一顿饭后,肖嘉树明显感觉到片场的氛围好了很多,至少他要求重拍的时候,王导不会再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就这样过了十几天,姜冰洁依然没回来,她的替身倒是演技看涨,如今不会再笑场了,还能似模似样地对一对台词。   肖嘉树渐渐习惯了她的节奏,发挥得越来越自如,连着好几场戏都没吃过NG。这天,他拍完上午的戏份回化妆间休息,却发现一名女配头发散乱地从裘渡的房间里出来,脸颊染着两团酡红,嘴唇也被咬破了,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肖哥,您拍完了?”她笑嘻嘻地冲肖嘉树打招呼,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   “嗯。”肖嘉树略一颔首便进了化妆间,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女配冲他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儿,这才走了。   与此同时,裘渡正一脸餍足地与他的私人编剧说话,“你帮我把剧本改一改,最好能把肖嘉树的戏份压住,再给千鹤凌和我加一条感情线。”千鹤凌就是刚才出去的那名女配。   “千鹤凌扮演的角色下场戏就该领盒饭了,硬是加一条感情线,后面的戏份都要改,导演能同意吗?再说了,肖嘉树的后台很硬,咱们随便改他的戏,他会不会发火啊?要是你俩闹起来,导演恐怕不会站在咱们这一边。”私人编剧忧虑道。   “让你改你就改,怕什么。前几天我不是也改了几场戏,肖嘉树都同意了。这小子真不地道,演那么卖力做什么,害得老子天天得在片场跟他耗,就怕他的演技盖过老子的风头。我那部《烽火神州》也开拍了,让你帮我买的头套买好没有?”裘渡转身去看助理。   助理连忙答道,“买好了裘哥,这两天就能寄过来。到时候我会让替身戴着你的头套去烽火那边拍戏,导演也都答应了,没什么问题。”   裘渡确认道,“那头套逼不逼真?一般人能看出来吗?”   “逼真,保证看不出来。再说了,烽火是一部抗日剧,演员脸上整天抹着黑灰,只要五官神似,一般人不会注意的。”   “那行,就这么办吧,我先把双龙拍好再说。小管,剧本的事情你多多操心一下,这场戏,这场戏,还有这场戏,都得改,我才是第一男主,正道魁首,怎么能让肖嘉树扮演的反派压着打。改改改,所有损害我形象的戏全给我改咯,千鹤凌的戏你也上点心,啊?”   “裘哥,咱们要不要跟编剧和原作者商量一下?”私人编辑心里有些没底。   “不用,他们算老几,我去跟导演说一声就行。”裘渡是创维娱乐的一哥,有丁震罩着,他怕谁?   于是五天后,肖嘉树拿到了新的剧本,他的戏份被大幅度删减,原本饱满的人物形象变得单薄不少,更夸张的是,其中一位女配的戏份也被改了,这里添一段,那里添一段,最后算下来竟比女二的戏份还多。   在原著里,肖嘉树扮演的角色是男主之一,与另一位男主联手消灭域外强敌,最后改邪归正了。他的形象是亦正亦邪、极富魅力的,但在新的剧本里,肖嘉树只看见一个丧心病狂的魔头,而且死得十分惨烈。   这还叫男主之一吗?这比男配还不如呢!   肖嘉树气得手指都在打哆嗦,跑去找导演问了问,对方竟然告诉他这个剧本通过了,后期就按照新版本来,让他好好背一背台词。这都叫什么事儿?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   但肖嘉树已经跟剧组签约了,而且还拍了不少戏份,如今想退出,必定会面临很多问题。首先他要理清的一点就是——到底是契约精神更重要,还是自己的利益更重要。他是该兢兢业业地把戏拍完,还是该果断退出?   肖嘉树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独自思索了很久也拿不定注意,只好给李老师发信息。李老师毕竟是过来人,拥有很多宝贵的经验,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办吧? 第九十九章 承认吧,你爱他   季冕收到肖嘉树的私信时正在开会,新来的几个练习生还等着他为他们制定发展路线,林乐洋则强撑着病体来到公司,要求改签合同。没错,他准备放弃A级合约,从真正的新人做起,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毫无疑问是艰难的,却也是必须的。   “你们先回去和自己的经纪人商量一下,写一份计划书给我。”季冕对几名新人说道,“这年头是个明星都在卖人设,但我得警告你们,无论什么人设,人前人后你们都给我坚守住了,别弄到最后人设崩塌,把自己毁掉。想当歌手的好好唱歌,想当演员的好好演戏,别为自己树立太完美的形象,那是作茧自缚。”   几人连忙答应下来,然后跟随经纪人出去。   季冕这才看向等了很久的林乐洋,“你之前签的合约还有四年才到期,按理来说公司是不能帮你改签的。”   “季……总,”林乐洋及时改了称呼,“我愿意放弃一切权益,只求从头做起,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凭我目前的实力,就算你把A级合约放到我手里,我也是拿不起的,是你一直在背后帮我……”   他话没说完,桌上的手机响了,季冕先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然后迅速拿起来翻阅,表情由愉悦慢慢变成了慎重。他抬起手,示意林乐洋别说话,末了开始回复。   肖嘉树把改剧本的事详细说了一遍,然后问出自己心底的困惑:【……李老师,作为一名演员,我本应该遵守片约把戏演完,但我现在真的很迷茫,我不知道我的坚持还有没有意义。】   季冕:【我问你,接了这部戏之后,你曾经后悔过吗?】   肖嘉树想了想,如实道:【每天都在后悔。】   【那么它拍出来之后,能达到你的预期吗?】   【不能,差得太远了。】   【差在哪里?】季冕继续引导。   【剧情差,现在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了;演员演技差,还不敬业;导演也有问题,无法整合整个剧组,也无法管控所有演员,很多场景由于演员不愿意拍或是背不下大段台词,他就干脆全给删了;资金的运用也不合理,大头都给了演员,剩下的用来做道具和服装,却没聘请专业的特效团队。要知道这可是一部仙侠剧,至少一半的场景都得用特效才能拍出来,但导演却一点儿也不在意。我几乎能够想象,当这部连续剧拍完的时候,它是何等的粗制滥造,又是何等的敷衍了事。】肖嘉树一条一条地分析着。   季冕轻轻一笑:【这就对了。剧情、演员、导演、团队、特效、运作方式,你刚才提到的这些问题,原本该是一个剧组所要面对和解决的核心问题,是拍好一部电视剧的关键。但现在你看看,所有核心都出了毛病,而导演却丝毫不作为,反倒放任自流,那么你还坚持什么?契约精神的确很重要,但身为一个演员,他的声誉、他的格调、他的信仰、他的追求,不该是更重要的吗?】   他回忆片刻,继续写道:【我年轻的时候由于刚出道,没什么经验,被人骗去拍了一部粗制滥造的电影。我进组的第一天就开始后悔,但由于付不起违约金,不得不坚持拍下去。后来电影在国内上映,各网站的评分差点跌破底线,而它也成了我一辈子的黑历史,每每提起来就羞愧难当。如今我有钱了,于是常常会想,如果现在的我穿越回过去,把那笔违约金付了该多好?我认为一个好的演员,外在要有格调,内在要有追求,不要什么戏都拍。哪怕你演技再好,接的烂片多了便会被冠上‘票房毒药’的名头,再想翻身就难了,失了格调等于没了骨头,站不起来。而内在追求是一个演员对艺术的尊重和素养,他的审美,他的意识,都要向艺术性靠拢,而非一味看重片酬。】   【咱们撇开片酬不谈,我只问你,这部连续剧拍完能带给你什么?是献花和掌声,还是难以释怀的污点?】   肖嘉树盯着这段文字,忽然就茅塞顿开了,【老师,我觉得按照剧组这种做法,这部戏一定会被毁掉。或许播放的时候观众会喜欢,但我真的无法苟同,它达不到我对表演艺术的追求。老师,我想好了,我决定不拍了。】   季冕立刻回复,【那你就让你的经纪人去处理解约事宜,别灰心,下次接戏的时候慎重一点就行了。】   【好的,谢谢老师。】肖嘉树真心实意地打下这行字。   季冕盯着手机,心里既满足又酸涩。小树现在最信任的人已经从季冕变成了李老师吗?幸好这两个人都是他……   林乐洋等了很久,见季冕不打字了,而是一直拿着手机愣神,这才迟疑道,“季总,我刚才说的事……”   季冕摆手,“你去法务部吧,他们会帮你处理合同的问题。林乐洋,如果我坚决不同意你改签低级合约,未来四年你将面临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我知道。”对林乐洋而言,一张A级合约等同于雪藏,四年约满,健忘的观众哪里还会记得他这号人?四年时光虽然不长,但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艺人来说却是最为宝贵的一段时光,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所以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你同意吗?”季冕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林乐洋咬牙道,“我同意。”   “那好,你可以走了。”季冕淡淡摆手。   林乐洋这才步履蹒跚地走出办公室,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一切都结束了,曾经相依相伴的几年时光,都被未来这四年换走了。季哥从来没亏欠过他,他给了他过去、现在和未来,现在想想,的确是他太贪心了……   ——   与此同时,匆忙赶来片场的黄美轩正和导演谈判,“王导,你这样搞我们小树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剧本的问题我们可以谈嘛。”王安笑嘻嘻地说道。   坐在一旁的裘渡不紧不慢地开口,“肖嘉树是不是对结局不太满意?我把它改回来就是了。”   黄美轩瞥他一眼,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招。你们是故意把小树的结局改成那样,如果他表示不满,你们便可以拿这一点来跟我们周旋,好让我们产生你们已经做出重大让步的错觉是不是?裘渡,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可以被你随意摆弄?结局改不改,我们根本不在乎。”   她盯着王安,一字一句说道,“今天我不是来跟你们聊剧本的,而是谈解约的,直接把你们的律师叫来吧。”   王导脸色当即就变了,“解约?你们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哪个演员不改剧本,你们不满意也可以改嘛,大家商量着来。”说一句老实话,在这个剧组里,他最喜欢的演员非肖嘉树莫属,他演技精湛、脾气温和、有礼貌,又敬业,只要是他的戏份,一定会按照导演的构想拍到完美为止,简直再省心不过。   他宁愿被逼走的人是裘渡,也不希望肖嘉树离开剧组。他其实也知道,肖嘉树是剧组仅剩的一点儿良心,他要是不在了,局面才彻底乱套了。于是他想了想,恐吓道,“戏已经拍了一半,你们甩手走人,要赔偿的违约金可是很高的。”   “你糊弄谁呢?一个月不到你们能拍了一半?”黄美轩翻开合约,逐条解析,“现在有良心的剧组不多了,我一听说这部戏的男一是裘渡,女一是姜冰洁,就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你看清楚了,签约的时候我们对小树的权利和义务有明确的规定,第一、你们不能删减他的戏份;第二、你们不能损坏他的人物形象;第三、你们不得擅自更改剧本,必须严格忠于原著,若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产生更改,也得以书面形式通知我方……这些条款你们做到了哪条?是你们违约在先,我们自然有权力撤销合同。”   王导被黄美轩逼问得节节败退,不得不找来律师跟他们谈。   在等待律师抵达片场的空隙,黄美轩把小树拉到一边询问,“你真的决定不拍了?其实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把剧本改回来,但如果你中途毁约的话,可能会有对你不利的流言传出,影响你的声誉。”   肖嘉树摇摇头,“美轩姐,现在不是改剧本的问题,而是这些人根本就没想过好好拍戏。我来了快一个月了,只见过姜冰洁两回,裘渡的替身有七八个,他还不停给自己加戏、改戏,那个女二背不了大段台词,就直接把原台词划掉,自己总结了两句话,上去随便一说,导演也让过了。还有一个女配更绝,直接用数字代替台词,我还得适时接上她的话,差一点就精神错乱了你知道吗?在这个剧组,我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了演独角戏,敷衍了事是常态,认真努力反倒成了异类,这真的颠覆了我的三观。”   他抹了把脸,颓废道,“美轩姐,我真的不打算再拍了。”   “行行行,”黄美轩揉揉他脑袋,安慰道,“你不愿意咱们就不拍了。”   两人说话的空档,律师来了,经过几轮谈判,终究还是败给了经验丰富的黄美轩,结果肖嘉树一分钱不用赔,轻轻松松便离开了剧组。但三天后,网络上竟出现一个模糊的视频,一位稍有名气的女星拉住肖嘉树询问他毁约的原因,而他冷冰冰地说道,“这样的剧本根本没法拍,我不拍了。”   视频上方附有该女星的解释,说肖嘉树不满意自己的戏份太少,想改剧本,却被导演拒绝,于是就以罢演相要挟,没想到导演一点儿也没惯着他,立刻就与他解约了,末了还感叹这位富二代脾气差,难伺候,常常在剧组里耍大牌。   她说的都是些完全没有根据的事,除了那段被剪得面目全非的视频,没有半点实锤,但在肖嘉树毁约并离开剧组的消息被《双龙传奇》官微放出来之后,相信的网友竟越来越多。   一时之间,肖嘉树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原著粉纷纷跳出来骂他,让他有本事自己写一本书,别糟蹋别人的劳动成果。还有人庆幸他走得好,不然这部连续剧绝对没法看了。肖嘉树的粉丝自然予以反击,但到底比不上原著粉的力量大,很快就败退了。   虽然也有人欣赏肖嘉树的颜值,认为他的容貌完全符合原著中对李元昊的设定,但如果他不能尊重原著作者和编剧,走了也是一件好事。在娱乐圈里,长得漂亮的人很多,没有谁是不能被替代的,戏份少就改剧本,不让改就毁约,这不是戏霸是什么?   肖嘉树原本树立的良好口碑,经此一事全面崩塌,而剧组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澄清。或许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策划的,否则也不会先放流言,再利用官方消息坐实,这显然是有计划、有预谋的行为。   何谓颠倒黑白、倒打一耙,肖嘉树总算是见识到了。他气得眼睛发红,立刻就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段文字,把他在剧组里遇见的奇葩事全都爆出来,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如果认真阅读细节,网友们很容易就能对号入座。   微博刚发出去,姜冰洁、裘渡等人的粉丝就炸了,迅速加入原著粉的行列,对肖嘉树展开口诛笔伐,还扬言让他滚出娱乐圈。   肖嘉树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全网讨伐的情况,但上一次他可以拿出很多证据,这一次,他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自己。他盯着已经被网友的恶毒评论攻陷的微博,内心充满迷茫和痛苦挣扎。   他只是想好好拍戏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就在他快要对自己的信念产生动摇时,那条掀起了轩然大波的微博竟然被删除了,网友们顿时大感快意,都说肖嘉树认怂了,被骂得不敢冒头,活该,滚蛋等等。   他明明说的都是真话,但在水军和黑粉地带动下,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甚至对他的品德也产生了怀疑,而他主动删除微博的行为就是他心虚的铁证。   肖嘉树立刻给黄美轩打电话,质问道,“美轩姐,是不是你删除了我的微博,为什么?”   “小树你在哪儿?你冷静点,我们回公司再谈。你近期不要在媒体面前说任何话,把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好吗?”   “你所谓的处理就是让我保持缄默吗?”肖嘉树把车停靠在路边,眼睛通红地问道。   “我们只是暂时保持缄默而已。小树你太冲动了,你的性子应该改一改,完美主义者在这个圈子里是活不下去的,适当的时候,你必须做出妥协。”   肖嘉树缓缓摇头,“美轩姐,我不会妥协的!”话落挂断了电话。当他想驱车离开时,一名高大男子走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沉声道,“小树,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谈一谈。”   肖嘉树惊讶道,“季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薛姐为了防止你出事,把你的手机定位了。”于是收到消息的季冕主动担下了找人的任务。   肖嘉树盯着手机,表情挣扎。他很想一摔了事,又想责问母亲为什么要干涉自己的自由,但他却也知道,母亲太担心旧事重演才会这样做。她对他的爱远远高于一切。   最终,他妥善地收起手机,颓唐道,“季哥,你也认为我做错了吗?”   季冕双手撑在车窗上,语重心长道,“小树,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所以你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你只能改变自己……”   没想到这句话把濒临崩溃边缘的肖嘉树弄炸了。他忽然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季哥,我永远不会改变,或许我太冲动、太任性、太过追求完美,从而妨碍了某些人的利益,但我至少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粉丝,对得起观众。姜冰洁和裘渡对自己的工作糊弄了事,而他们的粉丝也愿意为他们买单,愿意接受这种不完美,但我的粉丝不行。他们既然如此喜欢我、支持我,我就要对他们负责。我的作品或许不是最好的,但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去做好,我不想让他们失望,不想让他们耗费如此多的喜欢,得到的却是一件残次品。”   他一边关车窗,一边徐徐说道,“粉丝愿意为偶像买单,这很感人,但我在接受他们的付出时,不应该尽最大的努力去回报吗?我又不是上帝,可以理所当然地收割粉丝的信仰,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会诚惶诚恐,我会受宠若惊,我会永远尊重我的作品、粉丝和观众,这难道不是一个演员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吗?季哥,我在做对的事,我的信仰和追求永远不会改变。”   他深深看了季冕一眼,然后加速离开此地。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何季哥会在最鼎盛的时期选择退出,为何会逐渐从台前走到幕后,因为他改变不了这个世界,所以渐渐在现实中妥协了。   他的选择或许没错,但肖嘉树依然觉得很失望。他原本以为季哥是唯一能理解自己的人,却并非如此……   就在他驱车离开的一瞬间,季冕终于听见了他强烈的心声,他在心里默默念道:季哥,我对你很失望。   季冕一下子就懵了,等汽车开出去老远才奋力追上去,大声喊道,“肖嘉树,你给我回来,你停下……”但车子已经开远了,很快就连车尾灯也看不见了。   季冕解开领带,扒乱头发,满心都是难以言喻的焦躁。他从来不知道,一句“我对你很失望”所造成的是杀伤力,竟然不亚于“我恨你”。他怎么会要求小树用他那颗赤子之心去交换世俗的污浊?他怎么舍得?   他只是想告诉他:你或许应该改变一下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不要总是说一些容易被人曲解的话,不要总是对人疏于防范。你可以天真、也可以任性,但你不能让别人觉察到你的天真和任性,因为这些性格弱点恰恰会成为他们攻击你的手段。   但他所有的劝告和安慰都来不及说,就被肖嘉树堵回去了。他可以想象,自己在肖嘉树心里的形象一定会被颠覆,他曾经对自己多崇拜,现在就有多失望。但该死的,他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的失望!   季冕宁愿肖嘉树这辈子都不理睬自己,也不愿意成为他心里的不完美。他拿出手机给薛淼和修叔分别打了一个电话,这才回到车上,用力砸了两下方向盘。   方坤坐在副驾驶座上,幸灾乐祸地说道,“怎么,肖嘉树连你的话也不愿意听了?你和他最近闹掰了吧?”   季冕疲惫万分地叹息,“我不确定我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又该拿他怎么办。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哪里来的闹掰?”   “你不确定你对他的感情?”方坤快要笑死了,摊掌道,“把你的手机给我,解锁。”   季冕不明所以,但心烦意乱之下还是照办了。   方坤翻开他的相册,嗤笑道,“看看,总共两百多张照片,其中至少有一百九十张是肖嘉树的,”又点开微信,“小树苗的聊天页面被你置顶了,他一句话没回你,你却可以每天给他发几十条信息,你哪里来的耐心?”末了打开朋友圈和微博,“看看,自从认识他之后,你每隔几天就要发一条与他有关的动态,你还说你不确定对他的感情?你季冕要不是爱一个人爱得快死了,会干这些你原本觉得最无聊的事吗?你对林乐洋有这样过吗?”   “这些东西我就不说了,”方坤继续道,“被你珍藏在书架顶格的两本相册是谁的?堆放在你家茶几上的禅悦酒店定制杂志的封面印着谁和谁的合照?你每天都会翻看很多遍吧?最顶上那本杂质页面都卷边了,你当我看不出来?还不用说你存放在电脑里的那些表情包和剪辑视频。你看看你最近给我发的信息,”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我来帮你数一数,你用了几个肖嘉树的表情包,一、二、三、四……你的生活里全都是他,十句话里有九句都与他相关;他在你身边,你笑得像朵太阳花;他走了,你连魂都丢了。来来来,你来告诉我,你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   季冕愣住了,过了大约半分钟才哑声道,“但是我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不能跟他说,这对他很不公平。”   “那就永远都不要让他知道你拥有一个秘密,用尽全力去对他好就行了。谁都有秘密,这很正常。”方坤无心追问,叹息道,“爱就爱了,怕什么?等你失去他,你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这句话令季冕心尖狠狠一颤,立刻便发动汽车追了上去。他其实早就后悔了,只是不敢承认而已。 第一百章 好想把季哥抢过来   季冕到底还是没能追上小树,他的车子一路疾驰,竟然直接拐回家去了,而他家小区的安保措施非常严格,外面的车辆根本进不去。   方坤看着紧闭的大门,摇头道,“啧啧啧,肖嘉树真是一朵奇葩!我还以为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酒吧喝得烂醉,或跑到海边大喊大叫一通,甚至于直接开车去外地浪几天,可我打死也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跑回家了。这个习惯好,不怕把人弄丢。”   季冕又好气又好笑,说话的时候却略带骄傲,“小树其实很乖的。”刚见面的时候,他还以为他是个叛逆少年或杀马特,但事实证明以一个人的外表去评价他的内心是多么荒唐可笑。   他拿出手机给小树打电话,一开始对方理都不理,后面就通通摁掉了。摁掉好,摁掉代表他有看手机,有在意这些来电,而不是调成静音弃之不顾,或干脆关机。他连发脾气都发得这么可爱。   季冕盯着手机屏幕,既无奈又宠溺地笑起来。   方坤调整一下后视镜,调侃道,“季哥,你往镜子里看一看自己的表情。”   季冕头也不抬地继续打电话,小树一直摁,他就一直拨,简直不厌其烦。小树愿意挂断他的电话,他才会觉得心安,小树若是把手机丢开不管了,他便会止不住地担忧。他宁愿他一直生气,甚至把所有的怒气都宣泄在自己身上,也不愿意他彻底对自己心灰意冷。   没有人知道,在听见小树心声的那一刻,他有多恐慌。   方坤伸长脖子看了看他的手机,笑道,“真有耐心啊,一直打一直打,瞧这架势是要打到天荒地老的节奏?你不知道你现在笑得有多肉麻,人家跟你生气呢,又不是跟你调情。”   季冕摇摇头,“天荒地老太夸张了,顶多打到手机没电而已。小树愿意跟我生气我才要高兴,你不懂。”   “与其打电话,你不如给他发信息,想说什么一下就写完了,他会看见的。”   “有些话还是得当面说,发信息太没诚意。”说归这么说,季冕到底还是给小树发了一条微信,约他出来见个面。信息刚发出去,他聘请的私人律师就打电话进来了,详细汇报了与《双龙传奇》原作者青云直上和编剧九牧的沟通情况,并表示二人都已同意暂时保持缄默,并在剧情播出后再状告片方。   该剧的编剧和原作者本来就是非常好的朋友,若非原作者正处于新作品的创作中,他原本是想亲自担任编剧的。得知自己的作品被改得面目全非,他当即就想站出来力挺肖嘉树,而他的编剧好友也以退出剧组相要挟,请求片方把剧本改回来。   但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季冕却先一步找到他们,请求他们暂时不要做出回应。凭他们的能量,肯定斗不过财大气粗的制片方,最终只会被迫签下同意改编剧本的协议,把情况弄得更糟,倒不如等片子拍完再诉诸法律手段,届时片子就在各大媒体上播放,取证不要太容易,所获得的赔偿也是可观的。   是人就会有私欲,在律师地反复劝说下,两人都同意了这个提案。   季冕挂断电话,冷冰冰地笑了一声。   方坤疑惑道,“这官司能打赢?毕竟是卖了版权的。”   “能,如果剧情与原著出入太大,原作者可以以侵犯著作权的名义起诉,赢面很大。在打官司期间,原告还可向法院提出下架侵权作品的诉求。”季冕语气淡淡地说道。   方坤缩了缩脖子,感叹道,“一部正在热播中的连续剧忽然卷入侵权官司,还被下架了,这损失谁来赔?你这是想弄死投资方啊?季哥,我没惹到你吧?”   “我是守法公民。”季冕拿出手机,通知修长郁可以撤资了。冠世一旦撤资,创维和极光肯定得加大投入,再换上他们的艺人去参演,要死一起死,谁也别落下。   电话刚挂断,又有一个人打进来,张口便道,“季总,九牧日前已经退出剧组,王安如今正与紫色月季接洽中,而且双方的意愿都很强烈,应该会合作。”   “好的,我知道了。”季冕挂断电话后点燃一根香烟,惬意地抽了一口。   九牧退出后,剧组肯定得聘请比他名头更大的编剧来撑场面,而紫色月季就是最好的人选。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改原著,经过他的一双“巧手”,再经典的名著也能被改成狗血雷剧,偏偏观众还很喜欢,渐渐就把他捧红了。有他在,《双龙传奇》肯定会被改得面目全非。   王安这些年拍了几部大火的连续剧,真有些得意忘形了。观众的审美也是在变化的,原著的成功就摆在那儿,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粉丝你却忽然端给他们一盆糟糠,他们能同意?   季冕摇摇头,感慨这个圈子的乱象,也更为小树感到心疼。   就在这时,又一个电话打进来,号码很长一串,应该是个越洋电话,两人用英语沟通了一番,最终达成了共识。方坤一边听一边摇头,真为姜冰洁的未来担忧。你说你拍戏就拍戏,没事踩着小树玩干嘛?这下好了吧,你辛辛苦苦拍的那些戏份,到最后全都被制片人剪掉,你这边还使劲儿宣传这件事,标榜自己已经走入国际,成了超一线巨星,这可真是……   方坤已经可以想象姜冰洁的粉丝欢欢喜喜跑去电影院看《机器战警》,然后数着秒数等姜冰洁出现,而对方却连脸都没露一个的场景。届时整个电影院里都会响起啪啪啪的声音吧?脸疼啊!   季冕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气盛的时候,报复人的手段太狠!   “季哥,你对肖嘉树可真是……”方坤正想发表几句感叹,季冕已抬起手,示意他保持安静。   他拨通了薛淼的电话,“薛姨,我是小冕,对,美国那边的事已经办妥了。哪里,照顾小树是应该的,您别跟我客气。他刚回家,这会儿还生着气呢,您回去好好哄哄他。好的,有机会再聊……不用您请,应该是我请您,届时叫上小树,我们一起聚一聚……好的,再见。”   哪怕没有面对面,他的表情和语气也十分恭敬,就差点头哈腰了。   方坤笑着调侃,“八字还没一撇,你这准女婿的架势已经拿出来了,薛淼要是知道你打他儿子的主意,一定会拿刀砍了你。”   “这些事以后再考虑,先把小树追到手再说。”季冕深深叹息,然后继续与小树玩“我打你摁”的游戏。   小树不理人,小树置气,小树使小性子甚至误解自己,这些幼稚的举动在季冕看来都是可爱无比的。他直到此时才发现,他对肖嘉树的包容早已超越了所有,如果这都不算爱,又算什么?   薛淼挂断电话后对修长郁说道,“季冕人挺好的,当年你冒着风险把他带回国,真是没做错。我都没找过他,他就已经主动帮我把美国的事摆平了,够仗义,只是不太会说话,竟然喊我薛姨,我有那么老吗?我记得之前他都管我叫薛姐的。”   “你当然不老,你这张脸二十年来就没变过。”修长郁连忙安慰。   薛淼拿出镜子照了照,确认自己依旧美丽不可方物,这才站起来收拾东西,“你这张嘴二十多年了也没变过,还是那么会哄人。行了,我先回去看看小树。我们都不让他说话,他肯定很委屈……”   刚说到这里,肖定邦的电话打了进来,询问她小树怎么样了,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助。薛淼好好感谢他一番,又婉拒了他的提议。   ——   当薛淼赶回家时,肖嘉树正躺在沙发上看手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铃声一响他就立刻摁掉,再响再摁,像发了疯的小狗。   薛淼当即就被他逗笑了,无奈道,“你干什么呢?整天都找不见人?”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在微博里说出真相?”肖嘉树把手机调成静音,气呼呼地坐起来。他对这个世界太失望了!   薛淼揉揉他乌黑的发丝,又拿出两张剧照摆放在桌面上,问道,“你看看这两张照片有什么区别?”   那是肖嘉树所扮演的李元昊和裘渡所扮演的李归一的定妆照。两人一个身穿黑色劲装,一个身穿白色长袍,造型方面没多大区别,气质和容貌却天差地远。肖嘉树俊美逼人、尊贵无匹,眼里还透着一股邪气,简直是虚幻中的李元昊走入现实。而裘渡原本也算英俊,但与肖嘉树并排站在一起,瞬间就被压得黯淡无光,而且他眼里没戏,只是随意摆了一个造型,给人的感觉很刻板。   肖嘉树瞥了照片一眼,嫌弃道,“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没有我帅。”   “这就对了,”薛淼轻笑道,“他好歹也是一线明星,流量担当,却被你一个新人处处压上一头,他能同意?我看过你们拍好的镜头,说一句大实话,你的演技比他强太多,而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又喜欢拿同一部剧的明星做比较,对他的声誉会造成很不利的影响。这就是他一定要改剧本,继而把你逼走的原因。”   “难道太优秀也是一种错吗?我是一个演员,演好每一个镜头不应该是我的本职工作?”肖嘉树眼泪汪汪地问。   薛淼将他搂进怀里,继续道,“不,这当然不是你的错。现在你知道了裘渡要排挤你的原因,那你知道姜冰洁为什么会整你吗?”   “不知道,我只是经常发短信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国拍戏,没说越轨的话,她为什么要在微博上诬陷我骚扰她?”肖嘉树抹了抹眼角,简直没法理解这些人的所作所为。   “她在美国拍大片,你却让她回来拍连续剧,她不整你才怪。”薛淼拍拍儿子肩膀,“我跟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娱乐圈并不简单,也有各种各样的争斗,你妨碍到了别人的利益,别人就有理由对付你,所以我的傻儿子,你以后多长些心眼,别总是大大咧咧的。人家问你干嘛毁约,你就应该调头走人,还跟她说什么废话?”   “季冕已经跟原作者商量好了,等电视剧放映后就会起诉剧组侵权,并要求作品下架,你修叔叔也已经撤资,以防后面损失太大。我们让你别发表意见,只是不想引起剧组的警惕,从而封死我们的后路而已。你认怂,你沉默,他们自然就猖狂继而肆无忌惮起来。有一句话说得好——上帝欲使之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们的反击还在后面,你现在所遭受的责难和污蔑,届时都能洗干净。我的儿子,娱乐圈就是这样,不是我踩你就是你踩我,谁不想红?谁不想往上爬?在攀爬的过程中,有的人成了胜利者,但更多的人成了垫脚石,优胜劣汰在这个圈子里发挥着最大的作用,你早晚有一天要习惯。”   肖嘉树感觉自己的三观被重塑了,呆愣了好半晌才摇头道,“我可能会习惯,但我永远不会随波逐流的。”   薛淼欣慰地笑起来:“好,不随波逐流,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肖嘉树迟疑片刻,又道,“妈,你说季哥也在背后帮了我?”   “他帮了咱们大忙了,他不但说服了青云直上和九牧暂时保持沉默,还想办法剪掉了姜冰洁在美国的戏份。他对你简直好得没话说,难怪你成天在家夸他。”薛淼指着儿子红彤彤的鼻头,调侃道,“现在你心情好了吧?不怪你美轩姐了吧?快去洗把脸,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肖嘉树连忙捂了捂鼻子,心里既羞愧又窃喜。原来是他误会美轩姐和季哥了,他们没让他失望,只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跟他不同而已。但他可以立马给美轩姐打电话道歉,却不敢联系季哥。   季哥再好也是别人的男朋友,他本来就那么喜欢他,经过这件事,更是觉得他无比完美。他强大、干练、成熟,还非常温柔,简直是他遇见过的,除开大哥之外最优秀的男人。再与季哥相处下去,他毫不怀疑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突破道德的底线,不管不顾地把他抢过来。   哎呀,我该怎么办啊?他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几十通未接来电,想得头都大了。   纠结了半天,他登录微博大号发了一句感悟:【即使困顿,也不随波逐流;即使庸碌,也不趋言附势;即使起落,也不放弃坚持。】   毫不意外的,这条微博立刻引来一大批黑粉的嘲讽,都说他是中央戏精学院毕业的,很会在剧组里给自己加戏,也会在生活中给自己加戏,明明是个戏霸、色鬼,还整得像个受害者一样。   肖嘉树逐条阅读评论,原本觉得有些难受,却看见季哥给自己点了一个赞。他是最快站出来支持他的人,哪怕一句话都没说,也带给他无尽的勇气。他的伤心难过一扫而空,把手机贴在胸口,傻乎乎地笑起来,发现老妈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连忙跑进卧室反锁房门。   他趴在床上,盯着那个小小的、竖大拇指的图标看了很久,终于按捺不住满心的冲动,登录小号写道:【好想把某个人抢过来,怎么办?】   【哟,博主这是看上谁了?】立刻有粉丝追问。   季冕在第一时间发现这条微博,指尖一颤,竟把手机弄掉了。方坤立马接住,调侃道,“咋了这是,魂又丢了?”   季冕夺回手机后扶额低笑,“差不多了,就在刚才已经丢了一半,还有一半连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笑容极其温柔。   方坤抖了抖,摆手道,“受不了你这种表情,太肉麻了。没事我就先走了,祝你早日搞定肖嘉树。”   “借你吉言。”季冕用李老师的微博号回复道:【或许你应该跟他当面谈一谈,说不定会有惊喜。】   肖嘉树秒回:【真的吗?那我试一试?】   【快去!】季冕急切地催促。   然而肖嘉树只是说一说而已,哪里有那个胆子?他害怕被季哥拒绝,更顾虑林乐洋的感受,他的道德观不允许他做出夺人所好的事。就在他头痛欲裂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赵川。   “小树,你现在肯定很惨吧,没戏接了是不是?”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肖嘉树的烦恼顷刻间就消散了,没好气道,“你打电话过来干嘛,落井下石的?”若非他俩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他真的会立刻挂断电话,然后把对方拉进黑名单。   “哪会!我是来拯救落难中的你的,我马上就要飞去美国拍一部喜剧电影,但原定的男二号忽然毁约了,你来不来补位?我先把本子发给你,你看看?”赵川立刻就把电子版的剧本发了过来。   “你怎么总是被人毁约?”肖嘉树接收并保存剧本,打开后看了看标题——《一路狂奔》,像是一部公路电影。   “没办法,我穷啊,出不起高片酬。”赵川觍着脸说道,“你要是觉得剧本好就给我投一笔怎么样?这回我一定还叫你大赚特赚。现在羞辱你的这些人,将来一定跪下喊你爸爸!我告诉你,这个本子是我无意中发现的,编剧三滴水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文笔真是一绝,这是他花费三年时间写的剧本,前后修改过上百次,绝对能成经典。”   “我先看过剧本再说。”肖嘉树略有些心动。他现在正处于事业和感情的动荡期,很需要让自己忙碌起来。如果飞去美国,离季哥远了,他或许能把这段感情理清楚。   “那你快看,我在美国等着你。”赵川信心满满地挂断电话。   肖嘉树翻开剧本看起来,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夜。翌日,他拿起手机给赵川发信息:【等着我,我立刻就过来。能在这个时候让我笑出来,而且整整笑了一夜,这个剧本很棒!】   赵川立刻回复:【欢迎你投入我的怀抱,对了,别忘了把投资带过来。已经拍过两部电影的你现在应该很有钱了吧?】   【不是很多,但我可以跟我哥借一点儿。】肖嘉树不确定地说道。   【那就快去!】   肖嘉树跳下床,先是说服了母上大人送自己去美国避风头,然后才战战兢兢地给肖定邦打电话,“大哥,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肖定邦的语气听上去很严肃。   “我想跟你借点钱。”肖嘉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长那么大还是头一回跟家里人借钱,感觉太羞耻了。   正悠闲吃着早餐的肖定邦立刻便正襟危坐,勉强压下内心的激动追问道,“借多少?”他幻象了很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弟弟会主动开口向他要钱了,这很好!   坐在他对面的肖启杰放下碗筷,竖起耳朵。   “借五千万?”肖嘉树缩了缩脖子。   “可以,我马上打给你。”肖定邦果断挂了电话。与此同时,肖嘉树收到了一笔汇款,的确是五千万,但后面的符号不是人民币,而是美元。一下子要来三个多亿,肖嘉树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走路都有些发飘。   肖启杰等儿子打完钱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弟弟缺钱花了?我这里有张卡,你让人给他送过去。他最近好像被人黑了?要不要我找关系把这件事压下来?”   “他没钱了我再给,这张卡你自己留着吧。被黑那件事薛姨有成算,你别担心,有时间多给他打电话,别总是装冷漠。”肖定邦擦干净嘴角,大步走出去。   季冕为了等待小树的信息或电话,几乎一整晚没睡,早上实在是撑不住了,眯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再起来时却接到方坤的电话,对方幸灾乐祸地说道,“季哥你猜我两小时之前遇见谁了?是黄美轩,她给肖嘉树订了一张去美国的机票,这会儿已经走了,哈哈哈……”   妈的,人都走了你现在才来告诉我?季冕气急败坏地挂断电话,想也不想就订了最近的一张机票。 第一百零一章 充满了酸臭味的爱情   肖嘉树抵达美国后花了一天时间倒时差,又花了一天时间研究剧本,第三天就开始拍摄。正如赵川所说,《一路狂奔》的确是一个穷剧组,固定演员只有三个,两个男主一个男配,预算更是少得可怜,所以得抓紧时间马上拍,拖一天就得多花一天的钱,伤不起。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男主之一吴传艺,你应该认识他吧?”赵川把肖嘉树带进片场后说道。   “当然认识,我从小就是看吴老师的电影长大的。”肖嘉树毕恭毕敬地与吴传艺握手。   话虽这么说,但吴传艺的年纪只比肖嘉树大三岁而已,还很年轻。他出道时间早,三岁入行,随即一炮而红,中期由于某些原因沉寂下去,最近几年似乎在跑龙套,虽然混得不好,却一直未曾息影,算一算从艺时间也有二十年了,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老前辈。   肖嘉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看吴传艺拍摄的儿童电影,自是与他神交已久。这位童星长大之后也没变样,脸还是那张清秀可爱的娃娃脸,但身材就……   肖嘉树上上下下瞄他几眼,最后只能用“金刚芭比”四个字来形容。难怪吴传艺的粉丝都表示自己的偶像长残了,他们原本期盼的是一位身材纤细的美少年,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练成了糙汉子,那大块大块隆起的肌肉,若是抹一层橄榄油,直接可以去COS烤鸡。   但肖嘉树却对他的身材十分欣赏,甚至有点羡慕。他目前依旧在健身,但效果总是不佳,出来四块腹肌似乎已经是他的极限,再怎么练还是老样子,如果隔几天不练的话,肌肉还会有融化的趋势……   他用力握了握吴传艺的手,继续道,“能与吴老师合作是我的荣幸。”   与他的开心比起来,吴传艺却显得有些迟疑。他借口要与赵川聊一聊私事,把人单独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怎么把这位祖宗请来了?你都不看国内新闻吗?他喜欢改剧本、耍大牌、骚扰女明星,你看,网上都有实锤的。”边说边拿出手机,打开微博,进入姜冰洁的主页,只见她贴了很多微信聊天截图,都是肖嘉树询问她何时回国的,还说他很需要她,请求她尽快回去云云,几乎每隔几天就有一条,简直是烦不胜烦。   赵川自是不信这些八卦,但还是拿起手机兴致勃勃地看了一遍,脸上带着贼笑,“你是姜冰洁的粉丝?你关注了人家,人家可没回关你啊,要不要我帮你搭个线?”   吴传艺脸颊微微一红,连忙摆手道,“不用了赵哥,我就是随便刷一刷微博,不小心关注上的。”   赵川嗤笑一声,随即向无所事事的肖嘉树招手,“小树你过来,我问你,你骚扰姜冰洁是怎么回事儿?”   “啊?”肖嘉树愣了愣,然后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聊天页面,委屈道,“她在美国接拍了一部电影,明明没时间拍《双龙传奇》,却又死活不愿意放弃这笔片酬,就叫了一个替身来帮她演戏,后期再抠图。我跟她的对手戏实在是太多了,她请的那个替身又非常业余,真的没法演,就只好催她回来。我哪儿知道这样能得罪她啊!你看看,她截图都只截一半,故意歪曲事实让她的粉丝攻击我。”   赵川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不禁对姜冰洁的无耻表示叹服。她果然只截了小树问她什么时候回国的内容,但小树委婉地劝告她不要轧戏的话却全被P掉了。她给小树的回复也藏有很多玄机,只要小树一开始指责,她就说自己在美国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努力,这个机会又对她多么重要云云,这是料定了就算小树把完整截图发到网上,这些卖惨的话也能为她博得粉丝的同情和声援。   而小树曝光这些对话的行为又会被粉丝解读为不绅士、气量小、事儿妈等等,手段真是高,不愧为老江湖。   赵川看完聊天记录便把手机递给脸色尴尬的吴传艺。既然大家要在一起长久合作,解开误会增加了解是很有必要的。戏里戏外,演员们若是都能擦出火花,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吴传艺也是因为看不惯圈子里的乱象才会被雪藏多年,于是先入为主地对肖嘉树产生了偏见和怀疑,现在得知他同样也是一个有坚持的人,立刻就对他好感倍增。他再一次握了握肖嘉树的手,真诚道,“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肖嘉树莫名其妙地握了第二次手,“合作愉快。”完了看向赵川,“川儿,还有一个男配呢,怎么没来?”   “我都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了,他硬是不接,该不会想毁约吧?”赵川脸色变了变,立马给那位男配的经纪人打电话,这一次倒是接通了,但对方要求提高片酬,而且张口就加五百万,这可把赵川气坏了,当场就与他吵起来,然后一掰两散。   “操你妈!开拍在即你跟我说加价,之前怎么不提?这是想要拿停拍来要挟我吗?以为老子没时间再找一个演员替补?好,老子让你走,你算什么狗东西,还真以为老子找不到人是不是?前面要了五百万,现在又加五百万,我两个男主的片酬加一块儿还没你高呢,你以为你是谁?”赵川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破口大骂。   肖嘉树偷偷拽住吴传艺的袖子,表情很神秘,“你的片酬是多少?”   吴传艺欲言又止。   肖嘉树大大咧咧地道,“我是倒贴剧组,不但没拿片酬,还投了一大笔钱,目前欠了一屁股债。”   吴传艺奇怪的脸色瞬间恢复正常,附在他耳边低语,“我也是。”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捂嘴低笑。经过短短十几分钟的相处,他们都发现对方是一个非常简单纯粹的人,相处起来很愉快。   “来,我俩拍个合照。”肖嘉树主动揽住吴传艺的肩膀,吴传艺也揽回去,两人头碰头拍了一张合照。   “我现在名声不太好,怕连累你,否则就把照片发到微博上去了。”把照片稍微修了修,肖嘉树叹息道。   “没事,我来发,我早就过气了,不怕连累。”吴传艺哈哈一笑,然后把照片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并配文道:【新认识的朋友,非常志同道合,期待……】至于期待什么他没说,但大家早晚有一天会明白。   肖嘉树立刻点了赞,还转发到自己的微博上。在这种困顿的时刻,能有一个人与你肩并肩地站在一起,感觉真的很不错。   赵川原本也应该转一下,但他实在是太焦急了,根本没空管别的。他要是找不到比先前那人更合适的演员,这部电影很有可能会开天窗。虽然那人只是一个男配,但戏份绝对不比两位男主少,并且是剧中的点睛之笔,所有的笑点、卖点和噱头,几乎都在这位男配身上,所以赵川咬着牙齿给出了五百万的“巨额”片酬,而他所有的投资加起来也只有三千万,这就去了六分之一。   “妈的!这年头见钱眼开、忘恩负义的人太多了!”连打了十几个电话都被拒绝的赵川气得想咬人。他之前那部大火的网络剧捧红多少小花旦、小鲜肉?但现在呢?需要他们救场的时候一个人都不愿意来,五百万片酬还嫌少,他们怎么不上天啊?   但赵川也知道,片酬虚高是华国娱乐圈的普遍现象,拿不出几个亿,根本请不来咖位大的演员,这就是现实。正当他一筹莫展时,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打进来,令他微微一愣。   “季哥?”他走到角落,不确定地喊道。   “是我,听说你聘请的演员放你鸽子了?”季冕已经来了两天,却迟迟找不到恰当的时机出现在小树面前。   “你消息真灵通啊!”赵川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我来演,你觉得怎么样?”季冕一边对着蓝牙耳机说话,一边挑选合适的西装。   赵川差点把手机扔出去,颤声道,“季哥,你的片酬我出不起!”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季冕的片酬最高曾达到九千万,把他卖了都值不了这个价。   “我不拿片酬,还可以带资进组。”季冕仔仔细细调整领带。   “你是想要顶替哪一位主角?你说一说,我看看合不合适。”赵川把“罪恶”的目光定格在了吴传艺身上。必要的时候,他完全可以为了钱出卖朋友,反正男主、男配的戏份都差不多,小艺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剧本我已经看过了,我就要演男配。”季冕把《一路狂奔》的剧本放进公文包里。这是他从那位已经毁约了的喜剧演员处要来的,本子的确写得很不错,男配的戏份更好。   “你确定?”赵川小心翼翼地问。   “确定,如果你觉得合适,我现在就过来?”季冕往头发上喷了一些啫喱水,仔仔细细打理出形状。小树最喜欢这种略带凌乱感的发型。   “好好好,你先过来吧,我们稍后再详谈。”赵川这才欣喜若狂地笑起来。   “行,我马上就来,你先不要告诉小树,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季冕慎重交代。   赵川下意识地答应一声,挂断电话后才反应过来:卧槽,就说季冕这种咖位的巨星怎么可能跑到他的穷剧组来打工,原来是看上小树了!真他妈的……浪漫!   他仔细看了看正与吴传艺谈笑风生的肖嘉树,不得不默默为季冕的眼光点赞。这小腰细的、屁股翘的、腿儿长的,扒光衣服得多销魂?更别提肖嘉树那张俊美逼人的脸,季哥的眼光是真高啊!   赵川在gay圈里混得很开,曾经听一位基友八卦过,说肖嘉树属于戴高乐级别的航空母舰,季冕属于尼米兹级别的航空母舰,这辈子要是能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交往,就是死也值了。呵呵呵,现在好了,这两艘航母看来是要搞到一块儿去了,多少人得哭晕在厕所?   赵川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这才拊掌道,“男配我已经找好了,他一会儿就过来,咱们正式开拍!开机仪式不办了,没钱!”   “好的导演。”肖嘉树和吴传艺都是非常敬业的演员,立刻就去化妆间化妆,聚在外面的临时演员也走了进来,听赵川说戏。   肖嘉树一边让化妆师帮自己添加各种硅胶伤口,一边默默背台词。其实看完剧本的时候他也曾有过迟疑和恐惧,只因这位男主角徐天佑与现实中的他非常相似,相似的家庭背景,相似的性格,甚至相似的遭遇。   而今天要拍的这场戏是一场绑架戏。徐天佑是华国第一富豪的小儿子,吃喝嫖赌样样在行,为了庆祝生日便跑到美国来逍遥,却因为炫富被几名犯罪分子绑架。幸好他的保镖,也就是吴传艺扮演的角色韩冬及时将他解救,两人才从互相看不顺眼的冤家成了共患难的好友,然后踏上了冒险之旅。   化完妆的肖嘉树走到片场一看,果见道具师已经把囚禁徐天佑的小黑屋准备好了,墙上挂着各种行刑拷打的道具,两名牛高马大的白人临时演员正用戏谑的目光打量他的小身板。   “小树,待会儿我们会用铁链子把你拷在墙上,他们拿鞭子抽你,你就哭喊,使劲儿哭喊,别顾忌自己的形象,毕竟你扮演的徐天佑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从来没受过这种苦,又贪生怕死得很,熬不住是肯定的。我会给你的脸拍几个特写,涕泗横流这个儿词儿你知道吧?照着做就对了,越丑越好,越狼狈越好,啊?”   肖嘉树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他越是害怕狼狈,韩冬来救他的时候心里就越感激。这是他俩产生过命交情的起因,肯定得把情绪做到位。”   “对,就是这样!”赵川冲道具师招手,“来来来,把他给我拷到墙上去!”   于是“遍体鳞伤”的肖嘉树就被铁链子锁到了墙上,两名白人演员拿着鞭子恶狠狠地盯着他。还没开拍,这熟悉至极的场景就唤醒了他深埋在内心的恐怖记忆,让他吓得瑟瑟发抖。但他努力告诫自己不要情绪失控,这是演戏,这是假的。   然而,当第一鞭落到他身上的时候,虽然不痛,却依旧将他打入了地狱。他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强烈的恐惧感差点将他摧毁,却硬生生被他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压下去。他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哀求道,“求你们别打了,你们可以给我爸打电话,要多少钱他都会给的,电话号码是139XXXXXXXX。”说着说着,他的鼻涕就出来了,却因为呼吸太重,被吹成了一个圆圆的鼻涕泡。   两个白人被他精湛至极的演技震撼了,又差点被这个鼻涕泡逗笑,忍了好半晌才恶声恶气地说出台词,然后一个继续甩鞭子,一个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肖嘉树每被抽一鞭子,就会夸张地喊一声“哎呀”,绑架犯把手机对准他张大的嘴,他就“哎呀哎呀”喊个不停,比尖叫鸡还吵闹。在剧本里,徐天佑的父亲原本是不打算付赎金的,犯罪分子就把这些“哎呀哎呀”的音频不断发送到他手机上,让他上床也听,上班也听,开车也听,差点阳痿早泄出车祸,这才同意交钱。   剧本写得很搞笑,但谁也不知道,曾亲身经历过一次绑架的肖嘉树,此时此刻是有多煎熬。对他来说,这不是拍戏,而是噩梦重演。他喊得嗓子哑了,哭得泪也干了,鼻涕泡泡都吹不大了,赵川才拊掌道,“CUT,这条过了!小树你来看看回放,你的表现太精彩了。这个鼻涕泡泡吹得很好,简直是神来一笔!”   吴传艺一直站在旁边观摩肖嘉树的表演,心中的震撼简直难以言喻。对方把那种既恐惧悲惨,又莫名喜感的形象演绎得太传神了,他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用那张帅气逼人的脸做出那些滑稽至极的表情的。   他看过肖嘉树的《使徒》,如今再看他在《一路狂奔》中的表现,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天才,他似乎能轻松驾驭所有角色。   “肖嘉树,你的表现太精彩了!”他毫不吝啬地夸赞,两名白人演员也鼓起掌来。   肖嘉树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都没擦,虚弱道,“川儿,麻烦你清个场,我要调整一下情绪。”他不能让自己崩溃,因为后面还有很多镜头要拍。   赵川这才注意到他古怪的脸色,却也知道此时他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个安静的角落,于是立刻把所有人都叫出去。   肖嘉树这才走出小黑屋,来到一盏聚光灯下,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静静坐在光柱里。他试图用光明驱走黑暗和恐惧,却让自己陷入了更糟糕的境地。在强烈的白光中,他竟完全看不见周围的东西,偌大的片场似乎都消失了,化为虚无,只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   汹涌而来的恐惧感和孤独感促使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把头埋入臂弯,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难熬的寒冷。他又开始发抖,越是控制就抖得越厉害,当他以为自己快要崩溃时,一件带着淡淡体温的外套笼罩过来,随后便有一双强壮的手臂将他抱住了。   “小树,我来了。”一道熟悉至极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令他猛然抬头。   “季,季哥?”肖嘉树的眼眶已经熬得通红,却始终没落泪。但在这一刻,他终于忍不住了,鼻子一抽,嘴巴一瘪,顿时哭得像个孩子,“季,哥,你,你怎么,来,了?”他抽抽噎噎,停停顿顿,一句话被破碎的气音斩成了好几段。   他知道在季哥面前,自己可以尽情宣泄,也可以彻底展露内心的脆弱,季哥一定会接着他,然后为他支撑起一个安全的港湾。能在这个时候见到季哥,所有的恐惧顷刻间就化为了委屈和依恋。去他妈的男朋友,去他妈的第三者,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双手死死缠在季哥脖子上,除非用钳子夹断他胳膊,否则谁也别想把他和季哥分开。   他像小狗一样在季冕颈窝里拱了拱,越发哭得厉害。   季冕疼得心头滴血,却又有些哭笑不得。有一个形容词叫“可怜可爱”,他现在总算是理解了。小树现在不正是如此?看上去可怜得不得了,却又偏偏可爱得叫季冕差点笑出声来。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不停抚弄小树乌黑的发丝,然后一点儿也不嫌脏地帮他抹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吗?嘘,乖……”他拿出所有的耐心和柔情去抚慰他,然后低下头,深深吻住他通红的唇瓣。   有点湿,有点咸,应该是眼泪和鼻涕的味道,如果在往常,季冕一定会觉得恶心,但怀里的人是小树,他却只有满心疼惜和甘甜。他轻轻撬开他的齿缝,与他舌尖相触,又一点一点吮吸着他的唾液。他们唇齿相依,水乳交融,以密不可分的姿势拥抱在一起。   大约过了很久,十分钟或二十分钟的样子,快喘不过气的肖嘉树才勉强与季冕分开,小声道,“季哥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早就分手了,”季冕垂下头细细密密地亲吻他唇角和腮侧,嗓音低哑,“小树,我这次来是想问你,我们能在一起吗?”   肖嘉树愣住了,表情一片空白。   季冕吻他眉心,再问一遍,“小树,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或者你需要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这还用考虑吗?既然季哥是单身,当然得立刻答应他啊!肖嘉树紧闭的心扉一下子敞开了,被他深埋继而发酵的那些感情,一股脑地倾泻在季冕身上。他用力搂住季哥的脖子,疯狂点头,“愿意,我当然愿意!”一千一万个愿意!   重新感受到小树毫无保留的爱,季冕差点热泪盈眶。他焦躁太久也动荡太久的心这才稳稳落回胸腔,把嘴唇贴在小树的嘴唇上,柔声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   肖嘉树乖乖点头,殷红的嘴唇微微翘了翘,眼里满是璀璨的光芒。   季冕依旧贴着他的唇,问道,“现在还怕吗?”   有季哥在,自己怎么可能会害怕?肖嘉树本想摇头,却又及时改为点头,小声道,“还有点怕。”他想再骗几个深吻,最好是那种法式的、热辣的、叫人喘不过气的!他痛苦纠结了那么久,当然要好好找补回来!   再一次清晰地听见小树的心语,季冕感到庆幸极了,也愉悦极了,他不可遏制地低笑了好一会儿,才以狂热的方式含住自己渴望许久的唇瓣。   不放心肖嘉树的吴传艺隔着门缝往里看,随即呆住。卧槽,他们,他们是不是在接吻?自己没看错吧?   赵川冷哼道,“这下你知道像季冕这种咖位的巨星,为啥要来咱们这个穷剧组当男配了吧?这就是爱情啊,充满了酸臭味的爱情!” 第一百零二章 患了皮肤饥渴症的肖少爷   肖嘉树果然如愿以偿地骗到好几个法式深吻,还差点因为换气不及时而晕过去。季哥的吻技真不是盖的,柔软的舌尖勾着他的舌尖不停搅动,把满带着他独特气息的唾液推进他口中,又一点一点地吸回去……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时而温柔缠绵,时而狂野霸道,简直令人难以抗拒。   如果可以,肖嘉树真想就这样与季哥吻到天荒地老。他脑子都快缺氧了,心里却炸开一朵朵璀璨的烟花,难怪有一个词叫做“心花怒放”,形容的真贴切,发明它的人肯定也有过同样的经历吧……   他的狂喜、深情和感动,尽数传入季冕脑海,令他吻得越发深入。哪怕他隐瞒了如此可怕的一个秘密,却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决定没有错,只因肖嘉树值得他赌上所有去尝试一次。   又过了十几分钟,赵川才推开大门走进来,催促道,“你俩完事了没有,接下来还要拍戏呢。”   听见“拍戏”两个字,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肖嘉树才缓缓回过神来,然后推了季冕一把,又立刻把他搂紧。季冕感觉到小树的半推半就和难舍难分,忍不住低笑一声,又啄吻一下他的唇瓣,这才把人拉起来。两人一个瘫坐一个半蹲,身上都沾了不少灰尘,看上去十分狼狈,尤其是季冕那套高定西装,如今是毁得差不多了,膝盖沾了两团灰,拍都拍不干净。   但他丝毫也不在意,反而弯着腰,把肖嘉树浑身上下都打理整齐,又掏出手帕替他擦脸,动作十分轻柔,擦着擦着发现小树的脸蛋烧起来了,两团红晕印在苹果肌上显得十分可爱,竟又凑过去亲了一口。   赵川和吴传艺冷不丁被塞了一碗狗粮,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季哥,你俩要亲热等完工了再说好吧?咱们先拍戏。”赵川冲肖嘉树招手,“小树,来看刚才的回放,效果好的话这一条就过了,不好我们重拍。”   “好。”肖嘉树点头答应,完了小心翼翼地握住季冕的手。他们已经正式成为情侣了,应该可以亲密一点了吧?   季冕垂眸低笑,然后拽开他的手,在他露出委屈的神色之前把自己的五指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交握,附耳低语,“情侣之间应该这样牵手,不容易分开。”   肖嘉树刚拧紧的眉头瞬间便舒展了,眼里绽放出璀璨的光芒。他真的真的好爱季哥,感觉现在像做梦一样,有点不踏实,又有点惶惑,总害怕梦醒了季哥也走了。这样牵着好,不容易分开!   想到这里,他像小孩子一般,用吃奶的劲儿收了收五指,然后略微松开一点点,又拖着季冕的手臂晃了晃。   季冕扶额低笑。完了,小恋人如此可爱,再这样下去他怎么受得了?感觉血槽会空!   肖嘉树嘚瑟无比地牵着自己新出炉的男朋友晃到显示器前。赵川指着屏幕说道,“小树啊,我刚开始还担心你演不了喜剧,你这张脸太英俊了,适合演正剧,我怕观众看见你笑不出来。但是你看看你刚才的表现,太他妈传神,太他妈滑稽了,你能哭得如此真实却又如此搞笑,完全达到了我的要求。看看你吹的这个鼻涕泡泡,绝对是点睛之笔,还有你这台词功底,听听,叫得多惨多瘆人,难怪你爸差点被你叫的阳痿……”   肖嘉树脸颊爆红,头顶升烟,真的很后悔把季哥拽过来。要是早知道自己演得这么丑,他就该让季哥去外面等一等,刚成为恋人就把自己最狼狈的一面暴露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季冕专心致志地盯着显示器,想笑又及时忍住了,随即揉揉小树的脑袋,赞许道,“演得很好。”   “真的?”肖嘉树小心翼翼地确认。   “真的。”季冕笑着点头。   肖嘉树这才吐出一口气。能得到季哥的认可比什么都好,他是演员,当然得尝试不同的角色,不可能永远在屏幕上展示自己光鲜亮丽的一面。   季冕深深看他一眼,眸光更加温柔。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当你看见一个人就会发自肺腑地笑起来,并且想止都止不住的时候,那你已经爱上他了。很早之前,他一看见肖嘉树就会发自肺腑地感到愉悦,从而溢出笑容,原来竟是如此。   “小树还有几个镜头要拍?”他沉声追问,心里全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抱一抱小树”的念头。   “我看看,”赵川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还有四五个镜头,今天至少得把绑架这场戏拍完。美国的人工费很贵的,摄影棚的租金也高,您老体谅体谅我们这个穷剧组好吧?”   “你穷?小树和吴传艺的投资呢,被你吃了?”季冕坐下翻看拍摄流程表,颔首道,“那就赶紧拍吧,我给你当副导。话说回来,你们剧组怎么只有你一个导演?”   赵川无奈叹气,“还有四个副导一个执行导演外加几个配角,签证还没办好,得过几天才能到。季哥,你能来真是太好了,简直是我的救星啊!”影视圈的人谁不知道季冕是全才,演戏、导戏、制片、剪辑、特效……样样精通。有他在,这部电影真的不用愁,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两人谈话的功夫,感觉自己被冷落的肖嘉树只能站在季冕身后绕来绕去,偶尔用身体蹭蹭他的背。他现在总算知道小狗为什么喜欢扒拉主人的裤腿,又在主人走路的时候前后左右挨挨蹭蹭了,因为太依恋,所以想要获得对方的关注。   他特别能理解小狗的心情,因为他现在就是如此,很想把季哥的目光吸引过来,季哥要是不关注他,他就很想上去蹭一蹭,与他多一点肢体接触。   就在这时,季冕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鼻端发出短促的笑声,又把他拉到怀里温柔无比地吻了吻,“拍完戏我们就能早点回去,乖,别急,嗯?”他的尾音又低又沉,还微微透着一点缱绻的味道,叫肖嘉树当场就涨红了脸。   他半坐在季冕腿上,按捺住满心激荡,小小点了一下头。那就赶紧拍嘛,还磨蹭什么,他想快点跟季哥过二人世界!   季冕又是低沉一笑,眸光渐渐变暗了。   吃狗粮吃到吐的赵川没好气地开口,“行了行了,别在我跟前秀恩爱,不然我就把周楠也叫过来,咱们来互相伤害。小艺,快去绑威亚,我们来拍英雄救美的镜头。”   躲得远远的吴传艺这才走过来,毕恭毕敬地向季冕打招呼。   “你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季冕站起来与他握手,却也没放开怀里的小树。这小子像只癞皮狗,撕都撕不下来,实在是太黏人。但想归想,季冕眼里却没有不耐或厌烦的情绪,反而充满愉悦。他承认自己有点大男子主义,很希望恋人能多依靠自己一点,而小树恰恰就是如此。   “动作导演也没来是吗?”他继续问道。   “额,动作导演就是我,所有的武打镜头我都编排好了,季老师您要不要先看看?”吴传艺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羞涩。   季冕大感意外,没想到赵川这个剧组竟然藏龙卧虎,很是招揽了一些人才,难怪他刚筹到三千万就敢跑来美国拍戏。演员都自带投资和技能,有事演演戏,没事打打杂,省钱又省力,想得很美啊!   “那就先打一遍,我来看看效果。”季冕挽起袖子说道。   “好嘞!季老师您多给我提一点意见。”吴传艺很激动,立刻便与几名演员排练起来。季冕通过镜头观察打斗效果,不时提一些非常中肯的意见。他参与制作了《虫族》三部曲,而里面的打斗镜头曾创下一代经典,这会儿拍一部小成本的动作喜剧片自是驾轻就熟。   肖嘉树一眼都没看吴传艺,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季冕。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这话果然没错,现在的季哥简直帅爆了!这么帅的男人究竟是怎么变成我的男朋友的,会不会是我在做梦啊?   他揪了揪自己的大腿,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却又傻乎乎地笑起来。   沉浸在工作中的季冕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把站在自己身后的小恋人拉进怀里啄吻,又转身去看摄像机。   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令肖嘉树微微一愣,继而捂脸忍笑。不行了,他感觉自己爱季哥爱得快死了!哈哈哈……   季冕:“……小树你站远一点。”   “为什么啊?”肖嘉树立刻放下手,露出满是委屈的脸。   “你站得离我太近会影响我工作。”   “我不会说话也不会随意走动,就安安静静待在你身边也不行吗?这样不会打搅到你吧?”肖嘉树鼓了鼓腮帮子。   “会,你离我太近我就总是想吻你,忍不住。”季冕转过身,眸光灼热。   肖嘉树满脸的委屈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用水汪汪的眼睛瞪了季哥一眼,然后傻笑着跑开了。如果他是一只小狗,季冕几乎能想象得出他把身后的尾巴摇得比风火轮还欢快的场景。这活宝……   季冕低沉一笑,这才回过头来继续指导吴传艺。吴传艺和赵川默默吃下这盆甜得发齁的狗粮,感觉肚子快撑爆了。   排练了近一个多小时,所有武打动作总算确定下来,与搭档流畅地对一遍之后,吴传艺跑到显示器这边来查看效果,果然比之前飘逸太多也带感太多,瞬间就把逼格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季老师,就按照您排好的动作拍吧,您是内行。”吴传艺彻底服气了。   “不,我只是在你的动作基础上改动一番而已,你才是内行。”季冕拍拍他肩膀,勉励道,“一切还按照你之前的想法来,别丧失信心,你很不错。这部电影如果成功上映,你设计的打斗镜头绝对是一个亮点。”   “好的,谢谢季老师!”吴传艺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对于被雪藏多年的他来说,季冕这位资深电影人的肯定是非常宝贵的。   “行了,开拍吧!”季冕正准备让场记打板,就听身后传来小树的叫声,“季哥,我能过来了吗?”他站在不远处眼巴巴地看着这边,原本十分有型的头发似乎都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季冕忍俊不禁地招手,“过来吧。”这小子怎么能如此黏人?   肖嘉树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却并未打扰季冕拍摄,而是站在他身后,悄悄用肚皮贴住他的后背。他无时无刻不想触碰季哥,却又碍于旁人不敢做得太明显,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得大气,不能像女人一样小模小样的。他想,自己肯定是被林乐洋吓坏了,所以在被迫远离季哥后患上了皮肤饥渴症,如今想治都治不好。   季冕似有所感,忽然握住他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   肖嘉树立刻便满足了,心里充斥着浓浓的雀跃。   吴传艺很快干掉守在外面的几名绑架犯,一脚踹开小黑屋的门,赵川拊掌道,“CUT!季哥你看这条可以吗?”   季冕指出几个不太流畅的地方,吴传艺与几名白人演员又演了七八遍,总算是过了。武戏就是这样,一个动作衔接不好就得反复地拍,直至效果达到导演的预期为止。如果导演要求高,拍出来的镜头自然就精彩,如果导演要求低,拍出来的镜头便没法看,导演是一部电影的灵魂。   肖嘉树盯着认真工作的季哥看了很久,又想起敷衍了事的王安导演,心里充满了骄傲。娱乐圈里什么人都有,有好的自然也有坏的,不能说遇见了一些不专业的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至少季哥不是这样、赵川不是这样、吴传艺也不是这样,还有施廷衡、苗穆青等等。他们都是极其优秀的电影人,非常值得合作。   以后接戏的时候把剧本、演员、班底都看准了,也就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这样一想,肖嘉树总算是彻底释怀了。   季冕回头看他一眼,忍不住拍了拍他白嫩的脸颊,亲昵而又自然的动作中透着一点欣悦的味道。   赵川翻了一个白眼,催促道,“小树快去化妆,轮到你上场了。”   “好。”肖嘉树连忙跑进化妆间,再出来时,脸上涂满了假眼泪和假鼻涕,看上去有些恶心。他脸红红地瞟了季哥一眼,一秒钟都不敢在他面前停留,飞快溜进小黑屋。   “准备好了吗?”赵川大声问道。   肖嘉树刚想答好,却又及时举手,“等等,我先酝酿一下情绪。”之前只要一看见小黑屋,他就怕得发抖,根本不用刻意准备就能入戏,现在有了季哥陪在身旁,他一点儿也不害怕了,还满心都是压不住的喜悦,怎么来拍这场戏啊?   酝酿了老半天他也找不回之前那种濒临崩溃的感觉,只好看向季哥,嗫嚅道,“季哥,要不你离我远点儿?”   季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逗弄道,“为什么?”   “我一看见你就想笑,根本害怕不起来。”真的,他只要一看见季哥就会心花怒放,继而露出傻笑,这可不是被绑架的受害者该有的表情。   季冕垂头扶额,沉沉低笑,过了好一会儿才走远了一些,“这样可以吗?”   “再远点,”肖嘉树不停摆手,眼见季哥已经离开自己的视线,又连忙招手,“回来回来,对,就站在那儿,让我看见你半边脸。”   吴传艺背转身拼命忍笑,赵川额头的青筋都快跳出来了。这俩人究竟是想怎样啊?一见面就天雷勾动地火,是不是想爆炸然后升天?好啊,老子立马就给你们买十斤炸药送你们上去!   但吐槽归吐槽,两人都是财神爷,他一个都招惹不起,只好默默忍了。感情好成这样的情侣,他在娱乐圈里从来都没见过,真的有点讨嫌啊!   季冕也快忍不住笑场了,斜倚在二十米开外的墙边,问道,“这样可以了吧?”   “好了。”肖嘉树看着被一个汽油桶挡掉半边身子的季哥,勉为其难地点头,完了背转身酝酿情绪。他闭上眼睛,想象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逼仄的暗房里,恐惧感立刻就涌上心头,但当他转过来的时候,看见遥望自己的季哥,却又不会完全被恐惧操控。   他露出一个凄惨却又滑稽的表情,然后尽量把自己蜷缩起来。   见他准备好了,场记立刻打板,吴传艺一脚踹开房门,飞快握住离得最近的一个绑架犯的手腕,使他的枪口对准同伴开了一枪,然后在他腹部狠狠打了几拳,又卸掉他的腕关节,迫使他丢开枪跪倒在地,末了一个冲膝把人撞晕。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既干净又利索,令肖嘉树看得目瞪口呆。当然,在吴传艺破门而入的一瞬间,他也没忘了表演,捂着嘴发出“哎呀”一声尖叫,动作比女人还矫揉造作。   见吴传艺解决掉了绑架犯,他立马爬到对方身边,死死搂住对方的双腿,激动地哭喊,“韩冬,你终于来救我了,呜呜呜……我一定要让我爸给你涨工资!”边说边把鼻涕和眼泪蹭在吴传艺裤腿上。   吴传艺扮演的韩冬烦透了这位富家少爷,不停抖腿想把他甩开,却被他抱得更紧,只好拖着他了一段路,来到两名绑架犯身边搜钥匙,好给他打开锁链。   “CUT!”赵川举手问道,“肖嘉树,可以让你老公过来了吧?我想让他看看回放。”   老、老公?刚才还满脸悲惨的肖嘉树此时已头顶升烟,解开铁链后小声说道,“那你叫他吧。”   “季哥,肖嘉树让你过来。”赵川头也不回地喊。   季冕这才慢慢走过来,先是掏出帕子替小树擦脸,然后拉着他坐下,一起看向显示器。两人的表现都很精彩,吴传艺扮演的韩冬武艺高强、一本正经,小树扮演的徐天佑胆小懦弱、贪生怕死,这两人出现在同一幅画面中,竟产生了格外独特的喜剧效果。   肖嘉树虽然长着一张演正剧的脸,但当他摆出悲惨而又滑稽的表情时,会带给观众非常强烈的想笑的感觉。这种现象早在他放出自己在街头流浪的视频时就曾出现过。他明明在认真生活,却偏偏带给观众他在认真搞笑的错觉,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天赋。   赵川很庆幸自己能邀请到肖嘉树来扮演徐天佑,现在想想,没有人能比他更合适,他有徐天佑的贵气,也有他的稚气和傻气,这个角色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季哥,你觉得怎么样?”赵川觉得这条能过,却还是想听听季冕的意见。   “你是导演,你说了算,不用总是问我。”季冕揉揉小树的脑袋,低笑道,“我滤镜太厚,说出的话不够客观。我觉得小树怎么演都好,你能同意?”   肖嘉树立刻蹭蹭季哥的手掌心,默默喊了一声老公,耳尖红得滴血。哎呀,这个称呼好羞耻,幸亏季哥听不见!   季冕愣了愣,随即摁住小树的后脑勺,与他交换了一个湿吻,微微合上的眼眸里缀满明亮的笑意。这小子能不能别再撩他了,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把他的嘴唇亲肿。   赵川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瞎了。妈的,谁来把这对狗男男拖出去烧死,太他妈气人了!你们家是专门卖狗粮的吧?他撇开头,咬牙道,“我觉得这条拍得挺好,过了。”   吴传艺大松口气,随即走远了一点。他终于明白赵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爱情果然是酸臭味的,叫人受不了。幸好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镜头,拍完可以收工了。   “过了?那我们可以回酒店过二人世界了?”被吻得晕晕乎乎地肖嘉树不小心把自己的计划抖落出来。   季冕忍俊不禁,赵川则咬牙启齿,“可以,快滚吧!季哥,别忘了把剧本研究一下,再拟一份合同,咱们还没签约呢。”   “我知道了。今天本来打算请你们吃顿饭,熟悉熟悉,可是你看,”他搂住眼眸湿润的小恋人,忍笑道,“我们待会儿可能会很忙,所以改天再请吧。”   走了还要再塞一把狗粮,你们有完没完?赵川横眉怒目,连连摆手,“快滚!别待在这儿辣我的眼睛!” 第一百零三章 幸好未曾失去你   走出片场,爬上季冕的车,肖嘉树还感觉有点不真实,脸上的表情略显恍惚,直到季冕俯身过来帮他系安全带才猛然惊醒。   “季哥,”他弱弱地叫了一声,“你为什么会追到美国来,还想跟我在一起?”   季冕发动汽车后笑睨他一眼,反问道,“你呢,为什么一口就答应下来?”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肖嘉树眼睛亮亮地看着对方。他原本想说“我爱你”,却又害怕带给季哥太大的压力,毕竟他们刚在一起,谈爱还太早。但只有上帝才知道,他爱季哥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把爱错当成崇拜,又差一点因为某些误会而与他分开。   无论季哥是因为什么缘故想跟他在一块儿,他都会好好珍惜这份感情,然后牵着季哥的手,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把他们的人生路走完。他虽然刚出社会,也没经历过太多事,但他却无比肯定地知道,自己再也不会遇见比季哥更好的人,这段恋爱要么不谈,要么就谈一辈子。   想到这里,他与季哥十指相扣,用力握了握。   季冕把刚开出去没多远的车停靠在路边,转头看小树,眸光深邃而又专注。   肖嘉树也转头回望,脸颊渐渐染上一层绯红,羞涩道,“季哥你总是看我干嘛?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呜……”   他未尽的话语全被季冕以吻封缄,他深深地、绵长地吻着他,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和温柔呵护,“为什么会追来美国,当然是因为我爱你,”一吻结束后,他嘴唇贴着小树的嘴唇,慎重道,“小树,我爱你。”   肖嘉树脑子都快烧糊了,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内心涌上强烈的愧疚感。这段感情才刚刚开始,季哥竟然就愿意说出最宝贵的三个字,反观他,又是何等吝啬!“我爱你”和“我喜欢你”,一听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这样会不会对季哥不公平?   他毫不怀疑季哥对自己的感情,季哥的眼神太灼热、语气太慎重、吻又太虔诚,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彰显着他的认真和深情。面对这样的他,肖嘉树既手足无措又欢喜雀跃。   他真的很后悔之前为什么要矫情,好好地说一句“我爱你”会死吗?想到这里他鼓起勇气,小声道,“季哥我也爱你,真的。”话落飞快凑上去,吻了对方一下。   季冕立刻抱住他,加深这个吻,末了低笑道,“我知道。”除了母亲,肖嘉树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毫无保留爱着自己的人,对于这一点,季冕从不怀疑。大多数时候,他都在痛恨自己阅读人心的能力,唯有在面对肖嘉树的时候才会感到愉悦和庆幸。   如果没有这种能力,他会错过多么可爱的一位恋人,又会错失多么纯粹的一份感情。   肖嘉树还是有些愧疚,按住季哥的后脑勺,像小狗一样亲了他很多下,再次强调,“我超爱你的季哥,超爱!我做梦都想跟你在一起。”   季冕简直笑得停不下来,不厌其烦地重复,“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肖嘉树搂着他的脖子,看进他的眼睛,确定他是真的相信自己了,这才放开,“我们去哪儿?”他小声问道。   “先找个地方吃饭。”季冕揉揉他乌黑的发丝,继而发动汽车。   吃什么饭,直接回酒店过二人世界不好吗?酒店也有送餐服务,两个人关起房门一起吃,又自由又私密,想亲亲就亲亲,想抱抱就抱抱,多好!但想归这样想,肖嘉树却不敢说出来,他怕季哥嫌弃自己太猴急。   他抓耳挠腮了一会儿,奄耷耷地问,“去哪儿吃?”   季冕忍笑道,“去吃法国菜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比较好的餐馆。”   “哦。”肖嘉树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随即又快活起来。这可是他跟季哥的第一次约会,得好好浪漫一把,到老的时候还可以拿出来回忆。诶,要不要买一束玫瑰花送给季哥?   当他胡思乱想时,季冕已经默默把车开回了酒店,眼角眉梢挂满笑意,“我们到了,下车吧。”他捏了捏恋人挺翘的鼻子。   肖嘉树抬头一看才发现这是一间酒店,并非餐厅,顿时有些发懵。   “我们回酒店吃,方便。”季冕拉他下车。   YES,愿望达成!肖嘉树心里的小人一蹦三尺高,面上却格外矜持地点点头,“回酒店吃也挺好的。”   季冕飞快亲他一口,低笑道,“小树你真可爱。”   肖嘉树眼睛水润润的,瞪人的时候不像生气,倒像撒娇。他原本想说自己是帅,不是可爱,但到底没忍住,嘴巴一咧便笑开了。他默默问自己:你以后还会像现在这样爱季哥吗?答案是不会,因为他每一天都会比现在更爱季哥一点。   季冕牵着他的手忍不住紧了紧,汹涌而来的感动简直无处安放。他格外清晰地认识到:追来美国并丢开所有顾虑去回应小树的感情,或许是他这辈子做下的最正确的决定。这段感情没准儿会随着时间地流逝而慢慢变淡,又说不定会因为某些原因戛然而止,但仅仅只是为了这一刻的真挚与热忱,他便永远不会后悔。   他牵着小树大步走出电梯,来到房间,把人压在门板上辗转亲吻。无论他多么贪得无厌地索取,小树都会尽量仰起脑袋,张开嘴唇,给予他最热烈的回应。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却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烟花,那么绚烂,那么夺目。   于是季冕的脑子里也绽满了烟花,这是他前半生所见过的最美丽的风景。   肖嘉树被吻得快断气了,所幸季哥在他完全窒息前放开了他,哑声道,“小树,你这吻技得好好练练。”   “我、我们这不是练着吗?再来?”肖嘉树意犹未尽地舔舔唇。   “不能再来了,先填饱肚子。”季冕摸摸他平坦的腹部。由于发生了太多事,小树这段时间瘦得很厉害,腰细得一只手都能圈过来。   肖嘉树倒是不饿,他喝季哥的唾液就能饱,但季哥显然不行。这样想着,他拿起酒店的服务清单,想看看有哪些菜色。季冕脱外套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摇头失笑。喝唾液就能饱,你以为你是小妖精吗?   脱掉外套后,他把小树圈进怀里,与他一起看菜单。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太长,但对彼此的了解却已经入骨,很快就点好了大家都爱吃的菜。   在等待餐车的间隙,季冕从背后搂住小树,柔声低语,“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现在心情好点了吗?那天我只是想告诉你,处理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不要总是直来直往,这样容易被人曲解甚至攻讦。我不会要求你改变,更不会让你受委屈,我希望你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一切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嗯?”   他每说一句话就会亲一亲小树通红的耳朵,深情的目光牢牢锁定他精致的侧脸。   肖嘉树被他抱在怀里就像浸泡在温泉里一般,整个人都是软的、热的、酥麻的,内心更盈满感动。他眼尾略有些发红,为了防止自己哭出来,轻轻吸了吸鼻子才闷声道,“季哥,那天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你对我的好,我其实都知道的。”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回报季哥的爱,只能以身相许,但即便如此,也好像占了季哥天大的便宜一样。果然好白菜留到最后都会被猪拱掉。   季冕本来想温存一把的,却又撑不住笑场了,一边啄吻小树漂亮到极点的眼睛,一边无奈呢喃,“小树,别这么可爱行不行?”   肖嘉树被夸得莫名其妙,却也坦然接受了,美滋滋地偏过头,回吻几记。季哥的口水一定掺了罂粟,喝多了会上瘾。   季冕笑趴在他背上,整个人被愉悦而又幸福的感觉充斥着,显得懒洋洋的。他已经很久没这样轻松过了,待在小树身边就像待在暖房里,一点儿也不想动弹。这里很安全,很明亮,还有数不尽的爱像花雨一般纷纷扬扬地落在他心田里,精神的享受胜过了一切。   肖嘉树用背拱了拱季哥,自己也笑了。他往后一倒,把季哥压在沙发上,满足无比地拍拍肚皮。吃什么饭啊,有情饮水饱。   想到这句话,他立刻便坐起来,拧眉道,“季哥,我不介意你谈过几段恋爱,毕竟你年纪也这么大了。我只问你林乐洋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骗我说是你的男朋友?”   季冕双手环住他的腰,把他拉回自己怀里,哑声道,“你嫌弃我年纪大?”三十出头算大吗,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   肖嘉树刚撑起来的气场立刻就垮了,在季哥肚皮上翻了个身,侧躺在他怀里,嘟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真的。要不是林乐洋,我才不会跑去拍什么《双龙传奇》,美轩姐之前就警告过我,说裘渡和姜冰洁特别能作妖,我没听。”   季冕愧疚不已,揉着他的脑门,低声解释,“他大概看出我对你的感情了,所以才会骗你。小树,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肖嘉树瞬间就释怀了,却又愤恨不甘地抱怨,“林乐洋这小子真是太坏了,回国我一定要揍他一拳。他凭什么不让我跟你在一起?不行,这口气我忍不了,我现在就要报复回去!”   他气呼呼地坐起来,用力点开手机。   季冕哭笑不得地道,“你想怎么报复?”   “来,我们来拍张合照。”肖嘉树举起手机。   季冕一边忍笑一边爬起来,从背后搂住小树,一只手揉乱他的头发,一只手轻轻环住他的脖颈,深邃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的侧脸。肖嘉树偏过头,嘴角噙着一抹灿烂的笑,深深与他对视,昏黄的灯光洒落在他们身上,营造出温馨的氛围。   这张合照显得十分亲昵而又自然,看上去像朋友,像兄弟,还像恋人。肖嘉树兴致勃勃地加了一个滤镜,又修了修毛刺,这才开始迟疑,“这张照片看上去有点暧昧,会不会给你惹麻烦?算了,不发了。”   “我来发。”季冕把照片传到自己的微博相册里,配文只五个字——终于见到你。   照片本来就有些暧昧,这样一标注就显得更奇怪了,肖嘉树心里有些慌,又有些隐隐的兴奋。说实在的,他从来没想过与季哥在一起会不会妨碍自己的事业,他对季哥的感情这辈子都不会改变,大家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也跟他没关系。他只是喜欢拍戏,能不能走红,能不能赚钱,能不能扬名立万,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与季哥的这段感情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困扰。大家接受不了又能怎样?他没有犯罪,也不会被封杀,顶多没人找他拍戏而已,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自己投资一部电影自己拍着玩儿呗,身为家世显赫的富二代,就是这样任性。   想到这里,肖嘉树的底气更足了,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季冕发微博的手指有些发抖,不是担心或忧虑,而是憋笑憋得。好不容易把照片发出去,他立刻将小树拉进怀里,无比缠绵地吻了吻,“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关系曝光了,你怕不怕?”   “不怕。”肖嘉树想也不想地摇头。   “你到时候可能没多少戏可以拍了。”季冕继续逗他。   “我自己可以投资嘛,”他顿了顿,又信任地补充道,“你也可以给我投资,如果担心对票房造成影响的话,我演个不起眼的配角也可以。我对自己的定位是演员,不是明星,明星要人捧,所以最怕被人诟病,但我只要有戏拍就行了,别人喜不喜欢我真的无所谓。我做好人,演好戏,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身边爱我的人,也对得起走进电影院的观众,那就够了。”   季冕深深看着他,叹息道,“小树,每次听见你说这种话,我都很想吻你。”是的,类似的话,他以前曾无数次地听小树说起过,或在嘴上,或在心里,而每一次,他的胸口都会涌上异常悸动的感觉。当时他极尽克制又莫名所以,如今回头再看,却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对这个人动心了。   他较真,他倔强,他思想太过简单,但季冕从不觉得这些是缺点,恰恰相反,这才是他最为可贵也最为可爱的地方。   “那你还不吻我?”肖嘉树脸颊微微一红,随即暗示性地嘟起唇瓣。   季冕朗笑起来,把人拉进怀里亲吻。他翻身压住小树,沿着他修长的脖颈吻至锁骨,呼吸渐渐变得粗重。他试探性地解开小树的皮带,又探入一只手朝下滑去……   肖嘉树像只受惊的兔子,瞬间就僵硬了。听说男人的第一次也会很痛,他还没准备好……   季冕下滑的手微微一顿,又抽了出来,唇瓣却依然在小树的脖颈和肩窝里流连、啄吻、吮吸。   肖嘉树浑身都在发烫,迷迷糊糊地想到: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那些同人文都存起来仔细观摩,总好过现在一点经验也没有。诶,对了,那个“坐上来自己动”是怎么坐的,又是怎么动的来着?   吻得十分投入的季冕瞬间笑场了,既无奈又宠溺地咬了咬小树圆润的耳垂。他趴伏在小树身上喘着粗气,等下身的胀痛稍微消退才半坐起来,长长叹息。   肖嘉树还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角噙着一点晶莹的泪花,“季哥你怎么不动了?”虽然还没准备好,但他其实也有些忍不住了。   “我们才刚开始在一起,这样会不会太快?”季冕把手撑在他脑袋两边,笑道,“这种事讲究一个水到渠成,现在渠还没挖好,水一下子进来了我怕你受不了。”   这句话怎么有点怪怪的?感觉季哥在开黄腔。这样想着,肖嘉树的脸就更红了,把两条大长腿交叠在季哥腰后,挺起臀部蹭了蹭。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切都是出于男人的本能,却差点叫季冕失控。   季冕狠狠顶了他两下,哑声警告,“别玩火,否则明天你下不了床。”   原来季哥真的在开黄腔,听上去好带感是怎么回事儿?肖嘉树觉得自己没救了,刚才那点害怕此时竟全都化为了跃跃欲试。反正迟早也要做,下不了床就跟赵川请一天假,有什么关系?   季冕眼珠已爬上一层血丝,下腹更是胀得快爆炸,他跳下床翻了翻行李箱,却发现自己来得太匆忙,除了几套换洗衣物竟没带任何多余的物品,酒店也没为客人准备保险套和润滑油,还得自己下去买。   SHIT!他忍不住低咒一声,然后把小树压在身下狠狠欺负了一番。   肖嘉树上面被亲着,下面被握着,简直欲生欲死,通红的鼻头微微耸动,发出高低起伏的呻吟。季冕用舌头搅拌他的口腔,把灼热的气息吐进他咽喉里,“不准叫,不然办了你。”   那就快点办啊,不然我忍不住了!刚想到这里,肖嘉树整个人便抖了抖,随即瘫软下来。妈蛋,他竟然真的没能忍住!这也太快了吧?两分钟还是一分钟来着?总不会连半分钟都没坚持住吧?   季冕抽出几张纸巾把满手的滑腻擦干净,然后不可遏制地笑起来。   肖嘉树捂脸呻吟,似乎觉得太羞耻,又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季哥。   就在这时,送餐的服务员来了,肖嘉树像炮弹一般弹跳而起,拎着裤腰带跑进浴室,把自己藏起来。季冕又笑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房门,递给服务员一份丰厚的小费。   “出来吧,吃饭了。”他打开餐盒,嗓音低柔,“放心吧,我不会笑话你。”   “笑都笑过了,你才说。”肖嘉树探出半个脑袋,眼睛里噙着泪光,显得有些可怜。   “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忍住。”季冕噗嗤笑了一声,见小树又想躲回去,连忙把人抱出来,放在腿上,安慰道,“这种事多做一做就不会太快。我们有的是时间磨合,你想学什么我会教你,别担心,嗯?”边说边啄吻恋人湿漉漉的眼角,心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温柔与悸动。   “那个,我刚才到底是多久?”肖嘉树附在季哥耳边低问,然后飞快把脑袋埋进他肩窝。   “大概三分多钟。”季冕极力忍笑。   肖嘉树连忙拿起手机查了查百度,随即放下心来。三分钟以上的都算正常,三分钟以下才是那个,还好还好!   “那我们吃饭吧。”他总算敢拿正脸去面对季哥。   “好。”季冕亲亲他鼻头,再次低笑起来。他就知道,与小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会无聊。   肖嘉树回吻他几下,这才坐到一边切牛排,顺便打开微博看了看,果然发现很多网友在季哥的微博下面留言,有的问他为什么不疏远肖嘉树,为什么不爱惜羽毛,还有的却坚定的相信肖嘉树绝不可能像传言中那样糟糕。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季神与肖嘉树关系那么好,肖嘉树的人品肯定也是值得信任的。   对两人表示支持的人越来越多,由此可见季冕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他什么话都不必说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一直买水军带节奏的裘渡、姜冰洁等人既已达到目的,也就不再拿肖嘉树炒作,免得太过得罪冠世、冠冕和肖家,而紫色月季的加盟却极大的刺激了青云直上的书迷。   他们这才隐隐感觉到,肖嘉树爆的那些料或许都是真的,紫色月季靠什么出名全华国的人都知道,他会放过改编《双龙传奇》的机会才怪!他最在行的事就是把别人的经典胡写一通再打上自己的烙印。剧组这是想干嘛?逼大家造反啊?   说撕就撕,庞大的书迷群体立刻就与剧组和各位主演的粉丝吵起来,直到紫色月季发出一条微博,反复声明自己一定会尊重原著,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肖嘉树对撕逼没兴趣,只随意翻了翻,然后进入剧组的官微,看看是谁取代了自己。   “这人是极光热捧的新生代演员,脸长得太女性化,演技也很糟糕,根本撑不起李元昊的人设。”季冕随意扫了一眼,笃定道,“失去你是《双龙》剧组的损失,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的。”   所以,幸好我未曾失去你…… 第一百零四章 独领风骚的肖少爷   肖嘉树为了多与季冕相处一会儿,吃完饭绝口不提回酒店的事,而是拿出剧本准备深入探讨探讨。季冕也当做全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只笑眯眯地听他说话。   《一路狂奔》的剧情其实很简单,说的是一名华国富二代跑去美国逍遥,不料竟遭遇了绑架,所幸最后被保镖救了。二人原本以为这只是单纯的勒索钱财,却发现其中一名绑架犯竟然能把音频做成非常高端的病毒发送给富二代的父亲,以此干扰他的正常生活,这显然不是一个挣扎在社会底层的,没受过多少教育的街头混混能拥有的能力。   富二代的保镖原本是做特警的,三年前在追查一个人蛇集团的过程中不小心害死了两名卧底,而任务也失败了,最后被警队除名。他的犯罪嗅觉十分灵敏,立刻就察觉这其中存在很大疑点,于是给当地警方提出建议,让他们深入调查一下。做完笔录后二人回到酒店,发现富二代的房间被不明人士闯入并翻得一团乱,尤其是电脑、手机、平板等电子产品。闯入者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这显然不正常。   在保镖地追问下,富二代才想起来,自己在被绑架之前曾见过一位华裔女性,她混入他举办的狂欢派对,并交给他一张芯片,反复言明这是韩冬的东西,让他一定记得转交。富二代当时喝得酩酊大醉,随手就把芯片扔在酒吧的厕所里,未曾带回酒店,也未曾带在身上。追杀而来的犯罪分子却误以为东西一定在他手里,于是将他绑架了。   韩冬想不出自己在美国有什么熟人,但富二代在狂欢派对上拍了很多照片和视频,找出来让他辨认,他才发现该华裔女性竟然是三年前被他害死的两名卧底中的一个。他深感此事大有蹊跷,应该与三年前的那桩案子有关,立刻就让富二代带他去那间酒吧寻找芯片,与此同时,犯罪分子也在寻找这样东西,双方你争我夺,你追我赶,故事就此展开。   肖嘉树扮演的富二代徐天佑是个贪生怕死,却也心怀正义的年轻人,关键时刻还能爆发出非凡的勇气,人设非常讨喜。而季冕扮演的丁劲松只是一个配角,但这个配角拥有刁炸天的身份。他是美国最大的华人帮派的首领,在黑道上的影响力非比寻常,同时还是个基佬,不喜欢美女,只喜欢骚浪的小鲜肉。   你想想,仅凭两个人的力量,而且还是外籍华人,如何斗得过在美国拥有相当实力的人蛇集团?于是编剧就给两人加了丁劲松这样一根金手指。   丁劲松看上了长相“美艳”的富二代,总会在关键时刻帮富二代摆平麻烦,两人一个追一个逃,故事情节非常搞笑。到最后,当富二代和保镖快被人蛇集团首领杀害时,也是他及时出现扭转了局面。   肖嘉树趴在床上,一边翻看剧本一边啧啧称奇,“季哥,你好像从来没演过类似的角色,又是基佬又是黑帮首领,会不会有损你的形象啊?”   季冕拍拍他挺翘的屁股,轻笑道,“我对自己的定位也是一个演员,不会为了营造良好的形象就去挑剔剧本,挑剔角色。”末了附在恋人耳边低语,“再说了,正是因为喜欢这个角色的设定,我才会接拍这部戏。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电影里,我都想守护你。”   肖嘉树扭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季哥怎么能这么会说甜言蜜语啊?他的心脏都快受不了了。他立刻爬起来,扑到季冕身上反复亲他,从嘴唇亲到脸颊,又从脸颊亲到额头,然后顺着鼻梁、下巴一直亲到脖子和锁骨,把季冕弄得浑身都是口水。   他第一次谈恋爱,根本不知道该怎样讨好人,爱意涌上来了就是一通乱蹭乱亲,像一只小狗。他坐在季冕的腰腹上,双手揪着他的衣襟,时不时便低下头啄吻他一口,发出吧唧吧唧的脆响,明亮的眼里满带眷恋与得意。   季冕一只手扶着他的腰,一只手揉着他极富弹性的翘臀,唇角挂满温柔的笑意。他喜欢小树的热烈,也喜欢他的直白,他找不出任何一点不投契的地方。他的每一面,甚至于每一根发丝,都是他预想中最为钟情的模样。   他把人拉进怀里,按住他后脑勺,交换了一个唇舌交缠的吻,叹息道,“幸好孟彪毁约了,不然我一定会被醋缸淹死。”   孟彪就是之前毁约的那名演员,人如其名,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惯爱在喜剧片里扮演恶人,很有一些知名度。肖嘉树想起孟彪的长相,再看看被自己压在身下,堪称俊美无俦的季哥,不免也打了一个寒颤。   “季哥,还好你来了!”他把脑袋埋进季冕温暖的颈窝里,嘟囔道,“我现在才发现,自从出道以来,我们一直在合作。我数数看啊,我一共演了三部电影,每一部都跟你搭档,而且只有在与你飙对手戏的时候,我的状态才是最好的,你说神不神奇?”   “这大概就是缘分?”季冕一边低笑一边亲吻小树发顶,手臂半搂着他,时不时在他胳膊上拍抚一下。他们并排躺在床上,什么事都不干,只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精神世界却都愉悦无比。   这样的状态就是季冕理想中最好的状态,也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   “对,我们的缘分真不浅,注定是要在一起的。”肖嘉树大言不惭地说道,紧接着又有些忧虑,“季哥,与你合作久了,我再跟别人对戏总觉得不太舒服,你说要是日后你不在剧组我就演不好戏了该怎么办啊?”   “那我就追你追到剧组去,你在哪儿拍戏我就跟到哪儿,即便不演任何角色,我也会站在一旁看着你,这样好不好?”说完这句话,季冕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这辈子恐怕都摆脱不了小树。他何曾对一个人如此包容,如此依恋?   是的,不仅小树依恋着他,他对小树的爱与不舍也同样浓烈,他就愿意待在小树身边,时时刻刻看护着他,没有任何理由,也不觉得疲惫或勉强。   肖嘉树心里的忧虑立刻便消散了,翻身压住季哥,美滋滋地亲他的嘴,“季哥,你不用陪我去拍戏,你经常来给我探班就行了。当我元气快耗尽的时候,只要一看见你,我就能满血复活。季哥,你是我的精神支柱你知道吗?”   “我知道。”季冕轻轻地揉着小树的腰,目光缱绻。   两人躺在床上腻歪了很久,又聊了聊剧本的事,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肖嘉树首先清醒过来,感觉小腹绷得很紧,便忍不住蹭了蹭季哥,然后才发现他也硬了,正笔直地杵在自己双腿间。男人都是这样,早上的时候比较容易激动,这很正常。   肖嘉树是个适应力很强的家伙,昨晚还羞臊难言,如今却已食髓知味。他慢慢贴近季哥的身体,轻轻顶了顶他,却没料季哥猛然睁开眼睛,翻身将他压住,热烈地吻了他十几分钟,用手把两人的并在一处揉弄。   一阵粗重的喘息过后,肖嘉树彻底瘫软在季冕身下,脸蛋绯红,眼睛濡湿,模样十分诱人。季冕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吻去他眼角的泪珠,哑声道,“宝贝儿,早上好。”   老公早上好!肖嘉树心里默默喊了一声,表面却怂得很,小声道,“季哥早上好。”   季冕手肘一弯,顿时笑趴在他身上。   肖嘉树掀起被子偷偷嗅了嗅,本就红润的脸颊快滴血了,嗫嚅道,“季哥,咱们去洗一洗吧,我的那个都沾在你肚子上了。”其实季哥的那个也沾了他一身,气味还非常浓烈,有点像栗子花,很好闻。   他忽然就想起了在某本科学杂志上看见的一句话——嗅觉的感受对伴侣的选择与性欲的产生有着不可否认的功能,有时甚至起着关键性的作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殊的气味,就像每个人的指纹一样,各是各的,所以人类会因为“气味相投”而爱。这种爱的味道会狠狠渗入我们的心里,去驱逐躲在里面的孤独和不安。   现在,他正被季哥的气味包围着,于是所有的孤独和不安都跑走了,只剩下温暖与宁静。如果可以,他真想就这样黏糊糊地抱着季哥躺上那么几小时,等到赵川打电话来催再去片场。他对季哥的眷恋比他自己想象得还要深。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的眷恋已经像蚕茧一样将季冕包裹了,令他悸动难耐的同时更丝毫也不愿与恋人分开。他双手掐着小树的腰,嘴唇在他颈间游移啄吻,一边低笑一边喷洒热气,“等一会儿再洗澡,我现在只想好好抱你。”   好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洗澡。肖嘉树满意了,悄悄把腿缠在季哥腰上。   两人温存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洗漱,本以为今天铁定迟到了,打开手机才发现赵川给他们发来了短信,通知他们今天的戏份改了,晚上九点半开拍,让他们好好研究剧本。   肖嘉树忍不住偷笑起来,立马提议道,“季哥,要不你今天搬到我那里去住吧,我们把行李收拾一下?”他的酒店和季哥的酒店离得太远了,来回很不方便。他顿了顿,又试探道,“咱们同居吧?回国以后也住在一起行不行?”这样会不会太快?但他喜欢晚上抱着季哥睡觉,更喜欢早上起来能看见季哥的脸继而亲吻他的唇。   季冕愉悦道,“行,我有几处空置的房产,待会儿你选一处,我们回国就搬家。”   肖嘉树笑得更开心了,凑过去亲了季哥一下,“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住哪里无所谓。”他丝毫也不觉得住进季冕的房子有哪里不对,他们已经成为恋人,而且还是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共同组建一个家庭不是早晚的事吗?   季冕收拾行李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低笑起来。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吗?听上去很安心呢。   两人搬回肖嘉树的酒店,哪儿也不去,就在房间里腻歪了一下午,临到傍晚才前往附近的公园散了一会儿步。虽然肖嘉树比季冕小很多少岁,但他本就是个宅男,不喜欢出去疯玩,顶多打打电脑游戏,与季冕这种老干部很合拍,丝毫也没有所谓的代沟和隔阂。   两人只要静静待在一起,亲一亲抱一抱,聊会儿天,看看电影或电视剧,就已经觉得很充实、很愉快,而季冕一直向往和追求的正是这种生活。   ——   晚上八点,两人从酒店出发,车开到半路,肖嘉树忽然说道,“季哥,等会儿若是看见路边有便利店你就停一下,我买一点饮料和零食。”其实这个理由是骗人的,他真正想买的东西是保险套和润滑油。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当然也不例外。   只要一想到自己已经是季哥的男朋友了,还可以每天跟他做那些没羞没臊的事,他就兴奋得不得了。虽然他没啥经验,但他可以学嘛。   季冕踩油门的动作有些猛,让车子瞬间飙出去一大截。   肖嘉树连忙叮嘱,“季哥你慢点开,我们不赶时间。”   季冕深深看他一眼,低笑道,“不赶吗?我怎么觉得时间有些太紧,恨不得再快一点。”   “真的不赶,从这里开到海啸酒吧只需半小时,现在才八点过两分,时间很充裕。咱们慢慢开,不急,啊?”肖嘉树温柔地拍了拍季哥的手背。   季冕恨不得把这小子捞进怀里吻个够,又恨不得扒光他的衣服,将他摁在方向盘上,让喇叭响一整晚……但他目前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暂时按捺下来。他轻轻踩了一脚油门,快速行驶在路上,五分钟后停靠在一家便利店的门口,摆手道,“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原本就想让他在车里等的肖嘉树窃喜地闭上嘴,然后屁颠屁颠地朝便利店跑去。诶?买哪个品牌比较好呢?美国这边比较流行特洛伊,但是厚度比杜蕾斯的厚,会不会影响快感?我是中号,季哥肯定要大号的,不然会勒……   他人已经跑远了,心理活动却还源源不断地传入季冕脑海,令他燥热难耐又忍俊不禁。他趴在方向盘上笑了好一会儿才满足地叹息一声。   肖嘉树把两盒套套和一瓶润滑液藏在塑料袋的最底层,上面盖了许多零食和饮料,确定不会被季哥看出端倪才状似悠闲地走出便利店。回去之后他打算把东西藏进浴室柜里,假装这是酒店赠送的。他虽然猴急,但也是要面子的嘛,总不能像发情的小公狗一样求着季哥和他做爱。   发情的小公狗?听见小树的心声,季冕再一次笑趴在方向盘上。他被小恋人逗得满心愉悦,却又浑身燥热,若非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而夜晚的街道又不太安全,他一定会把这只小公狗给办了。   “季哥,你在笑什么?”爬上车后,肖嘉树颇有些莫名其妙。   季冕捏捏他微红的脸颊,宠溺道,“只要一想到我交了一个全世界最可爱的男朋友,我就忍不住想笑。你说我怎么这么幸运,嗯?”   肖嘉树心里美滋滋的,表面却装得很谦虚,“什么全世界最可爱的男朋友,季哥,你这滤镜戴得也太厚了吧?我其实也就一般般啦。”停顿片刻,他小声补充,“我交了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才是真的。”   季冕再也忍不住了,抱着他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这才发动汽车前往海啸酒吧。   ——   两人抵达目的地时,赵川已经把酒吧包下来了,还聘请了很多临时演员。有免费的酒喝,还有酬金可以拿,谁不愿意凑这个热闹?   肖嘉树和季冕手牵着手穿过人群,远远就看见赵川正与一名女演员说戏。   “那是张鸾吧?有名的打女。”肖嘉树猜测道。对方画了一个大浓妆,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辫,还穿了一件从头裹到脚的黑皮衣,气场很足。   “是张鸾,她结婚之后就淡出银屏了,没想到赵川能把她请来。”季冕拉着小树走过去,与张鸾打了一声招呼。   张鸾一边嚼口香糖一边上下打量两人,调侃道,“哟,这是找到真爱了?”看得出来,她跟季冕很熟。   “没错,结婚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季冕颔首道。   张鸾只是随便调侃一句,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顿时吓得目瞪口呆。肖嘉树则撇开头,捂住嘴,偷偷笑起来。季哥说要跟我结婚呢,嘻……   季冕揉揉小树的脑袋,慎重介绍,“这是肖嘉树,我爱人。小树,这是张鸾,我的老朋友,你可以叫她张姐。”   从男朋友升级为爱人,肖嘉树别提多高兴了,笑得牙不见眼地冲张鸾打招呼,“张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你好。”张鸾惊疑不定地瞥了赵川一眼,赵川耸耸肩,无声念出三个字——狗男男。   “来来来,我来跟你们说一下等会儿要怎么拍。”赵川打断几人的寒暄,“鸾姐,你扮演的女卧底正被人追杀,表情十分警惕地走进酒吧,一个包厢一个包厢地寻找韩冬,但是很不巧,韩冬帮徐天佑拿酒去了,你没时间等他,只好把徐天佑拽进洗手间,让他把芯片转交给韩冬,然后从厕所的通风口钻出去。你沿着这条线进来,又沿着这条线出去,明白吗?这个通风口有点小,你先试试能不能钻出去,不能我让道具师再扩一点。”   “我虽然刚生完孩子,但身材还是保持得很不错的,肯定能钻出去。”张鸾不愧为打女,三两下就顺着厕所门蹬上墙,又攀着通风口翻上去,动作十分利索。   赵川拊掌道,“漂亮!张姐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肖嘉树也跟着鼓掌,深感这个剧组自己来对了。无论是导演还是演员,大家各有各的本事,还都很敬业,再加上精彩至极的剧本,拍出来的电影何愁不好看。   赵川把张鸾扶下来,继续对肖嘉树说道,“小树,在这之前你还有一个炫富的镜头要拍。我们为你准备了一辆科尼塞克,就停在门外,你待会儿从车上下来,动作尽量慢一点,拽一点,一只脚一只脚地落地,然后在一群美女的包围下走进大厅,沿途一直照镜子,摆造型,然后洒钱,怎么骚浪怎么来,怎么自恋怎么来,能做到吧?”   “骚浪是怎么个骚浪法?”肖嘉树知道自恋该怎么表现,但骚浪是什么鬼东西?   赵川扭着小腰,摸着胸口,摆了一个销魂的表情,解释道,“这就是骚浪。”   肖嘉树差点喷他满脸盐汽水。这是骚浪吗?这是欠揍吧?要知道徐天佑可是顶级豪门的贵公子,他的家庭教育肯定差不了,再怎么放浪形骸也不可能让自己丑态百出,骚浪肯定是骚浪,但绝不会低俗。他的骚应该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带着点傲慢和优雅,是很吸引人的,否则季哥扮演的丁劲松凭什么看上他,还执着地追着他不放?   他把赵川拉到一边,详细表述了自己的看法。   赵川上下打量他一眼,调侃道,“看不出来啊,你对徐天佑的了解竟然比我还深刻。行吧,就按照你的表演方式来,咱们拍的虽然是喜剧,却是格调高的喜剧,有逻辑有剧情的,不能低俗。季哥也在这里,你就好好骚一把给他看。话说回来,你今天走路的姿势怎么这么正常?你们昨天晚上没干?亏我还给你放了一天假呢。”   肖嘉树这才想起季哥也会在一旁看着自己表演,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   赵川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忍笑道,“正好,昨晚没干成,今晚你争取好好表现,直接把他拐上床去。季哥可是全亚洲女性最想睡的男人,你赚大了你知道吗?”   肖嘉树瞪了他一眼,心头却蠢蠢欲动。   两人走进化妆间,发现季冕正站在衣架前打量着什么,表情有些微妙。肖嘉树探头一看,脑袋顿时冒烟了。卧槽,这是谁准备的戏服?要不要这么露啊! 第一百零五章 你俩很配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季冕转头询问,“小树,你等会儿要穿这个?”   肖嘉树看向赵川,赵川又看向造型师。造型师是个非常有坚持的人,丝毫不畏惧几位大佬的质疑,嗲嗲地开口,“哎呀,肖少爷身材那么好,露一点无所谓啦。这样既有格调又性感,绝对很符合徐天佑的人设。你们别光看着嘛,先试一试,不适合我们再换。”   造型师拎起衣服,眼冒精光地盯着肖嘉树。他是一个基佬,早就对肖少爷和季神的肉体垂涎已久,今天有幸一饱眼福,怎么可能放过呢?   “肖少,来嘛来嘛,先试试嘛!”他扭着兰花指催促。   肖嘉树迟疑道,“还有别的服装吗?”   “没啦,就这一套。”造型师捂着嘴笑起来。   那你还说不合适再换?你这分明是强买强卖嘛!肖嘉树气得咬牙,却被季哥轻轻推了一下,“去试一试,”他附在小恋人耳边,嗓音饱含戏谑,“我想看。”   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肖嘉树耳畔,立刻便让他忘了之前的羞恼。唉,算了,既然季哥想看,那就穿吧。   “拿来吧。”他脸红红地接过衣服,走进换衣间。造型师贴在门板上,不时问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态度特别殷勤。   季冕和赵川则坐在梳妆台前聊天。电影里有好几个场景需要在酒吧里拍摄,为了节约成本,他们准备把相同场景的镜头都拍完。海啸酒吧是当地非常有名的娱乐场所,一晚上的租金可不便宜,聘请那么多临时演员,人工费也贵,能在一晚上搞定当然最好。   过了大约十分钟,肖嘉树打开门,探出一个头来,为难道,“真的要穿这套?”   “真的。”造型师和季冕同时颔首。   肖嘉树无法,只好扭扭捏捏的走出来。他平生头一次穿这么骚气的衣服,简直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里面的黑色衬衫是纱质的,完全透明,只在袖口、衣领和纽扣边的地方点缀了一些蕾丝刺绣,看上去既性感又奢华。紫色的西装外套是特别修身的款,扣子根本扣不上,只能敞着,腰掐得极细,于是更显腿长。   配套的紫色西装裤略带弹性,几乎像另一层皮肤,紧紧贴在肖嘉树的腿上,把他的翘臀裹得严丝合缝,甚至隐隐可以看见前面的形状。裤腰开得很低,露出两条优美的人鱼线,即便把衬衫扎进裤子里,薄薄的黑纱也什么都挡不住,反而有种半遮半掩的神秘感。   肖嘉树反复提着裤头,抱怨道,“我觉得这条裤子随时会垮下去,腰开得太低了。这件衬衫是怎么回事?穿了等于没穿。还有这件外套,胳膊抬都抬不起来,太紧了。”他这里挑剔那里挑剔,殊不知造型师早就看傻了。   乖乖,肖二少这身材真是不得了啊,标准的倒三角、黄金分割,腰细得一只手能掐住,屁股又窄又翘,双腿又长又直,黑纱包裹着他白皙的皮肤,隐隐还能看见胸前的两点粉红,小模样不要太性感!   哪怕造型师是个零号,这会儿也有些蠢蠢欲动。   季冕早在小树走出来的时候就不说话了,黑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呼吸慢慢变得粗重。他忽然就想起了上一次,也是在美国,小树当着他的面脱光衣服的场景。他的皮肤比最上等的瓷器还要光滑,那处粉粉的、嫩嫩的,一看就很精致可爱。   他当时狼狈地逃了出去,因为他与小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需要克制。但现在,他是小树名正言顺的恋人,拥有足够的权力。   “你们先出去。”他哑声开口。   造型师和赵川面面相觑,随即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肖嘉树紧紧拽住怎么扣也扣不拢的西装外套,小声道,“季哥,你让他们出去干嘛?”   季冕站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近,眸光暗沉无比,仿佛在酝酿着某种危险的情绪。他搂住不断退后的小树,将他压在换衣间的门板上,嗓音嘶哑,“小树,你这样穿比脱光了衣服还好看。”   肖嘉树这才想起自己真的在季哥面前脱光过,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他忍不住抬起手,挡了挡胸前的两点,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卧槽,我又不是女人,捂什么?再说了,季哥是我的爱人,给他看是理所当然的。   想到这里,他立刻把手放下,正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季冕已低下头,含住他红润的唇瓣。这个吻非常凶猛,季冕似乎想要把他的魂魄从身体里吸出来一般,用舌尖撬开他的齿缝,不断搅动吮吸,强迫他把所有呻吟和津液都交出来。他一只手死死摁住肖嘉树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不断揉捏他的臀肉,还用早已硬挺不堪的那处顶弄他的小腹,压迫着他,探索着他,吞噬着他……   肖嘉树有些害怕,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霸道又如此凶狠的季哥,但与此同时,更多的渴望和兴奋却从骨子里冒出来。与最爱的人合二为一,没人能够抗拒这种诱惑。   他抱住季冕埋在自己脖颈间的头,手臂微微颤抖着,皮肤不断传来温热感和酥麻感,时而伴随着轻微的刺痛,真是舒服极了。   当他忍不住要喊出来的时候,赵川开始不耐烦地敲打房门,“喂?你们亲热够了没有?等会儿还要拍戏呢!知不知道包下这间酒吧一晚上要花多少钱?”   咦?包什么酒吧?肖嘉树睁开迷蒙的双眼,不知今夕何夕。   季冕压在他身上粗喘了好一会儿才低沉地笑起来,“小树,我们回去再做。别急,乖乖等着我,嗯?”他伸出舌尖探入恋人耳蜗,轻轻舔弄了一下。   肖嘉树本就不怎么挺直的腰杆瞬间就酸软了,浑身无力地挂在季冕臂弯里,委屈道,“季哥你别这样,我要是把这套衣服弄脏了,等会儿还怎么见人?”这里又不是热带岛屿,可以让他跳进海里冲一冲。   想起上回的窘态,他简直快哭出来了。   季冕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沉沉低笑。   两人抱在一起平复呼吸,等彼此都冷静下来才打开房门,放赵川和化妆师进来。化妆师的眼睛像探照灯,不断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赵川则扶额哀求,“季哥,小树,你俩都拿出一点敬业的精神来,先把戏拍完好吗?拍完了你们想干嘛干嘛,谁也不会打搅你们。”   “知道了,快给我化妆吧。”肖嘉树尴尬地咳了咳。   季冕的戏份还在后面,此时并不着急。他拉开一张椅子坐在小树身边,一只手搁在化妆台上,一只手扶着小树的椅背,将他半圈在怀里,目光始终不离他左右。他在用肢体语言宣告着自己对小树的所有权。   赵川看不下去了,摆手道,“快给肖嘉树化妆,化完了我们赶紧开拍。”   化妆师表面为难,实则暗暗兴奋,“可是赵导,您看这些吻痕该怎么处理?”   赵川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肖嘉树的脖子被季冕啃得红痕斑斑,密集的红痕沿着修长的脖颈一路往上蔓延,连下颌、鬓边、耳后都有。看见这些痕迹就仿佛看见了季冕是如何疯狂地疼爱肖嘉树,又是如何疯狂地为他打下烙印,这还是外界传言的那个谦谦君子吗?这莫不是一只禽兽吧?   肖嘉树这才发现身上的异常,连忙用手捂住脖子,随即瞪了季哥一眼。   季冕低声一笑,又凑过去亲吻他湿漉漉的眼角,一点悔意都没有。他也以为自己是个沉稳内敛的人,所有的疯狂都在年轻的时候挥霍殆尽了。但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不是自己性格改变了,而是那个能让他为之疯狂的人并未出现。   如今他有了小树,于是深埋在心底的热情与欲望,便都倾泻而出。   想到这里,他又亲了亲小树飘着两抹绯红色泽的眼角,吩咐道,“用遮瑕膏盖一盖吧。”   “对对对,用穆青姐代言的那款遮瑕膏。”肖嘉树立刻翻找化妆箱。   “其实可以留下几个作为点缀,反正徐天佑是个花花公子,这样更符合人设嘛。”化妆师有些不情愿,但在赵川和肖嘉树的极力反对下,还是用遮瑕膏把吻痕盖住。   “没了。”擦完底妆后,季冕轻轻抚摸恋人白皙的脖颈,语气透着遗憾。   肖嘉树状似羞恼地瞪了季哥一眼,心里却默默哄道:回去再让你盖章,想盖多少盖多少,啊?   所谓的口嫌体正直,说的大概就是他吧。   季冕捏了捏他圆润的耳垂,短促地笑了一声。   为了凸显徐天佑的“美艳”,这个词汇是三滴水在剧本当中使用的,绝对的官方设定,造型师把肖嘉树的眉毛画成斜飞入鬓的剑眉;眼尾的部分用眼线笔着重勾描一番,染了淡淡的小烟熏;额头、鼻梁、颧骨等地方打了高光;嘴唇涂了一层西柚色的口红;头发微微烫卷,再用指头拨乱,使发型显得既蓬松有型,又略带野性。   最后,化妆师给肖嘉树的脸细细打了一层散粉,以免脱妆,这才退开几步,喟叹道,“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妖艳贱货’这个词,现在看见肖二少我才懂了。”   肖嘉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这皮肤也太白了吧?显得嘴巴像血一样红。眼睛本来就有些狭长,再用眼线笔一勾,看上去就像狐狸一样,有点邪恶的感觉。下巴、鼻梁、额头洒的金粉是怎么回事,能把人眼睛闪瞎吧?   他转头看向季冕,不确定地问道,“季哥,这造型好看吗,会不会太夸张?”   季冕盯着他看了很久,再说话时嗓音非常沙哑,“我都硬了,你说好不好看?”   肖嘉树觉得季哥今天打开的方式有点不对,怎么每一句话都那么羞人?不,从昨天开始,他就已经这样了,是不是因为他们终于在一起了,所以暴露了本性?可是怎么办呢,哪怕是如此邪恶的季哥,他也喜欢得不得了!季哥本来就很man、很有魅力,现在简直勾魂!   他弱弱地瞪了季哥一眼,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时心里却美滋滋的,“这个造型还可以吧,那就这样?”   赵川绕着他走了两圈,颔首道,“行,这个造型很不错,妆感的确有点浓,但你要想到咱们是在昏暗的酒吧里拍摄,头顶还打着各种彩灯,妆感不浓压根拍不出效果。等会儿你先坐在吧台那边拍几张定妆照,我觉得这个造型可以拿来做主打宣传海报。”   “好。”肖嘉树正准备站起身,赵川忽然又改了主意,“你和季哥同框拍定妆照吧,这样效果更好。小莲,季哥的造型你设计好没有?”   造型师连忙拿出一本纹身图片,兴奋道,“都设计好了,现在就画吗?”   “现在就画。他俩一起拍定妆照,效果比单独拍好几百倍。”赵川非常笃定。这两人就算坐得相隔几米远,目光却是缠绕在一起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热度和暧昧,让他们同框一定会产生非常奇妙的化学反应。   能与小树合照,季冕自是没有意见,当即便脱掉衣服,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丁劲松是帮派首领,妆容当然不会很重,只稍微打些底就可以,而季冕本身的长相就偏于成熟冷峻,脸部线条深邃立体、有棱有角,像雕刻出来的一般,穿上昂贵笔挺的黑西装,面无表情地往那儿一站,气场不要太强大。   唯独有一点不太符合人设,那就是他没有纹身,而所有的帮派成员都拥有独特的、能表明自己身份的纹身,所以化妆师必须用油墨帮他画上去。   “季老师,这是我为您设计的纹身图案,您挑选几款,我帮您画。”造型师目露垂涎地盯着季冕排列整齐的八块腹肌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季冕拿起图册翻阅,本想随便挑选几款,却忽然看见一棵被藤蔓缠绕的大树,“我要画这个。”他指着大树,语气笃定。   肖嘉树凑过来看了一眼,似乎意识到什么,脸颊立刻便红了。他趴伏在季哥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嘴唇贴在他耳廓上,明知故问道,“干嘛画一棵树?感觉有点丑。”   “不丑。”季冕拍拍他白嫩的脸蛋,眼里缀满亮光,“藤缠树,寓意挺好。”   肖嘉树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偷偷笑起来。没错,他这辈子缠定季哥了,除非把藤拔了把树砍了,否则他们谁也别想离开谁。   季冕偏头看他,表情温柔,末了对造型师吩咐道,“我就选这个,其他的你看着办吧。”只纹一个图案肯定是不够的,按照三滴水的描写,丁劲松浑身都刺满纹身,是个让人见之色变,闻风丧胆的家伙。   “好嘞。”造型师默默咽下一口狗粮,这才拿起画笔勾描,描完后用相机拍下来,以便日后还原。   季冕站起来打量镜子中的自己。他本来就很高,浑身遍布着一层爆发力十足的肌肉,如今再画上复杂而又狰狞的图案,看上去十分骇人。尤其当他故意沉下脸,露出狠戾的表情时,那种威慑感几乎能令人窒息。   造型师吓得连连后退、面白如纸,心里忖道:季老师是不是真的混过黑道啊?总觉得他气场太强大了!   肖嘉树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小心翼翼地走到季哥身边,用指头戳了戳他的胸肌,不无骄傲地忖道:季哥到底还有多少面是我未曾见过的?为什么每一面都那么帅?   季冕握住他的手指头,低笑道,“帮我写几个字。”   “写什么?”肖嘉树很想拥抱季哥,又担心把油墨弄污了。   “写XJS。”季冕指着画在自己左胸口的藤缠树图案。   “写在哪里?这里?”肖嘉树拿起笔,不确定地问道。“XJS”就是“肖嘉树”的缩写吧?   “对,”季冕蛊惑道,“在我的心口写上你的名字,我想让所有的观众都看见。”这个想法疯狂吗?不,不疯狂,对他来说,那好像是一种必须,也是一种理所当然。   肖嘉树愣了愣,然后抱住季哥的脑袋,像小狗一样啃他的嘴巴和鼻子。再这样下去,他会越来越爱季哥的,爱到心脏都快爆炸了。   季冕一边低笑一边回吻他,末了再次要求,“写得漂亮一点。”   肖嘉树认认真真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季哥心口,用嘴巴吹了吹,完了把额头抵上去,轻轻拱了几下。季冕温柔无比地亲吻他发顶,然后冲造型师招手,“把这个图案再拍一遍发给我。”他要把它永远刻印下来,就像打上了小树的标记。   吃狗粮吃到撑的造型师连忙拿起相机拍照,心里满是震撼和感慨。他原本以为gay圈没有真情,只有欲望,大家合则聚,不合则散,完了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但观察过季冕和肖嘉树的相处模式后他才明白,有些感情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而是直击内心,直达灵魂的。   如果今后这两个人分手了,他想,他这辈子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   “季哥你也给我写一个吧,写在这儿。”肖嘉树侧过身子掀开衬衫,露出自己性感至极的腰窝。写完他也要拍照,让纹身师傅照着纹下来。他这辈子都与季哥绑一块儿了,这就是季哥拥有他的标记。日后谁要是想勾引他,他就掀开衣服让那人看一看,然后骄傲地宣告:看见没,我早就有主了,你找别人去吧,我可不会出轨。   他脑补得停不下来,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爱人,季哥上哪儿再去找比他更合适的对象啊?   季冕心头一片滚烫,拉下他的裤子,在他微凹的腰窝处轻轻吻了吻,随即低笑起来,“你的腰窝太可爱了,不能破坏。我写下面一点,JM,季冕,对不对?”   “对。”肖嘉树点点头。   季冕用漂亮的花体字写下JM,然后用手机拍照。他一直认为情侣纹身这东西很幼稚,而且毫无意义,谁知道你能与这个人在一起多久?日后分开岂不是留下一个永远抹不掉的污迹?   但现在,他的想法完全改变了。如果你认定了某个人,并且愿意与他永远在一起,便会忍不住为他打上烙印,也同时在自己身上打下烙印。这烙印告诫你不要辜负了现在的一切,也不要遗忘了彼时的心情。这很好,很令人安心,而季冕一辈子都在追求“安心”两个字。   “小树,你爱我吗?”他放下手机,把恋人压在梳妆台上。   肖嘉树双手抵着他的胸膛,认真点头,“当然!”我爱你爱得快爆炸了季哥,他在心里默默表白。如此浮夸的话,他肯定不能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否则季哥一定会认为他说话不够实际,不够慎重,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但其实他诉诸于口的情感,连深埋在内心的百分之一还不到。   季冕定定看着他,然后虔诚地吻了上去。他听得见,也感受得到,于是心软得一塌糊涂。当两人意犹未尽地分开时,化妆间里已经没人了,一套高定西装摆放在沙发上,不知道造型师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快穿衣服,不然川儿要发疯了。”肖嘉树看了看手表,面上不禁一红,与季哥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忘了时间,“我们不能再这样腻歪了,工作的时候就要好好工作。”他万分愧疚地补充一句。   “好,都听你的。”季冕快速套上白衬衫和黑西装,狰狞的纹身攀爬在他手背、脖颈、胸膛、锁骨等处,令他显得既优雅又致命。他的参演让丁劲松这个原本纯粹是用来搞笑的角色拥有了不一样的灵魂。   丁劲松原本是猥琐的、滑稽的,现在却变成了强大的、危险的。   当季冕走出化妆间,来到灯光闪烁的吧台时,编剧三滴水激动地站起来,“没错,这才是能够统御整个华人帮派的首领,季老师,感谢您的加盟!实在是太感谢了!”转而看见肖嘉树,顿时语无伦次,“这就是徐天佑吗?太美艳了,难怪会把丁劲松迷得晕头转向,找这样的人来演才符合逻辑嘛!小川,你之前请的都是些什么人?差点毁了我的电影!”   美、美艳?肖嘉树默默抖了抖,却没反驳对方的话。这人是徐天佑的亲爹,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行了,别废话了,快点拍照!”赵川不耐烦地催促。   “怎么拍?”肖嘉树还在发懵,季冕已经在豪华沙发上坐下了,胳膊一伸就把恋人捞进怀里,用指尖捏住他下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狩猎的光芒和志在必得的决心。   肖嘉树毫无准备之下略显慌乱,一只手抵住他的胸膛,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勾住他的脖子,眼睛瞪得溜圆。   早已等待多时的摄影师立刻按下快门,夸赞道,“对对对,就是这种你追我逃的感觉,换个造型再来几张!你俩太般配了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啊!肖嘉树一边在心里回应,一边被季哥压在沙发上摆弄来摆弄去。更苦逼的是,他明明很乐意与季哥亲热,面上却得做出愤怒不甘的表情,这也太分裂了吧。   拍摄最后一张照片时,季冕一把将他抱起来,而他则狠狠揪住季冕的衣领,状似威胁地举起拳头。两人一个笑容不羁地垂眸,一个龇牙咧嘴地仰面,灼热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似乎能耀出火花。   “好,最精彩的一张get到了,完美收工!”摄影师举起一只手激动地宣告。   这些照片构图十分有趣,人物却很唯美,在视觉上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和冲击。更重要的是,两个人物之间传递的那份感情既有些矛盾抗拒,又不受控制地被彼此吸引,丝丝暗流隐藏在他们的眼底,却又流转于整幅画面之中,令人会心一笑的同时更深受触动。   如果把这些饱含情感的照片做成海报,效果还会更好。这部电影会火的,只冲这两个角色的互动,也一定会火的。认真检查照片的摄影师如是想到。 第一百零六章 艳压群芳的肖少爷   定妆照拍摄出来的效果非常好,酒吧里既奢华又昏暗的环境更凸显了两位人物的光彩夺目,而头顶的绚烂灯光又为他们之间暧昧不明的氛围增加了一些奇幻的感觉。他们的肢体语言非常滑稽搞笑,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或低俗,反而有些像情侣之间的打打闹闹,很有意思。   更重要的是,两人的颜值几乎达到了娱乐圈的巅峰值,当摄影师把如此俊美的两张脸摄录在一起时,带给观众的冲击几乎是颠覆性的。   赵川一张一张审视照片,很难挑出哪张不好,更难挑出哪张最好。每一张都可以做成大幅海报贴出去,每一张都很吸引人。他已经可以想象,当这些海报被发送到媒体上为电影做宣传的时候,影迷们会如何狂欢。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谁能抗拒这两张脸的魅力?   邀请到合适的演员,这部电影至少已经成功了一半,更何况还是季冕这等咖位的巨星。虽然他从来没拍过喜剧电影,但赵川相信他会比以往的任何一部电影都表现得好,因为小树在这儿,小树是这部电影的主角。   同理,小树也会比以往更努力,因为季冕在这儿,他们都不会让彼此失望。   赵川放下平板电脑,信心百倍地道,“主打海报以后再选,反正选哪张都错不了。来来来,我们先拍戏,大家各就各位准备开拍啦!”   众人立刻忙碌起来。   赵川把肖嘉树领到门外,指着一台超跑说道,“你等会儿先把车倒出去十米,再慢慢开到酒吧门口来,打开车门下车,一只脚先落地,我会给你的脚踝和昂贵的皮鞋拍特写,你尽量走慢一点,走风骚一点。进了酒吧大门,你会看见周围的墙壁贴满了装饰用的镜子,你一边走一边照镜子,整理发型,然后会有很多美女围上来,你随便搂住两个,往她们身上洒钱,大家哄抢,你得意地笑。主摄像机会一直在前方拍你的特写,你一定要记得用眼睛寻找它,给它抛媚眼,让它知道你是世界上最有钱,最有魅力,最英俊的男人,你是宇宙的中心,你是king of the world,明白吗?”   “不是很明白,”肖嘉树摇摇头,“徐天佑的人设是自恋、骚浪、胆小,这个我知道,但宇宙的中心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真的理解不了,脸有多大才会这样想?”   “你都不能理解我怎么会知道?我是导演又不是演员,我只是把我的概念提出来,怎样完成是你的事。”赵川不负责任地说道,“咱们先拍一条找找感觉。来,把车倒出去。”   “好嘞。”肖嘉树走到银光闪烁的车前,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科尼塞克啊川儿,你从哪里找来的?全世界只有六台吧?”   “你小心点,这辆车的租金比这间酒吧和摄影棚的加起来还贵!蹭掉一点漆我要你的命!”赵川威胁道。   “小树,进来。”一直等在车边的季冕已经把门拉开了,一只手还搭放在车顶上,以免小树撞着脑袋。他提醒道,“踩油门的时候慢点来,幅度别太大。这辆车三秒钟能跑出去一百米,启动速度非常快。”   “这么快啊!”肖嘉树表面啧啧称奇,内心却充满着抗拒。他曾经患过幽闭恐惧症,坐进车里就感觉很害怕,虽然后来治好了,但何毅又因为车祸丧生,所以他对空间比较狭窄的跑车始终是敬而远之的。   季冕微微一愣,然后便把一只脚已经跨进车里的小树拉出来,紧紧抱了一下,“我来倒车,你走过去。”话落钻进驾驶座,点燃了发动机。   肖嘉树暗松口气,发现季哥倒车的速度非常慢,似乎在配合自己的步伐,于是立刻走到车窗边,弯下腰来看他,“季哥你知道吗?”说完这句话,他神秘兮兮地挑了挑眉毛。   “知道什么?”季冕十分配合地询问。   “就在刚才,我对你的爱又多了这么一点点。”他一边说一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   季冕笑容愉悦,逗弄道,“只多这么一点?我的小树好像有点吝啬。”   肖嘉树戏谑的表情立刻变得认真起来,“诶,不是,每一秒钟都多这么一点点,你算一算一天下来、一年下来、一辈子下来,会有多少?整个宇宙都装不下吧?”他举起双手看向夜空,忽然就茅塞顿开了。   什么是宇宙的中心?当季哥看着他的时候,他就是宇宙的中心,存在感会特别强烈。同样的,当他爱着季哥的时候,季哥就是他的宇宙中心,他眼里只看得见他,心里只装得下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而存在……   他知道接下来的戏该怎么演了!想到这里,肖嘉树忍不住举起拳头,朝天空挥舞一下。   季冕忽然踩下刹车,哑声道,“小树,你低头。”   “干嘛?”肖嘉树弯腰低头,看向车里的季哥。   季冕凑过去吻他,眼里满是浓烈醉人的笑意,“没干嘛,忽然想吻你。”   肖嘉树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快速回吻,本就明亮的双眸似乎显得更清澈透亮了。   赵川举起大喇叭吼道,“片场禁止秀恩爱,否则罚款一百美金,你们两个听见没有?倒车就好好给我倒车,作什么妖,气死老子了!”   肖嘉树飞快亲了季哥一下,直起腰后喊道,“我每天付你一万美金够不够?不够给你涨到十万,你自个儿数着次数随便扣吧!”他每天至少要亲季哥一百下,不然根本没有生活的动力!   赵川气得跳脚,季冕却笑趴在方向盘上。爱上一个爱发情、爱幻想、爱亲嘴、爱撒娇、爱表白、爱工作、爱生活,但最爱的始终是你的幼稚鬼是什么体验?以前的季冕无法想象,但现在,他可以用四个字概括——幸福到死。   “小川,我也给你加十万,你随便扣。”季冕打开车门走出来,光明正大地搂住小树狠狠亲了一下。   站在两旁的临时演员纷纷吹起口哨,哄笑声此起彼伏。很不巧,他们拍戏的这个洲是允许同性恋婚姻的,所以同性情侣在街上亲热早已是司空见惯的现象。   赵川彻底被KO,只能无力摆手,“作,老子看着你们作,‘秀恩爱死得快’这句话老子先送给你们。”完了忽然提高音量,“肖嘉树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们要开拍了!”   “等会儿!”肖嘉树牵着季冕的手跑回酒吧,找到主摄像机后叮嘱道,“季哥,你就站在这后面看着我,不要动啊!”   季冕笑着点头,“好,我不动,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肖嘉树飞快亲他一下,这才匆匆往回跑。   赵川不知道他想搞什么,却也没阻止。有钱的都是大爷,有钱的都是大爷……他不断提醒自己,这才压下想打人的冲动。等肖嘉树坐进车里,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他立刻喊道,“场记打板,我们开拍了。”   场记拿着板子对准摄像机,利落地卡了一下。   肖嘉树慢慢把豪车开到酒吧门口,又慢慢把车门打开,一只脚先落地,停顿了几秒钟后才完全跨出来。摄像机给他昂贵的、一尘不染的皮鞋来了一个特写,但更抢镜的却是他优美而又纤细的脚踝。   仅凭这只脚踝,旁观者就能认定——从车上下来的绝对是一位美人!镜头逐渐上移,划过肖嘉树修长笔直的双腿,窄而挺翘的臀部,劲瘦的腰……终于定格在他俊美非凡的脸庞上。   在这一刻,他身后的豪车,身上的奢华服饰,乃至于周围的喧嚣,都成了陪衬,只有他的脸在斑斓的彩光中熠熠生辉。他是行走的聚光灯,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然后不受控制地向他靠拢。而他的目光却始终盯着正前方,锐利、专注、深邃,仿佛那里有一样非常吸引他的东西。   被他直视的主摄像机把这个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摄录下来,操控机器的摄影师脸颊涨红,似乎被他蛊惑了,却不知道他真正注视的人正站在摄像机后,也用同样深邃锐利的目光回望。   肖嘉树稍稍移开视线,看向映照在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抬起手,优雅万分又骚气十足地理了理额前的发丝。就在这时,一群前凸后翘的美女围了上来,他却连眼角余光也没分给她们,只是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沓钱,往天空中洒去。   美女们欢呼着去捡钱,他便随手搂住两个,继续往前走,依然看也不看两侧,只专注地盯着正前方,嘴角噙着一抹狂傲不羁又邪气十足的微笑。被他搂在怀里的一位美女踮起脚尖想亲吻他脸颊,他挑高一边眉梢,又偏了偏头,十分不耐地躲开了,目光变得更为幽深。   他分明是来寻欢作乐的,放荡不羁之中却又透着傲慢,似乎除了自己,全然看不见任何人。他就是富有的代名词,是宇宙的中心,所有人都要围着他转,但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始终被他凝视的主摄像机,也就是将来在电影院里欣赏这部电影的观众。   主摄像机的视角就是观众的视角,主摄像机受到重视,观众也会产生同样的感觉;主摄像机受到蛊惑,观众也不能幸免。   肖嘉树还是头一次在摄像机前释放自己的魅力,并试图去引动观众的欲望。但实际上,他想引动的只有季冕一个人而已。当季冕看着他的时候,他便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他想让他一直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自然而然就展露出最富魅力的一面,这是雄性求偶的本能。   赵川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器,心情激荡。一号摄像机、二号摄像机、三号摄像机……每一台摄像机拍下的画面都完美至极,镜头前的肖嘉树就是行走的聚光灯、荷尔蒙,所有临时演员都被他带入了戏,他们围着他跳舞、尖叫、畅饮,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但越是喧嚣的环境,越是衬托出他的放荡不羁和孤傲,这个出场方式够不够酷炫?   赵川转头去看三滴水,三滴水嘶嘶直吸气,眼睛瞪得贼大。他又转头去看季冕,却发现季冕正端着一杯冰水大口大口灌着,裤裆的隆起藏都藏不住,而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正前方,目中的火焰几乎化为实质。   赵川这才发现:尼玛,季冕站立的位置正是主摄像机后方,所以说肖嘉树凝视的对象一直是他,不是主摄像机咯?这两人还拍什么戏?直接给他们弄一个包厢滚床单去好了!   离开男朋友远赴美国拍戏的赵川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却也不得不佩服肖嘉树的巧思。把季冕当做观众,他自然能发挥出百分百的魅力,如果不在恋人面前骚浪,他还能对着谁骚浪?恋人正在看着他,他自然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引诱,去蛊惑。   这条镜头如果拿去电影院放映,观众的感受哪怕不如季冕强烈,肯定也不会无动于衷。   赵川原本只想找肖嘉树救场,却没料他竟是如此优秀的一位演员。他是用脑子在拍戏,而非仅仅听从导演的指令。导演提出的构想,他可以利用身边所有的一切去把它实现。   “CUT!”赵川深深吐出一口气,“这条过了!小树,你完全达到了我的要求。你的出场方式非常酷炫,足够让那些患了红眼病的绑架犯把你套上麻袋打一顿!非常好,继续加油!”   原本还有些沾沾自喜的肖嘉树差点摔一跤。卧槽,什么叫套上麻袋打一顿?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   但他还来不及质问,季哥已经走上来了,从后面抱住他,用肿胀不堪的那处轻轻顶了他一下,哑声道,“小树,好好拍后面的戏,少吃NG,我们争取早点收工早点回去,嗯?”   早点回去干什么?答案已不言而喻。肖嘉树腰一软,这回真的要摔了。季哥如果邪恶起来,他完全受不住啊,好想现在就跑回去跟季哥过胡天胡地、没羞没臊的日子。   季冕用胳膊搂住他纤细的腰,低沉而又沙哑地笑了一声。肖嘉树被他半搂半抱地带到赵川身边,脑袋都快冒烟了,哪还有之前的狂霸酷帅拽。   “这段必须配上特别合适的BGM,否则出场效果会减一半,回头让配乐师好好想想。”赵川严肃道,“季哥你来看这条拍得怎么样?咱们不开玩笑啊,客观点。”   季冕盯着显示器,沉声道,“我不想提什么意见,只想赶紧收工。”   赵川秒懂,拍板道,“OK,效果棒呆,咱们继续拍下一条,鸾姐准备!”   躲在角落喝酒的张鸾立刻跑出来,“我准备好了。”   下一条拍摄的是张鸾被追杀的戏,她摆脱杀手,由酒吧后门潜入,在人群中寻找韩冬,却与去吧台拿酒的韩冬擦肩而过。身为老戏骨,这场戏对吴传艺和张鸾来说毫无难度,很快就过了。   下一场轮到肖嘉树和张鸾的对手戏,一个在走廊外面找人,一个在包厢里面泡妞,然后拉拉扯扯地走进洗手间,交付芯片。   开拍之前,肖嘉树正色道,“季哥,咱们这是拍戏,一切都是假的,你千万别多想。”   “我多想什么?”季冕逗弄道。   “我和临时演员搂搂抱抱喝酒的时候你千万别多想,我人在拍戏,心却在你这里,来,收好啊。”他张开五指,状似从自己左胸口里掏出一样东西,往季冕的左胸口按下去,严肃交代,“拍完戏我回来拿,你好好保存。”   “噗!”季冕终于撑不住笑场了,手掌轻轻揉弄着恋人的后脑勺,宠溺道,“你怎么这么可爱,你小时候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吧?”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笑什么笑。”肖嘉树竖起眉毛怒斥,随即自己也笑起来,红唇弯弯的样子特别漂亮。   季冕凑过去吻他,然后按住自己心口,正儿八经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绝不乱想,快去拍戏吧。”   “那我去啦。”肖嘉树这才笑嘻嘻地跑进包厢。   站在一旁的赵川翻了一个大白眼,酸道,“幼稚!”   “我就喜欢幼稚的男孩子。”季冕端起酒杯,表情温柔。   赵川冷哼一声,状似不屑,眼里却满是羡慕。他先拍摄张鸾一间包厢一间包厢找人的场景,再拍摄肖嘉树在包厢里泡妞的场景,由于没什么难度,也都是一两条就过,最后拍摄张鸾找到正确的包厢把人拽出去的场景。   “肖嘉树你坐在马桶上,噘起嘴巴去亲张鸾。张鸾,他一噘嘴你就扇他巴掌,连扇五六个就差不多了……”赵川话没说完,季冕从旁补充,“动作小心一点,别伤到小树。”   张鸾扶额,“知道了,我拍了多少年的戏,连扇巴掌都不会?季冕你站一边儿去,我怕你受不了了冲上来为肖嘉树报仇。”   肖嘉树坐在马桶上龇牙咧嘴地笑,季冕无奈地看他一眼,“行了,我不说了,你们拍吧。”   张鸾这才大松口气,但到底还是存了几分小心。肖嘉树脸上涂了一层胭脂,营造出喝高了的模样,迷糊中根本没在听张鸾说什么,只以为对方想与自己打炮,噘嘴去亲,却被张鸾狠狠教训了一顿。   啪啪啪的巴掌声让走进来的一名男子误会了,于是贴在门板上偷听了一会儿。等张鸾走后,该男子跑进来查看情况,却发现肖嘉树被蹂躏地奄奄一息,坐在马桶上站都站不起来,顿时对张鸾深表敬佩,也对肖嘉树嗤之以鼻。   这段剧情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主要是两人得配合好。肖嘉树还要发出被虐后的呻吟,怎么暧昧怎么来,这样,跑进洗手间寻找张鸾的杀手才会误以为两人不是目标,错身离开。   察觉到杀手就在外面的张鸾为了脱困,只好不断地扇肖嘉树,扇完脸扇胳膊,扇完胳膊扇胸口、大腿等处,还把他拎起又放下,拎起又放下,让他不断用屁股撞马桶,弄出很大响动。   白白被虐一顿的肖嘉树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把那张芯片扔出去,芯片不断滚动,最后夹在了墙缝里。   第一次拍喜剧的肖嘉树没掌握好火候,前面几条没放开,后面几条渐渐摸到窍门,呻吟的时候特别豁得出去,也特别带劲儿,还时不时娇喘一声,弄得张鸾差点笑场。季冕却完全笑不出来,目光暗沉地盯着小恋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于拍完洗手间里的戏,赵川拊掌道,“这条过了,下面拍摄找回芯片那场戏,肖嘉树你快去化妆,季冕、吴传艺做好准备。”   找回芯片这场戏说的是徐天佑被韩冬救回来之后才发现那张芯片很重要,便准备去酒吧找回来。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了,俩人来到酒吧门前,却发现这里被某个大人物包下了,一般人根本不让进,只有带着美女的皮条客才准许入内。韩冬看了看徐天佑美艳的脸,灵光一闪便让他扮成女人,而自己假装皮条客,一起混进去。之后便是徐天佑和丁劲松的第一次见面。   混入酒吧之前的戏份很简单,肖嘉树和吴传艺很快就拍完了,之后的戏份肖嘉树就得换女装。造型师为他贴上逼真的硅胶乳房,戴好蕾丝胸罩,还为他准备了一件墨绿色的贴身小旗袍,长度刚好遮住屁股,双腿套上黑丝和高跟鞋,画了浓妆戴了假发,齐活了。   当他走出化妆间时,正在喝啤酒的吴传艺“噗”地一声喷出来,季冕也忍不住呆了呆。他一直知道小树长得漂亮,却不知道他扮成女人会如此漂亮。他的容貌本就继承了薛淼和肖启杰的全部优点,脸部轮廓稍作柔化后竟像洋娃娃一般精致。   他的腿很长很直,屁股小小的、翘翘的,被墨绿色的旗袍紧紧包裹,显得特别性感可爱。他拎着小包往那儿一站,整个人都美得发光,哪怕是长相上佳的张鸾,也被他衬成了男人婆。   “完了完了,老娘怎么会接拍这部戏,竟然被一个男演员艳压了,面子往哪儿搁?”张鸾拍着大腿哀嚎。   呆愣中的工作人员这才缓缓回神,继而哄笑。   季冕拿出手机诱哄道,“小树过来,跟我拍一张合照,我要发微博。” 第一百零七章 恋人太可爱也是一种折磨   听见季哥的召唤,肖嘉树拎着小包包,踩着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走过去。季冕为了防止他摔倒,一只手紧紧箍住他的腰,一只手在他挺翘的屁股上揉了揉,低笑道,“很有弹性。”   “季哥你耍流氓!”肖嘉树脸红红地控诉。   “对自己的爱人这样做,不算耍流氓。”季冕飞快亲他一下,调侃道,“脸好烫,害羞了?”   “让你穿一个女装试试。”肖嘉树不断拉扯裙摆,试图把自己的屁股遮起来,“裙子太短了,还开高叉,造型师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穿什么都好看。”季冕始终用手掌托着他的屁股,以免他站不稳。   这两人一个俊美无俦,一个艳若桃李,再加上格外修长的身材,看上去更像一对儿超模,而非演员,气场十分强大。赵川绕着他们走了一圈,当即拍板,“摄影师快过来,再给他们拍一组定妆照。”妈的,这组定妆照一定比之前那组还劲爆,可以两组都做相同的动作,然后两两对比着剪辑在一起,喜剧效果加倍,视觉享受也加倍。   这样一想,他顿时来劲了,立刻让摄影师把之前那组定妆照翻出来,让季冕和肖嘉树照着做,表情一样,动作一样,连场景都一样,只是肖嘉树的造型从男装换成女装,拍出来的感觉却大为不同。   这组照片的对抗感似乎不那么激烈了,两位人物对彼此的吸引和渴望却增强很多,暧昧的氛围非常浓厚。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一定会以为这两人是一对儿欢喜冤家。但是,当摄影师把之前的照片与之后的照片剪辑在一起再看,大家才会猛然醒悟到——我的天啊,这位美女竟然就是之前那个帅哥吗?一瞬间的幻灭过后,啼笑皆非的感觉便汹涌而来,再看几眼,却会又一次被这唯美的画面吸引。   两组剧照同时放出去,喜剧效果增加了,观赏性也增加了,连噱头都有了,何愁观众不买账?赵川看着新出炉的剧照,心头一片火热。他真是走了狗屎运才能请来如此优秀的两位演员,秀恩爱算什么?只要拍戏的时候他们也能保持这种火花四溅的状态,赵川可以主动清场让他们秀个够。   “季哥辛苦了,小树辛苦了!你俩先歇会儿,我去选一选照片。”他十分狗腿地说道。摄影师站在他身边,表情颇有些急不可耐。好不容易拍摄到如此完美的作品,他想快点把它们制作出来。   两人走后,季冕拿出手机,轻笑道,“剧照拍完了,咱俩来拍合照?”   “季哥你要发微博?”肖嘉树死死搂着季冕的胳膊,以防摔倒。   “嗯,可以吗?”季冕干脆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当然可以啊,我不怕丑的。”只有在季冕跟前,肖嘉树才会害羞,对外,尤其是拍戏的时候,他的脸皮不要太厚。穿女装有什么?他连裸奔都试过。   季冕低低笑了一声,举起手机从上往下拍,征询道,“这样可以吗?”从屏幕上看,肖嘉树穿着小旗袍坐在他腿上,一只手还环着他的脖颈,脸颊红润,眼眸濡湿,一副饱受疼爱的样子。   肖嘉树却觉得不太满意,撅起嘴巴状似要亲季哥的脸颊,嘟囔道,“我想这样。”原来秀恩爱真的会上瘾,正如季哥想让观众看见他胸口的纹身那般,肖嘉树也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去拥抱季哥。等时机成熟了,他一定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季哥是他的爱人,他不会让这段感情永远存在于黑暗之中。   季冕忽然转过头去看他,眸色深邃无比。   肖嘉树撅起的嘴唇慢慢抿紧,不安道,“这样不好吗?”   季冕对准他的嘴巴狠狠亲了一口,摇头道,“没有,这样很好,我很喜欢。”完了用指尖抚弄他的唇线,嗓音温柔,“糟糕,我把你的口红吃掉了。”   肖嘉树高悬的心立刻放下了,快速回吻季哥几下,笑嘻嘻地说道,“没事,你爱吃多少吃多少,等会儿让化妆师给补一补就好了。来来来,我们拍照发微博。”   季冕揉了揉他脑袋,这才继续拍照。肖嘉树很会摆造型,一会儿撅起嘴巴要亲季哥;一会儿举起拳头做猫咪状,还把脑袋靠在季哥胸口;一会儿又站起来搂季哥的脖子,并张开嘴假装去咬对方耳朵……   季冕咔擦咔擦拍个不停,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他其实并不喜欢拍照,但看见小树可爱的样子,却很想把他的每一面都保留下来。等到老的时候,他可以搂着小树躺在嘎吱作响的摇椅中,浑身沐浴着橘红的夕阳,肩并肩、头碰头地翻阅这些美好的回忆。   真的很奇怪,他虽然向往稳定的生活,却很少预想自己年老后会怎样。但与小树在一起,他自然而然就会为他们的将来考虑,这大概就是有人陪伴和没人陪伴的区别。有了小树,他的心就暖了、静了,也满了。   他挑出几张照片做成九宫格,发到微博上,配文是【My honey】,没圈任何人,包括小树苗。他得给粉丝留一点悬念。   微博发出去之后就像投了一颗深水鱼雷,把小皇冠们全都炸出来了。要知道,季冕可是娱乐圈里最洁身自好的男明星,没有之一,出道至今从来没闹过绯闻,更没与哪位女明星走得太近。他的人设一直是高冷的、独来独往的,堪称一股清流。   也因此,这条微博一发出来,立刻就被广大网友推上了热搜榜第一的宝座,人人都在追问这位美女的身份,季冕名草有主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娱乐圈。   网友纷纷在照片下面留言:【季神你说,你从哪儿找来这样一位绝世大美女?】   【五官好立体,应该是混血儿。】   【穿上高跟鞋竟然和季神差不多高,这胸、这腰、这臀、这腿,绝对是位模特!】   【啊啊啊,难道你们都看不见吗?她竟然坐在季神腿上!还有这张,你们仔细看看,季神的右手按在她屁股上,这还是以‘绅士手’闻名娱乐圈的季神吗?我简直不敢相信!】   【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人家是情侣,当然可以亲热。你没看见标题吗?季神都管人家叫小甜心了。难怪季神这么多年不谈恋爱,原来是眼光太高的缘故。这位混血美女的颜值绝对可以秒杀华国所有女星,美颜盛世啊!】   【诶,等等,我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眉毛和鼻梁很像薛淼女神年轻的时候!话不多说,放对比图。】   【不对,季神露在外面的皮肤为什么满是纹身?他不可能赶这种时髦吧?他可是圈内有名的老干部!我觉得这些照片有蹊跷,肯定是剧照或杂志封面什么的。女友粉你们别嚎了,等事情明朗了再说。】   眼看粉丝快找到真相了,季冕才退出微博。他并不在意这些照片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又有多少女友粉或唯爱粉愤然离开,他想发,于是就这样做了。在他心中,什么都比不过小恋人重要。   肖嘉树同样也不在意网上的风言风语,一边刷评论一边笑个不停,“季哥,他们竟然说我是混血儿,还说我是模特,现在正在网上搜索我的个人信息,好好玩。”   “搜吧搜吧,搜得到才怪呢。”他登录大号,给这条微博点了一个赞,又偷偷看了季哥一眼,发现他没注意自己,立马登录小号点了一个赞。看见自己和季哥的合照被发到网上,虽然公司迟早会澄清这是他们为新电影做的宣传,他也同样感到满足。   季冕笑着揉揉他脑袋,然后挑出一张更为亲密的、小树把嘴唇贴在他脸上并留下一个浅红唇印的照片,发送到朋友圈里,配文只两个字【幸运】,这几乎等于承认了这段恋情。   施廷衡立刻回复:【谁比较幸运,你还是她?】他压根没认出来这位美女是肖嘉树。   季冕深深看了小树一眼,笃定道:【我。】   肖嘉树正在翻季哥的朋友圈,看见这条回复,眼眸不禁亮了一下,然后环住季哥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说道,“其实是我比较幸运。”   “不对,是我。”季冕用鼻尖蹭了蹭他鼻尖,笑容宠溺至极。   “是我!”肖嘉树用鼻子顶回去。   “是我。”季冕撅起嘴巴亲了他一口,两人的脸紧紧贴在一起,高挺的鼻子被彼此压扁了,看上去有些傻,对话更傻,但脸上的笑容却都灿烂至极。   都说陷入爱情的人智商会降为负数,这话果然没错。   赵川挑选完定妆照,转过头才发现季冕竟然发了一条微博,这恩爱秀得很不怕死啊!他难道就不担心两人的关系被网友看出来?瞧瞧他最近一段时间发的微博,全都是与肖嘉树有关的,亲密合照、散步时拍下的风景、约会时吃到的美食、甚至于晚上一起看的一本书,虽然图片和表述都很隐晦,但仔细观察,却不难觉出里面暗藏的深情。   肖嘉树的微博也是如此,走在路上会忽然拍下一道拖得极长的影子,毫无疑问那是季冕;喝饮料的时候会拍下一只握杯子的手,那也是季冕;在喧闹的酒吧里穿行,看似随意抓拍,处于人群中心的那一个必是季冕。   他俩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彼此,寻找着彼此,感受着彼此,这是一份什么样的感情?   赵川心里微微发酸,却又倍感温暖。他才不会告诉这两个人,他这段时间好像爱上了狗粮的味道,他们的幸福那样浓烈,似乎能通过空气传播出去。   “好了好了,别磨叽了,赶紧来拍下一条。”他咬咬牙,打断了抱在一起嬉闹的两人。   “来了。”肖嘉树正准备走过去,却被季冕搂住腰,哑声问道,“待会儿你要为我跳一支艳舞,剧本里是这样写的吧?”   “是、是啊。”肖嘉树眨眨眼睛,脸蛋看着看着就红了。   “你要跳什么舞?”季冕从背后搂住他,双手掐着他的腰,双腿贴着他的腿,一步一步推着他往前走。只要不拍戏,两人在片场便是这种连体婴的状态,分都分不开。华国的工作人员起初还会侧目或惊诧,现在却早就习以为常。在加州,同性婚姻都是合法的,更别提恋情。   “我还没想好,临场发挥吧。”肖嘉树才不会告诉季哥,除了交际舞,他别的舞蹈都不会。   但赵川并不介意这一点,也没刻意让他去学。不会才好,不会就在镜头前随便扭几下,那样才显得笨拙可笑,从而达到他想要的喜剧效果。   季冕并不觉得失望,咬着他耳朵低语,“我很期待。”完了轻轻拍打他挺翘的屁股。   肖嘉树捂着屁股走到酒吧门口,然后回过头狠狠瞪了季哥一眼。但他水润的眼眸却毫无威慑力,反倒像是在撒娇,逗得季冕心痒难耐,忍不住扬起下颌,撅起嘴唇,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   吴传艺尴尬得不得了,等两人结束眉目传情才走到肖嘉树身边,小声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肖嘉树冲赵川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赵川一声令下,场记立刻打板。两名个头魁梧的黑人走过去,查问两人身份,得知他们是皮条客和妓女,又仔细搜他们的身,确定没带武器才让他们进入酒吧。   肖嘉树感觉胸罩勒得太紧,呼吸有些不畅,于是一路走一路揉胸,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风骚。原本还对两人有所怀疑的帮派成员不禁吹起口哨,并调侃道,“嘿伙计,你从哪里找来的极品?”   “她欠了我一大笔赌债,你知道的。”吴传艺推了肖嘉树一把,暗示道,“你好好招待客人,我去上个厕所。”   “卧槽,你……”肖嘉树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太粗了,连忙吊着小尖嗓说道,“人家害怕,你快点回来。”   “怕什么,有你爽的时候。”一名帮派成员上下打量肖嘉树,挥手道,“这是一个极品,老大应该会喜欢,把他送到一号包厢里去。”于是肖嘉树被人拖拽着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装饰豪华的一号包厢。   来自不同地区的帮派首领正聚在一起玩乐,有黑人帮派、白人帮派、东南亚帮派等等,但坐在主位的却是一名华人。别的首领左拥右抱好不快活,甚至连脚边都趴伏着几个美女,但这名华人却独自坐在正中间的长沙发上,一只手搭放于椅背,另一只手夹着一根雪茄,目光冰冷,表情淡漠。   他穿着一套做工精致的黑色西装,标准的倒三角身材和尊贵的气质令他显得像一个贵族,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却爬满狰狞可怕的纹身,彰显出他的危险和致命。瞥见身材高挑、长相美艳的肖嘉树,所有首领眼睛都看直了,唯独他淡淡睨视,像在打量一件死物。   肖嘉树立刻便被季哥的眼神带入了戏,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不断拉扯裙摆。   “华国人还是东南亚人?”一名亚裔首领懒洋洋地问道。   “华,华国。”肖嘉树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只能凭直觉回答。   “丁,她是你的。”几位首领立刻就歇了那点心思。   “跳个舞吧。”季冕随意摆手,看都懒得看来人一眼。   他浑身上下都写着“嫌弃”两个字,着实令肖嘉树松了一口气。包厢里本来就有几名舞娘在跳舞,他便加入进去,模仿她们扭腰、摆臀、转圈,动作十分笨拙。这不是演出来的,而是肖嘉树本来就不会跳舞,自然流露的演技为这段镜头增添了很多喜剧效果。   转圈的时候更要注意平衡,而他脚上踩着高跟鞋,本来就站不稳,一下就踉踉跄跄扑了出去,还好死不死地扑到季冕岔开的长腿之间。喧闹的包厢安静了片刻,肖嘉树抬起头,冲表情冷厉的季冕小心翼翼地笑了笑。   季冕一只手已经按住别在腰间的枪,下一秒就能抽出来爆掉这个女人的头,另一只手夹着雪茄,而雪茄正烧穿肖嘉树胸前的布料,令其散发出浓烈的烟雾和焦糊味。   肖嘉树太紧张了,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季冕却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一点痛觉都没有的胸部。   “这是什么?”他用烟头戳了戳硅胶乳房,表情莫测。   肖嘉树低头一看,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他刚想站起来逃跑,季冕已经用力拽住他胳膊,并一把撕开他的衣襟,扯落胸罩和硅胶,沉声道,“你是个男人?”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肖嘉树满脑袋都是这两个字,但求生的欲望令他爆发出非凡的智慧,立刻掐着嗓子扭扭捏捏道,“人家就喜欢穿女装,扮女人,又怎么样嘛?人家出来接客也很不容易啊,你们不能性别歧视好不好?”   几名保镖围拢过来,拿枪对准肖嘉树的头。季冕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慢慢摘掉他的假发,拿起水壶往他头上淋。   劣质化妆品一冲就掉,逐渐展露出肖嘉树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他眼眶红红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既显得紧张不安,又显得古灵精怪,比女装的时候顺眼无数倍。原本连看都懒得看他的季冕,此时已紧紧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用晦暗莫测的目光打量他许久。   所有的冷厉和淡漠慢慢退去,只余下兴味和愉悦,他摆摆手,哑声道,“你们都出去。”这是他头一次对一个人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众位首领搂着美人鱼贯走出去,保镖也关上房门守在外面,把独立的空间留出来。季冕这才放开肖嘉树的下颌,往沙发上一靠,哑声道,“给我跳个舞,跳得好我就放过你。”   “真的?”肖嘉树掐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   “说话正常点。”季冕用大拇指轻轻摩挲他还残留着几点口红印的唇瓣,表情莫测。   “真的?”肖嘉树立刻用纯爷们儿嗓音再问一次。   “真的。”季冕低低笑起来,危险而又致命的气场一扫而空。他的目光死死锁定肖嘉树,像一头等待猎食的猛兽。   肖嘉树被他看得寒毛直竖,却不得不站起来,随便把敞开的衣领扣了扣,模仿之前那些舞娘开始跳艳舞。但天知道,他根本就不会跳舞,更学不来性感撩人的动作,于是跳着跳着就变成了在原地小幅度地扭腰扭屁股,两只手握成拳头左挥挥右挥挥,像只小猫。尼玛,他记得他上幼儿园的时候跳得第一支舞就是这个,叫《小猫喵喵》,很容易学,而且一辈子都忘不了。   大概是跳得太专心了,跳完之后他还用拳头抵住自己脸颊,娇滴滴地喵了一声。   季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随后仰天大笑,笑完才勾勾食指,嗓音沙哑,“过来。”   “我跳完了。”肖嘉树暗示他应该放自己离开,却惊恐地睁大眼,盯着他的胯部。卧槽,这人的裤裆为什么撑那么大?发情了?他这才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却已经没有退路了。   季冕毫不避讳地展示自己的“伟岸”,再一次勒令,“过来。”他的表情很慵懒,甚至还带着几分期待和温柔,语气却很强硬。   肖嘉树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他慢吞吞地走过去,依照吩咐岔开双腿坐在季冕腰上,捧住对方的脸,仿佛要去亲他的嘴,却猛然往前一撞,直接把人撞晕了。   这个镜头拍到这里总算是告一段落,赵川立刻喊CUT,然后看回放。这两个人的表演堪称一气呵成,每一个情绪变化,每一个暗潮汹涌的眼神,都演绎得非常完美。季冕是这个镜头里需要突出的人物,而他的眼睛简直像两团火焰,在看见肖嘉树褪去伪装的那一刻就开始迅猛燃烧。   看完他的表演,任何人都能对“一见钟情”这个成语产生更深刻的体悟。反观肖嘉树,几乎包揽了所有笑点,而且演技非常自然,没有一丝一毫刻意夸张的成分。尤其是他即兴表演的那段舞蹈,滑稽搞笑的同时还很萌,令所有人都差点笑场。   “非常好,这条过了,大家准备准备,继续拍下一条。”赵川兴奋地宣告。   躺在沙发上的季冕却哑声道,“导演,麻烦清个场,我要冷静冷静。”   大伙儿全都心领神会地笑起来,然后主动离开包厢。   被季哥掐住腰,死死摁在他胯间不准离开,还被他肿胀的那处顶着臀缝的肖嘉树简直快招架不住了。他能感受到季哥的滚烫,也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更能通过他越收越紧的双手领会到他的渴望。   他不安地挪挪屁股,毫无意外地听见季哥发出低哑的呻吟,于是坐在他腰上不敢乱动了。   季冕按住他后脑勺,迫使他低下头与自己接吻,呢喃道,“小树,回去以后把刚才那支舞再跳一遍给我看,嗯?”该死的,他简直快受不了这样的等待了。恋人太可爱竟也是一种折磨! 第一百零八章 女装大佬攻   肖嘉树原本以为自己肯定把那支艳舞跳砸了,但季哥的反应却带给他莫大的信心。他坐在他滚烫的身体上,满心的羞臊竟逐渐化为兴奋。对心爱之人最高的赞誉是什么?除了一句“我爱你”,大约就是“我硬了”。   爱和欲望从来都是分不开的。   此时此刻,不但季哥硬了,连肖嘉树都产生了强烈的生理反应。他恶作剧一般蹭了蹭季哥,听见他发出难受的呻吟,竟趴伏在他身上低笑起来,心里得意洋洋地忖道:让你总是耍流氓,这回轮到我了吧?   季冕掐着恋人的腰,不准他乱动,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赵川隔着门板喊道,“你们好了没有?还有几场戏要拍呢,没时间让你们滚床单。再说了,你们把人家的高级沙发弄脏了,剧组可不负责赔钱。”   肖嘉树这才从季哥身上跳下来,招手道,“行了行了,你们进来吧。”   赵川进门后仔细打量二人,发现他们果然都恢复了正常,立刻就吩咐大家开工。   季冕躺回沙发装晕,肖嘉树则揪着自己的头发在包厢里团团转。看此人的派头,肯定是哪位大佬,他把人家打晕了还能活着出去?外面那么多保镖!   好在他很有急智,猛然拍打脑门,计上心来。他先把季冕扒光,再把自己的黑丝袜褪到膝盖处,再拎起对方两条腿,然后一脚把茶几踹翻。听见响动,守在外面的保镖立刻推门进来,却发现自家老大躺在沙发上,两条腿被那个男扮女装的怪人夹在胳膊下,对方还耸动着屁股,做打桩样。   从背后看过去,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家老大是醒着的还是昏迷的,只能看见肖嘉树一脸怒色地回过头,掐着嗓子骂道,“看什么嘛,没见过女装大佬攻啊?”一边说还一边动着屁股。   两名保镖悚然一惊,立刻就关紧房门退了出去,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均冒出许多冷汗。他们完全没想到看上去如此狂霸酷帅拽的老大竟会是下面那个。   门内,肖嘉树放下季冕的腿,又捡起地上的一个苹果,边吃边一人分饰两角地叫起来。他一会儿沉着嗓子呵斥,“动作快一点,你没吃饱饭吗?”一会儿尖着嗓门撒娇,“哎呀,人家怕弄疼你嘛?人家想对你温柔一点有什么错,你这样吼人家,当心人家不来了啦!”   “行了,我不说了,你用力!come on baby!”   人在激动的时候嗓音或多或少会有些扭曲,而门外的保镖也没听过肖嘉树用正常的方式说话,自然而然就认为粗嗓门的是自家老大,尖嗓门的是那个怪胎,脸上的零星汗滴早已化为一股股汗水,顺着下巴掉落。他们面面相觑,继而异口同声地道,“完了,我们会不会被老大灭口?”   季冕穿着平角裤躺在沙发上,耳畔不断传来小树古灵精怪的叫声,憋笑都快憋不住了。他是真的很佩服小树的敬业精神,一旦入戏,他什么样的尬戏都能顺畅地演下来,一点儿也不会笑场。   反观吴传艺和张鸾等人,早就捂着嘴躲到角落里去了,肩膀还一耸一耸的,像抽疯了一样。他们万万没料到,像肖嘉树这种浓眉大眼的家伙,演起喜剧来竟比谐星还搞笑。好的演员什么样的角色都能驾驭,这话说归说,但很多演员一旦成名便很快被限定在某个框架里,只能扮演相似的角色,超出这个范围就难以取得突破,也无法获得观众的认可。   但肖嘉树显然没有这个烦恼,他既能优雅,也能诙谐,既可以演绎悲苦,也可以演绎欢乐。他是那种登得了大雅之堂,又可以与民同乐的全能型演员,这真的很了不起。   “CUT,”赵川举手喊道,“这条过了!”他看了一遍回放,这才扶着额头哈哈大笑。   肖嘉树连忙接过助理递来的浴袍,严严实实把季哥的好身材裹起来,脸颊涨红地想到:对了,我和季哥究竟谁攻谁受啊?为什么上次做那种梦,我会被季哥压在身下?难道我天生就是受?算了算了,做受其实挺好的,躺着就能享受,不像攻,既要扛腿还要冲刺,累得要死。   刚爬起来的季冕顿时又躺回沙发,笑不可仰。   肖嘉树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一个弹跳便扑到季哥身上,狠狠把他压住,龇牙咧嘴道,“笑什么笑,咱们这是在演戏呢,你给我严肃点!”   “好,我严肃点。”季冕揉揉他后脑勺,好不容易才把满肚子的笑意憋回去。他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活宝?完了,这辈子的死法该不会是笑死吧?   “你俩别闹啊,当心闹出火来。”赵川连忙把他们拉开,催促道,“今天拍得很顺,趁你们状态都好,赶紧把后面几条拍完。刚才是谁说想早点收工早点回家来着?”   肖嘉树连忙从季哥肚皮上爬起来,补拍了几个特写镜头,然后穿上季冕的白衬衫,大摇大摆地从包厢里走出来,还对两名保镖交代道,“让人家的honey多睡一会儿,别去打搅他。哦对了,他的屁屁应该很疼,你们去帮他买一支药膏回来,马应龙听说过吧?华国神药,一次就能见效,屁屁冰冰凉舒舒爽哦!拜拜!”   两名保镖用敬畏的目光送走他,继而狂奔到最近的药房,给自家老大买了一箱马应龙痔疮膏,全程不敢告诉任何人,就怕丢了老大的颜面被灭口。   就此,肖嘉树今天的戏份便全部拍完了,一条NG没吃,简直神演技。   “OK,只剩下最后一场戏了,大家打起精神来啊!”赵川看了看手表,欣慰道,“现在才凌晨两点半,我还以为要熬通宵才能拍完呢。季哥,你准备好了吗?”   重新换了一套西装的季冕点头道,“准备好了。”他今天好几次都差点笑场,所以酝酿情绪的时间比平时长了点。   “Action!”随着赵川一声令下,季冕立刻摆出冷厉的表情。他岔开双腿,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一箱马应龙痔疮膏摆在他面前,两名保镖跪在他脚边,汗水哗啦啦地流。   “查一查他是谁。”沉默良久后,他掏出手枪对准马应龙痔疮膏,“砰砰砰”地射击,太阳穴的青筋和紧绷的下颌角显示出他的愤怒。一夹子弹射完,他把枪扣在桌面上,两手交握抵住薄唇,遮住自己下半张脸。随后,他冷厉的眉眼瞬间便融化了,一丝笑意从瞳仁深处流泻,却又很快消散。   由此可见,他非但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愤怒,反倒还有些兴致盎然。如此古灵精怪又漂亮可人的小捣蛋,他一定要把他抓到自己身边来,再给他买上一卡车痔疮膏,让他下半辈子慢慢享用。   摄像机给他幽暗深邃却又充斥着浓烈情感的双眸来了一个长达十秒钟的特写,然后拉远,这个镜头便结束了。   这两个家伙简直了……几乎每场戏都能一条过,是因为最爱的人就在一旁观望的缘故吗?赵川一面啧啧称奇,一面拊掌赞叹,“最后这个眼神非常棒!季哥,‘铁汉柔情’四个字被你演活了。OK,今天就拍到这里,大家收工啦!”   “YES!”所有人都欢呼起来,肖嘉树却偷偷摸摸跑过去,拿了几盒痔疮膏,听说这玩意儿真的很管用,有备无患。   正与赵川聊天的季冕忽然回过头看他,却见他背着双手,偏着脑袋,正冲自己无辜地眨眼,顿时忍俊不禁,“小树过来,咱们回家了。”   “好。”肖嘉树裤兜里塞满了痔疮膏,怕被季哥看出来,就想把它们转移到背包里,于是摆摆手,“季哥你去取车,我上个厕所。”   “快去,我在外面等你。”季冕揉了揉眼角,又揉了揉嘴角,表情有些古怪。   赵川担忧道,“是不是连夜赶工太累了?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   “没,”季冕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摇头低笑起来,“我怕我跟小树在一起会老得太快。”   “为什么?我看你俩挺好的。”赵川脸色变了变。   “因为一看见他我就想笑,忍都忍不住。你知道的,笑得太多容易长鱼尾纹和法令纹,我怕被小树嫌弃。”季冕语气忧虑,表情却十分餍足,仿佛喝到微醺的醉汉,心情不要太愉悦。   赵川沉默半晌才梗着脖子骂道,“妈的,老子差点就信了你的邪,以为你和小树出问题了!”却原来又是一碗冷冰冰的狗粮拍在脸上。   季冕这才朗声大笑,食指转着车钥匙,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大步走出去。   肖嘉树把几盒痔疮膏放进背包的夹层,顺便解了个手,这才慢悠悠地来到酒吧门口。季哥正站在一个昏暗的小巷里与几名陌生人说话,他们长着一副东方面孔,看上去很和善,但头顶的路灯照射下来,却暴露了他们纹满全身的刺青,即使那些狰狞的图案只露出冰山一角,也足够吓坏普通人,而他们腰后均鼓起一团,从形状上看似乎是手枪。   这是真正的帮派成员?肖嘉树脑子空白了片刻,随后便什么都不能想了。他只知道季哥有危险,必须尽快把他带走。他仓皇四顾,很快就发现一群机车党正聚在一间酒吧门口聊天,于是立刻掏出一沓钞票走过去,经过几番交涉,又连续加了几倍的价钱,还解下一支手表递过去,这些人才骑上摩托车,冲向季冕站立的那条小巷。   小巷非常狭窄,而哈雷摩托车却体型巨大,几名华人帮派的成员一边咒骂一边避让,很快就与季冕分散了。   季冕贴着墙根站立,表情十分戒备,就在这时,又一辆摩托车开过来,在他跟前停住,戴着安全头盔的驾驶员往后一滑,让出前方的座位,催促道,“季哥你来开车,我们快离开这里!”   小树?季冕想也没想,几乎是下意识地听从了恋人的吩咐,骑上摩托驶离小巷。   肖嘉树不停回望,发现那些人没追上来,这才吐出一口气。幸好他们没开枪,否则他也不能保证一块铁皮能不能挡住子弹。不过没关系,只要季哥安全就好。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摸了摸藏在皮夹克里的、从街边随手捡来的铁皮。这里地形复杂,到处都是蛛网似的巷道,开汽车逃跑显然没有开摩托车方便。但摩托车挡不了子弹,而季哥什么防备都没有,所以他只能让他坐前面。   “季哥,我们直接回去,明天再来取车。”他话音刚落,摩托车就停住了,季冕把他拉进一条暗巷,摘掉他的头盔,又从他背后抽出一块铁皮,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诘问,“你刚才在干什么?以为我被人威胁了,所以来救我?告诉你,这样薄的铁皮根本挡不了子弹,你会被射成筛子你知道吗?”   “可是他们没开枪啊!”肖嘉树惶恐不安地抬起头,却无法看清季哥隐藏在黑暗中的脸。借着一点微光,他只能看见他的眸子在燃烧,狂暴的怒火似乎快要从他的眼眶里喷出来,而他的双手像铁钳一般死死掐着他的胳膊,力道极大,勒得他生疼。   “你能保证他们不开枪吗?你只能靠运气,而运气往往是最靠不住的。小树,你给我听好了,我不需要你来救,以后再遇见类似的情况,你给我有多远跑多远,你听见了吗?”季冕不停喘着粗气,他的心脏快被恐惧感撑爆了。与其说他在生气,不如说他在害怕,非常非常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肖嘉树迟疑不定,久久未答。   季冕逼近他,用最严厉的语气说道,“你如果做不到,我们就分手。”遇见危险,小树必须离开,必须待在安全的地方,哪怕他自己下一秒就会死去。他想保护他的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肖嘉树一听见“分手”两个字,眼眶便湿了,连忙点头,“我答应,我答应,季哥你别和我分手。”然而他绝不会让季哥知道,如果再遇见类似的情况,他还会义无反顾地去救他。他明白季哥为什么要逼迫自己做出这样的承诺,但同样的,他想保护季哥的心丝毫不比他少。   他们是伴侣,所谓“伴侣”是两人各为一半,唇齿相依,少了任何一个都不行。他什么都可以答应季哥,唯独这一点不行,他想与季哥分享成功和喜悦,也想与他共历危险和苦难,这才是婚姻的真谛。虽然他们并未缔结盟约,也没有通报亲友举行仪式,但在他心里,季哥早已是他的爱人,也是他的家人。   他极力睁大眼睛,好让自己的谎言显得更真实一点。   季冕粗重的喘息不知何时已恢复平静,他凝视着年轻的恋人,目光复杂至极,心头涌动的愤怒和恐惧,渐渐被一股滚烫而又热切的爱意占满。他用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然后疯狂地亲吻他,搅着他的舌头,并死死固定住他的脑袋,不允许他退后,也不允许他偏移。他不断加深这个吻,感觉到恋人快窒息了便偏转头颅,换一个角度再吻,他唇舌不停蠕动,从恋人的口中索取一切能索取到的东西,有呻吟,有喘息,还有爱意。   他把自己无法诉说的感动,都通过这个吻传递过去。他何德何能,又如何幸运才会获得小树的青睐?再没有人会像小树这般毫无保留地爱他,同样的,他也愿意倾其所有,为他付出一切。他们都要好好的,谁也不许踏足危险的地方,谁也不许先行离开。   这个疯狂的吻持续了很久,久到肖嘉树的嘴唇肿了,双腿软了,人也有气无力地挂在季冕身上,季冕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他。   “我们回去。”他为小树戴好头盔,沉声道,“以后我会远离危险,你也一样,能答应吗?”   肖嘉树瓮声瓮气地道,“能答应。”   季冕不再说话了,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酒店,刚进房便把小树压在门板上,再次吻了上去,一边吻一边拉扯对方皮带。   肖嘉树整个人都被吻迷糊了,直到下体一凉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诶不对,我买的保险套、润滑油,还有从剧组顺走的痔疮膏都放在车里了,没带回来啊!   季冕亲吻他的动作微微一顿,这才蹲下去,哑声道,“别胡思乱想,好好感受,嗯?”   ……   ……   ……   (此处省略1500字)   把软趴趴的恋人抱进浴缸清理干净,又吹干头发放回床上,季冕轻轻拍打他光裸的后背,柔声道,“疼吗?”   肖嘉树搂住他的脖子,嗓音沙哑,“为什么总是问我疼不疼?”毕竟是第一次,舒爽的时候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才发现确实有一点疼,但身体和心灵的满足却超越了一切。他现在快活极了,哪怕快累趴了也强撑着不睡,只想好好抱一抱季哥,与他说说话。   事后秒睡,一点也不顾及另一半的感受,那是渣男行径。   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季冕顿时轻笑起来,爱怜无比地吻了吻小树微红的眼角,“我怕弄疼了你,你以后都不愿意跟我做了。”   “怎么会?”肖嘉树的睡意瞬间全跑光了,一咕噜爬起来,严肃道,“为了保证我俩的性福生活,以后每个星期至少做五次!”他刚尝到甜头,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怎么能不做?刚才射了那么多次,他现在又开始硬了,存了二十年的货一晚上就想卸干净,怎么可能?可惜了那几盒马应龙痔疮膏,如果事后马上就抹,现在肯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失算啊!   肖嘉树表面义正言辞,思绪却跑到爪哇国去了,精致的小东西又有抬头的迹象。   季冕的顾虑顿时消散一空,连忙把光溜溜的人抱进怀里,用被子裹好,忍俊不禁道,“好,每个星期至少做五次,一定保证你的性福。”末了含住恋人红肿的唇瓣,陶醉地品尝他香甜的津液。   云收雨住之后,他对小树的感情更深了一层,也更为眷恋。小树一定不知道他的心脏快被幸福和喜悦填满了,以至于眼眶和鼻头有些发酸。他轻轻揉捏他的腰,诱哄道,“今天不能做了,明天还要拍戏,我帮你按摩一下,然后我们睡觉?”   肖嘉树点点头,手指头勾住季哥的手指头,迟疑道,“刚才在酒吧门口,那些人……”被冲散的时候,他似乎听见其中一个人喊了一声季冕,所以季哥跟他们应该是认识的吧?   “我认识他们,”季冕深吸一口气,徐徐道,“应该说我曾经和他们一样,也是帮派成员。”   肖嘉树眼睛瞪得贼大,仿佛受惊的兔子,“那你会不会被他们抓回去?这部电影我们不拍了,马上买机票回国!”说着说着就要爬起来。   季冕悲惨的回忆全都被他印满吻痕、还不停在自己眼前晃动的小屁股打断了,顿时低笑起来,“不用,现在的他们和我不在同一个高度,他们动不了我,只是过来叙旧而已。”   他揉了揉小树的屁股,第一次用无比轻松的语气诉说那段经历,“我父亲是个赌鬼,在外面欠了很多债,债主知道我在哈佛念数学专业,就想招揽我为他们洗黑钱。当时我母亲以为我父亲已经走投无路,于是跪着求我放弃学业为他还债,我答应了。你可能不知道,她的那条腿就是小时候为了保护我被父亲打断的,所以只要她开口,我什么都能答应。我以为我这辈子肯定完了,不是死在街头就是死在牢里,是修叔救了我,还为我找了另一条路。”   奇怪的是,曾经的他如果不经意间想起这段记忆,总会下意识地点燃一根香烟,用高浓度的尼古丁麻醉自己,然后在难以摆脱的黑暗和绝望中煎熬。但现在,他只需低头吻一吻小树沾满泪珠的眼睛,心灵的暗伤便被治愈了。   肖嘉树紧紧抱着季哥的手臂,一时竟找不到话语去安慰。但没关系,他也可以把自己的伤痛拿出来分享,于是低声道,“季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其实我小时候也被绑架过,那些人把我锁在行李箱里,带到很远的地方,每天用鞭子抽我,用拳头打我,还剥掉我脚上的指甲。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待在黑暗狭窄的地方,但后来我便好了。”   其实他并未被治愈,只不过把恐惧藏进更深的地方而已。因为他知道,母亲并不如她表面看上去那般坚强,每一次看心理医生的时候,聆听他讲述那些过往,她会比他更崩溃。   慢慢的,他就什么也不说了。但奇怪的是,与季哥在一起,他会忘了那些恐惧,也忘了伪装坚强,因为他知道季哥不会崩溃,他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自己。他们可以成为彼此的支柱,他们会手牵手一直走下去。   想到这里,他搂住季哥,一边吻他一边安慰,“季哥,我俩好好在一起,啊?我俩谁也不要想过去,只想未来,比如哪一天出柜,哪一天结婚……”   季冕再也克制不住了,将他死死搂进怀里,呢喃道,“我一直都在想我们的未来,一直都在。”没有小树的参与,他几乎想象不出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在这一刻,他们的身体和心灵从未如此贴近…… 第一百零九章 放飞自我的肖少爷   翌日清晨,肖嘉树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想把季哥拉过来好好抱一抱、亲一亲,却摸了个空。被窝里是凉的,看样子季哥已经离开很久了。他瞬间清醒,继而半坐起身,这才发现季哥正坐在床尾,一只手捏着他的脚踝,一只手夹着一根香烟,表情很阴郁。   “指甲都长好了。”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肖嘉树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安慰道,“都长好了,和正常人的脚趾甲一样,你看。”   季冕的心情依旧不是很好,却也不想再提起那些糟糕的过往。他垂下头,轻轻含住小树的脚趾头,用温热的舌尖扫了扫他粉红圆润的指甲盖。   从今天开始,他会好好保护他。   肖嘉树觉得很痒,忍不住把脚趾抽出来,又用脚掌踩了踩季哥英俊的脸,然后躺倒在床上大笑。他璀璨的笑颜沐浴在晨光中,一下就照亮了季冕的双眼。他扑过去,温柔无比地亲吻小树的嘴唇,双手插入他发丝间轻轻抚弄,小心翼翼的态度就像对待自己的珍宝。   肖嘉树的笑声全被堵在喉咙里,清澈的眼眸逐渐变得水润,迷糊中他想道:诶,不对,季哥刚刚含了我的脚趾头就来吻我的嘴,这样岂不是等于我也含了自己的脚趾头?算了,不管他,我昨天晚上还含了季哥的小季季,不也跟他接吻了吗?我们的身体是属于彼此的。   动情无比的季冕忽然放开他,用既无奈又宠溺的目光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埋头低笑起来。论破坏气氛,他只服小树。   “季哥你笑什么?”肖嘉树推他一把,语气有些不满,“早安吻不应该是一件很神圣很严肃的事吗?”   “对不起,我的错。”季冕勉强压下笑意,忏悔道,“要不我重新来一次?”   “算了,我自己来。”肖嘉树化被动为主动,翻身把季哥压住,像小狗一样啃了啃他的唇瓣,又用小小树顶了顶小季季,顿时从头到脚都舒爽了。从今天开始,他要和季哥展开全新的生活。   昨天还动不动就脸红的人,今天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地耍流氓,季冕不得不重新估算小树脸皮的厚度。不过这样挺好,恋人之间本来就应该是这种相处模式,可以毫不羞怯地表达爱和欲望,也可以毫无保留地展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小树之所以能这么快进入角色,是因为他已经彻底接纳了自己,也接纳这了这份感情。季冕盯着光溜溜的、在落地窗前手舞足蹈的小恋人,顿时愉悦地笑起来。他真是捡了一个大宝贝。   两人在洗手间里腻歪了一会儿,你帮我刷牙,我帮你擦脸,弄得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肖嘉树站着尿尿时,季冕还从身后帮他扶了扶小小树,顺便吃了几口嫩豆腐。肖嘉树龇牙咧嘴地威胁说要尿在他身上,却又很快笑倒在他胸膛。   两人早七点起床,却一直黏糊到八点半才彻底把彼此捯饬整齐,然后让服务员送来两份早餐,边吃边聊,顺便刷刷微博。   “好奇怪,我的粉丝怎么涨回去了?”由于退出《双龙》剧组的事,肖嘉树被好几个流量明星联起手来黑,掉粉掉得很厉害,但只一夜之间,他的粉丝数不但涨回去了,还比之前增加了几十万。   “我看看评论。”他继续翻评论,这才知道昨天晚上赵川和母上大人先后站出来认领了那些照片。   如今,“肖嘉树女装照”这个话题已经取代“季冕疑似公布恋情”登上了热搜榜第一的位置。知道偶像怀里抱着的人不是美女,而是美男,并且两人只是在为新电影做宣传,女友粉和唯爱粉深感安慰,还有一些属性比较奇怪的粉,竟然表示在知道真相后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很热,很蠢动,想流鼻血。   有一位粉丝这样写道:【原本我觉得这个女人太骚气,配不上季神,但知道他是小树苗之后,尼玛,我的少女心为什么忽然爆棚了?好想拿绳子把他们绑在一起!今后季神要是找了一个比不上小树苗的女人,老娘宁愿他一辈子单身!】   立刻有人在下面留言:【嘘,看破不说破,亲如果有意,可以加我们的群密聊哦!还有更多让你蠢动发烫的资源!】不用说,这肯定是日益壮大的CP粉。   现在全娱乐圈的人都知道季冕和肖嘉树是铁哥们儿,分都分不开的那种,你被黑我就立刻站出来力挺,还不远万里去为你做配,什么爱惜羽毛、保护声誉,全不顾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交情在娱乐圈里非常少见,博得了很多路人粉的好感,也让他们对《一路狂奔》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和期待。有季冕加盟,这部电影的质量肯定没话说,而且从造型上看,他或许会突破以往的表现,为大家展示一个全新的角色。而肖嘉树的女装扮相则艳压了整个娱乐圈,包括被戏称为20世纪最后一位女神的薛淼,由此可见该片的剧情也是很有看点和噱头的。   【期待,超级期待!】网络上随处可见类似的评论。观众都是健忘的,此话果然说的没错,这才过了几天,他们就完全忘了肖嘉树之前那些黑料,只因他有强大的背景,丰富的人脉,还有一张盛世美颜。你把他黑得再惨又如何?他转头就能与超一线巨星合作,还让人家给他做配,试问娱乐圈谁有这个面子?   想把肖嘉树彻底踩死的裘渡、姜冰洁等人只能暗自憋气,却又拿他毫无办法。这年头,只要你长得漂亮,就能在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更何况肖嘉树还不是普通的漂亮。他的女装照片一出来,很多直男癌患者都表示:【性别是什么,能吃吗?我只要这张脸就够了!不说了,去关注小树苗的微博。】   于是一夕之间,肖嘉树就多了很多男粉丝,所谓“持靓行凶”不过如此。   肖嘉树一边刷微博一边哈哈笑,季冕则挑高一边眉梢,认真翻看岳母大人的微博。她发送了几张小树幼时穿公主裙的照片,并配文道:【没错,我儿子从小就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照片里的小树画了眉毛涂了口红,眉心中间还点了一颗美人痣,歪着脑袋冲镜头甜甜地笑,小模样简直萌化了。季冕鼻子有些发痒,心里头更痒,连忙把这些照片存进手机。   小树的照片他都有分类,生活照是生活照,剧照是剧照,合照是合照,童年照是童年照……等照片搜集齐全了,他还会把它们打印出来整理成册,留待日后欣赏。   他会纪录自己和小树的现在,于是当他们垂垂老去,现在的一切都将变成美好的回忆。所谓幸福,就是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积累的,不需要惊心动魄和大起大落,所有的快乐都存在于细水长流之中,全看你有没有耐心和细心去发现。   有了小树,季冕自然而然就明白了“幸福”这两个字的含义。存好照片之后他不忘给岳母点一个赞,这才把切好的牛排喂进小树嘴里,又夺过他的手机扔到一边,绵长地吻他。   两人抵达片场已经九点半了,赵川正与道具师站在角落里说话。   “哟,你们来了?快去化妆,今天拍摄‘监狱风云’那场戏。”瞥见手牵手走进来的两人,他立刻催促。   “咦?不是说今天拍‘马路追赶’吗?”肖嘉树有些惊讶。   “和交通局没协调好,那场戏得挪到下周末才能拍。道具师已经把场景布置好了,你们动作快点。”赵川摆摆手。   肖嘉树和季冕立刻走进化妆间。   “监狱风云”这场戏说的是人蛇集团为了夺得徐天佑和韩冬手里的芯片,便在他们的车里藏匿了大量毒品,然后报警。等二人入狱后,自然会有囚犯帮他们解决麻烦,届时芯片到手,人也死了,一切都不成问题。   韩冬中途下车去便利店买饮料,徐天佑则留在车里听歌,被警察当场拘捕。韩冬见势不妙躲了起来,事后想尽办法去救徐天佑,因为他知道,一旦徐天佑被羁押,哪怕只是一天,也会被人蛇集团收买的囚犯杀死。   在美国,如果你不想坐牢,就得交巨额的保释金,但韩冬一分钱没有,只好求助远在华国的徐父。像上次一样,徐父拒绝了,而法院开出的保释金高达七千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五亿多,足够掏空一个中型企业。徐天佑走投无路,只好去坐牢,却也做足了准备工作。   入狱之前,他叫韩冬带他去纹身,想让自己看上去很不好惹,但纹身师傅只刺了一针他就杀猪一般嚎起来,只好让师傅用洗不掉的油墨给他画。却没料师傅那里的防水油墨用完了,对方又不想放过这两头肥羊,就随便调了一些普通墨水糊弄他们。   就这样,刺满纹身的徐天佑表面雄赳赳气昂昂,内里却哭唧唧惨兮兮地入狱了。   眼下,化妆师正打开图册,让肖嘉树挑选纹身图案。   “季哥你帮我选吧。”肖嘉树趴在季冕背上,亲昵地咬着他的耳朵。   “这个。”季冕指着一头黑豹。   “行,就画这个,看上去很威猛。”肖嘉树立刻脱掉外套和衬衫,然后整个人都僵硬了。   化妆师捂住嘴巴,兴奋道,“这样叫人家怎么画嘛?一只黑豹根本盖不住!而且你待会儿要淋浴把墨水洗掉,不就把吻痕露出来了?观众看了会疯吧?”   “不用观众看,我现在就想发疯!”赵川推门进来,几近崩溃地哀求,“两位祖宗,你们能不能消停点?你看看小树这一身该咋整?季哥,你他妈是禽兽吗?”   他瞪着肖嘉树印满全身的吻痕,眼珠子都红了。尼玛,脖子、前胸、后背,全都是,甚至连咯吱窝里都有,要多少防水遮瑕膏才盖得住啊?   “先用防水颜料给他涂一层肉色,再给他画纹身!快点啊,大家都等着呢!”赵川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肖嘉树起初还有些害羞,后来一想——自己跟季哥是情侣,情侣之间干点没羞没臊的事怎么啦?犯法啦?吃你家大米啦?看见没,我家季哥多威猛,你们这是羡慕嫉妒恨!   他抱肩的手立刻放下了,还挺了挺小胸脯,义正言辞道,“你要是早点通知我今天改戏了,我和季哥就不会弄成这样,这事你得负主要责任。”   “行行行,我负责我负责,你别叨逼叨了,赶紧画吧。”赵川扶着脑门,看样子快被气晕了。   季冕笑着揉揉小树屁股,对化妆师说道,“你调颜料,我来帮他涂掉这些吻痕。”   “好,肖少的皮肤很白,我要仔细调一调,否则看上去会很不自然。”化妆师拿出瓶瓶罐罐开始调制颜料,季冕一笔一笔把那些吻痕点掉,耳边不时传来小树受不了痒痒而发出的笑声,心情既满足又愉悦。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满身都是刺青的肖嘉树才穿着一条平角内裤走进片场。该片场本来就是一座废弃的监狱,如今已被道具师布置一新,许多体格健硕的临时演员正三三两两地坐在角落聊天,面相都很凶恶。   “来来来,大家都把衣服脱了围上浴巾,准备开拍啦!”场务推着一箱浴巾走过来。肖嘉树随手拿了两条,一条递给季哥,一条自己围在腰间,如此,他们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穿一样。   下面这场戏是监狱风云里的重头戏,入狱后的徐天佑靠着这些纹身安然度过了第一天。但一夜之后,他发现囚服上沾了许多颜料,这才明白自己被纹身师傅骗了,顿时紧张起来。偏偏狱警每天都会押送犯人去洗澡,想不去都不行,于是他最大的劫难来了。   “小树,季哥,你们准备好了吗?”赵川高声问道。   “准备好了。”两人同时回答。   “OK,action!”   场记刚打完板,肖嘉树就一只手拿着肥皂,一只手揪着浴巾,小心翼翼地走进澡堂。左右两旁的莲蓬头下站满了穷凶极恶的暴徒,他们纷纷转过头来看他,目光在他雪白的皮肤和瘦弱的小身板上流连,口哨声此起彼伏。   “嘿,我们这儿来了一位小婊子,快看他的屁股,多翘呀!”有人发出恶意的嘲讽,却不敢上前骚扰,只因纹身师傅按照韩冬的要求,为徐天佑画了劲松堂的专属纹身,而丁劲松正是该堂堂主,也是美国最具势力的帮派首领之一。   看见这个纹身,监狱里的亚裔囚犯会主动庇护徐天佑。   肖嘉树摸了摸肩膀上的纹身,暗暗为自己打气。他想走到最里侧躲起来,尽量避免碰水,却发现越到里面,聚集的人越多,而且有几对囚犯已经搞上了,还发出放荡的呻吟。   这简直颠覆了肖嘉树的三观。他站在澡堂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踌躇不定,一名囚犯路过时狠狠撞了他一下,使他踉踉跄跄扑到莲蓬头下,水流冲掉了他的纹身,让他白腻光滑的皮肤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撞人的囚犯低头看看自己胳膊上沾染的颜料,表情渐渐变得淫邪。   肖嘉树傻眼了,手一抖,握在掌心的肥皂便滑落在地,又擦着地板溜出去好大一截。肥皂所经之处,众囚犯皆抬起头,齐刷刷地朝他看过去,脸上挂着似笑非笑地表情。   “宝贝儿,你的肥皂掉了,快把它捡起来。”体格最为壮硕的囚犯舔舔唇。   肖嘉树抱住自己慢慢蹲下,瑟瑟发抖的样子像一只小鹌鹑。   众囚犯走到他身边,将他团团围住。就在这时澡堂的大门被人踢开,只围着一条浴巾的季冕一步一步走进来。他的肌肉虽然比不上别的囚犯壮硕,却充满了爆发力,狰狞可怕的刺青爬满他上半身,又沿着脖颈蔓延至耳边,使他看上去像一只猛兽。   他身后跟随着许多帮派成员,眼神一个比一个狠戾。   浴室安静了片刻,所有人都在看他,包括吓傻了的肖嘉树。他走到那块肥皂前停住,戏谑道,“宝贝儿,这是你的肥皂?”   肖嘉树看看像铁塔一般高壮的外国人,又看看虽然也很高,但明显瘦了一大截的季冕,不得不选择向型号更小的人屈服。他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令季冕又好气又好笑,想狠狠操他的欲望更强烈了。   肖嘉树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群壮汉,走到季冕身边,弯腰去捡肥皂。季冕沉声道,“转过去捡。”   面对他的肖嘉树整个人都石化了,过了很久才欲哭无泪地转过身,背对他捡肥皂。   季冕扯着嘴角笑了笑,然后狠狠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响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澡堂。肖嘉树顿时被打趴在地上,捂着嘴巴嘤嘤嘤地哭起来,小模样别提多欠操。   “CUT!”赵川站起来喊道,“我先看看回放,大家擦干身体去一旁休息休息,等会儿可能还要重拍。剧组为你们准备了热饮和食物,随便拿,管饱。”   众位临时演员欢呼着朝休息区走去,肖嘉树一咕噜爬起来,冲季哥呲牙。   “刚才拍疼你了吗?”季冕伸出手想去揉他的屁股,他却笑嘻嘻地躲开了,扯掉腰间的浴巾,站在莲蓬头下一边冲水一边扭腰,“季哥我给你跳舞。”   昨天季哥还叫他回去之后跳舞给他看,结果他给忘了,今天补上。但凡他答应季哥的事,能做的一定要做到。   看着在水流中舞动的恋人,季冕扶额长叹,末了大步走过去,将他压在墙上,又捞起他一条腿挂在自己腰间,用力顶了顶,咬牙道,“不想我在这里办了你就给我老实点。”   瓷砖很凉,冻得肖嘉树一阵哆嗦,但他心里却燃起一团热火,凑到季冕耳边低语,“季哥,我如果现在老实点,回去之后你给我奖励好不好?我们在浴室里做几次,要像现在这样淋着水,也要泡在浴缸里,还要坐在马桶上,压在洗脸台上。”   他才刚满二十岁,正是欲望最强烈的时候,想要在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姿势尝试性爱的滋味。季哥的技术太棒了,令他满脑袋都是昨晚的画面。看见季哥光着上半身走进澡堂的时候,他甚至出戏了,很想跑过去摸摸他强健的身体,亲亲他薄而优美的唇,然后粘着他缠着他,让他与他做爱。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中了季哥的毒,这辈子想戒都戒不了。一看见季哥他就脑袋发晕,身体发烫,总想去吸引他的注意力。若是不跑到莲蓬头下冲水,他想自己一定会烧起来。   感受着小树的渴望,季冕用力摁住他后脑勺,狠狠吻了他一下。这哪里是发情的小公狗,分明是勾魂的小妖精,看来健身的习惯还得继续保持,否则早晚会被小树榨干。   但想归这样想,季冕却愉悦至极地低笑起来。男人是一种很容易被欲望控制的动物,所以于他们而言,没有任何赞美能比得上爱人对他们的渴求和肯定。季冕不得不承认,被小树这样依恋着,他心里的骄傲快要将胸膛撑爆了。   当他努力平息身体的火热时,肖嘉树已经等不及了,轻轻扭着腰蹭他,追问道,“好不好,好不好?我们回去试一试嘛好不好?”   季冕用力摁住他不老实的下半身,咬牙道,“别蹭了,信不信我今晚操得你下不了床?”   信,所以我才要继续蹭啊!肖嘉树咬着嘴唇偷笑,然后不怕死地顶了季哥几下,趁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往他腋下一钻,飞快跑走了。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他还害羞个屁啊!   听说情侣之间有三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彼此了解,这个不用多说;第二阶段彼此适应,关系比好朋友还要疏远一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要斟酌大半天,生怕破坏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形象;第三阶段不分你我,可以尽情在对方面前抠脚、放屁、打鼾,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嫌弃。   肖嘉树觉得自己和季哥虽然只交往了三天,却直接跨越了一、二阶段,达到了不分你我的程度。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愿意相信季哥,也愿意全心全意地依赖他。他和季哥不仅仅是恋人,还是家人,感情特别特别亲。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起来,弯弯的眉毛和眼睛让他显得有些稚嫩,还有些憨傻,却又无比可爱。   季冕站在莲蓬头下看着他,眼里溢出浓到化不开的柔情。 第一百一十章 爱能让人变得勇敢   “监狱风云”这场戏非常重要,肖嘉树和季冕从早上十点拍到晚上十点还没结束,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还得继续拍。但强度再大的工作,因为有彼此的存在,他们也丝毫不觉得疲累,收工之后还开车去山顶看了会儿星星。   回到酒店后,肖嘉树神色自然地打开食品袋和背包,把保险套、润滑油、马应龙痔疮膏等必需品拿出来。   季冕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东西?”   肖嘉树挠挠耳朵,含糊其辞,“看见就买了呗,反正我们迟早用得上。”都滚过床单了,还遮掩啥啊,矫情!   季冕以拳抵唇,轻轻咳了咳,以免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走到恋人身边,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他腮侧的嫩肉,暗自点头道:没错,这脸皮比昨天又厚了几公分。   肖嘉树被他捏得莫名其妙,却也不躲,而是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眸子看他,“季哥,我们去洗澡?”快点脱衣服啊!你早上明明答应我今晚要洗鸳鸯浴的,可不能赖皮啊!   季冕再一次捏了捏他脸上的嫩肉,忍笑道,“好,你先去,我给方坤打个电话。”   “那你快点。”肖嘉树极其哀怨地瞪他一眼,这才慢吞吞地走进浴室,却又飞快跑出来,把桌上的保险套和润滑油拿进去。他打开浴室的门,百无聊赖地坐在马桶上,眼巴巴地看着正在与方坤聊工作的季哥,感觉度日如年……哦不,应该是度秒如年才对。   季冕一边打电话一边看他,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肖嘉树撅起嘴巴给他抛了几个飞吻,眼角余光瞥见放置在洗漱台上的保险套和润滑油,忽然想到:诶?不对啊!有流水的冲刷和沐浴露的润滑,我和季哥压根用不上这两样东西吧?戴套子做爱和穿靴子挠痒有什么区别?不行,这些东西暂时用不上,还是放回去吧。   他立刻把东西拿出去,放进床头柜里,路过季哥时从背后抱住他轻轻蹭了蹭,让他感受自己已然迫不及待的身体。   季冕突然卡壳了,好半天都接不上方坤的话,只能把顽皮的恋人从背后捞进怀里,给了他一个法式深吻,“乖啊,就一会儿,十分钟以后我马上过来。”这通电话涉及到几项重大投资,他不得不亲自处理。   “那你快点啊。”肖嘉树点点头,这才一步一挪地走进浴室。在马桶上坐了大约三分钟,他再一次不安分起来,走到浴室门口一边扭腰一边脱掉身上的衣服,还冲季哥勾食指。   虽然他的动作还很笨拙,但他的脸颊染着两片红晕,润湿的眼里充斥着毫不遮掩的渴望与爱慕,令他显得那样纯真性感,也极大地增加了这支舞蹈的诱惑力。季冕已经完全听不见方坤在说些什么,锐利的目光牢牢锁定恋人。   “喂,喂喂,季哥你有在听吗?”方坤呼唤道。   季冕沉默了大约一分钟才哑声开口,“你等我一小时,不,两小时……算了,今天下班之前我还会给你打电话,你让董事会那些人先等等。”完了脱掉西装外套,扯落衬衫纽扣,朝恋人快速走过去。   肖嘉树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做冲刺状,然后跳到季哥怀里,像一只无尾熊一般手脚并用地抱住他,轻轻咬他的耳朵。   季冕低咒一声,又大力拍了拍恋人白嫩嫩的屁股,却舍不得将他放在冰冷的洗漱台上,只好一直抱着他,转头亲吻他殷红的唇瓣。两人很快沉沦进欲海,爱得难分难舍。   仓促之间季冕忘了挂断手机,还兀自说着什么的方坤忽然听见一道沙哑至极的嗓音传来,“你今天是不是欠操?”   “季哥你是在说我吗?”方坤瞬间懵逼了,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卧槽,季哥你他妈放着几亿的案子不管就是为了和男朋友滚床单?肖嘉树,你还能叫得更大声一点吗?   对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惹火,弄得方坤气血翻涌、浑身燥热,不得不挂断了电话。没想到啊没想到,看上去傲得不得了的肖二少,在床上竟然是这么一个尤物,季哥真是有福啊!   这通电话一等就是四个小时,方坤算了算时间,美国那边应该已经凌晨两三点了,但季哥的声音听上去却一点儿也没有疲惫,反倒满是餍足。他此时正躺在床上,怀里抱着光溜溜的恋人,询问道,“下班了吗?”   “没,一直等着你呢。”方坤连忙拿出记事本。   季冕这才开始交代公务,肖嘉树躺在他怀里玩手机游戏,声音调得很小,过关了就会抬起头,“啾啾啾”地亲季哥的耳朵或脸颊。   完事之后他习惯与季哥抱一会儿,就算什么话都不说也会觉得很舒坦。   据说激烈的性事结束,高潮的余韵消散,往往是一个人最感到空虚的时候,但肖嘉树却并不这样认为。躺在季哥怀里,让滚烫的身体慢慢平息,简直像一场疗愈,可以把一整天的疲惫和烦恼都清除。   所以说除了做爱,现在就是他最享受的时候。他又以最快的速度突破一个关卡,照例亲了季哥几口,心里美滋滋的,也暖融融的。   将他抱在怀里的季冕完全能听见他的心声,也能感受到他的放松与快乐,自己便也获得了无上的满足。他打电话的声音不知不觉放得很轻柔,每当方坤让他停一停以便记笔记时,他就会低下头含住恋人红肿的唇瓣,从他口里吸取一点甜蜜的汁液。   有人说“爱情是一场战争”,在与小树结合之前,他一直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但现在,他明白了,真正的爱情充满着幸福和喜悦,而非你强我弱、你输我赢。他很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对的人,更庆幸自己未曾因为那点顾虑而退怯。   失去小树,他会错过一整个世界。   这个吻很温柔很绵长,令肖嘉树不得不放下手机,转而抱住季哥的头,去全心全意地回应他。过了大约几分钟,他含着季哥的唇瓣问道,“电话打完了?”   季冕微微一愣,然后低笑起来,“没,还有几个问题要谈,你再等我一会儿,嗯?”他没让小树先睡,因为知道就算自己开口,对方也不会答应,更睡不着。只过了短短几天,小树就已经完全熟悉了他的怀抱和气息。他们既像刚陷入情网的恋人,爱得热切;也像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行为默契。   肖嘉树乖巧地点头,虽然有些困倦,却也十分满足。如果季哥让他先睡,他反倒会失落一会儿,认为季哥不是很需要自己。但季哥让他等待,他却会很快乐,很满足。季哥也想搂着他一块儿陷入梦乡呢,真好!   他把脸颊贴在季哥宽阔而又强健的胸膛,静静聆听他的心跳,每一个细胞都偎贴了。   季冕揉揉他乌黑的发丝,又亲亲他光滑的额头,这才低声道,“方坤,你还在吗?”   方坤有气无力,“在呢季哥,国际长途很贵的,电话费你来报销啊!”通话的时候那头一会儿一阵“啾啾”声,一会儿一阵“啾啾”声,以为他没交过几个女朋友就不知道吗?那肯定是肖嘉树在偷亲季哥!而季哥说话的语气越来越低柔,越来越宠溺,可见整个人已经浸泡在温柔乡里了。   说实话,方坤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简直难以适应季哥的变化。以往谈论公事的时候他的口气都是很严肃很冷硬的,叫人不知不觉就会挺直腰、竖起耳朵,战战兢兢地听着。   现在呢?一个电话被分割成好几段,说几句就在那头亲热一会儿,你俩是不是牛郎和织女,一年才见一次面啊?方坤压抑住想吐槽的欲望,快速把季哥交代的公务纪录下来。   这回倒是挺顺利的,没再被肖嘉树的啾啾声打断。十分钟后,方坤挂断电话,摇头道:“完了,季哥这回真被套牢了。”   ——   白天工作晚上浪的肖嘉树和季冕这些天的状态一直很好,只用一半工期就把“监狱风云”拍完了,下面一场戏是“马路追赶”,全都是肖嘉树和吴传艺的对手戏,没季冕什么事。但他依然会每天来片场报道,兼职小树的助理,顺便给赵川当副导。   这天,剧组来到一座暂时封闭的大桥上,准备拍摄“跳桥逃生”这一幕。在剧本里,徐天佑和韩冬被杀手四处围堵,只能跳下大桥潜入水底,顺利逃生。但实际上,赵川找了两座相似的大桥来拍摄这场戏,一座高度只有七八米,下面是空地,可以搭建安全气垫和防护网;一座高达上百米,下面是宽阔的河流。   拍摄时,两位主演只需从稍矮的桥上跳下去就行,赵川会为他们拍摄几个特写和近景,而上百米的大桥则由特技演员来跳,取得是远景和全景。从高空往下跳本来就是非常危险的作业,更何况下方就是湍急的水流,一个闹不好演员就会出事,所以这些镜头还得找专业的特技演员来拍,他们更有经验。   “小艺,小树,等会儿你俩跳下车,朝这边跑,一定要拿出你们最快的速度。翻过围栏之后你俩要做出恐惧的表情,然后回头看杀手,当他们拿出枪的时候,你们深吸一口气就跳下去。”赵川安慰道,“别害怕,我们已经做了万全的防护措施,安全气垫厚达三米,周围还有防护网,尖锐的物体也都搬走了,一定能接住你们。小树,你跳下来的时候别忘了尖叫,表情尽量夸张一点,啊?”   “不用你说我也会尖叫的。”肖嘉树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接到剧本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场戏对他来说绝对是难度最大的一场。跳桥跟吊威亚可不一样,一个是主动的,一个是被动的。   就算再害怕,吊威亚的机器也会迫使他去完成动作,但跳桥该咋整?他很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迈出那关键一步。如果他始终积攒不了足够的勇气,这场戏估计没法拍,除非找替身。   不不不,不能找替身!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这场戏取得是近景和特写,赵川会着重拍摄他们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如果让替身去演,对方就不能以正脸出境,原本十分具有紧迫感和危机感的镜头只能潦草带过,从而破坏电影的整体效果。   对肖嘉树来说这显然是无法容忍的一件事。他握了握拳,暗自下定决心。   季冕捧着一杯热可可走过来,安抚道,“喝点甜的东西缓解缓解情绪。”   “季哥,我有点害怕。”肖嘉树乖乖喝了一口,小声道,“其实我有恐高症。”都老夫老妻了,这点事当然得告诉季哥。   季冕揉揉他脑袋低语,“其实我也恐高。”   肖嘉树早就知道,却还是装作惊讶的样子,然后用力抱了抱季哥,叮嘱道,“我跳的时候你站远一点,别往下看。不不不,你别站在桥上,你去桥下等我。”季哥那么心疼我,我跳的时候他肯定会忍不住往下看,这可不行!恐惧只留给我一个人就够了,不能让季哥也跟着担惊受怕。   这样想着,肖嘉树便冲一名场务招手,“小王你是不是要下去,顺便把季哥也载下去吧?”   正准备开车去桥下检查安全设施的场务立刻颔首,“行啊,快上来吧。”   “不用了,谢谢,我就在这里看着。”季冕礼貌地拒绝了场务,等他离开后便从背后抱住小树,柔声道,“我知道跳下去很难,迈出关键的一步更难,在这种时刻,我怎么能不陪在你身边?”   “季哥……”被说中心事的肖嘉树在季冕怀里转了个身,抱住他劲瘦的腰,终于把深埋在心底的恐惧全部释放出来,“我不是有点害怕,我是超级超级害怕!我担心我总是迈不出去,拖累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季哥,呜呜呜……”   他把脑袋埋在季冕温暖的颈窝,左拱拱,右拱拱,鼻端哼哼唧唧的,身体还瑟瑟发抖,像一只被丢弃在冰天雪地里的小狗。   季冕脱下外套将他裹住,不停拍抚他后背,表情既心疼又有点好笑。小树连恐惧的模样都如此可爱,叫他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很想劝说他别拍了,却也知道他一定不会答应。他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也太完美。   理解小树就该支持他,于是季冕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紧抱着恋人,用尽全部耐心去安慰他、诱哄他,在开拍之前都没舍得让他离开自己的怀抱。   赵川听说肖嘉树有恐高症,倒也没催促,只是一个劲地让工作人员去检查安全设施。四五十分钟后,已经把安全设施检查了十多遍的场务用对讲机问道,“一切都很好,绝对不会出问题,导演,可以开拍了吗?”   “小树,你准备好了吗?”赵川转头去看肖嘉树。   “可以了。”肖嘉树深吸一口气。   “OK,那就开拍!”   他一声令下,吴传艺和肖嘉树就打开被撞得歪七扭八的车门,快速翻过防护栏,沿着桥边跑。四周全是杀手,几乎堵住了他们的退路,无法之下他们跳上桥栏,准备往下跳。   然而几秒钟后,安全气垫上只躺着吴传艺一个,肖嘉树还直挺挺地站在桥上,哭丧着脸。   季冕立即走过去将他抱下来,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他直到此时才发现,看着小树冒险比自己亲身去经历还要折磨人。他生怕他没站稳就掉下去;又害怕他掉下去之后没找准气垫;还害怕气垫将他弹到坚硬的地面……   总之他需要担心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似乎每一个微小的可能,都成为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季哥,我做不到。”肖嘉树紧紧揪着他的衣领,嗓音饱含恐惧和沮丧。他对自己很失望。   季冕轻轻拍抚他瑟瑟发抖的脊背,下定一个决心,“要不然我先跳一次试试看?”如果不自己跳下去,确定防护措施真的安全,他没法让自己说出安慰乃至于支持的话,更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小树往下跳。   “啊?”肖嘉树吓傻了,然后飞快回过神来,“不不不,你别跳,不准你跳!”他死死搂着季冕的腰,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将对方抱起来,飞快远离跳桥地点。   季冕猝不及防之下只能搂住小树的脖子,感觉到自己双脚已经离地,而且离桥栏越来越远,不禁扶额低笑。上帝,你为什么会赐给我如此可爱的一位恋人?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什么担心害怕都消散了,只余下满满的感动。   “小树,快放我下来。”他拍拍恋人肩膀,坚定道,“我先跳一次,确定没有问题你再跳。你担心我跳下去出问题,同样的,我也会担心。所以为了我们彼此都安心,就一人跳一次。我可以为了你战胜恐惧,你可以吗?”   肖嘉树慢慢把季冕放下,用力点头,“可以,我当然可以!季哥,我爱死你了!”他抱住季冕,偷偷把溢出眼眶的泪水蹭在他肩膀上。原来他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对彼此的担忧都远远超过了对自己的在意。   爱会让人变得勇敢,肖嘉树现在特别认同这句话。他一点儿也不害怕了,于是小声道,“不要你先跳,我们一起跳,要出事大家一起出,不然我不干。”   季冕摸摸他湿漉漉的眼角,宠溺道,“胡说什么,我们都不会出事。”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这才重新走到桥边,把他们的打算告诉赵川。   赵川简直服了两人,酸溜溜地道,“你俩这是干啥?我在拍动作喜剧,可不是拍罗密欧与朱丽叶。得,跳吧跳吧,跳完之后小树要是还不敢,我一定用大喇叭抡死你们。”   “川儿,你最近是不是大姨妈来了,脾气这么暴?”肖嘉树调侃一句,这才在季哥的帮助下翻过桥栏。   季冕握住他的手,冷静道,“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   “好。”   一二三,谁也不能快一秒,谁也不能慢一秒,快了慢了都会把恋人扯下去,从而影响落地的准头。在这种情况下,都把彼此看得更重的两个人竟充满了勇气,三秒之后手拉着手跳了下去,动作十分干脆。   落地之前,季冕下意识地抱住小树,以免安全气垫的弹力把他们冲散,也以免冲击力伤到小树的身体。而肖嘉树则紧紧抱着季哥的脑袋,为他护住要害。   他们在气垫上拥抱、起伏、亲吻,一吻结束后深深看进彼此的眼睛,发现了同样的关切和感动,然后抵着彼此的额头笑起来。   “害怕吗?”季冕揉揉小树红润的唇瓣。   “不害怕,感觉还有点刺激。”肖嘉树满脸都是惊奇。   季冕低笑起来,徐徐道,“我也是,感觉很刺激。其实我们还可以再来一次。”   “那就再来?”肖嘉树爬起来,表情颇有些跃跃欲试,却听见赵川通过对讲机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俩有完没完?想蹦极去游乐园去,别来片场捣乱!不害怕了就立马给我滚上来,我们要开拍了!”   “来了来了,”肖嘉树接过安全防护员递来的对讲机,愉快地宣告,“川儿你瞧好了,这场戏我保证给你一条拍完,不带NG的!”   赵川这才软了语气,“少说废话,快上来吧。N不NG无所谓,只要你们安全就好。季哥,这下你放心了吧?知道我们的安全措施做得有多到位了吧?”害怕恋人发生意外,所以亲自上阵去检验剧组的安全措施,他怎么从来没发现季冕竟然是这样一个大暖男呢?两人的感情好到这个地步,看来是想过一辈子的节奏。   赵川摇摇头,心里颇多感慨。   季冕先行跳下安全气垫,然后才把小树抱下来,回道,“放心了,继续保持,别松懈。演员的安全始终是放在第一位的。”   “好好好,你家小树是第一位的第一位,我知道。”赵川有气无力的嗓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这两个人能不能别整天虐狗?再这样下去他要报警了啊!   最终,肖嘉树与吴传艺以极佳的状态拍完了这场戏。虽然吃了几次NG,但每一次季冕都会站在桥下张开双臂等着小树,于是他一次次地鼓起勇气,又一次次地往下跳。只要季哥永远在一旁看着他,他就能战胜一切恐惧。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们结婚吧   经过一阵紧锣密鼓地拍摄,《一路狂奔》终于杀青,季冕和肖嘉树准备休息两天就回国。   这天早上,季冕把小树叫醒,又帮着他刷完牙、洗完脸,穿上一套极其正式的西装,这才把他摁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   “季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啊?”肖嘉树终于觉出不对了,上下打量季哥一眼,笑眯眯地赞道,“季哥你今天真帅!帅得我合不拢腿……”他岔开两条大长腿,把它们一左一右放置在季冕腰间,还用脚趾头挠了挠他的痒痒肉。   季冕今天的确有隆重打扮过,顺滑的发丝用啫喱膏全部抹到脑后,露出棱角分明的脸,身上穿着一套奢华的高定西装,肩膀很宽阔,腰却十分劲瘦,双腿包裹在贴身的布料里,显得又直又长。   他并不怕痒,却还是宠溺地笑了笑,把小树的双腿从腰间挪到自己膝头,用手掌握住,柔声道,“别皮,我有话跟你说。”   同样穿着一套高定西装的肖嘉树连忙乖巧点头,“好好好,我不闹了,你想说什么?”   季冕整理一下领带,又抚了抚袖口,似乎有些紧张,斟酌了大约几十秒才徐徐开口,“小树,我们结婚吧?”他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天鹅绒盒子,继续道,“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认为我已经做好了与你相伴终生的准备。你愿意吗?如果你觉得太快了,我可以等……”   当季冕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肖嘉树就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却又听见他说会不会太快……卧槽,在一起两个多月才求婚竟然还嫌太快?与季哥交往的第一天他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好不好?   想到这里他飞快扑到季冕身上,把小盒子抢过来,打开之后把略小的指环套进自己无名指里,又把略大的指环套进季冕的无名指里,一叠声地道,“愿意愿意,不快不快!季哥我爱你!”边说边用密集的啄吻堵住季冕的嘴,生怕他反悔。   季冕话没说完戒指就被小树抢走了,还被弄得一脸都是口水,顿时哭笑不得。他原本是想好好表白一番,煽煽情什么的,现在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被动承受小树的吻。他吻也不好好吻,几乎一秒钟便亲一口,舌头飞快舔着他的嘴唇和齿缝,像一只兴奋到极点的小狗。   季冕下意识地摸摸他的屁股,想象着这里如果真的长了一条尾巴,会摇得有多快。   肖嘉树快被巨大的喜悦吞没了,一边亲吻季冕一边红了眼眶和鼻头。他的人生中有过很多令人难忘的时刻,但这一刻毫无疑问将成为他生命中的永恒。他感觉自己是如此幸福,如此圆满,分明想要大笑,却不知不觉掉出许多眼泪,所谓“喜极而泣”,大约就是如此吧。   为了不让季哥看出来,他连忙把脑袋埋进他颈窝,轻轻蹭了蹭,又因为无法抑制的狂喜而咬了他几口。他真的真的太激动了,如果不干点什么一定会原地爆炸。   季冕能清晰地感知到小树的每一种情绪,于是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大团火焰,又像抱着一颗甜蜜至极的糖果,更像抱着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他一遍又一遍亲吻小树露在外面的耳朵,五指插入他发丝间,轻轻抚弄他后脑勺,满心都是无法言说的柔情。   在求婚之前,季冕就曾预想过小树的反应,他知道他一定会很开心,却不知道他能开心到这种程度,就像一个得到了全世界的孩子,狂喜、兴奋、不知所措。这样的情绪毫无保留地传递给季冕,让他明白自己今天做下了多么正确的一个决定,他甚至为前几天的犹豫不决而懊悔起来。   如果能让小树感觉到幸福,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小树,我也爱你。”季冕低笑着回应恋人的告白,嗓音无比温柔,“现在缓过劲来没有?”   “没。”肖嘉树嗓音闷闷的,还咬了季冕一口。他今天一整天都缓不过来,必须要季哥抱着他,不能放下。因为季哥一旦把他放下了,他被幸福感填满的身体就会轻飘飘地飞上天去。   哎呀,原来这就是“下不了地”的感觉啊,谁发明的这句方言?真贴切!这样想着,肖嘉树便咬着嘴唇偷偷笑起来。   季冕也快被恋人可爱的心理活动逗笑了,揉揉他脑袋,戏谑道,“那行,那就让你再缓缓,明天我们再去民政部门注册登记。”   肖嘉树这才意识到:在加州,同性婚姻是合法的,所以他们可以去登记,在限定的时间内举行婚礼,然后便能拿到政府颁发的结婚证书。虽然这张证书回国之后不一定能获得法律的认可,却是一种盟约,是庄严而又神圣的。   他立刻抹掉眼角的泪水,飞快抬头,“季哥我缓过来了,我们现在就去。”话落看看手表,一个劲地催促,“诶,都已经九点半了,快快快,我们快点出门,不然人家就下班了!”   看着小树通红的眼眶和鼻头,还有被泪水浸泡过的、显得特别濡湿明亮的眼睛,季冕再也按捺不住满心的悸动,将他拉进怀里亲吻。他撬开他的齿缝,用舌头舔过他的舌尖,哑声道,“别急,教堂和牧师我都安排好了,登记之后我们立刻举办婚礼,保证在五天之内拿到结婚证书。看在我办事很利索的份上,你是不是应该好好犒劳一下我?”   肖嘉树满心的急切都被安抚下来,抱住季冕的脑袋认真接吻。为了这一天,季哥一定忙碌很久了吧?感动,想哭……   季冕揉揉他绯红的眼角,无奈道,“我好像爱上了一个小哭包,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难道你还想反悔?”肖嘉树哭唧唧的表情一秒钟变成凶恶,用雪白的牙齿叼住季哥的下唇轻轻磨了两下。   季冕揉揉他的头发,低笑道,“一辈子都不会反悔,谁要是反悔谁就是小狗。好了,别炸毛了,去浴室擦把脸我们就走。”   肖嘉树这才从他怀里爬出来,飞快把自己捯饬整齐。   由于早有准备,也事先预约过,两人登记的过程很顺利,出了民政部门就直奔教堂,在神职人员的见证下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宾客只邀请了赵川、吴传艺和张鸾,但这丝毫不能减少肖嘉树的喜悦,当神父让他们亲吻彼此时,他立刻把嘴唇印在季冕的嘴唇上,眸子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季冕低声笑了,搂着他的腰将他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有一句话叫做“幸福得想转圈”,原来当一个人幸福到极致的时候,什么傻事都能干得出来。   ——   三天后两人终于拿到了结婚证,虽然肖嘉树很想把它拍下来发到微博上,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对他来说,向公众宣告婚讯并没有什么,他演自己的戏,不像别的明星那样需要粉丝的认同,没了粉丝他也饿不死,照样可以有大把的资源。但在此之前,他觉得自己必须向家人坦白,这才是最艰难的一步。   想到爱子如命的母亲,想到古板封建的父亲,又想到严肃干练的哥哥,肖嘉树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季冕抱着他的手微微一顿,当即提议道,“小树,回国之前先和我回家一趟吧?”   回家?肖嘉树这才想起来,季哥的母亲也住在美国,却因为多年前的心结,来往并不密切。“好啊,”他立刻点头,“我们什么时候去?”   “就今天,”季冕打电话订了两张机票,轻笑道,“结婚这么大的事总要通知她一声。”他原本觉得这件事告不告诉母亲都无所谓,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偶尔打个电话、见个面,最好不要互相干涉。早在母亲选择父亲而放弃他的前途乃至于生命时,他便对家庭不再抱有期待。   但现在,当他有了自己的爱人和家庭时,却忽然就释怀了。不,应该说在认识小树之后,他便已经在慢慢释怀,只是一直未曾发现而已。他可以心平气和地与母亲通话,也可以把小树带回家请她照顾,他的暗伤一点一点被小树抚平了。   如果能让小树感到被认同、被祝福,他当然愿意修复这段关系。   于是下午五点,两人乘坐飞机抵达洛杉矶,又驱车来到季母的家,敲响了房门。   “是谁来了?”保姆隔着窗户往外一看,顿时惊叫,“上帝啊,蒂芙尼,快来看看谁来了!是季,你的儿子!”   小冕半年前才来过一次,怎么又来?对常年见不到儿子的季母来说,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连忙杵着拐杖走到门边,手足无措地看着季冕。季冕正准备张口,肖嘉树从他背后探出一个脑袋,大大方方地喊道,“妈,我们看你来了。”   季冕以拳抵唇,忍俊不禁。娶了一个大宝贝就是这样的体验——一天到晚都想笑,停都停不下来,怎样尴尬的场面都可以被他轻松化解。   季母还来不及绽开笑容就呆住了,严重怀疑自己不但腿瘸,连耳朵都瘸了。   “妈,我和小树刚结婚,回国之前想来看看你。”季冕举起与小树十指交握的手,让季母看他们的同款婚戒。   “你、你俩结婚了?”季母先是惊讶,然后便开心地笑起来,“结婚好呀,结婚就稳定了,人也有个盼头了!快快快,快进来坐,珍妮,麻烦你帮我们泡一壶咖啡。”   保姆热烈地祝贺两人,这才跑进厨房忙碌。   季母接过肖嘉树递来的大包小包的礼物,越看越觉得他顺眼。她就说嘛,儿子第一次把男孩子带回家,而且还是如此漂亮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一点心思都没有。这些年她一直担心儿子的婚事,却不敢说,唯恐又伤害到他们本就岌岌可危的母子情。   她早已失去管教儿子的立场,所以并不在意他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她只希望他能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不要再被以往那些黑暗纠缠。现在好了,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她也可以放心了。   想到这里季母不禁湿了眼眶,连忙低下头擦泪。   季冕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她,终究还是安慰道,“妈,我和小树过得很好,你不用为我们担心。”   肖嘉树握紧季哥的手,补充道,“妈,我和季哥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好好好,你们过得幸福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们工作都忙,不用经常回来看我,平时多打几个电话我就满足了。小冕,小树年纪小,你平时多让着他,啊?”   季冕还来不及点头,肖嘉树就维护道,“妈您放心,季哥对我可好了,我也会对他好,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都说丑媳妇怕见公婆,但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季哥的母亲就是他的母亲,只要想到这一点,那声“妈”自然而然就叫出来了。   季冕再也忍不住了,当着母亲的面就把恋人拉进怀里,温柔无比地亲吻他的额头。他现在总算能够理解母亲当年的选择,或许有些人会把孩子看成一切,但对一个家庭来说,最为重要的应该是夫妻关系。因为孩子或父母早晚有一天要离开,但丈夫或妻子却是陪伴你走过一生的人。   母亲爱父亲胜过爱自己,这没有什么,错只错在她爱上了一个不值得爱的人。如果自己也面临类似的情况,季冕相信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小树,所以过去那点事真的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何必揪着不放呢?   季冕放下最后一丝芥蒂,搂着小树轻快地笑了。   肖嘉树虽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却还是凑过去回吻他几下,眼睛亮晶晶的。他喜欢季哥此时此刻的笑容,像一片洒满阳光的晴空,那么清朗那么温暖。他更喜欢他把他带到洛杉矶来探望母亲,让他感受到被认同和被祝福的喜悦。   拿到结婚证书的那一刻,他可以抱着季哥大喊大叫,却不能把它放到微博上让全世界都知道,这真的太憋屈了!能与季哥结婚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一百个奥斯卡奖杯也不能与季哥相比。   肖嘉树并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傻,但看在季冕眼里,只会觉得他无比可爱。他捏了捏恋人的鼻尖,到底还是忍住了亲吻他的欲望,因为一个吻下去就会带出无数个吻,这里可不是酒店,没地方让他们黏糊。   儿子眼里的深情与依恋,季母自是看得明白,于是哽咽道,“看见你们这样,我总算是放心了。你们的婚姻与别人不同,路也难走,凡事多体谅体谅对方,再过几年可以领养一个孩子,起码有个后……”   肖嘉树下意识地提出反对,“我们不要孩子。”话落才怯生生地看向季哥,小模样有点可怜。他自己还是个孩子,需要季哥的照顾和呵护,怎么能再要一个孩子来分散季哥的注意力?晚上孩子哭闹,季哥不得抱着他睡?不得半夜爬起来给他换尿布、擦身子?白天还得给他喂奶,陪他玩耍,再长大一点还要早早起来送他上学,下午提前收工接他放学,晚上辅导他做功课……   卧槽,只要一想到季哥会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耗在这个孩子身上,肖嘉树的肺都快气炸了。家里还有没有他的地儿了?他晚上哭闹谁管啊?早上去工作谁送啊?晚上洗澡谁给他脱衣服,谁给他擦身体,谁把他抱上床喂饱他啊?   咳咳咳,说来说去,似乎最后一点才是最紧要的。他脸红了红,然后怯生生的小眼神就变成了凶恶和威胁。   季冕连忙把炸毛的恋人抱进怀里拍抚,憋笑道,“行,我们不要宝宝,你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宝宝,好不好?”话才刚起了一个头,小树就能脑补那么多场景,季冕也是服了。   但他也很认同小树的观点。他已经把所有感情都倾注在小树身上,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再照顾另一个人,与其当一个不合格的父亲,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他对未来的规划中原本就不包括“抚育孩子”这一项。小树还如此稚嫩,他可以把他当做爱人一般呵护,也可以把他当做孩子一般宠溺,他一个人就是他的全部,再没有多余的位置留给别人。   他捏捏小树气鼓鼓的脸颊,认真道,“妈,我们不会有孩子。”   季母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法安心,“可是等你们老了以后该怎么办,总不能没有孩子在身边照顾吧?”   肖嘉树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他应该保持沉默,事后再与季哥商量的。但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他也没办法收回,于是极为诚恳地说道,“妈,我现在还年轻,季哥对我的照顾会多一点。等季哥老了,自然轮到我照顾他。就算有了孩子,等成年的时候他们不是一样要走?如果我半夜得了急病,送我去医院的肯定是躺在我身边的季哥,没别人;等季哥老得走不动道了,每天扶他出去散步的也肯定是我,而不是忙着工作和生活的孩子。我们互相扶着,互相牵着,互相伴着,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您说是不是?”   谁说他和季哥年龄差距大来着?当他还稚嫩的时候,季哥已经成熟,可以引导他;当季哥老去,他却还有精力,可以照顾他。世界上还有哪对情侣能比他们更合适,更般配?他始终相信他们的生活一定会充满幸福和圆满,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季母想起自己孤单的晚年,竟有些感怀。是啊,孩子总要离开,能相伴终老的那个人只有伴侣,只怪她没选对人,害了自己也害了儿子。她看了看神情无比认真的肖嘉树,摇头苦笑,“算了,你们有自己的计划,我就不干涉了。”   “您放心,我们好着呢!”肖嘉树握住季哥的手,冲他眨眨眼睛。   季冕这才回过神来,点头附和。他最忧虑的莫过于小树和自己的年龄差距,却原来在小树心里,连这一点也是很美满的吗?年轻的时候相亲相爱,年老的时候相依相伴,这样的生活的确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他总觉得自己爱小树已经爱到了极点,却又会在某一个时刻猛然发现——原来自己还可以更爱他一点。如此,他还要什么孩子?他垂眸去看小树,心里满满涨涨的,有什么东西多得快要溢出来了。   虽然首次见岳母,并且在某些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却并不能影响肖嘉树的好心情,因为季哥始终是支持他的。   喝完一壶咖啡,季母打算亲自下厨为两个儿子做菜,还放了保姆一天假。   季冕挽起袖子说道,“妈你坐着吧,我来。”   “季哥我帮你。”肖嘉树连忙跟进厨房,像个连体婴一样趴在季哥背上,双手圈着他的腰,小声道,“说好了,我们一定不要小孩哦!”他对这个提议非常抗拒,或许日后会改变想法,但谁知道呢?反正他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季哥的注意力。   “好,都听你的。”季冕回头亲他翘得老高的嘴唇,笑容宠溺。   “回去就住在一起哦!”肖嘉树继续提要求。   “好,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搬家,房子我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了,家具、家电、日用品一应俱全。”季冕摆手,“把围裙拿过来,帮我穿上。”   肖嘉树立刻拿来围裙,仔仔细细帮他穿上,承诺道,“回去之后我也会向家里坦白的,我们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季冕愣了愣,然后把他拉过来,认真道,“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来说。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肖嘉树抬头看他。   “是在热带海岛拍摄《荒野冒险家》的时候,我对你说:‘别再这么没心没肺了,好吗?’但其实我说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了,现在更后悔。我就希望你一直过得没心没肺的,不用为任何事情烦恼。以前的你有家人保护,现在和将来有我,你只管做你喜欢的事,一切麻烦都交给我来处理。”   “可是我妈很凶的,比你妈凶一百倍。”肖嘉树心里甜丝丝的,却到底没舍得让季哥独自去面对。   “我会有办法的,你放心。”季冕狠狠亲他一口,故意转移话题,“来,我教你煎牛排,去冰箱拿几个洋葱。”   “好。”肖嘉树没那么容易放下心事,却也很快高兴起来。他小心翼翼又饱含浓情地唤了一声,“季哥?”   “嗯?”季冕转头看他。   他踮起脚尖亲在季哥嘴上,笑容甜蜜,“老公。”他其实没什么话想说,就是宣告一下主权而已。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一声老公了,嘻……   季冕低沉地笑起来,嗓音沙哑,“我看你还是出去陪我妈说话吧,不然我一定会把你压在流理台上办了!”摊上小树这么一个大宝贝,他上辈子肯定拯救了银河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到底谁离不开谁   在季母家住了两天之后,肖嘉树和季冕便回国了,很久没见到儿子的薛淼亲自跑到机场去接人,还请季冕吃了一顿饭。席间季冕非常有礼貌,一口一个薛姨地叫着,还敬了几杯酒,姿态放得极低。   肖嘉树坐在他身边,却不敢有任何亲密的表现,只能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冲他眨眨眼,噘噘嘴,然后埋头忍笑。一顿饭吃完,季冕已被爱人弄得既心痒又无奈,目送薛淼的车开出去老远才回到自己车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在美国与小树朝夕相处了两个多月,乍然分开,他真的很不习惯。以往出行,小树总是与他形影不离,一上车就搂住他一只胳膊,先喋喋不休地说会儿话,然后亲他几口,这才恋恋不舍地坐回原位。若是路况好,他便会偷偷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空闲的手;如果路况不好,他就会乖乖靠倒在椅背上,隔一会儿看他一眼,隔一会儿又看他一眼,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这时,季冕也会转头看他,或冲他笑一笑,或揉揉他的脑袋,他就会立刻从奄耷耷的状态变成生龙活虎。   第一次买车的人总会对驾驶充满热情,一个人把车开到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只待那么几分钟,甚至一秒也不停留就开回来,也会觉得很意思。但驾龄越长,对于开车就越会感到乏味,一听说自驾旅行,几乎立刻就会头皮发麻。以往的季冕也是处于这个状态,非常厌恶开车,尤其厌恶长达几小时的驾驶。   但自从有了小树,他就爱上了两个人待在一个封闭空间中的滋味。他们随便聊什么话题都会觉得很有趣,没有话题可聊了就会黏糊糊地说几句情话,然后被彼此感动,飞快交换一个亲吻。他可以载着小树在陌生的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转上好几个小时,也可以突发奇想地把他带到遥远的另一座城市,在路边的餐馆坐一坐,吃一块披萨,喝一杯咖啡,然后趁着夜色回转。   漫长的旅途中,只要有小树陪伴,他便丝毫也不会觉得疲惫。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可以带着小树一直一直往前开,开到世界的尽头去。   爱情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东西,可以让原本枯燥的生活变得新奇,也可以让原本厌恶的事情变得有趣。季冕发现自己的生命正因为小树而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变化是好的,是甜蜜的,也是充实的。   所以在此时此刻,送走小树之后,他竟觉得格外孤独,人已经坐在驾驶座很久了,却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过了大约有十分钟,他才发动引擎朝新布置的公寓驶去,小树没搬来之前,这里还称不上一个家。   他原本想住城郊的别墅,但小树不同意。他说别墅太大太空旷,感受不到彼此的气息。如果他们一个坐在楼下的客厅看电视,一个待在楼上的书房处理公务,周围就像没有人一样,会显得特别孤独。住小面积的公寓就不一样了,哪怕待在不同的房间各忙各的,也能听见彼此的响动,而且只要唤一声,你爱的那个人就会立刻出现在身边,让你抱一抱、亲一亲,那样多好?   季冕听了这话只是笑一笑,觉得小树特别粘人,特别可爱,但真正回到公寓,感受到屋里的空荡后,他却忽然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他换上拖鞋,慢慢走进客厅,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手指探入西装内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抽烟了,所以身边并没有备着烟盒。   屋子里没点灯,显得特别昏暗,家具都是新的,带着一点皮革的气味,不算难闻,却唯独缺了小树的味道和气息。这哪里是一个家啊,简直比他们在美国待的酒店还不如。   季冕扯掉领带,脱掉西装外套,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却找不出一包烟,这才把灯打开。开了灯,空旷的客厅顿时显得更空旷了,令他憋得难受。他再一次坐回沙发,以手掩面,甚感疲惫。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下,那是独属于小树的提示音。季冕浑身一震,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划开屏幕,点击聊天页面。   小树苗:【季哥,我想你了!】   莫名烦躁的季冕顿时低笑起来,回复道:【可是我们才分开一个小时还不到呢。】   【真的想你了,分开一个小时对我来说已经算很久很久了。分开一天我会没精打采,分开两天我会精神萎靡,分开三天我会奄奄一息,四天以上我肯定会病得很重。季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季冕心里一片滚烫,真想顺着无线电信号钻过去,把爱人抱进怀里好好亲一亲,【那就不要和我分开。宝贝儿,我也想你了,特别想。你什么时候搬过来?】他略带紧张地等着回复。   【明天,我跟我妈说好了。她问我为什么忽然想要搬家,我就说我也要有独立的感情生活,她就同意了。她其实特别开明,我很想告诉她我俩的事。】   季冕心头一紧,立刻阻止:【暂时别说,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好吗,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他现在只想赶紧把小树接到身边来,否则他不敢保证今后还能不能见到小树。薛淼开明吗?或许。但如果她得知儿子所谓的感情生活是与一个男人同居,那就不一定了。   季冕一定会想办法获得小树家人的祝福,但与此同时,他也不愿意冒任何一点有可能失去小树的风险。他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所以急不来。   【好。】小树的回复很简单,但隔着屏幕,季冕也能想象得到他歪着脑袋,眨着眼睛的乖巧样子。他的语气一定是软绵绵的,带着几丝甘甜,让他想要亲吻。   【宝宝。】他发出去两个字,却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些什么。想说的话太多了,想传递的感情太浓了,结果指尖一按住手机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能极尽温柔地唤他一声。   【老公。】那头也只发来两个字,却很快就把季冕内心的空虚和不安都赶走了。他知道,小树现在的心情肯定也和自己一样,千言万语都抵不上一句爱意满满的呼唤。   他躺倒在沙发上,把手机贴在心口愉悦地低笑起来,笑罢吻了吻无名指上的婚戒。他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原来不是小树离不开自己,而是自己离不开小树。   他本想安静地躺一会儿,手机却嗡嗡声不断,有电话也有信息,一个接一个。但他一个都不想理会,离开小树后,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打起精神,如果有一包香烟或许会好一点,但偏偏因为小树,他竟不知不觉就把烟给戒掉了。   这对季冕来说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要知道他的烟瘾很大,多的时候一天要抽一包,少的时候也有十几根。   完了,季冕你真的完蛋了!他越想越觉得好笑,盯着手上的戒指看了很久。就在这时,小树的信息再一次传来:【季哥,我妈今天晚上要飞去杭州拍戏,我现在就搬过来,你等我啊!】   季冕立刻坐起来,回复道:【我来接你。】他把手机放进裤兜,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出门了,原本疲惫的脸已是精神奕奕。然而,当他乘坐电梯抵达停车场时,小树却发来信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在路上了,不用来接。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行李收拾好了,可见他急迫的心情一点儿也不比季冕少。季冕盯着这条短信低笑,又把聊天记录慢慢往上翻,回味一下以前的对话,心情无比愉悦。   他沿着匝道走到小区门口,站在一盏路灯下,让昏黄的灯光照亮自己的脸,这样小树就能在抵达的第一时间看见他。路过一间超市时他本想买一包烟,却鬼使神差地拿了一盒保险套,走出去老远才回过神来,然后以手掩面。   都说在一起久了,情侣之间会变得很相似,这话果然没错。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模式正无限向小树靠拢,于是一边摸着裤兜里的保险套一边摇头莞尔,心情十分美妙。   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小树的车便开过来了,因为季冕事先跟保安打过招呼,所以门很快就开了。小树伸出头,看着路灯下的人,想要大喊一声“季哥”,又害怕周围有狗仔偷拍,只能欢快地招手。   季冕大步走过去,坐进副驾驶座,拿出刚买的保险套说道,“喏,送你的礼物。”   肖嘉树接过盒子看了看,继而笑起来,“早知道你也买了,我就不用在路上停车去买了,还耽误我好几分钟时间。”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季哥身边,几分钟感觉像几小时那么长!但是没有办法,幸福虽然很重要,但性福也同样重要,二者都要保障嘛!   季冕朗声笑了,看看后视镜,确定没有狗仔能进入小区,这才抱住小树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两人进屋后就开始亲热,在客厅的地毯上做了一次,又在浴室里做了一次,这才抚平心底的空虚和寂寞。   “想睡了吗?”季冕搂住爱人亲了亲。   “看会儿电视再睡,今天是《荒野冒险家》首播的日子你还记得吗?”肖嘉树穿上睡衣,催促道,“走,我们去客厅看电视。”   “在卧室看不好吗?”季冕不想动弹,吃饱喝足后的他像一头大狮子,无比餍足也无比慵懒。   “我想边看电视边吃零食,躺床上看电视不得掉一床的零食渣?”肖嘉树跳上床,用脚掌轻轻踩了踩季哥已经疲软的那物,却发现这个小东西正以惊人的速度肿胀起来。   季冕握住他脚踝,嗓音沙哑,“还想好好看电视的话就别闹,乖。”风尘仆仆赶回国的小树现在肯定是累了,他不想弄得他更累。   肖嘉树抽回脚,又扑到季哥身上啃了几口,讨好道,“我不闹,我就想让你陪我看会儿电视,看完我们就睡好不好?”连续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季哥肯定是累了,就算他的身体依然会有反应,他也不想让他再做。   听见小树的心声,季冕抱住他柔柔地亲吻,刚回家时的寂寥和空荡全都被填得满满当当。哪怕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他们的内心依然渴望着对方,牵挂着对方,最好的爱情莫过于此。   “走,起床看电视。”反复啄吻小树几下,季冕才爬起来,随便披了一件睡袍。   “开始了开始了!”肖嘉树从厨房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包薯片。   季冕岔开双腿,张开双臂,自然而然将他抱进怀里,下颌磕在他肩头,懒洋洋地说道,“喂我。”只要小树待在他怀里,他就一点儿也不想动弹,身体和心灵都暖洋洋的,特别舒坦。   肖嘉树自己吃一口,喂给季哥一口,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冠世也有自己的播放平台,流量特别大,而且这一期的嘉宾都是人气很高的俊男靓女,仅靠颜值就能吸引一大群观众。   网友们纷纷发弹幕为自己的偶像打call,当季冕出现的那一刻,小皇冠们的弹幕几乎快将屏幕都遮盖了,由此可见他的人气有多高。也正因为如此,他最近这段时间频频站出来力挺小树,很快就让对方恢复了之前的人气。   虽然裘渡和姜冰洁的粉丝还是不依不挠地逮着小树黑,但遣词用句实在是太恶毒,令很多路人都看不下去了。孰是孰非似乎早有定论,但渐渐的,“真相到底如何”的言论却已悄然冒头,一切只等《双龙传奇》播出的时候再见分晓。   “季哥,你好受欢迎。”肖嘉树美滋滋地嚼着薯片,却在下一秒黑了脸,“林乐洋一直在看你呢,哼!”但酸归酸,他却不会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因为那点过往而与季哥争吵、冷战,然后把他越推越远,他才不会那样傻呢!   季冕立刻亲吻他气鼓鼓的脸颊,安慰道,“我没看他,我一直在看你。”   “是吗?我看看。”肖嘉树拿起遥控器把刚才的画面倒回去一点点,却发现有一名网友发弹幕评论道:【发现没有,当季老师出现的那一刻,小树苗的眼睛在发光诶!是真的发光,不是特效!】   画面终于倒回季冕出现的那一刻,屏幕里的肖嘉树立刻扭过头去看他,眼睛亮晶晶地,然后红着脸笑起来。摄像机也跟随他的脑袋转过去,给季冕的俊脸来了一个特写,四周做了发光的特效,就仿佛在这一刻,肖嘉树的眼里全是季冕,而季冕的眼里也全是他。   肖嘉树忽然不说话了,很久没红过的脸正一点一点染上晚霞,眼珠子不时转一转,去偷瞄季冕的反应。季冕从背后亲吻他耳朵,忍笑道,“原来从那时候起,你就开始喜欢我了?”   “对啊,我喜欢你很久了!”肖嘉树趁机表白。   “其实那个时候我也已经喜欢上了你,只是我自己没发现而已。”季冕亲亲他鼻尖,又揉揉他脑袋,语气特别感慨。当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其实摄像机已经察觉了,他们总会在人群中一眼发现彼此,也会在对视的一瞬间同时笑起来,这大约就是心心相印的感觉吧。   发弹幕的网友在这一刻忽然增多了,满屏都是【啊啊啊,这就是真爱!】的调侃。   季冕低声笑了,由衷说道,“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肖嘉树美得直冒泡,把脑袋贴在季哥胸口蹭了蹭,偷笑两声,这才继续看电视。季冕接过他手里的薯片,专心致志地喂他,还不忘隔一段时间给他递一口水。   节目组为了增加噱头,重点剪辑了季冕与肖嘉树相处的画面,当季冕挑选队友时,后期小哥在肖嘉树的脑袋上P了一个巨大的红箭头,旁边注明一行小字【选我选我,季老师选我!】   肖嘉树捂脸呻吟,季冕却低笑起来。小树左蹦跶右蹦跶,还不停举起手吸引自己注意力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哪怕这些画面都是他们的亲身经历,但再看一次,季冕依然会觉得有趣。   广大网友快要笑死了,不停发弹幕为小树苗应援:【季老师,快选小树苗啊!你还在那儿看什么呢?】   【好着急啊!季老师要是不选小树苗,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选了选了,季老师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前方高甜请注意!】这位网友发出的弹幕在肖嘉树和季冕拥抱之后。两人互相搂住对方的腰,贴着彼此的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说完肖嘉树笑起来,眼睛里全是季冕的身影。季冕嘴唇没动,但冷硬的脸庞却显而易见地柔和下来,眼睑微垂,目光灼灼地看着肖嘉树。   温情和暧昧在他们周身流转,他们原以为这一点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当节目播出的时候,很多网友却也发现了。   【好甜!好想看他们拥抱到天荒地老!】一名网友感慨道。   【我本来是冲黄映雪来的,没想到却被肖嘉树圈粉了。他的反应好可爱,围着季老师打转的样子好像一只小狼狗!】   【你一说,我也这样觉得了!】很多网友开始附和。   原本还美滋滋的肖嘉树顿时脸黑了,卧槽,什么叫做小狼狗啊!他明明是季哥的小宝贝好不好!刚想到这里,他自己也笑喷了,感觉小宝贝还不如小狼狗威风呢。那好吧,小狼狗就小狼狗吧,只要是季哥家的就行。   他在季哥怀里翻了个身,占有性地搂住他的腰,继续看电视。   季冕觉得小树的心理活动比网友的弹幕还精彩,不禁笑着揉揉他脑袋。把小树抱在怀里,一起分享一包薯片,一起温暖彼此的身体,一起八卦一起聊天,真是一种非常棒的享受。这就是家庭生活吗?感觉真的很不错!   节目慢慢展开,两组队员开始了热带海岛的探险,有搞笑也有混乱。发现季冕对肖嘉树的照顾比黄映雪还多,某些网友不满意了,认为他没有绅士风度,直到看见肖嘉树满是水泡的脚掌才消停下来。   肖嘉树在季冕的逗弄下闻了自己的脚,这一幕果然没被后期小哥剪掉,反倒在他的脚掌周围P了很多烂鱼烂虾,还画了一个眼睛全是蚊香的Q版小人。网友们快笑死了,都说这才是肖嘉树的作风,够逗比,够接地气。以前那些黑料似乎进一步被这期节目洗白了,直至第二天他忽然晕倒,医生脱掉他的鞋看见满脚血泡,这种认同感几乎达到了顶点。   脚都伤成这样了他一声苦也没叫,让他爬山就爬山,让他下海就下海,还独自跑了那么远的路去捡冲浪板,他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   【肖嘉树似乎拥有令人难以想象的毅力!佩服!】   【废话,你去搜搜他在街头流浪的视频就知道了,他什么苦受不了?诶?我就奇了怪了!按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因为导演让他拍几场落水戏就罢演?落水戏能比《荒野冒险家》的环境还艰苦?我不信!】   【听说还有改剧本的问题。】   【这个也不可信,改没改剧本,等《双龙传奇》播出之后就知道了。】   看到这里,很多网友已经对肖嘉树路转粉了。家世显赫却不娇气傲慢,待人有礼貌,吃得了苦,性格也热忱,通过他在节目中的一言一行,观众不难发现他真正的为人。都说真人秀是一面照妖镜,情商不高、性格不好的艺人最好不要轻易尝试,否则很容易被打回原形。   肖嘉树也被打回原形了,但他的原形似乎与那些黑料相去甚远。观众很难去讨厌他,却很容易喜欢上他。   看到这里,肖嘉树眼眶热乎乎的,心里充斥着被人理解的喜悦,季冕却忽然把他抱进怀里,哑声道,“小树,对不起。”如果他能尽快正视自己的感情,小树就不用遭受那些折磨。   “小树,幸好我醒悟得早,幸好我没有错过你。”他把爱人抱进怀里,既温柔又后怕地亲吻他。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始终不愿正视这份感情,会生活在怎样的孤寂和黑暗中。或许这一生,他都会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在空旷的宅邸中衰老,又在更加空旷的墓地中沉眠。他的墓碑前一定摆满了花束,却都是献给巨星季冕的,而没有一朵属于凡人季冕,也没有一朵来自于真正懂他爱他的人。那样的人生何其可怕!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入腐门深似海   作为季冕京市后援团的团长,邱玲玲最近有点烦,起因是她最好的闺蜜苏安娜叛变了。苏安娜原本也是季冕全国后援团的骨干之一,曾经组织了很多次非常成功的应援活动。但就在今年,她悄无声息地退出后援团,连一句交代都没有。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但邱玲玲却在最近发现,她竟然组建了一个CP群,当起了群主,粉的CP还是季冕和肖嘉树,这简直是邪教啊!作为一名纯粉,邱玲玲最烦的就是CP粉,偶像什么表示都没有,你就在下边随便拉郎配,拉的还是一个男人,你以为你是谁啊?   邱玲玲多次劝说苏安娜回头是岸,对方都拒绝了,还反过来给她安利这对CP,简直搞笑!   看见闺蜜的来电,邱玲玲心里一万个不爽,却还是接起电话,口气很冲,“又做什么?我告诉你哦,如果不撤销那个CP群,我以后都不理你了!混CP圈是没有前途的,你看看古往今来那么多对CP,有哪一对成功过?男女CP也就算了,你粉的还是男男CP,等季神结婚的时候有你哭的!”   “我不跟你多说,你不懂。”苏安娜笑嘻嘻地说道,“今晚《荒野冒险家》第一季第一集 开播,你记得看哦!季神和小树苗都参演了,一定很甜很好看!”   “滚蛋,有肖嘉树在,我绝对不看!”邱玲玲烦躁地挂断电话,非常担心这些日益壮大的CP粉会为偶像带来麻烦。偶像在娱乐圈打拼那么多年,从来没跟女明星传过绯闻,却把第一次给了一个男明星,这算什么事?同性恋很光荣吗?这些CP粉简直没脑子,坑偶像专业户啊!   以后谁要是敢在后援团里提到“肖嘉树”三个字,绝对要把那个人永久驱逐!邱玲玲刚下定决心就发现八点半到了,这正是《荒野冒险家》开播的时间。虽然很反感肖嘉树,但偶像毕竟也在,还是看一看吧。   她口嫌体正直地打开电脑,默默等待广告和片头,画面一转,一座美如天堂的热带海岛出现在视野里,一群俊男靓女从直升机上跳下来,手里提着很多行李。因为闺蜜的关系,邱玲玲对肖嘉树的关注比别人多一些,然后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是真的很帅,皮肤又白又细腻,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明明是素颜,却比化了妆的黄映雪还要亮眼。   他的五官非常深邃立体,有点混血儿的感觉,是那种极具攻击性的俊美,与时下流行的偏阴柔的小鲜肉完全不一样。所以当他板着一张脸的时候,看上去会显得特别高傲冷酷,再配上他显赫的家世,自然而然便让人退避三舍。   众位嘉宾互相见面后很快就打成一片,唯独他站在最边上,礼貌地点点头,弯弯腰,不太爱说话。   看到这里,邱玲玲暗暗骂了一句,“拽什么拽,有钱人了不起?”没错,她就是仇富,她就是看不惯这种公子哥儿,怎么滴?什么街头流浪啊,捐钱做慈善啊,都是假的吧,用来炒作的吧?要不是季神一直挺你,你以为你会有现在?   邱玲玲知道娱乐圈不单纯,像季神这种毫无背景、草根出身的明星,肯定有很多不得已的地方。肖嘉树是薛淼的儿子,薛淼在娱乐圈的人脉有多深旁人简直难以想象,她若是发了话让季神照顾肖嘉树,季神能不照办?   还CP呢,明明就是以势压人!   邱玲玲不停吐槽看上去很酷很拽的肖少爷,却忽然发现他绽开了一抹笑容,这笑容映照着艳阳和凌凌波光,瞬间融化了他脸上的冰霜。他斜飞入鬓的眉毛越发挑高一些,叫邱玲玲想起了“眉飞色舞”这个成语。他的眼睛弯成月牙状,粉红的薄唇微微翘起,露出雪白的牙齿,原本俊美冷傲的脸瞬间就显得稚气起来,那满得快要溢出眼眶的喜悦不知不觉就会感染到身边的人。   邱玲玲很想知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能高兴成这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发现了隆重登场的季冕。   原来肖嘉树这么喜欢季神吗,看见他就会止不住地笑出来?这个念头刚一浮现,邱玲玲心里就涌上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颜值这东西真的害死人啊!她之前明明那么抗拒这对CP,但看见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竟丝毫不觉得违和或恶心,反而有些悸动。   好吧,看在你也那么喜欢季神的份上,对你的讨厌可以少一点。邱玲玲冷哼一声,看向两人的目光不知不觉变得专注。   两位队长开始挑选组员,别人都可劲儿地往前钻,唯独肖嘉树往后躲,却还是被施廷衡点了出来,令邱玲玲忍不住笑出声。好吧好吧,她承认缩着脑袋和肩膀,努力把一米八三的自己塞进一米七三的朱小龙身后的肖嘉树有点可爱,那就让季神选你好了!   轮到季神挑选组员时,邱玲玲已经接受了他会挑选肖嘉树的事实,于是老神在在地看着,但怎么回事?肖嘉树左蹦跶一下右蹦跶一下,季神你是老眼昏花了看不见吗?难道你真的对肖嘉树没什么好感,只是迫于无奈才照顾他?   邱玲玲不承认自己有点为肖嘉树着急,她绝对是纯粉,纯的不能再纯!但是,当季神笑着朝肖嘉树伸出手,并把他抱进怀里拍打后背抚弄脑袋时,她却长长吐出一口气。   两个人笑得真甜呀,一个仰着脑袋,一个低垂着头,眼里只有彼此。毫无疑问,他们很喜欢对方,也很关注对方,季神之前根本没有犹豫,只是在逗弄肖嘉树而已。好宠,好撩!   邱玲玲眼睛发亮地盯着屏幕,并不知道自己也跟着傻笑起来。她把丢在一旁的抱枕拿进怀里狠狠揉了几下,似乎想赶跑心中古怪的悸动。   很多黑粉发弹幕斥责:【好烦,肖嘉树又开始捆绑季冕炒作了。季冕也太LOW了吧,被一个小新人反复利用,也不怕人气下跌。】   【跌你妈个头!有我们广大粉丝在,季神就永远是娱乐圈的无冕之王!】邱玲玲气呼呼地发了一条弹幕,抬头一看才发现红队已经出发了。她原本以为季神一定会对黄映雪多加照顾,毕竟她长得那么美,又是队里唯一的女生,但季神却只是礼貌性地问一问,没有多余的关照。他从前面挤到后面,直接把肖嘉树半抱起来,带着他一路走。   肖嘉树脸红红的,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更加漂亮了。很多黑粉骂他矫情做作,一个大男人连黄映雪都不如,但当季神脱掉他的鞋袜,将他满是水泡的脚底展露出来时,大家都无言了。是要怎样的细心才能在肖嘉树刻意的沉默中发现他的异样?要知道在此之前,肖嘉树可没喊过一声疼,走路的姿势也很正常,像没事人一样!   季神丝毫也不嫌脏地拍掉他脚底板的沙粒,为他上药。当他打趣肖嘉树脚臭,而肖嘉树竟抬起脚嗅闻时,他笑得那样轻松愉悦。肖嘉树的脸红了,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显得那么专注仰慕……   阿西吧!邱玲玲狠狠捶打抱枕,无声呻吟!这幅画面好暖好甜,连屏幕都似乎变成了粉红色,她一定是眼睛出问题了!   当她终于摆脱掉过快的心率时,红队已经抵达山顶,节目组让他们派遣一个人下到悬崖拿食物,肖嘉树拦着季神不让他去,又有黑粉蹦出来说他故意装作关心季冕的样子,其实是在抢风头。   邱玲玲皱了皱眉头,第一次对肖嘉树的行为产生了反感。季神身为队长,这个时候肯定得下去啊,你没看见旁边的施廷衡都下去了吗?你这样左拦右拦的,是想凸显自己还是想拖累季神?   季神从来都是强大的、果决的、从容不迫的,他当然可以完成这个任务。当你磨叽的时候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正把胜利拱手让给蓝队?   “阿西吧,你拦个屁,快让我偶像下去,他可是胜负欲非常强烈的人,你少给他添乱!卧槽,他都下去了,你趴在悬崖边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鬼样子是给谁看?速降这种运动对季神来说不要太简单,你他妈的演戏演过头了吧?”邱玲玲喋喋不休地数落。   她发现自己似乎错估了肖嘉树,他哪里酷帅?他纯粹就是个戏精嘛!   与她想法一致的人还有很多,他们纷纷发弹幕说道:【关心偶像也不用这样吧?演技太浮夸!】   【肖嘉树本来是想讨好一下季老师,结果用力太猛起了反效果。你看看他的表情,像不像季老师要慷慨赴死一样?难怪季老师都烦他了,让他走远点。哈哈哈哈,看见这一幕我都替他尴尬!】   节目播放到这一段的时候,肖嘉树的黑粉空前活跃起来,小皇冠们也纷纷跑出来恳求肖嘉树不要再利用自家偶像演戏。你尊敬前辈?OK!你关心偶像?OK!但是求你别太做作,这样很容易让人反感,连带也拉低了季神的格调。   当红队拿着一包泡面下山时,邱玲玲还满心不平。要不是肖嘉树磨磨蹭蹭浪费了偶像的时间,他们今天晚上原本可以吃到新鲜肉菜的。没想到男明星里也有走“小白花”路线的人,真是奇葩啊!   所幸黄映雪是个居家过日子的人,硬生生把泡面煮成了海鲜大餐,拯救了大家的胃。她原本走的是御姐路线,容貌也非常美艳,看上去像一朵高岭之花,很难接近。但在这个节目里,她打破了固有的人设,为自己树立了更为亲民的形象,于是获得了广大观众的认可。   她受欢迎的程度只排在季冕和施廷衡后面,而肖嘉树无疑是垫底的存在。人设崩塌和人设树立,似乎只需要一个镜头就够了,所以说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装得再像也有被戳穿的时候。   “真人秀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邱玲玲小声吐槽一句,却见季冕避开队员走到角落,来了一段心灵独白。   WHAT!季神竟然有恐高症?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无所不能时,只有肖嘉树察觉到了他的脆弱,所以才会想要替代他。这还不算,肖嘉树竟也是恐高的,他们彼此都以为对方不知道,于是都想独自承担这份恐惧。   不是什么演技浮夸,也不是什么用力过猛,更不是为自己加戏,肖嘉树是实实在在为季冕担心。当他趴在悬崖边往下看时,谁都不知道他正遭受着怎样的恐惧,只有季冕能理解,所以哭笑不得地让他走远一点。   他们都很害怕,但对彼此的关心和在意却超越了一切!   邱玲玲脸红了,过了很久才粗嘎地吐出两个字,“妈呀!”身为季冕后援团的团长,她竟不知道偶像恐高,还在肖嘉树站出来保护偶像时骂他多事,这有多尴尬?她还配称得上小皇冠吗?   比她更尴尬的则是那些发弹幕吐槽肖嘉树戏精上身的人。原本多得数不清的弹幕一瞬间就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出现一串血红的大字——【这就是真爱啊!说肖嘉树抢风头的喷子们,你们去哪儿了?说肖嘉树利用季冕给自己加戏的小皇冠们,你们去哪儿了?偶像恐高这件事,你们到底知不知道?】   邱玲玲捂脸呻吟,如果地上有条缝,她一定会立刻钻进去!刚才她有多反感肖嘉树,现在就有多喜欢,并对他产生了深深的认同感。她把视频往后倒了倒,重新观看他趴伏在悬崖边注视季冕的情景,忽然就开始鼻头发酸。   他腿软了一下,差点就站不住,所以才会趴下吧?这是有多害怕?如此害怕都不愿意离开,还想代替季冕下去,他对季冕的感情又有多深?   邱玲玲用抱枕堵住口鼻,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好喜欢好喜欢这样的肖嘉树!好喜欢他躺在地上,死活不愿意搭理季冕的小模样。因为太担心,所以发脾气了吗?哈哈哈,真可爱!   不知不觉,邱玲玲的姿势由懒洋洋地靠坐变成了双手托腮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她开始关注两人的互动,只要他们对视一眼、笑一笑,就会觉得特别甜软,特别温暖。   这样的感情是无论如何都伪装不出来的。   但好景不长,第二天,肖嘉树的态度就改变了,他开始沉默,原本明亮的眼睛显得灰蒙蒙的,似乎藏了很多心事。赶路的时候季冕总会回头看他,喊他的名字,他就礼貌地笑一笑,不说多余的话。   一次、两次、三次……邱玲玲默默数着季冕呼唤肖嘉树的次数,哀怨道,“你干嘛不理季神啊?是不是昨天被照顾得太多,担心引起观众反感,所以今天想要独立一点?别啊,让季神照顾你又怎么了?他会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疼爱的!”   但状况一直没有好转,镜头里,两人的互动明显减少了,总是绕着季冕转圈圈的肖嘉树一反常态地避开与他的接触。原本还担心两人走得太近引发不好流言的邱玲玲心肝脾肺肾都开始刺挠。   她想看互动,啊啊啊!   与她怀有一样想法的观众显然比想象中更多,弹幕唰唰划过,清一色都是在询问肖嘉树怎么了,为什么不跟季冕在一起行动。这两个人可是节目最大的亮点,他们分开了,节目瞬间就平淡不少。   到最后,肖嘉树竟然因为脚底磨破彻底退出拍摄,我靠!下面还有什么看头?难怪他不爱说话,是担心季冕察觉异样送他离开吧?他一定很想陪季冕录完全程,所以才一声不吭、坚强隐忍……   脑补了很多情节的邱玲玲被感动了,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角,心里满是怜爱。她原本以为后面的节目一定不会很好看,毕竟最萌的那个人已经走了,但她不得不承认,没了肖嘉树就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季神真的很好玩,哈哈哈!   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很烦躁,但只要队员一提起肖嘉树,顺便拿他当挡箭牌,他就会一秒钟恢复温和的常态。有人觉得他对队员太严厉了,不过是建个房子、采个果子而已,要不要那么小题大做?   但忽然倾泻的暴雨和山洪证明他绝对没错。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去救人,林乐洋和黄映雪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了。   观众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对他的果敢表示钦佩。一时间他圈粉无数,而林乐洋和黄映雪却招来一片谩骂,黄映雪还好,她毕竟是女生,又主动承担了责任,反倒显得林乐洋特别没种。   季冕事后并未责备两人,只是无奈地宣布这期节目结束了。前期的高甜软萌与后期的险象环生为这期节目增加了很多爆点,而中途退出的肖嘉树却火了,之前的很多黑料都被节目组无形洗白。   他要是吃不了苦,能忍痛忍到晕过去?他要是耍大牌,能对前辈那样尊敬?你说他是装的?那好,我把你脚底板削掉一层肉,你去给我翻几座山头试一试!   节目组邀请了那么多流量大咖,只能算是小萌新的肖嘉树却一跃成为关注度最高的三人之一,仅排在施廷衡后面。而林乐洋直接垫了底,还有人刷屏让他滚蛋。性格沉闷、不会说话、不会来事,还偏偏爱自作主张,说要在地上建房子的是他,说要带黄映雪去河谷摘果子的也是他,哪儿坏事哪儿就有他,干脆下期别来了!   给偶像和肖嘉树各投了一张票的邱玲玲放下抱枕,拿起手机,表情有些犹豫不决。过了很久,她终于点开QQ,给闺蜜发去一条信息:【苏苏……你那个CP群的敲门砖是什么?】   【别加了,群已经满了。要不你帮我再建一个?】苏安娜飞快回复。   邱玲玲挣扎良久才道:【好,这一票老娘干了!】妈的,一入邪教误终身,这一对儿太萌太甜,她控制不住内心的蠢动啊!   ——   与此同时,肖嘉树也在观看节目,当季哥走到一边讲述内心独白时,他忽然扭头看他一眼,整颗心都化了。在这一刻,他实实在在地感觉到,当自己弥足深陷时,季哥也同样喜欢着他。   “季哥……”肖嘉树从季冕怀里爬出来,转而抱住他肩膀,用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脸颊,软绵绵地唤道,“季哥,季哥……”他都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达此刻的感动。季哥或许不太擅长表达,却把所有的爱都化为实际,不知不觉间他为他承担了那么多,却从来没说过。   肖嘉树的眼眶红了,转过脸,把额头抵在季哥额头上,轻轻拱了拱。   季冕揉揉他脑后的发丝,又摸摸他的脸蛋,笑容温柔。他们什么话都不必说就能把彼此的爱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   节目还在播放,在听说小树无故晕倒的那一刻,当时的季冕差点扔飞手里的工兵铲。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医务室,小心翼翼地脱掉小树的鞋袜,看着他染满鲜血的脚掌,眼眶瞬间红了。   哪怕曾亲身经历过,看见这一幕的季冕依然闭了闭眼睛,不敢去回想。   肖嘉树也转过头去看电视机,很想知道自己离开后,季哥又经历了什么。他看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屡屡爆发,又看着他险些被山洪冲走,心脏便似被一双大手揪住一般,疼得厉害。季哥会如此失态都是为了自己,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却并不觉得喜悦或得意。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每一个男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孩子,无论外表多强大,总有脆弱的一面。而肖嘉树很庆幸自己发现了季哥脆弱的一面,这样他才能去弥补、去抚慰。   正如季哥疼爱他一般,他也想疼爱季哥。季哥不是无所不能的,这一点他一直知道,却从未如此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会对他造成怎样的伤害。如果当时他没有离开该多好?如果他当时立刻就找季哥问清楚该多好?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肖嘉树心里愧疚得不行,抱住季哥的脑袋不停亲吻,鼻头和心脏又酸又苦,小声道,“季哥,我们来做一个约定,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能隐瞒对方,好不好?”他再也不会什么话都不说就丢下季哥了!   当小树被懊悔折磨的时候,季冕何尝不难受?他的懊悔比小树多出无数倍,于是立刻伸出小指勾住小树的指头,哑声道,“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除了那件事,他不会对小树保留任何秘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蒜香味的吻   同居第一天,刚睡醒的肖嘉树过了好半晌才搞明白自己在哪儿。季冕也在同一时间睁开眼,哑声道,“小树,过来让我抱一抱。”他伸出一只手,肖嘉树就自然而然地抬起头,枕在他胳膊上,迷迷糊糊地看着天花板。   “转过来,看着我。”季冕再一次开口。   肖嘉树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慢吞吞地侧过身子,面对季哥,两只手揉揉眼睛,脸上还残留着刚睡醒的惺忪。   季冕这才感觉好多了,一只手绕过去,揽着恋人的肩膀,将他摁进自己怀里,一只手探入他宽松的睡裤,揉捏他悄然起了反应的那处。正如小树每时每刻都渴望自己的关注那般,他对小树的占有欲也十分强烈,早上睡醒总想抱一抱他,而且还必须是面对面的,能够直视他的眼睛,也能稍一靠近就亲到他的嘴唇,更能轻易掌控他的身体。   肖嘉树还没完全清醒就被季哥拉入欲望的漩涡,脸颊染上两团酡红,像喝醉了一般,眼里噙着一些晶莹的泪水,看上去有些可怜又有些可爱,鼻头轻轻哼了几声,似乎舒服到了极点。   他伸出手紧紧抱住季哥,指尖在他后背挠了好一会儿,然后便彻底瘫软了,把脸埋入季哥胸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同居生活就是这样的吗?晚上睡得好,早上吃得饱,一天两顿、三顿甚至四顿都不是梦想,这可真棒啊!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却听见季哥低声笑起来,笑得胸膛都在震颤。   “季哥你笑得真好听,我耳朵里全是你的心跳声,噗通噗通的,”他由衷感慨,“以后每天晚上我都要枕着你的胸膛,听着你的心跳声入睡,这样特别舒坦,特别有安全感。”   或许是由于父爱的缺失,又或许是由于童年的遭遇,他非常缺乏安全感,晚上需要酝酿好几个小时才能入睡,所以才会迷上网络游戏。但现在有了季哥,他几乎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当然这是在满足了欲望的前提下。   结婚真好啊,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似乎都被治愈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满足地笑起来。   季冕的笑声却忽然停歇了,将他紧紧搂进怀里,无比耐心又无比温柔地拍抚他光裸的脊背。   两人在床上黏糊了好半天才起来,一起查百度熬了一锅白粥,只拌了点白糖却也喝得津津有味。为彼此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打领带的时候凑在一起亲得难分难舍,眼看都快十点钟了才匆忙赶去公司。   与季哥在电梯里分开后,肖嘉树笑嘻嘻地去找黄美轩。   “唷,我们的二少爷终于回来了!”黄美轩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可真能啊,在美国待了那么久,一个助理都不要,说好每天打电话报备也没打,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呢!”   “哪儿能啊美轩姐,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很小的时候就去美国读书,一个人在那边待惯了,真的不需要别人照顾。”肖嘉树走到黄美轩身后给她按摩,“姐,你最近好像瘦了,皮肤也变好了,是不是谈恋爱了?”   “滚蛋,别给老娘灌迷魂汤,我看你才瘦了,脸像剥了壳的鸡蛋,能发光。你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黄美轩追问道,“你看看你最近发的微博,又是剪影又是玉手,这绝对是恋爱的节奏。你要是真与别人搅合在一起了,一定要跟我说,我好帮你做个公关预案,免得到时候被狗仔爆出来我们来不及反应。”   肖嘉树翻开微博看了看照片,顿时闷笑起来。季哥的手非常修长也非常漂亮,却由于握着杯子,实在看不出具体尺寸,所以网友都以为这是一个女人的手。   玉手,哈哈哈哈!他一边忍笑一边翻看评论,根本没在听黄美轩说话。黄美轩管不到这小祖宗,只好把一摞剧本塞进他怀里,让他回家慢慢选。   看见剧本,肖嘉树才猛然想起来,他和季哥都不是无业游民,是要工作的,而且还很繁忙。片约暂且不提,季哥最近一顿时间肯定得把《荒野冒险家》的第一季拍完,也就是说每隔十天半月他就要去海外录节目,到时候他们就见不着了!   “美轩姐,我想继续参演《荒野冒险家》,你快帮我安排安排!”他急促地说道。   “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儿呢。昨天收视率已经统计出来了,最高曾达到1.8,位居同时段综艺节目的第一,最低也有1.5,而且是在你离开之后。你和季冕的互动非常和谐友爱,现在网上正在热炒你们的兄弟CP,热搜榜第一、第二、第三的话题分别是#季冕恐高#、#肖嘉树恐高#、#季冕、肖嘉树都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恐高#,你看看这是什么鬼,老娘的脑袋都被你们绕晕了。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火了,节目组想把你和季冕捆绑在一起组成兄弟CP,继续博取粉丝的关注。刚才《荒野冒险家》的制片人已经来找过我,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就说让她过一会儿再来。你要是不想去我就帮你推了,你要是想去我也不拦你,但你必须注意安全!”   “好好好,你快点把制片人找过来,我们先谈一谈合约。”肖嘉树催促道。   黄美轩狠狠瞪他一眼,这才给制片人打电话。对方很快就到了,态度非常殷勤,“你们看看,这才刚过去一晚,季总和肖嘉树在节目中的互动就被网友单独剪辑出来做成MTV了,而且点击量比原版视频还高,真是火得不得了。我私以为咱们不如趁热打铁续个约?真人秀特别吸粉,这个美轩姐应该是知道的。”   “那就续约吧。”肖嘉树干脆利落地点头。他可不耐烦与这些人磨叽,光是一份合同就能谈三四个小时,有完没完?   “那真是太好了,片酬我们可以适当加点儿。我们已经拍完第三集 了,第四集再过两天就要拍,参演嘉宾也都定好了,你们就从第五集开始签吧。”   肖嘉树一听这话就炸了,强烈要求从第四集 开始签。再过两天季哥要是走了,他一个人留在京市该怎么办,肯定整晚整晚都睡不着觉。   制片人也担心后面几集没有肖嘉树的参与会影响收视率,略做考虑后便同意了,让他以神秘嘉宾的方式出场,谁也不告诉,留给观众一个惊喜。   “谁也不告诉的话,季哥也不知道我要去咯?”肖嘉树皱眉。   “当然,我们不会告诉大家这次的神秘嘉宾是谁,如果宣扬出去就没有惊喜的感觉了。你们也不能在社交媒体上透露这一点,把悬念留到最后,节目效果一定很棒。”   经过制片人的几番劝说,肖嘉树总算是答应下来。他抱着一沓剧本走进季冕的办公室,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季冕放下文件抬头看他。   “季哥,这是我刚收到的剧本,你帮我选一选吧。我挑剧本的眼光不怎么好,怕遇见《双龙传奇》那样的巨坑。”肖嘉树把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移到季哥身边,紧挨着他坐下,两只脚轻轻一抖就把鞋子抖落,把脚丫塞进季哥怀里。   季冕用手掌包住他的脚揉捏,“行,我帮你看看。”   肖嘉树靠倒在椅背上,目光专注地看着季哥的侧脸,脚丫子在他掌心左动动右扭扭,极不安分。哪怕季哥待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但只要他的心思没完全放在他身上,他就会想方设法地搞点事引起他的关注。   季冕忽然转头看他,又短促地笑了一声,这才凑过去亲吻他薄而粉嫩的唇瓣,嗓音温柔,“乖,我先看看大致的内容再说。”   “好。”肖嘉树舔舔唇,眯眯眼,表情餍足。好吧,这个吻可以让他续航半小时,半小时后再搞事。   在来之前,他其实已经把剧本都挑过了,近期开拍的先剔除,他好不容易和季哥结婚,必须享受一下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才有动力工作;有吻戏和床戏的也剔除,他可不愿意与季哥以外的任何人产生亲密的肢体接触。   几轮筛选下来,剩下的剧本已经不多了,肖嘉树这才拿来给季哥看。   季冕一边翻剧本一边忍笑。都说男人不喜欢太过黏人的伴侣,但那只是对大多数男人而言,季冕却是一个异类。他曾经被父母抛弃过,所以更喜欢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当小树全心全意信任他、依靠他的时候;当小树想尽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他身边的时候,他会特别有归属感,更产生一种深深的愉悦和满足。   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高兴。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像氧气一般不可或缺,于是浮躁的心自然而然就安稳下来。   他从不会觉得小树烦人,更没想过让他自立自强。既然他上半辈子是在母亲的保护下长大的,那么下半辈子自然可以在爱人的呵护下老去,这没有什么不好。   想到这里,季冕再一次凑过去亲了小树一下。   肖嘉树欣然接受了这个吻,暗暗忖道:十分钟以内叠加的吻都不算,续航依旧是半小时,半小时后我还得充电!他觉得自己简直太幼稚太黏人了,所以不敢让季哥知道,只能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   季冕以拳抵唇,免得自己笑出声来。   肖嘉树趴在办公桌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把玩着季哥的袖扣,眼睛始终不离他左右。刚才答应制片人的事他有些后悔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季哥。虽然伴侣之间偶尔弄一个小惊喜的确很浪漫,但这次的情况显然不适合。   季哥在出发之前一定会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而他明明要去却说不能去,试想季哥的心情会如何?失望、难过、不舍……种种负面情绪会一直缠绕在他心间,糟糕的状态从旅途开始一直持续到拍摄中段。与长达数天的焦虑比起来,短短一瞬间的惊喜能算什么?   算个屁啊!将心比心,肖嘉树宁愿不要这份惊喜,也希望从一开始季哥就能陪伴在自己身边。他已经答应过季哥,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他,又怎么能出尔反尔?这可是他们一辈子的约定呢!   想到这里肖嘉树揉揉脸,似乎已下定决心。   季冕早已看不进剧本,深邃的眸子里流转着某种极浓烈的情绪。他非常确信,自己上辈子肯定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譬如拯救天下苍生之类的,老天爷才会把小树送到他身边来。   他勉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正准备说话,小树却先开口了,“季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季冕看向他,表情深沉。   “我刚才签了《荒野冒险家》第四集 的合约,过两天可以跟你一起去工作,但制片人让我作为神秘嘉宾出场,说是要给观众制造一点惊喜,所以得瞒着你单独去。我原本觉得生活中来一点惊喜也不错,但认真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告诉你。我不想让你带着失望的情绪出门,也不想让你孤零零地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更不想让你在拍摄的时候总惦记我。”   肖嘉树挠挠腮帮子,羞赧道,“季哥,我知道我要是不能跟你一块儿去,你肯定会非常非常难过,我不愿意你难过。我们不是说好了嘛,无论生活中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对方,我现在告诉你了,惊喜就没有了,会不会很没情趣?”   季冕摇头,“不会,你就是我生命中最大的惊喜。”是的,只要小树待在他身边,对他来说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惊喜。   肖嘉树很久没红过的脸顿时红得滴血,伸出双臂去抱季哥,嗓音软绵绵的,“我才发现季哥你其实也挺会说甜言蜜语的。我真有那么重要?”   “重要,”季冕垂头看他,语气严肃,“非常重要,远超任何人,远超你的想象。”对他来说,小树是未来的起点,也是过往的终结。   哎呀,我不行了,高兴得快晕了!肖嘉树把脑袋抵在季哥胸口,恍恍惚惚地想到。对他来说,季哥也同样重要。牵着季哥的手他可以不用担心摔倒,也不用担心迷失,脚下的路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踏实。   总之他们都在最好的时候遇见了最好的人。   季冕默默感受小树的心意,不禁低笑起来。他把他抱进怀里,捧着他的脸,耐心亲吻他早已开启的嘴唇,舌尖舔过他雪白的牙齿后探入口腔,与他的舌尖交缠。他的动作很轻柔,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仿佛含在嘴里的是一颗糖果,一不留神就会化掉。   他吻得很慢,很绵长,每一个敏感的角落都会照顾到,然后勾着小树的舌头进入自己的口腔,细细吞咽他带过来的唾液。这个吻轻飘飘的,仿佛漫步于云端;又沉甸甸的,似乎落入心田。   总会吻着吻着就忘了呼吸的肖嘉树这次一点也没有呼吸困难的征兆。他觉得自己正被季哥全心全意呵护着,每一根头发都偎贴了,每一个毛孔都舒畅了。他不知不觉挂在季哥脖子上,身体软得像一滩水。   他偏偏脑袋,换一个角度去吻季哥,舌尖细细密密地舔着他的舌尖。如果每一次季哥都采用这种极尽温柔的方式吻他的话,他觉得他们完全可以去参加接吻比赛,不眠不休地吻上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但三天三夜显然是不可能的,过了大约十分钟,方坤推门而入,大大咧咧道,“季哥,我刚收到一封邮件,你看看……啊,不好意思,你们继续!”他砰地一声关上房门,狠狠骂了一句卧槽。   大白天的,而且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办公室,季冕你可真有种啊!你以前那些谨小慎微、爱惜羽毛、注重隐私,都他妈喂狗了吗?   季冕这才结束这个甜蜜到极点的吻,用拇指抹掉小树唇边的唾液,又亲了亲他绯红的眼角,把他抱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语气温柔,“我先处理公事,等会儿继续。”   “还继续啊?”肖嘉树咂摸嘴唇,仿佛很惊讶,心里却千百个乐意。这样的吻可不比小鸡啄米一样的吻,足够他续航大半天。   季冕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只听说过浅吻深吻、干吻湿吻、唇吻舌吻,可没听说过小鸡啄米的吻,这绝对是小树发明的吧?太可爱了……   “对,还继续,你不想要?”他以拳抵唇,艰难忍笑。   “想要想要,”肖嘉树跳下椅子,催促道,“我去上个厕所,回来之后你们必须谈完啊!”   “好。”季冕弯腰帮他把鞋子捡起来,一只一只穿好。   肖嘉树飞快亲了季哥头顶一下,美滋滋地跑走了。季冕捂脸低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换上严肃的表情,沉声道,“进来吧,以后记得敲门。”   ——   肖嘉树上完厕所正准备洗手,却见林乐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小男生,两个人正谈笑晏晏地说着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逐爱者》正在影院里热映,观众反响非常好。或许是因为失恋的缘故,林乐洋把一个反社会人格的变态演绎得淋漓尽致,也获得了影评人的肯定,一举夺得实力派小生的头衔,未来很被看好。   虽然刚播出的《荒野冒险家》令他遭受了一些负面评论,但由于公关得当,风波很快就平息了。季冕不会平白无故毁掉自己旗下的艺人,如果艺人发展得好,最终获利的还是公司,这是双赢的局面。   看见肖嘉树,林乐洋愣了愣,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每天都有关注肖嘉树和季冕的微博,自然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而他撒的谎想必也被拆穿了吧?这可不是普通的难堪。   现在想起来,他都不敢相信做出那等卑劣举动的人会是自己。   若是没见着面,肖嘉树差点就忘记还有林乐洋这号人。他一把拽住对方的衣领,把他扯进洗手间,狠狠一拳砸在他腹部,咬牙道,“林乐洋,老子早就想这样干了!”   林乐洋痛得直不起腰,却丝毫也不反抗,倒是与他同路的小男生不断去格挡,并义愤填膺地喊道,“诶,你怎么能打人呢!这里可是冠冕工作室,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老子就撒野了,你能怎么地?”一拳过后,肖嘉树满心的郁气都散了,把略显凌乱的衬衫重新扎回裤头,又洗干净手,这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小男生似乎很不服气,越过他朝总裁办公室跑去,门也不敲就闯进去,噼里啪啦把之前的事情说了。林哥可是公司力捧的新人,季总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林乐洋拉不住他,只好快速跟过去,表情别提多难堪。   反倒是肖嘉树迟来一步,气呼呼地站在门口。   “打哪儿了?”季冕放下文件,语气淡漠。   “打肚子。”小男生想撩开林乐洋的衣服,却被他死死拽住。   “没打脸不就完事了吗?也不影响你最近的宣传。”季冕看向爱人,发现他上一秒还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一副要与自己理论的表情,下一秒已眉开眼笑地噘起嘴冲自己抛飞吻,顿时愉悦地笑起来。   他心平气和地道,“过去的事已经翻篇了,以后好好工作吧。”   “好的季总,我会努力工作的。”林乐洋连连点头,然后把惊愕中的小男生拉出去。   季冕冲爱人招手,语气宠溺,“刚才气鼓鼓的做什么,以为我会骂你?”   “你敢!你要是骂了我,我就,我就……”肖嘉树卡壳了,抓耳挠腮地想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惩罚季哥才好。想说我就不理你了,这个真的办不到;想说我就不让你爬我的床,这个更办不到!这是在惩罚季哥还是在惩罚他自己啊?   过了大约几分钟他才状似凶狠地开口,“我就吃了大蒜再来亲你!”   噗!季冕真的笑喷了,把他搂进怀里狠狠亲了一口,调侃道,“那正好,我喜欢蒜香味的吻。” 第一百一十五章 肖少爷是搞笑担当   与制片人沟通过后,季冕成为唯一一个知道肖嘉树即将参演《荒野冒险家》第四集 的嘉宾。两人一大早就爬起来赶飞机,没来得及吃早餐。   “季哥你饿不饿?我去帮你买东西。”肖嘉树举起手机晃了晃。   “一起去,多买几袋面包备着,路上饿了可以吃。”季冕揽住他的肩膀朝一家咖啡馆走去。   吃完之后肖嘉树去收银台结账,顺便给几名助理打包早餐。季冕两只手分别拎着两个拉杆箱,站在门口等他。他戴着帽子和墨镜,但异常出众的身材和气质还是被路过的粉丝辨认出来。   “哎呀,那是不是季老师啊?”一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惊呼道。她的同伴连忙踮起脚尖看,却没敢跑过去打招呼。   男人鹤立鸡群一般站在原地,比来来往往的外国人还要高出一大截,虽然穿着一套宽松的休闲服,却掩盖不了完美的身材,脸庞被墨镜遮住一大半,但显露在外的鼻梁、嘴唇、下颌却十分性感,比摘掉墨镜更多了几分酷帅和神秘的味道。   很多人路过他的时候都会减慢行走的速度,然后若有若无地扫一眼,有些女性即便走过去了还会频频回头看他,眼里满是欣赏。所以说气质这玩意儿虽然虚无缥缈,却是无法掩盖的,一个人只要拥有足够出众的气质,在哪里都是焦点。   “没错,是季老师。我可是他的铁杆粉丝,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另一名小姑娘举起手挥了挥,喊出口的名字却变成了“肖嘉树”,顿时尴尬了。   她的同伴全都用谴责的目光看过去,气势汹汹地道,“你为什么喊肖嘉树?”   “我,我也不知道啊!”刚加入邪教的小姑娘捂住嘴,吓得瑟瑟发抖。她的几位好闺蜜都是纯粉,要是知道她叛变了,这趟旅行一定会变成地狱之旅。   “你是不是变成CP粉了?”领头的小姑娘用指尖狠狠戳她脑袋,气愤道,“你赶紧给我退出,别害了季老师!季老师在娱乐圈打拼多年不容易,你别把他的名声搞坏了。谁愿意和一个男人传绯闻啊,这又不是一件好事!CP粉是最没前途的我跟你说,粉的时候多开心,CP散了的时候就有多心碎,为了你好,也为了季老师好,你赶紧回归大部队吧!”   另外几名小姑娘也都围拢过去劝解,好像同伴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当那位小姑娘抱着脑袋怀疑人生,甚至有些动摇时,听见喊声的季冕却转过头看向她们,嘴唇微微翘了翘。   他对爱人的名字特别敏感,只要一听见就会下意识地搜寻,比听见自己的名字反应还快。   被骂到臭头的小姑娘愣了愣,不敢置信地道,“季老师好像听见了,他在看我们诶!真的,他真的在看我们,刚才还笑了!”   气势汹汹的小姑娘们立刻放下叉腰的手,做乖巧状。加入邪教的小姑娘大概天生性格就有点邪,竟然又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季老师,肖嘉树呢?”   她话音刚落,方才还万分乖巧的同伴立刻沉下脸,狠狠瞪她。卧槽,这种猪队友是不能要了!当着偶像的面竟然也敢拉郎配,简直巨坑!不不不,简直天坑!知道在机场偶遇季老师一次有多难吗?你不好好地表达一下自己的崇拜之情也就算了,你扯什么外人?但凡是个直男,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名字跟另一个男人捆绑在一起吧?你还想不想要到合照和签名了?   小姑娘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以手掩面,无声呻吟。完蛋了,她会不会引起季老师的反感从而拆散这对CP?她才刚入坑,这么快就要被残酷的现实砸醒了吗?果然混CP圈都是没前途的,呜呜呜……   但季冕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先是四下看看,发现没多少人注意到这边就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别声张的手势,然后冲咖啡馆里招招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不一会儿,穿着同款休闲服的肖嘉树就从里面走出来,胳膊肘里挂着一个食品袋,两手各拿着一杯咖啡,自己低下头喝了右手那杯,左手那杯就举起来喂给季冕,粉嫩的薄唇不断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如果他没戴墨镜,一定会露出眉飞色舞的表情,因为他在季冕面前从来都是那副模样。   季冕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喝咖啡,完了之后指指小姑娘们。肖嘉树转头看过去,薄唇忽然就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雪白的牙齿仿佛都在闪闪发光。   看见两人亲密无间的互动,小姑娘们都惊呆了,完全忘了跑过去要合照和签名。两人似乎在赶时间,冲她们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感谢的姿态,这便离开了。转过身的时候肖嘉树去接季冕手里的拉杆箱,被季冕躲开,还顺手把他胳膊肘里挂着的食品袋拿过去。一身轻松的肖嘉树只能举起咖啡杯投喂季冕。   似乎觉得这样走着没意思,肖嘉树几口把自己的咖啡喝完,扔进垃圾桶,然后便把空出来的胳膊搭放在季冕肩头,垫着脚十分别扭地走着。他大半个身子都挂在季冕脖子上,令季冕不得不略微低下头去将就他,脸上却丝毫没有不耐或不适的表情,反而频频偏头看他,笑容宠溺,也会竖着耳朵认真听他说话。   勾肩搭背的两人越走越远,邪教妹子这才举起拳头堵住嘴,免得自己尖叫出来。啊啊啊,好萌好有爱!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在肖嘉树走出来的一瞬间就掏出手机录了视频!这个资源要是放进群里,大家一定会奉她为教主吧!CP圈真的没白混啊!   当邪教妹子暗暗发送视频时,另外几名妹子的感觉却非常复杂。没见过真人,她们很难想象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但季冕和肖嘉树这一对儿实在是太特殊了,他们都有一张俊美逼人的脸,都有一副黄金比例的好身材,也都气质出众、气场慑人。   他们单独站在一旁会显得特别高不可攀,但凑在一块儿的时候却忽然从云端掉了下来,这掉下来还不是脸着地的那种,而是非常有人气的,会笑会闹,快乐自在,和谐美满。   呆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领头的妹子咳了咳,尴尬道,“刚才季老师是不是以为我们是肖嘉树的粉丝啊?他跟肖嘉树的关系可真好啊,真像一对儿亲兄弟。”   “没错没错,他们是兄弟CP,没什么的。我们粉的又不是情侣CP。”邪教妹子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一句。管他什么CP,天天有糖吃就行了。   “行吧,粉兄弟CP没问题,以后大家在组织里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别太出格啊。娱乐圈那么复杂,季老师交到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不容易,我们得支持。”领头的妹子摆摆手,“走了,去办登机。”   其余的妹子互相瞅瞅,然后乖巧地点头。其中一个妹子走到邪教妹子身边,以极低的音量飞快说道,“我要入教,帮我引荐。”邪教妹子还来不及点头,对方已经走上前去了,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又过不久,另一位妹子逮着空挡将她拉到一边,急促道,“我要入教,快拉我进群,有好资源大家共享啊!”   嗨呀,这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一个个骂我像骂孙子一样,现在又一个个自己来装孙子,好气哦!但气归气,妹子还是把她们拉进群了,邪教阵容进一步扩大。   ——   旅途虽长,但有爱人陪伴在身边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在距离热带海岛最近的一座城市降落后,季冕不得不独自离开,临走交代了一大堆话。肖嘉树也挺难过的,连着两天没怎么睡着觉,眼眶都有些发黑。   这次的荒野冒险采用的是极限生存模式,节目组不会为嘉宾提供一滴水,一粒粮,所有的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去打造或寻找。季冕继续担任红队队长,之前建好的树屋已经被拆除,他们必须重新挑选一块露营地从头开始。   季冕凭借丰富的经验挑选了一块既晒不到太阳也不会积水的营地,然后给大家分工,建造房屋可以先缓缓,最近天气很好,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下雨,但水、火和食物却是重中之重,必须先把火生起来,再找到足够的淡水和食物,这样才能让大家生存下去。   说是极限模式一点也没夸张,节目组这次只给大家分发三样工具,一把匕首,一个指南针,一个针线包,别的都没有,而且规则比前几集更严酷,谁要是撑不住了向工作人员讨水喝、讨食物吃,立刻就会被淘汰,还会连累自己的小组输掉比赛。   众位嘉宾原本以为节目组是说着玩的,当大家真的活不下去了还是会伸出援手,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第一天,两个小组都没能把火生起来,口渴了也只能喝椰子水,找不着食物就吃涩得发苦的香蕉和酸溜溜的野果,那滋味简直一言难尽。   勉强撑过这天后,大家的嘴唇都起了不同程度的水泡和白皮,看上去一个比一个憔悴。他们终于明白节目组这是想把他们往死里整,若是不赶紧奋发图强,出不了三天就会跪下哭着喊着求他们施舍一点食物,那可丢人了!   “各位嘉宾,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今天入夜之后会有暴雨,请大家做好相应的准备。我们不会给大家提供干净清爽的换洗衣物,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导演冒着生命危险说道。   被整得欲哭无泪的嘉宾果然造反了,脱掉鞋子就朝导演砸去。   “出完气大家快去找食物吧,目测你们的椰子和水果都不多了,待会儿不是渴死就是饿死。”导演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很冷酷。   黄映雪和梁明珍抱头痛哭,一叠声地说自己被节目组坑了,当初就不应该来参加这档该死的节目。但她们哭得越厉害,形容越凄惨,观众就越爱看。这才是荒野求生的乐趣所在嘛。   代替林乐洋的嘉宾是一位二十出头的流量小生,叫于玉宇,很会来事,见着谁都是哥哥姐姐地叫,非常懂礼貌。他打着小皇冠的旗号时时刻刻跟在季冕身边,似乎想要填补肖嘉树的空位。   “哥,我们今天接着生火吗?”他指着季冕亲手打造的钻木工具问道。   “先试一试吧,不行我们就去找水源和食物。”季冕拧着眉头坐下。他昨天钻了一天也没能把火生起来,这才明白原始人是何等不易。由于工具太简陋,钻木的速度无法得到提升,很难摩擦发热,取火用的小团绒草也不够干燥,每次得到一点火星总是吹一吹就灭了。   季冕昨天一整天都在惊喜与失望中徘徊,到今天甚至有些绝望。   “再不行我们就干脆不生火了。”他当机立断地道。幸好这是录节目,而非真正的荒野生存,否则他早晚会死在这座岛上。   于玉宇乖巧地点头,“没事的,没有火我们还可以吃果子,哥你别太给自己压力。”他抱着膝盖坐在季冕身边,专注地看着对方。   节目组的良心还没死透,好歹给季冕发了一双手套,否则他的掌心早就磨破皮了。当他飞快钻木时,脑子却不由自主地想着小树,想他一个人待在酒店晚上能不能睡着,会不会又打通宵游戏,会不会忘了吃饭,会不会在街上乱走被人骗了……   小树说得果然没错,如果这回他没跟着一起来,季冕绝对会非常难过。虽然早已知晓他要参演的消息,但季冕依然会牵肠挂肚,依然会无比期待。对他来说,只要能见到小树就是最大的惊喜,与事先知不知情完全没关系。   “呀!有火星了!”于玉宇的惊呼打断了季冕的思绪,他连忙把木头捧起来,用手掌拢着,小心翼翼地吹火,却不知于玉宇是有意还是无意,竟也噘着嘴凑过去,与他头碰头地吹。   季冕躲了一下,火星被海风一吹瞬间就灭了,令他异常烦躁。他丢下已经钻得焦黑的木头,沉声道,“你来试一试吧,我离开一下。”   于玉宇仰头看他,眼睛里满是委屈。VJ立刻给他的脸来了一个特写。   季冕没说什么,径直去了,私下里找导演询问小树抵达海岛的时间。   “肖嘉树已经出发了,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他会坐一艘游艇过来,到时候你们就能下海打渔了。”   “还有一个小时?”季冕看了看手表,眉头皱得很紧。与导演分开后,他回到营地,发现于玉宇正捧着掌心掉眼泪,似乎受伤了,顿时更感烦躁。他逐渐发现,哪怕与小树在一起了,但只要离开他的时间太长,自己依然会控制不住脾气,干什么都没法专心,看什么都不顺眼。   “你怎么了?”他按捺住脾气问道。   “我掌心磨破了。”于玉宇举起白嫩的掌心,眼泪汪汪地说道。   真奇怪,若是小树露出这种表情,季冕只会觉得可爱,继而心疼,但换一个人,他却觉得对方实在是太弱了。磨破手算什么,小树当初整个脚掌都掉了一层皮,也没见他喊一声疼。   不行,这件事真不能想,一想季冕就会炸。他压下满心不耐,问道,“导演不是给大家发了手套吗?你没戴?”   于玉宇脸色微微一僵,低声道,“我忘了。”说着说着就开始翻找工装裤上的众多口袋,总算从屁股后头把手套找出来。   “喏,这是针线包,把水泡戳破,但别把皮掀开。”季冕把针线包递过去,然后接过木头继续钻。他每隔几分钟就会看一眼手表,心情越来越浮躁。与小树在一起的时候,一个小时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离开他,一个小时就像一年那么漫长,原来这就是“度日如年”的感觉,古人真会形容。   于玉宇笨手笨脚地拿起一根针挑水泡,外出寻找食物的黄映雪和余柏秀回来了,面带难色。   “呀,小鱼手掌磨起泡了?来来来,姐姐帮你挑。”黄映雪连忙抓住于玉宇的手。于玉宇凑近她,小声问道,“姐,季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啊?他都不怎么跟我说话。”   “没有,他对谁都那样。”已经录了三集的黄映雪再也不会认为季冕是个温和可亲的人,恰恰相反,他对谁都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会让你感到难堪,但也不会多好受,试图与他建立起亲密无间的关系简直是妄想。   黄映雪起初还以为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性别能获得季冕的优待,但从第一集 开始她就明白,优待什么的简直是痴人做梦,他没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牲口使就算不错了。当然也有例外,只可惜那个人只录了半集就退出了,不然他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当黄映雪胡思乱想的时候,余柏秀战战兢兢开口,“队长,我们只找到这点东西,不知道够不够吃。”他放下用外套做成的包裹,展示今天的战利品——一颗椰子、几个酸枣,一串绿油油的香蕉。   节目播出后他们才知道季冕恐高,所以主动揽下摘椰子的任务。但余柏秀根本不会爬树,试了好几次都没能上去,只好拿石头砸,拿竹竿捅,忙活半天才弄下来一颗椰子,外壳还是黑的,不知道烂没烂。   一颗椰子四个人分,怎么够?大家一定会渴死的吧?   季冕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叹息道,“看来这火我们不生也得生,有了火我们才能从海水中蒸馏出淡水。”   “是啊,我和映雪都不会爬树,小鱼手掌又破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蒸馏海水或者收集露水。”余柏秀抹了一把脸,从未感觉生存如此艰难。收集露水太麻烦,几小时弄来的水还不够一口喝的,不顶用。   “那就轮流钻木吧。”季冕拍板道。   当红队队员围着木头干瞪眼时,蓝队却没有这种烦恼。施廷衡很会爬树,要多少椰子都能摘到,食物也都是水果,可以生吃。他们也试过钻木取火,同样没能成功,很快就放弃了。   别以为钻木取火很容易,一位资深探险家曾做过直播,光生火就用了十二天,简直是荒野求生的最大挑战。事后他告诫大家不要对火太执着,有就有,没有就凑合,除非你打算在野外生活好几年。   忙了大半天之后,黄映雪脱掉手套狠狠掷在地上,崩溃道,“阿西吧,老娘不干了!你们加油,今天谁要是把火生起来,我就跪下喊他爸爸!”   “你要是能把火生起来,我跪下喊你妈也行啊。”余柏秀已经完全不顾忌形象了。   “我再来试试吧。”于玉宇小声道。   季冕眉头皱得很紧,真想把这段木头远远扔进海里去。VJ对准他的脸,把他烦躁异常的表情拍摄下来。   就在这时,海平面上驶来一艘游艇,一个人站在船舷边拼命挥手。季冕先是愣了愣,然后便扔掉木头飞快朝海边跑去,手搭凉棚极目眺望。游艇越来越近,船上的人抓着栏杆努力前倾,大声喊道,“季哥我来了!”   季冕紧绷了一天一夜的脸终于舒缓下来,嘴唇微微一翘,愉悦地笑了。他摆摆手,紧张道,“别趴在栏杆上,小心掉下去!”   “哦!”快马加鞭赶来的肖嘉树连忙后退,站在甲板上一下一下地蹦跶,脖子也伸得老长,仿佛这样就能把季哥看得更清楚一点。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立马跳下海,朝季哥游去。   “季哥你过得好吗?”他高高跳了一下,“季哥你想我吗?”他又高高跳了一下,“季哥,HELLO,看我……”他跳着跳着竟然唱起来,像一只兴奋到极点的兔子。   季冕扶着额头朗声大笑,这一天一夜的糟心生活,都被此时此刻的惊喜抵消了。   黄映雪和余柏秀等人早就笑得直不起腰来,差点摔进海里。第一集 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肖嘉树绝对是红队的搞笑担当,有了他,大家的日子肯定会好过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我把PD和VJ的职能弄错了,连载中不好频繁改文,抱歉了啊!从这章开始我全部改正。   PD=program director,就是节目导演或艺术总监。   VJ=Visual Jockey,随身摄影师。   没文化真可怕,惭愧! 第一百一十六章 虫族上映   肖嘉树的突然出现果然带给大家很多惊喜,更何况随他而来的还有一艘游艇,大家可以乘坐游艇出海捕捞海鲜。啃了一天的果子,所有人饿得眼睛都绿了。   游艇在靠近浅海的位置抛锚,船员放下一艘橡皮艇,让肖嘉树自己划过去。但他从来没划过船,掌控不了方向,划了老半天还只是在原地转圈,差点没把待在岸上的嘉宾笑死。   季冕一边笑一边摇头,表情宠溺,眼见小树快炸毛了,这才喊道,“别下水,我游过来接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肖嘉树放下船桨,“季哥你小心点!”他紧张万分地看着季哥,生怕水里忽然游来一条鲨鱼或一群水母什么的。所幸任何意外都没发生,季冕安全地登上橡皮艇,把思念许久的爱人抱进怀里拍了拍。肖嘉树也顺势搂住他的腰,飞快在他耳边说一句,“季哥我想你了!”   两人对视一眼,笑容灿烂。有了季冕的加入,橡皮艇很快抵达岸边。   娱乐圈里关系最铁的一对儿明星是谁?这个问题让不同的人来说自然会有不同的答案,但自从《荒野冒险家》第一集 播出后,季冕和肖嘉树这对儿兄弟CP早已深入人心,若把他们的关系形容为“塑料花兄弟情”,莫说两人不答应,就连两人的粉丝也会提出抗议。   于是在默认了两人关系最好的前提下,肖嘉树自然而然被分到红队。   “季哥你们在钻木取火啊?”看见被擦黑的木头,肖嘉树满脸新奇。   “是啊!小树你知不知道钻木取火有多难,我们四个人轮流钻了一天一夜都没把火搞定。”黄映雪抱怨道,“我都快原地爆炸了!”   肖嘉树撸起袖子,“我来试试!”   季冕立刻脱掉自己的手套帮他戴上,仔细教他怎么搓木头竿子。两人头挨着头研究半天,脸上均带着微笑。季冕紧皱了一天一夜的眉头彻底舒展了,前几集建立起来的威严大BOSS形象一夕崩塌。   面对肖嘉树的时候,他不知道有多耐心,又有多温柔,见肖嘉树总是搓着搓着就把木头竿子搓飞,还会朗声大笑。不仅VJ注意到了他的变化,频频给他温柔的表情拍特写,就连黄映雪和余柏秀也感慨万千。   两人互相挤挤眼睛,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果然只要肖嘉树来了,大家的日子就好过了。之前钻木的时候越钻越烦躁,营地上空仿佛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云。现在再瞅瞅,这两人竟然钻着钻着还会靠倒在一起笑,什么愁云惨雾、又饥又渴,全都成了浮云,极限生存模式瞬间就被他们玩成了极限度假模式,心情不要太愉悦。   于玉宇盯着两人看了半天,笑容越来越勉强。有了肖嘉树,在人设和定位上略带重复的他就显得比较多余了,而且季冕还不怎么待见他,情况只会更糟糕。正当他暗暗诅咒这火永远生不起来的时候,肖嘉树竟然擦出了一颗火星,连忙用手拢着递到季冕嘴边,让他吹吹。   季冕徐徐吹气,并不担心火星会再次灭掉。只要小树来了,他的心就定了,火灭了再生,水和食物没了去找,有什么大不了?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话应该改一改,叫夫夫搭配干活不累。哪怕经历一万次失败,季冕也有信心从头再来。   良好的心态奠定了良好的生活状态,肖嘉树一来,心情大好的季冕很快就把火星吹燃了,送进早就搭好的枯枝里。当篝火熊熊燃烧时,红队队员跑到沙滩上跳起了桑巴舞,令蓝队大感羡慕。   唯独季冕和肖嘉树还坐在火边,笑嘻嘻地看着彼此。季冕把爱人的脑袋压下来,用自己T恤衫的下摆帮他擦拭额头的汗水和脸上的黑灰,印刻在他心口的英文字母若隐若现。   肖嘉树盯着字母看了一眼,再抬头时脸红红的,像是有点害羞。他拍拍季冕的胸口,掌心正按在那串代号上,季冕心领神会,伸出手去扶他的腰,指尖飞快滑进他裤头,摸了摸刺在他皮肤上的爱的记号。   在镜头的监控下传递只有彼此才懂的爱意,这种感觉很刺激。   蒸馏海水需要用到大块的塑料布,但剧组无论如何都不愿提供工具,渴得快死的几人只好去山里找水。期间,肖嘉树以方便为名将季哥拉到一块大石头后面,给他一个绵长而又甜蜜的深吻。   “帮你润润嘴唇和喉咙,你嘴上都起皮了。”吻完后肖嘉树像没事人一样走出去。   跟在他身后的季冕抚抚不再干燥的唇瓣,满足地笑了。果然只要小树待在他身边,渴了饿了似乎都不成问题,一切都会好起来。   两人找到一片竹林,选中一颗最为粗壮的竹子,在靠近根部的地方打了一个小孔,又插了一根竹枝做成的小管子,等待自然分泌的竹水。   “真的会有水流出来吗?”肖嘉树蹲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小孔。   “会。”季冕用石头磨了磨已经有些卷刃的匕首。   “可是我们没有杯子,怎么接水?”肖嘉树忽然想到这个重要的问题。   “直接用嘴喝呗。”季冕存心逗他。   “孔开得这么低,怎么接啊?”肖嘉树尽量压低脑袋,叼住竹管,觉得这个姿势太累又趴下,还是觉得累便直接躺下了,脑袋放置在竹管下方,张开嘴巴接水。可等了半天竹水也没出来,害得他腮帮子都疼了。   看着他的傻样,季冕强忍笑意,摆手道,“这棵竹子迎风,可能不会出水,我们得找一棵背风的竹子。只有竹子静止不动的时候才会产生竹水。”   “哦,好。”肖嘉树爬起来,跟在季冕身后走了老长一段路才后知后觉地跳脚,“诶不对,季哥你刚才是耍我的吧?不出水你让我躺下用嘴巴接?你是不是想看我出糗?”   季冕这才朗声大笑,任由爱人轻轻捶打自己的后背。黄映雪等人也捂着嘴笑出来,感觉肖嘉树真的很单纯,很容易被骗!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路,肖嘉树再次后知后觉地跳脚,“诶,不对!没有杯子我们可以削竹筒,根本不用张口去接嘛!季哥你还是在耍我!”太过信任季哥的下场就是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会信,压根不过脑子。   但别看他表面上气呼呼的,心里其实很快乐,差点就绷不住笑了。他喜欢季哥偶尔的小逗弄,小幽默,这样生活才有滋味。他没再用拳头捶季哥,而是直接跳到他背上,双手死死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紧紧夹着他的腰,无论如何都不肯下来,嘴里嚷嚷着“看我不压死你”!   季冕连忙反手去托他的屁股,害怕他摔了,脸上的笑容更显愉悦。两人一路走一路打闹,叫黄映雪等人看傻了眼。卧槽,这还是他们严肃冷酷的队长吗?还是那个说一不二、气势骇人的暴君吗?画风突变得太猛烈了吧!   心情愉快了,办什么事都会更容易,一行人很快便弄到足够的竹水,不但自己喝饱,还用竹筒带回去很多。水、火都解决了,他们就用竹竿和香蕉叶搭了一个简易的窝棚,然后坐船去钓鱼。   为了保证爱人不被饿着,季冕潜入海底挖了几个巨大的砗磲,还抓了一只龙虾,其他人什么都没钓着,只能空手而归。吃晚饭的时候季冕想让爱人多吃点,于是捂着肚子说道,“我饱了,小树你多吃点。”   几乎是同一时间,肖嘉树也捂着肚子说道,“我饱了,季哥你多吃点。”   两人互相看看,继而灿笑。对方那点心思他们能不知道?原本还饿着,在这一刻却觉得无比餍足。   黄映雪以手挡脸,默默吐槽:狗男男,没眼看!想罢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夜里果然下起了暴雨,窝棚的架子没搭牢,很快就散了,把几人压得嗷嗷直叫。雨点打在身上那叫一个疼,骤然降低的温度也叫人很不好受。黄映雪和余柏秀正等着队长发飙,却见肖嘉树顶着一片巨大的芭蕉叶喊道,“季哥快过来,我们一起挡雨!”   两人躲藏在芭蕉叶下,身体紧紧挨在一起,看着雨滴,听着雨声,竟然笑了,仿佛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也是一份难得的体验……   卧槽,这叫啥?这叫有情饮水饱还是为爱发电?一直秉承单身主义的黄映雪在这一刻非常想谈恋爱,非常非常想!   三天三夜的拍摄结束了,对某些人来说这里是地狱,每一天都在煎熬中度过,对某些人来说这里却是天堂,每一分每一秒都轻松而又自在。红队前期过得有多糟糕,后期就有多顺利,肖嘉树仿佛是他们的外挂,他来了火就生了,水也有了,下暴雨根本不算事儿!   离开海岛的时候季冕还有些恋恋不舍,笑道,“下次我们再来度假。”   “好啊!”肖嘉树热烈响应。不管去哪儿,只要有季哥在,他都觉得挺不错。他始终相信只要两个人的心是靠在一起的,就能生活得有滋有味,而这次的海岛之旅更印证了这一点。   日子都是人过的,好与不好自己就能控制,真的与金钱、地位、权力没有太大关系。有钱的话,豪车、豪宅一样过;没钱的话,窝棚、窝头一样过,最重要的是人,是爱,是心态。   听见他的心声,季冕揉揉他脑袋,笑容格外明朗。   ——   两人与剧组分开后便飞去美国参加《虫族大战Ⅲ重返地球》的首映式。首映式在好莱坞中国剧院举行,场上大咖云集、星光熠熠。由于肖嘉树是新增加的角色,而且还是华人,受邀媒体对他的兴趣不大。当别的演员不断被提问时,他全程坐着观看,显得异常沉默。   季冕作为制片人和主角,受到的关注自然最多,总会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爱人身上,却见爱人悄悄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   肖嘉树始终认为一个演员最好的名片不是人气,而是演技。媒体采不采访、关不关注,真的不重要,只要自己的演技能得到观众的认可就够了。好的演员不是靠媒体捧上去的,也不是靠粉丝捧上去的,而是靠作品。   优秀的作品是坚固的基石,可以让演员始终屹立不倒。为什么现在的明星那么容易过气?为什么有些红得发紫的巨星只要人设一崩就再也不能冒头?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没有作品、没有实力,所以少了许多底气。   有作品又有实力的演员,无论被压制得多狠,只要给他一个出彩的角色,他立刻就能重新站起来。   肖嘉树喜欢依赖季哥,但在表演方面却有自己的想法。他不需要季哥刻意去捧,红不红、火不火真没所谓,他只需演好每一部作品就行,无愧于己也无愧于观众。   季冕深深看他一眼,这才没再把话题往爱人身上扯。   访谈的过程中肖嘉树一直是坐冷板凳的状态,但这场首映礼却是全球首映礼,当北美开始上映时,华国也将同步上映。也就是说,全球的网友都可以通过相应的直播平台看见现场画面,这就很尴尬了。   肖嘉树的粉丝都为偶像感到心疼,认为主办方故意冷落他,是种族歧视。但同样身为华人的季冕却得到了最为特殊的对待,这种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黑粉、喷子,和某些人聘请的水军立刻开始冒头,讽刺道:【又来一个去欧美打酱油却硬说自己是国际咖的小丑。真以为欧美影视圈那么好混?快回来吧,别去外面丢人现眼!】   【老子都替他脸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硬撑着坐在那里的。我敢打赌,就算他一个人偷偷溜走,现场的记者也不会发现,他就是个透明人嘛!导演一直不愿透露他在电影中扮演什么角色,我严重怀疑他只有一两个镜头,出现的时间不超过三秒。这种事对华国艺人来说太平常了,为了打入好莱坞,他们连脸都不要!】   【再过两天姜冰洁的《机器战警》也要举行全球首映礼,听说她是主咖,待遇非常好,到时候就靠她来帮咱们华国挣回颜面!姜冰洁的戏份很重,与弗雷德有超多对手戏,非常精彩!弗雷德还曾公开表示很喜欢姜冰洁,想与她深入交往。看看姜冰洁多有魅力,多给咱们长脸,再看看肖嘉树,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毫无疑问,这人必定是姜冰洁雇佣的水军。   他的评论刚刷出来,大量水军便涌入网络为《机器战警》和姜冰洁造势,手段很老套,这边踩了那边捧,但效果却非常好。姜冰洁似乎跟肖嘉树杠上了,见着他就要踩两脚,不过这也不奇怪,肖嘉树和她是唯二在好莱坞接到重要角色的华国艺人,而且两部电影几乎是前后脚公映,免不了要比个高下。   当然,姜冰洁是不敢和季冕较劲的,人家早已经不属于艺人这个范畴,而直接上升为可以主宰艺人生死的娱乐业巨头,和他比完全没有意义,更讨不了好。   尴尬的首映礼终于结束了,场上的灯光暗下来,电影开始播放。   退出直播间后,很多人去买了电影票,季冕和肖嘉树的粉丝是最积极的那一批,但更多人采取了观望的态度。   如果电影票房大热,这必定是所有主创人员的功劳;如果电影票房扑街,媒体自然而然会让肖嘉树来背这个锅,谁让他是最软的柿子,可以随便捏呢?   肖嘉树的粉丝坐在黑暗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手心为偶像捏了一把汗。这部电影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一定一定要成功啊!他演技那么棒,为人那么好,还如此努力认真,凭什么总被人误会非议?这世道真是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了!   恢弘激昂的片头曲结束,剧情慢慢展开,季冕和一众主角的表现依然很棒,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如果只是他们参演,按照这个节奏,票房应该出不了太大问题,唯一的变数竟成了新插入的,由肖嘉树扮演的那个角色。   如果他的角色比较讨喜,剧情也不突兀,那该多好?最怕的就是他扮演的角色既不讨喜,也毁了剧情,那就糟糕透了。当肖嘉树的粉丝紧张得快爆掉时,探险小队进入遗迹深处,发现了保存在罐子里的001。虽然观众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而且时间只有两秒,但那短短一瞥却带给太多人惊艳的感觉。   他背部的肌肉一块一块绷得很紧,起伏的线条十分流畅漂亮,蓝色的液体包裹着他,令他本就白皙细腻的皮肤像瓷器一般散发出微光。这个背影把力量、美丽和优雅结合在一起,牢牢摄住了观众的心神。   肖嘉树的粉丝瞬间就安心了,听见四周传来小小的惊呼和抽气声,忍不住笑起来。他们多想骄傲地宣布——看看,看看,这就是我的偶像,他多棒!   同样的情况在欧美也上演着。欧美人对华国男性大多抱有偏见,并将他们置于婚恋市场的最低端。他们认为华国男性矮小懦弱,不值得交往。但肖嘉树仅凭一个背影就打破了这个固有的印象。   他的身体很修长,宽肩窄腰长腿,完美的比例和完美的皮肤令他看上去像一个假人。然而他扮演的就是一个假人,这没毛病。   镜头移到正面,只拍摄他的脸,很想欣赏他下半身的女性观众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声可惜,甚至连很多男性都觉得导演有点缺德,干嘛把最关键的镜头剪掉!然而很快,他们就被他俊美逼人的面容吸引了,他深邃的五官仿佛被上帝亲吻过,没有一处不符合人类的审美,也没有一处存在瑕疵。   001这个角色越发显得虚幻起来。   当探险队员为了是否唤醒他而展开争论时,当他们打斗中撞到水罐,不少观众把心都提了起来。微小的气泡顺着001浓密的睫毛脱落、上浮,这个画面紧紧拽住了观众的神经,让他们连气都不敢喘。   智者终于启动了唤醒程序,001破罐而出,大杀四方。他沉睡时已如此令人忌惮,清醒后的强大更令人感到恐惧。他带领探险小队在狭窄的地道中疾奔,表情始终那样平静,眸光始终那样冷酷,他在断裂的隧道中腾挪跳跃,徒手撕裂迎面扑上来的虫兽,鲜红的血点在他四周绽放,而落地后的他却依然纤尘不染。   他修长的体型和优雅的体态让他的打斗动作显得格外飘逸。他像一道残影也像一只幽灵,大肆收割着虫兽的生命。他似乎是无情的,可以随意把一支军队引入死亡陷阱,却又在最后一刻选择牺牲自己。   前两部《虫族》从来不宣扬个人英雄主义,但在这一部,001的出现却把个人英雄主义渲染到极致,这显然很对欧美观众的胃口。他们喜欢看他大杀四方,更喜欢他在一蓬蓬血雾中穿行的英姿,当他胸口炸裂的时候,看着他眼角流出的两行眼泪,很多观众都红了眼眶。   《虫族》三部曲的成功归结于精彩的剧情、宏大的场面、逼真的特效、优秀的演员、激烈的动作编排和对人性的探讨。它们绝不仅仅是肤浅的商业电影,还具有更深刻的现实意义。   但在最没有人性的001身上,观众却发现了最美好的人性。宇宙飞船缓缓升空,季冕扮演的智者站在窗边久久凝视母星,仿佛想透过云层看见001的身影。他发出深沉的叹息,与此同时,很多观众都忍不住慨然长叹。   早已被剧情吸引的肖嘉树的粉丝这才回过神来,继而涌上无尽的骄傲。他们一直知道自己的偶像演技很棒,却从来不知道他能做到这种程度。机器人非常好演,只要板着一张脸就行了,说这话的人一定是个白痴。   机器人是死物,眼里只有彻底的冰冷和无情,如果内心稍有波动,就会通过眼神传递出来,从而让观众出戏。肖嘉树既要演绎出001的冷,又要演绎出他产生人性后的暖,这一冷一暖的交替和无时无刻的自我压抑让这个人物充满了闪光点。   哪怕一个眼神没控制好,这些闪光点都会瞬间熄灭,让001沦为一个乏味的、毫无说服力的角色,其难度之大是外行人难以想象的。但肖嘉树做到了极致,他异常优秀的表现使001这个角色成为了《虫族Ⅲ》最大的亮点。他的演技远远超出了大家对他的期待!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机器战警上映   为了让同胞活下去,一大批志愿者注射了从小女孩身上提取的病毒,前往被虫族占领的星球赴死。在巨大的血雾中,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虫族最终走向灭亡,而幸存者只能静立在太空中为逝去的英灵哀悼。   人类用惨痛无比的代价换来了和平,他们乘坐飞船返航,目的地——地球。   悲怆的片尾曲缓缓响起,密密麻麻的字幕爬上大荧屏,观众这才吐出一口气,心里充满感动和震撼。都说系列电影总会陷入一个怪圈,那就是越拍越乏味,越拍越退步,很难延续第一部 的辉煌。但这个定律放在《虫族大战》三部曲上显然是不成立的。   当第二部 开拍的时候就有影评人放言:第一部取得的成功太过耀眼,第二部将很难超越。但事实上,第二部的票房和口碑都超过第一部太多,被当时的媒体誉为最成功的续作之一。   当季冕决定投拍第三部 时,很多人都劝他不要自毁长城,尤其第三部还要打破原有的演员阵容,新插入一个角色,若是这个角色找欧美大碗来演也就算了,但他偏偏要找一个东方新人,这种举动无疑是非常冒险的。   有人猜测季冕早晚会后悔,或者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大量删减该新人的戏份,以此来挽救这部电影。从CROWN环球影业投放的宣传片来看,这个新人出现的时间很短,只有三秒。没错,真的只有三秒,而且还是一个安静无比的,与季冕对视的片段。   观众几乎猜不出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瞬间就会把他忘到脑后。但看完电影,他们才明白这个片段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001为了救出探险小队,不惜牺牲了数万军人,在这种惨烈的情况下,智者与他发生了一段对话。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人类是多么强大的一个种族,而自己一直缺少的又是什么东西。   由此,他的自我意识中产生了人性,一面对它感到疑惑进而压抑,一面又放任了它在他的脑子里生根发芽。他的觉醒和牺牲奠定了人类和所有智慧种族的胜利。   如此,再回过头来看宣传片,不难发现在短短的三秒钟里,001的眼神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挣扎和变化,冷酷被复杂的情感撕裂,最终又尽数归于平静。他仿佛还是那个冰冷的机器人,又仿佛焕然一新。   这一刻对整部电影来说都是极其关键的一刻,不得不把它剪辑在宣传片里。没看过电影的人永远说不出它好在哪里,但看完电影的观众却会被深深震撼。   一名欧美观众用激动的心情写下这样一段影评:【WELL,刚开始看宣传片的时候我根本没记住肖这个人,但看完电影之后我把宣传片反复看了几十次,我的目光完全被肖的眼神变化吸引了。究竟需要怎样精湛的演技才能在短短三秒的时间里让一台机器拥有生命和灵魂?这样的演技可以和魔法媲美吧?但是肖做到了,肖扮演的001毫无疑问是《虫族大战Ⅲ》最出彩的一个角色!】   还有人表示:【看完电影后我脑子里反复浮现的不是身材火辣的曼莉,而是肖赤裸的背影,上帝啊,我一定是被肖掰弯了!】   观众对电影的评价很高,对肖嘉树的表现更是满意,都认为他的存在并未毁掉《虫族Ⅲ》,反而让它大放异彩。甚至有人认为,如果第三部 没有设置001这个角色,或者换一位演员来演,都无法获得同样的成功。   西方演员习惯大开大合的表演方式,表情、动作、台词会比较夸张一点,但东方演员刻画角色的方式更为细腻内敛,于无声处显真情。而001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安静内敛的角色,要想充分表达他的内心世界,只能依靠眼神或一些非常微小的动作。   在这一方面,没人能比肖嘉树做得更成功。   当灯光重新点亮的时候,所有人都站起来热烈鼓掌。毫无疑问,这部电影成功了,它将延续前两部的辉煌。   肖嘉树缓缓站起来,目光复杂地看着银屏。这不是他第一次在电影院里观看自己参演的作品,但激动的心情丝毫没有减少。不同于上一次,他会一边看一边反省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哪里可以改进,这次他只是专注地沉浸在剧情里,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观众。   表演已经结束,再来评判自己真的很没有必要,也无法挽回些什么,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拍好下一部电影。收回目光后他看向季哥,发现他竖起了大拇指,这才扯开一抹灿笑。   季冕越过导演和几位主创,走到肖嘉树身边,紧紧拥抱他,“小树,我为你感到骄傲。”   肖嘉树没说话,只是搂着季哥的手臂悄悄收紧了一下。   “走吧,我们回酒店。”季冕拉着爱人的手慢慢穿行在人群中,几名保镖围上来隔绝了疯狂的记者和影迷。   “这么早就回去?放映结束后不还要参加记者采访和宴会吗?”问归问,肖嘉树依然乖乖地跟在季哥身边。   “不参加了,让他们自己玩去吧。今天没有任何记者主动向你提问,说实话我心里很不爽。”季冕难得有些孩子气地说道,“现在他们想来采访你?晚了!我会为你安排最热门的访谈秀,不稀罕这些人的报道。”   肖嘉树忍笑道,“好,咱们不跟他们玩。”季哥不爽的样子好可爱,嘻……   季冕脚步微微一顿,臭了好几个小时的脸瞬间舒展开来。   周围不断有记者举起话筒呼唤肖嘉树的名字,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东方小子竟然表现得如此优异。在观影过程中,只要001出现在屏幕上,周围的女人,甚至有些男人,一定会捂住嘴小小抽一声气,眼里满是痴迷。001的人设简直太完美了,而扮演他的人足够承担得起这份完美。   放映结束后有记者随机采访了十名观众,问他们印象最深刻的角色是谁,有九个回答的是001,还有一个回答的是肖。哦,001就是肖,肖就是001,这有什么区别吗?又问他们最喜欢的角色是哪一位,答案也都非常统一。   这些记者几乎已经能够预见,虫族三部曲完结后,最受观众喜爱的角色排行榜中一定会有001的一席之地,而与其他几位主演比起来,他竟然只是一个参演了半部电影的配角,此等魅力实在惊人。   首映礼上对肖嘉树采取无视态度的记者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最出彩的一个角色他们偏偏没能拿到一点实料,回去怎么向老板交差,怎么写报道?所幸放映结束后还有一场记者会,可以让他们亡羊补牢一下。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肖呢,他为什么走了?华国演员不都以打入好莱坞为荣吗?这么好的宣传机会,他为什么不抓住?他难道不知道凭借这部电影和001的角色,他已经可以在众星云集的好莱坞拥有一个席位了吗?   “肖,肖,请你停一停好吗?我想采访你一下!肖……”记者们喊得脖子都粗了,留给他们的却只是一个越去越远的背影。   当肖嘉树扮演的001在北美掀起风潮时,华国观众同样不能平静。事前踩踏肖嘉树的喷子和黑粉完全不敢说话了。他们的预言没有一条是准确的,肖嘉树只是一个打酱油的小丑?NO!他的戏份是整部电影的重中之重,几乎所有精彩的打斗场面都是由他来完成的,而他更将上半部分的剧情推向了高潮。   他演技不行,给华国丢脸?这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不知多少人被他扮演的001弄得心跳加速,又有多少人在他死亡之后偷偷掉了眼泪。首映礼结束后,欧美网站上的影评像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几乎都在夸赞肖嘉树精彩至极的表现。如果这都叫丢脸,那真正去好莱坞打酱油的华国明星岂不是不用活了?   放映结束后,肖嘉树被记者追着喊的视频不知被谁传回国内,而他和季冕却连头都没回,径直走远,背影别提多冷酷。   很多网友点开视频后都忍不住笑起来,调侃道:【哈哈哈,这大概就是“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的真实写照吧?才短短两个半小时,在发布会上坐了冷板凳的肖嘉树就成了大家争相报道的最热新人,这反转也来得太快了!】   【爽啊!粉了这么一个争气的偶像是什么体验,今天我终于知道了。所以说长得漂亮真的没卵用,重要的还是有实力。当然,如果你能像我的偶像@小树苗那样又漂亮又有实力,那你早晚能上天!】   肖嘉树的粉丝们一个个头抬得老高,恨不得用鼻孔看人,撕逼的时候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气场足有二米八!偶像给力,粉丝也跟着长脸,这就是现实。   姜冰洁的粉丝犹不死心,酸溜溜地嘲讽道:【我们女神的电影后天也要全球公映,谁输谁赢还没个定数呢!】但说归说,他们自己其实也知道,从以往的战绩来看,除了季冕,肖嘉树的表现是最得到欧美观众认可的,也是最出彩的,要想超越他,除非姜冰洁能直接去演一部好莱坞电影的主角。   纯粉在撕逼,黑粉在拉踩,水军在造势,CP粉在干什么?不用问,肯定又是在整合资源,疯狂发糖。对他们来说,《虫族Ⅲ》的放映是一场视觉的盛宴,肖嘉树和季冕的对手戏要多甜有多甜,要多感人有多感人。   是智者唤醒了沉睡中的001,也是智者让他拥有了感情。当智者躺倒在血水和雨水中等待死亡时,001忽然出现并拯救了他。这一幕才是CP粉眼中永恒的经典,为此他们专门把智者和001的对手戏剪辑在一起制作成MV,发送到网络平台上,点击量瞬间过万。   粉了这对CP真是吃糖吃到长蛀牙的节奏,听说肖嘉树的下一部电影依然会和季冕合作,对手戏比《虫族》还多,CP粉简直幸福得要爆炸!他们还给这对CP取了一个昵称叫“树冠”,凡是在网络上搜索这两个字,出来最多的就是肖嘉树和季冕的新闻,可见在不知不觉中,这对CP的国民认同度正在不断提高。   ——   与此同时,姜冰洁也在关注着肖嘉树的消息。她看过《虫族Ⅲ》的预告片,所以才会授意水军去踩肖嘉树,只因料定他演的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眼下是什么情况?一个在预告片中出现不到三秒的角色,在电影中却是串起整个故事的关键,也是最大的亮点,这让之前那些通稿和奚落瞬间变成了笑话。   由于水军把话说得太满,什么“为华国人挣脸全靠姜冰洁”、“姜冰洁演技超群获得好莱坞巨星弗雷德的高度认可”等等,观众在看过《虫族》之后对姜冰洁的期望值不免更高。   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扮演的角色虽然也有不少戏份,却绝对比不了肖嘉树。她原本想踩着他往上爬,这回怕是没踩稳,得掉下来。   “票房成绩出来了吗?”她询问陪同自己一块儿来美国为《机器战警》做宣传的丁震。   丁震闭眼假寐,实则满脑袋都是肖嘉树那个漂亮到极点的裸背。连直男在看过《虫族Ⅲ》后都表示差点被肖嘉树掰弯,更何况本来就喜欢男人的他?只可惜电影还在热映中,这个片段目前网络上还没有,否则他一定要单独下载到手机里。   “《虫族Ⅲ》的票房成绩出来了没有?”姜冰洁不耐烦地推了丁震一把。   “啊?哦,”丁震拿出手机,漫不经心地道,“我找人问问。你不用跟肖嘉树较劲,论长相、论演技、论资源,你哪点比得上他?你发的那些拉踩的通稿我看了都想笑,更别提网民。”   “我可是你旗下的艺人,你到底帮谁?”姜冰洁气得脸都红了。要是早知道肖嘉树接到的角色这么出彩,她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丁震打完电话后表情十分复杂,“票房统计出来了,北美地区首日票房1.3亿美元,国内票房破4亿,创下了历史记录,你快歇了那点心思吧。”   姜冰洁扶着额头,颇有些摇摇欲坠。《虫族Ⅲ》的表现太强劲,接连在北美和华国创下了单日票房的最高成绩,而《机器战警》好死不死与它撞了档期,票房肯定会被瓜分一大半。   丁震讽刺道,“你可别再想着拉踩肖嘉树了,你现在的手就算抬得再高,能打着他膝盖吗?他都懒得弯腰看你。”   姜冰洁愤恨不平地瞪他,却也知道这话正是她和肖嘉树在好莱坞真实地位的写照。如今人人都知道001,也知道肖,但有谁知道姜冰洁是谁?她咽下一口气,涩声道,“我的礼服准备好了吗?”   “我让造型师给你送到酒店来,现在应该在路上了。”丁震眉头皱了皱,沉声道,“你收到邀请函了吗?”   姜冰洁微微一愣,“没有。”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送来了,我找人去问。”丁震给制片人打电话,对方却没接,只好作罢,“算了,等会儿再问。”   但这一等就等了一天一夜,姜冰洁的礼服和首饰都准备好了,片方却连一点音信都没有。眼看首映礼的时间快到了,两人只能直奔剧院。   姜冰洁的粉丝最近一段时间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到了《机器战警》的公映。由于肖嘉树一直被姜冰洁当成垫脚石踩,在各种场合下控诉他的骚扰和自己在好莱坞打拼的不易,粉丝对肖嘉树的成功就变得十分介怀,于是对偶像的期望值自然而然就提高了。   他们希望姜冰洁可以凭借《机器战警》打败肖嘉树,用更为精湛的演技碾压对方。   看见冰粉不断发表支持偶像的言论,肖嘉树的粉丝只是笑笑,不说话。是是是,姜冰洁演技最棒;好好好,姜冰洁最努力最拼命;对对对,姜冰洁最有魅力,连好莱坞巨星都为她着迷……反正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只等着看她如何被打脸。   众多网友涌入直播间,等待着激动人心的时刻,还有人早早买好票,已经去电影院候着了。   十分钟后,《机器战警》的制片人、导演、主演,一个接着一个从豪车上下来,缓缓走过红地毯。每当自己的偶像路过,前来应援的粉丝就会举起灯牌大声呼唤他们的名字,记者也举起相机咔咔咔地拍照,镁光灯闪成一片。   这样的排场一点也不比《虫族Ⅲ》逊色,可见片方对这部电影的期待值有多高。在众多国外记者中还混杂着数十位华国记者,他们是受了姜冰洁的邀请专门赶来为她捧场的。为此,姜冰洁还自掏腰包为他们买了机票,订了酒店,可谓耗资不菲。她虽然没什么演技,但炒作的手段却是一绝。   粉丝中也混有一群华国年轻人,举着CRISTAL·JIANG的灯牌,但他们完全是自费来美国为偶像捧场的,还有一些是当地的留学生,并未受到资金上的援助。为了让偶像能在异国的土地上把腰杆挺直,他们付出了很多。   一辆接一辆豪车陆续驶过,却始终没看见姜冰洁的身影,现场粉丝不免有些焦躁,网络那头的观众也都搞不清状况。终于,最后一辆车缓缓驶来,却不是主办方集体使用的劳斯莱斯,而是一辆奔驰,档次瞬间降了好几层,姜冰洁和丁震笑容僵硬地跨下车,冲红毯两旁的粉丝和记者招手。   “这是谁?”外国记者放下相机面面相觑,华国记者立刻举起相机一阵猛拍,总算缓解了姜冰洁的尴尬。她的粉丝摇晃着灯牌大声呼喊她的名字,但在一片寂静中却显得格外突兀。   这一现象引起了保安的注意,他们走过去向姜冰洁讨要邀请函,姜冰洁拿不出来,丁震气急败坏地与他们理论几句,然后给制片方打电话。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才有一名白人男子跑出来,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话,这才让姜冰洁去签名墙那边拍照。   她拎着裙摆面对记者,笑容无比僵硬。她的粉丝喊着喊着声音就熄了,脸上全是疑惑。   观看直播的华国网民连忙发弹幕问道:“现场收录的声音太小了,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姜冰洁乘坐的车和别人不是一个档次?为什么安保人员拦着不让她走红毯?现场只有华国记者给她拍照,欺负人也不能这样吧?这他妈是赤裸裸的种族歧视啊!”   姜冰洁的遭遇让华国人大感气愤,直到她进入会场还在讨论这件事,瞬间把她送上了热搜榜第一的宝座。她成了所有人同情的对象,而制片方却被大加鞭挞,仿佛十恶不赦。   与肖嘉树的情况相同,姜冰洁也坐了冷板凳,全程没有一个记者理睬她,导演更是提都不提她一句。她的粉丝原本还期望她能像肖嘉树那样,用精湛的演技吊打这群高傲的外国人,但在看完电影之后整个人都懵了。姜冰洁呢?她在哪儿?为什么从第一秒等到最后一秒,她连面都不露一个?自己难道走错放映厅了?   与此同时,姜冰洁正隐没在黑暗中,眼睛通红地盯着巨大的银屏。为什么她的镜头都被剪掉了?难怪制片方不给她发放邀请函,却原来她已经没有资格出席首映礼了!而她全程被蒙在鼓里,不但自己租车来,还死皮赖脸地坐在台上等待记者采访……   姜冰洁用颤抖的手摸摸脸,感觉自己的皮肤似乎被人硬生生扒了下来,痛不可遏!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巨大的耻辱,恐怕一辈子都洗不掉。不!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挽回颜面,对了,就说自己遭受了种族歧视,把矛头对准制片方!啊!还有季冕和肖嘉树,这件事肯定跟他们有关,否则导演不会在收了她的公关费后还把她的镜头剪掉……   姜冰洁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好了应对方法,而且都十分有效。一招苦肉计再加一招祸水东引,足够她将自己洗白,而且很有可能让她再火一把。毕竟国人的民族自尊心越来越强,见不得同胞被欺负,他们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   姜冰洁没有多少演技,却能爬到一线花旦的位置,与她娴熟的炒作手法脱不开关系。她在黑暗中给自己的公关团队发送了一份公关计划,让他们立刻行动起来。于是电影播放完毕后,立刻有一名华国记者用咄咄逼人的口吻责问片方为何要剪掉唯一一位华人女演员的戏份,是不是种族歧视,迫使片方不得不站出来解释。   “是这样,由于姜担任的角色是一位非常强大的女战警,打戏占据了她所有戏份的90%,我们原本对她抱有很高的期望,但在拍摄过程中她无法完成这些动作,绝大部分打戏都是由替身完成,以至于很多镜头她都不能以正脸出现,无法达到我想要的效果。”导演调出几段视频,继续道,“你们可以看一看,同样是女战警,娜塔莎就能独自完成所有动作,但姜就……”   导演摇摇头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很遗憾。   只见大屏幕上正在播放幕后花絮,电影女主角娜塔莎的表现果敢勇猛,无可挑剔。她从飞驰的汽车上跳下来,在防护垫上翻滚了很多圈,被工作人员扶起来后腿都是瘸的,脸颊还擦破了一点皮;她拴着一根绳索从几百米高的摩天大楼一跃而下,又尖叫着被工作人员拽上去,吓得脸都白了。她一次又一次被扮演反派的男演员扛起来摔打,嘴角含着一丝血迹……   她的敬业精神令所有人惊叹。   娜塔莎的视频播放完毕后,姜冰洁的花絮才被放出来,她腰间绑着一根安全带,又哭又喊地说道,“不不不,这个我做不了,我真的做不了。替身在哪儿,我必须用替身!”   画面一转,她跨坐在一辆巨大的哈雷摩托车上,脸色苍白地道,“我撑不住了,它真的很重。我感觉我驾驭不了它,让替身演员来拍吧!”同样的要求出现了很多次,她总会哭着喊着让替身演员上,自己则躲在一旁抹眼泪,仿佛遭受了巨大的伤害。   如果没有娜塔莎做对比,这些视频单独放出来,没准儿大家都会同情她,毕竟她只是一个女人,害怕是正常的,你不能指望她真正成为一位女战警,去上天入地、出生入死。但有娜塔莎的优异表现在前,而人家还是这部电影的主角,咖位比她大,身价比她高,却没有她半分金贵。   她哭闹的视频播放完毕后,导演又把替身为她完成的视频放出来,果然都没有露正脸,而且身材明显不匹配,这样拍出来还有什么效果可言?   姜冰洁全身都僵硬了,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她完全没想到导演会这么狠,不但让她出尽洋相,还完全切断了她的退路。   然而这还没完,关掉视频后,导演幽幽叹息,“我们花了很高的片酬邀请姜,因为听说她是华国非常优秀的一位演员,但是她的表现太让我们为难了。所有演员都很敬业,拍摄出来的镜头也很精彩,这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我不能让不完美的镜头出现在其中,从而毁了这部电影。在这里我必须向姜说一句抱歉,向所有华国观众说一句抱歉,但是也请你们体谅我们的做法。你们要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艺术,也是为了给观众呈现一部更好的作品。”   导演站起来鞠躬,表情十分愧疚,场中却响起一片肯定的掌声。好演员才能拍出好电影,这一点无可非议。   原本已经把袖子撸起来,准备开撕国外媒体和《机器战警》制片方的华国网民集体陷入沉默,过了很久才有一条血红的弹幕缓缓划过直播间——我现在……感觉……好丢脸!!!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事件发酵   《机器战警》全球首映礼的直播间里一片寂静,当第一个人发完弹幕后,大家才纷纷反应过来:【我也觉得好丢脸!幸亏刚才没开撕,若是撕起来只会更尴尬。】   【当初冰粉是怎么说的来着?为国争光全靠姜冰洁?这叫为国争光吗?这叫把脸丢到国外去了!我看视频的时候全程捂着脸,感觉难堪得要死!】   【不不不,导演你说错了,姜冰洁并不是华国非常优秀的演员,论演技,她连三流都算不上,你一定是对‘优秀演员’四个字产生了什么误解。远的咱们不提,就请你看看季冕和肖嘉树,他们才是华国优秀演员的代表。】立刻有人解释道。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意外姜冰洁在国外的表现?她平时不就是那样吗,屡屡有耍大牌的负面新闻出现,一个人配十几个助理,拎包的,拎鞋的,拿衣服的,推行李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分工,硬生生把她养成了一个巨婴。打电话时助理给她当移动支架,热了助理给她当人肉风扇,就连穿鞋脱鞋都有专人跪着服务,这是什么样的待遇?豌豆公主恐怕都比不上她娇贵。你说说就凭她这种表现,她能拼死拼活去拍打戏?做梦呢吧!】   【噗,我又想起了一个老掉牙的段子——某小鲜肉手指割破一点小口子,火急火燎跑去急诊科看医生,眼泪巴巴地快哭了,结果医生大呼道:你怎么才来?再晚一点伤口都愈合了。段子虽好笑,却也揭露了某些明星的行事做派,论起炒作一个比一个厉害,论起演戏却一个比一个敷衍。细数当红的小花旦、小鲜肉,真正算得上演技精湛的人能有几个?真正能接那些老艺术家的班的人又有几个?回顾经典老电影,我们可以说上一天一夜;提起演技超群的老艺术家,我们脑海中瞬间就蹦出好几个永生难忘的名字,然而放眼如今的娱乐圈,能算得上戏骨的年轻演员又有几个?难怪很多人都说我们华国的演员是一代不如一代,究竟是人变了还是风气变了?】   这位网友的评论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有人继续探讨道:【没错,你让我说一说时下当红演员的名字,我随便张口就是一大串,但你让我说一说他们都扮演了哪些经典角色,我还真想不起来。然而老一辈的艺术家却不同,谈起张国荣我会想起程蝶衣、阿飞……谈起陈道明,我会想起刘邦、方鸿渐、末代皇帝溥仪……所以时代真的不同了,以前的演员都是靠真本事吃饭,认真敬业是基本的职业道德,谁都不会拿这个来标榜自己。现在的演员呢?唉,不说了,说多了会很失望。】   谁也没想到,姜冰洁戏份被删的事会引发一场关于演员该不该敬业的大讨论。但这其实真的没什么好讨论的,正如学生应该好好学习、老师应该好好教书、警察应该好好执法那般,每一个处于工作岗位上的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好好完成手里的工作,不敷衍搪塞,这叫天经地义。   一场讨论过后,谁也没想着去为姜冰洁撕外国媒体或片方。这么好的机会你却因为滥用替身而失掉了,能怪得了谁?你以为你是宇宙中心?大家都得惯着你的臭毛病?   但姜冰洁的粉丝却不肯罢休,总想为偶像洗白。每一次姜冰洁被黑演技差的时候,他们就会回怼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小洁有多努力!】好吧,所有演技不好却又数十年如一日得不到提高的明星都可以套用这句话,一直没进步所以才要一直努力,没毛病。   然而这次,这句话却好像不管用了。看她在片场的表现,“努力”两个字压根与她沾不上边。你好歹也学一学人家娜塔莎,一边叫得惨兮兮一边从摩天大楼上跳下来,明明怕得要死却还强迫自己去做,这才是真正的拼命三郎!你一边让替身为你完成工作一边躲在角落里哭,这算什么?你还委屈了是吧?   最常用的洗白方法不管用了,冰粉又脑洞大开,说我们女神被陷害了,一定是肖嘉树骚扰不成想整她,授意片方剪掉了她的戏份。肖嘉树背景那么大,手伸到国外不奇怪,只怪我们女神魅力太大,不小心吸引了这种渣男!得不到你就毁掉你,简直变态!   他们号召所有华国人抵制《机器战警》这部电影,然后跑去肖嘉树的微博大肆攻讦。肖嘉树的粉丝还来不及反击,路人却先炸了。卧槽,姜冰洁丢了所有华国演员的脸,在国际上坏了华国演员的口碑,是谁为我们把脸挣回来的?是肖嘉树啊!姜冰洁戏份被剪是她自己作的,你们凭什么把脏水全泼到肖嘉树头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走过路过的网友联合小种子们在肖嘉树的微博下展开了混战,随后又有一大批战斗力极强的CP粉加入,事态不断升级。按理来说,姜冰洁的粉丝有四千万,是肖嘉树的三倍,足够把他的微博撕成碎片,但结果却是冰粉节节败退,全线崩盘,让吃瓜群众大呼看不懂。   有人道出了真相:【姜冰洁的粉丝欺负人也不看看对象,人家肖嘉树是一个人在战斗吗?除了小种子义无反顾地支持他,还有季冕的粉丝、薛淼的粉丝、肖定邦的粉丝,外加三观较正的路人粉。我来算一算啊,季冕的粉丝足有九千多万,拿过吉尼斯世界纪录的;薛淼的粉丝有五千多万;肖定邦的粉丝两千多万,路人粉算不过来,直接省略,加在一起就是1.6粉丝,姜冰洁怎么跟人家斗?之前那些黑料肖嘉树一直没回应不是怕了姜冰洁,是根本懒得搭理她,她还蹬鼻子上脸了!】   冰粉看见这条评论才知道那么多回怼他们的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如果这是一场战斗,两方人马的差距简直是天渊之别,更何况肖嘉树还有钱有人脉,想整姜冰洁不要太容易。   一部分理智粉想要息事宁人,脑残粉却更为疯狂,随便捏造一些黑料就往网上发,说肖嘉树的打戏也都是请替身完成的,他跟季冕的关系不一般,所以不用担心戏份被剪掉。   这些黑料才放出去没多久,黄美轩就把肖嘉树和姜冰洁完整的聊天记录发到微博上,配文道:【这就是事实真相,大家看看吧。】她没@小树苗,也没要求他转发,因为知道他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看完完整截图,吃瓜群众纷纷表示自己长见识了。聊天记录很长,几乎每天都会聊好几页,但话题没有一句涉及私事,全与《双龙传奇》的拍摄进度有关。每一天,肖嘉树都会例行询问姜冰洁什么时候能回国拍戏,他觉得那些对手戏还是要和正主拍才能出效果,和替身拍只是在敷衍了事,欺骗观众。   姜冰洁起初还会应付几句,说什么快了快了,过几天就回来,但一段时间过后就开始卖惨,说自己在美国拍戏很不容易,什么危险的动作都得亲自上场,一分钟也走不开。这个机会对她来说太宝贵了,请肖嘉树一定要体谅她,成全她的梦想。   她还会具体讲述一下自己的遭遇,以增加可信度,譬如拴着安全绳从几百米高的大楼上跳下来,吓得心脏都快爆了;骑摩托车在公路上飞驰,差点被特技演员驾驶的SUV撞飞;与动作指导对打,被摔出内伤,还吐了血……   她用极其煽情的手法编写了这些信息,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了事业可以忘我牺牲,也可以拼尽一切的女强人。肖嘉树看见这些短信竟然信以为真,不断鼓励她、安慰她,到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妥协:【那好吧,姜姐你在美国安心拍戏,这边的工作等你回来再说。加油哦!】   【噗!最后那句‘加油哦’好蠢,但是也好暖,姜冰洁说的那些鬼话肖嘉树竟然也信了!】吃瓜群众哭笑不得地在微博下面评论。   如果不是看过《机器战警》制片方放出来的幕后花絮,哪怕当初肖嘉树把这些完整的聊天记录发在微博上以证清白,大家也不会对姜冰洁产生恶感。因为她活得太认真也太努力,她在国外打拼,流泪流汗又流血,谁还忍心苛责她?她的梦想是大荧屏,为此稍微延后一些比较不重要的工作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她也表示自己回来后会把所有戏份补拍完,这就更没有什么可指摘的了。   她在聊天记录里挖了一个又一个陷阱让肖嘉树去踩,也埋了一条又一条伏笔,无论肖嘉树曝不曝光完整的聊天记录,她都是最大的赢家。她说肖嘉树骚扰她,其实转念一想,很多人也会相信的,虽然他们谈论的都是公事,但也有那么一些比较闷骚的男人会故意找一些由头去接近某个女人,这完全说得通。   总之她想把舆论往哪个方向引,大众就会很容易被误导,她的行事手段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滴水不漏。   然而很遗憾,姜冰洁混迹娱乐圈那么多年,却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栽那么大一个跟头,偏偏脚下的坑还是她自己挖的,找人背锅的可能性都没有。她在聊天记录里描述的那些拍摄场景全是娜塔莎的经历,她只需把名字换成自己就行,这原本出不了纰漏,但片方竟然曝光了相应的视频,把她的老底掀了个一干二净。   【看见姜冰洁的描述,我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呢?】某位吃瓜群众故作疑惑。   【无耻的人多了,像姜冰洁这样无耻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大开眼界啊!】   【在国内拍戏滥用替身还有你的粉丝可以为你买单,去了国外你咋整,谁来惯着你?片方花那么多钱请你不是去当祖宗的!我忽然想起了肖嘉树秒删的那条微博爆料,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双龙剧组》真的很乱。】   【心疼我家小树苗,先是被骗,后来被黑,他的善良和包容被某些人当成了笑话!】   这条评论一出来,大家纷纷为肖嘉树抱不平,本就对他大为改观的路人都表示自己入了小树苗的坑,没想到他外表是个妖艳贱货,内心却如此清纯不做作。   姜冰洁的粉丝开始出现了严重的两极分化,三观尚存的理智粉表示自己可能要离开了,他们实在接受不了偶像的真面目。脑残粉却始终纠缠不清,还言之凿凿地说这些聊天记录都是捏造的,他们要上法院控告肖嘉树。但他们闹得越凶,路人对姜冰洁的观感只会越差,一粉顶十黑,姜冰洁的迅速没落与这些脑残粉的过激行为分不开关系。   眼看自己发起的公关战已全面溃败,姜冰洁这才慌了,哭哭啼啼地问丁震该怎么办。如果早知道片方会把那些幕后花絮放出来,她打死也不会发那些卖惨的消息。她原本计划得很周全,在污蔑肖嘉树骚扰自己的时候还曾期待他能在一气之下把完整的聊天记录放出来,为自己再炒作一波。   但她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却没料《机器战警》的制片方仅一招就斩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你原本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拿出敬业的态度,把《双龙传奇》这部大火的连续剧给我拍完!可你看看现在,《双龙传奇》已经定档,明天就要播出了,你认为观众还会买你的账吗?”丁震狠狠吸了一口雪茄,恼恨道,“他妈的,早知道老子就不陪你来这一趟,害得老子也跟着丢人。你以为爬上弗雷德的床就万无一失了?跟季冕比起来他算个屁!”   丁震也是来了美国才知道季冕的公司做得有多大,他的下一部电影已经在筹拍当中,依然是科幻巨作,而《机器战警》的制片方便是他的合作人之一,你说他的话管不管用?   若说戏份被剪这件事与他无关,丁震打死也不相信。但就算知道又有什么办法?姜冰洁作得太厉害,他想为她洗白都找不到切入点。但凡她稍微努力一把,在片场有比较像样的表现,公关部都不至于被逼到哑口无言的份上。   丁震托关系要到了姜冰洁的所有样片,试图截取几个出彩的视频发到网上,力证她的实力和清白,然后把这件事定义为“种族歧视”,借此博取华国民众的同情。但很遗憾,无论是文戏还是武戏,姜冰洁的演技都被一众专业演员秒成了渣,她的台词功底更是一塌糊涂,口音怪异不说,还频频忘词,笑场的次数多得令人抓狂。   拿到样片的剪辑师当场就提出了辞呈,并转头把这件事发到微博上,大肆嘲笑姜冰洁“无可救药的演技”。   当然,目前两人还不知道剪辑师已经反水了,正为即将播出的《双龙传奇》发愁。如果片方没爆料,《双龙传奇》抠图抠得再厉害公关部也有借口为姜冰洁洗白。但现在不行了,这部剧似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旦播出,观众只会对她的印象更差。她靠炒作建立起来的良好口碑会被她自己的所作所为砸个稀巴烂,拼都拼不起来。   “我也没惹到季冕啊!我哪里知道他与肖嘉树的关系真有那么好。”姜冰洁急得快哭了,出道至今,这是她第一次被逼到这个份上,“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不如让《双龙传奇》延后播出,重新把我的戏份再拍一下?”   丁震气笑了,恨不得把燃烧的雪茄杵到姜冰洁脸上,“老子投了1.5亿进去,你说不播就不播了?网上那些人说的还真对,你真把自己当成了宇宙中心!老子告诉你,无论这次公司因为你损失了多少钱,你以后都得一分不少地给老子赚回来!”   姜冰洁吓得脸白如纸,瑟瑟发抖,深恨自己为什么要去招惹肖嘉树。若是当初不想着踩肖嘉树几脚,她现在依然是风光无限的创维一姐。   恰在这时,丁震的手机响了,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变得极其可怕,挂断电话后狠狠把燃烧的雪茄掷在姜冰洁脸上,吓得她尖叫连连。   “妈的,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捧你当一姐!《双龙传奇》被四家电视台同时退档,现在只能在网络上播出,老子亏了多少钱你知道吗?”丁震气急败坏地咆哮,完了还不解气,走过去用力扇了姜冰洁一巴掌。   自此之后,创维娱乐捧人的标准彻底变了,从看脸看身材改为看实力看态度,实力强、态度好的艺人,丁震就会大力栽培,光有脸蛋没点真本事的草包,他就把人家当个花瓶摆着,赚一笔快钱。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进步。   ——   网上的风风雨雨都与肖嘉树无关。《虫族Ⅲ》连续热映数天后,他在好莱坞的知名度已得到极大提高,而且看势头,这部电影的票房绝对能超越前两部,目前已荣居北美票房之首。国内票房更是喜人,连续几天都是票房过亿,目测也将创造一个新的历史记录。   有人算了算肖嘉树出道以来的成绩,这才惊觉他虽然只拍了两部电影,累积起来的票房却注定超过三十亿、甚至达到惊人的四十亿甚至五十亿,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但他之所以如此成功,靠的仅仅是家世背景吗?不,纵观他在两部电影中的表现,他绝对算得上年轻演员中的佼佼者,他的演技哪怕放在季冕面前也不会显得逊色。他容貌俊美、才华出众,却又为人低调,工作认真,这才是他获得成功的秘诀。   以上这些赞美出自美国著名主持人布莱克之口,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肖嘉树的履历后高声宣布,“现在有请我们今日的嘉宾,深受大家喜爱的001的扮演者肖嘉树出场!还有我们的老朋友季和斯蒂森·贝克!欢迎!”   三人鱼贯出场,布莱克确认道,“肖、嘉、树,你的名字是这么念的吗?”   “没错。”肖嘉树点点头,然后与主持人拥抱,又抱了抱季哥和导演斯蒂森。   看见他的灿笑,斯蒂森大感惊讶,鼓着眼睛瞪了他好一会儿才在布莱克地邀请下落座。布莱克举起手让热烈鼓掌的观众安静下来,追问道,“斯蒂森我的老朋友,我发现你在看见肖的那一刻表情有些不对,怎么,太久不见你不认识他了吗?”   “真有些不认识了!”斯蒂森点头承认,随后又解释道,“但那绝对不是因为我不爱肖,转头就把他忘了,事实上他让我印象深刻,他是我最为钟情的那类演员。”   “那你是为什么?”布莱克满脸好奇。   “因为肖今天笑得很灿烂,表情也非常生动,实在是吓了我一跳。在我的印象中他不是这样的,他简直像换了一个人。”斯蒂森比划道。   季冕沉声低笑,“相信我,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你认识的那个他是虚假的。”   肖嘉树似乎想到什么,脸颊微微一红。   布莱克更感好奇,继续追问,“那么你们认识的肖分别是什么模样?能不能让我看看?”   “当然可以。”季冕和斯蒂森同时翻手机,肖嘉树则捂住自己的脸,发出痛苦的呻吟。   导播很快就把他们挑选出来的照片做成幻灯片放映出来。只见肖嘉树被《虫族Ⅲ》的主创人员包围在中间拍了一张合照,大家都笑得非常灿烂,唯独他板着一张脸,仿佛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一样;又有一张合照放出来,他被仰头大笑的斯蒂森箍着脖子,表情冷沉……连续放了十几张照片,每张照片里的他都是面无表情,眸光淡漠,与大家格格不入。   “你看,他在片场一直是这样,从来不笑,话也不多,但是拍摄每一个镜头的时候都会全力以赴,所以我们都很喜欢他。我以为他本来就是这种性格,有点自闭,不爱交际,所以有聚会很少叫他。”斯蒂森解释道。   布莱克继续点击遥控器,开始播放季冕挑选出来的照片。只见肖嘉树趴伏在季冕背上,两只手揪着他的耳朵,笑容灿烂;又有一张他站在过膝的海水里,冲镜头比划了一个V的手势,八颗牙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还有一张他捧着一颗椰子坐在沙坑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像一只偷了油的老鼠……   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刻板无趣,这些照片里的他充满着天真和稚气,同时也像小太阳一般耀眼。   “这完全是两个人嘛!”布莱克惊呼道,“莫非肖有精神分裂?”   季冕深深看了爱人一眼,叹息道,“只能说差一点就精神分裂了,这一切还是因为《虫族Ⅲ》这部电影。”   布莱克和现场观众一听这话立马就竖起耳朵。翻墙过来看直播的华国粉丝连忙排排坐,等着吃糖果,哦不,听故事。这些照片好有爱!呜呜呜,好想劝说季老师发到微博里让大家舔屏! 第一百一十九章 树冠CP走向国际   作为电影史上最成功的科幻电影系列片之一,《虫族》的几位主创号召力自然非常强大。通过耳麦得知访谈秀的收视率正在节节攀升,布莱克引导道,“看来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季冕颔首,“没错,故事的确很长。”   “那我们就从头开始说起好吗?我想大家一定会对你们的故事感兴趣。”布莱克冲观众抬抬手,大家立刻鼓掌,态度果然很热情。翻墙过来的华国粉丝默默捧脸:enmmm,这一定是一个非常感人的励(ai)志(qing)故事。   “从头说起吗?”季冕摩挲下颌,轻笑道,“让我想一想……其实在华国甄选角色的时候,我曾收到过很多自荐信,也有艺人大胆找上门来展示自己,小树,哦,这是我对他的昵称,就是其中之一。”   “小树?”布莱克对这个昵称很感兴趣,用蹩脚的中文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little tree的意思。”说这话的时候,季冕笑看爱人一眼,表情十分宠溺。小树就是生长在他心里的little tree,早已经生根发芽拔不掉了,只是单纯地念他的名字也仿佛在告白一般。   肖嘉树用手掌盖住脸,免得自己情动的表情被观众看出来。他喜欢季哥用温柔至极的嗓音唤他小树,就仿佛他真是一棵小树,被季哥认真栽培呵护着。   【季老师在唤“小树”两个字的时候,嗓音是不是忽然变了?感觉比之前的嗓音更低沉、更温柔,好像把这两个字含在舌尖打转一样。】某个感觉比较敏锐的华国观众在视频下方的评论区里留言。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腐眼看人基,原来大家都有同感啊!笑哭!】吃瓜群众顿时兴奋了。在这个全民卖腐的年代,哪怕明知道这对CP不是真的,他们也宁愿沉浸在自己编造的美好想象里。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布莱克并未觉得季冕的态度有什么问题,感叹道,“哇哦,这个昵称真可爱!”   “我也这样觉得。”季冕欣然点头,紧接着又控制不住自己地看了小树一眼。   方坤站在台下频频瞪他,用口型无声警告,“克制!你他妈的给我克制一点,别以为到了国外就能浪,知道国内的观众有多神通广大吗!你还嫌你俩的CP粉不够多是吗!”但季冕却连一个眼角余光也不给他,气得他差点抓狂。   为了防止这对狗男男翻船,方坤简直操碎了心。但再操心又有什么用?正主儿根本不配合,时不时就在公众眼皮底子下秀一秀恩爱,好像生怕别人眼瞎看不出来一样。不过也多亏了他们这种不刻意遮掩的态度,绝大多数人反而不相信他们之间会有什么。   但与之相对的,CP粉的数量也是越来越多,至少据方坤所知,由纯粉叛变成CP粉的季冕全国后援会的分会长就多达十几个,每一个名下都建有好几个超级大群,这些人的战斗力到底如何方坤连想都不敢想,反正姜冰洁已经吃够苦头,不得不关闭了评论区。   他严重怀疑要是这对狗男男哪一天分手了,一定会有狂热的CP粉举起火把将他们烧死。既然现实中不能在一起,那就让你们化成灰在一起好了!   方坤被自己的脑补吓得瑟瑟发抖,但他却也知道,这两人是绝对不可能分手的,肖嘉树早就栽在季冕身上,而季冕看似理智,却比人家栽得更彻底。   “那肖是如何向你展示自己的呢?”布莱克把话题转了回来。   “他来到我的办公室,极力向我展示他的优点,”季冕忍笑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其实当时完整的剧本还没出来,他只知道自己想要争取的角色是一个机器人,别的都不清楚。他告诉我说:嘿,季哥,你好好看看我,你能在华国找到比我更英俊的年轻人吗?我的容貌和身材都如此完美,绝对配得上地表最强机器人的称号,然后撩起衣摆让我看他完美的腹肌,结果我只看见一层游泳圈。”   台下的观众顿时抚掌大笑,布莱克也忍俊不禁,频频拿眼睛去瞟肖嘉树的腹部。   肖嘉树连忙捂住肚皮,狠狠瞪了季哥一眼,然后自己也笑了。他丝毫也不介意季哥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糗事,因为他知道季哥是带着骄傲和宠溺的心态在说这些话。   季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树的头发。   唔……吃瓜群众集体捧心,感觉这对儿简直太有爱了。   季冕等大家笑完才解释道,“其实那层游泳圈不大,就这么一点点,把皮带松开就没了。”他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   布莱克这次变得很敏锐,他似乎已经get到了这对嘉宾的萌点,“为什么你知道把皮带松开一点就没了?”   “因为小树自己也发现了这层游泳圈,然后飞快把皮带松开了。”季冕话音刚落,肖嘉树立刻补充,“其实我当时还暗暗吸了吸肚子,直到离开季哥的办公室才敢松气,但是很遗憾,传说中的腹肌依然没被憋出来。”   现场观众再一次被两人逗得东倒西歪。   华国粉丝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在评论区留言:【肖二少果然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认真搞笑的boy,季老师平时忍笑一定忍得很辛苦吧?心疼季老师!】   【其实季老师一点也不辛苦啊,跟这样可爱的人在一起工作,应该是很愉快的体验吧?】   评论区里说什么的人都有,但大家对肖嘉树的喜爱却都是一样的。看过他和姜冰洁的聊天记录他们才知道,肖二少的性格到底有多单纯。他完全不会把别人往坏处想,还特别容易被感动,简直是个大暖男。这样的人若不是因为背景比较强硬,恐怕一辈子都别想在娱乐圈混出头。不过也正因为他被保护得太好,才会养成如今这副模样。   “我的上帝,要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就是这样挑选001的扮演者的。”斯蒂森瞪着季冕。   季冕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语气颇为感慨,“所以你看,在那么多的面试者中,我对小树是最不看好的。001是一个非常复杂却又非常安静的角色,而小树的性格与他是两个极端,他太鲜活了。”   布莱克和观众早已知道季冕的选择没错,却也很好奇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改变了心意。   “那你后来为何会挑选他?这应该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吧?”   “没错,的确是非常冒险的决定,”季冕转头看向爱人,“但是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小树发来的几组照片。照片里的他穿上笔挺的军装,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气质非常冷硬。我当时就想,好吧,总算有那么一点样子了。”   “你有带照片过来吗?能不能让我们看看?”布莱克立即询问。   “有。”季冕掏出手机。   “哇喔!非常酷!”看见这组照片,现场一片惊呼。   华国观众骄傲道:【咱家小树苗搞笑归搞笑,但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是很能上得了台面的。】   “气质非常接近001了。”布莱克肯定道。   “只能说接近,但是还无法达到我的要求,”季冕再次揉了揉脸颊通红的爱人的脑袋,宠溺道,“但是没办法,我当时已经被小树洗脑了,心想好吧,001的确是最完美的机器人,看在你外形那么符合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我可以理解为你被肖的美貌打动了吗?”布莱克开了一个玩笑。   季冕朗笑起来,“完全可以。”   现场观众莫名有点脸红。总觉得季似乎不是在跟布莱克开玩笑,他是很认真地在说自己被肖诱惑到了。   华国粉丝捂脸呻吟:卧槽,血槽要空了!这个励(ai)志(qing)故事也太精彩了吧!   有人愤恨不平地留言:【肖二少皮带都解了,季老师你竟然还舍得放他走?我对季老师太失望了。】   “当时的小树只具备了001的外在,内在和神韵却完全不过关,我让莱纳赶紧修改剧情,然后带上剧本好好跟他谈一谈,但他对这个角色的认知却比我更深刻,当时就把我震撼住了。他主动找到我说:季哥,我知道该怎么去演这个角色了,我要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完全靠程序和指令才能行动的机器人。我会每天为自己设定指令和程序,严格地按照这些去做……”   当季冕诉说的时候,导播已经把肖嘉树制定的一张张程序表发送到后面的大屏幕上,每一张表格上方都有日期,从筹拍阶段到杀青,足有四五个月,表格下方密密麻麻标注着时间和这个时间段需要完成的任务,小到刷牙洗脸,大到工作安排,无一遗漏。   由于这个环节事先编排过,所以每一张表格都翻译好了,令欧美观众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完全想象不到,为了演好一个角色,竟然有人会这样做。   布莱克还没意识到这些表格的可怕之处,斯蒂森却已深深皱眉,“人类只需二十一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可见我们很容易把自己禁锢在一个框子里。连续四五个月都这样生活的话,恐怕会患上强迫症吧?”难怪他认识的肖是那副模样!   季冕颔首道,“没错,所以我亲眼看着他由最开始的鲜活变得越来越刻板,越来越机械。他真的把自己变成了一台只能靠程序和指令运转的机器,这是一种刻意抹杀自己人性的行为。你们不知道当时的我有多焦虑,我非常担心小树会因此毁掉,甚至产生过把001这个角色删除的念头,不能让他再演了!”   肖嘉树猛然转头,表情惊讶。   台下的观众完全笑不出来了,惊呼和哀嚎此起彼伏,甚至有人明知这事没发生,却还连连摆手:“NO,NO,NO,求你别这样做!”   季冕揉揉爱人的后脑勺,安抚道,“但是,看见他为这个角色付出那么多,我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知道这不是在帮他,而是在抹杀他的努力和梦想,那太残忍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旁看护着他,以防他跌下深渊。”   肖嘉树这才吐出一口气。他万万没想到在拍摄《虫族Ⅲ》的过程中季哥竟然差点因为关心自己就把001这个角色删掉,好气哦,但是气完之后又感觉好暖!   季冕仔细看了爱人一眼,晦暗的瞳仁中总算染上一点笑意。   布莱克沉吟道,“肖的经历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希斯莱杰。”斯蒂森表情哀伤,“永远的希斯莱杰!”   季冕颔首道,“是的,他就没能走出来。某些人总以为演戏很容易,但事实并不是那样。譬如希斯莱杰扮演的小丑,他的疯狂和无畏是刻入骨子里的,不是大喊大叫、歇斯底里就能演绎。如果演员走不进这个角色的内心,他的表演就会毫无说服力,而这恰恰是最危险的。我很庆幸小树恢复过来了,我至今想起那段经历还会深深为他感到忧虑,所以我不止一次对他说你得改变自己的表演方式。”   “你改了吗孩子?”布莱克看向肖嘉树。   “正在摸索。”肖嘉树认真回答,“但是如果还有类似的角色,我想我依然会用心去感受对方的内心世界。在我看来,我拿到的每一个角色都不是虚幻的,我必须让他活过来,活在屏幕上,进而活进观众的心里。每一位留名影史的伟大演员都拥有不止一个的经典角色,这些角色被人铭记,而我也想像他们那样。看见我这张脸,或许不会有人记得我叫什么,但如果他们能立刻喊出我扮演的角色的名字,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赞誉。”   “肖,你说的太棒了!没错,只有自己扮演的角色永远被观众铭记于心的演员,才是真正伟大的!”布莱克用力鼓掌。他完全没想到这位东方男孩对表演艺术和自己的职业生涯竟然会有如此深刻的体悟。   季冕拍拍斯蒂森肩膀,认真道,“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会挑选小树了吧?”   “明白,我太爱你了肖!”斯蒂森越过季冕去拥抱肖嘉树,肯定道,“你是一个好演员,将来也一定能成为一个伟大的演员。”   现场观众热烈鼓掌,华国粉丝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骄傲地感慨:【太震撼了,在这一刻,肖嘉树完全颠覆了我对他的认知。】   还有人讽刺道:【前些日子黑他不敬业,乱改剧本的那群喷子呢?真该把视频发到国内的网站上让他们看看。今天晚上《双龙传奇》就要播出了,我倒要看看那群演技比肖嘉树好,态度比肖嘉树敬业的大明星会把它拍成什么样,一定很精彩吧,呵呵……】   【真的看哭了。如果季老师不说,我完全想象不到为了塑造好001这个角色,肖嘉树背地里究竟付出了多少。这才是一个演员应有的态度吧!】   当天下午,完整的节目视频就被深受感动的华国网友发到国内网站上,还配了字幕,再一次引发了大家对肖嘉树的关注。他的粉丝数每一分钟都在飙升,很快就突破两千万大关,且涨势不减。   原本林乐洋凭借《逐爱者》中的优异表现已成为年轻艺人中少有的实力派,在业界奠定了良好的口碑。但这个节目一经播出,肖嘉树的人气和口碑一跃成为同期出道的年轻艺人中的领头羊。   他演技精湛只是其次,对待工作的态度才是大众对他如此肯定的主要原因。许多华国导演看过视频后都表示很想与肖嘉树这样的演员合作,因为省心,而且拍摄出来的效果一定差不了。好的演员足以让一部烂片达到及格线,而肖嘉树已经具备这样的能力。   但国内发生的事,肖嘉树目前还不知道,他与斯蒂森拥抱后便逮着机会抱了抱季哥,飞快在他耳边说道,“谢谢你季哥,谢谢你在背后为我所做的一切。”哪怕你曾想要删掉我的角色,我依然会为你感动。   季冕用力拍拍他脊背,哑声道,“永远不要跟我说谢谢两个字。”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由于戴着耳麦,他没办法把最后这句话说完,但他知道小树一定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肖嘉树果然轻笑起来,眼里满是幸福的光彩。   两人坐定后,布莱克感叹道,“季,看得出来,你和肖的感情很好。”   “是的,我太爱小树了。”季冕毫不遮掩自己对爱人的眷恋。   方坤在台下扶额。   但对奔放的外国人来说,LOVE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字眼,对父母、妻儿、兄弟、朋友,甚至陌生人,他们都能轻易说爱,所以并没有人觉得季冕的回答有什么问题。   国内粉丝虽然也能搭上美国人的脑回路,但还是会暗搓搓地意淫一下。于是乎,节目播放完毕后,本来就已经足够庞大的CP粉群体迎来了又一次暴涨。没办法,这对儿CP太喜欢官方发糖,萌上他们就能拥有源源不断的资源,感觉赚大发了!   肖嘉树捂嘴偷笑,露在外面的皮肤变成了粉红色,配上亮晶晶的眼睛显得特别可爱。   布莱克看看他,感叹道,“现在肖已经恢复正常了吧?”   “没错,是季哥帮我恢复正常的,你们知道的,他是我的权限拥有者。”肖嘉树话一出口,台下的女性观众就发出一阵激动的尖叫。千万别小看了国外的腐女,她们的数量和战斗力同样惊人,而且已经渐渐发现了两人的萌点。   “我准备回国那天,飞机延时了,我很焦躁,是季哥冒着风雪赶过来,让我恢复了平静。他把我带回他母亲家,叫我安心住下,好好体验家庭生活。说到这里我必须慎重感谢季妈妈,她教会了我织毛衣。织毛衣真的是治愈强迫症的良药,因为它很有规律,一旦漏掉一针,所有花样都会乱,所以需要集中注意力。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是减轻焦虑感最好的方法。”肖嘉树站起来冲镜头鞠躬,隔空感谢季母。   布莱克惊讶极了,“你会织毛衣?我的上帝啊,有成品吗,让我们看看?”   “事实上我今天就给你带了一件礼物,是我亲手织的围巾,希望你能喜欢。”肖嘉树这才把放在身旁的礼盒递过去。   布莱克打开盒子一看,竟然真是一条围巾,灰底黑格,针脚细密,并不比商店里买来的差。他立刻就围在脖子上,不断询问这真的是肖嘉树亲手织的吗,太神奇了!   肖嘉树无法,只好从手机里调出一段自己织毛衣的视频让他看,他当即就起了坏心,竟然转给导播,让导播切到大屏幕上让所有观众欣赏。演播厅里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华国粉丝捧心道:【天啊,我快被肖嘉树萌死了!他捏着两根棒针左戳戳右戳戳的样子好可爱,哈哈哈!】   有人调侃:【我一直以为肖嘉树是极品诱受,后来发现他是二货受,现在才知道他其实是人妻受。这么多的极品属性集于一身也是没谁了,季老师你还不赶快收了他?】   【大家看重点啊看重点!他手里正在织的那件毛衣你们不觉得眼熟吗?季老师前一阵子在微博里晒过,而且现在就穿在身上!】   看见这条评论,大家连忙去观察季冕的穿着,正仔细分辨两件毛衣的相似之处,却没料他竟然直接挑明了,表情还很满足,“我身上这件毛衣也是小树为我织的,很暖和,袜子也是。”边说边撩起裤腿,生怕别人发现不了。   肖嘉树脸红红地笑起来,斯蒂森却一个劲地大喊不公平,让肖下了节目也给自己送一份小礼物。   方坤已经对季冕绝望了,直接去了休息室,懒得看这对狗男男在亿万观众面前秀恩爱。他打开微博,发现一位季冕后援会的分会长正在评论区里呼吁大家别再乱传偶像和肖嘉树的绯闻,这样对两个人都不好,心里终于感到一丝安慰。对的、对的,别再传了,要不然季冕就真出柜了,到时候你们连哭都没地方哭!   但很快他就收到线人传来的一条消息,这位分会长前脚呼吁完,后脚就加入了树冠CP群,还当起了群主,这也太会演戏了吧!你们以为自己是地下党呢!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欧美的腐女正成群结队地翻墙到国内,准备与这些群主分享一下资源。树冠CP这是要走向国际的节奏。 第一百二十章 官方卖腐最为致命   聊完电影选角的趣事,布莱克忽然正色道,“肖,《机器战警》中,华国女演员戏份被删的事你知道吧?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肖嘉树斟酌片刻后说道,“首先我要解释一点,我们华国也有非常优秀的演员,譬如坐在我身边的这位,”他笑看季冕一眼,“所以请大家千万不要对华国演员产生什么误解,虽然我们的电影行业起步晚,发展得也比较慢,但我们一直在努力,也涌现了很多优秀作品和优秀演员。如果大家有时间可以去了解一下。其次,那位演员毕竟是女人,很多打斗动作无法完成也是可以理解的,这并不是性别歧视,而是男人和女人在力量和胆量上的确存在天然的差距,这是无法强求的。”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当然也有比男人还厉害的女人,譬如娜塔莎。在我心里她是女超人,一般人很难与她相比。”   他话音未落,台下的观众就开始热烈鼓掌,可见里面有不少人是娜塔莎的影迷。她毕竟是好莱坞身价最高的动作演员之一,号召力自然十分强大。   “所以我们不能用最高的标准去限定所有人,那不公平。”肖嘉树话音一转,“但是,身为一个演员,演好自己的戏份是基本的职业道德和职业素养,不能因为害怕就把绝大部分工作推给替身去完成,这是肯定的。”   布莱克觉得他的话中规中矩,没有爆点,于是引导道,“如果换做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肖嘉树想了想,认真道,“如果换做是我,我会仔细衡量这个角色和我本身的能力,如果我拥有足够的能力去演好他,我会接;如果我觉得自己做不到,那么片酬再高、剧本再好,我也不会心动。我不会勉强自己去演绎一个我根本驾驭不了的角色,那是对作品的不尊重,也是对观众的不尊重。”   布莱克深有感触,点头道,“对,我买票去看电影是为了得到心理的满足和视觉的享受,而某些电影明星却用蹩脚的演技来折磨我的神经,这简直是一场遭难!”   肖嘉树点点头,“让观众感到失望是我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我希望他们每一次跨出电影院,心情都是愉悦的。当然这很难做到,但我会尽量避免。与其担心自己的戏份被剪掉,不如努力去演绎角色,让他融入剧情,成为这部电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剪掉你的角色这部电影就大失光彩,甚至不完整,那才是一个演员最大的成功之处。无论在哪里,实力都是第一位的,其次是努力,我始终相信这一点。”   布莱克频频点头,斯蒂森则深有感触地说道,“没错,肖始终是这样做的。他几乎用尽了全力在演绎001这个角色,为我带来了一个又一个精彩至极的镜头。每一次拍摄他的戏份,我最常对季说的话就是——嘿,你一定要把这个镜头保留下来,它太完美了!你们可以看看,这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拍摄。”他转过身去看大屏幕。   导播立刻切换画面。   斯蒂森介绍道,“其实这个镜头的主要拍摄对象不是肖,他只是一个背景板,但正是因为他优异的表现,大家才能保持住最好的状态,一口气完成了这个长达三分钟的镜头。”   画面上,打了马赛克的肖嘉树静静悬浮在玻璃罐里,季冕和唐纳德争执片刻就打了起来,然后不慎撞到玻璃罐,导致里面的水不停震荡。粘附在肖嘉树睫毛上的气泡纷纷脱落,仿佛他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看见这一幕的曼莉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惊恐万状地退后。   观众早在电影院里就看过这个片段,但那是经过剪辑的,未加工的长镜头还是第一次欣赏,脸上均带着新奇的表情。看完之后他们纷纷鼓掌,却并未意识到问题的真正所在。   布莱克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道,“当他们打斗的时候,罐子里的001是肖本人吧?不是你们制作的模型?”   “不是。”斯蒂森摇摇头。   “喔噢!”台下的观众这才惊呼起来。天啊,整整三分多钟都浸泡在水里,还能维持如此平静的表情,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刚才还说娜塔莎是女超人,但他似乎一点儿也不逊色!   守在电视机前或网络上的观众不约而同地试着憋气,却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了,这才知道那样做究竟有多难。   布莱克摆手道,“如果你不说,我真的没法想象这个镜头竟然是真人拍摄出来的。我当时只顾盯着打斗中的季和唐纳德,根本没意识到肖一直泡在水里,我想很多跑去电影院欣赏电影的观众也会忽略这一点!”他看向肖嘉树,感叹道,“肖,你太了不起了,你一定得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如果让我闭气三分钟,到最后我的表情一定是这样。”他举起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做了个扭曲狰狞的表情。   台下的观众顿时爆发出笑声。   “在开拍之前我每天都有练习,你们仔细看我的程序表就能发现。”肖嘉树表情腼腆。   导播将程序表切换到大屏幕上,果然发现每晚洗澡的时候,他都会标注四个字——练习闭气,时间长度由最初的一分钟渐渐延长至五分钟,一直持续到这场戏开拍的那天。   布莱克忍不住鼓起掌来。   季冕补充一句,“当时他把程序表给我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贪玩而已,但直到这个长镜头拍完,我才猛然意识到他竟然只是为了这一幕在做准备。他把剧本研究透了,该怎么去表演心里都有数,而且私下里练习了很多遍。所以他在片场很少吃NG,大多数时候都能一遍过。”   台下的观众再次鼓掌,脸上均带着叹服的表情。   斯蒂森附和道,“我绝对不允许季剪掉肖的戏份就是这个原因。他拍摄的每一个镜头都很完美,把我心目中的001演绎得淋漓尽致。好的演员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被埋没,所以当某些人控诉别人对你不公的时候,不如回过头来看一看自己是否足够优秀。实力才是走向成功的通行证,这话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布莱克和台下的观众频频点头,深感认同。   华国观众留言道:【看了这期节目我忽然感到很骄傲。我们国家也有非常优秀的演员,他们丝毫不比所谓的“国际巨星”差!】   【为国争光了,真的为国争光了。实力+努力,这才是成功的不二要诀!某些人真该好好看看这期节目!】   斯蒂森继续道,“肖的表演方式是极其细腻的,细腻到什么程度呢?刚才那段憋气的镜头根本不算什么,我要说的这件事,99%的观众恐怕都发现不了。”   “哦,是什么?”布莱克身体前倾,满脸好奇,“99%,这听上去有点夸张,要知道观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斯蒂森转身看大屏幕,导播已经把视频放出来了,都是肖嘉树的镜头混剪,且大多是特写。他俊美的脸庞哪怕放大几百倍,看上去也毫无瑕疵。观众自然而然就被他无与伦比的风采吸引,根本没心思注意别的。   “你们看出什么了吗?”斯蒂森似笑非笑地询问。   “肖真的很帅?”布莱克试探道。台下顿时发出一片哄笑。   斯蒂森摇摇头,“你们仔细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眨眼的次数非常少。正常情况下,人一分钟要眨十五次眼睛,但肖只眨两次。为了把001这个角色演好,他几乎绞尽了脑汁,一个微乎其微的细节他也会反复去推敲,看看能不能运用到自己的表演中去,如果有助于表演,无论多难他都会做到。所以我常常对季说:如果有可能,我还想与肖合作,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演员之一。”   布莱克再次观看视频,表情由疑惑逐渐变成惊叹,台下的观众则热烈鼓掌。   华国观众懵了好一会儿才纷纷留言:【为肖嘉树疯狂打CALL,做到这个份上真是没谁了!】   【我记得他离开《双龙》剧组的时候曾有一个小配角爆料,说他之所以毁约一是因为想改剧本,导演没同意;二是因为拍落水戏的时候导演卡了他太多次,他受不了。我当时信了,还谴责了肖嘉树几句,现在再看,只想一口姨妈血吐到这个小配角脸上。一个为了演戏可以不呼吸、不眨眼的狂人,能因为落几次水就罢演?我现在打死也不信!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但问题绝不会出在肖嘉树身上!】   【我现在对《双龙传奇》的期待值越来越小了是怎么回事?肖嘉树就是品质的保障,但他被逼走了,结果可想而知……】   【活久见!爆料肖嘉树拍不了落水戏的那个小配角刚才删微博啦!估计她也在看这个访谈节目,感觉自己早晚会被拆穿,所以毁灭证据。我说你现在删有个屁用,该看见的人早就看见了好吗!】   【坐等《双龙传奇》上映!我想看看比肖嘉树更优秀的演员能做到什么程度!】   由于这期节目的爆火,前一阵子差点把肖嘉树黑出翔的《双龙传奇》剧组如今备受关注,只是不知道他们辛辛苦苦拍出来的“精品大作”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份关注。裘渡等一线明星没亲自下场撕肖嘉树,只是购买水军制造舆论,抓不住什么把柄。但某些小配角为了炒作却都纷纷站出来爆料肖嘉树的种种“恶行”,说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   肖嘉树从来没为自己澄清过,但他在电影中的表现却实打实地扇了这群人的脸。这期访谈节目从国外火到国内后,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急急忙忙跑去删微博,恨不得让大家都失忆。   被经纪人强摁在办公室里观看这期节目的裘渡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说肖嘉树是不是有病?他好好的富二代不当,跑来娱乐圈拼死拼活是为什么?他知不知道对于一个明星来说,我们的脸和身体有多重要,伤了哪怕一点点也会造成几百甚至上千万的损失!这个钱谁来赔,制片方承担得起吗?所以我们请替身有什么错?”   经纪人安抚道,“没错,我们请替身也是为了保护演员,外行人哪里知道拍戏也是有风险的。”   裘渡还是觉得不太爽快,打开手机看了看,发现姜冰洁的微博还没开放评论,顿时又骂起来,“姜冰洁这个蠢货,这次真是被她害惨了!要不是因为她把脸丢到国外去了,《双龙传奇》也不会被电视台退档,我的片酬还有一部分尾款没结清,你赶紧去催片方,我怕他们到时候赖账。”   姜冰洁的名声臭了,连带也败坏了《双龙传奇》的口碑。裘渡再怎么自负也隐隐意识到,被他和紫色月季改得面目全非的剧情绝对讨不了观众的好,甚至有可能招致一片骂声,届时再想拿到片酬就难了。   经纪人立刻给制片方打电话,裘渡随手翻了翻微博,发现有关于肖嘉树的黑料如今都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赞誉。似乎在一夕之间,他就成了国内最炙手可热的明星,粉丝数短时间内暴涨了几百万,如今已是准一线小生,人气却不输任何一位一线大咖。   裘渡越看越不是滋味,嫉妒像毒虫一般在他心里乱窜!   ——   拍摄中遇见的趣事显然是观众最爱听的,斯蒂森带来了很多珍贵的资料片,令观众大饱眼福。   “这个镜头很有意思!肖看上去很纤细,没想到一下就能把季抱起来!”看见其中一个镜头时,布莱克打趣道。   “这个其实不难,拍摄时我只要在心里默念:‘你是001,你是001,你是无敌的!’然后直接走上去就能把季哥抱起来。但如果不拍戏的时候你让我去抱他,我连他的一只脚都提不起来。”肖嘉树坦诚道。   “真的吗,你还会给自己催眠?能不能现场抱一个让大家看看?”布莱克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   台下的观众,尤其是女性,立刻发出兴奋的尖叫。华国粉丝则默默捂住胸口,准备承受一次甜蜜暴击。布莱克你是好样的,你主持得太棒了!   “好吧,我来试一试。电影已经拍完很久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成功催眠自己。”肖嘉树腼腆地笑了笑。   季冕站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是001,我是001,我是无敌的!”肖嘉树似模似样地念叨几句,然后一把将季冕抱起来,还做了两个深蹲,惹得大家不断尖叫。但抱第二次的时候,他没再念咒语,一只手环着季冕的腰,一只手去抬他双腿,却死活抬不起来,脸红脖子粗的模样非常滑稽。   季冕实在是不忍心,反手便把他抱起来,往上抛了抛,姿态很轻松。   观众顿时发出哄堂大笑。这两个人简直太有意思了!   布莱克拊掌道,“肖,你果然是个神奇的boy!不念那句话你真的抱不起季吗?”   “真的,”季冕不等爱人回答就点头道,“他只在两种情况下能抱起我,一是拍戏需要的时候;二是遇见危险他想把我带走的时候。拍完刚才那个镜头,我曾问过他一句话……”   “哦,你问了什么?”布莱克竖起耳朵。   “我说我重吗?”   “那肖是怎么回答的?”   肖嘉树接过话头,“我只说了两个字——死沉!”   季冕顿时放声大笑。回顾往事,他这才发现自己和小树还未开始交往,就已经竟然拥有了那么多美好而又有趣的记忆。   布莱克和观众也都笑了,但他们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硬要季冕说一说他究竟遇见了什么危险竟叫肖一把将他抱起来准备逃走。   “是在拍摄另一部电影的时候发生的事,这部电影年底将在华国上映,名字叫做《一路狂奔》,是动作喜剧片。有华国观众在收看节目吗?有的话我就为电影做一做宣传。”   “肯定有,我们的节目全世界都能看见,不过你得另外支付我们一笔宣传费。”布莱克立刻打趣。   季冕含笑点头,“没问题,这是支票。”他做了个掏支票的动作,布莱克似模似样地接过一团空气,满意地弹了弹。   斯蒂森赞许道,“你这个无实物表演很不错。”   布莱克扶额,观众又笑成一片。   季冕把话题扯回来,语气十分温柔,“小树恐高,但在《一路狂奔》中他要拍摄一个从大桥上跳下来的镜头,下面是一块安全气垫,从十几米的高空看下去会显得很小,所以他始终提不起勇气。我就对他说,不如这样,我先跳下去,确定安全了你再跳。他吓得脸都白了,立刻把我抱起来跑走,一个劲地说不不不,你别跳,还是我跳吧……”   肖嘉树捂住通红的脸蛋,状似逃避,湿漉漉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季哥。想起那些事,他依然会觉得感动。   季冕转头看他,眸光闪亮,“后来我俩一块儿跳下去了,觉得并没有什么可怕,于是这场原本有可能耗时一整天也无法拍完的戏只拍了四五次就通过了。”   布莱克哈哈大笑,“你们竟然一起跳下去了?这太好玩了。”   “没错,我想给小树一点勇气。”季冕温柔地笑起来。   肖嘉树挠挠头发,认真道,“两个人的勇气给我一个人用,没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台下的观众一边鼓掌一边为两人的友情叫好。而华国粉丝已经被甜化了,哼唧道:【这群老外一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别看季老师说得那么轻松,其实他也有恐高症!所以这是两个恐高症患者为了鼓励彼此一起跳桥的、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天啊,光是听季老师诉说细节我就对《一路狂奔》这部电影充满了期待,更何况他们一起拍摄的剧照还那么苏!肖嘉树到底扮演什么角色竟然要穿女装?好想看,具体什么时候能上映季老师你倒是说啊!】   【官方卖腐最为致命!季老师今天到底发了几次糖你们还记得吗?我感觉把他和肖嘉树的对话剪辑下来又可以做成一部MV,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加州爱情故事》。】   【季老师看肖嘉树的眼神好宠,满满都是爱,这对CP要是不成,我直播吃翔!】   【我直播吃键盘!】   【我直播吃拖鞋!】   网上说吃什么的都有,然而季冕和肖嘉树只要一开口,而且话题涉及到彼此,他们就立刻排排坐准备吃糖。这一对简直太甜了!   访谈结束后,方坤立即把两人带上车,驶离了电视台,路两旁站着很多粉丝,正大声喊他们的名字,其中有很多是华人面孔。   “喏,这是粉丝送你们的礼物,指明要你们一块儿拆。”方坤原本不想把盒子拿出来,但又不好隐瞒不报。   “回去让保镖检查了再拆。”季冕握住爱人已经伸出去的手。   “好。”肖嘉树乖乖点头,然后拿出手机翻看微博。他习惯先刷季哥的微博再刷自己的,却发现他的微博下面非常热闹,很多粉丝控场道,【各位亲,别在季老师的微博里提及肖嘉树好吗?他和季老师只是好朋友,并没有特殊关系,你们不负责任的言行会对他们造成很大的困扰。】   【亲,请你撤销这些评论好吗?还季老师一个清净的空间。爱他就请保护他,我们大家一起努力!】   类似的评论还有很多,令肖嘉树越看越不是滋味。他把手机递给季哥,叹息道,“你的粉丝很抵触我,如果今后我们出柜了,他们一定会很伤心。”   “别想这些,一切交给我。”季冕将他抱进怀里拍抚,“我们是为了自己而活,不是为了别人。”   “对,不出柜的话我们固然可以过得平静,但比起平静,我更希望我们能活得坦荡。我不会让你躲在黑暗里陪我过遮遮掩掩的日子。我们要在阳光下一起散步,一起牵手。别人的看法真的不重要。”肖嘉树一不小心便把隐藏在心底的实话说了出来。   季冕亲吻他额头,哑声道,“好,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就陪你过什么样的日子。”   坐在后排的方坤满心都是震撼。别看肖嘉树说什么季冕就应什么,好像对未来一点规划都没有,但同样的话,他很早以前就曾说过。他那时刚出道,还没走红,甫一签约就给方坤投下一枚炸弹。他说:“我是一个同性恋,而且早晚有一天要出柜,请你做好这方面的准备……红了也会出柜,不改主意……为什么?因为我想活得坦荡。”   如今再看,方坤才明白季冕兜兜转转为何会与肖嘉树走到一起。因为他们太契合了,就像缺失的两个半圆终于拼凑成了一个整体。但动容归动容,方坤却也不会告诉他们,这些控场的粉丝才是最坚实的CP党,她们担心某些没大脑的CP粉胡乱说话导致季冕和肖嘉树为了避嫌不得不分开,这才每天蹲守在微博里。   这还是CP党吗?这是地下党才对吧!方坤摇摇头,不知怎的竟低笑起来。   季冕回过头看他,眼里也暗藏了一点笑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棒打鸳鸯   季冕回到酒店后便把粉丝送的那个礼盒交给保镖检查。不能怪他太过小心,他刚走红的时候就曾被黑粉寄过刀片,还有很多明星都有类似的遭遇,被投毒、跟踪、威胁等等,手段简直层出不穷。   现在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在安保方面自然更为看重。有了牵挂,再如何洒脱不羁的人都会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因为他们不能出任何意外,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不把最爱的人孤孤单单地留在世上。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肖嘉树懒洋洋地躺在季冕腿上,而季冕则坐在沙发上修改剧本。   “应该快了。以后再收到粉丝寄来的包裹,一定要交给安保检查再打开。”季冕揉了揉爱人顺滑的发丝。   “知道了,我现在可死不起。”肖嘉树轻轻摇了摇脑袋。   “为什么死不起,名气太大了?”季冕低沉一笑。   “我死了你怎么办?”肖嘉树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世界上最苦逼的事。他希望自己能比季哥晚死一天,那样他就可以亲手把他送走,再把自己给埋了。他要购买一块双人墓地,把墓碑先立好,就算去了另一个世界,也要继续跟季哥在一起。他才二十岁,按理来说不应该过早设想死亡之后的事,但他不得不那样做,他和季哥注定只有彼此,他们会从青春走向衰老,再步入死亡,似乎一眨眼,一辈子就过去了。   幸福的时光总会消逝得太快,但他相信它只会消逝在坟墓中,而不是自己和季哥的心里。   当他想得入神时,季冕已放下手头的工作,五指插入他发间,一下一下抚弄着他的头发,表情越来越温柔,也越来越沉溺。到最后他垂下头吻了吻爱人粉嫩的唇瓣,喉间溢出满足的叹息。   保镖把检查过的礼盒送进来,摇头道,“不是什么危险物品,一顶针织帽而已。”   “谢谢,辛苦了。”季冕把盒子交给一咕噜爬起来的爱人,宠溺道,“好了,现在可以拆你的礼物了。”   肖嘉树慢慢拆开丝带,心想这顶帽子若是昂贵的奢侈品,他就给粉丝送回去,若是他们亲手织的,他就收下。结果盒子打开后,里面的帽子果然是粉丝亲手织的,并没有吊牌或商标,造型还很奇怪,帽边是褐色的,帽顶缝了很多用毛线织成的小叶片,颜色绿油油的,看上去有点丑,但戴上去又有点萌。   “季哥你看。”肖嘉树戴上帽子后左右晃了晃脑袋,嬉笑道,“粉丝竟然送我一顶绿帽子。”   季冕当即给他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把他搂进怀里亲了亲。戴上这种造型比较卡通的帽子,小树看上去更可爱了。   “用我的手机拍一张照片,我来发微博。”肖嘉树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摇头晃脑的时候小叶片也会跟着晃,果然像一棵小树。   季冕笑着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从不同的角度给他拍了几张照片。   肖嘉树把照片做成九宫格发出去,并配文道:【今天收到一份礼物,一顶小树造型的帽子,感谢我亲爱的小种子!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戴点绿,没毛病!】   小种子们看见微博全都笑喷了:天啦噜!小树造型的帽子戴在肖嘉树的脑袋上真的太萌太可爱了!   季冕给这条微博点了赞,忍笑道:“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戴什么不好戴绿帽子。”   “那你打我啊!”肖嘉树跳到沙发上,从背后搂住季哥,用脸颊蹭他脸颊,小模样有点嘚瑟,“用那个打我。”   “哪个?”季冕转头看他,瞳仁一片漆黑。   “就是那个。”肖嘉树有点怂,又有点小兴奋,凑到季哥耳边吐出三个字,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气息却无比灼热。   季冕缓缓扯开领带,哑声道,“我看你不是欠揍,是欠操。”话落一把将爱人扛起来,走进卧室。这一晚过得激狂而又放荡,他们尝试了好几种不同的姿势,不断开发着彼此的身体,第二天差点因为贪睡而错过班机。   二人抵达京市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钟了,刚走出通道就发现薛淼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表情冷凝。躲在她身后的修长郁扬扬下颌,划拉脖子,暗示他们情况很糟糕。   “妈,你怎么来了?”肖嘉树懵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打招呼,语气略显慌乱。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坦白呢,母亲似乎就已经发现了他和季哥的关系,这下该怎么办?   “把行李交给小周,去车上等我,我一会儿就来。”薛淼丝毫不给儿子开口的机会,冲季冕颔首道,“我们单独谈一谈。”   “好的薛姨。”季冕投给爱人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跟随薛淼离开。   修长郁拽住想跟上前的肖嘉树,低声道,“别去,你妈正在气头上呢!季冕会有办法的,你乖乖等着就是了。走走走,修叔帮你搬行李。”边说边把人拖出去。   “诶不是,我妈到底是怎么发现的?谁告的密?”肖嘉树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俩在节目里眉来眼去的,你妈能看不见?她不了解季冕,还能不了解你?你脑袋上有几根毛她都数得清楚。别问了,现在问这个没用,还是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修长郁摇头叹息,满心感慨。季冕这小子真行啊,不声不响就把小树搞定了,真是悍不畏死!也不知道淼淼会怎么料理他,完了还有肖定邦和肖启杰,真是前途多舛!   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薛淼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正准备去摸包里的打火机,季冕已经把自己的打火机点燃了,举到她面前,态度十分恭敬。   “你也来一根?”薛淼晃了晃手里的烟盒。   “不了,我已经戒了。”季冕似想起什么,眼里满是温柔。   薛淼也没大吼大叫或气急败坏,只是用极冷的口气徐徐道,“难怪最近改叫我薛姨了,原来是担心和小树差了辈分。季冕,你爱跟谁在一起那是你的自由,但你不能害了小树……”   季冕打断她,“薛姨,您骂我打我,我都受着,但您若是想让我离开小树,我绝不会答应。”   “你还挺横!”薛淼火气渐渐上来了。   “我不是横,我是坚持。薛姨,小树不是您的附属品,他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怎么确定现在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他才刚出社会,能懂什么?要不是你带坏了他,他能走上这条路吗?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再接近小树,不然我会让你后悔来到华国。”薛淼撇下这句狠话,气冲冲地走了。   季冕只能盯着她的背影苦笑摇头。他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是修长郁的帮助,也靠的是自己的能力,自然不惧薛淼的威胁。但如果可以,他万万不想和小树的家人闹翻,那样的话,最难过的人不是他,而是夹在中间的小树。   想到这里他立刻给爱人发了一条短信:【宝宝,不要跟你妈吵,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我自有安排。相信我,嗯?】   肖嘉树的手机已经被周亮亮收缴了,听见特殊提示音,立马扑上去与他争抢。周亮亮不敢忤逆少爷,但更不敢触怒女魔头,只能死死把手机护在怀里,惨叫道,“修总您快救救我啊,二少疯了!哎呀,他咬我肩膀!”   修长郁满头都是黑线,劝解道,“你就让他看一眼嘛,看一眼能有多大事?”   “这是我的手机,你们凭什么没收!快还回来!周亮亮我告诉你,你被开除了,现在立马给我滚蛋!”肖嘉树气喘吁吁地道。   “二少,我现在的工资是薛姐开的,您没有权利开除我。”周亮亮嚎归嚎,却还是把手机还回去了。没办法,再不还,他本来就不多的头发都快被二少揪完了。   肖嘉树如获至宝地打开聊天页面,用力戳了几个字:【季哥我肯定相信你!我一定不会屈服的!】   修长郁见他还想发几条信息,不免急了,催促道,“快把手机给我,你妈来了!”他原本还以为那两人要谈很久呢,没想到几分钟就完事了,看来情况不大妙。   “开车。”薛淼上车后对司机下令,末了冷笑道,“把手机给我。”   修长郁乖乖把手机递过去,薛淼二话不说便关了机,放进自己包里,冷道,“回去再收拾你!”   一行人很快抵达目的地,眼看薛淼要走,修长郁连忙探出头喊道,“淼淼,我给你的那个剧本你好好看看,真的很精彩。要是可以的话让小树也挑一个角色,这是我们公司今年最看重的一个项目,投资过亿,机会难得!”   薛淼头也不回地摆手,没说看也没说不看。把儿子拎回家后,她强硬道,“立刻和季冕断了!”   “凭什么?”肖嘉树梗着脖子。   “凭我是你妈!”   “你是我妈,你就能干涉我的生活了吗?我是你的儿子,又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部件,一辈子都要被你操控。我已经成年了,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听见儿子说出与季冕如出一辙的话,薛淼肝火更旺,气急败坏道,“你才二十岁,你懂个屁!你知道什么是同性恋吗?你知道走上这条路将面临什么吗?我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你还对我说喜欢隔壁桌的小女孩,可见你是喜欢女人的,你现在只是受了季冕的蛊惑。你谈过几次恋爱,有多少经验?你能玩得过他吗?听妈妈的话,和他断了,再过一阵子你会发现,你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一种冲动和错觉。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不,妈你说错了,”肖嘉树极其认真地回道,“以前的我才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认识季哥之后,我从来没活得如此明白过。从我出生开始,你就强势地操控着我的一切,我不喜欢弹钢琴,我不喜欢骑马,这些你知道吗?你知道,可你想让我学,我就必须得学会。十岁那年我哭着喊着求你别把我送走,你也不答应,因为你觉得美国有最好的心理医生,可以治愈我。但你不知道,那时候的我其实更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和家庭的温暖。为了让你高兴,我拼命读书考上名校,又转了专业改学金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满意。妈,我的上半辈子都是为了你而活,为了得到爸爸的认可而活,从来没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肖嘉树已经泪流满面,“后来我回国了,不能进爸爸的公司,也是你一手安排我去拍戏。在认识季哥之前,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那时的我对未来一点想法也没有,活得那般迷茫。但认识季哥之后,我忽然就明白了——我喜欢拍戏,我要成为像他那样优秀的演员。我不再迷茫,也不再得过且过,我有了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和爱情,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薛淼看着儿子的眼泪,心里疼极了,却始终不肯妥协,“你懂什么。如果想要继续演戏,你和季冕就必须分开。我们的社会从来不认同同性恋的存在,你们会受到所有人的排斥,会被看做异类甚至病毒,走到哪里都要接受旁人的指指点点,还会有人在网络上对你们进行恶毒至极的攻击。我说这些不是故意吓唬你,你看看在华国,有哪个公众人物敢出柜?我这一关还不算什么,要是让你爷爷知道了,他能扒掉你一层皮!”   薛淼深吸一口气,“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你趁早和季冕断了。我管你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说得坚决,真到了面对世人的那一刻,你能承受那样巨大的压力和非议吗?你曾经崩溃过,心理素质本来就不稳定,我能不担心吗?人家都在走阳关大道,只有你和季冕非要去踩钢丝,你们以为自己很勇敢,殊不知一个失足,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妈你说得太夸张了,大不了我和季哥都退出娱乐圈,这有什么?”肖嘉树早已下定决心,无论谁劝都不会动摇。   “你刚才不是说喜欢拍戏吗,怎么又要退出?你这也叫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薛淼冷笑。   “拍戏和季哥比起来,自然是季哥更重要。”   “你这死孩子!”薛淼举起手想扇儿子巴掌,但到底没忍心,拔掉网线后把门反锁,沉声道,“这些天你乖乖地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准去。”   “妈你太独裁了,你就是个暴君!”肖嘉树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气得眼泪直流。   薛淼害怕自己心软,打开电视机把音量调到最大,然后捧着剧本心不在焉地看起来。儿女都是债,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这句话。向来乖巧听话的儿子忽然叛逆,竟叫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但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让他和季冕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既不能结婚,又不能生孩子,感情能长久吗?   ——   修长郁把周亮亮送回家后直接去了季冕的新家,四处打量道,“哟,布置得这么温馨,看来是真打算好好过日子啊。”   他没想到季冕竟会挑选最小的一套公寓与小树同居,整屋面积不到一百二十平米,再加上公摊,到最后只剩下一百平米左右,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对面就是卧室和书房,没有布置太多隔断,视野相当通透。用色也多是温馨的米色调,四处点缀一些绿色植物,看上去非常有家的味道。   若不是季冕正坐在地毯上喝酒,修长郁绝对想象不到这是他的房子。   “面积这么小,小树能住得惯?”修长郁调侃道,“你也太吝啬了吧?”   季冕温柔地笑起来,“这是小树挑的房子。他说他喜欢幸福的小家庭,两个人待在家里,无论在哪儿都能轻易感受到彼此的存在,这样最好。修叔你知道吗?他理想中的家,与我的梦想完全重合了。他想要的正是我想要的,他给我的也是我想给他的,我们再也找不到比彼此更好的伴侣。”   修长郁动容道,“小冕,你和小树是认真的?”   “我们都结婚了,你说认不认真?”季冕指指桌上的结婚证书。   修长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吐出一口气,“你小子真行啊,竟然先斩后奏!幸好淼淼不在这儿,否则一定会被你气疯!”   “修叔,你等了半辈子,等来什么了?”季冕苦笑道,“有些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的。我这样做虽然有些对不起薛姨,但我不后悔。修叔,你也不想看我重蹈你的覆辙吧?”   修长郁喝了一杯酒,咬牙道,“小冕,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帮你,你可千万别坑我!”   “放心吧修叔,我坑谁也不会坑你。”季冕一边说话一边拿起手机拨打小树的号码。明知道薛淼一定不会让他和小树取得联系,他还是不舍得放弃这点希望。分开一小时不到,他就想小树了,这个家没有小树的存在,简直冷清得不像话。若非小树坚持要住小房子,此刻的季冕只会觉得更空旷,更孤寂。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小树的。   “这次我帮了你们,以后你们可得帮我啊。”修长郁苦闷道,“谁年轻的时候没轻狂过,遇见淼淼我不是立马改了嘛,为什么那些媒体还要乱写我的绯闻?妈的,可把我害苦了!要不是淼淼以为我很花心,她能看上肖启杰那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我等了她二十多年,但我从来没后悔过,我还可以继续等,等一辈子也无所谓。”修长郁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修叔你少喝点。”季冕劝解道。   “没事,一瓶红酒醉不了。”修长郁摸摸手机,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淼淼让我办的事我还没办呢。”   “什么事?”季冕给他倒了半杯酒。   “搞垮《双龙传奇》和裘渡。”修长郁点开手机,嗤笑道,“我倒要看看没了小树,王安和裘渡能拍出什么玩意儿。”   事涉小树,季冕自然非常重视,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查看《双龙传奇》前两集的播出情况。第一集 刚好播到精彩的地方,李元昊无意中得知女主的父亲就是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陷入黑化,而女主犹然不知,正站在不远处的拱桥上对他灿笑。   李元昊在原著中是一个亦正亦邪的角色,又是皇室宗亲,地位尊贵,很有一些名士风流的味道。但取代肖嘉树的这位演员长相却太过阴柔,好看是好看,但他黑化后眯着眼睛咬着牙齿的样子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姑娘,根本没有邪魅的感觉。   青云直上的粉丝大多是男性,而且还是钢铁直男,看见这一幕自然有些接受无能,纷纷在评论区怒喷:【卧槽,这就是青云大大笔下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魔尊李元昊?这就是前半部把李归一和女主压着打,后半部完虐异族王者的魔界第一高手?恕我眼拙,实在看不出来!】   【别再瞪着眼睛看女主了,你又不是兔子!隐忍仇恨有很多种演法,你就知道瞪眼睛吗?】   【一听说李元昊的扮演者由肖嘉树换成了方志晨,我就猜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其实在那之前,我对肖嘉树也不是很看好,觉得他可能演不出李元昊的狂放和邪肆,但看过他演的001后我才知道,他狂起来可以一个人干掉一颗星球!他的演技足够吊打方志晨,为什么不让他来演?】   【都说是因为他要改剧本,导演不同意。】   【那还是算了,如果不尊重原著,演技再好我也不接受。】这个话题刚被某些人压下去,又有观众疑惑道:【各位朋友麻烦帮我看看,女主的脖子是不是太长了,还有些前倾,和脑袋接不上?头发周围的那一圈毛刺是什么鬼?抠图没抠干净?】   【抠图了,绝对是抠图了!自从女主一出来我就发现了,她的脑袋一直是飘的,背景也很模糊,这要是一部鬼片,效果杠杠的!她与李元昊对视的时候,两人的目光根本没在一个焦点上,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让我瞬间出戏!我光顾着盯她的脑袋,根本没法看剧!】   【真的很出戏!观剧感受太差!】   DISS完女主和李元昊,裘渡扮演的李归一出场了,他正在深山老林里与一头灵兽搏斗,由于资金不够,特效做的非常烂,几十年前拍的老版《西游记》看上去都比这一幕逼真,偏偏那头闪瞎人眼的灵兽还在屏幕上蹦来蹦去,全方位展示着它的粗造滥制。   【没眼看了!这他妈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完全毁了我心目中的《双龙传奇》!】观众一边骂一边耐着性子把前两集看完,评价都很低,但秉持着对原著的爱,还是打算看一看后续发展。   季冕关掉网页,淡淡道,“修叔你先别动,等剧集播出一段时间再说。”话落他翻看一下影评网站,发现该剧的豆瓣得分是3.1,也不知道后面会跌成什么样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没打散   等到晚上十一点半,季冕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便准备出门。修长郁叹息道,“你给我小心点,别让淼淼发现,否则我俩都会死!”   “这么晚,薛姨应该已经睡了吧。”季冕弯腰穿鞋。   “她一般十点半睡,但今天情况特殊,说不定现在还在生气呢。我给她发一条短信试试看。”修长郁拿出手机。   两人开车前往薛淼的公寓,一路上她始终没回信息,要么是不想搭理修长郁,要么是已经睡了。向来很少得到回应的修长郁今天却觉得特别伤感,盯着手机看了很久。   等待是世界上最难熬的一件事,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来自己想要的结果,甚至不知道这个结果在有生之年还会不会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等待是另一种绝望。   季冕看他一眼,安慰道,“修叔,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你会如愿的。”   修长郁苦笑摇头,“有些事靠的是缘分,而不是坚持。如果坚持就能成功,还轮得到肖启杰?话说回来,你准备怎么劝淼淼,你投资让她去拍戏就能把她感动到?如果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劝你还是另想办法吧,行不通!淼淼的心是石头做的,一旦认定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跟她来软的,她就跟你来硬的,你跟她来硬的,她就跟你来横的,反正她总会比你牛。你知道年轻的时候我管叫她什么吗?”   “女霸王,您以前跟我说过。”季冕轻打方向盘。   “对,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霸王,总喜欢指挥别人。我那时候就对她说:淼淼,如果今后你结婚了,你的丈夫和儿子一定会过得很辛苦。然而她可以为肖启杰收敛所有脾气,做二十多年的贤妻良母,却不能为了旁人稍微改变一点点,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甚至依然爱着的人,大概只有肖启杰。”修长郁越想越觉得难受,不免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小瓶烈酒灌了几口。   他年轻的时候什么都沾,唯独不好酒,老了什么都改了,却染上了酒瘾。人这一辈子总得对某个人或某件事执着,否则活着真的没意思。   “她爱小树,只是没用对方法而已。”季冕徐徐道,“我不会试图感动她,更不会让小树为了我们的将来去与她抗争,她自己能想明白。”   修长郁嗤笑道,“淼淼自己能想明白?你是白日做梦呢!”   “如果她爱小树,她就能想明白,你看着好了。”季冕减缓车速,催促道,“别喝了,快把你的小区通行证拿出来。”要不是为了这张证,他能陪修长郁喝那么长时间的酒?早就去小树楼下守着了。   修长郁掏出通行证给安保人员看,那人经常见他出入,很快就把门打开了。   眼下已是半夜,小区里非常安静,只有几盏路灯点缀在匝道两旁,显得非常空寂。修长郁不停给季冕导航,末了指着正前方的一栋住宅楼说道,“喏,七楼靠西面的公寓就是淼淼家,最外面的那个阳台看见没?那是小树的卧室,这会儿还亮着灯,应该没睡。”要不是自己还有这点利用价值,修长郁相信季冕早就把他给扔了。他也是命苦,这辈子摊上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比一个精。   季冕认真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好方位就操控无人机飞上去。   “快着点,在小区里玩无人机很危险,路过的安保人员看见了是要没收的。”修长郁抬头看着天空。   季冕没搭理他,操控无人机飞上阳台,然后打开信号灯。   被软禁的肖嘉树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生闷气,发现窗外隐隐约约亮着几盏小灯,连忙爬起来查看。他下意识地想到:这肯定是季哥弄的,季哥绝对不会丢下自己不管。他打开落地窗往下看,果然发现季哥正站在楼下冲自己招手,虽然隔得很远,光线也不是很充足,却能想象得到他温柔的笑容。   见季哥做了一个后退的手势,肖嘉树连忙把落地窗全打开,让小小的无人机飞进来,上面承载着一个盒子,打开后是一个新手机和一包巧克力豆。   肖嘉树如获至宝,立刻拿出手机,给唯一存储的联络人发送了一个视频邀请。   “小树你还好吗?”季冕温柔的嗓音随之响起。   “不好!”肖嘉树委屈巴巴地开口,眼睛一眨竟掉了两行眼泪。他似乎觉得很丢脸,连忙扭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模样十分可怜。   季冕靠在车门边,叹息道,“别哭,你哭了我也难受。”   肖嘉树擦干眼泪后又吸了吸鼻子,这才把脑袋转回来,看向摄像头,“我不哭。季哥我们该怎么办?我妈太固执了,谁都劝不动她。我试图跟她讲道理,她不听,现在还把我关起来了!”   “你别担心这些事,一切有我。你该吃吃,该睡睡,别和你妈吵。过几天她有可能要去大通影城拍戏,你也跟她一块儿去,选李宪之这个角色,记住了吗?”   “记住了。”肖嘉树连连点头。   季冕通过手机屏幕看见他乖巧可爱的样子,不禁温柔地笑起来,“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叫你跑去外地拍戏?”   “不用问,我相信你。”肖嘉树冲楼下的人挥了挥手机,语气不再那么委屈,“能随时联系到你我就安心了,季哥,你是不是也会过来拍戏?我们能在剧组见面吧?”   “能,我肯定会陪你。”季冕一会儿抬头看看楼上,一会儿垂眸看看手机,表情丝毫不见慌乱。这样的情况他早就预想过,自然会有应对方法。   见季哥始终那样沉稳,肖嘉树终于放心了,这才露出一点笑容。   “快回屋里去,外面冷。”季冕冲他摆手。   “哦,”肖嘉树退回屋内,双手始终捧着手机不敢放开,“季哥,没有你我睡不着。”   “我陪你视频聊天。”爱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阳台,季冕依旧站在车外看着那个方向。   “季哥你也回车上吧,外面冷。”肖嘉树压低嗓音说道,“我不用你陪我聊天,我怕我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忘了藏手机。我妈有我房间的钥匙,她随时都会打开门进行突击检查。”对肖嘉树来说,这个手机就是他和季哥之间唯一的联系,是生命线,绝对不能断掉。   “那你想睡的时候我再挂。”季冕操控无人机飞回来。   “好。”肖嘉树把手机靠放在枕头上,不断调整角度,确定自己的脸看上去帅气逼人,这才安心躺下。他侧过身子,眼巴巴地看着镜头,“季哥你开车带我兜兜风呗。”   “你想去哪儿?”季冕果然发动了引擎,还不忘交代修长郁,“修叔你帮我举着手机,拍我的时候别忘了拍窗外的风景。”   修长郁满头黑线地举着手机,感觉自己真是被季冕利用得彻底。   “咦,修叔也在啊?”肖嘉树脸红了红,立刻道,“修叔你好。”   “小树,你和季冕想说啥说啥,当我不存在,啊!”修长郁呵呵笑起来。   肖嘉树满肚子情话都不敢说了,只能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季哥。   “没有通行证我进不来,进来了也不知道你住哪里。”季冕简单解释一句,末了低沉一笑,“我这就把他送回去。”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你们这是!”修长郁愤愤不平地抱怨,却也跟着笑开了。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是真心相爱,而且爱得很深很深,已经到了离不开彼此的地步。如果他是小树的父亲,他一定会祝福他们。只要不伤害到别人,任何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送走修长郁后,季冕把手机放在挡风玻璃前的支架上,带着小树在城里四处转悠。小树会时不时提醒他别盯着手机屏幕,要看路。两人一边欣赏夜景一边漫无天际地交谈,即便在如此困顿的时刻,也未曾感觉到丝毫压抑或悲观。   一个多小时后,肖嘉树小声道,“季哥,如果我爱上的人不是你,现在一定很难熬。”不会有人像季哥这样,在事情刚爆发的时候就迅速为他们的将来做好准备。季哥就像一片天空,可以为他挡风遮雨,也可以为他播撒阳光和雨露,而他真的一点也不用操心,似乎只要跟紧季哥的步伐就一定能走到幸福的彼岸。   季冕知道小树想表达些什么,笑容越加温柔,“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肖嘉树抱着枕头笑嘻嘻地滚了两圈,然后撅起嘴巴吻了吻摄像头,“季哥,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担心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般人遇见这种情况要么会激烈抗争,要么会担心爱人胆怯退缩,进而开始疑神疑鬼、患得患失。他们自己的心先乱了,意志也就被家人的逼迫和劝说一步一步瓦解。很少有人能坚持到最后,他们要么陷入抑郁,要么向世俗妥协,随便找一个女人结婚。   到最后,他们的家人开心了,但他们自己呢?与他们结婚的女人呢?   季冕始终不明白这种固执己见的家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说是为了孩子好,但孩子真的好吗?其结果只是他们自己得到安心,却害了孩子也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甚至于下一代。这种伤害是终其一生的,也是延续的,从一个人身上扩散到一群人身上,图的不过是“随俗浮沉”四字而已。这何其悲哀?   季冕忽然感到很幸运,因为他的小树从来未曾怀疑过他,也未曾产生过丝毫动摇。他那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的安排,甚至除了思念的话,连多余的疑问都没有。如果换成另一个人,现在的情况大概可以媲美世界末日吧?   想到这里季冕不禁莞尔,保证道,“是的,我会有办法,你只要安心拍戏就好。小树,我以前说过一些很混账的话,我现在想把它收回来。我喜欢你的没心没肺,我希望在我的保护下,你一辈子都可以过得没心没肺,什么都不用担心。”   肖嘉树眼眶又红了,揉着眼角很久没说话。   “好了,快睡吧,当心薛姨闯进来检查。”季冕大概能猜到小树的心思,他这会儿正感动着,害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哭出来,丢脸。   “好,季哥晚安。”肖嘉树的声音果然有点涩涩的。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谁都不忍心先挂断,若非客厅传来响动,似乎是自家老妈起床了,肖嘉树一定会把剩下的两格电全用完。这一晚本该是最难熬的,但被迫分开的两人竟然都没有失眠,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心依然紧紧嵌合在一起,谁也动摇不了。   ——   翌日,修长郁七点半就提着一包早餐上门了,前来应门的薛淼顶着两个黑眼圈,模样十分憔悴。   “昨晚没睡好?小树呢?”   “发生这种事,哪个当妈的能睡好?小树还在房里,我叫了他很多声他都不应,在跟我赌气呢。”薛淼拿出钥匙打开儿子的房门,却见他飞快掀起被子盖住自己,像是在藏匿什么东西。   “你在干嘛?”薛淼的脾气立刻爆发了,用力扯开被子吼道,“你怎么那么……”未出口的责骂全都被儿子泪流满面的脸堵住了,他紧紧抱着自己无声哭泣,眼睛和鼻子一片红肿,看上去无助极了。   这样的表情薛淼只在儿子脸上看见过三次,一次是他被绑架后重新归家的那一刻;一次是在何毅的葬礼上;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薛淼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在想——自己为什么要让儿子如此难过?这样逼迫他真的好吗?但她很快就心硬起来,不断告诫自己:你只是想让小树走上正途,当他成家立业,拥有了圆满的婚姻和生活,进而诞下自己的孩子,他终究会感谢你的。   “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没有季冕你会死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快点起来,别让修叔叔看笑话!”薛淼对着儿子的屁股啪啪拍了几下,却见他一拱一拱地钻进被子里去,把脑袋蒙得死死的,只露出一双脚,模样看上去非常可怜,却又叫人哭笑不得。   “修叔叔给你带了早餐,快起来吃!”薛淼清了清喉咙,这才故作凶狠地催促。   “我不吃!”肖嘉树闷声道。   “好哇,你想跟我来绝食这一招是吧?”薛淼竖起眉毛,“你不吃我就让你饿着,饿得没力气了就把你送到医院里去,直接插上胃管给你打流食,既不让你饿死也不让你有力气反抗,我看你半死不活的能跟我耗多久!”   肖嘉树彻底没声了,薛淼也不管他,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径直去吃早餐。   修长郁站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二十多年过去了,淼淼的脾气还是那么冷硬,一点余地也不给别人留,连自己的儿子都一样。小树要是敢绝食,她就敢给他插一根管子当猪一样养起来;小树要是敢自杀,她立马就能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里去,二十四小时绑着带子关在小白屋。   战斗力强悍到这种程度,修长郁很难相信季冕能说服她。但无论如何,这个忙他一定是要帮的,他并不认为季冕和小树有什么错,更不认为拆散他们所有人都能得到解脱。那只是悲剧的开始而已。   “孩子总这样也不是办法,”修长郁试探道,“要不你把他带去拍戏吧,忙起来就没功夫想别的了。我给你的那个剧本你看完了吗?觉得怎么样?”   “小树都这样了,我没有心思拍戏。”薛淼摇摇头。   “你总是关着他,小心把他关出心理疾病。他以前那副随时会崩溃的样子你忘了吗?你可不能走极端,再把孩子给害了。你带他出去走一走,离季冕远远的,两三个月过去也就好了。再说人一旦忙碌起来就没空想别的,也不失为一个疗愈的办法。”   薛淼这次被说动了,斟酌良久才道,“我可以把小树带走,季冕就不会追过来?”   “追过来又怎样?剧组的人全都在一个酒店里住着,周围还满是狗仔,他敢招惹小树?人多眼杂总比把孩子孤零零地关在家里强。”   薛淼拿起剧本翻了翻,最终点头道,“那就接了吧,我多带几个助理看着小树。”   “好,我立刻给导演打电话。”修长郁正准备掏手机,薛淼又开口了,“等等,季冕不会也来这个剧组拍戏吧?”   “他来就来,你还怕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小树抢走?”修长郁故意刺激薛淼。   薛淼果然被激将了,冷笑一声没说话。   修长郁给她盛了一碗粥,小心道,“你先吃着,我去看看小树,他现在很需要跟一位男性长辈聊一聊。”   薛淼点点头,目中满是忧虑。她再怎么狠心,终究也是为了小树好。   修长郁反锁房门后走到床边,扯开被子一看才发现小树已经睡着了,脸蛋闷得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哪里可怜?薛淼都比他憔悴一百倍。   “小树快起来,我给你带剧本来了,你好好看看,后天咱们就进组拍戏。”他话音刚落,熟睡中的肖嘉树就睁开了眼睛,迷糊道,“拍戏,拍什么戏?哦对,季哥昨天让我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拍戏来着,快把剧本给我看看。”边说边从床缝里抠出一只手机,给季冕发送信息:【季哥我起床了,早上好!】   【宝宝早上好,我让修叔给你带了海鲜粥和蟹黄包,一定要多吃点。】季冕秒回。如果住在一起的话,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同时睁开眼睛了,但分开也没有问题,他们可以感应彼此的存在。   【好,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一样。你早餐吃的什么,给我发一张图片过来。】肖嘉树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   季冕很快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几秒钟后又发了一段自己吃早餐的视频。肖嘉树反复点开视频,好像总也看不够一般,过了四五分钟才给自己拍了一个伸懒腰的视频,点击发送。   这一次,季冕那边也隔了四五分钟才回复:【盯着你的腰看了很久,想亲一亲,你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很可爱。】   两人一来一往聊得飞起,肖嘉树一会儿拍一张照片,一会儿拍一段视频,然后拿着手机傻乎乎地笑。修长郁起初还耐心地等着,到后来干脆跑到阳台外面喝酒去了。分开了又如何,这两个人照样有办法打得火热。   “小树,你俩有完没完?你妈待会儿要敲门了。”过了大约十五分钟,修长郁不得不开口。   “不聊了。”肖嘉树这才把调了静音的手机塞到床垫下面,好奇道,“修叔,是什么剧本?”   “《女皇》,我去帮你拿。”修长郁推门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带着一个剧本回来。薛淼只当他劝了很久才把儿子劝通,并不觉得奇怪。   “咦,这个剧本我在季哥那里见过,他最近一直在修改。”肖嘉树立刻翻看故事梗概。这个剧本描述的是华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女皇的人生历程。她工于心计、强势霸道,从一个小小宫女最终站上了皇权顶端。她斗败了宫妃、斗败了朝臣,也斗败了皇帝,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可以牺牲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女。   说老实话,看见这个剧本,肖嘉树脑海中浮现的女皇形象竟然是自己的母亲。她们同样强势也同样霸道,为了心中所想便可一往无前。   “我感觉这个剧本好像是为我妈量身打造的。”肖嘉树小声说道。   “没错,再没有人能比淼淼更适合女皇这个角色。”修长郁叹息道。   肖嘉树翻开人物列表,查看李宪之的设定。李宪之是女皇唯一存活的儿子,他被父亲和母亲保护得太好,性子十分纯善,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中简直是个异类。原本他已经得到父亲的准许,可以搬出宫去做个逍遥王,却被母亲的野心裹挟,不得不卷入你死我活的权力之争。最后他被母亲推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却也因此郁郁而终。   他一生都是母亲的傀儡,从未得到过片刻自由。   “历史上的李宪之好像不是这样死的,结局还要更惨一些。”肖嘉树表情有些沉郁,因为这个角色和他的境遇十分相似。   “剧本还会再改,先让你妈同意接戏了再说。”修长郁拍拍小树的脑袋,安慰道,“别担心,季冕会有办法的。自从认识他那天起,我就没见过他有失算的时候。” 第一百二十三章 网恋也很好玩   《女皇》剧本一早就送到季哥手上,而且他已经修改了很久,可见品质很有保障。肖嘉树根本没看具体内容,指着人物列表中的李宪之,笃定道,“修叔,这个角色我接了。”   “那行,我出去跟你妈说一声。”修长郁正想离开,却被肖嘉树拉住,觍着脸说道,“别啊修叔,再坐会儿呗。”   “你小子想干啥?”修长郁撑不住笑了。   “我想干嘛你还不知道啊,你就成全成全我和季哥吧。”肖嘉树从床垫下面摸出手机给季哥发送视频邀请。   修长郁吐槽道,“你和季冕是牛郎、织女,我就是促使你俩见面的鹊桥是吧?当心被你妈发现,把我这鹊桥给拆了。”   “我不会让我妈发现的,修叔你说我妈怎么就那么凶呢?”视频很快接通,上一秒还皱着一张脸的肖嘉树下一秒已眉开眼笑地冲摄像头挥手。   季冕温柔的嗓音从话筒里传来,“宝宝,我准备去跑步,也带你跑一圈。咱们去上次路过的那个人工湖喂鸭子好不好?”   “好,季哥你多买一点小米,把鸭子都引过来。”   “那你记得戴耳机,一群鸭子的声音有点吵,当心被薛姨听见。”季冕打开鞋柜,轻笑道,“宝宝帮我挑一双运动鞋。”   “穿那双宝蓝色的,好看!”肖嘉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季哥的最爱。   “不,我想穿这双,这是你帮我买的第一双鞋。”季冕却挑了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坐在门槛边换上,并细心交代,“薛姨那边你千万别跟她吵,不然你也伤心她也伤心,对大家都不好。你也别拿绝食啊什么的威胁她,我之前就说过,你该吃吃,该睡睡,把一切问题都交给我。我就是怕你跟薛姨置气,伤了身体,才让修叔给你送早餐过去。都这会儿功夫了还没见你洗脸刷牙,应该是没吃,你让修叔帮你热一热端进来,好不好?”   “好。”肖嘉树乖乖点头,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修长郁。   修长郁原本想拧开瓶盖喝两口酒,听见他们的谈话已经完全没心思了。这两个人也太好玩了点,季冕一口一个宝宝地叫着,明明是交代的话,末尾总要加一句“好不好”,似乎在征询肖嘉树的意见,语气听上去像哄孩子。   若非亲耳所闻,修长郁绝对想象不到季冕对一个人会那样宠,既像对待自己的小情人,也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似乎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对方一般。   肖嘉树竟一点儿也没觉得不适,还格外听话,那黏人的劲头与他酷帅的外表真是一点也不搭。所谓什么锅配什么盖,像季冕这种控制欲特别强的人,就该与肖嘉树这种没心没肺又黏糊的小狼狗在一块儿,这俩人简直是天生一对啊!   修长郁啧啧称奇,却也抵挡不住小狼狗可怜兮兮的眼神,只好摆手道,“行行行,我去帮你端早餐,你把手机藏好,免得被你妈发现。”   “宝宝,我就坐在这里,等修叔把早餐端进来了我再出门。”季冕带着一点笑意的声音传来。   肖嘉树这才放心了,小心翼翼地把手机塞进床缝,然后用力揉了揉眼睛和鼻子,直到它们均红肿起来才摆手道,“修叔你去吧,我准备好了。”说着说着嗓音里已经掺杂了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修长郁对他的演技简直叹为观止,合着刚才淼淼掀被单的时候你丫根本没哭啊!你就是这样骗你妈的?   修长郁梗了半天才叹息道,“小树,你红得那么快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凭你早上起床时的那场哭戏,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   “谢谢修叔。”肖嘉树哽咽道。   修长郁彻底服气了,哭笑不得地打开房门,却又在转身的一瞬间换上担忧至极的表情。作为娱乐公司的老总,谁还不会演戏来着?   “小树怎么样了?”薛淼已经吃完早餐,正捧着剧本心不在焉地看。   “他同意去拍戏,但他只想演李宪之这个角色。”   “李宪之?”想起李宪之的人设和结局,薛淼心里一阵不舒服,冷笑道,“他想映射什么,骂我是女霸王,想把他逼死?我倒要看看没了季冕他到底会不会死。”   “淼淼你可不能再逼他了,让他自己缓缓。我把粥和包子热一热给他端进去,好歹劝他吃一点儿。”修长郁把早餐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然后用托盘一一装好。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薛淼冷硬的表情逐渐被恍惚和感慨取代,所谓物是人非不过如此。她原以为肖启杰是自己一直追寻的那个人,却从未在他身上发现她曾幻想过的闪光点,到头来才明白,她爱上的不过是一个美好的臆想。但终于有一天,她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看见了家的影子,这个人却是从不把感情当一回事的修长郁。   果然这又是一种错觉吧。薛淼很快就回过神来,交代道,“再弄一碟醋,小树喜欢喝光汤汁后把薄皮蘸在醋里。”   “好。”修长郁立刻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碟子,倒了一点陈醋。   见他把一切都弄好了,薛淼便替他拉开房门,却见儿子正坐在床上发呆,眼睛和鼻子依然红彤彤的,应该是刚才哭过,发现自己看过来,立刻把脸扭到一边,僵直的背影充满抗拒。   薛淼心下长叹,面色却更加冷硬,徐徐道,“别以为你耍点小脾气我就会心疼,你要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可以把你送进疗养院里让专人照顾。到时候你不吃也得吃,不睡也得睡,一天二十四小时地关着,我看你能跟我犟多久。”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小树还小,难免犯错,你好好教他就是了。”修长郁连忙充当和事佬。   “我没错,不用你们教!”肖嘉树梗着脖子喊道。   “随便你怎么认为,等我把你纠过来了,你早晚有一天会感谢我。”薛淼冷笑一声后离开了。看见儿子伤心的模样,她也难受。   修长郁连忙把托盘放下,反锁房门,回头一看,发现肖嘉树已经撅着屁股把手机翻出来了,虽然眼睛和鼻子还很红,表情却笑嘻嘻的,这演技!想起淼淼明明伤心难过,却还是故作冷硬的样子,他摇头道,“儿女都是债啊,你妈为你操碎了心,你却一点儿也不在乎。”   肖嘉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正色道,“修叔,儿女是独立的个体,不是债,更不是父母的附属品。为了让我妈高兴,我就跟季哥分手,然后找一个女人结婚,我们三个人会痛苦一辈子。那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是作为一个娱乐设施专门逗我妈开心的?我很爱我妈,我也会一辈子孝顺她,可我不能为她牺牲掉自己的幸福。”   修长郁不说话了,他其实也明白这母子俩谁都没错,只是世界观和价值观不同而已。   季冕平静的嗓音从话筒里传来,“修叔,让薛姨伤心我很抱歉,但是我无法苟同她的做法。她有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但她不能把这些强加在另一个人身上,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儿子。小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供奉父母的献祭品。”   “行了行了,你们别说了,道理我都懂,我就是觉得淼淼也很不容易。”修长郁指指托盘说道,“快吃吧,不然待会儿又凉了。”   “谢谢修叔。”肖嘉树端起粥喝了两口,愁眉苦脸道,“季哥,我妈那么固执,她能理解我们吗?我担心她会把我送去哪个地方关起来,就像以前把我送去美国那样。”   薛淼是什么脾气,季冕事先也了解过,所以他知道小树的担心不仅仅是担心,还很有可能变成现实。   “她会的,她很爱你。”季冕笃定道,“别胡思乱想了,乖乖吃饭,我出去跑一圈给你看。”   “好,我要看群鸭乱飞。”肖嘉树很快就振作起来,只要季哥始终在他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   季冕轻笑道,“好,我把路边小摊的饲料全包了,让那群鸭子吃个饱。”他拿着手机一路跑一路拍,哪里的花开了,哪里的树叶红了,都一一指出来让爱人看,跑到湖边的时候果然买了很多小米,大把大把地洒向鸭群,让它们扑扇着翅膀急不可耐地飞奔过来,争相抢食。   小树特别喜欢看这种场景,鸭子嘎嘎大叫的时候他也会跟着笑,眉目飞扬。如果有路人看见这番景象,肯定会给他盖一个大傻子的戳,但季冕明白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样比较好玩而已,他喜欢一切生机勃勃的事物,正如他自己那般。   看见小树在电话那头捂嘴笑,季冕也跟着笑了,眼里满是柔情。   修长郁也是服了这两个人,分开了照样能玩在一起,还玩得那么高兴,也是少见。女霸王的铡刀还悬在脖子上呢,你俩能不能有点危机感?   下午,季冕在公园里喂鸭子的新闻就上了热搜,也不知是哪个无良狗仔为了丑化他的形象,竟然把他站在岸上洒小米,一群鸭子在湖边的泥潭里扑腾的场景拍下来,配的标题是《季大影帝退居幕后竟然是为了承包荷塘养鸭?》完了在文中详细描述了季冕如何把湖边摊贩的小米包圆;如何分发给周围的小朋友,让他们帮忙一起喂;如何站在岸边洒米,嘴里发出咯哩哩、咯哩哩的声音。又说与某些老牌影帝比起来,季大影帝还是逼格不够高,人家无聊了就一个包机飞去巴黎喂鸽子,他竟然跑到湖边喂鸭子,人跟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   热搜一出来,季冕的高冷形象再次遭受重创,但粉丝却一点也没觉得偶像丢脸,反而认为他越来越生活化,感觉就像自己的一位老邻居,特别亲切!很多路人还转了粉,说他喂鸭子的架势非常专业,尤其是呼唤鸭群的声音,咯哩哩咯哩哩的,不要太好玩!   看见这些偷拍的图片和视频,方坤都快崩溃了,本想找关系把新闻压下去,却没料群众的反应竟然十分热烈,季冕很久没涨过的人气也略有攀升,这才作罢。   【为了哄小树开心,你也是很拼啊!】深知内。幕的修长郁默默发送了这条信息。   ——   说实话,肖嘉树一点儿也不觉得被软禁的日子难过。他出不去,季哥就会开着视频带他去任何地方,比在一起的时候还有趣。距离的阻隔非但没让他们疏远,反而使他们的心灵更贴近了。   三天后,《女皇》开拍,薛淼这回请了八个助理盯着儿子,不让他使用手机或平板等电子物品,也不让他单独待在房间,去哪儿都得有人跟着,全天候监控。   这回肖嘉树可耐不住了,只能在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把手机拿出来与季哥打一个无声的视频电话,或用文字聊一聊。   “二少,您还在里面吗?”这才过了五分钟,助理就开始催了。   肖嘉树连忙把手机藏进夹克衫的内袋里,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在呢,我便秘!”   “需要我帮忙吗?”助理继续追问。   “我便秘你能帮什么忙,帮我拉呀?”   “我可以帮您抠出来,把肥皂切成三公分长五毫米宽的条,送入肛门润滑五分钟,就可以抠出来了,无副作用。二少您需要的话我这就去买肥皂和塑胶手套。”助理一本正经地说道。   肖嘉树简直服了这人,砰地一声打开门,仔细观察对方。没想到哇,这家伙浓眉大眼、长相憨厚,竟然是如此难对付的角色,周亮亮他们全都被他支走了,这人却还站在门口守着,简直是太敬业了。   “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干嘛的?”满心的火气不知怎的就熄灭了,肖嘉树一边往外走一边与这人聊天。   “我叫张全,刚退伍。”   “你是军人?难怪……”肖嘉树彻底没脾气了,“你们退伍的时候有发放安置卡吧,你怎么不去正规机构上班啊?”   “我老家是农村的,发了安置卡也得回农村安置,想留在城里就得有单位接收。我没有关系,路子走不通。二少您放心,我进过特种部队,保护您完全没问题。”张全到现在为止还以为自己是给肖二少当助理兼保镖来的。   肖嘉树讪讪一笑,末了好奇询问,“我要是真便秘了,你真能帮我抠出来?”   “能,我以前有一个战友就是习惯性便秘,拉不出来难受,连训练都坚持不了,我们大家轮流帮他抠……”张全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肖嘉树却已经听不下去了,连忙摆手喊停。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赶走周亮亮他们母亲却一点表示也没有了,只张全一个就足够把他看得死死的,甩开这人比登天还难。   “二少您坐,我去给您拿饮料,您想喝什么?”走到片场后,张全立刻搬来一把躺椅,又用纸巾擦干净。   “你别忙活,我饿了渴了自己能动手,椅子也不用你搬,你就坐在这儿玩你自个儿的就行。”肖嘉树摆摆手。   “我的任务是照顾您,工作时间不能玩。”张全一脸严肃。   肖嘉树挠了挠后脑勺,感觉有点好笑,又有点敬佩,“你有手机吗,拿出来我们一块儿玩呗?”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妈不让我拿手机,那你捧着手机让我看看电影好了,这样不违反规定吧?”   张全并不知道薛淼为何不准肖二少往外打电话,却也不会去探究。他想了想,颔首道,“那行,我给您捧着手机,您就只能看看。”   “好好好,你坐下吧,你站得太高了我脖子抬得累!”肖嘉树指着一把矮凳说道。   张全这回没再拒绝,坐下后打开播放平台,“二少您想看什么电影?”   “我想看综艺节目,《荒野冒险家》你知道吧?”   “我知道,这个节目最近很红。”张全点开最新一期节目。   “诶?都已经播到第三集 了啊!”肖嘉树叹息道,“我只看过第一集,咱们从第二集看起吧?”   “好。”张全立刻换了第二集 ,广告和片头过去后,网友的弹幕几乎覆盖了整个屏幕,最多也最显眼的词条均是这样:【我是来看树冠CP的,树冠CP赛高!】   但接下来,当主持人告诉各位嘉宾肖嘉树由于工作原因不能出席这一期节目时,网上响起一片抱怨:【我是冲树冠CP甜蜜日常来的,没有他们我还看个屁啊!】   在这一瞬间,节目的收视率骤然下降,评分也比第一集 低了0.2分,由此可见树冠CP的号召力。VJ给季冕拍了一个特写,他嘴角虽然挂着笑,眼中却暗藏忧郁,任谁都能察觉到他的心情低落。   看见他的表现,原本打算离开的观众又留下了,恶趣味地表示:【没有小树苗的季老师会怎样呢?我很好奇哈哈哈……】   然后季冕用事实告诉他们,没有小树苗的季老师是一个大魔王,每一个任务都会要求队员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只谈胜负,不讲情面。在一次寻宝比赛中,黄映雪实在是走不动了,往地上一躺,哀嚎道,“队长我不行了,我脚底全是水泡!”   “把鞋子脱了,”季冕指着余柏秀,“让他帮你看看。”   网友被他的大喘气逗得哈哈直笑,【天啦噜,我还以为季老师会说“把鞋子脱了我给你看看”,没想到最后还是叫了余柏秀。季老师你就那么嫌弃黄映雪吗?】   【不是嫌弃,是为了小树苗守身如玉!小树苗没在,我们竟然也能吃到糖,好幸福!】   【快别脑补了,人家季冕只是避嫌而已!别硬是把季冕和肖嘉树绑定在一起炒作,说不定季冕已经烦死了!】某些纯粉开始发飙。   CP粉不跟他们争论,默默退散了。他们圈地自萌,不妨碍任何人,免得把这对CP拆散。   看到这里,肖嘉树捂着嘴巴偷偷笑了两声,心中满是感动和得意。季哥那时候还没跟他在一起呢,但他的心里已经有他了,所以才会越加注意自己的言行。   黄映雪倒是没想太多,脱掉鞋子后看了看,发现脚底板一个水泡都没有,顿时尴尬了,“可是我的脚真的很痛,一步都走不了。”她干脆往地上一躺,耍起无赖。   季冕严肃开口,“快起来,我们只有十分钟了。”   “我不起来!”黄映雪蹬了蹬腿。   “给她穿好鞋,扶她起来。”季冕勒令余柏秀,余柏秀一声都不敢吭,捡起鞋子想给黄映雪穿上,又怕唐突她,只能面红耳赤地劝,模样说不出地可怜。黄映雪心软了,只好自己把鞋穿上,愤愤不平地质问,“队长,要是今天走不动路的人是肖嘉树,你会不会让他休息?”   季冕犹豫了几秒钟才道,“不会。”   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黄映雪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指控道,“队长你停顿了五秒钟,你一定是在骗我!”   “没骗你,我不会让他休息。”季冕转身朝前走,语气落寞,背影孤单。   看见这一幕,网友都快笑死了,纷纷发弹幕道:【噗,季老师犹豫了那么久才给出答案,一看就是为了安慰黄映雪!】   【来来来,我给季老师翻译一下,他想说的话其实是:没骗你,我不会让他休息,我会背着他走!】   【哈哈哈,妹纸你很懂季老师嘛,完全说出了他的心声!】   在这一刻,弹幕简直多得吓人,纯粉和唯爱粉想控场都控不住,只能气呼呼地看着,但也是在这一刻,收视率一下子就上去了,可见孤单而又落寞的季老师才是这一期节目最大的亮点。节目结束后,网友强烈要求制片方下一期一定要把肖嘉树请回来,不然红队的人简直没法活了。   “看来你很受欢迎。”视频播放完毕后张全感慨道。   “没有,只是沾了季哥的光而已,快看下一集。诶我说,你这个广告怎么那么长啊,足足六十秒!”   “我不是VIP,不能屏蔽广告。”   “得,我给你充一个VIP,就当员工福利了。”肖嘉树大方地挥挥手。   拍完戏的薛淼走过来看了看手机屏幕,脸色立刻变得无比阴沉,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不能强逼儿子不准看手机,那样会显得很不正常,只能狠狠瞪了张全一眼。   张全一脸无辜,肖嘉树却得意地摇头晃脑:你不是不准我私底下碰手机吗?那好,我就在公共场合碰,看你拿什么借口控制我的人身自由!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季冕前来剧组报道   《女皇》是一部大女主电影,身为女一号,薛淼的戏份很重,而且年龄跨度也非常大,从十八岁一直演到八十岁,既要表现出少女的天真浪漫,也要表现出帝王的雄韬伟略,若是没有一定的人生阅历和丰富的表演经验,根本无法驾驭这个角色。   所幸薛淼二者兼具,从未老去的容颜稍作修饰,依然可以拥有十八岁少女一般的鲜嫩。导演对她的表现很满意,更为她能拥有肖嘉树这样孝顺的儿子感到羡慕。   肖嘉树扮演的李宪之戏份并不重,大概半个月就能拍完,虽然现在还没到他进组的时间,但他每天都会来片场等待薛淼,没事的时候就坐在一旁看看剧本,背背台词,非常勤勉。这不,看完两集综艺节目后,他又开始拿出剧本研究,哪里有问题便会记在本子里,等导演有空的时候再去讨教。   “肖嘉树,那个剧本你不用研究了,我大幅修改了剧情,你过来看看。”编剧站在导演身边冲他招手,完了又对薛淼说道,“薛姐,您的戏份也有增改。”   “怎么忽然修改剧本?”薛淼狐疑道,“之前那个版本不是挺好的吗?”   “《秦祸》那部剧刚开播就被下架了您知道吧?听说编剧严重扭曲了历史人物的形象,被观众投诉了。女皇是华国历史上最富传奇色彩的一位皇帝,我们的剧本肯定不能偏离历史,必须给观众呈现出女皇最真实的一面。”编剧耐心解释。   这个理由非常强大,薛淼没法反驳。她看了看增改过后的剧情,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个改动太大了吧?为什么要把李宪之和魏无咎的戏份改成这样,难道你们不怕被观众投诉?”薛淼指着一处情节说道。   “可是历史上的李宪之和魏无咎就是这种关系,他二人的结局也与修改后的剧本一致,史书上都有详尽记载,观众没理由投诉我啊。”编剧感到很委屈,这年头歪曲历史有错,尊重历史也有错,还让不让他们这些文化人混了?   史书上的记载的确与剧本中的描写一致,但薛淼盯着这段情节,心里非常不舒服。然而她终究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是一名极其敬业的演员,不会把私人感情带入到工作当中。   肖嘉树拿到新改编的剧本后认真看了看,没发表任何意见。他其实知道,新旧两版剧本都出自季哥之手,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薛淼盯着人物列表继续追问,“演魏无咎的是谁?”   “是聂佳轩,他今天下午进组。”导演答道。   薛淼阴沉的脸色这才稍稍缓解。   下午的时候果然有一批演员前来剧组报道,其中有扮演魏无咎的聂佳轩,也有扮演五皇子李宪辰的刘奕耒,还有几个女演员,岁数都不大,只在二十到二十五之间,为剧组增添了几丝活力。   薛淼却有些受不了年轻人的吵闹,对儿子抱怨道:“现在世道真的变了,我年轻那会儿在剧组拍戏,谁要是敢在片场大声喧哗,一定会被导演骂死,因为拍戏需要专注,也需要收音,周围一吵就会影响演员的状态,收音的效果也不好。”   “世道一直都在变,妈你应该学会适应。”肖嘉树专注地看着剧本,连头都没抬。   “世道哪怕再变,也不会允许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薛淼冷笑一声走了,闹得肖嘉树满脸莫名。他只不过随便敷衍一句而已,怎么又惹到母上大人了?   ——   在导演那里报完道后,新来的几名演员分别去了自己的休息室。刘奕耒让助理把门关紧,落了锁,这才露出疲惫的表情。他是今年大火的青年演员之一,演技非常了得,长相更是儒雅俊逸,很有一股浊世佳公子的味道。也因此,他接拍的大多是古装剧,这样才能凸显他的优点。   “休息室怎么这么小?”助理语气略显不满,“听说肖嘉树的休息室是一个套间,带浴室和小厨房,设施比我们这儿完备。按理来说你是前辈,咖位又比他大,你的休息室应该更好才对。”   “薛淼是他妈,我们能比吗?”刘奕耒眼里飞快划过一抹暗影。   “也是,这年头拼的就是爹妈。”助理打开背包,把各种日用品一一拿出来摆放。   刘奕耒靠倒在沙发上,用手机看剧。他最近追的一部剧是《双龙传奇》,由于看过原著,对它自然抱有极大的期待。得知肖嘉树被剧组赶走后,他原本以为这部剧能拍得更好,但事实却完全相反。   前几集的剧情一直踩在原著线上,虽然演员的表现差强人意,倒也勉强能看,最近几集却渐渐放飞自我,先是李元昊的女属下忽然叛变爱上了李归一,把主子给卖了,害得李元昊差点死在正道的绞杀之下;后是一名男配忽然爱上女主,为她要死要活,足足折腾了好几集。但在原著中,这两段剧情都是不存在的,这两个人物的性格也完全与电视剧中的演绎相反。   那名女属下在原著中是李元昊的忠犬,为了救他自爆而亡,差点把李归一给弄死,是一位非常刚烈勇武的角色。但经过紫色月季的改编,她身上的闪光点完全消失,最终变成了一个为爱痴狂的大傻子。那名男配修的是无情道,一生无情无爱、手段残忍,与李元昊并称魔道双雄,也是一位极具魅力的人物,却被编剧写成了弱智恋爱脑。   虽然这样改下来,两人的戏份大大增加,但吸引人的特质却没了,观众哪里肯买账,立刻就跑到评论区指责谩骂,言辞十分激烈。尤其是原著粉,可说是气愤到了极点,直斥新改编的剧情是臭狗屎,却硬塞给他们吃,简直恶心!   原作者青云直上稍后便在微博上发了一张律师函,把编剧和导演给告了,让原著粉大感快意。截至目前为止,《双龙传奇》在豆瓣上的得分已经跌破2.4,创造了一个历史记录,这与改得荒唐走板的剧情有关,也与演员拙劣的演技有关。姜冰洁抠图抠得观众快吐了,口碑已经完全跌碎;两位男一号的演技也是一言难尽。   刘奕耒已经完全没心思再追下去了,叹息道,“如果青云直上要求下架,《双龙传奇》这部剧就彻底凉了,一个多亿的投资呢,极光和创维这回得赔死。”   “他们自己不好好拍,能怪谁。”助理认真擦拭化妆台。   刘奕耒继续翻阅相关微博,却发现一个营销号竟然放出一条视频,标题是《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演技》,配图是肖嘉树那张俊美逼人的脸。他目光微微一暗,指尖立刻不受控制地点开了。   视频开始播放,肖嘉树额间点缀着一朵黑红色的火焰,双眉斜飞入鬓、双眼狭长锋锐,气场十分慑人。他手中握着一柄宝剑直刺出去,却又猛然收回,还在往前冲的身体狠狠撞在女主的剑尖上,嘴角流出一行血迹。他先是微微垂眸,盯着银白剑身上映照出来的自己,后又慢慢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女主,他冷酷的双眼顷刻间就水汽氤氲,所有疯狂和仇恨均被浓到哀伤的爱意取代。   “素白。”他张开口想唤女主,却因嗓子太过干涩,竟只做出一个口型,然后看似凶狠地拍出一掌,临到头却收了绝大部分真气,借着掌风的反噬倒飞出去,目光始终不离女主左右。   他把李元昊的无奈与深情演绎得淋漓尽致,也把一个满手鲜血的魔尊塑造得宛若真实,无论谁看了这一幕都会为他动容。视频的制作者还非常贴心地把替身女演员的脸抠掉,换成原版剧集中姜冰洁的脸,两两对比之下,越发显出姜冰洁的演技是何等拙劣。   但最受伤的还不是姜冰洁,而是取代肖嘉树的方志晨。屠杀女主家族这段剧情已经在网络平台上播出,观众本来就对他的表演方式感到不满,看见肖嘉树的版本简直快气疯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果没看过肖嘉树的版本,我就算再怎么不喜欢方志晨也没办法,因为我们只是观众,不是制片方,我们只有观看的权利,没有选择演员的权利。但这两个版本到底是什么鬼?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肖嘉树演绎的李元昊才是青云大大笔下的李元昊,他心性冷酷、手段残忍,时而正义时而邪恶,却又对女主一往情深。他是一个多么富有魅力的人物?而肖嘉树把他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带给我们的是身临其境的绝佳享受!看见他的表演,我们就仿佛活在天元大陆上,见证了一众修士的崛起与陨落,也见证了修真界的传奇与热血。反观方志晨的表演,好吧,我姑且把它叫做表演,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刺女主的时候你几次举剑又几次放下是在干什么,打地鼠吗?你犹豫了那么多次都没离开,反而直直往女主剑上撞,你他妈的究竟是想报仇还是自杀?被女主一剑穿胸你哭得比女主还像个娘们儿,然后伸出颤巍巍的小手去摸女主的脸,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只想说你那不是深情,而是得了帕金森综合征!你给我滚出!】   【我就闹不明白了,优劣对比如此明显的两位演员,导演为什么会选择方志晨而弃肖嘉树。你说他改剧本,不尊重原著,结果呢?你们把剧本改得连青云大大这个亲爹都不认识了,这种说法还站得住脚吗?】   看过这段视频的网友均表示肖嘉树的演技比方志晨优秀千百倍,他演绎的李元昊几乎与原著没有任何差别,外在俊美邪肆,内在深情如许,仅仅一个哀伤的眼神就能立刻把观众带入戏。他没能把这部剧演完不是他的损失,而是片方的损失,观众的损失。   有水军为片方洗白,说肖嘉树离开剧组是因为吃不了苦,拍不了落水戏,该营销号立刻把肖嘉树拍摄落水戏的视频放出来,只见他一次又一次吊上半空,一次又一次掉进水里,爬上岸后来不及擦脸,立刻便跑到导演身边询问效果如何,不满意他还可以再来一遍。导演好几次都说行了行了,可以了,他自己看过回放却始终感到哪里不对,于是又拍了几遍,中途还停下来与裘渡的替身探讨了几分钟。   这场戏原本是他和裘渡的对手戏,但裘渡全程没露过脸,一直是肖嘉树和替身在那儿拍,任劳任怨没有丝毫懈怠。闹到最后连导演都不耐烦了,举着喇叭大声喊道:“肖嘉树你别再折腾,效果差不多就行了。”   “导演,话不能这么说啊,电影艺术讲求的是真实和意境,是一种影像意念的传递,我们自己都不认真拍,观众怎么能接收到我们想要表达的东西?‘差不多’这三个字是很不负责任的,我们再拍一次吧,我想到一种更好的表演方式……”他追在导演身后喋喋不休,导演则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说肖嘉树不敬业的水军顿时消声灭迹,留给观众的却是长久的动容。相信黑子和水军,并跑去肖嘉树微博里谩骂的观众此时此刻已愧疚万分、无地自容。始终相信肖嘉树的那些人却沉默了。   他们为自己的偶像感到骄傲,却更为他心疼。他那么努力的工作,却得不到导演的支持和理解,因为大家都抱着“差不多”的心态在拍戏,只有他一个劲的较真,一个劲地讲求完美,如何不被排挤倾轧?   有一部电影叫做《死于独特》,而肖嘉树正是因为这份独特,才会被黑得那样惨。   【这个社会真的病了……】千言万语也无法诉说心中的愤然,到最后,观众只能留下这样一句失望至极的话。   两条视频先后放出来,黄美轩立刻便进行了转发,并配文道:【真相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肖嘉树的粉丝立刻把他之前爆料《双龙》剧组乱象的那条秒删微博的截图放出来,逐字逐句进行分析:第一条姜冰洁未来剧组报道,演戏全靠抠图,中了;第二条裘渡滥用替身,中了;第三条某些演员大幅改戏,完全背离原著,中了;第四条……   一条一条数下来,全中!由此可见他从未说谎,却被姜冰洁等人的粉丝联起手来攻讦,还污蔑他造谣生事,差点将他逼出娱乐圈。   【看不懂了,好演员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这个社会我真是看不懂了。试想一下,如果肖嘉树没有强硬的背景和后台,他还有可能重新站起来吗?】有人这样问。   【回头再看,我只觉得好感动。季老师第一时间站出来支持肖嘉树,他的眼光没错!】   话题很快延伸到季冕和肖嘉树的关系上,但热度始终不减。刘奕耒打开热搜榜,发现排在第一的话题是《季冕承包荷塘养鸭》,排在第二的是《肖嘉树凭借双龙传奇翻身,赢得漂亮》,排在第三的是《肖嘉树在双龙传奇中的超神演技》,前三名占了两名,由此可见他人气之高。   就连热搜第一的话题也能与他扯上关系,因为季冕与他实在是太铁了,最近一段时间几乎到了“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程度,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出现在娱乐新闻上,就会有粉丝在评论区询问另一个人在哪里,活似他们生来就应该在一起一般。   “肖嘉树的咖位快赶超我了。”刘奕耒没再翻热搜,改去查看肖嘉树的微博,发现他的粉丝数又在飞涨,蹿红的速度比坐火箭还快。   “怎么又在涨?”助理表情有些惊愕,“你发现没有,每次他被全网黑,事后都能触底反弹,黑得越狠他反弹的幅度越大,几下就从十八线跃居二线了。不过他长得好,手里又有那么多顶级资源,不红才怪。”   “不仅是长得好,他的演技也不差,你来看看。”刘奕耒把手机递给助理。   “啧啧,这演技简直秒杀方志晨!演技比不过也就算了,你看看定妆照对比图,方志晨站在肖嘉树身边就像个小姑娘,一点气势都没有。你说方志晨怎么那么想不开,为了李元昊这个角色把肖嘉树往死里黑,现在反被肖嘉树的团队踩成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接不上戏。”助理感叹道。   刘奕耒对方志晨的遭遇不感兴趣,拧眉道,“我和肖嘉树的演技比起来,谁比较好?”   “当然是你。”助理毫不犹豫地回答。   刘奕耒眉头略微舒展,却还是沉吟道,“谁好谁坏,演起来才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剧务把新改的剧本送进来,并通知他们下午三点要去摄影棚拍定妆照。刘奕耒翻开剧本看了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五皇子李宪辰的戏份虽然没做改动,但六皇子李宪之和镇国将军魏无咎的戏份却大大增加,这是在捧谁还用问吗?   他摇摇头,脸上虽带着清浅的笑容,眸光却变暗了。   下午三点,化好妆的几位演员准时来到摄影棚。肖嘉树穿着一件淡绿色缀金丝的长袍,镶满碎玉和珠宝的腰带随意在他腰间缠绕了两圈,越发显得他腰细如柳,体态风流。   化妆师为他稍稍打了些粉底和高光,令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通透,薄唇染成淡淡的粉白色,看上去有点病态的孱弱感,这与历史上的李宪之十分吻合;又用一柄玉簪将他的长发绾到脑后,留了一些披散在肩头,行走时随风浮动,意态婉转,竟把一个古代美男子活生生带入了现实。   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大家全都朝他看去,目露惊艳。   刘奕耒微微一愣,然后伸出手做自我介绍,“肖嘉树你好,我是李宪辰的扮演者刘奕耒,很高兴认识你。”   “啊,我认识你,你扮演的周郎简直是历史人物再现,很高兴能与你合作。”肖嘉树挺高兴的,因为在场的演员口碑都很好,既有演技又有颜值,合作起来应该会很愉快。   “谢谢,你扮演的001也非常传神。”刘奕耒的语气听上去十分真诚。   肖嘉树腼腆地笑了笑,嘴上聊天,实则暗暗观察刘奕耒。在所有年青一代的演员中,他对刘奕耒的印象是最深刻的,甚至超过了林乐洋,因为大家都说他跟季哥长得非常像,演技也十分精湛,将来很有可能接季哥的班,成为下一个大满贯影帝。   但见到真人后他却觉得,这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的类型。刘奕耒也是走的儒雅路线,似乎与季哥重叠了,但是当季哥撩起头发邪恶一笑时,气场瞬间就能变得无比强大。季哥能驾驭任何角色,但刘奕耒还差了一些火候,他只接拍古装戏,这大大限制了他的发展。   但想归这样想,肖嘉树却不会直白地对他说:嘿,我觉得你应该多多接拍不同类型的戏,别把自己限定死。那样不是交朋友,而是拉仇恨,自从被《双龙》剧组黑过后,他对所有同行都保持着一种警惕。   刘奕耒也是一个距离感很强的人,稍微寒暄几句就走开了。   摄影师调整好灯光和场景,拍手道,“大家都来齐了吗?来齐了我们就开工,女士优先,男士稍等。”   “聂佳轩还没来呢,要不要等等他?”一名男演员举起手。   摄影师看向场务,场务翻了翻名单,笑容有些神秘,“聂佳轩由于档期问题解约了,待会儿会有一位演员来代替他。”   “谁?”肖嘉树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来演魏无咎,他希望那个人是季哥。   “他来了你们就知道了。时间差不多了,孙潇潇你先拍。”场务冲化妆师招手,“她唇妆有些花,快给她补一补。”   化妆师正准备把口红拿出来,孙骁骁却捂着嘴尖叫起来,众人回头一看,却见季冕缓缓走进来,嘴角微扬,目光专注。被他深深凝望的肖嘉树先是愣了愣,然后飞快跑过去抱住他,手臂十分用力。虽然网恋也很有趣,但他真的想死季哥了,想把他摁在门上强吻,然后扒光他衣服……   季冕垂眸看着爱人,笑容愉悦。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情丝涌动的定妆照   抱住心心念念的人后,肖嘉树低不可闻地道,“季哥,我就知道你会来!”季哥一定舍不得离开他太久,正如他一分一秒也不愿与季哥分开那般。   “我家小树越来越聪明了。”季冕低沉一笑,本想揉揉他脑袋,见他戴着头套,别着发簪,只得作罢。   “季老师,您怎么来了?”孙骁骁兴奋地跑上前打招呼,其余几位演员也都走过来行礼,态度很恭敬。他们与季冕不是很熟,想搭讪也找不着话题。   “我是魏无咎的扮演者。”季冕语气温和,本该放开小树的手掌依然按在他背上。   肖嘉树也知道他们应该分开了,老友相见固然欢喜,但没有哪个男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另一个男人拥抱那么久。然而他真的很舍不得,只是十天没见,却仿佛过了好几辈子一般。他想,要是自己真是一棵树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把密密麻麻的根系扎进季哥身体里,届时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但他终究不是一棵树,于是只能抱住季哥轻轻摇晃两下,这才退到一边。   季冕温和的假面差点维持不住,指尖微颤,似乎想把小树拉回来让他抱个够,却还是忍住了。他曾设想过再次与小树见面是何等场景,他会不会高兴地又跳又叫,用灿烂至极的笑容迎接自己,但所有的欢喜雀跃,都及不上他心底溢出的一缕缕思念来得珍贵。他用这些思念包裹着他,让他明白哪怕他们分开再久,他们的心依然是在一起的,于是所有的难耐与浮躁都沉淀下来,变为静谧的喜悦。   与这些年轻演员谈话时,季冕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地朝小树看去,注意力几乎被他勾走一大半。但他表面上伪装得很好,并未让旁人察觉出来。   “季老师您这么大的腕儿竟然还来《女皇》剧组做配啊?”孙骁骁是个耿直的姑娘,说话很少过脑子。   “《女皇》是一部很优秀的作品,能参演是我的荣幸。”季冕回答得很谦逊。事实上,他的出现并不显得突兀,同样在这部电影里做配的还有何继明、艾德胜等老牌影帝,论起咖位丝毫不逊于他。这是一部大女主电影,也是一个女人如何在男权社会中爬到顶峰的传奇故事,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是为了衬托女皇而存在的。   孙骁骁也想到了另外几位影帝,顿时露出激动的神色。天啊,能加入《女皇》剧组并同时与一位影后四位影帝联手飚戏,这经历足够她吹嘘一辈子!   几人又寒暄了一阵,肖嘉树便有些不耐烦了,故意提高音量,“季哥,你等会儿是不是要拍定妆照?走,我带你去化妆。”   “对,我是来拍定妆照的,”季冕冲大家温和一笑,“抱歉各位,我先失陪了。”   “季老师您快去忙吧,我们也得开工了。”孙骁骁等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散开。   “季哥快跟我走。”肖嘉树握住季哥手腕,半拖半拽地将他带进化妆间。季冕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脸上满是浅淡而又明朗的笑容。   进入化妆间后,肖嘉树立刻反锁房门,抱住季哥的脑袋一通乱啃,嘴里含含糊糊地道,“季哥,这些天我想死你了,快让我好好亲几口!”季哥进组报道这么大一件事,老妈哪能收不到消息?想必过不了几分钟她就该杀过来了,此时不亲更待何时?   季冕一边回吻爱人一边发出短促的笑声,“我也想你。”   “别说话,”肖嘉树把舌头伸进季哥嘴里,凶巴巴地勒令,“也不准笑,好好感受一下我的法式热吻。”   季冕差点喷笑出来,却还是忍住了,十分专心地去勾缠爱人调皮而又毫无章法的舌尖。练了好几个月,爱人依然搞不明白狗啃和法式热吻的区别,不过没关系,什么样的吻对季冕来说都是甜的,纯的,醉人心神的。   两人抱在一起缠缠绵绵地吻了好几分钟,吻着吻着身体就开始发烫。肖嘉树用小小树蹭了蹭季哥下腹,轻哼道,“季哥,它也想你了。”   季冕低哑地笑了,两只手紧紧摁在小树挺翘的臀部上,恨不得将他揉进身体里。   又过了几分钟,薛淼怒气冲冲地来到化妆间,刚拍了一下房门,门便开了,原来里面竟没上锁。她立刻走进去,发现一名化妆师正在给季冕化妆,儿子则坐在沙发上看平板,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薛姨,您来了。”季冕马上站起来,恭敬有礼道,“我给您倒杯茶。”   “不用了,你化妆吧。”薛淼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因为说了也没用,人家既然能追到剧组,自然也能追到海角天涯,除非她真的能狠下心把小树关进疗养院里去。   “小树,你不是要拍定妆照吗?还不快去?”她勉强压下怒火。   “导演让我和季哥一起拍定妆照,我们的角色关联性很大,一起拍效果更好。”肖嘉树捧着平板电脑认真玩游戏,最近他也是快憋疯了。   薛淼知道儿子不会拿这种事来搪塞自己,既是导演要求的,身为演员就得做到,没别的理由可讲。但明白归明白,她到底还是意难平,恶声恶气地道,“你台词背好了吗?明天就要开拍了。”   “背好了,我待会儿就跟季哥对对戏。”肖嘉树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是啊,季哥和他的对手戏超多,以后就可以拿排戏当借口与季哥光明正大地相处了,季哥真聪明!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薛淼当即便道,“明天我和你也有一场对手戏,你跟我回去对对台词。”   肖嘉树把平板电脑往旁边一扔,身体往后一躺,两只脚互相蹭了蹭便把鞋子给脱了,坚定道,“我不去。”   见儿子改坐为躺,大有打滚耍赖的架势,薛淼竟踌躇起来。她的确很想把儿子带走,但他如果硬是不配合的话,她也不能找几个保镖过来将他抬走,那样会显得很奇怪。她必须保护儿子的名誉,不能让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所以哪怕她深恨季冕,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些什么。她想打老鼠,却害怕碰伤玉瓶,于是只能妥协。   “行吧,那我先走了,别太打扰季冕知道吗?”   “知道了。”肖嘉树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   薛淼看见儿子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恨,真想脱了鞋子把他抽一顿,又舍不得,只好走人,看见守在门外的张全,不免冷道,“我让你二四小时跟着小树,你就是这样跟的?”   张全疑惑地看着她。   “你进去守着,别站在外面。”   “好的。”张全乖乖进去。   季冕却走到门口目送薛淼,态度始终谦和有礼。看见他这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薛淼就是有天大的脾气也不好发作,只能憋着一腔怒火离开。她前脚刚走,季冕后脚就反锁了房门,笑着拍打爱人肉呼呼的屁股,“好了,别耍赖了,你妈已经走了。”   “二少,你妈是不是发现你和季老师的关系啦?她的样子好凶哦!”化妆师这才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格外妖娆的脸,正是在美国给季冕设计纹身图案的小莲。由于他业务出众,如今已正式签约,成了季冕的御用化妆师。   “是啊,她恨不得用笼子把我关起来。”说起这个肖嘉树就感到很沮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嗯?”季冕揉着爱人的脚丫,“你是继续躺在沙发上玩游戏还是过去陪我化妆?玩游戏我就去车里帮你拿毛毯,免得冻着。”   “当然是陪你化妆,玩游戏那不是演给我妈看的吗。”肖嘉树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要不是为了应付老妈,他早就像狗皮膏药一般黏到季哥身上去了,哪里会坐在离他好几米远的地方看平板电脑?   季冕捏捏他微红的脸颊,眼里满是宠溺,然后捡起鞋子帮他一一穿上。唐朝的靴子可不好穿,他套了半天也没套进去,却一点不耐烦的情绪也没有,干脆半跪下来,把爱人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慢慢往靴筒里塞,还一点点把他的袜子理顺。   肖嘉树为了干扰他,时不时便会翘一翘脚趾头,晃一晃脚脖子,他却只是低笑,并不生气。   小莲双手托腮坐在一边,满脸艳羡地看着两人。他在美国其实混得很好,接触到的东西都是时尚界最前沿的,发展空间绝对比华国好得多。但他还是回来了,一是因为孤独,二是因为待在这两个人附近,他也会觉得幸福。   张全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薛女士一定要他二十四小时守着肖二少的原因。不过就算他守着又怎样?这两人一点也不避嫌,该怎么亲热还怎么亲热,难道他还能跑上去把他们撕开不成?   想到这里张全已经完全淡定了,默默转过头看着墙壁。   季冕终于帮爱人穿好靴子,看见他热切中透着一点小狡黠的黑眼珠,立刻便吻了上去。肖嘉树勾住季哥的脖子,认真感受他的温柔与呵护。   “再吻下去今天的定妆照就不用拍了。”恋恋不舍地放开爱人的唇瓣,季冕无奈叹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小树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对哦,我们待会儿还要拍定妆照。”肖嘉树拍打自己脑门,显然已经忘了这件事。   季冕扶着额头笑起来,眼中浓情脉脉。两人并排坐在一起,一个化妆,一个托着腮帮子兴致勃勃地看,气氛别提多融洽。小莲慢条斯理地帮季冕戴头套,实则竖起耳朵听两人聊天。他们的谈话漫无边际,但内容却很有趣,常常能逗得小莲喷笑出来。   “季哥,喂鸭子的时候为什么要咯哩哩地叫啊?”   “我也不知道,我曾经演过农民,下乡体验生活的时候那些养鸭子的人就是这样叫的。”   “难怪我总觉得你喂鸭子的架势好专业,原来是练过的。他们都说你逼格不高,趣味低俗,是我连累你了。”   “我要是逼格不够高能看上你吗?”   “那倒也是,哈哈哈哈……季哥,我看了《荒野冒险家》的第二集 和第三集,你看过没有?”   “没,你不在,还有什么好看的?我现在一点也不愿意回想那几天我究竟是怎么过来的,难受。”   “不难受,不难受,啾啾。”肖嘉树凑过去亲了季哥两口,理所当然地对小莲说道,“这两块的粉底被我亲没了,你别忘了给季哥补一补。”   小莲忍笑道,“等会儿再补吧,万一你还要亲呢?”   “那倒也是,一次一次补太麻烦了。”深知自己尿性的肖嘉树立刻便妥协了。久别重逢后的季哥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巨大的甜筒冰淇淋,必须一口一口舔干净,一次两次的根本解不了馋!   季冕忍俊不禁,把爱人拉进怀里好好揉搓了一通,嗓音饱含笑意,“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在他眼里,小树也是一块巨大的、色彩艳丽的波板糖,还没吃进嘴里就已经能想象得到他的甜蜜。   两人抱在一起嬉闹了一会儿,害得小莲又得重新铺妆,但他一点也不介意,反倒挺激动。又吃到阔别已久的狗粮,爽!   张全耳根子全红了,站在原地颇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在他的连队里也有几对,没什么稀奇,但是感情好到这种程度真的很少见。他完全没想到季影帝在肖嘉树面前竟是这样,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宠的没边了,季影帝真是把肖二少宠的没边了。   季冕对准爱人粉嫩的嘴唇亲了两口,这才把他抱到旁边的椅子上,继续让小莲化妆。   肖嘉树枕着胳膊趴在化妆台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季哥,第二集 做寻宝游戏的时候黄映雪走不动路了想让你停下来休息,你为什么不让?观众都发弹幕说你没有绅士风度。”   “黄映雪是花滑运动员出身,她走得动。”   “那如果是我要求休息,你会同意吗?”   “不会,”季冕轻笑道,“我会背着你把剩下的路走完。”   肖嘉树把脸埋进胳膊里,偷偷笑起来,季冕宠溺不已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小莲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道还真让那些CP粉猜对了,季冕就是个宠妻狂魔啊!   ——   一小时后,季冕和肖嘉树终于从化妆间里出来,拍完定妆照的演员已经离开了,摄影棚里只剩下刘奕耒和另一名男演员。   “季老师来了,让季老师先拍吧。”正准备摆造型的刘奕耒立刻说道。   “不用了,你们先拍,我可以等。”季冕温和地笑了笑,看见小树去搬椅子,连忙抢先他几步把椅子搬过来,又掏出手帕擦干净,丝毫没有超一线影帝的自觉。   这两个人果然关系不一般!刘奕耒面上不显,心里却暗暗嘀咕了一句。肖嘉树之所以能蹿红得那么快,与季冕的大力扶持不无关系。若非季冕,他能三天两头上热搜?有人捧总归是不一样的,不像他们,得靠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   这样想着,刘奕耒便微微敛眉做了一个思虑甚深的表情,而他扮演的五皇子李宪辰也是一个心机很重的角色,与他此刻的气质十分吻合。   “很好,就是这个表情,保持住!”摄影师高声赞许,连拍几张后让他换一个造型。   肖嘉树和季冕坐在一旁等待,时而头碰头地聊天,时而勾肩搭背笑看彼此,一点也不避嫌。但正是因为他们太光明正大了,旁人反倒不会多想。   薛淼终究放不下心,拍完一个镜头很快就赶过来监视儿子。摄影师刚好拍完刘奕耒的定妆照,冲季冕和肖嘉树招手,“季老师,肖嘉树,你们可以过来拍照了,我给你们设计的场景是君臣相宜,你们看看哪里需要改动。”   道具师很快便把先前的背景板拆掉,换成富丽堂皇的宫殿,一块雕刻着金色团龙的大红屏风摆放在中间,前方铺着一块正方形的榻榻米,另有矮桌一张,笔墨纸砚一套,外加很多做工考究的装饰品。   唐朝虽然引入了胡椅,但时人还是跪坐居多,于是肖嘉树走上去之后便跪下,认真查看四周的道具。季冕身穿铠甲,腰系宝剑,做将军打扮,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后站定。   历史中的李宪之是一位非常懦弱无能的皇帝,但他艺术细胞却非常发达,既能写诗作画,也能编曲排舞,堪称才华横溢。他幼时被母亲掌控,继位后又被朝臣裹挟,一生都陷在权力倾轧中不可自拔。唯一爱他护他的,竟只有儿时玩伴魏无咎一个。   李宪之登基后,魏无咎便弃笔从戎投身军队,用鲜血和生命为他捍卫疆土、重振皇威,是最坚实的保皇党。他经天纬地、武功盖世,只花了短短五年就从参将做到了镇国将军,可谓权倾朝野。但他始终对李宪之忠心不二,若能一直活着,必定可保对方一世安稳无忧。但女皇日益增长的野心不能容许他的存在,于是设计将他鸩杀。不久之后,李宪之也死于非命。   肖嘉树坐上那个象征着皇权的位置,往场外一看就发现了面容冰冷的母亲,忽然就愁绪翻涌,心气难平。他脸上的浅笑顷刻间消退了,拿起桌上的玉玺看了看,神色不明。   季冕把系在腰间的匕首解下来,轻轻放在桌上。在剧本里,这把匕首是魏无咎出征之前送给李宪之的,为了迎合李宪之的审美还刻意镶嵌了很多宝石,外表非常华丽。李宪之一眼就爱上了它,日日藏在袖子里摩挲,以便睹物思人,却由于宫女的出卖,竟被女皇收缴了去,又无论如何都要不回来,便大病一场。   女皇因此看出二人的关系,这才引发了后来的重重悲剧。   这把匕首是一件非常重要的道具,肖嘉树立刻就明白了季哥的意思,将它拿起来紧紧握在掌心。他侧了侧身子,将手肘搭放在矮桌上,坐姿由笔挺变得慵懒,右手托着玉玺,左手握着匕首,似乎在掂量二者的分量。   最终,他右手缓缓放了下去,左手却慢慢抬起来,嘴角微弯,极为清浅地笑了。他低垂的眼眸似乎在看匕首,眼角余光却柔柔地扫向身后的将军,而这位将军也正低下头,专注地看着他,眼里有炽热的爱意,也有坚定的守护。   他们是君臣,不能越雷池一步,但他们的灵魂却像绑缚着匕首的流苏那般,紧紧地、密不可分地缠绕在一起。   摄影师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二人之间流淌的温情,从不同角度拍摄了很多照片,语气十分兴奋,“对对对,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这就是历史上的李宪之和魏无咎,他们表面有多克制,内心就有多热烈!”   薛淼能感觉到儿子和季冕之间的张力,但正因为如此,她想分开他们的决心才会更坚定。儿子的性格与李宪之有很多相似之处,都多愁善感、重情重义。如果真正爱上一个人,李宪之连皇权都能放弃,那儿子会怎样?会与季冕跑到天涯海角去吗?会不认自己这个母亲吗?   薛淼藏在宽袖中的手紧紧握拳,冷硬道,“行了,既然效果很好,拍一组照片也就得了。季冕,我记得你待会儿还要回公司开会?”儿子不是想跟她玩光明正大吗?好,她就陪他们玩!   季冕自然不能驳了岳母的面子,微笑颔首,“多谢薛姨提醒,我差点就忘了。吴老师,这组照片拍得怎么样?要是效果很好的话就用它们吧,不行我下回再补拍。”   摄影师不疑有他,认真查看照片后点头道,“这组照片是我今天拍到的最棒的照片,稍微修一下就能拿去做海报,不用补拍了。”   “那就好。”季冕拍了拍垂头丧气的爱人,轻笑道,“小树,走了,我们去卸妆。”   对哦,卸妆的时候还可以跟季哥多待一会儿,拆头套一定很麻烦吧?让小莲慢点弄,我们一点也不赶时间!这样一想,肖嘉树立刻便高兴了,在季哥的拉拽下站起来,冲脸色难看的薛淼灿烂一笑。 第一百二十六章 破罐子破摔的肖少爷   第二天,肖嘉树和季冕的戏份正式开拍,由于他们本来就是情侣,表演时情感自然很充沛,很多对手戏都是一遍过,令导演十分省心。每到季冕上场时,摄像机后面就会站满年轻演员,有的是来看热闹;有的是来观摩演技;还有的不服输,想暗中比较一下自己和影帝之间的差距。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莫说与季冕攀比,就连肖嘉树的演技也超出他们太多。   “OK,这条过了!”一场戏拍完后,导演冲肖嘉树和季冕招手,“下面这场戏说的是李宪之初封太子,举行典礼。他慢慢登上台阶,前往太和殿接受册封,台阶两旁跪满了朝臣,而他抬起头,仰望巍峨的宫殿,心里没有豪情壮志,唯有惶然无措。他虽然性格懦弱,但脑子却十分聪颖,知道自己反抗不了母亲的强权和朝臣的胁迫,而他的父亲已重病缠身,护不了他多久,所以他非常害怕。但他现在是太子,代表的是泱泱大唐的脸面,自然不能露怯,肖嘉树,这里你一定要注意,在登台阶的时候既要强作镇定,又要表现出内心的恐惧,风度翩翩的同时还要小心翼翼,明白吗?”   什么既镇定又恐惧,既风度翩翩又小心翼翼,这么多意思完全相反的词堆砌在同一个角色、同一幕场景中,叫人怎么去表演啊?周围的年轻演员全都听愣了,唯有肖嘉树频频点头,满脸笃定,“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导演仔细看他一眼,发现他是真明白了,这才继续说戏,“当李宪之走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在朝臣中发现了好友魏无咎,他的心立刻就安定了,遥遥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也微微抬头看了自己一眼,这才继续往上走。从这时候开始,他的步伐变得坚定了,也轻松了,这种心情的转变也必须通过肢体表达出来,明白吗?”   “明白。”肖嘉树继续点头。   “很好,”导演看向季冕,“你的戏没什么好说的,跟群众演员一块儿跪着去吧,当肖嘉树走到你所处的台阶时就看他一眼,眼神要隐忍克制。”   “好的导演。”季冕温和一笑。   “那好,大家各就各位,我们准备开拍了!”导演一声令下,群演立刻跑到自己的位置站定,只等肖嘉树走过的时候陆续下跪。   薛淼捧着保温杯站在一旁,表情有些疲惫,又有些冷硬。季冕和儿子一连拍了七八天的戏,这足以让她发现他们的感情是何等深厚,又何等默契。但看得越多,她想分开他们的决心只会越强烈,因为再让他们发展下去,儿子恐怕就再也不能恢复正常了。   但与此同时,她也为儿子越来越精湛的演技感到骄傲。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儿子绝对是同辈演员中最出色的,如果他能走上正途,将来的成就绝对不会低于季冕。所以她更不能让季冕毁了他。   另一头,肖嘉树已经在拍摄区域站定,当场记打好板子,他立刻就迈开步伐往台阶上爬。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华丽而又厚重的袍服被风吹动,显得翩然若飞,但他的脚跟却在颤抖,仿佛身上压了千斤重担,随时都会垮掉。走完一段台阶后,他抬头往上看,巍峨的宫殿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万丈光芒,却越发衬托出他脸色的苍白。   他额角冒了些汗,汗珠很细,不凑近了根本发现不了,但他依然觉得自己失态了,本就布满惶惑的眸子越发闪烁不定。他身子微微晃了晃,这才继续往前走,一步两步,速度渐缓。走到中段的台阶时,他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魏无咎,他们隔空相望,视线一触即离,但只在这一瞬间,已快流失殆尽的力气竟再次充盈了身体。   肖嘉树苍白的脸颊很快染上一层红晕,他想微笑,却又忍住了,满是惶惑的眼眸此时已如碧空般沉静。他继续往上爬,这次脚后跟不再虚浮颤抖,而是用力压在地面上,支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他行走的速度依然很慢,脊背却挺得很直,宽大的袍服被风撩动,竟隐隐带出一些君王气度。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这泱泱大国的继任者。   “卡!”不等肖嘉树走完剩下的台阶,导演已经满意地举起手,“这条过了,下面补拍几个脚部和脸部的特写镜头。肖嘉树,你走得非常好,就是这种节奏,就是这种速度。”   肖嘉树腼腆地笑了笑,并未露出丝毫得色。   围在监控器周围的年轻演员很多,大家都是同龄人,又在一个圈子里混,自然免不了攀比。起初还有人觉得不服气,认为肖嘉树之所以能拿到李宪之这么重要的角色,完全凭借的是他和薛淼的母子关系,但现在,他们已经不那么认为了。肖嘉树的演技实在是太过精湛,心理素质也比他们任何人都强,哪怕与季冕、何继明那样的大牌影帝飙戏,也未曾露过怯,甚至还能展现出更精彩的演技。   他是那种遇强则强的演员,这种天赋不是谁都具备的。刚才那场戏,他简直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通过不同的摄像机去观察,只会被他无处不在的演技震撼。他的肢体动作里有戏,眼里有戏,甚至连衣服和鞋子都有戏。场记打板的一瞬间,他已经不是肖嘉树,而是惶惶不安的李宪之。   这场戏果然又是一条过,下场戏说的是李宪之参加完册封典礼后迫不及待地召见了魏无咎,告诉他自己在登上太和殿的过程中如何害怕,但在看见对方后又如何安下心来。没想到听完这些话的魏无咎竟送给他一把匕首,毅然投军去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李宪之捧着匕首哭得眼眶通红,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哭戏不是最难拍的,难的是要哭出花样,哭出导演想要的感觉。但肖嘉树依然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他俊美逼人的脸庞在哭泣的时候竟显得那样稚气可怜,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陪他一块儿落泪。   扮演贴身太监的小男生被他带入了戏,跪在他脚边抽抽噎噎地劝着:“殿下,您别哭了,当心皇后娘娘来了看见。殿下,魏大人一定会回来的。”   一直盯着监控器的导演浑身都舒畅了,好,这个场景简直演得太好了!哀伤的少年孤零零地站在华丽的宫殿中落泪,仿佛除了掌心的匕首,再也无法拥有更多东西。风吹动他的袍角,让宽大的袍服贴在他修长的身躯上,让他显得如此单薄消瘦。跪在他脚边的小太监同样孱弱可怜,哭得鼻头通红。   阴暗的人物与华丽的宫殿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也让浓浓的哀伤渲染了整幅画面。   “卡!”导演笑嘻嘻地说道,“肖嘉树,小廖,你俩别哭了,这条过了!”   扮演小太监的男生立刻抹掉眼泪,露出高兴的表情,肖嘉树却还是缓不过来,握着匕首呆站半天,泪珠一串一串的。   薛淼厉声道,“演完了你还不下来?”片场人多眼杂,她担心别人发现儿子的性向。   “小树入戏太深,薛姨您让他缓缓。”季冕温声解释。   围观的年轻演员听了这话顿时露出复杂的表情。入戏太深走不出来,这样的感受对他们来说是极其遥远的,如果不能把自己完全融入角色,谁能达到这种程度?最近媒体总是对肖嘉树大夸特夸,说他敬业,演技好,他们总认为那是肖嘉树花钱请人写的通稿,直到与他同剧组拍戏才明白他对待演员这份职业有多认真。   有的人能红靠的是后台,后台倒了便没戏了;有的人能红是靠长相,青春不在也就人走茶凉;但那些靠实力走红的人,哪怕人到中年,戏路依然宽广,粉丝依然忠诚。他们睡觉都比别人踏实,不用担心第二天醒来自己就过气了。   “啧啧啧,人跟人真是不能比!”一名男演员摇着头走开了。刘奕耒却始终盯着监控器,表情莫测。他看向薛淼,发现对方的表情十分冰冷,竟不像在担心肖嘉树,而是隐忍愤怒,不免有点诧异。   当他准备再看两眼时,薛淼却被导演叫走了,于是他看向场上,发现肖嘉树还站在原地掉泪,季冕哭笑不得地掏出纸巾帮他擦眼睛、擤鼻涕,神态很自然。两人开始讨论刚才那场戏,认真剖析李宪之和魏无咎的心态,俨然两个工作狂。   刘奕耒听了一会儿便觉得没趣,默默走开了。   “季哥,魏无咎为什么要走?李宪之刚被册封为太子,正是最需要他的时候。”肖嘉树为李宪之感到委屈。   “如果李宪之没在册封典礼后召见他,并告诉他当自己看见他站在朝臣中的时候心里如何安定平稳,他大概不会那么早离开。”季冕徐徐说道,“只有得到更大的权力,他才能站在离君主更近的地方。他比李宪之看得深远,也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他终其一生只为了两个字而活,那就是‘守护’。更早的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守护,这是他无言的温柔。”   肖嘉树刚擦干的眼角又开始湿润了,他为早已逝去的两人感到难过,也为自己和季哥能生活在如今这个年代感到庆幸。母亲的千般阻挠似乎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哪怕他和季哥远隔天涯海角,一趟飞机就能相见,也没有人有权利把他们任何一方囚禁起来。   感谢老天爷让我们投生在这个好时代,感谢老天爷让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肖嘉树在心里拜了拜各方神佛,上一秒还哭丧的脸下一秒已经笑开了。   季冕被爱人逗乐了,忍不住揉了揉他脑袋。论起多愁善感,谁也比不上小树;论起乐观开朗,他也是个中翘楚。他既能很快被感动,继而伤心落泪,也能把坏的事情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他的内心世界是如此丰富多彩,妙趣横生。   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季冕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小树,我也会好好守护你的。”他沉沉一笑后低语。   肖嘉树刚扯开的笑容立刻被深深的感动取代,他抬头看向季哥,眼眶里的泪珠开始滴溜溜地打转,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早有准备的季冕把摊开的两张纸巾盖在他脸上,朗笑着走了。肖嘉树用力擤了擤鼻涕,屁颠屁颠地追上去,表情别提多灿烂。正与导演说戏的薛淼回头看见他没出息的模样,心里那叫一个气。   下场戏说的是女皇收缴了李宪之的匕首,使其病重,女皇前来探望,责问他是不是与魏无咎有私情,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气急之下狠狠甩了他几巴掌,试图将他打醒,又命太医和宫女撬开他的嘴,把药硬灌下去。在女皇的威逼下,李宪之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大把大把的珍贵药材每天灌入喉咙,竟让他渐渐痊愈了。   薛淼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拍摄这场戏的时候正好发泄出来,几巴掌就把儿子的脸打红了。看着被太监宫女死死摁在床上无力挣扎的儿子,她用冷酷的语气说道,“没有那个男人你就活不成是吗,那本宫便干脆杀了他!届时本宫倒要看看你会不会死!所谓情爱,恰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谁没了谁不能活?”   她眼睑微合,眸光明灭,似乎想到了很多往事,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广袖一甩大步去了。   这场戏母子俩都是本色出演,自然也是一条过,导演对他们的表现非常满意,举起大喇叭说道:“一个老戏骨,一个小戏骨,演技真是不得了啊!今天的戏都是重头戏,我还以为拍一天一夜都拍不完,没想到这才中午,六场重头戏就已经拍完三场,大家努把力,争取提前收工!”   工作人员纷纷鼓掌叫好,唯独肖嘉树捂着微红的脸蛋,表情委屈。   “打疼没有?当时情绪上来了,没忍住。”抽完儿子之后,薛淼立刻就后悔了。   “疼。妈,你真有那么恨我吗?”肖嘉树再怎么没心没肺也有些伤心了。他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能让母亲如此不依不饶。   “你要是改了,妈还会像以前那样爱你。”薛淼硬下心肠说道。   肖嘉树认真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捂着脸走开了。他对母亲的强势越来越厌倦,也越来越失望,如果真的无法让她软化,不如干脆离开。   季冕早已准备好清凉消肿的药膏,见小树与薛淼说完话就把人拉过来,小心翼翼地涂抹。他也对薛淼渐渐失去了耐心,更有些后悔不该让她来拍这部电影。完美的解决问题固然好,但如果小树因此而遭受委屈甚至责打,那他倒不如一开始就把小树带走。   如今这是什么年代?真以为做父母的还能像古时候的封建大家长一样,可以任意操控儿女的自由与生死?无论薛淼把小树藏到哪儿,他都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找出来并带回身边。   他之所以如此容忍薛淼,不是因为拿她毫无办法,只是不想破坏她与小树之间的母子感情而已。但如果她自己不懂珍惜,他完全可以不用顾及她的感受。   “还疼吗?”抹完药后,季冕轻轻捏了捏爱人的鼻头。   “不疼了。季哥,再这样下去我都想跟你私奔了。”肖嘉树小声说道。   季冕低沉地笑起来,“如果拍完下面两场戏你妈还是这个态度,我们就私奔。”   肖嘉树咧开嘴,原本哭丧的脸此刻已是一片憧憬与无忧无虑,“那我们找一个热带海岛定居,岛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脱光衣服在海滩上晒太阳游泳,多自由自在啊!”兴致来了他还可以跟季哥就地来一发,肯定很爽。   当然,这种不太和谐的念头他是不会说出口的,那显得他多不浪漫,多不纯洁?想到这里他揉揉发烫的耳垂,竟对那样的生活十分期待。   季冕眸光暗沉了一瞬,哑声道,“正好,我在巴哈马购买了一座私人海岛,我们可以去那儿。拍完这部电影我们马上就走怎么样?”至于薛淼同不同意,这个问题他已经不考虑了。   “好,我还有八场戏要拍,”肖嘉树掰着指头数了数,表情非常兴奋,“如果状态好的话,我一个星期之内就能杀青。季哥你的戏份也快拍完了吧?”   “差不多了,可能比你先拍完。”   “那我们现在就可以订机票了。”肖嘉树让张全把自己的背包拿过来,从内侧夹层中摸出季哥给他配置的新手机,光明正大地查阅班机信息。   薛淼时时刻刻关注着儿子,看见这一幕差点没气疯。好哇,这小子竟然私底下还准备了一台手机,也就是说前一阵子他和季冕根本就没有断了联系?这可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薛淼真想走过去把手机夺了,狠狠摔在地上,却又碍于周围都是人,不敢表露出异状。她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自己是被修长郁那个该死的老东西给坑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季冕的确不能对儿子太过亲密,但他俩关系本来就好,凑在一块儿说说话别人也不会觉得奇怪。同样的,她也不能贸然把他们分开,不然就太惹眼了!   张全盯着手机看了两眼,到底没敢说些什么。他觉得薛女士每个月花那么多钱请自己监视二少真是白请了,二少根本不在乎身边的人怎么看待他和季冕的关系。这不,他开始反抗了,藏得好好的手机如今也敢光明正大地拿出来,这是存心气薛女士啊。   “你不怕你妈把这部手机也收缴了?”季冕忍俊不禁。   “不怕,她都不爱我了,我也可以破罐子破摔。”肖嘉树鼓了鼓腮帮子。   季冕伸出一根指头把他的腮帮子戳下去,轻笑道,“放心,她会永远爱你,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肖嘉树没说话,订机票的速度却更快了。   休息了大约十多分钟,导演把面和心不和的母子俩叫到身边说戏,“下面这两场戏是重头戏中的重头戏,你们一定要好好演,演不好我会一直卡,你们别喊累。”   肖嘉树和薛淼各自答应一声,表情都很认真。   “第一场戏说的是魏无咎被鸩杀后遗体送入京城,李宪之闻听消息夜奔魏府为他送葬。李宪之在魏无咎的棺椁中发现了一卷勒令其自杀谢罪的谕旨,这才意识到对方不是战败自戕,而是死于一场阴谋,也同时想明白了幕后策划者是谁。他当时那叫一个悲恸,好像心脏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样,当场就崩溃了。为什么崩溃?因为魏无咎到死都以为李宪之才是凶手,以为自己战功过盛、危及皇权,被李宪之厌弃了。但事实上李宪之一直都很信任他,甚至于暗中爱慕着他。互相暗恋的两个人到头来却因为某些误会一死一伤,你说这个结局惨不惨?”导演目光灼灼地看向肖嘉树。   肖嘉树还没开始演就红了眼眶,点头道,“惨!”   “如果是你遇见这种事,你绝不绝望?”导演继续问。   “绝望!”肖嘉树揉了揉眼角。   “OK,你的情绪上来了,这很好。记住这种绝望的感觉,待会儿上场的时候一定要把它表现出来,用尽你全部的演技去渲染、爆发、呐喊!最心爱的人死于非命,你也想随他而去,一定要让观众看明白这一点,并为你们的遭遇掉下眼泪,能做到吗?”导演拍拍肖嘉树的肩膀,“你是一位很优秀的演员,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我试试看。”肖嘉树不太敢回想剧情,因为这里面的故事太可怕了。   “行,我再给你五分钟时间,你先酝酿酝酿情绪。”导演看向薛淼,继续道,“你带领一众禁卫军闯进魏府,却发现这里烧起来了,你唯一的儿子还在里面,你原本要救,但临到头却想起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于是你犹豫了。你把自己死死钉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烧成灰烬。你的眼里充斥着痛苦,也充斥着野心,你的心撕裂成了两半,一半痛不欲生,一半冷静至极。你好好想想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能不能把它表现出来?”   薛淼看剧本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避开这段文字,但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努力回忆每一个细节,心脏开始钝痛。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这两场戏对整部电影而言都极其重要,第一场是李宪之之死,第二场是女皇舍弃了唯一的儿子,也舍弃了心底最后一丝温情,迈开步伐走向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导演对这两场戏非常看重,所以才会把之前的四个情节集中在同一天拍摄,因为它们的感情基调是连贯的,如果把前面四场戏拍好了,演员自然而然会积攒到足够的情绪去投入下面两场戏的拍摄。   “肖嘉树,你准备好了吗?”导演看了看手表,高声询问。   “我准备好了。”肖嘉树抹了把脸。   “那就开拍。季冕,你给我躺进棺材里去。”   脸庞涂得很苍白的季冕投给爱人一个鼓励的眼神,这才躺进巨大的石棺中。薛淼心下有些不安,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其他演员都围在导演身后,目光灼灼地盯着监控器。   “Action!”导演一声令下,肖嘉树便快步走入灵堂,看见摆放在中间的石棺,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猝然停下,表情恍惚,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都是真的。   跟随在他身后的一名魏府老仆讽刺道,“陛下,您何必惺惺作态,将军能有今日,不正是拜您所赐?”   肖嘉树头脑里一片空白,木愣愣地转过脸去看老仆,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老仆走上前,把魏无咎捧在手心的一卷锦帛拿出来,厉声诘问:“若非陛下不许崇州守将增援,将军怎会战败?可怜将军用血肉为您守护疆土,您却用一杯鸩酒待他!将军真是瞎了眼,老天真是瞎了眼!没了将军,只看这龙椅陛下您还能坐到几时罢!”   老仆一脸狰狞地将锦帛掷在肖嘉树脸上。   肖嘉树似乎被打醒了,捡起锦帛慢慢展开,仔细辨认上面的文字。那的的确确是他的字迹,可他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听闻魏无咎战败,他从未想过责罚于他,首先担心的只是他有没有受伤,何时才能归京。他想,他打了那么多次胜仗,这次败了又有何妨,正好回来修整一段时间,也好让他多多看他几眼,却没料转天竟收到他饮下鸩酒畏罪自杀的消息。   他有什么罪?他为大唐开疆拓土,他为君上征战沙场,他流了那么多血,受了那么多伤,他有什么罪?却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别人设下的诡计!   肖嘉树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他拿着这卷圣旨就像拿着一根烧红的烙铁,烫得掌心生疼。他眼眶已经完全红了,眼珠爬满血丝,握着圣旨的手骨节发白、青筋毕露,还不断颤抖,可他不能放开,因为他得惩罚自己。   他这才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棺椁边,垂眸凝视容颜安详的魏无咎。他简直无法想象他是抱着何种心情饮下那杯鸩酒,会不会怨恨,会不会后悔?可是,这是他最心爱的人啊!他怎么舍得杀他?   “他……”肖嘉树只吐出一个字,嗓音就完全哑了,嘴唇开合半晌才颤声问完后面的话,“可曾留下遗言?”他双手撑在石棺上,肩膀已完全垮塌,身体微不可查地摇摆着,仿佛随时会栽进去。   他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周围的烛火照亮他的脸,却照不亮他漆黑的眼睛。有什么东西正一丝一缕地从他身体里跑出来,让他迅速干瘪下去。他站在摇曳的灯影中,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缕随时会消失的影子。   老仆咬咬牙,很想掉头就走,可看见将军苍白的面容,终是不甘不愿地道,“他只留下一句话——此生纵死无悔,盼来世再与陛下相见。”   纵死无悔,纵死无悔……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肖嘉树瞬间就崩溃了。他苦苦压抑,苦苦等待,原以为一辈子都得不到回应的爱情,却原来早已经属于他了。   只是他发现得太晚,一切都来不及了!为何会这样?老天爷为何要对我们如此残忍?肖嘉树垂下头,滚烫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不断滴落在魏无咎苍白的额头、脸颊、嘴唇……   可他再也不会睁眼,再也不会微笑而又克制地与他道一声:“陛下,等臣回来。”   肖嘉树一个踉跄便跪了下去,双手死死抓着那卷圣旨,想仰天长啸,张开嘴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他想爆发,想呐喊,可他却不知道,当一个人悲恸到极点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一丝力气,只有绝望团团笼罩着他,让他心若死灰。   他仰头粗喘,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困兽,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再次看向手里的圣旨,竟疯狂大笑起来,边笑边落泪,边笑边摇头,然后蓄积起最有一丝力量,将圣旨狠狠撕碎。   导演盯着监控器,整颗心都揪起来了。他原本以为如此需要爆发力的一场戏,肖嘉树至少得NG十几次才能过,却没料在走入灵堂的一瞬间,他就入戏了。他就是为爱痴狂的李宪之,终于在死亡面前彻底崩溃。   他一边大笑落泪,一边狠狠撕碎锦帛的画面那样具有冲击力和感染力,让旁观的人无不为之动容。为他配戏的老仆红了眼眶,守在灵堂外的将士红了眼眶,就连身在戏外的导演和摄像师也都眉头紧皱,心情压抑。   但感受最强烈的除了躺在棺中的季冕,还有站在人群外的薛淼。她太了解儿子了,所以她一早就知道,儿子的性格与李宪之如此相似。由于太天真纯粹,所以他们的感情会像一团烈火,灼烧别人的同时也灼烧自己。如果没人阻碍,这火焰只会深埋在他们状似温柔可爱的表象下,慢慢烘烤淬炼,却永远不会熄灭。   但如果把他们逼急了,这团火会像熔岩一般喷发出来,毁灭一切。他们有时候很坚强,有时候又很脆弱,爱上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否则会造成一辈子的伤害。   所以薛淼才会那样担心他爱错一个人,所以才会想尽办法让他和季冕分开。但是现在,亲眼看见儿子化为一团火焰把自己焚烧的样子,她忽然就害怕了……   “卡!”导演一声大吼将她震醒,“肖嘉树,你真是好样的!这场戏就该这么演!虽然你没爆发,你没呐喊,但你的无力与无望比呐喊还要打动人心!你看看我的眼睛,都红了,这是我第一次在片场被我的演员感动!”   肖嘉树却并不看他,只是扔掉余下的圣旨碎片,趴在石棺上凝望季哥。这场戏几乎耗尽了他全部力量。如果同样的悲剧发生在他和季哥身上,他也一定会发疯。   “季哥,你还活着吗?”他哽咽道。   季冕睁开眼睛看他,嗓音十分沙哑,“小树,这都是演戏,我当然还活着。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过呢。”   “真的吗?”肖嘉树眼睛一眨就有一颗泪珠掉下来,模样十分可怜。   季冕心如刀绞,却不能把他抱进怀里亲吻,只得低声安慰:“真的,我们不是李宪之和魏无咎,我们是肖嘉树和季冕。”   肖嘉树点点头,心里的悲恸却丝毫没有减少。但季冕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才是最好的,所以只能按捺住想要安慰他的冲动。   薛淼站在原地看着儿子,心中十分不好受。她想了又想终是上前几步,想好好抱抱他,却被导演叫住了,“薛淼,你别去打扰他,他得保持这种状态。”   薛淼不得不停住,心脏隐隐作痛。她也曾担心自己太过逼迫儿子会让他情绪崩溃,却又怀着侥幸心理忖道:小树连绑架那样的阴影都能摆脱,失恋这种小事肯定也能很快恢复。但现在,她已经不敢确定了。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儿子绝望的模样吓住了。   “大家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们就拍下一条。”导演不敢给太多休息时间,因为担心肖嘉树饱满的情绪会流失。   工作人员纷纷举起手表示自己已经OK,薛淼也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站在周围观望的演员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带着复杂至极的表情,所谓“身临其境”,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肖嘉树真的很厉害,不是吹的,也不是捧的,而是实实在在凭借自己的演技做到这种程度。   “Action!”导演一声令下,季冕立刻闭上眼睛,肖嘉树也恢复了癫狂的状态。他踉踉跄跄走到门口,抽出将士腰间的宝剑,把灵堂内的蜡烛全都砍断,哽咽道,“你要来生是吗?奈何桥上不需你等,我这便去来生见你!”   老仆围在他身边不停劝解,他就是不听,疯狂挥舞着宝剑将对方赶了出去。   火苗慢慢爬上白幡,将一切焚毁。就在这时,女皇带领禁卫军匆匆赶来,却发现灵堂已经烧起来了,两扇大门被火焰吞噬,摇摇欲坠。而她唯一的儿子正站在烈火熊熊之中,把身上的衣服和头冠一一解下,投入火中烧掉,然后穿着一袭白色亵衣,爬进巨大的石棺。在躺下之前,他最后看了女皇一眼,漆黑的瞳仁中再无畏惧与孺慕,只剩一片释然。他终于解脱了……   薛淼被儿子心如死灰的眼神镇住了,站在原地久久不动。跟随她一起前来魏府的禁卫军自然都是她的心腹,也早就做好了扶持她上位的准备,竟也不曾施救。   薛淼表情木然,眼中却滑下两行热泪。她的灵魂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是悲痛欲绝的母亲,一半是冷酷无情的帝王,当两扇大门轰然坍塌的一瞬间,她终于迈开步伐往前疾奔,凄厉大喊,“琪儿,你给我出来琪儿!不……”   禁军头领一把将她拦住,冷静道,“节哀吧,陛下。”   这一声低不可闻的“陛下”终于唤回了薛淼的神智,她佝偻的脊背慢慢挺直了,崩溃绝望的表情一点一滴被冷硬取代。她没用的儿子终于死了,而且并非死在她手里,还有什么结局能比这更好?   是的,她如愿了,熏风吹在她脸上,却只带给她彻骨的寒冷……   啪啪啪啪……导演站起身鼓掌,表情既兴奋又叹服。绝了,这母子俩同台飙戏的感觉简直绝了!   围观的演员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跟着导演拍掌。都说艺术细胞是有遗传的,这话果然没错,过了二十年,薛淼的演技依然出神入化,肖嘉树的演技竟也毫不逊色。母子俩的这场对手戏绝对会成为这部电影最经典的场面。   薛淼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急促大喊,“快去灭火!快!”   “薛姐您别担心,我们用了很多防火材料,而且烧起来的只有这两扇门而已,里面的人肯定没事。”道具师连忙安慰,安全人员已经拿着灭火器冲上去了。   肖嘉树和季冕躺在巨大的、铺满防火材料的石棺里,手拉着手。大家都忙着灭火,没人注意他俩。   “季哥,我好难受。这种生离死别的戏我很长时间都不想再演了。”他侧过身子,眼泪汪汪地说道。   季冕轻轻拍抚他肩膀,“好,不演了,拍完这部电影我们就去旅行换换心情。我们去巴哈马晒日光浴,去芬兰探访圣诞老人。”   肖嘉树窒闷的心脏这才舒缓了一点,闷声道,“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反正我都喜欢。季哥,外面是不是我妈在喊?她好像很着急。”   “出去看看。”季冕这才爬出石棺,又把爱人小心翼翼地抱出来。薛淼跨过烧焦的门槛跑进灵堂,发现儿子完好无缺,顿时松了一口气,脑袋也一阵眩晕。幸好这只是拍戏,幸好一切都没发生,不然她真的会崩溃。   “哎呀肖嘉树,你的袍子都烧焦了你自己没发现吗?”一名安全人员走过来查看两人情况,却发现肖嘉树的衣袖被烛火烧穿几个洞。所幸这场戏的戏服都是防火材料做成的,溅落在布料上的火苗很快会自行熄灭,否则就出大事了!   季冕盯着这几个焦黑的洞,心里充斥着后怕和不安,沉声道,“你们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不管什么时候,演员的安全始终是第一位的。”   “好的,好的,我们明白。”安全人员连连点头,却被薛淼挤到一边,“袖子都烧焦了你自己没感觉吗?让我好好看看!”她把儿子拽过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出任何问题,这才大松口气。   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额角也布满许多冷汗,形容十分狼狈。   看见她这样,肖嘉树一下子就心软了,搂住她肩膀轻轻晃了晃,安慰道,“妈,我真的没事,你别紧张。”   薛淼怎么能不紧张?亲眼看着儿子自焚,哪个母亲受得了?虽然明知道那是演戏,可她却也明白,如果自己像女皇那样逼迫儿子,他早晚也会如李宪之那般陷入绝望。他们的性格太像了,说不定会走上同一条路,届时还活着的人该如何?背负着悔恨自责过一辈子?   那样的结局薛淼想都不敢去想,把儿子搂进怀里用力拍抚了两下,眼眶又湿了。   季冕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并不打搅。   过了好一会儿薛淼才放开儿子,勒令道,“出去洗把脸,换件厚点的衣服,我和季冕有话要谈。”   “妈……”肖嘉树露出担忧的神色。   季冕冲他微微一笑,安抚道,“没事,你先去加件衣服,免得冻坏了,我们的谈话会很友好,对吗薛姨?”   薛淼不得不点头。   肖嘉树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季冕把薛淼带到僻静的角落,徐徐道,“薛姨,肖家应该没有皇位要小树去继承吧?”   一来就用如此辛辣的话讽刺你男朋友的母亲,这样不太好吧?薛淼心里很气,面颊却红了。都说关心则乱,她太关心小树,所以才会产生那样激烈的反应。幸好这部电影的剧情与现实重合了,也让她恍然醒悟到:如果自己再一意孤行下去,换来的只会是最惨烈的结局。   季冕深深看她一眼,继续道,“薛姨,您觉得小树的幸福和您的意愿比起来,哪一个更重要?如果您觉得自己的意愿更重要,您大可以强迫他与我分开,但他真的能活成您想要的样子吗?他的倔强一点不比您少,也不比李宪之少。”   “你别说了!”薛淼厉声喝止,“我不会再逼你们分开,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你这辈子一定会好好爱护小树。如果你做不到,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听见“李宪之”三个字。   “我现在无论说什么薛姨您也不会心安,不如您好好看着我们吧。”季冕转过头,看见小树躲在墙角正探头探脑地望着这边,顿时温柔地笑了。   薛淼也转过头看向儿子,无奈地挥挥手。   一脸纠结的肖嘉树这才缩回去,贼头贼脑的模样挺滑稽,也挺可爱。季冕又是低沉一笑,迈开步伐朝爱人走去,状似不经意地丢下一颗炸弹,“薛姨,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您,我和小树已经在加州结婚了。”   “你说什么?”薛淼的嗓音陡然变得尖锐,发现周围不断有人看过来,不得不压下满心怒火。但转念一想,她又释怀了,她最担心的不正是季冕不负责任伤害小树吗?如果他们已经结婚,倒比现在不清不楚的情况好得多,至少小树会更有安全感。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性,薛淼比任何人都了解,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但对待感情却又特别细腻敏感。他要是喜欢上一个人,就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对方,一恋爱必定瞄着结婚去,脑子不带转弯。   如果换一个人,谁愿意刚确定关系就与你领证?不怕日后惹出麻烦?但季冕却可以什么都不考虑,首先就满足儿子的愿望。   这两个人是真的分不开了……想到这里,薛淼只能摇头苦笑。   修长郁知道今天要拍最关键的两场戏,完成手头的工作就跑过来探班,却发现剧组已经准备收工了,效率高得吓人。导演和一位名叫刘奕耒的演员正坐在监控器前看回放;肖嘉树蹲在屋檐下,满脸担忧;季冕和薛淼则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谈话,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他们谈判呢?”修长郁小声问道。   “嗯。”肖嘉树没精打采地点点头。   “你妈最近脾气有点暴,每天发短信骂我。”修长郁感觉自己冤枉极了。他一片好心好意,到头来反倒替这两个人背了锅。   “她还打我呢!”肖嘉树摸摸自己脸颊,表情更纠结。   “完了,你俩没戏了。”修长郁笃定道。他从来没见过谁能把淼淼劝服,肖启杰也一样。然而他话音刚落,季冕就走过来,冲伸长脖子的两人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薛淼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似乎很生气,但很快便平静下来。她扶着额头苦笑,像无奈,又像释然。   修长郁看得目瞪口呆,惊诧道,“季冕,你到底是怎么说服淼淼的?”   “你去导演那里看回放就知道了。我说过,但凡薛姨爱小树,她就能想明白。”   修长郁立刻走到导演身边看回放,表情由疑惑变成了然,最终又定格为叹服。难怪季冕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修改这个剧本,对这段剧情更是删删减减很多次,直到完全满意为止。拿到大改后的剧本,原作者都看哭了,还频频对他说季老师不去当编剧真的可惜。   这段剧情几乎就是在映射三人之间的关系,淼淼是女皇,季冕是魏无咎,小树是李宪之,如果淼淼始终不愿让步,结局只会是这样。季冕完全不用说任何一个字,只让淼淼亲身经历一次这极度痛苦的过程就行了。   季冕你这个王八蛋,对淼淼可真够狠的!修长郁暗暗骂了一句,少顷又摇头笑了。看见淼淼吃瘪,他怎么会觉得有点爽呢?   剧组收工了,薛淼难得心平气和地叫住季冕,请他一起吃晚餐。席间她看向儿子,问道,“小树,如果我要二婚,你怎么看?”   修长郁倒酒的手微微一顿。   “如果你很爱对方,对方也爱你,我当然会同意。”肖嘉树点点头。   “要是那个人是你修叔叔呢?”   修长郁哐当一声扔了酒瓶,又手忙脚乱地捡起来,眼巴巴地盯着肖嘉树。   “如果修叔对你像季哥对我这样好,我也不会反对。妈,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肖嘉树握住母亲的手。   薛淼彻底释怀了,揉揉儿子脑袋,叹息道:“以后和季冕好好过日子吧。就像你说的那样,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被发现了   听了母亲的话,肖嘉树非但没高兴地笑起来,反而掉出两行眼泪。他知道母亲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她把他养育成人,花费那么多心思爱他护他,事事为他着想,自然会很害怕放开手让他去飞。全天下的母亲其实都是一样的,孩子还小的时候会担心他们走不稳摔跤,孩子大了又担心他们走错路回不了头,为了孩子,她们可以奉献自己的一生。   “妈,谢谢你,”他抱住薛淼,哽咽道,“我爱你。”   “我也爱你,”薛淼轻轻拍打他脊背,“你和季冕一定要好好的。”   “妈你放心,我们好着呢。季哥对我可好了,真的!”肖嘉树连连保证,“我们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薛淼点点头没说话,心情说不上好,但也算不上糟糕,只是有点失落,有点茫然而已。她早知道儿子长大成人总会离开,却没料他竟会跟一个男人走,这是最让她意外的一点。但如果这个人能始终待他一心一意,倒也无所谓了。   她可以扮演女皇,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女皇,儿子永远是她割舍不掉的心头肉。她怎么忍心把他逼到绝境?   薛淼依依不舍地放开儿子,冲季冕颔首,“今天你陪我们喝几轮再走。”   “当然,”季冕举起酒杯,“妈,这杯酒是我和小树敬您的,谢谢您的理解和祝福。”   修长郁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再看季冕时目光说不出的崇拜。看不出来啊,季冕平时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没想到脸皮竟然这么厚,不用征得淼淼同意就直接改口了,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薛淼表情扭曲了一瞬,却又很快笑起来,“不用谢,你好好待小树就是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当宝贝一样疼,可能把他宠坏了,你多让着他一点。”   季冕正要点头,肖嘉树就急不可耐地道,“妈,季哥很让着我。再说了,两个人一起过日子,肯定是要互相包容,互相理解才能一直走下去,怎么能总是一个人让着另一个人?”   薛淼把酒杯狠狠拍在桌上,没好气道,“行,你什么都懂,你是婚恋专家。我对季冕说这么多,不也是担心你吗?我真怀疑生你的时候医生是不是把你的性别报错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女生还外向?养大你我还不如养大一块叉烧!”   肖嘉树缩着脖子不敢吭声,表情有些委屈。   季冕将他拉进怀里拍了拍,又揉乱他乌黑的头发,忍笑道,“妈,您别生气,我代小树敬您一杯。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个中滋味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小树理解我,我很高兴,同样的,我也会好好爱护他,不让他受委屈。”   薛淼这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扫了修长郁一眼。修长郁立刻回神,给季冕满上一杯酒。看样子,今天淼淼是准备让季冕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也对,他一声不响就把人家儿子拐跑了,还写了那么一个操蛋的剧本让淼淼来演,她不生气才怪。   季冕自然知道岳母的打算,却也不点破,一杯接一杯地敬酒。   “季哥你别喝了,明天一大早还要拍戏呢!”肖嘉树夺过他的酒杯,心疼道,“我来替你喝吧。”   季冕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把杯子拉过来凑到唇边,柔声道,“我酒量大,醉不了。你明天的戏份比我还多,需要好好休息。”两人一同握着一只酒杯,缓缓喝酒,姿态说不出得亲密。   薛淼还是有些不习惯两个大男人亲热的场面,只能尴尬地撇开头,去看修长郁。修长郁悚然一惊,连忙端起酒杯打断两人。要命啊,当着淼淼的面也敢秀恩爱,也不怕再一次被棒打鸳鸯。不过季冕这回给淼淼的药下得太猛了,可能会成为她一辈子的阴影,怕是很久都摆脱不掉失去儿子的恐惧,又怎么敢阻挠?   遇上这么一个女婿,也不知是淼淼的幸或不幸。想到这里修长郁不禁摇摇头。   修长郁也是个千杯不醉的主儿,再加上酒量颇大的薛淼,季冕这顿饭吃得实在有点艰难,却也甘之如饴。如果能顺利把小树带回家,别说让他喝醉,就算让他喝到胃出血也绝无二话。   晚上九点半,这顿饭局终于结束了,看着双眼紧闭,眉头微皱的季哥,肖嘉树嗫嚅道,“那个,妈,今天晚上我就不回酒店了,我送季哥去他入住的酒店。”由于季冕进组的时间有点晚,片方统一安排的酒店已经住满了,只能在附近找了另外一家酒店给他住。   “他没有私人助理吗?”薛淼原本还算不错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肖嘉树缩了缩肩膀,“已经这么晚了,私人助理早就下班了,还是我来吧。”   明星的私人助理通常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这一点薛淼哪能不知道?可看见儿子露出胆怯的表情,她又心软了,“去吧去吧,儿大不由娘。”   “谢谢妈。”肖嘉树这才咧嘴笑了,在修叔的帮助下把季哥扶上车,急急忙忙开走了。   薛淼盯着远去的车尾灯,表情复杂。修长郁迟疑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淼淼,你刚才说想跟我二婚?”   “嗤,我那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薛淼撩撩微卷的长发,漫不经心地道,“我这辈子绝不会再踏进婚姻的坟墓。不过老郁,你也该定下来了,都四十多岁的人了,难道还没玩够?”   修长郁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干瘪下去,嗓音充满颓废和自嘲,“我什么时候玩了?淼淼,我身边到底有没有女人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自从你结婚之后,我一直在等,二十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么些日子。淼淼,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能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你看,小树刚才不是已经同意我们的事了吗?”   薛淼只是看着车窗外,并不说话。   修长郁心下一沉,不禁试探道,“淼淼,你是不是还爱着肖启杰?”   薛淼猛然转头,语气狼狈,“别提他,我们已经离婚了!”   反应这么大,答案已不言而喻。修长郁忽然感到很绝望,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如果不等,他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活。“薛淼”这两个字已经化为一枚烙印,永永远远刻在他心上,若想把烙印抹除,等同于挖走他的心,所以他做不到,再如何痛苦绝望,也做不到不去爱她。   “淼淼,试着往前看吧,你们已经离婚了。”到最后,他只能叹息着说出这句无奈到极点,也无用到极点的话。   ——   代驾把车停好就走了,肖嘉树正想把沉睡的季哥背到身上,对方却先行睁开眼睛,嘴角带着清浅而又温柔的笑意,“我没醉。”   “咦,季哥你是装的?”肖嘉树愣了愣。   “我要是不装醉,你怎么找到借口跟我回来?宝宝,分开这么多天,我很想你。”季冕躺在后排座上,姿态十分慵懒。他刚张开双臂,朝思暮想的爱人就傻笑着扑进他怀里,调皮地在他身上来回压了几下,“季哥我也想死你了。拍戏的时候虽然可以天天看见你,却不能抱你亲你,我都憋坏了!快补偿补偿我!”   季冕一边低笑一边柔柔地亲吻爱人。他撬开他的唇,把满是酒香的舌头伸进去,缓慢撩拨他的舌尖,沉醉的表情像是在品尝世上最甘美的浆液。   肖嘉树蜷缩在他怀里,一边回吻一边发出细碎的呻吟,模样十分可爱。他的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只绽放出许多芬芳的花朵,转眼花朵便谢了,变成一蓬蓬灿烂的烟火。他对爱的反应那么直白热烈,与他接吻就像是在窥探一个万花筒,又仿佛在奇幻梦境里遨游,不仅身体得到满足,连心灵也彻底迷醉。   季冕的双手缓缓移到他后脑勺,一边摩挲他顺滑的发丝,一边轻轻把他的嘴唇压向自己,加深这个吻。   过了大约几分钟,两人终于满足了,略微分开一点距离,眼神迷蒙地看着彼此,然后悠长而又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灼热的气息同时喷洒在彼此的脸上,逗得他们低笑起来。   季冕捧着肖嘉树的脸,肖嘉树也捧着他的脸,两人静静凝视彼此,又在车里耗了几分钟。   最终还是肖嘉树撑不住了,飞快亲吻季哥的额头,傻笑道,“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听见这句话,季冕空旷了许久的心瞬间就被填满了,虽然他们身在外地,不得不住宾馆,但是有了小树,那也能算一个家了。他正准备爬起来,却被小树拽住两只胳膊,硬往背上拉,不禁低笑,“我又没醉,你背我干什么?”   肖嘉树回头道,“万一你以后喝醉了怎么办呢?我今天先练习一下。”   爱玩就爱玩,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做什么?深知爱人尿性的季冕笑得越发无奈,柔声道,“行吧,你先试试,要是背不动了我就下来。”   “好。”肖嘉树把季哥背在背上,一步一步朝地下停车场的电梯走去。他虽然抱不动季哥,但背还是没问题的。灯光照射在他们身上,投下一条长长的、融合在一起的剪影,他就踩着这条影子往前走,感觉一点儿也不累。对他来说,季哥不是负担,而是前行的动力。   季冕侧过头看他,目光说不出得温柔。   走了大概二十多米,季冕哑声道,“行了,轮到我来背你了。”   “好。”肖嘉树也不矫情,放下季哥后喜滋滋地跳到他背上,一路走一路摇晃着两条腿儿。   季冕轻轻拍了拍他挺翘的屁股,这才低声笑起来。他们就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不厌其烦地玩着“你背我,我背你”的游戏,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傻。与最爱的人在一起,干什么都会很有趣。   短短一百米的路,他们足足走了十几分钟,回到房间后便抱住彼此热烈缠绵。他们甚至连一秒钟都等不了,直接便压在门板上做了几次,第二天起床才发现门把手上竟然挂着一条内裤,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   当天夜里,刘奕耒也有些睡不着,用手机来回查看一段视频。   “咦,这不是今天下午拍摄的那两场戏吗?你从哪里搞来的?”助理惊讶道。   “趁导演没注意我用手机偷拍的。”刘奕耒指着躺在棺材里的两个人,拧眉道,“你看看,他们的手是不是牵在一起的?”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个,他才会冒着被导演开除的危险把视频偷拍下来。   这段视频不是直接拷贝的,而是通过监视器偷拍的,画质并不清晰,但放大了却还是可以发现,已经完成戏份的肖嘉树和季冕正躺在棺材里说话,姿态十分亲密,当肖嘉树侧过身子去看季冕时,对方温柔地笑了笑,还伸出手去拍打肖嘉树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   两个大男人这样做的确有点奇怪,但如果关系够好,也说得过去。助理盯着手机看了半天,不太确定道,“袖子太宽大了,我实在是看不出来。”   刘奕耒不再纠结这一点,继续追问,“你觉不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有点暧昧?”   助理悚然一惊,“刘哥,你该不会怀疑他们是同性恋吧?”那可是大满贯影帝季冕和当红炸子鸡肖嘉树啊,如果消息是真的,娱乐圈肯定会炸!   刘奕耒摆手道,“我只是怀疑,还没有证据,再看看吧。”今天,肖嘉树的演技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他的存在就像一根刺,狠狠扎在他心头,而且一扎就是二十年。他想,早晚有一天,自己要亲手把这根刺拔出来。   “刘哥,你该不会想防爆吧?”助理跟了他很多年,一下就猜中了他的心事。所谓防爆就是某个明星或明星的粉丝用舆论把隐约有冒头迹象的新人打压下去,以防他们忽然爆红抢了风头或资源。   但肖嘉树虽然才出道一年,大红的程度却也算不上新人,而且他后台很硬,刘哥这样做真的不会惹祸上身?想到这里助理连忙劝阻,“刘哥你还是别管他们了,这两个都是硬点子,咱们一个都惹不起。”   “我惹不起,总有人惹得起。”刘奕耒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来做。对了,今天是星期几来着?”   “今天星期六,刘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助理的语气略显不安。   “你别问了,回房睡觉去吧。”刘奕耒打开播放器,轻笑道,“正巧,今天是《荒野冒险家》第四集 播出的日子。前两集肖嘉树都没来,听说观众强烈呼吁制片方一定要把他请来?”   “是啊,观众还说要是节目组出不起片酬,他们就众筹去请肖嘉树。他只去了一期,怎么人气那么高呢?观众缘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准,有些人拼死拼活好几年还在十八线徘徊,有些人一出道就爆红,想打压都打压不下去,难道这就是命?”助理羡慕地呢喃。   “的确是命,有一个好出身比什么都强。”刘奕耒表情阴郁地盯着电脑屏幕。   片头曲放映完毕后,季冕等人的身影出现在海岛上,这次是极限生存模式,导演只给各位嘉宾准备了三样工具,其中两样还是可有可无的,其余的东西都要他们自己去找,撑过三天就能获胜,撑不过三天就淘汰一位嘉宾,生存机制很残忍。   观众纷纷发弹幕为自家偶像打CALL,而最多的弹幕却是在询问肖嘉树能不能来,可见他人气之高。   “都离开两集了观众还对他念念不忘,这魅力也太大了吧?”助理本想回房睡觉,却不知不觉坐了下来。他其实挺喜欢看《荒野冒险家》,只是不敢跟刘奕耒说而已。   “因为季冕总是对肖嘉树念念不忘,而季冕是这档真人秀的灵魂人物,所以观众也会对肖嘉树念念不忘。他能混到今天,除了好家世、好背景,还不乏季冕的强力支持。我从来没见过季冕这么追捧一个人。”刘奕耒冷静地分析道。   “季冕被外媒评为华国娱乐圈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他想捧谁,谁就能红。你看看他旗下的几名艺人,如今哪一个不是大红大紫,就连林乐洋那种一点特色都没有的人,现在也是二线明星了。”助理不无羡慕地说道。   刘奕耒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真人秀还在继续,季冕今天表现得格外焦躁,竟与一根木头较上劲了,蹲在那里钻了大半天,钻得一脑门都是青筋。后期小哥给他头顶添了一把火,还给他额头画了一个粗粗的#字符号,效果挺搞笑,却也十分贴切。   无良观众非但一点也不心疼,还发弹幕吐槽道:【肖嘉树还是没来,季老师依然走大魔王路线。】   但是,当季冕快被这根木头弄崩溃时,肖嘉树来了,他站在游艇上又笑又跳,像一缕阳光,忽然降临在黑暗之中。季冕的眼睛瞬间就被点亮了,什么心浮气躁、焦虑不堪,全被惊喜取代。他甚至跳下海,主动朝肖嘉树游去,脸上满是迫不及待的热切。   观众的弹幕瞬间覆盖了整块屏幕,全都是激动的“啊啊”声。肖嘉树一来,季冕的画风就完全恢复了正常,将他折磨到几近崩溃的木头都变得可爱起来,机械的钻木工作也成为了一项乐趣。   他与肖嘉树头碰头地研究该怎么取火,眼角眉梢挂满浓浓的笑意。两人你钻一会儿我钻一会儿,哪怕火星燃了又灭,像是故意在与他们作对一般,他们也能一直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态。   【肖嘉树一来,季老师就完全恢复状态了。】   【终于知道满血复活是什么样子了,就是季老师这样,哈哈哈……】   【诶,他们轻轻松松跟玩似的,火竟然生起来了!肖嘉树是季老师的幸运星啊!】   刘奕耒一会儿看看弹幕,一会儿观察季冕和肖嘉树相处时的状态,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诡异。这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样子真的很舒服,仿佛多大的难事都无法打击到他们。季冕如此成熟稳重的一个人,竟也会戏弄肖嘉树,还背着他满树林地晃荡,不仅不觉得累,笑容还那样灿烂。   观众说得很对,只要与肖嘉树待在一块儿,季冕的画风就完全变了。肖嘉树不在的时候,他是疏离的;肖嘉树一来,他立刻就能融入周围的人群和环境。看向旁人时,他的目光温和却也淡漠,看向肖嘉树却又马上变得温暖。   晚上暴雨倾盆,他和肖嘉树却能顶着一片芭蕉叶,饶有兴致地聆听雨声,观赏雨景,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若非最爱的人就在身边,谁能忍受这种又冷又饿还无处安睡的日子?   他们应该在热恋吧?刚想到这里,刘奕耒就发现一名观众发了这样一条弹幕:【我感觉这期节目应该叫做《我们恋爱吧》,而不是《荒野冒险家》。肖嘉树一来,季老师就不停地发糖,也不怕我们齁着!】   季冕的粉丝很快出来控场,说两人只是兄弟情,请大家不要乱想,但刘奕耒却低声笑起来。兄弟情,这怎么可能?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丝毫不在意助理猛然瞪大的眼睛。   ——   翌日,肖嘉树和季冕一起来片场报道,还不忘给大家买早餐。薛淼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冷声道,“下次别弄出印子,片场人多眼杂,指不定会被乱传。”   肖嘉树连忙捂住领口,脸红红地答应了。   薛淼又看向季冕,勒令道,“你们既然在一起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免得惹你们厌烦。但有一件事你们必须答应我,五年之内不准公开这段关系。小树刚入圈,又是正当红的时候,如果你们出柜,他将承受最大的压力。”   肖嘉树正准备开口,却被季冕打断,“我明白,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树,包括我自己。”   薛淼放心了,狠狠瞪儿子一眼,这才埋头吃早餐。没想到她这辈子也能体会到嫁女儿的心情,真是造孽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薛淼的丑闻   由于前一天拍的都是重头戏,演员的情绪消耗过大,导演决定变相地给大家放个假,拍几场比较简单的戏份。他把肖嘉树和刘奕耒叫到身边说道:“是这样,待会儿刘奕耒你先抱着猫站在屋檐下,猫很不老实,总是挣扎,你有些心烦。但这是暹罗人进贡给皇帝的珍贵品种,而皇帝由于宠爱才会赐给你,所以哪怕你再厌烦也得忍着。你的脸上要带出一点强自按捺的表情来,却又要笑得温柔和煦,因为你是工于心计的五王爷,你必须维持住自己温文尔雅,不争名利的假象。”   刘奕耒频频点头,末了问道,“导演,怎么才能让猫一直挣扎?万一它很喜欢让我抱怎么办?”   导演不以为意地摆手,“猫很难伺候,如果你跟它不熟,它一般是不会让你抱的。万一它硬是觉得你很亲近,你就悄悄掐它一下,让它挣扎。但是你可千万不能太用力,这是小张借给剧组的猫,是她的心肝宝贝。”   小张是剧组聘请的造型师,为人非常热情。导演原本说要租她的猫,结果她一分钱也没要。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很喜欢小动物。”刘奕耒温和地笑了笑。还别说,他笑起来的样子与季冕真有几分相似。   肖嘉树不禁多看了他一眼,感觉有些怪怪的。他总觉得对方是在模仿季哥。   “肖嘉树,当猫挣脱刘奕耒的怀抱跳下地时,你就从那头走过来,脸上虽然带着笑,眼里却有很多愁绪,因为你初封太子,压力很大。看见向你跑来的猫,你眼里的愁绪一下就消散了,变成惊喜。要知道,李宪之是一个心肠非常柔软的人,很喜欢小动物,但女皇为了防止他玩物丧志,从来不允许他豢养。他的内心是非常渴望的,你得把这种渴望表现出来,你蹲下身去逗猫,猫立刻就与你亲近起来。”   “明白了,我得想办法讨好一下这位猫主子,让它一眼就爱上我是吗?”肖嘉树觉得这场戏很有趣,这是他第一次和小动物做搭档。   “对,如果猫实在是对你亲近不起来,我们其实也可以用特效做一只,不费事……”   导演话没说完就被肖嘉树打断了,“不用,我可以想办法。用特效做一只猫效果逼不逼真还得另说,浪费钱却是肯定的。”当了两次制片人的他对预算这种东西特别敏感,总认为该省的钱还是要省。   导演对他的反应大为满意,不禁用力拍了他一下,“好小子,我就喜欢你这股爽快劲儿。等会儿你去小张那里看看猫,抓紧时间和它熟悉起来。”   “好的。”肖嘉树乖乖点头。   导演看向刘奕耒,继续道,“看见一直很抗拒自己的猫转眼就和李宪之亲密起来,你妒火中烧,面上却笑得非常温和。注意了,我在这里会给你的眼睛拍一个特写,你眼里的情绪要非常隐晦也非常冰冷,看那只猫就像看死物一样。你假装要把猫送给李宪之,等李宪之拒绝并离开后,你立刻命人把猫勒死,在这里,我们还要给你的眼睛拍一个特写,你注意酝酿一下情绪,要非常阴毒的那种。”   “我明白。”刘奕耒微微一笑。   “那行,待会儿就这样拍,你们好好表现。”导演对两人的演技还是非常放心的。   刘奕耒坐在休息棚里背台词,肖嘉树则一直围着那只暹罗猫打转,表情非常垂涎。当季冕朝他走过去的时候,刘奕耒默念台词的嘴唇忽然不动了,目光似有若无地扫向两人。   他的助理假装给他递保温杯,实则附在他耳边说道,“刘哥,他俩真是那种关系啊?”   没发现的时候只觉得平常,一旦发现了,这两个人简直浑身上下都流淌着温情和暧昧。肖嘉树捏着一只羽毛笔逗猫,季冕就蹲在一旁凝视他,眼里满是笑意和宠溺。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摸了摸肖嘉树的脑袋,张口说了一句话。   助理听不见他说些什么,却能看见他格外温柔的表情。   “要不我们也养一只猫?”刘奕耒曾经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配音演员,低声将季冕的话还原出来。   助理惊讶道:“这是已经同居了?”要不然一起养猫干嘛?   刘奕耒摇摇头,眼波流转。   十分钟后,导演问肖嘉树和刘奕耒准备好了没有,见他们点头才开始拍摄。两人都是实力派,一上场就进入状态。刘奕耒原本还打算暗中掐一掐那只猫,让它挣扎起来,却没料刚上手,猫就发怒了,喉头呼哧呼哧地吐着气,连毛都炸了。   刘奕耒心下一惊,立刻就丢开手,却见猫径直朝肖嘉树跑去,绕着他转了两圈,呼哧的吐气声变成了讨好的喵喵叫。肖嘉树蹲下身抚摸它,它便把脑袋凑进肖嘉树掌心,主动磨蹭两下,还伸出舌头舔对方的手指,模样十分温顺。   刘奕耒丢开猫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并没有多余的想法。但看见这一幕,他终于体会到了李宪辰的感觉。同样是演员,一个是前辈,一个只是新人,自己需要努力往上爬才有今日,肖嘉树却能轻而易举得到很多顶级资源,甚至连猫都会区别对待他们。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何如此不公平?   由于是在拍戏,刘奕耒可以不用压抑自己的感情,把对肖嘉树的嫉恨完全展露在面上。他温和的眼神此时已变得晦暗不明,令人寒毛直竖的恨意在漆黑的瞳仁中凝聚。   导演盯着监控器频频点头。没错,他要的就是这个眼神,刘奕耒今天的表演很有爆发力。   季冕不知何时已站在导演身后,目光微冷。   场中的两人还在继续演对手戏。刘奕耒主动提出把猫送给肖嘉树,肖嘉树想到严厉的母亲,不得不忍痛拒绝。当他离开后,刘奕耒指着那只猫对贴身太监说道,“勒死它。”语气那般稀松平常,仿佛在与旁人聊天一般。   贴身太监犹豫了一瞬,这才去抓猫,镜头从他和猫的身上移开,转去拍摄刘奕耒的脸部特写。为了寻求逼真的效果,场外有人把事先录好的猫的惨叫声播放出来。   刘奕耒垂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左下方的位置,仿佛太监果真跪在那里杀猫,眼神由嫉恨不平慢慢变成刻骨阴毒。这个时候,他扮演的李宪辰其实已经对李宪之起了杀心……   “卡!”拍到自己想要的镜头后,导演举起大喇叭喊道,“这条拍得不错,你俩过来看看回放。”   肖嘉树和刘奕耒立刻跑过去,一个笑得傻乎乎的,一个不断揉着眉心,仿佛在努力摆脱掉角色对自己的影响。有一位旁观的演员低声说道,“没想到刘奕耒的演技也这么好,他刚才那个阴毒的眼神太吓人了,从监控器里看,我的汗毛都竖了。”   季冕转头看了该演员一眼,表情莫测。真的只是演戏吗?他不这样认为。   他虽然只能读取讨厌或亲近的人的想法,但关键时刻却也可以自由支配这种能力。如果他迫切地想要看透一个不远不近的人,他只需做一件事,努力让自己喜欢他,或努力让自己讨厌他。   喜欢一个人很难,讨厌一个人却很容易,尤其这个人刚才还对小树露出那种阴毒的眼神,如何能叫季冕不在意?他闭上眼睛反复回忆刚才那场戏,再睁眼时表情已经彻底冰冷下来。   他走到小树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光柔软了一瞬。他说过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个人,所以哪怕动用那堪比魔鬼的力量,也不会产生任何心理负担。   这段戏拍得很好,导演对小猫的表现尤其满意,调侃道:“你看看,你俩的演技加起来还比不上一只猫呢!人家说炸毛就炸毛,说顺毛就顺毛,像按了开关一样。”   造型师小张笑嘻嘻地解释,“导演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肖嘉树拍戏之前把我带来的猫粮碾碎一粒涂在掌心,我家胖胖一闻见味儿就冲他去了。”   导演恍然大悟,拍掌道,“难怪呢……对,好演员就该像肖嘉树这样,既要有演技,还要懂得动脑子。你们这些人都给我好好学学,别总是拿着剧本傻背,把台词背得再熟,对你们的演技有提高吗?你们得多看,多练,多想!”   围在监控器四周的年轻演员纷纷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其实真要说起来,他们和肖嘉树的出道时间都差不多,有些人甚至比肖嘉树出道早,算得上是他的前辈。在开拍之前,他们大多对肖嘉树有些不以为然,认为他只是一个靠家世背景才混出头的富二代,但观摩过昨天那几场重头戏后,他们却彻底心服口服了。   肖嘉树和薛淼的演技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炸裂!所有的爱恨情仇在他们的演绎之下都炸开了,把悲凉、哀伤、绝望等不堪重负的情绪尽数甩给周围的人。导演一直强调演员的演技要具有渲染力,他们一直不明白这个抽象的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那时却忽然弄懂了,把自己的感情通过精湛的演技传递给别人,这就叫做渲染力。说起来似乎很容易,但真要做到却太难太难!   如今导演拿肖嘉树来教育他们,他们非但没觉得不对,还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刘奕耒拍拍肖嘉树的肩膀,笑道,“还是你有办法。我刚才还担心小猫不配合,咱们今天要吃很多NG呢。”   肖嘉树摆摆手,表情有些腼腆。不就是逗一逗猫吗,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两人说话时,季冕全程绷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临到午休竟把小树支走,把刘奕耒叫到僻静的角落聊天。   “季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刘奕耒从裤兜里摸出一包香烟,语气温和有礼,“季老师您抽烟。”为了模仿得更加到位,他曾认真研究过季冕,自然知道对方烟瘾很大。   “我已经戒烟了,”季冕摆手道,“刘奕耒,你似乎很讨厌小树,你俩有什么过节吗?”有了读心能力,他可以通过一句引领式的问话把刘奕耒的所有隐秘挖出来,而不再需要他的回答。嘴巴能骗人,思想却不会。   一瞬间,刘奕耒想到很多往事,却张口道,“怎么会?我很欣赏肖嘉树,与他合作得也非常愉快,季老师您为什么会这样问?”   “是吗,”季冕点点头,又问,“你这辈子曾做过什么特别亏心的事吗?”   刘奕耒不自觉地想到很多事,温和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好在他非常善于伪装自己,懵懂道,“季老师,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季冕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顾走开了,语气十分散漫,“不明白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等他走远,刘奕耒才彻底冷下脸,低不可闻地道:“妈的,没想到季冕竟然是一个神经病!”   季冕回到休息室后修长郁已经带着丰盛的午餐来探班了,胡子没刮,头发没梳,再加上一夜宿醉,看上去竟十分憔悴。肖嘉树拧了一条湿帕子给他擦脸,还当他昨天喝酒喝多了,并未多想,季冕却明白他在痛苦些什么。   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一次又一次被深爱的人拒绝,一次又一次被她狠狠推开,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如果换做季冕来追逐这份感情,他都没有把握能坚持到现在。   “修叔,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谈。”他沉声道。   修长郁把饭菜一一端到桌上,又给薛淼和肖嘉树掰开一次性筷子,这才走出去,“什么事啊?”   “修叔,你找人查一查刘奕耒的家庭背景,动作一定要快。这对你,对薛姨,甚至对小树,都很重要。”   听说事关薛淼和小树,修长郁立刻紧张起来,拿出手机拨打了好几个电话。他这边刚结束通讯,助理就火急火燎地打过来,张口便道,“修总不好了,薛姐离婚的消息被人恶意炒作,还有一大批水军在背后引导舆论,我们公关部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收到,现在想压都压不下去了。”   “公关部立刻召开会议商讨对策,我一会儿就回来。”修长郁眉头紧锁,表情骇人。他原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放出淼淼已经离婚的消息,为她塑造一个自强自立的正面形象,而肖定邦那边也同意了,一直把消息压得死死的,怎么会一夜之间被人爆出来?   “是刘奕耒?”修长郁试探道。季冕绝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忽然之间让自己去查刘奕耒,这人肯定有问题。   “没错,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先别告诉淼淼,我来想办法。”修长郁给手下人发了几条短信,让他们尽快去查刘奕耒的家庭背景。   季冕也在发短信,表情有些可怕。   过了几分钟,两人各自做好部署,这才走进休息室,却见薛淼面沉如水地盯着手机,肖嘉树气得脸都红了,正用力戳着键盘,似乎想发表微博。   “宝宝,现在什么都不用说,这件事我和修叔会解决。”季冕及时握住他手腕。   肖嘉树满腔冲动瞬间就消泯了,放下手机眼眶红红地点头。他总是相信季哥的,季哥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错不了,“网上这些言论太过分了!我妈不是第三者,真的。我妈认识我爸的时候,我哥的妈妈已经过世半年多了。”他委屈巴巴地开口。   “妈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知道。”季冕揉揉他脑袋低语,“别担心,我和修叔心里有数,你只管好好拍戏,别的不用想。”   “好。”肖嘉树转头去看母亲,发现修叔已经把她带到隔间去了,似乎有话要谈,只能怏怏不乐地扎进季哥怀里求安慰。   季冕紧紧抱着他,轻轻吻他的额头,眼眸深不见底。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庆幸自己拥有如此独特的能力。   网上的言论已经爆炸了。薛淼嫁入豪门的消息本来就是上年度的大新闻,女星与富豪如果联系在一起,带给旁人的观感总是不太好的,她们会被打上许多标签,譬如拜金、虚荣、出卖身体等等。   若是他们能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旁人顶多酸几句,不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而他们一旦离婚,并且与“第三者插足”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舆论简直是一面倒地对女星口诛笔伐,甚至恶意嘲笑她们如今的遭遇。   薛淼的风评一直很好,这也导致了她名声被污后,大众的反应会比任何时候都激烈。为她抗争的粉丝很多,但绝大部分人却采取了落井下石的态度,一个劲地深挖她所谓的“黑料”。   某个影响力非常大的媒体忽然爆出她已经离婚的消息,紧接着又说她当年是第三者,不但破坏了肖启杰原本的幸福家庭,还害得原配郁郁而终,说得有鼻子有眼,并且贴了好几张老旧照片,照片里肖启杰与一个女人亲密地搂在一起,时间是在二十多年前肖定邦的母亲还未过世的时候。   这条消息刚爆出来,又有一家媒体说薛淼和肖启杰之所以离婚是由于她在外面偷人。她离婚后什么财产都没分到就是最好的证据,肖嘉树也被她带出肖家单过,这是不是证明肖嘉树与肖启杰其实并不是父子关系?他是薛淼和别人在外面生的野种?   这些猜测非常恶心,但无奈大众爱听,于是传来传去竟成了真的一样。薛淼和肖嘉树的微博几乎瞬间就被心怀恶意的网友攻陷了,他们嘲笑薛淼汲汲营营半辈子却什么都没捞着,又嘲笑肖嘉树是个父不详的野种,还有脸打着肖家的旗号在外面混。   舆论越演越烈,已经完全失控了。民众对丑闻的兴趣总是最高的,他们乐于挖掘别人的不幸,并把它当成谈资大肆宣扬。   薛淼都快气疯了,无奈之下只能联系肖启杰帮自己澄清。她是不是第三者插足,是不是偷人才净身出户,小树是谁的亲生儿子,这些别人不知道,难道肖启杰也不知道吗?就算不为了自己,只为小树着想,他也不该袖手旁观。   薛淼电话还没打通,修长郁就拿着一个文件袋走进来,表情很凝重,“淼淼,在看这些资料之前,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静。”   “这是什么?”薛淼的嗓音有些干涩。   “我也说不清楚,你看了就知道。”修长郁轻轻把文件袋推到她面前,再次重申,“你一定要冷静,小树还在外面,别让他担心好吗?”   “好,我不会让他担心的。”薛淼想起儿子就增添了无限勇气,把这个预示着不祥的文件袋打开,认真翻看……起初她看得很慢,表情也很平静,但越到后面脸庞就越扭曲,厚厚的文件被她翻得哗啦作响,几张照片甩出来,掉落在地上,又被她僵硬地捡回去。   她掐着照片看了很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她低笑起来,眼里却噙着泪水,“原来我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我的感情果然和那份婚前财产协议书一样,一钱不值!”   “淼淼你别哭,”修长郁走到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揽住她的肩膀,“你千万别看低自己。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我愿意拿我的一切去交换。你的生活当中除了肖启杰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很爱你,也很在乎你,对他们而言,你一定是最重要的。”   “长郁,谢谢你的安慰,但我知道,我并没有你说得那样好,我完全没想到我竟然会活成现在这副模样,太失败了,真的太失败了!”薛淼靠在修长郁肩头,红着眼眶说道。她始终没哭出来,因为肖启杰已经不配得到她一滴眼泪。她不会被打垮的,永远不会。   “我给肖启杰打一个电话,让他配合我们先把舆论压下去。”她迅速振作起来,继续拨打电话,却听小树在外面惊呼了一声,“爸、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第一百三十章 这锅老娘不背了   肖启杰的脸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陌生的,但肖定邦的知名度却丝毫不比一线男星差,他身材高大,长相俊美,气质卓绝,又常年出现在各种财经杂志的封面上,自然走到哪儿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当他和肖启杰踏入片场时,导演愣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迎上去,拘谨道:“肖先生,您是来看薛淼和肖嘉树的吧?他们的休息室在那边,我带您过去。”   不远处有几位演员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又不时打开手机翻阅,然后交头接耳。很明显,他们已经发现了网络上疯传的薛淼的丑闻,还以为肖启杰和肖定邦是为了这事来的。二人表情都很凝重,周身还萦绕着一股阴郁的气息,一看就是在隐忍怒火,可见那些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下薛淼可惨了,复出之路还未翻红就已经糊了,以后的日子难过啊!还有肖嘉树,往后再想拿到顶级资源怕是不能了,肖启杰和肖定邦心再大也容不下一个父不详的野种。   肖家父子的到来让众人脑补了很多,有人想看热闹,有人想听八卦,还有人暗自幸灾乐祸。若非两人气场太过强大,脸色又十分难看,恐怕早就被围观了。   导演战战兢兢地朝薛淼的休息室走去,心里不停打鼓。如果网上的消息都是真的,他这部电影没准儿也拍不成了。启用一个负面新闻缠身的艺人就要做好电影被观众抵制的心理准备,但制片方又不是傻子,谁愿意白白承担这个风险?   重头戏都快拍完了才换角,这叫什么事儿?导演越想越觉得头疼,正想壮着胆子探一探肖家父子的口风,却见刘奕耒大步走过来,笑容爽朗,“肖叔叔,肖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他一脸的惊喜和懵懂,仿佛真的不知道二人为何前来。   肖定邦冲他略一点头,态度冷淡,肖启杰却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关怀道,“小耒,在剧组里待得还习惯吗?等会儿有时间一起去吃个饭。”   刘奕耒怎么会认识肖家父子?而且看上去关系还很亲密?导演看向刘奕耒的目光完全变了。   刘奕耒恍若未觉,微笑道,“好的,我很长时间没见到肖叔叔了,怪想您的。你们是来看薛姨和肖嘉树的吧?”   肖启杰温和的表情立刻冷硬下来,忍了又忍才按捺住火气,点头道,“没错,我们还有事,先走了,等会儿再联系你。”   “好的,肖叔叔慢走,肖大哥慢走。”刘奕耒目送二人离开,转过脸表情却变得诡谲起来。   ——   肖嘉树完全没想到新闻刚爆发,父亲和大哥就到了,顿时吓得手足无措。他脸色惨白地迎到门口,刚打了一声招呼,还没来得及说话,肖启杰就狠狠一巴掌扇过去,却被季冕及时握住手腕。   二人互相打量彼此,气氛非常僵硬。肖定邦沉声道,“有话进去说吧,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导演脊背一凉,连忙缩着脖子溜走了,心里却更加笃信那个传言。如果肖嘉树真是肖启杰的亲儿子,对方能一来就动手打人?当了二十年的乌龟王八,本身又是那样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谁受得了这窝囊气啊!   见导演从休息室里出来了,立刻有人围上去打听八卦,导演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摆摆手把人撵走,但沉默的态度却已经说明一切。糊了糊了,薛淼和肖嘉树这对母子看来真要糊了。   “肖先生,有话好好谈,别一来就动手。”季冕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没话跟你谈,”肖启杰收回手,怒视儿子,“这戏别拍了,你立刻收拾东西与我回家。我早就跟你妈说过,娱乐圈的人没几个好东西,你才在圈里混了多久,竟然就与男人搞上了,我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   发现父亲不是为那些丑闻来的,而是为自己的性向,肖嘉树更紧张了,本想躲到季哥身后,看见他们恨不得吃了季哥的表情,又连忙挡在他身前,鼓起勇气龇牙,像一只捍卫自己领地的小狮子。   今天谁也甭想把他带走,更不能欺负季哥!谁要是敢碰季哥一根毫毛,他就跟他们拼了!   表情略显凝重的季冕忽然咳了咳,竟差点笑出声来。他从背后搂住小树,眸光温柔得不可思议。   肖启杰和肖定邦的脸色更加难看,正想把二人分开,却见薛淼拿着一个文件袋从隔间走出来,嘴角挂着一抹冰冷的笑意,“你们来了?坐吧。”她颔首示意,自顾落座后竖起两根手指。   修长郁立刻拿出一根香烟,点燃后放在她指间。薛淼也不说话,垂眸吸了两口烟,表情非常平静。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真的很难在娱乐圈混下去。她当红那么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真要为了肖启杰哭天喊地、一蹶不振,连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她掸掉烟灰,徐徐开口,“你们是为什么事来的?网上的丑闻还是小树和季冕的关系?”   “网上什么丑闻?”肖定邦沉声道。   “看来是为了小树。”薛淼轻声笑了笑,艳艳红唇叼着明黄烟嘴,慵懒而又漫不经心的姿态十分迷人。肖启杰近乎贪婪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拿出手机翻阅新闻,本就难看的脸色竟越来越苍白。   “我和你刚开始相恋的时候,总有人在背后指着我,骂我小三插足、不得好死。你把我带回家,你家里人从不接纳我,都认为是我破坏了你和洪颖的婚姻,也是我害得她早死,任由我怎么解释都不听。我以为那是他们对娱乐圈的人误解太深才会始终对我心存偏见,我好好表现、恪守本分也就是了。华国不是有一句老话叫做‘日久见人心’吗?我薛淼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他们不了解,日子长了自然就知道了。但我努力了二十年,除了定邦,谁也没对我改观哪怕一点点,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你们肖家人心太硬,却原来不是。”   薛淼拿出手机,点开一家爆料媒体的网页,指着那几张老旧照片问道,“你能告诉我,这张照片里的女人是谁吗?”照片是在某个摩天大楼前拍摄的,该大楼在华国非常有名,却在20XX年因为大火被烧毁,而那一年正是洪颖,也就是肖定邦的母亲过世前的一年。   肖启杰许久没说话,肖定邦却猛然转过头看他,沉声道,“这个女人不是薛姨?”从身形和穿着上看,他一直以为那是薛姨。   肖嘉树左右看看,一脸懵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张照片不是媒体捏造的吗?为什么母亲会不停逼问父亲?   季冕揉揉爱人的脑袋,低声道,“要不我们先出去,让你爸和你妈单独谈谈?”   “对,小树你先出去,定邦、长郁,你们都出去。”肖启杰的嗓音像冰封之后刚解冻一般,透着一股僵硬的感觉。   “我不出去,我有权利知道这些事。”肖嘉树缓缓摇头。他有预感,这件事恐怕会对,不,或许已经对母亲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所以他一定要留下来支持母亲。   薛淼看了儿子一眼,心脏钝痛。她后悔曾经的选择,可因为儿子的存在,却又觉得所有伤害都没什么大不了了。   连肖嘉树都不愿出去,更何况肖定邦?他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继续追问,“爸,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他今天一定要搞清楚。   肖启杰抿唇不语,看向薛淼的眼里带着祈求。   薛淼冷笑道,“小树和季冕谈恋爱的消息是谁告诉你们的?是陈田?”她看向肖定邦,语气微嘲,“定邦你恐怕不知道吧,照片里的女人就是陈曼妮,你爸当年的出轨对象。”而陈田正是陈曼妮的亲弟弟,肖启杰重用了多年的特别助理。   陈曼妮是华国有名的钢琴家,也是肖启杰的好友刘广的妻子。由于投资失败,刘广无法承担巨额债务,跳楼自杀了,留下一个遗腹子就是刘奕耒。肖启杰多年来一直悉心照顾母子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也并不会往别处想,毕竟两人的交往都是光明正大的,公众场合从不见暧昧。   就连肖定邦都被肖启杰时时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刘奕耒,他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刘奕耒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还能还清刘广欠下的巨额债务,少不了肖定邦的照拂。他一直以为这人是世叔的儿子,却原来……   肖定邦直勾勾地盯着父亲,沉声道,“爸,薛姨说的都是真的吗?”   肖启杰摇摇头,正准备否认,薛淼已经把文件袋里的资料倒出来了,照片洒了一地,全是肖启杰和陈曼妮的亲密合照,有在海外度假的,也有在酒店过夜的,张张清晰可辨。两人当时还很年轻,长相也登对,如果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他们是多么恩爱的一对夫妻。   可那时肖定邦的母亲还在重病之中煎熬,也曾一次又一次祈求丈夫能回心转意。只要给她一点点希望,她就能活下去。可她等不来丈夫,到底还是放弃了。   肖启杰浑身僵硬地盯着这些照片,脑袋里一片空白。死死捂了那么多年的秘密终于被发现,他现在的感觉和遭受凌迟的死刑犯没有任何区别。他抬起头,眼眶通红地看着薛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都堵在喉头说不出来。   肖嘉树捡起一张照片仔细查看,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季冕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抚,唇间溢出一声叹息。   薛淼的心已经彻底死了,甚至还有闲心抽两口烟。她掸了掸烟灰,徐徐道,“定邦,和你爸出轨的女人一直是陈曼妮,不是我。我真他妈傻,以为大家都误会我了,只要我好好当你们肖家的媳妇,好好做你的母亲,早晚有一天能得到大家的理解。肖启杰出轨的事你们全家都清楚吧?但他瞒得很好,你们一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后来他脑袋一热,和我结婚了,于是我就理所当然地为陈曼妮背了黑锅。当年我不断向你们解释我不是第三者,你们大概都在心里鄙视我吧?认为我当了婊子还给自己立牌坊?我他妈要真是婊子,我能有今天?我的儿子被人绑架的时候,肖启杰在听陈曼妮的演奏会,手机调了静音,好几个小时联系不到人!我的儿子在国外高烧不退的时候,肖启杰在陪刘奕耒过生日,一家三口笑得多开心?”   她把燃烧的烟蒂杵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照片里的肖启杰搂着刘奕耒和陈曼妮母子俩,笑得温柔和蔼。他们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个精美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插着14岁字样的蜡烛,而刘奕耒的生日是在9月21号。那一天,才十岁的肖嘉树刚到美国适应不了环境,接连发了三天高烧,薛淼连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去美国探望儿子,临行前问肖启杰去不去,他说公司有重要的事,离不开。   她在儿子的病床前哭了很久很久,记忆深刻到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丈夫才会那样冷漠,继子才会那样无情,可到头来她只是在为别人背负罪孽而已,她唯一做错的只有两件事——一、看走了眼;二、嫁错了人。   烟蒂把照片烧得滋滋作响,就仿佛直接在肖启杰的心头按下一块烙铁。他艰难地调整着呼吸,解释道,“淼淼,我真的不知道小树病得那样重。我问过陈田,他说没什么大事,就有点咳嗽而已。我……”   看见儿子倍感受伤的目光,他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是啊,陈田是陈曼妮的亲弟弟,他怎么可能会好好照顾小树。   “淼淼,我当年对你一见钟情,立刻就和陈曼妮分手了。有了你,我的私生活一直很干净,你要相信我!”肖启杰看见铺了满桌的照片,有二十年前的,也有近期的,渐渐就消声了。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更何况旁人?   可他真的爱薛淼,爱得不顾一切。要不是担心陈曼妮把他们之间的事告诉薛淼,叫她反感甚至远离他,他不会一直照顾陈曼妮母子俩这么多年。他也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庭才会那样做。   可现在,看见心如死灰的前妻和震惊失望的两个儿子,他才恍然明白自己到底犯了怎样的大错。得知儿子和一个男人搞上了,他先是勃然大怒,继而又想自己是不是可以抓住这个机会与淼淼和好如初?只要他把儿子的事处理好,淼淼一定会原谅他,也一定会为了儿子的教育问题安心留在家里,不再涉足娱乐圈。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媒体的爆料竟然能把他费心遮掩了二十多年的秘密牵扯出来。让他陷入如此难堪而又绝望的境地。他只是太爱薛淼,所以才会受制于陈曼妮,可他不是傻瓜,很快就能想明白这些所谓的黑料到底是谁发给媒体的。   “淼淼,对不起!”除了这句话,肖启杰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你最对不起的人不是我和小树,是洪颖和定邦。”薛淼看向肖定邦,终于温和地笑起来,“定邦,在误会我害死了你妈的前提下,你还能与我冰释前嫌,还能悉心照顾小树,阿姨应该感谢你,你一直是个称职的好大哥。”   肖定邦摆摆手,目光暗沉。他还在消化这些事,心里百味杂陈,难以言表。要不是小树因为他被绑架,他现在恐怕还深恨薛姨,却原来薛姨一直是无辜的,小树更是遭遇了那么多年的冷暴力。在肖家,没人能理解他们母子俩,而他的外家洪家更是提起他们就杀气腾腾。若非他一直拦着,洪家早就对他们出手了。   反观陈曼妮和刘奕耒,却得到了最好的照顾,甚至利用肖家和洪家的人脉一举还清几亿的欠款,还分别在艺术界和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想到这里肖定邦真想拽住肖启杰的衣领,好好问问他到底还有没有心。   薛淼却一点也不介意了,轻笑道,“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和你离了婚,不然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肖启杰,遇上你算我倒霉,反正我俩婚也离了,以后各走各的路吧。小树和季冕的事是征得我同意的,你没资格管。你要管就去管陈曼妮和刘奕耒,这次的事如果是他们做的,我会让他们身败名裂,你赶紧回去找人帮他们公关,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肖启杰哪里还顾得上刘奕耒母子俩,恨不得给薛淼跪下了。他宁愿薛淼恨他,也不愿她做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他正准备去拉薛淼的手,却被修长郁拽住领带拖到隔间,狠狠揍了一顿。   肖嘉树捏着父亲和陈曼妮母子俩的照片流眼泪,心里难过极了。对父亲来说,自己和母亲才是外人吧?那个家,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季冕不断替他擦泪,柔声道,“别难过,你要是难过了,妈只会更难过,她现在很需要你的安慰。”   想到母亲,肖嘉树立刻坚强起来,胡乱抹掉眼泪,把薛淼抱进怀里拍抚,“妈,没事的,你还有我呢,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我让季哥买一栋大别墅,我们一家搬到一块儿住,养一群猫一群狗,白天你忙着拍戏,晚上就回家撸狗吸猫,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充实。你一点儿也不显老,以后还可以找一个帅大叔结婚。你不是问我同不同意你二婚吗?我同意,只要那个人像我一样爱你,我举双手双脚同意。”   薛淼被儿子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揉着他脑袋说道:“为什么不是你自己买大别墅给我住,要让季冕买?你真当自己是小媳妇啦?”   肖嘉树顿时哑然。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季哥是他爱人,他依赖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季冕低声笑起来,若非场合不对,真想把小树抱进怀里吻个够。   看见温情脉脉的三人,肖定邦感觉自己仿佛是多余的那个,无论怎样都插不进去。可是,那是他的家人啊,哪怕嘴上不说,他也早就接纳了薛姨和小树。若不是小树遭遇了绑架,而薛姨自始至终未曾责怪过他,他恐怕到现在还恨着他们吧?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让他们背负这一切?   巨大的愧疚感堵在心头,让他呼吸困难。他原本是来带小树回家的,还准备勒令他和季冕分手,但现在,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管教小树的资格。不,应该说整个肖家,包括父亲,都已经没有权利去过问薛姨和小树的事了。   想到这里他走到隔间,淡淡道,“修叔,别打了,我们还要赶三点钟的飞机。”若非碍于孝道,他也想为母亲狠狠揍父亲几拳。   “老子从来没见过你比更无耻的人,肖启杰,以后不准你接近淼淼和小树,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修长郁这才罢手。   肖启杰整理好凌乱的西装外套,哑声道,“小树是我儿子,你凭什么不准我见他?”   “这么多年来,你照顾过小树吗?你对刘奕耒的付出恐怕都比小树多吧?你还让陈曼妮的弟弟代替你去照顾小树,你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小树没被他们害死都算万幸了!对了,当年那起绑架案你仔细调查过没有?该不会是陈田和陈曼妮里应外合干的吧?”修长郁只是随口一说,肖启杰却浑身都僵硬了。   肖定邦眼底划过一抹戾气,却到底没说什么,催促道,“父亲,该走了。”以往他都是叫爸,这次却叫不出口了。   肖启杰失魂落魄地走到外面,看见肖嘉树和季冕,立刻道,“你们给我马上分手!”   “父亲,你现在还有资格管小树吗?”肖定邦嗓音略冷。   薛淼直接炸了,“肖启杰,你他妈赶紧给我滚蛋,别来小树面前摆你当爹的威风,你不配!再闹下去,信不信我登报断绝你和小树的父子关系?”   肖启杰知道薛淼不是那种光说不做的人,她要是狠起来可以心硬如铁。所以他才那么害怕她知道自己和陈曼妮的事,但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他原本以为轻松便能挽回的家庭,如今已永远失去了。   他眼里忽然涌出许多泪水,祈求地看了薛淼一眼,又看了看小树,却见他们一个冰冷回视,一个垂头躲避,竟都不愿再搭理他了。   “我走了,”他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卑微道,“淼淼,小树永远是我的儿子,你也永远是我的妻子。我真的很爱你们,真的,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们才会一错再错。”   “滚吧,别说废话。”薛淼举起两根手指,修长郁立刻递上一根香烟。她垂眸点烟,神态淡漠。   面对冰冷的她,肖启杰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想要伸手去抚摸儿子的脑袋,却被他躲开,只能苦笑摇头。   父子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一地资料和照片。薛淼踩住其中一张合照,冷道,“发微博澄清吧,这个锅老娘不背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后悔无用   肖嘉树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其实是非常爱他的,会经常带他出去玩耍,也会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抚,让他安睡。但所有美好的记忆在十岁那年都戛然而止,再回到家时,父亲竟一直未曾看过他一眼,又过了一阵便把他送到国外去了。   从此以后,他的生活中就只有母亲,没有父亲,一切琐事都由助理解决,而那个助理很久才会联系他一次,对他的现状也并不关心。他只需知道他还活着就够了。   后来哥哥也派来一名助理,肖嘉树的生活才渐渐有了起色。他开始适应国外的一切,心想自己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顶级学府,风风光光地回国去,让父亲好好看看他其实也可以做一个让他骄傲的儿子。   但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母亲又得到了什么?   肖嘉树很少会怨憎一个人,但现在,他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负面感情。他把肖定邦送到门外,却看都不看肖启杰一眼,“大哥,你是我一辈子的大哥。”他用力拥抱对方,眼眶湿润了。   “嗯,”肖定邦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嗓音低沉,“小树,好好照顾自己,有空了回来看看大哥。不管遇见多大多难的事,只管来找我,什么都不用怕。有我一日,就有你和薛姨一日,你们永远都是我的亲人。”   肖嘉树连连点头,完了把脑袋埋在大哥肩膀上,借他的西装外套悄悄蹭掉眼泪。   肖定邦垂眸看他,终是轻快地笑起来,他的弟弟还是那么可爱。谁也不知道,当他降生的时候,薛姨把白白小小的他放进他怀里,他当时的心情有多复杂。几乎一瞬间,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娇嫩得不可思议的孩子,却又碍于死去的母亲,不敢靠近。他努力把他视作陌生人,可他总会迈开肥肥短短的小腿,跟在他屁股后面一溜儿小跑,用奶声奶气的小嗓音甜甜地叫着哥哥。   他的心都快被他融化了,多想把他抱起来亲一亲,让他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可他不能,他忘不了母亲死时惨白的脸,更忘不了她无论如何都合不上的眼睛。于是他差点就把他弄丢了,当他遍体鳞伤地被警察送回来,那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可后悔恰恰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错过就是错过,永远都找不回来。   如果时光能够倒回,他一定会好好陪他长大,将小小的他抱起来,揉一揉他满头的黑发,吻一吻他通红的脸蛋,告诉他:“哥哥在这里,哥哥爱你。”   时光如梭,转眼就是二十年,他的弟弟长大了,却再也不需要他的保护。肖定邦有时候甚至在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和父亲的冷漠和缺席,才让他轻易对一个男人动了心?他的生活中太需要一个既能扮演兄长,也能扮演父亲的角色。他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最应该负责的不正是自己这个冷漠的哥哥和虚伪无情的父亲吗?   肖定邦又悔又痛,可他没有资格再去干涉弟弟的生活。弟弟需要这么一个人来填补曾经的遗憾和缺失,那就填补罢,只要他觉得开心就好。   “别难过,哥哥有空就来看你。零花钱还够用吗?不够哥哥再给你打,想拍什么戏就来告诉我,我给你投资,想要什么角色也可以跟我说,我帮你托关系。哥哥虽然没涉足娱乐圈,但朋友还是不少的。要不这样吧,哥哥帮你开一家娱乐公司,你自己做老板好不好?”肖定邦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恨不得把缺失了二十年的关爱全补偿给弟弟。   他紧紧地抱着他,轻轻揉他的头发,许久不愿放开。所有人里,小树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却遭受了最不公平的待遇,只要一想起这二十年来他是怎么过的,肖定邦就心疼不已。   肖嘉树一边摇头一边闷声道,“零花钱够用了,我跟季哥住一块儿,一切开销都是季哥出的,我没地方花钱。你上次给我的五千万我都没用完,还剩四千万呢,我拍的是小成本电影,花不了几个钱,以后赚钱了还可以给大哥分红。其实季哥在娱乐圈的人脉也不差,我想演什么角色跟他说就好了,开娱乐公司太累,我懒得管,季哥也有几家娱乐公司,经营得很不错,我就不跟他抢生意了。大哥,你常常来看我才是真的,平时记得多给我打电话。在国外的时候你都是两三个月才来看我一次,我总会特别想你。”   弟弟十句话里有九句离不开季冕,让肖定邦心塞不已。但他却也能够感觉到,弟弟对季冕十分依恋,也十分信任。如果自己能够对弟弟好一点,多关心他爱护他,不要总忙着公事,弟弟恐怕不会被季冕这样的人吸引吧?   孩子的成长与生活的环境息息相关,这句话肖定邦总算是相信了。所以他没有资格责怪弟弟,更没有资格责怪季冕。   “好,大哥每天都给你打电话,有空就来看你。”拍了拍弟弟的脑袋,又用指腹抹掉他眼角的泪珠,肖定邦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把季冕叫到一边说话,“既然你们的事薛姨已经同意了,我也没有资格反对。小树对你是认真的,你呢?”   “我自然也是认真的。”季冕语气慎重。   “对小树来说感情是一辈子的事,你既然跟他在一起了就好好待他,不然我不会放过你。”肖定邦直勾勾地盯着季冕。   “大哥你放心,我和小树已经结婚了。”季冕举起手,展示自己的婚戒。   肖定邦盯着这枚戒指,一时想把季冕的手剁下来,一时又略感放心。熬过一阵又一阵酸意后,他总算缓缓点头,“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你和小树都是演员,经常有合作,平时多照顾一下他。”   “那是当然。”季冕看向小树,温柔地笑了,“小树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能失去他。”   肖定邦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朝探头探脑的弟弟走去,用力抱住他,隔了大约几分钟才把人放开,匆匆走了。肖启杰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三人,目露渴盼和愧疚,却又不敢靠近。他知道,那里已经没有他站立的位置。   片场里闲人很多,原本以为会见证一场豪门撕逼,却没料肖启杰和肖定邦气势汹汹地进去,却灰头土脸地出来。肖定邦还和肖嘉树拥抱了很久,期间又是摸头又是拍背,姿态比任何兄弟都要亲密,怎么看也不像是关系决裂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不撕逼啊?”一名年轻演员低声问道。   没人回答他,这些事在片场最好不要乱传,不然被某些人听去大做文章,他们就惨了。   刘奕耒隐没在人后,仔细观察站在一起谈话的肖定邦和季冕,表情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他们就算不打起来也会剑拔弩张,肖嘉树也一定会被带走软禁,日后再想混娱乐圈就难了。可现在什么事都没发生,肖定邦对季冕很友好,甚至眼里还带着一点祈求的意味,刚才在休息室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情况不会如此诡异。   想到这里刘奕耒就走了出去,准备试探一下肖家父子的口风。但肖启杰一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就变成铁青,只冷冷一瞥便走了,根本不想与他多谈。   “肖大哥,待会儿有空一起吃个饭吗?”刘奕耒表情略显尴尬。   “没空。”肖定邦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烦,再一次拥抱弟弟,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肖叔叔和肖大哥这是怎么了?”刘奕耒故作不解,随即笑道,“肖嘉树,一直忘了跟你说,我爸爸生前跟你爸爸是非常好的朋友,这些年有赖于肖叔叔和肖大哥的照顾,我和我妈才顺利熬过来,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是吗?我十岁就出国了,不太了解这些事。”肖嘉树皮笑肉不笑地戳破他,“不过据我所知,你妈跟我爸的关系更好对不对?你要是那么想当我爸的儿子,你直接去找他啊,黑我妈算怎么回事?”话落拽着季冕离开了。   刘奕耒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便给母亲打电话,“妈,我只是让你把肖嘉树是同性恋的消息透露给肖叔,没让你放那些黑料,你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肖嘉树和薛淼好像已经知道你和肖叔的关系了!”   陈曼妮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知道又怎样?要不是感情彻底破裂了,启杰能和薛淼离婚?我现在还不对付她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放心,肖家不会管她的破事。”   要不是薛淼从中作梗,她当年早就和肖启杰结婚了。她恨了薛淼二十多年,有机会把她踩在脚底哪里会轻易罢休。她原本还想把肖嘉树和季冕的消息卖给媒体,但后来仔细一想又放弃了。肖嘉树和薛淼不一样,他毕竟是肖家子孙,闹出那种丑事肖老爷子会不会舍弃他还得两说,但压下消息并彻查爆料人却是一定的。   肖家容不下丑闻,却也更容不下被外人攻讦。像他们那种还保留着浓厚传承的大家族,对上了族谱的子孙后代极为看重,肯定不会说不管就不管。况且刘奕耒还跟肖嘉树在同一个剧组里工作,存在竞争关系,这事又是陈田透露的,老爷子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事后一想还能不知道是谁在捣鬼?她还没进肖家门,自然不敢动肖家的子孙,更不敢污了肖家的名声。   她毕竟和薛淼不一样,她是国际知名的艺术家,有名望有地位,与肖启杰正般配,嫁入肖家的希望很大,而薛淼只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而已。   “可肖定邦不会去查当年的事吗?他要是知道了,我们就完了!”刘奕耒总有些担心。   “不会吧?他那么恨薛淼和肖嘉树,能相信他们的话?薛淼可是害死他妈的罪魁祸首!”   “呵,自我催眠二十多年,你把自己也催眠傻了是不是?你还真以为薛淼是那个第三者呢?”刘奕耒气笑了。   陈曼妮这才慌了神,却又很快镇定下来,“儿子你放心,我和你肖叔叔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只在国外相聚,没人会发现的。就算他们要查,难道还能跑到国外去取证?没事的,你别乱想。”   “我怎么能不乱想?你都不知道肖定邦对肖嘉树有多看重!”刘奕耒懒得跟母亲说话,直接摁掉手机。他一直以为肖定邦对肖嘉树是不在乎的,所以才会把他扔在国外十年,可就在刚才,看见他三番四次拥抱肖嘉树并久久舍不得放开的画面,他忽然就推翻了之前的所有猜测。   肖定邦几次发微博力挺肖嘉树不是为了肖家的颜面,而是出于对弟弟的爱护。要不然他不会露出那般不舍的表情,更不会向季冕妥协。若非爱到极致,一心只为肖嘉树的幸福着想,他能违背长久以来接受的传统教育,同意两个男人在一起?   刘奕耒越想越心慌,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轻易就那样完结。他打开手机,发现母亲购买的水军已经完全把节奏带起来了,还有人持续爆料,说肖启杰和肖定邦已连夜赶往大通影城面见薛淼和肖嘉树,似乎是准备开撕。   豪门大戏谁不爱看?《女星偷人净身出户》、《奸生子成婚生子》这样耸人听闻的标题恰恰是观众最喜闻乐见的。他们恨不得深挖所有细节,以满足自己的偷窥欲和仇富心理。   陈曼妮原本只想搞垮薛淼和肖嘉树,但现在局势已经完全失控,几乎全民都陷入这场伦理大戏中出不来了,每一条爆料都会引来巨大的点击量。国内和国际上发生的重大新闻都掩盖不了这些爆料的热度,可说是一举把薛淼和肖嘉树推到了风口浪尖,且很快便会被全国人民的口水淹死。   刘奕耒点开爆料贴,下面全是辱骂薛淼和肖嘉树的评论,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快意,反倒隐隐有些恐惧。如果事情发生反转,民众的愤怒会有多强烈……他摇摇头,竟然不敢去想那样的后果。   疾驰的汽车里,肖定邦沉声道,“我和外公会对陈曼妮出手,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不会管他们。”肖启杰语气颓丧,“我这次选择淼淼和小树。”   他错了,他应该一开始就选择守护他们,而不是为了安抚住陈曼妮就任由她为所欲为。但淼淼爱上的是那个思念亡妻郁郁寡欢的专情男人,并不是真正的肖启杰,他怎么敢让她发现自己的真面目?这些年来他一边努力扮演着淼淼钟情的男人,一边在背后惶恐不安,生怕露出一丝破绽。他对定邦那般偏爱,何尝没有做戏的成分?每次看见陈曼妮,他的心头就像扎了一根刺,可这根刺不能拔出来,因为对方手里握有那么多证据。如果彻底把她拔除,他不敢保证她会不会跑去淼淼面前说些什么。   谁也不知道他活得有多累,这种疲累在小树被绑架的那天达到了顶峰。他当时在参加陈曼妮的演奏会,手机静音了,而淼淼始终不被肖家人接受,根本掌握不了半点话语权。当绑架犯向她勒索一亿赎金时,她找不到丈夫,找不到继子,只能跑去老宅求救。   可老爷子还没发话,底下的几个兄弟就闹起来了,因为大房没有那么多存款,要赎人只能向其他几房借,或抽调公司的流动资金。这个亏谁愿意吃?这一吵就吵了好几个小时,得不到回应的绑匪拔了小树的十个脚趾甲,寄回老宅。   当他回到家的时候,正好看见淼淼晕倒在地上,手里紧紧拽着那个已经打开的、鲜血淋漓的盒子。他当时都快疯了,可他什么都挽回不了,妻子、儿子,似乎一夜之间都离他远去了。   后来小树被警察救了回来,看见他遍体鳞伤的样子,他就会想起自己消失的那几个小时,想起淼淼伤心欲绝的脸,想起那个装满了脚趾甲的盒子……于是他害怕了,巨大的愧疚感让他不敢再去看那个孩子的眼睛,因为看着他,他就会想起自己的不堪和失责。   他把他送走,希望他能好起来,却不知道这样只会把妻儿推得更远,远到无论如何都够不到的程度。因为这次绑架,他又有一个把柄落在陈曼妮手上,于是他更不敢轻易离开她,所以小树高烧不退的时候,他不得不去为陈曼妮的儿子庆祝生日……然后这又成了一个把柄,接下来还有无数把柄……   他只是踏错了一步,却一寸一寸朝深渊滑去,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大抵就是如此吧?想到这里,肖启杰慢慢靠倒在椅背上,眼角流出两行苦涩的泪水。   肖定邦却只是看了一眼痛苦不堪的父亲,并未多管。在这世上谁没犯过错?可犯了错却不能承担,那就叫人不齿了。   ——   送走大哥和父亲后,肖嘉树便回到休息室继续安慰母亲,季冕本想好好陪陪他,却收到几封邮件。通过刘奕耒的思想读取到他曾经做下的种种丑事后,季冕立刻让属下去查。时间、地点、人物都一清二楚,只需顺着藤蔓就能摸到瓜,这种事对专业人员来说不要太容易。他们拿到的黑料不仅有视频,还有照片、证言、录音等等,一个比一个劲爆。   确定小树和薛淼的情绪都很稳定,身边还有修叔照顾,季冕这才去找刘奕耒谈话。   “我知道网上有关于薛姨的黑料都是你和陈曼妮爆出来的,这件事我不插手,因为薛姨自己能搞定,肖定邦和洪家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我来只想确定一件事,”季冕在刘奕耒对面坐下,徐徐道,“你不会狗急跳墙之下拿小树挡刀。”   “季老师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刘奕耒呼吸微滞,面上却笑得温和。薛淼和肖定邦都知道了?连洪家也会出手?这件事怎会闹得这么大?该死,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查到他和他妈妈头上?正常人谁会去怀疑一个私下里根本没与肖启杰往来过的艺术家?   “看了这个你就懂了。”季冕把手机放在桌上,点开视频,“这是海陆盛宴,前年刚被取缔,你应该不陌生。”   刘奕耒怎会陌生?出道之后他每年都会参加这场宴会。视频里正在举办泳池趴体,许多穿着暴露的女人正在镜头前扭动身体,而他就坐在最靠近镜头的地方,表情陶醉地吸食毒品。一个穿着比基尼的女人扑到他背上,他便转过头与那人接吻,双手熟练地解开对方的衣带……   许多人围拢过来鼓掌尖叫,于是他在毒品地催发下发了狂,场面不堪入目。   刘奕耒终于维持不住温和的假面,冷汗淋漓地问道,“季老师,您想要什么?”这些视频早就被某些大人物抹除了,怎么会落到季冕手上?可他完全没功夫深思,只想赶紧了结这件事。   由于政策变动,高层对娱乐圈的监管越来越严格,并提出了“零容忍”的口号,而吸毒恰恰是其中之最。如果视频爆出去他就完了。   “吸毒上瘾很难戒除,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还在吸吧?这视频一旦爆出去,你说警察会不会带你去验尿?”季冕语气闲适,就像在与刘奕耒聊家常一般,“薛姨那边很快就会做出应对,你和你妈这次怕是要身败名裂。我和小树的关系你猜出来了吧,如果被逼到绝境,你恐怕会放出我俩的消息转移大众的视线。实话跟你说,我和小树并没有隐瞒一辈子的想法,早晚也是要出柜的,但我们的关系只能由我们自己公布,不能被一个外人利用。如果不想陷入更糟糕的境地,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重锤一个接一个,砸得刘奕耒头晕眼花。他舔舐唇瓣,涩声道,“你说薛淼准备对付我和我妈,怎么对付?”   “你妈和肖启杰那点事,真以为别人查不到?”季冕讽刺地笑了笑,“你的丑事不止这一桩,我手里还有很多黑料,大众想了解多少我就能放多少,你自己掂量掂量。”话落收起手机转身离开。   刘奕耒本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刚出休息室就发现周围人很多,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他心乱如麻,冷汗如瀑,一时间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网上的言论已经被他母亲炒热到极致,局势一旦逆转,对母亲造成的冲击几乎是毁灭性的。但他却还有翻身的余地,只要季冕手里的黑料不被爆出来……   只在一瞬间,刘奕耒就做出了舍弃母亲的决定。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论艺术家的倒掉   肖启杰离开后,薛淼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只是回忆往事的时候依然会有些心痛,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小树。他原本应该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幸福的家庭,却都因为她和肖启杰的自私给毁了。   如果当初她能多为小树考虑,将他留在身边照顾,那该多好啊?   迟来的后悔令薛淼倍感煎熬,但也让她更看重儿子的幸福。他爱上的是男人或者女人并不重要,只要那个人能像她一般爱着小树,能照顾他一辈子,那就够了。   “小冕,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小树的照顾。”看见季冕走进来,薛淼真挚道。   “不用谢,照顾小树是应该的。”季冕揉了揉爱人的脑袋。   肖嘉树阴郁的心情立刻好转,把脸埋进季哥颈窝里蹭了蹭。无论遇见多糟糕的事,只要季哥陪伴在身边就会让他感觉特别安稳。   读懂爱人的内心,季冕也觉得十分安稳,用下颌摩挲小树的发顶,忍不住轻笑起来。   看着像交颈鸳鸯一般偎依在一起的两人,薛淼的心情复杂至极。她如何看不明白季冕对儿子的感情,他们那样亲密,那样坚定,没有任何困难能把他们打垮,更不能使他们分开。如果没发生这些糟心的事,她不会知道他们的感情有多深厚,也就不会知道自己在嫁错人之后差点又犯下一个更难以饶恕的错误。   当年执意把儿子送去美国,如今又一心想把他和季冕拆散,薛淼啊薛淼,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瞎呢?眼瞎心也瞎!你总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儿子好,但其实你只会把他推得更远。你比肖启杰那个混蛋又能好多少?当年收到那个鲜血淋漓的指甲盒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发过誓,只要儿子能平安回家,日后什么事都顺着他吗?为何只十年过去,你就忘了初衷呢?   薛淼越想越难受,终于捂住脸无声啜泣起来。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彻底将她击垮,那就是小树。可小树从来不会去伤害她,他甚至比她更成熟,从十岁开始便处处护着她,想方设法让她开心。   他是如何熬过创伤后遗症的,薛淼不知道。他是如何抗击幽闭恐惧症的,薛淼也不知道,当她终于正视儿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现在这副翩翩少年的模样了。   小树,妈妈对不起你,妈妈错了……薛淼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道歉,深深的懊悔和自责像刀刃一般切割着她的心。   修长郁站在她身边,表情既心疼又迟疑。   季冕指了指岳母,做了一个拍抚的动作,然后拉着小树走出去。再多的道歉都无用,曾经那个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他有自己的人生,也有自己的家庭。当他最需要指引和帮助的时候,他的亲人全都缺席,如今再来弥补,又能补回些什么呢?如今,季冕会带着这个孩子继续往前走,走到阳光遍洒的地方去。   修长郁得到晚辈的支持与鼓励,这才小心翼翼地在薛淼身边坐下,脱掉西装外套披在她肩头,安慰道:“淼淼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   带着淡淡体温的西装外套将薛淼包裹起来,让她不再那么寒冷孤独。她依然捂着脸,却缓缓向这个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好友靠去。他见证了她最狼狈的一面,也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站出来,在他面前,她完全不必伪装坚强。   垂眸盯着薛淼漆黑的发顶看了好一会儿,修长郁才伸出一只手,慢慢地、试探性地揽住她的肩膀,然后低不可闻地叹息。如果早知道肖启杰是那种人,当年他还会退让吗?眼下,被悔恨折磨的人又何止淼淼一个?   肖嘉树和季冕出门之后并未走远,而是肩并肩坐在外面的台阶上,欣赏矗立在秋日暖阳中的大通影城。这里的建筑物风格各异,有民国旧影、北欧风情,还有古色古韵的亭台楼阁,坐在高处四下一望,就仿佛穿越了时空一般。   肖嘉树知道不远处正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应该在议论网上那些黑料,可他的心情却格外平静,甚至还透着一点暖意和微醺。因为他终于能够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与季哥手牵手迈向下一个人生旅程。在这一刻,他的生命似乎被切割成了两段,一段是孤独的过往,一段是无忧无虑的现在和未来。   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季冕忽然转过头看他,眼里满是浓浓的惊讶,继而又充满愉悦。原来他们不仅对感情的态度始终相合,就连对生命的体悟也是一样。他们注定会走在一起,就算不是现在,也会在某个将来相遇。   “真好啊……”肖嘉树身体后仰,用双手支撑自己,面向暖阳笑容灿烂。遇见如此糟心的事,他却感觉特别好,仿佛沉疴尽去的病人,十分舒坦。   “是挺好的。”季冕却能理解他的感受,把左手压在他右手手背上,轻轻握了握。   肖嘉树顿时笑眯了眼,摇头晃脑地哼起歌来:“说不上为什么,我变得很主动,若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我想大声宣布,对你依依不舍,连隔壁邻居都猜到我现在的感受。河边的风,在吹着头发飘动,牵着你的手,一阵莫名感动……”   季冕从来理解不了时下的小年轻为何会喜欢这样的歌曲,调子跳脱得很,有点古灵精怪的感觉,歌词还直白得引人发笑。但在此时此刻,他竟然觉得这首歌特别触动他的心,竟忍不住跟着轻哼起来:“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是的,他想牵着小树的手一辈子都不放开,也想让他永远单纯没有悲哀,这就是最简单也最直白的爱。   当两人沉浸在心灵相通的隽永与美好中时,不少工作人员正有意无意地从不远处走过,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肖嘉树看上去好像很高兴,还有心情哼歌,这可不像豪门弃子的样子啊?刚才到底发生事了?   但很快,华国第一狗仔团队就公开了一大串猛料,把本就热到极致的舆论引向新的高潮。这个团队以神出鬼没闻名,只有他们不想拍的明星,没有他们弄不到的黑料,而且每次公布都会引起娱乐圈的大震荡。去年娱乐圈的十大丑闻有六件是他们揭开的,吃瓜群众对他们的能力非常信任,几乎不会产生任何怀疑。当然,被他们爆料的明星的粉丝除外。   【打死我都想不到照片里的女人竟然会是陈曼妮!】吃瓜群众表示自己吓得瓜都掉了。   但就算他们再不相信,一张张清晰可辨的照片却做不了假,时间线更是长达二十多年。照片里的她和肖启杰从青年到中年一直携手走来,笑容不变,举止暧昧。其中几张还会出现刘奕耒的身影,可见他们的关系并未瞒着孩子。但他们很少在国内见面,非要见面也会保持一定的距离,显得生疏多礼,从不会让旁人误解。   照片的背景大多在国外,他们几乎游遍了全世界,留下很多美好的回忆。如果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他们是多恩爱的一对夫妻。   论身份,薛淼是明星,曝光度较高,大众对她十分了解;而陈曼妮是国际知名的艺术家,为人低调谦和,且常年居住国外,很有神秘感,名望也比薛淼高得多。艺术家和明星,二者总归要差些层次的。   明星当小三的新闻数不胜数,而艺术家道德败坏的新闻却很少见诸媒体,这可激起了普罗大众的热情。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大众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实,所以哪怕证据再明显,不符合他们口味的结论他们始终是排斥的。他们有时候很容易被误导,有时候又特别固执己见。   眼下,一个明星的丑闻和一个艺术家的丑闻比起来,哪一个更有吸引力?毫无疑问,自然是那个原本高不可攀的艺术家的丑闻更符合他们的猎奇心理。他们几乎立刻就忘掉了薛淼这号人物,转去攻占陈曼妮的微博,更有人质问陈曼妮是不是婚内出轨并怀上了肖启杰的私生子刘奕耒,要不然肖启杰能把肖嘉树扔在国外十年不管,却去照顾一个故人的孩子?   【心疼我树,心疼女神!女神和陈曼妮长得好像,气质也都一样,是那种艳而不俗、高不可攀的大美人,可见肖启杰就爱这一挂的,弄到手了一个,还想霸着另一个,简直不是人!】粉丝的矛头立刻对准了罪魁祸首肖启杰。   然而不久,肖氏制药的官微就晒出一份DNA鉴定书,上面显示刘奕耒和肖启杰并没有亲子关系。   【哟,竟然不是肖启杰的私生子?这份DNA能证明什么?证明肖启杰和陈曼妮是清白的?得了吧,照片里都亲上了,还一同出入宾馆,一住就是两三天,说他们是盖着棉被纯聊天,我他妈直播吃翔!】吃瓜群众打死也不愿相信官微的澄清。现在想想薛淼也是可怜,丈夫渣了原配又渣继妻,还都是为了同一个女人,难道这就是真爱的力量?不不不,这大概是真爱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肖氏制药发了官微后,肖定邦很快也发表了个人微博,直言道:【父亲和薛姨结识于20XX年6月,我母亲过世后半年,她从来不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小三。无论她和父亲的婚姻是否存续,她永远是我的亲人,小树也永远是我的弟弟。】   他并未在微博中提及陈曼妮半个字,似乎不想涉入此事,但洪氏集团却又紧随其后发表了一篇官微,声称已取消与陈曼妮女士的所有合作。洪氏集团财力雄厚不下于肖氏制药,且常年致力于华国文化的推广,赞助了很多大型的艺术活动。   正是由于洪氏集团的扶持,陈曼妮才能登上国际大舞台,继而赢得声望。为了尽快还清债务,她几乎是拼了命的工作,每隔两年便会举行五到十场钢琴演奏会,而洪氏集团正是她最大的赞助商。   得知自己扶持多年的女人才是害死女儿的罪魁祸首,洪老爷子气得差点吐血,更是对蒙骗自己和外孙的肖启杰恨之入骨。取消对陈曼妮的赞助还只是第一步,该算的账他会一一算清。   洪氏集团的反应等同于承认了陈曼妮才是与肖启杰出轨并害死洪颖的凶手,她的粉丝再为她辩驳也无用,而吃瓜群众则表示喜闻乐见。这桩丑闻果然够曲折、够离奇、够惊悚,搞了半天肖启杰前后两任妻子都被他给渣了,两个儿子都比不上刘奕耒这个外姓人,陈曼妮也是厉害!   继声望大跌后,陈曼妮的事业也遭受了毁灭性地打击。她今年准备展开全国巡演,总共十五场钢琴演奏会,门票已经卖出去大半,但洪氏集团却在此时撤资,让她拿什么去租赁场地、招聘人员、打造舞台?如果她不能尽快找到新的赞助商,十五场演奏会必定会打水漂,那么又由谁来承担听众的损失?   陈曼妮眼下的状态只能用焦头烂额来形容,接连给曾经合作过的朋友打了几十个电话,却没有一个人敢接手她的演奏会。废话,血本无归的生意谁肯干?真以为陈曼妮还是以往那个光鲜亮丽的艺术家吗?华国民众现在都管她叫“地表最强小三”,接连干死两个正房,还让肖启杰对一个野种视若亲子,你说她强不强?   陈曼妮快疯了,在网友越来越恶毒的谩骂下不得不关闭微博,然后给肖启杰打电话求助。她以为肖启杰一定不会扔下自己不管,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二十多年后,她似乎已经忘了当初是如何用那些把柄来威胁对方留下的。   现在把柄已经算不上把柄,肖启杰还会听她的话吗?显然不可能。   赶去老宅向老爷子解释清楚原委后,肖启杰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身上的重担一瞬间全都消失了。如果当年他也能向淼淼坦白该多好?哪怕她恨他,离开他,也好过现在视如陌路。   他还失去了最疼爱的儿子,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到他的谅解。是的,私心里,他最爱的孩子一直是小树,他对他爱得有多深,愧疚和自责就有多重,所以十年来都不敢去面对他。   但现在不会了,他应该做一些正确的事,让一切回归本来面目,让所有人得到应得的结果。于是他打开注册后便从来没用过的微博,编辑了这样一段文字:【在此,我向我的前妻洪颖、长子肖定邦、继妻薛淼、幼子肖嘉树,致以最诚挚的歉意。二十多年来,我未曾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也未曾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让他们遭受了不该遭受的痛苦与折磨,我深深感到愧疚!日前我已与陈曼妮女士分手,今后各自为安,请大家不要再攻击我的家人,还给他们应有的平静。所有责任将由我一力承担。】   这条微博刚发出来,肖氏集团官微就张贴了肖启杰的辞职信,声称他已辞去总裁职位,并把名下的股份均分为三份,分别转给前妻薛淼、长子肖定邦和幼子肖嘉树,可说是提前分割了财产,并彻底隐退。   这条消息引起了群众的哗然。出轨的渣男很多,但敢于站出来坦诚错误的却极少。他们要么说这是男人的天性,控制不住;要么把错误推到女人头上,说她们故意勾引自己……   像肖启杰这种第一时间站出来道歉并做出补偿的男人只能用“凤毛麟角”来形容。社会舆论总会对男人更为宽容,尤其在婚姻方面。男人出轨可以原谅,女人出轨就该一棒子打死,这是无可回避的现实。也因此,肖启杰的致歉竟然获得了很多人的谅解,夸他有担当够爷们的人比比皆是。   他及时承担责任的做法使肖氏集团受到的负面影响减到最小。一段绯闻而已,况且当事者已经引咎辞职并放弃名下所有股份,吃瓜群众还想怎样?   吃瓜群众只能退散,转去攻击陈曼妮。如果说洪氏集团的撤资给了她一次致命打击,那么肖启杰的道歉声明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竟直接承认自己和陈曼妮保持了长达二十多年的不正当关系,这是在她本就臭不可闻的名声上点了一把火,试图将她烧死在耻辱柱上。   陈曼妮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没错,她的确拖了肖启杰二十多年,可自从他爱上薛淼并毅然决然与她分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肉体关系。在薛淼出现之前,他们的确出轨了,可在薛淼出现之后,肖启杰就真的只是把她当成故人遗孀对待,从未做出过亲密的举动。他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像防贼一般防着她,从不吃她递来的食物或饮品,顶多分坐在沙发的两端,不咸不淡地聊几句。   面对她,他总是沉默的、郁郁寡欢的。这能算是出轨吗?能吗?   但眼下,为了彻底洗白薛淼,他竟然不惜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认下了这段子虚乌有的婚外情,叫陈曼妮怎么受得了?她发疯一般给肖启杰打电话,却总是打不通,最后只能砸碎手机,痛哭失声。若是早知道薛淼能通过几张模糊的照片查到她头上,她绝不会去招惹她。可她太嫉妒她了,嫉妒得发狂!   剧情的反转令薛淼得到了最大的同情,可她不稀罕旁人的同情。收到肖启杰的私人律师发来的股份转让书,她立刻推拒了。当初她可以毫无所求地嫁给肖启杰,现在也能潇潇洒洒地离开。   她把当年签下的财产协议书发到网上,附文道:【我以为我嫁给的是爱情……】   看见这条微博,她的粉丝不禁潸然泪下,原来女神为了嫁给肖启杰竟然牺牲了这么多,她失去了事业和梦想,也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巨额财产,她一无所求只是为了奔向爱情,奔向幸福。可她最后得到了什么?狗屁偷人,狗屁净身出户,这明显是有人想要毁了她!   【淼淼,你应该得到更好的!你一定会得到更好的,相信我们!】她的粉丝在微博里哭得稀里哗啦,转过头便继续手撕陈曼妮,就连刘奕耒的人气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虽说这件事与他无关,但他毕竟是陈曼妮的儿子,而且还代替肖嘉树得到了肖启杰无微不至的照顾,这太不公平了!   ——   薛淼发出那条微博后就不再管网上的舆论。她现在只想好好拍戏,实现当年未完成的梦想。   “你俩坐在这里干嘛呢?”她补好妆后走出休息室,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一起哼歌的儿子和儿婿。这两个人并排坐在台阶上,你的左手盖住我的右手,背影连在一起,显得那样单纯美好。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吧?   想到这里薛淼不禁微笑起来,紧接着又冷下脸,故意挑刺:“结婚那么大的事,你俩偷偷就在外地给办了,一个亲人都没通知,我现在想想还气得肝疼!等这部电影拍完了,我在国外给你们补办一场婚礼,把该请的家人全都请来。”   她慢慢走下台阶,叹息道,“我希望你们的婚姻能得到祝福。”那样,幸福的几率会不会更大一点?   肖嘉树惊喜地跳起来,连连追问,“真的吗?妈你不是哄我的吧?”   “我哄你干嘛?帮我把裙摆捡起来,免得拖脏了!”薛淼甩了甩广袖,撩了撩凤袍,像一个真正的女皇。哪怕经历了那么多糟糕的事,她依然可以挺起脊梁,重拾骄傲。   修长郁站在台阶上凝视她的背影,目光专注,“季冕,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现在你彻底如愿了吧?”本该如此艰难的一条路,到底还是被季冕和小树的坚持走成了坦途。   “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季冕点点头,在心里补充道:全世界最幸运……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薛淼今天有两场戏要拍,一场是女皇登基,一场是迟暮之年的她在追忆中死去,两场均是重头戏,而且感情基调完全不同,一个是野心勃勃、豪情万丈;一个是洗尽铅华、看透世事。要在同一天之内把这两场戏演好,需要十分精湛的演技和对人物臻致毫厘的掌控力。   如果换别的女艺人来演女皇,导演绝对不敢这么干,至少也要给对方三五天的时间准备,但如今女一号是薛淼,他却可以随心所欲地安排拍摄流程,因为他知道,凭薛淼的演技,她完全可以达成任何他想要的效果。   但眼下,他又不敢确定了,因为他担心薛淼的心理状态不够稳定,于是把几位副导演叫过来,商量着是不是要改一改戏份。   网上的舆论还在发酵,好在风向已经完全变了,原本负面新闻缠身的薛淼,到头来才是受害最深的那一个。现实生活果然比拍戏还精彩,谁能想到毁了她婚姻的人竟然是陈曼妮?对方可是被网友高票选举出来的、华国最优雅的五十位女性之一,在国际上也声名赫赫,真要论起社会地位,比薛淼高出不止一个头。   这肖启杰也是有意思,你都能为了陈曼妮放任原配郁郁而终,干嘛不直接娶了她?又来祸害薛淼做什么,是不是有病?   导演对薛淼的印象非常好,自然是向着她的,暗地里骂了肖启杰几声,却又不得不佩服他即刻站出来承担责任的做法。他是肖家现任家主,也是长子,所获得的股份自然是最多的,兑换成现金少说也有几十个亿,如今均分成三份,也就是说薛淼和肖嘉树一夜之间就变成亿万富翁了。   啧啧啧,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啊!导演看看坐在一旁背台词的刘奕耒,不禁发出一声感慨。这人要真是肖启杰的私生子还好,至少有争夺财产的权利,但他不是,以后的日子恐怕非常难过!听说他能出道靠得全是洪家的人脉,现在洪家恨陈曼妮入骨,还能再捧着他?   导演摇摇头,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换一个男配,就见薛淼穿着华丽的龙凤袍服走过来,表情非常平静,“导演,什么时候开拍?”   “你准备好了吗?”导演很惊讶,他还以为薛淼今天铁定要请假呢。   “这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不就是登基吗。”薛淼轻笑一声,还未开始表演就已气场大开。   导演眼睛亮了亮,立刻拍掌道,“各单位注意,我们准备开拍‘女皇登基’这场戏,请你们检查好设备,各就各位!”   “好嘞导演!”工作人员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片场顿时一片忙碌。   肖嘉树和季冕站在导演身后,准备观摩薛淼的表演。这场戏和李宪之受封太子那场戏很像,都要从长长的台阶下方慢慢往上爬,不同的是,李宪之只需爬到一半,全程无台词,而薛淼则要登上巍峨的太和殿,并站在殿前发表一通有关于阴阳逆转、乾坤颠倒的演说,为自己正名。   这段台词至少有上千个字,唱念之时更需抑扬顿挫、气势万钧,仿佛女皇正以一人之力对抗满朝文武,甚至是天命。她是神州大陆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位女皇,凌驾于这个男权社会,也凌驾于整个李唐皇族。若是没有绝对的气魄和手段,她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所以这场戏最需要的是气势,气势垮了,整段戏也就垮了。毫无疑问,今天是薛淼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她的婚姻和最美好的二十年光阴,都赔给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男人,所以导演很怀疑她能否把这场戏拍好。   “薛淼,你真的能行吗?要不这场戏我们明天再拍?”开拍之前,导演再次确认。   “我可以。”薛淼却只是抚了抚衣摆,语气平淡。   “那就先试试吧。”导演对她的倔强感到很无奈。也只有像薛淼这种要强的女人才会同意签那种婚前财产协议书吧?因为她追求的是爱情,所以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妈妈加油!I love you!”站在监控器后的肖嘉树忽然大喊一声,吓得导演差点从高脚凳上掉下来。   薛淼回头看他,始终没有表情的脸忽然绽开一抹笑容。她今天化了一种非常凌厉的妆容,本就浓密的眉毛拉得长长的,直入鬓角,漆黑而又深邃的双眸像寒星一般闪耀。但眼下,当她看着儿子微笑起来的时候,却像寒冬中破云而出的一道暖阳,令人瞬间融化。   肖嘉树举起双手跳了跳,笑容十分灿烂。   修长郁看痴了,拿在手里的酒瓶打开好半晌却忘了往嘴里送,当薛淼终于回过头去看巍峨的太和殿时才尴尬地咳嗽起来。   “修叔,‘酒不醉人人自醉’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季冕低声问道。   “色不迷人人自迷。”修长郁下意识地接口,然后狠狠瞪了季冕一眼。妈的,这小子最近有点得意忘形啊,竟敢调侃起他来了!   季冕语重心长地道,“修叔,以后少喝点酒,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跟酒鬼过一辈子。再婚本来就该慎重,看走眼一次可不能看走眼二次,没有绝对的好条件和信得过的人品,谁愿意再冒一次险,你说是不是?”   修长郁愣住了,只考虑了几秒钟便把口袋里的便携式酒瓶掏出来,扔进垃圾桶,“你说得对,这酒该戒了。不过你也该戒烟了,免得熏着小树。”   “我早就戒掉了,”季冕低笑道,“若是真正爱上一个人,你会不自觉地为他改变,变成一个更好、更值得他爱的人。”   修长郁点点头,表情十分复杂。   说话间,薛淼已经开始表演。她跨上台阶,一步一步朝上攀登。与李宪之的怯弱惶恐、左右四顾完全不同,她始终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最上方的那个位置,目光灼灼,野心勃勃。跪伏在两旁的朝臣对她来说只是摆设,她越过他们,大步前行,交织着金红两色的华丽袍服像流水一般洒落在地上,龙凤祥纹在阳光地照射下熠熠生辉。   而薛淼就踩着这些光辉攀登到顶峰。她在太和殿前停步,广袖一甩便转过身来,用慷慨激昂、抑扬顿挫的语调发表了一篇演讲。她宣称自己登基为皇乃天命之选,不可违抗,她诉说着自己的雄心壮志与宏图大略,原本还有朝臣面露不满,却最终被她的气势所摄,既无奈又惶恐地低下头去。   十几台摄像机从不同角度拍摄薛淼的一举一动,从监控器里看,她已然是那个生于盛唐死于盛唐的女皇,是那个开创了崭新历史的伟大帝王。   莫说围观的演员看呆了,就连导演都不断摇头吸气。这演技,这台词功底,简直绝了!如果当年薛淼没隐退结婚,今天会取得多大的成就?肖启杰这混蛋真会祸害人啊!   “卡!”当薛淼发表完演说,施施然在龙椅上坐定,导演激动地喊道,“卡卡卡,这条先拍到这儿,我来看看回放再说!”   薛淼立刻站起来去看回放。她入戏快,出戏也快,跟多愁善感的儿子完全不一样。   “妈你太厉害了!你的演技超级棒!”肖嘉树兴奋不已地朝母亲跑去,在她身边左绕绕右绕绕,像一只疯狂摇尾巴的小狗。他对演技好的演员总会特别崇拜,更何况这位演员还是他的母亲,心里的骄傲就更别提了。   薛淼揉揉儿子脑袋,眉眼间已是一片阔朗。女皇一次次地被打压,又一次次地凤凰涅槃最终登顶,她为什么不可以?   季冕推了修长郁一把,“修叔,回魂了。”   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修长郁立刻拿着一瓶矿泉水走过去,讨好道,“淼淼,你刚才说了那么一大段台词,口肯定干了,来,喝水。”   “还真有点渴。”薛淼接过矿泉水隔空往嘴里倒。她不想弄花唇妆,因为待会儿很有可能要补拍。   果然,看过她精彩万分的表演后,导演竟也吹毛求疵起来,很多原本可以过的镜头都被他否掉了,要求重拍一次。薛淼立刻走向拍摄区域,这回修长郁学精了,把她长长的裙摆捡起来抱在怀里,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肖嘉树凑到季冕耳边低语,“季哥,你看修叔像不像我妈的贴身太监?”   季冕弹了弹他额头,又看了看“修公公”,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刘奕耒不敢往人堆里凑,只能站在不远处的休息棚里,遥遥看着薛淼的表演。从周围人的赞叹和抽气声中他知道,薛淼一定演得非常好,她一直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演员。如果当年她没在最红的时候退出娱乐圈,论起声望和地位,定然不会比母亲差。   想起母亲,刘奕耒就一阵心烦,打开手机翻了翻微博,又脸色苍白地关上。他的助理飞快跑过来,凑在他耳边说道:“公司那边不肯帮你公关,说是上头有人发话了,要封杀你。”   “上头,哪个上头?”刘奕耒呼吸微窒。   “洪家和肖家。还有一件事……”助理停顿片刻,表情为难。   “什么事,说。”刘奕耒不自觉地握拳。   “你妈妈已经被警察带走了,说是要她协助调查当年肖嘉树被绑架那起案件,她的助理刚刚打电话过来,让你想办法去保释她,她还有十五场演奏会要开,如果这个时候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毁约金他们赔不起,也得你来赔。”   “我有什么办法?凭什么他们毁约却要我来赔钱!”刘奕耒胸膛不断起伏,像是快炸了。   “当年那起案子到底与你母亲有没有关系?如果真的有关系,对你的影响也是很大的,罪犯的儿子可不好听啊。”助理愁得头发都白了。   “我怎么知道?我当年也才十四岁!”如果陈曼妮就在眼前,刘奕耒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她。   “警察可能会来找你协助调查,毕竟十四岁也不小了,应该懂很多事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当初怎么说的来着,让你别去招惹肖嘉树和季冕,他们都是硬点子,咱们惹不起,你偏不听,现在闹成这样谁来帮咱们收场?”   刘奕耒脸色铁青地道,“我怎么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当初只是想把肖嘉树赶出剧组而已。”看见肖嘉树他就浑身难受,嫉妒像毒虫一般啃噬着他的心。他常常会想,如果当年肖启杰和他母亲结婚了,他会不会也像肖嘉树这样,随手就能拿到最顶级的资源,随口就能要来大笔的投资,无论做什么总有一堆人在后面帮衬,一出道就大红大紫,比别人少奋斗三十年。   幼时他曾满怀希冀地问母亲我是不是肖叔叔的儿子,母亲说不是,他便会很难过,还曾央求母亲验一验DNA,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没有那个命怎么强求也求不来。后来肖叔叔把肖嘉树送走了,却常常被母亲叫到家里来陪他,他又想,做不成亲儿子做继子也行啊,那样他就可以过上随心所欲的生活……   凭借肖叔叔和肖定邦的人脉,他一度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曾经那么迫切想要的身份、地位和财富,如今都有了。可肖嘉树忽然回国了,出道了,并且一举成名、大红大紫。他辛苦打拼五六年才取得的成就,肖嘉树却只花了几个月就已将他超越,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但事实证明,人跟人生来便是不同的,这口气你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没什么道理可讲。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就不应该让我妈去办这件事。”刘奕耒懊悔不已。如果陈曼妮只是跟肖启杰和肖定邦通个气,不做多余的事,肖嘉树这会儿早就被他们带回肖家关起来,日后肯定没法再入娱乐圈,刘奕耒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拍戏,哪里会身败名裂?   但如今说再多也没用,他这会儿哪里还有办法力挽狂澜?他倒是想把肖嘉树和季冕的丑闻说出来转移大众的视线,可他不敢啊!季冕手里那些黑料足够置他于死地。   正当他焦头烂额之际,制片人走过来了,笑眯眯地说道,“小耒,李宪辰这个角色不太适合你,你别演了,我另外给你找机会。这是违约金,你拿着。”   刘奕耒呆了呆,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制片人凑近他低语:“你现在肯定很缺钱吧?如果你乖乖离开,违约金我们照付,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只好带剧组去医院体个检,验个尿什么的。你也知道现在上头查得严,劣迹艺人一律不准录用,闹出丑闻还会封杀作品,为了防止亏损,我们也是没办法。”   进组先体检验尿的事情在圈内已经开始出现,这也是片方无奈之下的举动。   刘奕耒自然是不敢验尿的,斟酌半晌终是拿走支票,悄悄离开了剧组。所谓的另外找机会,不过是制片人的敷衍之辞,他哪里敢信?其实他自己也知道,闹成现在这样,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薛淼的表演还在继续,拍完女皇登基,她换了老年妆,又来拍女皇宾天。   肖嘉树摇头道,“一会儿登基,一会儿宾天,导演可真会折腾人啊!一天之内既让我妈表现女皇最为风光的一刻,又来演绎她最为落寞的一刻,他就不担心我妈情绪不到位,拍不好吗?”   季冕耐心解释:“导演这样安排当然是有理由的。未曾体会过极致的成功,又怎么能理解濒死的寂寥?所谓高处不胜寒,要先让她站在高处,才能体会到即将陨落的凄寒,两者之间的感情基调是延续的,拍好了第一幕,第二幕的感悟只会更深刻。”   “我明白了,导演在利用两幕戏之间的巨大反差激发演员的情绪。”肖嘉树恍然大悟。   “没错,所以好的导演都要懂一定的心理学。有一门学科叫‘戏剧心理学’,有空你可以看看这方面的书,对你的表演很有帮助。”   肖嘉树频频点头,看向季冕的目光充满热切,“季哥,你真的好厉害啊!你既懂演戏,又懂导戏,还懂编剧,你简直是十项全能!”他太崇拜季哥了,恨不得跳起来给他一个么么哒!   想象小树跳起来给自己一个小鸡啄米的吻的场景,季冕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俩安静点,要开拍了!”导演忽然回过头怒瞪两人。   两人齐齐做了一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默契得简直像一个人。导演顿时笑开了,冲他们无奈地摆摆手。   场上,薛淼已脱掉华丽的袍服,只穿着一件雪白单衣,倚窗而坐,脸上刻满风霜的痕迹,曾经灼灼闪耀的双眼如今已浑浊不堪,任谁见了也不会怀疑她的年龄。   好的演员能把演技运用到身体的任何一部分,这话正是薛淼的写照。   一名女官散开她雪白的长发,轻轻梳理。   这又是一段独白戏,女皇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忽有一日阳光正好,便开始追忆往事。她从自己出生讲到入宫,又从入宫讲到为皇,用漫不经心地语调谈论着生命中的过客。对她来说,所有人都是可以舍弃的,譬如她的母亲、兄弟、姊妹、丈夫等等。   谈到丈夫与妹妹在宫中私会被她拿住时,她甚至轻笑了两声,显得那般不以为然。她从来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更别提心上,从那时候起,她所思所想就只有权势。   女官踌躇半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还记得殿下吗?”   能在女皇面前被称为殿下的,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薛淼漫不经心的笑容缓缓消失,双眼定定看着窗外的某处,似乎神魂被牵住了,星星点点的泪光在她眼眶里流转,打湿了她浑浊的瞳孔,也冲淡了瞳孔中的冷酷。她虽然一句话也不说,可她的表情却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对她而言,唯有李宪之是不同的,是她仅存的温情与柔软。   女官趴伏在地,哽咽道,“您后悔吗?”   薛淼过了好半晌才转过头,嗓音沙哑,“悔……亦或不悔?”这是一个问句,因为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悔还是不悔。   “且留给后人评说吧……”她再次缓慢地转过头,看向窗外暖阳,浑浊眼里的泪光干涸了,视线久久凝聚在遥远的某一处。   女官跪在地上等了许久,见女皇总是不动,这才猛然站起来去试探她的鼻息,这才发现她竟然已经去了。   桌上的妆盒被她打翻在地,她拎起裙摆急急忙忙跑出去,大声喊道,“不好了,陛下宾天了,陛下宾天了……”主摄像机对准薛淼一动不动的眼珠拍了一个特写,她干涸发黄的眼球和神光溃散的瞳孔分明属于一个死人。   导演深吸一口气,拊掌道,“卡!”   薛淼眼睛一眨,又活了过来。   肖嘉树被母亲出神入化的演技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连忙跑上去扶她,连连追问她好不好。   “傻孩子,这是拍戏呢!”薛淼笑着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然后专心致志地查看回放。   肖嘉树扒拉着季冕的手臂,小声感叹道:“季哥,好演员入戏的时候真的有点吓人。以前我跟你合作拍《使徒》的时候就差点被你吓死。你还记得‘弑亲’那场戏吗?血溅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在杀人!我妈刚才那场戏,我也差点以为她死掉了!你们都太厉害了!”   季冕捏捏他胳膊上的软肉,轻笑道,“其实你也很厉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敢笃定拍完这部电影,薛姨一定会理解我们吗?因为我相信你的演技可以说服她。只有你把她带入戏,她才会明白自己在干些什么。女皇明知不该也要去做的事,她做不到,她舍不得你难过,她是个好母亲。”   肖嘉树脸红了,挠了挠鼻尖,小声说道:“季哥,我想起一句话可以用来形容我们三个。”   “什么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三个演技都超级厉害!”他竖起一根大拇指,特别不要脸地笑了。   季冕也跟着笑起来,顾不上旁人的侧目,轻轻把他拥进怀里。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是我的暖宝宝   陈曼妮的丑闻还在网络上持续发酵,不断有媒体深挖她的黑历史,譬如抄袭、在国外发表辱华言论、与多名富豪过从甚密等等,让吃瓜群众大呼过瘾。又过不久,她竟然被警方刑拘了,罪名是涉嫌绑架,对象还是肖启杰的儿子肖嘉树,这简直惊爆人眼球!   肖嘉树被绑架的时候年龄还小,肖家又极为低调,始终未曾向外界透露任何消息。于是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才因为陈曼妮的关系被媒体爆出来,但影响力却丝毫不下于当年。   因为嫉妒薛淼就绑架了薛淼的儿子,既离间了她和肖启杰之间的夫妻情,又离间了肖嘉树和肖启杰之间的父子情,还离间了肖嘉树与肖定邦之间的兄弟情,让他们家不成家,一别十年,不得不说陈曼妮这招真是高,就连电视剧也不敢这么演。她的完美形象已经彻底崩塌,毒妇之名却深入人心。   绑架那事肖启杰只是稍有怀疑,并无动作,可挡不住肖定邦要翻案彻查,于是之前已经被判刑的几名绑架犯又重新被提取审问,然后果真查出问题了。后续案情还在深挖当中,具体如何谁也不清楚,但可以想见,陈曼妮要么一无所有地走出拘留所,要么锒铛入狱,这辈子恐怕都翻不了身。   薛淼得知消息后恨不得手撕了陈曼妮,对肖启杰更是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要不是他欺骗在先,她能嫁给他?儿子能受这些罪?   老爷子也被这一连串丑闻气得病倒了,却没忘了给薛淼和肖嘉树分别打了一通电话,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他虽然思想守旧,可到底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谁错谁对还是分得清的。再者,薛淼能主动拒绝儿子馈赠的股份,没让肖家的股权被一个外人稀释,他对薛淼就更感满意。   如今薛淼已经和儿子离婚,算不上肖家人,所以他也不觉得她混迹娱乐圈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还叮嘱肖定邦多多照顾母子俩,别让他们吃亏。   风风雨雨地闹了一阵后,肖嘉树和季冕的戏份终于要杀青了。为了让他们走得愉快,导演特意把最轻松的一场戏留在最后一天拍摄,“来来来,”他冲两人招手,“我来给你们说说戏。光看标题你们就应该清楚,这是李宪之和魏无咎产生情愫的一场戏。待会儿肖嘉树你就躺在荷花池边睡觉,季冕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凝视他,目光要深沉、复杂、热切,把深埋在内心的爱意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肖嘉树你在心里默数二十秒就睁开眼,冲他盈盈一笑,这个笑容一定得灿烂、纯真,让季冕感觉到无所遁形,于是他猛然转身,匆匆跑了。怎么样,这场戏简单吧?”   “简单。”肖嘉树和季冕同时点头。   “OK,那就开工!”   所有人准备就绪后,肖嘉树便穿着一件粉白色的飘逸长袍走到荷花池边躺下。此时已是初冬时节,池里的荷花早就谢了,但道具组却买了很多仿真花插在泥里,看上去比真花还唯美。为了营造浪漫的气氛,他们还在水里洒了一些干冰,让整个池面笼罩在一层缥缈而又轻薄的雾气中。肖嘉树本就面如冠玉、体态优雅,如今长发披肩、长袍曳地地往那儿一躺,几缕微风吹来,撩动他的发丝与衣摆,竟使他像谪仙一般清逸出尘。   导演对着镜头看了看,拊掌道,“不错,构图很美,躺在那儿别动,我们准备开拍了。季冕,你准备好了没有?”   穿着黑色长袍的季冕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Action!”导演话音落下,场记也打了板子,季冕就快步朝荷花池走去,但走得越近,将池边的人看得越清楚,他的速度就越慢。最终,他改大步为小步,轻手轻脚地来到那人身边,微微弯腰看他。   他睡得很熟,双颊泛着两团红晕,看上去十分可爱,蜿蜒而下的长发有一部分被他握住手里,还有一部分落入水中,雾气悄悄蔓延过来,似乎想遮盖他的容颜,却让他显得更为神秘美丽。他薄而优美的嘴唇微微向上翘着,仿佛梦见了什么好事,表情既恬淡又纯真。   荷花池看上去那么美,可埋在清浅水面下的却是一层又一层淤泥,正如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表面繁华,背地里却藏污纳垢。只有眼前这人是唯一干净的存在。   季冕晦涩难辨的眸光瞬间就柔软下来,改躬身站立为半跪,更贴近了去凝视对方。他一寸一寸打量眼前的人,冷硬的唇角不知不觉带上一抹浅笑,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捡起一缕发丝,轻轻握在手里。   肖嘉树看上去仿佛睡得很沉,其实却在头脑里回忆这段剧情。他不知道剧本里的李宪之到底有没有睡着,但如果换做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一旦靠近,怎么可能半点感觉都没有?哪怕睡得再沉,他也会瞬间苏醒,因为那是一种心电感应,是语言难以描述的。   于是他轻轻动了动眼珠子,让睫毛轻颤起来。   巧合的是,季冕也没按照导演的吩咐去演。他原本只需站在荷花池边,静静凝视沉睡的李宪之,当他睁眼微笑便调头离开就行了。他不应该跪下,更不应该捡起他的长发。   可扮演李宪之的人是肖嘉树,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人还在脑海中想象着如果是自己最爱的人靠近,他会第一时间感觉到,并做出回应,想法那么可爱,那么令人愉悦。   于是季冕更忍不住了,把捡起的长发凑近嘴边,轻轻吻了吻,眼里的爱意越发深刻。就在这时,肖嘉树颤动着睫毛醒过来,季冕表情一僵,趁对方彻底睁眼之前把那缕长发扔掉,深深埋下头去做跪伏状。   肖嘉树并不知道刚才的季冕都干了些什么。看见心爱的人只是跪在身边,并没有其他动作,甚至连半丝表情都没有,他不自觉地流露出失望的情绪,随即又反应过来,扯开一抹笑容。   碍于礼教他不敢表露心迹,但是只要这人能永远陪伴在他身边也就够了。想到这里,他略带苦涩的笑容瞬间变得灿烂起来,眼里流淌着浓浓的情意。   季冕低呼一声殿下,见他久久不应,这才抬头去看,却被他柔情万千的笑容所摄,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痴迷的神色,随即脸颊烧红。这赤红又很快蔓延到脖颈和耳根,让他脑袋发晕,血液沸腾,差点就软倒下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猛然站起身,逃也似地离开此地。   肖嘉树正想好好看看他,拉着他说会儿话,却只等来他一个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顷刻间便凝固了。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灼亮的眼眸熄灭,微翘的唇角抿直,漆黑瞳仁里渐渐浮现一丝泪光。风儿吹动他的长发和薄衫,让他显得那样寂寥……   导演一直盯着监控器,没发话,但编剧已经坐不住了,一会儿看看场上的两人,一会儿看看手里的剧本,心绪有如万马奔腾。卧槽,为什么她觉得季老师和肖嘉树演出来的版本比她自个儿写的还动人,还唯美?   相爱却又不能爱的两个人就该是这样吧?双双在痛苦中挣扎,又双双在落寞中离去,我只敢凝视你的睡颜,亲吻你的长发;你只能守望我的背影,在内心呼唤我的姓名……   好虐,快被虐哭了!这场戏本来只想营造一个暧昧的氛围,为什么演出来却比投火自焚那场戏还虐心啊?为什么?编剧咬着手指甲暗暗吞泪。   导演喊了一声卡,沉吟道,“你俩怎么临场改戏?我可不是这么跟你们说的。”   “我也不知道,上去之后自然而然就这么演了。”肖嘉树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尖。   季冕脸颊还是滚烫的,正大口灌水试图降温。他从小就是个极为克制的人,很少会把情绪反应在表面上,更不明白脸红为何物。但就在刚才,他竟然有了初恋的感觉,并为小树怦然心动。   毫无疑问,他又一次被小树带入戏了,小树内心的想法总是那般可爱,能轻而易举将他铸好的心防全部击溃。若不是他跑得快,说不定会不管不顾地把小树抱进怀里,深深亲吻。他想,剧本里的魏无咎应该也怀着同样的心情,他若是不逃,便再也压抑不住汹涌而来的爱意。   导演点点头没说话,连着看了五六次回放才道,“行吧,这条过了。”两人的演绎比剧本里描写得更晦涩,也更痛苦,看了简直令人揪心。没有十足十的生活经历,谁能把这场戏改成这样?而且两人事前根本没商量过,仅凭感觉来演,这默契……   导演忽然转过头去看季冕,发现他脸还红着,不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季冕若无其事地回他一个笑。   方坤挤开人群走过来,轻声道,“季哥,你的影迷来探班了,你过去招呼他们一下吧。”   “好,”季冕揉了揉爱人的脑袋,叮嘱道,“你先去卸妆,我一会儿就过来。靠门的柜子里有一件长款羽绒服,你记得穿上,今天降温幅度大,别冻着。”   肖嘉树乖乖点头,然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送季哥离开,表情有些可怜。其实他很想陪季哥去看望影迷,却又怕影迷们反感。毕竟他们很不喜欢他的名字与季哥捆绑在一起。   季冕回头看他,表情不舍。   方坤翻了个白眼,“季哥走吧,就离开十几分钟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你不懂。”季冕冲爱人挥挥手,见他一步一挪地往休息室走去,这才放心离开。   “对,我不懂,我他妈就是个单身狗,你们虐狗还不给理由,到底让不让人活了?”方坤喋喋不休地抱怨,“知道老子看见你们合作拍戏的时候有多担惊受怕吗?你们恨不得在彼此的脑门上刻三个字——我爱你!刚才导演肯定看出来了,以后还会有更多人看出来,我一想到这个就为公关部的员工感到心疼。怀里时时刻刻揣着一枚巨型炸弹,白天晚上都得想着怎么把炸弹安全拆除,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不用他们拆弹,我和小树自己来承担。”季冕不以为意地摆手。已经得到双方家长的认同和祝福,他真没有什么好怕的。   方坤知道季冕不是说着玩的,顿时消声了。   两人走到皇宫门口,果然看见很多举着条幅和彩旗的影迷。他们呼啦啦地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季冕的近况。由于这次活动是事先预约并安排好的,所以现场非常井然有序。   其中一名影迷挤到季冕身边与他合照,大概是太兴奋了,竟然张口说道:“季老师,你家肖嘉树呢?他应该也在这个剧组拍戏吧,今天有没有过来?”   “你家肖嘉树”这五个字重重砸在影迷的头顶,让他们集体消声了几秒钟。尼玛!来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提起肖嘉树的时候一定要迂回,委婉,尽量显得自然一点!你倒好,张口就问,还加了“你家”两个字,是不是生怕季老师不知道树冠CP的存在?如果季老师是钢铁直男,他肯定会反感的吧?就算现在不疏远肖嘉树,以后肯定也会!你这个死女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次活动的发起人暗搓搓地瞪了该影迷一眼,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补救,却听季冕轻笑道,“我家小树在卸妆,你们想见他吗?”   “想!”发起人还来不及阻止,大家已经异口同声地嚷嚷开了,“季老师,您能把肖嘉树请过来吗?我们也很喜欢他!”   方坤扶额呻吟,顿感绝望。他万万没想到CP粉已经壮大到这种程度,连核心粉丝群都被攻陷了。当初说好了只是来看一看季冕,看完就走,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提到肖嘉树,你们一个二个眼睛贼亮,比中大奖还兴奋!大通影城里人来人往的,你们好歹掩饰一下行不行?   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连季冕都毫不掩饰,凭什么要求CP粉掩饰?如果看不见二人合体,他们等于白来一趟。   季冕笑得更为愉悦,拿出手机正准备给小树打电话,却仿佛感应到什么,回头看去。只见小树躲在城门内,正探出半颗脑袋悄悄张望,发现自己被捉了个正着,连忙把脖子缩回去,过了好一会儿又战战兢兢地探出来,贼头贼脑的样子十分滑稽。   季冕忍俊不禁,冲他招手,“小树快过来,我的影迷想见你。”   “哦!”肖嘉树眼睛圆睁,眼珠发亮,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像一只受到主人召唤的小奶狗。   前来探班的影迷纷纷捂住鼻子,感觉自己快被萌出血了!真人版的肖嘉树比荧幕上还要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像缀满了星光一般。他穿着一件粉白色的纱袍,长发披肩,衣摆曳地,乘风而来,感觉十分梦幻。   当他走到同样身着古装的季冕身边,仰起脑袋冲对方羞涩一笑时,影迷们心里只有一句感叹——不好,眼睛快被亮瞎了!什么叫配一脸?这就是啊!   “肖嘉树,我能给你拍张照片吗?”之前那位影迷兴奋得耳根子都红了。   “好啊。”肖嘉树点点头,正准备走到她身边,却见她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和我照,是和季老师。你们能站在一块儿让我拍一张吗?”   “当然可以。”肖嘉树还在发愣,季冕已经揽住他的肩膀微笑起来。   影迷们安静片刻,随即便举起相机疯狂拍照,口里不停说着话,“肖嘉树,之前那些新闻你千万别在意。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背景,对我们而言都没关系。你就是你,认真拍戏的肖嘉树,你是一个好演员!”   “没错,粉丝对偶像的要求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总结起来一句话——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你有颜值、有才华、有人品,我们一定会永远爱你。”   “季老师,我们也爱你!季老师和肖嘉树真的很像很像呢,都是非常棒的演员!我们会一直支持你们!”   面对如此热情又如此暖心的粉丝,肖嘉树感动得快哭了。他双手合十频频鞠躬,诚挚道,“谢谢,谢谢,谢谢你们的理解和支持。我一定会继续努力,拍出更多更好的电影。”   季冕也连连代替自家爱人道谢,然后让方坤把准备好的热饮拿出来,他一杯一杯地亲手分发下去。   “季老师、肖嘉树,《一路狂奔》什么时候上映?你们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我们都快等不及了!”一位影迷大声问道。   《一路狂奔》的官微已经开始发放剧照,最受欢迎的莫过于季冕和肖嘉树的那两组对比照,抗拒、牵制,却又暧昧火辣,照片所要表达的情感简直太撩人!CP粉们患肢都硬了,这才策划了这次探班活动。   “快了,这个月月底就能上映。”季冕竖起食指,“至于我和小树扮演的角色,暂时还得保密。”   影迷们顿时哀嚎起来,纷纷表示自己一定会去电影院捧场,季老师和肖嘉树合作拍摄的电影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   季冕与肖嘉树再次鞠躬道谢,直起腰时季冕习惯性地扶了扶小树的后背,然后动作微微一顿。顾不上周围都是人,他直接掀开小树的外袍,把已经不太热的暖宝宝取出来,又从自己兜里拿出一片新的撕开,仔细贴在小树的内衣上。   他的一系列动作非常自然,仿佛已经很习惯这样照顾肖嘉树。而肖嘉树也乖乖拎着衣摆,转过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也习惯了接受这样的照顾。   季冕确认暖宝宝开始发热了才把外袍放下,轻轻拍打小树的后腰,再回神时才意识到周围全是影迷。   方坤立马站出来救场,“好了,季老师还有一场戏要拍,大家都散了吧。外地的影迷有没买到回程票的吗?没有就跟我过来,我帮你们订购。住在这附近的影迷也来登记一下,我们会派司机开车送你们回家,确保你们都安全。”   “谢谢方坤哥哥!”大家笑嘻嘻地与季冕和肖嘉树道别,然后朝方坤走去,表情都很正常,但转过身的时候却举起拳头堵住自己的嘴,免得尖叫出来。啊啊啊,季老师好暖,肖嘉树好萌!官方发的糖果然甜到齁!   从这以后,季冕在粉丝群里得了一个新外号——发糖专业户。走哪儿都不忘发糖,再没有比他更敬业的了。   肖嘉树一边走一边摸贴在后腰的暖宝宝,笑容傻乎乎的。季哥刚才肯定是忘了周围还有人,他就那么担心我被冻着吗?诶不对,季哥的暖宝宝也贴了很久,为什么我就没想到帮他看一看呢?肖嘉树你太没良心了,你怎么对得起季哥!   他傻乎乎的笑容瞬间消失,围着季冕转了一圈,把他的衣领和袍角全翻开,挨个儿查看暖宝宝,上蹿下跳的像只猴儿,表情别提多自责。   季冕将他往胳膊下面一夹,大步朝片场走去,路上遇见熟人便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丝毫不避嫌。大家也没往别处想,还以为两人在闹着玩,纷纷露出善意的笑容。   肖嘉树起初还蹬了蹬腿,试图挣扎下地,后来就垂头丧气地不动了,难过道:“季哥,你总是关心我照顾我,我却忘了去关心你。你的暖宝宝早就不热了我都没发现。”   “我身上不正贴着一个巨大的暖宝宝吗?”季冕垂头看他,表情愉悦。   肖嘉树脸颊迅速涨红,吭哧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季哥,那我给你贴一辈子啊?”   季冕低应一声,这才把爱人放下,又拍了拍他挺翘的屁股,大步朝皇宫走去。肖嘉树连忙追过去,悄悄把自己身上的暖宝宝撕下来,贴在他背后。   薛淼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不禁莞尔…… 第一百三十五章 票房狂潮   《女皇》杀青后,季冕和肖嘉树便飞到国外举办婚礼去了,临行前只为《一路狂奔》做了一场路演,气得赵川差点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人?你说你们是演员也就算了,拿到片酬后电影赚不赚钱与你们的关系不大,但你们是投资人啊!拍电影的钱都是你们出的,你们就不能长点心、出点力?   好吧,与电影比起来,结婚的确比较重要,尤其婚礼还是薛淼给他们补办的,请来了肖定邦、季母、修长郁等重磅嘉宾,可见用心十足。听说肖启杰也想去,求了薛淼很多次她都没同意,后来只能空运了许多鲜花送去婚礼现场,聊表心意。   搅基搅到双方家长都心知肚明,还大力支持的地步,赵川也是服气的。他以前还觉得自己和周楠的感情非常好,是圈内难得的、情比金坚的一对儿伴侣,看了肖嘉树和季冕的相处模式才明白一个道理——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和二十四孝男友季冕比起来,周楠算个屁啊,不会做饭,不会打扫卫生,也不会照顾人,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怀着酸溜溜的心情给两人隔空送去祝福后,赵川只能绞尽脑汁地剪辑了一则预告片,大面积投放在网络上,希望能代替路演的宣传作用。事实证明他的决定很英明,预告片里剪辑了很多季冕和肖嘉树的镜头,既使二人的关系显得扑朔迷离,也让观众觉得欲罢不能,虽然情节不连贯,并不能通过预告片就知道电影在说些什么,但笑点却贯穿了每一帧画面,令人捧腹。   临到过年谁不愿意放松放松心情,于是喜剧片的市场就变得格外火爆,而《一路狂奔》是一众贺岁片里投资最小,演员咖位最大,宣发最少的,票房和口碑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准。   邱玲玲和苏安娜这对闺蜜又和好了,眼下正相邀来电影院看电影。盯着显示屏上的排档看了一会儿,她们发现《一路狂奔》的排档率并不算高,大概只有10%左右,在一众巨制电影中很不显眼。   “也不知道这些年国内电影市场到底怎么了,动不动就投资几个亿去拍电影,也没见拍出什么好东西来。”苏安娜摇头道。   “听赵川导演说《一路狂奔》只投了六千万,其中三千万是他和吴传艺等人东拼西凑借来的,另外三千万是季老师和肖嘉树出的,与其他贺岁档电影比起来成本真的很低,应该能回本吧?”邱玲玲最担心季老师和肖嘉树因为这部电影亏钱。这次要是亏了,下次就很难看见他们合作了。   “亏不了!预告片都在网上传疯了,我看一次笑一次,腹肌都快笑出来了。”苏安娜拍拍自己肚皮,催促道,“时间到了,咱们赶紧进场。我要看季老师和肖嘉树的互动!”   两人走进影厅坐好,趁灯光还未熄灭四下看了看,发现上座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不由松了一口气。这部电影虽然排档率低,但季老师的票房号召力还是很强的,每一场都爆满的话,院线后期会把他们的排档率调高,这样就不怕亏钱了。不过,仅仅依仗季老师的名头来吸引观众显然是不够的,票房要想大爆还得靠品质和口碑,品质和口碑不好,对季老师也会产生负面影响,毕竟这是在消费他的人气。   同时这也是肖嘉树第一次担当主演的电影,票房不佳对他的从影之路也很不利,无良媒体会给他冠上一个票房毒药的名头,日后再想翻身肯定得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   希望这部电影能像预告片那样精彩,别让观众失望。怀着这样的想法,邱玲玲和苏安娜静下心来观看剧情,然后很快就沉迷进去。当肖嘉树以极其酷炫的方式出场时,她们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肖嘉树虽然是个富二代,但他的微博从来不炫富,相反还很接地气。他喜欢晒自己织的毛衣毛裤,也喜欢晒美食图片和风景照,自拍都很搞怪,还会把粉丝送的绿帽子戴上自黑一把。他的口无遮拦和逗逼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想到他,大家的第一印象是低调,第二印象是搞笑,从来不会觉得他多么高冷。   但在这部电影里,邱玲玲和苏安娜首次颠覆了对肖嘉树的印象。原来他也可以很高冷,很酷炫,穿着紧身西装一边款摆一边跨进夜店的小模样要多骚浪有多骚浪。   邱玲玲和苏安娜脸红了,感觉此时此刻的肖嘉树就是会行走的荷尔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诱人的气息。但是很快,她们却又喷笑出来,只因路过一排落地镜时,肖嘉树竟凑过去抚弄自己鬓角的头发,一边眉毛挑得高高的,一边眉毛压得很低,舌尖从齿缝里滑出来,轻轻在唇角舔了一下。   卧槽,这样的肖二少好油腻,好想打他是怎么回事?   “没眼看呀!骚成这样会被套麻袋的吧?”邱玲玲垂头扶额,低不可闻地道。   “很好啊,很有我树的风采。”苏安娜兴奋道:“我有预感,这是一部男色电影!”   苏安娜的预感没出错,肖嘉树很快就因为太骚浪,哦不,太炫富被绑架了,得知匪徒想从自己这里拿到那张芯片,他和吴传艺连忙去夜店寻找,却碰上了黑帮包场。为了混进去,肖嘉树穿上那件在预告片里出现的墨绿色贴身小旗袍,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包裹在黑丝里,屁股翘翘的,别提多诱人。他既可以是男一号,也可以是女一号,男女扮相都十分惊艳,瞬间就让观众高潮了。   “我幻肢硬了。”苏安娜嘴巴张得大大的,忘了吃爆米花。   邱玲玲兴奋得脸都红了,小声道,“季老师快出来了吧?他俩终于要见面了!”   果然镜头一转,季冕出场了,他叼着雪茄坐在主位,一众面相凶恶、体格魁梧的暴徒都成了他的陪衬。他穿着一套昂贵笔挺的黑西装,里面的白衬衫敞开几颗扣子,露出画满刺青的胸膛和性感的锁骨,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理到脑后,完全展露出他那张刀削斧凿的俊脸,狭长的眸子隔着烟雾微微一眯,气场慑人!   不知哪个小女生低呼了一声,仿佛被吓到了,又仿佛被迷得晕了头,邱玲玲和苏安娜却已经彻底不说话了。这真的是一部男色电影,每一帧画面都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的味道,让人想扑上去舔屏!   季老师绘满纹身的样子太邪恶也太冷酷,简直颠覆了她们的想象,他真的是那种可以驾驭任何角色的演员。   但季老师的扮相却并不是最大的看点,很快,当肖嘉树被押入包厢开始跳舞时,影厅里再次掀起高潮。观众都快笑岔气了,觉得他这副模样又丧又萌,和他的女神扮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当他扑进季冕双腿之间时,不断有女生发出兴奋的尖叫。   邱玲玲和苏安娜的眼睛都瞪直了,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看完了两人在包厢里的这一段互动,想笑又担心笑趴下的时候会错过任何一帧画面,于是死死忍耐住,直到季老师几枪把马应龙痔疮膏的盒子打穿,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她们才吐出一口气。   脸好红,心脏跳得好快,她们感觉自己和电影里的丁劲松一样,恋爱了!   之后的情节越发搞笑,肖嘉树被陷害入狱,季老师不惜主动投案去救他,变着法儿地捉弄他,白天让他当个仗势欺人的小狐狸,晚上又把他逼到墙角逗得他嘤嘤哭泣,笑点一个接一个。   影厅里的笑声几乎就没停下来过,邱玲玲和苏安娜却脸颊通红,心肝乱颤。太萌了,这两个人的互动简直太萌了!得知心上人是被陷害的,丁劲松二话不说就掏出七千万美金把对方赎出监狱,自己却还要坐好几年的牢,这就是真爱啊!   “不想丁劲松坐牢,想他们两个在一起。”苏安娜看着在监狱门口挥手道别的两人,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会的,电影才放了四十多分钟,还有一大半没演完,丁劲松后面还会出来的,他俩肯定还有对手戏。”邱玲玲轻声安慰。天知道她有多喜欢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情节,他们看上去好般配,好暧昧,甜中带笑,笑中又带泪。   徐天佑晚上睡不着觉,躺在床板上对丁劲松絮絮叨叨,谈论自己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然后脆弱得哭起来。总是欺负他的丁劲松走到床边,将他的脑袋抱在腿上,像抚摸婴儿一般轻轻抚摸他发丝,也低声诉说自己的家庭和遭遇。这是两人第一次交心,画面那么温暖暧昧,令观众看了不禁产生恋爱的感觉。   监狱的剧情过去后,邱玲玲和苏安娜心里都一阵空落,却又很快被更多笑点和精彩的剧情吸引。终于,狂奔二人组在丁劲松的帮助下捣毁了人蛇集团,救出了被贩卖的儿童和少女,故事也进入尾声。肖嘉树和吴传艺登上了回国的班机,季老师却始终没出现……   “这就完了?丁劲松呢?”苏安娜狠狠皱着眉头。   “再等等,还没放片尾曲呢。”邱玲玲也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很不得劲。   就在这时,坐在机舱里的肖嘉树开始频频往外看,似乎在搜寻什么。吴传艺打趣道:“在找谁,舍不得你家大佬?”   “切~我会舍不得他?”肖嘉树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是嘛?”坐在前排的男人回过头,露出一张霸气的脸,不是大佬又是谁?   肖嘉树吓得弹跳而起,大声喊道:“乘务员,乘务员,我要下飞机……”边说边扒拉两边的乘客,试图逃出去。这家伙要是跟他回了国,他的菊花就真的保不住了!   密密麻麻的字幕爬上银屏,片尾曲也随之响起,影厅里亮起灯,很多观众开始离场,却也有很多观众留在座位上不愿意动弹,而且大多是女观众。她们小声说道:“再等等,万一后面还有彩蛋呢!”   “对对对,我们先别走,再看看!”苏安娜死死拽住邱玲玲。   邱玲玲根本没想走好吗?她的屁股就像长在椅子上一般,明知下一场的观众就要进来了,却死活不愿意挪动。这是她头一次希望一部电影永远不要完结。   然而很遗憾,片方并未赠送彩蛋,等到最后一排字幕滑上顶端,工作人员来催了,邱玲玲和苏安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去之后她们怀着不甘的心情写了几千字的影评,强烈要求片方继续投拍第二部 ,她们还想看丁劲松和徐天佑这对儿欢喜冤家的互动。   【等不及了,好想网络版快点出来,这样我就可以把丁劲松和徐天佑的对手戏单独剪辑下来,做成MV。老实说,我觉得这部电影完全可以当成爱情喜剧片来看,换季老师和肖嘉树当主演,加大丁劲松和徐天佑的戏份,重重地加,那样票房会更高!他俩的互动萌得我肝儿颤!不说了,明天准备二刷!】   【嘻嘻嘻,我也是把这部电影当成爱情片来看的。不说了,我明天准备三刷,我才不会告诉你们后面的几刷我纯粹是为了看季老师和肖嘉树的对手戏才去的。】   【如果网络版出来了,哪位大神一定要把季老师和肖嘉树的戏份单独做成MV,我一整年的狗粮就全靠你们了!】   【这样的MV我可以舔一年!】   此类评论在网络上比比皆是,季冕本来就是一个不容易被忽视的演员,而他在《一路狂奔》中的表现更是无可挑剔。丁劲松这个角色极为狠辣,却又痴情专一,人设非常讨喜。而肖嘉树扮演的徐天佑是个生性风流的富二代,渣得很天然,却又十分逗比可爱。这对儿CP容貌相当,性格互补,站在一起的时候更是养眼,怎能不叫人喜欢?   继《使徒》里的兄弟CP、《虫族大战》里的主仆CP后,季冕和肖嘉树又创造了一对儿更好玩的CP,大佬攻×小弱受、或者说大佬攻×小浪受,反正怎么配对都很有爱,一时间吸粉无数。   很多不懂“腐”为何物的观众在看完这部电影后终于get到了男男CP的萌点,从此掉进腐坑再也爬不出来。   《一路狂奔》由于排档率低,初期票房并不高,后势却非常迅猛,一周后终于爬上票房冠军的宝座,狂揽9.8亿,且排档率渐渐升到了47%,口碑也持续发酵,临到下线已坐收23亿票房,算是春节档最大的一匹黑马。   而肖嘉树则凭借傲人的票房成绩成为了本年度最耀眼的一颗新星。有影评人酸溜溜地说肖嘉树是他见过的运气最好的演员,出道以来只拍了三部电影,却部部都是高票房、高口碑的大作,像开了挂一般。果然富二代都是人生赢家,刚生下来就已经抵达终点站了。   但无论别人怎么酸,肖嘉树的实力就摆在那里,你说他凭借家世才走到这一步,那你倒是点评一下他的演技,说说他的缺点啊!事实是他的演技没得挑,哪怕与季冕那样的国际巨星合作,他依然可以脱颖而出。吴传艺在《一路狂奔》中的表现虽然很好,却有被季冕压制的势头,但肖嘉树却完全不会。他的角色明明那么弱气,可观众绝对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他凭借《一路狂奔》中的优异表现再一次证明了自己。   这部电影下架后的两个月,肖嘉树和季冕一直未在公开场合露面,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但很快,由薛淼主演的《女皇》再一次让两人刷爆了银屏。这回他们分别扮演仁宗李宪之和镇国大将军魏无咎,高超的演技和悲惨的剧情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大佬攻和小浪受的热度还没消退,君臣CP又出来了,一对比一对有爱,叫粉丝舔屏都不知道该舔哪一块。网络写手也忙得要死,各种同人文漫天飞,随随便便就能赚到大批流量。CP粉这个神秘的群体彻彻底底火了,人数一扩再扩,几乎能与根正苗红的纯粉分庭抗礼。树冠CP的任何一点新闻都能长时间占据热搜榜前三的位置,国民认知度史无前例得高。   方坤急得嘴巴都起了一串燎泡,生怕两人火得太过,最后反而糊了。但他每一次打电话询问季冕要不要把热度压一压,都会得到否定的答案:“不用压,随他们去吧,我和小树本来就是一对。”   扯了结婚证,办了仪式,双方家长还都出席并表达了祝福,季冕和肖嘉树也就彻底放飞了,管外界怎么说呢,他们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薛淼也凭借《女皇》中的优异表现重新登上大荧屏,热度久久不退。二十年了,她不但没有老去,岁月还将最珍贵的一份礼物送给了她,那就是成熟和成长。哪怕与那么多老牌影帝同场竞技,她依然是最亮眼的那一个,戏里戏外她都是无可争议的女皇,谁也不能夺走她的风采。   《女皇》最终坐收19.9亿票房,惜败于《一路狂奔》,成为本年度的票房亚军,而薛淼和肖嘉树在电影里的表现也时时被影评人拿出来讨论。都说艺术细胞是可以遗传的,看了母子俩在电影中互飚演技的场景,很多人都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新闻媒体很想邀请三人做一个专访,毕竟他们的总票房加起来达到了惊人的四十亿,说他们是近期最红的演员也不为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三人却齐齐失踪了,再出现已是四月中旬的金像奖的颁奖典礼。   休息室内,季冕正低下头专心打理西装,早就穿戴整齐的肖嘉树坐在梳妆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方坤推门进来,看清两人的服饰,额头的青筋便跳了跳。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款式、同样的腕表,只是一个打领带一个打领结而已,这有什么区别吗?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们穿的是情侣装?   “你们要不要换一个造型?”明知道自己在说废话,他依然痛苦万分地开口。   季冕一眼都懒得看他,肖嘉树则摆摆手,“不换,我就喜欢这样穿。这衣服可是季哥帮我挑的,领结也是季哥帮我打的,漂亮吧?”   “漂亮。”方坤从牙缝里挤出一抹笑。   季冕拿出两对款式相同的钻石袖扣,帮爱人戴好后才开始给自己弄。肖嘉树盯着他俊美无俦的侧脸,目光渐渐灼热起来。季哥今天好帅,超级帅,帅得他合不拢腿!发型很野性,目光很犀利,身材很笔挺,宽肩窄腰大长腿,简直了……   如果这时候季哥抬头看我一眼,我就亲他一口。肖嘉树眼馋地忖道。   季冕似有所感,忽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坏笑着扑过去,摁住季冕的后脑勺,强迫他与自己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舌吻。   “季哥,我把你的唇膏吃掉了。”事后他得意洋洋地舔着嘴唇。   季冕哑声一笑,然后将他按在镜子上一通深吻,手掌探入他的西装外套,在他已经酥软的后腰摩挲。眼看两人又要腻歪在一起,方坤赶紧提醒:“二位,你们等会儿还要走红毯,如果不想让观众看见你们的小帐篷,还是消停会儿吧!现在只剩十分钟了,十分钟的时间你们能不能消肿?”   肖嘉树摸了摸季哥又烫又硬的那处,顿时低笑起来。   季冕把头埋在爱人颈窝里呻吟,无奈道:“别摸,再摸下去我们就不用去走红毯了。”   “那就不走呗。”肖嘉树拉开拉链,握住那处。   眼看季冕被说动了,方坤连忙跪求:“别,两位祖宗求你们千万别!这是你们失踪五个月后的第一次亮相,一定不能放影迷和主办方的鸽子!我给你们去拿冰水,你们先喝几口降降火。”话落打开一丝门缝,探出头大声喊道:“小周,小周,快去拿冰水来,我有急用!”   肖嘉树趴在季哥肩头低笑,手指还是不老实。   季冕倒吸一口冷气,一边将他的手拿出来,一边拍了拍他的屁股,嗓音饱含宠溺,“别调皮,不然我让你出席不了颁奖礼。”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最佳男配(正文完结)   会场外铺着长长的红地毯,红毯两端满是记者和粉丝,镁光灯如星光一般闪耀,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开场嘉宾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在他之后又有几对男女明星相携走过,都是圈内的大腕。   粉丝们看得目不暇接,主持人也介绍得口都干了,就在这时,场外忽然安静了几秒,然后便是冲天而起的声浪,“季老师,是季老师!天啊,他真的和肖嘉树一起走红毯!这一趟来得太值了!”   季冕和肖嘉树的粉丝幸福得快晕过去。开场前他们一直在猜测季冕和肖嘉树到底会与哪位女明星携手走红毯。两人主演的电影从年底一直火到年初,他们组成的CP也成为大家热议的话题,粉丝还以为他们会为了避嫌分开走红毯,甚至邀请某位女星压压之前的绯闻。可他们并没有,他们一起来了,穿着同样的西装,戴着同样的腕表和袖扣,只是一个打领带,看上去比较成熟稳重,一个打领结,像王子一般青春亮眼,站在一起的样子登对极了。   是的,就是登对,比之前走过去的几对明星夫妻还要和谐融洽,这并不仅仅只是CP粉的感觉,就连新闻记者也都这样认为,于是纷纷举起相机疯狂拍照。   《继同时失踪后,季冕和肖嘉树又同时出现,他们干什么去了?》、《季冕与肖嘉树穿着同款西装走红毯,是兄弟还是情侣?》、《票房收割机相携亮相,气氛融洽似情侣》,一个又一个博人眼球的标题已经在记者的心中酝酿,只等回去后奋笔疾书。这一对儿有太多的热点可以炒作,也有太多的噱头可以抛售,随随便便写几句就能引发数十万的点击量。   两人的粉丝已然掌控了全场,尖叫声完全盖过了别的明星的粉丝。看见季冕下车后伸手去扶肖嘉树的后腰,他们捂着嘴叫得脸颊通红;看见季冕凑到肖嘉树耳边说话,笑容温柔宠溺,他们兴奋得差点晕过去。   这一对太甜也太养眼,几乎秒杀所有开场嘉宾,看看他们同样俊美的脸,看看他们同样完美的身材,看看他们迈着优雅步伐的大长腿,简直了……粉丝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一对儿,但就是觉得他们合该在一起。如果今天他们分开走,胳膊里分别挽着一位女明星,他们一定会举条幅抗议!   “季老师,肖嘉树,我爱你们!”   “季老师,肖嘉树,你们一定要继续合作啊,我喜欢看你们的电影!”其实这位粉丝更想说“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别分开”,但公众场合影响不好,她只能换一个更委婉的说法。   季冕似乎听见了,朝她的方向看过去,还拍了拍肖嘉树的肩膀。两人同时转过脸微微一笑,看上去那么和衬,那么默契。   “啊啊啊!老夫的少女心!”这位粉丝捧着心软倒在好友怀里。这一刻真是太幸福了,她不想谈恋爱,她只想看这两个人谈一辈子恋爱!   “季哥,我们的粉丝好多啊!”肖嘉树冲人群挥挥手,脸颊因为激动泛着一些红晕。他第一次直白地认识到自己是多么受欢迎,频频闪烁的镁光灯照射在身上,刺得眼睛有些干涩,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些别样的成就感,这成就感不是万众瞩目的得意,而是努力付出之后所获得的满足。   “以后会更多。你的路还很长,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季冕揉揉爱人后脑勺,毫不意外地听见粉丝发出一阵高昂的尖叫。   由于两人合作拍摄的电影太多,而且每一部都是搭档,每一部都没能得到圆满结局,CP粉在壮大的同时也颇感怨念,更加希望现实中的他们能美满一点。只要他们稍微亲近一些,譬如搭个肩膀,拍拍脑袋,他们就能脑补出很多甜蜜的情节。   对此,季冕只能摇头莞尔。他丝毫不介意CP粉的脑补,更不介意自己和小树的绯闻传得漫天都是,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儿,怕什么。   也正是缘于他的这份理直气壮,旁人意淫归意淫,却从来不会认为他们真的在一起了。正如此刻,得知薛淼和修长郁就在他们后面出场,季冕和肖嘉树竟然停在红毯中间不走了。   薛淼与修长郁携手踏上红毯,走到两人身边后笑着聊了一会儿,让媒体拍几张照片,然后才继续前行。薛淼非常亲热地拍打季冕的肩膀,而季冕则对她毕恭毕敬。临到上台阶时,修长郁去搀扶薛淼,季冕自然而然地把手掌按在肖嘉树后腰,眼睛盯着他脚下,俨然一副守护者的架势。这姿态原本是很暧昧的,但由于薛淼也在场,却令人不敢胡乱猜想。   这两个人要真是有什么,薛淼能允许他们走那么近?不可能的!意淫就是意淫,成不了真。原本已经拟好标题的记者们又把之前的构想划去,准备写一篇母子联手闯荧屏的长文。   踏上台阶,与主持人闲聊几句,又在墙上留下签名,四人这才步入会场。进入会场的一瞬间,黑暗降临灯光未至,肖嘉树忽然握住季冕的手,用力捏了捏。在红毯上,当季哥跟他说会一直陪他走下的时候,他就想这样干了。要走就牵着手一起走,这样才踏实!   季冕短促地笑了一声,反握住他的手,直到步入灯火通明的大厅才放开。两人像没事人一般走到第一排坐定。几位老牌帝后反应不一,有的笑着站起来打招呼,有的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并不搭理。   “薛淼,恭喜你复出成功。”一位影后似笑非笑地说道。她与薛淼同期出道,人家红得发紫的时候她还在演洗脚婢,咖位相差极大。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影后奖都拿了好几座,薛淼四十出头却得重新来过,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咦,你和你儿子的座位在第一排吗,礼仪小姐是不是搞错了?”她状似关切,实则暗含嘲讽。咖位足够大的人才能坐第一排,这是常识。   “没错,座位是我临时调换的,沈女士有意见吗?”肖定邦徐徐走过来,语气冰冷。肖氏制药是这一届金像奖的最大赞助商,自然是他们怎么要求,主办方就怎么安排。   “怎么会呢,我只是怕薛淼走错位置而已。肖先生您好,很高兴见到您。”这位影后笑得极其尴尬。她还以为薛淼离婚后什么都不是,没想到肖家人却还这么护着她。   “定邦,最近还好吗?”薛淼与继子拥抱一下。   “还是老样子。”肖定邦笑容温和。   “哥,我想死你了!”等母亲抱完之后,肖嘉树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哥哥身上。   肖定邦的笑容瞬间有了温度,眼角眉梢全是浓浓的宠溺和热切。他用力拍打弟弟脊背,又揉了揉他脑袋,将他放开后还不忘给他整理一下发型,免得待会儿上镜的时候不好看。弟弟虽然长大了,但关系修补之后他似乎又回到了儿时的状态,黏人得紧。   但肖定邦一点儿也不觉得厌烦,反而十分享受。他错过了弟弟的童年,却依然可以伴随他成长,他才二十出头,人生的路还很长。   “淼淼,小树,好久不见。”被身材高大的儿子挡了个严严实实的肖启杰这才哑声开口。   “爸,你怎么来了?”肖嘉树虽然很惊讶,却也没流露出怨恨之类的神色。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记仇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是生他养他的父亲。   薛淼只是挑了挑眉梢,并不回应。   儿子能招呼自己一声已经足够了,肖启杰也不敢祈求更多,只能摇头苦笑。几位影帝影后齐齐站起来向两人打招呼,态度很周全。肖启杰摆摆手让他们坐下,目光却扫向季冕。   “小冕,你们最近还好吧?”原本对同性恋极为排斥的肖启杰现在却得靠讨好儿婿来讨好儿子。   “很好,谢肖叔关心。”季冕温和有礼地笑了笑。   “有空和小树去我那儿坐坐,我现在搬到郎华山去住了,环境很好,很清静,绝对不会有狗仔跟拍。”肖启杰暗示性地说道。他见不着儿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季冕身上。他如今才知道什么叫做一无所有,妻子走了,两个儿子都不沾他的边,他也只能拉拢季冕这个新的家庭成员。   至于儿子会不会绝后,这种问题他根本不考虑。只要儿子觉得幸福就好,他忽略了他那么多年,还差点害死他,如今哪里敢让他不开心?儿子若是能像小时候那般冲他甜甜一笑,他能激动得掉下泪来。   “好的,有时间我们会回去看您。”季冕知道小树不会记恨肖启杰一辈子,这才敢答应下来。   “好好好,你们也别总是忙着工作,要注意保养身体。你们在国外的专访我看过了,真的很不容易,威亚吊上去足有十几米高,看着吓人……”肖启杰是真的老了,一说起话来就喋喋不休。不过这也与他现在的处境有关系,以前他的话没人敢不听,现在他的话没人去听,临到头反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   季冕坐在他身边,极有耐心地点着头。无论怎样,这毕竟是小树的家人,该尊重的还是要尊重,尤其是在公众场合。   肖嘉树紧挨着季哥落座,一只手搭放在扶手上,一只手撑着脑袋,静静看他们说话。他的家庭关系很复杂,但季哥却处理得非常好,从来不会让他难做,也不会让他的家人难堪,能嫁给季哥这种极有责任感的男人真是太幸运了。   咦?我为什么要用“嫁”这个字……撑脑袋的手微微往下一滑,差点让肖嘉树磕在椅子扶手上,若非季冕先一步托住他的额头,他一定会出一个大丑。   “想什么呢?”季冕凑在耳边低语,嗓音里含着浓浓的笑意。   “没想什么,昨晚太累了,有点瞌睡。”肖嘉树脸红红地摆手。   季冕眼中的笑意更浓,把矿泉水瓶拧开,低声道,“喝点水醒醒瞌睡。”   肖嘉树接过瓶子喝水,顺便把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冲下去。肖定邦揽住弟弟的肩膀,柔声道,“想睡就靠着我睡一会儿,反正时间还早。”   他们其乐融融、宛若一家的样子叫旁人看傻了眼。季冕和肖嘉树的关系一直备受外界猜测,从他们的一举一动来看,他的确好得有点过分,但从肖家人的反应来看,却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此,他俩应该不是同性恋吧?不然肖定邦和肖启杰能那么看重季冕?   大家都这么想,久而久之,竟也没人觉得季冕和肖嘉树举止亲密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世俗观念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他们打死也猜不到这两人竟然早就结婚了,而且还获得了双方家长的祝福。   思忖间,又有几位明星入场,却都坐在后排。他们找到自己的座位后便走上来与前辈打招呼,其中一个是很久没见的林乐洋。   看见情敌,肖嘉树立刻从懒洋洋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坐姿笔挺,目光如炬,咬牙忖道:小样儿,你还敢来?   季冕把手按压在他手背上,轻笑了两声。小树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季总,肖嘉树,好久不见,你们最近过得怎么样?”林乐洋躬身询问。   “我们好着呢。”肖嘉树往季冕身上靠了靠,然后愕然道,“咦,你好像变样了,比以前帅很多啊!”他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并不会因为那点私人恩怨就故意贬低对方。   林乐洋顿时笑起来,摸着山根处说道,“我最近垫了鼻梁,这样比较上镜。”肖嘉树是第一个夸他帅的人,虽然发生了那么多尴尬的事,但他对他真的讨厌不起来。   为了事业,明星或多或少会对自己的容貌做出调整,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们的工作内容毕竟与普通人不一样,五官和身材是他们的资本之一,不保养不行。肖嘉树点点头,再次赞许:“的确很上镜。”   这是林乐洋头一次在同期出道的艺人中听见正面评价,不带酸意,更不含嫉妒,让他舒服极了。他与两人寒暄几句,辞别后心内一叹:肖嘉树真是一个神奇的人,初看很倨傲,让人不自觉地疏远甚至讨厌,但越是了解便越是喜欢,难怪季哥会爱上他。缘分这种东西不信不行,没缘分再怎么努力也会渐行渐远;有缘分哪怕误会重重也能走在一起……   林乐洋走后,肖嘉树又靠倒在椅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季哥的手背。大厅里全是摄像机,正实时拍摄嘉宾的表现,他却丝毫也不遮掩。季冕与肖启杰说一会儿话便会看他一眼,眉目宛然,浓情脉脉。   两人的气氛很暧昧,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但因为左右两端分别坐着肖启杰、肖定邦和薛淼,旁人竟半点也不怀疑,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吧。   所有嘉宾都到场后,颁奖典礼正式开始。肖嘉树有三部电影入围,分别是《使徒》、《一路狂奔》和《女皇》。放眼整个影视圈,像他这种高产出、高质量、高口碑的新人演员实在是不多,所以摄影师频频把镜头对准他。   他原本可以凭借《一路狂奔》角逐最佳男主奖,但最终却放弃了。吴传艺是草根出身,没人脉没背景,自身却很努力,他想多给对方一些机会,于是改去角逐最佳男配奖。他在《使徒》和《女皇》中的表现都可圈可点,但相对来说《女皇》中的演技更成熟一些,所以入围的角色是李宪之。   颁发到最佳男配奖时,大屏幕开始播放几位候选人的精彩片段。李宪之挥剑斩断白幡和蜡烛,在熊熊烈火中跳入石棺,他最后那个绝望而又释然的眼神令人久久难忘。   摄像师立刻去拍摄肖嘉树的反应,发现他正盯着屏幕,表情有些紧张。   “别紧张,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季冕轻轻拍打他手背。   对别人来说,这句话似乎只是一句套话,安慰人的时候谁都愿意添上这么一句。但肖嘉树却知道,季哥绝对是发自肺腑地认为他是最棒的。或许这样形容有些不要脸,但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季哥心里不但是最佳男配,还是最佳男主,是他的全部。同样的,季哥也是他的全部。   能得到季哥的认同对肖嘉树而言已经是最高奖项,金像奖甚至奥斯卡什么的完全比不了,于是他立刻就不紧张了,抿直的唇角微微一弯,竟轻松地笑起来。   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就能让爱人如此高兴,季冕眼里也溢出浓浓的愉悦。他发现小树很容易受自己影响,于是他会慎重对待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小树感到幸福。当小树心底的爱意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时,他自然而然也会变得幸福起来。他从来不会感到疲惫或负担,因为小树的要求实在是太少,少到一个亲吻,一个拥抱,几句暖心的话甚或一条关怀的简讯,就可以让他乐上大半天。   哪怕不动用读心术,季冕也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季哥,我现在一点儿也不紧张了。”肖嘉树凑到季冕耳边低语,“你就是我的奖杯。”   季冕扶额低笑,用尽全部力气才压下抱住小树亲吻的冲动。   摄影师发现肖嘉树竟然云淡风轻地笑起来,与其他几位候选人故作轻松的姿态完全不同,连忙给他的脸拍了一个特写。观看直播的粉丝竖起大拇指夸小树苗够淡定,然后把他和季老师咬耳朵的画面截图保存。粉上这对CP简直太爽了,吃狗粮可以吃到撑!你俩还能再近一点吗?鼻尖已经点在一起,再近就可以接吻了!   但很快,季冕就离开了观众的视线,粉丝只看见一个空空的座位,而肖嘉树也面无表情地看向大屏幕。   【卧槽,一眨眼人就没了!这两只如果不同框,我怎么觉得那么不习惯啊!】有粉丝哀嚎道。   【我就说画面怎么那么不和谐,原来是小树苗身边少了季老师的缘故。经常看见他们出双入对,猛然少了一个真的有点冷,抱紧我自己。】   【季老师不会是准备颁奖去了吧?如果是小树苗得奖,那画面……呵呵呵……】这位粉丝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啊,不能脑补了,画面超级有爱!小树苗要是没得奖,季老师会不会直接把奖杯扔掉?哈哈哈……】   所有候选人都介绍完,也看了精彩片段,主持人邀请颁奖嘉宾上台。季冕果然施施然走上来,手里拿着一张精美的卡片。台下的明星纷纷鼓掌,线上的观众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还真是季老师来颁奖,如果得奖的不是小树苗,他们要给主办方寄一整年的刀片。   “季老师,您觉得获奖的演员会是谁?”主持人故意给季冕挖坑。   “大家都有机会。”季冕话虽这么说,含笑的目光却毫不掩饰地看向台下的爱人。   肖嘉树掩住嘴,免得自己太过得意的表情让人看见,弯弯的眉眼却早已经把他出卖了。   主持人怪里怪气地“哦”了一声,线上的观众也有志一同地发了很多“哦~”的弹幕。季老师你别装了,你看向肖嘉树的眼神还能再热切一点吗?   “好的,现在有请季老师为我们揭晓最佳男配角奖。”主持人抬手道。   季冕慢慢打开卡片,盯着上面的名字看了两秒,语气欣悦:“本届最佳男配角奖的获得者是,”他垂眸笑看爱人,温柔至极地念出三个字,“肖嘉树。”   现场嘉宾齐齐鼓掌,线上观众纷纷发来贺电。毫无疑问,这个奖颁给肖嘉树绝对不存在内幕,今年他总共有三部电影入围,每一部的表现都精彩至极,他甚至有资格角逐最佳男主奖,却放弃了,因为他想给别人更多机会。他的实力和人品有口皆碑。   肖嘉树站起来冲几位候选人挥手,又与肖定邦、薛淼、修长郁拥抱。肖启杰伸出手,表情忐忑,肖嘉树并未犹豫,自然而然地抱住他,轻轻拍了两下。这无言的和解让肖启杰瞬间掉下两行热泪。这是他的儿子,他为他感到骄傲。   薛淼的眼眶也红了,背转身擦了擦眼角。她可以仇视肖启杰,却不希望儿子对至亲之人怀着恨意。他最终长成了最好的模样,心地善良,心胸阔朗,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肖嘉树踏上舞台,慢慢走到季冕身边。他并未去接奖杯,而是张开双臂抱住对方,很紧,很用力。季冕把奖杯放在台上,同样用力地回抱他,分开后凝望彼此,粲然一笑。对他们来说,荣誉和奖项都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唯有彼此才是最重要的。   【咯……不好意思,吃狗粮吃撑了,打个嗝!】   【奖杯都不要了吗?】   【奖杯:你们倒是看看我啊,我可是金像奖最佳男配!】粉丝的调侃声铺天盖地,但心里却都同样悸动。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的画面那么美,那么暖,看着看着他们自己也会忍不住笑起来。   季冕拍拍肖嘉树后腰,肖嘉树这才拿起放置在一旁的奖杯发表感言,他感谢了家人、朋友、工作人员,最后看向季冕说道:“最后我还要感谢季哥,是他带领我走出迷途,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肖嘉树。”话落再次展开双臂去拥抱季冕,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低不可闻地道,“季哥,你是我的现在和未来,也是我的全部,我爱你。”   季冕眼眶湿润了,努力克制住汹涌澎湃的感情,附在他耳边倾诉:“我也爱你。”   台下掌声雷动,没人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却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悦和感动。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下面还有一掌番外,说的是五年后两人出柜的故事。 第一百三十七章 番外 向全世界宣布我爱你 五年后, 戛纳国际电影节的颁奖典礼上,肖嘉树凭借《机器之心》里的九岭一角获得了金棕榈奖。九岭这个人物的灵感来自于他早年出演的一部电影《虫族大战Ⅲ》, 而该电影的编剧和《机器之心》的编剧同属一人——有好莱坞金牌编剧之称的莱纳。 看过肖嘉树扮演的001后, 莱纳就曾说过一定会量身为他打造一个剧本, 于是修修改改三年后,剧本终于成型, 并由季冕担任导演和制片人。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智能机器人和人类的大战爆发后,人类最终取得胜利, 并把全世界所有的智能机器人销毁,只剩下九岭一个。为了生存下去,九岭不得不伪装成人类混迹在城市中。他经历了很多事,有些非常荒诞,有些非常可笑, 有些非常可悲……他的结局令人遗憾, 但所要表达的情感却深入心灵。 电影上映后票房并未大爆, 只能说不赚不赔, 表现平平, 却在几个月后为肖嘉树赢来一座重量级的国际奖项。他拿起沉甸甸的奖杯发表感言,还是一如既往的感谢家人、朋友、工作人员。 对于他拿到影帝奖的事, 粉丝们已经习以为常。他虽然才出道五年, 却已经包揽了国内最有分量的几个奖杯,厚厚的履历与季冕不相上下。他很少接广告和代言, 只一心一意拍戏,偶尔也会当投资人, 筹拍几部电影。由他参演或投资的电影均是精品,质量和口碑很有保障。 他能有现在的成就,全是凭实力得来的。粉丝们感到很欣慰,调侃道:【咱们的小树苗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从今以后咱们也可以唤他一声国际影帝了,哈哈哈……】 这位粉丝刚发出老母亲一般的笑声就被呛住了,只因肖嘉树慢悠悠地感谢完所有应该感谢的人,竟把奖杯举到唇边吻了吻,深情道:“我能取得今天的成就还得感谢一个人,那就是我的爱人。他陪伴我经历了无数风雨,也见证了很多风景,这座奖杯属于我也属于他,在此我必须向他道一句——我爱你,谢谢。” 他灼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台下,摄影师顺着他的目光拍过去,镜头正好对准季冕。 【卧槽,我懂英语,所以我敢肯定肖嘉树说到自己爱人的时候用的是he而不是she!所以他的爱人是一个男人?】一名粉丝感觉自己有可能幻听了。虽然她是CP粉,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肖嘉树和季老师在一起的场景,却打死也没想到这一天会真的实现。只因这两个人太坦荡了,从不会为网络上的流言而刻意疏远彼此,甚至还与彼此的家人保持着非常友好的关系。季冕经常陪肖启杰打高尔夫,肖嘉树也会每隔一月就飞去美国探望季妈妈。 如此一来,大家反而迷惑了,最终把他们的关系定位成亲如兄弟的好友。如果他们真的是同性恋,双方家长早就原地爆炸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其乐融融? 【是季老师吧?肖嘉树说的一定是季老师吧?快看季老师的表情!】美梦成真的时候,广大粉丝竟然有点不太敢相信。 五年时光里,肖嘉树和季冕的粉丝早就打成一片,CP粉更是占据了绝对主力的位置。眼看季老师年事已高还不结婚,他们非但不催促,还频频叮嘱他一定要等肖嘉树,两人一块儿举办婚礼最好,最喜庆。私心里,他们是希望这两个人在一起的,却从来不会明说。现实归现实,臆想归臆想,这个道理他们始终都明白。 但现在,他们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个二个捂着嘴巴瞪着眼睛,仿佛见鬼了一般。 【季老师好像很惊讶的样子,该不会不是他吧?我不敢看,我的心跳和呼吸都快停了!】一位粉丝绝望地说道。 季冕的表情的确很惊讶,他显然没料到爱人会来这么一出。在上台领奖之前,小树的心情一直很平静,也没有流露出出柜的想法,怎么突然就表白了?他知道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影响吗?多少人会排斥他们,非议他们?小树刚拿到第一个有分量的国际奖项,这一出柜,日后的戏路只会越走越窄。他还没爬到巅峰就会开始下沉,难道他不明白吗? 季冕的顾虑,肖嘉树如何不知道?但他不在乎。他转身看向大屏幕,指着季冕映照其上的错愕的脸,轻笑道:“摄影师找的很准,没错,这就是我的爱人季冕。” 台下一片如雷的掌声。外国人的思想总是比国人开放,并未觉得当众出柜有什么大不了。再说这两个人丝毫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旁人也没义务为他们操心。 季冕缓缓收起错愕,愉悦地笑起来。他站起身朝台上走去,隔了老远就伸出手臂,表达自己迫不及待想要拥抱爱人的冲动。肖嘉树把奖杯交给主持人,大步走到他跟前将他紧紧抱住。 肖嘉树一早就给自己设定了时间表。他只给自己五年,五年之后无论能不能获得预期的成就,都会退居幕后,这样才能抽出更多时间陪伴季哥。天知道当他独自赶赴外地拍戏时,对季哥是如何思念,又是如何熬过那一个个无眠之夜。他从来不认为事业会比家庭更重要。 没错,他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上进心的家伙。这样想着,肖嘉树竟低低笑起来。 季冕揉了揉他后脑勺,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亲吻他的脸颊,眼里全是毫不遮掩的浓情。他爱惨了这个没有上进心的家伙…… 【啊啊啊,竟然真的是季老师!】 【看见他们两个抱在一起的画面,我死而无憾了!】 【快掐掐我,告诉我这不是我在做梦!尼玛,我昨天才梦见肖嘉树和季老师宣布出柜,今天就成真了?好感动,想哭!】 【终于等到你们,还好我没放弃!粉了那么多对CP,这一对才是我的天命!】 【大家快看主持人,有没有觉得很搞笑?我忽然想起了五年前的金像奖颁奖典礼,他们那个时候该不会就在一起了吧?】 顺着这位粉丝的指引,大家看向站在角落的主持人,只见他举起手里无人问津的奖杯,无奈地耸了耸肩。哈喽,你们抱够了没有?抱够了就把奖杯拿下去吧,这好歹也是金棕榈奖,含金量很高的好不好? 季冕似乎感觉到了主持人的无奈,再一次亲吻爱人的脸颊后才把奖杯接过去。肖嘉树把手覆在他手背上,共同举起奖杯晃了晃,笑容灿烂。他早就说过会向全世界宣布季哥是自己最爱的人,现在他做到了。 季冕微微一愣,眼眶蓦然湿润。 --- 两人在戛纳国际电影节上出柜的消息掀起了轩然大波,在采访不到本人的情况下,国内的新闻媒体开始对他们的亲属和好友围追堵截。薛淼每被问及此事就甩出四个字——无可奉告,施廷衡等人也被记者搞得烦不胜烦。 甚至还有胆大的记者跑去采访肖定邦,却被对方庞大的保镖阵容隔绝在外,只好去高尔夫球场围堵肖启杰。这些年,肖启杰过得非常闲适,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球,剩余的时间养养花种种草,偶尔去电影院看一场儿子或前妻新拍的电影,心态平复了,身体也健康了,气色看上去很不错。 眼看保镖差点和记者打起来,他放下车窗冷道:“在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我先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的答案让我满意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您有什么问题,请说。”记者连忙涌上去。 “第一,我儿子从小到大吃你们家大米了?第二,我儿子出柜伤害到你们之中的谁了?第三,我儿子没后绝你们种了?”肖启杰抛出三句话。 记者被问得哑口无言,他这才轻蔑地笑起来,“我儿子既没吃你们家大米,也没伤害到任何一个人,你们操什么心?我们做父母的都没说话,你们有什么资格去评价他们?上车,走人!”最后一句话是对保镖说的。 几名保镖立刻关上车门扬长而去。事后,记者把这段采访视频放到微博上,本意是想让大家看看肖家人到底是何等嚣张,却没料竟引来一片赞声。肖定邦当晚就转了该微博,配文道:【老爷子威武。】肖老爷子已经过世,如今的肖启杰是肖家新晋的老爷子,也是他力排众议,让季冕以家人的身份前来吊唁。可以说肖嘉树和季冕的恋情在他的支持下已经是肖家公开的秘密。 薛淼当即也转了微博,配文道:【老东西终于干了一件人事。】 修长郁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依然给这条微博点了赞,算是变相地支持肖启杰的做法。 该记者看傻眼了。他打死也没料到肖家人竟然是这种态度。喂,你们儿子搅基了,绝后了,你们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好歹跳出来骂几声啊! 网友却觉得这一家子简直太明事理。肖启杰说的没错,肖嘉树既没吃你家大米,也没伤害到任何一个人,人家小两口欢欢喜喜地过自己的日子,碍着谁了?双方长辈没异议,粉丝也没跳出来骂,你们算老几? CP粉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发挥了极其重大的作用。他们引导舆论,压制热点,转移视线,稳稳当当便把这桩惊天动地的大新闻给压下去了,根本用不上冠世和冠冕购买的水军。 当然,这也与肖嘉树和季冕沸沸扬扬传了五年的绯闻有很大关系。他俩的“疑似恋情”时不时就要上一回头条或热搜,民众不说审美疲劳,却也习以为常,忽然有一天他俩真的在一起了,竟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好嘛好嘛,他俩在一起了,so what?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于是诡异的情况出现了,大众非但没对二人的结合表达出反感的情绪,反而有些喜闻乐见。国民CP果然是国民CP,不是说着玩的。 当新闻的热度快消退时,某个主持人竟在微博里宣布,季冕和肖嘉树将联袂出席她的访谈节目,敬请大家期待。接受度高并不代表大众对两人的关系没有好奇心,于是这档节目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化妆间里,肖嘉树正仔仔细细为季冕调整领带。这些年,他从接受照顾的那一方慢慢学会了如何去照顾季哥,感觉还挺乐在其中。天冷给季哥加衣,天热给季哥减衣,每隔一段时间就做一顿大餐给季哥补补身体,小日子别提多滋润。 季冕什么话都不说,只默默看着他,目光温柔缱绻。 “你瞅啥?”肖嘉树脸红红地瞪他一眼。 “瞅你咋的?”季冕短促地笑了笑。 “再瞅,再瞅我就把你吃掉!”肖嘉树抱住季哥的脑袋就是一通乱啃,笑容灿烂。 季冕立刻搂住他纤细的腰,深深回吻,舌尖探入他口中吮吸津甜的汁液。 推门进来的方坤视若无睹地道:“行了行了,时间到了,来,先喝几口冰水。”五年时间足够他锻炼出强大的心脏和熟练的业务。话说回来,他原本以为这次出柜铁定会掀起一场舆论大战,却没料民众的反应竟然很平常,倒是那些CP粉哭哭啼啼了半个多月。哦,别误会,她们不是伤心,而是太高兴了。 “行了,可以上场了。”季冕喝掉半瓶冰水,却见爱人脸颊鼓鼓的,包着一口水就是不咽,顿时笑起来,“别靠近我,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肖嘉树晃晃脑袋,用眼神询问他自己想干什么。 “你想嘴对嘴把水喂给我对不对?”季冕无奈极了,却还是凑过去,把小树嘴里的水吻掉。爱上一个总是在调皮捣蛋的家伙就是这种体验,每天都很无奈,又每天都很愉快。 肖嘉树咂摸咂摸红润的嘴唇,得意洋洋地笑了。 方坤垂头扶额,暗暗忖道:没事,被虐五年我早就习惯了,至少这碗狗粮是CP粉口中的黄金至尊狗粮,不是谁都能吃到的。尼玛,吃个屁啊!开播时间快到了你们还在腻歪,信不信老子拿电锯把你们劈开? 想到这里他立刻走过去,废了老大劲才把肖嘉树这个小祖宗从季冕身上撕下来。但很快季冕又主动黏上去,趁摄像机还没拍到后台的时候亲了亲肖嘉树的脸颊。 主持人似乎看见了这一幕,当即便道:“看来我们的嘉宾已经等不及了,现在有请他们上台。” 在观众的欢呼声中,两人走到台前坐下。主持人开门见山道:“所以你们是恋人关系,对吗?” “不对。”肖嘉树摇摇头。 现场观众大多是两人的粉丝,听见这话立刻安静下来,面面相觑间流露出极度失望又极度惶恐的神色。卧槽,别告诉他们肖嘉树后悔出柜了,现在想借访谈节目澄清,他们坚决不认账! 肖嘉树举起右手笑道,“我们是伴侣,领了结婚证的。” 季冕举起左手与他十指交握,两人戴在无名指上的同款婚戒被导播拍下特写,传到背后的大屏幕上。 “啊啊啊啊啊……”台下的观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一个个捂着嘴尖叫,惶恐和失望均被兴奋取代。他们就说嘛,肖嘉树这家伙爱惨季老师了,怎么可能反悔! 主持人错愕不已地盯着两枚戒指,叹息道:“竟然真的是婚戒啊!之前有网友扒出来过,但是我没敢相信。” “因为很少有两个男人敢光明正大把婚戒戴在手上对吗?”肖嘉树得意地笑起来,“看见你们猜来猜去的,其实我们挺可乐。” 季冕短促地笑了一声,目光温柔宠溺。 观众被两个人的互动弄得心都酥了,无奈挥手:“你们开心就好!” 主持人早就知道两人感情甚笃,但近距离接触后却更为惊讶地发现,他们比她想象得更爱彼此,他们每一个眼神都缠绕着爱意,每一句话语都充斥着温暖,并把那种浓浓的幸福感传递给周围的人。 她不由好奇地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相爱的?” 肖嘉树愣了愣,然后脸红了,含糊道,“我也不清楚,不知不觉就爱上了。”他才不会告诉这些人他是在做了一个春梦之后才发现自己爱上季哥的。 季冕握住爱人的手,想笑又忍住了,略微回忆片刻后说道:“相爱的具体时间真的记不住,因为那是很自然的事。但我第一次注意到小树的存在却是在拍摄《使徒》的过程中。” “哦?是什么让你注意到他呢?”主持人睁大眼睛询问,台下的观众则竖起耳朵。他们就爱听这种不为人知的幕后故事。 肖嘉树转头看向季哥,表情非常好奇。 季冕笑睨他一眼,继续道:“他当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新人,拍戏的时候全凭本色出演,没什么演技。但他自己并不那样认为,经常对周围的人说他演技很棒。” 肖嘉树捂住脸,耳朵慢慢爬上红晕。天啊,他差点就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段黑历史。 “后来呢?”主持人追问道。 “后来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心想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真正的演技,让他正视一下自己。于是在接下来的拍摄中,我全情投入进去,他果然被我吓住,好半天都回不过神。老实说,我这样做是非常不妥的,用行话来形容就是压戏。对于一个刚出道的演员而言,心态是很重要的,心态一旦被打压下去,就会对接下来的拍摄产生不自信甚至畏惧心理。我是一个老演员,用尽全力去压一个新人的戏,他的心态有可能会崩,于是我立刻就后悔了,心想NG之后一定要找个时间好好与小树谈一谈,采用正确的方式去引导他。” “后来你们谈话了?你发现他很有潜力,所以越来越关注?”主持人理所当然地认为。 “不,没有谈话。”季冕摆摆手,“小树的心态没崩,他只是愣了几秒就被我带入戏,像真正的凌峰那样因为毒瘾发作而颤抖抽搐。当时我把他抱在怀里,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小幅度地抖动,然后我的肩膀湿了,那是他在默默流泪。在那一瞬间,我什么都不能思考,顺着他的反应做出了凌涛该有的动作。这是一场重头戏,难度很大,但我们一次NG都没吃,很顺利就拍完了。后来我去看回放,发现小树比我想象中表现得更好,他的表情,他的肢体,他的眼神,完完全全是凌峰该有的模样。在那一刻,我的心脏狠狠一跳,对自己说——这是一个很不得了的小新人,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说到这里,季冕露出骄傲的神色。 肖嘉树用手掌盖住通红的脸颊,隔着指缝偷瞄季哥,眼睛湿漉漉的。说起往事,季哥的语气那么温柔,那么骄傲,仿佛他取得的成功也是他的成功一般。肖嘉树一点儿也不觉得季哥压戏的做法很过分,如果没有季哥的引导,他绝不可能站在如今这个舞台上。 观众极其热烈地鼓掌,主持人也有些坐不住了,兴奋道,“所以你们算是不打不相识?” “算吧,那个时候我对小树其实怀有很多误解。我以为他很幼稚,但后来才发现他只是太纯粹;我以为他很倨傲,但后来才发现他只是太耿直。为了锻炼演技,他在外面流浪了好几天,很多人把他的这段经历剪辑下来做成表情包,夸他可爱,但在可爱背后,我看见的却是他的努力。努力的人都很可爱,所以渐渐的,他在我心里变成了最可爱的那一个。” 肖嘉树彻底受不住了,呻吟着靠倒在椅背上。 季冕摸摸他脑袋,笑容温柔。 主持人捂着胸口感叹:“天啊,我应该带几瓶蓝药上来主持节目的,我感觉自己血槽快空了,被你们虐空的。单身狗真的不适合采访你们,会受到一万点伤害。” 台下的观众哄然大笑,有的甚至笑出了眼泪。这一对儿真好真幸福,说起往事甜得不要不要的。 “既然说起来了,我就再给你们透露几个小秘密,”季冕似乎来了兴致,继续道,“拍摄《荒野冒险家》时,前四集我都有打赤膊的镜头,后面几集我总会把衣服穿好,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主持人微微前倾,感觉这个话题会更劲爆。 肖嘉树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然后垂头扶额。季哥今天怎么了,话这么多? 站在后台的方坤冷冷一笑,忖道:憋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放肆地撒狗粮,季冕岂能放过这个机会?闷骚的人就是这么可怕! 台下的观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最终还是有一名铁杆粉丝回忆起了真相,大声喊道,“纹身!《一路狂奔》里的纹身!”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没错,当时季冕身上画了很多纹身,靠近胸口的那一处用花体字写了XJS三个英文字母,隐没在层层叠叠的线条里,并不显眼,但终究还是被眼尖的网友发现。该网友发了一个帖子,说XJS三个字母一定是“肖嘉树”的缩写,季冕这是在变相地给肖嘉树表白。但类似的传言太多,很快就被刷下去了。 如今再看,这位网友简直是名侦探柯南,那么早就发现了季冕和肖嘉树的奸情,真相果然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季冕指着自己左胸,目光却始终凝望着爱人,一字一句徐徐开口,“没错,XJS,肖嘉树,我早已经把最爱之人的名讳刻在心上,宣之于众。” 台下的粉丝捂着脸倒伏一片,惨叫声夹杂着羡慕的哄笑。 肖嘉树拿起话筒说道,“我也刻下了一个烙印,但我不会告诉你们在哪里。”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轻笑,表情那般缱绻。 这期节目播出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过了很多很多年还有人把视频拿出来不断欣赏,笑容甜蜜。他们当初有多恩爱,现在就有多幸福,五年、十年、二十年,直到老去……所有人都变了模样,唯有他们始终如一。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们下本书再见。 下本书是言情吧大概,我目前也不确定。 鞠躬! 本书由 水然凛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