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长姐无所不能   作者:十瑚   文案   叶安澜穿越了,从过期垃圾食品都要抢破头的末日世界,来到仍是落后农耕社会的古代乱世。   山清水秀、沃土千里,这是多么完美的种田环境(。•﹃•。)   她摩拳擦掌,带领小伙伴们种田开荒、打猎养殖、纺线织布、兴修水利......   一心想要打造“六畜兴旺肥源广,五谷丰登粮满仓”的盛世图景。   奈何生逢乱世,总有那不开眼的家伙囤兵不囤粮,错把她家当粮仓(•́へ•́╬)   被人觊觎劳动成果怎么办?当然是打他丫的!她可是囤兵又屯粮,妥妥的山大王。一心想要安稳种田的小女子长刀遥指,“犯我叶氏者,虽远必诛!”   若干年后,倒在叶氏铁骑前进路上的各方敌对势力:骗子!不是说你一心种田,没兴趣参与乱世争霸、逐鹿天下的?怎的最后我们倒下了,而你却带着两脚的泥,成了立下赫赫战功的开国英雄?   标签:女强 穿越 第1章 是换人了   脸色青白的叶安澜摆出一副“大碗喝酒”的架势,非常豪迈的几口喝完了豁口大碗里满满的苦药汤子。   她把大碗递给眼巴巴瞅着她的三妹叶薇,然后拎起篮子,抬脚就朝背着弓箭、握着柴刀,正准备出门打猎的她爹叶金奎追了过去。   “爹,我和您一起去。”   叶金奎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行,不行,你病刚好,还不能见风,也不能受累。”   她娘李氏也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是啊,元娘,你还没有好全呢。”   “我已经好全了。”叶安澜坚持要跟,“爹、娘,除非你们答应当掉玉佩,不然今天我说什么都要上山。”   叶金奎和李氏齐刷刷摇头,“你别打玉佩的主意,那是......”   “那是我亲娘留给我的?”叶安澜非常好心的,把两人吞吞吐吐,始终不肯说出来的那部分内容补全。   “你......”李氏大惊失色,她想问叶安澜是怎么知道的。   叶安澜唇角微扬,“一家子就我穿的最好、吃的最好、住的最好、读过几年书......而且爹和娘从来都没有训过我、打过我,平时也总是叮嘱二弟他们让着我,这还不够明显么?”   叶金奎和李氏面面相觑,良久,李氏叹了口气,“你、你长大了。”   长大了,很多事情就瞒不下去了。   叶安澜也跟着叹了口气——她不是长大了,她是换人了。   以前被叶金奎两口子竭尽所能娇养着的那个小姑娘,在落水之后就已经死在那场来势汹汹的风寒里了。   现在站在叶金奎两口子面前的,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某个陌生灵魂。   “爹?娘?”   家里的三个小豆丁仰着脸,傻傻看着自家爹娘,为首的二郎叶松喊了声爹娘,示意叶金奎和李氏给他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们三个就别跟着添乱了。”李氏挥着手,赶鸭子似的把自己的几个孩子往山洞里赶,“这事儿谁都不能说,记住没有?”   叶松三个下意识点头,点完头,三个孩子又不约而同去看自家大姐。   “没事儿,你们先回山洞。”叶安澜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又转头看向一脸纠结的叶金奎两口子,“我的身世,你们不想说也行,反正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我挑明这件事,是因为我想说,你们护我十年,我护你们一生。”   叶安澜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三天了,托原主残留的部分记忆的福,叶安澜对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一定了解。   据她所知,这个世界此时正逢乱世,治安之差比起末世也不遑多让。   就拿他们一家来说,流民匪寇、地痞恶霸、贪官污吏、兵将豪族......这些人全是压在他们头上的大山,全都可以随便动动手脚就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开局就是“乱世+穷苦”的地狱模式,要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可跟“乱世+穷苦”这样的小麻烦相比,能够重活一次,能够一口气年轻三十岁,能够来到一个没有丧尸、没有变异动植物的世界......叶安澜觉得,她赚大了!   赚大了的叶安澜,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直接进入角色。在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之后,她立刻就动了帮着叶家摆脱眼下尴尬处境的心思。   “呜呜呜......小小姐......”李氏哭得稀里哗啦,“像,太像了......呜呜呜......”   叶金奎也难得红了眼眶,他扭开头,悄悄抬手抹了把脸。   只想争取到出门权利的叶安澜:......就很慌。   “娘,你再哭下去,弟弟妹妹们就要跟你一起哭了。”叶安澜不怎么擅长安慰人,她把李氏推回山洞,然后又去提醒叶金奎,“爹,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   叶安澜就差把“我一定要去”写在脸上了,叶金奎拗不过她,只得挂着一脸的担忧,把叶安澜也给带上了。   他是去打猎的。为了给叶安澜治病,叶金奎两口子把村里的房子抵了出去,叶安澜醒来的那一天,他们一家就直接搬到山洞住了。   所以眼下,叶家的穷已经不是“家徒四壁”可以形容的了——他们已经没有“家”和“四壁”这种东西了┓(´∀`)┏   长期的缺衣少食,导致叶家除了叶安澜之外的其他人,都瘦的格外让人胆战心惊。   叶安澜的养母李氏,更是因为早年长期绣花而坏了眼睛。现在的她,稍远一点的人和物,基本只能看出一点轮廓。   还有叶安澜的三妹叶薇,这孩子小时候被开水烫伤,左半边脸和左侧的脖子、肩膀、手臂,上面都分布着面积很大的深色伤疤。   之前的小叶安澜落水,就是因为有人欺负叶薇,小叶安澜帮她出头,对方却霸道的直接把小叶安澜推进了河里。   小叶安澜始料未及,直接就被河水冲走了,受凉加上受惊,导致她在被叶金奎救起来后,直接就发起了高热。   东拼西凑的把这些情况全都了解清楚之后,叶安澜对这家人的印象,就只剩下了一个“惨”字。   “爹,柴刀给我一下。”爬到草木繁茂的半山腰,叶安澜就顾不上琢磨叶家的那些往事了。她从叶金奎手里拿过柴刀,半蹲下去,开始一株一株挖草药。   叶金奎一脸震惊,“元娘,你......”   “我见到过别人卖这个。”叶安澜这谎扯的十分自然。据她所知,小叶安澜是叶家所有孩子里,唯一一个有资格去镇上瞎逛的,基本上只要她开口,叶金奎和李氏就会带她一起去镇上。去的多了,自然就也见到过别人去医馆里面卖草药。   叶金奎不知道小叶安澜在这方面其实没什么天赋,对别人筐子里的“杂草”也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叶安澜这么一解释,他想都没想就直接信了。   父女俩一个打猎、一个挖草药,忙活了大半个上午,直到叶安澜额上渗出细汗,父女俩这才在叶金奎的一力坚持下,带着他们的劳动成果下山回家。   “你、你们......”还没走到山洞口,叶安澜就听到她娘李氏陡然拔高音量的一声怒喝。她眉头微蹙,下意识快走几步,“娘?” 第2章 正合我意   “孩子他娘!”叶金奎比叶安澜速度还快,他拎着一串山鸡野兔,一阵风似的从叶安澜身侧刮过,“出什么......刘老哥?”   “叶老弟。”被叶金奎称作“刘老哥”的中年男子名叫刘峰,他扯了下嘴角,“那什么,我们......”   话说到一半,视线对上手提柴刀走进来的少女清凌凌的黑眼睛,刘峰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闭上了嘴。   “我们是来退亲的!”背对着山洞口的中年女子、刘峰的婆娘王氏没有看到一身杀意的叶安澜,她听到自己男人喊叶金奎,立刻就迫不及待把来意重新说了一遍。   叶金奎听了,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他有心想让叶安澜避开这个场面,但眼下他们家连个像样的屋子都没有,他总不能把孩子赶回林子里头。   “退亲?”叶金奎正左右为难,叶安澜主动走了进来。   “元娘。”李氏一脸担忧,生怕叶安澜被刘峰两口子气出个好歹。   “大姐。”几个小豆丁直接跑了过来,他们在叶安澜面前站成一道人墙,看向刘峰两口子的眼神里除了戒备就是愤怒。   叶安澜心里暖洋洋的,虽然弟弟妹妹们站成的人墙有些矮(好吧,是很矮),小脸儿气鼓鼓的样子看着不仅不凶,反而还萌了她一脸血,但叶安澜很享受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   她抬手揉了揉几个小豆丁的头,“别担心,大姐没事。”   “娘,”没等刘家人再说什么,叶安澜朝着李氏伸出了手,“定亲信物帮我找出来。”   李氏犹豫。叶金奎却道:“听元娘的。”   “当家的......”看着叶金奎坚定的眼神,想到叶安澜上山之前跟他们说的那句,“你们护我十年,我护你们一生”,李氏气性也上来了。   他们家的小小姐,也是刘家能嫌弃的?她就等着看他们后悔的那天!   想通了,李氏也不纠结了,她把被她珍而重之妥帖收藏的一根银簪拿出来,“还你!”   王氏抬手正要去接,旁边却伸出一只沾着泥土的手,赶在她前头拿走了那根银簪。   “你干什么?你想反悔?”王氏双手叉腰,“我告诉你......”   叶安澜轻笑一声,“我家给出去的信物呢?你不会只想要回自己家的这根银簪吧?”   王氏脸上飞快闪过一抹心虚,“我、我忘了......忘了带过来。”   “那就等你想起来了,我们再来讨论要不要退亲的这个问题吧。”叶安澜把簪子塞进李氏手里,“不然我怕你一直想不起来。”   李氏腰杆儿顿时挺得直直的,心里只觉解气极了。   王氏这个不要脸的,跟他们家退亲,居然还想昧他们家东西,她也不怕出门遭雷劈。   “你这婆娘!”刘峰气得差点儿直接上手,他冲着王氏大吼,“玉佩呢?赶紧给老子拿出来!”   王氏心虚,“我、我没带。”   她压根儿就没打算把叶家的信物给还回来。   他们刘家当初就给了叶家一根银簪子,满打满算也才花了不到二十两,而叶家当初给刘家的那块玉佩,如果拿出去卖,卖个百八十两都不成问题。   王氏虽然想给自己儿子另娶,但却舍不得把叶家当初送过去的那块玉佩物归原主。   她打算采取拖字诀,先把自家的簪子要回来,断了这门婚事,然后再把玉佩的事情拖到不了了之。   刘峰一看她那样儿,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气得差点儿没有当场去世。   叶安澜看他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由有点期待他现场表演一个打老婆。   然而刘峰到底还是要些脸面的。虽然暗恨王氏拎不清,但当着被他们退婚的叶家人打老婆什么的,刘峰想想就觉得有些丢人。   “明天,明天我们再来,玉佩我会带过来的。”刘峰深吸一口气,对叶家人说了这么一句。   “不用。”叶安澜抢在叶金奎和李氏前面开口,“我和我爹娘明天下山,和你们刘家人一起去找里正说这件事。”   刘峰脸色一变,“这是我们两家的事,找里正......”   “我信不过你们。”叶安澜打断他,“定好的婚约说悔婚就悔婚,而且还一边叫嚷着退婚,一边盘算着不还我们家的那块玉佩,啧啧。”   刘峰和王氏:......   两人脸色奇差,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该!一家子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刘峰和王氏灰头土脸的走了,李氏边骂边朝两人下山的方向泼了一盆脏水。   叶安澜有些哭笑不得,“娘,咱们明天也要走这条小路的,您泼一盆洗菜的水在这上面......”   李氏:......气得她都忘记还有这回事儿了。   “元娘啊,你......这事儿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就这么退了婚,你以后......”   叶安澜伸手抱住李氏的一条胳膊,“娘,我打算彻底和他们家划清界限。”   “可你......”这年头,被退婚的女子,想再说亲难度很大的。   叶安澜笑,“娘,我才十岁。”   如果不是她爹救过刘峰的爹,刘老爷子执意要用结亲的方式报恩,叶金奎又觉得刘志宏确实有几分才气,未来大概率能有出息,小叶安澜的亲事也不会那么早就定下来。   现在小叶安澜已经不在了,叶安澜自己又是个压根儿就没打算延续这份婚约的,难得刘家主动来退亲,叶安澜只想说一句——“正合我意”。   李氏不知道叶安澜的真正想法,还以为这姑娘是在强打精神安慰他们。   她纠结半晌,然后又把叶金奎拉出去嘀咕一阵儿。   再回来时,她把叶安澜和另外几个小豆丁全都叫了过来。   “元娘,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世娘就不瞒你了。”   叶安澜挑了一下眉。   李氏又道:“你母亲是平西侯的外孙女,你是平西侯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不仅出身高贵,而且还继承了平西侯的天生神力。刘家不要你,是他们没眼光,你放心,娘以后肯定给你找更好的婆家,气死他们。”   叶安澜: ̄□ ̄||倒也不必。   叶安澜问李氏,“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3章 这很好猜   李氏犹豫片刻,“平西侯身故,你外祖母和你母亲也被奸人所害,我当时是你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我怕你也出事,所以就和你爹一起,把你偷了出来。我们不敢待在京城,所以就带着你隐姓埋名躲了起来。”   “害死我母亲的,是我父亲?”叶安澜此言一出,山洞内顿时静的落针可闻。   叶安澜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这很好猜,不过您放心,我不会立刻冲过去找他报仇的。当然,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承诺我会让他血债血偿。”   李氏:......   李氏有些手足无措,她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她从未想过要让叶安澜弑父,她把叶安澜偷出来,为的只是保住她家小姐留下的这最后一丝血脉。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叶安澜就已经一脸淡定的又加了一句,“还有我外祖母的仇,您也可以帮她先记着。”   李氏:......   李氏发了好一会儿呆,最终只能把叶安澜的这个反应归结为——不愧是老侯爷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就算是养在乡野,骨子里的杀伐果决也还是旁人比不了的。   下午,叶金奎带着抹了一脸锅底灰的叶安澜去了一趟镇上。两人先是跑了一趟医馆,把叶安澜挖回来的草药卖给了医馆的老大夫,然后又去了一趟集市,把叶金奎猎到的山鸡野兔给卖了出去。   卖山鸡野兔花了不少时间,两人从集市里出来时,太阳已经被远山遮住了小半张脸。   叶金奎不敢多做耽搁,他跑到粮店买了些米面,父女俩就背着背篓,踏着夕阳的余晖出了镇子。   两人走出镇子没多远,七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就大喇喇朝着他们追了过来。   “爹。”   “嗯,我知道。”   叶安澜和叶金奎停下脚步,叶金奎从背篓里拿出柴刀,叶安澜则是顺手捡了几块石头。   几个小混混显然没想到叶金奎和叶安澜居然敢反抗,为首的刀疤脸目光凶狠,“敢冲你爷爷亮刀子,可以啊你。兄弟们,上,给我废他一条胳膊,让他长点儿教训。”   叶安澜蹙眉,手里的石块准确朝着那几个小混混砸了过去。   “哎呦!”几个小混混先后被打中额头、牙齿、太阳穴、肘关节、膝关节......在一片哎呦声中,举着柴刀的叶金奎一脸茫然。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举着刀是要干嘛来着?   “爹?”叶安澜一脚踹飞挣扎着凑过来,举着个刀准备戳她一下的刀疤脸,“您别愣着啊,这些人可还都没死呢。”   比刀疤脸迟了一步的其他小混混:......死?   看一眼叶安澜威力巨大的小脚丫子,再看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自家老大,几个小混混对视一眼,然后脚丫子很诚实的转了个方向。   转身,加速,抬上自家老大,头也不回地直接就是一阵冲刺跑。   叶安澜:......   叶安澜尔康手,“哎——你们别跑啊——”   她不喊还好,她这一喊,小混混们顿时跑得更快了。   叶金奎:......就很离谱。   他问叶安澜,“元娘啊,你、你喊他们......”总不会是真想把这些混混全给弄死吧?   叶安澜看懂了叶金奎的欲言又止,“您放心,我只是想跟他们收点儿精神损失费。”   “啥、啥费?”   “惊吓补偿费。”叶安澜换了个说法,“咱总不能就白白给他们打劫一回吧?之前那个刀疤脸可说了要卸您一条胳膊的。”   叶金奎:......是“卸”吗?他怎么记得是“废”呢,“废”不应该是打折的意思吗?“卸”什么的,他都有画面感了......   “算了,这次就先放他们一马吧。”   叶安澜怕他们回去太晚,李氏等人会有危险,要知道他们家现在可是住在山上。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刚卖了药材,并不是十分缺钱,打劫什么的,不用特别着急。   父女俩背着买来的东西、揣着剩余的铜板,急匆匆往家里赶。   然而老天却像故意拖延他们脚步似的,父女俩走了约么两刻钟后,叶金奎脚下一绊,差点儿直接扑倒在地。   此时他们距离山脚已经只剩不到半刻钟的路程了,两人原本是想抄个近路才走的小树林,结果叶金奎却一脚踢出了一具尸体。   借着叶安澜的拉扯站稳脚跟,叶金奎弯下腰,细细打量了一番脸朝下倒在林子里的那具尸体。   “唉,又是饿死的流民。”   “要埋了他吗?”   “埋了吧。”叶金奎把背篓递给叶安澜,“你先回家,爹挖个坑把他埋进去。”   叶安澜摇头,“我们可以先回家,等拿了铁锹再一起过来挖坑。”   柴刀可不是挖坑的合适用具,她爹用柴刀挖,还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去。   叶金奎迟疑片刻,“也成。”   父女俩于是绕过那具尸体,回了他们一家暂时落脚的那处山洞。   “你们可算回来了。”李氏听到动静迎了出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粮食买回来没?”   “没遇到什么麻烦。”叶金奎报喜不报忧,“粮食买回来了,还买了不少。”   李氏闻言,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笑容。   他们家已经断粮了,要是这次叶金奎带不回粮食,她就只能给孩子们喝野菜汤了。   秋天的野菜又老又苦,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李氏不想用这东西打发孩子们。   “元娘也饿了吧?娘这就给你们做饭去。”李氏摸了把叶安澜的小脑袋,然后提着面袋子就要走。   叶安澜喊住她,“娘,多放点面,让弟弟妹妹们也跟着吃顿好的。”   李氏迟疑。   叶安澜又道:“我现在也能挣钱了,以后我会和爹一起赚钱养家的。”   她把卖药材得来的三十八个铜板递给李氏,“喏,这是我今天赚的钱。”   李氏眼眶发热,“那、那娘就多下一碗面。”   这一刻,李氏不想跟叶安澜讲,“马上就要入冬了,家里还没房子住,粮食和棉衣也都很成问题”。   比起说这些,她更想让自己的孩子吃一顿像样的饭。   几个小豆丁围着李氏,眼睛里闪着光、小脸儿上挂着笑,满怀期待的等着吃面疙瘩,叶金奎和叶安澜则带着铁锹,悄悄摸回了那片林子。   挖坑,埋尸。 第4章 解除婚约   第二天一早,叶家人早早下了山。   “里正叔。”叶金奎先是跟站在自家院子里抽旱烟的老里正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带着妻儿进了老里正家。   “金奎?”老里正很意外,“你咋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叶金奎点了一下头,“我们是来找您帮忙做个见证的,我家要和老刘家退亲。”   “啥?”老里正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刘家的刘志宏可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少年天才,别人三四十岁都还在考童生、考秀才,这孩子却小小年纪就已经成了举人老爷。   十五岁的举人老爷,我的个乖乖,老里正这几天只要一想起这茬就羡慕的夜不能寐。   他怎么就没有这么争气的儿孙?!他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未来女婿?!   被羡慕嫉妒恨无情夺走了深度睡眠的老里正,怎么也想不明白,叶金奎这个被他羡慕嫉妒恨的主角之一,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说,我们家想和老刘家退亲。”叶金奎重申了一遍来意,“叔,您能给我们做个见证吗?”   听到这话的里正一家人不约而同竖起了耳朵,老里正则是定定看了叶金奎好一会儿。   “金奎啊,你这......你们两家这是闹啥矛盾了?”不然为什么要退亲?又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叶金奎也没瞒着老里正,“没有,是刘家看不上我们家,觉得我们家元娘配不上他们家的举人老爷。”   老里正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什么疑惑都没了。他就说嘛,怎么可能是老叶家嫌弃老刘家,要嫌弃也该是老刘家嫌弃老叶家呀。   其实自从刘志宏中举,村里关于他和叶安澜婚约的闲话就一直没有断过。   很多人说叶安澜配不上刘志宏,说刘家肯定会跟叶家退亲,甚至就连老里正自己,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推测。   大家都在等着看,看刘家是以势压人、强行退亲,还是赔点儿银子息事宁人,看叶家是非巴着刘家不可,还是识趣儿的要些好处,然后和刘家解除婚约。   村民们谁也没有想到,叶家居然会一点儿挣扎都没有的,啥也不要就和刘家退亲。   老里正看着叶金奎,“金奎啊,你真想好了?”   可别这时候气冲上脑,为了争口气贸然退亲,等过了这一阵儿又忍不住开始后悔。   叶金奎用力点了一下头,“想好了。”   “里正爷爷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和刘家人立个字据。”叶安澜上前一步,“有了这个字据,无论是您还是刘家人,都不必再担心我们叶家人会拿这个婚约说事儿。”   叶安澜心中早有打算,里正担心叶家人以后胡搅蛮缠,给刘家人添堵、给他这个里正添麻烦,她同样也很担心以后刘家人看到他们发达了,会再厚着脸皮贴上来。   当然,这话叶安澜是不会现在说的,不然别人肯定以为她失心疯了。   毕竟刘家现在有钱、有粮、有地、有房、有个还不到二十岁的举人老爷,他们叶家却要啥没啥,是名副其实的赤贫阶级。   “你这丫头,你......”   老里正话说到一半,刘志宏的娘王氏就已经大着嗓门儿冲了进来,“立!必须立!我可不想以后我儿子成亲了,还有不要脸的小贱......”。   “啪!”王氏话音未落,脸上就已经挨了叶安澜一巴掌。   王氏被打的原地转了个圈,在场其他人则无一例外地全都张大了嘴、瞪圆了眼。   “嘴巴放干净点儿,记住了吗?”叶安澜扯出一抹假笑,语气虽然温柔,但王氏却在对上她的眼神时,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人齐了,里正爷爷,麻烦您帮忙写个字据、做个见证。”叶安澜拍了两下手,“对了,这次你们应该没有忘记要把玉佩带过来吧?”   晚了王氏一步走进老里正家的刘峰,看向叶安澜的眼神儿格外复杂,他把玉佩摸出来递给叶金奎,“这是当初你们家给的定亲信物。”   叶金奎接过去仔细验看,发现确实是自家之前给出去的那块玉佩,叶金奎二话没说,直接就把之前刘家给的那根银簪还了回去。   老里正让自己孙儿给他拿了笔墨纸砚,“这字据都写啥,你们两家有主意没?”   王氏立刻道:“就写叶家人以后不能拿婚约说事儿,也不能登我们刘家的门儿!”   李氏呸了一声,“你就是请我们去,我们也不会去!”   “我们也不会拿已经作废的婚约说事儿。”叶安澜视线扫过在场诸人,“但这个字据,总不能就只约束我们叶家的人。”   她看向老里正,“不如就写,叶家和刘家已各自归还对方定亲信物,我叶安澜和刘志宏的婚约就此作废,从今天开始,两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老死不相往来,两家的任何一人,均不可再主动踏入对方家门、不可再主动与对方交谈、不可再以任何理由寻衅滋事或多作纠缠,违者需立即支付另外一方纹银百两作为补偿。”   老里正:......你们老叶家哪来的纹银百两?   王氏:“跟你们家人说句话都要纹银百两,想钱想疯了吧你?!”   叶安澜摊手,“你可以选择不和我们家人说话。我说了,我们叶家人,从今天开始要和你们刘家人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老里正略一琢磨,觉得这样写也挺好的,要不然王氏以后三不五时就去叶家找优越感,叶家日子过得不安生,他这个里正肯定也要跟着处理这些鸡毛蒜皮。   这么一想,老里正也顾不上琢磨叶家的财产问题了,他对刘峰道:“刘二侄子,要不,就按元娘的意思写?”   刘峰点头,“成。”   和老里正一样,他也不想王氏天天没事儿找事儿。   叶金奎毕竟救过他爹一条命,他们家和叶家退亲,村里人就少不了要戳他们的脊梁骨了,要是他婆娘还总针对叶家,那村里人就算面上不说,背后肯定也少不了嚼舌。   再加上叶家这个小丫头也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叶家丫头明显邪门儿很多。   “当家的!”王氏没刘峰那么多顾虑,对于刘峰剥夺她乐趣的行为,王氏不满极了。   刘峰铁青着脸,压低声音吼了王氏一句,“你给老子闭嘴!”   对上他恶狠狠的眼神,想到自己昨晚挨的那顿胖揍,王氏终于老实了。 第5章 出售玉佩   老里正很快写了一式三份的字据出来,叶金奎、刘峰分别代表两家在字据上面按了手印,然后老里正也在字据上面留了名字。   他把字据给了叶金奎和刘峰一人一份,叶金奎收好字据,跟老里正道了谢,然后就带着妻儿回山洞去了。   “爹、娘,这块玉佩应该可以拿去换银子吧?”   李氏和叶金奎:......   李氏:“不行,这块玉佩是娘给你未来夫婿准备的。”   叶安澜:“可我嫌它不吉利。我不想再用它当定亲信物了。”   李氏和叶金奎:......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李氏才试探着道:“那、那以后娘给你买更好的?”   “可以。”叶安澜笑眯眯点了一下头,“那这块我就拿去换银子了。”   李氏:......“可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我脖子上的那一块不也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有那个就够了。”   李氏纠结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说了实话,“可这块是你父亲以前送给你母亲的。”   虽然玉质差了些,但却是叶安澜父亲送给她母亲的第一样东西,李氏觉得很有纪念意义。   然而叶安澜听了李氏这话却顿时一脸嫌弃,“原来是那个人渣给的,怪不得这么不吉利!”   李氏和叶金奎:???   叶安澜这下连把玉佩拿过来把玩一下的心思都没了,她对叶金奎道:“爹,这倒霉玩意儿不能留在咱们家。明天你就去趟县里,把这玩意儿卖给银楼或者当铺吧。”   李氏和叶金奎:......这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小姐?   叶安澜以为他们不愿意。   “爹、娘,那个男人当初娶我母亲,根本就是没安好心,他给的东西,你们留着难道不怕沾了晦气?”   “再说了,他可是我的杀母仇人,杀母仇人留下的一件死物,难道还能重得过你们?”   “这些年你们对我如何,我心里明白的很。比起留着那个男人随手丢给我母亲的一块破玉佩,我更想看到弟弟妹妹们吃饱穿暖,看到咱们一家住在温暖结实的大屋子里。”   叶金奎和李氏被她说的直接红了眼圈儿,叶金奎一咬牙,“那我明天就去县城卖玉佩。”   “我跟您一起。”叶安澜心说,要是只让你过去,你肯定买不回多少东西。   叶金奎略一犹豫,“成,正好爹也想让县城济世堂的老大夫给你把把脉。”   ***   交了每人两个铜板的入城费,叶金奎带着叶安澜直奔县城那家名叫济世堂的老字号医馆。   医馆病人很多,为了不耽误赶路,叶金奎把叶安澜送到医馆、托付给小药童照看之后,就赶着借来的驴车去售卖昨天猎到的山鸡野兔以及半大野猪了。   他走之后,叶安澜排了约么两刻钟的队,排在她前面的病人总算全都看完了病。   “之前得过风寒?”须发灰白的老大夫把完脉,摸着胡子问叶安澜。   叶安澜点了一下头。   老大夫拿起毛笔,给她写了个用来调养的药方子,“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要是不放心,也可以抓两副补身子的汤药吃吃。”   他这么说,叶安澜当即就决定还是不抓药了。   补身子她还是喜欢食补,黑乎乎的苦药汤子,能少喝一碗都是赚到。   “对了,老人家,您这儿收药材吗?”叶安澜拿起放在自己脚边的小背篓,“这是我昨天上山挖的。”   老大夫伸手进去,动作轻柔的翻了翻那些药材,“你懂医理?”   叶安澜谦虚道:“略懂。”主要是如果懂太多,她没法跟叶金奎和李氏解释。   “药材都不错。”老大夫招手叫过自己的小徒弟,让他去给药材分门别类、进行初步炮制,他则拿过算盘,噼里啪啦拨了一阵,“给你一百二十文,成不?”   是个良心价,叶安澜点头,“多谢您。”   顿了顿她又道:“老人家,您知道县城哪家银楼做买卖相对厚道吗?我想卖点东西。”   老大夫略一思忖,“房家银楼的东家是个实在人。”   叶安澜跟老大夫道了谢,起身跟着小药童去结算诊金。   在医馆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叶安澜总算把叶金奎给等了回来。   父女俩谢过小药童,然后结伴前往房家银楼。   房家银楼离医馆只有约么半刻钟的路程,是县城规模最小的一家银楼。   这家银楼做的主要是那些寻常富户的生意,卖的首饰、配饰都是寻常样式,虽不出彩,却也绝对不会出错。   再加上同样款式、重量、品质的首饰、配饰,房家银楼一向都是最便宜的,所以县城还真有不少百姓就爱跑到他家买首饰、买配饰。   房家银楼的东家兼掌柜也确实如老大夫所说,是个比较实在的生意人。   叶金奎跟他说了来意之后,他给叶金奎拿出来的那块玉佩估了个价,“实不相瞒,您的这块玉佩,如果单论品质和雕工,卖个一百两应该不成问题。但我家做的是小本生意,我拿不出那么多银钱买您的这块玉佩。”   当然,就算有,房东家也不打算拿出那么多银钱收一块玉佩。他房家做的是寻常百姓的生意,寻常百姓谁家舍得花一百两以上购入一块玉佩?   “八十两。”叶金奎还在纠结是不是要换一家银楼问问,叶安澜就已经主动给玉佩降了个价,“八十两这块玉佩就归你所有。”   叶金奎感觉自己心都在滴血,他看向叶安澜,“元娘?”   叶安澜看他一眼,“爹,我等会儿跟您解释。”   叶金奎顿时不说话了。   叶安澜食指轻叩柜台台面,“房东家意下如何?”   房东家略一权衡,“成交。”   叶安澜唇角微勾,“麻烦您给我们把其中的二十两换成一半铜板、一半碎银。”   “元娘,你要这么多的铜板和碎银是要买什么东西吗?”从银楼出来后,叶金奎一边赶车一边低声问坐在车上的叶安澜。   “是。”叶安澜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数给叶金奎听,“我想买一些布匹、棉花、粮食、铁器,再有就是盐、糖、醋、酱油之类的调味品。要是有合适的书,我也想买个几本回去。”   “那你之前主动给玉佩降价......” 第6章 败家闺女   “那是因为如果不降价,房东家十有八.九不会收我们的这块玉佩。我们总要给他一点儿甜头。”   叶安澜低声跟叶金奎解释,“虽然我们也可以再去其他银楼问价,但问题是,我们根本没时间打听其他银楼的底细,万一对方看我们衣着破旧来个黑吃黑,或者干脆诬陷我们偷玉佩......”   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只给他们推荐了房家银楼,说明在老大夫这个本地人眼里,房家银楼做生意是最厚道的。   如今世道不好,小老百姓一不小心就很有可能掉坑。他们无权无势的,与其为了二十两银子惹出麻烦,叶安澜觉得还不如就把玉佩卖给房家银楼。   她这么一解释,叶金奎顿时不说话了。   叶安澜说的这些,叶金奎其实也懂,他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这么多。   “八十两暂时也够咱们过日子了。”叶安澜压低声音,喜滋滋地跟叶金奎说着自己的初步计划,“我跟医馆的小大夫打听过了,知道县城哪里有便宜的盐巴、粮食、铁器、布匹和棉花。咱们可以先把这些东西给买了。”   叶金奎想到家中妻儿那副瘦骨嶙峋的模样,买粮食的心情顿时变得比叶安澜还要急切三分。   父女俩按照叶安澜打听来的消息,赶着驴车一路采买过去。   只是很快,叶金奎就和叶安澜在买什么、买多少的这两件事上产生了严重分歧。   叶安澜想尽可能地多囤一点盐,但叶金奎却对盐的价格望而却步。   叶安澜想买一些酱油和醋,但叶金奎却觉得这两样东西既贵又没啥用处。   叶安澜想买两坛子酒留着过年,叶金奎......叶金奎闻着酒香,表示虽然他也很眼馋、很心动,但,“这种没用的东西,买了不就等于是白白浪费银钱?”   叶安澜想买五十斤白面、五十斤粳米、五十斤小米,叶金奎表示,“还是全买杂粮面吧,那个最便宜。”   叶安澜想买棉布给家里人做里衣,想买四十斤棉花做棉衣棉被,叶金奎激烈反对,“买粗布就行了。棉花也不用买那么多,有个二十斤就差不多了,我和你娘可以用旧的。”   叶安澜:......拿着八十两银子还抠抠搜搜,让自己活得像个乞丐,这可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最终,叶安澜在叶金奎的强烈不赞同下,硬是一口气买了五斤盐、二斤糖、三十斤白面、二十斤粳米、二十斤小米、一百斤杂粮面、三匹细棉布、六匹粗葛布、三十斤新棉花。   路过酒铺子、卤肉铺子和街边的各色小摊时,叶安澜还顺手买了两小坛子酒、两块卤猪头肉、一包麦芽糖块儿、四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二十个刚出锅的白面猪肉包子。   除此之外,她还买了两本书、一把刀、一副弓箭。   刀和弓箭都很贵,加起来一共花了差不多八两银子,叶金奎付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结果东西拿到手,叶安澜却颇为遗憾的说了一句,“虽然不咋地,却也只能先将就着用了。”   叶金奎:......   乖巧听话了十来年的大闺女,突然成了个败家子儿,这要不是顾忌着大闺女其实不是他大闺女,他早一巴掌呼她后脑勺儿上了。   父女俩把驴车堆得满满的,心思各异的赶着驴车出了县城。   叶金奎怕这满满一车的东西太招人眼,特意绕了个弯儿,把驴车直接赶去了山脚下。   “你在这看着驴车,爹把东西搬到山洞。”   叶安澜咬着糖葫芦,含糊不清的说:“您把二郎叫下来,这样我就可以和您一起搬了。”   叶金奎顿时感觉自己乖巧懂事的大闺女又回来了,他冲叶安澜摆摆手,“不用你。”   虽然闺女天生神力,但为了隐藏闺女的真实身份,叶金奎两口子一次都没利用过叶安澜的这把子好力气。   叶安澜叹气——有一对太为你着想的父母,有时候还真是一件既让人幸福,又让人烦恼的事儿。   她坐在驴车上等了约么两刻钟时间,叶金奎就带着叶松过来了。   这对父子分工合作,一人搬重的,一人搬轻的,跑了三趟就把车上的东西都给搬到了山洞里面。   之后,叶金奎趁着天还没黑,带着一小坛子酒、一块卤猪头肉去老里正家还驴车,顺带请他帮忙选一块新的土地建宅子,叶安澜则牵着三妹叶薇的手,回家去给弟弟妹妹们发糖葫芦。   四串糖葫芦,她先是给了弟弟妹妹们每人一串,然后又硬是分了四个裹着糖衣的山楂给叶金奎和李氏。   李氏拗不过她,只好把被她用刀切下来的四个连着签子的山楂放在碗里,等着叶金奎回来以后一起吃。   叶金奎回来的有些晚,他还完牛车,又跟着老里正去选了自家的宅基地。   “划给咱们的地皮在村尾,离山脚很近。”洗完手脸,叶金奎用布巾擦着水珠,“因为是荒地,两亩的地皮,里正叔只收了咱们六两银子。”   李氏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那咱们啥时候建屋子?”   叶金奎道:“里正叔帮我翻了下黄历,说是三天后就是好日子。”   李氏松了口气,这样的话,他们冬天的时候就不用住山洞了。   她问叶金奎,“咱还是建土坯房?建几间?”   “三间正房、三间厢房吧,和以前一样。”   叶金奎不想花太多钱建房子,一是因为他们家现在纯属坐吃山空,银子是花一点就少一点,二则是因为他害怕自家成为流民、匪寇甚至官兵眼里的大肥羊。   如今这世道,如果你拳头不够硬,那你穷点儿比你过的富裕要更好。   李氏把包子蒸热了端上桌,又给家里所有人每人盛了一碗只碗底儿飘着几粒小米的米汤,“那我明天就去问苏婶子借他们家的院子做饭。”   村里人盖房子,除了请工匠要花钱,其他做苦力活的小工九成以上都是由村民充当,这些人属于自愿帮衬,今天你帮我家,明天我帮你家,算是“换工”,不需要额外给钱,但管饭却是免不了的。   叶家如今在山上住着,不方便招待帮忙干活儿的村民吃饭,李氏于是就打起了村里其他人家的主意。   第一个想到苏家,是因为苏家一来宅子就在村尾,方便叶家人给干活儿的工匠、村民送饭,二来苏家的那位老太太为人爽利,苏家的小儿媳妇又和李氏关系极好,借她家的院子,李氏起码不用担心有人为了点儿小便宜就撒泼耍赖、胡搅蛮缠。 第7章 为什么穷   李氏和叶金奎你一言我一语的,没一会儿就把各自需要操心的事情全都捋顺了。   至于家里的几个孩子,叶安澜一来大病初愈,二来身份特殊,叶家夫妻都不太愿意使唤她做事,叶松几个则是因为年纪太小,最多也就只能帮着李氏跑腿儿传话、送水送饭、洗菜烧火。   最终叶家夫妻商量的结果是,叶金奎负责准备材料、请人帮工、监督盖房,李氏负责跟苏家借院子、在盖房期间给大家准备饭菜,以及照看家里的几个孩子。   叶安澜觉得这俩人,尤其是李氏的工作量过于大了,她放下包子提出建议,“爹、娘,你们还是找几个信得过、关系好的人过来帮忙吧。咱也不白用人家,你们可以每天给他们一些粮食或者铜板。”   李氏下意识就想说“不用”,却听叶安澜又道:“没多久就要入冬了,在入冬之前,爹您不需要多打一些猎物换银子、买粮食吗?还有咱们家的柴火、棉衣、棉被,这些不也都得提前准备出来吗?”   叶金奎在心里迅速算了一笔账,“元娘说的对,咱们还是请人帮忙更划算。”   多请一些人,快点把房子盖起来,这样他才能腾出时间上山打猎。   至于李氏,李氏这些年绣花绣的多,眼睛已经熬坏了,再加上平时缺吃少穿,李氏的身子骨其实也不是十分的好。   叶金奎疼媳妇,比起让李氏独自忙碌,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叶金奎更愿意花些铜板,请村里勤快能干的妇人帮着做饭。   “对了,娘,村里应该能买到鸡蛋吧?”   “能。”李氏抬头看着叶安澜,“元娘想吃鸡蛋了?”   叶安澜点头,“您能多买一些回来吗?”   李氏在吃穿上面一直格外偏宠叶安澜,听到叶安澜这么说,她一点儿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那娘明天就给你换一篮子回来。”   “一篮子不太够,您还是有多少换多少吧。”   李氏:???   叶安澜笑眯眯揽着自家养母的胳膊,“以后咱们家人,每人每天起码要吃一个鸡蛋补充营养。”   李氏不懂啥叫“补充营养”,但“每人每天起码要吃一个鸡蛋”这几个字,李氏却是听明白了的。   她捂着心口,“元娘啊,咱们家......”   “咱们家以后会有钱的。”叶安澜打断她,“娘,您看看二郎他们几个,您再看看您自己和我爹。你们都瘦成啥样了。还有我,我可是不久之前才刚大病了一场。”   李氏顿时不说话了。   “您放心,这笔钱我能挣出来。”叶安澜说着,把她在县城买的两本医书、一把长刀、一副弓箭拿了过来,“您看,书和武器我都准备好了,以后我会挖更多草药回来,也会尝试着跟我爹一起打猎。”   李氏霎时红了眼圈儿,她捂着脸,转开了头,不想让孩子们看到她的一脸眼泪。   叶金奎在桌子下面握住了李氏的手,二郎则是一脸的跃跃欲试,“大姐!大姐!我也想学!”   “那就一起学。”叶安澜摸了一下自己弟弟的头,“大姐教你们。”   叶家夫妻一个会打猎,一个会刺绣,就算时局不好,他们原本也不至于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之所以落到这种地步,是因为叶家夫妻花了大笔的银钱供养小叶安澜。   他们把自己的所有家底儿都拿了出来,就为了能让小叶安澜跟着镇上的那位女夫子读书。   那位女夫子原本是位官夫人,她那个身为七品县令的丈夫过世之后,她被婆家冠上“克夫”的罪名赶出来。   她不想听娘家哥嫂的话再走一家,去给年近半百、子女妾室成群的糟老头子做正妻,被婆家、娘家分别刮了一遍的微薄嫁妆又不够支撑她的日常开销,于是她选择了在自己家里开馆收徒,专门教授女弟子。   乡下地方,愿意让女孩儿读书的人家原本就少,再加上这位女夫子也不是什么才华横溢的知名才女,她能够教给那些女孩儿的,也不过就是最基础的识文断字、女工厨艺、规矩礼仪。   如此一来,愿意把家中女孩儿送去她那儿的乡绅富户自然就也愈发少了,小叶安澜在她那儿一共上了四年学,见过的同窗拢共也不过区区十二人而已。   人数少,夫子收入不高,这对夫子来说当然不能算是一件好事儿,但对接受夫子教导的小叶安澜等人来说,开小灶的感觉当然要远远强过吃大锅饭。   叶家夫妻的银子没白花,小叶安澜虽然没有学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大才女,但读书写字、女工厨艺却都学得有模有样。   如果不是实在没钱了,叶家夫妻也不会忍痛把小叶安澜接回家。   他们原本是想着,等攒几年钱,就再把小叶安澜送去夫子那里学规矩礼仪,等学好了,小叶安澜也差不多该出嫁了。   只是他们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叶安澜回家没几天就因为保护妹妹,被村里的姑娘一把推进了河里。   ***   第二天,叶金奎和李氏一大早就出了门,叶安澜则是按照昨天做好的计划,开始带着自己弟弟妹妹锻炼身体。   她背着个小背篓,手拿弓箭、腰悬长刀走在最前,二郎几个则是气喘吁吁跟在后面。   这几个小豆丁一则年纪小,二则身体素质实在不好,爬山爬了还不到一刻钟,她两个妹妹的小腿小脚就已经彻底罢工。   叶安澜对此早有所料,她让几个孩子原地休息,她则围着他们,在周边区域寻摸药材。   寻到了,她就把几个孩子叫过来,给他们讲这是什么药、有什么特征、有什么效用、要怎么采集。   几个孩子学的都很认真,但二郎和四娘的天赋明显不怎么好,叶安澜讲一遍三娘就能记住的内容,二郎和四娘往往听上三遍四遍都还没能记住。   叶安澜也不强求,毕竟个人天赋这种东西,点在哪里全靠运气。   带着几个孩子在山上野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叶安澜这才背着装满草药的小背篓,带着二郎几个回家吃饭。   有生以来都是一天三顿的叶安澜不知道的是,其实在小叶安澜不在家的那些日子,叶家和村里的其他人家一样,是没有午饭这种东西的。 第8章 假装新手   回到家,她把药材分门别类晾晒在山洞外面的平整石板上,然后又把她今天上午射中的唯一一只野兔提到李氏面前,让她改天炖了给大家伙儿吃。   李氏震惊,“你这么快就能射中猎物了?”   “也不算快了吧,我射了十多次才射中的。”叶安澜不想厚着脸皮说自己“无师自通,是个天才”,于是就只能卖力表演,假装自己是个新手。   李氏一脸欣慰,“我们家元娘果然是将门虎女,若你母亲还活着......瞧我,说这个做什么。”   叶安澜拍拍李氏的背——她一个魂穿过来的末世人,对原主的亲娘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感觉,比起她,李氏才是那个会因为对方的死而久久无法释怀的人。   简单安慰了一下自家养母,叶安澜迅速转移话题,“对了,娘,我让您换的鸡蛋,您换到了没?”   “换到了。”李氏想到要每人每天一个鸡蛋,那股子心疼的劲儿就又上来了,她对叶安澜道:“今天咱们有猪头肉吃,鸡蛋就先别吃了吧?”   “......行。”叶安澜既好笑又无奈,“那您多下一碗米或者面,让大家吃饱一点。”   李氏:......怪不得昨晚叶金奎偷摸儿跟她说,大闺女病好之后居然变成了败家子。   下午,叶安澜全副武装,只身一人去了山上。   没了三个小豆丁拖后腿,这次叶安澜走的更远了些。   再回来时,她带回了一背篓药材、两只山鸡、十几个鸡蛋。   李氏惊呆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又打到猎物了?”   叶安澜笑,“是啊。”   她也不想这么招摇的,但她必须尽快显现出自己的真实实力,因为唯有如此,她才能在叶家掌握更大的话语权。   此后的十多天时间,叶安澜过上了上午带着弟弟妹妹锻炼身体并顺带采药、打猎,下午探索他们日常活动的这座山并顺带采药、打猎,晚上教弟弟妹妹认字、用树枝写字的规律日子。   她带回来的药材,叶金奎会帮她卖出去,她带回来的山鸡、野兔,李氏会拿去给帮他们盖房子的人吃,只有她偶尔捡到的野鸡蛋、摘回来的野果坚果,李氏才会每天拿出一些给家里人吃。   叶安澜不太满意李氏的这种分配方式,但家里的几个小豆丁却觉得这段时间自己过的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他们很开心,开心到就算没人使唤他们,他们也会自己给自己找活儿。叶安澜忙着挣钱的这些天,这几个孩子也没闲着,二郎带着自己的两个妹妹,给家里捡了不少干柴回来。   叶安澜教给他们的那些东西,他们也一直都在努力的学。   注意到这一切的叶安澜很高兴。她确实疼爱这三个小豆丁,但她认为的疼爱,并不是一味的宠溺和保护。   在她看来,在如今这样的乱世,谁都不可能神通广大到可以保护某人一辈子。   她认为正确的对自己弟弟妹妹好的方式,是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变得强大起来,因为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在未来,靠他们自己的努力,无所畏惧的生活下去。   ***   还有差不多十天入冬的时候,叶安澜一家收拾东西,搬进了他们在村尾的新宅子。   同一天,叶安澜的前未婚夫刘志宏,这个在他和叶安澜的退婚事件里全程隐形的天才读书人,从府城坐着马车回了村子。   热热闹闹办暖锅宴的叶家人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刘家,刘志宏正蹙着眉头埋怨自家爹娘,“我都和你们说了这事儿不能闹大,你们怎么还跟叶家立了这样的字据?”   叶家人救过他爷爷的命,这婚约也正是由此而来,他们现在跟叶家退婚,别人知道了,背地里肯定会嘀咕他们一家忘恩负义。   若只是村里人背后讲究几句也就罢了,现在他爹娘居然给叶家人立了字据。有了这份铁证,他以后入仕,别人肯定会揪着他的这个把柄对他大加攻讦。   他生气,他娘王氏也是万分委屈,“儿啊,你是没看到叶元娘那小贱人有多气人。是她提出的去找里正,也是她非要和咱们家立那样的字据,她甚至还给了为娘一耳光,她......”   “行了,这些废话就别说了。”刘峰不耐烦,要不是这个蠢婆娘张口闭口污言秽语,那叶元娘也不会直接给她一巴掌。要他说,这蠢婆娘纯属咎由自取。   他对刘志宏道:“你娘贪小便宜,想昧下叶家的那块玉佩,叶元娘借题发挥,说她信不过咱们家,非要去找里正给他们做见证,爹也是没办法......”   “好你个刘老二!”王氏又是心虚又是羞臊,她强撑着为自己辩解,“你说话就说话,你拉扯我做什么?我是忘了,不是故意......”   狡辩的话说到一半,王氏就在刘志宏如有实质的谴责目光下讪讪住了嘴。   刘志宏用力揉了下眉心——他这个惯会拖自家人后腿的娘,还真是一如继往的无知愚昧、目光短浅。   他沉默一会儿,努力压下心里的烦躁,“算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刘峰安慰他,“我看叶家没有大肆宣扬这事儿的意思,叶元娘这么做,应该就是单纯不想你娘以后到叶家人面前耀武扬威。”   又被儿子扫了一眼的王氏缩着头装鹌鹑,心里却对刘志宏的过分谨慎不以为意。   在她看来,她儿子可是举人老爷,他们家就算对叶家那一家子土鳖做了什么,就叶家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苦人家,难道还能翻了天去?   “对了,你的亲事......”   “已经定下来了。”刘志宏看一眼自己爹,“成亲的日子定在腊月十二。”   刘峰高兴的直搓手,“好,好,还是我儿子有出息。”   刘志宏扯了下嘴角,“我的婚事您多盯着些,我不希望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突然冒出来。”   王氏一听,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她不敢置信的看向刘志宏,“儿子,你啥意思?你信不过你亲娘?”   刘峰瞪她一眼,“想让别人信得过你,你做事就靠谱一些,不要总是贪小便宜吃大亏,平白给咱儿子添麻烦。”   王氏不服,但她不敢犟嘴,于是就只能默默把这笔账记在叶安澜身上——都怪那个死丫头!要不是那个死丫头又凶又精,她肯定能昧下那块玉佩! 第9章 一条后路   搬进新宅子的当天下午,叶金奎就带着叶安澜去了山上打猎、采药。   父女俩没敢往更远的几座大山里跑,他们的狩猎范围,就只有之前他们暂住过的、离村子最近的那座山。   那座山因为地势平缓,林子也不是十分茂密,所以并没有虎、豹、熊、狼之类的危险生物。   叶金奎在这座山打猎多年,遇见过的最危险的野生动物,就是野猪和狐狸。   狐狸还好说,野猪很多时候会成群结队出现,真要遇见了,对他这种身手只比普通人强一点的猎户来说,野猪也是很危险的。   尤其他现在还带着叶安澜,虽然叶安澜力大无穷,但她在叶金奎眼里,却始终都是那个需要他和李氏细心呵护的小奶娃娃。   为了自己和闺女的安全着想,叶金奎不打算走得太远。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在他忙着盖房子的那段时间,叶安澜已经独自一人,把这座山彻底摸了个遍。   叶安澜这么做纯属习惯使然,在末世挣扎求生十来年,她早就习惯了每到一个地方就先把环境摸透,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危险降临的时候,第一时间给自己找出逃生的路。   “对了,爹,从这里往东走大约九十丈(300米),有个位置十分隐蔽的山洞,我在里面囤了不少东西。”黄昏时分,父女俩带着他们这一下午的收获从山上下来,走到半山腰时,叶安澜冷不丁想起这事儿。   叶金奎被她说懵了。山洞他知道,可他闺女为什么要在那个山洞里囤东西?就算要囤,也该在自己家里囤不是?   他用自己的思路揣测了一下,“元娘是想让爹帮你把那些东西搬回家吗?”   叶安澜:......有个总是忘记她力大无穷的爹,就还挺愁人的。   叶安澜摇头,“不是,那些东西我是故意放在那个山洞的。”   她问叶金奎,“爹,您觉得,咱们村子安全吗?”   叶金奎脚步微顿,“不安全。”眼下还只是流民、混混和贪官污吏在威胁他们的太平日子,等什么时候有匪寇或者“义军”打过来......   “所以咱们不能把所有东西都放在家里。”叶安澜叹息,“万一哪天咱们突然离开村子,家里的东西来不及带,那我藏在山洞的那些东西,起码可以让咱们短时间内不会缺吃少穿。”   叶金奎紧了紧手上的草绳,“那以后爹也把猎到的东西放一部分过去。”   “不能直接放过去。”叶安澜提醒他,“您得先让我娘把这些猎物做成肉干或者咸肉。”   就像她,放过去的都是炒熟的坚果、晒干的野果、熟好的皮子、劈好的木柴。   叶金奎一脸恍然,“难怪你要买那么多盐。”腌菜、腌肉,哪一样不要盐?   一直忙到山峦被白雪覆盖,不能再顶着寒风进山打猎,叶金奎和叶安澜这才老实下来。   此时的他们家,屋子里面存着足够他们吃到冬天结束的粮食,屋子外面堆着足够他们烧到冬天结束的木柴,身上穿着新做的厚棉衣、盖着新做的厚棉被。   几个孩子小脸儿红扑扑,身上多少都长了些肉肉出来,李氏看着他们可可爱爱的笑脸,心里的喜悦多的直接溢了出来。   她私下跟叶金奎说:“当初咱们一家子被逼无奈卖房子,我还以为咱们家今年冬天就只能在山洞苦熬着了,哪成想咱们元娘病一好,咱们家的日子就也跟着一天天好起来了。”   那时候他们缺吃少穿、没有房子,现在他们不仅盖了新房子、买了足够的粮食、做了全家人的新棉衣新棉被、囤了小山一样的干木柴,而且还在山上的那个隐秘山洞预留了应急用的粮食、皮毛和干柴。   这变化堪称天翻地覆,而他们实现这变化,只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   “这才哪到哪。”叶金奎烤着炭火盆,“现在元娘天天教二郎几个读书习武,这孩子有心气儿着呢。等再过个两三年,你再看。”   李氏叹气,“元娘是个好孩子,是咱们没用,还眼瞎,不仅耽误了她,而且还给她定了那么一户人家。”   叶金奎拍拍李氏的肩,“你该高兴,高兴元娘还没有嫁过去。”不然恐怕就不是退亲,而是休妻了。   李氏:......光是想象一下就好气!给她拿把刀来,她要剁了那一家子混账玩意儿!   “别走神,好好写。”厢房里的叶安澜,丝毫不知李氏和叶金奎正对着火盆大发感慨,她手里拿着根小木棍儿,和弟弟妹妹一起在细沙里写字。   “姐,就快冬至了,冬至咱们吃饺子呗。”被她在额头上轻轻敲了一棍子的小丫头叶棠,仰着头给了自家大姐一个甜甜软软的笑。   叶棠刚满四周岁,是叶家最小的孩子,因为颇受哥哥姐姐偏爱,所以活得并不像三娘叶薇那么谨小慎微。虽然因为体弱多病的缘故并不淘气,但却是个十足的小吃货,而且极会撒娇。   “如果你每天学会两个字,冬至姐姐就让咱娘做白面猪肉馅儿的大饺子。”叶安澜笑眯眯抛出鱼饵,“如果你每天还能坚持蹲马步半个时辰,那姐姐就再每天奖励你一小块麦芽糖块。”   叶薇一脸羡慕,但却没敢为自己争取同样的奖励。   叶松看一眼自卑内向的三妹叶薇,“大姐,我和三妹也要奖励!”   叶安澜摸摸叶薇的头,“你俩比四娘大......”   叶薇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结果却听叶安澜话风一转,“......要学的也比四娘多,不给奖励确实说不过去。”   “这样吧。如果你们每天学会五个字,冬至姐姐就让咱娘再蒸一大锅白面馍馍。如果你们每天还能坚持蹲马步一个时辰,那姐姐就再每天奖励你们每人一小块麦芽糖块。”   叶薇眼中顿时迸发出喜悦的光,她用自己粗糙的小手握住了叶安澜的手。   叶安澜笑着把她揽进怀里又揉又亲,“我家三妹真可爱!”   叶薇小脸儿泛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夸她。   “大姐。”叶薇把头埋进叶安澜怀里,两条小胳膊用力抱着叶安澜,“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出头,谢谢你夸我可爱,谢谢你像惯着小妹一样惯着我。   叶安澜心里又酸又软,她摸着叶薇干枯发黄的头发,“三妹乖。以后姐姐会找那个臭丫头报仇的,也会治好你的伤,让你和以前一样漂亮。”   叶薇抖了一下,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愧疚不受控制的席卷全身,急的她直接哭了出来,“不、不要,大姐......” 第10章 冤家路窄   叶安澜拍拍小姑娘的肩,“大姐不会再掉河里了,现在大姐很厉害。”   叶棠绷着张小脸儿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大姐最厉害!”   叶松也道:“现在大姐都能打到半大野猪了,村里的那些臭丫头肯定打不过大姐。”   叶安澜笑着摸了摸叶薇的头,“所以,以后你们要是被人欺负了,记住一定不能忍气吞声,能打过的就直接打回去,打不过的就回家找大姐。”   至于那个欺负叶薇,又把小叶安澜推下水,害她一命呜呼的臭丫头,叶安澜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以牙还牙。   臭丫头不是喜欢推人下水吗?那她就找个合适的机会,在同样的地点也把那丫头推下水。死不死的,就看那丫头自己的运气了。   ***   冬至前一天,叶安澜主动请缨,陪着李氏去镇上买东西。   李氏已经答应了冬至给孩子们做好吃的,为了兑现承诺,她打算提前一天去镇上买些猪肉、糖块和粗盐。   母女俩在村口等牛车,牛车没等来,倒是等来了推小叶安澜下水的那个霸道丫头。   那丫头也是和自己母亲一起过来的。   小叶安澜落水之后,这家人不仅没有表达过歉意,反而还满村子说叶家的坏话。   叶金奎和李氏当时焦头烂额顾不上他们,之后又忙着为过冬做准备,也没那个闲暇时间搭理他们。   两人的这个态度,搞得这家人直接把他们一家当成了怂包软蛋。   之前叶家盖房子,这家的男主人居然赶着饭点儿过来,说是帮工,其实就是明目张胆过来蹭饭。   被叶金奎态度强硬的赶走之后,这家人没少在村里说叶家人的坏话。   但在背后说,又怎么比得上当面怼别人一脸呢?   这不,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这对母女立刻就迫不及待朝着李氏和叶安澜开火了。   “哎呦,这不是被举人老爷退了亲的叶大小姐嘛,”黑瘦黑瘦的金鱼眼妇人阴阳怪气的斜睨着叶安澜,“这是觉得风头过去了,又可以厚着脸皮出门见人了?”   叶安澜撩了下眼皮,“娘啊,这是哪来的疯狗在乱吠?”   原本怒火中烧的李氏,被叶安澜这么一说,直接转怒为喜,笑了出来。   长了一双同款金鱼眼的小姑娘则是被叶安澜气得差点儿原地爆炸,她伸手就朝叶安澜脸上招呼,“敢骂我娘,看我不打死你!”   她娘见了,立刻伸手就要去打李氏。   叶安澜眉梢微挑,她横跨一步挡在李氏身前,两条手臂死死扣着金鱼眼妇人的手腕,阻止她对李氏下手。   与此同时,叶安澜迅速出脚,绊倒了朝她扑来的金鱼眼姑娘。   被抓住手腕的金鱼眼妇人下意识用力,叶安澜握着她手腕的手朝旁一带,金鱼眼妇人立刻朝着自己闺女扑了过去。   “哎呦”声接连响起,金鱼眼姑娘先是自己被叶安澜绊倒,结结实实摔了一个跟头,然后又被亲娘砸了一下,疼的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金鱼眼妇人看到自己闺女哭,气得一边骂人一边就朝叶安澜扑了过去。   叶安澜正想着自己到底是踹她一脚以暴制暴,还是继续装小绵羊,一味拉着李氏躲闪,老里正的声音就从人墙后面传了过来。   说来也巧,老里正今天难得出门,结果却刚到村口就碰到了叶家母女和金鱼眼母女制造的这出大戏。   他黑着脸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金鱼眼妇人假装没听到,一双黑手直直朝着叶安澜脸上招呼。   叶安澜却在老里正出现的那个瞬间做出了选择,她侧身躲过金鱼眼妇人的黑爪子,然后脚尖微抬,不着痕迹的踢了一下金鱼眼妇人的后脚跟。   金鱼眼妇人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那动静听的围观众人都替她疼。   “你个烂了心肝的小......”金鱼眼妇人污言秽语说到一半,老里正就已经气得举起拐棍打了过去。   “我让你住手你没听见?你挠一个小丫头的脸,你那肚子里到底装的是副什么心肝?”   不是老里正故意偏袒叶安澜,而是金鱼眼一家的种种行径,老里正其实全都门儿清着呢。   推叶安澜下河,差点儿害死人家,结果却连“对不住”都没有说上一句。   叶家盖房子,他们家的当家男人到叶家混饭,被人家赶走之后就让自己的婆娘满村子说叶家人坏话。   现在叶家人在村口等个牛车,这恶婆娘更是直接朝着人家小丫头的那张脸动上了手,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是她先打我们的!”老里正生气,金鱼眼妇人比他还要生气百倍,她赤红着一双眼,“里正叔,你可别故意偏袒叶家人!”   叶安澜一脸无辜,“我没打你们啊。你和你闺女是自己没站稳。”   众人:......   有人低声对身边的其他村民说:“哎我说她嫂子,你觉不觉得没站稳这句话有点儿耳熟啊?”   被她问到的妇人嘴一撇,“能不耳熟吗?之前二毛家的不一直到处说叶家的那个丫头掉河里,是她自己没站稳?”   两人嗓门儿都大,被她们这么一提醒,原本还没想起来这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的一群人,眼神儿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老里正心里暗骂了一声“活该”,“既然都是自己没站稳,那二毛家的你这是折腾啥呢?”   金鱼眼妇人呸了一口,“明明就是那小贱......”   啪的一声,金鱼眼妇人被打的一个趔趄。   叶安澜拍了下手,“嘴巴放干净点儿,记住了吗?”   她声音清脆、语调温和,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只那冷飕飕的眼刀子,刮得金鱼眼妇人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你又打我娘!”金鱼眼姑娘右手指着叶安澜,一副“我有铁证”的模样,“里正爷爷,你看到了吧?她打我娘!”   老里正瞪她一眼,“你娘要是不骂人,元娘会给她一耳光?还有你,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元娘推到河里,你不会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吧?”   金鱼眼姑娘下意识后退两步,“我、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没站稳。”   叶安澜凉凉来了一句,“哦,那我改天也让你‘没站稳’一下试试。你放心,我保证一定会在同样的地点,用同样的力道让你‘没站稳’。” 第11章 专戳痛脚   金鱼眼妇人一听,两道稀疏的眉顿时竖了起来,她瞪着叶安澜,“你敢!”   叶安澜一脸淡定的微微颔首,“你说得对,我敢。”   众人:......   金鱼眼妇人被叶安澜这把威胁当肯定听的奇葩做法气得直翻白眼儿,她正要再说几句,老里正却不耐烦顶着寒风听她撒泼。   他对金鱼眼妇人道:“能证明是你闺女推元娘下河的人多的是,你要是非要继续闹,那我老头子今天就不去镇上了。咱这就把那天在场的村民全都找出来,再请几位村老过来一起商量,看你们家到底该赔叶家多少银两。”   金鱼眼妇人眼睛一瞪就要控诉老里正偏心叶家,却听老里正又道:“当然,我也不会偏袒叶家,今天元娘打了你,我也会和村老们商量一下,看她应该赔你多少银钱,让你请医问药。”   金鱼眼妇人顿时不说话了。   叶安澜虽然给了她一巴掌,但叶安澜是有好好控制力道的,老里正要是请了大夫过来给她验伤,大夫九成九不会给金鱼眼妇人开药。   和叶安澜病到逼得叶家夫妻只能卖房子筹钱相比,她的这点儿小伤根本不值一提。   这要是真把事情摊到台面上,两家在里正和村老的见证下各自赔银子,那最后落到无家可归地步的,岂不是就成了他们一家?   这可不行!   至于拒不承认叶安澜落水是她闺女害的,就只一味揪着今天的事情不放,这一招金鱼眼妇人不是想不到,她只是不敢,不敢在里正和村老的眼皮子底下,表现出自己的无赖属性。   金鱼眼母女迫于形势偃旗息鼓,叶安澜和李氏占了便宜见好就收,两拨人在里正的简单调停下草草结束了这场争斗。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之后这两家肯定还会继续发生冲突。   ***   “娘,您坐这儿。”金鱼眼母女还没反应过来,叶安澜就已经麻溜儿交了铜板,在牛车上给李氏和自己挑了个好位置。   老里正见状,也由自己孙子扶着,重新上了牛车。   原本在村口等车(看戏)的其他人见了,遂也交了铜板,意犹未尽的坐上牛车,瓜分了剩余的几个好位置。   反应最慢的金鱼眼母女只能憋着一肚子闷气,顶着寒风坐到了与牛车主人林二伯并排的那两个位置。   牛车走的很慢,因为路况的关系坐起来又很颠簸,如果不是带着李氏,叶安澜其实真不想受这份活罪。   尤其和他们同车的,还有打不过她,却又不甘心就此服输的金鱼眼母女。   这对母女坐上牛车还不到一盏茶时间,金鱼眼妇人就又隔着两个村民,挑衅起了叶安澜母女。   “有些人哪,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家里穷的耗子都不上门了,居然还做梦想要嫁给举人老爷呢。我呸,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材料!要我说呀,这攀高枝儿啊,还真不是谁都有那个本事能顺顺当当攀上去的。有些人哪,就算一时攀上了,到最后还不是个被抛弃的命!”   车上众人在听到“举人老爷”四个字的时候就都意识到了金鱼眼妇人这是在说谁,大伙儿神色各异,彼此暗搓搓递着眼色。   护女心切的李氏差点儿直接跳起来打人,腻歪金鱼眼妇人屡次找事儿的老里正则是眉头一蹙就要开口训人,只是还没等两人作出反应,叶安澜就已经抢在前头刺了回去。   她语气平板,面无表情,不知道还以为是个莫得感情的吐字机器,“有些人哪,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家里穷的耗子都不上门了,居然还有脸在这嚼念别人呢。我呸,她也不看看自己过的那都是什么日子!要我说呀,这说风凉话啊,还真不是谁都有那个资格能挺直腰板笑话人的。有些人哪,也不知道她们家的粮食够不够吃、柴火够不够烧,厚棉衣、厚棉被都做了没有,家里的老人、孩子,过年过节的时候能不能吃上一口肉?”   众人:......好家伙,这可真是好家伙。   金鱼眼妇人被叶安澜接连数刀戳中痛脚,嘴巴一张,有心再刺对方几句,奈何却被老里正拉着脸,用一句“再找事儿就给我滚下去”给喝止了。   ***   好不容易和大伙儿一起在刺骨的寒风里煎熬到了镇子上,叶安澜立刻迫不及待地扶着李氏下了牛车。   母女俩先去沿街的两排铺子里买了针线、粗盐、酱油、面粉、红枣、糖块儿、绿豆糕,然后又去市场买了两只鸡、两斤排骨、十斤五花肉、十斤板油和一篮子鸡蛋。   从市场里出来后,叶安澜又顶着李氏不赞同的小眼神儿,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买了几串糖葫芦。   母女俩动作很快,在镇上待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又带着装东西的背篓去了和牛车主人林二伯约好的地方等车来。   站在临时“候车点”,呼啸的寒风迎面吹来,叶安澜一秒钟改变主意。   她不由分说把李氏拉进“候车点”斜对面的那家小面馆,“麻烦给我们来两碗热汤面。”   李氏:......   在花钱这件事儿上一次都没能成功阻止叶安澜的李氏,捧着店家端上来的粗瓷大碗,一边暖手一边小心翼翼吃着碗里热乎乎的清汤手擀面。   好不容易在面馆里磨蹭到林二伯赶着牛车来接人,叶安澜这才拉着被她花钱花到一脸肉疼的李氏出门坐车。   车上有旁人,李氏不好教训自己的败家闺女,只能默默把满肚子“勤俭持家”的谆谆训诫留到回家再说。   当晚,李氏因为自己在镇上吃了一回小灶,到底没能狠心阻止自己的败家闺女把绿豆糕、糖葫芦分给其他儿女。   不仅没能阻止,她甚至还被大闺女忽悠着,单拿了一碗油渣出来给孩子们解馋......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叶家先是用白面包了一次白菜猪肉馅儿的大饺子,然后又蒸了一笼白面馍馍、用油渣炖了一锅酸菜粉条。   几个孩子吃的嘴角流油,识字、习武的劲头儿更是空前高涨——叶安澜说了,如果孩子们连续十天,每天都能完成她布置的那些任务,那她就让李氏给孩子们炖肉吃。 第12章 流民进村   排骨、整鸡和剩下的几斤五花肉就摆在那儿,带给孩子们的视觉冲击可比之前叶安澜的口头画饼有效多了,几个孩子为了吃肉,每天都一边暗自咽着口水,一边比着赛的识字、习武。   李氏观察了自己大闺女几天,发现金鱼眼母女的挑衅确实对她没有任何影响,遂也悄悄放下了心,开始每天乐呵呵的看着孩子们读书、习武。   然而就在叶家人再次关起门,开开心心过自己小日子的第七天夜里,叶安澜一直担心的事儿却毫无征兆的突然发生了。   这天夜里,村里进来了一大群流民,这些人和以往三三两两晃荡到他们村子的那些流民不一样,他们不是快要饿死过来讨饭的,而是明火执仗过来抢劫的。   叶安澜裹着被子睡到一半,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   她顾不上矫情被窝外面的冷空气,手脚麻利的迅速给自己穿好衣服,然后摸起被她放在门后的木棍就出了屋子。   和她住一起的叶薇、叶棠也醒了,叶薇很懂事的用被子裹好妹妹,抱着她直接去了正房爹娘的屋子。   没比叶安澜晚多少的叶金奎脸色沉凝,他从柴房取出刀和弓箭分给儿女,“二郎回屋保护你娘和妹妹,元娘你去给脸上抹点儿锅底灰。”   叶安澜摇头,“来不及了。”   是的,来不及了,流民已经爬上她家墙头了。   她提着木棍,顺着墙边阴影无声无息的跑到门口,然后跟打地鼠似的,一棍一个,一棍一个,直接就把两个正准备过来开门的流民给敲晕了。   门外的流民等了一会儿不见门开,为首的那人低声喊了翻墙进来的两人几声。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那人立刻意识到进去的两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他招手叫过身后的所有兄弟,“猴子他们出事儿了,咱们只能撞门了。”   叶安澜一听,立刻伸手握住了自家的那根木制门栓。   待到门外那人喊着一二三,带领那群流民一起冲撞过来,她立刻伸手用力一扯,扯掉了原本卡在两扇木门之间的那根门栓。   撞门的流民使出了自己的全部力量,结果他们用力去撞的那两扇木门却在他们撞过去的那个瞬间豁然洞开。   这群人收不住脚,在大门打开的那个瞬间,齐刷刷以头前脚后的姿势,跌进了叶家的院子里面。   叶安澜手握木棍,一下一个,一下一个,照着这十多个人的后脑勺儿就是一顿狠敲。   握着弓的叶金奎箭尖不断指向不同的人,但却非常遗憾的一次也没捞到出手机会。   “哎妈呀!老大,老大你快来!”   叶安澜敲晕最后一个流民,直起身正要去拿绳索捆人,门外却突然冒出来一个瘦小年轻男子。他没有看到叶安澜一口气敲晕那么多流民的恐怖场面,只看到了暗淡月光下叶安澜的那张俏脸。   那人把叶家的院墙当作掩体,用以躲避叶金奎手上的那副弓箭,眼睛则一直盯着叶安澜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脸,目光中满满都是垂涎。   “你喊啥呢?老子不是说了让你尽可能不要惊动这些村民吗?”一道粗犷的男子声音远远传来,“你最好是有大事儿,不然老子一刀劈了你!”   话音未落,一个脸上长了两颗大黑痣的中年男子就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躲在叶家门外的瘦小年轻男子笑得一脸猥琐,“嘿嘿,老大,您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我真找到了好东西。”   中年男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视线正好落在静静站在院子门口的叶安澜身上。   “哎呦,想不到这种乡下地方,居然也有这么细皮嫩肉的妞儿。”中年男子眼冒精光,“给爷捆起来,等天亮了爷就送她去县城。”   跟在他身后的二十来个流民闻言,立刻怪笑着朝叶安澜扑了过来,瘦小年轻男子则搓着手凑到中年男子身边,“老大,那我......”   “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中年男子用力拍着自家小弟的肩,“等卖了她,爷分十两银子给你,还提拔你做小头目,拨十来个人给你管着。”   瘦小年轻男子顿时喜不自胜,“谢谢老大!谢谢老大!”   中年男子一脸的志得意满,看着叶安澜的眼神儿就像是在看白灿灿的银元宝。   然而下一瞬,他却突然变了脸色。   原来,那些听他吩咐朝叶安澜扑过去的流民,居然很快就被叶安澜拎着棒子,左一个右一个的全都敲晕了。   这一次的对战没有任何花巧可言,不像刚刚那次,叶安澜其实是沾了对方摔进门那一瞬彼此堆叠、不方便出手的光。   这一次,叶安澜是真的在以一己之力正面对敌。   她用区区一根木棍,砸晕了围攻她的二十来个流民不说,而且还非常凶悍地,直接朝着中年男子冲了过来。   中年男子见势不妙拔脚就跑,他身边的瘦小年轻男子则略迟一步,没能第一时间跟上自家老大的逃跑节奏。   他一边拔脚狂奔,一边忍不住暗暗叫苦——被追上了,他没好果子吃。成功逃脱了,他也没好果子吃。区别只在于,到底是谁让他没好果子吃......o(╥﹏╥)o   瘦小年轻男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只身离开,不再回原本所在的流民队伍,耳边却突然飞过一根箭矢。   那箭矢嗖的一声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把他的左耳割出了很深的一道口子。   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虽然只有少少几滴,但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这人却还是吓得连腿脚都不听使唤了。   他左脚绊右脚,直接来了一个平地摔。   而他的那位老大,作为叶安澜弯弓搭箭的主要目标,他被那支沾着年轻男子血液的箭矢准确射中了后颈,此时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元娘,你......”匆匆追过来的叶金奎原本想说“你没事吧”,但在看到自家大闺女淡定的拔箭、补刀动作后,叶金奎默默收起了他对叶安澜心理承受能力的无谓担忧。   “爹你别跟出来啊!我娘他们可还待在屋子里呢。”叶安澜收好柴刀,催着叶金奎赶快回家,“还有晕着的那小四十人,咱得先把他们都捆起来,拖出去。”   叶金奎一拍脑门儿,拔脚就往自己家里跑。 第13章 最公平的   跑回家后,父女俩一边注意着院子外面,一边从柴房拿出绳索,把院子里的四十来个流民全都捆成一串。   与此同时,村子里也陆续传来了尖叫声、哭喊声,以及村民与流民之间短兵相接的各种闷响。   叶金奎听着不由有些神思不属,他想去帮忙,可又担心自己一走,妻儿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遭遇不测。   “爹。”看出叶金奎的坐立不安,叶安澜决定还是给他找点事儿,她指着地上的四十来个流民问叶金奎,“这些人,您想过怎么处置没?”   叶金奎一脸为难。   放是不可能放的,他可不想以后这些人带着更多流民回来找他们一家的麻烦,也不想总有坏蛋惦记着卖他闺女。   可如果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全杀了,叶金奎又担心村里人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待他们。   他左思右想,最终决定还是把这些流民带到无人的荒山野岭处置干净,“......不是爹心狠手辣,爹是怕他们以后报复咱家。”   他们家可还有李氏和叶薇、叶棠呢,万一那些流民找上她们,那等着她们的绝对会是生不如死的人间炼狱。   叶金奎当年为了和李氏一起带叶安澜走也是杀过人的,为了自己的妻儿能够安稳度日,他不介意再次让自己手染鲜血。   “我知道。”叶安澜笑着开解叶金奎,“您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看这群流民这轻车熟路的架势,他们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被他们或直接、或间接害死的村民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叶金奎叹气,“唉,他们这么一闹,村里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叶安澜托着腮,“爹,要是明天有人来找咱家借钱......”   叶金奎扭头看她,有些纠结又有些迟疑的试探着说:“要是真有那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   叶安澜不说话,就那么在火把的照耀下静静注视着他。   叶金奎顿时明白了,他闺女这是不想借钱给别人啊。   他大手握紧刀柄,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说服闺女帮衬村民们一把。   然而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叶安澜就已经口头给他拉了一张名单出来。   “苏家婶子、里正爷爷,这两人如果求上门,无论是缺钱、缺粮还是需要帮忙做事,我们家可以不遗余力。”   “村头的陈奶奶、李婶子,村尾的刘奶奶、宝根叔、二柱叔、虎子叔、秀花婶、翠翠姑,您和我娘可以借他们粮食或者银子。”   “至于其他人家,您和我娘还是参照他们之前对咱们一家的态度来应对吧。”   叶金奎沉默良久,然后闷闷嗯了一声。   叶安澜的意思他明白。   在他家穷的看不起病,只能卖房子给叶安澜凑药钱的时候,村里就只有老里正和苏家的小儿媳妇偷摸儿塞了银钱给他们。   至于那些叶安澜觉得可以借粮食或者银子给他们的人家,这些人虽然没有对他们伸出援手,但在他们求上门的时候,却也多多少少借了一些铜板或者粮食给他们。   尤其是村头的陈奶奶,她一个孤老婆子,自己生活都艰难,李氏求上门的时候,老太太却还是硬抠了半袋粗粮、二十个铜板出来。   虽说李氏当时和人家说好的是借,后面家里有了钱,她也第一时间去还了,但人家愿意在你为难的时候伸一把手,而不是直接把你拒之门外,甚至对你冷嘲热讽,叶安澜觉得他们就该对人家心怀感激。   至于那些对他们一家的苦难冷眼旁观,甚至还趁机对她爹娘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的,叶安澜觉得,她也该拿出同样的态度,对他们的苦难选择冷眼旁观。   她对叶金奎道:“咱们家的银子和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见谁都给。早些年您接济村里人接济的还不够多吗?可等到咱们家需要帮忙的时候,村里人又是怎么对您和我娘的呢?我觉得,别人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对别人,这样才是最公平的。”   叶金奎顿时不吭声了。   叶安澜拍拍便宜老爹的肩,“别难过,就算我们是银子,也还是会有人不喜欢银子,只喜欢金子。”   叶金奎:???   叶安澜又道:“处理这些人的时候我和您一起去。”   叶金奎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你去干啥?你还是留在家里保护你娘他们吧。”   叶安澜摇头,“您一个人进深山我不放心。”   叶金奎拗不过她,“那我先把你娘他们送去山洞躲着。”   叶安澜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村民有了防备,短时间内流民不会再来。”   ***   父女俩又守了差不多两盏茶时间,闯进村子的流民总算舍得离开了。   他们扛着大包小包的粮食,揣着从村民家里抢来的碎银、铜板,有些流民身上甚至还穿着不太合身的粗布棉衣,一看就是刚从村里搜刮到的。   叶安澜耳朵尖,远远听到有人在找他们老大,然后又听到有人猜测他们老大或许已经提前离开村子了。   这个猜测得到了绝大多数流民的认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以武力征服了他们这群人的流民头子,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叶安澜给一箭射死了。   丢下了一共二十多具同伴尸体的流民逃走了,被抢了粮食、棉衣、银钱的村民却再也睡不着了。   有人在对着自家一片狼藉的屋子哭天抹泪,有人忙着给家里的伤者请大夫,有人则一边嚎哭一边开始为死去的亲人张罗后事。   叶金奎和叶安澜没有掺和村里的善后事宜,父女俩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悄悄把闯进家里的四十来个流民,以及被叶安澜灭口的流民头子、瘦小年轻男子,全都用板车推着,分两趟运出了村。   板车太小,父女俩只能来来回回的折腾,走了不少回头路,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把四十多个流民全都运到叶金奎选中的那处小山坳里。   山坳位于两山之间,是一处人迹罕至的贫瘠荒原。父女俩在这里架起木柴和枯草,面无表情的开始毁尸灭迹。   那些被叶安澜打晕、捆好的流民,在木柴燃起之后,被她和叶金奎分头抹了脖子。   等到他们把所有尸体烧光,把焚烧后的痕迹处理干净,冬天特有的清冷日光也已经洒满大地。   父女俩擦一把额上的汗,推着板车,加快脚步返回村子。   一直战战兢兢守着院门的叶松听到叶金奎叫门的声音,一边给自家爹爹、姐姐开门,一边一脸激动的对叶金奎道:“您可算回来了,里正爷爷都让人找您两趟了。” 第14章 一盘散沙   叶金奎蹙眉,“说了找我什么事儿了吗?”   “说是要在村里组织一个巡逻队。”叶松一边关门一边对叶金奎道:“里正爷爷想让您负责这事儿。”   “那你是怎么跟来人说的?”   叶松挠头,“我说您去镇上给小妹抓药了。”   叶家的小闺女叶棠自打出生就是个小药罐子,在叶安澜做主给家里人改善伙食、带着弟弟妹妹一起习武之前,叶棠一年当中起码有半年时间是喝着苦药汤子度过的,所以来人一问,叶松下意识就把“抓药”这个常见事项拿出来当借口了。   叶金奎点点头,和闺女一起洗了手、吃了饭,然后才带着柴刀去了老里正家。   ***   叶金奎这一走就是一个上午,一直到叶安澜他们吃过午饭,满身疲惫的叶金奎总算被老里正放了回来。   李氏一边给叶金奎打水清洗手脸一边问叶金奎,“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叶金奎叹气,“里正叔倒是一心为了村子好,只可惜村里有太多人家只想着捡现成便宜。”   老里正把他找过去,让他帮着村里训练青壮年,叶金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但光他答应没用啊,那些老里正想要征调进巡逻队的青壮年,有大概三分之二或明确或隐晦的表示——他们不会为村里“做白工”。   “吵吵了一上午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气得里正和几位村老差点儿没有直接背过气去。”叶金奎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像他们这样多姓杂居的村子就是这点不好,凝聚力永远比不上那些以亲族为单位的村子。   李氏蹙着眉,递了一块布巾给叶金奎,“那他们是想怎么样?继续和以前似的,一点儿防备都没有的等着流民上门?”   叶金奎抹了把脸,“里正叔和几位村老不是说要成立巡逻队嘛,他们......他们想占现成便宜。”   李氏:......   李氏觉得自己被恶心到了,“他们可真会想。”   可不就是会想吗?别人吃苦受累、耗费大量时间保护村子,他们却擎等着吃现成的。这便宜占的也是没谁了。   “里正叔怎么说?”   “他肯定是不能同意的了。”叶金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里正叔和几个村老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好话歹话轮番的说。”只可惜没什么用。   “那些人也不跟你耍横,一个个的不是哭自己家里死了人,就是哭自己家这次被抢了多少东西,口口声声都是家里穷的已经揭不开锅了,青壮年必须去县城或者镇上找活儿了,可没时间参与村里的这什么巡逻队。”   叶安澜蹙眉,“看来我们得考虑搬家了。”   叶金奎等人刷的一下转过头,李氏的表情茫然中透着几许惊慌,她问叶安澜,“元娘怎么突然说这个?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叶安澜摇头,“以后世道只会越来越乱,万一哪天我们的村子被盗匪或者乱兵盯上,您觉得以大家现在这种一盘散沙的情况,我们能在盗匪或者乱兵的屠刀之下保护好自己以及家人吗?”   在叶金奎带回这个糟糕的消息之前,叶安澜甚至考虑过以后叶家就由她赚钱养家,而叶金奎则只需专心训练巡逻队的那些青壮年,为村子、也为他们叶家多添几分自保之力,可现在看来,她的这个小算盘显然是打不响了。   “可......我们能搬到哪里去呢?”一说到搬家,李氏就不由自主有些手足无措,她看着叶安澜,“外面那么乱,我们又没有可以投奔的亲戚朋友。”   “我们不需要投奔别人。”叶安澜拍拍李氏的肩,“再说我也不是让您现在就走,现在时局还没有坏到我们必须迁徙避祸的地步。”   李氏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虽然和叶金奎一起被追杀过,但那毕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那时候他们需要保护的就只有叶安澜一个,现在他们却多了另外三个需要保护的小豆丁。   再加上她现在也已经不是之前那副活力充沛的样子了,她已经不再年轻,而且还身体虚弱,眼睛也不大好。   她问叶金奎,“村里死了很多人吗?”   叶金奎摇头,“一共死了六个人。相比之下还是伤者比较多,轻伤重伤加一块儿,村里一共伤了两百多个。”   顿了一下,叶金奎又道:“其中就有二毛家的和刘峰家的。刘峰家的听说没啥事儿,但二毛家的伤势很重,她婆婆和男人又舍不得给她请大夫,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之所以把这俩人单拎出来说,是因为刘峰的婆娘王氏、金鱼眼妇人二毛家的,这俩人和他们叶家都算是有点过节的。   李氏吃了一惊,“好歹是条人命,她婆婆和男人这么做,就不怕别人戳着他们脊梁骨骂他们凉薄、心狠吗?”   叶金奎叹气,“里正叔已经骂过了,老太太带着自己儿子一起撒泼,说里正叔既然这么好心,那怎么不见他给二毛家的出银子。”   李氏:......这可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刘家被抢走的银钱和粮食据说是全村最多的,他们家虽然有俩男丁,但这俩人都不咋顶事儿。”   李氏立刻狠狠骂了一声,“活该!”   可不就是活该嘛,如果不是刘家迫不及待和叶家退亲,流民进村,叶金奎再怎么也不会看着刘家遭灾。   他们家有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病好之后变得格外厉害的叶安澜守着,以叶金奎的性子,在妻儿无需他担忧的情况下,他肯定会第一时间过去给刘家守门。   “你咋知道的他家损失最多?他家自己嚷嚷出来的?”   叶金奎摸了下鼻子,“里正叔想让他家出点儿粮食给巡逻队,刘峰拒绝了,还、还哭了好一阵儿穷。”   刘家的男人一个是举人老爷,一个是举人老爷的爹,老里正哪好意思把他们当寻常村民吆喝。   再加上他们又和老里正中意的巡逻队队长叶金奎有点过节,老里正思来想去,决定干脆让刘家出些粮食供应巡逻队,借此名正言顺的只出钱,不出人。   他倒是一番好意,只可惜刘峰另有目的,为了不给自家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宁可亲身上阵,加入巡逻队,也不肯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财大气粗的样子。   除此之外,他婆娘王氏也已经第一时间行动起来。这妇人逢人便哭天抹泪的诉说自己家里的巨大损失,偶尔还会顺口问问村里那些稍微富裕的人家,可有多余的银子借她娶儿媳妇用。 第15章 恶客上门   腊月十二,刘家迎新妇,村里大半人家都携礼上门捧场去了,唯有家里正在守孝的六户人家,以及和刘家立了“老死不相往来”字据的叶家,没人出现在刘家的喜宴上。   听着远远传来的喧闹人声,李氏怕叶安澜心里不是滋味儿,第一次主动开口赶她上山。   叶安澜其实早就察觉到了自己养父养母的小心翼翼,听到李氏说让叶金奎带她上山转一圈再回来,叶安澜不由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她对李氏道:“娘,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退亲的事儿。”   不就是个会读书的未成年人嘛,在她看来真没了不起到需要她用尽全力去争取。   别说她和对方素昧平生,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就算她和对方原本感情甚笃,在对方变心的那一刻,她也绝对会立刻弃之如敝履。   “山上的雪都还没有化完呢,您可别这种时候把我赶出门。”叶安澜抱着李氏的胳膊撒娇,“我不仅不出门,我还想吃大骨汤和酸菜馅儿饼,中午您做给我吃呗。”   李氏轻轻摸了摸叶安澜的头,“好,中午娘给你们做饼吃,还给你们炖兔子、炒鸡蛋、熬大骨汤。”   原本也在小心翼翼顾虑叶安澜心情的几小只闻言,不由齐齐欢呼起来。   叶安澜笑着斜睨了格外懂事的几个小豆丁一眼,“我说你们几个,今天的生字你们写完了吗?没写完的中午不准吃饭。”   几小只顿时苦了脸。如今他们的学习任务已经是最开始时的五倍左右了,随着叶安澜的不断加码,他们想吃顿好的也已经变得越来越难。   小叶棠可怜兮兮的卖着萌,“大姐......”   叶·铁石心肠·安澜不为所动,“离正午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小叶棠扁扁嘴,委委屈屈的和哥哥姐姐一起继续奋斗去了。   叶松小声安慰她,“你快写,写到正午咱们肯定能把所有生字全都写完。”   毕竟他们都已经写了快两个时辰了......   ***   叶家人美美吃了一顿好的,然后就彻底把刘家娶新妇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刘家这位新妇在进门的第二天,居然就直接找上了他们叶家的门。   这位传说中爹是举人,族中有不止一人做官,本人美貌贤德且有才华......实际上却张扬跋扈,脑仁儿比绿豆还小的刘家新妇,一大早就由婆婆王氏带着、贴身丫鬟扶着,穿金戴银的找上了叶家。   打开自家大门的那一瞬,看到门口站着的这三个人,叶安澜直接懵掉了,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挂在东边、和地面成30度角的那轮朝阳。   王氏她认识,看到她,她旁边那只花孔雀的身份,叶安澜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出来。她懵,是因为她想不通为什么刘家的新媳妇,会这么早跑来她家敲门。   新婚第一天,这女人难道不需要和自己夫君培养感情?难道不需要花时间适应新的家庭?难道不需要拜见公婆和刘家的几位族老?   跑她家......这是个什么脑回路?   她面上一脸呆滞,内心疯狂吐槽,王氏不会读心术,只以为她是被自己镶金嵌玉的金贵儿媳妇给震撼到了。   她一脸得意的抱着胳膊对叶安澜道:“姓叶的,现在知道你配不上我儿子了吧?我儿子可是举人老爷,你个......”   刚刚练过武,此时浑身都冒着热气的叶安澜淡淡睨了她一眼,“一百两银子,谢谢。”   王氏:......   短暂的沉默之后,气得脸都红了的王氏对着叶安澜大吼,“你凭什么问我要银子,你不会以为你拿着那么一张破字据,你就真能要挟我们刘家了吧?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儿子以后可是官!官!我儿媳妇更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你一个乡下土包子......”   叶安澜蹙眉看着状似疯癫的王氏,然后又抬眼扫了一眼隔壁的几户人家。   乡下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听到门外有动静,住在附近的村民立刻就呼啦啦涌了出来,光明正大的开始看热闹。   听到动静的叶家其他人也跑了出来,李氏看到王氏居然带着儿媳妇打上门,新仇旧恨瞬间一起涌上心头,她扑过去,对着王氏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我让你骂我闺女!我让你巴巴跑来我家欺负人!我让你忘恩负义不要脸!”   王氏不甘示弱,抬手就朝李氏的脸上招呼,然而还没等她够到李氏的脸,叶安澜就已经死死钳住了王氏手腕。   她转头看向同样跃跃欲试的自家二弟,“你去把里正找过来。”   王氏不断挣扎,嘴里同时也在不干不净的骂着叶家人,偶尔她还会大放厥词,说几句“里正算什么!他敢管我们?”之类的嚣张台词。   叶安澜不耐烦听她无能狂吠,于是抬手直接给了她两记耳光。   王氏被叶安澜打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叶安澜却一脸淡定的伸手把李氏扯到了自己身后。   她看向站在门口的刘家新妇钱氏。   被围观的钱氏此时黛眉微蹙,看向王氏的眼神里有着一闪即逝的厌恶以及轻视。看到叶安澜盯着她,她微抬下巴上前一步,“你就是那个跟本小姐夫君订过亲的乡野村姑?听说你还逼着刘家跟你们叶家立了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字据?你算个什么东西,刘家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你......”   叶安澜:......好吧,你有病。不过很遗憾,我没药。   她伸出手,“一百两银子,谢谢。”   钱氏:???   钱氏昨晚就听王氏说了刘家和叶家的那段纠葛,对叶安澜这个做过她夫君未婚妻的女人,钱氏心里十分膈应。   她倒不是膈应叶安澜和刘志宏曾经有过婚约,她膈应的是叶安澜对待退婚这件事儿的平淡态度。   刘志宏抛弃叶安澜选择她,这让钱氏很有优越感,但叶安澜居然不吵不闹,不绞尽脑汁挽回,这就让钱氏很不舒服了。   听到王氏说叶安澜不是个好东西,逼着他们刘家立下那样的一张字据,钱氏顿时感觉自己像是捡了叶安澜不要的东西。   优越感没了,屈辱和愤怒的感觉却让她一晚上都如鲠在喉。   她不受控制的回想起了自己在婚姻这件事上是如何被人嫌弃的。 第16章 每人一百   身为老来女,钱氏自小被父母、兄嫂娇惯着长大,若不是过于飞扬跋扈坏了名声,条件相当的人家根本没有像样的子弟愿意娶她,她爹娘也不会退而求其次,给她选了虽然寒门出身,但却有着远大前程的刘志宏。   本来就是“退而求其次”,现在这个她被迫接受的“退而求其次”,居然还是被叶安澜一介村姑迫不及待甩脱不要的!   这事儿要是传回府城,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要知道她之前可是就已经被人嘲讽过“嫁到乡下”的这件事儿了。   钱氏一肚子邪火没处发,王氏迫不及待想要跟叶家人炫耀自己新娶的金贵儿媳妇,两人一拍即合,于是很快就打着“一起出去走走”的旗号,甩脱了刘家父子,来找叶安澜的晦气了。   叶安澜理解不了这对婆媳的脑回路,她把叶松打发出去之后,就一直堵着自家门口,耐心地等着老里正过来帮她作证。   周围村民议论纷纷,大家都觉得,就算老里正来了,刘家婆媳肯定也不会出这笔银子的。   毕竟刘家和叶家如今的处境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叶家就算真被刘家欺负了,这村里又有哪个能帮他们主持正义?   里正吗?别搞笑了。举人老爷那可是县太爷都要客客气气对待的未来官老爷。   村民们不信老里正会为了叶家得罪刘家,王氏和钱氏这对婆媳也不信,是以虽然二郎叶松已经去喊里正过来主持公道,但这对婆媳却依然气焰嚣张。   被叶安澜打了耳光的王氏非常顽强的继续挣扎,被叶安澜用“一百两银子,谢谢”随口打发的钱氏则是招手叫过了自己的那个丫鬟。   那丫鬟被她低声吩咐两句,然后也转身跑远了。   没一会儿,叶松带着老里正祖孙二人,小丫鬟带着几个陪嫁过来的婆子、小厮,几乎同时出现在了叶家门口。   还没等气喘吁吁的老里正开口调解,钱氏的小丫鬟就已经凶巴巴指着叶家喊了一句,“给我打!狠狠地打!”   叶安澜见状,身形一闪就把门后的那根木棍捞了过来。   有了上次流民进村抢东西的经验,叶安澜在自家的角角落落都备下了可以临时充作武器的粗长木棍。   她握着木棍踏前一步,王氏和钱氏因为离着门口太近,实在影响她发挥,于是直接被她两脚踹到了院墙底下。   第一次挨打就是被人一脚踹飞,钱氏痛的浑身就像被马车碾过一样,她捧着自己破皮的手心,哭得妆都花了。   “给我杀了她!杀了她!”钱氏指着叶安澜,尖叫着命令那些小厮和婆子。   村民们都傻了。他们没想到叶安澜会动手打钱氏这个官家小姐,也没想到钱氏居然直接就喊出了要杀叶安澜的话。   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钱氏的那些狗腿子,居然转眼就被叶安澜都给揍趴下了。   握着刀剑、棍棒和马鞭的小厮是最先遭殃的,他们年轻力壮跑得快,手上又有武器,杀伤力明显比婆子们大,叶安澜第一想要解决的就是他们几个。   当着村民们的面,叶安澜不好直接杀人,她握着棍子,一棍一个,一棍一个,把钱氏的狗腿子们全都当成地鼠给敲了。   “我、我滴个娘唉,这、这叶家的小娘子也太厉害了吧。”直到钱家的小厮和婆子全都倒下,围观的吃瓜群众总算有人醒过了神,她像梦呓一样,喃喃说了这么一句。   “可、可不是嘛。”同样心有余悸的吃瓜群众乙摸着自己的心口,“那么多人,她、她居然一个人就都收拾掉了。”   吃瓜群众丙说不上是好奇还是担忧,“她下手这么狠,就不怕刘家跟她家算账吗?”   吃瓜群众甲翻了个白眼儿,“你这话说的,好像她不还手,刘家就能放过她一样。”   村民们顿时不说话了。   他们虽然碍于刘家的权势,不敢当面说刘家什么,但刘家悔婚另娶,在绝大多数村民眼里,却是实打实的忘恩负义。   要知道叶金奎可是救过刘老爷子一条命的,再加上早些年,刘家可没少吃叶金奎打到的各种野物。   欠了人家一条命,还吃了人家那么多年肉,不说感激人家吧,起码你也别欺负人家呀!   人家都和你们立了字据,说要“恩断义绝,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你们还要仗势欺人打上人家的门,这再怎么说也有点儿过分了吧?   就不能彼此相安无事,假装谁也不认识谁吗?   由人及己,村民们免不了也会多想几分——对待对他们有恩的叶家人,刘家人都能做的这么过分,那以后他们是不是也会欺压乡邻?   “爹,把这些人都绑起来吧。”叶安澜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揪住见势不妙,扶着自家小姐就要偷偷溜走的那个小丫鬟,然后顺手一拽一丢,把她和钱氏一起丢到昏迷不醒的人堆里头。   还在扶着自己老腰“哎呦”个不停的王氏见了,呲牙咧嘴的就要往人墙外面挤,奈何叶安澜动作比她可要快多了,她刚站起来走了还不到两步,叶安澜就已经扯着她的腰带,把她拎回来丢到了其中一个婆子的身上。   “元娘。”气喘吁吁的老里正总算逮到了说话的机会,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叶安澜,有心想要说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安澜冲他微微颔首,“里正爷爷,我们和刘家是立了字据的对吧?字据上写了,我们两家的任何一人,均不可再主动踏入对方家门、不可再主动与对方交谈、不可再以任何理由寻衅滋事或多作纠缠,违者需立即支付另外一方纹银百两作为补偿,对吧?”   围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齐刷刷将充满好奇、探究的视线对准了老里正。   老里正叹了口气,“对。”   叶安澜伸手一指钱氏和王氏,“这俩人跑到我家寻衅滋事不说,他们家的狗还试图对我和我的家人动手。按照每一人一百两计,刘家是不是应该补偿我家......一千一百两?”   老里正:......   围观众人:??? 第17章 招惹不起   被大家用“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的眼神儿盯着,叶安澜一点儿不脸红,她对老里正道:“对了,刚才那女人还说要杀了我,吓得我现在心跳都还有点儿乱呢,她是不是应该另外补偿我一笔费用给我压惊?”   “你做梦!!!”钱氏被丫鬟扶着,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听到叶安澜这般贪得无厌,钱氏气得差点儿没有直接背过气去。   叶安澜淡淡瞥她一眼,“她又和我说话了,再加一百两。”   老里正:......   老里正算是看出来了,叶安澜并不是真想讹钱,她只是想给这群人一个深刻教训,让他们以后不敢再随便找叶家麻烦。   围观众人却都听乐了,不少人压着笑和亲戚朋友嘀嘀咕咕。   “这招也太坏了,不过我喜欢。”   “跟她说话还要钱?这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   “......”   众人正嘀嘀咕咕的低声议论,人群外气喘吁吁跑过来两个男人。   “呦,这不是举人老爷和举人老爷他爹嘛。”   “这是得了消息特意赶过来的吧?”   “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处置这事儿。”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中,刘峰、刘志宏这对父子,一脸尴尬的挤进人群。他们先跟老里正施礼打了个招呼,“里正叔/爷爷。”   老里正回了个礼,“来了?那就说说这事儿你们刘家打算怎么处置吧。”   刘峰叹了口气,按照他和儿子说好的,先给自家挽回一波名誉,“这事儿是我那老婆子做错了,我们会按照字据上写的,赔一百两银子给叶家。”   老里正心说,你倒是想呢,问题叶家的丫头可不打算就这么简简单单放过你们。   果然,叶安澜虽然啥也没说,但却迅速抬起手,用收缴来的马鞭,啪的一下抽在了他家门前的石子路上。   碎石飞溅,马鞭断裂,人群顿时安静如鸡。   叶安澜把断掉的马鞭随手一扔,然后看着老里正,一字一顿说了四个字,“先、撩、者、贱。”   老里正一懵,“啥意思?”   叶松举手,“我知道,里正爷爷。我姐的意思是,谁先找茬、主动挑起事端,谁就是自己犯贱、就是活该被收拾。”   众人:......   叶安澜笑着朝叶松招了下手,“你说得对,我们只是自卫反击,做什么都不过分。”   老里正:......   老里正清咳一声,“元娘,你别瞎教你弟弟。”   叶安澜笑眯眯的,“里正爷爷,这怎么能是瞎教呢?总不能别人都打上我叶家的门了,我还教我弟弟忍让退避吧?至于银子的数目,我只是严格按照字据所写,把他们刘家主动上门寻衅的‘任何一人’,都给如实算了进去,这有什么问题?”   她冷下脸,视线如刀锋扫过刘家诸人,“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他敢对我叶家动手,那他就是我叶安澜的敌人。对待敌人,当然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无情。”   老里正头疼。他就知道,这丫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对叶安澜道:“毕竟是住在一个村子的乡邻,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还是多少给彼此留些余地。”   叶安澜一脸无辜,“我留了呀。”   她右手遥指倒在地上的那一串粽子,“我要是没留手,我为什么不直接一刀割断他们的脖子,一箭射穿他们的心肺,这么做难道不比打晕了再捆起来更方便?”   钱氏气得鼻子都歪了,“你那是不想吗?你是不敢!你要是杀了他们,你信不信本小姐立刻送你下大狱?!”   叶安澜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想跟我搭上话,那本姑娘就成全你一回好了。”   众人:???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钱氏却被叶安澜气得面红耳赤,青筋直冒。   叶安澜一脸嫌弃却又格外严肃认真、语重心长的对钱氏道:   “我说刘志宏家的,请你不要总是以己度人。”   “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芝麻大的小眼睛,再怎么努力睁大,也还是只能看见区区一个臭男人。”   “姑奶奶我,是真心想要跟你那位好夫君‘一别两宽,他忧我喜,从此天涯陌路,后会无期’的。”   “我知道你不信,你觉得像我这样的村姑,根本就不配和你们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相提并论。”   “但我要告诉你,其实我也觉得你们不配。不配跟我说话,不配站在我的身边,不配让我多浪费哪怕一点精力以及时间。”   “如果不是你和你婆婆找上门,我保证,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你们刘家人有任何牵连。”   “但我也要告诉你们,我叶家人,可不是谁想欺负,谁就可以随便欺负的。”   “你男人需要好名声对不对?你们也有自己的敌人对不对?你说我要是把你们刘家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仗势欺人、为祸乡里的事情宣扬出去......”   她小个儿不高,说起话来却跟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又快又急,让人根本插不上嘴,再加上又句句都直戳别人痛脚,刘峰只是听了几句,就听的汗都下来了,他强撑着笑脸凑到叶安澜面前,“误会,这都是误会。大侄女......”   叶安澜刷的一下甩过去两枚眼刀子,“谁是你大侄女!少来乱攀亲戚!”   刘峰:掀桌!(╯‵□′)╯︵┻━┻   没等刘峰整理好情绪,叶安澜就已经小.嘴儿叭叭,又是几发炮弹甩了过去。   “自家的狗拴不住,跑出来对着别人狂吠,说一句都是误会就完了?”   “我叶安澜难道长了一副看起来格外好捏的软柿子脸?”   “我说过的吧,让你们刘家人离我和我的家人远一点,为此我甚至和你们一家立了字据!”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做个信守承诺、有底线、要脸皮的人?难道你们是记吃不记打的贱皮子吗?一天不被骂、一天不被打就皮痒是吗?”   刘峰:!!!   要不是一直在默念“大局为重”,刘峰早就冲上去大耳刮子招呼叶安澜了——他就没见过这么气人的小娘皮!   嘴毒,手狠,心黑,豁得出去,最重要的是还能死死掐住他家命脉,这谁招惹得起? 第18章 钱要花完   “行了,元娘,你也别这么大火气。”老里正尽职尽责的和着稀泥,“刘家虽然比你家多少富裕一些,但你让他们一口气给你一千多两也是不可能的,我看不如你们各退一步,银子你少要一些,然后让刘家从其他方面补偿一下你们叶家。”   “凭什么!”王氏一听要给叶家银子,顿时气得直拍地面,她正想喷老里正几句,刘峰就已经抬脚狠狠踢了一下她的腿,“你给老子闭嘴!”   从未在人前这么不给她脸面的刘峰,此时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狰狞,吓得王氏顿时不敢吱声了。   刘峰深吸一口气,“里正叔,您接着说。”   老里正看一眼叶安澜,“我要说的就这些,元娘你看?”   叶安澜摸着下颌思忖片刻,“既然里正爷爷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再退一步好了。”   她朝刘峰伸出手,“银子我可以给你打个骨折价,二百两,只算你婆娘和儿媳妇的份,你家的那些狗子,我就当他们已经不在‘人’的范围内了。怎么样,我厚道吧?善良吧?大度吧?”   围观众人:......您可真敢说!   被她问到脸上的刘峰,那表情更是好像被人逼着生吞了五百只活苍蝇。他面皮抽搐几下,“二百两......”   “嫌少啊,那你给我五百两我也不介意啊。五百两也只是实际价格的一小半呢,遇上我这种善良宽容好说话的漂亮姑娘,你们刘家真是赚大发了。”   众人:......( ̄△ ̄;)   刘峰:???我可去你的吧!!!   叶安澜假装没有看到众人的奇异目光,“啊,还有其他补偿对吧。这样吧,干脆你来发个誓吧。既然立字据、赔银子已经不能阻止你们一家继续作死了,那咱就来点儿更狠的吧。”   她素手一指刘志宏,“就用他发誓吧。如果以后你们刘家再有任何一人,以任何方式,或亲自、或找人对我叶家不利,就请上苍赐他一个身败名裂、穷困潦倒、生不如死的后半生。”   “你!”   “你这小贱人,你敢咒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刘峰、王氏、钱氏全都气疯了,只有眼神复杂的刘志宏,依然一脸冷静。   他伸手拦住要去撕打叶安澜的王氏,“我来吧。我发誓,如果我刘家再有任何一人,以任何方式,或亲自、或找人对叶家不利,就让我身败名裂、穷困潦倒、生不如死。”   “儿子!”   “夫君!”   难以置信的三个人,异口同声的三道声音,刘峰抖着手,“你、你怎么能......”   刘志宏叹息,“爹,您别忘了,咱们刘家还欠了叶家一条人命呢。退亲本来就是咱们有错在先,现在我娘她们又......”   刘志宏这么一说,村里人对他、对刘家的印象顿时好了不少。   他朝着叶家诸人深施一礼,“叶大姑娘说得对,既然立字据、赔银子阻止不了我娘她们,那我就再给她们多加一层束缚。”   对上钱氏戾气满满的那双眼睛,刘志宏朝她微微一笑,“她们都是我最亲近、最重要的人,我相信她们不会拿我的前程开玩笑。”   钱氏满心的暴戾被刘志宏暂时压了下去,她恶狠狠瞪了一眼叶安澜,“去拿银子。”   小丫鬟答应一声正要回家,刘志宏却抢先一步从袖袋当中掏出了两张银票,他把银票递给老里正,“夫妻一体,母债子偿,这银子理应由我来出。”   “夫妻一体”四个字成功取悦了钱氏和钱氏的那些家奴,他们不约而同朝叶安澜投去一个耀武扬威的小眼神儿,只可惜叶安澜此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银票上。   没人听见叶安澜内心“啊啊啊ε=ε=ε=(#>д<)ノ又有钱了”的土拨鼠尖叫,大家此时全都心思各异的盯着老里正手上的那两张银票。   “是丰泰钱庄全国通兑的一百两银票,你们要是想换钱,直接去县城的丰泰钱庄分号兑换就成。”验看完毕,老里正把银票转交给叶安澜。   “多谢里正爷爷。”叶安澜一点儿不客气,直接就把银票接过来,转手交到了叶金奎手上。   叶金奎一脸呆滞。这、这就有钱了?   “里正爷爷,您快屋里坐。”叶安澜见叶金奎捏着银票傻傻站在那儿,只好亲自上阵,招呼大冷天跑来给他们主持公道的老里正。   老里正摆了下手,“不了,我这就回家去了。”   叶安澜又让了两次,老里正都坚持要和孙子一起回家。叶安澜见状,就也没有继续挽留。   “大姐!”几个小豆丁眼神亮晶晶的,跳着笑着把叶安澜围在中央。   他们大姐真是太厉害了!   叶安澜笑着摸了一下自家小妹的头,“大姐发财了,带你们和爹娘去县城吃喝玩乐好不好?”   “好!”三个小家伙点头如捣蒜,李氏则是一脸无奈的抬手拍了一下叶安澜的肩。   这轻如鸿毛的一巴掌,对叶安澜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她对叶金奎道:“爹,您让宝根叔、二柱叔和虎子叔来给咱家看两天院子呗。放心,我不白用他们,等咱们从县城回来,我会送一份谢礼给他们。”   叶金奎冷不丁回过神,“你怕有人打这两张银票的主意?”   叶安澜摇头,“我怕有人趁咱们不在家,偷咱家的粮食和肉。”   叶金奎:......“你还真打算带二郎他们去县城?”   叶安澜点了一下头,“爹,这银子咱们要是不花完,以后咱家指定消停不了。”   叶金奎肉痛一瞬,“你说得对,这钱咱确实不能留在手上。”   李氏也道:“正好前段时间流民进村,咱家的粮食散出去不老少,这次去县城,咱可以多买一些回来囤着。”   “那我去借车。”   “我和您一起去。”叶安澜追上叶金奎,“咱这次赶两辆车去县城。”   叶金奎想想他们即将花掉的银钱数目,“那成。”   父女俩于是一个去老里正家、一个去王宝根家借车,借完了车,叶金奎又找了二柱和虎子帮他看家。   这俩人家境贫寒,之前流民进村又被抢了粮食,叶金奎现在找他们帮忙,为的也是能够名正言顺对他们两家大贴小补。 第19章 救了个人   叶金奎和叶安澜每人赶着一辆车,载着李氏等人一起出村。   他们身上穿着新做的厚棉衣,车上还铺着两床淘汰下来的旧被子,遇到有人问,叶安澜就大大方方告诉人家,他们一家是打算去县城花钱的。   消息传出去后,正打算以各种理由去叶家借钱的村民顿时傻了眼,想要“无意间”传点儿消息给流民,让他们过来打劫叶家的钱氏也傻了眼。   她背着刘志宏在屋里大骂,骂叶安澜狗肉上不了筵席,狗窝搁不住干粮,乡下村姑没见过钱......可再怎么骂,她那个想要借刀杀人的计划却也彻底泡汤了。   出了村子,叶安澜他们沿着官道走了差不多两刻钟后,叶松突然指着车子前面的黄土路对叶安澜道:“大姐,你看那边是不是躺着个人?”   叶安澜其实早就看见了,她停下驴车对叶松几个说:“我去看看,你们老实待着。”   叶金奎见了,忙也停下了只有他一人乘坐的那辆牛车。   “是个活人。”没等叶金奎过去帮忙,叶安澜就已经拎着对方的衣服领子,把那少年拖到了牛车旁边,“又冷又饿晕倒了,不是什么大毛病。”   叶金奎上手一摸,发现那少年都已经快要冻僵了,他不由一脸黑线:这还叫“不是什么大毛病”?   他把浑身冰冷的陌生少年抱上牛车,李氏则拿了旧被子、水囊和干粮,让叶金奎给那少年裹上被子,然后再喂那少年喝些温水。   水是临出门前李氏烧的,此时只有约么三十来度,叶金奎喂了那少年约么一半温水,那少年总算缓缓睁开了眼。   看到围在自己身周的一圈脑袋,少年一脸迷茫的用力眨了两下眼。   李氏笑着递了两个杂粮饼子给他,“饿坏了吧?来,先吃点儿东西。”   少年一脸惊喜,“哎?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李氏又把饼子往前递了递,“吃吧,吃慢些,不够的话婶子再给你拿。”   少年顿时笑的一脸灿烂,“谢谢婶子!”   他伸出手,抓过两个杂粮饼子,左一口右一口的,吃的眼睛都下意识眯了起来。   李氏看他笑容纯真,心里顿时多了几分慈爱,“你是哪个村子的?今年多大了?”   少年咽下嘴里的那块饼子,“我是小林村的,今年十一了。”   李氏吃惊,这孩子看个头得有十四五了,却原来不过才十一吗?   她问那少年,“那你怎么一个人倒在路边?你爹和你娘知道你跑出村子了吗?”   少年道:“我爹我娘都死了,我太饿了,想出来找点儿吃的,结果走着走着就晕倒了。”   李氏对他不由多了几分同情,“那你爷奶叔伯不管你吗?”   “我没叔,我爷奶跟大伯过,我大伯娘不让我去她家吃饭。”   虽然他爷爷奶奶偶尔也会偷摸塞点吃的给他,但他们给的那一点点东西,说实在的,还不够这少年塞牙缝的。   李氏闻言不由微微蹙眉,她问那少年,“那你爹娘没给你留下粮食、田地或者银钱吗?”   少年挠了一下头,“我家没地,至于粮食和银钱,我大伯说都拿去给我爹娘办丧事了。”   李氏心里暗骂这少年的大伯、伯娘不是东西,“那你打算去哪儿找吃的?你在其他村子有亲戚?这天这么冷,婶子让你叔直接把你送过去吧。”   少年摇头,“我不去亲戚家,我两个舅舅都说让我别去他们家蹭吃蹭喝,我打算去县城找点活计。”   李氏一听顿时更心疼这少年了,她又拿了两个饼子给少年,“你这么小,去找活计人家能要你?”   少年傻笑,“我也不知道。”   他心里其实也没底,但问题是,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父母双亡,家无余粮,其他亲戚指望不上,除了像村里一部分人那样,去县城找活干,他想不出自己还能用什么办法吃上饭。   他没有注意到,安静听着他和李氏交谈的叶安澜,看他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片刻后,两辆车再次缓缓朝前行驶起来,裹着旧棉被、名叫“郑丰收”的少年,被李氏要求老老实实坐在叶金奎赶着的那辆牛车上。   吃饱喝足又有了棉被御寒,郑丰收心里美滋滋,一路都在不停地笑着和叶金奎瞎聊。叶金奎被他聊的脑仁儿疼,叶松几个小豆丁却被郑丰收诡异的脑回路和飘忽的聊天内容逗得动不动就咯咯直笑。   赶着驴车的叶安澜眯起了眼,她敢打赌,这傻小子去了县城,一准儿被人坑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   交了入城费,接受过检查,叶安澜一行人顺利进了县城。   第一次进城的几小只充分演绎了什么叫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三双大眼睛滴溜溜来回转着,近乎贪婪的打量着这座在叶安澜看来十分落后、贫穷的小小城池。   比他们表现更夸张的,是声称要来县城找活干的郑丰收,他旁若无人的惊呼、赞叹、左顾右盼,为他们一行人招来不少异样眼光和闲言碎语。   叶安澜脸皮厚,被鄙视了也无动于衷,叶金奎几个却下意识地低垂着头,生怕视线与那些本地居民对上。   “抬起头来。想看什么就大大方方的看,想感叹什么就尽管随心所欲的感叹。”叶安澜看向自家的几个小豆丁,语气轻柔却笃定,“你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见到没见过的东西,谁都会多看几眼、惊呼几声,这是人之常情。”   叶家人面面相觑,“罪魁祸首”郑丰收却第一时间用力点头,“就是呀。”   叶安澜忍着笑看他一眼,“你不是说要去找活干?”   郑丰收一拍脑门儿,“是啊。”   叶安澜不说他都差点儿给忘了,光顾着看热闹了。   他笑嘻嘻的跟叶家人道别,“叔、婶子,那我就先走了。谢谢你们救了我,等我挣了钱,我给你们买烧鸡吃。”   李氏不放心让他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满县城乱转,她拉住郑丰收,“你别急着走。咱们这才刚进城,住这儿的基本都是普通百姓,没人有那个闲钱雇人干活。你要找活儿,那你得往更热闹的地方走。”   叶金奎也道:“正好我们一家也要去买东西,你与其自己到处乱转,还不如先跟我们一起去那些铺子,问问他们招不招人。”   郑丰收想想也对,于是就又笑呵呵上了牛车。 第20章 都把个脉   说是去逛街,但真正行动起来的时候,叶安澜他们去的第一站却是县城那家名叫济世堂的老字号医馆。   用叶安澜的话说,既然现在有钱了,那他们就该把家里人的健康状况重视起来。   甭管有病没病,大家伙都一股脑儿请一次脉。这样万一有什么毛病,他们也可以及时医治,免除后患。   再有就是她娘的眼睛、她三妹的陈年旧伤、她小妹的药罐子体质,如果能治,叶安澜也想尽早给她们治上一治。   哦,还有差点儿冻饿而死的郑丰收,叶安澜也捎带着让老大夫给他把了个脉。   老大夫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乡下人拖家带口“请平安脉”,不由多看了这家人两眼。   这一看,老大夫就认出了上次跟他打听银楼的叶安澜。   老大夫有些好奇这家人是在哪里发的财,不过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这份好奇表现出来。   他给需要吃药的郑丰收、李氏、叶薇、叶棠每人开了张方子,同时还让后院的小药童给郑丰收煮了一大碗姜汤。   “这小姑娘的烫伤不太好治,要想彻底治好,起码得用一年府城保和堂的独门药膏。”   “李娘子的眼睛老夫无能为力,给你开的是和你两个闺女一样效用的滋补方子。”   “这孩子这是冻出来的毛病,晚上十有八九会发热。要是条件允许,你们不如让他在医馆住上一宿。”   “那就让他在这住上一宿吧。”叶安澜现在手头有银子,并不介意多帮郑丰收出十几个铜板的住宿费。她对老大夫道:“还有那个府城保和堂的独门药膏,您这医馆有没有?”   “有倒是有。”老大夫摸着胡子一脸为难,“只是那药膏,巴掌大的一小盒就要二两银子,你们......”   “我们要。”叶安澜示意叶金奎掏钱,“爹,银票拿出来。”   “啊?哦。”叶金奎下意识掏出被他藏在胸.前的两张银票,“都在这儿了。”   叶薇的伤一直是他们一家的心病,如今有机会让孩子去掉那些伤疤,别说银子足够,就算不够,叶金奎宁愿把自己倒贴给医馆打白工,他也要抓住机会给叶薇治伤。   反倒是听到老大夫说药膏要二两银子一盒的叶薇,扯着叶安澜的袖子,既惊慌又无措的死命摇头,“大姐,别,别买,我不治了,太贵了,真的太贵了。”   那可是二两银子啊!而且是巴掌大的一小盒就要二两银子,不是说二两银子就能治好她的那些陈年旧伤。   叶安澜一手递银票给老大夫,一手轻轻拍在叶薇头顶,“说什么傻话呢你。只要能治好你的那些伤,别说是二两银子一盒,就算是二十两、二百两一盒,大姐和爹娘也会想办法去给你弄银子的。”   “还有我,还有我。”叶松挤到叶薇身旁,“哥哥也会帮你弄银子的。”   小丫头叶棠也不甘寂寞,“还有我,三姐,我也会帮忙的。”   老大夫摸着胡子笑的一脸欣慰,人老了,儿孙多了,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一家子齐心协力、和和美美。   他没拿叶安澜递来的两张银票,“那药膏我们医馆一共也就只有十几盒,你们这银票我就不收了,什么时候你们兑了银子,你再来找我拿药便是。”   叶安澜略一思忖,“那我现在就去兑银子,我娘他们的药,您能先让医馆的药童帮忙煎上吗?”   老大夫点了一下头,“我这就让人去给你们抓药、煎药。”   “元娘。”叶金奎朝叶安澜伸出手,“银票还是我去兑吧,你留下照顾你娘他们。”   叶安澜摇了一下头,“我和您一起去。”   二百两不是小数目,尤其现在这二百两还关系到他们能不能给叶薇治伤,只让叶金奎去,万一途中他遇到什么意外状况......   相比之下,老大夫这里就很安全了。她娘和弟弟妹妹就算没人守着,一时半会儿的,她也不用担心他们会遇到麻烦。   再者,这不是还有郑丰收呢嘛。这孩子别看傻乎乎的,身板和力气却是不容小觑的。有他和叶松在这儿,叶安澜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她叮嘱二人几句,然后又请老大夫找了间空屋子给他们临时落脚,最后才和叶金奎一起,脚步匆匆去了钱庄。   ***   二百两银子,父女俩赶着驴车,用箩筐带了回来。   再然后,其中的五十两被叶安澜转手交给了医馆的老大夫。   二十两买十盒药膏,十两结算李氏等人的诊费、药钱以及郑丰收的住宿费用,剩下的二十两则是叶安澜给老大夫的药膏定金。   她妹妹叶薇不是只有左半边脸受过伤,她的左半边脖子、左边肩膀、左边手臂,上面也都分布着面积很大的深色伤疤。   要把这些伤疤都去掉,十盒药膏远远不够。叶安澜大致估算了一下,觉得叶薇起码得用大概五六十盒。不过考虑到新鲜度的问题,叶安澜并没有一口气就给叶薇订这么多盒。   “你感觉怎么样?能跟我们一起出门么?”收起医馆找给她的几角碎银子,叶安澜看向仿佛浑身长刺的郑丰收。   郑丰收用力点了两下头,“我可以的。”   让他老老实实躺在医馆,他难受的骨头缝里都是痒痒的。   “那你先跟我们去趟成衣铺子吧。”叶安澜看一眼他身上那件已经露出黑乎乎旧棉花的的单薄棉袄,决定还是先给这小子买一身新的棉衣。   她跟老大夫打了招呼,然后就带着郑丰收以及叶家其他人,径直去了距离医馆最近的那家陈记成衣铺子。   陈记成衣铺店面很小,因为生意好,店里几乎没有空余空间。   叶安澜他们在门外站着等了一小会儿,铺子里才勉强空出了足够站下他们这么多人的一块空地。   “给他来一身厚棉衣、一双厚棉鞋。”叶安澜不想多做耽搁,进了这家成衣铺,她立刻道明来意,“棉衣要宽大一些的。”   店小二闻言,立刻比着郑丰收的身量,给他取来了一身棉衣和一双棉鞋。   郑丰收笑得一脸傻气,“大姐,你真要给我买衣服吗?我真的可以穿新衣服吗?”   叶安澜:→_→叫谁大姐呢? 第21章 强势借钱   换上新衣服的郑丰收,活跃指数直线上升,他跟在叶安澜身后,一口一个“大姐”的叫着,滔滔不绝表达着自己的激动心情。   叶安澜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她瞪着郑丰收,“你干嘛也叫我大姐?你不是比我大吗?”   郑丰收一脸无辜,“可我想要给你当小弟呀!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跟着你我以后肯定不会再挨饿了。”   叶安澜: ̄□ ̄||所以,她这是被人当成长期饭票强制绑定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厉害了?”她好像、应该、大概...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郑丰收答的一脸认真,但这话听着却跟故意抬杠似的。   叶安澜无言以对,片刻的沉默后,她认命地直接换了个说法,“我做的哪件事让你觉得我很厉害?”   “你能让叔和婶子都听你的,这还不够厉害吗?”   已经习惯了自己当家做主的叶安澜:......失策了,忘了这个朝代父母才是掌握话语权的“一家之主”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傻小子好像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缺心眼儿。   “你不是说要留在县城找活儿干?”心里有了其他盘算,叶安澜再看郑丰收时,考虑更多的就是该怎么观察他、考验他了,“那你认我当大姐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吧?”   郑丰收站在原地,认真思考了一下叶安澜提出的这个问题,“那要不,我跟着你们回家吧?我不吃白饭。我力气很大,什么活儿都能干。”   叶金奎和李氏下意识就要拒绝,他们和郑丰收无亲无故,接济他银钱或者粮食也就罢了,直接把这么一个半大小子带回家的话,村里人怕是要说很多难听的闲话。   叶安澜倒是没有这种顾虑,她双手环抱,“那你愿意习武吗?”   郑丰收双眼圆瞪,“习武?我可以习武?”   叶安澜被他陡然爆发的巨大热情吓了一跳,她不着痕迹的小退一步——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她对郑丰收道:“你要是跟着我,我可以如你所愿,让你吃饱穿暖,但相对应的,你也必须听我的话,对我保持绝对忠诚。能做到吗?”   郑丰收挠了一下头,“忠、忠诚?那是什么?”   叶安澜: ̄□ ̄||   叶安澜费了一点口舌跟郑丰收解释什么是“忠诚”,什么是“背叛”,她解释完了,郑丰收这才拍着胸.脯儿向叶安澜保证,“大姐你放心,我肯定听你的话,对你忠心。”   叶家其他人傻傻看着这两人,他们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他们不是在逛街吗?怎么东西还没买,他们家倒是先多出了一口人?   叶安澜拉着两个妹妹的手跟大家解释,“咱们家缺人,丰收又正好无处可去,他去咱们家,对咱们和他都是好事。”   她没说的是,她发现郑丰收根骨不错,很适合练武,再加上这孩子傻乎乎的没什么花花肠子,所以无论从天赋还是从心性的角度来说,这孩子都是个非常适合培养成左膀右臂的好苗子。   当然,具体要把他培养到什么程度,现在的叶安澜也还没有作出决定。   毕竟人心是个既复杂又格外善变的东西,她虽然已经虚度光阴数十载,却也不敢说自己已经在过往的人生当中,磨炼出了一副善于识人的火眼金睛。   所以谨慎起见,她不会一开始就决定好到底要给予某个人多少信任,她更喜欢在和对方的相处过程中,不断去了解、去取舍、去决定。   ***   在县城待了近两天,确定了郑丰收身体并无大碍、李氏等人也只需按部就班喝药调养,叶安澜他们这才带着买来的一车粮食、半车杂七杂八,以及剩下的一百多两银子,包袱款款回了村子。   村里人这两天几乎人人都在盼着叶家人赶快回来,之前的流民打劫,害得村里好多人家损失惨重,现在叶家人发了横财,村里人自然而然就把借钱的主意打到了一向好说话的叶金奎头上。   他们天天盼、夜夜盼,生怕叶家人大手大脚,在县城待久了,就会把讹来的二百两银子全都花光。   是的,在他们看来,这二百两银子就是叶家从刘家讹来的。他们一边眼红、说酸话,一边却又理直气壮的想要去分一杯羹。   这不,正如叶安澜所料,他们一家才回来不到一刻钟,他们家的大门口就被一堆村民给堵严实了。   帮他们看家的二柱、虎子走不了,想去还车的叶金奎出不去,三个大男人被一群老老少少堵在院子里,耳边全是村民争先恐后的说话声。   这个说要跟叶家借三两、五两,那个说要问叶家借八两、十两,更有几人直接狮子大开口,吵着要问叶家借三十两、借五十两。   叶安澜也不说话,就那么抱着手臂站在院子里,冷冷看着拦住她爹的那群村民。   她爹此时正高声说着他和李氏在路上商量好的不能借钱的理由,“......我家三丫头的烫伤能治了,我们的银子要留着给她看大夫。大夫说了,她的伤要用一种很贵的药,我家没有余钱外借了。”   叶金奎来来回回把这话说了好几遍,但围住他的那些村民却谁也不肯就此离去。   他们或是假装没有听见叶金奎的话,只一味诉说自己一家的不容易,或是干脆就说叶薇的伤“那么多年都没人能治,现在冷不丁说可以治好了,那大夫别是骗你的吧”。   叶金奎被他们缠的一个头两个大,口水都说干了,也没人打算稍微体谅一下他。   看够了热闹的叶安澜,在众人情绪渐渐激愤,有人甚至对着叶金奎推搡起来的那个瞬间,精准无比的扔出了手里的一枚石子儿。   石子儿贴着叶金奎的手臂飞过去,正中趁乱对着叶金奎下黑手的那个村民。那人捧着手臂痛叫一声,“谁?谁打老子?”   “你是谁老子?”叶安澜拎起脚边的木棍,一步一步走到叶金奎身边,“我叶家欠你们钱了?你们是来讨债来了?瞧把你们给理直气壮的。我爹说没钱借给你们,你们听不懂人话?还敢对着我爹动手,怎么,借钱不成打算直接明抢了?谁给你们的熊心豹子胆,让你们觉得自己能抢我叶家的钱?” 第22章 区别对待   村民仗着人多势众,颇有些不把凶名在外的叶安澜放在眼里的意思。   那个被叶安澜打了手腕的村民恶狠狠朝她走近一步,“这里没你个黄毛丫头说话的份儿!你给老子......”   话未说完,他整个人就已经毫无征兆的倒飞了出去。   叶安澜放下脚,“别离我那么近,臭气熏天的家伙要学会自觉远离人群。”   众人:......   没等众人作出反应,叶安澜又道:“我家今天不待客,各位最好不要踏进我家的门,不然别怪我把你们当成擅闯民宅的歹人处理。”   “呦,你们家这是比刘家还了不起了?居然连门都不给人进,你们这是打算和村里所有人都断绝来往了?那你们家以后有事儿可别求我们。”   “就是!还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刘家人都没他们叶家这么狂,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这个底气!”   “会两下子就以为自己能上天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小姑娘家家的狂成这个样子......”   “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嘛,人刘家比他们有钱多了,也没见狂成他们这样。”   “那你们倒是去找刘家‘借’钱啊!”叶安澜拉长了音调,把一个“借”字说的意味深长。   她似笑非笑看着七嘴八舌声讨叶家的这群村民,“让我猜猜看。”   “我们不在村子的这两天多,你们肯定也没闲着对不对?现在你们跑来我家闹腾,是害怕刘家的举人老爷,没敢去他家闹腾,还是你们虽然去了,但最终却没能真的借出来钱?”   “再不然就是,你们觉得‘借’刘家的钱,如果赖账不还会很麻烦,而我们家嘛,则被你们当成了好捏的软柿子。”   “你们觉得以我爹的性格,你们只要随便哭穷几句,肯定就能从他身上啃下一块肉来。毕竟这种事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对付他,你们很有经验。”   “但是很遗憾,我们家现在当家做主的是我叶安澜,不是一向对你们照顾有加,却被你们恩将仇报的我的老实爹。”   “而且你们也不用裹挟着全村人一起威胁我们。”叶安澜下巴微抬,示意众人去看匆匆赶来的里正爷孙,“你们还代表不了整个村子的所有村民。”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面带怒容的老里正,之前还咄咄逼人的一众村民顿时心生退意。   “这群瘪犊子,正事儿不干,天天就想这些歪门邪道!”骂走了那群村民,老里正扶着自家孙子的胳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已经给他备好了点心、热茶、谢礼的叶安澜笑眯眯走上前,“辛苦您了,里正爷爷。”   老里正摆了一下手,“都是我的分内事。”   话是这么说,但真正能像老里正这样,把自己分内事全都做好的基层官员又有几个?   莫说是在现下这个礼崩乐坏的乱世,就是在吏治清明的太平年间,尸位素餐的官员还不是一样多如牛毛。   看在对方尽职尽责帮自己解决了好几次麻烦的情分上,叶安澜大方的给老里正多包了不少谢礼。   “这些都是我们在县城买回来的,送给您老尝个新鲜。”把两匹花色素淡的柔软细棉布、两匣子适合老年人吃的软绵糕点、一只烧鸡、一包卤肉、一坛好酒、一斤红糖放到属于里正家的那辆木板车上,叶安澜转头看向老里正的大孙子,“车就麻烦宝生哥你自己赶回家了。”   老里正的大孙子谦让几次,见叶家人给的诚心诚意,这才笑呵呵赶着车,和老里正一起回家去了。   至于帮叶家人看了几天宅子的二柱、虎子,这两家日子都不好过,叶安澜就也没给他们整那虚头巴脑的。   家里原本存着的粗粮面,叶安澜给了他们每人一大袋子,目测应该能有一百来斤。   除此之外,叶安澜还给了他们每人两匹粗布、十斤棉花、一小袋白面、一小袋粳米、一只活鸡、一条冻鱼、十斤猪五花肉、十斤猪板油。   有了这些东西,他们两家今年就能过个好年了。   “这、这太多了。”源源不断的各种东西,拿的两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眼圈儿红了,手也抖了。   叶金奎拍着两人的肩,按照自家闺女的指示,尽职尽责收买人心,“你俩和宝根都是哥的好兄弟,当初我家元娘病成那样,要不是你们帮着哥请大夫、垫银钱,元娘熬不到哥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筹钱的那一天。”   两人一听,对叶家人顿时更有好感了。   钱,人家当初卖了房子就立刻还上了。之前流民进村,人家也同样借了粮食帮他们两家熬过难关,最重要的是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还......   他们原本以为这事儿到这儿也就两清了,却不料叶家人居然一直记着他们当初的那点援手之恩。   两人心里热乎乎的,出了叶家的门,听到有人阴阳怪气的故意说叶家人这不好那不好,没等叶金奎冲上去,这两人就已经自动维护起了叶家名声。   反倒是正暗暗佩服自己闺女的叶金奎,貌似淡定的赶着牛车,直接载着义愤填膺的两人和小半车东西,一边劝解他们不要生气,一边慢悠悠的甩着鞭子走远了。   把二柱、虎子以及送给他们的各种东西分别送到两人家里,叶金奎又赶着牛车去了一趟宝根家。   还车的同时,叶金奎还另外带了两匹细布、两匹粗布、两匣子点心、十斤白面、十斤粳米、一只烧鸡、一包卤肉、一包红糖、一包麦芽糖块儿。这些东西是他给宝根的谢礼,谢他把牛车借给自己。   叶金奎不知道的是,宝根媳妇也是想跟他家借钱的村民之一,如果不是宝根用“敢开口帮你娘家借钱,你就给我滚回娘家待着去”威胁自己媳妇,叶金奎今天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这一天过的,比上山打猎还累。”好不容易摆脱了村民的纠缠回到自己家里,叶金奎累的只想躺在炕上再不动弹。   正如叶安澜所说,叶金奎前些年对村里人的尽量照应,让大伙儿都把他当成了好捏的软柿子,就算他们才对叶安澜见死不救过,他们在面对叶金奎时也依然毫不心虚。   背过叶安澜,他们依然敢到叶金奎那儿找存在感。 第23章 太般配了   叶金奎只是心肠好、脾气好,并不是真的缺心眼儿,有了叶安澜给他打预防针,他虽然应付的十分艰难,但到底也还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把那些人都给打发掉了。   然而这却并不代表叶家的麻烦就到此为止了。   他们真正的麻烦,其棘手程度远不是这些村民能比的。   当夜,休息够了、精神头十足的叶安澜,带着踊跃报名,非要和她一起参加战斗的郑丰收,默默在距离叶宅不远的林子里蹲守。   两人蹲了约么半个时辰,十二个黑乎乎的人形生物如叶安澜所料,蹑手蹑脚出现在了叶宅外头。   这群人抛出钩爪,动作娴熟无比的爬上墙头。   短暂的观察之后,他们当中的十个人,把钩爪换了个方向,然后拽着绳索,迅速滑进了叶宅里头。   剩下的两个人,则是一边墙头蹲了一个,负责为进了院子的十个同伙把风。   叶安澜啧啧两声,“还挺谨慎,看来咱们得略微费些手脚了。”   郑丰收一脸的跃跃欲试,“要怎么做,大姐你尽管说。”   叶安澜笑,“放心,不会让你闲着的。”   她拿出弓箭,对准离她较近的那个黑色人影,但却没有第一时间拉弓射箭。   停顿了差不多十息时间,叶安澜这才迅速松开手,借着夜色的掩护,射出了她一直牢牢扣着的那根箭矢。   与此同时,叶安澜压低身形,迅速朝着距离她比较远的另外一道黑色人影靠近。   她跑的没有箭矢快,但她需要奔跑的距离,却也不如箭矢需要飞行的距离那么远。   当另外一道黑色人影进入她弓箭的射程范围内,她停步、取箭、拉弓、射箭一气呵成,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直接省掉了瞄准目标的这个步骤。   很快,几乎同时响起的接连两声“噗通”,昭示了墙上两个黑色人影的命运。   叶安澜把弓箭递给郑丰收,自己则三两下翻墙进去,打开自家院门,把郑丰收放了进去。   “走吧。进去绑人。”她从柴房拿出一卷绳子,带着郑丰收朝房门大开的正屋里走。   屋里只有趁夜摸进来的那些黑衣人,原本应该躺在屋里熟睡的叶家人,此时都在山洞安静等着叶安澜归来。   “这个含在嘴里,别直接吞下去。”叶安澜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一粒分给郑丰收,一粒塞进自己嘴里。   “好嘞!”郑丰收听话的接过绳索,手脚麻利的开始帮着叶安澜捆人。   两人忙活一阵儿,把昏迷的十个黑衣人捆好搬到院子里,和已经死去的两个黑衣人并排放在一起,然后叶安澜在院子里点了两个简易火把,示意郑丰收动手搜身。   郑丰收说“听话”那就是真听话,叶安澜让他干什么,他连迟疑都不带有的,每每都是直接上手。   之前让他等,让他捆人是如此,现在让他搜身也是如此。   叶安澜的指令一下,这小子立刻开始了他的搜身大业。   他不知道别人搜身是怎么搜的,为了搜的干净彻底,这小子捏着下巴思索片刻,然后直接就开始扒人衣服了。   叶安澜:......   叶安澜以手抚额,“不用扒衣服,你把他们蒙面的黑布扯下来,然后再摸一下他们头发、衣领、胸口、袖口、腰带、衣摆,看看他们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求财,不是查出他们的身份来历。”   郑丰收高高兴兴应了一声,然后果然按部就班去摸黑衣人们的私人财产了。   至于为什么不用查这些人的身份来历,郑丰收表示,这是他大姐该操心的事儿。   花了约么两刻钟,郑丰收从这十二个黑衣人身上搜出了十二块黑乎乎的木头牌子,一沓面额五两、十两、二十两的小额银票,十个黄灿灿的小金元宝。   “呦呵,这年头的杀手连金元宝都有?”叶安澜拿过小金元宝,眼睛瞄到底部刻着的那个纂体字,她冷笑一声,“呵,果然一点儿惊喜都没有。”   “这就是金元宝?”郑丰收喜滋滋的凑到叶安澜身旁,“大姐,这玩意儿可比银角子值钱。有了这个,咱们是不是就能买很多很多好吃的了?”   叶安澜摆摆手,“这玩意儿咱们现在还不能花。”   金元宝底部的那个纂体字可不是白刻的,叶安澜要是大大咧咧把它拿出去花,保不齐有人就要倒打一耙,说她偷窃什么的。   还有这些黑衣人,叶安澜也不能像处置那些流民似的,直接把他们拉到荒山野岭毁尸灭迹。   她对郑丰收道:“不过咱们可以花银票,等哪天我们去县城,我带你们去下馆子。”   郑丰收顿时眉开眼笑。   叶安澜又道:“这些黑衣人不能就这么放在咱们家,你守着院子,我多跑几趟,给他们换个好地方。”   郑丰收一脸好奇,“什么好地方?”   叶安澜没有直接回答,“明天你就知道了。”   一直折腾到子时末,叶安澜总算做好了一应善后处理工作。   她浑身冒着热汗,和冷的直跺脚的郑丰收在自家院子里顺利会师,“血迹......你已经清理干净了啊,那咱们回山洞吧。”   郑丰收已经困得眼泪汪汪了,听到叶安澜这么说,他立刻把金元宝、银票、刀剑全都背在了自己身上。   至于钩爪和木牌,这些东西都已经被叶安澜打包送走了。一起被送走的,还有那十二个或昏迷或死亡的黑衣人。   ***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原本好梦正酣的村民就被陡然响起的凄厉惨叫惊醒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老刘家出大事儿了”的劲爆消息就已经传遍村子的每个角落。   村民众说纷纭,流言版本堪称千奇百怪,可刘家人却大门紧闭,拒绝了包括老里正在内的所有村民入内一探究竟。   叶家,郑丰收一边啃包子一边笑眯眯的对叶安澜道:“大姐,原来你说的好地方就是刘家啊。”   叶松闻言不由微微蹙眉,“大姐?”刘家怎么就成好地方了?   叶安澜递了个煮熟的鸡蛋给他,“我把昨天夜里来咱们家搞事儿的黑衣人送去刘家了。”   她有些促狭的眨了一下眼,“雇佣杀手的刘家和被刘家雇佣的杀手,不觉得这两者格外般配吗?”   叶松:......   他用力点头,“太般配了。”太解气了! 第24章 好不好赚   叶家的屋子里回荡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刘家却接连病倒了三个人。   先是一大早就被满院子冻成冰棍儿的黑衣人吓得三魂七魄没了一半的王氏,然后是有本事害人却又矛盾的格外害怕血腥的钱氏,最后则是弄清楚事情真相后,被儿媳妇的胡作非为气撅过去的刘峰。   刘志宏倒是没啥事儿,可他只要一想到他的新婚妻子居然一点儿都不把他发过的誓当回事儿,他就忍不住后悔自己没有在成亲的人选方面多做斟酌。   憋着一肚子气,用两天时间处置好善后事宜,刘志宏带着钱氏以及跟着钱氏陪嫁过来的十几个奴仆回了府城。   两人这一走就没有再回村子,仍在病中的刘峰和王氏,被刘志宏托付给了自己的叔婶和妹妹。   他妹妹刘志媛只比叶安澜小三个月,小时候经常追在叶安澜身后,姐姐、姐姐的叫着,但在叶家家境变差、巴着叶安澜已经没有多少油水之后,这姑娘却立马翻脸不认人,踩叶安澜踩的比谁都狠。   作为刘家唯二的两个孩子之一,刘志媛虽然是女孩儿,但在家里却也一直被亲娘王氏各种娇惯。   现在她哥带着嫂子跑了,照顾爹娘的任务一下子落到了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身上,刘志媛干了没两天就已经彻底干不下去了。   她又哭又闹的,王氏心疼闺女,想着干脆就把家务活儿也丢给妯娌去干,结果却被刘峰狠狠骂了一顿,说她把亲戚当奴才使唤,是不想自己儿子有好名声了。   王氏拗不过他,只能拖着病体,亲自做饭洗衣、喂猪喂鸡。她心情不好,再加上总是无法遵医嘱好好静养,于是病情就一直反反复复,即使已经临近年底,她也还是没能彻底恢复健康。   村里人当面不好说什么,背地里却几乎个个都在议论刘家最近发生的这些破事儿。   有那嘴巴长的,还故意跑来叶家,和李氏一起分享八卦。分享完了,还不忘颇为幸灾乐祸的感慨一句,“刘家这哪是娶了个媳妇,这分明就是舍了个儿子。”   他们不知道刘家那些黑衣人是钱氏雇来的,自然就也猜不到刘志宏带走钱氏,是为了防止钱氏再出幺蛾子。   在这些村民的猜测里,刘志宏这分明就是不顾自己老爹老娘以及亲妹子的死活,一心就只想带着自己的小媳妇去安全、繁华的府城享清福。   作为听众的李氏倒是知道内情,可李氏为什么要帮刘志宏这种白眼儿狼洗刷污名呢?她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够厚道了。   ***   还有十来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刘家那边一直没有再出什么新的幺蛾子,叶安澜于是决定兑现自己之前的承诺。   她让叶金奎去村里借了两辆车,然后带着家里人以及郑丰收,包袱款款去了县城。   帮他们看家的依然还是叶金奎的两个小伙伴,不过这次叶金奎他们并不会在县城过夜。   几人天刚亮就赶着牛车、驴车出发了,交了入城费后,他们第一时间去了济世堂找老大夫把脉、拿药。   老大夫对这一大家子还有印象,他给李氏几个把了脉、换了药方,然后又把叶安澜之前预定的祛疤药膏拿了出来。   叶安澜给了他二十两银子的药膏尾款,然后又用两块银角子付了诊费、药费。   “等过了正月,麻烦您再帮我们捎三十盒这个药膏回来。”临走之前,叶安澜又给了老大夫三十两银子,跟他预定下一批的祛疤药膏。   叶金奎和李氏都被叶安澜的大手笔震撼到了,不过两人谁都没有当着老大夫的面询问叶安澜。   和老大夫道了别,众人拎着药包走出医馆。   一下子去了五十多两,坐上牛车的李氏不由倒吸着冷气,感慨银子真是太不禁花了。   “不禁花那就多赚些。”叶安澜两辈子都没抠抠搜搜过日子的习惯,比起绞尽脑汁省钱,她更喜欢绞尽脑汁赚钱。   “你这孩子,钱哪是那么好赚的。”李氏轻轻拍了一下自家闺女的背,语气里九分宠溺、一分嗔怪。   叶安澜一脸无辜,“不好赚吗?”   李氏:......   想想自家最近发的两笔横财,李氏顿时无言以对。   叶安澜心下暗笑,她回头冲着几个小豆丁眨眼,“走,大姐带你们下馆子去!”   几个小豆丁哇的一下欢呼出声,叶金奎却看着叶安澜的背影一脸纠结。   “爹?”   “没事儿。”叶金奎抹了把脸,拉着小闺女跟上大闺女。   昨天晚上,叶安澜说要来县城,叶金奎就提醒她,记得再买一块玉佩回家,结果叶安澜却断然拒绝了他的这个提议。   叶安澜给他算了一笔账,她算的非常快,小.嘴儿叭叭和机关枪似的,叶金奎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她到底算了些什么进去,算出来的数字又是否正确。   他唯一有印象的,就只有叶安澜一脸淡定报出的那个结论——我们现在还没那个闲钱胡乱抛费。   叶金奎觉得自己闺女的消费观念很有问题,买玉佩她称之为“胡乱抛费”,带着家里人下馆子她却觉得再正当不过、必须去做。   老实人叶金奎有心劝导几句,奈何叶安澜铁了心非要浪这一遭。她用自己舌灿莲花的忽悠,咳,游说技能,没一会儿就把叶金奎说的只会下意识点头附和了。   “来一个羊肉锅子,一个酱肘子,一个粉蒸排骨,一个小鸡炖蘑菇,一个酸菜炖白肉,一个红烧狮子头。”   叶安澜专挑肉菜点,每一个菜名报出来,几小只的口水都会跟着泛滥一次,郑丰收最夸张,叶安澜都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了。   考虑到大家饭量都不算小,又是难得吃一顿好的,除了这些,叶安澜还另外点了一大盆馒头做主食。   看叶安澜他们的穿着还以为只是一笔小生意,结果却意外招待了一拨豪客的店小二喜得见牙不见眼,不仅殷勤的给他们送了一壶免费的粗茶过来,而且还顺带赠送了他们两小碟咸菜。 第25章 山雨欲来   “大姐,太好吃了,比娘做的好吃多了。”吃饱喝足,叶松瘫在椅子上消食儿,然后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李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你以后别吃娘做的饭了!”   叶金奎也道:“你娘天天伺候你们,还把你个臭小子伺候出毛病来了是吧?”   叶安澜笑着打圆场,“娘没他们做的好吃,是因为娘舍不得多放调料。”   只有盐,而且还是一点点盐的菜,能好吃那就有鬼了。   叶松讪讪的笑,“大姐说的对,娘你就是太节省,不是手艺不好。”   ***   一家子说笑一会儿,感觉没那么撑了,叶安澜这才拿出银角子结了账,和叶金奎一起带着大伙儿去旁边的铺子采买年货。   只是他们买着买着,街上的气氛却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了。   叶安澜五感过人,她一边陪着其他人逛街,一边下意识开始寻找线索。   用耳朵听、用眼睛看,然后再把看似杂乱的情报抽丝剥茧,把有用的讯息一点一点汇总起来。   “爹,粮食和盐、烈酒尽可能多买一些。”心里不详的预感得到证实,叶安澜当机立断,“还有武器和药材,我打算给丰收和阿松每人配一把刀、一副弓箭。”   叶金奎眉头微蹙,他虽然不像叶安澜那么敏锐,但曾经的逃亡经历却也给了他一定的气氛阅读能力。   他对叶安澜道:“那我和你娘去买粮食、盐和烈酒,你和丰收他们去买武器以及药材。”   叶安澜点点头,她摸出那沓银票,借着衣袖的遮掩塞给李氏,她自己则是继续揣着家里的所有现银。   “估计借来的牛车、驴车装不下咱们需要的粮食,等会儿我会先买两辆驴车或者骡车。”   为了应付战乱而屯粮,那就不能闹着玩似的,只小来小去屯个三五百斤了,为了不把借来的耕牛和毛驴累出毛病,叶安澜不介意临时添置两辆板车。   和叶金奎约好等下在街尾的粮店会面,叶安澜就带着几个小豆丁去了上次她买长刀和弓箭的地方。   叶松年纪小,又不像叶安澜那样,有着与生俱来的一身巨力,所以叶安澜给他选的长刀和弓都是比较轻巧的。   郑丰收虽然同样年纪不大,但他身板高壮、力气也大,叶安澜就没有格外照顾他了。   花了近二十两银子,给两人分别配了一副兵器、一身藤甲,叶安澜这才带着几小只去买牲口和板车。   考虑到驴和骡子各自的耐力、速度、载重能力,叶安澜咬咬牙买了两辆骡车。   如此一来,她手上的银钱一下子就又少了三十八两。   再进到医馆转悠一圈,在老大夫那儿购入一大批药材,再出来时,叶安澜手上的银钱已经十去七八,唯余二三,就这还是因为老大夫看在她好心通知对方“战乱将至”的情分上,给了她一个折扣极大的友情价。   赶着新买的两辆骡车,叶安澜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去了粮店门口。   此时战乱将至的消息还没有彻底传开,店里的粮食,价格只比平时略高。   叶金奎和李氏假装成两拨人,分头进店购买米粮。   叶安澜他们赶过来时,两人身边的牛车和驴车上面,已经分别堆了大半车米粮。   “爹、娘。”叶安澜跳下骡车,“还要买什么,我进去一趟。”   “买点儿细粮吧。我和你爹买的都是粗粮。”   叶安澜点点头,然后果然进去扛了好几袋粳米、白面出来。   不过她也没有只买细粮,帮她搬袋子的小伙计,扛的就全部都是小米、黄豆、高粱之类。   从粮店离开后,几人又顺路买了不少食盐、烈酒、猪肉、鸡鸭、棉布。   未免好东西太多招人眼红,李氏还顺带买了草席、背篓之类的东西掩人耳目。   虽然叶安澜觉得她的这种行为纯属掩耳盗铃,但想想这十几个铜板能够换来李氏的略微安心,叶安澜顿时觉得这钱花的实在是物超所值。   “爹和我每人一辆骡车,丰收赶驴车,二郎赶牛车。”买完东西,叶安澜立刻剥夺了李氏赶车的权力。   李氏不放心,“丰收和二郎哪会赶车啊?还是我来吧。”   郑丰收拍着胸.脯儿对李氏道:“婶子,我会赶车,刚刚我就赶了骡车。”   叶松也道:“刚刚大姐教过我了,我可以的。”   叶金奎看一眼自家儿子的小身板儿,“让你娘和你坐一块儿吧,万一你应付不来,你娘也可以给你搭把手啥的。”   虽说叶安澜分给叶松的是所有牲畜里最温驯老实的那头耕牛,但为人父母的,到底还是会忍不住担心自己年纪尚小的儿子。   “那行吧。”叶松虽然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但对上自家老爹不容置疑的眼神,他除了服从还能怎么办呢?   叶安澜好笑的抬手摸了摸自家弟弟的头,“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出城了。”   郑丰收揉了把肚子,“大姐,都这个点儿了,咱不再吃一顿好的再走么?”   叶安澜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等着。”   她跑到街边的小食肆,买了一大堆不同馅料的包子、不同做法的饼子,“下馆子是来不及了,边走边啃包子、吃饼子吧。”   郑丰收随手抓过一个散发着着葱油香气的油纸包,他一边美滋滋吃着,一边轻轻挥了下鞭子,“走喽——”   叶安澜见状,忙又塞给他两个肉包子、两个红糖饼,“不够你再问我要。”   “好嘞。”   “爹、娘、二弟、三妹、小妹,你们也吃。”叶安澜把买来的食物分给众人,分完了别人的,她自己也拿了两个包子开始啃。   出城不需要交钱,一般情况下也没人检查,叶安澜他们赶着四辆车,踩着“一般情况”的尾巴顺顺利利出了城门。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出城之后不久,县城的几道城门就都缓缓关了起来。   县城的官老爷们已经收到确切消息,说是叛军已经彻底占领邻县,不日就会派兵攻打本县,所以他们才会着急忙慌关闭城门,以防叛军给他们来个突然袭击。   除此之外,他们也要防着邻县过来的流民,以及可能混在流民当中的奸细。 第26章 为了自保   从县城回来的第二天,叶安澜和叶金奎一起去了趟镇上。   父女俩买了两车米粮,准备避开村民耳目,存到之前叶安澜发现的那个隐蔽山洞。   只是还没等他们离开镇子,镇上就多了一伙到处抓壮丁的佩刀士兵。   这些士兵从镇子外围开始抓人,一边抓人一边还不忘顺手从百姓家中搜刮各种东西,说他们是士兵,还不如说是土匪更贴切一些。   叶安澜和叶金奎原本想要绕路避开这些乱兵,奈何他们人手一辆骡车,像钻小巷子、翻墙、爬屋顶这样行动方式,他们眼下根本施展不出。   无奈之下,父女俩只能硬往外闯。   他们仗着自己身手利落、驾车技术好,在那些士兵把他们当成普通百姓大大咧咧靠过来时,出其不意的同时猛甩鞭子。   那些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士兵怕被吃痛狂奔的骡子踩踏,下意识躲到了道路两边,趁此机会,叶安澜和叶金奎赶着骡车,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儿。   “村里的房子不能接着住了,今天是镇上,明天搞不好就会轮到咱们村子。”叶金奎虽然被狂奔的骡车颠了个七荤八素,但脑子却没停止过转动。   他赶着骡车对叶安澜道:“等把粮食卸了,我去找趟里正。”   叶安澜没意见,“成。”   父女俩绕了个圈,直接把骡车赶到山脚下,然后又一趟一趟把粮食搬上山。   搬完了,把骡车赶回家,叶金奎这才脚步匆匆去了老里正家。   跟老里正说了一声镇上有人抓壮丁,叶金奎就又着急忙慌回了自己家里——他们家的粮食、银钱、棉被、骡车......全部都在抢掠范围之内,他得赶紧回去帮着家里人转移财产。   果不其然,第二天,村里就也来了抓壮丁的兵将。   万幸老里正昨天就已经挨家挨户通知过了,从昨晚开始,村里的年轻人、小孩子,就已经全都躲进了山里。   如今还留在村里的,就只有那些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抓走、会被非礼的年迈老人。   兵将们抓不到人,骂骂咧咧搞了一通破坏,然后就带着他们从村民家里搜刮的鸡鸭、猪、粮食等一切他们能够看上眼的东西离开了。   村民们又在山上熬了一天一.夜,发现兵将们并没有杀一个回马枪的意思,老里正这才亲自上山,把村民们全都喊回村子。   一直注意着山下动静的叶金奎得了信,亲自过来招呼自己妻儿回家,“...咱们家的东西就不要全都搬回家了,以后这样的事情肯定还会发生不知道多少次,东西放在山上比放在村子里要更加安全。”   叶安澜点头以示赞同,“等会儿我就用大石头把山洞口给堵严实了,保证不管是人还是野兽,谁都进不来咱家的这个山洞。”   他们住的这个山洞,距离山脚有着不短的一段距离,再加上这周围又没什么值钱或者可吃的东西,所以村民们即使进山,也基本不会特意跑到这种偏僻地界。   不过如果那些抓壮丁的兵将选择搜山,逼得村民们必须从山脚那几个人工挖掘的土窑洞里出来,那村民们毫无疑问就会选择上山了。   人惊慌之下,跑起来难免慌不择路,叶安澜可不想自家好不容易倒腾到山上的粮食、金银、棉被等物,全都便宜了碰巧跑到这里的某些村民。   “对了,爹、娘,等下我要出门一趟。”   叶金奎一怔,“你不会是想去打听消息吧?”   叶安澜点点头,“家里就辛苦您和丰收、二郎一起守着了,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你们就把我娘和两个妹妹送到山上。”   李氏一把扯住叶安澜,“不行,你不能去,外面现在兵荒马乱的,太危险了。”   叶安澜笑着拍了一下李氏的肩,“娘,咱们一家不能全都盲目的躲在家里或者躲在山上。正如您所说,现在外面兵荒马乱,会发生什么谁也不好说。您想想,万一接下来还有兵将过来村子抓壮丁,万一有贼匪过来烧杀劫掠,万一有流民趁火打劫......”   她越说,李氏脸色就越苍白,但叶安澜也没办法,她不可能把家里人当成几朵娇花,全方位无死角的呵护起来。   人不如狗的乱世,越早接受现实的人,才能越早靠着自己的努力站稳脚跟。   莫说她确实需要出门打探消息,就算她不需要,她也想趁此机会发上一笔战争财。   之前他们家有十两金、二百七十多两银,现在可好,他们已经只剩了十两金和不到五十两银。   确实,她囤积了足够多的物资,可光有物资没有钱,叶安澜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缺了点儿什么。   而且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她迄今为止,都还没能完全掌握这具身体的天生神力。   平凡了一辈子,死而复生之后才占了新躯体的便宜,得了这么一个金手指,叶安澜哪里舍得让它一直不受控制。   在这个世界的乱局将她彻底卷入之前,叶安澜决心通过不断的锻炼和实战,彻底掌握这股源自血脉的神奇力量。   ***   回到村子的叶家人满心担忧,一身男装打扮、脸上抹了锅底灰的叶安澜却远没有叶家人想象当中的那么危险。   她虽然不是那种一个能打一百个的牛人,但她作战经验丰富、五感又格外敏锐,如果只是单纯想要避开危险分子,对她来说还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   出村之后,她刻意绕过大股的兵将、流民,只选人少的地方不着痕迹的探听消息,如果机会合适,她还会顺带“路过”一下已经无人交战的前战场,看看能不能捎带着发一笔死人财。   等到日头开始朝西偏移,她立刻就又朝着来时的方向晃悠了回去,全程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十分顺利却也十分刺激。   对此叶安澜表示十分满意,她掂着今天陆陆续续捡到的几块碎银,高高兴兴地准备回村。   “哎——你等一下——”   离村子还有约么五六里路时,叶安澜被只身行走在官道上的一位少年给喊住了。   少年五官俊秀、肤色白皙,身上穿着一身代表他清贵读书人身份的襕衫,昭示着他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 第27章 危机又来   叶安澜都已经从少年身边走过去了,听到对方喊她,她停步、转身,“有事儿?”   “你是小河庄的吧?正好我也要去小河庄,不如我们结伴同行?”   少年身形瘦削,一看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战五渣,叶安澜摸摸自己腰间的刀,猜测对方或许是想从她这里寻找几分安全感。   她略一迟疑,“那你走快一些。”她还赶着回家吃饭呢。   少年有些诧异,似是没想到叶安澜居然会用这种略带嫌弃的口吻和他说话。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真的加快脚步,走到了叶安澜身侧,与她并肩而行。   “你是谁家的?怎么我以前没有见过你?”   叶安澜看他一眼,“叶家的。”   少年略一思忖,“那你应该认识我舅舅他们,我舅舅姓苏。”   小河庄姓苏的人家只有一户,听他这么一说,叶安澜不由微微挑眉,“苏小禾是你什么人?”   “我表妹。”少年下意识答了,心里却忍不住纳闷儿这少年为什么问的不是他那些表哥表弟,而是他表妹。   叶安澜揉了下眉心,“我和小禾是朋友,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苏小禾是小叶安澜的朋友,同时还是李氏的半个弟子,从七岁开始就断断续续跟着李氏学裁剪、缝补、刺绣。   她的白斩鸡表哥,叶安澜还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少年多看了两眼叶安澜那张黑黢黢的脸,越看他越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叶安澜似的。   这么想着,少年就也这么问了,“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叶安澜也不瞒他,“你应该是见过我穿女装的模样吧。”   少年蹙眉思索片刻,“你是叶家大娘子?”   叶安澜微一颔首,“是我。”   少年脸色顿时变得奇怪起来。   叶安澜却没注意少年的突然变脸,她正侧耳倾听,仔细探查后方异动。   “是流民,起码有五百多人。”叶安澜眉头微蹙,“我们得尽快赶回村子了。”   少年有些诧异,“流民?哪有流民?我怎么......”   叶安澜有些不耐烦,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自己没啥本事,但却还要逼逼赖赖质疑别人的家伙。   想到苏小禾,叶安澜努力让自己对眼前的少年多出几分耐心,“就在我们后面,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少年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叶安澜的脸色和语气让他不敢再继续质疑什么,尤其是,叶安澜根本就没等他,而是已经自顾自加快了脚步。   从未被人如此冷落的少年心里不忿,但想到自己的战五渣实力,少年到底没敢耍性子。他加快脚步,气喘吁吁的跟在叶安澜后面。   叶安澜见他识趣,心里不由多了两分满意。   她带着这少年匆匆赶回村子,然后头也不回地直接去了老里正那儿。   “里正爷爷,有大概五百个流民朝咱们村子过来了。”叶安澜顾不上和老里正寒暄,一见到老人的面,叶安澜立刻单刀直入道明来意,“您快些组织人手去村口拦着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老里正闻言,忙让自己儿孙去通知各家各户。   叶安澜也不好在这种时候置身事外,她提着刀,主动陪着老里正去了村口的位置。   被她丢下不管的少年秀才自觉受了忽视和冷落,他心念一转,干脆也跟着老里正去了村口观察情况。   老里正认识他,见状不由暗暗奇怪,“罗秀才这是......”   罗秀才有模有样作了个揖,“晚辈过来看望外祖母,路遇叶大娘子,便与她同行了一小段路。”   他此言一出,老里正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没有亲缘关系的一男一女,路上遇到了难道不是应该彼此避嫌吗?怎么这俩小年轻还专往一起凑呢?   呃,不对啊,在纠结他们为什么会往一起凑的这个问题之前,他好像...更应该纠结叶安澜一个小姑娘怎么会独自一人离开村子?   难道是因为刘家的事,这孩子心灰意冷,开始了自暴自弃?可她有爹有娘,她爹娘难道也不管她的么?   老里正摸着自己的花白胡子,心里暗暗琢磨开了。叶安澜却是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罗秀才,可以啊,这白斩鸡居然还是个有心计的。   虽然这份心计在叶安澜看来低劣又恶心,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女子名节格外被人看重的古代社会,罗秀才含糊其辞的这番话,对女子名声的损害还是非常大的。   这一刹那,叶安澜因为苏小禾而生出的两分爱屋及乌的心思,顿时就被罗秀才的作死之举给掐灭了。   ***   老里正上了年纪,走路的速度算不上快,他们一行三人走到村口时,住在村尾的叶金奎也已经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家闺女,“元娘!”   叶安澜朝自家老爹挥了一下手,“爹。”   叶金奎见她浑身上下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提着的那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头,他问叶安澜,“是你跟里正叔说有流民的?”   叶安澜点点头,“喏,现在已经能够看到人影了。”   众人顺着叶安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浩浩荡荡的一大群流民,正三五成群的朝着村子这边涌过来。   老里正面色微变,“快,快把村口堵上。”   村里的青壮年男子闻言,立刻搬来圆木制作的简易栅栏。   叶金奎握着刀走到叶安澜身边,“等会儿你可不要强出头。”虽然闺女力大无穷,但叶金奎却总是下意识想要保护她,不让她冒险。   叶安澜笑,“我知道了。”守卫村子又不是他们叶家一家的事,她只会出自己该出的那一份力。   父女俩初衷不同,但却很快达成一致意见。然而大部分村民却与他们想法不同,在他们看来,叶家父女战斗力那么高,村子的守卫工作他们原本就该担负起主要责任。   如果不是有老里正压着,这些人早就直接强势赶鸭子上架了,但现在碍着老里正,他们却只能默默以眼神暗示叶金奎自己主动站出来。   叶金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村民们的强烈眼神暗示,但之前叶安澜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可还都一五一十记在心里呢,为了不让自家闺女失望,叶金奎可不会继续心知肚明的吃亏。 第28章 小露一手   叶金奎不冒头,只和叶安澜一起,一左一右护在老里正身旁,那些村民没办法,只能按照老里正的吩咐,硬着头皮自己顶上。   近二百号青壮年男子簇拥着老里正,站在村口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些游荡过来的流民。   流民们在圆木制作的简易栅栏前面停下脚步,静静与村里的青壮年男子对峙。   令人窒息的片刻沉默之后,流民队伍里走出了一道人影。   这人年约三十,说起话来文质彬彬的,看着倒是像个读书人。   据他说,他们对村子并无恶意,只是想要跟村民们讨口水喝、讨点儿吃的。   老里正当然不会因此就放下戒备,他让村民打了几桶水过来,然后又让自己的儿孙意思意思的给了流民头子一百斤杂粮面。   一百斤的杂粮面和五百多个的流民相比,数量确实不能算多,但相比那些连一碗水都不乐意施舍给他们的村子,老里正已经算得上是难得大方的一村之主了。   他的大方不仅让流民头子意外,同时也让村里的一小部分人十分眼红。   在他们看来,这一百斤粮食与其便宜了那些流民,还不如直接分给他们。   人群因为老里正的话骚动起来,有些人连流民还在虎视眈眈盯着村子都给选择性遗忘了,他们迫不及待地跟老里正建议,让他“派些人手打跑流民,然后把粮食分给快要吃不上饭的村民,比如我们”。   老里正气得吹胡子瞪眼——当他愿意把自家的粮食给出去吗?他还不是为了这一村子的老老少少!   他呵斥这群人,顺带还给这群人递眼色,奈何这群人眼里只有利益,根本就注意不到老里正的别有深意。   眼看着人群越来越乱,那些流民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叶安澜气得直接一脚跺在地面上。   她虽然还无法完全掌控这具身体的天生神力,但如果只是单纯粗暴的使用这股力量,叶安澜表示,她可以!   她这一脚下去,原本还算坚硬平整的村口道路,直接被她踩出了一个脚丫儿形状的深坑,与此同时,深坑周围的地面也在不断龟裂,很快,以叶安澜为中心的一小片地方,地面全都龟裂成了蜘蛛网状。   老里正被她扶着,只是身形略有不稳,站在她另一侧的罗秀才就惨了,叶安澜这一脚下去,他差点儿被吓得直接瘫倒在地。   “都闭嘴!谁敢再多说一句,下一脚我直接踹他身上!”叶安澜此言一出,人群瞬间安静如鸡,老里正则是暗暗长嘘了一口气——吓死他这个老头子了!   他清咳一声,把儿子扛来的粮食口袋塞给叶安澜,示意她拿给流民头子。   叶安澜脚下一步未动,只用两只手举着粮食口袋轻轻一抛,那装满杂粮面的大袋子就被她直接抛到了流民头子的心腹下属中间。   那几人手忙脚乱接住粮食口袋,然后才下意识转头看向自家老大。   流民头子这时候已经喝饱了水,他深深看了一眼叶安澜,然后才抱拳作揖,和老里正道谢。   老里正松了口气,他客客气气送走了那群流民,一直到对方彻底走没了影儿,老里正这才回身看向围绕在他身边的这群村民。   视线接触到某些村民虽然努力隐忍,但却依然流露在外的愤怒、不甘、贪婪,老里正只觉身心俱疲。   他叹息一声,“刚才那群流民里面,你们有谁看到过老人或者小孩?”   众人面面相觑。   老里正又道:“没有对吧?那妇人呢?你们看到了多少妇人?”   “二十二个。”回答老里正的是叶安澜,她视线冷冷扫过对老里正心怀怨愤的那部分村民,“除了她们,这支五百多人的流民队伍,里面再无任何一个老弱妇孺。而且除了她们,这支队伍的其他流民,个个都见过血,个个身上都带着武器。”   虽然有人是棍棒,有人是锄头,有人是铁锹,有人是杀猪刀,有人是菜刀,有人是自制的弓箭、弹弓,但也有一小部分人配了正正经经的长刀、长枪、长剑。   换言之,这是一群有着极强战斗力的“流民”,远不是村子里这些几乎没见过血的青壮年男子能够应付的。   老里正和这群流民一照面就咬着牙把自己家里的粮食舍出去,为的何尝不是这些正腹诽他老糊涂的不争气村民?   可就算叶安澜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村子里也还是有脑子不太好的奇葩用正好能让老里正听到的音量“嘀咕”,“说的好像咱们村里没人见过血似的。”   叶金奎浓眉微蹙,开口正要反驳,叶安澜就已经抱着双臂凉凉开口了,“是啊,我和我爹全都见过血,我们也不怕和那些流民拼命,但问题是,我和我爹就只有两个人,我们能保护自己,能保护老里正,但我们可没那个本事保护这个村子的所有人。所以,老里正刚刚舍出自己家里的粮食,到底是为了救谁的狗命,我希望某些人自己心里能有点数。”   老里正叹息一声,“罢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没指望你们对我感恩戴德。只是我老了,这个里正也已经干的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以后村里的事儿我就不管了,再有什么事儿,你们这些年轻人就自己掂量着办吧。”   叶安澜闻言,眉头不由蹙了起来,在场的大部分村民则是直接慌了神,他们七嘴八舌的恳求老里正不要丢下他们不管,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因为老里正的突然放权而面露喜色。   这些人有的是因为心术不正,早就已经受不了总是被老里正唠叨、管束,有的则是因为早就暗暗盯上了“里正”这个全村最有油水的位置。   “里正叔......”   叶金奎有心加入到劝说老里正不要撒手不管的人群里,结果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叶安澜一把扯了回来,“爹你别管。”   老里正听到了,不由笑着看了一眼曾经被他暗暗同情的叶家丫头。   他知道,叶安澜这是看出了他心意已决。   他有些感慨——这么聪明、这么剽悍的姑娘,多适合在这乱世当中护一家老小平安顺遂啊,偏偏刘家那一家子瞎了眼的,居然把这样的姑娘当成累赘迫不及待地给甩开了。   看一眼自家已经成婚半年的大孙子,再想想自己那个刚刚七岁的二孙子,老里正默默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孙媳妇,他居然只能眼馋一下,ε=(´ο`*)))唉,真让人丧气。 第29章 叛军抓丁   好不容易战战兢兢熬到过年,村里人正准备团年饭的时候尽可能吃顿好的,抓壮丁的乱兵再次光顾。   一直没有放松警惕的叶安澜,一边从村口往村尾跑,一边用自己最大的音量高喊,“叛军来抓壮丁了——叛军来抓壮丁了——”   “元娘!”她还没有跑进家门,叶金奎就已经一手抱着一个闺女,和妻子、儿子以及郑丰收一起,脚步匆匆出了家门。   叶安澜冲他微微颔首,“爹,来不及多说了,咱们得赶紧上山避一避。”   李氏被儿子拉着,眼神却始终落在闺女身上,“辛苦你了,元娘。”   之前叶安澜说要出去转一圈,李氏还打趣她,说就算是流民和乱兵,人家也都是要过年的,肯定不会赶在这个节骨眼儿到村子里来。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打脸居然来的比龙卷风还快,她这话说出去还没半个时辰呢,她闺女就已经一溜烟儿跑着回来报信了。   一家子连门都没锁,背着粮食、被褥、弓箭,拎着长刀、食盒,脚步匆匆直接去了之前叶安澜发现的那个隐蔽山洞。   那山洞一共有两个出入口,其中一个被巨石挡住,只在巨石后面有极窄的一条缝隙可供通行,偏那条缝隙旁边约么两三步远的地方又长着一棵相当粗壮的大杨树,外人如果不走近了、调整好角度,根本看不到这个出入口。   至于另外一个出入口,从大杨树那里抬头往上看,能够看到半山腰那棵需要三人合抱的老榆树。   这个山洞的另外一个出入口,就在这棵老榆树根部,是个已经被不知道什么动物从底部掏穿了的上窄下宽的洞。   当初叶安澜选中这里,打的算盘就是万一底下的出入口被人发现,那他们就把下方的洞口用石头堵死,然后再抓着提前准备好的绳索,从老榆树那边悄悄爬出去。   有山间树木遮挡,他们如果只是想要逃出生天还是不成问题的。   “得亏咱们没有偷懒,东西天天都是收拾好的。”一边气喘吁吁的爬山,李氏一边小声感叹——如果不是他们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心理准备,他们也不会那么快就拎着东西冲出家门。   叶金奎扶着李氏的胳膊,帮她承担一部分身体重量,“也不知道村里人现在都出来了没。”   叶安澜走在队伍最后,她回头看向乱成一团的村子,“还没呢。”   自从老里正主动退位,新里正手段尽出,打败竞争者爬上一村之主的位置,村里就渐渐乱了起来。   新里正本就威望不足,再加上失败者和新里正之间龃龉未消,明里暗里总是拖他后腿,这种情况下,部分村民难免会对新里正的一应指令阳奉阴违。   “唉......”叶金奎叹息一声,“希望那些乱兵能晚点儿来。”   叶安澜心道,这可不是他们希望就能实现的。   她把叶金奎等人送到山洞,然后又搬来石头堵住了下面的那个出入口,“爹、二郎,你们待在这里保护娘和妹妹,我和丰收到上面看看。”   两人抓着绳索爬到老榆树根部,然后借着老榆树的遮挡,悄悄探头看向山下的小河庄。   小河庄此时已经乱成一团,绝大多数村民虽然已经跑上了山,但一小部分村民却因为舍不得家里的粮食或者其他东西,被闯进村子的乱兵直接堵在了自己家里。   因为离得远,叶安澜没办法看清村子里的具体情形,她只能根据乱兵离开时的队伍长度、人员数量,大概判断一下他们的“战果”是否丰硕。   ***   叶安澜带着郑丰收在老榆树后观察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那些乱兵总算舍得离开了。   他们押着从小河庄搜刮到的几车“战利品”、驱赶着不幸被抓的近三十个壮丁,浩浩荡荡离开了小河庄。   叶安澜搓着冻僵的手指,和郑丰收一前一后扯着绳子回到山洞下方,“爹、娘,那些乱兵撤走了,不过村子一时半会儿我们是回不去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家伙会不会卷土重来。   李氏叹息一声,“回不去就回不去吧,起码咱们一家还都齐齐整整的。”   叶金奎则道:“我想回村看一下,也不知老里正他们有事儿没有。”   老里正年纪大了,平时躲乱兵,他一向都是不上山的。虽说以他的年纪,那些乱兵肯定不会把他拉走充壮丁,但万一有哪个乱兵随手给他一刀......   再加上村里还有几个跟叶金奎要好的他的小伙伴,不回去看看,叶金奎实在不能放心。   “我和您一起去。”叶金奎是个老实人,叶安澜可不放心在这个节骨眼儿让他只身回村。   叶金奎也没拦着她,“那你等会儿跑趟苏家吧,你娘不方便下山,你帮她去看看小禾她们。”   李氏闻言,赶忙拿了一袋肉干、一袋炒米过来,“都已经这个时间了,你们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再下山吧。”   说好的团年饭因为躲避乱兵没吃成,现在叶金奎和叶安澜又要走,再回来还不知道是多久之后,李氏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先给他们塞点儿吃的东西了。   ***   叶金奎父女俩一直在村里待到夕阳西下,这才脚步匆匆赶回山上。   用热水洗了手脸,叶金奎开始跟家里人汇报情况。   “里正叔和虎子他们都没事儿,就是家里的东西被叛军拿走了一小部分。”   “陈婶子被叛军推搡了一下,撞在墙上受了点儿伤,我已经帮她请了大夫、付了诊费和药钱。”   “小禾她大伯在往山上跑的时候摔断了腿,二伯、三伯被叛军抓走了,苏老太太急火攻心,也跟着一起病倒了。”   “再有就是,刘峰一家也被乱军抓走了。”   李氏震惊,“小禾他们家距离村尾那么近,她几个伯伯怎么会......”   叶金奎叹了口气,“他们舍不得家里的那些东西,苏老太太催着他们赶紧走,他们却非要把家里的粮食、鸡鸭全都塞到板车上,这一耽搁,时间可不是就来不及了。”   李氏又问:“老刘家也是这个原因?” 第30章 旧事重提   叶金奎嘴角一抽,“那倒不是。”   他挠了一下脸,“刘家的那个丫头吧,被她爹娘娇惯坏了,咱们家元娘满村子喊叛军要来抓壮丁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居然说咱们家元娘在胡扯。她爹娘要带她走,她死活不肯走,据说闹得可凶了,他们家的左邻右舍全都看到了。”   李氏:......这叫什么?不作死就不会死?   “算了,不说这些了。”叶金奎甩甩头,“时候不早了,吃饭吧。”   李氏答应一声,把早就准备好的菜、肉、鱼、蛋、面粉全都拿出来,手脚麻利的开始做饭。   吃完这顿迟到的团年饭,叶金奎并没有带着李氏和孩子们像往年那样熬夜守岁,大家简单清洗一番,然后就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叶金奎和叶松推着板车去给村里交好的人家送粮食,叶安澜则是陪着李氏去了苏家看望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原本是个精神矍铄、爱说爱笑的小老太太,平时看着又能干又利落,可她毕竟已经一把年纪了,在两个儿子被带走、一个儿子摔断腿的沉重打击下,苏老太太仿佛一夜之间被人抽走了所有生气。   她花白的头发略显凌乱,原本很有神采的眼睛,此时也变得浑浊黯淡。   李氏握着她的手安慰几句,叶安澜则越过苏小禾的几个伯娘,把带来的东西直接塞给了苏小禾的娘。   苏小禾的娘守寡多年,在家里一向没什么话语权,以前有老太太护着,她的日子还算过得去,现在老太太自己都已经躺在炕上爬不起来了,她的几个嫂子挤兑起她来自然毫不手软。   饶是畏惧凶名在外的叶安澜,苏小禾的几个伯娘也还是没忍住给了苏小禾的娘几个白眼儿。   苏小禾的娘假装没有看见自己几个嫂子的眼神暗示,她低着头,把叶家送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到炕桌上。   东西过了苏老太太的眼,苏家的几妯娌自然不能再伸手占小便宜,几个女人心下暗恨,一恨老不死的婆婆把持财政大权,二恨不识趣的妯娌唯婆婆马首是瞻。   这几个都不是心机深沉的,遇到叶安澜这种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下意识注意周围风吹草动的人,她们的小心思几乎立刻就被叶安澜尽数收入眼底。   母女俩从苏家出来,走到空旷无人的晒谷场,叶安澜低声和李氏说了一句,“苏奶奶怕是要不好了。”   李氏也看出来了,她叹了口气,“以后你苏婶子日子要难过了。”   她虽然没注意到苏小禾几个伯娘的眉眼官司,但她在小河庄生活了这么多年,对苏家众人的脾性却还是了解的。   苏家老大是个憨厚人,但他有个明显的缺点,那就是他格外怕老婆。苏老太太当家做主的时候倒还好,一旦苏老太太撒手人寰,苏老大绝对会被他婆娘死死拿捏。   苏老二、苏老三倒是能镇住自己婆娘,可问题是,他们已经被乱兵抓走了。   母女俩正感慨着,苏小禾气喘吁吁跑着追了过来。   她拉住叶安澜的手,有些犹豫又有些着急的问叶安澜,“元娘,你、你知道我罗表哥吧?他、他跟我姑姑说你倾慕他,你......”   叶安澜:???啥玩意儿?   见叶安澜一脸错愕,苏小禾顿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用力跺了一下脚,“你没有对不对?哎呦,我就知道!我姑姑刚才还说让我娘帮着去你家说媒呢,还好我奶奶把她给骂了。”   叶安澜:......她们从苏家出来也就半刻钟吧,苏家居然已经唱过这么一出大戏了?   李氏则是既生气又迷茫,“我记得你那个姓罗的表哥已经考中秀才了吧?他一个读书人,他怎么能随便败坏我家元娘的名声呢?这也太过分了!”   苏小禾用力点头,“可不是吗,我奶奶刚刚还骂了我表哥,说他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叶安澜:......虽然她不是纯正的古代女子,也不怎么在意所谓的名节、名声,但她还是要说一句,帮理不帮亲的苏老太太真是太给力了!   碍着苏老太太和苏小禾母女,李氏没有直接打上门去,她谢过苏小禾,然后憋着一肚子火气,和叶安澜一起回了山上。   叶安澜开解了李氏两句,然后旧事重提,建议叶家搬离小河庄。   她给了李氏和叶金奎两个选择,一是躲进附近的深山老林,彻底避开乱世,二是搬到治安较好的地方,托庇于某个治下相对严明的势力。   李氏有些舍不得村里的朋友和新建好的房子,她对叶安澜道:“其他地方应该也不太平吧?”   “多数地方确实都不太平,但肯定也有少数地方能让我们安居乐业。”叶安澜耐心跟李氏解释,“小河庄离镇子太近了,旁边的山峰也都称不上险峻,万一乱兵哪天脑子一抽直接搜山,靠着进山这个手段躲避征丁的小河庄村民,到时候不就全都变成了被人关进笼子的鸡?”   没有险峻的地势,没有足够的武力值,他们拿什么保护自己?到时候人家想要抓几只、杀几只,还不是全由人家说了算。   叶金奎也道:“元娘说的对,小河庄的位置和地势确实不咋样。而且还有一点,小河庄人心不齐。村里人做不到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不说乱兵,就是流民和贼匪,咱们也拦不住人家烧杀抢掠。”   老里正用自家的粮食给村子平息祸端,部分村民都还眼红想占便宜呢,就更别提让他们摒弃私利,对村子有所付出了。   有这么一群人上蹿下跳,其他村民怎么可能没有意见?谁心里都有一杆秤,谁都不愿意长久吃亏,如此一来,人心可不是就彻底散了么。   见李氏依然犹犹豫豫,叶安澜默默丢出一颗深水炸弹,“对了,我听说里正爷爷准备出了正月就搬家。”   李氏大吃一惊,“你听谁说的?”   “他们家小花。”小花是老里正年纪最小的孙辈,是个刚满三周岁的白胖小女娃。   “唉......”李氏长叹一声,“那咱们也搬吧。” 第31章 苏家母女   说通了李氏,搬迁的事儿就可以正式提上日程了。   三人顺着这个话题简单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搬去其他地方。   叶金奎给出的理由是,“这附近的深山老林猛兽多,住着太危险了,而且买东西也不方便。”   李氏虽然没说话,但她心里盘算的却是叶安澜的婚事。   叶安澜年纪已经不能算小了,最多再过四五年,她就得安排叶安澜嫁人了,如果举家搬去深山老林,那她以后去哪儿给叶安澜挑优秀可靠的夫婿去?   叶安澜则是两者都行,对她来说,去深山要对付猛兽蛇虫,去其他地方要对付心怀恶意的同类,都不容易。   把郑丰收和叶松几个也叫过来,一家人做了一个粗略的任务分工,然而还没等他们真正投入到准备工作中,苏家就闹出了一桩大事。   正月十三,苏老太太被大儿媳阴阳怪气一顿抢白,气得直接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正月十六,苏老太太的棺椁刚被抬上山,苏小禾母女就被她几个伯娘联手赶了出来。   母女俩身无分文,只能去求同族的长辈帮忙主持公道,奈何苏家的几个老爷子,谁也不肯帮着苏小禾母女争取利益。   在他们看来,苏小禾只是个女娃,根本就没资格分苏家的财产。   至于苏婶子,守寡并且无子的媳妇没人权。   苏婶子眼泪都快流干了,偏苏小禾的舅舅、姑姑也都冷眼旁观,将她们拒于门外。   母女俩走投无路,看得李氏格外揪心。征求过叶金奎和叶安澜的意见之后,她把自家的房子借给了苏小禾母女,然后还给这对母女送了柴火、粮食、油盐、棉被、锅碗瓢盆等生活必需品。   “元娘,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一家,我和我娘还不知道能活几天。”李氏在屋里安慰苏婶子,苏小禾则眼泪汪汪拉着叶安澜,“你放心,我和我娘肯定不会白吃白住,我们......”   叶安澜拍拍苏小禾,“这些先不提。你们家的事儿,你和你娘打算就这么算了?”   苏小禾一脸憋屈,“我娘说就当是看我奶的面子,她不想在我奶尸骨未寒的时候,让人笑话她没有教好子孙。”   叶安澜点点头,“那你们就先安心住在我家吧。等过了正月,我让我爹娘把宅子过到你和你娘名下。”   苏小禾觉得自己幻听了,她呆呆看着叶安澜,“元娘,我耳朵好像出问题了。”   叶安澜:......   叶安澜轻咳一声,“你没听错,我确实说了要把宅子过到你和你娘名下。我和我爹娘已经决定搬去其他地方,等过了正月,天气稍微暖和一些,我们就会离开小河庄。”   苏小禾目瞪口呆,“为、为什么呀?你们不是才刚盖了新房子吗?”   “因为流民、贼匪、乱兵啊。”叶安澜把自家的考量简单跟苏小禾说了一遍,“......你想想你两个伯伯,如果他们没被乱兵抓走,你和你娘也不至于被迫净身出户。”   苏小禾用力抿唇,“那你们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再回来了?”   “应该是吧。”毕竟只是个短暂居住过的小山村,叶安澜并不留恋。而且这可是古代,交通不便,一旦走远了,再想回来那就是千难万难。   苏小禾握着叶安澜的手下意识用力,片刻的沉默之后,她鼓起勇气问叶安澜,“元娘,你们能不能也带着我和我娘?我们不会吃白饭的,我什么活儿都会干,我还可以跟着你习武,和你一起打坏人。”   叶安澜蹙眉,“我们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路上也一定会碰见各种坏人、遇见各种危险,甚至我都无法保证你和你娘能够活着走到目的地。”   苏小禾苦笑,“就算是这样,我也想跟你们一起离开。在这十里八村,除了你们一家,根本就没人愿意帮衬我和我娘。而且你也说了,小河庄很危险,村民也不齐心。”   苏小禾觉得,跟着叶安澜,她和她娘或许会死,但不跟着叶安澜,她和她娘一定死得更快。   叶安澜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她对苏小禾道:“你还是先和你娘商量一下吧。”   她不知道的是,苏婶子在听李氏说了这事儿之后,也已经生出了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心思。   这对母女想法出奇的一致,在她们想来,她们的那些亲戚,有比没有还不如,与其依靠他们,还不如依靠唯一对她们伸出援手的叶家人。   母女俩商量妥当,第二天一早就给了叶安澜肯定答复。   叶安澜昨晚也已经征求过叶金奎和李氏的意见,两人都不反对,叶安澜就也顺势答应了苏家母女。   苏家母女喜极而泣,两人也不住在山下了,他们主动搬去了另外一个山洞,然后每天都帮着叶家人准备要带走的东西。   李氏眼睛不太好,叶安澜不做针线,苏家母女于是主动包揽了全部的针线活,每天都坐在山洞前面缝制夹棉的衣裳,结实的千层底布鞋,装炒米、炒面、肉干、菜干、药物的布口袋......   缝完了,母女俩又去帮着李氏整理要带走的食物、衣服、草席、被褥、炊具、餐具等物品。   至于其他人。   叶薇负责照顾小妹叶棠,叶松负责注意山下动静、保护家里的几个女眷,郑丰收和叶金奎负责跟着叶安澜出门浪。   他们三人的任务既危险又繁重,因为他们既要想办法虎口夺食,在乱兵的眼皮子底下弄到钱财、粮食、药物以及武器,又要想办法打听消息、定下迁徙的方向和目的地,同时还要忙里偷闲,提升自己以及同伴的战斗力。   如此一忙就是小半个月,临出发前,叶安澜冒险进了一趟县城,拿回了她跟老大夫预定的三十盒祛疤膏。   付了剩下的三十两尾款,又买了一套银针,一堆迁徙途中可能用到的药丸、药材,叶安澜这才揣着血槽已空的钱袋,趁着夜色翻墙出城。   她背着装满药物的小背篓,踩着月色徒步回家。空旷的原野寂静无声,只有她只身一人走在坑坑洼洼的官道上。   没人看着,叶安澜不由有点放飞自我。她哼着不成调的歌,健步如飞走了约么一个时辰,走的自己浑身热血沸腾,莫名有点开心。   薄汗打湿额发,叶安澜正打算找个地方歇一歇脚,道路前方却突然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第32章 信口胡诌   叶安澜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一片空旷,自己根本躲无可躲,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先入为主,丧失了该有的警惕之心。   她快走几步下了官道,然后把背篓藏在碎石堆里。   至于她这个大活人,因为找不到能够藏身的地方,她只能默默站在原地,静观事态发展。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藏好背篓之后,马蹄声居然没有继续朝她靠近,那拨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在她的视野范围之外停了下来。   叶安澜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偷摸过去瞅上一眼。   她拿出藏在背篓里面的刀,袖子里还藏了她自己制作的简易手弩和几包毒药、迷药药粉。   蹑手蹑脚绕了个大圈,叶安澜尽可能小心谨慎的朝着马蹄声停歇的方向靠近。   过了约么两刻钟,兵器彼此撞击、利刃刺穿身体、重物突然倒地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叶安澜没敢再动,她趴在浅浅的干涸水沟里,努力侧耳倾听,试图收集到一星半点信息。   如此过了约么半盏茶时间,打斗的声音尽数消失,叶安澜听到有个正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少年用满是疲惫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们的人死了多少?”   “七个。还有九个受了些伤。”满身是血的精壮男子欲言又止,“少爷......”   “我知道。”少年将视线投向叶安澜的藏身之处,“看戏的朋友,还没看够?”   叶安澜:......她很小心了呀Ծ‸Ծ   慢腾腾站起身,叶安澜大大方方将视线投向公鸭嗓少年以及他的那群同伴。   “小孩子?”满身是血的精壮男子人高腿长,他大步流星走到叶安澜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眼神和语气里是毫不遮掩的狐疑以及...嫌弃。   叶安澜抬头回望着他,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来自颈椎的隐约酸麻。   (╯‵□′)╯︵┻━┻这该死的身高差!   “小孩子大半夜的出来晃悠个啥?”大高个儿一边嘀咕,一边伸手去抓叶安澜的胳膊,“跟我......”   叶安澜动作迅速,肩膀一扭就把自己胳膊解救出来了。   大高个儿“咦”了一声,“这小孩儿不简单啊!”   “我只是个过路的。”叶安澜后退两步,打算脚底抹油,“我不认识你们,也不会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   公鸭嗓少年甩了一下自己剑上的血,然后不急不缓走到叶安澜身前,“那就要看你能给出多少诚意了。”   叶安澜眼神警惕,“我没钱!”   公鸭嗓少年:......“小爷看着像是缺钱的人?”   叶安澜:“ ̄□ ̄||那你想要我怎么给出诚意?”   公鸭嗓少年略一沉吟,“你身上有很浓的药味,你懂医术?”   叶安澜:“......略懂。”   公鸭嗓少年抬手一指他的那些下属,“正好,我有几个兄弟受伤了。荒郊野外,深更半夜,求医不便,不如姑娘辛苦辛苦,帮我这几个兄弟治一下伤?”   叶安澜:......行叭,这是她老本行。   她对公鸭嗓少年道:“我的背篓在那边,麻烦你让人帮我取过来呗。顺着官道走大约一盏茶时间,然后向右转,那边有个碎石堆,我的背篓就藏在那,里面有我新买的药材和药丸。”   少年看了一眼他的其中一名同伴,那人立刻按照叶安澜说的,去找她的那个背篓了。   叶安澜摸出银针,“你们有干净的细棉布吗?有的话麻烦找点出来。要是有锅的话,最好刷干净了,帮我烧一些热水。”   少年点点头,“按这位姑娘的话去准备。”   “是。”少年的几个下属领命而去,剩下的几个则呈包围态势,围绕在少年和叶安澜身边。   叶安澜深吸一口气,在少年的陪同下,走向他那几位受伤的同伴。   九个受伤的人,伤势有轻有重,叶安澜大概扫了一眼,然后优先选了一个伤势最重的。   此人被不知道什么人正面劈了一刀,伤口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侧最下面的那条肋骨,叶安澜过来时,这人已经陷入昏迷。   叶安澜手头没有药物,只能先用银针帮他减缓出血速度。   等到少年的下属拿来她的背篓、准备好干净的布巾和烧开的水,她这才挑出里面能用的药丸、药材,她把药丸递给全程围观的少年,“药丸先喂他吃了,这可是吊命的好东西。”   不等少年给出回应,她拿着捡出来的那些药材,找了个锅子就又吩咐别人熬药去了。   少年:......   少年默默把药丸递给自己的下属,然后又矢志不渝的跟了过来,观察叶安澜给伤者清洗伤口、上药粉、包扎。   叶安澜动作麻利、手法娴熟,没一会儿就转移阵地,去看第二个伤者了。   第二个伤者被人砍伤了胳膊,伤口很长,流了不少血,但却非常幸运地没有伤到动脉和筋骨。   叶安澜用相似的手法给他包扎好伤口,然后非常吝啬的,连药也没开,就直接去看第三个伤者了。   第三个伤者的伤口创面不大,但伤口却非常的深,叶安澜虽然动作很轻,但她给对方清洗伤口的时候,对方却依然痛的满头大汗、表情狰狞。   对方控制不住的闷哼出声,包括少年在内的男子汉们个个心有戚戚,唯独“罪魁祸首”叶安澜,手稳的就像对方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后面的几个伤者,伤口都不算深也不算大,叶安澜只花了不到一刻钟,就把剩下的一共六个伤者都给处置好了。   交代好后续注意事项,又给几个伤者留了一些药丸、药粉,叶安澜就准备脚底抹油了。   她打了一盆温水过来,少年眼含探究,盯着她洗手,“姑娘医术精湛,在下佩服。只是不知姑娘从何处学了这样一手好医术?”   叶安澜拿了布巾擦手,“精湛谈不上,我不是说了嘛,只是略懂而已。”   少年:→_→喂喂,谦虚过度就是虚伪了啊!   叶安澜看他一眼,“至于师承......其实我也不知道,教我这些的,是一个我也不知道他名字的白胡子老爷爷。”   少年:......你敢不敢更敷衍一点!   叶安澜朝他伸出手,“诊金就不收了,药你总不至于也让我白搭吧?”   少年:......   “一百两够吗?”少年摸出一张银票拍到叶安澜手里,见对方慢条斯理收好,他到底还是没有忍住,颇为郁闷的问了叶安澜一句,“还敢问我要钱,你就不怕我杀你灭口吗?” 第33章 一见如故   叶安澜收拾东西的手微微一顿,她仰起头,“那你会杀我灭口吗?”   少年:“......不会。”   “那不就行了?”叶安澜耸耸肩,“你是个有原则的人,这很好,我们都省事儿。”   少年眼神复杂,“你这么说,我会以为其实是我受制于人。”   叶安澜看他一眼,“你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这很好。”   少年:(╯‵□′)╯︵┻━┻   叶安澜示意他看自己袖袋里藏着的几个小药包,“你别不服气,如果不是你对我没恶意,现在你和你的同伴,我保证你们没有一个人是能站着跟我说话的。”   得罪谁都别得罪大夫,不然暗搓搓阴死你。   少年:“你擅长用毒?你不是说自己于医药一道只是略懂?”   叶安澜斜睨着他,迫不及待用上了她十分喜爱的一句台词,“那是谦词懂不懂?”   少年:“......不是很懂。”不是很懂你到底在激动些什么。   叶安澜一脸遗憾,“这里你应该说‘略懂’懂不懂?”   少年:......   少年揉了下眉心,行叭,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面上严肃,看着仿佛十分早慧的小丫头,骨子里其实十分跳脱。   他问叶安澜,“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你那么小心翼翼,却还是被我们轻而易举揪出来了?”   叶安澜:......这就扎心了呀老铁!   她瞪着那少年,“为什么?”   “因为你脚步沉重、气息外放,一听就是只练过几招花拳绣腿的普通武者。”   叶安澜:......   这还是叶安澜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自己,说实在的,她一直还挺为自己的武力值自豪的。   略一思忖,她朝那少年招了下手,“过两招?”   少年:“......何必自取其辱?”   叶安澜:(╯‵□′)╯︵┻━┻“你就说来不来吧!”   片刻后,叶安澜第七次被人一招制服。   “现在相信了?”   叶安澜灰头土脸的爬起来,“Ծ‸Ծ这不科学。”   少年歪头,“科学?那是何物?”   叶安澜:“......没啥。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动作这么快的吗?”   少年露出狼外婆的专属微笑,“想知道啊?那......”   叶安澜面无表情,“那就要看你能给出多少诚意了。”   少年:......   被抢了台词,少年不由摸了下鼻子,“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你做到,我就代师收徒,传你内功心法。”   叶安澜不置可否,“不如你说说,你的要求都有些什么。”   少年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不得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第二,不得恃强行凶、欺凌百姓。第三,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叶安澜:“......第三是你临时加上去的吧?”   少年理直气壮,“不然呢?我总不能收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师妹吧?”   叶安澜无语,权衡片刻,她问那少年,“第三条我没意见,前两条的话,如果别人先动手,我总不能不还手吧?”   少年收回手,“这你不必担心。谁先动手,谁就是罪魁祸首,为自保而反击,不在门规约束之列。”   叶安澜又问:“那如果有人恃弱行凶呢?我穷我自豪,我弱我有理,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所以我不打你,但我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打滚儿无所不用其极。这种人也不能打、不能杀么?”   少年:......好麻烦!!!他就没见过拜师还敢提一大堆问题质疑门规的,这丫头到底还想不想拿到内功心法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冲叶安澜翻白眼儿的冲动,少年努力维持着自己优雅贵公子的良好形象,“恃弱行凶也是行凶,也可以适用自保原则。但你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要别人稍有冒犯你就怒而杀人。”   叶安澜点头,“我懂了,就是自保反击也不能过度的意思呗。”   这倒无所谓,反正她原本也不是嗜杀之人。   权衡一番,发现自己并不吃亏,叶安澜这才报上名字和她现在的居住地。   少年礼尚往来,也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叶安澜,“吾名谢渊,祖籍金陵,是你师兄。”   “至于我们的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什么时候你有出息了,师兄再带你去给师父的灵位上香。”   叶安澜:......那她要是一直没出息呢?   呃,好吧,她不该这么妄自菲薄。   看谢渊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叶安澜跟他打听了一下周边局势,“你知道这附近有哪个地方是比较安稳、比较适合居住的吗?”   谢渊若有所思,“你打算搬去其他地方?”   叶安澜也不瞒他,“我现在住的村子太危险了,三不五时就来一波流民或者乱兵,搞得我爹娘和弟弟妹妹都不敢住在村里。”   谢渊眼珠一转,“所以你想找个能够让你们一家安安稳稳度日的地方?”   叶安澜点点头,“如何?有吗?”   谢渊斟酌片刻,“往北或者往西你就别想了,西边权贵多,北边靠近关外异族,对你们一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去处。往南的话,南方富庶,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基本都会选择向南靠拢。但也正因如此,途中流民、匪寇、乱兵简直多如牛毛,凭你的这点子三脚猫功夫,我担心你护不住你们一家。“   叶安澜叹气,“看来我们只能往东走了。”   “也不必笔直向东。”谢渊拿出一副极其简陋的粗糙舆图,“我建议你们从这里往东南方向穿插过去,到蒙阴一带定居。那里的‘义军’和你见过的打着义军旗号的匪类不太一样,他们不会强拉壮丁或者强抢民脂民膏。”   叶安澜有一点点心动,“从这里到蒙阴大概要多久?”   “骑马或者乘马车需要十几二十天,靠两条腿的话,就算途中没有其他波折,你们也要走上大概四十天左右。”   他指着舆图上的几处地方对叶安澜道:“这几处已经被打着义军旗号的土匪占领,这些家伙虽然无恶不作,但却没有哪个是真正成了气候的,对你应该造不成太大威胁。”   叶安澜心动了,“你的这个图,能让我照着临摹一份么?”虽然粗陋,但多少能有点儿用。 第34章 离经叛道   “不用临摹,这份送给你了。”   谢渊很大方,除了这张舆图,他还另外送了叶安澜一本记载轻功身法的小册子,一柄看着就质量过硬(价钱贼贵)的剑,以及与之配套的一本记载着本门剑法的小册子。   叶安澜掂了一下那把剑,“我想用刀,又宽又厚又长的那种。”   谢渊: ̄□ ̄||“我们这一门就只有剑法,没有刀法。”   叶安澜有点儿嫌弃,但还是拿了,“那行叭。”   她想的是,虽然她不一定用的上,但拿着总没坏处,万一她弟弟妹妹需要呢。   她可没有什么“未经允许不可外传”的意识,毕竟门规也没规定这一条不是?   没有规定不可以做,那就代表可以去做,叶安澜觉得自己的这个逻辑完全没毛病。   她收好谢渊之前给她的内功心法,刚刚给她的轻功身法、剑法、舆图,然后又把谢渊友情赠送的长剑挂在腰间。   想了想,她把自己珍藏的防身药粉给了谢渊一份。   “瓶塞用红绳系着的是毒药,用蓝绳系着的是迷药,迷药就一种,毒药一种有三种......”   跟谢渊解释完毒药的功效和下毒手法,叶安澜又给了他三个装着对应解药的小瓷瓶。   “我很穷,给不起你对等价值的谢礼,不过你的这份人情我不会忘记的。”虽然这么说显得她有点儿厚颜无耻,可叶安澜能有什么办法呢?她是真的很穷很穷啊!   她把之前从谢渊这儿坑...咳,赚来的银票拿出来,打算还给谢渊,结果却被谢渊拒绝了。   谢渊表示,他虽然出身自诩清贵的书香门第,但他们家传承久远,家大业大,还真不缺这些身外之物。   他对叶安澜道:“我是看你根骨不错,脾性也与我颇为相投,所以才代师收徒,不是为了卖你人情。所以,谢礼就不必了,你只要别一转头就把我这个师兄忘到九霄云外,我就知足了。”   叶安澜一听,不谈钱啊,那太好了。穷B最爱的是什么?那必须是谢渊这种财大气粗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啊。   她立刻拍着胸脯儿跟谢渊保证,“你放心,我肯定会牢牢记住师兄你的。”   毕竟是第一个又送她武功秘籍又送她值钱宝剑的人,如此散财童子,难道还不配蹲在她叶安澜庞大记忆里的某个犄角旮旯独自美丽吗?   ***   有些惋惜的瞄一眼地上的那些尸体,叶安澜对着谢渊拱了拱手,“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多谢师兄慷慨相赠。”   谢渊“嗯”了一声,他站在原地,目送叶安澜走远,直到她走的再也看不见人影,谢渊这才心情复杂的问自家侍卫,“张嵘,你说她刚才那个眼神儿是什么意思?”   张嵘是个实心眼儿,他挠了下头,“属下看叶姑娘的视线,落点基本都在尸体的胸前、腰间、袖口,要是属下没猜错,她应该是想顺带摸个尸?”   谢渊抬手捂住了脸,“你也这么觉得?我还以为是我想太多......她这到底是有多缺钱?”   “叶姑娘不是说自己出身乡野?大概她家境贫寒,吃了上顿没下顿吧。”   张嵘虽然是个侍卫,但却从小就被谢家收养,日常除了练武辛苦一些,吃穿上面还真没受过亏待。如果不是叶安澜的眼神过于炙热、落点过于明显,他甚至都不会往这方面猜。   谢渊叹了口气,“罢了,不管她了,收拾一下准备离开吧。”   张嵘应了声“是”,“少爷,小人有一事不解。”   谢渊侧过头,“你是不明白我为什么送她武功秘籍?”   张嵘点点头,眼巴巴等着谢渊解惑。   谢渊叹了口气,“除了我之前说的那两点原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觉得她以后肯定会是一方人杰。”   张嵘目瞪口呆,好一会儿他才凑过去提醒谢渊,“少爷,那叶姑娘,她只是个出身乡野的小小女子,您......”   “不要用身份和性别来衡量人。”谢渊翻身上马,“张嵘,你莫要忘了,你家少爷我,可是出身传承了数百年的书香门第。”   张嵘顿时不说话了。为了习武,宁愿被老太爷赶出家门,他们家的这位爷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张嵘暗搓搓的想,难怪自家少年和那位叶姑娘一见如故,甚至还把师门的武功心法传给对方,原来他是从对方身上看到了和他自己一样的离经叛道......   叶安澜可不知道自己在谢渊眼里居然未来可期,此时的她,正满心雀跃的摸着怀里的几本册子。   这可都是宝贝呀!等回去了,她就要第一时间练起来,尤其是那个内功心法。   走了大半个夜晚,叶安澜总算能够遥遥望见小河庄了。   她喝了点水,然后加快脚步奔向树林——为了不招人眼,她打算从村外直接绕路上山。   然而还没等她钻进林子,冲天而起的火光就已经映红了她的整个视野。   叶安澜心里咯噔一下,她放下背篓,爬上身旁的一棵大树,然后穷尽目力,看向起火的村子。   村中有很多来回奔跑的人影,看着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叶安澜仔细辨认,发现跑在前面的,全部都是惊慌失措的小河庄村民,而追在他们身后的,则全部都是手持凶器、面目陌生的青壮年男子。   他们杀了不少人,但被抓的却比被杀的还要更多一倍,除此之外,他们还从村民家中搜罗出了不少东西。   那些被他们搜刮一空的房子,则大半都被付之一炬。   叶安澜心情沉重,她跳下树,背起背篓,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山洞。   “元娘!”山下的动静,叶金奎已经看到了,此时他正站在山洞前面翘首以盼。   “爹,您让我娘他们赶快收拾东西,一刻钟之内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叶安澜把背篓递给叶金奎,“我在这儿守着,您去准备骡车。”   叶金奎接过背篓,“板车我已经准备好了,就藏在上次的那个山坳,骡子也已经牵过来了。东西你娘他们也已经收拾好了,就等你了。”   叶金奎都要急死了,还以为叶安澜赶不及回来跟他们会合了。 第35章 顺手报仇(加更)   闻声出来的李氏一把抓住自家闺女,“你这孩子,以后娘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你到处乱跑了。”   叶安澜拍拍养母的手,“让您担心了,我没事,回来迟是因为我中途救了几个人。”   叶金奎扶住李氏,“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得走了。”   李氏已经迅速打量了一遍叶安澜,发现她确实只是有些疲惫,这才放心地跟着叶金奎走了。   叶安澜则是拿出袖袋里的几个小药包,用线捆好,分别挂在距离山洞略远的几棵树上,然后才手持长弓,全心戒备。   在她身后,叶金奎等人抱着叶薇叶棠、背着大包小裹,牵着驮满东西的骡子准备绕路下山。   在她前方,慌不择路的村民被撵进了山里,在他们身后,是手持弓箭或者刀枪、面目陌生而狰狞的青壮年男子。   叶安澜没有一时头脑发热,不管不顾下去救人。   乱兵加在一起有五百多人,而且个个都杀过人、见过血,对付村民的时候手起刀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面对这样的一支队伍,别说是只她一个,就算是她和叶金奎、郑丰收一起下山,他们也做不到同时对付这么多人。   就算手段尽出,等着他们也依然还是一个死字。   叶安澜不想死,所以她选择了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   她要在这儿守上一刻钟,让脚程略慢的其他人能够走的稍远一些。   静静守了不到半盏茶时间,叶安澜看到有一小队人,由一个脚步踉踉跄跄的女子带着,目标明确的直奔之前他们住过的那个山洞。   叶安澜眯着眼仔细打量,很快就发现带路的女子居然是她比较熟悉的人。   这人不仅曾在村口和叶安澜发生过冲突,而且还是更早之前害得小叶安澜落水身死的罪魁祸首。   这可真是......   叶安澜微微摇头。本来她还挺遗憾自己来不及帮小叶安澜报仇了,现在好了,这女人自己送上门了。   她站在原地没动,默默看着那一小队乱兵先是气势汹汹冲进山洞,没一会儿又骂骂咧咧的先后冲出。   冲出来的其中一个乱兵扇了带路的女子一个耳光,女子不知道辩解了些什么,然后才捂着脸,左右环顾,试图找出叶家人的藏身之处。   之前叶金奎他们搬东西,因为时间紧急,地上踩踏、拖拽的痕迹根本没有那个空闲刻意遮掩,所以女子很快找到了通往叶安澜这边的蛛丝马迹。   她带着那些乱兵,兴冲冲奔向痕迹延伸出来的方向。   叶安澜静静看着,然后在时间合适的时候弯弓搭箭,一箭射穿挂在其中一棵树上的毒药药包。   药包被箭矢扎穿,里面的药粉窸窸窣窣落了下方的乱兵一脸。   乱兵毫无防备,一不小心就把有毒的粉末吸进了口鼻里面。   十几人的队伍,转瞬之间就有七八个人毒发倒地。   金鱼眼姑娘吓得魂不附体,她看向叶安澜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只厉鬼。   “你、你......”   叶安澜啧了一声,“胆子比芝麻还小,居然也学人家损人不利己,你可真有出息。”   她拔出长刀,“来吧,给你们个机会一起上。”   还站着的几个乱兵下意识后退,他们虽然没有立刻毒发身亡,但吸入的少量毒粉却还是让他们丧失了战斗能力,别说和叶安澜对打了,他们现在连刀剑和长弓都已经抓不稳当。   叶安澜见状,立刻抓着长刀直冲上去。   她像砍瓜切菜一样波澜不惊的收割着乱兵的命,喷溅出来的血液,吓得金鱼眼姑娘尖叫连连。   “真吵。”叶安澜回手给了金鱼眼姑娘一记手刀,然后抬起脚,把对方直接踹下了山,“没有河,以牙还牙是没可能了,只能拿山坡将就一下了。”   言罢,叶安澜半蹲在那群乱兵的尸体前面,来了一遍惯例的摸尸找钱。   把搜出来的铜板、银角子全都塞进同一个粗布钱袋,叶安澜这才回了自己本来的位置,继续守在那里拖延时间。   守了一刻钟,又杀了几个找到这边的零星乱兵,摸了一笔不义之财,叶安澜这才秉着绝不浪费的原则,把没有用到的几个药包全都回收。   她脚程极快,虽然迟了一刻多钟出发,但却还是在半路追上了频频回头张望的叶金奎等人。   看到叶安澜毫发无损的回来,队伍里原本的沉闷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众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轻松下来。   叶金奎和郑丰收牵着骡子走在队伍最前面,苏婶子扶着李氏,苏小禾护着叶薇、叶棠走在队伍中间,叶松则一双大眼散发着bu ling bu ling的光,非要和叶安澜一起走在队伍最后提防追兵。   叶安澜没有拒绝。她已经教了叶松好几个月的拳脚功夫,其中既有叶金奎以前教过叶松他们一些的正统武功路数,也有她前世积累下来的专攻人体弱点的经验之谈。   两相结合,叶松现在已经能够以一人之力轻轻松松撂倒两到三个青壮年男子了。   只是断个后而已,危险系数不高,再加上身边又有她时刻看顾,这种程度的“危险”,叶安澜不介意让叶松经历一下。   ***   约么两刻钟后,叶安澜他们顺利下山,来到叶金奎藏匿板车的那个山谷——同时也是之前他和叶安澜毁尸灭迹的那个山谷。   叶金奎让李氏她们坐在山谷里的大石头上休息,他则带着郑丰收、叶松以及非要帮忙的叶安澜,一点一点把带出来的东西转移到板车上面。   粮食、药物、武器、被褥、衣物......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而且有些还贼占地方。   叶安澜一边干活一边提建议,“我看不如这样。粮食、肉干、菜干、盐什么的,平均分成两份,分别放在两辆车上。药物、锅碗瓢盆都装在一起,放在前面那辆车上。布匹、被褥和衣服都不算沉,可以捆好拴在板车外侧,免得它们占用太多地方。”   几人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把带出来的所有东西都给安置妥当。   除了放在车上的,叶金奎、李氏、叶安澜、叶松、郑丰收、苏婶子、苏小禾还每人背了一个大背篓,帮着骡子分担重量。 第36章 路遇熟人   翻过年刚满八岁的叶薇也抢着帮忙拿东西,结果却被叶安澜一手拎起,不由分说塞到了其中一辆骡车上面,“三妹陪着小妹坐车,照看小不点儿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抱住同样被叶安澜拎起,塞到车上的小妹,脸上疤痕已经浅淡很多的叶薇抿着嘴唇,笑得既开心又腼腆。   同样是个妹控的叶松摸摸三妹的头,心里对大姐的敬重又添三分。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叶金奎一招手,带着众人离开山谷。   他背着背篓,牵着骡子,一边走路一边还偶尔回过头,看一眼坐在车上的两个闺女。   在他身后,是赶着另外一辆骡车的郑丰收。再往后,是不必照看骡车的李氏、叶松等人。   队伍里武力值最高的叶安澜,则是一会儿前、一会儿后,不停地前后跑着侦查环境、打探情况。   一行人走走停停,用了约么两个时辰绕过小河庄,一路朝着东南方向前进。   “叶姑娘?”   出了山区,走了还不到两刻钟,叶安澜遇到个老熟人。   对方衣衫褴褛、满脸尘土、头发乱的比鸡窝还不如,叶安澜还以为是路过的陌生流民,却不想对方冷不丁就朝她靠了过来。   如果不是对方一脸惊喜的叫出她的姓氏,叶安澜手里的刀早就架在那人脖子上了。   她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觉得确实有些眼熟,于是就问了一句,“你是?”   “我是罗秀才呀。”见叶安澜还是一副“没啥印象”的表情,少年有些受伤也有些憋屈,他提醒叶安澜,“苏小禾是我表妹。”   叶安澜恍然大悟,原来就是那个到处暗示别人她喜欢对方的秀才啊。   她眉头微蹙,“你找我有事儿?”   罗秀才内心泛起一股屈辱之感,想他堂堂秀才公,因为那些暴民,居然沦落到了要低声下气向一个泼妇寻求庇护的地步,上苍待他何其不公!   叶安澜可不知道对方内心戏如此丰富,见罗秀才不说话,叶安澜顿时愈发不耐烦了。   恰在此时,叶金奎他们也追了上来。   叶安澜略一思忖,干脆把这货交给了苏小禾母女去应付。   苏小禾母女一开始也没认出这位平素总是穿的人模狗样的秀才公,如果不是叶安澜提了一句“罗秀才”,母女俩就算和对方面对面遇见了,也不会想到他们家这位眼高于顶的外甥/表哥,居然会沦落到现在的这个地步。   “舅母?表妹?你们怎么也在这里?你们这是要往哪儿去?”   见到平素没怎么被他放在眼里的亲戚,罗秀才的腰杆儿不知不觉就又挺直了。   苏婶子有点儿不太乐意搭理他,不是她不讲亲戚情分,实在是她已经被自家的那些亲戚伤透了心。   罗秀才一家,也是他们母女哀求过的亲戚之一,可罗秀才一家,却连一个铜板、一碗剩饭都没有施舍给他们母女,当然就更别提替她们说上一句公道话、帮她们争取一点能让她们安身立命的东西了。   自那之后,苏婶子就再也不想和自家的那些亲戚有啥来往了。   她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我们要离开小河庄去其他地方,具体去哪我们还没想好。”   罗秀才蹙眉,“你们两个弱质女流,不好好待在村子,到处乱跑......”   苏小禾一听就恼了,“我们也想好好待在村子呀,可我们身无分文,就母女两个被赶了出去,我们总不能守在村子等着被冻死、被饿死吧?表哥要是觉得我们不该离开村子,那当初你干嘛不帮我们说句公道话呢?我记得我和我娘去找你和姑母,你们可是连我们娘俩的面都没见,就让姑父把我们打发走了,一副生怕我们沾上你家什么光的样子。”   罗秀才被人毫不客气揭了面皮,顿时恼羞成怒呵斥了苏小禾一句,“分家大事原本就该由苏家长辈做主,你和你娘去找外姓人帮忙才是有悖人伦、不孝不悌!”   苏小禾虽然没读过书,但罗秀才的这句话,她却还是没有任何障碍的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苏小禾直接就气炸了,她半点儿不客气的直接朝罗秀才翻了个白眼儿,“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是外姓人,那我和我娘现在要去哪儿跟你有一文钱的关系吗?要你在这多管闲事!”   罗秀才气得浑身颤抖,“你......”   “行了,你俩都别说了。”苏婶子出来打圆场,“时候不早了,叶家人还等着我们呢,我们就继续赶路了。”   罗秀才满心懊恼——看到苏小禾母女,他下意识就又拿出了之前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却忘记了他现在才是有求于人的那一方。   他拦住苏婶子,“舅母,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苏婶子蹙眉,“那你赶紧说。”   罗秀才不说,“咱们借一步说话。”   苏婶子顿时警惕起来,“就在这儿说吧。”   罗秀才气了个倒仰,却也只能憋屈着,把自己的要求委婉说了一通。   “舅母有所不知,我们村被一群逆贼洗劫了,不仅各家各户银钱、米粮损失甚多,而且还有很多村民或是被抓、或是被杀。”   “我爹娘虽说侥幸并未受伤,但经了这么一场惊吓,到底也还是伤了元气。如今他二老卧病在床,却衣食无着,求医无门。”   “再加上村中时有逆贼出没,似我这等忠君爱国、绝不附逆的年轻儿郎,就只能只身在外漂泊,躲避逆贼的强行征丁。”   “然而外面流民、贼匪却又层出不穷,这些天......”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圈子绕的太大,苏婶子和苏小禾根本没听明白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反倒是叶安澜直接给他气笑了。   这是又想求人,又不想丢面子,所以就想继续摆着高高在上的谱儿,等着别人主动给他搭梯子啊。   但问题是,他又是叶安澜的谁呢?叶安澜凭什么要接济他、保护他呢?   尤其,这货前不久还散播过叶安澜看上他了的谣言。   叶安澜只看戏,不吭声,已经习惯了以她为首的叶家人和郑丰收,不管听没听懂,也都自觉地不吭声。   只有不得不应付他几句的苏婶子,一直用尽可能简短的词句随口附和,表示自己在听。 第37章 手动拒绝(加更)   罗秀才说的口都干了,得到的依然只有诸如“世道不好”“都不容易”“是吗”“太危险了”这种根本没有实际意义的话。   他很烦躁,觉得苏婶子过于蠢笨,这都听不懂,同时也气愤于叶家人的不配合。   殊不知,苏婶子也很烦躁。   在她看来,罗秀才简直就是不知所谓,拉着一群人在这当背景板,耽误大家的时间,结果他说了半天,却一句有用的也没说出来。   苏婶子心想,到底想干什么,这人就不能直接说吗?拉拉杂杂的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说了半天都没有进入正题,他自个儿难道就不嫌累的慌吗?读书人难道都这么磨磨唧唧,说一件事半天都说不上正题?   “那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们得继续赶路了。”苏婶子听不懂罗秀才的暗示,罗秀才又拉不下脸直接开口,两人鸡同鸭讲了一会儿,苏婶子果断提出——她要走了,不想听罗秀才继续废话了。   罗秀才脸色铁青,只可惜他脸上实在太脏,苏婶子根本没看出来这人已经快要气炸肺了。   她对罗秀才道:“你也忙你的去吧,舅母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罗秀才:(╯‵□′)╯︵┻━┻   叶安澜努力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她对叶金奎道:“爹,走吧。”   叶金奎点点头,牵着骡子就要继续赶路。   苏婶子冲罗秀才点点头,然后扶着李氏就要跟上骡车。   罗秀才满腔怒火直冲天灵盖,他想呵斥这群愚民,想很有骨气的甩袖就走,可转念想到自己这两天遇到的种种困难和危险,罗秀才的那点子傲气,顿时就又瘪了下去。   他伸手拦住苏婶子,“舅母,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脸面不脸面的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泥腿子,根本就听不懂他委婉含蓄的语言艺术。   他对苏婶子道:“舅母,我爹娘如今卧病在床,我家的银钱米粮又都被逆贼所抢,我为了躲避逆贼的强制征兵,只能扮作流民在外东躲西藏,如今家里的日子已是彻底过不下去了,还请舅母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帮我们一帮。”   苏婶子这下听懂了,她就说么,这人吧啦吧啦跟她说那些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原来就是想说自家日子过不下去了,需要她这个舅母伸一把手。   可问题是,她拿什么伸一把手?她和苏小禾可是被苏家其他人直接赶出家门的,莫说分家产了,她们连苏小禾平时做绣活儿攒下的一点银钱都没能带走。   这么想着,苏婶子就也这么说了,她苦笑着,“不是舅母不想帮,是舅母没那个能耐帮。我们娘俩是被人直接赶出家门的,别说分家产了,我们连自己仅有的一点私房钱都没能带出来。你也看到了,我和你表妹,我们现在连吃穿都要靠着叶家接济。我拿什么帮你们呢?”   苏小禾可不像苏婶子这么厚道,她冷笑一声,“秀才老爷刚刚不是还说,分家大事原本就该由苏家长辈做主,我和我娘去找你们姓罗的帮忙是我们不对吗?怎么,别人找你们帮忙的时候你们就是外姓人,现在你们要求我娘帮忙了,我娘就又是你舅母了?脸咋那么大呢!你也别拿我奶奶说事儿,我奶奶是个要脸的人,才不会同意我们吃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还拿着人家的东西去喂白眼儿狼!”   罗秀才气得浑身颤抖,他伸手指着苏小禾,“你!泼妇!无知蠢妇!”   苏小禾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总比某些一肚子坏水儿,既想求人又想继续拿架子的阴险小人强!”   叶安澜扭过脸,无声笑了起来。   虽然她身为从末世穿越到古代的老阿姨,并不在乎村里人怎么传她的桃色谣言,但罗秀才一边挖空心思讨好刘家那位脑壳不太好使的任性大小姐,一边满村子宣扬她叶安澜喜欢他,这做派就让叶安澜有点不爽了。   尤其后面刘家出了事,而她却展现出了对乱世中人来说极为重要的超高武力值,罗秀才母子居然毫无阻碍的直接转移目标,在苏老太太重病时,还想请动老太太帮他们去叶家说亲......   这骚操作一波接一波的,搞得叶安澜都有点儿想要揍人了。   说白了,这不就是既想当舔狗攀“高枝”,同时又因为担心自己攀不上,所以就想吊着个备胎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嘛。   若叶安澜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单纯小姑娘,遇到罗秀才这种皮相不差、小有功名、想哄人时好听话张口就来的读书人,搞不好还真会心甘情愿掉进对方编织的暧昧情网。   只可惜叶安澜早就已经过了单纯好骗的那个年纪,她现在虽然表面看去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天真小姑娘,但内里却已经悄无声息替换成了人生阅历相当丰富的末世老阿姨。   罗秀才现在玩儿的,都是她以前旁观甚至亲历过的。   这或许就是活得久的附带福利了,就算不是天生冰雪聪明的上天宠儿,活得久了,过往的人生阅历也会把你变得能够慧眼识人。   叹息一声,叶安澜招呼众人启程,“好了,既然话说完了,咱们也该继续赶路了。”   苏婶子扯了一把苏小禾,母女俩绕过罗秀才,跟上大部队。   罗秀才一看顿时急眼了,他都已经低声下气求她们帮忙了,若是没有任何收获,他如何甘心?   他快走两步追上苏婶子,“舅母!”   苏婶子耐着性子,“你小禾妹妹话说的虽然难听,但她有句话说的很对。我们娘俩都是吃叶家的、喝叶家的,我们哪来的那个脸再用叶家的东西接济亲戚?你有那个闲工夫和我们纠缠,还不如改天去小河庄求一下你舅舅和表哥。”   罗秀才脸色阵青阵红。当他没有求过吗?他第一时间就已经去过苏家了,可苏家的那些人,别说是给他银钱米粮了,他们连招待他吃一顿饭都不愿意。   当然,如果是放在平时,苏家人是肯定不会这么对待罗秀才的,可谁让苏家现在自身难保呢。   就算赶走了苏小禾母女,苏家人也还是处于一种僧多粥少的状态。   为了争田地、争粮食,苏家几个妯娌都已经快要打成一锅粥了,这种时候他们顾自己都还顾不过来,又哪里会愿意拿出银钱、米粮接济罗家的人。 第38章 夜宿荒村   苏小禾母女油盐不进,罗秀才再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直接去找叶家人了。   他自诩高人一等,是个秀才,和叶金奎区区一个猎户说话,是叶金奎高攀,奈何叶金奎虽然一向仗义疏财,但却最看不上罗秀才这样的斯文败类。   彼此打过招呼,没等罗秀才矜持委婉的说明自己的一二三点要求,叶金奎就已经非常耿直的直接打了一记直球,“那什么,我家的粮食也不是很多,实在拿不出多余的周济别人。银钱就更不必说了,我家的穷在周围这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   罗秀才:......(╯‵□′)╯︵┻━┻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势力小人!   和脸色铁青的罗秀才分开之后,众人继续保持原有队形,慢慢朝着东南方向前行。   一直到夕阳西下,大家这才找了个荒村住下。   荒村原本就是个不大的小村子,乱世之下,原本就少的村民早就已经彻底跑的没了影子,叶安澜进去转了一圈,既没发现活人也没发现死人,于是就找了个相对完整的房子,作为他们今晚的落脚之处。   骡车赶进院子,叶金奎去打了井水,确认过水是干净的,李氏、苏婶子、苏小禾开始准备热水和晚饭。   叶安澜叮嘱叶金奎,“爹,给骡子的水也要烧开了再放凉,不要直接给它们喝生水。”   毕竟是死过人的荒村,就算尸体已经被安葬,她也不敢说这里的水源就一定没问题。   叶金奎点点头,“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毕竟出发之前叶安澜就已经说过不下三遍疫病的可怕了,他胆子还没有大到能拿全家人的小命开玩笑。   李氏则是催着叶安澜去休息,“你都两天一.夜没有休息过了,趁着娘和你苏婶子准备晚饭,你赶紧进屋小睡一会儿。”   叶安澜确实已经很累了,她对郑丰收道:“那丰收你留意着点儿外面的动静,万一有流民或者乱兵进村,你就立刻通知我们。”   郑丰收笑出一口白牙,“好嘞!”   他虽然只比叶安澜大了一点点,但个头却生的十分高大,叶安澜还没来及推门进屋,郑丰收就已经猴子似的爬上了这户人家的屋顶。   “姐,你快进来,屋子我已经简单打扫过了。”一下车就忙活起来的小叶薇,端着水盆和抹布走到叶安澜身边,“席子和被褥我也铺好了,你快去睡。”   叶安澜摸了一下小姑娘毛茸茸的小脑袋,“三妹真乖。”   “我也乖。”叶棠抱住自家大姐的腿,“我也给三姐帮忙了。”   叶安澜忍俊不禁,“嗯,小妹也乖。”   叶棠身子骨不是很好,虽说只是坐在骡车上,但一天的颠簸之后,这孩子脸上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多了几分疲惫之色。   叶安澜心疼她,顺手就把小丫头也给抱进屋里了,“小妹陪着大姐好不好?大姐不想一个人睡。”   小叶棠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用手轻轻拍着叶安澜的胳膊,“大姐乖,小妹哄你睡。”   叶安澜握住她的手,“小妹只要给大姐抱着就可以了。”   叶薇看了,笑着放下水盆,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叶安澜是在肉粥的香味儿里醒过来了,她抱着迷迷糊糊的小叶棠走出房间,“爹,娘。”   正准备进屋叫她起床的李氏闻声,立刻笑着朝这对姐妹招了下手,“来得正是时候,饭做好了,你俩赶紧过来这边。”   昏暗的天光下,叶安澜看到饭桌上面摆了一大盆水比米多的肉干菜干粥、两大盆现烙的粗粮咸菜馅儿饼。   她把叶棠放在长凳上,然后给她盛了一大碗肉干菜干粥。   叶棠很懂事,李氏把勺子递给她,她直接自己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其他人也已经或是抓着饼子,或是捧着大碗,迫不及待开始用饭。   这里面唯有郑丰收比较特殊,因为他不是在桌边,而是在房顶捧着大碗,居高临下吃的晚饭。   吃饱喝足,李氏她们负责清洗炊具、餐具,同时还要烧热水给大家洗漱用,叶安澜和叶金奎、叶松则是拿了早就准备好的草绳、尖竹、药粉,开始在院子周围设置陷阱。   弄好了,叶金奎和叶安澜又商量了一下谁负责哪个时段的警戒工作。   从现在到天亮,还有一共五个时辰,父女俩于是分了最早的一个时辰给郑丰收,然后又说定了由叶金奎守中间的两个时辰、叶安澜守后面的两个时辰。   ***   一.夜无事,叶安澜他们平安迎来了第二天的明媚朝阳。   带着几个小的练过武,然后又和大家一起吃过早饭,叶安澜收拾了一下,准备先只身往东南方向探一下路。   她对李氏道:“今天我们晚点出发,娘您和苏婶子多做一些干粮,多烧一些开水,放凉了等会儿带上。”   李氏一看她那架势,“你又要出去?”   叶安澜点点头,“我先去探一下路。”   李氏想说什么,叶安澜却抢先一步拍了拍自家养母的胳膊,“您别担心,我不会冒险的。”   这支队伍里,武力值最高的就是她,越是危险的活计,她越是不能分派给别人。在把郑丰收他们培养出来之前,她只能在这些事情上尽可能地亲力亲为。   想到这里,叶安澜招手叫过几小只,“你们也别闲着,都给我好好练武。知道了吗?”   几小只点头如捣蒜,“知道了。”   叶薇又道:“大姐你自己小心一些。”   叶安澜摸摸叶薇的头,“我会的。”   带上刀和弓箭,袖袋里藏好药粉,叶安澜穿着昨天的那身男装、顶着一脸的锅底灰出了村子。   她尽可能挑着人少僻静的地方走,一来这些地方比较穷,乱兵和流民都不怎么喜欢光顾,二来这些地方尸体也少,找到干净水源的概率更高。   当然,考虑到队伍里的那些妇孺,以及帮忙运东西的两辆骡车,叶安澜再怎么挑人少僻静的地方,他们最终要走的,也还是相对平整、宽敞的乡间土路。   也就是说,他们终归还是会与其他人类相遇。 第39章 入乡随俗(加更)   一来一回,叶安澜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她把荒村东面、南面以及两者之间的三条路全都试着走了一遍,中途歇脚时,她还顺带阅读了谢渊给她的内功心法以及轻功身法。   一直到时近正午,叶安澜这才脚步匆匆回了荒村。   守在屋顶的郑丰收第一个发现了她,这孩子又叫又跳的远远就朝叶安澜用力挥手,“大姐——大姐——”   叶安澜很无奈,但看着对方欢喜、纯粹的明媚笑容,叶安澜又说不出责怪对方的话。   她迎着叶金奎等人高兴的眼神推开院门,“你别在房顶又蹦又跳的,万一掉下来摔坏哪里怎么办?”   郑丰收笑眯眯抓着梯子爬了下来,“我以后肯定注意。”   叶安澜顿时没脾气了,她对李氏道:“娘,准备午饭吧,吃完了咱们再出发。”   李氏“哎”了一声,带着苏小禾母女忙活起来。   叶安澜坐在厨房门口的饭桌边上,略微提高音量,和大伙儿说着她的打探结果。   “......我打算走最东边的那条路,那边流民不是很多,也没有成气候的起义势力,唯一不好的,就是今晚我们怕是得宿在破庙了。”   叶金奎摆了下手,“破庙就破庙,安全最重要。”   叶安澜对此早有所料,她笑着拿出谢渊给的几本小册子,“之前忙于逃命,也没来得及和你们说我那晚的经历。”   “我从县城出来没多久,遇到一伙人和敌人发生冲突,我没有上前,一直躲在旁边。后面我被那支队伍的领头人发现,对方让我帮他医治同伴。”   “我看他们伤势都不算重,就大着胆子给他们治了。治好之后,那位公子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还主动提出要代师收徒,做我师兄。我看他人不错,就答应了。”   她把小册子递给叶金奎,“喏,这就是他送我的内功心法和轻功身法,哦,还有一本貌似是剑法来着。”   叶金奎拿着册子的手一直在抖,他没有打开册子,反而像是拿着烫手山芋似的,把册子又急急忙忙塞回了叶安澜那儿,“你自己收着,这是你师门的东西,你别随随便便拿出来给别人看。”   这个年代的人非常重视传承,莫说是这种极其珍贵的武功秘籍,就算只是做菜、酿酒的寻常秘方,人们也不会随随便便拿出来跟其他人分享。   他苦口婆心教育叶安澜,“元娘,你别觉得我们是你爹娘,二郎几个是你弟弟妹妹,你就不把师门的武功传承当一回事儿。没你师父或者师兄的允许,你别把师门的东西随便给人,不然人家是要把你逐出师门的。到时候学不成武功还在其次,名声坏了才是最要命的。”   叶安澜:......她还打算号召大家都来学习呢,她爹怎么可以一上来就打乱她的美好计划呢?   叶金奎道:“这东西你自己好好收着,谁也不能再给了,记住了吗?”   他第一次板起脸,一脸严肃的教训叶安澜,搞得叶安澜莫名有些底气不足。想了想,叶安澜决定暂且还是入乡随俗。   她对叶金奎用力点了下头,“我记住了。”   叶金奎这才重新露出笑容,“好孩子。”   叶安澜叹了口气,“那这舆图您总可以看一眼吧?”   她把书册当中夹着的简陋舆图抽出来,在桌面上摊开,“这也是我师兄给我的,我带你们往东南走,就是他建议我的。”   她把谢渊当时说的那番关于天下局势的话大概转述一遍,“......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就决定带着你们去往蒙阴。”   叶金奎听的连连点头,“你这是遇到贵人了。”   叶安澜笑,“我还没有问过您里正爷爷他们呢,您知道和咱们交好的几家情况如何吗?”   叶金奎道:“你里正爷爷和你二柱叔、虎子叔倒还好,他们原本就已经在筹划搬家了,出事的时候,丰收满村子一喊,他们几家直接就带着剩下的那点东西离开了。你宝根叔......他为了保护家里的两个孩子受了点伤,家里的东西除了银钱,也基本没有带出什么。”   叶安澜蹙眉,“宝根婶子又闹了?”   叶金奎重重叹了口气,“是啊。也不知道她想啥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就跟中邪了一样,非要巴心巴肺的贴补不成器的娘家兄弟。贴不成就可劲儿折腾家里人,要不是上头有公婆压着,我估计她能直接把家里的银钱米粮全都搬回娘家去。”   叶安澜摊了下手,“所以我就说,您该建议我宝根叔跟她和离。反正他们原本也不是走正常流程成的亲,当年我宝根叔之所以会娶她,还不是因为她故意扯着我宝根叔跳河,后面又一口一个‘名节’的在那演戏。”   要不是她可着劲儿的演戏,她父母可着劲儿的卖惨,宝根的父母也不会迫于舆论压力,给自家儿子娶了这么个被娘家下过降头的奇葩媳妇。   叶金奎抬手搓了把脸,“我建议了。”   “啊?”叶安澜这下是真吃惊了。   “我建议他了。”叶金奎原本一直抱着“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婚”的厚道想法,但在亲眼见识了这女人的破坏力之后,叶金奎哪里还能容忍她继续坑害自己兄弟。   “元娘你是不知道,宝根婶子居然能为了和宝根叔赌气,抱着两个儿子待在家里死都不挪窝。”苏小禾从灶房探出头,“要不是她耽误时间,宝根叔早就抱着孩子,带着爹娘、媳妇躲到山上去了。”   叶安澜目瞪口呆,“不是,她就一点儿也不怕死?”   苏小禾撇了下嘴,“她怎么不怕?她这不是琢磨着,就算乱兵来了,第一个冲上去的也会是宝根叔嘛。”   叶安澜满头黑线。不是,这怕不是个智障吧。她把自己男人弄死了,她和她的两个孩子以后还要不要过日子了?她难道还能指望自己娘家帮忙养孩子?   苏小禾似乎看出了叶安澜的心理活动,她对叶安澜道:“哎呀,她就是为了吓唬宝根叔,让宝根叔答应送粮食和银钱给她不成器的娘家兄弟,并不是真的想死,也没有真的想让宝根叔死。 第40章 入住破庙   “宝根叔一开始还试图跟她讲道理,发现实在讲不通,他又和自己爹娘一起开始抢孩子。好不容易把孩子抢出来了,老两口匆忙背了两袋粮食就要跟着儿孙一起跑,结果那个疯女人却一把扯住了宝根叔小儿子的腿。”   “他们在家门口拉拉扯扯的,最先进村的乱兵看到了,直接就奔着他们去了。那女人一看到对方手里的刀,吓得尖叫着直接就跑了。就是苦了宝根叔,又要护着爹娘,又要护着孩子。”   叶安澜:→_→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奇葩玩意儿!   她问苏小禾,“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看见了?”   苏小禾一指正屋屋顶,“我去叫丰收回来吃饭,走到村子中间,迎面正好碰上丰收从村子外面往回跑。他嗓门儿大,喊的声音村民大老远就能听见。其他动作麻利的人家,人家都已经跑到村尾了,宝根叔他们家倒好,乱兵都到村头了,都能看到他们了,他们一大家子居然还在那里大呼小叫的抢孩子呢。”   叶安澜捏了下自己眉心,“所以你和丰收就去帮忙了?”   苏小禾虽然练武没几天,但叶安澜也给她配了自制的袖箭防身。再加上这姑娘性情坚毅,能吃苦,肯学习,胆子也大,叶安澜不用深想都能猜出她当时干了些什么。   “我没帮上多大忙。”苏小禾颇为遗憾的摇了一下头,“我就射了两支袖箭,伤了两个乱兵,其他都是丰收做的。”   “已经很好了。”叶安澜表扬她,“很多人第一次面临那种场面,直接就会吓得手软脚软,你好歹还冷静地用了袖箭。”   至于郑丰收,这小子她已经有意锻炼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敢打敢杀,叶安澜一点儿也不意外。   叶金奎也道:“还好有丰收和小禾,要不是有他们帮忙,你宝根叔这次怕是要没命了。”   他这么一说,叶安澜就明白为什么一向厚道的叶金奎会建议他好兄弟和媳妇和离了。   “我还给了你宝根叔二十两银子和几袋米粮、一些伤药。”叶金奎叹着气,“为了逃命,除了身上的一点银钱,他们一家这次是真的一点东西都没带出来,全家老小眼看着就得断粮。”   叶安澜无所谓,给就给呗,反正她这段时间摸尸也弄到了不少银钱。   虽然大部分都花出去了,但给她爹的好兄弟二十两江湖救急,叶安澜还给得起。   她问叶金奎,“那我宝根叔他们后来去了哪里?”   叶金奎道:“去了他舅舅家。他舅舅是个猎户,住在离咱们村大概六十里远的汪家寨,那里又穷又偏,村民还大部分都是见过血的猎户,乱兵等闲不会过去找麻烦的。”   他给了对方二十两银子,对方自己也有点家底,有了这些钱,对方完全可以在汪家寨建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然后再开几亩荒地耕种,闲暇时还可以跟他舅舅学学怎么打猎,勉强混一个吃喝不愁。   叶安澜闻言不由轻叹一声。   乱世人不如太平犬,没点本事的人,想在这个世道之下求得一份安稳都跟做梦一样,是个奢望。   能像她宝根叔、里正爷爷、虎子叔、二柱叔那样,和家人一起囫囵着躲进山里投靠亲戚,其实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这份幸运能够维持多久,但起码目前看来,他们的境遇已经远比一般人要好了。   一行人围在一起吃过午饭,叶金奎和郑丰收套了车,众人再次踏上东迁之路。   叶安澜还是负责在前面探路,她始终和大部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这样的距离既能让她及时对前面可能存在的危险作出响应,同时也能让她在车队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回撤支援。   ***   一行人走走停停,期间打发了不下十拨想打他们主意的零散流民,好不容易才走到叶安澜之前看好的那个破庙。   破庙不算大,前后一共五间屋子,其中还有三间屋子都住着过路的流民。   叶安澜挑了剩余两间里相对完好的一间安置李氏等人,然后又把骡车从后门赶进寺庙中间的狭窄小院。   他们有板车、有骡子,车上堆着袋子,身上背着背篓,一看就家底丰厚,在进到破庙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吸引了庙里所有流民的目光。   这些目光有的只是单纯羡慕,但更多却是不怀好意。   叶安澜假装没有察觉到那些或隐晦、或明目张胆的视线,她让叶金奎等人先进屋,“你们先去休息一下,骡车我会看着。”   叶金奎点点头,带着李氏等人进屋去吃东西。   周围有人,生火做饭多有不便,也更容易招人觊觎,叶金奎他们吃的是早晨李氏等人多准备的粗粮咸菜馅儿饼。   冷水配冷饼子,那滋味儿实在不能算好,但比起外面那些只能吃草根树皮的流民,他们又毫无疑问是幸运且幸福的。   众人正吃着,外面的叶安澜迎来了觊觎他们那两车物资的第一拨流民。   这拨流民一共只有十来个人,虽然人数上与叶安澜他们不相上下,但这批人却个个都生的人高马大、年轻力壮,不像叶安澜他们,一看就很好欺负的孩子和女人才是队伍的主要人员。   “喂,小孩儿,你们这车上装的都是粮食吧?”   叶安澜的外貌实在没什么威慑力,这群年纪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仗着身强力壮没少欺负其他流民的流民,根本没把负责看守车辆的叶安澜放在眼里。   为首的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大喇喇就朝叶安澜走了过来。   “我劝你别再上前。”叶安澜弯弓搭箭,大有对方再靠近,她就一箭射死对方的意思。   那壮汉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又大笑起来,“呦,哥几个这是碰上硬茬儿了啊。”   他盯着叶安澜的小身板,一边挑衅似的大踏步朝前走,一边嘴巴还喋喋不休说着,“我说小孩儿,你杀过人吗?见过血吗?知道人肉是个什么滋味儿吗?拿着副弓箭就想吓唬你爷爷......” 第41章 杀鸡儆猴(加更)   嗡的一声,箭矢离弦,噗的一声,箭矢扎入壮汉颈间。   壮汉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摸一把自己的脖子,结果却很快轰然倒地,成了一具新鲜出炉的尸体。   壮汉的同伴反应不一,有人下意识后退,也有人被激起凶性,骂骂咧咧朝着叶安澜奔来。   叶安澜一点儿不怵,她飞快地取箭、拉弓,没一会儿就射死了冲上来的那四个人。   “我见过血,杀过人,虽然没有吃过人肉,但我杀过很多吃人的人。”她一脸淡漠的跳下骡车,仿若闲庭信步一般,朝着剩余的几个流民逼近,“这个回答,你们可还满意吗?”   那几人早就吓得腿脚发软,他们虽然身强力壮,但到底只是没什么武功底子的普通流民,欺负一下力气没有自己大、身形没有自己高的普通流民还行,遇上像叶安澜这种既有身手又有杀心的,这些人除了麻爪儿、求饶也没别的本事了。   几人抖若筛糠,一句话都不敢讲,生怕讲的不合叶安澜心意,叶安澜也给他们来上一下。   “都给我滚到你们原来的房间老实待着。”叶安澜也没有非让他们给个答案的意思,她抬手一指,“在我们离开之前,谁敢出来,谁下一个死。”   那几个人听了,立刻你扯着我、我拉着你,踉踉跄跄的回房去了。   叶安澜轻嗤一声,弯腰开始回收箭矢、摸尸敛财。   期间,她准确捕捉到了另外两间屋子悄然合上窗扇的细微响动——看样子,看好戏的人是终于观察够了。   “元娘。”叶金奎听到动静跑出屋子,“你没事吧?”   他声音很低,毕竟“元娘”这两个字,实在是太能暴露叶安澜的真实性别了。   叶安澜朝他微一颔首,“您放心,已经全都解决掉了。”   叶金奎松了口气,“你去休息吧,爹守着骡车。”   叶安澜摇了一下头,“不用,您还是等丰收一起吧。”   这俩人可不像她,有着前世积攒下来的丰富战斗经验。   她可以打着“有天赋”的旗号,慢慢展露自己的战斗技巧,叶金奎和郑丰收却只能实打实的一点点进步。   “那你晚上就别守夜了,好好睡一觉。”   叶安澜略一思忖,“也行,那您和丰收就只看着骡车就可以了,我娘她们我会负责照看的。”   叶金奎正有此意。趁着还有时间,他回去拉着郑丰收一起补眠。   两人睡了一个多时辰,然后赶在李氏等人入睡之前,去外面把叶安澜换了进来。   叶安澜给了叶金奎一包药粉、一瓶解药,“火堆我已经烧起来了,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您就和丰收每人含一颗解药,然后再把药包丢进火堆。”   这药她之前对付那些黑衣杀手时用过一次,功效相当之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它必须借用火的力量,不烧一下根本发挥不了它的强力药效。   叶金奎点点头,“我记住了,你快进去吧。”   叶安澜可还没有吃东西呢,叶金奎现在就想让她赶快进屋。   郑丰收打着哈欠,嘴里还咬着一块饼子。   叶安澜不轻不重给了他一拳,“打起精神,别睡着了。”   郑丰收立刻用力拍了两下自己的脸,“我知道了,大姐。”   叶安澜微微一笑,放心地进了屋子。   郑丰收虽然不是很聪明,但对她的话却一向十分听从,既然答应了她,那他就一定不会中途偷懒打瞌睡了。   啃了两个李氏特意留给她的粗粮饼子,又嚼了两条肉干,叶安澜这才开启洗漱、入睡模式。   她选的这间屋子没有炕也没有床,不过李氏他们在屋子里面找到了几张长桌,把长桌靠墙拼在一起,勉强也能当成床了。   大家把被褥铺在桌子上,女人们排排睡在一起,只有叶松这个属于少数群体的男孩子,抱着一床被子,独自睡在神像后面的狭窄石台之上。   夜里,子时刚过,众人睡的正香时,还真有人试图爬窗钻进屋里,然而还没等第一个人顺利爬进屋子,叶安澜就已经抬手赏了对方一枚袖箭。   她自制的袖箭威力不大,距离太远没用,找不准要害没用,但这两点对叶安澜来说却都不算问题。   她今晚就睡在靠近窗子的位置,找人体要害这种事对她来说更是驾轻就熟,莫说这群人只能一个一个按顺序爬进来,他们就算一拥而入,叶安澜也能抄起长刀,抡圆了给他们表演一个一步杀数人。   “不想死的就赶紧滚。”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透过打开的木窗,传入外面的流民耳里,那几个人踌躇片刻,最终到底还是默默退走了。   “元娘?”   “没事,娘,你接着睡。”叶安澜安抚了一下自家养母,然后轻轻关上窗户、推开屋门,走到叶金奎和郑丰收身边,“爹,你们这边没啥事儿吧?”   叶金奎抬手一指,“本来或许会有点儿事,你一出来这些人就又缩回去了。”   叶安澜啧了一声,“这回的流民倒是有点儿脑子了,动手之前居然还知道找一波炮灰吸引我的注意力。不过,手段如此粗糙,选的人手又那么不堪一击,这脑子还真是只有‘一点’。”   叶金奎:......以前没发现他大闺女这么毒舌啊,这是往外跑的多了,跟接触的那些人学了这份气死人不偿命的新本事?而且他没听错的话,她刚刚是“啧”了一声吧?   他轻咳一声,“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   郑丰收也道:“是啊,大姐,你再睡会儿。”   叶安澜点点头,转身回屋继续补眠了,叶金奎和郑丰收则继续坐在骡车上,仔细留意周围的风吹草动。   又过了约么两个时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屋里的女眷纷纷起身。   叶安澜对众人说:“娘和苏婶子、小禾准备早饭和干粮吧,我守着你们。二郎你守着窗户,让爹和丰收去屋里小睡一会儿。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再启程。”   众人点头应下,有条不紊的开始各做各事。   听到动静的流民骚动一阵儿,但想到叶安澜的铁血手段,众人到底还是没敢冲出屋子抢夺米粮。 第42章 主动投奔   从破庙出来,叶安澜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队伍去前面探路,她还得防着后面的那些流民聚集起来打劫他们。   直到彻底走出破庙众人的视野范围,叶安澜这才只身一人往前面打探消息。   如此一路走走停停,到日暮时分,他们走到一处荒村外面。   已经来过一次的叶安澜没有带着大家进村,“爹、娘,今晚咱们得住在村子外面。”   她选了个靠近水边的小树林,示意叶金奎和郑丰收把骡车赶过去。   叶金奎第一时间意识都不对,他问叶安澜,“那个村子有问题?”   叶安澜点点头,叹息着揭穿谜底,“那个村子被屠了,全村无一幸免。”   至于她为何如此笃定——如果不是全村无一活口,村民的尸体也不会全都大喇喇摆在那里,根本无人挖坑掩埋。   她把自己在村里看到的情况跟叶金奎等人简单说了一遍,“......我怕会引发疫病,所以就把尸体全都烧掉了。”   叶金奎沉默良久,“也不知道小河庄死去的那些村民,有没有人回去给他们收一下尸。”   叶安澜能明白叶金奎内心的复杂感受,她不好说这就是时代洪流下小人物的悲哀,只能挑着好听的话开解叶金奎,“小河庄逃走的人多,再怎么也会有人回去善后的。”   叶金奎嘴角勉强牵起一抹浅笑,“罢了,不想这些了,难得宿在野外,爹去猎一些肉食回来。”   虽然他们也带了肉干,但那玩意儿硬的很,又咸,叶金奎其实不是很乐意啃。   叶安澜拦住他,“您还是带着丰收他们搭帐篷吧,猎物我来准备。”   叶金奎略一犹豫,“也行,那你自己小心。”   叶安澜点点头,带着弓箭、长刀往林子旁边的矮山走去。   这种占地面积不大、高度也只能算是一般的矮山,生活着的野兽基本只有兔子、山鸡、野羊、狐狸、野猪之类,危险程度不高。叶安澜全副武装,防备的其实是人。   她在五十多个流民的灼灼目光下只身进山,然后很快带回了一大串的兔子和鸡。   有人按捺不住,仗着人多势众朝她包围过来。   为首的流民一脸凶相,“识相的话就把你的这些猎物都交出来,不然爷爷一个不高兴,立马就能把你卖去县城的南风馆。”   叶安澜眸子微微眯起,她手里拎着东西,打人不太方便,好在对付这些空有蛮力的流民,她对双手的需求并不迫切。   “你是谁爷爷?嗯?”说着话,叶安澜迅速蹿到为首那人身边,然后飞起一脚,直接把对方踹的朝后飞去。   她踩着对方的胸膛飞出人群,“别以为人多势众就能欺负人,惹得小爷不高兴了,信不信小爷断你们每人一条大.腿?”   叶金奎这时也已经手握长刀跑了过来,他身手虽然不如叶安澜,但到底也是练过几年武的,对付普通人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父女俩联手,把不信邪的流民悉数击退,趁着他们倒在地上抱着受伤的地方大声哀嚎,两人一脸风轻云淡的回了属于他们的那块营地。   把猎来的兔子和鸡交给李氏,叶安澜正要去帮叶金奎他们布置用以防御的小机关,一个脸色泛青、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姑娘,摇摇晃晃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叶安澜转身,静静看着那姑娘。   “求您,收下我们。”那姑娘还没走到叶安澜面前,就已经远远朝她跪了下来。   “我们愿意签卖身契,一辈子都给您当牛做马,只要您给我爹治伤,每天管我们全家一顿饱饭,别让我们饿死。”   “我和我爹娘、姐姐都很勤快,我们能干很多活。以前我家的地都是我们四个在种,家里的活计也基本都是我们在做。”   见叶安澜没反应,那姑娘又道:“我力气非常大,我也会打架。我、我还敢杀人。”   叶安澜挑了一下眉,“你的名字。”   那姑娘眼神大亮,“我、奴婢叫杨小桃。”   叶安澜嘴角微抽,“你还是自称‘我’吧。另外,我要先看一眼你的家人。”   杨小桃连连点头,“好的,我这就让我爹娘他们过来见您。”   叶安澜点点头,杨小桃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两男一女走了过去。   叶金奎凑过来,“元娘,你不是说路上不能随便救人?”   叶安澜笑,“你没听那姑娘说嘛,她力气‘非常大’。我对这个很感兴趣。”   叶金奎:......   他小声嘀咕,“再大难道还能比你力气大?”   他们家元娘这可是祖传的天生神力,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比她力气大的。   叶安澜笑,“只要她比丰收力气大,她对咱们来说就是一大助力。当然,到底要不要留下他们,还要看他们是不是吃过活人。”   叶安澜的底线很低,她甚至不介意活不下去的流民去吃自己同类的尸体,但如果对方吃过活人,呵呵,那就别怪她出手狠辣、刀刀见血了。   好在,杨小桃的爹娘、姐姐都是老实人,嗅觉敏锐如叶安澜,在他们身上也只闻到了长期不洗澡堆积出来的汗臭味,以及,杨老爹身上的淡淡血腥味。   叶安澜很满意,她朝杨老爹招了一下手,“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杨老爹一脸忐忑,还是杨小桃推了他一把,他这才犹犹豫豫走到了叶安澜面前。   叶安澜瞅了一眼他的右胳膊,“伤了有起码三天了吧?”   伤口都发炎红肿了,再不治疗,这条胳膊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杨老爹一脸惊讶,“对,已经伤了快四天了。”   叶安澜点点头,“丰收,给我端一盆热水,再拿两块干净布巾。”   “好嘞!”郑丰收答应一声就去拿东西了,叶松则是很有眼色的给叶安澜拿了装药的背篓过来。   叶安澜看向杨老爹,“会很痛,你忍着些。”   杨老爹连连点头——有的治就不错了,疼不疼的,他有资格矫情这些?   等到郑丰收把东西拿过来,叶安澜掏出银针,先给杨老爹扎了两针。   这两针并不是治伤用的,而是为了让杨老爹的手臂暂时陷入麻痹状态,借此减轻他对痛觉的感知力度。   清洗、上药、包扎、叮嘱注意事项、收回银针......行云流水一般做完这一切,叶安澜这才摆开知心姐姐的架势,笑眯眯与杨小桃聊了起来。 第43章 重点培养(加更)   杨小桃确实如她自己所说,力气很大,也很勇敢,但相对应的,这孩子头脑也很简单,虽然不像郑丰收似的,偶尔总会脱线一下,惹得别人哭笑不得,但这孩子明显也不是那种心思玲珑的聪明人。   据她自己说,因为吃的多,她小时候没少被爷奶、叔婶嫌弃。   虽然她父母、姐姐都十分疼爱她,但她却还是过了十多年从未吃饱的苦B生活。   后来家乡发生战乱,他们成了流民,数天之前,她爹为了保护她奶被人砍伤,她奶居然提出要卖了她姐妹二人换粮食和药物,不然就不给她爹看伤。   她爹娘不同意,和老两口儿吵了起来,老两口儿在其他儿孙的怂恿下,抛下一家四口儿,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他们带走了家里仅有的粮食以及银钱,杨小桃一家只能在逃难途中自食其力。   可问题是,她爹受伤了,她娘和姐姐都是标准的普通女子,除了力气极大、敢打敢拼的杨小桃,他们一家根本就找不出第二个有战斗力的。   为了不让那些不怀好意的流民伤害爹娘以及姐姐,杨小桃只能时刻守着他们。   可如此一来,杨小桃一家就又少了物资来源。   他们很快就陷入了没有食物和药物的尴尬境地,这样下去,那些之前被杨小桃打跑的流民,怕是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借机好好收拾他们了。   正当杨小桃陷入绝望,一筹莫展之际,叶安澜展现出了她超乎寻常的强悍武力。   杨小桃觉得,那一刻的叶安澜,简直就像是偶然坠入凡间的强大神明,她坚信,这个人一定能为她和她的家人带来生的希望。   于是,她在说服父母和姐姐之后,试探着找上叶安澜,恳请加入叶安澜所在的这支队伍。   至于杨家的其他人。   杨老爹全名叫作杨敬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为人厚道、勤快能干,但却因为没有儿子,在父母面前一向直不起腰杆。   杨小桃的娘唐氏因为自小长在后母手里,所以养成了一副十分怯懦的软弱性格,自打来到叶安澜面前,叶安澜就没见她直起过腰、抬起过头。   当然,她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全程就是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受气包模样,看得叶安澜这个无关之人都忍不住有些牙疼起来。   不过,这对包子夫妻能在爹娘(公婆)提出卖掉他们两个女儿的时候奋起反抗,这让叶安澜对他们多了些好印象。   再有就是杨小桃的姐姐杨小梅了,这姑娘不仅身躯和杨小桃一样瘦弱,眼神也和杨小桃一样坚毅,虽然没有杨小桃的大力气,但好好培养一下,也不会是个吃白饭的。   这时候的叶安澜还不知道,杨家的这三个人何止是不吃白饭,他们干起活儿来,那吃苦耐劳的模样,简直就是当之无愧的古代版劳模。   ***   考察通过,叶安澜把做好饭的李氏等人也给叫了过来。   李氏不仅人过来了,她还端过来两个小木盆,一盆盛着刚出锅的肉糜粥,一盆放着一共八个粗粮饼。   她跟杨家人打过招呼,然后又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不给人家送肉,“你们之前吃的少,肠胃弱,现在不能吃太多油水,不然会闹肚子的。”   杨家人一脸的不好意思,唐氏羞的脸都红了,她连连摆手,“这就很好了,真的。”   杨小梅心直口快,“是啊,太太,以前我们还在村里时,我奶都不给我们吃肉的,就更不要说出来逃难之后了。”   唐氏觑了一眼丈夫黑红黑红的脸色,然后又悄悄扯了一下大闺女的袖子,示意她给自己老爹留点儿面子。   李氏假装没有看到唐氏的小动作,她对杨小梅道:“你还是叫我婶子吧,我们家元娘说了,不让你们当下人呢。”   “元娘?”杨小梅迷茫一瞬,发现李氏说这话时看的居然是叶安澜,杨小梅吓得连手里的筷子都掉下来了。   叶安澜朝她笑了笑,“忘记告诉你们了,我是姑娘,不是郎君,穿成这样是为了在外行走方便一些。”   杨家两夫妻目瞪口呆,他们的两个闺女眼神儿却亮的格外吓人。   姑娘!那么厉害的少年原来、居然是个姑娘!那她们岂不是......   这一刻,两个姑娘心中都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斗志。   吃过晚饭,杨小桃再次找上叶安澜,提出立卖身契的事。   叶安澜这次非常明确地拒绝了她,“我不需要下人,只需要护卫,比起签卖身契,我更希望你跟着我习武。   杨小桃道:“我可以既签卖身契,又跟着您习武啊。”   叶安澜:“......不用了,我不需要用这种东西约束别人。敢背叛我的,我会亲手让对方付出代价。”   在这乱世,契书和废纸其实也没啥两样,她与其指望用一张卖身契去约束别人,还不如去指望自己手里的刀能够震慑所有宵小。   “那行吧。那就听您的。”杨小桃瞄了一眼叶安澜的刀,“那个,姑娘,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跟您学武啊?”   叶安澜微一挑眉,“你想的话,现在开始也可以。”   杨小桃喜形于色,“那......”   叶安澜摆了一下手,“在此之前,你还是先让我看看你的力气到底有多大吧。”   杨小桃闻言,四处张望一圈,然后走到河边,选了一块比十个她捆在一起都还要更大一些的石头,“姑娘,这是这里最大的石头了,我就举它可以不?”   叶安澜:......听这姑娘的这意思,这还不是她力气的极限?   她来了点兴趣,“可以。”   杨小桃闻言,上前抓住了石头的其中一角。   叶安澜眼见的发现,杨小桃的手,在原本还算光滑的石头表面抓出了两个坑。   她抓着那两个坑,慢慢举起了那块大石。   苏婶子等人都傻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有人举起这么大块的石头。   叶金奎和李氏则是下意识看向叶安澜,叶安澜浅笑着朝他们微一摇头,叶金奎和李氏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们家大闺女还是最厉害的。   叶安澜示意杨小桃放下石头,“你力气很大,适合走刚猛路数,从明天开始我会专门教你如何发挥优势。”   其实,如果杨小桃年纪尚小,叶安澜反而会更倾向于让这孩子全面发展。   可问题是,杨小桃都已经十三岁了,骨骼、筋脉都已经基本成型,现在再想全面发展,叶安澜有九成的把握,她最后的成果会是样样稀松。 第44章 清理败类   杨小桃一脸激动,“我一定好好学!”   杨小梅欲言又止。   叶安澜看她一眼,“你可以跟着我三妹、小妹一起练武,你不像小桃,天生力气就大,她学的那一套,对你不适用。”   杨小梅欢天喜地跟叶安澜道谢。她没有非要和妹妹一样的意思,她只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个变强的机会。   “天色不早了,苏婶子去给他们拿两床旧被子,小禾给他们讲一下我的规矩。”   “哎!”母女俩答应一声,一个去翻找他们放在车上的闲置的旧被子,一个坐到桌前,把叶安澜立的规矩一五一十说给杨家人听。   说完了,苏小禾又指了一下桌上的碗筷和陶罐,“我们吃饭喝水都是分开的,不会和其他人混在一起,这是你们一家人的,你们自己分一分,做个记号吧。”   这是叶安澜要求的,为的是万一有人生病,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尽可能减少彼此传染的可能。   杨家人虽然无法理解叶安澜的这个指令,但他们并不会因此质疑或者不当回事。   苏小禾跟他们强调过的每一件事,他们都牢牢记在心里。   ***   子时之后,叶安澜把守卫工作交给叶金奎和郑丰收。   她活动了一下筋骨,正打算回去抱着小妹睡一觉,耳边却突然传来短促的一声尖叫。   那声音戛然而止,并没有持续太久,但叶安澜却听出来那是属于孩子的清朗音色。   她微微蹙眉,“爹、丰收,我去看看,要是这边有异常情况,你们就立刻大声呼喊,我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的。”   虽然怀疑是调虎离山之计,但让她放任不管,她又有些良心难安。   在叶金奎担忧的眼神中,叶安澜像只猴子似的,挂在树上荡了过去。   不是她非要秀自己的一身本事,是她担心有人在她必经之路上挖陷阱。   作为一个轻功刚刚入门的小菜鸡,叶安澜可没有踩中陷阱也能飘摇直上的本事。   谨慎起见,她宁愿挂在树上当猴子。   在树上荡了一会儿,远远地,叶安澜就听到有两个男人在嘀嘀咕咕说着话。   “这臭小子,差点儿让他给跑了!”   “还是揍得少了,不然早老实了!”   “......”   她眉头紧蹙,荡到离他们较近的一棵树上。   树下,有两个男人正一人死死揪着手里小孩儿的衣领,一人用力捂着那小孩儿的嘴巴,还有一个男人,则在架着大锅烧柴煮水。   他长了一张愁眉苦脸的憨厚老实人模样,看着就像是随处可见、生活困苦的悲惨流民。   一边添柴,他一边用满是忧虑的语气对另外两人道:“那个煞星可还没走呢,咱们吃那什么真的没问题吗?”   抓着小孩儿衣服领子的流民嗤了一声,“我们又没吃他家的,他疯了才会多管闲事。”   另外一人则道:“还是小心些好。他们队伍里也有孩子。”   那人耸耸肩,“这不是已经在小心了。不然哥儿几个何至于大半夜的才吃上东西,还不是大哥你坚决不同意我们白天吃,非要让哥儿几个避着那煞星。”   听到这里,叶安澜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听下去了,尤其那小孩儿挣扎的力道已经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力竭。   她弯弓搭箭,射死了捂着小孩儿嘴巴的那个男人,然后又一刀割断了抓着小孩儿衣领那个男人的喉管。   正在烧水的男人听到闷响下意识回头,脆弱的脖颈正好迎上了叶安澜递出的刀锋。   “你没事吧?”杀完了这里的三个败类,叶安澜转头看向正大口喘气的小脏孩儿。   小孩儿抖着手,一把抓住叶安澜的裤脚,“我、我哥,我哥还在他们手里。”   叶安澜蹙眉,“那你带路吧,我去帮你救他出来。”   她不会一味地心软,因为这样只会将自己置于险地。她做不到舍己为人,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不介意帮帮别人。   小孩儿摇摇晃晃站起身,咬牙拖着受伤的脚,带叶安澜去找那些人关押小孩儿的窝点。   叶安澜注意到了他白皙的手腕、细嫩的脖颈,以及那身虽然破烂但却明显布料很好的衣衫。她得出结论——这是一个出身不错的孩子。   两人一前一后,用了差不多半盏茶时间,走到小树林边缘的半塌茅草屋前。   茅草屋里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偶尔飘出的只言片语,让人听出屋里的人是在赌钱。   叶安澜示意小孩儿找地方躲好,然后手持长刀,轻手轻脚进了屋里。   屋里光线昏暗,有两个邋里邋遢的男人正守在油灯前面赌钱,还有一个半大少年,人事不省的躺在窗边。   叶安澜一进来,那两个正热衷赌钱的男人就发现了她,只是还没等他们生出警惕,叶安澜就已经两箭连发,把这两人给解决掉了。   “进来吧。”她朝躲在外面的小孩儿招了下手,“你哥昏迷不醒,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   小孩儿点点头,“他被敲晕了。”   叶安澜走过去,给那半大少年把了个脉,“那些人下手不重,再过大概半个时辰,你哥哥就会自己醒过来了。”   小孩儿松了口气,“谢谢你。”   叶安澜问他,“这群人还有其他同伙吗?”   杀几个都是杀,这种毫无底线的败类,万一有了漏网之鱼,以后肯定还会祸害更多小孩。与其让他们继续造孽,她还不如辛苦一点,送他们去找阎王爷偿还罪孽。   小孩儿摇摇头,“没了,他们一共就五个人。”   叶安澜这下放心了,她问那小孩儿,“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怎么只带着个小厮就出门?”   小孩儿有些心虚,毕竟他之前说的不是小厮,是他哥。   见叶安澜没有追究的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我、我和家里人闹翻了。”   “啊?”叶安澜觉得颇为不可思议,她问那小孩儿,“现在世道这么乱,你居然为了赌一时之气离家出走?你是傻啊,还是不怕死啊?”   小孩儿气鼓鼓,“我不是为了赌气!他们陷害我哥哥,害得我哥哥在家里待不下去,我......” 第45章 裴氏主仆(加更)   “哎,你别哭啊!”叶安澜有点儿麻爪,还有那么一丢丢心虚,她对小孩儿道:“那你知道你哥哥去哪儿了吗?”   “有人说在渔阳县看见他了。”小孩儿抽噎着抹掉眼泪,“所以我要去渔阳县。”   叶安澜揉了下眉心,“你知道渔阳县在哪儿吗?你知道去那里要走多久吗?你知道这一路有多少像他们这样不怀好意的人吗?”   小孩儿顿时不说话了,但他倔强的表情,却在无声诉说着他的固执——他是打定了主意,非去渔阳县不可。   叶安澜叹了口气,“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走?我们也会路过渔阳县。”   小孩儿顿时高兴起来,“哎?真的吗?我可以吗?”   叶安澜点点头,“你这小厮,要我帮你弄醒他吗?”   小孩儿犹豫片刻,“会对他有不好的影响吗?”   叶安澜摇头,“不会的,只是掐个人中罢了。”   小孩儿一听,手立刻朝着那小厮伸了过去。   “少、少爷?”醒过来的小厮有片刻的迷茫,不过很快他就回忆起了之前遇到的事,他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快,少爷,你快找个地方藏好。”   小孩儿拍了一下自家小厮的胳膊,“庆淳,你别紧张,我们现在是安全的。”   他想跟小厮介绍一下叶安澜,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问过对方姓甚名谁。   “在下裴怀秀,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叶安澜。”   小孩儿微一颔首,然后转回头告诉自家小厮,“叶兄很厉害,他解决了那些吃人的流民,救了我们。”   小厮庆淳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看着没比他家少爷大多少的这个小孩儿,居然能够以一敌多,救他们于水火。   郑重跟叶安澜道了谢,庆淳又简单问了几句自家少爷在他昏迷之后的遭遇。   听到裴怀秀说他差点儿被那些流民给吃了,庆淳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他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就给叶安澜磕了三个响头,动静之大,听得叶安澜都跟着脑门儿疼了。   裴怀秀也是一脸心疼,他和庆淳一起长大,这一路庆淳又没少舍命护他,对庆淳,他是真当哥哥看的。   他伸手拉起庆淳,又后知后觉的郑重作了个揖,感谢叶安澜的相救之恩。   叶安澜没当回事儿,反正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她把这对主仆带回营地,然后又让郑丰收给两人倒了热水,拿了粗粮饼子和肉干。   若是放在以前,这等粗食裴怀秀才不会吃,但出门在外的这一个来月,莫说山珍海味了,很多时候裴怀秀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之前的娇气,不知何时已经被彻底磨没了。   他洗了手,抓着粗粮饼子和肉干,就着热水慢慢啃咬,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叶安澜打着哈欠丢给他们两床旧棉被,“那边有枯枝铺成的床,你们就在火堆边上将就一晚吧。”   裴怀秀再是出身富贵人家,叶安澜也不可能把自家的帐篷让给他们。是以,这对主仆得到了和杨家人一样的物质待遇。   ***   沉沉睡了两个多时辰,叶安澜从帐篷里出来,接过李氏给她盛好的热水,迅速开始洗漱。   与此同时,叶金奎和郑丰收结束守夜的任务,结伴回了帐篷那边补眠。   李氏和苏婶子取出米面开始准备早饭和干粮,叶安澜则在洗漱之后,开始有针对性地指导叶松等人习武。   初来乍到的杨家两夫妻也没闲着,别的事情他们不敢贸贸然插手,于是就主动去了周边帮忙捡柴。   至于杨小梅和杨小桃,这俩姑娘洗漱完,叶安澜就把她们也给叫过去一起习武了。   小厮庆淳看见了,不由动了些小心思,他问裴怀秀,“少爷,你说我能不能也跟着他们一起练武啊?”   裴怀秀有些诧异,“以前让你练武,你不是一直嫌累吗?”   庆淳挠挠头,“可我不想再让您遇到之前的那种事了。”   裴怀秀沉默一瞬,“那我问问叶公子。”   “不是叶公子,是叶姑娘。”叶安澜耳力很好,这主仆二人声音虽不算大,但却仍然被她听了个正着。   她朝裴怀秀和庆淳招了下手,仿佛没有看到两人龟裂的面部表情,“要学就过来吧,正好连着你们一起教。”   反正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不涉及到她那个貌似不咋靠谱的师门。   裴怀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你、你是女子?”   叶安澜点点头,“昨晚诸事不便,没来得及和你细说,非是故意隐瞒。”   裴怀秀表情复杂。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受打击了,他和他的小厮,他们两个男的,居然被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姑娘给救了。尤其,昨晚,他好像还扯着人家的裤脚,哭求人家救人来着......   丢人丢到姥姥家,裴怀秀觉得他已经不能直视叶安澜的那张黑脸了。   话说,把自己的脸涂成黑炭,这真是一个姑娘家能对自己下去的狠手吗?   脑子里乱糟糟的,裴怀秀被自己的小厮拉着,加入到了练武的大部队里。   这群人开始训练的时间不同,各人的身体素质也有差异,很快,年纪小的、身体素质差的,就都陆续跑到一边休息去了。   只有被叶安澜寄予厚望的杨小桃,以及已经有了一定功底的叶松,憋着一口气,硬是坚持到了李氏招呼大家吃饭的时候。   早饭是很普通的鸡肉小米粥和粗粮饼子,充作午饭的干粮则是白面和杂粮面掺在一起烙出来的巴掌大的小饼子。   “这是你们的杯子和碗筷,做个记号,别弄混了,再有就是用完了要自己负责清洗。”   “昨晚你们用过的被子也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烂好心!没我的许可,谁也不许随便靠近其他流民,更不许给粮给水或者出手救人,听明白了吗?”   裴怀秀点头点到一半,反应过来叶安澜说了什么,两道修长的眉不由微微皱起。   叶安澜就知道会是这样,养尊处优、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少爷嘛,就算离开家门之后吃了些苦,对这个世界的残酷也依然认知不深。   再加上自己也曾吃过苦头,对那些愁眉苦脸的流民,他很容易就会感同身受的去可怜对方。 第46章 暂时休整   叶安澜双手环胸,“你有善心是好事,但你要明白,你现在连自己都还顾不过来呢,你没那个能力对别人伸出援手。”   “至于我。虽然我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庇护你,但你如果不知分寸,在托庇于我的同时,还想用自己的准则来衡量或者约束我,那我劝你尽早另谋出路。”   裴怀秀脸色有些难看。   叶安澜却一点儿也不心软,她继续道:   “你也别觉得我说话难听。为了避免以后出现不必要的争执,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把丑话说在前头。”   “平时你再怎么同情心泛滥都和我无关,但你如果想和我们一起去渔阳县,那你们就必须按我的规矩行动。”   “我对你们要求不多。”   “第一,我希望你们懂得什么叫作量力而行,也要分得清亲疏远近。”   “就算你们不说,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救的人我也会去救,就比如你和庆淳。但你要明白,我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还有就是,如果我对别人伸出援手的代价,是让我或者我的同伴受伤害,那我会毫不犹豫选择袖手旁观。”   “第二,我希望你们明白,一支队伍,负责做决定的人只能有一个,而在我们的这支队伍,这个人毫无疑问只能是我。”   “我比你更了解我自己,更了解我同伴们的实力,也更了解世道和人心,所以,请不要因为‘你觉得’而做出决断、擅自行动。”   “你要记住,我们这支队伍,应该贯彻的是‘我觉得’,而不是‘你觉得’。”   裴怀秀深吸一口气,“我记住了。”   正如叶安澜所说,他不该越界,不该自己没本事还要求别人如何如何。   叶安澜很满意,她给了裴怀秀一个笑脸,“既然想明白了,那就去吃饭吧。”   等她走了,庆淳小小声问裴怀秀,“少爷,你说叶姑娘这是啥意思?你如果固执己见,她就不给咱们饭吃?”   裴怀秀无语抚额,“她不会不给咱们饭吃,只会直接跟咱们分道扬镳。”   庆淳:......   庆淳捂紧自己的小心脏,“还好少爷你想明白了。”   裴怀秀苦笑,“如果没有之前那段时间的经历,我或许会据理力争。”   而且他也不是没有私心的人,如果把他哥哥和这些流民摆在一起衡量,他也会毫不犹豫选择自己哥哥。   就像之前,他不也是毫不犹豫放弃了把他养大的家族,宁愿选择与家族彻底撕破脸的激烈方式,也要离开家族去找哥哥?   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大公无私?   ***   朝着东南方向前行的第七天,叶安澜他们被迫停了下来。   叶家最小的孩子叶棠,从第五天开始身体不舒服,到第七天时已经有大半时间都只能昏昏沉沉靠在叶薇怀里。   赶路导致的疲倦,吃不好睡不好导致的免疫力下降,路上因为流民冲突、饿殍遍野所受的惊吓,这些都不是几粒丸药或者几碗汤药能够解决的。   她需要相对安稳的环境,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儿。   “前面有个相对富裕的大村子,叫王家屯,我们可以到那住上一阵。”负责往前探路的叶安澜,好不容易找到个适合叶棠修养的地方,立刻就跑回来找叶金奎他们了。   她口中的王家屯,是个坐落在山顶平坦处,已经被村民们建设成山寨的大村子。   这个村子的住户,九成都是姓王的,兼着里正的王氏族长,在村里说一不二、很有威望。   世道太乱,原就排外的王家村,现在更是几乎不让外人进村。   如果不是叶安澜私下塞了二十两的小额银票给里正,明面上又出了十两银子租院子,里正也不会允许他们在村子边缘的空屋暂时休整几日。   她把叶金奎等人接进村子,然后又用两把铜板,打发走了被里正派来帮他们清理院子、屋子的几个村民。   顺带的,她还跟负责帮他们收拾屋子的大婶儿买了一篮子鸡蛋和两板豆腐。   大婶儿万没想到不年不节的,居然还有人跟他们家买豆腐,揣着叶安澜给的定钱,大婶儿乐的见牙不见眼。   送走大婶儿,叶安澜找到李氏,把自己买鸡蛋、豆腐的事告诉她,“......鸡蛋等会儿就会送过来,您先给小妹做个蛋羹,然后再给她煮碗面片汤。”   看到忧心忡忡守着叶棠的叶薇,叶安澜又道:“也别亏了其他人,咱们带来的白面,您拿一袋出来,烙饼也好,蒸包子也好,今晚咱们都吃好一点。”   李氏点点头,“娘知道了。”   叶安澜又道:“那我出去转一转,爹和丰收还是老规矩。”   郑丰收一听,立刻手脚并用爬上屋顶,“大姐你放心去吧,我会保护好大家的。”   杨小桃却是上前一步,“姑娘,我和您一起去吧,我认识很多野菜,万一遇到了,还可以挖回来给大家吃个新鲜。”   杨小梅:......这个时候哪有什么鬼野菜?   叶安澜看一眼跃跃欲试的杨小桃,“行吧,想跟你就跟。”   她带着杨小桃,去了村里的老郎中那儿。   老郎中虽然医术不咋地,家里的药材倒是十分齐全,叶安澜想要的几味草药,老郎中这儿或多或少都屯了一些。   叶安澜交了银子,拿着药包,又顺路买了两只老母鸡回去炖汤。   这一圈走下来,叶安澜对村子的整体情况已经大致有数。   两人特意选了与来时相反的方向慢慢往回走,走着走着,杨小桃居然在距离他们的临时住处不算很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十分简陋的茅草屋。   那茅草屋低矮、阴暗,而且离着村子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几乎就是建在田地旁边。   杨小桃一眼瞄到坐在茅草屋前,啃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年轻人,立刻就被对方的落魄程度给震惊到了。   她伸手拉了一下叶安澜,“姑娘,你看那个人。”   叶安澜一眼瞥过去,然后脚下直接拐了个弯。   她走到那人身边,“这位大哥,莫非你也是王家屯的?”   那人木然抬头,“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借住在村子里的过路人。”叶安澜笑着在对方身边站定,“我是叶安澜,她是杨小桃。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年轻人有些局促的缩了缩手,“我、我叫狗子。” 第47章 挖一个人(加更)   虽然叶安澜笑得十分平易近人,穿的也只是一般的粗布衣裳,甚至膝盖和手肘处还打了补丁,但她周身的气场却让年轻人下意识感到自卑。   叶安澜去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年轻人的不自在,她笑眯眯继续和对方攀谈,“原来是狗子哥。狗子哥也是王家人?”   狗子嘴唇哆嗦着低下了头,“我、我不是。”   叶安澜蹙眉,但却没有继续追问。   “这样啊。”叶安澜抬手一指他们租住的那个院子,“我们现在就住那家,离这里非常的近。狗子哥哪天若是得空,记得过来找我们说话。”   狗子没答应,也没拒绝,就只是低垂着头,仿佛陷入到了自己的世界里无法回神。   叶安澜眉头蹙得更紧,她对杨小桃道:“你设法打听一下这人的事。记住不要太刻意,免得犯了这村子的什么禁.忌。”   这时候的叶安澜还不知道,狗子确实是王家屯的禁.忌之一,只不过他这个所谓“禁.忌”,并不是村民拒绝宣之于口的那种禁.忌。   帮他们收拾屋子的那婶子过来送豆腐时,杨小桃就从对方嘴里打听到了狗子的事儿。   据她说,狗子虽然看着瘦小,但其实已经十七岁了,只不过因为爹不疼、娘早死,所以才会一直备受继母苛待。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狗子一直被村民视作扫把星,谁沾谁倒霉的那一种。   据说,他出生时,他亲娘难产死了。   他6岁时,他祖父赶夜路摔进沟里冻死了。   他9岁时,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和他一起上山捡柴被蛇咬了。   他11岁时,他父亲摔断腿,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命,但却落下了瘸腿的毛病。   他14岁时,家里唯一疼爱他的祖母在院子里滑倒磕破头,没几天也死了。   他15岁时,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偷摸下河差点被淹死,虽然当时他不在,但他继母却说是他克的。   用他继母的话说,“不然怎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没事?那河那么浅。”   而且他继母还拿了家里之前发生的倒霉事举例,说都是他害的。   他父亲听了继母的挑唆,一咬牙直接把他赶出了家门。   他无家可归,别人也不敢收留他,于是他只能住到距离村子很远的草棚子里。   这草棚子原是村民为了看田胡乱搭建的,他住过来后,因为感觉自己占了村民看田的屋子,所以自发自觉就帮着村民看起了田。   村民多数都是王家人,和狗子多少都有一些血缘关系,虽然不敢和“扫把星”太过亲近,但偶尔关照一下的胆子却还是有的。   于是,这孩子就开始每天帮不同的人家干活儿,然后偶尔从对方手里拿到一点吃的。   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过了近两年,这孩子眼里的光也渐渐被生活的各种不顺给磨没了。   这也是为什么叶安澜遇见他时,他会是那样的一副麻木表情。   见叶安澜蹙眉,杨小桃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姑娘,那我们......”   叶安澜回过神,“无稽之谈,不必在意。”   杨小桃一脸震惊,她还以为叶安澜会说“以后离他远一点”。   叶安澜好笑的捏了一下杨小桃的脸,“只是因为住了村民胡乱搭建的草棚子,他就良心不安,主动去帮对方做农活儿,可见他是个性情憨厚、懂得感恩的。这种人可比那种花花肠子一大堆的家伙可靠多了。”   而且对方已经十七岁了,比她现在能用的郑丰收、叶松、杨小桃、苏小禾都大好几岁呢。这个年纪的少年郎,能做的事情已经很多了。   至于他的身子骨。虽说最近两年他过得不太如意,看上去比流民也没好到哪去,但在前十五年,他有老祖母的庇护,身板养的其实并不算差。   这种的只要接下来能够让他吃饱,他很快就能在很多方面派上用场。   这么一想,叶安澜顿时生出了拐人离开的心思。   她对杨小桃道:“你去,让丰收试着接触一下这个人。”   杨小桃双眼圆瞪,“可、可他的那个态度......”   “所以我才说让丰收过去,丰收性格疏阔,不会思虑太多。”   想的事情少某些时候也是有好处的,起码不会轻易感觉到受挫。   尤其郑丰收的脑回路还和寻常人不太一样,搞不好让他一通搅和,已经差不多心如死灰的狗子,还真就能够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你让丰收去找他说话,给他送吃的,帮他干活儿。或者教他练武也行。要是他能磨得狗子答应跟着我们走,我准他连续三天吃肉包子。”   杨小桃:......   杨小桃口水泛滥,讲真,她也很想吃肉包子......o(╥﹏╥)o   ***   如叶安澜所料,在肉包子的诱.惑下,郑丰收根本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态度,只一味笑嘻嘻的每天缠着狗子。   他的游说直来直去,完全没有任何技巧,但这份笨拙和坦荡用在从小看人眼色的狗子身上却意外的十分合适。   狗子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后来的无可奈何、听之任之,再到最后的半是心动、半是怕了郑丰收的这份执着。   他主动找上了叶安澜,“叶姑娘,我、我听丰收说......”   叶安澜笑眯眯的,“听他说我们想要带你一起走?”   狗子闷闷点了一下头。   叶安澜笑容依旧,“那你要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吗?我们不认为你是扫把星,也不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你,更不会把你当成危险分子排挤。”   狗子浑身都在剧烈颤抖,他嘴唇几度张合,但却用尽力气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叶安澜又道:“只要你愿意听我使唤、为我做事,我会管你一日三餐、四季衣衫。”   “如果途中你病了,我会为你治病抓药。如果不幸你死了,我也会妥善把你葬在某处地方。如果你好好跟着我们到了新的落脚点,我甚至可以帮你准备宅子、田地,让你从此衣食无忧。”   “当然,如果你愿意识字、习武,以后为我做更多的事,那就最好不过了。甚至如果你想学医术、算学,我也可以悉心教导。”   “总之,你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以后没有出路。” 第48章 不足为信   “我、我跟你走。”狗子用尽所有力气,总算压制住了自己内心汹涌而来的复杂情绪,他红着眼眶,结结巴巴说了这么一句。   叶安澜唇角微扬,“那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丰收习武吧。还有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狗子红着眼眶“哎”了一声,然后无比爱惜的抱着由叶安澜转交的一身夹棉衣裳离开了。   等他走的不见人影,李氏等人这才探出头,眼巴巴的看着叶安澜。   叶安澜抚额,“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李氏纠结半晌,“那什么,元娘啊,你为什么非要带着狗子啊?”   李氏是不信“扫把星”这种说法的。   他们的这支队伍里,郑丰收是个孤儿,苏婶子年轻守寡,苏小禾打小儿没有爹爹,叶金奎也是十几岁的时候就父母双亡,只能投奔姑姑。   她的养女叶安澜更是在出生那天同时失去了曾外祖父、外祖母、祖母和亲娘,总不能他们一个个的,全部都是扫把星吧?   要她说,狗子一家遇到的那些不幸的事,再怎么也不该不由分说全都按在狗子一个小孩儿头上。   可同情是一回事,让对方跟着自己走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再怎么同情狗子,李氏也不会想方设法忽悠,咳,劝说对方加入自己的队伍。   顶多,她会留一些粮食或者银钱给那孩子。   这么一想,李氏顿时觉得自家闺女的执着有些不同寻常。   “还能是为什么。”叶安澜一脸无奈,“您不觉得咱们的这支队伍,除了我爹,其他人不是伤者、女人就是孩子的,看着就很好欺负吗?”   如果他们的队伍里能多几个高大魁梧、一看就不好惹的壮汉,她就不信那些流民还敢轻易过来招惹他们。   “狗子性子憨厚、知恩图报,而且还能吃苦、能干活,这不正是我们需要的同伴人选吗?”   被嫌弃了的李氏等人:......   “对了,元娘,娘有个想法。”说到在路上时频繁被流民觊觎物资,李氏不由动了就在王家屯定居的心思。她对叶安澜道:“娘看这里也挺好的,村民友善,有吃有穿,安全也有保障,要不咱们就留在这里定居?”   叶安澜:......   叶安澜用力摇头,“娘,不行的。”   “首先这村子的地理位置只能说是一般般,村民们也不过就是有些蛮力、足够团结。这样的村子,对付一般的流民还可以,对付杀人如麻的匪类和乱兵却是有心无力。”   “其次,我很不喜欢这种由一家一姓组成的村子。在这样的村子,像我们这样的外来者是很容易被排挤、被欺负的。”   “您觉得村民很不错,对您很友善,那是因为我给了里正足够的好处。他派过来帮忙收拾宅子的人,都是村里相对靠谱的人。那些可能会仗着人多势众打歪主意的,他们都走不到您面前来。”   叶安澜没说的是,如果不是他们这伙人几乎个个佩刀拿弓,一看就不好惹,搞不好王家屯的里正会头一个打他们物资的歪主意。   所谓一手亮刀意在震慑,一手示好意在安抚,叶安澜不怪那些村民起贪念,如今的这个世道,没了道德与律法的双重约束,人们把“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表现的可以说是淋漓尽致,但她可以把自己武装起来,让自己有能力在这乱世自保。   只要试图啃噬她血肉的人全都崩断了牙,那她就是安全的。   ***   叶安澜他们离开村子的那天早上,队伍里悄无声息多了一个备受村民排挤冷落的王狗子。   看到狗子的村民全都惊得瞪圆了眼,同样来看热闹的狗子继母却在震惊之后,迅速生出了一丝贪念。   她拦住叶安澜他们,“等等!你们不能带走他!”   狗子脸色大变。这段时间和叶安澜等人的相处,让他几乎忘了自己身上的背着的沉重枷锁。   正如叶安澜所说,他们谁也没有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更没有把他当成危险分子冷落排挤。   他曾一度以为,这世上只有奶奶会对他好,可事实却是,包括叶安澜在内的他的所有新同伴,大家全都对他十分友善。   狗子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而现在,他的这个美的不像话的梦,是不是很快就要被残酷的现实给打碎了?   “你谁啊?”已经出了村子,叶安澜自不必再刻意表现自己的温和无害,尤其面前的这个女人,明显是来找茬的,她没有一脚把对方踹飞,都已经算是给王家屯面子了。   “我、我是他娘!”那女人有一瞬的心虚,但却很快就又理直气壮起来,她一把扯过狗子爹,“这是我男人,是狗子的爹。你要把我们家狗子带去哪里?”   叶安澜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沉思一瞬,然后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你就是怂恿狗子爹把他赶出家门的那个恶毒后娘啊!”   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喷笑声,狗子继母气的狠狠跺了一下脚,“这是我们家的事,你管不着。你就说你要把我家狗子带去哪吧!”   叶安澜斜睨着她,“我要带他去哪,和你一个恶毒后娘有关系吗?”   “还有你,因为小老婆的枕边风把亲儿子赶出去自生自灭,现在又跳出来说自己是狗子的爹,你可真有出息。”   狗子爹:???   只是被动站了出来,结果却被叶安澜一顿炮轰,狗子爹黑脸涨红,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你、你不介意?”   没有开口要钱,叶安澜有些意外,她对狗子爹道:“愚人之见,不足为信。”   庆淳好心帮忙翻译,“叶姑娘的意思是,只有蠢货才会相信什么扫把星之类的说法,她是聪明人,不信。”   过来看热闹的王家屯众村民:......(╯‵□′)╯︵┻━┻   叶安澜瞪他一眼,“你别乱说话。”......虽然她确实就是这个意思,但你说那么直白干嘛?没见她都故意精炼委婉了吗?   “那、那你带他走吧。”狗子爹别开脸,不看一脸震惊、迷茫、难以置信的狗子。   狗子继母顿时急眼了,“孩子爹!” 第49章 该亮刀了(加更)   狗子爹抽回手,“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反正他是没那个脸去跟叶安澜要钱的。   他丢了不要的孩子,因为他的狠心、村民的排斥而眼神死寂、日渐消瘦的那个孩子,现在眼里居然重新有光了。   虽然他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消瘦,但他身上那股子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生活很有盼头的精神头,狗子爹看的清清楚楚。   他不顾狗子继母的哭喊咒骂,独自一人出了人群,回村去了。   狗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看着像是既想哭又想笑,他猛地跪下,朝着他爹离开的方向,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叶安澜叹息一声,拦住还想过来拉扯撕打狗子的疯女人,“行了,别闹了,再闹我也不会给你银子的。”   狗子继母气了个倒仰,“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就凭狗子不是我家的下人。”叶安澜推开她,“他是自由的,是和我们平等的,是我们的同伴,是自愿跟着我们离开的。”   “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那不孝的小杂种、扫把星......”   她原本想说,一定是狗子自己把银子藏起来了,结果污言秽语才一出口,叶安澜就已经抬手,干脆利落给了她一记耳光。   “你信不信和我有什么关系?”叶安澜冷下脸,杀气直扑狗子继母,“别给脸不要脸!不然我不介意让你男人今天死婆娘,让你的亲生儿女也尝一下落到继母手里的滋味儿。”   女人打了个哆嗦,围观的王家屯村民则是一脸震惊——这个之前笑的一团和气的半大孩子,原来竟然这么凶的吗?   王家屯的里正兼族长眉头微蹙,“叶姑娘。”   叶安澜摊摊手,“王里正。”   王里正蹙眉看了一眼已经吓傻的狗子,“叶姑娘,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狗子终归还是王家的孩子。”   叶安澜心里不大高兴,但又不想因为这么点儿事就和王家屯的村民发生冲突,她对王里正道:“里正的意思是?”   王里正再次看向狗子,“他这一走,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吧?那他起码也该给自己爹娘留下一份养老银子。”   叶安澜气笑了,她双手环胸,“哦,那你现在搜他的身吧,也不拘银子,只要是值点钱的,能找到什么,你都尽管留下便是。”   王里正老脸一红。   狗子是个什么情况他能不清楚吗?狗子身上能有个什么值钱东西?没见就连夹棉衣服,都是叶安澜他们来了之后,叶安澜让人帮他添置的?   他眼神不着痕迹看向骡车,结果耳边却传来砰的一声。   王里正下意识转过头,就见叶安澜轻飘飘收回脚,“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忘记收着点力道了,吓到您了?”   王里正脸一黑,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杨小桃就已经哒哒哒跑到更远一些的地方,双手一揪,揪起一块差不多大小的石头,然后又哒哒哒举着石头跑了回来。   她把石头放到碎石堆上,“来,姑娘,这块也给你踹。”   王家屯众人:!!!   在自己家门口,他们居然被两个半大的黄毛丫头给明目张胆威胁了!   叶安澜才不管他们脸色好看还是难看呢,她只知道自己是时候亮刀子了。   她笑眯眯看着王里正,“您好像有不同意见?”   王里正敢说他有吗?   没见那个叫丰收的傻小子都已经一脸兴奋的抄起长刀,和那个叫叶松的一起加快速度跑到队伍最后面对他虎视眈眈了吗?   还有这支队伍里仅有的那个成年男子,居然连箭矢都已经抽出来搭到弓弦上了。这特么是想直接开战的节奏啊!   哎呦,还有那几个原本看着还算老实温顺的大小女人,你们撸袖子干嘛?你们胳膊上绑着的那是个啥?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没意见了。”叶安澜朝着狗子招了下手,“过来吧,让王里正搜一下你身上都有什么值钱东西。”   “不用了。”王里正老脸一会红一会青,显然被叶安澜气的不轻,他一脸嫌弃的朝着狗子摆了下手,“要走就赶紧走,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狗子身形一僵,叶安澜则是气极反笑,她对狗子道:“放心,总有一天,他们会求着你回来。”   这话别说王里正他们了,就是狗子自己也是不相信的。过往的人生经历乏善可陈,限制了他对自己未来的想象力。   村民们被王里正轰回村子,叶安澜他们也牵着骡车,沿着山路开始下山。   走了没几步,叶安澜对情绪还未调整过来的狗子说:“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吧。”   狗子茫然抬头,“啊?”   叶安澜问他,“你还要继续姓王吗?”   狗子犹豫片刻,“要的。”   他想到了已经过世的奶奶、娘亲,以及生父对他的最后一点别扭关爱。虽然这温暖,前者是他已经失去的,后者是迟来多年,他好不容易才感受到的,但狗子却依然不想割舍。   叶安澜点点头,“那你以后就叫王泰吧。泰有安定平和、通达宽裕之意,希望你以后能够否极泰来,从此顺心如意。”   好吧,虽然话说的漂亮,但她主要其实还是不想再管这可怜孩子叫“狗子”了。   你能想象到对着一个人喊他的名字,结果你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轮番闪过各种狗子是个什么酸爽滋味吗?   反正叶安澜是再也不想体会那种奇异感觉了。   她对王泰道:“等闲下来,我让二郎教你写那个泰字。”   王泰心情好了些,但很快他就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对叶安澜道:“王......我也不会写。”   叶安澜:......行叭。“那就让二郎也教你写‘王’。”   反正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没啥大差别,尤其王字那么的简单。   安抚好了这可怜孩子,把他交给郑丰收看顾,叶安澜加快脚步,继续往前探路去了。   接下来他们的目的地,是蓟州辖下的渔阳县。   根据叶安澜这些天满村子晃悠得来的消息,渔阳县在七八天前刚被乱兵洗劫过,此时相对安全。   叶安澜决定从这儿走,一是因为如果不是穿城而过,而是绕路的话,他们需要多走差不多半个月,二则是因为,裴怀秀想去渔阳县找他哥哥。 第50章 进渔阳县   自从听说渔阳县在七八天前被乱兵洗劫过,裴怀秀就开启了焦虑模式,原本队伍里赶路效率最低的小少爷,一下子就变得既不怕苦,也不怕累,还不怕痛了。   叶安澜体谅他担心兄长,在不会对大家的身体造成不必要负担的情况下,她稍微延长了每天的赶路时间。   起早贪黑走了三天,众人总算远远望见了渔阳县的其中一个城门。   城门处无人看守,只有空空的门洞、四分五裂的门板、黑乎乎的一层血渍,昭示着这座城池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看到这一幕,叶金奎和李氏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叶薇、叶棠分别抱在怀里,捂住年纪最小的两个孩子的眼。   裴怀秀反应最激烈,他一边干呕,一边含着眼泪就要进城。叶安澜耳尖,听到他一直失魂落魄的低低喊着“哥哥”。   “你冷静点儿。”她伸手揪住裴怀秀,“我们这就进城,等找到住处,我就托人帮你打听你哥哥。”   裴怀秀红着眼眶回头看她,“谢谢。”   叶安澜心下暗叹,语气却一点儿没软,“深吸一口气,然后把你眼泪擦擦,没看到别人都一脸惊恐的绕着你走吗?”   裴怀秀已经习惯了叶安澜偶尔冒出的扎心之语,他抹了把眼泪,跟着叶安澜他们一起进城。   城里也不干净,虽然没有尸体,但地上的血渍却随处可见,残破的建筑也是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冒出一栋。   叶安澜他们走了很久,才看到有家铺子门扉半开半合,看着像是在营业的。   街上的行人也不多,进城一刻钟,叶安澜他们一共就只遇见了七个面容愁苦、行色匆匆的本城居民。   叶安澜想找他们打听一下哪里有客栈或者民居可供租住,然而每一次她表现出想要靠近对方的意思,对方就会跟见鬼了似的,拔脚就往相反方向迅速撤离。   次数一多,叶安澜也是彻底没脾气了。   她自力更生,找了栋已经人去屋空的宅子,带着大伙儿直接住了进去。   “爹、娘,你们先收拾一下这宅子,我出去看看能不能买些粮食回来。”   和叶金奎两口子打了个招呼,叶安澜就带着杨小桃出门去了。   裴怀秀待不住,不顾脚底已经全是水泡,非要带着庆淳,跟叶安澜他们一起出门。   叶安澜也不拦他,一行四人于是结伴去了渔阳县最热闹、繁华的几条街。   裴怀秀和庆淳一出门就开始跟人打听消息,主仆俩只要逮到个看起来不是流民的人就会立刻凑过去,只可惜并不是所有的原住民都乐意跟陌生人打交道。   他们一路问过去,那些原住民不是直接躲了,就是颇为敷衍的摇头,根本不肯认真听他们问话。   裴怀秀越走越沮丧,庆淳也垮着张脸,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   叶安澜颇为无语,她把两人带到唯一一家大喇喇开着店门的杂货铺子,二话不说开始买买买。   粗粮面、白面、粳米、食盐、红糖、鸡蛋、猪肉、排骨、活鱼、布匹、草席、碗筷、杯子......   虽然每种东西的价格,相较平时都往上翻了一倍有余,但叶安澜却一点儿没有省着花钱的意思。   她把自己这一路摸尸收获的铜板、碎银全都堆在柜台上,“多的部分,小子想跟掌柜打听个人。”   留着一把山羊胡的胖掌柜小眼精光一闪,“哦?不知小哥儿要找什么人?”   叶安澜转头看向裴怀秀,裴怀秀猛然回神,“找一个名叫裴怀玉的年轻公子,16岁......”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叶安澜也没听出裴怀玉的长相特征,她打断裴怀秀,“你会画画吧?画一张你哥的画像。”   裴怀秀恍然大悟,借了掌柜拿出的纸笔,画了一张他哥的画像。   叶安澜好奇之下探头看了一眼,emmm......也不能说不好看吧,但就是不合适用来找人。   为啥呢?因为根本就没能画出裴怀玉的个人特色。   不过这事儿她也没办法,她上辈子又没学过素描啥的。   “掌柜见过他吗?”   把画像递过去,裴怀秀一脸希冀盯着那胖掌柜。   胖掌柜摇了摇头,“没见过。不过既然收了这位小哥儿给的辛苦钱,这渔阳县在下还是要帮小公子翻上一遍的。这样吧,您给在下三天时间,三天后的这个时候,您来在下这里等消息。”   裴怀秀有些失望,“那就有劳掌柜了。”   ***   又背又抱又拎,四人挂了满身各种东西,踏着夕阳的余晖返回他们的临时住处。   叶安澜力气最大,虽然拿的东西最多,但脚步却是四人当中最轻快的。   她走在队伍最前面,满心都是晚上吃什么,明天吃什么,如果不是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她都想边走边哼歌了。   “额......”转过街角,叶安澜正打算迈步走进巷口,眼角余光却突然瞥到一个被绳索牢牢捆住的俊美少年。   看到少年红肿的手腕、带泪的脸颊、被破布堵住的嘴,以及正吭哧吭哧准备把少年搬上驴车运走的两个男人,叶安澜原本的好心情顿时不翼而飞。   她把东西堆在墙边,“小桃,这些也交给你们几个了。”   杨小桃一愣,正要应“是”,叶安澜却已经大步流星朝着那三个人走了过去。   她伸手扯出少年嘴里的那块破布,“说说吧,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拐卖人口?”   刚把少年丢到驴车上的两父子一脸凶狠,脸上生了个大痦子的中年男子直接出言威胁,“我们干什么关你什么事?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年轻的那个则是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叶安澜,“爹,这个也不错,应该能换二十两。”   杨小桃:(ΩДΩ)她不是就只来迟了一点点吗?怎么感觉像是错过了一出精彩大戏的样子?话说,居然想要卖了她家姑娘,这俩怕不是没见过死字怎么写吧?   叶安澜倒是没像杨小桃以为的那样,直接给这对父子一些教训,她正忙着给那俊美少年松绑,暂时顾不上这对打她主意的父子。   只是对方却不可能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放跑那俊美少年,这对父子对视一眼,然后齐刷刷朝着叶安澜扑了过来。 第51章 救美少年   普通人破绽百出的袭击,叶安澜轻而易举就能做出应对。她三下五除二解决掉那对父子,然后又把尖叫着冲过来的中年妇人也给一脚踹飞。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原本还在为她担心的俊美少年目瞪口呆,已经习惯了叶安澜打人的杨小桃则是一脸的见怪不怪,她走到叶安澜身边,“姑娘,您这是?”   “啊。”叶安澜转过头,“我这不是看到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拐卖人口嘛,所以就想着顺手管一下这桩闲事。”   杨小桃看向驴车上已经翻身坐起的俊美少年,“就是他吗?”   叶安澜点点头。   少年忍着疼痛下了驴车,规规矩矩朝着叶安澜拱手作揖,“多谢姑娘相救。在下周明哲。”   “叶安澜。很高兴认识你。”毕竟是个眉目如画,气质出尘,堪称倾城绝色的俊美少年,认识了当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问周明哲,“你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吗?”   不然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跟地上躺着的那一家三口打交道。   周明哲苦笑着微一颔首,“家中长辈因战乱不幸身故,堂弟年纪小,受了惊吓,病的厉害。我想出来做工,赚钱给他请医问药,可县城如今这副模样,根本没有店铺愿意用我做事。无奈之下,我只能来找牙婆自卖自身,却不料这牙婆是个黑心的,见我是个文弱书生,就想做一笔无本买卖。”   叶安澜和杨小桃都是姑娘家,他不好意思跟她们说,他想把自己卖给大户人家做下人,这牙婆却为了多赚银子,一门心思想要把他卖去南风馆。   他再落魄也是出身书香门第,怎么可能愿意自己沦落到那种地方?   所以当他察觉到牙婆一家看他的眼神不对,他就想找个借口离开,却不料对方在意图暴.露之后,居然直接选择了强行绑人。   如果不是叶安澜恰好经过,周明哲简直不敢去想自己会遭遇什么。   叶安澜听完他半遮半掩的讲述,并没有继续追问什么,而是直接拿出两张十两的小面额银票,“这钱借给你。你可以给你弟弟请个好点的大夫。”   想到县城现在满目疮痍,叶安澜又道:“要是你信得过我,又找不到好大夫,我也可以去帮你弟弟把一下脉。”   周明哲看一眼过分年轻却又对他有恩的叶安澜,再一想自己这几天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却没有任何一家医馆愿意让他赊欠,“那就有劳您了。”   叶安澜摆了一下手,“不用这么客气。你家住哪儿?你现在就带我过去吧。”   周明哲满心感激,带着叶安澜和杨小桃就回家去了。   至于叶安澜他们买回来的那些东西,裴怀秀早就已经喊来了叶松等人,叶安澜他们离开时,叶松他们就已经把东西全都搬了回去。   被叶安澜踹趴下的牙婆一家,叶金奎也给绑起来塞回了牙婆自己家里。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让郑丰收在警戒的时候也顺带留意一下牙婆一家。   他不知道的是,这周围的几乎人家虽然和牙婆一家是邻居,但却对他们一家没啥好印象,毕竟这一家子可都不是什么良善人。   “你弟弟的病是情绪起伏过大引起的,惊惧、悲痛,再加上后期的过度劳累、吃不饱也穿不暖,这些都是病因。”   叶安澜给周明哲的堂弟周明远把完脉,又提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眼巴巴看着她的周明哲,“去找一家规模大些的医馆,按这个药方抓三副药回来。”   想到周明哲那招灾惹祸的俊美样貌,叶安澜又道:“小桃你陪他去。”   杨小桃练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天生一把子好力气,在叶安澜的刻意引导下,她如今已经能够单挑起码五个普通壮汉。   有她充当护花使者,周明哲的安全系数还是很有保障的。   两人走后,叶安澜又跟周家的隔壁邻居买了鸡蛋和白面。   她做饭的手艺很好,和写毛笔字的水平完全不是同一个量级,所以当周明哲用那张字迹歪曲的药方抓回来药,他们周家也已经久违的传出了阵阵清香。   叶安澜给周明远做了一大碗鸡蛋疙瘩汤,虽然调味料只有盐,但却架不住大师傅的手艺好,再加上周明远也已经饿了很久,所以这顿饭,这孩子倒是吃得格外香甜。   把周明哲带回来的药材一一验看过,因为实在看不下去周明哲的笨手笨脚,叶安澜又亲自给周明远熬了药。   “这个留给你们兄弟防身用。”临走之前,叶安澜把杨小桃的袖箭转赠给了对着她千恩万谢的周明哲。   周明哲摆弄半天也没摆弄明白,反倒是吃饱饭又喝了药的周明远,随便上手试了一下就找到了感觉。   叶安澜:......emmm,这或许就是各人天赋在作祟吧。   心里腹诽着周明哲好好一个俊美少年,居然是个生活自理能力为五的渣渣,叶安澜加快脚步,和杨小桃一起回了他们的暂时落脚处。   李氏早就已经做好了饭,只是因为叶安澜她们俩一直没回来,所以大家就也谁都没有吃上饭。   好不容易这俩人脚步匆匆赶了回来,李氏忙和苏婶子一起,张罗着让大家一起吃饭。   叶安澜有些不好意思,“娘,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们先吃就是。不要再让大家一起等着我们。”   李氏摸摸叶安澜的头,“没事儿,是大家非要等的。”   队伍里都是叶安澜精挑细选过的人,没有那等只顾自己的白眼儿狼,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安全和温饱是托了谁的福。   托庇于人就要有托庇于人的觉悟,正所谓多劳多得、强者为尊,莫说现在只是让他们等着叶安澜一起吃饭,就算他们每天都只能吃叶安澜份额的一半,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   黑沉的夜转瞬即逝,第二天一早,叶安澜迎来了一位让她颇感意外的客人。   “元娘,果然是你!”对方一脸惊喜,叶安澜却面无表情地瞪着一双惺忪睡眼。   听到动静的苏小禾从灶房探出头,看清来人的长相之后,她又嗖的一下缩回了头。   再然后,灶房里就冲出了一道气势汹汹的身影。 第52章 人设崩了(加更)   来人是沾了两手杂粮面粉的李氏,她横眉怒目,用力瞪着站在院子门口的斯文少年,“谁让你来这的?你们刘家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刘志宏苦笑,“婶子误会了,我并不是来找茬的,只是许久未曾收到家中来信,所以想跟您和叶叔打听一下我爹娘妹妹的事。”   叶安澜打了个哈欠,转身去找苏小禾要热水了。   她刚起床,正打算洗漱完了就带着大家练武,刘志宏就找上门了。   叶安澜知道,李氏恨不能刘志宏这辈子都别再出现在叶安澜面前,以免他勾起叶安澜的伤心事。   为了不让自家养母过分担忧,叶安澜决定主动避开一些。   果然,她一走,李氏的神经就变得没那么紧绷了。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没给刘志宏好脸色,“你们家如何了和我们叶家有关系吗?亏你有那个厚脸皮,来找我们一家打听!”   刘志宏上门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他苦笑一声,“还请叶婶子告知一二。”   李氏瞪了他好一会儿,“你不是去府城了?怎么又跑渔阳县碍眼来了?”   刘志宏作揖讨饶,“因为之前的那场战乱,我妻弟在渔阳县失踪了,我们是过来找人的。”   昨天他带着小厮到处打听,却恰好在巷口那里看见了叶安澜,因为惦记父母和妹妹,又怕妻子知道了会胡搅蛮缠,所以今早他特意避开人,找上门跟叶家打听情况。   李氏听了,倒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你爹娘和妹妹都被乱兵抓走了,在过年那天。”   刘志宏身形微晃,他脸色惨白,强撑着问李氏,“您、您说什么?”   李氏知道他听清楚了,所以并没有再一次重复自己的话,她对刘志宏道:“我听村里人说,你爹娘报了你岳家的名号,那些乱兵就没有杀人,只是把他们全都一起带走了。”   钱家经营多年,底蕴深厚,就算那些乱兵不把钱家那些秀才、举人、进士之类的读书人放在眼里,估计也会贪图钱家的万贯家财。   带走刘志宏的亲人,李氏琢磨着,他们应该就是为了借机敲上一笔。   “多谢婶子告知。”刘志宏朝着李氏郑重行了一礼,然后又问:“婶子一家拖家带口来到渔阳县,可是村里出了大事?”   李氏点点头,“村里一次又一次被乱兵洗劫,被抓、被杀的村民很多,被抢走的粮食、银钱更多,大伙儿日子过不下去,只能各想各的法子另谋出路。”   刘志宏眉头紧蹙,“那我叔叔婶婶......”   他走之前,也给他叔叔婶婶留了他在府城的住址,他现在想知道的是,他叔叔婶婶是出事了,没顾上联系他,还是虽然给他捎信了,但却因为中途的种种变故,没能把信给他捎到府城的宅子。   “我只知道人没死,其他就不清楚了。”   自从叶安澜和刘志宏退亲,刘氏族人看到叶家人就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李氏虽然能够理解他们和自己有出息的族人同仇敌忾的态度,但理解是一回事,把自己的脸送上去给别人当垫脚石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人家找她的茬儿,她当然也不会非要凑过去自讨没趣儿。   用叶安澜的话说,不过就是一群咬不到人却非要恶心人的癞蛤蟆而已,不搭理他就是对他最好的回击了,没必要非把对方当一回事。   李氏听进去了,自那以后就一直把刘氏族人当空气,自然也就不会特意打听他们各自的结局。   刘志宏再次向李氏道谢,“多谢婶子告知。晚辈就不多打扰您了,告辞。”   李氏正要点头,却听叶安澜喊了一声,“等一下。”   李氏心里一咯噔,她闺女这是要干啥?不会绕了一圈,还是觉得刘志宏最好吧?   结果却见叶安澜踢踏踢踏的走过来,然后朝着刘志宏伸出一只右手,“一百两,承惠。”   李氏:╰(*°▽°*)╯她闺女可真聪明!   刘志宏:......   他怔愣半晌,然后苦笑着喊了一声“元娘”,“你真要和我这么生分?我们就算退了亲,你也是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妹妹。”   刘志宏说这话时,表情和语气都显得格外情真意切,奈何叶安澜却一点儿也没感受到对方想要表达的心痛、无奈、包容和真诚。   她唯一感受到的,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因为太恶心了,叶安澜甚至忘记了要在李氏等人面前维持小叶安澜的固有人设。   她用力搓了一下自己的两条手臂,“别喊我元娘!喊的老娘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还有你那说的都是什么P话?谁是你青梅竹马的妹妹了?!能请你不要侮辱‘青梅竹马’和‘妹妹’吗?”   “什么叫老娘要和你生分!我们本来就很生分!别说的好像老娘和你交情很深似的!恶不恶心?!”   众人:......   鸦雀无声的小院子,目瞪口呆的一众人,衬托得气氛格外诡异而沉闷。   “元娘?”李氏一脸的受惊过度,好一会儿才打破沉默,第一个颤着声音开口。   叶安澜深吸一口气,“娘,对不起,是我太生气了。”   李氏顿时松了口气,“娘明白,娘也生气。”   她拍拍自家闺女的手,“你说的对,他们老刘家就没一个好东西,从根子上就是烂透了的。都已经跟你退亲了,还黏黏糊糊喊你元娘,可不是就该狠狠骂上一顿么!”   说到这里,她面色不善,恶狠狠看向刘志宏,“我家元娘的乳名也是你能叫的?亏你还有脸提什么青梅竹马,你当初跟你爹娘一条藤闹着退亲的时候,你咋没想过我家元娘是不是和你青梅竹马?那时候你咋不拿她当妹妹了?你咋不提两家有交情了?你咋不嫌生分了?”   刘志宏面色铁青,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叶安澜却再一次伸出了手,“为了证明我和你原本就很生分,我娘的情报不能白让你听。”   “我就不说什么‘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了,毕竟在这乱世,像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白斩鸡,就算称斤轮两打包卖了,也换不来一万金那么多。”   “我也不为难你,你违背之前两家立下的字据找上我们,又厚着脸皮找我娘打听消息,两边加在一起,你就付个二百两吧。” 第53章 小发一笔   刘志宏脸色十分难看,青白红紫不停变幻,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但他却干脆利落的付了钱。   他不像他娘,没有鼠目寸光到既想退亲又想占叶家便宜,对叶家人也没有非把对方踩在脚下的扭曲心理。   这次来找叶家人,鉴于两家的恶劣关系,他也已经做好了会因为违背约定被对方要钱的心理准备。   之所以临时起意和叶安澜套近乎、打感情牌,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叶家人的武力值,在这乱世着实是张好牌。   法纪崩坏的时代,对无力对抗天灾人祸的普通人和身为既得利益者的权贵阶级来说是灾难,但对叶家这样有一手好功夫的人家来说,却正好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没人敢断言,叶家人不会因缘际会,成为新朝草莽出身的权贵之一。   刘志宏是个功利心很强的人,为了以后仕途顺利,他可以处心积虑求娶世家女,现在为了不和叶家结仇,他自然也可以厚着脸皮和前未婚妻一家修复关系。   他只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本一直温柔敦厚、端庄沉稳的叶安澜,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变得这么精明、这么泼辣。   没有他预想当中的伤感、不舍、遗憾、心软,有的只是喷薄而出的厌恶、鄙夷以及一反常态的咄咄逼人,这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第一次无比深刻的认识到,叶安澜是真的变了,不仅是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而且还性格也与之前不一样了,他已经无法再根据固有印象掌控对方情绪。   意识到这一点,刘志宏立刻识趣的拿出银票,息事宁人。   他原本是想把银票递给叶安澜的,结果却被走过来的叶金奎接了过去。   叶金奎黑着张脸,“我不求你们刘家人知恩图报,但以后还请你们刘家人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一家。”   刘志宏答应一声,掩面退走,叶金奎过去关好院门,“好了,都别气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叶安澜朝他和李氏微微一笑,“那我洗漱去了。”   李氏被叶金奎推着重新进了灶房,她一边做饭,一边和苏婶子一起声讨可恶的刘家人。   不了解情况的后来者们,听着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总算渐渐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泰一边蹲马步一边小声跟裴怀秀嘀咕,“那人怕不是眼瞎了,姑娘这么厉害的人,他居然也舍得跟她解除婚约。”   裴怀秀跟他科普,“叶姑娘再厉害也只是一介农女,那人想要在官场上有人帮扶,和官宦世家结亲确实才是明智之举。”   “你说什么?!”   “你到底是哪边的?”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白脸儿!”   “......”   裴怀秀只是就事论事的客观评价,直接招来了在场诸人的怒目而视,以叶松、杨小桃为首的一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声讨他。   裴怀秀吓傻了,他的小厮庆淳忙凑过去护住自家公子,“我家公子不是说那个刘什么的做的对,他就是帮着大伙儿分析一下那家伙的肮脏心理。”   众人半信半疑的盯着这对主仆。   庆淳忙暗暗拉了一下裴怀秀的衣袖,“公子,你也说两句。”   裴怀秀小退一步,“庆淳说的对。”   他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所有的聪明才智都拿去点亮读书的天赋技能了,机灵劲儿从未显露在日常的与人相处里。   在他毅然决然离开裴家之前,他的哥哥裴怀玉就为他的这个特点伤透了神。   后来之所以把读书习武全都没啥天赋,但为人却格外机灵的庆淳安排给他,也是为了让庆淳在关键时刻能帮着救场一二。   一旦情况不对,庆淳就会明示暗示的阻止裴怀秀继续惹人不快。   这也就导致了,每次庆淳说话的语气一变,裴怀秀就会下意识附和庆淳——虽然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好了,都别生气了。”叶安澜过来打圆场,“怀秀不是在说我坏话,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们要是不信,大可以等练武结束,再让他继续把话说完。”   相处这么多天,叶安澜已经看出来了,这孩子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力求客观,自己还没啥意识呢,别人都已经被他得罪透了。   她把大家赶去继续练武,自己则是来来回回走着,偶尔出声指点一下。   等到最能坚持的叶松和杨小桃也结束了本次晨练,叶安澜这才带着他们去吃早饭。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孩子们居然在洗漱擦汗的空档,又把裴怀秀给团团包围了。   叶安澜既感动又无奈,她也没去管这些人,“娘,既然今天又有意外收获,等会儿我再去街上买些粮食、药材、盐巴回来。”   他们现在手头一共有十两金子、二十多两银子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如果不是刘志宏恰巧撞她枪口上,叶安澜花钱就要多做斟酌了,毕竟他们的迁徙之路连三分之一都还没有走完。   带着这么多张嗷嗷待哺的嘴,叶安澜这个“大姐”着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作养家不易。   但现在有了冤大头送上门的二百两银子,叶安澜花钱的胆气顿时就又壮了起来。   吃过早饭,她带着杨小桃、郑丰收以及叶松兄妹三人一起上街。   叶薇和叶棠都很紧张,两人一个被杨小桃拉着,一个被叶松拉着,前后则分别是叶安澜以及郑丰收。   一行数人迎着匆匆走过的本地居民打量、戒备的眼神,慢悠悠在渔阳县逛起了街。   街上虽然不像战乱之前那么热闹繁华,但比起昨天他们刚进城时,却也已经多少好了一些。   百姓们迫于生计走上街头,找活儿的,摆摊儿的,都比昨天略多一些。   唯一不好的,就是陌生人依然属于不受欢迎的群体。   叶安澜他们在街上逛了小半天,搭理他们的就只有开门做生意的小贩或者店铺伙计。   那些路过的百姓,无一不是把他们当成洪水猛兽对待。   下午时,感受到了太多不友好情绪的叶薇、叶棠全都宅在了他们的临时住所里,疼爱妹妹的叶松也顺势留了下来。   带着两个妹妹逛了近两个时辰,给她们和家里的留守人员买了不少东西的叶安澜,则是带着杨小桃和郑丰收,出门直奔昨天她委托寻人的那间铺面。 第54章 免费先生(加更)   这家铺子是渔阳县仅有的一家大喇喇开门做生意,一点儿都没有防备流民、乱兵意思的铺子,显而易见铺子里面有高手坐镇。   当然,叶安澜喜欢来这儿买东西,图的更多还是他们这里货品齐全。   不说粮食、盐、糖、肉类、鸡蛋、药材、布匹、器皿之类的小东西,这家铺子甚至连武器、木板车和驴骡马牛也有的卖。   当叶安澜试探着提出,她想买一辆骡车,那胖掌柜就立刻把她带到了与这家杂货铺子仅有一街之隔的那家民宅。   民宅面积很大,里面除了堆积如山的货物,还有一大堆肌肉虬结、腰悬兵刃的青壮年男子,这些人有的正在帮忙搬货,有的则结成小队,在宅子里面来回巡逻。   叶安澜艺高人胆大,带着杨小桃和郑丰收,大喇喇跟在胖掌柜身后,去了民宅后面的牲口棚。   牲口棚里一共养着二十头大牲口,其中马只有两匹,牛只有三头,驴子和骡子则是占了绝大多数。   胖掌柜秉持着他家“虽然贵,但不坑客人”的一贯传统,按照牲口的种类、品相、牙口,给这二十头大牲口分别定了个价。   他把价目表拿给叶安澜看,叶安澜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价目表上被划掉的两匹马和一头骡子。   她心下暗道:“看来这胖掌柜的生意还挺兴隆。”   眼睛在价目表上溜了一遍,叶安澜指着标价中等的一头年轻骡子,“就这个吧,再给我配一辆结实点儿的木板车。”   胖掌柜小眼眯成一条缝儿,“好嘞,您稍等。”   说罢,他招手叫过他的小跟班儿,“你把骡子牵过去,让老李给这位贵客配辆咱们这儿最结实的木板车。”   小尾巴一样的年轻伙计答应一声就去干活了,胖掌柜则是笑眯眯又把叶安澜请去了民宅前面。   两人一边走路一边说话,短短半盏茶时间,心思灵活的胖掌柜就又做成了好几桩生意。   他卖了大半车粮食、一大罐粗盐、两小坛烈酒、两把长刀、两副弓箭、几匹本白细布、几瓶应急药丸、若干餐具以及炊具给叶安澜,再加上之前的那辆骡车,一下就把叶安澜从刘志宏那弄来的二百两银票掏了一大半到自家铺子。   差点儿一朝回到解放前,早有所料的叶安澜和没心没肺的郑丰收没啥反应,杨小桃却是心疼的一直在倒抽冷气。   贵!真是太贵了!每种东西都贵的让她心尖儿淌血。   ***   牵着新买的骡子,三人回到暂住的那条巷子。   一抬眼,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叶安澜就看到门外站着个正打算抬手叩门的俊美少年。   少年正是叶安澜路见不平救助过一回的周明哲,他是来跟叶安澜道谢的。   昨夜他弟弟没有再发热,今天吃了早饭之后,精神头儿更是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周明哲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已经经历过不少人情冷暖了,来自陌生人的仗义援手,他不仅感激,而且还想回报一二。   跟叶安澜他们彼此见过礼,周明哲有些拘谨的说明来意,“......在下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敢妄称饱读诗书,但叶姑娘的大恩大德,在下就算肝脑涂地也要回报一二。”   叶安澜很欣慰,但问题她真不需要这孩子报答她呀,她对周明哲道:“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照顾好你弟弟。至于我,说老实话,我这儿没什么你能做的。”   噗的一下,周明哲感觉自己心口中了一箭。   他俊脸通红,“那在下这就去借钱,在你们离开渔阳县之前,在下一定......”   叶安澜摆摆手,“你还打算继续待在渔阳县?”   周明哲一愣。   叶安澜又道:“那个黑心牙婆,现在还和她丈夫、儿子一起,被我捆着丢在他们家里呢。等我走了,她应该会因为怀恨在心找你麻烦吧?”   虽然留个尾巴给周明哲她很抱歉,可她又不能因为对方拐卖未遂就灭人满门......   咦?叶安澜脑中灵光一闪,“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了,那个牙婆,她害过的人应该不会只你一个吧?”   周明哲有点儿懵,“实不相瞒,在下还是第一次和这牙婆打交道。在渔阳县被乱兵洗劫之前,我们周家都是和官牙打交道的。”   官牙虽然也有黑心的,但和周家打了多年交道的官牙,却显然不在黑心牙人之列。   如果不是口碑较好的官牙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周明哲也不至于求到那黑心牙婆面前。   “那行。那我让人跟这周围的其他住户打听打听。”叶安澜也没为难他,“你先回去照顾你弟弟吧,别的事我们明天再说。”   周明哲却执拗的很,“明远他已经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在下得赶在各位离开之前去筹钱......”   叶安澜脑壳疼,“你咋这么轴呢你。”   周明哲:???   他虚心请教,“敢问叶姑娘,轴是何意?”   叶安澜:......   她挥了一下手,“你先进来坐一下吧,我有话要问你。”   周明哲闻言,默默跟着叶安澜他们进了院子。   让杨小桃他们去安排新买回来的那些东西,叶安澜示意周明哲在院子里的饭桌旁边落座,“我是想问你,你在其他地方可有能够投靠的亲人或者朋友?”   周明哲苦笑,他轻轻摇头,“我们周家祖籍远在京郊,以如今的乱局,在下实在无法带着明远安全回乡。”   不然他何必死赖在渔阳县,一步都不肯挪动?   叶安澜没有继续问他是否可以投奔外祖家,既然周明哲不肯说,那想来就是有难言之隐了。   她盯着周明哲沉思片刻,“那你愿不愿意和你弟弟一起加入我们的队伍?”   不是她见人家长得好就想捡回去每天欣赏,她是想找个能够接替她教大家认字、算数的免费先生。   有他每天给大家上课,叶安澜就能腾出更多时间,练习她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师兄留给她的内功心法和轻身功夫。   再有就是周明远,那孩子之前听说了她痛打牙婆一家的事,即使身在病中,眼睛都亮的熠熠生辉,可见是个对习武很有兴趣的。   十一岁的半大小子,培养起来容易,使唤起来顺手,可比她费劲巴力去教导杨老爹要划算多了。 第55章 经验之谈   周明哲很心动,但他并没有一口应下,“我要跟我弟弟商量一下。”   叶安澜点点头,“应该的。”   她反正是一点儿也不慌,这世界上会读书的娃儿有很多,没了周明哲,她还可以再捡其他的,但就周明哲那张走哪儿都格外容易招灾惹祸的脸,能在这乱世庇护他、不打他歪主意的人可没几个。   周明哲揣着满腔思量跟叶安澜告辞,叶安澜顺手从桌上苏婶子的针线笸箩里扯了一块深蓝色的粗布递给他,“以后出门围上脸,要不就像我一样,给手和脸涂一些锅底灰什么的。”   周明哲:......   周明哲脸色微红,“在下受教了。”   叶安澜点点头,等周明哲出了门,她又让杨小桃打着给周明远送东西的旗号,追上周明哲,护送他回家。   裴怀秀把一切尽收眼底,他走过来,问叶安澜,“叶姑娘,你不是说,不能烂好心,不能随便出手救人?”   叶安澜看他一眼,“我还说了,就算你们不说,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救的人我也会救。”   裴怀秀是个书呆子,除了读书的时候脑瓜儿贼灵光,其他时候他比周明哲还轴。   叶安澜掰开揉碎跟他解释,“之前我拿你和庆淳举过例子,现在我再跟你说啥我为什么会对周明哲伸出援手。”   她示意裴怀秀坐下说话,“周明哲之前遇到的麻烦只是一个黑心牙婆,她和她的丈夫、儿子就算一起上,我也能用一只脚轻轻松松解决他们。至于帮他弟弟治病,首先我是大夫,其次我不缺那点银子。这些,全部都是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事。”   裴怀秀在叶安澜对面的位置落座,“这些我能理解,我无法理解的是,你明知道他那张脸有多容易惹麻烦,为何还要邀请他一起离开渔阳县?”   叶安澜仰头望天,“之前我和你说过的吧,吃人的家伙我绝不姑息。那我现在再和你说一件。我,喜欢老套的、皆大欢喜的故事结局。”   裴怀秀:???   叶安澜挠了一下脸,她都替换成中文了呀,怎么裴怀秀还是一脸的“我没听懂”。   她不知道的是,裴怀秀不懂的不是她的这句话,而是她的突然转移话题。   他们不是在说周明哲吗?怎么叶安澜冷不丁就说起了自己的阅读爱好 ̄□ ̄||   叶安澜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脸不红气不喘的开始吹嘘自己,“实不相瞒,我这个人和那起子恨人有、笑人无的狭隘之人不同。我不会眼红别人过得好,也不会因为别人过得不好偷着笑。比起看别人倒霉,我更喜欢看别人幸福,所以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不介意搭一把手,帮一帮那些我看得顺眼的人。”   裴怀秀难得于人情世故这件事上敏锐一次,他非常耿直的吐槽叶安澜,“说什么更喜欢看别人幸福,到最后你还不是要挑人。”   叶安澜摊手,“不然呢?已经烂到骨子里的那些人,我不杀他们就不错了,总不能还对他们一视同仁。”   当无辜之人身处泥潭,如果她明明有能力做些什么,拉对方一把,但她却选择什么也不做,而是任由恶人作恶,在叶安澜看来,这也是一种恶。   同样的,如果不分青红皂白的好心泛滥,一视同仁的去救别人,那么以后那些被救的恶人,他们的恶行,叶安澜觉得,她也应该背负一份责任。   叶安澜不想问心有愧,也不想背负罪孽,所以她在审时度势、衡量自身实力的同时,也会仔细挑选帮助对象,谨防因为自己的一时好心而给别人带去无穷后患。   听叶安澜掰开揉碎仔细一讲,裴怀秀一方面觉得她这话也有一定道理,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觉得叶安澜这人其实相当麻烦。   他哪里知道,叶安澜这都是从前世的亲身经历当中吸取的深刻教训。   ***   到了和胖掌柜约好的日子,叶安澜带着杨小桃和裴怀秀主仆,去了胖掌柜那边听消息。   胖掌柜果然不愧是渔阳县的地头蛇,光凭裴怀秀提供的那一丁点儿信息,他居然真的打听出了裴怀玉的去向。   “几位要找的那位裴怀玉公子,早在乱兵攻打渔阳县前就已经带着侍从离开了。”胖掌柜把打听来的情况告诉叶安澜等人,“大概半个月前,他就离开这里往东去了。”   裴怀秀又是高兴又是失落,高兴的是哥哥还好好的,没有被战乱波及,失落的则是,他居然又一次和哥哥错过了。   叶安澜给了胖掌柜一张十两的小额银票,“多谢掌柜。”   胖掌柜笑眯眯收了银票,“多谢客官。”   几人从胖掌柜那里出来,叶安澜看着裴怀秀,“正好我们也要往东走,你和庆淳就还是跟着我们吧。”   裴怀秀垂头丧气的跟叶安澜道谢,庆淳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虽说叶姑娘已经提前和他们说了,如果两拨人要分路而行,叶姑娘就分一部分食物、药丸和银钱给他们,但就算有了吃的和银钱,在庆淳看来,他们也未必就真能顺顺利利找到大公子。   要知道,比起和叶姑娘他们在一起,他们主仆二人单独赶路的危险系数,明显高得有些吓人。   他可不认为,自己学了没几天的花拳绣腿,能保护他家公子不受伤害。   几人回到他们暂住的那个院子,和队伍里的其他人会合,然后叶安澜就带着包括周明哲、周明远在内的一大群同伴,浩浩荡荡离开了渔阳县城。   比起进城时,他们的队伍里不仅多了新同伴,而且还多了一辆骡车、若干物资。   在县城好好歇了几天的叶金奎等人也是一扫疲惫之色,个个都精神得很。   唯有为了自保,被迫跟着叶安澜他们离开渔阳县的周明哲和周明远,遥遥望着家中亲人的坟墓所在地,眼神中有着不易察觉的留恋、悲伤以及怅然。   至于差点儿卖了周明哲的黑心牙婆一家,因为查出他们这些年着实害了不少人,叶安澜在昨天就已经把他们打包送去了城外的某座大山——深山老林,荒无人烟,正是她收拾人渣的好地点。 第56章 话痨长安   从渔阳县出来还不到两个时辰,叶安澜他们就被两百多个饿得眼冒绿光的流民给堵在了官道上。   远远地,叶安澜就已经伸手抽出了腰间长刀,“苏婶子扶着我娘,小禾和小梅看好我两个妹妹,杨大叔、王泰和庆淳拉好骡子,爹、二郎、丰收、小桃和我一起保护大伙儿,其他人紧跟队伍。怀秀你看顾一下明哲和明远。”   众人答应一声,以骡车为中心,开始紧张有序的收缩阵型。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的周明哲和周明远,被动地跟着裴怀秀往内圈移动。   眼看着流民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叶安澜又道:“丰收断后,爹和二郎守车子左侧,小桃守车子右侧,我负责给大伙儿开路。”   她想了想,突然提高音量对着那群流民喊:“都站住!谁要是再靠近我们的队伍,可别怪我手里的刀子不长眼睛!”   看到不是拿刀就是拿弓的这群人,流民的脚步停滞一瞬,但也仅仅只是一瞬,这群人就又重新朝着叶安澜他们逼近过来。   有些性子急的,甚至迫不及待奔跑起来。   他们有人嘴里喃喃喊着“粮食”“肉”,也有人用满是恶意的眼神儿上下扫视队伍里的几个女人,吓得叶薇、叶棠小身子直抖。   小姐俩下意识抱紧彼此,和她们一样深感不适的苏小禾和杨小梅,则是既愤怒又屈辱的下意识抬手,想要挡住那些流民扫向她们身体某些部位的邪恶目光。   见此情景,叶安澜心中不由怒火高涨。   她脚下发力迅速前冲,手中长刀随着她前冲的动作,割麦子似的割断了不少流民的脖子。   那些冲在队伍最前面的流民,没一会儿就相继捂着喉咙轰然倒地。   叶安澜提着染血的长刀,眼神冷冷扫过剩下的那些流民,“还有谁是活够了赶着投胎的?”   看着这样的叶安澜,众流民大气都不敢出。   叶安澜冷哼一声,“不想死就赶快走。”   有人动了,悄悄挪动着双脚打算识趣让路,但也有人依然不肯死心,仗着人多势众,磨磨蹭蹭的就是死赖着不走。   叶安澜暗暗叹息——看来她的这番杀鸡儆猴,杀的力度着实有些不够。   略一思忖,叶安澜提着带血的长刀缓步走向对面的流民队伍。   在她身后,是同样一脸杀意的叶金奎等人。   他们紧紧跟在叶安澜身后,一边一脸提防的盯着周围流民,一边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千万别心软、别松懈,不能让这些饿疯了的流民觉得他们软弱可欺。   事实证明,他们的谨慎确实很有必要。   就在叶安澜即将一脚踏入流民队伍的那个瞬间,站在流民队伍最前面的那几十个流民突然动了。   他们一边七嘴八舌的喊着“我们人多”“打死他们我们就有吃的了”,试图怂恿那些胆小的流民和他们一起动手,一边亲自挥舞着棍棒、锄头、柴刀等物,悍不畏死的朝着叶安澜他们包围过去。   叶安澜心知,自己杀鸡儆猴的做法算是彻底失败了,她右手一扬,两包药粉被她洒进了朝她扑来的流民群。   与此同时,叶金奎等人也已经与绕到侧翼的流民动上了手。   得益于叶安澜的频繁洗脑,队伍里倒是没人因为流民可怜就下不去手。   不仅是负责战斗的叶金奎等人,就连被叶金奎他们护在中间的李氏等人,看向流民的眼神那也是一个赛着一个的坚毅果决。   她们想要保护自己,也想保护自己的亲人、同伴、食物,考虑到袖箭不适合频繁使用,她们于是从骡车上拿了柴刀、菜刀、镰刀、杀猪刀下来。   几个女人人手一把刀,看着可比白面书生们可靠多了。   和叶薇、叶棠这两个小屁孩儿同为被保护阶级的裴怀秀、周明哲、周明远:......就很郁闷。   “哥,我......”周明远正想说,他以后也要跟着一起习武,一圈一圈的流民外面,就有一个看着约么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持剑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杀了过来。   对方身手比叶安澜还好,杀流民就如砍瓜切菜,容易的很,只可惜流民们实力太低,他的好身手,流民们根本衬托不出来。   除了于武学一道稍微有点眼光的叶金奎和叶安澜,其他人根本就没看出这年轻人其实是个远胜叶安澜的大高手。   对叶安澜的盲目崇拜,让大家把这年轻人定义成了——也就只比我们元娘/大姐/姑娘稍差一点儿。   有了他横插一杠子,原本就没能因为人多占到便宜的流民,顿时就都作鸟兽散了。   叶安澜把刀上的血迹用力一甩,然后朝着那年轻人抱拳一礼,“多谢兄台出手相助,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不敢,小人长安。”年轻人收起剑,看向叶安澜的眼神既有好奇也有惊疑,“是我家主子让小人过来帮忙的,姑娘要谢,不如去谢我家主子。”   叶安澜挑挑眉,开始逃难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陌生人张口就喊她“姑娘”,她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完美,不会有人一个照面就发现她其实是女人呢。   这么想着,叶安澜转头朝着长安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远远地,她看到有两匹马正踢踢踏踏朝着这边小跑而来。   马儿一黑一棕,黑色的那匹马上,还端端正正坐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年轻男子。   叶安澜侧过头,“丰收,你带人收拾尸体,我和小桃去迎一下这位公子。”   郑丰收用力点头,“好嘞!”   叶安澜看一眼叶金奎,然后带着杨小桃,和长安一起去迎他家公子。   长安在自家主子面前,一点儿都没有他在面对别人时的刚硬冷冽气质,反而更像一个......为宝贝儿子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只见他颠儿颠儿跑到那年轻人身侧,一边伸手扶他下马,一边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唠叨着。   “公子,我不是和您说了,让您好好躲着,您怎么自己跑出来了?那些流民可还都没走远呢,万一他们发现了您,您不就有危险了吗?您说您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您......”   唔......以下省略三百字。 第57章 病弱李璟(二更求首订~)   直接被无视了的杨小桃,和同样被无视了的叶安澜小声吐槽,“我的那个娘,这人咋比我娘还能唠叨呢。”   叶安澜忍俊不禁,她看向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小厮太烦人而心情暴躁的那少年。   少年含笑听着小厮唠叨,下马之后,他主动过来与叶安澜见礼,“在下李璟。”   李璟生的极好,他骨骼纤细,身形修长,高鼻薄唇,长眉凤目,一双形状完美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翘,弧度完美却略显苍白的薄唇则总是微微含笑,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对他更友好、更温柔。   “叶安澜。”心情有些复杂的叶安澜抱拳回礼,“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她表情看上去十分正常,心里其实却在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土拨鼠尖叫——哎妈呀,这人的这个长相,这简直就是直接长到她的心坎儿里了。   不知道叶安澜正狂磕他盛世美颜的李璟微微摇头,“只是举手之劳,叶姑娘不必这般客气。”   长安低垂着头,默默在心里腹诽自家公子,“居然说什么‘举手之劳’......把自己唯一的侍卫兼小厮打发出去帮别人拼命,浑然不顾体弱的自己可能遭遇危险,这怎么能说是‘举手之劳’?怎么不见您对别人行此‘举手之劳’?”   叶安澜可不知道李璟的这小厮内心戏如此丰富,她对李璟道:“那我就不说这些虚话了。眼看着就要中午了,公子和长安不如留下与我们一起用饭?”   长安抬起头,想说自家主子肠胃较弱,不是什么都能随便吃的。   只是还没等他张开嘴,他的好主子就已经浅笑着一口应下了,“那就叨扰了。”   长安:......   长安心里苦,但长安不敢说。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表情和动作,叶安澜其实全都注意到了。   再加上她好歹是个从业多年的资深大夫,即使只看李璟的身形和气色,她也能够猜出,这人身体状况应该不是十分的好。   带着自己的众多同伴,叶安澜和李璟主仆一起去了一处没有其他流民的僻静之处。   她在长安目瞪口呆的表情里拿出车上的小米、白面、鸡蛋、肉类、干菜、咸菜、红枣,然后亲自下厨,做了一锅红枣小米粥、一锅肉末干菜疙瘩汤、两碗滑嫩金黄的水蒸蛋。   把一碗红枣小米粥、一碗疙瘩汤、一碗水蒸蛋端到李璟面前,叶安澜颇为遗憾的说:“食材有限,而且时间也短,做不出太多东西,还请李公子不要嫌弃。”   李璟神色柔和,“这就已经很丰盛了,让叶姑娘费心了。”   出门在外,他也不是每一顿都能吃到好东西的,更多时候,他其实都是吃的热水就干馒头。   当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操心他健康状况的长安,也确实每每都会绞尽脑汁为他弄些合适的东西来吃。   至于叶安澜他们日常食用的粗粮饼子什么的,这些都是长安眼中,李璟绝对不能入口的粗糙食物。   把剩下的那碗水蒸蛋分给叶薇、叶棠和周明远这个病号,然后又把粥和疙瘩汤人手一份也给分掉,叶安澜这才捧着碗,和大家一起站着吃饭。   吃了没两口,眼角余光瞥到杨小桃一反常态的斯斯文文小口抿着米粥,叶安澜舀粥的手不由微微一顿。   难怪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原来是今天她和她的小伙伴都着实过于斯文!   叶安澜有点儿无语,但说老实话,她在李璟面前也多少有些放不开......   咦?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叶安澜想来想去,最终把理由归结到了相遇的方式上面。   她遇到李璟的时候,风度翩翩的李璟正好见证了她剽悍、粗野、狼狈的一面,而她遇到裴怀秀和周家兄弟这三个斯文人时,她却正好见证了属于他们的狼狈一面。   在亲眼见识过自己狼狈一面的人面前底气不足,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一念及此,叶安澜不由立刻安下了心。   “冒昧问一句,叶姑娘可是要往东边去?”吃罢午饭,李璟趁着大家收拾东西的空档,温声问了叶安澜这么一句。   叶安澜也不瞒他,“我们打算先往东,再往南,找个合适的地方躲避战乱。”   之所以如此坦诚,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叶安澜觉得李璟主仆眼神清正、是可信之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叶安澜并不认为他们这队人,有什么值得李璟这样的世家公子处心积虑图谋的。   李璟闻言却道:“在下也打算往东南去,不知叶姑娘一行,可方便与我们主仆二人结伴同行?”   叶安澜心中生出一丝疑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她点点头,“荣幸之至。”   和叶安澜一样,长安也理解不了自家主子的这个决定。   在他看来,他家公子完全没必要纡尊降贵,和这样一群只会拖后腿的老弱妇孺混在一起。就算要找同伴,他们也该去找那种不会拉低他们平均实力的队伍不是?   秉持着“不懂就要问”的优良传统,长安压低声音问李璟,“少爷,您突然提出跟叶姑娘他们结伴同行,是有什么小人猜不出来的长远打算么?”   李璟:......   李璟抬手抚额,“长安,你这么说,别人会以为你家少爷我居心不.良的。”   长安不以为意,“我声音很小的,您放心,他们不会听到的。”   事实上已经全都听见了的叶安澜:......   李璟一脸无奈,“只是同行一段路罢了,投缘即聚,无缘即散,哪有那么多的长远打算。”   长安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略一琢磨,“那您为什么非要让我去帮他们杀流民?您应该看得出来,就算我不出手,他们也能赶走那群流民。”   李璟:......   见长安眼巴巴盯着自己,一副非要刨根问底的模样,李璟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他问长安,“你还记得我们是出来做什么的吗?”   光明正大支着耳朵偷听的叶安澜微微蹙眉,长安却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凉气,“不、不是吧少爷?您忘了吗?她是个女子啊!” 第58章 文武全才(三更求首订~)   “我也没说就是她了,只是觉得她有这个资质罢了。”   李璟目光悠远,“为君者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颗为民的心。叶姑娘刚刚的举动你也看到了,她并没有一上来就大开杀戒,而是先用杀鸡儆猴的手段进行震慑。对待敌人她都能留三分余地,若是对待自己的子民,她会不会更有仁心?”   “可、可她是个女子啊!”长安觉得自己头要秃了,他甚至想要不顾尊卑,用力摇醒自家公子,“自古以来,哪有女子坐上那个位置的!”   他家公子这是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李璟颇为无语,“我不是和你说了,我还没有打算的那么长远吗?目前我只是想要结交一下叶姑娘,好方便我近距离进行观察。”   为君者固然要有一颗仁心,可光有一颗仁心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要想终结这人如草芥的乱世,还百姓一个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他当然不能给自己找一个除了善良之外就没有其他长处的主子。   能把叶安澜列为备选对象,也是因为她除了一颗仁心,还有着一定的领导能力,以及相对不错的武力值。   话说,如果不是他考察过的那些“主公候选”,都有这样那样让他无法容忍的硬伤,他也不至于把主意打到叶安澜一个女子身上啊。   当他不知道推女主上位,是名副其实地狱级别的攻略难度吗?   听他这么说,长安提着的心落下一半,偷听了个一字不落的叶安澜却是相当无语。   话说,这位李公子对她是不是太有信心了?她就是一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小小村姑啊!   她总不能就凭这具身体源自血脉的天生神力,以及她末世挣扎求生时积攒下来的战斗经验和人生阅历,哦,还有这位李公子所谓的“一颗仁心”去逐鹿天下吧?┓(´∀`)┏   这说出去简直就是个笑话......_(:з」∠)_   叹息一声,叶安澜决定以后就尽可能地本色出演,让这位李公子尽早看清,她,叶安澜,真的不是争霸天下的那块材料......╮(╯▽╰)╭   当然,谨慎起见,叶安澜还是明里暗里提防了这对主仆一段时间。   毕竟考察备选主公什么的,这都是李璟自己说出来的,她再粉对方的长相和气质,也不会真就没脑子的照单全收对方所有说辞。   李璟是个聪明人,叶安澜的警惕他心知肚明,但他确实对这支队伍没有坏心,自然就也不怕叶安澜的种种防备。   两人就这么一个坦荡、一个警惕的相处了差不多十天时间,期间,他们一起打退过不下二十拨流民,甚至有一次还同心协力赶走了近百名打他们主意的乱兵。   是的,别看李璟的身体不是很好,但因为从小习武,十几年的勤学苦练之下,人家的战斗力那也是杠杠的。   虽然不能和长安或者叶安澜比,但和叶松、郑丰收、杨小桃比,李璟目前还是能够碾压他们取得胜利的。   再加上人家的脑子也不知是怎么长的,说是智计百出真的一点儿也不过分。   有他在一旁根据实际情况给叶安澜出主意,叶安澜的打架水准直接从“二话不说就是干、就是莽”,直接上升到了“那是真的有计策、有谋略”。   不说和他打交道最多的叶安澜是如何为之叹服了,时间一久,就连裴怀秀他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也被李璟刺激的开始咬着牙拼命练武了。   不努力不行啊,比他们厉害的人都还在努力,他们有什么资格因为自己读了几本书就沾沾自喜?   叶安澜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甚至还跃跃欲试的想给他们配个“来啊,卷起来啊!”的嘶吼背景音。   ***   离开渔阳县的第十二天,叶安澜他们来到了一个叫作小冯庄的地方。   据李璟的护卫兼小厮长安说,这里是当地大户冯家的庄子,周围的数百亩良田都是属于冯家的,小冯庄周围住着的,也基本都是冯家的佃户。   叶安澜听了,正犹豫是要继续赶路,还是带着众人到小冯庄附近的村子借宿,郑丰收就已经大呼小叫着“有人落水了”,然后一个猛子扎进了路边的那条小河。   他噗通一声跳进半人高的河水里,忍着入骨的寒冷,从裹挟着不少冰碴子的河水里拖出来一个已经陷入昏迷的瘦削妇人。   妇人瘦骨伶仃、面相苍老,穿的衣服也是补丁摞着补丁。   叶安澜过去给她把了个脉,”还活着。“   郑丰收一边瑟瑟发抖一边邀功似的对叶安澜道:“她是刚跳下去的,我一看见就立刻把她拽出来了。”   叶安澜瞪他一眼,“擅自行动你还有理了是吗?等会儿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郑丰收被她骂的一缩脖子,顿时不敢再嘚瑟了。   叶安澜吩咐杨小桃一家,“杨叔你去跟村里人租个院子,顺便买些老姜。杨婶子去把车上的红糖找出来,等下给丰收和这位婶子煮些红糖姜水暖暖身子。小梅拿一块干布和一床旧被子,先给这位婶子简单擦洗一下、裹上被子。小桃去打听一下这位婶子是谁家的,为何想不开到要跳河。”   杨小桃一家答应着各自忙碌去了,叶安澜这才回头再次瞪向郑丰收,“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自个儿找个地方收拾去?要是生病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郑丰收傻笑着挠了挠头,接过王泰递来的布巾,胡乱擦起了自己身上的水珠。   好不容易擦完了,王泰又给他裹了一床旧被子。   “谢啦,兄弟!”郑丰收笑的一脸阳光,他用肩膀撞了一下任劳任怨伺候他的老实人王泰,“还是兄弟你对我好。”   王泰憨厚一笑,“你好好走路,小心摔倒。”   毕竟都已经被他用被子裹成个蚕蛹了,安全起见,他觉得郑丰收还是消停点儿比较好。   郑丰收暗悄悄瞥一眼黑着脸的叶安澜,到底没敢再跟王泰闹腾。   一行人被十几个面黄肌瘦的顽童远远包围着,慢慢朝着小冯庄旁边的村子走,那个昏迷着的可怜妇人,则是由杨婶子和杨小梅一起抬到了其中一辆骡车上。   骡车上东西很多,她只能斜靠着坐在车子最后面的小小角落。   为了不让她掉下来,杨婶子还用草绳把她和被子一起固定在了骡车上。 第59章 怕看人哭(四更求首订~)   约么一刻钟后,小冯庄的庄头带着几个庄户,亲自把叶安澜等人迎进了他们村子。   他们村子就建在小冯庄旁边,名字也沿袭了庄子的叫法,就叫作小冯村。   小冯村有一小半村民都姓冯,当然,他们并不是冯家的亲戚,而是冯家的仆从。这些人没能被选到冯家的铺子或者府里做事,于是就在小冯庄和佃农一起为主家耕种。   庄头带着庄子里说得上话的几位老人,亲自把叶安澜他们送去了杨老爹用十两银子租来的两个挨在一起的简陋农家院子。   “我们这儿刚被叛军劫掠过,没什么能拿出来招待各位的。”或许是自觉收了叶安澜十两银子的借助费用有些黑心,愁眉苦脸的庄头干巴巴对叶安澜说:“你们要是不嫌弃,想在这住多久都可以,就是吃的东西你们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主家丢下他们举家避难去了,临走之前带走了庄子上存着的所有粮食,他们这些原本日子就难过的奴仆和佃户,在被叛军一番劫掠之后,日子就更是过的有今天没明天了。   “我知道了,多谢老伯告知。”叶安澜对此并不意外,她看向杨老爹,“杨叔,老姜买到了么?”   杨老爹点点头,“我用十斤杂粮面跟村里人换的,已经拿去让小桃她娘熬姜汤了。”   没办法,对方不要银钱,只要粮食。   叶安澜略微安心,“那就这样吧,吃的我来想想办法。”   庄头闻言唇角微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叶安澜和庄头他们略微寒暄几句,然后就让杨老爹把他们客客气气送走了。   至于她,她在庄头等人离开之后,第一时间就跑去给郑丰收以及那个跳河的妇人把脉了。   郑丰收身子骨儿结实,虽然受了寒,但他表现出来的症状却只有偶尔打个喷嚏,以及略微有些鼻塞。   这种小病症很好治,反倒是被他救上来的那个中年妇人,不仅身子骨儿相当不好,而且还有个肝气郁结的麻烦病症。   身子骨儿不好,叶安澜顶多帮她多多调理,可这肝气郁结,这就不是叶安澜能力范围之内的病症了。   她内心叹气,手下却用炭笔写出了龙飞凤舞的一张方子。   按方子抓好药,叶安澜把熬药的专用陶罐递给叶薇,“三妹你去把药熬出来,再让咱娘给这位婶子也开个小灶。”   叶薇“哎”了一声就去忙活了,叶安澜却犯愁起了自家这支队伍的粮食问题。   至于仍然昏迷着的那个妇人,叶安澜表示,这种一看就很有故事的女人,她还是能不沾手就不沾手了。   开解别人什么的,这真不是她擅长的事儿。   这时候的叶安澜还不知道,很快,她就只能硬着头皮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了。   那妇人是在李氏招呼大家吃饭的时候悠悠转醒的,一直守着她的杨小梅看到那妇人睁开眼,立刻就把叶安澜喊了过来。   叶安澜给她把了脉,又让叶薇把肉粥和汤药端进来。   那妇人眼神先是迷茫,后是痛苦,最后又悉数归于平静,只剩一片麻木。   她强撑着坐起身,“是你们......救了我?”   叶安澜点点头,“婶子醒了就好。先吃饭吧,有什么话,等您吃了饭我们再慢慢聊。”   那妇人苦涩一笑,“将死之人,又何必......浪费粮食。”   叶安澜:......   那妇人用力喘了两口气,“多谢你们......好心救我,只是,我已存了死志,就不......”   话说到一半,妇人原本笼罩在叶安澜身上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突然转向窗外。   叶安澜他们借住的这两个农家院子,都是小冯村里常年无人居住的空宅子,除了几间勉强能住人的破旧房屋,这里是真的到处一片光秃秃。   别说家具了,就连原本应该挂在门窗处用来挡风遮雨的草帘子,叶安澜他们都没能找到哪怕一张。   他们现在打扫出来的几间屋子,窗口处无一不是只有四四方方的木头窗框。   这样的屋子,住起来当然不会多舒服,但却十分方便屋里的人观察屋外动静。   妇人突然失声,就是因为她从空荡荡的窗口处,陡然瞥见了正推门而入的周明哲一行人。   她眼中毫无征兆的涌出泪水,枯瘦的身体也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哲儿,是哲儿。”妇人一瞬不瞬盯着周明哲那张雌雄莫辨的绝美脸庞,她先是无意识的掉着眼泪,没一会儿却又捂着嘴,小声却又激烈的嚎哭起来。   叶安澜和杨小梅、叶薇三人直接看傻了眼——这是啥情况?这妇人和周明哲是熟人?   呃,叶安澜觉得,“熟人”这两个字可能不大确切,能让一个心如死灰的求死之人哭成这样,周明哲再怎么也该是和她关系相当亲近的人。   她揉了下眉心,“三妹你去叫明哲进来。”   “不!不要叫他进来!”没等叶薇应声出去,妇人就已经一脸惊慌失措的用力摇起了头,“我、我没脸见他,我......”   话说到一半,她再次泪如雨下,捂着嘴小声嚎哭起来。   叶安澜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讲真,她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   她看向杨小梅,“交给你了。”   杨小梅:???   杨小梅:!!!   她想说“别啊,我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啊”,可还没等她张开嘴,叶安澜就已经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好在,良心依然健在的叶安澜并没有彻底做个甩手掌柜,她把李氏、苏婶子全都请去了杨小梅那边。   “姑娘?”看到叶安澜瘫在椅子上,仿佛已经变成一条生无可恋的咸鱼,杨小桃轻手轻脚走了过来。   叶安澜长出一口气,“没事儿,我就是有点儿怕看人哭。”   尤其是明明想要大声嚎啕,但却因为某些原因而死死压抑自己情绪的那种哭,叶安澜看一眼心情就会跟着沉重一分。   惨,实在是惨,惨的她根本不忍再看。   叹息着摇摇头,叶安澜深吸一口气,“晚饭一时半会儿是吃不上了,你去帮小禾先把饭菜温在锅里吧。”   杨小桃应了声“是”就去灶房忙活了,已经观察了叶安澜一小会儿的李璟则是起身缓步走了过来,他问叶安澜,“是不是出事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第60章 瞒不住了(五更求首订~)   叶安澜下意识坐直了,“一点小事,我让我娘和苏婶子去处理了。”   她示意李璟随便坐,“你饿吗?饿就先吃,别等我们。”   现在叶安澜看李璟已经非常顺眼了。   像他这样长相、气质、性格、头脑、学识、武功无一不好的精致少年,光是远远看着就让她仿佛磕了一把的十全大补丸,更别提人家还对她满腔善意,一心想要与她建立友好关系。   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每次在面对风仪甚佳的李璟时,她都会下意识地规范自身言行,不太好意思表现出自己吊儿郎当、不拘小节的那一面╮(╯▽╰)╭   李璟在与她大概一臂远的位置悠然落座,“我还好,倒不必急于一时。”   叶安澜知道他是个很注重礼仪的人,大概就算饿了也是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提前吃饭的,她站起身,到骡车上拿了一包炒米过来。   “这个给你吃。”酥酥脆脆的米粒泛着焦黄的色泽,是叶安澜他们在出发之前特意准备的耐放食物。   李璟目光柔和,他将炒米递给长安,“多谢。”   叶安澜唇角上扬,“别客气。”别客气,多吃点,然后多出点力。   李璟也不知道是看穿了叶安澜噼里啪啦的小算盘,还是原本就有“多出点力”的打算,他对叶安澜道:“从小冯村往东约么十二里,有一片连绵不绝的山,或许我们可以去那打一次猎,然后再去太峪镇换些粮食回来。”   村子刚被洗劫过,村民们连自己都顾不过来,自然不会卖粮给叶安澜等人,但距离村子不到二十里的东南方向上,却坐落着一个相对繁华的大镇子。   这个大镇子,正是李璟刚刚提到的那个太峪镇。   太峪镇是个有点奇怪的镇子,那里明明比周边的村镇都要更加富裕,但却一直没被流民或者乱兵洗劫过。   李璟之前就曾设法打听过,但却始终没能打听出什么。   他把太峪镇的情况跟叶安澜一说,叶安澜也觉得这事儿有些怪异。   倒不是他们不盼着那些镇民过得好,而是那些流民、乱兵,确实不太可能单单放过太峪镇。   两人心里都有少许猜测,只是苦于并无证据,所以很难立刻就给这事儿下个定论。   商量好明天去山里打猎的事儿,李璟就带着叶安澜给的炒米回房去了,叶安澜则是简单给自己的小队成员分了一下工,“小桃明天陪我进山打猎,爹和丰收留下守着大伙儿。”   郑丰收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大姐,我也想进山。”   叶安澜一个眼刀甩过去,“我让你反省的事儿你反省好了?”   郑丰收脖子一缩,“我、我不该没问你就跳水救人?”   叶安澜直接给这二货气笑了,“你这是问我呢?”   郑丰收挠了下脑袋,“我不该没问大姐就跳水救人!”   叶安澜瞪他一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随便出手救人,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郑丰收一脸心虚,“我已经知道错了。”   他这不是想着,反正只是救个跳河的妇人,又不会给队伍里的其他同伴带来什么危险......   叶安澜叹气,“你善良是件好事,但你也要考虑一下现在是个什么天气。那河水里到处都是没化完的冰渣子,你就不怕冷不丁跳进去了会突然腿抽筋?就算你运气好、身板壮,突然跳河也能侥幸不出事儿,那你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不着凉、不生病吧?”   这可是个一场风寒也能要人性命的年代,叶安澜能不担心吗?   郑丰收被她好言好语的一说,心里反而比挨了骂还要更不得劲儿,他臊眉耷眼的站在那儿,“大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这样了。”   叶安澜这才收起自己语重心长的老妈子款儿,“知道错了就给我老实一些。”   郑丰收一听,哪里还敢再说自己也要跟着进山打猎,他垂着个大脑袋,蔫头耷脑的回了房间。   又过了约么半盏茶时间,李氏和苏婶子总算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李氏一边招呼众人赶紧出来开饭,一边低声跟叶安澜说了她所知讯息当中最重要的那个部分,“打听清楚了。丰收救上来的那个人,她、她是明哲的亲生母亲。”   叶安澜:......果然,她的不祥预感正在逐步应验。   “先好好照顾着吧,其他事情容后再议。”叶安澜最不擅长的就是处理这些恩怨纠葛,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不是她的事,她不好插手太多。   打定了主意能拖一天是一天,叶安澜掩耳盗铃一般,装成个没事人,和大伙儿说起了她的下一步打算。   听说闺女又要进山,李氏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家的那些事,匆匆吃过晚饭,她就立刻去给叶安澜准备明天要带的干粮了。   至于周明哲的娘冯氏,李氏延续了叶安澜的做法,把她交给了杨小梅继续照看。   母女俩谁也没想到,吃饱喝足在院子里来回转悠着促进消化吸收的周明远,会在无意间听到杨小梅开解冯氏的只言片语。   “哥!哥!不好了!”生了一根直肠子,肚子里根本藏不住事儿的周明远,飞奔着从后院跑到前院。他一把抓住周明哲,“你那个娘,不是,是我大伯母,我大伯母她......”   周明哲眉头紧蹙,“你说谁?”   “你娘啊!”周明远抬手一指冯氏住着的那间屋子,“喏,就是那个被丰收哥救上来的跳河的妇人。”   周明哲:???!!!   包括叶安澜在内的知情人:......   叶安澜抬手抚额——得,这下子算是彻底瞒不住了。   她把知道冯氏过往的苏婶子,以及和冯氏有着密切亲属关系的周家兄弟,第一时间请到了隔壁院子,“苏婶子,麻烦你和明哲说说有关他娘的事。”   苏婶子有些同情周明哲,她看一眼叶安澜,然后在对方的眼神鼓励下,简单说了一下冯氏为何选择跳河。   叶安澜不好暴露自己其实仗着五感敏锐,已经全都支着耳朵旁听过了,于是就选了个周明哲视线无法顾及的位置,支着下颌默默陪坐。 第61章 加倍心塞   周明哲和周明远听完苏婶子的话,这才知道原来冯氏是被自己的第二任丈夫休回娘家的。   周明哲的父亲读书很有天赋,顺利考中进士之后,他被外放到了渔阳县做知县。   年轻有为又容貌俊美,周明哲的父亲很快就被蓟州大户冯家看上了,冯老爷托了自己在蓟州任知州的堂兄说媒,把小女儿冯氏说给了周明哲的父亲为妻。   上官保媒,保的又是当地大户人家精心教养的貌美嫡女,周明哲的父亲很快就在父母的操持之下迎了娇妻冯氏过门。   最开始,这对夫妻琴瑟和谐,着实过了几年恩爱甜蜜的好日子。   奈何好景不长,周明哲的父亲在某次外出巡视时,被山匪一刀砍中要害,没等村民将他合力送回县城,他就因为伤势过重一命呜呼了。   当时,周明哲年仅五岁。   周明哲的母亲悲痛欲绝,每日以泪洗面。好不容易她在婆婆、妯娌的劝说下,为了儿子渐渐打起精神,她的娘家人却在此时打起了让她再嫁的主意。   冯氏当然不愿意。   一来她和周明哲的父亲鹣鲽情深,周家又是极其难得的和善之家,无论是公婆还是妯娌,一向都待她十分宽和。   二来她娘家兄嫂给她找的那户人家,除了权势、钱财之外,简直可以说是再无任何可取之处。   纵使她嫂嫂舌灿莲花,吹嘘了一大堆他们给她物色的那个老男人,她也还是准确从对方话里捕捉到了那家人的关键信息。   她娘家哥嫂给她找的那户人家,要娶她的男人不仅比她大了十六七岁,而且还在家里养了一窝小妾。   男人的亡妻给他留下了两个嫡子一个嫡女,男人的妾室则一共给他生了十几个庶女和七八个庶子。   这样的一户人家,她若是听了娘家兄嫂的话嫁过去,她能有好日过才怪。   脑壳儿里并没有被一片汪洋大海占据的冯氏,斩钉截铁拒绝了自己娘家嫂嫂的游说,一心只想依附着周明哲的叔叔婶婶,一边守寡一边抚养周明哲长大成人。   奈何她娘家父母却被她哥哥嫂嫂说的动了心思,为了帮助儿子再进一步,冯氏的娘居然狠下心装病,把守寡刚满一年的女儿骗回了娘家。   迫于孝道,冯氏最终还是二嫁了,虽然由于她的一力坚持,她把自己的嫁妆留给了周明哲,但她放弃儿子、选择父母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周明哲从此过上了由二叔二婶抚养、和堂弟周明远朝夕相处的日子,直到他祖父母相继过世、二叔二婶也死在兵祸里,他都没有再与自己的生母见过面。   现在冯氏冷不丁冒出来,苏婶子又说她是被小妾陷害、被丈夫休弃、被娘家人丢在庄子里自生自灭的,周明哲心情可谓是复杂极了。   大概是因为祖父母和叔叔婶婶给了他无微不至的爱和关怀,这些年他从未恨过自己的娘,但他也早就不是小时候哭个不停非要找娘的那个小小孩童了。   七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一个小孩子彻底忘记他一走就杳无音信的所谓亲娘了。   他从未盼着她日子过得不好,也从未盼着她后悔自己当初的抉择,更不会因为她过得不好生出痛快、解恨的心思,但他也从未想过,他这辈子还会再和这个女子有任何瓜葛。   毕竟是一个已经消失了七年的人,毕竟他们身处朝不保夕、人如草芥的乱世。   周明哲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让他眼睁睁看着冯氏去死,他做不到。可让他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接受对方......光是想想,周明哲就觉得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他沉默良久,久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一直陪他坐着的周明远也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打哈欠了,周明哲这才缓缓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周明远一个激灵,瞌睡虫顿时全都跑的不见踪影,他跟上周明哲,“哥!”   “别担心,我没事。”周明哲勉强扯出一抹笑,“你先回去睡,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周明远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见墙外的阴影处,慢慢走出了两道人影。   “叶姑娘?还有李兄?”周明哲停住脚,眼神中有着难掩的疑惑和惊讶。   叶安澜朝他点点头,李璟则是规规矩矩抱拳行礼。   周明远如见救星,“叶姐姐、李大哥,我哥说要出去走一走,他......”   “没事,我会保护他的。”叶安澜笑着朝周明远微一颔首,“或者你也可以远远跟在你哥后头。”   周明远眼睛一亮,周明哲却是一脸无奈的抬手抚额——他不是个这么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啊。   李璟则道:“周贤弟若是不介意,不如我们一起走走?”他跟着周明哲,总好过让叶安澜一个小姑娘去跟着。   长安欲言又止。   叶安澜眼尖看见了,立刻不由分说把这几个人全都赶了回去,“行了,我看你们干脆谁也别想出去逛了,都给我老老实实回屋待着。”   周明哲:???   李璟:......   长安和周明远则是喜上眉梢。   一个说,“少爷,我伺候您洗漱。”   一个说,“哥,要不我陪你在院子里走一走?”   李璟眨了一下眼,“也好。”   周明哲:......   周明哲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因为他一时心情不畅,就连累的大家都无法休息吧?   这时候他其实已经后知后觉回过味了。   李璟之所以一直没回来,大概就是为了给他留出时间以及空间,让他能够调整心情、作出决定。   至于叶安澜,她会出现在这儿,大半应该是为了陪着无处可去的李璟,剩下的一小半则应该是因为担心他和冯氏。   这么一想,周明哲顿时觉得有些扎心了。   他明明比李璟更早加入队伍,结果他为队伍做出的贡献,却连李璟的一根小手指头都比不上。   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吗?可李璟不也是个书生嘛!   心塞指数翻了一倍,周明哲捂着胸口,一脸生无可恋的乖乖跟着周明远回屋了。   李璟见状,笑着和叶安澜道别。   叶安澜于是带着杨小桃转身往回走,李璟一直目送她进了隔壁院子,这才带着长安转身回屋。 第62章 母子相认   第二天,当第一缕阳光洒进院子,周明哲带着周明远去了冯氏养病的那间屋子。   冯氏眼里全是血丝,她一夜都未曾合过眼。   虽然晚上有杨小梅陪着劝着,但周明哲一直没反应,冯氏心里却还是难免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她自知没脸要求周明哲什么,可亲生儿子就在眼前,而且还知道了她的存在,冯氏就算对抛弃儿子改嫁之事再心虚、再愧疚,此时此刻也还是忍不住生出一分奢望来。   她希望周明哲别恨她,希望他能叫她一声娘,能让她在临死之前好好看看他。   从昨晚苏婶子从隔壁院子回来,冯氏就一直盼着、等着,奈何一直等到天黑,周明哲也始终没有过来这边和她见面的意思。   她的心一点一点的灰下去,却不料今天一早,周明哲居然带着周明远来找她了。   周明哲一进门就跪下给冯氏磕了个头,“娘。”   周明远也跟着磕了个头,喊了声“伯母”。   冯氏泪如雨下,她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算马上死了,她的人生也称得上一句圆满了。   “以后我会照顾您的。”冯氏好不容易哭够了,冷静下来,周明哲一句话就又把她眼泪招了出来。   她一边用帕子抹泪,一边示意周明哲和周明远坐下说话。   “你祖父祖母......身子骨儿可还康健?”   周明哲心里涌上一阵难言的酸涩和遗憾,“他们已经过世了。”   冯氏大吃一惊,“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周明哲下意识握住了自家堂弟的手,“大概两年前。还有我叔叔婶婶,他们也过世了,就在不久之前。”   冯氏手抖得连帕子都捏不住了,她白着一张脸,泪水不知不觉流了满脸。   “天不佑好人,天不佑好人啊......”   周明哲和周明远被她这一哭,也跟着不由自主落下泪来。   冯氏捂着脸,呜呜咽咽哭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她捂着心口看向周明哲和周明远,“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周明哲于是简单和她说了一下自己祖父母、叔叔婶婶的死因。   他的祖父祖母虽然也是受了这乱世的连累,但最终却是病死的,不像他叔叔婶婶,是直接死在叛军刀下的。   说完了家人的死因,周明哲又和冯氏说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他重点强调了叶安澜对自己和周明远的救命之恩,“......救命大恩,当结草衔环以报,儿虽只是文弱书生,却也当尽己所能,为恩人鞍前马后、排忧解劳。”   冯氏欲言又止。   叶安澜救了她,还救了她儿子和侄子,她当然是感激叶安澜的,可儿子对她来说格外重要,让儿子受一个小姑娘驱策,冯氏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得劲儿。   可她能对周明哲说教吗?她不能。   首先她只是一个在周明哲年幼之时,丢下他改嫁别家的狠心亲娘,她有什么资格插手儿子做出的决定?   其次如果她教唆儿子知恩不报,那她这个生而不养的亲娘,周明哲又凭什么要对她尽奉养之责?   总不能在面对别人时,她就要求周明哲自私自利,在面对她这个亲娘时,她就要求周明哲厚道、孝顺、善良。   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冯氏跟周明哲两兄弟交代起了守孝的一应规矩。   周明哲听的很认真,听完才对冯氏道:“明远之前病的那一场有些伤元气,入口的东西我就没让他过于避忌。”   周明远可是他叔婶留下的一根独苗,他相信,他叔婶在天有灵,肯定也不愿意看到周明远为了守规矩就苛待自己、伤了身体。   对此冯氏也是赞同的,如果不是和儿子过于陌生,说什么、不说什么都要再三斟酌,她都想建议儿子也不要过于避忌了。   此时的冯氏还没意识到,周明哲就算不想避忌,他也没有放开了吃喝的客观条件╮(╯▽╰)╭   ***   吃过早饭,叶安澜、杨小桃、李璟、长安一起离开了小冯村。   从小冯村往东走约么十二里,就是一片连绵不绝的高耸山脉。   四人分散开,以既能彼此呼应,又不耽误他们打猎效率的距离,朝着深山的方向齐头并进。   山外的流民不知道一看就不太好惹的这四个人居然一进山就各自分开,只有原本就已经摸进山里寻摸猎物的少数流民,看到了叶安澜他们的疯狂行为。   有两个流民生出了歪心思,分别盯上了看着最好对付的叶安澜和杨小桃,只可惜他们的跟踪手法过于拙劣,还没等他们享受一把坐收渔利的快乐,杨小桃和叶安澜就把他们揪出来打了个鼻青脸肿。   两人既遗憾又恐惧的头也不回逃下了山,叶安澜和杨小桃这才遥遥对视一眼,分头继续打猎。   让叶安澜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才刚爬到第一座山的半山腰,一大群野猪就哼哼唧唧从山顶冲了下来。   四只大猪,十一只半大小猪,这可是相当不俗的一股战力了。   内力还没练出个所以然,叶安澜并不敢正面硬刚这群野猪。   她迅速上树,然后弯弓搭箭,瞄准了领头的最大野猪。   那只野猪被她两箭准确射穿双目,但她栖身的那棵树,却也被其他野猪撞得开始剧烈摇晃。   叶安澜无奈,只能跳到其他树上。   她动作很快,换了地方就立刻再次拉弓射箭。   如此往复循环三次之后,四只大野猪都被她射穿双目。   她没有再朝那些半大野猪下手,而是任由它们四散奔逃。   想着有了这些猪,再加上他们之前猎到的兔子、山鸡之类,他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食物也算是有着落了,叶安澜就打算干脆发个信号,让大家过来跟她会合。   只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山上就又下来了一群恶狼。   这群狼粗略一数应该有五六十只,冷不丁冒出来,叶安澜惊得连仍在到处发疯的大野猪都顾不上补刀了。   她迅速爬到附近最高的那棵树上,然后扯着嗓子就开始大喊,“小桃,有狼,找起码一丈高(3.3米)的树上去躲着!” 第63章 他有证据   杨小桃一听,立刻找了个够高的大树往上爬。   在叶安澜另一边的李璟闻言,忙也把这个消息高声通知自家小厮。   长安一听顿时急眼了,他没有像叶安澜建议的那样找棵大树躲着,而是不顾一切的朝着李璟冲过去。   李璟这时候已经被狼群包在内圈了,和他有着一样待遇的,还有离他最近的叶安澜。   叶安澜原本是离那群野狼最近的,但她爬树爬的溜,没两下就躲到了足够高的安全之处。   几只野狼围着大树折腾了一阵儿,却没有一只能够跳起来扑到叶安澜所在的位置,于是它们就只能蹲在树下,和叶安澜静静对峙。   反而是从未爬过树,又没有随身携带钩爪的李璟,只能背靠大树,与扑过来的野狼展开搏斗。   也是直到看见李璟没有上树,叶安澜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李璟可是个规规矩矩的世家公子。   虽然据他自己所说,他乃是李家的旁支子弟,家中也只是不愁日常开销的小康之家,并不是钟鸣鼎食的豪奢望族,但从他的一言一行,叶安澜不难看出,他其实受过良好的教育,并且已经把那些教导刻到了骨子里,无时无刻不在自然而然的将之付诸实际行动。   这样的一个人,叶安澜很难想象他像猴子一样娴熟的爬树......   一边懊悔自己思虑不周,叶安澜一边抛出钩爪,在树与树之间不断辗转腾挪,力求以最快的速度与李璟会合。   要知道李璟虽然练了多年武功,但由于身体底子比较差,他一直都没有修习过内家功夫,也就是说,他只是个拳脚、剑法、弓马都比较娴熟的一般武者。   固然他可以吊打学武不久但天赋极佳的杨小桃或者郑丰收,但跟长安或者叶安澜比,李璟的身手就只能算一般水平了。   叶安澜都不敢正面去刚这群野狼,她自然也不会指望李璟去做这样的事。   仗着离李璟更近,叶安澜只用了不到十息时间,就扯着钩爪上的绳索从天而降。   她一脚踹飞离李璟最近的一头野狼,然后又用左臂帮李璟挡掉了躲在他右侧试图偷袭的一只野狼。   那野狼用它的一只前爪,在叶安澜手臂上留下了深深的几道抓痕,但她却面不改色地,就那么用自己淌血的手臂,直接把野狼给抡圆了,狠狠掼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松树上。   松树被砸的剧烈晃动一阵儿,野狼的身体里则是传出了一阵骨头断裂的咔嚓声。   接下来的半盏茶时间,叶安澜、李璟、长安齐心协力,杀死了近半野狼。   等到剩下的一半野狼不甘不愿的结伴退走,叶安澜和李璟不约而同齐齐跌坐在地。   为了不拖长安后腿,两人一直都在竭尽全力战斗,此时陡然松懈下来,两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疲惫和疼痛。   李璟顾不上休息,他让长安去接杨小桃,自己则是掏出伤药和水囊,准备让杨小桃等会儿给叶安澜疗伤。   奈何长安死活不肯再离开,他盯着李璟受伤的左肩,“少爷,我还是先......”   李璟习惯性上翘的唇角微微一抿,长安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叶安澜却忍俊不禁,看着这对主仆笑出了声。   李璟:???   他颇为无奈地温声提醒叶安澜,“你不痛吗?”居然还能笑的这么大声。   叶安澜止住笑,“痛啊,不过还能忍受。”   这样的伤势她经历过不知多少次,早就已经习惯了带伤战斗。   她摸过水囊,动作娴熟的把还带着几分余温的清水倒在伤口上,一点一点仔细冲洗血迹和污物。   如果不去看她额上的青筋和冷汗,李璟都要以为她其实一点也不疼了。   他踌躇一瞬,“我来帮你吧。”   虽然有些失礼,但总好过看着叶安澜笨拙的去够自己手臂外侧。   叶安澜颇为意外,她定定看了一眼李璟,看到他通红一片的耳根和脸颊,叶安澜一脸狡黠的对着他眨了下眼睛,“不用了,我怕你有心理包袱,觉得自己看了我的胳膊,就要对我负责什么的。”   李璟:……   李璟觉得自己被调戏了,并且他有证据(≖_≖)   只是他到底脸皮薄,又顾念着叶安澜刚刚毫不犹豫过来救他的恩情,以致于他最终也没能说出让叶安澜“放尊重些”。   叶安澜心中偷笑,手上动作不停,杨小桃被长安接过来时,她都已经给自己清洗好了所有伤口。   “姑娘!”杨小桃眼泪汪汪,一边仔细观察伤口里面是否残留着什么污物,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叶安澜上药包扎。   另一边,长安也正拿着水囊,准备找个隐蔽的地方给他家公子清理伤口。   “你们先别走。”叶安澜叫住李璟和长安,然后从袖袋里摸出两个小药瓶,“蓝色布条的这个,里面的药粉可以消炎镇痛,适合用来敷伤口。黑色布条的这个,里面的药丸是温补之物,内服可以增强体质。”   长安正想说,我家公子不能随便吃药,即使是补药,李璟却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多谢。”   长安:Ծ‸Ծ就很委屈,他明明是为了公子好,公子却一点都不领情,总是这样我行我素。   主仆俩找了个被大树挡住、可以完全遮蔽两个姑娘视线的地方,李璟盘膝坐下,长安开始给李璟清洗伤口。   清洗完了,准备上药时,李璟默默把叶安澜给的药瓶递了过来。   长安一脸的不赞同,“公子!”   李璟温声道:“就用这个吧,叶姑娘给的药,比我们从医馆买的好。”   他虽然不是大夫,但却因为自小体弱,对药理也曾花心思进行研究。叶安澜给他的药,他一闻就能分辨出大概成分,好还是孬,他心中自有比较。   长安一听不由大感意外,“叶姑娘......她医术原来这么好的吗?”   一边给李璟上药包扎,长安一边下意识开始碎碎念,“哎,少爷,你说叶姑娘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这么小的年纪,还是个农家姑娘,居然也能识文断字,学得一身好功夫,甚至还有着堪比经年老大夫的高超医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第64章 分头行动   “你还少说了两样。”李璟蹙着眉头努力忍痛,“她还有着一手不错的厨艺,以及一身丰富的战斗经验。”   虽说厨艺、女红在世人眼中属于女子必备技能,但这两样要学好,也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的。   用数年时间达成别人一辈子也未必能够取得的成就,他想,叶安澜应该是那种在很多方面都很有天赋,同时又十分努力,并没有辜负上天这份厚爱的人吧?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长安鼓着一张脸,暗暗替自家公子心气不平。   他家公子多努力呀,十几年如一日的刻苦勤奋、小心谨慎,取得的成就却还不如叶安澜这样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上天何其不公!   他家公子多好的人呢,生的一表人才不说,待人又一贯彬彬有礼、儒雅温柔,而且还博学多才、勤奋刻苦、胸襟宽广、心怀天下苍生......   可偏偏,上天就是不肯多给他家公子一些偏宠。   无论是长相、天赋、身体情况,还是家世、成就、个人运道,他家公子都只能算个“中不溜”。   长相方面,远的不说,就说他们现在的小伙伴里,就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周明哲,死死压了他家公子一头。   天赋就更不用说了,看叶安澜就知道“天赋异禀”这四个字有多打击人了。   家世方面,他家公子虽然出身世家大族,但却是个父祖早逝的旁支子弟,自小就家境寻常。   身体方面,因为生来体弱,他家公子就没有哪天是敢肆意妄为的。莫说是学别家的纨绔子弟到处去浪了,他家公子连吃饭、喝水、穿衣、睡觉、练武、读书......都要尽可能的按照规划来,尽可能的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至于成就和运道。   成就方面,他家公子尽己所能努力了十多年,却连一次拔尖儿的机会都没捞着,简直让人悲痛莫名Ծ‸Ծ   在族学时,他是那种虽然很努力,但却始终只能堪堪达到先生要求的不起眼学生,去赴考时,他也只是堪堪挂在榜尾,混了个吊车尾的秀才和举人功名。   再后来,他正准备下场去考进士,这世道却彻底乱了起来,科举什么的,李璟就算想去,他娘和祖母也是不可能放他入京的,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丧心病狂的达官显贵,会对他们家的宝贝独苗儿做出些什么事情。   如果说这些还不足以证明李璟的运道是何等的平平无奇,那么他出门游历近一年,却连一个有明君资质的主公都没捞着,最后不得不把目光转向叶安澜这个小村姑,这事儿又要怎么解释呢?   “长安?”李璟不知道自家小厮正在为他不得上苍偏宠而忿忿不平,发现长安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动作,李璟抬手在他眼前轻轻一晃。   长安迅速回神,“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公子,咱们可以下山去了。”   李璟不疑有他,“那我们就去和叶姑娘主仆会合吧。”   长安应了声“是”,二人绕过数棵大树,去跟等在原地的叶安澜二人会合。   看到步履平稳,但脸色却略显苍白的李璟,叶安澜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他受伤的肩,“你们三个先下山吧,我打算再往里面打探一下,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在山下会合。”   李璟眉头微蹙,“你也觉得情况不太寻常?”   叶安澜点点头,“我打猎的经验还算丰富,这种地方冒出野猪群和野狼群,怎么看都很不正常。我怀疑山林深处出了我们并不清楚的事,所以这些野兽才会迫不得已来到山林外围。”   李璟目光扫过叶安澜受伤的那条胳膊,“还是让长安去吧,他身手最好,也没有受伤。”   长安不太乐意,他倒不是害怕自己无法全身而退,他是不想离开李璟身侧。   叶安澜心知长安只想保护李璟,她笑着对李璟微微摇头,“还是我去吧。只是小桃就要拜托你们帮忙照看了。”   李璟还要再说几句什么,叶安澜却道:“山外的流民不比山里的野兽好对付,你们又带着这么多猎物,若是情况不妙,你们就干脆舍财消灾吧。”   猎物没了可以再打,人要是没了,她去哪儿再找这么合拍的小伙伴去?   李璟眸中含着一抹忧色,“那你自己多加小心,切勿贪功冒进。”   叶安澜含笑点头,“放心,我这人惜命的很。”   她只是个没什么野心的过路人,进山打探情况也只是为了掌握局势、以防万一,若事不可为,她最多带着小伙伴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用随身携带的药粉遮掩掉多余的血腥味儿,叶安澜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独自一人朝着山林深处行去。   在她走后不久,李璟、长安、杨小桃也带着四只野猪、近三十只野狼离开了。   他们像蚂蚁搬家似的或抬或扛,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总算赶在叶安澜返回之前,把东西全都搬到山脚的那一小块荒地之上。   小山似的狼和野猪招来了很多流民,但他们满身的血渍却让那些流民不敢妄动。   开玩笑,这可是能够一口气杀死近三十只野狼的狠人,他们疯了才会去当出头鸟。   在慢慢饿死和立刻被人砍死之间,流民果断选择了等着别人按捺不住。   “长安。”发现周围的流民越聚越多,李璟叫过长安,如此这般叮嘱一番。   长安点点头,然后缓缓拔出长剑,将剑尖指向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几个流民。   那几个流民已经饿的眼前直冒金星,但他们非常聪明的并不打算自己亲自动手。   几个不知被他们从哪儿拽来的干瘦妇人,颤抖的手臂紧紧搂着自己骨瘦如柴的孩子,带着满脸的恐惧,被这几人硬是推搡到了长安对面。   长安深吸一口气,“我家公子说了,他有事情要问你们,如果你们回答得好,他就会奖励你们一块狼肉。”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长安又道:“现在,所有人自觉退后十步,不退的,别怪小爷让你们和这些野狼一个下场!” 第65章 霍霍完了   长安话音刚落,立刻就有流民纷纷退后,他们一边往后退,一边还眼巴巴盯着李璟身边的那座肉山。   李璟此时手持长弓,正和杨小桃一起守着那些野猪野狼。   他静静盯着少数几个不肯后退的刺儿头流民,然后缓缓将长弓搭上箭矢,将箭尖对准对方咽喉。   那几人原本还想拿被他们拽来的妇孺挡箭,结果却被长安迅捷如风的绕过妇孺,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妇人孩子的尖叫哭喊声中,长安干脆利落的结果了那些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流民。   对方只有一身蛮力,之所以能在流民当中为所欲为,也是因为他们比别人心狠手黑,对上长安这种比他们杀人还多的,他们的那点优势可不就荡然无存了么。   “行了,别叫了,我的剑又没有落在你们身上。”长安甩掉剑上的血,“你们不也是被抓过来挡刀的吗?现在坏人死了,你们可以自由来去了。”   见他没有顺手也把他们杀了的意思,那些妇孺这才一脸惊惶的怯怯抬头。   有那胆子略微大一点的,在发现自己确实没啥危险之后,甚至还试探着跟长安搭了句话,“这、这位大侠,我、我可以帮忙干活儿,啥活儿都成,只要您给我儿一口吃的,我给您当牛做马。”   长安可不需要一个普通妇人给他当牛做马,他对那群满脸希冀盯着他看的妇人说:“当牛做马就不必了,只要你们愿意帮忙煮肉、分肉,我家公子不会少了你们一份吃的。”   妇人们大喜过望,忙不迭冲着长安推荐自己。   一人说:“我带了瓦罐,我可以帮忙炖肉。我、我儿子可以帮忙捡柴。”   她话音未落,立刻有人迫不及待跳出来抢话,“我有菜刀,我可以帮着剁肉!”   “……”   妇人们急,之前乖乖退后的青壮年也急,这些人也跟着喊了起来,有人说可以帮着剥狼皮,有人说自己会杀猪,总之都是能干活儿的人。   几十号人争先恐后推荐自己,带了工具或者有一技之长的,长安就安排她们负责剥皮、拆解、切块、炖煮,没带工具的,长安就让他们帮着捡柴、打水、清洗、垒灶,以及配合李璟的提问进度,帮他分发炖好的肉和肉汤。   叶安澜从山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热火朝天却又有条不紊的“交易”场面。   那些答出了问题、付出了劳动的流民,个个都捧着破碗,蹲在一边唏哩呼噜喝着肉汤,啃着狼肉,李璟他们带下山的狼,则全都变成了一张张新鲜出炉的狼皮。   叶安澜呆立当场,她的狼哪?   杨小桃小跑着过来递小话儿,“李公子要问话,说能答上来的就给吃肉。长安可怜那些流民,连干活儿的也一并都让吃了。这不,大锅一煮上肉,这周围但凡闻着味儿的,就都凑过来了。”   叶安澜:......   她一个错眼没看住,这俩败家玩意儿就把她的狼肉给霍霍完了?   失策了啊!当初她就该也跟李璟主仆把丑话说在前头的。都怪李璟一上来就说什么“主公”之类,吓得她都忘了要跟对方约法三章。   “叶姑娘。”长安被她盯得有些心虚,他硬着头皮走过来,“您回来了?我家公子也问到了一些山上的事,要不您先过去听一听?”   叶安澜瞪他一眼,抬脚走向李璟。   李璟笑着递了一张银票给她。   叶安澜:???   叶安澜:!!!   摩挲两下手里的银票,叶安澜用理智的小手手按住呼喊着要把银票立马揣兜里的真实的自己,“你这是?”   李璟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你就当是把狼肉全都卖给我了。”   叶安澜:......   诡异的片刻沉默之后,叶安澜把银票塞回李璟手里,“狼肉不值一百两。”   李璟眼中似有点点星光,他含笑又把银票递了过来,“你说的那是平时,现在任何能吃的东西都比银钱贵重。”   叶安澜心里的小人儿疯狂点头,“你说得对!”   但现实中的叶安澜却不能真就这么收下李璟给出的这张银票,她忍着肉痛,不由分说又把银票塞了回去,“就算是这样,那些狼肉也不值一百两。再说了,那些狼有一半是长安杀的,剩下的一半又有大概一半是你杀的,我最多也就只能分到大概四分之一的份额。”   好叭,她得承认,她一开始确实是打算含含糊糊把狼肉充公来着,但现在李璟要跟她较真儿,她总不能还厚着脸皮让人家翻倍补偿。那就不是人干的事儿。   死死按住内心蠢蠢欲动的那只小爪子,叶安澜果断转移话题,“我听长安说你找这些流民打听消息了?”   李璟点点头,“正好有流民知道点情况。”   他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说,正好和叶安澜探查来的情况对上。   两人根据掌握到的蛛丝马迹一推测,李璟沉声说出结论,“这里有山匪,而且人数还不少。”   叶安澜点点头,可不是很不少嘛,光她刚才看见的炊烟数量,推测出来的吃饭人数就能有七八百人。   因为不敢靠近,一开始她还揣测,会不会是那里躲了一大波的逃难流民?   可听完李璟得来的那些情报,叶安澜就确认了,那些可不是什么躲避乱世的流民,人家是正正经经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山匪。   “这里不能久待。”多了这么一伙人,小冯村首当其冲要遭殃,他们不仅要自己走,还要给小冯村的村民提个醒。   李璟点点头,“等买完粮食,我们从太峪镇直接出发?”   叶安澜拍拍手上的浮灰,“可以。”   这边两人迅速达成一致意见,那边长安也已经分完了所有肉和肉汤。   连盐都没加的狼肉汤一点也不好吃,但跟饿肚子比起来,流民们显然更喜欢这滋味不咋地的热乎肉汤。   叶安澜他们带着野猪和狼皮要走,有流民甚至主动贡献出了自家的木板车,热情地要帮他们把野猪送回去。   李璟略一思忖,没有拒绝那几个流民的好意,而且他还把山上有匪的事情也跟大伙儿说了。   流民们心慌的不行,有些直接就带着亲眷跑路了,也有一些则是选择了跟着李璟他们。   于是,最后李璟他们出发时,身后呼啦啦多了一大串人。   “长安。”   “明白!”长安答应一声,几个腾越来到流民队伍的最后面,然后三两下踹倒了正鬼鬼祟祟打算钻进山里的两个流民。 第66章 进太峪镇   那两个流民下意识摸上了藏在袖子里的刀,只是还没等他们亮出刀刃,长安就已经又是两脚下去,直接把他们踹到了李璟和叶安澜身前。   叶安澜腿脚更快,上去两下就给这俩流民踩停住了。   这俩流民看她瘦瘦小小的一小只,那刀子顿时就冲叶安澜小腿划拉上了。   叶安澜一瞅,呦呵,敢对她下手?   她脚下微一用力,两个流民就分别被她踩断了一条胳膊。   他们抱着胳膊,控制不住的惨叫出声,叶安澜脚尖动了两下,把他们的刀直接踢远了。   “说说吧,你俩往山上跑个啥?”   她这话一说,那俩流民心里的那点侥幸顿时彻底烟消云散。   他们也顾不上胳膊受伤了,挣扎着爬起来就要继续跑路。   叶安澜没动,但这俩人也没能跑回他们的大本营。   长安给了他们一人一剑,剑剑封喉。   流民们一时鸦雀无声。   长安招招手,“来几个人,把他俩也给就地埋好了。”   是的,因为受叶安澜长期叨叨叨给大伙儿洗脑的影响,长安现在也开始提供既管杀又管埋的一条龙服务了。   把那两个明显是山匪眼线的流民埋了,众人这才继续朝着小冯村那边走。   李璟并没有让这些流民跟着进村,而是建议他们直接前往太峪镇。   流民们一来害怕给这伙人惹毛了,对方会把他们也顺手杀了,二来他们也确实不太看得上小冯村这样的破败小村。   小冯村住的不是佃农就是奴仆,日子过得一向清苦,那房子都明摆着比其他村子的要更加破旧,再加上不久之前他们刚被乱兵光顾过,村子里眼下到处都是被砍坏、烧黑的痕迹,偶尔从流民们身边路过的一两个村民,也都是一身的皮包骨头、一脸的苦大仇深。   可以说除了比这些流民多了一个可供栖身的破房子,这些村民也没什么其他值得流民羡慕的地方了。   抢这种人,他们还不如去富裕的村镇多转一转。   算明白了这笔账,这群流民毫不犹豫就都转头奔着太峪镇去了。   而叶安澜他们,赶去太峪镇的时间也没有比这些流民晚多少。   回到村子,李璟让长安去跟庄头说了一声山里有大批匪类的事,然后众人就收拾东西,片刻不停的去了太峪镇。   他们有车,平时吃的又饱,赶起路来比那些流民要快很多,那些流民刚走到镇子外围,叶安澜他们的车队就已经出现在了流民身后。   流民们注意到这队人,正想围上去看看能不能讨口吃的或者抢口吃的,眼尖的流民就已经注意到了队伍里的叶安澜等人。   好家伙,这谁还敢再打歪主意。   流民们自觉地站到道路两边,让叶安澜他们先行一步。   叶安澜没跟这些人客气,她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边走一边让杨小桃和郑丰收警告这些流民——去了太峪镇,谁要是敢杀人放火、欺负普通镇民、抢人家的东西,谁就是下一个要死的人。   有流民就问了,那我们不抢,我们吃啥喝啥?现在这年月,你乞讨都没人给。   关于这一点,叶安澜也已经考虑到了,她让杨小桃和郑丰收给出的建议是,要么你们凑钱买,要么就去出卖劳力换一口吃的,再不然还可以绕过太峪镇,去距离太峪镇只有三四里路的那片矮山自己抓兔子或者山鸡。   那片矮山因为坡度平缓、并无天险,所以并没有狼、熊、虎、豹之类的大型生物,甚至就连狐狸、野猪都极其少见,再加上现在蛇虫鼠蚁都还没有活跃起来,这种地方,就算是只有一身蛮力的流民,也不必担心自己死在野兽的尖牙利爪之下。   流民们基本都是第一次来到太峪镇,对叶安澜等人的说法其实并不全然相信,但他们更怕自己会被这伙人一刀一个直接咔嚓了。   等到彻底把那些流民甩在后面,杨小桃凑到叶安澜身边,“姑娘,咱们这样能有作用吗?”   叶安澜点点头,“虽然约束不了全部人,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任由他们肆意妄为。”   长安在一旁插嘴,“肯定会有用的。这些人刚刚吃完我们的那些狼肉,现在肚子里保底装着半斤肉,肉汤更是喝了个够,他们还没饿到会不顾一切的那种程度。再加上他们又亲眼看到过咱们杀人,知道你们不是只会口头吓唬。没有饿到失去理智,又害怕咱们真的手起刀落,他们自然就会选择克制。”   杨小桃瞪他一眼。这败家玩意儿还有脸说狼肉!那可是近三十只狼,小山一样的一堆新鲜狼肉,都让他们这对没挨过饿的主仆给霍霍了。   长安脖子一缩,心虚的不敢再搭话了,李璟见了,也默默扭开脸,假装自己啥也没有看见。   叶安澜忍俊不禁,“行了,小桃,李公子他们也是为了打听消息。”   而且李璟和长安很有分寸,并不是盲目的乱发善心。   他们接济的这拨难民,是那种刚开始逃难没多久的,还没饿的失去理智,手上也基本都没沾过血。   队伍里那一小撮逃难之前就不是啥好人、甫一失去约束就立刻最大程度释放自己心中恶念的,长安也都给一剑一个收拾掉了。   手握屠刀,心怀善念,说实在的,叶安澜其实还挺佩服这俩临时同伴的。   当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李璟脑子好使,就算他偶尔自作主张,他做下的决定,也不会给队伍带来意料之外的麻烦和危险。   不像没啥见识又很善良的苏婶子等人,也不像思路跳脱、行为常常让人无法预测的郑丰收,更不像虽然有点见识但却不懂乱世残酷的裴怀秀等人,一旦由着他们自由发挥,他们就会制造出很多需要她额外操心的状况来。   ***   太峪镇正如李璟所说,是个太平、繁荣,几乎可以说是和乱世格格不入的镇子。   一心省钱的叶安澜原本想和在渔阳县时似的,找个没人的空宅子暂住一晚,却不料这太峪镇居然连个空着的荒宅、鬼宅都找不出来。   仅有的几个破庙、鬼宅什么的,叶安澜打听了下,发现居然全都住着乞丐和流民...... 第67章 因为怕你(加更)   省钱失败_(:з」∠)_,叶安澜带着众人住进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   客栈环境一般,但饭食和客房却都要价不低,甚至就连供客人停放车辆、牲畜的棚子,客人都需另外付钱才能使用。   叶安澜囊中羞涩,是个穷鬼,住不起好的客房,于是就给大伙儿要了两间最便宜的大通铺,男一间,女一间,再加上用来停放骡车的棚子、喂骡子的草料,叶安澜一共给了掌柜二两半银子。   就这,那店小二还一脸凶相的在叶安澜背后偷偷瞪她,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嘀咕了一句,“一帮穷鬼,真是晦气!”   叶安澜:......(╯‵□′)╯︵┻━┻   都快赶上别家的十倍价格了,这么黑的店,店小二到底哪来的脸皮骂客人穷鬼?   她假装自己啥也没听见,交了钱,就安排大伙儿歇息去了。   至于他们的几辆骡车,店小二不想帮忙伺候骡子,叶安澜也不放心用他伺候,于是就只能辛苦郑丰收、杨老爹和王泰了。   “这家客栈不对劲,你们遇事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趁着店小二去给郑丰收三人带路,叶安澜压低声音叮嘱叶金奎等人,“不要单独行动,也不要随便吃这里的东西、喝这里的水,更不要全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看就知道你心里有事儿。”   最后这句叶安澜是看着裴怀秀和周明远说的,这俩都是心里藏不住事儿的那一类。   “爹,男的那边就交给你和二郎了,女的这边我会让小桃时刻守着。”   至于她自己,跟守着骡子的三个人打过招呼后,她还得去找李璟主仆,这俩人现在还在集市守着,给大野猪和狼皮找买主呢。   叶金奎眼含担忧,“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叶安澜点点头,“我会的。”   出了客栈,叶安澜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周围,一边慢慢走向与李璟约好的会合地点。   之前为了节省时间,她和李璟分头行动,一人负责带着大伙儿找住的地方,一人负责带着长安在集市摆摊儿出售猎物。   说实在的,李璟这种人,和乱糟糟、脏兮兮的集市那是真的一千一万个不搭边儿、不协调,他往那儿一站,就好似谪仙下凡,那些婶子大娘,一个个的东西都不买了,全都眼巴巴跑过来看他了。   长安和自家公子一起,被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婶子大娘们围着,东西一样都没卖出去,给他家公子说媒的倒是已经能够凑出一支蹴鞠队了。_(:з」∠)_   甚至就连他这个做小厮的,也有中老年妇女“退而求其次”,拉着非要给他一起做媒。(# ̄~ ̄#)   叶安澜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小伙子被一群婶子大娘围着,要走走不了、拒绝也根本没人听的搞笑画面。   她忍住笑,用力咳嗽一声。   长安第一个注意到她,“叶姑娘!”   叶安澜叉着腰,故意装出一副悍妇模样,“都起开!都起开!”   婶子大娘们被她用巧劲儿扒拉到一旁,远处悄咪咪朝这边一眼又一眼暗送秋波的大姑娘这下也不用踮脚了,她们转移到叶安澜身后,抓紧时间光明正大盯着李璟一顿猛瞧。   李璟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此时额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   看到叶安澜,他苦笑着朝对方投去求救的眼神。   叶安澜一边被婶子大娘们质问“你谁呀”“你干啥”“你作甚扯俺”,一边大步流星走到李璟身前。   她伸开双手,拦住试图绕过长安,直接去跟李璟对话的那个老太太,“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可就要动手了!”   一群中老年妇女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叶安澜腰上的刀,有人吓得悄摸儿退了两步,也有人不信叶安澜敢对她们动手。   有个胆子大的,更是眼睛一瞪,直接就又踏前一步。   然而下一秒,她就噗通一声,毫无征兆的栽倒在地。   围着叶安澜他们的一群妇人顿时尖叫出声,有人喊“杀人啦——”,也有人喊“救命啊——”,还有人干脆“啊啊啊”的惊叫着,像个没头苍蝇似的,慌不择路转身就逃。   有了第一个,其他人自然就会跟着模仿,于是很快,原本围着李璟他们的那群妇人,还有远远观望的那群姑娘,就都跑的没了影子,只剩下一头栽倒的那个妇人,被叶安澜用鞋面接住了头脸,侥幸没有毁容。   长安都看傻了,他指着那妇人,结结巴巴的问叶安澜,“叶、叶姑娘,你、你真下杀手了?”   叶安澜想要翻白眼儿,看到李璟之后又下意识忍住,“怎么可能!”   虽然这妇人确实很烦人,但她又不会因为别人烦人就杀人。   她摇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我只是给她下了点儿药。”   长安:......感觉更恐怖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叶安澜瞪他,“你别傻站着了,去跟别人租两台板车,咱们把野猪直接推去酒楼、肉铺或者大户人家。”   也怪她没有经验,没有设想周全,不然李璟也不用被一群市井妇人逼得这般焦头烂额。   ***   过了约么一盏茶的时间,长安总算跟人租到了两台手推车,他带着车和车主一起走过来。   叶安澜挑眉,“我让你租车,你咋把人也给带过来了?”   四头野猪而已,他们难道还能推不动是咋的?   长安一脸的“这可不怪我”,他指指还昏迷着的那妇人,“他们看到你收拾这妇人了,怕你是坏人,不放心直接把车给咱们。”   至于为啥宁可战战兢兢跟着,也不敢拒绝长安的租车请求,那当然也是因为害怕叶安澜——万一这姑娘一生气,也给他们来一下子可咋整。   叶安澜:......这可真是六月飞雪叶娥冤。Ծ‸Ծ   她把那妇人掐醒,然后把刀拔出来,示意那妇人赶紧走。   那妇人一脸后怕的跑了,那两个车主却也对叶安澜更畏惧了。   叶安澜:!!!她不是已经证明了自己不会胡乱杀人了吗?怎么这两人还用一副见鬼的表情偷眼瞧她?   李璟忍俊不禁,“算了,他们要跟就跟着吧,大不了我们再给这两位一些辛苦钱。”   叶安澜还能说什么?给就给呗。   长安见叶安澜已被自家公子说服,立刻就乐呵呵带着那两个人去搬野猪了。   搬完了,长安顺手就给两人塞了小小的两角碎银,“两位大哥知道这镇上有哪家酒楼或者铺子收野猪和狼皮吗?” 第68章 余家铺子   两人得了意外之财,对长安顿时热络起来。   其中一人道:“福客居应该会收。”   另外一人也不甘落后,“还有余家应该也收,尤其你们的这狼皮,余家的杂货铺子肯定会收。”   “还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到十句话就把镇上的大户人家、商铺、酒楼全都交代了个遍。   长安认真听了,然后又去请示李璟和叶安澜。   叶安澜无所谓哪儿先哪儿后,于是李璟就自己做主,跟长安说先去余家的杂货铺子卖狼皮。   “这家店......”打量着货品、格局不太一样,但氛围、气场却莫名熟悉的这家杂货铺,叶安澜有种自己又回到了渔阳县那家杂货铺的错觉。   她退后两步,视线快速扫过杂货铺子的门匾,然后果然在匾额的右下角,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熟悉的标志。   她用眼神示意还没有进店的李璟看那个标志,“这样的标志,我在渔阳县也看到过。”   李璟低声对叶安澜解释,“这是蓟州大族余氏的铺子,他们家以贩卖布匹绸缎起家,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涉足盐铁生意,目前是整个大周财富最多,同时也最有权势的商户。”   叶安澜眉梢微挑。一个商户,居然能同时沾手盐铁生意,而且还被李璟用“最有权势”评价,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再一次抬脚进了这家杂货铺子。   长安此时已经和杂货铺子的山羊胡掌柜谈上生意了,正如那两位车主所说,余家的杂货铺子对叶安澜他们猎到的近三十张狼皮很感兴趣。   而且那个留着山羊胡的精明掌柜,还一边查看狼皮的品质,一边状似不经意的跟长安打听消息。   长安虽然不像他家主子,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但他常年护着李璟在外走动,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少经历,掌柜的那点小手段,长安几乎一眼就看穿了。   但看穿不等于必须拆穿,长安仗着自己生了一张眉清目秀的正派脸,一本正经的半真半假应付了掌柜几句。   因不知掌柜到底和山中的匪徒有无关联,长安就只说了他们在山林外围遇到狼群的事,用他的话说,他们发现情况不对,为了安全着想就立刻果断离开了。   掌柜的信没信长安不知道,反正掌柜给了他们一个好价钱。   不仅是狼皮,还有叶安澜最开始猎到的四头大野猪,掌柜也给直接包圆儿了。   用他的话说,他们家的杂货铺和别家的不太一样,别家是真的只卖杂货,他们则是什么都收、什么都卖。   甚至如果有人卖儿卖女卖自己,他们也会挑挑拣拣买进一些。   叶安澜听的暗暗咋舌,这可真是......涉猎广泛。   她对那山羊胡的杂货铺掌柜说:“我们想买一些粮食、药材和粗盐,还请掌柜给报一下价钱。”   掌柜笑眯眯给叶安澜介绍了一下粗盐、药材、常用药丸、白面、粳米、小米、高粱、麦子、杂粮面、各种豆类的不同价格,然后就静静等着叶安澜做选择。   叶安澜略一斟酌,跟掌柜要了二十斤粳米、二十斤小米、二十斤白面、二十斤粗盐、一些常用药材,以及几瓶最好的金疮药、几瓶治头疼脑热腹泻等常见病症的应急药丸。   “......剩下的就都给我高粱米和杂粮面吧,一样来一半。”   没办法,她穷,主食永远只能是相对便宜的陈年粗粮。唯一值得她庆幸的大概就是......她起码还买得起没有发霉变质的正常米面_(:з」∠)_   山羊胡掌柜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没一会儿就把应该卖给叶安澜多少粗粮算了出来。   他叫来两名小伙计,让他们帮着叶安澜三人把东西全都搬上车。   小伙计们一个个也都笑眯眯的,气质上与山羊胡掌柜格外神似,但叶安澜观察他们行走搬运却发现,这些人其实也和渔阳县那家杂货铺的伙计一样,个个都是练家子。   谢过山羊胡掌柜和两位小伙计,叶安澜他们带着帮忙推车的车主人一起出了杂货铺子。   车主人一开始还只是在费力推车,待到发现叶安澜他们居然要去客栈,车主人顿时脸色微妙起来。   他们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看了叶安澜等人一眼又一眼,其中一人更是嘴唇翕动,一副有话要说,却又因为有所顾忌而不太敢说的架势。   叶安澜等人把两位车主的表现尽收眼底,不过他们并没有特意去询问什么。   车主是本地人,拖家带口的,做事总要为妻儿老小考虑,他们总不能勉强人家为了他们这些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去得罪本地的地头蛇。   再有就是,其实两位车主的犹豫、不安,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提示,已经足够让他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三人在两位车主的帮助下,把新买的物资转移到客栈后门,然后长安又给了两位车主每人一小块碎银。   碎银一半是租车的钱,一半是给两位车主的辛苦费,毕竟人家可是帮着他们又搬又推的出了不少力气。   “大姐!”听到动静的郑丰收一溜小跑儿冲到叶安澜面前,“哎呦,李公子和长安小兄弟也回来了?你们东西都卖完了?”   长安点点头,“卖完了。这不,银子都已经直接换成米粮了。”   郑丰收一脸欣慰的抬手拍了拍长安的肩,“辛苦你们了。”   长安:???这话是你应该说的?你以为你是叶姑娘吗?   叶安澜看一眼这俩人,“晚上我们得留人守着这些东西。”而且不能只是武力值相对较低的王泰等人。   李璟心领神会,“那就让长安守在这儿吧。”   惨遭自家主子无情抛弃的长安一脸委屈,“公子???Ծ‸Ծ”   李璟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你别担心我,我和叶叔他们住一起。”   说是住一起,但其实李璟根本就没打算好好休息——明知道客栈有问题,他要是能睡着,他就不是李璟而是郑丰收了。   “这是我自制的驱虫药粉,怎么用我都写在纸条上了。”叶安澜递给长安一个粗布小口袋,里面装的是她防身用的各种药粉。   她朝长安眨了一下眼,“趁现在天色还早,你们四个帮忙搬完东西就赶快研究一下药粉的具体用法吧。” 第69章 黑店实锤   长安一听“药粉”两个字,提着粗布小包的手就是微微一抖。   这玩意儿的威力他是亲眼见识过的,说一句杀人于无形也不为过。   他试探着问叶安澜,“叶姑娘,这个......您就送给我了?”   叶安澜:......   看在李璟的面子上,叶安澜决定就大度一点,不冲长安翻白眼儿了,她声调平板,“想什么呢你?就是借你用用而已。”   毕竟他今夜要守的可是他们这伙人的全部物资,万一出点儿啥岔头,她手头的那点儿银子可不够再原样置办一份的。   迎着长安满是失望的小眼神儿,叶安澜一脸淡定的对他说:“行了,别愣着了,赶紧搬东西吧。”   搬完东西也好去吃晚饭,正好他们刚刚顺便买了挺多吃的喝的回来。   客栈里啥啥都贵,叶安澜不想花那个冤枉钱,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们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在给他们的饭菜里面加东西。   就连三头骡子,叶安澜都特意检查过客栈给准备的草料和水。   ***   搬完东西,长安他们被叶安澜打发到叶金奎那边,和大伙儿一起吃饭。   主动留下和叶安澜一起守着三辆骡车的李璟,伸手递了一个小匣子到叶安澜手边,“这些送给你。”   叶安澜惊讶,“什么?”   李璟佯作镇定,“只是笔墨纸砚。”   叶安澜:???   李璟有些不自在,“我看你写什么都用烧黑的木条,这样于你以后练字十分不利。”   叶安澜:......   叶安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这是被李璟误会成节俭了。   “我不是舍不得花钱买笔墨,我是写不好毛笔字。”叶安澜觉得这是一个让李璟看清她“不学无术”本质的好机会,她掏出一截炭条,“我更习惯用炭笔。”   李璟一点儿都不意外。在他想来,叶安澜一个生于乡野的农家女子,能够小小年纪就学得一身高强武艺和一身精湛医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写不好毛笔字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他甚至脑补了一下叶安澜因为家里穷,所以只能用树枝、炭条在地上练字,并因此渐渐习惯了使用炭笔而不是毛笔的励志场面......   只是单纯换了个芯子的叶安澜:......她算是摘不掉自己“可堪造就”的迷之光环了是吧?!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的一片好心。”叶安澜没把东西还回去,反正她以后也是要偷摸儿背着叶金奎两口子练毛笔字的,就当是提前为以后的苦闷学习生涯做准备了_(:з」∠)_   叶安澜收的落落大方,李璟不由也跟着自在几分。   说实在的,每到这种时候,他都感觉自己怪尴尬的。   不跟看好的预备主公培养感情吧,不利于以后彼此精诚合作,跟看好的预备主公培养感情吧,又怕对方误会他是个别有用心、不知分寸、故意跟人家小姑娘套近乎的花花公子。   李璟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公子、叶姑娘,你们可以去吃饭了。”长安回来的很快,他虽然拗不过自家主子,但却可以用最短的时间填饱肚子,然后立刻回来替换李璟,让他能够吃上一口热乎饭。   李璟冲他点点头,“那接下来就辛苦你了。”   长安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公子放心,小的一定看好这些东西。”   叶安澜心下暗暗啧了一声,她提点长安,“适当的示敌以弱,有时候反而更容易达到目的。”   比如在守夜的时候假装睡着,再比如别把自己的真实武力值老老实实表现出来。   长安若有所思,“我会注意的。”   叶安澜笑了笑,和李璟一起去了叶金奎他们那边。   李氏是个疼孩子的,她把给叶安澜和李璟的那份饭菜,单独用小炉子煨了起来,叶安澜他们赶过来时,小炉子上的大铁锅正袅袅升腾起阵阵白烟。   两人在李氏的殷切眼神下饱饱吃了一顿,然后众人就分成三拨,或是回屋休息,或是去帮长安看守骡车上的那些东西。   “掌柜的,您觉不觉得这群人有些不大对劲?”叶安澜他们住的两间屋子熄灯之后,客栈小二压低声音,询问有一下没一下拨着算盘的他家掌柜。   “不就是有几个练家子嘛,咱们以前又不是没有遇见过比他们还厉害的。”   掌柜不以为意,他在这太峪镇改头换面干了大半年的客栈掌柜,遇到的硬茬儿没有八十也有五十了,可到最后,这些人还不是全都落入圈套,成了他发财建功的踏脚石。   小二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心腹小跟班,听到掌柜这么说,他顿时也安下了心。   可不是嘛,再厉害的武人,到了他们的这一亩三分地,还不是也要乖乖任由他们随意宰割。   顺风顺水的日子过久了,客栈掌柜和小二都有些莫名膨胀,好不容易熬到子时将近,两人掐着点儿,蹑手蹑脚的奔向后院。   与此同时,客栈前门也有提着刀枪的十来个青壮年男子气势汹汹杀了进来。   他们对客栈的格局十分熟悉,甫一进来,这群明显来者不善的青壮年男子就直直朝着叶安澜他们租下的两间客房奔了过去。   其中一人一边小跑着迅速前进,一边还和自己的同伴嘀咕,“娘的,老侯也真是会折腾人,一群穷到只舍得住大通铺的家伙,这老东西居然也要大半夜的巴巴喊了咱们兄弟过来。”   被他塞了一耳朵怨言的年轻男子冲他摆摆手,“行了,别抱怨了,来都来了。”   那人嘴唇翕动正想再说一句什么,队伍最前面的中年男子却冷不丁一脚踹飞了地上放着的一个木桶。   哐当一声响,那木桶咕噜噜滚到墙边,然后又借着墙壁的反弹力道,咕噜噜滚了回来。   众人:......   众人脚步下意识顿住,领头那人更是控制不住的低咒一声。   他侧耳倾听片刻,发现屋子里始终没有传出任何动静,额上冒起的青筋这才慢慢消了下去。   之前抱怨客栈掌柜的那人忍不住再次小声嘀咕,“我看老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大半夜的,他居然把木桶摆路中间,这是生怕咱们动静小了,那伙人听不见是咋的?” 第70章 谁更吓人(加更)   之前劝他少说两句的年轻人这会儿心里也犯嘀咕呢,听到自己小伙伴这么说,他难得地没有劝诫两句,还是领头的中年男子回过头,狠狠瞪了自家嘴碎的小弟一眼。   他一挥手,“他们没醒,都给我警醒一点赶紧干活儿。”   众人纷纷点头,然后默契的分成两队,一队去抓男人,一队去抓女人。   然而当他们推开两间客房的门,迎接他们的却是迎面而来的锋利箭矢。   “中计了!他们......”原本站在第三排的年轻男子话说到一半,叶安澜就已经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侧,手中刀锋准确吻住了他的喉管。   年轻男子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在她身后,叶安澜正像条滑不留手的游鱼,在迅速收割他同伴的命。   一队六个青壮年男子,被弓箭射死两个,剩下的四个都被叶安澜抹了脖子。   男人们住的那间客房外面,叶金奎和李璟也已经手握刀剑,杀掉了领头中年男子之外的其他青壮年男子。   转眼间,十多个青壮年男子死的就只剩下了被叶金奎砍掉一条胳膊的领头中年男子。   此时他正咬着牙,狠心用自己的脖子去撞叶金奎的刀。   叶金奎始料未及,直接被他自尽成功。   万幸客栈掌柜和小二都不是领头中年男子那样的硬骨头,叶安澜他们这边刚刚结束战斗,长安就已经一手拎一个,把两人全都拎到了叶安澜和李璟面前。   李璟问他,“你们没人受伤吧?”   长安摇头,“这俩人看着人高马大,其实身手也就那样。”   再加上他们还先是撒药粉,后是装睡着,直接打了这俩家伙一个措手不及。   等他们意识到自己大意轻敌上了当,长安的剑和郑丰收的刀都已经直接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我去看看丰收他们,”叶安澜担心还在后院守着的自家小伙伴,不亲自看一眼,她实在放心不下,于是就果断撂了挑子,“这俩人就交给你们审问了。”   李璟和长安对视一眼,李璟道:“那就辛苦你审问一下吧。”   长安一脸烦恼的挠了挠头,传说中的十大酷刑啥的,他也只是听说过“十大酷刑”这四个字而已啊_(:з」∠)_连具体是哪“十大”他都没有弄明白呢,就更别提用在实践当中了......   可既然他家主子吩咐了,作为一个合格的随从,长安觉得,他怎么可以跟自家主子说他也不擅长呢?   难道他还能指望自家公子那谪仙一样的人儿,拿着刑具一脸狞笑的去给敌人上刑吗?   不不不,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象。   用力摇了两下头,长安提起长剑——既然不擅长那什么“十大酷刑”,那他就用笨办法好了。   虽然没干过酷吏的活儿,不擅长用各种刑具折磨人,但他身为高级武者,人体的哪个部位受伤最痛却又不容易死,他可是再清楚也没有了^_^   用剑尖对准那客栈掌柜,长安笑得既真诚又“和善”,“放心,在你把所有秘密都告诉我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掌柜:......   片刻后,被扎出好几个血洞,疼的恨不能原地去世的客栈掌柜用尽所有力气大声嘶吼,“你他娘的!你还不如直接让我死了呢!”   一旁的客栈小二盯着长安淌血的剑尖瑟瑟发抖,“大侠,大爷,求你,求你别扎我,别扎我!我说,我都说!”   长安挠挠头,“那你说。”   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的叶安澜闻言,“先别急。”   她走过来,“你把小二拎到后院让他说。”   长安看一眼那客栈掌柜。   叶安澜笑,“你放心,比起你,他一准儿更害怕我。”   长安:???   想起之前叶安澜给他的那些药粉,长安忙把装着药粉的粗布小口袋原封不动还给叶安澜,“你是要喂他吃药吧?给你,剩下的几包都在这儿了。”   叶安澜收起粗布小口袋,“用啥药粉呀,多浪费。”   她掏出银针,“只要几根银针,我就可以让他一直笑,也可以让他一直哭,还可以让他疯了似的一边笑一边哭。啊,或者你更喜欢看他浑身发痒,像毛毛虫一样在地上不断翻滚蠕动?奇痒难忍,挠都没用的那种,包他一直痒到骨头缝儿里。”   长安:......不,他不喜欢,一点儿都不喜欢!   客栈掌柜则是欲哭无泪——他这到底是招惹上了一群什么奇葩?怎么一个赛着一个的手段毒辣?   叶安澜却恰在此时扭头看他,“说说吧,你是想笑,还是想哭,还是想......”   “我都不想!”客栈掌柜青着张脸崩溃大吼,“我招!我招还不行吗?”   叶安澜一脸遗憾,“其实我还看过很多有关刑讯逼供的......”   长安和客栈掌柜:!!!   长安提着那小二火速撤走,就好像背后有鬼追他一样。   那客栈掌柜则是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股脑儿就把自己能说的都给说出来了,生怕自己万一说得太慢,或者让叶安澜怀疑他有所隐瞒,叶安澜就会用他尝试那些奇奇怪怪、残忍可怖的刑讯手段。   “居然招的这么利索。”叶安澜一脸的“我真遗憾”,“罢了,看在你没有浪费本姑娘时间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痛快好了。”   客栈掌柜脸色灰败,但却没有继续求饶。   他知道,就凭他刚才说出的那些事,叶安澜愿意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就已经算得上对他十分仁慈了。   “好了,现在这家客栈我们可以随便住了。”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客栈掌柜、小二丢进一个空着的小地窖,然后再用大石头压住地窖出口,叶安澜这才拍着手上的灰,示意大伙儿随便找地方睡。   可问题是,这会儿大人们谁也没有睡意。   不明就里的李氏等人紧着追问来龙去脉,知道详情的叶金奎等人则跃跃欲试的想要搜刮客栈的不义之财。   叶安澜无奈,只能先找了个天字号房间安顿叶薇、叶棠两姐妹。   把两姐妹放到里间床上,让她们继续抱着被子呼呼大睡,她则在外间的塌上坐下来,给大家讲今晚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第71章 干把大的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进了一家黑店,然后我和我爹、阿璟他们,将计就计把这些打我们主意的家伙都给一锅端了。”   她伸手一指厨房方向,“客栈的掌柜和小二招出不少东西,除了他们放粮食和贵重物品的地点,最重要的就要数他们的身份来历和私下勾当了。”   “据他们自己说,他们是新来那批山匪派到太峪镇打前站的,职责就是打探消息、搜刮钱财。”   “之所以观察这么久都没对太峪镇下手,是因为太峪镇有好几家余家旁支常住于此,他们怕万一动了太峪镇,余家主支的人会跟他们过不去。”   “至于他们的私下勾当,从咱们的遭遇,想来你们也能猜出来了。”   “他们明面上是开客栈的,实际上却是做的人口贩卖生意。”   “那些像我们一样从太峪镇路过的,但凡住进这家客栈,他们就会首先吞了对方的财物,然后再把对方卖给人贩子。”   李氏等人倒抽一口凉气,苏婶子捂着心口喃喃自语,“这也太缺德了。”求财还不算,还要把人家好好的一个人也给卖了换银子。   叶安澜点点头,“确实够缺德的,说是丧尽天良也不为过。”   这些山匪不擅长做生意,好好的客栈开的跟土匪窝似的,如果不是他们用不光彩的手段挤兑垮了镇上的另外两家客栈,逼得过往行人只能住他们这里,他们的这客栈怕是早八百年就已经让他们折腾黄了。   然而就算他们设法让自己变成了这太峪镇的独一份,他们的生意也依然还是清淡的很——毕竟就他们的那一身匪气,但凡警觉性高一些的、胆子小一些的,等闲根本不敢住进来。人家宁可去住破庙,民居,也不愿意走进他们的这家客栈。   客栈掌柜没办法,为了完成大当家交予的敛财任务,只能但凡逮住一只肥羊就可劲儿薅毛,薅秃了还不耽误他再卖一波羊肉羊皮羊血。   杨小桃她娘听的心惊胆战,她问叶安澜,“不是说太峪镇住着挺多余家人?听你们的那意思,那些山匪不是也怕余家人?那他们怎的也不管一管。”   李氏苦笑,“人家是太峪镇的地头蛇,那些山匪又不敢找他们晦气。至于过往行人被怎么祸害、糟践,这和人余家有啥关系?”   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行侠仗义的热心人?就连他们自己,偶尔帮人不也是以能够自保为前提?   大哥别说二哥,谁也没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别人。   叶安澜拍拍李氏的掌心,“客栈里能吃的东西,还有值钱的布匹、金银、珠宝等,等会儿你们都给找出来。这些我们拿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我打算发给那些被关在后街民宅里的受害者。”   李氏一听顿时侧过头看向自家闺女,“你要救人?”   叶安澜点点头,“那客栈掌柜说,明天会有人牙子过来接货,我和阿璟商量了一下,我们打算顺着这个线头干一把大的。”   不是她滥好心、爱管闲事,而是她在上次被大量流民围攻时,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队伍存在一定缺陷。   他们人少,而且还以妇人、孩子为主,乍一看上去确实很好欺负,虽然最后那些想打他们主意的流民全都崩掉了自己的牙,但总是被盯上,叶安澜表示她很烦。   她想再陆续吸纳一些新队员,最好还是那种年纪在十五到四十之间的青壮年男子。   这些人她没打算当成骨干培养,他们的最大作用,就是干活儿以及壮门面。   ***   天亮之后,根据客栈掌柜和小二的供述,叶安澜他们在后街的两栋宅子里找到了一共二十三个受害者。   这二十三个受害者里有四个是独行客,剩下的十九个人则分别属于两户人家。   他们都是最近几天被抓住的,暂时被关在这里,是为了等凑齐三十个人再叫人牙子过来“接货”。   叶安澜把他们放出来,又给了他们银子和粮食,让他们自行离开。   四个独行客道过谢就干脆利落的拿着包袱离开了,人少的一家没有走,他们表示自己想要卖身为奴跟着叶安澜。   叶安澜:???还有这好事儿?   没等叶安澜进一步跟他们沟通,人多的那家又出幺蛾子了。   不知道是觉得叶安澜好欺负还是怎么的,这家人居然拐弯抹角问叶安澜他们索要起了“自家财物”。   据他们说,他们当初带了两辆马车、两辆骡车来太峪镇,车上除了金银若干,还有他们准备运去其他地方贩卖的大量布匹。   他们希望叶安澜好人做到底,“把属于我们的财物还给我们”。   好家伙,这给叶安澜给气的——合着她救了他们还不行,还得负责给他们找回财物,让他们一根毛的损失都没有?   她是那种带着自己人冲锋陷阵,然后别人说一句“那是我的”,她就乖乖把战利品双手奉上的好捏傻白甜?   她心里暗骂了一句“想得倒是美”,嘴上却是一句废话都懒得和这家人说。   冲着杨小桃一招手,叶安澜淡淡说了一句,“赶出去。”   杨小桃早就想拿大棍子招呼他们了,听到叶安澜这么说,她立刻一把抄起院子里的大扫把,“一群不知感恩的混账东西!都给你姑奶奶我麻溜儿滚出去!”   那群人被她用大扫把一顿抽,连句整话都没机会再说,无奈之下,只能尖叫着一起跑出宅子。   当然,就算被抽的鬼哭狼嚎,他们也没有忘记带走那些装着银两和粮食的粗布小包袱。   杨小桃呸了一口,“一群贪心不足的混账东西,就该让你们被人牙子卖去矿场做苦力!”   还话里话外的敲打她家姑娘,他们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要是没有她家姑娘,他们别说钱财了,连自己和家人的命都得被别人拿去换钱!   她关上院门,“姑娘,要我说您就不该让他们带走那些小包袱。”   那些小包袱里装的除了干粮、碎银、铜板,还有面额十两的银票两张,加在一起都够普通的五口之家吃用个五六年了。   而那一大家子,他们每人都拿到了一个这样的小包袱!就这他们居然还有脸拐弯抹角的说她家姑娘贪了他们的东西,可真是不要脸! 第72章 入戏太深   叶安澜拍拍一脸愤愤的杨小桃,“别生气,只是一群贪心不足的蠢货而已。”   如果他们在客栈找到了那家人说的骡马以及布匹,那家人说话又没那么气人,叶安澜或许真会考虑物归原主,毕竟她还从客栈掌柜那儿撬出了一笔他私藏下来的横财,不差这家人说的那一点儿。   可问题是,叶安澜他们并没有在客栈以及这两栋民宅看到所谓的马车、骡车、布匹。   没有具备一定辨识度的实物,只说“若是找不到了,全数用金银相抵也可以”,咋的,她凭本事从坏人手里缴获的金银,难不成还得分一部分给这些小命儿都是她给捞回来的人?   凭啥?凭他们长得不美想得美?   打发走一脸不甘不愿的那群人,叶安澜又让杨小桃去安顿想要给她当奴仆的那家人。   “……不用签卖身契,但必须提前跟他们讲讲规矩,再给他们设一个考察期。”   杨小桃点点头,“我明白的,姑娘放心。”   她是跟叶安澜待在一起时间最多的人,比李氏这个做娘的都还要了解叶安澜现在的一些想法。   她知道自家姑娘愁人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有人愿意自己送上门,她家姑娘当然不会白白放过。   ***   “侯掌柜?侯掌柜?”杨小桃安顿好那家人约么两刻钟后,守株待兔的叶安澜等人,总算等来了专门帮客栈掌柜出货的黑心人贩子。   敲门的是个五十来岁、长着一双三角眼的干瘦婆子,在她身后,一字排开站了总共十个人高马大的青壮年男子。   叶安澜听到敲门声,立刻和长安一左一右拉开了门。   看到陌生人,那婆子眼神顿时变得格外警惕。   她用自己那双三角眼来来回回上下打量叶安澜二人,“你们是谁?侯掌柜人呢?”   叶安澜年纪小,看着就没啥威胁,她冲那婆子甜甜一笑,“俺们掌柜的在里头,他让俺跟虎头来给您老开门。”   “虎头”长安:......   听她憨笑着,一口一个“俺”的跟自己说话,那婆子戒心略减,她问叶安澜,“你们掌柜在里头忙活啥呢?你俩是他新招来的?”   叶安澜摇摇头,“俺是俺们掌柜在道边儿捡的,掌柜说能让俺吃上饱饭,俺就跟着掌柜走了。虎头他......”   她转过脸,递了个“你自己编”的小眼神儿给长安,长安无奈,只能黑着张脸对那婆子呵斥一句,“行了,别瞎打听了,小心听了不该听的,哪天舌头被人割了!”   没办法,他装不来叶安澜的那副乡下小子做派,只能假装自己是个初来乍到的蛮横山匪了。   那婆子显然对侯掌柜的身份多少有点儿数,听到长安这么说,她不仅没有感觉自己被冒犯,反而还放下了对长安的最后一点戒心。   她手一招,原本杵在她身后的十个青壮年男子就都呼啦啦进了院子。   那黑心牙婆等了片刻,见院内并无异样,这才抬脚跟上自己的这群手下。   在他们身后,叶安澜和长安轻轻合拢门扉。   两人跟在正轻车熟路往里走的牙婆身后,默默等着他们踏入陷阱。   “咦?”推开堂屋房门的那一瞬,牙婆终于意识到了事情貌似有些不太对头,她停在门口,一脸警惕的转身看向长安以及叶安澜,“货呢?”   长安抽出剑,二话不说就朝牙婆身周的壮汉刺去。   与此同时,李璟、杨小桃也拿着武器,先后从堂屋两侧杀了出来。   叶安澜则是手挽长弓跳上石桌,一支支迅捷如风的箭矢,专射那些转身就跑的黑心人贩子。   战斗开始的突兀,结束的迅速,期间只有杨小桃差点儿被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划伤胳膊,叶安澜、李璟和长安则是连根汗毛都没被对方碰到。   第一时间想跑,结果却被叶安澜伤了一条腿的牙婆跌坐在地,眼神狰狞中又透着几分不可言说的恐惧。   她问叶安澜,“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老侯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叶安澜托着下巴在石桌旁坐下,“俺......”   见长安蓦地扭过头来,看她的眼神儿格外一言难尽,叶安澜一手捂住心口,“啊......都怪我入戏太深。”   李璟忍俊不禁,扭过头去无声的笑。   叶安澜清咳一声,“我们是谁你不用管,你也没资格对我提问。”   她轻轻晃着右脚脚尖,心里莫名有些开心,“我给你两个死法,咳,不是,是两个选择。”   ε=(´ο`*)))唉,光顾着惊奇李璟居然也会这么笑了,一不小心就发挥失常了。   叶安澜有些脸热,她装出一副啥也没有发生的镇定模样继续说:   “第一,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后我给你个干脆利落的体面死法。”   “第二,在我手里受尽折磨,一边后悔自己一时头脑发热选择不配合,一边迫不及待招出我想知道的全部内容。”   “你选哪个?”   那牙婆朝她狠狠呸了一口,“吓唬谁呢你!老娘纵横江湖四十多年,什么大阵仗没见识过!我劝你识相一点,现在就立刻放了我们,不然等......”   “真是聒噪。”叶安澜头一偏,准确躲过牙婆啐来的一口唾沫,“还有,你太恶心了,我的好心情都被你给影响到了。”   话说到最后,叶安澜的语气由平静转为森冷,她朝杨小桃伸出手,“咱们从那个黑心掌柜房里搜出的野蜂蜜呢?拿来给我。”   杨小桃有些舍不得,“姑娘?”   她是听叶安澜说过一些花式整人手段的,可她舍不得给这该死的老婆子用蜂蜜这等金贵物啊!   她壮着胆子劝叶安澜,“蜂蜜给这老婆子用不是白瞎东西么,您要是嫌她污糟,不如就让我来收拾她吧。您昨天跟我们说过的那些法子,我都一清二楚好好记在心里了,今天正好用她试试效果。”   旁听的长安打了个抖,心说其实你也不用“一清二楚”全都记在心里的。   叶安澜深吸一口气,“那行,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和长安了。半个时辰之内审出结果,能做到么?”   杨小桃响亮的回了一声“能”,然后就揪着长安审讯那些黑心人贩子去了。 第73章 一锅端了(加更)   长安心里苦,但长安不能说。   认命地和杨小桃一起忙活了差不多两刻钟,两人把包括那黑心牙婆在内的十一个人交代的情况全都汇总到了叶安澜和李璟那儿。   “不错,已经很详细了。”叶安澜看完长安写的那一纸工工整整的毛笔字,一边暗暗羡慕对方的这手艺,一边顺口表扬了两人一句。   李璟唇角含笑,“事不宜迟,不如我们这就出发?”   叶安澜点点头,“小桃留下,叫两个人把我和阿璟刚刚翻出来的东西全都搬回客栈。”   刚才杨小桃和长安去审那些黑心人贩子,叶安澜和李璟也没闲着,两人在属于客栈掌柜的两栋民宅里大翻特翻,把那侯掌柜放在宅子里的米粮、钱财、骡车全都翻了出来。   因为要经常给山上的同伙送东西,侯掌柜在其中一栋民宅的后院养了三头骡子,放了三辆带车厢的结实木板车。   再加上他们还没来得及送去山上的钱财、米粮、药物等,这把叶安澜他们是真的赚大发了。   ***   杨小桃带着王泰、杨老爹、周家兄弟、裴怀秀主仆搬东西,叶安澜和李璟、长安一起去了那群黑心人贩子在镇上的藏匿窝点。   窝点正是那个领头牙婆的家,她是三十多年前改嫁到这太峪镇的,嫁过来没多久男人就死了,她则是一直带着儿子在这太峪镇做牙人行当。   当然,这只是她明面上在做的营生,暗地里,这女人其实一直做着各种违法勾当。   从她手里卖出去的那些奴仆,就没几个是来路正当、经得起别人查验的。   叶安澜他们仗着身手好,打了守着牙婆家的其他人贩子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偷摸儿翻墙进了牙婆的家,优先解决了守着“货物”的几个人贩子。   “都出来吧,你们已经自由了。”打开门,叶安澜小声招呼被当成猪猡关在两间杂物房里的可怜“货物”们。   那些已经被人贩子收拾怕了的男女老少没敢动弹,唯二响应了叶安澜这话的,就只有被关在叶安澜左手边那间屋子里的两名少年。   少年之一看着和她差不多大,鼻青脸肿的看不清长相,一看被抓来后就没少挨揍,但这孩子眼神里却明明白白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显然是并没有被人贩子们打服。   他身形纤瘦,看他穿的衣服料子,叶安澜猜这孩子应该是出自家境不错的殷实人家。   他费力地站起身,走到叶安澜对面,迎着门外刺眼的光线看向叶安澜。   叶安澜歪了下头——瞅我干啥?   那孩子似是看穿了她的疑惑,他张开嘴,声音沙哑,“那些......坏人呢?”   叶安澜觉得这孩子有点儿意思,她摸出李氏匆忙塞她手里的肉干和粗粮饼子,“吃吗?”   那孩子点了下头,然后拿过肉干和饼子就大口大口吃上了。   叶安澜怕他噎着,示意长安帮他弄点水喝。   长安:......   长安认命地忙活去了,李璟却是将视线集中在了第二个作出反应的少年公子身上。   那人五官端正、身姿如松,虽然因为挨饿和受伤而略显虚弱,但却始终维持着自己大家公子的良好风姿。   在他身边,躺着一个脸上带疤、一看就是练家子的青年男子,另外一个明显是他小厮的少年此时正咬着干裂出血的嘴唇,一脸紧张的护在少年公子和青年男子身前。   这小厮长相十分普通,是那种你把他丢进人堆,你都没办法第一时间把他再找出来的毫无特色的路人脸。   “庆文,你让开。”少年公子轻拍了一下自家小厮的背,然后费力地站起身,对着李璟和叶安澜躬身行礼。   “在下裴怀玉,多谢各位侠士......”   “谁?”少年公子话说到一半,叶安澜就已经倏地瞪圆了眼,“你说你是谁?”   裴怀玉被她陡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在下裴怀玉,不知......”   叶安澜抬手抚额,“这可真是......幸亏我和阿璟打算干把大的,不然怀秀怕是要生生错过你了。”   裴怀玉身形微僵,“您说......怀秀?”   他表情未变,说出“怀秀”二字时的语气也轻飘飘的,但叶安澜却觉得,这两个字在这人心里的分量,怕不是足有千斤之重。   “是啊,就是你想的那个裴怀秀。”叶安澜来不及跟裴怀玉多说,拜她刚才的那一嗓子所赐,其他的人贩子也已经被这里的动静给吸引过来了。   长安把水壶塞给那个还在吃饼的少年,然后反手拔出长剑,“公子。”   李璟点点头,“现在不是叙话的时候,有什么事,两位不如等下慢慢再说。”   叶安澜朝他投去一个带着歉意的小眼神儿,然后就也拔出长刀,和长安一起杀敌去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之前还在闷头吃东西的那少年,居然就地取材拿了张石凳,一声不吭的跟在叶安澜身后也加入了战团。   李璟也已经拔出佩剑,但他并没有离开杂物房门口,而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强势姿态守在了众人身前,以防人贩子们狗急跳墙,拿这些可怜人要挟他们。   ***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叶安澜他们取得了本场冲突的全面胜利,所有待在这栋宅子里的人贩子,几人都好心地把他们送去了阎王爷那儿,让他们为此生的种种恶行赎罪。   院子里原本回荡着的来自某些“货物”的尖叫声,也在战斗彻底结束之后渐渐平息下来。   叶安澜没去搭理那些不知道尖叫个什么劲儿的,而是非常感兴趣的跟那少年搭起话来,“你身手不错呀,练过?”   少年看她一眼,沉默着点了一下头。   叶安澜并不气馁,“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少年看了一眼原本和他一起被关在杂物房的其他人,没吭声儿。   叶安澜秒懂,“那你要不要跟着我呀?我很厉害的。”   少年摇头。   叶安澜心里的遗憾和惋惜满的都快溢出来了,她叹息一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极低音量,把自己的名字、来处、住处、去向全都简单交代了一遍,然后还对着少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再次诚挚邀约,“要是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欢迎你随时去客栈找我。或者万一以后你改变主意,你也可以沿着我刚说的路线去追我们。” 第74章 新的同伴   她吧啦吧啦一通说,少年也不知是被她说动了,还是被她说烦了,总算是舍得对她点一下头了。   点完头,他把装着剩余肉干的油纸包还给叶安澜,然后又跑到正屋翻出一把长剑。   长剑是他原本就带在身上的,被抓来之后,那些人贩子不仅拿走了他的武器,还给他下了会让他肌肉无力的药。   他试图逃走,被发现之后又挨了对方一顿胖揍。   无奈之下,他只能暂时蛰伏等待时机。   把长剑重新挂在腰间,他朝叶安澜微一颔首,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叶安澜:......   叶安澜捂着心口,一副“我很受伤”的小表情,看得李璟差点儿笑出了声。   他清咳一声,“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叶安澜瞥一眼已经陆续走出杂物房的那些人,“看他们自己吧。”   她略微提高音量,“想走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了,你们也都看见了,这里的人贩子已经全被我们解决掉了。”   有人千恩万谢的朝着叶安澜他们施礼,也有人茫然地站在原地,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   等到那些想走、能走的全都走光,叶安澜这才揉着眉心,看向被迫留在原地的三十多人。   这三十多人里,有裴怀秀主仆三人,还有六男三女一共九个壮劳力,剩下的二十来个则基本都是长相出色的少年、少女、孩童。   据裴怀玉说,他们主仆三人和那九个壮劳力,人贩子是打算等到再凑一些,就一起卖去黑矿场的。   至于那些长相出色、年纪又正正好的,等待他们的会是何等命运,裴怀玉就算不说,叶安澜他们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最麻烦的是,这些孩子十个有九个是真的无家可归,剩下的最后一个也因为家人或者亲戚曾经的狠心绝情而宁愿跟着叶安澜他们。   说实在的,这群人的这个年龄配比,实在不是叶安澜的理想招收人选。   她想要的是帮手,不是更多累赘_(:з」∠)_   叶安澜心里烦,尤其是在对上那三十多双充斥着哀伤、绝望、恳求以及极其微小的一点希冀的眼睛之后,她更是烦的直接踢了一脚身边的墙。   然而踢完她就立刻后悔了,因为......她的新身体,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只听嘭、咔嚓、轰隆声接连响起,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目下,叶安澜一脚就踹塌了一堵墙。   无处可去的可怜人们大气都不敢喘,李璟和长安也是惊讶万分。   这一路上叶安澜只展现出了她丰富的战斗经验,并没有表现出她这具身体的天生神力,李璟和长安还以为,杨小桃是他们队伍里唯一的大力士呢。   也不对,李璟忽然想起来,之前他们去打猎,叶安澜搬那大野猪可一点儿也不费劲儿。   那时候他还以为,叶安澜和杨小桃一起搬,杨小桃应该是出了一大半力,叶安澜只是帮着搭一把手,现在看来,到底是谁出了大力还真不太好说......   “你们都想跟着我?”踹塌一堵墙,叶安澜心里的那股火儿也没了,她有些尴尬的收回脚,假装自己刚才啥也没干。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妇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叶安澜脚边,“求恩人收留。”   她这一跪,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着跪了下来。   叶安澜扶了这个就扶不了那个,无奈之下只能两只手掌心向上、手指微抬,“都起来,我不喜欢别人跪我。”   等到大伙儿犹犹豫豫全都站起来,叶安澜这才继续说:“跟着我也行,但以后你们做事必须按我的规矩来,谁要是阳奉阴违,或者在队伍里面搅风搅雨,相信我,我会收拾的他恨不能自我了断。”   众人纷纷表态,说肯定会按恩人的规矩来。   开玩笑,一脚就能踹塌一堵墙的人,那是他们能阳奉阴违、想搞事儿就搞事儿的吗?以为自己身板儿比青砖做的墙壁还硬是咋的?   再说了,他们不听叶安澜的话,难道还打算自己翻身做主人?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刚刚也拿钱走人不好吗?还犯得着跪下求叶安澜庇护他们?   “长安,麻烦你安排这些人搜刮战利品。”叶安澜用起李璟的小厮来那是一点儿也不见外,她抬手一指裴怀玉的那个疤脸护卫,“我看他要不行了,我先给他扎几针。”   长安能说什么?救人如救火,他还能坐视地上那人病情恶化不成?   长安去忙了,裴怀玉却是朝着叶安澜深施一礼,“多谢侠士仗义援手。”   裴怀玉其实早就想给自己的这个护卫找大夫了,奈何之前是人贩子不给他机会,后面叶安澜他们又忙着打打杀杀、安置众人。   现在叶安澜好不容易得了空儿,他正要请求对方放他的小厮出去请大夫,却不料叶安澜居然本人就是个会医术的。   叶安澜冲他点点头,“麻烦你让人烧几盆热水过来。”   裴怀玉一看就是个没有自己做过杂事的大家公子,不过他随身带着小厮呢,叶安澜觉得那小厮应该还是会烧热水的。   她这边忙着给人治伤,那边李璟也没闲着,长安组织那些人搜刮战利品,李璟就出门去给买了三辆骡车、两辆驴车。   为了省时间,他直接去的那余家杂货铺,因为要拉走的东西和人太多,他非常豪气的,把人家铺子里好点儿的骡子和驴都给买了过来。   等到叶安澜给裴怀玉的护卫治完伤,李璟也已经让负责赶车的五个店小二把骡车、驴车停到了牙婆家的院子里面。   左右邻居探头探脑的在自家门缝儿里、墙边儿上朝着这边张望,但却没有一个敢走出自家大门。   叶安澜他们早就察觉到了门后、墙边站着人,但他们却默契地谁也没有去揭穿这些普通镇民。   在新归附的三十多人里挑出会赶车的,叶安澜让人把裴怀玉的护卫抬到其中一辆驴车上。   和他一样有幸获得了坐车资格的还有队伍里年纪最小的三个孩童,这仨娃儿一个六岁、一个八岁、一个九岁,全是眼神清澈、眉目精致的小男娃儿,唯一不好的就是都很瘦弱。 第75章 打完就跑   除了伤者和不太能走远路的小屁孩儿,其他人就没有坐车的好待遇了。   但凡是十岁往上的,那就都腿儿着走吧,管你是饿的脚软还是被打的鼻青脸肿,反正胳膊腿儿都是好的,那就别讲究那些没用的了。   剩下的三辆骡车、一辆驴车,叶安澜全都让人堆满了银钱、粮食、布匹、被褥、锅碗瓢盆等值钱或者有用的东西。   除此之外,叶安澜还在路边的铺子里、小摊上买了大量粥和干粮。   粥只能站在路面吃了,人家早点摊的小贩没那么多瓦罐让他们买了带走。   叶安澜于是就让那些已经快要饿虚脱的人,站在路面一人喝了一大碗粥,然后再给每人买上两个杂面馒头带走。   剩下的大量馒头、饼子、发糕......叶安澜是打算留给大伙儿路上吃的,毕竟他们拔了那些山匪留在太峪镇的钉子,还毁了人家的黑色利益链,不跑快点儿,人家万一跑下山报仇她可没啥胜算。   占了便宜就跑,这才是适合她的作战方案。   打定主意,叶安澜在跟叶金奎等人会合之后,连让裴家兄弟好好叙旧的时间都没留,就立刻带着大伙儿浩浩荡荡离开了太峪镇。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他们前后脚从山匪掌柜、黑心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小四十人,叶安澜他们还另外吸纳了一部分之前蹭过李璟野猪肉的流民。   这些人在镇上待了一.夜,但却没有几个人找到活计或者要到食物,少数人走投无路之下,有心想要搞点儿歪门邪道吧,但转念一想叶安澜等人的言语威胁和强悍实力,就又原地蔫吧下去了。   好不容易熬过乍暖还寒的初春长夜,正不知要去哪里弄些东西填饱肚子,这些人却冷不丁看到叶安澜他们带着一串比自己混得还惨的家伙招摇过市,这些人顿时就仗着之前蹭过野猪肉的微薄情分,过来小心翼翼地和长安套近乎了。   长安听这些人说完来意,下意识转头看向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叶安澜。   这要不要继续招人,他说的也不算啊┓(´∀`)┏   他和他家公子,他们只是暂时和这队人搭伙而已。   别看叶安澜使唤他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见外,但他却始终牢牢记着,这支队伍的老大不是他,也不是他家公子,而是那个一点儿不把他们这对主仆当外人的叶姑娘。   “先带着吧,带出太峪镇再说。”   这些流民大多都是青壮年男子,只有极少数才是妇孺,老人叶安澜是一个也没看见,所以比起那些被她从人贩子窝点救出来的半大娃娃,叶安澜反而更加倾向于接纳这些流民。   但接纳的前提,是这些人没有干过什么天理难容的事儿。   像那吃过人的,有过奸.淫掳掠前科的,这种的叶安澜是不会让对方混进自己队伍的。   一来,她心里自有一杆秤,再缺人手,她也不会挑那些已经突破生而为人底线、行事与畜生无异的人。   二来,这种害群之马很容易忙没帮上,反而在队伍内部给她整出一大堆的乌糟事儿。   万一真有那种事,就算她到时候活剐了对方,那些受到伤害的老实队员,也回不到受伤害之前。   这么一想,防患于未然就变得很有必要了。   带着包括叶金奎等人在内的八十多人,叶安澜他们一步不停,吭哧吭哧走了近两个时辰。   直到彻底把太峪镇甩在身后,叶安澜这才吩咐大家停下稍作休息。   此时日头已经开始渐渐偏西,早就过了平时大伙儿吃午饭的那个时辰,所以队伍才一停下,李氏就开始张罗着给自己这一伙的十几个人分干粮吃。   叶安澜是第一个拿到咸菜粗粮饼子的,她简单吃了几口,然后就抓紧时间去筛选后面的预备队员了。   “吃过人的,有过欺男霸女恶行的,站出来,我给你们一个离开的机会。不然等会儿要是被人举报了,可别怪我用长刀招待你们。”   叶安澜音量拔得很高,在场诸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但却谁也没有站出来。   “没有吗?”   人群寂静无声,谁也不敢大包大揽代表大伙儿发言。   叶安澜环视众人一圈,“那就进入举报环节吧。”   她冲杨小桃招了一下手,杨小桃立刻和郑丰收一起抬了一筐沉甸甸的银锭子过来。   放下大筐,杨小桃站在叶安澜身边高声道:“看见我手边的这筐银锭子了吗?只要你们的举报内容属实,每举报一个人,我家姑娘就会奖励你们二十两银子。”   众人再次你看我、我看你,但却始终没人出声。   杨小桃蹙眉,“你们要是现在包庇那些恶人,让对方躲在人群里,那以后他们要祸害的,可就是你们这些最方便他们下手的人了。”   叶安澜补充,“从今天开始我们会实行连坐制度,你们这群新加入的人里但凡有人犯事,除了惩处他本人,我还会把之前包庇过他的所有人,一个不落的全都赶出队伍。”   被叶安澜他们从黑心牙婆那里救出来的三十多人顿时不干了。   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女带着哭腔对叶安澜道:“可是恩人,我们、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起的啊!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人之前都干过啥事儿啊!”   叶安澜表示理解,“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把你们这三十多人算一拨,再把他们那四十多人算一拨,你们两拨分开连坐。”   三十多人的那一拨顿时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瞬他们就听叶安澜又补充说:“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你们这拨人虽然身家清白,有前科的少,但你们当中的一大半人却都只是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半大孩子,以你们目前的情况,你们别说给我帮忙了,你们连保护自己都够呛。”   被嫌弃了,众人的心情顿时变得格外沉重。   他们正想表个态,求一下叶安澜,却听叶安澜又道:“当然,我不会因为你们能力不够就放弃你们。我既然把你们带出来了,那么只要你们勤快、本分、听话,我就会对你们负责到底。”   众人闻言,脸上的表情不由再次放松下来。   他们确实没啥本事,杀不了人,也弄不来粮,但他们不怕吃苦受累,也能做到老实本分、乖乖听话。 第76章 各人分工(加更)   杨小桃连问三次,始终没人站出来举报队伍里的其他流民。   叶安澜心下稍安,她让杨小桃给大家强调了一下他们这支队伍的几条规矩,然后又让杨小桃跟他们讲了一下什么叫作“考察期”。   等杨小桃讲完了,叶安澜又道:“为了能让更多人一起活着走到目的地,我希望你们能尽可能地彼此帮扶。年纪大的多带着点年纪小的,每个人都要力所能及的为队伍做贡献。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你们都仅仅只是一个流民,所以,别把自己当个金疙瘩似的,这也沾不得,那也碰不得。都明白了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明白了”,叶安澜也不管他们是真明白了还是假明白了,反正后续她和叶金奎等人还会继续观察他们。   她招手叫过叶金奎他们,“爹,队伍里十八岁以上的青壮年男子由您统管,您可以安排王泰和杨老爹给您做副手。二郎、丰收,你俩负责十八岁以下、十岁以上的男孩子,要是忙不过来就把明哲、明远叫上帮忙。苏婶子和杨婶子,你俩负责新来的几位婶子大娘。小禾、小梅,你俩负责队伍里的所有女娃儿,还有那三个十岁以下的小男娃儿。还病着的周婶子、受了重伤的......”   “庆忌,我的护卫。”裴怀玉浅笑着走过来,向众人介绍昏昏沉沉躺那儿一动不动的疤脸侍卫。   “对,就是他。”叶安澜点点头,“他俩就分别交给我娘和庆淳照顾吧。”   裴怀玉看一眼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裴怀秀,“还是让庆文照顾他吧,庆淳......我还有事问他。”   叶安澜没意见,她优先使唤庆淳,纯粹是因为她跟庆淳更熟,使唤起来更为顺手。   她冲裴怀玉微一点头,“那就这样吧。”   裴怀玉拱手致谢,然后退开几步不再开口。   叶安澜又把视线投向叶金奎等人,“把他们交给你们,一是让你们考察这些预备队员为人老不老实、做事勤不勤快、有没有各自擅长的事,二是让你们带着他们进行训练,尽早提高他们的战斗能力,让他们能够护住这些财物。”   那些新来的人听到了,一时不由神色各异。   叶安澜看见了,抬手一指自家的骡车、驴车、手推车,“我们带着这些东西,就相当于是把自己变成了其他人眼中的一块肥肉。你们想要跟着我,为的不就是自己能够有吃有喝?可如果我能给你们找来吃的喝的,而你们却护不住这些东西呢?”   那些被她盯住的预备队员们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   护不住,那就没得吃。没得吃,那就等于早晚还是要饿死。不,甚至他们还很有可能会被过来抢粮抢钱的给杀死。   这怎么行?!   “叶、叶姑娘,您就说都需要俺们这些人做点儿啥吧。只要您能让俺们每天吃上一口饭,别把俺们给饿死,俺们就啥都听您的。”   “对,俺们啥都听您的。”   “......”   有了带头的,大伙儿顿时七嘴八舌表起了忠心。   叶安澜很满意,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不给他们灌输一点危机意识,她怕这群人会嫌苦嫌累,不好好操练,或者不把杨小桃之前给他们讲的那几条规矩当回事儿,一遇到什么事儿就全凭本能。   任何一个集体都不需要一百张嘴发号施令,也不需要一百个脑子作出决定,既然她已经做了这支队伍的“嘴”,身边也有诸如李璟这样的“脑”,那她就必须确保那些没有这份本事的人,能够安安分分成为这支队伍的躯干和手脚。   不说像精兵那样如臂指使吧,起码也要多少像点儿模样。   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叶安澜正想说两句结束这个话题,然后就给众人发东西吃,却不料负责在后方观察情况的长安,居然纵马给她带回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一身黑色劲装,单薄的身形骑在奔驰的骏马上,让人莫名有种他下一瞬就会随风飞走的错觉。   看清来人的那一瞬,叶安澜拔脚就朝来路跑。   与此同时,长安和被他带来的那个少年也已经放慢马速。   叶安澜一阵风似地刮到两人马前,“真是你!”   少年没说话,只是沉默着跳下马背。   长安认命地跟着翻身下马,“他冷不丁骑着马冲过来,我原想先问问他到底咋回事儿的,结果他根本不搭理我。”   叶安澜:╮(╯▽╰)╭好叭,知道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被这高冷少年无视,她心情顿时明媚多了。   感觉到身后还有一百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叶安澜蓦然回头,“爹、娘,你们先给大伙儿发点吃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叶金奎和李氏嘴上应的干脆利落,心里却在不约而同打着小鼓。   这可是他们家元娘第一次对外男这么热情,就连在队伍里发挥了至关重要作用的世家公子李璟,都没得到过这种特殊待遇呢,这让这对夫妻不由自主就想歪了_(:з」∠)_   “辛苦你了长安,你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长安先是看了一眼那少年,然后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一脸激动的叶安澜,“那叶姑娘你自己多加小心。”   不是他瞎操心,是这小子剑法一点儿不比他差,如果不是这小子没有修习过内功,长安觉得自己未必打得过他。   叶安澜却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这少年虽然少言寡语,但叶安澜能感觉到,对方对她没有任何恶意。   再说她之前可是大力邀请过对方与自己同行的,现在对方好不容易改变主意追过来,叶安澜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她打发走长安,又亲自给这少年拿了肉干和馒头过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魏祯。”   “我叫叶安澜。”叶安澜没敢把自己的高兴表现出来——少年突然改变主意,用膝盖想,叶安澜也能猜出他必然是遇到了什么重大变故。   她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你是决定加入我们的队伍了吗?” 第77章 魏家惨剧   少年没有直接回答。他看向叶安澜,说话时嗓音中透着嘶哑和生涩。他问叶安澜,“你是,女子?”   叶安澜一愣,不过这事儿她从来就没想过要瞒着谁,穿男装也不过是为了行动方便。   在黑心牙婆的宅子里,无论是李璟还是长安,他们都是一直称呼她为“叶姑娘”的,被魏祯听去倒也不足为奇。   她点点头,“是,我是女子。”   一边说,叶安澜心里一边琢磨——难道这少年是个有着严重男尊女卑思想的小古板,认为女子不该抛头露面、打打杀杀,必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若是如此,那她怕是得多花一些心思,教教他这个世界(她的拳头)的残酷之处了。   正琢磨着,叶安澜就听魏祯缓缓说了一句,“我,也是女子。”   叶安澜:???   叶安澜:!!!   “你说什么?”她怀疑是她耳朵出问题了。   魏祯看她一眼,那眼神儿仿佛在说,你莫不是耳朵聋了?   叶安澜挠了下脸,然后下意识转头左看右看。   虽然以她的耳力,除了长安,绝不会有人能够躲在近处偷听她和魏祯说话,但想到之前魏祯拒绝告诉她自己名字的事,叶安澜下意识就想再多确认一遍周围环境。   毕竟魏祯和她不同,她前三十年活在风气相对自由、开放的现代社会,后十年活在“能活一天算一天”的危险末世,而魏祯却一直生活在对女子有着严苛要求的古代社会。   她现在算是明白之前魏祯为何连告诉她名字这样的小事儿都要摇头拒绝了。   一个女子,落到人贩子手里,光是邻居的吐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这种情况下,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魏祯肯定都要尽最大努力保守秘密。   “你是不是经常穿男装?”冷静下来,叶安澜问了一个和魏祯此时处境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的问题。   魏祯点点头。   叶安澜心里的那点儿挫败感顿时烟消云散。她就说嘛,不是她眼神儿不好,是魏祯太有经验了,扮相太无懈可击了╮(︶﹏︶)╭   给自己眼瘸找好了借口,叶安澜这才小心翼翼询问起魏祯的心路转变历程。   “虽然我很高兴你愿意加入我们,但有些问题我还是想要事先询问一下。”   “当然,你也不是非回答不可。不愿意回答的,你就直接跟我说你不想回答就行。”   “还有就是,如果我的问题让你觉得受到冒犯,你......”   “你问。”魏祯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听叶安澜絮叨呢,结果叶安澜却絮叨起来就没完了,搞得魏祯为数不多的耐心直接清零见底了。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叶安澜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多少有些无奈和郁闷。   她清咳一声,“能和我说说你的事么?爹娘是什么人,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又是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决定跟我们走了?”   “我爹生前是六品武官,我娘怀着我时,他为保护钦差战死了。”   “我出生后,我祖母让我扮男孩子、习武,继承我爹用命换来的恩荫官职。”   “前天,我出门赴宴,我堂弟恰巧也在,他在我的茶水里下药,我再醒来时,就已经在那个牙婆家里了。”   “回到家,我发现我祖母、娘亲......都已经被钉进棺材,我......我把棺材劈开了。”   她大概是因为很少说话,说稍微长点儿的句子时,语速会下意识放的极慢,可就算如此,叶安澜也能从她偶尔的停顿和哽咽里,听出她内心的浓烈恨意以及悲伤。   她抬手轻轻拍了一下魏祯的肩,“不想说就别再说了。”   魏祯摇摇头,对她来说最残忍的部分她都已经说完了,后面的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了。   “我祖母和娘亲,是被人活活勒死的,我......我杀了我二叔全家。”   叶安澜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姑娘居然能够烈性至此。   魏祯看到她眼睛瞪得溜圆,以为她是不赞同自己的行为,唇角不由用力抿成一条直线。   叶安澜却在此时回过了神,她发自内心的赞了一句魏祯,“你做得很好,为祖母和娘亲手刃仇人,想来她们泉下有知,也一定会以你为傲的。”   魏祯没说话。如果有得选,她宁可自己不必手刃仇人,宁可她娘和祖母仍像以前那样,笑眯眯的在家围着她转。   她恨明明家里并不富足,却因为好不容易当了个小小从七品官,就飘得非要纳妾的祖父。   恨他宠爱妾室庶子,让她祖母和父亲处境艰难。   恨他临死之前非要以庶代嫡,把他的从七品官职给了庶子,害得她父亲不得不自己拿命去拼。   恨他养大了庶子的心,明明都已经分家出去,却还惦记她父亲用命换来的六品官职。   即使他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一命呜呼,魏祯却依然觉得,他就是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你祖母和母亲的后事……”   “我已经办好了。”   魏祯的庶出二叔虽然一怒之下杀死了自己的嫡母和大嫂,但那只是因为她们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选择认命。   他用妻子的嫁妆银子疏通关系,负责这事儿的官吏已经答应把原本应该属于成年之后魏祯的恩荫官职转给他,但前提是,魏家给魏祯办丧事,向世人宣告魏祯已死。   魏祯二叔为了早日把这事儿落到实处,在卖了魏祯的第二天就去了魏祯家,逼着魏祯的祖母、母亲给魏祯操办丧事。   魏祯的祖母、母亲正忙着找孩子,他这一去,无异于直接给了魏祯两位长辈线索。   魏祯祖母逼问他,拿话诈他,还扬言要去告他儿子谋害堂哥,魏祯的二叔又慌又怒,这才一时冲动,和他的两个长随一起动手,勒死了魏祯的祖母。   魏祯祖母的死因能够瞒住外人,却瞒不住魏祯的娘,魏祯二叔无奈之下,只能让她也跟着魏祯祖母一起“伤心过度,暴毙而亡”。   以有心算无心,魏祯二叔很容易就把出去奔波一天,又累又慌回到家里的魏祯母亲也给手动“暴毙”了。 第78章 裴氏秘辛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魏祯二叔虽然免不了名声受损,被街坊邻居百般揣测,但对他来说,这种结果总好过他那个嫡母真把他和他的独子告上官府。   他想着,自己起码得了实惠,至于名声什么的,反正他都要去其他地方上任了,在这里名声差点儿其实也没什么。   这货唯一漏算的,就是魏祯居然活蹦乱跳跑回来了。   她回来了,而且因为是翻墙进的院子,魏祯还非常幸运的偷听到了她二叔一家三口的谈话内容。   原本只是想要避开邻居的眼睛,偷摸回家简略收拾一番,免得别人看到她的狼狈模样胡乱编排,惹得她祖母和娘亲过于担忧,却不料居然无意之间撞破真相。   那一瞬,魏祯满腔戾气直冲天灵盖,两只眼睛都因为过度悲恸、愤怒而泛起了鲜艳的红。   她手刃仇敌,然后又雇了人安葬祖母和娘亲。   处理好这一切,打发走家里的老仆,她这才骑马去追叶安澜他们。   至于家里的房子和田产,还有被她杀死的她二叔一家,这些魏祯就顾不上了,只能扔在那不管。   听她说完来龙去脉,叶安澜又问了她一个问题,“那你外祖家呢?你没想过去投奔他们吗?”   魏祯觉得叶安澜有点怪,“不是你,让我来找你的吗?”   她还以为自己会挺受欢迎呢,原来这竟是她的一种错觉?   叶安澜:......   叶安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感觉吧,魏祯对人情世故什么的好像都不太懂,感觉她比裴怀秀那个书呆子还要更加脱离世俗。   这样的人,她不跟人家说清楚吧,感觉就像是在为了达到目的而故意哄骗人,跟人家说清楚吧,讲真,叶安澜没那个信心自己能说明白_(:з」∠)_   不是她妄自菲薄,是魏祯的祖母和娘教了这么多年就把她教成这么一副模样,她何德何能,能用短短几句话就给魏祯说的精通世故人情?   虽然不抱希望,但叶安澜还是决定努力一把,她对魏祯道:“从我的角度,我当然乐意你跟着我走,可我怕你外祖家会担心你。万一他们得知消息找过来,结果你却杳无音信,他们......”   “他们不会的。”魏祯抬手指了下自己,“我外祖一家觉得我傻,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要求我娘改嫁,我娘拒绝了,从那开始我们两家就没什么来往了。”   叶安澜:......   叶安澜摸着自己的心口,她感觉自己今天良心好痛。虽然她不是故意揭人伤疤,但她今天貌似真的有些讨人嫌了_(:з」∠)_   她清咳一声,正了脸色对魏祯说:“那我就没什么要担心的了。欢迎你加入我们。”   魏祯点点头。   叶安澜又问,“对了,你几岁?”   “十一。”   “呃,”叶安澜又问,“那你是几月的生辰?”   “腊月的。”   叶安澜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比她略小。   她问魏祯,“那我以后是叫你妹妹,还是叫你魏贤弟?”   这就是问魏祯是不是要继续隐瞒自己的性别了。   “叫我小祯。”   叶安澜:┓(´∀`)┏这是完全没有领会到她问这话的意思啊。   不过也无所谓了,她就姑且先帮魏祯瞒着好了,什么时候魏祯愿意告诉大家了,再让她亲口说出来吧。   把魏祯交给杨小桃,让她给对方准备生活用品,叶安澜又去安顿裴怀玉主仆三人。   从裴怀玉和裴怀秀见面时的情况来看,这两兄弟之间明显有些心结。   裴怀秀倒是单纯地一颗红心向兄长,裴怀玉却是明显有些不太乐意见到自己的这个傻弟弟。   “姐。”   叶安澜正游目四顾,寻找裴家兄弟的身影,脸上已经几乎看不出伤疤的小姑娘叶薇轻手轻脚蹭到了叶安澜身边。   她伸手拉住叶安澜,然后用自己软糯的小嗓音,给叶安澜当了一把小耳报神。   叶安澜这才知道,原来裴家兄弟已经私下谈过一次。   “怀秀,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我来找你啊。”   “你不好好在家读书进学,你找我做什么?”   “我担心你。哥,我以后再也不读书了,你不在,我读书再好也没人会为我高兴的。”   “莫要胡言乱语。你好好进学,以后才能辅助长辈振兴家族。”   “我才不要辅助那些可恶的老头子!”   “怀秀!”   “哥,你都不知道他们多可恶!我都跟他们发誓了,说你肯定不会害我,我也没啥值得你嫉妒的,他们给你安的罪名根本就不成立,他们却把我当成傻子,说我是病糊涂了,还一直在那阴阳怪气的说我没有证据,让我不要乱说,气得我直接揍了他们一顿。”   “......你,你怎可殴打长辈?”   “我没有只殴打长辈,我还打了鸣堂哥他们。”   “噗哈哈哈——”听叶薇一人分饰两角,学舌学到这里,叶安澜终于控制不住大笑起来。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同情裴怀玉。   从叶薇的转述中,叶安澜大概猜出了裴怀玉为什么会对裴怀秀有心结。   就裴怀秀那个傻乎乎的性格,裴怀玉平时估计没少护着他,没听他说嘛,裴怀玉走了,就不会有人再为他读书读的好而开心了。   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对他好的模范哥哥,却被诬陷因为嫉妒他而加害于他,这让裴怀秀如何不气?   再说裴怀玉,他身为嫡支嫡子,自小就被当成继承人教育,享受了家族最顶尖的那批资源,结果在读书一事上却渐渐被裴怀秀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堂弟超越,这让他情何以堪?   越是庞大的家族,勾心斗角就越是严重,都有人利用这事儿构陷裴怀玉了,可想而知裴怀玉平时到底听了多少风言风语。   别人以有心算无心,算计得裴怀玉即使有父祖庇护,也只能轻装简从离开家族,自然不会再让裴怀秀一个愣头小子帮着裴怀玉逆风翻盘。   裴怀秀说不过人家,也拿不出有力证据,还被人家逮住了好一顿唇枪舌剑的集火攻击,也难怪他气得跟长辈和兄弟动起了手。 第79章 要买吃的   “裴怀玉也是不容易啊。”叶安澜感叹一句,就带着叶薇去找李氏了。   这种大家族内部的勾心斗角,她就不跟着瞎掺和了。毕竟以她的情商,她就是掺和也是绝对掺和不明白的_(:з」∠)_   还有裴怀秀那个少根筋的,她终于也可以将他交给他的模范哥哥去操心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裴怀玉到底还乐不乐意为他操心^_^   ***   有了新加入的近90人,叶安澜带领的这支逃难队伍,人员总数和年龄构成总算变得相对正常起来。   如今他们的这支队伍,青壮年男女占了总人数的六成左右,再加上年纪虽小但却比较能打的她自己、叶松、郑丰收、杨小桃、李璟、长安、魏祯,他们的战斗力在流民当中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可与此同时,叶安澜却也多了一些新烦恼。   比如,她从这一刻开始,就要担负起一百多人的吃饭问题了。   吃饭的嘴一多,她之前那种主要靠发横财、次要靠偶尔打猎来支撑队伍开支的方式,就难免显得不是十分靠谱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叶安澜开始有计划地培养大家自力更生。   除了赶路、习武、和同伴培养默契,叶安澜还给大伙儿安排了简化版的野外生存课。   寻找水源、捕鱼、打猎、自制武器......想到什么技能,或者正好用到什么技能,叶安澜就会顺手教一教身边的人。   除此之外,她还让队伍里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人,给大伙儿做了不少头套、袜子,编了不少背篓、草鞋。   当然,这些活儿都不是无偿的义务劳动,和那些负责探路、守夜、保护队伍、准备饭食、教大家读书习武的队员一样,这些帮忙做东西的队员,也都在队伍里获得了更好的待遇。   从一开始,叶安澜就把“多劳多得”这四个字当成了分配物资的第一原则,除了包括叶薇、叶棠在内的几个十岁以下的小孩子,周婶子这个病号,庆忌这个重伤员,其他人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有属于自己的工作岗位。   每一天,叶安澜安排的小头领们都会监督大伙儿按照叶安澜的要求赶路、练武、识字、护卫队伍、做其他杂事,任务难度越大、完成程度越高的人,获得的待遇就也越好。   如此一来,众人为了吃的更饱、穿的更暖、睡的更好,自然而然就会开始疯狂内卷。   如此过了约么二十来天,叶安澜他们靠着自己的两条腿,一路磕磕绊绊走到了德州地界。   在这里,他们遇到了好几支从西边逃荒过来的难民队伍。   据他们说,德州西边的冀州,有两股义军势力人脑子都快打出狗脑子了,现在正疯狂地到处抓丁呢,不说青壮年了,人家现在连十来岁的小娃儿、六十多的老汉都给赶到战场上当炮灰了。   这种疯狗,谁敢继续待在他们的势力范围?   这不,但凡消息灵通一些的,就都拖家带口逃到其他地方了。   叶安澜听了,眉心不由微微蹙起。   她这正担心流民越多越麻烦呢,那边李璟就又给她带回来一个堪称雪上加霜的坏消息。   据李璟说,那些趁着乱世各种作妖的乱军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冀州、德州、深州这三个州,冬天没下雪,开春没下雨,眼瞅着就要闹旱灾。   旱灾若起,那些原本舍不得背井离乡,宁可守着老家忍受战乱的可怜百姓,九成九会为了一口吃的,被迫成为新流民。   到时候粮食和水都会成为比现在还要更加紧俏的宝贵资源,也会有更多的人饿死、渴死,然后曝尸荒野,天气再一热起来,搞不好这三个州还会相继开始闹瘟疫。   别说是亲身体验了,光是设想一下那样的人间炼狱,叶安澜都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叹了口气——原本她还预备在这边找个相对安定的地方,让大伙儿好好歇几天呢,现在好了,还歇个毛线,继续腿儿着走吧。   打定主意,叶安澜正打算把叶金奎等队伍的核心成员全都叫过来开小会,郑丰收就一溜烟儿从队伍后方跑了过来。   他在叶安澜面前紧急刹住脚,“大姐,有人要跟咱们买吃的。”   叶安澜顺着郑丰收手指的方向往后看,果然看到一行十几人正远远缀在他们队伍后面。   她问郑丰收,“那都是些什么人?”   “也是逃难的。听说是从深州那边拖家带口跑过来的。”郑丰收如今也已经锻炼出来了,在跑过来找叶安澜之前,这孩子也知道要先打听一下基础情况了。   他对叶安澜道:“那些人说,愿意用银子、牛车或者其他我们能够看上眼的东西,跟我们换粮食和粗盐。”   叶安澜下意识就想摆手回绝——开玩笑,这年头还有什么是比粮食和盐还要更难弄到手的?再说她像是缺银子的人吗?她可是才发了两笔横财的人。   呃,好叭,如果只看外表,她确实挺缺银子的_(:з」∠)_   默默把举到一半的胳膊收回去,叶安澜转头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的李璟,“阿璟,你怎么看?”   李璟没有立刻做出决断,他建议叶安澜,“要不,你先见见那些人再说?”   叶安澜想了想,“也行。”   她摸过自己的长弓和箭囊,“一起去?”   李璟含笑点头,两人于是带着长安和杨小桃,一起去了队伍最后面。   过来报信的郑丰收走在四人前面,“就是他们。”   叶安澜看了一眼虽然很瘦很瘦,但却身量很高、眼冒精光的那十几个人,“请他们过来说话吧。”   郑丰收应了一声,让队伍最后面的青壮年男子打开一道口子,把那些想和他们买东西的流民放进队伍。   “这是我大姐。”郑丰收一脸骄傲的跟别人介绍叶安澜,“她是我们这支队伍的老大,你们有啥事儿找她最好使。”   局促又警惕的那些流民一脸震惊,其中一人更是控制不住的脱口问了一句,“女人?而且还是个这么点儿大的丫......唔唔唔......”   “对不住,我这兄弟心眼儿不是很全乎。”捂住他嘴的青年男子笑的一脸尴尬,他冲着叶安澜微微躬身,“姑娘您别跟他一般见识,等咱谈完正事儿,我立马揍他一顿给您出气。” 第80章 分道扬镳   叶安澜摆了下手,“无妨。”   不就是想说她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嘛,说就说呗,她已经习惯了,反正也不会影响她什么。   她问那些人,“听说你们是从深州跑出来的?”   为首的青年男子点点头,“是。我们原本是深州邵家庄的普通农户,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拖家带口的往外跑。”   他介绍自己说:“我叫邵天庆,是个童生。我爹是邵家庄的里正,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是很好,一应琐事就都交给我来处置了。”   叶安澜挑了一下眉,“不知邵兄打算带着你的那些同伴去往何处?”   邵天庆略一犹豫还是照实说了,“我们打算去平原县投奔亲戚,我们邵家有位姑奶奶远嫁到了平原县。”   当然,重点不是那里有亲戚,而是那里的亲戚在当地混得还不赖。   他们邵家庄有九成村民都是姓邵的,大家彼此之间都有或近或远的血缘关系,除了那些不乐意跟着他们一起去平原县的,其他邵家人,邵天庆父子都给想办法带了出来。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还没走到目的地就吃光了所有口粮,更不会被沿途经过的那些村子当成想要打家劫舍的流民团伙重点防备。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实在不敢进城,在周边的村子又买不到粮食,邵天庆等人也不至于贸贸然来找叶安澜他们。   好在,叶安澜虽然跟他打听了一些事,但卖粮给他们的时候倒是没有狮子大开口。   当然,叶安澜也没有去做滥好人。   赔本儿的买卖她不干,虽然同情邵天庆他们,但她还是硬着心肠,多少钱买的,就多少钱卖了一部分给邵天庆他们。   至于盐,叶安澜示意郑丰收去拿一只装盐的大瓦罐,“盐我们也没多少,只能意思意思卖你十斤。”   邵天庆:......吓死他了,听到前半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买不到了。   “十斤就已经很多了!”邵天庆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他朝叶安澜深施一礼,“姑娘的大恩大德,在下感激不尽。”   按照叶安澜的报价付了钱,邵天庆主动和叶安澜攀谈起来。   他先是问了叶安澜等人的家乡,然后又问了叶安澜他们准备去往何处定居。   叶安澜心里打着小算盘,状似没心没肺,实则很有侧重点的漏了不少自己这帮人的情报给邵家人。   邵家的其他人听懂多少叶安澜不知道,但她知道邵天庆被她说的动了心思。   此后数日,邵家的队伍一直跟在叶安澜他们后面。   有刀剑棍棒齐备、看着就不太好惹的叶安澜他们在前开路,后面的邵家队伍这几天过得是前所未有的消停。   找他们麻烦的流民急剧变少,邵家人总算不必再日日夜夜提心吊胆。   之前在和流民战斗的过程中受伤的青壮年男子,以及因为长途跋涉而疲累病倒的老人和孩子,都在趁此机会好好休养。   邵天庆甚至还拿出了他爹私藏的棺材本儿,请了叶安澜给他的族人看病、治伤。   叶安澜答应了,但却很少给这些人用药。主要是,她其实也没有太多存货。所以但凡是能用银针或者各种土法子、小偏方治好的病症,叶安澜都不会给对方开药方子。   这就导致了,邵家人每次看见她用银针都会下意识把她盯得紧紧的,生怕她这个只会用土法子、小偏方给人治病的土郎中,把他们的亲人给扎出个好歹来。   邵天庆私下说了自己的族人好多次,奈何这些人却自有一套逻辑。   用他们的话说,叶安澜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学医再早又能学到多少?   他们族里那些公认的聪慧男娃,在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可还都在学堂摇头晃脑读书识字呢。   总不能这姑娘比他们家族的所有男娃都聪明吧?   更别提她还那么能打,连他们邵家身手最好的邵老七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又是练武又是学医的,她能怕是连医术都没背完一本完整的吧?   至于邵天庆提议的不去平原县,而是跟着这个姑娘去往其他地方,邵家的几位族老更是有志一同的道了一声“荒唐”。   不管邵天庆怎么痛陈利弊,怎么跟他们说叶安澜的不简单,平原县的不安全,这群顽固的老头子都始终固执己见。   叶安澜冷眼旁观了这些天,觉得自己的小算盘怕是要泡汤。   她略一思忖,“算了,上赶着不是买卖,我们还是不要继续在这儿跟这群人浪费感情了。”   杨小桃觉得很可惜,“那么多能打的青壮年呢。”   叶安澜笑,“可也有同样多的顽固老头子呀。”   与其到时候让这群老家伙对她各种指手画脚,她还不如像之前那样,慢慢吸纳那些已经走投无路的可怜流民,至少这些人不会不服管教,三不五时就给她尥蹶子。   想明白这一点,放弃了捡便宜想法的叶安澜直接就跟邵天庆提出了接下来分道而行。   她说:“接下来我们就要往东走了,不能再和诸位同路了。”   邵天庆大吃一惊,“这么快?”   他记得前几天叶安澜还说要先往东南走一阵子的。   叶安澜摊手,“没办法,我们的人刚刚传回消息,说是德州州城已经把城门给关上了。想进的话,不论大人小孩儿,守城的兵将都要按人头每人收取二十两银子的入城费。”   她现在的同伴可有小两百人呢,每人二十两的话,她路过一下就要一口气拿出近四千两银子给那些“义军”,她是什么挥金如土的大财主吗?   邵天庆一听顿时眉头紧皱,“不在城里久待,只是路过一下也要收银子吗?”   “没人跟你讲这些。”叶安澜干脆利落打破邵天庆不切实际的幻想,“人家只负责按人头收钱,至于你是要久留还是要路过,人家根本不感兴趣。而且还有一点,我觉得你最好不要把德州城的情况想的太美好,就算你愿意交入城费,你进去后日子也未必就比待在外面好过。”   这可不是她危言耸听,以如今的情形来看,眼下的德州城一把手,显然不是什么一心为民的有识之士。就冲这货这个疯狂敛财的架势,叶安澜也能猜出这货肯定不是啥好饼。 第81章 出人意料   跟邵氏族人分开之后,叶安澜他们绕过德州城,略微偏转一下,开始朝着正东方向前进,邵天庆他们那伙人则是转道向南,打算从南面绕去他们本来的目的地。   约么十天后,叶安澜他们走出德州地界,进入位于棣州最北面的阳信县。   阳信县是个小县,虽然很穷,也不是所谓的“兵家必争之地”,但却依然盘踞了一股义军势力。   叶安澜他们打听到这股义军势力驻扎在县城,为了防止节外生枝,他们就没有再去县城补充物资,而是直接找了个中等规模的村子,打算在那儿买些粮食,最好也能说服村民,让他们这二百多人借住半天外加一晚。   让叶安澜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这个村子居然没有买到哪怕一粒粮食,倒是借住的事,村民们很无所谓的就答应下来了。   一直到把自家的所有队员全都塞进村头的几座空院子,叶安澜都还有些回不过神。   这就答应啦?就直接不管他们啦?就不怕他们趁着夜黑风高干点儿啥吗?   李璟难得见到叶安澜像现在这样一脸呆滞,他唇角含笑走到叶安澜身边,“想不明白?”   叶安澜转头看他一眼,“确实想不明白。”   要知道自从他们的队伍规模变大,这一路就再也没有村庄愿意收留他们了。   大家都防备他们,觉得他们保不齐就没安好心。   被当回事儿的次数多了,冷不丁有人心大成这样,叶安澜还真有点儿不太习惯。   李璟叹气,“我让长安去打听过了,这村子的百姓之所以放心让我们住进来,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被流民图谋的了。”   用村民们的话说,叶安澜他们这伙人,比他们这些守家在地的村民还要富裕,他们与其担心别人来抢自己,还不如操心一下自己会不会饿急眼了去抢新住进来的这伙人......   叶安澜听了不由一阵无语,好家伙,这是典型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啊。   “姑娘。”两人正说着话,杨小桃一脸为难的找了过来。   叶安澜看向杨小桃,“怎么了?”   杨小桃示意叶安澜看门口,“村里的孩子被饭香味儿吸引过来了。”   叶安澜:......   她走到门口,果然看到约么十几米远的大柳树下,挤挤挨挨站了一群年纪不大的小萝卜头。   这些小萝卜头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破衣烂衫,一个个饿的眼眶深陷,不过他们倒是很懂事,不仅没有直接冲过来讨要或者抢夺,甚至都没有堵在门口探头探脑。   看到叶安澜走出来,视线投向他们,这群小萝卜头还掩耳盗铃似的,挤挤挨挨地把小身体往大柳树后面努力的藏。   叶安澜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自家的存粮数量,“小桃,你去跟我娘要一锅她们新煮的高粱米粥。”   杨小桃答应一声就往灶房那边去了,叶安澜则是走出院门,对那些小娃儿说了一句,“去把你们的饭碗拿来。”   小娃儿们面面相觑,谁也没动地方。   叶安澜又道:“姐姐请你们喝粥,就当是感谢你们爹娘借屋子给我们住。去吧,去把你们的饭碗带到这儿来。”   或许是因为她语气温和、面带浅笑,让人觉得比较无害,也或许是食物对于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孩子太有吸引力,小娃儿们踌躇片刻,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拔脚跑向自己家里。   有一就有二,没一会儿,一群小萝卜头就跑的只剩下了年纪最大的那个丹凤眼男娃儿。   他用露出大拇指的小草鞋蹭着地面,有些紧张的询问叶安澜,“姐姐,我、我可以把粥带回家,给生病的弟弟吃吗?”   叶安澜心一软,“我会单独给你弟弟盛一碗。”   小娃儿一听,顿时笑出了两个小酒窝,他欢呼着,喊完“谢谢姐姐”就一溜烟儿跑走了。   片刻后,叶安澜不仅等来了村里的孩子们,而且还等来了孩子的家长们。   家长们是专程来跟叶安澜道谢的,他们听孩子说了叶安澜要给大家分粥吃,立刻就主动过来给叶安澜磕头了。   一群人哗啦啦跪倒磕头,磕的叶安澜直接傻眼了。   她设想过会有其他孩子闻风而来,设想过怎么打发走也想蹭饭的成年人,甚至设想过万一有人贪心不足打算哄抢,她要怎么用拳头以“理”服人。   唯独眼前的这一幕,是叶安澜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不过就是一碗粥水,这些人却千恩万谢的带着孩子一起给她磕头,她感觉自己得到的,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付出的。   示意拿着大勺子的杨小梅和苏小禾给孩子们盛粥,叶安澜又吩咐杨小桃去灶房取一碗给伤患、小娃儿还有李璟开小灶的梗米粥。   她把粥碗递给弟弟生病的那个小孩儿的爹,“拿回去给孩子生病的弟弟吃吧。要是你信得过我,也可以把孩子包严实了抱过来让我看看。”   抖着手接过粥碗的中年汉子一脸诧异,“您、您是大夫?”   叶安澜点点头,“虽然算不上什么名医,但一般的病症我都能看。”   好歹也是在现代社会学了好多年,又从业好多年的人,老祖宗的智慧结晶摆在那儿,她当初可没少吃现成饭。   中年汉子捧着粥碗又给叶安澜跪下了。   他小心翼翼把碗放在一边,然后砰砰砰给叶安澜磕了三个响头。   他儿子也有样学样,和他爹做了一样的举动。   叶安澜一边说着“快起来”,一边伸手去搀那小孩儿。   中年男子抹了把泪站起身,捧着粥碗小心翼翼却又步履匆匆的回家去了。   站在一旁看着叶安澜一举一动的李璟眼含欣慰,对叶安澜的每一个抉择都分外满意。   叶安澜被他老父亲般的欣慰眼神看的不自在,心说你可别再把我当你预备主公各种观察、考察、探察了,她真没那个逐鹿天下的本事和野心_(:з」∠)_   给孩子们分完粥,又给那中年男子的小儿子扎了几针,开了几副汤药,叶安澜正要让人关上院门开始吃饭,村子外面就有一行百十来人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第82章 丧尽天良   叶安澜派出去放哨的护卫小队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伙人,带头的王泰一边让其他人继续观察情况,一边搏命似的撒开脚丫子就往村里跑。   端起碗正准备吃饭的叶安澜:......   她吩咐王泰,“派几个人去给村民们送信,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王泰答应一声就去喊人了,叶安澜则是抓紧时间吨吨吨喝完了碗里的温热米粥。   杨小桃也在抓紧时间往嘴里塞干粮。不吃饱了没力气打架呀!   主仆俩一边趁着那些义军还没进村一顿猛吃,一边还不忘顺手给自己的大刀、弓箭绑在身上。   其他人也不知道是受了叶安澜不好习惯的影响,还是本身就和叶安澜一样是个糙人,反正除了李璟、周明哲、裴家兄弟,其他人全都和叶安澜、杨小桃一样,正一边忙活一边拼命把食物往嘴里塞。   “女人们把孩子带到屋里看好,一队、二队守好院门,三队、四队守好墙边,小桃、小祯......”   叶安澜这还点名呢,院子外面就已经传出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叫喊声、唾骂声,声音大的叶安澜都说不下去了。   她跃上矮墙往外看,结果却发现这声音居然是之前那些饿的让人感觉风一吹他们都能飘走的村民发出来的。   这些村民手持菜刀、镰刀、柴刀、锄头、镐头、木棍等五花八门的“武器”,一边往外跑,一边或是叫着“冲啊”“杀啊”,或是高声骂着村外的那群“义军”。   叶安澜直接看傻了。   她觉得自己就够刚了,可他们遇到乱兵,也没刚到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上啊。   一般情况下,她会带着人先躲为敬,只有实在躲不开的,她才会组织人手准备反杀。   可这个村子的这些村民,他们这是跟那些乱兵有不共戴天之仇吗?   没等叶安澜想明白,跑在最前面的村民就已经跟晃晃悠悠走过来的那群乱兵交上手了。   乱兵虽然原本也是普通百姓,但人家手上的武器可比村民们的那些武器正规多了。   眼看着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村民就要吃亏,叶安澜迅速弯弓搭箭,一箭射穿了举着长枪就要杀人的那个乱兵。   她这一动,原本扭身往回跑的护卫小队顿时就又折回去了。   十九个青壮年男子,在队长王泰缺席的情况下,嗷嗷叫着朝那些乱兵冲了过去。   还等啥队长指令呀,他们老大都已经亲自上手了,还琢磨啥呀,直接抄家伙就上吧。   与此同时,叶安澜、杨小桃、魏祯、长安也已经跃下围墙,朝着村口的乱兵杀了过去。   村民们一开始都给这群人整愣了,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群人的战斗力是多么难得了。   一群村民也学着那些护卫嗷嗷叫,他们跟在叶安澜等人身后,抽冷子补刀、眼疾手快的捡漏儿,力求不留一个乱兵活口。   这架势不仅那些乱兵心慌,叶安澜他们也慌啊。他们一边打一边还在心里犯嘀咕呢——多大仇啊这是?一个也不放过,这也太狠了。难道是这群乱兵都和他们有仇吗?   心里胡乱猜测着,手上动作也没耽误,没一会儿那些乱兵就被叶安澜他们杀的四散溃逃了。   叶安澜没有让人乘胜追击,她喊了一声“停”,她的小伙伴们就都迅速朝她靠了过来。   中途加入战局的王泰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姑娘。”   叶安澜示意他带人打扫战场,“有用的全都收集起来,我们和村民各分一半。”   王泰应了声“是”就去忙活了,那些村民也总算收起了之前的那股子疯狂劲儿。   “那什么,小姑娘。”之前被叶安澜一箭救回性命的村民呼哧带喘的走过来,“这村里不能待了,你们也赶紧跑吧。”   叶安澜一愣,想到跑走的那些乱兵,她立刻明白这些村民是在担心什么了。   她问那个扶着膝盖直喘粗气的村民,“既然知道那股义军会报复,你们为什么还反抗的这么凶?”   寻常老百姓,一般不都是能忍则忍、忍不了就跑的吗?   那位村民还没说话呢,旁边的另外一位青年男子就朝着远处的小黑点儿乱兵啐了一口,“他们算的哪门子义军!一个个的,进了村子就跟羊群里进了恶狼似的,不仅要抓丁,还要祸害长得好看的女人和孩子。我听我舅舅说,上次这些天杀的畜生去他们村,还在村里呢,就对村里的两个小姑娘动上手了。俺们要是不反抗,家里的女人孩子不是要遭殃?”   总算喘匀了那口气的村民用力点头,“反正怎么也是个死,与其被他们祸祸死,俺们还不如拖着他们一块儿死,好歹这样还能保住家里的女人和孩子。”   叶安澜蹙眉,“那你们准备躲到哪去?村子就不要了么?”   那青年叹口气,“躲哪儿不一定,反正就是这附近的那些野林子呗,往里一钻,谁也找不着咱。等啥时候风头过了,啥时候俺们再回村子。”   叶安澜:......她总算明白为啥这些村民不怕他们了。   穷的底儿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从表面来看,他们的这支队伍,危险程度还真比不上之前的那些乱兵。   人家连乱兵都敢抄家伙就上了,还能怕他们这么一支有女人、有孩子的队伍是怎的?   不过,跑叶安澜是不打算跑的。   她问那青年,“这伙义军是不是一直在祸害普通百姓?”   那青年用力点了两下头,给叶安澜他们讲了不少那些家伙做过的缺德事儿。   据他说,如今统治这个县的那股义军势力,不仅强拉壮丁入伍、动不动就祸害妇孺,而且还经常摆人肉宴,一个不高兴还会拿活人喂狗,总之就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事。   而他们之所以一听到王泰派去的护卫说有义军过来,就立刻抄家伙冲出来打打杀杀,也是因为他们听说了太多凄惨至极的前车之鉴。   仗着村子离县城很远,那青年也不急着回家收拾东西,而是站在村口,和叶安澜他们唠了好一会儿有关那股义军的事。   当然,叶安澜并没有由着那青年自由发挥,因为心里有其他打算,她问的每一个问题都直切要害、自有目的。 第83章 暗杀计划   青年也听出来叶安澜不是单纯在和他唠嗑儿了,随着叶安澜的问题越来越犀利、越来越深入,青年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堪称疯狂的猜测。   他激动的手也抖了,眼也红了,在叶安澜正打算结束话题的那一瞬,青年鼓起勇气,满含期待问了叶安澜一个问题。   “你、你们,是打算去灭了那伙缺德玩意儿吗?”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叶安澜却用自己的剽悍战斗力,刷新了青年对“姑娘”和“小孩儿”的固有印象。   说是病急乱投医也好,被叶安澜他们刚刚表现出来的凶悍震慑住了也好,反正青年现在没有任何根据的就是非常相信叶安澜他们。   他觉得对他们来说千难万难的事儿,对方也能轻轻松松做到。   叶安澜也没瞒他,“听你刚才的那意思,那些家伙都快把本县的地皮刮掉了,那他们应该有很多粮食和金银吧?”   青年双眼圆瞪,嘴巴微张。这和他预想的有点儿不一样啊!   这人一看就和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不一样,怎么能也学着他们瞎说大实话呢?   正常来讲,她就算心里确实只是想要粮食和钱财,面上她也应该慷慨激昂的表示,自己想要为民除害吧?   怎么话头一拐,这姑娘就直接说到粮食和钱财上了?   这给他整的,情绪都不连贯了。心里那簇名为感激的小火苗儿还没烧起来呢,就刺啦一下被这姑娘的一盆冷水给浇透气儿了。   叶安澜假装没有看到那青年的一脸震惊。   她心说,震惊就对了,幻灭就对了,要是一厢情愿的把她当成救世主,那她才是要有大麻烦了。   她能力有限,扛不起万千黎民、天下苍生这样的沉重负担。   暗悄悄看一眼李璟,心里默默对他说了一声抱歉,却不料竟恰巧对上李璟了然却包容的温和眼神。   叶安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默默转回头,“娘,辛苦您帮我们找几身裙子。”   说着她抬手一指自己和杨小桃、魏祯、李璟,呃......算了,李璟就pass吧,她怕长安会直接对着她拔剑_(:з」∠)_   “就我和小桃、小祯、丰收吧。我们装成普通农家女混进去暗杀义军首领,阿璟和长安带两支护卫队负责接应我们,爹和怀玉、王泰负责带领另外几支护卫队保护物资和妇孺、伤患。”   没等叶金奎和李氏开口反对,李璟就道:“还是我陪你们一起去吧,我比丰收身手好点。”   最重要的是,他比郑丰收头脑灵活,真有个什么大伙儿没能预料到的意外状况,他可以给叶安澜充当智囊。   其实叶安澜一开始也是这么盘算的,但她不敢当着长安的面怂恿李璟“不拘小节”到穿女装_(:з」∠)_   果然,就算是李璟自己主动提出要跟去,长安也活像天塌了一样,死活都不让李璟往里掺和。   什么狗P的不拘小节,去他娘的大局为重,不管李璟说什么,长安的应对策略就三个字儿——抢衣服。反正不管你说啥,我就认准了绝对不能给你穿女装。   这还是叶安澜第一次看到长安这么不听话,要知道在以前,无论长安多么不乐意李璟做出的决定,他都会毫无怨言的百分百执行。   这也让叶安澜意识到了长安的决心之强。   她不想在这一点上耽误时间,于是就给李璟出了个不算主意的主意,“你干脆换一身书生袍吧,假装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别装她姐姐了,装她哥哥吧,反正以李璟的那张脸,就算不装女子,那些乱兵十有八.九也是不舍得对他动刀的。   不过“十有八.九”毕竟不够保险,万一他们遇到的乱兵里有人脑抽,觉得书生什么的最是没用,非要顺手就给李璟一刀,那他们也得有应对这种紧急情况的第二方案才行。   这么一想,叶安澜又打上了仍然没走的那个青年的主意,她问对方,“你不是说要进山躲着,怎么还在这里打转转呢?”   青年搓着手一脸激动,“我想和你们一起去县城找那些狗东西报仇。”   别看他爹娘、兄嫂都还健在,家里的子侄辈也被他们保护的很好,可他嫁到外村的姐姐一家却在大概一个月前就已经惨遭这群畜生的毒手。   他是家里最小的,小时候爹娘没时间照顾他,哥哥们不耐烦照顾他,他一直都是唯一的姐姐在看顾。   当噩耗传来,如果不是老娘和媳妇儿又哭又叫的死命拦着,那时候他就已经揣着刀子去县城找机会下手了。   现在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青年可不甘心就这么跟着家人往山上走。   他眼巴巴看着叶安澜,“你们就带着我吧,我已经让人通知我爹娘他们了,我婆娘孩子我爹娘哥嫂会帮我照看着的。我可以给你们带路,还能给你们多找一些帮手,我也敢杀人,绝对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叶安澜挑眉,“那行,那就算你一个。”   有血性好啊,这样的人略一培养就能派上用场。   是的,叶安澜又动了拐人的心思。   不止是这青年,还有这村子里的其他村民。   能为妻儿豁出命,而不是壮劳力们自己躲进山里落草为寇,丢下家里的老弱妇孺任人作践,光是这一点,叶安澜就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高看他们一眼。   再加上之前他们分粥给孩子们时,村里人的表现也让叶安澜十分欣赏。   喜出望外的青年男子脚步匆匆跑去叫人了,叶安澜则是继续给留守的大伙儿分配任务。   她对郑丰收道:“既然阿璟要去,那这次我就不带你了,你留下和长安一起接应我们,能做好不?”   郑丰收身板儿挺得笔直,“能!大姐你放心,只要你发信号,我肯定第一时间冲进去,全须全尾的把你们几个给救出来。”   发现长安瞪着他,郑丰收还非常体贴的又补了一句,“还有长安,我也会保护好他。”   长安在心里悄摸儿翻了个小白眼儿——到底谁保护谁呀?难道不是他比这傻小子更厉害? 第84章 浮夸演技   叶安澜等了约么一盏茶时间,那青年就带着二十多个村里的青壮年男子跑回来了。   他抹了把额上的汗,“叶姑娘,这些都是跟那群缺德玩意儿有仇的,我一说他们就又半道儿折回来了。”   叶安澜听明白了,这是都已经收拾完东西准备上山的村民,结果又被那青年给喊回来了。   她看一眼既紧张又激动的这二十多个青壮年男子,“你们家里人都知道吗?”   村民们用力点头,知道是知道,但不赞同也是真不赞同,之所以让他们来,是因为根本拗不过他们。   叶安澜若有所思,“那就出发吧。”   她和杨小桃、魏祯、李璟,三人穿粗布长裙、一人穿细布书生袍,和村民们扮作一起逃难的亲戚,赶着辆驴车朝着县城所在的方向前行。   在他们身后约么两三里远的地方,是身为第二梯队的长安等人,再往后,则是身为第三梯队的叶金奎等人。   这两支队伍按照叶安澜的吩咐,保持着一个能够与叶安澜他们彼此呼应的合适距离,不远不近的吊在叶安澜他们身后。   一路上,叶安澜闲来无事,就开始忽悠那些和他们一起去县城搞事儿的村民。   她没有直接开口招揽,而是好奇地有一搭没一搭询问这些村民。   你们这儿年景好吗?土地肥吗?家里田地分别都有多少呀?一年忙到头,打的粮食够一家老小吃饱吗?   以前管你们这一片的官儿黑不黑心啊?官府收的赋税重不重呀?徭役啥的有没有累死过人呀?   弄死了现在霸占着县城的这些瘪犊子,你们这儿会不会被其他义军势力占据啊?这周围的义军有哪一家是对咱寻常百姓比较和善的吗?   你们还不知道吧?隔壁的三个州已经连着一个冬天没有下雪了,我们路过的时候,听说开春以来也一直没有下过雨呢。再加上那些大小势力打仗打的邪乎,现在那边流民比以前更多啦。   ......   叶安澜问的越多、说的越多,这些村民心就越凉。   为啥呢?因为叶安澜的所有问题,他们能够给出的回答都是朝着坏的方向。   再加上叶安澜还跟他们说了一下其他州县的糟糕情况,这些村民一听更是心拔凉。   他们都是挨过饿的人,也见过比他们饿更狠的人,所以他们都很清楚,人一旦饿急眼了,那是根本就没有底线和良知这种玩意儿的。   抢东西那都是小意思,搞不好他们费尽心思护住的小孩子们,都会被难民们偷去煮了吃。   “啊,对了,还有件事儿。”达到预期效果,叶安澜适时转移话题,“你们别管阿璟叫弟弟了,还是叫妹子吧。”   众人:???   李璟:......   他第一时间领悟了叶安澜打的什么算盘,反而是那些远不如他头脑灵光的村民,一时之间根本没能转过弯来。   叶安澜于是又简单跟他们解释了一下自己打的小算盘,“阿璟虽是男子,但他样貌出众,身形纤瘦,说他是女扮男装的农女,那些乱兵肯定不会怀疑的。”   众人:......   无数大喇喇的同情眼神,刷的一下齐齐投向被迫“女扮男装”的可怜李璟。   李璟倒是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对众人微一点头,“就听叶姑娘的吧。”   众人:......   一群大男人,怎么也想不明白,李璟这种明显就是贵公子的人,是怎么毫无心理负担的,点头答应别人喊他妹子的。   别说是他这种身份的贵人了,就是他们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升斗小民,他们也不乐意别人把自己当成女人啊┓(´∀`)┏   “姑娘。”还没等那些村民调整好表情,杨小桃就低低喊了叶安澜一声。   叶安澜朝她点点头,“我看到了。”   她这么一说,围在他们四人周围的村民顿时也纷纷转头朝着她和杨小桃视线所及之处看了过去。   “是那些缺德玩意儿!”青年咬牙切齿低声说:“那个缺了半拉耳朵的,我在我舅的村子见过他。”   叶安澜点点头,“那就开始吧,别露馅儿了。”   没等那些村民给出反应,从山路另一边绕过来的那些“义军”就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这一小撮人。   为首的那个中年男子眼尖的瞄到队伍里三个穿裙子的小姑娘,一双绿豆眼顿时蹭的一下亮了起码十个度。   他一边摩挲自己油乎乎的方下巴,一边用眼神肆意审视叶安澜三人。   “嘿,居然都是难得一见的标志妞儿,这下老子可要发大财了。”一边说着,那中年男子一边抽出腰间的刀,“小的们,给老子把赶驴车的那伙人统统拿下!”   村民们身体下意识绷紧,叶安澜怕他们反抗习惯了,会下意识摸出藏在驴车上的刀和棍子跟人干,于是抱住双膝原地下蹲,非常浮夸的一边假装瑟瑟发抖,一边尖着嗓子喊:“饶命啊军爷——我们只是逃荒的,不是坏人——”   众村民:......   差点儿笑出声的李璟实在做不出原地下蹲的动作,于是就只冲着那些眼冒绿光的“义军”拱了拱手,“是啊,军爷,我们不是坏人。”   他忍笑忍得辛苦,身体一直在轻微颤抖,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是怕的控制不住在发抖。   躲在俩人身后的魏祯和杨小桃全都傻傻站在那儿,看着像是被吓傻了,实际上却是一个稳如老狗、淡定的很,另一个被她家姑娘的浮夸表演震惊到根本顾不上装模作样,只疯狂在心里吐槽——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我家姑娘。   为首的中年男子“呦”了一声,“居然还有个小白脸儿书生,看来你们这伙人来头不小啊,以前不会是什么乡绅员外吧?”   穷人供不起读书人,能带着读书人逃荒,读书人还穿的板板正正、斯斯文文,再加上他们还带了满满一驴车东西,这些乱兵可不就就先入为主的把他们当成了曾经家底丰厚的地主老财。   叶安澜见他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李璟走过来,手里的刀更是眼看着就要怼上李璟的脖子,忙装出一副慌乱模样,一边喊着“姐”,一边用力把李璟拉到自己身后。 第85章 见好就收   中年男子被她一句“姐”直接给喊懵了,他皱着眉,越过叶安澜这个小矮子打量眉目如画的李璟,“女的?”   叶安澜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用力点头,“我、我们,我们是表姐妹,我姨父姨母没儿子,就、就把我表姐当成儿子养了。”   至于为啥她就不编了,让这些人自己脑补去吧。   中年男子也确实如她所愿自己脑补了,而且还一脑补就脑补出了一出大戏。   他难掩激动的用力搓了下手,因为一只手拿着刀,这搓手的动作还是他好不容易搞出来的。   “银子呢?粮食呢?你们家是不是非常有钱?”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要扒拉碍事儿的叶安澜。   叶安澜状似吓得一踉跄,实则却是拿捏着分寸,恰好躲过了那中年男子的那只手。   她一边躲,一边抬手指向中年男子身旁的那辆驴车,“在那儿!都在那儿!都给你们!求你别杀我们!”   中年男子脚步一顿,然后转身让人把驴车上的席子、被褥、锅碗之类全都丢下车。   直到夹在两卷席子中间的背篓被找出来,中年男子这才亲自上手,用长刀划开了藏在背篓里面的那个粗布袋子。   袋子刺啦一声裂开一条大口子,里面大大小小的银角子、银锭子,看的那中年男子差点儿没有高兴疯了。   他捧着银子开始哈哈大笑,“发财了!老子发财了!”   叶安澜趁着没人注意悄摸儿撇嘴。那可是她除了银票、金元宝之外的所有财产,你个混账东西也就只配过一下眼,还想据为己有,想什么好事儿呢你?   她忙着腹诽,根本没注意到中年男子带来的六十多个乱兵眼神儿十分不对劲。   倒是被她牢牢护在身后的李璟,一直注意着周围动静,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些乱兵对领头的中年男子十分不满。   他心思微转,几乎立刻就想明白了这些所谓“义军”的不满从何而生。   他有注意到,这位领头的中年男子,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说的一直就是他要发财了,而不是他们这队人要发财了。   人下意识的语言和行为往往会最真切的反映出这个人平时的行事作风,从中年男子接连两次的“他要发财了”来看,这人平时对手下应该就十分抠搜,很可能他吃肉,别人连汤都捞不到喝。   李璟垂下眼。   一群趋利而来、因利而聚的暴民,就算打着“义军”的旗号,内心想要追逐的也不是为普通百姓撑起一片天,而是如何让自己从“义军”的队伍里牟利。   如此一来,中年男子这个妨碍他们“发财”的头领,对他们来说毫无疑问会十分碍眼。   若是没啥值得他们眼红的东西也就罢了,一旦有了,李璟相信,这些人绝对敢下手弄死中年男子这个碍事儿的。就比如现在。   李璟犯愁啊。他们还打算靠着这帮人混进县城呢,这要是当头儿的给他那些手下咔嚓了,那这些想钱想疯了的乱兵,还不得盘算着,把他们这群见证了全过程的人也给一起杀了灭口啊。   他犹豫一瞬,然后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拽了一下叶安澜的袖子,“情况不对。”   被他一提醒,叶安澜顿时警惕起来。   只是还没等她看出个所以然,正往自己袖袋里疯狂塞银子的中年男子就已经被人从背后一刀捅死了。   “全部退后!”变故来得太快,她没时间再给那些村民打眼色了,就只能拼着露馅儿直接大声呼喊了。   村民们反应很快,看到中年男子被捅死,又听到叶安澜喊他们退后,大伙儿立刻就朝叶安澜他们身后退了过去。   反而是那些还没商量好要怎么善后的乱兵,一时之间不由有些傻了眼。   捅死中年男子的刀疤脸青年提着带血的刀看向叶安澜,他刚刚看见了,喊那些青壮年退后的,就是这个之前一直在表演惊慌、惊惧、惊恐的小丫头片子。   他阴沉着一张脸问叶安澜,“你到底是什么人?”   可别和他说是啥逃难的小村姑了,小村姑谁能使唤这么多壮汉?   就是他们之前的头儿,被他抽冷子弄死的那个贪财中年男子,对方也做不到像这小丫头似的,一声喊,手下就都麻溜儿的让干啥就干啥。   叶安澜辨了下风向,发现自己并没有处于完全的上风处,不太合适直接用药粉,于是就打算跟这刀疤脸多唠两句,一来等人,二来万一被她磨蹭到风向偏转呢,那不就两全其美了嘛。   她朝着左前方迈了一步,“只是个从别处逃难到此的人。”   刀疤脸青年觉得自己被敷衍了,他决定问的更直接一点,“这支队伍你说了算?”   叶安澜点点头,“暂时是这样。”   可不就是暂时的嘛,这些村民可还没有被她忽悠到自己碗里呢。   刀疤脸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是故意接近我们的?”   叶安澜摊手,“要是我没记错,主动过来找茬儿的是你们才对吧?”   刀疤脸被叶安澜反问的心中颇为烦躁,他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刀,“我劝你最好不要跟我打马虎眼。”   叶安澜一脸无辜,“我没有呀。”   这人的问题,她明明都有认认真真在回答(*❦ω❦)   正想着,就感觉李璟又悄摸儿扯了一下她袖子。   叶安澜:......行叭,她见好就收。   清咳一声,叶安澜对刀疤脸青年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刚刚要装的那么惊慌吧?”   刀疤脸青年没说话。   叶安澜自顾自说了下去,“很简单,因为我们人少,你们人多,打起来的话,我的同伴难免会出现伤亡,我不想这样。”   刀疤脸嗤笑一声,“所以你就打算用车上的银子换平安?”   叶安澜知道他不信,确实,她原本打的也不是这种算盘。   让步这种东西,不是任何人都能想让一步就让一步,想让两步就让两步,你要是拳头不够硬,那你唯一的选择就是,一退再退,直到彻底无路可退。   叶安澜不想退,尤其当她面对的是死一万次也不多的这些人时。驴车上的那袋银子,也不过是个让这些“义军”放松警惕的圈套。 第86章 顺利入城   “我是想趁你们放松警惕逃跑来着。”不能实话实说,也不能编的太假,于是叶安澜决定扮演一个有点儿小聪明,但却受限于队伍实力的流民头领。   刀疤脸青年用满含审视的阴沉目光盯了叶安澜片刻,也没说自己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朝着自己的那些同伙一招手,“银子你们拿去分,这些人先不用管他们。”   那些人欢呼一声就过去抢银子了,刀疤脸青年却一点儿没有自己也分一杯羹的意思。   叶安澜见了,忽然有点儿明白为啥他能越过那个中年男子,成为这些人的真正头目了。   怕车上武器被翻出来,叶安澜假装心疼银钱,装着不由自主地样子,朝着驴车所在方向走了两步。   刀疤脸青年立刻转头盯住了她,叶安澜被他阴冷的眼神盯着,立刻做出一副猛然醒过神来的表情,脚下连连后退。   她这一退,正好退出了药粉的笼罩范围,反而是之前忙于抢银子的那些乱兵,以及离她最近的刀疤脸青年,没一会儿就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   少数离得远,没有吸入多少药粉的乱兵见状,立刻抽出武器,下意识就想反击。   然而他们哪里比得上以有心算无心的叶安澜等人快,没等他们主动冲上前,叶安澜、杨小桃和魏祯就已经非常不拘小节的,一把扯掉了碍事的长裙。   裙子被随便丢在地上,原本被裙子挡住的刀剑则明晃晃露了出来。   三人先于李璟和那些村民,一个笔直向前、一个略微向左、一个略微向右,先后杀到侥幸未倒的乱兵面前。   与此同时,李璟他们也屏住呼吸冲到了驴车旁边。   众人从车上拿出武器,跟在三个姑娘身后,也朝那些还站着的乱兵杀了过去。   然而让他们深觉遗憾的是,站着的乱兵,在他们冲过去的同时,就已经全都死在了三个姑娘的刀剑之下。   最可气的是叶安澜,看到他们冲过去,还一脸惊讶的挑了一下眉,“你们咋也过来了?”   众村民默默看着她,啥也说不出口,李璟却没把这事儿太当回事儿,他问叶安澜,“我们临时改变一下计划?”   叶安澜正有此意,“那我先去跟那个刀疤脸聊聊人生。”   李璟笑。   跟叶安澜相处的久了,他已经能够意会叶安澜偶尔冒出来的一些陌生用词。   就像现在,他就明白叶安澜的所谓“聊聊人生”,其实是指运用一些比较暴力的手段快速迫使对方屈服。   果然,在他指挥部分村民拿上那些已死“义军”的武器,假装是刀疤脸同伙的同时,叶安澜也把刀疤脸给折腾老实了。   为防被人看出端倪,叶安澜并没有动手打人或者直接搞断对方胳膊腿儿作为威胁,而是选择了比较费力的方式,一拳一拳准确打在会让人痛的死去活来,却不会在人的皮肤上留下明显痕迹的地方。   刀疤脸被她揍得鬼哭狼嚎,那些同样已经熬过药效,但却又被村民们用绳子绑住的所谓“义军”,在亲眼目睹了这残酷的一幕之后,也吓得个个都低头缩肩,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刀疤脸失控喊出“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叶安澜这才收回自己的两只小拳头。   她拿出一大包苦了吧唧的灰色粉末,让村民们给这些还活着的“义军”每人喂上一小撮。   迫于形势,刀疤脸等人不得不苦着脸把药粉吃进嘴,刚刚因为药粉吃过大亏的他们,被叶安澜随口一忽悠,就以为她是又给他们喂了一种厉害的毒。   小命儿捏在人家手里,这些人只能彻底歇了自己忍一时屈辱,然后可劲儿找后账的隐秘心思。   ***   看着村民们给所有乱兵全都喂了药粉,叶安澜这才把自己和李璟商量好的作战计划通知大家。   简单说完,确保大家都已经明白并且记住,叶安澜这才让人给那些乱兵松绑。   她问一脸憋屈的刀疤脸青年,“你们原来的头儿,你打算怎么解释他的死?”   刀疤脸青年看了一眼叶安澜他们。叶安澜秒懂,这是打算甩锅给他们啊。   她略一思忖,“就还是照你原先的那个思路说吧,凶手你随便再编一支其他队伍。至于我们。我们四个是你抢来献来你们老大的小姑娘,他们这二十来人是过路的流民,因为快要饿死了,所以就想投奔你们混口饭吃。”   刀疤脸青年不傻,不然他也做不到在中年男子的眼皮子底下挖他墙角了,叶安澜此言一出,刀疤脸青年立刻就意识到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他问叶安澜,“你、你不会是想要害死我们将军吧?”   叶安澜:......啥玩意儿啊就敢自称将军!   她下巴微抬,个子虽矮气势却一点儿也不输人,“这不是你该问的,别忘了你现在小命儿还在我手里捏着呢。”   刀疤脸青年被噎得说不出话,可不是嘛,他这还中着毒呢。   叶安澜又道:“要是你们识趣,等我办完事,我就给你们解毒。要是你们不识趣,那你就带着你的这群兄弟一起去阎王殿报到吧。”   刀疤脸青年立刻不说话了。他们的那位“将军”头头,连他名字都叫不出来,他凭什么要为了对方放弃自己生的机会?   不只是刀疤脸青年,其他幸存的所谓“义军”也都毫不犹豫在老大和自己之间选择了放弃老大。   他们很是配合的带着叶安澜等人,一路大摇大摆的回了县城。   县城守门的乱兵和刀疤脸青年是熟人,虽然看见了他们队伍里的二十多个陌生人,但却一点儿也没有仔细盘查的意思,和刀疤脸青年闲扯几句,他们就嘻嘻哈哈的把这支队伍放进了城门里面。   叶安澜躲在队伍最中间,周围是一片的肩膀和手臂,她什么也瞅不见。   不过就算如此,叶安澜也能感觉得出,这个县城比之前他们路过的渔阳县还要更加冷清、更加萧条。   渔阳县那时候可是刚被乱兵和流民相继光顾过,叶安澜还以为自己不会遇到比那里的百姓更惨的了,却不料没过多久,她就来到了这个仿佛只剩下乱兵的小县城。   是的,自打进了城,叶安澜就没有听到过属于普通百姓的声音。   偶尔飘进她耳朵里的,全部都是肆无忌惮吆五喝六的那些乱兵的声音。   之所以如此笃定,除了她认为寻常百姓不敢在暴虐乱兵的眼皮子底下大声喧哗之外,也有刀疤脸青年每遇到一拨乱兵,都会笑着和对方称兄道弟的原因。 第87章 混进县衙   看得出来,刀疤脸青年人缘儿挺好。   他原本打算用这人缘儿干啥叶安澜不知道,叶安澜只知道,现在他的好人缘儿对她们这伙人倒是很有帮助。   没人盘查、没人怀疑,刀疤脸青年带着他们,一路顺畅来到县衙。   县衙如今已经被刀疤脸青年口中的将军征用,叶安澜他们过来时,天已经快要黑透,县衙内的“义军”大小头目,正像往常似的,凑在一起大摆宴席。   后厨忙着做菜做饭,库房那边流水似的往席间送酒,摆宴的正堂里除了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还有正磨着刀的“义军”,以及被磨刀声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个小孩儿。   小孩儿们年纪都很小,最大的看上去也就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但他们却一声也不敢哭。   刀疤脸青年跟守门的“义军”打了个招呼,指着叶安澜她们,说是给“将军”新物色了几个小姑娘。   守门的“义军”眼神肆无忌惮上下扫视叶安澜她们,那视线让人极不舒服,要不是叶安澜和杨小桃死命拉着,魏祯都打算拔剑刺过去了。   万幸这些无恶不作的缺德玩意儿顾忌着他们那个“将军”的感受,并不敢对“将军的女人们”毛手毛脚,不然叶安澜别说拉着魏祯了,她不第一个跳起来清理人渣就不错了。   “我要杀了他们。”刀疤脸带着众人往县衙后边走,魏祯感受到身后那如芒在背的恶心视线,咬着牙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叶安澜用力点了两下头,“那就杀。”   其实她也是一肚子邪火,如果不是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她保证她一定比魏祯反应还大。   倒是“女扮男装”,同样被那些乱兵用视线非礼了一遭的李璟,此时依然冷静的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   一边走,叶安澜一边顺手往那些乱兵用来烤肉的火堆上、用来临时照明的火把上丢小药丸。   这小药丸她以前用过一次,就是当初在村里,有杀手摸进她家的那一次。   为了避免出现她在前面扔小药丸,后面跟着的青壮年没一会儿就相继晕倒的尴尬场面,不想大把浪费解药的叶安澜,在进入县衙之后就自觉落到了队伍最后面。   刀疤脸那伙人、跟来的大部分村民全都走在她和杨小桃、魏祯、李璟之前,只有两个装成“义军”的村民,被她留在队尾做个“押送”的样子出来。   “将军。”守厅堂门口的小兵走进去,凑到自家老大身边说:“二德子回来了,说是有几个标致妞儿想献给您。”   正看着手下片人肉的“义军”头头牛眼一瞪,“二德子?”   “就是刘头儿手底下的那个刀疤脸。”正拿着把刀,从小孩儿胳膊上往下片肉的“义军”一边提醒自家老大,一边一脸垂涎的将视线转向厅堂门口,连片肉都顾不上了。   “义军”头头还是没啥印象,主要是吧,他们这些刀头舔血的,脸上有疤实在太正常了。不过他对下属嘴里的“刘头儿”有印象,那小子嘴巴甜,会说话,经常哄得他哈哈大笑,不然他也不会大手一挥,直接赏了对方一个小头目当。   “让他带人进来吧。”长了个地包天下巴的“义军”首领朝那小兵挥了一下手,美人儿他感兴趣,另外他也想问一下这个二德子,送人过来的怎么不是刘头儿那个会说话的。   刀疤脸青年得到允许,这才提着一颗心,带着叶安澜她们往屋子里走。   他朝着坐在上首正中央那张桌案后面的他家老大躬身行礼,“将军,这是小的给您寻来的漂亮姑娘。一共四个,请您过目。”   叶安澜低眉顺眼站在那儿,眼角余光却在四处打量。   她原本一直在假装瑟瑟发抖,但在看到被片掉了一小块肉的那小孩儿时,她却是真的开始浑身颤抖了。   那孩子已经疼的昏死过去,之前拿着刀在那片肉的乱兵此时正眼露垂涎,死死盯着李璟那张毫无瑕疵的脸。   叶安澜下意识咬紧了牙,若不这么做,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暴虐情绪。   和刀疤脸青年一起押送她们的几个村民,此时正按照她之前计划好的,暗搓搓往屋里这些大小头目的桌案上面弹药粉。   药粉是叶安澜在进城之前分给他们的,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够见机行事,就近暗算这股“义军”的大小头目。   比较遗憾的是,这些人站的位置都比较集中,能被他们顺手弹一点药粉过去的,就只有离着他们最近的那七八张桌案。   剩下的十几张桌案,他们也不好大喇喇地凑过去,就为给人家也下点儿药。   这些人始终牢牢记着叶安澜之前再三叮嘱他们的话:一定要谨慎,绝对不能打草惊蛇,他们做不到的,她和她的小伙伴们会给寻个机会找补上。   “哈哈哈——行啊你小子,这么标致的妞儿都能被你小子给弄来,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干的。”   刀疤脸青年微微躬身,“能为将军效力,是小的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义军”头头一听,笑得大手直拍桌子。一边拍,一边哈哈哈哈哈笑个没完。   趁着他心情好,之前拿刀片肉的乱兵舔着脸开口了,“二德子说得对,能跟着将军,是我们这些人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义军”头头抬手指着他继续哈哈哈,“你这小子!老子还不知道你?每次你拍老子马屁,过后肯定会问老子讨点儿东西,说吧,这次你又想要啥了?”   这人是他没出五服的堂侄子,因为足够心狠手辣,打起仗来完全就是一副豁出去跟人拼命的架势,平时杀人吃人也完全不在话下,所以才会被他当成一员猛将留在身边。   也是因为两人之间有着这层亲戚关系,“义军”头头对这人一向关照有加。   这也是为什么这人敢直接开口截胡,跟“义军”头头讨刀疤脸青年送他的小姑娘。   他舔了一口刀上的血,然后嘿嘿笑着伸手一指李璟,“还是叔叔懂侄子。侄子看上这个最大的妞儿了,要不叔叔就把她赏了侄子做媳妇吧?” 第88章 美色误人   叶安澜:!!!   叶安澜心说,还好长安是第二梯队的,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进来,不然就这男人的这番话,长安就能气得立马抄家伙,直接把他剁碎了喂狗,一秒钟都不能耽误的那种。   当然,就算没有他打李璟主意的这回事,就凭他活吃孩童,叶安澜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她正琢磨着怎么才能给另外那些人也下点儿药,就听那个“义军”头头对自家侄子说:“那不是个男的吗?”   他侄子“嗨”了一声,“叔啊,您是不知道,那大户人家的小姐啊,一出门就爱穿个男装啥的。您没听刚刚二德子说嘛,一共四个。他带进来的人一共有三个穿女装的,其他都是糙的不行的大老爷们儿,那第四个可不就是这个小书生了?”   那“义军”头头打量两眼李璟,还是觉得这丫头长得太爷们儿了,虽然确实也好看,但却不是他稀罕的要啥有啥的那一款。   另外三个也是,瞅那一个个年纪才多大点儿啊,虽然脸长得好,但却架不住身形干瘪,要啥没啥。   他有些兴致缺缺,“罢了,你既喜欢,那就让她跟着你吧。”   其他人一听,顿时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   老大嫌弃,他们不啊!这么漂亮的妞儿,错过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几个老资格的“义军”头目,顺着自家老大的这个话茬儿,就争先恐后的讨要起了叶安澜、杨小桃和魏祯。   叶安澜眉眼低垂,这可是他们自己找死的。   果然,没一会儿,被吵烦了的“义军”头头,就蹙着眉头直接下令了,“都他娘的别吵吵了!你也要他也要的,老子到底给你们谁呀?”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在他们的这股小势力里,地位和权势都相差不大,他偏向谁,那些没能得偿所愿的人都会不服气,都难免会在心里记恨他。   与其如此,他还不如让叶安澜她们去和以前的那群女人作伴呢。   谁也没捞着,又人人都有份儿,这下总该吵不起来了吧?   还别说,这“义军”头头还真挺了解他手底下的这帮人。听到他说这三个小姑娘谁也不给,直接送去和那些女人作伴,他手底下的那群人还真就立马老实下来了。   有那想要抢先手的,直接就跟“义军”头头说,那不如现在就让她们留这儿伺候大伙儿喝个小酒儿?   “义军”头头无所谓,大手一摆就答应了。   叶安澜心中冷笑,面上却摆出一副“我好害怕”的红眼兔子表情。   包括李璟在内,四人被扮成“义军”的村民雷声大雨点小的假装推搡着,“被迫”分别去了四个方位。   李璟是被“义军”头头的堂侄预定了的,所以他去的就是那人支锅片肉的地儿。   看到地上清洗不掉的黑红血渍,李璟心中涌起一股浓烈杀意。   对方打他主意的时候,他虽厌恶却一点儿都没动气,可这一刻,他却恨不能直接拔剑杀了这人。   和他分头行动的叶安澜、魏祯、杨小桃则是故意从那些没被村民们关照过的桌案前路过,除了极少数位置实在不方便的桌案,其他桌案,叶安澜他们全都给散了一波药粉。   药粉是那种没什么味道和颜色的,见效也快,非常方便她们暗搓搓下黑手,唯一的不好就是这药粉只能让人手脚发软,并不能让人昏迷或者当场毙命。   三个小姑娘假装绕圈子躲村民们推搡自己的手,把能一走一过下药的桌案全都下了一遍药,然后才“被迫”走到离“义军”头头最近的两张桌案旁。   这两张桌案的后面一共坐了四个人,都是“义军”头头的铁杆儿心腹,在队伍里话语权很高。   杨小桃和魏祯给这四个人下的药最多,叶安澜则是利用自己好不容易练出来的一丢丢内力,抓住离“义军”头头桌案最近的短暂机会,也给“义军”头头桌案上的那些食物撒了一点点药粉。   那些坐着喝酒吃肉抱女人的大小头目一点儿也没看出事情不对劲,他们像看猴戏似的,哈哈笑着看叶安澜等人“惊慌躲闪”,却不知自己在对方走过之后,再吃进嘴里的东西,就都是被加过料的了。   “动手!”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叶安澜大喝一声,撕掉碍事儿的裙子转身直扑坐在上首的“义军”头头。   与此同时,李璟一把抢过了“义军”头头侄儿片肉用的那把刀。   他手腕灵活翻转,一刀直入胸腔,干脆利落扎死了这个活吃孩童的渣滓败类。   比他稍慢一点的杨小桃和魏祯也已经撕掉外面碍事儿的长裙,两人一个持刀一个持剑,迅速了结了“义军”头头的四位心腹。   其他“义军”陡然经此变故,下意识就想拿起武器反击,可问题是,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吃下了会让他们手脚发软的药。   在女人们惊恐的尖叫声中,叶安澜他们手起刀落,用最快的速度收割着这些无恶不作乱兵的头。   在厅堂外面,叶安澜他们带来的部分村民,则是按照叶安澜之前交代过的,开始一边救人一边为了放火做准备。   他们放出了被关在屋里的女人、孩子,让他们先找个远离厅堂这片主战场的地方老实猫着,然后又从后厨顺了不少油脂过来,为的就是能在最短时间内燃起熊熊大火。   至于那些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乱兵,这些村民为了报仇,居然一点儿也不嫌费事的,给他们每人都补了两刀,一刀补在胸口,一刀补在喉咙,务求让他们没机会再被烟呛醒、被火烧醒。   是的,因为积累了太多仇恨,这些村民连万分之一逃脱的希望都不愿意留给他们。   “叶姑娘!”当叶安澜甩着刀上的血,一马当先走出摆宴的厅堂,之前主动请缨跟过来的男青年立刻一脸激动的跑了过来。   他嘴里含着叶安澜给的小药丸,跟叶安澜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他亮晶晶的眼睛和神采飞扬的脸,却让叶安澜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青年的好心情。 第89章 友军来了   叶安澜冲他点点头,“点火吧。”   青年答应一声就去忙了,叶安澜又招手叫过另外一个明显心情也非常之好的村民,“这些都是被他们抓来的女人和孩子,你先给安排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李璟把怀里抱着的两个孩子递给对方,顺带还提醒了一句,让对方注意不要碰到其中一个孩子受伤的那条胳膊。   那村民答应一声,接过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又招呼后面惶恐不安的其他女人、孩子抓紧跟上。   “有人来了。”听到脚步声、重物落地的噗通声,叶安澜抬眼看向后院方向,“我和小祯守那边,阿璟你和小桃守前院。”   前院的药丸仍在发挥功效,那些乱兵就算看到火光冲过来,等着他们的也只有一个死字。   反倒是后院那边,虽然之前确实守卫力量相对薄弱,但在前院无法通行的情况下,后院毫无疑问会成为乱兵们的重点攻略对象。   杨小桃实力不如魏祯,李璟这个贵公子也没叶安澜能打,叶安澜想了想,干脆就把他俩一起留在了前院这边。   和他俩一起被留下的,还有他们从村里带出的那群青壮年男子,这些人相对来说还是要可靠一些。   又被特意关照了的李璟苦笑,“那你们多加小心。”   叶安澜点点头,“你们也是。”   说完她抬手一指刀疤脸,“带着你的人,跟我一起去后院。”   刀疤脸一脸的惊魂未定。厅堂内的那场血洗,让他深刻意识到,叶安澜他们绝对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硬的一块铁板。   他不敢反抗,带着所有“中毒”的兄弟,和叶安澜一起去了后面的月亮门处。   他们要从这里开始朝后肃清,然后再在县衙后门那里,迎战试图从那儿进入县衙的其他乱兵。   刀疤脸青年其实一万个不想过去,他不想和自己以前的同伙撕破脸,他怕自己以后会被当成“叛徒”,被所有幸存下来的人当成恨不能剥皮拆骨吃肉的眼中钉。   可麻烦就麻烦在,他根本没得选_(:з」∠)_   现在死还是以后死,这就是他现在面临的两难处境。   ***   正如叶安澜所料,当县衙内的火光、浓烟冲天而起,之前在县城其他地方到处晃荡的那些乱兵,有一大半都攥着武器,急匆匆朝着县衙汇聚而来。   他们的第一选择是县衙前门,但当后面的人看到,最先冲进县衙的同伙全都原因不明的突然摔倒,后面的人顿时就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惊疑不定的彼此交流一番,然后有一部分人就决定到后门试试运气。   在他们注意不到的地方,还有一小部分人因为意识到情况不妙,所以和最早开溜的那些被迫入伙的普通百姓一样,悄摸儿选择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再说叶安澜和魏祯,两人带着被迫入伙的刀疤脸等一众乱兵,先是迅速清理掉原本就在县衙后院的少数乱兵,然后又鬼鬼祟祟守在了县衙后门内侧。   叶安澜打的是“能骗到一批算一批”的如意算盘,用她的话说,“万一有那一看见熟人就放松警惕的傻狍子呢。”   还别说,叶安澜的这点侥幸心理,还真让他们占到了些许便宜。   当门外有人小心翼翼试探着朝这边靠近,叶安澜就丢过去一个眼神儿,示意刀疤脸他们按她之前的计划行事。   刀疤脸他们受制于人,只能按照叶安澜那个简单粗暴、漏洞百出的计划,假装成一脸慌张、侥幸逃窜出来的“走运”乱兵。   他们一边从县衙后门往外跑,一边还要按照叶安澜的要求卖力表演。   刀疤脸的几个兄弟被叶安澜分派了“惊慌失措回头看”的群演任务,更多的兄弟则和刀疤脸一样,被叶安澜安排了一个一边喊“救命”,一边找机会靠过去对他们以前的同伙下黑手的危险任务。   至于叶安澜和魏祯,俩人拿着从乱兵那边缴获过来的长弓和箭壶,躲在门后坐等抽冷子放箭杀人。   如此操作了两波之后,更多乱兵从前门那边汇聚过来,叶安澜的这招儿就再用不上了。   刀疤脸等乱兵果然成了原来同伙眼中引狼入室的叛徒,很多乱兵杀红了眼,连叶安澜和魏祯的冷箭不断也不顾了,只一心要把刀疤脸他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给弄死。   叶安澜对他们的这个反应非常满意——反正都是恶贯满盈的渣滓败类,谁活谁死她无所谓。   两人靠着刀疤脸等人拖了差不多一盏茶时间,那些已经快要杀光刀疤脸所有兄弟的乱兵,身后突然毫无征兆的杀出一共四十余人。   看清远处人影的那一瞬,叶安澜眉眼舒展,“是丰收和长安来了。”   这俩人不仅带来了两队四十个护卫,而且还带来了好几辆不知打哪儿弄来的牛车、驴车、马车、手推车。   负责推车、赶车的汉子远远躲在队伍后面的安全区域,长安和郑丰收则是一马当先冲杀在前。   两人的身手可不是这些战斗全靠一身蛮力、一腔狠劲儿的乱兵能比的,有他们带着,平均战力远超乱兵的护卫队成员,就仿佛是狼群对上了羊群。   乱兵们被杀的哭爹喊娘、惨叫连连,拼着自己受伤总算弄死了刀疤脸青年的几个乱兵小头目,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等人已然中计。   他们被仇恨冲昏了头,居然不知不觉就被这伙人给里外夹击,困在了这条窄巷里面。   有人下意识要跑,结果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跑只会死得更快。   叶安澜和魏祯这时候也不缩着了,两人一个提刀一个握剑,杀气腾腾先后冲了出去。   看到叶安澜,郑丰收一脸兴奋的朝她用力挥手,“大姐,大姐,我来救你们了!”   他一分心,原本差点儿被他一棍子打破脑袋的乱兵顿时得了机会,对方眼冒凶光,抬手就要挥刀去割郑丰收的脖子,却不料郑丰收头也没回的直接给了那乱兵一脚,那一脚居然踹的对方直接飞起,狠狠撞上了旁边的墙。 第90章 大获全胜   看到这一幕,长安忍不住忙里偷闲吐槽了郑丰收一句,“玩儿命呢,你就不能多少专心一些吗?”   郑丰收嘿嘿傻笑。   叶安澜也道:“长安说得对,以后你可别在打斗的时候分神了。”   郑丰收闻言,立马响亮应了声“好”,这截然不同的态度,气得长安手下动作愈发迅捷狠辣。   没一会儿,众人就收拾完了所有的残余乱兵。   战斗结束,叶安澜又带着大伙儿搬尸体。不搬不行啊,前面那药可还发挥作用呢,她没那么多解药,只能让大伙儿打后门进去了。   “我、我的天老爷,这、这......”   叶安澜带着大伙儿回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杨小桃结结巴巴、欲言又止的这一句。   郑丰收一脸好奇的小跑过去,“干啥呢你们这是?”   杨小桃缓缓转过头,那动作机械的,叶安澜感觉自己都听到她脖子发出的咔咔声了——这是生锈了吗?   “看见什么了你?怎么还吓成这样了。”一边吐槽,叶安澜一边抬脚往那边走。   杨小桃抬手指着她面前那扇四敞大开的门,“粮食。姑娘,全是粮食。”   叶安澜顿时喜上眉梢,“呦,这么说我们确实发大财了?”   李璟笑而不语,杨小桃则是一脸激动的用力点着头。   原本同样也很激动的村民们听到叶安澜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们跟着瞎激动个啥呀?这些粮食可没他们的份儿。   他们怎么就忘记了呢,过来之前,叶姑娘就说了,她是来打劫不义之财的。   现在人家好不容易把那些缺德玩意儿给灭了,帮着他们报了仇,帮着他们除了个祸害,他们难道还能厚着脸皮要求人家分给他们粮食吗?多大个脸呢!   村民们有点打蔫儿,但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继续努力撑着笑脸,不想这个时候扫别人的兴。   一直在默默观察他们一举一动的叶安澜和李璟,对这群村民的印象顿时更好了。   叶安澜手一挥,“丰收、长安,你们带着大伙儿搬东西。”   村民们闻言,互相递个眼色就要过去帮忙,叶安澜却喊住了这群朴实却又不缺血性的人。   她问这群村民,“你们愿意带着家里人跟我一起走吗?别的不敢说,但最起码,我能让你们每天吃上饭,能在我活着的时候保证你们不会被人随便抢掠、杀害。当然,我也会要求你们对我忠诚,帮我做事。”   村民们听傻了。好一会儿,求叶安澜给自己儿子看过病的中年男子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愿意。叶姑娘,求您带着俺们一家。”   叶安澜还没来得及说话,陆续又有村民跪了下来。   “快起来,都起来。”叶安澜一边示意郑丰收他们先去把这些村民都给搀扶起来,一边温声对这些村民说:“是我先邀请你们的,你们不用跪下求我。”   村民们却有不同意见,最先跪下的中年男子抹了把泪,“那是您心善。说实在的,俺们这些人,谁不是过了今天没明天,要不是您,就这些缺德玩意儿就能折腾死俺们。”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可不是嘛,如果不是叶安澜他们出了大力,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哪来的那个本事弄死这些祸害。   至于为什么一反应过来,就都争先恐后求着叶安澜带走自己一家,原因也很简单:叶安澜有本事,叶安澜人品好,跟着她,他们能生活得更好。   而且他们一点儿也不介意叶安澜是个小姑娘。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就算对方是个只有三块豆腐高的小孩子,他们也会把对方当成救命稻草的。   更何况叶安澜这个小姑娘,和寻常的小姑娘还真不大一样。   寻常的小姑娘谁能领导两百多人啊?   寻常的小姑娘她能给人看病开药吗?   寻常的小姑娘她能说撕裙子就撕裙子,说下药就下药,说杀人就杀人吗?   寻常的小姑娘她能以一敌十,杀人如同砍瓜切菜吗?   寻常的小姑娘能带着三个自己人,外加他们这二十来个拖后腿的普通人,就嘁哩喀嚓毁掉一支在本县盘踞已久的义军势力吗?   这么一总结,村民们顿时就觉得,这样一个智勇双全、医毒皆通,且身后还跟着一支很能打队伍的小姑娘,给他们做老大难道不该是他们捡了大便宜?   ***   话说开了,事情就好办了。   叶安澜先是让长安和丰收看着大伙儿收拾东西,“不要全都带走,留一些给城里幸存的百姓。”   她让那些不愿意跟她一起离开的女人和孩子,回去通知自己的家人和亲戚,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大家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至于到时候这些人到底要怎么瓜分她特意留下的粮食和财物,那就不是叶安澜能管的了。   等到所有想要离开的女人、孩子全都被护卫队的青壮年安全送走,大伙儿也把要带走的东西全都装到车上,叶安澜这才带着已经无家可归的那些女人和孩子,由大伙儿护着一起出城。   等在城外的队伍被叶金奎他们藏进了附近的一片小树林,看到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从县城那边过来,一直在踮脚张望的叶金奎第一个冲出杨树林,“元娘!”   叶安澜笑着抬起手,大声喊了一声“爹”。   “你们没事吧?”两支队伍顺利会师,叶金奎、李氏等人围着叶安澜他们好一阵打量。   叶安澜笑着安抚众人,“我们没事,不仅没事,我们还顺带发了好大一笔横财。”   众人一听,顿时欢呼着冲到了叶安澜他们带出来的车辆旁边,尤其是负责后勤工作的妇人们,居然非常迅速的立马摸出了自己用来登记物资出入情况的简陋小本本。   叶安澜一脸无奈的微微摇头,她提高音量,“现在不是清点的时候,陪我们一起进城的几位兄弟也想跟着我们一起走,我们得先回村接一下各位兄弟的父母妻小。”   众人一听,顿时就又忙碌开了。   赶车、推车的,组织人手探路、警戒的,照顾孩子以及伤患的,跟村民们打听大概人数好准备一应物资的,一边赶路一边跟村民普及队伍规矩的......总之就没几个人是闲待着的。   村民们被大伙儿这副倍儿专业、倍儿有范的架势给整的一愣一愣的,有些村民甚至都在心里嘀咕上了——原来逃难也有这么多说头啊,这可真是长见识了,他们还以为逃难就是一脸麻木、满心凄惨的朝着一个方向不停走走走呢_(:з」∠)_ 第91章 狭路相逢   叶安澜也不知道那些大仇得报的村民是怎么跟躲进山里的亲人、朋友说的,反正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对方就把村里九成以上的村民都给带了过来。   就这他们还感觉自己挺遗憾的,因为有些村民虽然相信他们,但最终却还是因为或是舍不得家里的房屋、田地,或是害怕逃难途中的未知风险,或是舍不下仍然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其他亲人,选择了继续留在村里,或者到附近的其他村镇投奔亲戚。   叶安澜反而被对方带出来的这个人数吓了一大跳,她粗略算了一下,发现要是加上这些人,他们的这支队伍,人数可就奔着一千二去了。   她原本带着的二百多人,从县城救出来的无家可归的女人和孩子,再加上眼下的八百多个村民......这么多张嘴,叶安澜光是想想都感觉自己压力山大。   她低声问站在她身边的李璟,“那啥,这么多人,咱们应该养不起吧?”   李璟忍着笑低声回答,“放心,我们从县城带出来的粮食,如果大家省着点儿吃,吃上一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搬走的可是那伙“义军”刮遍全县弄到的粮食,虽说这里是个小县、穷县,且他们带走的也不是那伙“义军”的全部存粮,但就算如此,他们现在手头的粮食总量也已经非常可观了。   叶安澜一听顿时安心不少。再过一个月,她们应该就能赶到原定的目的地了。   而且越往后走,随着天气转暖,他们的食谱也会跟着变得丰富,毕竟山上的野菜那时候就已经都长出来了。   再就是这一路遇山遇水,她也可以带着大伙儿捞鱼打猎啥的。   这么一想,叶安澜也不觉得这些村民是负担了。   就和之前的那二百多人一样好好培养呗,培养好了,这都是她的得力助手。   略一思忖,她把叶金奎等人叫了过来,让他们带着自己手底下的那些队员,分别负责一部分新加入成员的考察以及培训工作。   套路大伙儿都熟悉,毕竟已经经历过一次同样的事,现在再来一次,叶安澜都不用多说什么,大伙儿就能把事情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尤其是被迫离家出走的裴怀玉,在内务管理上比叶安澜还更擅长些,叶安澜在发现他的这个能耐之后,甩手掌柜做的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   晃晃悠悠又是近二十天过去,队伍里的新成员刚被大家培训的有了点儿模样,叶安澜他们遇到了出发以来的最大麻烦。   在新绿萌发的两山之间,叶安澜他们这伙人正赶车的、推车的、腿儿着的,吭哧吭哧往前走呢,迎面就有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浩浩荡荡冲了过来。   负责探路的护卫队成员全靠两条腿跑,没等他们喘着粗气把情报送回大部队这边,叶安澜、长安就听到远远传来的细微马蹄声。   两人不约而同趴在地上听了一下以作确认,然后叶安澜就开始安排大家靠边儿让路。   其实如果不是他们已经走到一半了,调头既会导致混乱又会来不及,叶安澜都想让大家先后退了。   “一共有大概三百匹马。”长安比叶安澜懂行些,他不仅听出了确实有马队靠近,而且还听出了马的具体数目。   叶安澜眉头紧皱,示意护卫队的青壮年站成横排守在队伍最外侧。   身手比较一般的护卫队成员负责看护物资、拽着容易受惊的牲畜,身手较好的几支精英队则手握武器,提防那些人突然发难。   至于队伍里的老人、女人和孩子,为了防止乱起来的时候他们被误伤,叶安澜让叶松、王泰、周明远、苏小禾、杨小梅带着大伙儿上了旁边的山坡暂避一时。   正给李璟、长安、杨小桃、郑丰收、魏祯、裴怀玉的侍卫庆忌分发药粉的叶安澜不知道的是,这些半大孩子虽然听话的上了山,但带头的叶松等人却一边组织大家爬山,一边你一句我一句的鼓励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女孩子当中练武时间最久的苏小禾手握长弓,“虽然有护卫队的大伙儿护着咱们,可咱们也不能全都指望别人。咱们也是练过武的,元娘还给咱们配了弓箭、袖箭和尖木棍,咱们得学着自己保护自己。”   受叶安澜影响,性格也渐渐变得开朗泼辣的杨小梅一边点头一边道:“小禾说得对,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等会儿有弓箭的都站下面,要真打起来,瞅准了机会能射死一个是一个。”   叶棠小朋友问:“小禾姐,那没有袖箭、弓箭和尖木棍的咋办呢?”   她说的是后加入进来的一些老头儿、老太太,这些人年纪大了,不像小孩儿还有培养余地,叶安澜就没把他们纳入到全民皆兵的覆盖范围。   苏小禾看一眼紧紧拽着各自孙儿孙女小手的老头儿老太太们,“那就用菜刀、柴刀,身上没带菜刀、柴刀的,那就顺手折根树枝。”   老头儿老太太们表示,折啥树枝呀,他们都随身带着自个儿的武器哪。   叶安澜体谅他们这些老骨头一把年纪了,折腾不起,他们自个儿却一看到儿孙练武就眼热的很。   平时那些年轻人呼呼哈哈的学习怎么杀人,他们这些老家伙可没少偷摸儿旁观。   这不,苏小禾一提让大家全都行动起来,老头儿老太太们就都摸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各种“武器”。   菜刀、柴刀、镰刀、锄头这些咱就不说了,有人甚至还摸出了被他们顺手捞过来藏进衣裳里头的擀面杖、木锅盖、大铁勺......_(:з」∠)_   苏小禾很满意,对着大伙儿连连点头,另一边的叶安澜却正浑身散发着浓浓的不愉悦。   离得近了,叶安澜总算看清楚了正朝他们迅速靠近的那支队伍   那是一支少数人骑马、多数人步行的义军队伍,打头儿的壮汉,马背上飘扬着大大的杨字旗。   叶安澜打手势,告诉后面的同伴,这是一支近千人的义军队伍。   虽说单论人数,他们这支已经发展到一千四百人的队伍好像更占优势,但问题是人家的那支队伍,里面全是跟其他义军势力抢过地盘的青壮年男子,不像他们,最多也就只是对付过饿急眼了,扑上来反正就是抢抢抢的那些流民。 第92章 形势逆转   叶安澜站在队伍最前面,直面那群气势慑人、骑马而来的义军精锐。   站在她身后,原本还有点儿打怵的护卫队成员,不知怎的,在看到自家老大单薄矮小的背影时,原本慌乱的心居然渐渐安定了下来。   他们握紧手里的武器,默默注意着叶安澜的一举一动。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商河县有何目的?”马蹄子都要踩到叶安澜脸上了,为首的中年义军头目这才居高临下问了叶安澜这么两句。   叶安澜一点儿没有退后避开的意思,她就那么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处,仰着头,一脸平静的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路过的流民。”   为首的中年义军头目浓眉紧蹙,“你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   叶安澜在叶金奎担忧的目光中微一点头,“是。”   为首的中年义军头目上下打量几眼叶安澜,“有点儿意思。”   叶安澜没说话,为首的中年义军头目又道:“本将看上你了,你可愿意入我麾下,随我建功立业?”   差点儿没有破口大骂的叶金奎默默闭上嘴。吓死他了,听到前半句时,他还以为这臭不要脸的中年男人看穿了叶安澜是女儿身,所以想打他大女儿的歪主意。   叶安澜丝毫不知叶金奎的情绪起伏,她摇摇头,“多谢将军厚爱,但我们只想寻一处深山老林,安安分分种田打猎。”   为首的中年义军头目冷哼一声,他下巴微抬,视线从叶安澜身后的护卫队成员身上狠狠刮过,“你这是糊弄傻子呢?种田打猎用得着整出这么一支全副武装的精锐之师?”   叶安澜:???他们这顶多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吧?这人是眼睛有什么毛病吗?   她有些无语,“不过是形势所迫罢了。若不设法自保,我们也走不到这商河县。”   顿了顿叶安澜又道:“若是将军不相信,大可以派人跟着我们,我们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她觉得自己已经拿出了最大诚意,毕竟她都已经愿意被监视、被跟踪了。   可为首的中年义军头目却觉得叶安澜到底年纪小,身上还保留着涉世未深的少年人惯有的清高和傲气。   他是谁?他可是商河县义军队伍的二把手!他主动放下身段招揽,对方居然一点儿都不识趣,说拒绝就拒绝,这难道不是在打他的脸?   区区一群流民而已,居然也敢对他态度傲慢,油盐不进!   他压着怒火问叶安澜,“如果本将军非要收编你们呢?”   叶安澜蹙眉,“人各有志,还请将军莫要为难我们。”   为首的中年义军头目一听,原本就是被他强压下去的怒火顿时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他越想越生气,抬起马鞭就要去抽叶安澜的脸。   叶安澜不慌不忙抬手去挡,跟在马队后面、跑的呼哧带喘的一位中年男子却一脸焦急的瞪圆了眼。   这人认识叶安澜,虽然他们当初并没有说过几句话,但因为叶安澜在那种情况下还愿意卖粮给他们,所以这人心里一直十分感激叶安澜。   当初,他也是赞同邵天庆的意见,觉得他们应该跟着叶安澜一起行动的邵家人。   虽然最后因为拗不过族里的其他人,他们和叶安澜的队伍各自踏上了不同的路,但十几岁就成了队伍领头人的叶安澜,留给他的深刻印象却不是那么容易被时间磨灭。   他下意识就想示警,但还没等他喊出声,叶安澜就已经拽着中年义军头目的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把他从马背之上拽了下来。   为首的中年义军头目很懵,义军头目带来的其他义军也很懵。   发生了啥?不是他们二当家想要拿鞭子抽人吗?怎么转瞬之间,他们的二当家就被人用大刀架住脖子啦?   为首的中年义军头目也是直到脖颈传来轻微刺痛,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眼前的这个半大少年给劫持了。   他黑脸泛红,恐惧和愤怒的情绪交替着轮番占据他的心。   叶安澜可不知道这货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她踢了两下中年义军头目的膝盖后侧,踢的他不由自主沉沉跪在地上,叶安澜这才摆脱了把脚尖儿高高踮起、把胳膊努力抬高的尴尬处境。   她把刀子稳稳架在对方脖子上,然后笑眯眯扬声对其他义军说:“如果不想他死,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没人知道,叶安澜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儿。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却不料这伙义军居然没有一上来就和他们刀剑相见。   最让叶安澜心下暗喜的是,对方的领头人,居然傻乎乎自己蹦到了她手边。   再一次享受到了年龄红利的叶安澜,第无数次感谢自己这极具欺骗性的生嫩外表o(* ̄︶ ̄*)o   她对那些一脸忌惮盯着她手中刀的义军说:“麻烦你们给让一下路。什么时候我和我的同伴全都安全了,我就什么时候把你们的这位将军给放了。”   被她挟持的中年义军头目气得浑身颤抖,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属下面前沦落到这等颜面尽失的难堪处境。   他脸红脖子粗的对着叶安澜吼,“你这小儿!你竟敢这般羞辱本将!本将可是救商河县百姓于水火的义军将领!”   叶安澜翻了个小白眼儿,“你可拉倒吧!就你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势,你会救百姓于水火?别开玩笑了行吗?”   就刚才,这缺德玩意儿不还要拿马鞭给她毁容呢吗?   明明私心比谁都重,吃相比谁都难看,居然还好意思在这扮演道德楷模,想啥呢这是?   自己利欲熏心,啥便宜都想占,看到一支好点的队伍就想收编到自己麾下,一点儿也不顾及他们这些当事人的意见,只想打着大义的旗号满足自己的私心,反过头来却口口声声要求别人要有觉悟,要无私奉献,要心怀天下黎民......   emmmm...她是该说,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这个世界都永远不缺为了自己能够更好的自私,所以就努力想要用道德和良知洗脑你、束缚你、坑害你的双标狗和狼外婆吗? 第93章 道德楷模   中年义军头目不服气,他怎么就开玩笑了?他们铲除了那些贪官污吏是事实!   他对叶安澜道:“你可以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我们杨家铲除了那些贪官污吏,还百姓一片朗朗乾坤!你这么对我,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叶安澜无语,“谁要和你掰扯这些,我的目的就是通过这里而已,你倒是让你那些傻乎乎堵着路的下属赶紧让开点啊。”   中年义军头目却轴的很,他对叶安澜道:“你既然有这样的好身手,你就应该加入我们,认我大哥为主,然后带着你的这些下属征战沙场,早日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叶安澜:(╯‵□′)╯︵┻━┻应该个鬼!这货这到底是个什么奇葩脑回路?她擅长打架,她就得在他们杨家的领导下专职打架?有病吧?她擅长什么关他P事!她就乐意种田养花儿,就不想刀头舔血不行吗?   她深吸一口气,“行吧,就算你确实救商河县百姓于水火了,可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又没有救过我!而且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你就算是救全天下百姓于水火了,你也休想在我这里玩儿什么牛不喝水强按头,我可不吃你这套。”   跟她玩儿道德绑架,逗呢这是?作为一个在末世之前混了十年职场,什么花花事儿、什么奇葩人都见识过的社畜老油条,她可不会被别人扣两顶大帽子就改变原则和初衷。   想让她豁出命去效忠,那对方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拙劣的嘴炮两句就想忽悠的她俯首帖耳、全力以赴,以为她是什么智商受限的傻白甜吗?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中年义军头目气得浑身颤抖,“看你的样子,你也是读过书、识得字的,难道就不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吗?你怎么能说得出如此自私、如此没有担当的话?你就不为自己感到羞耻吗?”   叶安澜直接给他气笑了,“你这种强迫别人加入你们,打着家国大义的旗号,忽悠别人为你们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别人不加入、不听你忽悠、不为你们卖命,你就直接对着人家挥鞭子,打不过了,转头又把所谓的天下苍生拿出来说,口口声声指责别人狭隘、自私、不顾天下苍生家国大义的人,都不为自己的厚颜无耻、黑心烂肝感到羞耻,我一个只想掌控自己的人生,只想求一个公平和对等,从未想过靠吃别人的人血馒头兴旺发达的道德楷模,我羞耻什么?”   众人:???这怎么还画风突变自夸上了?   叶安澜却还骂的意犹未尽,她踹了一脚那中年义军头目,“咋的,别人好坏都由你两张嘴皮子说了算呗?你以为你是谁?你龙袍加身登顶九五了?也不想想你脸咋就那么大呢!”   “居然脸皮厚到想要代表‘正确’‘正义’‘真理’,让别人把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当成至理名言、金科玉律去绝对服从,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倒是挺高看自己,挺把自己当回事儿的。以为当个小头目就很了不起是吧?官威挺足啊你!”   这不就和现代社会某些能力有限的小领导似的,熬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靠着裙带关系或者溜须拍马混上了个领导岗位,手底下有了三五个人让他管着,然后就一下子飘得找不到北了。   满脑子都是“我是领导,你就得捧着我、溜须我,我就算说错了、做错了,你也要笑呵呵说我是对的,做到绝对服从我”,恨不能一天三次靠着现代版的指鹿为马感受何为“大”权在握。   说白了,这不就和普通劳苦大众冷不丁中了巨额彩票是一个道理嘛,高兴疯了,激动的头脑发热、身体发飘了,只不过人家中彩票的,到处买买买祸害的是自己的钱,与他人无碍,而那些因为冷不丁有了“官身”飘起来的,祸害的却是不幸成了他下属的那些打工人。   她拔出匕首,干脆利落给了恼羞成怒,一边说话,一边试图把手背到身后,趁她注意力分散偷袭她的中年义军头目胳膊一下子,“我劝你最好老实些,不然你的两条手臂你就别想要了。”   中年义军头目闷哼一声,“无耻小儿!你欺人太甚!”   叶安澜又踹他一脚,“像你这种无耻他娘给无耻开门,无耻到家了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无耻!跟你比,我简直就是道德楷模,成神成圣都没有任何问题!”   中年义军头目气得额上青筋直冒,他大声嘶吼,“你等着!你这无耻小儿!不报此仇,本将军誓不为人!”   “说得好像你现在是个人一样。”叶安澜嘀咕一句,然后朝着李璟打了个手势。   李璟站在她斜后方,收到叶安澜的暗中示意,他取出挂着药包的箭矢,弯弓搭箭,将药包射向中年义军头目那些骑马的心腹。   这是他之前建议叶安澜的,一旦开战,就先对骑马的那些家伙下手。   “......只要干脆利落拿下他们,后面那些滥竽充数的步兵定会自乱阵脚。”   李璟并不是想当然,他会这么说,是因为他很了解这个世界的一贯习俗。   别说是这些临时成军的乱兵了,就是朝廷的正规军队,里面的士兵,也不是每一个都受过系统训练、每一个都曾经历过战火锤炼。   那些号称自己有十万大军的王侯或者将领,手底下真正能打仗的兵卒,其实也就只有大概两三万的样子。   剩下的七八万,去掉为了面子或者声势虚报的两三万,剩下的四五万,其实都是被临时招募过来的注水兵。   这些注水兵莫说是接受系统训练了,他们连盔甲和武器都分发不到,只能穿着自己的旧衣裳,空手,或者随便拎一根棍子、树枝啥的,乌泱泱跟在占比极少的正规军后。   这些以青壮年为主,偶尔也会掺杂老人、妇人和半大孩子的注水兵,任何一个将领都不会指望他们发挥和正规军一样的重要作用。   他们的存在意义,就只是单纯的壮声势和当炮灰。   这些人,在己方的正规军势如破竹时,他们能跟在后面捡捡漏,吓唬吓唬溃败的敌军,可一旦己方的正规军受挫、溃败,那这些人绝对跑得比兔子还快。 第94章 大局已定   李璟之前看到那些骑马的人,一点儿也不把那些步兵当同伴,他们不仅因为对方跟在马后被迫吃灰哈哈大笑,而且还动不动就因为有些人跑得太慢而特意绕到后面,扬起马鞭抽打对方。   而那些被欺负的步兵却一直逆来顺受,骑兵们故意让他们吃灰,他们不敢不听,体力实在跟不上的,更是被抽的鲜血淋漓也不敢表现出哪怕一丝丝怨怼。   地位如此悬殊,说他们是同袍,李璟是不相信的。   再加上据他观察,后面的那些步兵,别说会个三招两式了,他们连跑步行军的基本技巧都一窍不通,显然是没有经受过系统训练的。   这种人你就算给了他刀枪棍棒,他也发挥不出这些武器的应有威力。   也就是说,论战斗力,这些跑着过来的青壮年根本就比不上叶安澜这边的护卫队。   那么他们需要重点针对的,可不就只剩那些骑马的义军了么。   他弯弓搭箭,射出挂着药包的箭矢,负责配合他的长安立刻也紧跟着射出几支箭矢。   除了他们这对主仆,杨小桃、郑丰收、魏祯、庆忌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没一会儿,李璟、郑丰收、魏祯射出的箭就被后发先至的箭矢追上,箭上悬着的药包被刺穿,药粉在风的作用下四散开来,骑马的那些义军或多或少都吸进了一些散落下来的各色粉末。   中年义军头目看到自己的心腹下属被叶安澜用“卑鄙手段”折腾的人仰马翻,气得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摆脱叶安澜的辖制。   他用左手攥住叶安澜的刀刃,用力把刀刃往远离自己脖子的方向推。   他推了一下没推动,下意识就又加了三分力道,然而那刀却还是稳稳架在原位。   他咬着牙,把自己的全部力气都集中在了握着刀刃的那只左手上,奈何那刀却还是纹丝不动,稳的就和长在了他脖颈旁边似的。   “你!无耻小儿!卑鄙下作!”手都被划破流出鲜血了,那该死的刀却一点儿没有被他推开的意思,中年义军头目既愤怒又绝望,他青筋暴突,大声骂着叶安澜,“战场之上居然靠着下药取胜,你这无耻小儿到底还讲不讲武德?!”   叶安澜又想冲他翻白眼儿了,“给人扣大帽子上瘾了是吧?我就不讲武德你能咋的?有本事你跳起来给我一刀啊!”   中年义军头目被叶安澜气得浑身颤抖——当他不想吗?要不是这无耻小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至于老老实实跪在这儿跟这无耻小儿打嘴架吗?   叶安澜似是看穿了中年义军头目的心理活动,她冷嗤一声,这中年义军头目之所以一动不敢动,也不吩咐他的那些下属即使撤退,说白了不就是怕死嘛。   人都怕死,怕死不是什么值得鄙视的事儿,但像中年义军头目这样,一边口口声声要别人为他们兄弟的“大义”抛头颅洒热血,一边自己却又惜命的很,到了关键时刻宁愿全军覆没也不舍得让自己冒一些风险的人,叶安澜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全方位无死角对他进行嘲讽和鄙视。   如果不是他贪心,都已经受制于人了,却还不肯乖乖放他们通过,非要磨磨唧唧给叶安澜扣大帽子,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逼得叶安澜只能加入他们,叶安澜也不会小嘴儿叭叭不停放毒,挖苦的他三尸神暴跳,非要在这种时候放狠话,说什么绝不放过叶安澜。   如果他没有说这种话,叶安澜也不会放弃之前的计划,转而示意李璟他们骤然发难,宁愿浪费药粉也要选择强行突破。   现在就不更不用说了,这中年义军头目的心腹下属都已经被叶安澜他们坑的一脸血了,这中年义军头目还不是依然只敢嘴上放两句狠话。   别说是设法帮助他的那些可怜下属了,他甚至连命令还没失去意识的下属撤退都不乐意。   “哎,我说。”叶安澜踢了一脚那中年义军头目,“照你那个大义为先的逻辑,你现在不是应该命令他们立刻撤走,暂且保存实力吗?我也没有堵着你的嘴不让你说话呀,你怎么还不下令让他们赶紧逃跑呀?”   对中年义军头目心腹下属的围剿有李璟代为指挥,后面的那些步兵又确实如李璟所料,己方一旦失利就顿时吓得只剩下了逃跑本能,眼看着大局已定,叶安澜心情顿时变得格外放松。她很有闲心的挖苦起了中年义军头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你说话呀!总不能一到了别人身上,你就要求人家牺牲、奉献、有觉悟、以大局为先,一到了你自己,你就只想着怎么保命、捞好处、享受特权、牺牲别人成全自己吧?不是我说,你这双标的也太明显了。”   叶安澜叭叭叭叭一顿说,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给对方,中年义军头目几次想开口,都被叶安澜接下来的挖苦讽刺给气得忘了台词。   当然,叶安澜自以为苦口婆心(也很扎心)的一番劝说,中年义军头目也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心里。   要不怎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像中年义军头目这种已经形成了自己固定三观和性格的人,叶安澜其实也没打算真用一串讽刺就把对方给纠正的学会换位思考。   她只是闲,想着既然捞不到机会动手,那不如就试着玩一把所谓的气死人不偿命。这就和熊孩子闲极无聊就忍不住招猫逗狗是一个道理_(:з」∠)_   中年义军头目也确实被叶安澜气得差点儿没有喘过那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针锋相对的劈头盖脸各种揭短甩刀子了。   在自以为的“高位”上面待久了,中年义军头目格外无法接受别人无视他的领导地位。   他喷着口水用力嘶吼,“亏我还以为你这无耻小儿是个读过书、多少懂点儿道理的,却不料你竟是这样一个满身反骨的卑劣之徒!”   “有道是‘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他们是我杨家的兵,平时吃我杨家的、喝我杨家的、住我杨家的、享受着我杨家赐予他们的无上荣耀和崇高地位,现在豁出命去保护我这个二当家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你为他们鸣不平,难道是想悖逆伦理纲常不成?你家里人难道就没有教过你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吗?” 第95章 她不挑的   【上一章略有改动,已经看过的朋友,刷新下就可以看到新内容啦o(❛ᴗ❛)o】   叶安澜:???   君在哪呢?他这已经不是自视甚高的问题了吧?这是要上天啊!   干脆,叶安澜也不跟他掰扯了,她一手刀砸晕这人,然后又找了根绳子把他捆成粽子。   李璟走过来,“你生气了?”   叶安澜揉揉眉心,“这不是遇上个严以待人,宽于律己的嘛,一时没忍住就火气大了点儿。”   主要是,这人让她很有代入感,一不小心就想起了曾经遇到过、听说过的类似领导Σ( ̄ロ ̄lll)   这么讨厌还捆好留着?李璟问她,“你留着这人还有用?”   叶安澜点点头,“他不是还有个兄长嘛,我想着这人应该可以暂时给我们当当人质。”   药粉已经用掉了七八成,后续若是再有这种层面的队伍过来找麻烦,她的队伍肯定会不可避免出现减员。这不是叶安澜想要看到的。   她对李璟说:“马我想带走据为己有,至于那些义军精锐,就让他们先帮忙做做苦力吧,推车、打猎、砍柴什么的,还可以顺带帮着背一下他们的这位好主子。”   李璟有点意外,他还以为叶安澜会因为那人的话对那些义军生出同情呢。   叶安澜看到他的那表情,“刚才拿鞭子抽人的不也是他们?故意让那些跑着的义军吃灰不也是他们?”   对待自己的同伴都那个德行,对待普通百姓如何,可想而知。   叶安澜虽然不喜欢那个脑回路有点毛病的中年义军头目,但她也不会因为对方不做人,就把他的那些心腹下属当成可怜可爱的小白花。   “可惜他们没带多少粮食和药物。”清点完战利品,裴怀玉拿着银钱和账目来找叶安澜,“马也是良莠不齐,只能将就用用。”   叶安澜笑,“有就不错了。”   能用就行,她不挑的。   她可不是裴怀玉那种锦绣堆里活到现在的富家公子,她只是个带着一大群流民在这乱世讨生活的小流民头子。   想到这,叶安澜又忍不住有一点点的犯愁。   裴怀玉有大才,而且还是内政管理方面的那种大才,叶安澜在他怀着报恩的心思第一次伸手帮忙时,就想过要把这一摊全都甩给裴怀玉,可问题就她现在的这条件,她能留得住这只一点都不掺水的金凤凰吗?   她琢磨着,搞不好裴怀玉离家之后,打的也是和李璟一样的主意。   一个个的都挺有抱负(´._.`),不像她,就想找个犄角旮旯,太太平平的过日子┓(´∀`)┏   把这些多余的念头甩到脑后,叶安澜示意大家把那些还活着的义军全都聚拢到一起,“不服从命令的,直接杀了。”   她这话一说,那些义军哪里还敢继续折腾。反正二当家也一起被这伙人给捆了,他们总不能自己逃跑,不管二当家吧?   既然救不出二当家,不能将功折罪带他一起跑,那他们暂时还是识趣一点吧¬_¬`   想明白的义军紧着给没想明白的打眼色,叶安澜游目四顾,看到了也假装没有看到。   很快,俘虏们就被安排了活计,包括叶安澜在内的护卫队成员,则是分批死死盯着这些俘虏。   老人、女人和孩子被接回来,看他们的那样子,好像还有点儿失望自己没能参与战斗。   叶安澜:???她这是培养了一群战斗狂人吗?   队伍重新开始行进之后,杨小桃小心翼翼觑着叶安澜的脸色,跟她汇报情况,“姑娘,抓住和杀死的义军精锐,加起来一共有两百九十七个,根据马匹的数量估算,跑了的应该一共有十个左右。”   叶安澜伸长胳膊,好笑的轻轻拍了一下杨小桃,“怕什么,我又不会迁怒你们。”   杨小桃斜了一眼正剧烈挣扎,想要吐出嘴里那团破布的义军二当家,“他骂您,您不生气啊?”   叶安澜摊手,“生气啊,所以我让王爷爷把他臭袜子塞那家伙嘴里了。”   王爷爷是他们队伍里脚丫子最臭的,每天晚上停下来休息,他一脱鞋,他周围三米内根本都待不住人。   他也不是不洗脚,他只是比别人更容易出汗、臭脚。   这不,醒过来的义军二当家发现叶安澜失去了继续跟他说话的兴趣,不管他怎么上纲上线,叶安澜都不再继续跟他争辩,甚至人家连个眼神儿也懒得投向他,他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侮辱。   说着说着,他感觉不够解气,再加上他觉得叶安澜既然没有立刻杀了他,那肯定就是因为忌惮他哥哥,他有了底气,心中又满是怒气,言语之中就渐渐带出了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杨小桃他们听见他开始骂人,拔刀就要过去把他剁成肉泥,结果叶安澜却开口阻止了少年们为她出气。   想到她说“都住手”时那位二当家的洋洋得意,以及她让王爷爷贡献出自己臭袜子时那位二当家的难以置信、悔之莫及,一直与她并驾齐驱的李璟迅速转开头,不让叶安澜和杨小桃看到他不厚道偷笑的样子。   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姑娘的杨小桃根本没注意到李璟的难得失态,她挠了一下脸,“就这样就可以了?”   “可以了。”叶安澜心说,不然还能怎么办?非要跟那家伙辩个是非对错吗?   这种人她在现代社会都不知道听多少朋友吐槽过,她自己也曾亲身经历过,越是这种长期处于底层,陡然一朝得志的,他就越要不是好嘚瑟。   这种人你冷着他就好了,不然他会越来越来劲儿。   那时候叶安澜就跟朋友们一起感慨过了,这可真是太阳底下无新事,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而现在,再遇到类似的人和事,叶安澜已经能够做到只最初的时候生气一小会儿了。   她看向一脸不甘心的杨小桃,“你们几个可别暗地里收拾他,我还指望着用他兵不血刃顺利通关呢。”   不就是小人得志么,她又不是第一次见了,反正对方欺负、压榨的对象又不是她或她的亲戚朋友,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她不介意和对方掰扯几句打发时间,可你让她因为做人的理念不同,或者因为别人骂她两句就把对方直接咔嚓了,叶安澜总感觉其实也不至于。 第96章 人各有志   真把她惹毛了,踩穿她的底线了,不管对方是谁,叶安澜都能豁出去给对方来一个“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但现在这不是还没到那种地步嘛。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位二当家或许能帮他们免去一场你死我活的惨烈争斗,就冲这一点,叶安澜也愿意对他略微纵容。   “那好吧。”杨小桃虽然还是觉得自家姑娘受了委屈,但她知道,叶安澜喜欢听话的人,而不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破坏她计划的人。   她跟叶安澜说了一声,就又转头回了队伍中段,向大家传达叶安澜的最新指示。   正打算宁愿被臭袜子熏,也必须收拾这老小子的郑丰收等人,听说叶安澜让他们不要对这人随便下手,只得既遗憾又隐约松了口气的,默默收起了自己绞尽脑汁琢磨出来的整人损招儿。   出了两山之间的那段夹道,又连续赶路直至天黑,眼看着都要走出商河县了,叶安澜他们也没能等来预期当中的义军队伍。   叶安澜让人把已经折腾的自己彻底没了力气的义军二当家带过来,然后隔的远远的扬声问他,“你不是说你哥不会放过我们吗?你哥人呢?”   二当家瞪着叶安澜,唔唔唔唔的,叶安澜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啥。   她一拍脑门儿,完犊子了,她都累糊涂了,对方嘴里还塞着王爷爷的臭袜子呢。她记得躲远点,却不记得让人把那臭袜子给扯出来。   倒是负责带人过来的郑丰收,没等叶安澜开口吩咐,就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伸手扯掉了堵住二当家嘴巴的臭袜子。   叶安澜:......   她朝郑丰收竖起大拇指,敬你是条汉子。   郑丰收一脸疑惑的歪了一下头,只是还没等他追着叶安澜问竖大拇指是啥意思,义军的那位二当家就已经呼哧带喘的疯狂呸呸呸上了。   叶安澜:......   叶安澜好心提醒他,“你呸也没用,反正等会儿我还得让人再给你把嘴堵上。”   义军二当家脸都绿了,“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无耻小儿......”   “停停停。”叶安澜举起一只手,“你再敢骂我一句,我立刻让人把那臭袜子再给你塞嘴里。”   内心倍感屈辱的义军二当家识趣闭嘴,默默选择了做个能忍一时之辱的“俊杰”。   叶安澜心下满意,不用喊打喊杀,可以“和平”解决问题,挺好。   她问那位二当家,“你哥不会想要趁此机会把你这个跟他分权的人给除掉吧?不然他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派人来救你呢?”   “你休想挑拨我们的兄弟感情!”二当家一副“你别以为我会上你当”的警惕表情,“我们可是亲兄弟,我哥一定是还没收到消息!”   叶安澜不置可否,“既然你这么相信你哥哥,那我就给你个机会验证一下你们的兄弟感情。”   她招手叫过郑丰收和王泰,“你俩带两队人,分批把他们全都捆到山脚的那片小树林里,啥时候他的好哥哥来救他们了,他们就什么时候恢复自由。”   顿了顿她又道:“要是野狼啥的比他的好哥哥先来了,那就怪咱们的这位二当家命不好吧。”   为防被人打个措手不及,长安和庆忌一直留在队伍后方,他们两人每人一匹良马,本身又都内外兼修、武艺高强,是最适合在这个时候做哨兵的。   他们一直没有传回发现义军踪迹的消息,就代表义军的那位大当家,迄今为止都没能组织起有效的追击队伍。   如今叶安澜他们马上就要越过商河县的边界了,对方就算这时候带着大军匆匆赶来,顾忌着隔壁县虎视眈眈的几股义军势力,他们也不敢在这种本就容易发生冲突的地方对叶安澜等人大动干戈。   这也是为什么叶安澜会把二当家和他的心腹下属都给捆进小树林,而不是继续带着他们这些不稳定因素前进。   郑丰收和王泰答应一声,就带着两支护卫队忙活去了,叶安澜则是顺手从缴获来的那些马匹里挑了一匹看着就年轻力壮的,“队伍就先交给你们了,我去把长安和庆忌给找回来。还是老规矩,爹负责保护物资以及老弱妇孺,万一有敌人,阿璟和怀玉负责指挥,小桃、小祯几个负责带队作战。”   裴怀玉点点头,“那你多加小心。”   李璟想说,“还是我去吧”,话到嘴边却又改成了,“我陪你一起去。”   叶安澜深深看他一眼,“那就一起吧。”   李璟自己有马,他调转马头,和叶安澜一起骑马折返。   两人沉默着行进一会儿,直到彻底脱离队伍,叶安澜这才侧头看向李璟,“阿璟,我很抱歉,我......”   李璟依然笑得温柔而包容,他朝叶安澜微微摇头,“人各有志,我明白的。”   确实,叶安澜有他认为的明君最不可或缺的一颗仁心,但叶安澜也确实如叶安澜自己认为的那样,并不适合参与群雄逐鹿这样的残酷杀局。   叶安澜最介意的始于微末,在李璟看来其实不是大问题,他觉得是大问题的,是她太天真也太心软了。   他们一路同行,在队伍与其他人的一次次冲突里,叶安澜无论采取何种战术,她的核心思想都是,一定要尽最大努力去保全同伴。   她可以看似很没出息的选择望风而逃,也可以一腔血勇,身先士卒带着大伙儿和敌人正面硬刚,还可以喜滋滋利用战术战略,把敌人坑的一脸血、满头包,但她绝不会把同伴派到危险的地方,而她自己却躲在众人身后,安安稳稳享受他人庇护。   这样的领头人固然更得下属信赖,可这样的领头人却不适合成为君王。甚至,她都不适合做运筹帷幄的一军主帅。   老话说得好,一将功成万骨枯。乱世争霸不是过家家,死人是常态,不死人才奇怪。做不到硬起心肠送自己人去死的君王或者主帅,绝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君王或者主帅。   这让李璟意识到,叶安澜确实也和他之前考察过的那些备选主公一样,存在着某些致命缺陷。 第97章 扎心能手   没人知道叶安澜和李璟私下都谈了些什么,找回长安和庆忌之后,两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平淡模样,带着大伙儿继续朝着东南方向赶路。   在他们走后大约一个半时辰,都快被狼嚎声吓尿了的义军二当家总算盼来了他的亲哥哥。   这兄弟俩见面之后彼此指责,一个说对方爱惹祸又统兵无方,害得他们损失了好多刚招募来的青壮年新兵,一个则抱怨对方来的太晚,害得他差点儿被狼吃了。   两人背着手下兵卒大吵一架,吵完了还要忍着气,一起商议接下来要去哪里重新抓,咳,重新招募部分新兵,却不知之前趁乱逃走的部分新兵,已经悄摸儿找上了刚刚走出商河县没多久的叶安澜他们。   这些逃兵全部都是邵家人,他们被离老远就认出叶安澜的那个中年男子带着,走小路追上了叶安澜他们。   叶安澜正犯愁自己的各种药粉、解药都已经用到见底,郑丰收却突然一脸激动的跑过来跟她说:“大姐,大姐,又有人想要加入咱们啦!”   叶安澜不是很感兴趣的摆摆手,“不是和你说了我们暂时不考虑继续招人了吗?”   “可那些人你以前招揽过啊。”郑丰收蹙眉做思索状,“就是那个,邵、邵......”   “邵天庆?”   “对!”郑丰收用力点了一下头,“还是大姐你记性好。没错,就是他,他和他的三十多个族人都过来了。啊,对了,大姐,你肯定想不到,他们之前居然是那个什么二当家的人。就是追在骑马的义军后面跑、时不时还要挨鞭子的那些人,那里面就有他们邵家人。”   说到这里他还一边摇头一边啧啧两声,“你说他们咋就那么想不开呢,放着咱们队伍的这种好日子不过,居然非要被人当狗似的耍着玩儿。”   叶安澜:...... ̄□ ̄||   叶安澜叮嘱他,“你可别在他们面前乱说话,人家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郑丰收眨巴着他无辜的大眼睛,“啊?这话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吗?”   叶安澜:......“你不会已经说过了吧?”   郑丰收一边点头一边“嗯”,给叶安澜来了一波双重肯定,让她再无半点儿侥幸。   叶安澜:_(:з」∠)_完了,她家的纯天然扎心小能手又超常发挥了。   她让郑丰收一边儿玩去,然后叫过杨小桃陪她去见邵家人。   郑丰收想跟去看热闹,“大姐你不需要我带路吗?”   叶安澜看他一眼,“我娘在给孩子们分包子吃,你不去蹭一口吗?”   “去!”斩钉截铁丢下一个“去”字,郑丰收转身就朝载着孩子们的骡车跑。   叶安澜唇角微翘,带着杨小桃去见邵家人。   邵家人没敢靠他们的队伍太近,只是远远缀在队尾,又是尴尬又是期待的等着叶安澜出现。   叶安澜倒是没有“让你们不跟我走,现在吃亏了吧”的微妙得意,她让杨小桃把顺手拎过来的粗粮饼子分给大伙儿,“跟了一路很辛苦吧?先吃点东西吧。”   邵家人眼圈一下就红了。   叶安澜又把她亲手拎着的瓦罐递了过去,“没那么多水囊,你们将就喝吧。”   邵天庆忍着疼痛朝叶安澜深施一礼,声音里带着点儿遮掩不去的哭腔,“多谢姑娘。”   叶安澜摆摆手,“你们是被那杨家兄弟强征了吧?”   邵天庆微微点头,喝了口水就跟叶安澜讲起了他们的悲惨经历。   “我们刚到平原县,还没来得及安家,平原县就被流民攻🅜🅐🅛🅘破了。万幸我们人多,倒也勉强护着家里的老人孩子逃了出来。但平原县我们是待不下去了,就连我们家嫁到平原县的那位姑奶奶,他们家人现在也全都和我们一样变成流民了。”   “一大家子没吃没喝,我们这些做男人的就只能削尖了脑袋不停想辙。不瞒您说,这一路我们求爷爷告奶奶买过高价粮,为钱财翻过死人衣裳,挖陷阱抓过兔子,用弹弓打过鸟雀,饿急眼了还挖过刚长出个小芽尖尖的野草野菜。”   “就这还是多亏了我们家嫁到平原县的那位姑奶奶,她让家里晚辈把带出来的银钱和粮食全都跟我们混在一起吃了用了,不然我们怕是也要饿的眼睛发绿,学着其他流民打劫去了。”   “我本来打算带着大伙儿去找您,结果刚走到商河县,商河县的义军就开始到处征丁了。”   叶安澜视线扫过人数明显不对的邵家男丁,“你们家的壮劳力应该不止这几个吧?”   邵天庆苦笑,“确实不止这几个,但也没有上次遇见您时人多了。我们家的那位姑奶奶,她老人家的夫家是平原县有名的地主乡绅之家,那些流民一进城,直接就奔着她家那一片杀过去了。为了护着家里的老弱妇孺,我们有十几个兄弟把命扔在那儿了。”   这也是他非常懊悔的事情之一,从平原县逃出来后,尤其是再次见到叶安澜的队伍,看到叶安澜居然连义军精锐也能轻松打赢之后,他有事没事就会琢磨,如果他当初更坚决一些,而不是对族中的那些老人家妥协,他那些已经因为战斗、疾病、饥饿死去的亲人,是不是就也能像叶安澜的那些下属似的,虽然累、虽然苦,但却能够吃得上饭、治得起病、打得赢敌人?   心酸和懊悔不受控制的涌上来,邵天庆又把它们努力强压下去,他哑着嗓子继续讲述。   “家里的壮劳力没有全都被征走,是因为当时我们只是派出了四十来人,一起去县城买粮买盐、看病抓药。我爹他们那个岁数的,还有年纪太小的奶娃娃,人家义军不乐意要。其他躲在城外偏僻处的,因为我爹他们报信及时,所以壮劳力们早早就悄悄带着大伙儿躲进了山里,算是侥幸逃过一劫。”   他被抓走已经十来天了,都不知道家里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爹,是他爹特意进城给他送信,告诉他,他爹和几位族老,打算带着邵家的其他人往远离县城的地方转移,免得哪天杨家又要征丁,他们措手不及又要被征走不少。 第98章 两个选择   那时候,邵天庆下意识就提出,让他爹带着家里的其他人往东南方向走,最好能直接去往叶安澜曾跟他们透露过的目的地,投奔她、求她庇护。   他爹舍不得他,族老们也舍不得被抓的自家儿孙,虽然为了更多族人的安全,他们选择了远离县城,但最终他们却并没有听取邵天庆的建议,而是打算还是按照原计划,留在商河县与邻县的交界处。   邵天庆之前很为自家老爹的固执烦恼,但在遇见叶安澜之后,他却头一次庆幸起了自家老爹的听不进劝。   “商河县不是久留之地,之前我们兄弟托您的福,侥幸摆脱了那伙义军,在下立刻就派人回去通知我爹他们准备迁徙了。只是,如今的这世道,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才能让我们安安生生的继续种地。”   说到这里,他冲着叶安澜深施一礼,“若您不弃,邵氏一族愿追随您左右,为您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只求您能在这乱世庇护我等。”   叶安澜手微抬,“你们邵家......你说的应该不算吧?”   邵天庆:......   虽然很扎心,但他必须得承认,“是。”   叶安澜摊手,“那你的承诺就没有任何意义。”   邵天庆心下焦急,“我会尽力劝服家中长辈。”   叶安澜摇摇头,“我要的可不仅仅只是这种程度。”   她竖起两根手指,“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你们可以借光跟在我们的队伍后面,但我对你们的庇护仅限于此。你们是缺吃少穿了,有人病倒受伤了,还是被流民、匪寇、乱兵攻击了,这都是你们自己要去面对和解决的事。”   “二,你们彻底并入我的队伍,别想着享受任何特权,也别想着以血缘关系为媒介自己单独抱团,更别想着凭借人多势众跟我拿乔谈条件,分薄我在队伍里的话语权。”   邵天庆苦笑。   叶安澜这话说的可谓一点儿也不客气,但他能说什么呢?   之前叶安澜隐晦的招揽他们,是因为叶安澜当时统领的队伍人数比较少,路上总有不开眼的各种小团体想要仗着人多势众抢叶安澜他们这伙人带着的东西。   虽然叶安澜他们很能打,但次次都打也很烦人不是?   为了尽可能地减少麻烦,叶安澜才会动了招揽他们的心思。   然而遗憾的是,他们邵家的那些老爷子,个个都对“嘴上没毛的黄口小儿”没啥信心。   他再怎么苦口婆心的劝,那些老爷子都不愿意改变原定计划。   无奈之下,他和他们一起去了平原县。   那时候他们认为,去投奔亲戚,总好过随随便便就跟着陌生人走。   可现在情况却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   现在他们已经完全落于下风,叶安澜的队伍已经足够庞大,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再来锦上添花,反而如果人家接纳了他们,人家就要为他们这群人的吃喝、安全而操心。   可有可无的一群累赘......这就是邵天庆现在给他们这群人的自我定位_(:з」∠)_   他有些犯愁。之前叶安澜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一旦发现他们没有加入的意思,人家都能毫不留恋地立刻跟他们分道扬镳,现在人家用不着他们了,对他们自然就更没有捧着敬着的必要了。   ε=(´ο`*)))唉,希望他们家的那些老爷子,在经历过这段时间的颠沛流离之后能多少想开一些吧,可别再盲目地高看自己了。   他问叶安澜,“您能具体跟我讲讲您队伍的事情吗?我们加入进来,是享受和您现有下属一样的待遇吗?”   叶安澜怎么可能亲自给他讲,她吩咐杨小桃,“你去看看明哲和王泰谁有时间,让他们过来这边一趟。”   杨小桃答应一声,然后就一头扎进队伍,给叶安澜找人去了。   没一会儿,杨小桃带回了裴怀秀的小厮庆淳。   叶安澜:???   庆淳给叶安澜行礼,顺带还笑眯眯解释了一下过来的为何是他,“周公子正在教孩子们背诗,王大哥马上就要跟人换班出去探路,都没时间,所以小人就毛遂自荐跟过来了。”   叶安澜:“行,那就你来说吧。”   庆淳是个活泼的,嘴皮子相当利索,平时跟着大家也没少干活儿,队伍接收新人的套路,叶安澜定下的那些规矩,庆淳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叶安澜走后,他跟邵天庆等人好一通说,说的有些反应不怎么快的邵家人,脑子就跟被人塞了一盆浆糊似的,既像听懂了,仔细一琢磨又好像根本没听懂_(:з」∠)_   “......就这些了,到底要不要加入我们,邵公子您慢慢考虑。”说完,庆淳行个礼,然后就兴高采烈回去找叶安澜邀功了。   被他丢下的邵氏族人凑到他们的主心骨邵天庆身边,“天庆,这事儿你怎么看?”   邵天庆深吸一口气,“叶姑娘有大才啊。”   有人满心忧虑,“可她这也太霸道了,粮食、钱财都让专人管着,谁坐车、谁步行、谁吃多吃少吃好吃孬她也立了规矩,还强迫别人必须习武,还......”   “五哥。”邵天庆打断他,“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她要是不管严一点,她手底下的队伍能是现在的这副样子吗?”   又有人小声嘀咕,“可她连别人是不是每天都洗漱、有没有混着用碗筷、到底有没有戴着面罩赶路、路上要不要施舍其他流民食物、杀了人有没有烧掉或者掩埋都要管,这也太......”   邵天庆蹙眉,“你们也是逃过难的,难道不知道她这是在防止哄抢和疫病吗?我还是那句话,她要是不管严一点,她手底下的队伍能是现在的这副样子吗?我为什么厚着脸皮来求她,难道不就是因为她厉害,她能让我们少死人?”   “可刚才那个小伙子不是说,她还要隔、隔离我们?”   “何止啊,人家还要考察我们是不是有资格加入队伍呢。”隔离只是看看是不是带了病,考察却代表着要对他们进行全方位评估。   邵氏族人不太服气,觉得叶安澜有故意刁难他们的嫌疑。   邵天庆气不打一处来,把七嘴八舌在那胡乱猜测的几位族人全都骂了一遍。 第99章 好不了了   把两支队伍的情况一对比,邵天庆已经意识到,像他们这种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队伍,就是因为平时太讲人情、太不讲规矩,所以族人们才会那么不好管。   就像他,虽然是他们这支队伍名义上的领导人,但已经“退休”的他爹,和每逢大事儿必要出来表态的几个族老,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都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他做的决定,他们说否就否。他作为儿子、作为晚辈,他还不能拗着不听,甚至都不能和他们激烈地展开辩论,只能温和地、委婉地、恭谨地徐徐劝说。   设身处地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一想,邵天庆觉得,如果他是叶安澜,他也不会给自己招这么一群祖宗回来,日日哄着敬着,忍受他们对自己的各种指手画脚。   事怕颠倒理怕翻,他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儿,他难道还能去指责别人什么吗?   深吸一口气,邵天庆吩咐自己的两位族人,“你们去接一下大伙儿,我去跟叶姑娘说,请她暂停一下,等等我们的族人。”   那两人都是赞同邵天庆的,邵天庆话音刚落,两人就直接结伴离开了。   反而是那几个对叶安澜比较抗拒的邵氏族人,伸着手“哎”了一声,一副想要阻止那两人做事的架势。   邵天庆被他们气够呛,他说什么来着?他这个所谓的话事人,根本就是有名无实。   长辈们压着他,动不动就否决他的决定也就罢了,和他同辈、甚至矮他一两辈的族人,也不是个个都完全听话。   他做出的决定,只有极少数对他完全信服的人才会二话不说去执行,剩下的绝大多数人,要么会当面提出质疑,让他还得浪费时间去解释、去说明,要么就一心拥护族老们,族老们只要不知道或者没点头,他们就会干脆反对到底,任由邵天庆说干了口水,他们也绝不会听他领导。   邵天庆心里憋着股邪火。他心说,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话事人,还是和他们有着血缘关系的族人,他都说不听这些人,人家叶安澜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又和他们没啥亲戚关系,人家要是不给这些人立规矩,这些人还不得可着劲儿的对着人家摆谱儿。   我们人多啊,你得重视我们。怎么才能显得你重视我们呢?你得给我们特殊地位和话事权啊!   我们比你年纪大,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我们的决定和想法才是正确的,你一个小年轻,你才经历过多少事?你知道什么?你还是得听我们的。   可别怪他往坏了想自己的族人,他只是把刚刚族人们的抱怨和不满全都精炼总结了。   “叶姑娘。”看到叶安澜的时候,邵天庆已经收起了自己的所有情绪,他朝叶安澜抱了下拳,“若是方便,您能让队伍暂停一会儿,等等我们邵家的人吗?”   叶安澜估算了一下距离,觉得没啥大问题,于是就也应了下来。   她冲邵天庆点点头,“正好我们也该休息了,如无意外,我会让大家原地等候约么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之后天就要亮了,他们就该起来为继续赶路做准备了。   邵天庆一脸感激,“多谢您。”   听到他们对话的杨小桃,在邵天庆走后就骑着马前后传话去了。   早就已经走的筋疲力尽的一众人,听到说可以休息了,恨不能立刻原地瘫在那一动不动,但是不行,停下休息时,他们也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准备柴火的,准备简易灶台的,去寻水源的,往外找食材的,负责做粥做干粮的,负责继续警戒的,快马去给前方探路护卫传信的……总之谁也没闲着。   就连叶安澜都挽起袖子,给李璟开小灶去了。   随着目的地的不断临近,叶安澜知道,她和李璟的合作也将宣告终结。   她有她的坚持,李璟也有李璟的,能陪她走完最后这段路,都已经是李璟少有的“任性”举动了。   她不会为了李璟改变主意,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唯一能为李璟做的,大概也就只有培训长安当个业余厨子了。   突然天降大任的长安:ʘʚʘ啥?文武全能还不够,我还得兼职做厨子?   “少爷~~~”好不容易饭菜出锅,又被叶安澜使唤着来给李璟送饭的长安,一向意气风发的年轻脸庞上,居然写满了生无可恋。   李璟被他这声九曲十八弯的“少爷”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你好好说话。”   长安哭丧个脸,“少爷,我好不了了~~~”   李璟:……   长安又道:“少爷~~~小的是真没长做饭的那根筋啊!”   李璟揉了下眉心,不行了,再让长安这么说话,他这顿饭算是别想吃了。   “我知道了,我会和叶姑娘说的。”   长安顿时喜形于色,“少爷,真不是我不学,您是不知道,以前我娘也想让小的学着点儿,以后出门好照顾您,可小的在家做了一次,就一次,我家的那口大锅就被我给整漏了。”   李璟:……???   长安又道:“我娘为这事儿还把我好顿揍,揍完又让我切菜,结果我把菜板给她切成了两半儿,菜刀也让我整卷刃了。好家伙,您是没听见当时我大嫂叫的那个邪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砍坏的不是菜板,是她自个儿。”   他大嫂是个会过日子的,贼啦爱惜物件,长安一口气整坏一口锅、一把刀、一个菜板,然后又马里马虎差些把灶房点着,心疼的他大嫂好悬没有原地去世。   自那之后,为了大儿媳的小命着想,长安他娘就再也不教儿子做饭了。   听长安毫无心理障碍的,把自己的糗事当成笑料讲,李璟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应他了。   拿着筷子沉思片刻,李璟忽然对长安说:“你去……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长安一头雾水,“什么?您要干什么?有事儿您尽管吩咐小的。”   李璟却只是微微摇头,“这事儿你去不合适,你还是先去吃东西吧。”   长安:……少爷居然有小秘密了,不让他干活儿也就算了,居然连具体是要做什么也不和他说了(ಥ﹏ಥ) 第100章 两样都有   长安走后,李璟非常用心的细嚼慢咽,吃完了叶安澜让长安送来的那份饭菜。   吃完了,他从自己随身的行囊里翻出一本字帖,带着去了叶安澜那。   “这个送你。”把利用闲暇时间亲自书写的字帖递给叶安澜,李璟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是我自己写的,你别嫌弃。以后要是得了好的名家字帖,我会设法让人捎给你。”   叶安澜原本想说“我嫌弃什么呀,你写的这么好”,听到李璟的后一句话,她又果断改口,笑着跟李璟说了一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一直等着收你字帖的。”   李璟藏在宽袖下面的修长手指下意识紧握成拳,“嗯。”   ***   邵家人是在第二天清晨,叶安澜他们准备出发时才追上邵天庆等人的。   邵天庆不忍心一脸疲惫的族人继续赶路,只能厚着脸皮来求叶安澜。   叶安澜叹口气,“不是我想为难你,是这里离着官道太近,天亮之后过往人员必然鱼龙混杂,久留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看不如这样,你让你的族人再坚持一下,只要再走上半个时辰,我们就能暂时躲进深山避人耳目了。”   邵天庆用力点了两下头,“我知道了,我会让大家再坚持一下的。”   只是半个时辰而已,他的族人还不至于坚持不住,而且叶安澜说的也有道理,他们确实不合适待在官道附近。   一行人在探路护卫的带领下,朝着叶安澜口中的山林继续跋涉。   等两支队伍的所有人全都躲进山里,叶安澜就立刻带着一小撮人去打猎了。   她把大部队留给了叶金奎、裴怀玉、魏祯等不太活泼的骨干带领,然后带着包括李璟主仆和郑丰收、杨小桃在内的活跃分子,浩浩荡荡进了山林深处。   “带崽儿的母兽不要碰,半大的小兽不要碰,以族群为单位生活的,记得最多只能猎取三分之一。另外,要是遇见认识的野菜,记得也给顺手挖了带回去。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虽然被叶安澜要求小声,但六十多个护卫队成员的齐声应答,也还是惊起了林中的不少鸟雀。   叶安澜揉了下眉心,“记住就行,那就分散开来,还是十人一组开始行动吧。各自的小队长记得管好你们的组员,打猎的同时务必注意自身安全。”   众人又齐声应“是”,惹得叶安澜忍不住直接挥手赶人。   待到小队长们带着各自的队员漫山遍野分散开来,身手最好的叶安澜、李璟、长安、杨小桃、郑丰收这才笔直杀向正前方的那片密林。   山路崎岖,一边爬山一边往林子深处走是件非常吃力的事,尤其现在已是万物复苏的美好春季,林子里的蛇虫鼠蚁也都重新冒了出来。   山脚那片长期有人活动还好,山腰这片就危险很多了。   众人虽然把裤脚扎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有几个护卫被毒虫给蛰了几口,好在都不是什么一口就能要人命的虫子,就算手上、脸上肿个大包小包啥的,过几天这包也是会自然消散的。   在山腰处逗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叶安澜带着重新集合到一起的护卫队成员,扛着大家猎来的大小猎物,说说笑笑下了山。   他们回来时,邵家人也刚好结束了他们对自家前途命运的激烈讨论。   倒不是他们不想考虑、讨论更多时间,而是叶安澜已经提前跟邵天庆打过招呼,说好了只给邵家人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清楚。   本来就是可收可不收的一群人,叶安澜可不想太给他们脸,由着他们叽歪个没完。   “叶姑娘。”看见叶安澜回来,邵天庆立刻带着几个对他无条件信任的邵家人找了过来。   叶安澜看他一眼,“有结论了?”   邵天庆深施一礼,“是,请您收留我们。”   叶安澜挑眉,“规矩你跟他们讲清楚了吧?”   邵天庆点头,“已经全都讲清楚了。”   叶安澜有那么一点点意外,她还以为邵家人不会接受她的那些霸王条款呢。   邵天庆看出叶安澜的想法,他苦笑着对叶安澜道:“是我们家的那位姑奶奶,她老人家帮我说话了。”   他们邵家的人当初去平原县投奔人家,人家对他们可是一点儿嫌弃都不带有的,后来更是把带出来的粮食、金银全都拿出来周济族人了。   不管人家这么做,是不是存了和邵氏族人互惠互利的心思,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仰仗人家良多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没有人家慷慨解囊,他们的父母妻儿早就饿死、病死不知多少了。   有她老人家帮忙说话,邵天庆在族人,尤其是在他爹和几位族老那里遇到的阻力,顿时少了一半不止。   再加上,这段时间邵家人日子过得相当艰难,他们一边躲避杨家的义军,一边还要为了家里上千口人的吃喝操心。   笨笨咔咔挖陷阱、下套子弄来的野兔山鸡换不来多少粮食,草根、树皮、野菜变成了他们的主要食物,有那饿急眼的小孩儿,甚至在地上抓了蚂蚁都要塞进嘴里嚼一嚼。   大人们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有些老人甚至都已经开始拒绝吃东西了,就为了能多生出一口给儿孙。   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是不是要听别人使唤、有没有特殊地位和话事权,对他们来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当邵天庆讲完叶安澜队伍里的那些规矩,讲到叶安澜能给队员们带来怎样的福利,邵氏族人对叶安澜的霸道和一言堂顿时就不怎么抗拒了。   邵家那位姑奶奶的大儿子甚至脱口说了一句,“难怪人家这么硬气!”   这年头,有粮有兵的才是真大爷,恰好,人家这位叶姑娘两样都有。   邵家人习惯了仗着人多势众抱团取暖,但邵家那位姑奶奶的几个儿子却没有这毛病。   他们姥娘家的亲戚还犹豫着呢,这哥几个就已经头碰头研究上怎么在叶安澜的队伍里崭露头角了_(:з」∠)_   不是说任人唯贤嘛,那他们也是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下的嘛┓(´∀`)┏   都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别人能练武他们难道不能?他们还念过书、识得字,比别人起点都高。 第101章 哪里有粮   邵家人在叶金奎等人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汇入队伍,在邵天庆的坚持下,邵家人把他们仅剩的零星银钱、粮食全都拿了出来,交给叶安澜统一安排。   叶安澜很高兴,但叶安澜没有收。她告诉邵天庆,“在你们之前加入的其他成员,我也没有没收他们的私人财物。”   不是她多好心,是那仨瓜俩枣的,她真没看在眼里。   把邵家人全都分给其他人按组负责之后,叶安澜先是让以李氏为首的婶子大娘们给邵家人发了一些天没亮时熬好的稀粥、蒸好的饼子,然后又让她的临时后勤大总管裴怀玉给邵家人配两头拉车的骡子,好让他们那边的老人孩子能够轮换着坐车歇脚。   至于生病的几个孩子,叶安澜给他们把了脉、扎了针,但却没有给他们开药。她告诉邵天庆,“全是又饿又累导致的,不用吃药,慢慢调养就行。”   她这么一说,这几个孩子立刻得到了骡车上的固定位置,孩子的爹娘更是把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省了一半出来,准备留给自家的孩子后面再吃。   叶安澜看在眼里但却没有任何表示,没办法,她手里的粮食可不够他们敞开肚皮随便吃喝。   突然多了一千多人,她都不知道后续大家要吃的粮食,她要去哪儿想辙。   她正犯愁呢,走一步看三步的李璟就步履从容的走过来给她出主意了,“我们可以去拜访一下沿途的那些山匪、马匪。”   叶安澜:......   叶安澜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有想法。”   根据负责探路的护卫队打听回来的消息,这个县的义军倒是不像杨家的那两兄弟那么不做人,他们不会强征壮丁入伍,只会用粮食、金银吸引那些壮丁自动投奔。   可也正因如此,他们对自己势力范围内的粮食看得一向很严。   不仅县城、镇上原有的几十家粮铺,挖门盗洞存的粮食全部都被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强制收购,导致那些粮铺赔本儿赔到姥姥家,他们甚至连百姓地里的庄稼,都能厚着脸皮在收获的那一刻就直接全都搬回县里。   至于百姓吃什么,这伙义军的狗头军师给想了个辙。   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百姓每年都要交六成的新粮抵赋税。这六成进了义军的库房就不会再出来了,剩下的四成粮食,这伙义军会在收走粮食之后,按户给辛苦一年的老百姓发木牌。   老百姓凭借木牌和里正给的证明各家人口数的条子,每个月都可以从义军开设的粮铺购买勉强能够维持一家老小饿不死状态的少量陈粮。   如此这般手拿把掐,和坚壁清野其实也没啥差别了。   老百姓别说私下卖粮给别人了,他们连能不能养活自己的这一家老小,都还要看里正和粮店的那些义军是不是心情好、是不是给面子呢。   反倒是那些落草为寇的贼匪,因为没少打劫过路客商和本地百姓,仓房里反而有着不少存粮。   俩人凑在叶安澜的那张简易舆图前,嘀嘀咕咕商量片刻,然后叶安澜就把队伍主体分成了前后两拨。   一拨人数众多,交给叶金奎、裴怀玉、郑丰收、王泰等人全权负责,另一拨人数虽少,但却没有老弱妇孺和车辆物资之类的东西拖后腿。   一向身先士卒的叶安澜,带着杨小桃、魏祯、李璟、长安、庆忌,以及一共两百个护卫队成员,骑马直奔负责探路的护卫队传回的山匪窝点。   到了地方,众人把马匹交给负责探路的护卫队成员统一看管,然后在叶安澜的带领下准备徒步去踩陷阱。   是的,陷阱。盘踞在附近山林的那伙山匪,在叶安澜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设了一个相当粗陋的陷阱。   据负责探路的护卫队成员说,那伙山匪在那段山路的两旁放置了很多一推就能掉下去砸人的大石头。   在大石头的尽头,他们还放了一截圆滚滚的树桩子,正好占满了本来就窄的山路,山匪们用它阻挡速度比较快的马匹和车辆,防着“肥羊”们逃跑。   把自己整的跟其他流民没两样、看着就穷得狗都嫌弃的护卫队某成员,大摇大摆走过去,看到树桩子还爬了过去,但躲在山上远远看情况的山匪却根本没人搭理他。   甚至他过了一会儿又自己折回来,那山上负责今天份打劫的山匪,也还是没把这位一身破衣烂衫、走路都在打晃儿的护卫队成员当回事儿。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盯着那位护卫队成员可劲儿嘲笑的时候,那位护卫队成员的队友们就已经悄悄摸上了山。   这些人被叶安澜念叨的多了,行事都很谨慎,在摸清了山匪的人数和藏身地点,以及他们所属寨子的位置之后,这些人就立刻鸟悄儿的下山,回去给叶安澜他们报信了。   若非如此,李璟也不会立刻想到要来打劫山匪。   “把那些空箱子都背起来。”叶安澜示意她带来的护卫队成员,“刀剑也亮出来,要装出一副我们很有背景很有钱的样子来。”   为了看上去逼真一些,叶安澜还让李璟把他仅有的一套绸缎衣裳给换上了。   这衣裳是长安当初顺手拿的,本意是想让他家少爷在某些场合能有一件体面的衣裳应急,结果还没等这衣裳发挥它的本来作用,叶安澜就先用这件衣裳来钓山匪了_(:з」∠)_   长安有点儿后悔自己居然没想着要防备叶安澜,早知道这姑娘连他家少爷的一件衣裳都不放过,他当初就不该当着这姑娘的面整理包裹╭(╯^╰)╮   叶安澜:就算没有看见过这件衣裳,她也还是要打李璟主意的,谁让他们这些人里,就李璟最有贵公子气质呢┓(´∀`)┏   剩下的这些人,包括叶安澜自己在内,人均农民、军户、仆从、护卫,她不用李璟还能用谁?   至于把留在大部队也没啥大作用的周明哲或者裴怀秀给带过来......可拉倒吧,还不够累赘的。   他们是来打劫的,不是来观光的,带没有自保能力的家伙过来,那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嘛。 第102章 守株待兔   李璟是贵公子,她和长安一个是小厮,一个是护卫头子,其他人则全部都是长安手底下的护卫兼搬运工。   简单粗陋的“伪装”计划,如果不是忽悠躲在半山腰,看山脚情况只能朦朦胧胧看个大概的山匪,叶安澜感觉他们怕是下一秒就要给自己整露馅儿。   但没办法,他们这群流民,去哪儿弄富家公子小厮、护卫的统一装束啊?能有件不漏窟窿眼儿的衣裳穿他们就已经很知足了。   叶安澜正感叹着,耳边却隐约传来一阵不甚清晰的呼救声。   叶安澜隐约听出是有人在喊“来人啊,救救我们”,她看一眼长安和庆忌,“情况有变?”   俩高手齐齐点头,“咱们不用自己做诱饵了。”   叶安澜秒懂,这是有倒霉蛋先他们一步被山匪盯上了啊!   她摆摆手,“箱子先扔了吧,阿璟你的那身衣裳也可以换下来了。”   山匪那边既然已经有了收获,那么他们大概率会派人往寨子那边送“货”,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要跟着负责押送的队伍,应该就能顺利找到山匪老巢了。   事情发展也确实照着叶安澜的猜测来了,他们遮遮掩掩摸过去时,看到的就是山匪们大笑着收缴战利品、驱赶俘虏的场面。   俘虏有男有女,女的缩成一团,个个一脸惊恐,男的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叶安澜耳力好,听到那些山匪说,要把这些男的放到后山开荒。   叶安澜挑挑眉——山匪都想着要种田了,看来这里的义军对粮食的把控,让习惯了劫掠的山匪们也十分难受。   她摸了摸下巴,“阿璟、长安,你俩和大伙儿还是在他们后面跟着,我和小桃、小祯、庆忌去他们前面探一下路。”   李璟摇头,“让长安和庆忌去吧,他俩身手最好。”   魏祯表示自己有不同意见,“我也去。”   叶安澜略一犹豫,“那就长安、庆忌、小祯一起去。”   想想不太放心,叶安澜又把自己存量不多的药粉给了三人,“这些你们也拿着,撂倒个三五十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想了想又把用火一烧就能致人昏迷的药丸也给了他们一瓶,这个她倒是还有挺多存货,唯一不好的就是,现在是白天,大中午的,除了灶房,山匪们应该不会在其他地方点火把、放火堆?   她把自己的疑虑一说,李璟立刻给长安他们现场制作了几支火箭。   叶安澜:......这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呀,她更想带头去搞事儿了怎么办?   可惜大家谁也没有看出叶安澜的跃跃欲试,李璟把火箭做好后,长安他们就抢先一步,绕过山匪们,朝着他们的前进方向,去找他们的老巢所在了。   叶安澜和李璟、杨小桃、带来的护卫队成员,在山匪和俘虏后面跟了约么小半个时辰,负责报信的庆忌回来了。   他告诉叶安澜等人,他们三个已经找到了山匪的寨子,而且山匪们对寨子的防守并不严密。   叶安澜心说,外面的义军势力光顾着彼此打来打去抢地盘了,又不会来打这些山匪的主意,他们根本犯不着严阵以待。   再加上这些山匪又不是什么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平时偷懒、懈怠、聚众赌博酗酒都是常事儿。   头头们再怎么强调要守好寨子,太平的日子一久,底下负责干活儿的山匪也会不由自主在执勤的时候摸鱼。   他们会觉得,反正他们老巢所处的位置山高林密,十分隐蔽,偶尔偷一下懒应该也没关系。   庆忌说:“等会儿我们打算直接摸进寨子,您给的那药丸,我们打算用在仓库附近。”   再怎么疏于防守,仓库着火,山匪们也会匆忙赶来。而他们只要赶来,长安他们三个就能兵不血刃放倒好大一批山匪。   叶安澜听的心痒痒,她努力让自己端住了,不要表现出掺和进去的渴望,“行,你们自己看着办。只一点,你们三个千万不要随便涉险。”   可别干出混在山匪堆里观察情况的疯狂事儿,都给她躲远一些,尽可能降低暴.露的风险。   庆忌微一点头,然后就又绕过前方的山匪和俘虏,直奔山匪们的老巢,去找长安和魏祯会合了。   叶安澜搓了下手指,“我们也要准备起来了,不能让这些山匪堵住门,里应外合把庆忌他们包了饺子。”   此时的叶安澜还不知道,庆忌他们三个那是真真的艺高人胆大。   除了庆忌跟她汇报过的火烧库房,这仨人还给正饮酒作乐的山寨头目们,偷摸儿下了不少药粉。   头目们喝着喝着就开始东倒西歪,但伺候他们的小喽啰却谁也没有发现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们虽然也疑惑过为啥自家的几位当家今儿个醉的这般快,但想到几位当家的暴脾气,小喽啰谁也没敢不过脑子的表达出这份疑惑。   万一他们嘴巴没把门儿,惹恼了其中的某位当家,人家一怒之下给他们脑袋换个地方,那他们去哪儿说理去?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小喽啰们带走了原本在席间陪酒的年轻女人们,只留下一屋子睡的东倒西歪的山寨头目。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走后不久,被他们留在屋子里的山寨头目,就都被魏祯割了脑袋。   另一边,庆忌和长安非常胆儿肥的就躲在库房旁边的大树上面。   两人嘴里含着解药,手里握着长弓,十分淡定的看着山匪们先是前赴后继的过来救火,然后又前赴后继的一头扎向地面。   少数因为离得远或者速度慢而晚了一步的,还没等他们注意到地上的同伴,意识到这事儿有些不对劲呢,庆忌和长安就已经比赛似的,一箭接着一箭直接给人射死了。   “箭没了。”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的长安,一脸遗憾的放下长弓,抽出腰间长剑。   庆忌的箭倒是还剩不少,他心眼儿多,魏祯去下药,他觉得魏祯一个搞暗杀的,而且杀的还拢共就七八个人,带那么多箭纯属浪费,于是就把魏祯的一大半箭矢都转到了自己这边。   长安跳下大树,一阵风似地追着离他最近的山匪砍,射程之内依然有很多活靶子的庆忌,则是非常默契地开始收拾那些距离长安有些远,并且已经开始掉头逃跑的山匪。 第103章 随时内卷(加更)   这俩人叮咣一顿造,造的那些山匪人数锐减,好悬没有全军覆没。   就这长安和庆忌还不满意呢,俩人要不是还得给库房灭火,逃跑的那三十来个山匪,他们也想直接给包圆儿了,而不是像现在似的,反而便宜了正好堵在山匪们逃跑路线上的棺材脸魏祯。   瞧瞧,人家魏祯一剑一个杀的多爽,他们却要为自己之前放的火善后。   与此同时,山寨门口负责警戒的山匪,正扯着嗓子和带回很多财物、俘虏的那伙山匪说话。   门外的山匪说:“开门开门,三当家回来啦——”   门内的山匪探头一瞅,“呦,三当家这是又逮着肥羊啦?”   领头的黑脸青年矜持的微一颔首,他的一号狗腿子立刻仰着脸对居高临下打量他们的山匪喝骂道:“你们还在那傻站着瞅什么呢?赶紧给三当家开门啊!一群没眼力见儿的!”   正瞅着队伍里的姑娘们流哈喇子的山匪猛然回神,“哎哎,这就开,这就开。”   他们可不敢得罪脾气最差的三当家,如果不是让那些细皮嫩肉的丫头片子勾去了魂儿,他们也不会傻乎乎站那儿不动弹了。   一边在心里为自己开脱,山匪们一边着急忙慌去给门外的山匪开门。   好不容易门开了,山匪们正要点头哈腰奉承三当家几句,三当家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支箭矢,从左到右直接射穿整个咽喉。   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到李璟带人从队伍后方包抄过来,山匪们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情况不妙。   刚刚把门打开的山匪下意识就想再把寨门关上,然而那些直面危险的山匪却下意识就想冲进寨子。   两拨人在寨子门口你挤我、我踩你的,再加上还有叶安澜时不时放冷箭,寨门直到开门的山匪全都死光,也始终没能被他们再度关上。   冲进寨子的山匪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们敲响示警用的铜锣,寨子里就又杀出一个又矮又瘦的黑衣少年。   这少年正是长期女扮男装的魏祯,小姑娘提着滴血的长剑,一阵风似地朝着山匪们杀了过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刚刚还在灭火,搞得自己一脸灰的庆忌。   庆忌很不讲道义的,把长安自己搁那儿灭火了。   而且他还仗着自己内外兼修,没一会儿就完成了对魏祯的反超。   原本跑在庆忌前面的魏祯,到后面不仅被他落下了,而且还被庆忌抢了不少人头。   魏祯虽然惯常没啥表情,但她心里却十分要强,也十分好胜,庆忌这般不讲武德,魏祯虽然没有开口讨伐这货,却也把两片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挥舞着手中剑,愈发卖力的战斗起来。   有了这两尊杀神的强势介入,护卫队的小伙伴们顿时被抢去了所有风头。   人均杀了不到俩人的青壮年护卫们,因为根本抢不上槽子,只能一脸郁闷的被李璟安排着,去安抚那些已经被吓得要么尖叫、要么发抖、要么盲目乱窜的俘虏。   “你俩差不多就行了,不给我留几个活口,我等下怎么接收山寨的粮食和其他财物?”   叶安澜此言一出,魏祯和庆忌这才不再比着赛的搞什么一剑封喉。   俩人给叶安澜留了十多个手脚被废的山匪,而且还都是特意留的一看就是小头目的那一种。   至于剩下的那些,谁让他们血债累累又运气不好呢,魏祯和庆忌可不管他们还有没有战意,两人追着那些试图逃跑的山匪,干脆利落又是一顿清剿。   叶安澜看的一阵无语,她招手叫过杨小桃,“你带几个人去审讯,分开审,老实交代的就给他们一个痛快,敢支棱毛儿的就给他们用刑。”   杨小桃刷的一下瞪圆了眼,这活儿她喜欢!姑娘闲着没事儿跟她讲的那些刑罚,她早就想好好试一遍了。   她兴高采烈应了声是,然后就带着其中两支护卫队去审问那些山匪了。   山匪们被拎到寨子的不同地方,没一会儿,那些地方就相继传出了山匪们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叶安澜搓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心里暗道一句“好家伙”。   看到李璟已经开始安抚寨子里幸存的俘虏,叶安澜就没有跑过去主动给自己找活儿干,她溜溜达达往寨子后面走,边走边反省自己对杨小桃的教育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_(:з」∠)_   “叶姑娘!”看见叶安澜,正用木桶拎水灭火的长安如见救星,他把木桶塞给叶安澜,“我家少爷呢?他还好吗?没受伤吧?”   叶安澜:……“没。”   她刚张开嘴,长安就已经脚下生风跑远了,叶安澜也拿不准他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这个“没”字。   看一眼已经没剩多少的火苗,叶安澜把长安拎来的水泼上去。   火苗刺啦一声灭了,叶安澜又围着仓库绕了两圈,发现确实已经没有任何火灾隐患,她伸手一扯,扯掉了门上的锁。   这是一间用来存放金银珠宝的仓库,虽然建的不怎么科学、不怎么讲究,但占地面积却非常的大。   推门而入的时候叶安澜还在心里琢磨呢,难道这伙山匪虽然实力一般,但财运却相当不赖?   但当她看清屋内情况……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只见屋内的地面上,横七竖八摆着不少大箱子,箱子里装的不是字画就是古玩,反而是金银之物,叶安澜一样也没看见。   她后退两步走出去,把墙上那个刻着“财宝”俩字儿的牌子抠下来带去前面,让杨小桃问一下那些山匪这货不对版的仓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姑娘,他们说财宝一到手就会被大当家按照功劳分发给大伙儿,就只有这些字画书籍、瓶瓶罐罐,才会因为没人要被塞进库里。”   叶安澜:……   她强忍着心痛问杨小桃,“那你问出他们藏金银珠宝的地方了没?”   杨小桃忍着笑,“姑娘,普通的山匪分不到多少,他们手里的那仨瓜俩枣还不够他们自个儿日常花用的。您想要银子,那您得去搜几位当家和各个小头目的住处。” 第104章 人心不足   叶安澜撇了下嘴,“什么嘛。你那么一说,我还以为匪首虽然无恶不作,但却是个对自己人很够意思的家伙。”   杨小桃一脸无奈。一个杀人越货,欺男霸女的恶棍,您居然还指望他讲兄弟义气?后面山崖下堆着的尸骨您没看见吗?刚刚不是偷摸儿去溜达了?   叶安澜对她摆摆手,“行了,你继续审吧,审完了记得带人把这些山匪私藏的金银都给我搜刮干净。”   杨小桃点点头,“您放心,我马上就审完了,不会耽误您数银子的。”   叶安澜很满意,她背着手,溜溜达达又去了李璟那边。   李璟正在看着护卫队的那些青壮年安置俘虏,无论是刚被抓上山的那一家子,还是已经被磋磨很久的其他俘虏,李璟都让人给集中到了山寨最前排的几间屋子。   叶安澜过来时,李璟正被长安护着,长安正对刚被抓上山的那一家子怒目而视。叶安澜一出现,听到动静的长安立刻如见救星。   他跟叶安澜告状,“叶姑娘,您总算过来了!这家子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居然蹬鼻子上脸指责起我家公子来了。”   叶安澜挑眉,“他们指责你家公子什么了?”护崽儿的小公鸡都气成这样了,可见这一家子是真触碰到长安的逆鳞了。   长安假装没有看见李璟的眼神暗示,“他们说我家公子拿他们当诱饵,故意见死不救,为的就是在山匪往回送财物和俘虏的时候偷摸儿跟上山,端了土匪的老巢发横财。还说让我家公子补偿他们,说他们家死了人,活着的也没少受罪。”   叶安澜啧啧两声,“说白了就是想要钱?”   长安用力点头,“咱们要是不跟来,他们能一点儿都不遭罪的平安下山吗?看看我们从山寨里救出来的那些俘虏是个什么样子,再看看他们,我就没见过像他们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叶安澜没太当回事儿。巧得很,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之前她叶安澜就已经遇见过了,只不过对方当时的语气倒是还挺客气,不像眼下的这伙人,颠倒黑白的同时还能做到理直气壮、气势汹汹。   “长安。”叶安澜没有直接去跟那群俘虏讲道理,这种四六不通的玩意儿,不配她苦口婆心。   她扫一眼那群仍在七嘴八舌指责他们的俘虏,“我早就说了,让你们不要给自己树立侠士人设,不要以为你做好事,别人就一定会认为你善良、你仁义,也有可能,别人会觉得你缺心眼儿、你好欺负,觉得不顺势多咬你几口,都对不起你给他的好机会。”   她朝魏祯伸出手,“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是来打劫的,不是来救人的。就算顺手发了回善心,这善心我们也可以随时再把它收回。”   魏祯面无表情看着叶安澜,手里的剑一点儿也没有递出去给叶安澜用用的意思。   叶安澜:......就很下不来台Ծ‸Ծ   她干咳一声,顺便以手掩唇,假装自己刚刚并没有往魏祯那边伸手,“我们是什么?是看上了山匪钱财和粮食的一群流民,不是随便什么玩意儿都能对我们狂吠几声的正义之师。救了人还要挨骂,你难道不会对他们降下天罚?”   李璟、长安、庆忌以及护卫队众人:......好想吐槽,但他们不敢。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叫魏祯_(:з」∠)_   “天罚?你居然说天罚?你以为你是谁?你......”   队伍里一个穿着统一仆从装束的婆子,话说到一半,就被叶安澜看似随意的一脚给吓得再也不敢出声。   我的个乖乖,那可是一块需要两人环抱的大石头啊,寻常三五个壮汉都搬不动,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给一脚踹稀碎的?   婆子下意识衡量了一下自己脑壳儿的硬度,然后默默闭上了嘴。   完犊子了,主家许诺再多金银她也花不着了,她那脑壳儿,再怎么也不至于比石头还结实啊。   和她一样彻底消停下来的,还有几个和她装束一样,以及一个比她装束略微华丽的婆子。   这些人原本都是指责李璟的主力军,虽然人人都知道她们是受人指使,但他们的主子却始终掩耳盗铃般,并没有亲自站出来表明态度。   他们王八脖子一缩,始终眉眼低垂躲在人群后面。   反而是那些同样接到了主家授意的丫鬟、小厮、长随、护卫,时不时会帮着那些婆子叫嚣几句。   “误会。都是误会。”眼看着叶安澜不吃这套,而且还很有一言不合就跟他们动手的架势,这家人总算舍得让个能够当家做主的人出来说话了。   一个锦缎衣裳已经沾满污泥和血渍的中年男子一边推开家中仆从往前走,一边堆出一脸的笑,试图跟叶安澜套套近乎。   他眯眼看了叶安澜两眼,“这位小公子......”   叶安澜却是小手一挥,“捆起来!”   中年男子:???!!!   眼看着叶安澜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中年男子内心的鄙夷和优越感顿时消失无踪,他手忙脚乱的一边挣扎,一边试图跟叶安澜讲道理,“这位小公子,您听在下说。在下乃是......”   “啰嗦。”抓着他的护卫队成员瞄一眼叶安澜,发现叶安澜没有一点儿要听他说的意思,立刻干脆利落一手刀砍在中年男子的脖颈上。   中年男子被砍晕,身体软软倒了下去。   在他身后,丫鬟婆子和她们的女主子一起,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和尖叫。   叶安澜捂住耳朵,可真吵。   她叫过魏祯,“你去,给她们全都打晕。”   魏祯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去执行了。   叶安澜又对长安说:“原定要分给他们的粮食和银子,就都留着咱们自己吃、自己用吧。”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她就成全他们呗。   长安还是有点儿不解气,竟敢那么说他家公子,就算不杀了,揍一顿总没问题吧?   叶安澜没听到他应“好”,心下一转就猜出长安这是有点儿不太高兴,她想了想,“你要是想出气,揍他们几顿也不是不行,只是要注意,别给揍的缺胳膊断腿的,还没到那种程度。” 第105章 难得大方   李璟也劝长安,“出口气就行了,莫要为这些人浪费太多时间。”   长安这才高高兴兴应了声“是”,摩拳擦掌去收拾那些嘴欠的白眼儿狼。   叶安澜颇为无奈的摇摇头,“对了,阿璟,我在山寨的库房发现挺多书籍字画和古玩瓷器,你要不要去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李璟略一思忖,“那就去看看吧。”   上山的这些人里,也就只有他具备鉴赏这些东西的能力了,为免明珠蒙尘,他还是跑一趟好了。   叶安澜闻言唇角不由微微上扬,“那我让人把东西都搬出来。那间库房虽然大,采光却十分不好。”   李璟轻轻摇了两下头,“就我们两个慢慢搬吧,其他人既要看守俘虏,又要搜查山寨,寻找粮食、金银等物,人手已经不怎么够用了。”   叶安澜看一眼李璟的小身板,决定还是等下自己多多出力。   李璟不知叶安澜心里的想法,一边往后山走,一边还轻声细语问叶安澜,“救出的那些俘虏你打算如何安置?”   “看他们自己吧。”叶安澜叹气,“愿意自己走的我就给他们银钱、粮食、武器,不愿意的我就先带着他们。”   叶安澜估摸着,不愿意的,大概率会是半大孩子和女人,他们没有自保能力,最容易被伤害,而且因为在山寨的那段经历,很多女子就算还有家人或者亲戚能投奔,她们也会因为沉重的心理负担而放弃。   世情如此,叶安澜就算给她们洗脑,告诉她们错的不是她们,是那些无恶不作的山匪,她们也不会那么简单就相信。   她们自己就会厌弃自己,身边的街坊邻居更是会用闲言碎语和凭空揣测淹没她们。   如果不是她一直让人看着那些女人,叶安澜估计,等她搜刮完山寨,那些女人保底能死三分之二。   这可不是她夸张,是那些意识到自己终于自由了的可怜女子,得到自由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绝大多数都是设法寻死。   这是叶安澜在亲眼见证之前,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她在心里轻叹口气,这世道对女人真是太不友好了!   李璟似乎看出了叶安澜心中所想,他没有再说什么,而且和叶安澜一起迎着风,脚步轻缓走向后山。   到了被叶安澜拧掉锁头的仓库前面,叶安澜先是把她顺手拎来的桌椅放在了仓库门口。   想要帮忙却直接被拒的李璟,只能一脸无奈的主动进了库房搬东西。   两人一进一出跑了几趟,把李璟最感兴趣的字画书籍先搬出来,然后趁着李璟在桌面翻阅,叶安澜又跑进库房去搬瓷器古玩。   李璟把字画书籍按照品类和珍贵程度分开摆放,没一会儿,库房前面、远离水渍的空地上就堆满了摆着各种字画书籍的大箱子。   搬完东西的叶安澜无所事事,于是就找了个看着还挺结实的箱子坐了上去。   李璟鉴别字画书籍时十分入神,叶安澜坐在箱子上偷瞄他几次,他都没有像以往那样,一被注意到就立刻有所察觉。   直到杨小桃满脸喜色,一边大喊着“姑娘,我们发财啦”,一边挥舞着手里的玉佛朝这边跑,李璟这才放下手里的书,和叶安澜一起看向杨小桃他们。   叶安澜没有注意到,在她转头的那个瞬间,李璟的视线状似无意的扫过她被阳光映照的有些模糊的侧脸。   “姑娘!”杨小桃喜笑颜开,她跑到叶安澜面前,献宝似的递给叶安澜一个玉佛、一块玉佩,“姑娘,您看!”   叶安澜瞅了两眼那两件玉器,“你这是打哪儿找出来的?”   “不是我,是长安。”说出这个名字后,杨小桃下意识看了一眼长安真正的主子,对上李璟依旧温和的眼神和笑脸,杨小桃总算后知后觉多了几分心虚气短。   她有些讪讪然,“这是那一家子白眼儿狼带出来的,就藏在身上,连那些山匪都没搜出来。听长安说,他们打算举家去往蒙阴投奔亲戚,所以才会把所有家底儿都带了出来。”   叶安澜忍着笑,“既然是长安撬出来的,你拿来给我做什么?”   杨小桃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李璟,“我这不是想给您攒两件好东西嘛,叶婶子说,您就一块玉佩还算不错,其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拿出手的。”   叶安澜:???她娘这是干什么呐?怎么啥话都跟杨婶子唠呀?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Σ( ̄ロ ̄lll)   “咳。那什么,这两件东西你还是还给长安吧,就说是我,就说是他家少爷赏给他的。”   李璟握笔的手微微一顿,“还是你一起收着吧,这东西虽是长安拿到的,但却是我们这支队伍的战利品,不该直接归属他个人。”   叶安澜想了想,“那就等东西都归拢完了,我再给你们每人分上一些。”   她心知,李璟主仆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在这之前,叶安澜决心把自己曾经含含糊糊占过的便宜,全都加倍加量报答回去。   她感谢李璟装糊涂,帮她度过最难的那段时期,但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占便宜没够,李璟吃过的亏,她一笔一笔全都记在心里。   在跟李璟分别之前,她会把李璟该得的全都加量不加价的弥补回去。   再有就是,她还要准备一份回礼给李璟,答谢李璟赠她笔墨纸砚和字帖。   心里盘算着这些事,叶安澜努力忽略掉偶尔从内心深处泛起的一丝酸涩和怅然。   “去让人把所有东西归拢到一起,然后安排俘虏们帮忙牵骡马、背东西。”   杨小桃应了声“是”,就又风一样的刮走了。   李璟也加快了甄别瓷器古玩的速度,“字画和书籍我已经鉴别完了,珍贵的名家字画和孤本古籍只有不到两箱,剩下的都是寻常书籍。”   叶安澜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贵的归你,寻常的归我。”   李璟:……   啪嗒一声轻响,李璟手中的毛笔滴下一个墨点,在纸上晕染出一团污渍。   李璟面色平静、内心滋味复杂,他轻轻放下毛笔,“你……”   “干嘛?”叶安澜小退一步,“你这人也太不禁吓了,虽然我确实难得大方一回,但你也不用反应如此激烈吧?”   李璟:...... 第106章 啥都划拉(加更)   李璟最终还是没有按照叶安澜建议的那样,拿走山寨中的所有珍贵字画、古籍。   他挑了几样自己格外喜欢的,剩下的,他建议叶安澜拿去分给裴怀玉两兄弟和周明哲两兄弟。   叶安澜被他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的队伍里还有其他文化人_(:з」∠)_   古玩瓷器什么的,值钱的叶安澜都带走了,打算留着以后变现,养活如今跟着她的这一大群人。   不值钱但很漂亮的,叶安澜留了几套打算以后送家人和朋友,剩下的则全都给了这次上山剿匪的护卫队成员。   这些护卫队成员出身都不高,家里从未用过这么细腻美观的瓷器,哪怕只是分到一个勺子一只茶碗,他们也能乐呵呵揣进怀里。   甚至,他们连山匪们已经用过的瓷器、被褥都没放过。没办法,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呀!   拿回去洗洗干净,再用开水煮煮、太阳晒晒,他们不就有好东西用了?   还有那些酒啊肉啊菜啊的,这些也都通通不能放过。生的、还封着的,全都装箱带走,熟了的、已经开封的,那就全都吃了喝了。   完美继承了叶安澜周扒皮本质的一群大男人,硬是把山寨搜的只剩下了空房子和一地没有回收利用价值的破烂儿。   叶安澜组织队伍准备下山时,看到的除了骡马和俘虏根本背不走的好几座小山,就是衣襟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一众护卫。   叶安澜:......   她抬手抚额,“这破桌子你们拿它干嘛?不嫌占地方吗?还有这臭出十里地的一大坨,这都是些什么?”   其中一名护卫嘿嘿笑着,“姑娘,这破桌子可以给孩子们当书桌啊!还有这些,您别看它们臭,但它们用的都是好布料、好棉花,咱运回去让女人们拆洗一下,孩子和老人不就都有好被子了嘛。”   叶安澜还能说什么?随着队伍人数的急剧增多,他们的日常用品确实出现了极大的一个缺口。   别说是身体较好的壮劳力们了,就连队伍里的老人和孩子,穿的盖的也不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棉衣棉被。   那些村民自带的破烂被褥和陈旧棉衣,不仅布料没有山匪的棉衣棉被好,里面还多数都是塞的碎布、茅草或者芦花。   谁家要是有件塞着鸡毛鸭毛鹅毛的,谁家都能成为大伙儿羡慕的对象。   穷成这样,你让他们放着好料子、好棉花的棉衣棉被不带走……叶安澜觉得,这些人大概率会给她来一个一哭二求三磕头_(:з」∠)_   “行叭,那你们把……这怎么带血的单衣你们也拿了?”叶安澜是真服了,“你们把山匪的尸体扒光啦?”   一名看着十分憨厚的年轻护卫搓搓手,“那倒没有,中衣俺们还是给留了的。”   叶安澜看他一眼,认出他是跟着自己灭过一支义军的村民之一。   “尸体你们全都埋好了?”   “埋好了。”这次回答她问题的,是和她一样,也很嫌弃那堆臭衣裳、臭被褥的庆忌,他对叶安澜道:“之前那些被害的人,我们也给就地掩埋了,还放了您给的石灰和药粉。”   叶安澜很满意,“那他们爱拿什么就由着他们拿吧,不过这些东西不能全靠骡马和人力。这样吧,那些不怕摔、不怕磕碰的,你们就直接从山上往下滚吧。”   护卫们全体傻眼,“啥?”   叶安澜一脸嫌弃的用脚尖遥遥一点那堆衣裳被褥,“就类似这种的,就全都捆好了直接丢下去。要是怕刮坏蹭坏哪里,你们也可以就地取材,编一些筐和背篓。”   护卫们一听,觉得这样也不是不行,于是大伙儿又分成两拨,一拨看守物资,一拨带着俘虏干活儿。   他们把原本应该有一面是敞口的筐和背篓,全都改造成了带盖子的,把东西塞进去后,他们会用预留出来的枝条,临时再把盖子给编上。   于是到最后,大家想要带走的衣服、被褥、布匹、肉干、果干、坚果之类,就都被封进了一个个的大号筐子、背篓里。   叶安澜把对古代人手工水平之高的赞叹埋进心里,示意大伙儿按她的要求,把这些不怕摔的全都搬到指定地点,然后再顺着山坡往下扔。   按照约定等在山下的护卫队成员,听到动静猛一抬头,看到的就是一连串咕噜噜正朝下滚的背篓和筐。   众人不知这些箩筐背篓里都装着什么,只能先第一时间组织队伍里的老弱妇孺、骡马驴牛远离山脚。   一阵人吵马嘶的混乱之后,负责在山边拉起一道人墙作为防御屏障的护卫们,总算与从山上迅速滚下的箩筐背篓产生了正面“交锋”。   有人比较幸运,撞上的是装着被褥、棉衣之类的背篓或者箩筐,所受的冲击自然就小。   有人比较倒霉,上来就跟一篓子死沉死沉的坚果撞个正着,那冲击力,直接冲的他们下意识倒退几步。   还有更倒霉的,被一篓子仿若人间凶器的银锭子,直接撞得嗷嗷痛叫出声Ծ‸Ծ   提早一步跑下山,负责沿路“护送”这些背篓、箩筐的护卫队成员见此情景,不厚道的纷纷大笑出声。   山下的护卫队成员看到他们,有人欢喜有人生气,还有人好奇的直接扬声问:“你们这是扔了什么下来?怎么有的轻有的重?”   “就是!那重的冷不丁撞上都能要人老命了,你们怎么啥都往下扔?[○・`Д´・○]”   跑得自己浑身冒汗的某护卫队成员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是......姑娘......让我们扔下来的。”   众人:......(╯‵□′)╯︵┻━┻   有人一脸好奇的问:“姑娘?你们是不是在山上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应该是吧,没看拿都拿不完了,只能顺着山坡往下滚了?”   “先别说这个了。”好不容易歇过一口气的护卫队成员抬手往上一指,“那上面还有好多粮食和其他东西,你们上去点儿人接应一下姑娘他们。还有就是姑娘又救出不少在山寨做苦力的俘虏,你们也得安排人手负责接收。”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叶金奎等人听了个尾巴,最有行动力的郑丰收丢下一句“我去接大姐”,然后就迈开腿直接上山去了。 第107章 同行衬托   “我的天,这些山匪这是祸害了多少过路的人。”看到叶安澜他们带下来的大批物资,李氏捂着嘴,一脸的难以置信。   叶安澜心说,光是在山寨被他们杀死的就有好几百了,他们拦路抢劫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肯定杀的更多。   不过这些她不想说给自己这位娘亲听,把特意留给自家人的漂亮瓷器放到李氏身边的骡车上,叶安澜笑着帮她转移注意力,“这是我从库房里特意挑出来的,您看看是不是非常好看?”   李氏爱惜的摸了摸,“好看。”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摸到这么漂亮的瓷器了,自从带着叶安澜逃走,他们两口子就过上了村夫村妇的朴素生活,以前经历过、见识过的那些奢华,好像已经隔了几辈子似的。   叶安澜笑着把装满玉饰的匣子递过去,“您之前不是一直可惜我卖掉了那块玉佩吗?您看看这些,是不是随便拿出一块,都比之前那块成色更好一些?”   渣爹随手给的东西有什么好的,害死小原主生母、气死小原主祖母的人,叶安澜都想顺手送他去阴间赎罪了,怎么可能在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还留着他送小原主母亲的东西?   李氏嘴唇动了动,想说那毕竟是你身边唯一一件属于你亲生父亲的东西,可想到叶安澜对待所谓生父那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态度,李氏到底没能说出那句“它对你来说意义不同”。   “对了,娘,这些东西我没打算全留下。您挑自己喜欢的留几样,就咱们家人和丰收、小桃、小祯每人留一样吧,其他的我要分给阿璟他们。”   李氏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李璟他们这段时间是出了大力的,自觉帮不上叶安澜什么忙的李氏,非常感激这些愿意为叶安澜分担重任的小姑娘和小伙子。   她先是给叶安澜挑了一块品相极好,同时也很适合叶安澜的玉佩,然后又挑了一块打算留着送给叶安澜以后的夫婿做定亲信物。这块她算在了自己的那一份里。   挑完属于叶安澜的,李氏又给叶金奎、自己的几个孩子、郑丰收、杨小桃、魏祯每人挑了一块。   她没有专捡好的拿,除了她为叶安澜预备的那两块,其他人的,她都只是挑了相对来说略次一等的。   挑完了,她把盒子连同剩下的玉佩全都还给了叶安澜,“这些你拿去送人吧。”   叶安澜全程盯着李氏,自然知道李氏的良苦用心,她没说任何反对的话,只是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佛,不由分说塞到了李氏手里,“这是您的。”   李氏“哎”了一声,叶安澜却只是头也不回地对她摆了下手。   她把盒子拿给裴怀玉,“这些你拿去,你和庆忌、长安先挑,挑完了再让王泰、怀秀、明哲、明远他们挑自己中意的。”   裴怀玉眉梢微挑。连长安都说了,却没提李璟,这是已经让李璟优先挑选过了?   裴怀玉心里正犯嘀咕,就听叶安澜又补了一句,“对了,还有我们从山上带下来的名家字画和珍贵古籍,你们几个读书人也可以自己看着瓜分。不用算阿璟的那份。”   裴怀玉:......特意补这么一句,总感觉叶姑娘好像猜出了他丰富的内心戏_(:з」∠)_   把从山上带下来的大批物资交给队伍的后勤大总管裴怀玉,把身体和精神都遭受了严重创伤的女人们交给以李氏为首的婶子大娘团,把被带上山做苦力、没少挨打受骂,且已经无家可归的少年、青年交给护卫队......   如此这般分派一番,甩锅成功的叶安澜带着几乎和她形影不离的杨小桃,亲自去给一直默默帮她管教孩子的苏小禾、杨小梅送玉佩。   这俩姑娘武力值一般,但凡叶安澜能够活跃起来的场合,她俩几乎从不出现,但叶安澜并没有因此就忽视她们。   任何一支队伍都不能只有战斗人员,后勤人员也未必就做不出卓越贡献,这俩姑娘在加入队伍之后的付出和努力,叶安澜全都看在眼里。   她把由她亲手挑选的两块玉佩送给苏小禾和杨小梅,感动得两位姑娘捧着玉佩,哭得稀里哗啦。   好家伙,这把叶安澜给吓的,还以为是她做了什么错事,或者两个小姑娘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受了什么委屈。   万幸这俩人不是单纯在哭,一边哭,这俩人还一边一个揪着叶安澜的袖子,一替一句跟她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我还以为......你不和我好了。”   “能帮上您......真是太好了。”   叶安澜:......总感觉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绝世大渣男是怎么一回事?( ̄~ ̄)   她默默自我反省了一秒钟,“好了,都别哭了,眼睛哭肿就不漂亮了。”   咦?怎么说完感觉自己更像渣男本渣了……   轻咳一声,叶安澜不由分说扯过杨小桃,救命啊,她不擅长哄别人啊!   “你陪她们说说话,我去打发那些不和我们一路的俘虏。”丢下这么一句,叶安澜脚底抹油,直接闪人。   溜了溜了,惹不起惹不起。   杨小桃尔康手,“哎——姑娘——”   她也不会哄人啊!   被丢下的苏小禾和杨小梅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又不约而同齐齐看向一脸愁色的杨小桃。   杨小桃小退一步。不是,别这么瞅着她啊,她虽然是姑娘身边的第一得用人,但她没有在这俩面前耀武扬威过呀(´._.`)   “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杨小梅白了一眼自家妹妹,“姑娘都走了,你还搁这儿傻站着干嘛?”   被嫌弃了的杨小桃:???   灰溜溜被自己亲姐姐给轰走,杨小桃不仅没觉得委屈,反而还一脸的劫后余生。她追上叶安澜,“姑娘,我也不会安慰人啊,以后再有这种活儿,要不您派给别人去做吧?”   叶安澜停住脚步,一脸同情的看向这姑娘,“小桃啊,我、你、小祯,你觉得谁去最合适?”   杨小桃:……_(:з」∠)_合着她这是全靠同行衬托啊?! 第108章 麻烦来了   原地休整了一晚之后,叶安澜他们分成两队继续赶路,如此既不会因为队伍过于庞大而引人瞩目,同时还不耽误他们一前一后遥相呼应。   新加入的队员由老队员带着,慢慢接受考察、培训,慢慢适应队伍的规矩和节奏。   叶安澜无事一身轻,骑马走在第一支队伍的最前头。   比她更靠前的,是负责探路的两支护卫队。   如此走了一整天时间,叶安澜他们找了个已经十室九空的荒村借宿。   因为战乱,村子里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村民,而且还多是为了不拖累儿女而主动留下等死的老年人。   叶安澜他们进村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但村子里却没有任何一户人家的烟囱在冒烟。   和村子目前的主事者,一个白发苍苍的七旬老者打过招呼,然后又给了他们一些粮食作为报酬,叶安澜这才让人把自家的两千八百多人全都带进村子。   看到这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老爷子老太太们全都傻了眼。   之前接了叶安澜粮食的七旬老者,抖着手非要把那两袋子杂粮面再还给叶安澜。   叶安澜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她主动扛起面袋子,然后又让杨小桃从车上拿了一些肉干、菜干、蘑菇、木耳,“老爷子,我们是来借屋子住的,给你们报酬是理所当然的。你放心,我们不会因为你们收了粮食就怀恨在心的。”   恃强凌弱可不是什么好品格,既然跟人家说好了是借住,那他们就不能仗着人多势众赖掉谈好的报酬。   老爷子被叶安澜一番话说的,浑浊老泪流了满脸,他活到这把岁数,被人欺负、压迫的时候多,被人体谅、关照的时候少,冷不丁遇到叶安澜这种有底线、讲道理的,老爷子心里莫名就涌上了一阵感动和委屈。   把东西送到村子最里面,老人家们结伴而居的两间院子,叶安澜和杨小桃这才在老人们满含感激的眼神注视下,转身回了属于他们这群人的大片空院子。   是的,由于人数众多,叶安澜他们直接占据了村里的近半宅院。   就这,大家还是分男女各自挤着住的。   叶安澜回来时,李氏正指挥着婶子大娘们给大伙儿准备晚饭和明天要带的干粮,所以被女人们占据的院子里,都有领了食材的婶子大娘在往空着的土灶上面安放大铁锅。   那些不必负责警戒工作的青壮年男子,则是全都自觉地跑去打水、砍柴、打猎了。   姑娘们则是带着半大孩子打扫房间、院落,力求让大家今晚能够睡得舒服。   叶安澜已经习惯了在这种吵吵嚷嚷的环境下待着,她把杨小桃打发走,然后点上油灯,就开始全神贯注的用炭笔在一个厚厚的小本子上写着什么。   直到李氏亲自过来喊她吃饭,她这才收起炭笔和小本子,“阿璟那边您给他准备的什么?”   李氏已经习惯了叶安澜对李璟的特殊照顾,她边走边答:“白米粥、蒸蛋羹、肉沫炒萝卜丁、凉拌小荠菜。”   叶安澜点点头,这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条件摆在这儿了。没见她这个大姐大,平时吃的也是和大家一样的粗粮饼子么。   她正想着,就听李氏小声跟她说:“娘也给你留了一碗米粥、一份蛋羹。”   几乎看不见肉沫的肉沫炒萝卜丁、凉拌小荠菜大家都有份,只米粥和蛋羹是独属于李璟、病号以及孩子们的。   这不,李氏总觉得自家大闺女也是孩子呢,孩子们都有的,那她闺女当然也得有。   叶安澜:......   她以手抚额,“我次次都不吃,您次次都要留,您也不嫌麻烦。”   李氏小声嘀咕,“要娘说你就是太实在,你是首领咋啦?首领就不能和别的小孩儿享受一样待遇啦?娘都不要求大伙儿给你特殊待遇了,就一样的待遇也不行吗?”   叶安澜伸出手,亲昵的挽住了李氏的手,“娘,我不是和您说过了么,平时我出去瞎晃的时候,我都有偷摸儿给自己开小灶。”   她力气大,胃口也不小,再加上一个力气虽然没她大,但胃口却一点儿不比她小的杨小桃,队伍里定额分配的那点儿东西都不够她们塞牙缝儿的。   为了不饿死自己,这俩姑娘每天的固定节目,就是利用一切机会自力更生_(:з」∠)_   她们身手好,一走一捎就能打猎、网鱼、寻摸野鸡蛋野鸭蛋,靠着这份本事,俩人没少把护卫队的一众大老爷们儿馋到哭╮(╯▽╰)╭   ***   吃过饭,叶安澜正打算洗洗就睡,村口处又传来阵阵车马声。   叶安澜听到动静,立刻带着杨小桃走出院子。   负责警戒的护卫队成员小跑着过来跟叶安澜汇报情况,“姑娘,村里又来借宿的人了。他们一共两百多人,多数人都是骑着马的练家子,只有队伍最中间的几辆马车坐的是老弱妇孺。”   叶安澜蹙眉,招手叫过负责今晚守夜工作的长安和王泰,“增派人手,让兄弟们加强警戒,务必守好咱们的这一亩三分地。”   长安点点头,张嘴正要说句“叶姑娘放心”,之前接待他们的那位老人家就一脸为难的带着十来个人找了过来。   那十来个人里,只有为首的那位是个手无寸铁的矮胖中年男子,其他人无一不是手握兵刃、一身短打。   叶安澜静静看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恃强凌弱的这伙人,“麻烦来了。”   长安也跟着蹙起了眉,“要打吗?”   “看他们是个什么态度吧。”叶安澜不想打,赶一天路她也很累的好吗?可如果对方欺人太甚,叶安澜也不会由着对方搓扁揉圆。   为了最大限度的震慑对方,让对方不敢随随便便对着他们支棱毛儿,叶安澜吩咐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跑出院子的杨小桃,“去把小祯和庆忌都叫来。”   杨小桃一听,忙又转身回去喊魏祯。   至于庆忌,裴怀玉已经带着他一起过来了,杨小桃刚一转过身,就看到了正推门而出的裴怀玉主仆。 第109章 狗仗人势   李璟比裴怀玉晚了一步,他晚上一向休息的早,听到动静时,他连外衫都脱了,正准备收拾收拾就睡觉。   要是这些人再晚一些,估计李璟都赶不上这份热闹了。   他把外衫重新穿好,跟在裴怀玉主仆身后,不疾不徐走到叶安澜身旁。   恰在此时,那些人也已经昂着下巴,大步流星走到了叶安澜他们对面不远的位置。   为首的矮胖中年男子小眼睛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对着裴怀玉略一抱拳,“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想请你们给腾几间好屋子。放心,我们不会让大伙儿白忙,想要多少银子你们尽管开口。”   裴怀玉: ̄□ ̄||他都特意靠边站了,这人怎么还是找上他了,难道没有看到站在他们这些人正中央的是叶安澜吗?   “天色已晚,我们不想折腾,你们还是请回吧。”叶安澜不说话,就笑眯眯的在那看笑话,裴怀玉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他此言一出,那矮胖中年男子脸色顿时由晴转阴,“我看公子的穿着打扮,想来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出来的,难道公子的长辈在你出门之前,就没有教过你出门在外要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吗?”   叶安澜忍笑忍的肩膀直抖,好家伙,裴氏都不算世家大族,这矮胖中年男子可真是啥都敢说。   裴氏曾经当成未来家主培养的嫡系子弟,居然被人质疑教养了,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什么叫狗眼看人低?什么叫先敬罗衣后敬人?这就是了。   裴怀玉也是一阵无语,他不求这人能像李璟似的,仿佛开了天眼,对着陌生人都能表演铁口直断,但这人也不能一双眼睛就全都长在他的衣服上吧?   确实,他穿的是他们这群人里最好的,可这也不代表他就是主事者啊。   确实,他穿的还没有这位矮胖中年男子好,但这人也不能因此就把他划归到“小门小户”的那一类吧?   不是他自吹,他们裴家的教养还是很能拿出手的好吗?这人难道就不打算评估一下他的个人气质吗?   “大姐,有人来闹事儿了?”腹诽过这矮胖中年男子的有眼无珠,裴怀玉正打算不管他在瞎哔哔些什么,干脆直接让人把他们统统“请”走,郑丰收就咋咋呼呼跑了过来。   他手里拎着把大刀,年轻俊美的脸庞上挂着的不再是平时那没心没肺的璀璨笑容,而是浮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凶狠和悍勇。   叶安澜闻言转过头去,“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我听到小桃姐说有人来闹事儿,怕你们吃亏就跑出来了。”   他话音未落,杨小桃也带着魏祯跑过来了。   俩姑娘一脸无语的盯着郑丰收,杨小桃还凑到叶安澜身边跟她告状,“姑娘,丰收他又跑去灶房偷吃了!”   叶安澜:......“那要不,我明天罚他给大伙儿打两头野猪回来?”   三人旁若无人的彼此说话,裴怀玉他们也都静静看着这三个,那矮胖中年男子和他带来的一群打手,直接被叶安澜他们晾在一旁不搭理了。   矮胖中年男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无视,他脸上闪过一抹凶狠之色,“看来这群土包子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们几个,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他带来的护卫应声而上,带他们过来的老爷子下意识想要阻拦,结果却被其中一名护卫毫不犹豫推了个跟头。   如果不是郑丰收眼疾手快,蹿过去一把把他拎了起来,他非磕个头破血流不可。   “老丈你没事儿吧?”郑丰收嘴上说着话,手上同时一刀挥出,准确架住其中一名护卫朝他刺过来的雪亮剑尖。   老丈心有余悸的用力摇头,“没、没事儿。谢谢你啊小伙子。”   郑丰收嘿嘿一笑,把老丈推到自己身后,“您先到后面躲一会儿。”   老丈“哎”了一声就倒腾着两条不是很听使唤的老腿,颤颤巍巍往一边躲着去了,郑丰收却是一个箭步就朝之前刺他的护卫冲过去了。   叶安澜在他身后喊,“留活口!”   郑丰收眉飞色舞应了声“好嘞ヽ( ̄▽ ̄)و”,然后就挥舞着长刀,用刀背和那名护卫干了起来。   和他一样好战的还有杨小桃、魏祯以及庆忌,这三人也都是走的孤狼路数,四个人各自为战,抢怪似的拼命往自己这边划拉那矮胖中年男子带来的八个侍卫。   侍卫们都懵了。说好的只是一般流民呢?这特娘的下手比他们都黑!他们可是专门吃这口饭的,居然被一群......呃,好吧,是被四个流民从气势上给镇压住了_(:з」∠)_   最重要的是,谁家流民还特娘的专门练武啊?他们有那个财力、有那个门路延请武师、打造兵器吗?   他们这还震惊着呢,郑丰收就已经一脸不高兴的嚷嚷上了,“小祯,你怎么又抢我敌人!”   魏祯不吭声儿。她也想抢庆忌那个不讲武德的,可问题她也得抢得过啊!   叶安澜抬手抚额,“还是练过内功的更占便宜。”   看看庆忌,居然一个人干倒了仨,现在都已经去扑第四个了,武力值可以说是全面碾压魏祯他们三个。   “你们、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矮胖中年男子万没想到他们家精心培养出来的侍卫,居然八个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四个被他当成脚底泥的卑贱流民。正常来说,难道不该是他带过来的八个侍卫,把十几二十个,甚至几十上百个流民打的抱头鼠窜甚至跪地求饶吗?   叶安澜没搭理他,裴怀玉则是好脾气的回了他一句,“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踩上一脚的。”   矮胖中年男子抹了把额上的汗,讲真,他现在很想撒腿就跑,但一来他大概率跑不了,二来他也不敢跑,他怕让主家知道,他把事情给搞砸了。   他虽是比较得主子重视的三管家,但说到底他终归还是区区一介奴仆。   主家交代的事情他如果办好了,那他在外面狐假虎威,只要不过分,主子们就不会把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儿放在眼里。   可如果他因为自己的一点点私心就把主家交代的事情给办砸了,那等着他的,绝对会是他无法接受的冷落和惩罚。 第110章 没能避开   矮胖中年男子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轻率决策了,他不应该因为感觉颜面受损,就直接让侍卫们动手的。   不是,主要是,他也没想到穿成这样的这群人,里面居然藏了好几个武功高手啊!_(:з」∠)_   现在好了,他们不仅没有办成事儿,反而还给主家惹麻烦了,他可真是太背运了。   “天晚了,赶了一天的路,我们也很累了。”裴怀玉知道叶安澜不想把冲突扩大,不然之前也不会让大家别闹出人命了,他对那矮胖中年男子道:“看在你们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损失的份上,这次的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你带着你们的人赶快离开吧。”   矮胖中年男子一听裴怀玉居然主动让步,心里顿时就又打起了小算盘。他一双小眼睛在叶安澜等人身上快速游移,显然是怀疑叶安澜他们的这支队伍里,就只有刚刚的四个人能够拿得出手。   叶安澜也是服气了,就带了二百来个护卫,就以为自己可以横着走了?他们好歹也有小三千人了好不好?蚁多还能咬死象呢,这人是不是脑壳不太行啊?   她上前几步,然后轻轻抬脚、落脚。咔嚓一声传入众人耳中,这里的原住民铺在井边的青石板被叶安澜踩成了好几块。   矮胖中年男子打了个抖。   叶安澜斜睨着他,“还不快滚?”   矮胖中年男子这会儿倒是识时务了,他抹了把额上的汗,“滚滚滚,小人马上滚。”   “兄弟们,送他一程。”叶安澜朝着正在院子门口处探头探脑的护卫队成员一招手,这群青壮年男子立刻大吼着应了声“是”。   离叶安澜他们最近的护卫队成员俩人抬一个,抬走了被放倒的那八个护卫。离叶安澜他们略远的护卫队成员,则是带着武器,齐刷刷跟在抬人的护卫队成员身后。   矮胖中年男子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这乌泱泱一大片的青壮年男子,吓得脚一软,差点儿原地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绊出个跟头。   偏偏裴怀秀的小厮庆淳又很顽皮,他虽然不是护卫队成员,但却带头喊起了口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他这一喊,其他人也跟着喊,吓得那矮胖中年男子都伸手扶墙了——不然他要站不住了o(╥﹏╥)o   叶安澜:......   叶安澜一把揪出这小子的后脖领子,“你给我回来,别瞎凑热闹。还有你的那口号,中间的那几句呢?你把它就饭吃了?”   天地良心,她可一次都没这么极端的教育过这些幼崽┓(´∀`)┏   “老丈,没事了,您先回去歇着吧。”把庆淳赶回去,叶安澜又拜托庆忌帮忙把老丈送回去。   老丈可不敢劳动庆忌,他连连摆手说不用,然后就头也不回地飞快跑走了,那腿脚利落的,你说他四十都有人信_(:з」∠)_   叶安澜也不勉强,她对负责守夜的护卫队成员道:“今晚都好好打起精神,万不可给敌人可乘之机。”   那伙人识趣最好,不识趣的话,叶安澜可就不会再对他们小惩大诫了。   至于忍一时之气什么的,可拉倒吧,凭什么他们好不容易打扫干净的宅子,他们要让别人去捡现成便宜?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这一片最好的房子都在中心位置,如果把那几个院子腾给别人,叶安澜他们这些人的住处可就无法连成一片了。   这样的话,万一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他们是很难做到彼此照应的。   用杨小桃的话说,谁知道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对我们又到底是存了好心还是存了歹心。   让叶安澜比较满意的是,那伙人总体而言还算识趣,腾房子的要求被拒绝后,他们并没有再派人过来挑衅,而是让还住在村里的老头儿老太太们,帮着他们另外收拾出了几间屋子。   而且据出去打听消息的护卫队成员回来说,这些人居然还给了帮忙干活儿的老人家们一点银钱。   “这么看的话,这些人倒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叶安澜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拍着手随意感慨一句。   李璟笑,“听说他们也是往南走,等下说不定我们会在村口遇到那群人。”   叶安澜皱眉,“那我们晚出发半个时辰。”   别到时候他们一大群人跟在对方后面,或者对方一大群人跟在他们后面,无论是哪种情况,叶安澜都觉得他们有很大可能,会因为谁前谁后、谁堵了谁的路、谁不怀好意一直尾随而跟对方发生冲突。   反正对方车马精良,赶路的速度大概率快过他们,那他们还不如让对方先走,大家彼此错开,这样他们谁也不用多此一举去怀疑对方别有居心。   她想的倒是挺美好,奈何那支队伍的赶路速度,着实让人一言难尽_(:з」∠)_   确实,对方的车和马品质都不错,但车马再好,却也架不住队伍里带着不少长期养尊处优的女人、孩子和老人。   这些人平时享惯了福,根本就受不了舟车劳顿的苦,基本每隔半个时辰,他们的队伍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就这赶路的速度,他们能甩开叶安澜的队伍才怪。   两拨人之间的距离一会儿远一会儿近的,叶安澜一开始还后悔呢——早知道她带人先走多好,次数一多,她直接被折磨的彻底没了脾气。   路太窄,两支队伍又都人多车多,叶安澜他们只能默默跟在后头,超车什么的是想都不用想了。   不过跟了这许久,叶安澜他们倒也看出来了,这些人确实是正经人。   如此一来,叶安澜他们倒是放心了,可问题是对方却又担心上了。   啥意思啊?这咋一直远远近近跟着他们啊?是要报仇吗?不是,他们也没啥仇吧?难道是单纯的见财起意?   对方这正心里打小鼓呢,被迫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的叶安澜就已经彻底忍不下去了,她一挥马鞭,“我去(⇀‸↼‶),他们这也太能磨蹭了!”   她让叶金奎等人守着自家队伍,“你们多加小心,我带小桃和丰收去给大伙儿弄些肉菜。”   叶金奎知道拦不住,所以干脆就也不做那等无用功,他对叶安澜点点头,“那你们多加小心。”   李璟也带着长安拍马出列,“我和你们一起去吧,这周围山高林密,保不齐会有匪寇藏身其间。” 第111章 帮不帮忙   走走停停折腾了小一天,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前面的车队这才开始加快速度。他们想要快走一阵子,赶到十里外的镇子上借宿。   叶安澜他们原本也是打算去那个镇子借宿一晚的,但在经历了今天的这桩事后,叶安澜哪里还会再和这伙人搅和在一起。   她叫过长安和王泰,“你俩带五十人远远跟着他们,什么时候他们停下来休息,你俩再带人回来通知我们。今晚咱们多走一些时间,去他们前面的村镇借宿。明天咱们再略微早起一阵儿,争取直接甩开他们。”   长安点点头,“还是我和庆忌一起去吧,我俩目标小,真遇到什么危险也能彼此照应着迅速撤离。”   叶安澜想想也对,遂就点头同意了长安的这个建议,“那你俩一定要注意跟他们保持距离。”   不然人家万一想要埋伏一下,来个以多欺少,他们就俩人,吃亏了都没地儿说理去。   她把自己的宝贝药粉、药丸再次贡献出来,“这些你们带过去以备不时之需,用法你们都知道,解药我也给你们备了足量的。”   长安接过装着纸包和小药瓶的粗布袋子,和庆忌一起打马离开,叶安澜则是吩咐大家原地休整片刻。   她找到李氏,“娘,中午剩的包子,您拿出来让大家当晚饭吃吧。”   李氏点点头,示意苏婶子带人去拿中午多做的野菜猪肉馅儿包子。   苏婶子答应一声,带着其他婶子大娘去给大伙儿发包子,李氏则是拽着叶安澜的胳膊问:“晚上我们要连夜赶路吗?”   叶安澜点点头,“运气好的话也要再走十多里路,运气不好的话走上二三十里也是有可能的。”   以他们的脚力,十里路就要走差不多一个时辰了,二三十里的话,差不多都得走到子时去了。   李氏一听就明白了,“那娘把之前准备的粗粮饼子也给大伙儿发下去。”   那些本来是她带着婶子大娘们给大家预备的今天中午的午饭,这不前面的队伍中午慢吞吞的在那打猎、做饭、吃饭了嘛,叶安澜于是就让李氏她们也现做了一顿热乎饭给大家打牙祭。   他们打猎小组带回来不少猎物,没有探路和警戒任务的护卫队成员则是带着少年们挖了不少野菜回来,李氏带领的婶子大娘团,就是用他们带回来的新鲜食材,给大家炖了骨头汤、蒸了大包子。   包子有剩的,正好可以和之前准备的粗粮饼子一起给大伙儿充当晚饭。   李氏这边忙忙碌碌好不容易给两千多人发完定额晚饭,那边长安和庆忌就已经遇到了突发状况。   两人跟了前面那支队伍还不到五里路,前面的那支队伍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一群山匪给前后夹击了。   那群山匪的其中一支队伍是从镇子那边匆匆赶回来的,他们有大概一半人手骑着马走在车队周围,另外的一半人手则是赶着车,带着他们今天掠夺来的各种战利品。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把整座城镇都给洗劫了,光是在长安和庆忌视野范围内的,就有差不多二十车的粮食、猪牛、鸡鸭、布匹,还有两车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的大箱子,两车被山匪们用绳子串着,明明流了满脸的泪,但却不敢大声嚎哭的年轻女人。   再往后面,因为视线被山体给挡住了,长安和庆忌就看不到还有多少车辆,以及车辆上面都有些什么了。   他们能看到的,就只有原本应该是为了接应同伴才出现在这儿的一群山匪,和带着大批战利品的山匪,一前一后,把前面的那支队伍夹在中间,然后二话不说就和那支队伍的护卫打了起来。   这些山匪占了前后夹击又攻其不备的便宜,再加上人数众多,没一会儿,前面的那支队伍就被打的乱了阵脚。   长安和庆忌见此情景,立刻悄摸儿退了回来。   两人用词简洁、语速极快,很快就把前面的战况跟叶安澜等人说了一遍。   “......山匪人数实在太多了,那家的护卫虽然能够以一敌二甚至以一敌三,但对方的人数足有他们的四到五倍,两方刚一照面,那家的护卫就死了有差不多十来个。”   长安言下之意,是提醒叶安澜要尽快拿定主意。   如果要救,那就必须立刻动手,不然等他们赶过去,那家的护卫怕是有一个算一个,都已经死透透的了,到时候他们可就连个能帮把手的人都没有了。   叶安澜也很清楚这一点,死一批上一批,这不是蠢嘛。不想干赔本儿的买卖,于是她当机立断,把郑丰收和杨小桃留下作为预备将领以防万一,然后又安排了裴怀玉主持大局。   至于她自己,好不容易有个光明正大干架的机会,她当然要负责带队去打山匪罒ω罒   安排好自己的大后方,叶安澜带着队伍里所有没有警戒任务的护卫队成员,拍马直奔混战现场。   不过着急归着急,战术什么的也还是要略用一用的。为了最大限度降低危险系数,叶安澜并没有立刻带着大家去和山匪们搞白刃战。   她让李璟带着箭术极好的二百余人占据有利地势,先用箭雨打乱山匪的阵型、惊一惊山匪的马匹,等到几轮箭雨过去,山匪们也已经阵脚大乱,叶安澜这才带着擅长近战的护卫队成员,浩浩荡荡去杀山匪。   山匪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只是顺手捞了一只肥羊,居然就被叶安澜他们这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包了饺子。   “快,快趁这个时候杀出去!”侍卫已经死伤近四成的那户人家,家主不仅没有和叶安澜他们联手抗敌的意思,反而趁着叶安澜他们对付后面的那群山匪,生出了趁乱逃跑的心。   还活着的侍卫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为首的中年侍卫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他一边杀敌一边大声说:“老太爷,前面的路被堵住了,咱们过不去!”   其实不是他们过不去,他们一群骑马的,随便找个边边角角都能绕过去,真正过不去的,是包括这位家主在内的,只能坐车的老弱妇孺_(:з」∠)_   他正腹诽着,就听车子里又传出一道女子声线,“那你等便先专心杀敌吧,我看用不了多久,这些山匪就会相继溃逃了。”   为首的中年侍卫暗暗松了口气,“是,老夫人。” 第112章 故人重逢   乱了阵脚的山匪很好对付,除了被箭射死的、被马踩死的、见情况不对自己脚底抹油的,叶安澜他们一共也就利用近战手段杀掉了小一百人。   再加上被那家的护卫杀死的,以及受伤严重没办法逃跑,在战斗结束后被大家联手补刀的,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这伙山匪一共也就死了三百余人。   战损三成,跑路七成,就这还是因为很多山匪被夹在侍卫们和叶安澜等人之间,想跑却没来得及。   叶安澜这边也有几个护卫队成员受了伤,不过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叶安澜环视一圈,发现没有需要她亲自动手救治的同伴,于是眼神儿立马就转移到了山匪们白送她的大量财物上。   她手一挥,“打扫战场,马匹和财物全都收拾起来。小祯、长安,你俩带两百人绕到那边,守好山匪们劫掠回来的财物、女人。”   女人们肯定是要哪来的再给送回到哪里去,但其他东西她就不会好心到物归原主了。至于分一部分给那户人家参战的侍卫们,哼哼,好吧,这个选项叶安澜想都没有想过。   “在下崔岚,多谢这位公子仗义援手。”叶安澜刚把魏祯和长安打发走,那家的队伍里就走出来一位年轻公子。对方文质彬彬朝着叶安澜拱手施礼,但叶安澜却硬是从对方的表情和语气里,读出了一丝遮掩不住的高高在上和不以为然。   叶安澜瞥一眼还没有学会完美掩藏自己情绪的这位贵公子,然后又瞥一眼车门紧闭的几辆马车,心知那户人家的真正主事者这是根本就没把她这个所谓的救命恩人当一回事儿。   她能感觉得出,虽然她实际上等于是救了这家人全家,但这家人却依然对她没啥好感。不仅是因为她拒绝了让出屋子,还因为她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个仗着自己手底下有三五能耐人,就妄图借着这乱世一跃而起,颠覆尊卑上下,从此与他们平起平坐的泥腿子。   他们看不起叶安澜出身低,更厌憎她“小人得志”,挑战固有社会层级。   不过叶安澜不介意,看不起就看不起呗,厌憎就厌憎呗,反正她救人本来也是目的不纯。   决定动手,次要原因是山匪们带着大量财物——没错,这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则是,她不想那些山匪在收拾完这家人后,再转过头来收拾他们。   虽然之前那些山匪确实不知道他们这队人的存在,但之后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不是?这里又是他们这队人的必经之路,他们早早晚晚都是要从人家眼皮子底下路过的。   小三千人外加一大群驴骡马牛,他们就是再怎么轻手蹑脚、小心谨慎,也不可能真就做的让人神不知鬼不觉。   与其到时候被动迎击,他们还不如现在就主动出手,一来他们可以和这家人里应外合,二来他们还能以有心算无心,打山匪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不是傻傻等着对方有备而来。   说到底,叶安澜就是想尽自己的最大努力降低己方人员伤亡。   “不必客气,我们出手只是单纯不想等会儿再被山匪调头针对。”叶安澜朝那位崔小公子微一颔首,“还请你们一家稍作等待,我的人已经去前面收缴山匪遗落的粮食和其他财物了,等他们腾出官道,诸位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叶安澜想着,反正这家人还得掩埋死去侍卫的尸体,有他们善后的这点功夫,她的人肯定早就把道路给腾出来了。   崔岚却被叶安澜的这番话给说的直接愣在当场,好一会儿他才用一种相当复杂的表情,语气怪异的说了一句,“你们随意。”   叶安澜朝他微一颔首,“那您请自便,等路能走了,我会让人通知你们。”   她才不管这人在心里如何鄙薄她上不得台面,她凭本事拿到的战利品,她凭什么不能让小弟们收拾起来?   叶安澜这副理所当然拿全部的态度,搞得崔岚连话都懒得再跟她说,夏虫不可语冰,跟这种满心满眼都只有蝇头小利的人,崔岚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多费口舌了。   他强迫自己礼貌地朝叶安澜拱手施礼,只是还没等他说出“告辞”这两个字,蓦然闯入他视线当中的一道人影,却让崔岚一脸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那人身形纤瘦,骑在马上给人的感觉就像随时都能羽化登仙似的,再加上他标志性的温雅笑容,和他那双形状完美、眼尾微微上翘的美丽丹凤眼,崔岚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这位昔日同窗。   “李兄???”一向端着世家公子架子的崔岚,在看到李璟的那个瞬间,表情管理彻底失控。   李璟听到这声“李兄”,视线朝着崔岚微微偏移,“崔兄?”   他和崔岚不熟,两人相识,只是单纯因为曾经都在京都某位大儒的门下短暂求学。   那位大儒是个没什么门第之见的,不管是王孙贵胄,还是像李璟这种慕名赶去求教的普通读书人,他都会根据对方的学习进度略作指点。   有那资质极好或者学问相当扎实的,他甚至还会将对方留在府上重点教导。   至于李璟,他虽然既不属于资质极好的那一拨,也不属于学问相当扎实的那一拨,但他却被那位大儒赠予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内外明彻,心若琉璃”的至高赞誉。   在这注重士子个人名声的古代,能够得到一位爱惜羽毛的大儒亲自为自己的人品站台,李璟想不火都难。   他一夜之间名扬京都,斩获芳心无数,成了让绝大多数士子既羡又妒的人。   崔岚也是这群人里的一员,并且他还非常倒霉的和李璟同一批次在大儒那里短暂求学。   两人一个大出风头,一个平平无奇,崔岚没少在心里冒酸水儿、扎小人儿,奈何李璟是真的人品贵重,即使有一大群对他老大不服气的士子卯足了劲儿的挑他毛病,最终他们却也只能拿他病弱的身子骨儿说事儿。   若非如此,李璟也不会被人传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撒手人寰_(:з」∠)_ 第113章 折腾啥呢   “李兄怎会、怎会......”崔岚看一眼叶安澜,一副有话想说又不太好说的模样。   李璟知道崔岚这是什么意思,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和一大群流民混在一起有什么值得别人指摘的。至于“掉价儿”什么的,这就更不在李璟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他朝崔岚浅浅一笑,“崔兄这是和家人一起迁往他处?”   他避而不谈,崔岚也不好一直揪着不放,于是就顺着李璟的话头和他简单说了几句自家情况。   叶安澜这才知道,原来这一大家子,居然还是个接连几代都有族人出仕的官宦世家。   听崔岚的那意思,他祖父是挂印辞官,主动离职的。   虽然他说了很多漂亮话,什么他祖父年事已高,已经受不了案牍劳形之苦,什么他父亲一向孝顺,得知祖父身体抱恙就特意从北边赶回来侍奉祖父,什么他祖父原本治理的州府,周围城池俱已沦陷,他祖父着实无力回天,又不忍百姓受战乱之苦,这才主动将州城拱手相让......   话虽然说的漂亮,但如果简单粗暴过滤掉其中的无用信息和粉饰之词,说白了,这不就是崔家父子眼看着形势不好,所以就弃城逃跑,带着家中老小,准备回老家去避风头。   这种人叶安澜最不耐烦应付,你胆小怕事你就直接说自己胆小怕事呗,都抛弃治下子民中途落跑了,跑的同时居然还非要给自己扯块遮羞布,搞出一副自己始终大义凛然、品德高尚的样子,好像实在点儿承认自己有私心就会原地去世一样┓(´∀`)┏   她正要找个由头溜走,把这位着实没啥意思的崔公子丢给李璟应付,之前一直车门紧闭的马车,却恰在此时把门打开了。   叶安澜转头看去,发现车里先是下来了几位丫鬟婆子,然后这几位丫鬟婆子又先后从这里搀扶出了一位老妇人、一位中年妇人和两位年纪一大一小的美貌少女。   老妇人和中年妇人是一对婆媳,分别是崔岚的祖母和母亲,跟在她们身后的两位姑娘则是崔岚的两位亲妹妹。   叶安澜不知道的是,崔家的这四位女主子之所以改变主意,在这个时候下车,为的正是崔岚的大妹妹崔葶。   崔葶今年十四岁,正是古代女子寻摸亲事的黄金年龄段。   听见自家兄长言语之间提及在京都求学时的一些往事,崔葶很快意识到,李璟正是曾经名满京都的那个“谦谦君子”。   若是放在以前,她祖父还是知府、她父亲还是通判,自诩出身高贵的崔葶,最多也就只会对李璟生出一点点好奇,却不会像现在这样,把他当做自己的未来夫婿人选之一。   毕竟李璟虽然名声在外,同时却也还有身子骨儿弱、家庭环境一般的这两个致命缺点。   品性再好,对崔葶来说也不过就是锦上添花,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也没有一个可以去拼去搏、去为她争取荣华富贵的身子骨儿,品性再好对她来说也是徒劳。   但在亲眼见识过李璟骑马的英姿之后,崔葶顿时就把坊间盛传的“李璟命不久矣”给抛到了脑后。   再加上如今他们一家也已经不再是官,曾经自封的官宦世家,至此也已经彻底沦落成了寻常普通的乡绅富户。   纵使她父祖皆有进士功名,家中也花重金聘请了不少护卫,可在这乱世,进士功名和少量护卫能解决的问题着实不多。   这种时候,李璟这样的世家旁支因为可以借助嫡系嫡支的深厚力量,反而比他们这种四面不靠的小门小户更有优势。   崔葶念头转的很快,想明白其间利弊之后,她立刻把目光投向了自己亲娘。   她娘崔夫人也是个精明的,女儿一个欲说还羞的眼神,崔夫人立刻就领会到了。   她和自己婆婆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又暗示性的瞅了一眼自己闺女。   崔老夫人虽然对李璟其人没啥印象,但想到一旦回到老家,孙女的婚事难免就会往下降好几个档次,崔老夫人倒也不介意在路上的时候,顺带帮着孙女相看相看值得他们崔家攀附的年轻公子。   这么想着,这两个就带着家里的闺女,纡尊降贵下车了。   然而还没等她们像骄傲的花孔雀一样,轻移莲步走到叶安澜他们这边,崔家最小的姑娘就被地上的血迹、尸体给吓得尖叫起来。   小姑娘虽然和叶安澜的这具身体一样,也是十岁出头的年纪,但她从小就锦衣玉食、奴仆环绕,和叶安澜这种经历过末世捶打的粗糙老阿姨,那心理承受能力可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娘!娘!”小姑娘抱着崔夫人的脖子,两只脚连落地都不敢——在她的脚边,有一小滩人血正缓缓朝着崔家四位女眷所站的位置流动。   崔夫人也被吓了一大跳,但她经历的事情多,倒是还能勉强维持自己的冷静表象。   让丫鬟婆子把两个女儿全都送进车里,崔夫人又搀着崔老夫人,送她先上车。   好不容易轮到她了,那滩人血都已经快要流到她绣花鞋上了。   崔夫人哪敢再耽搁,在下人的搀扶下,逃也是的又上了车。   两脚踩在血水里的丫鬟婆子们,被自家主子无情抛弃了。她们不敢说什么,在跟崔老夫人请示之后,为首的老嬷嬷就带着其他丫鬟婆子去了原本就是给她们这些下人乘坐的车。   几人不敢把血渍弄到车里,于是就只能坐在车辕上,忍着恶心和恐惧脱掉旧鞋,然后再爬进车厢去换新鞋。   “好家伙,这是折腾啥呢?”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叶安澜下意识就想抬手去捂自己的嘴。结果手还没有抬起来呢,叶安澜就从那股子乍然听到自己心声的心虚劲儿中回过了神。   她看一眼脸色紫涨的崔岚,然后又看一眼骑马立在她身边,正伸长脖子朝着马车所在方向张望的杨小桃,“别乱说话。”天天瞎说什么大实话┓(´∀`)┏   崔岚被她这看似训斥,实则语气里却含着笑意与宠溺的四个字气了个倒仰,虽然他也觉得自家祖母、母亲和妹妹的这行为委实莫名其妙,但就算如此,这些出身低贱的流民也没资格说他家的女眷哪怕一个字。 第114章 背后说人   当着李璟的面,他不好做有失风度的事,但他也做不到继续和李璟在这闲扯。   随意的朝着李璟拱了拱手,崔岚说了一句“我去看看母亲她们,想是被这一地的尸体和血水给吓着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璟和他本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崔岚要走,李璟可谓求之不得。   他从容回礼,目送对方离去。   又过了约么一刻钟,叶安澜这边的护卫队成员以远超崔家人想象的速度,完成了这场战斗的收尾工作。   他们把山匪的尸体全都埋了起来,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全都收拾到一起装上了车,甚至就连已经丧失行动能力的死马和伤马,他们也都迅速给分解成马肉,见缝插针的塞到了队伍里的木板车上。   负责绕过崔家人,去前面归拢战利品的长安派了个护卫队成员回来报信,“姑娘,路已经让开了。”   叶安澜点点头,“去告诉那位崔公子一声。”   护卫挠了下头,硬着头皮去找崔岚说话了。   崔岚果然如护卫所料,态度高傲中透着嫌弃和不以为然。   当然,这点护卫早有预料,真正让护卫郁闷且纳闷儿的,是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崔家人居然连自家侍卫的尸体都还没有全数掩埋。   护卫就想不明白了,他们难道就不怕山匪杀个回马枪吗?不赶紧干完活儿,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还在这跟绣花似的可劲儿磨叽,这是生怕自己死的太慢?   他一直在前面忙活,所以根本不知道崔家的主子们其实已经被那些山匪吓破了胆。就算山匪已经退走,他们依然还是留了大半护卫随时保护自己。   只有剩下的一小撮护卫,被主家意思意思的派去掩埋同伴尸体。这一小撮护卫,加起来一共只有不到二十个人,这么点儿人,挖坑的工具又不顺手,速度能快起来才有鬼呢。   “不管他们,让他们自己慢慢埋吧。”叶安澜才不惯对方的这毛病,听护卫说崔岚拒绝立刻出发,给出的理由是他们还没处理完自家侍卫的身后事,叶安澜顿时就改变主意了——她不等“以后”了,她现在就要超车。   她叫过杨小桃,“去叫一百人,让他们把山边的这一段路给我搞平整些。”   杨小桃应了声是就去忙了,守在马车旁边,还在幻想叶安澜他们过来主动帮忙掩埋侍卫尸体的崔岚却傻了眼。   他眼睁睁看着叶安澜队伍里的一百来个青壮年,拿着工具风风火火冲过来,然后挖土的挖土、铺板子的铺板子、搬石头的搬石头,没一会儿就把他们马车旁边的那段山路给修的能过车了。   再然后,李璟就代表叶安澜过来跟崔家人告别了。   他风度翩翩、浅笑盈盈,和气成河豚却又有苦说不出的崔岚对面而立,气质和风度简直可以说是高下立判。   自小受宠的崔岚很想摔东西、骂人甚至打人,但想到李璟毕竟是大儒盖过章的人品厚重之人,他若是歪嘴说自己一句不好,自己怕不是立马就要名声尽毁。   再加上崔岚的母亲又有意考察李璟是不是合适的女婿人选,已经授意了崔岚邀请李璟与他们一路同行。   顾忌着以上种种,崔岚到底没敢把自己的公子哥儿脾气表现出来。   他忍着气,僵硬着脸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李兄与其跟那些流民一起,倒不如和我们崔家一路同行,你放心,我们崔家的祖宅离你们李家的族地很近,届时我会亲自带着侍卫把你送回去的。”正好还可以趁此机会,去跟李氏这个真正的世家大族混个脸熟。   崔岚算盘打得好,奈何李璟根本不接招,他摇头拒绝了崔岚的邀请,“多谢崔兄好意,只是在下暂时并无归乡之意,与崔兄并不顺路。”   等把叶安澜他们送到目的地,李璟还打算继续游历呢。啥时候找到他满意的明主,他才会安定下来,然后帮着对方乱世征伐,尽早还万千黎民一个盛世太平、海晏河清。   这是他的毕生之志,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崔家,就算是他的祖母和娘亲,甚至是他们李氏一族的族长、族老亲临,他也不会因为对方想让他回家,他就二话不说乖乖回家。   “你不回家?”崔岚太意外了,连表面的彬彬有礼都忘记维持了,他盯着李璟,“现在世道这么乱,你不回家,你就不怕......”   李璟浅浅一笑,“我带了侍卫的。”   他的理想和抱负,他没说一个字,他倒是不像崔岚,有着“夏虫不可语冰”的高傲念头,他只是更喜欢默默努力,而不是夸夸其谈。   崔岚被他这话说的,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总不能说他们人更多,所以待在一起更保险吧?他一个刚刚差点儿被山匪收拾了的幸存者,他有什么资格在救过他的李璟面前说这句话?   他不说话,李璟却没有多做逗留的意思,他朝崔岚微一颔首,“崔兄保重,在下告辞。”   言罢,李璟打马离开,只留给崔岚一个背影。   崔岚下意识伸出手,想拦却没来得及拦,无奈之下只能蔫头耷脑去给自己祖母和母亲报告最新情况。   别说是解决妹妹的婚事了,连借着李璟攀上李家的念头都泡汤了,崔岚既郁闷又烦躁。   他心事重重来到马车旁,把事情和车里的女眷简单说了。   崔老夫人和崔夫人倒还好,俩人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惋惜,但崔葶却差点儿没有扯烂手里的帕子。   虽然她对李璟并没有多么中意,但她却一向自恃出身高贵、美貌过人,她都露面了,李璟居然一点儿跟她家人套近乎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宁愿跟着那群流民也不愿意和他们崔家人待在一起,这就让崔葶很不高兴了。   她没忍住,隔着车窗和自己哥哥吐槽,“他拿什么乔?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金贵人了?出身世家大族又如何?不过一个旁支子弟罢了,家中还不知如何落魄呢。又是个寡母养大的病秧子,长于妇人之手,还不如咱们这样的官......”   话没说完,崔葶忽听车外传来自家哥哥的一声断喝,“你干什么?” 第115章 气冲斗牛   没人回答崔岚,但崔家女眷乘坐的马车却被人从上而下一刀劈开。   破碎的木板四处飞溅,提着刀,裹挟着凌厉无匹一身杀气的叶安澜从天而降,吓得崔家老少三代女人齐齐尖叫起来。   马车夫接连经受山匪和叶安澜带来的两次惊吓,此时早就已经连动都不会动了,他机械的抓着鞭子,眼神木木直视前方,四肢僵硬却又矛盾的软绵绵提不起哪怕一点力气。   没人知道,他其实内心一直在尖叫。   叶安澜是直接踩着她自己的马匹以及崔家侍卫的头颅、肩膀,一阵风似地直接刮过来的,因为引起了很大骚动,所以马车夫在她举刀的那个瞬间就注意到了叶安澜的突然出现。   他全程目睹了对方一刀劈碎马车车厢的可怖场面,然后就被吓得彻底无法动弹了。   要知道崔家给主子们乘坐的马车,用的可都是相当结实的上好木材,寻常人就算想把车厢劈了当柴烧,那都得拿着大斧子很是忙活一阵儿。   可叶安澜呢?她只用一下,就把崔家女眷的马车给劈碎了。   是的,是劈碎了,不是劈裂了。   啊,倒是有个东西被她劈裂了_(:з」∠)_她的那把刀,在车厢碎开的同时,居然也嘁哩喀嚓裂成了大小不一的好几段。   “你、你......”自诩见多识广的崔岚也被叶安澜这不似常人的剽悍举止给惊吓到了,他抖着手,下意识想要指责叶安澜几句,结果在对上叶安澜那满是愤怒的一双黑眼睛后,崔岚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吓得浑身冷汗直冒。他的个亲娘祖奶奶啊,这特娘的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一尊杀神啊?这也太可怕了。   崔岚怂了,他总算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又矮又瘦的家伙,居然能够在这么大点儿的时候就领导一支小三千人的剽悍流民队伍了。   “侠士,侠士,您消消气,消消气。”崔岚这时候也不敢继续拿乔了,他知道,叶安澜气成这样,肯定是听见他妹说李璟的那些话了。   他脸上一阵灼烫。对方听见他妹抹黑李璟了,那是不是也听见他和他娘亲、祖母的那番交谈了?他这......   崔岚眼前一阵发黑,他觉得自己一家就像是被人毫不客气扒掉了所有伪装,而叶安澜斜睨着他的冷淡视线,则像是在声声质问他们。   你们不是自恃出身高贵,看不起泥腿子吗?你们不是自诩诗礼传家,一向对外宣扬自己最守规矩吗?就这?   崔岚抹了把脸,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此事是我崔家理亏,我代表我们崔家向您和李兄致歉,另外我崔家还会奉上厚礼对李兄稍作弥补。您看......”   叶安澜爱钱,但叶安澜不会拿这种钱。她用力握紧手中新换的那把匕首,“让这贱人自打二十耳光,现在,立刻,马上!”   她眼中喷火,声音更是低沉中透着一股子根本不屑掩饰的凶狠凌厉。   崔岚还没说话,崔葶就已经尖叫着开口了,“你做梦!你......”   “啪!”叶安澜左手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扇了崔葶一下。   崔葶的脸立刻肿了,没一会儿嘴角也有血丝渗出。   崔葶被她打懵了,她上半身剧烈摇晃一下,坐在她旁边的崔夫人则是尖叫着,一把把自己闺女揽进怀里。   其实她早在叶安澜扬起手的那个瞬间就已经扑了过来,可她没有叶安澜动作快。   叶安澜都已经打完了,她这才叫着“侍卫!侍卫!”,把崔葶小心翼翼揽进怀里。   “姑娘!”杨小桃第一时间跟了过来,在她身后,是呼啦啦涌过来的近二百名护卫队成员。   这些人把崔家车队围在中间,一个个凶相毕露的叫着,“我看哪个龟儿子敢动我家姑娘!”   原本正有序通过的老弱妇孺们也不干了,一个个纷纷拿起自己五花八门的各种武器。   “咋的?救了他们还救出错了?”   “姑娘在哪呢?我说你们这些大小伙子,你们守着我们这些老头儿老太太干啥?还不快去帮咱家姑娘!”   “我的弓箭呢?我要帮我大姐射死他们!”   “还有我,还有我。”   “......”   崔家的侍卫都看傻了。   这这这......这到底都是一群什么人啊?之前他们一群流民居然跟山匪硬刚就已经够离谱了,现在这怎么还人人都喊打喊杀上了?   就刚刚在骡车上跳着脚喊“还有我”的那个小豆丁,你有三岁了吗你就跟着瞎掺和?你要不是被大人抱在怀里,咱哥几个都看不见你_(:з」∠)_你冲过来,是打算跳起来打我们的膝盖吗?   “误会!都是误会!”侍卫们傻眼,崔岚更傻眼,这要是打起来了,他们还能有个好吗?确实对方也会有死伤,可他们崔家呢?把侍卫全都打光了,他们坐等着流民吃他们的粮食、抢他们的银子、侮辱他们家的女眷吗?疯了吗?   他对着叶安澜长揖到底,“侠士息怒,请容在下跟母亲和妹妹说几句话。”   叶安澜不说话,但却对着杨小桃他们摆了下手。   崔岚松了口气,他对崔家的那些侍卫吼,“都别动手!谁动手家规处置!”   侍卫们心说,你就是让我动手我也不会动手的,形势不会看吗?又不是傻。   崔夫人这时候也已经冷静下来了,她双眼含泪看着儿子,“就不能别打你妹妹吗?”   崔岚脑壳疼,“我会尽力相劝,但如果对方坚持......”   崔夫人泪流满面,崔葶则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自家哥哥。   崔岚苦笑,“你瞪我也没用,但凡能有其他办法,哥哥肯定不会看着你自打嘴巴。”   可跟全家人的身家性命相比,妹妹受点儿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崔葶从哥哥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决,她抹了把泪,把视线投向祖父和父亲乘坐的那辆马车,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那辆马车上根本就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她知道,祖父和父亲这是默认了哥哥的处理方式。   崔葶心中既怕又恨,但她不想给家人留个不识大体、不顾大局的印象。   擦干脸上的泪,崔葶正想说“我打”,一道略显急切的声音却陡然在众人耳畔响起。 第116章 割袍断义   “元娘。”   李璟回来了,而且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姿势,被长安一手从后面横过腋下,裹挟着一路施展轻身功夫逆向穿越人流。   他一脸急色,甚至都忘了守礼的称呼叶安澜一声“叶姑娘”。   “你没事吧?”   叶安澜微微侧过头,用下意识缓和了八个度的声音问李璟,“你怎么回来了?”   她不希望李璟出现在这儿,病弱不是他自己愿意的,祖父和父亲早亡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说他是寡母养大的病秧子,说他长于妇人之手,崔家这贱人这是专门扎心来了。   李璟用极快的速度上下打量了一下叶安澜,“我听说你被包围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崔家众人:(╯‵□′)╯︵┻━┻到底是谁有事、谁不好、谁受伤,能不能请你看看清楚!   叶安澜却是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自己的满心怒火,“我没事,连点儿油皮都没擦破。你去帮我看着车队继续赶路吧?我这边还要处理一点私事。”   一头雾水的崔岚:???他是不是听岔了......   崔夫人却是敏锐从李璟和叶安澜那微妙的态度里捕捉到了一点什么,尤其是李璟的那句“元娘”,更像是为她提供了有力证据。   她心下鄙夷,“原来是个宁愿倒贴也要黏着那李璟的贱骨头。”   当然,心里再怎么咒骂、鄙夷,此时此刻,崔夫人也不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老实宣之于口。毕竟她是要平事儿,不是要搞事儿。   她张口就要跟李璟说话,她就不信了,在李璟面前,叶安澜还能像刚才那样嚣张跋扈。   “李......”   咄的一声,一支袖箭擦着崔夫人的脖颈飞过,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鲜红血痕。   崔夫人吓得差点儿没有再度尖叫出声,她像活见鬼似的,一脸惊惧的看向叶安澜。   叶安澜抬起手,亮出袖子里的小巧机关,“我劝你最好别打歪主意。”   崔岚:......(ΩДΩ)   他原本也想厚着脸皮,让好说话的李璟帮忙做个和事佬,结果叶安澜居然因为他娘的这点小算计,差点儿直接要了她娘的命_(:з」∠)_   这真是个狠角色啊!   崔岚生怕叶安澜下一次就真的动手杀人,这时候他比叶安澜还希望李璟赶紧麻溜儿的走。   李璟是个聪明人,最擅长的就是见微知著,虽然叶安澜和崔家人都没有大喇喇说点什么,但李璟却敏锐察觉到了这事儿肯定与他有关。   而与他有关,又能让叶安澜气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李璟不用想都知道会是些什么事情。   他抬手,隔着衣衫轻轻按住自己那颗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崔兄,好歹我们也算是救了你们一家,你难道不打算感谢一下我们的及时援手吗?”   叶安澜蹙眉。这怎么冷不丁谈上钱了?   崔岚却是如蒙大赦,他吩咐僵硬立在原地的自家小厮,“你去把后面那辆车上的......算了,你直接把那辆马车赶过来吧。”   那辆车上装着两大箱银锭子、两小箱金叶子,还有更小的两箱珍贵珠宝,以及他祖母、母亲逃难都舍不得扔的压箱底的好料子。   把这些都给叶安澜他们,崔岚赔罪的诚意其实已经很足了。但回过味儿来的叶安澜却宁愿不要这些钱,用委屈李璟的方式换来的钱,叶安澜拿了只会来气,不会开心。   她看一眼李璟,“我就想让她自己打耳光,一边打一边说她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嘴欠了。”   李璟:......   李璟看一眼像小孩儿一样闹脾气,非要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出了这口恶气的叶安澜,心里前所未有的暖。   他温声哄劝,“不过就是个萍水相逢的无关路人,不值得我们为她耽误行程。”   叶安澜还是站那儿一动不动。   她和李璟的衡量标准不一样,她不管崔葶对他们来说是不是路人,反正崔葶敢那么刻薄的攻讦李璟就是不行。   甚至就算不是李璟,而是她队伍里的其他人,她也不会容忍对方指着自己的同伴专踩痛脚。   李璟见说不动她,只能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还有,天色不早了,我有些饿了。”   他凤眼一片澄澈,语气诚恳中还透着一点委屈巴巴,直接给叶安澜说心软了。   “算你走运!”她冷哼一声,跳下车辕,“走吧,阿璟。”   被她一眼扫过,吓得直接打了个寒颤的崔葶下意识抱紧自家母亲,崔岚则是暗悄悄大松口气。   他对着李璟长揖到底,“多谢李兄。”   李璟闪身避开,“你我的同窗之谊,到今天为止。”   崔岚神色一僵。   李璟冲他微一颔首,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和叶安澜一起离开了。   确实,他不介意别人背后如何说他,但他介意叶安澜会不会因为他的不介意,而觉得自己为他出头实属多此一举。   李璟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叶安澜,虽然他确实没生气、没伤心,但他很高兴叶安澜替他生气、替他发脾气。   他这样,叶安澜果然不再抿着唇角,一脸的郁郁不乐。   而在他们身后,把主子当成眼珠子的长安小同学,则是正一脸不屑的放着嘲讽技能。   他冷冷看着崔家的四位女眷,“教出的女儿居然是这副德行,亏你们崔家还有脸自诩书香门第、官宦世家,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完了他还吓唬了崔葶一句,“再敢非议我家主子,小心半夜被人割舌拔牙!”   崔家人被他气了个倒仰,偏又顾忌着他所在的庞大队伍,只能默默咽下那口老血,选择忍气吞声。   ***   车队再次出发,叶安澜坐在牛车上,用小炉子给李璟煮粥喝。   她在粥里放了肉糜和切碎的新鲜小荠菜,然后又拿了剩下的包子,打算蒸热了再给李璟吃。   李璟骑马跟在车旁,眸色温柔看着叶安澜来回忙碌。   不解风情的郑丰收则是跟在马车另一侧,眼巴巴等着蹭一口李璟的小灶,长安绞尽脑汁想了不少借口,都没能把这个单纯的吃货给带走,反而是两人的不断互动,招得叶安澜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117章 麻烦上门   叶安澜心情好了,队伍里的其他人总算不用再小心翼翼顾忌她了。   按照之前计划好的,他们又点着火把走了两个多时辰,在镇子上把被掳来的女人们放下,又给了她们一些银钱、粮食之后,叶安澜他们就绕过镇子,直接去了更前面的村子落脚。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非常疲惫了,和村民们协商好借住的报酬之后,叶安澜就直接安排大家休息去了。   当然,负责警戒的护卫队成员除外。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氏就带着婶子大娘团的女人们忙碌开了。   与她们同时起床的,还有每天都要辛苦训练的护卫队成员,以及训练量会根据他们各自的年龄进行适当调整的少年少女、软糯小娃儿。   这些人分别由长安、庆忌、杨小桃、魏祯负责带领和管教,有他们代为受累,叶安澜多了很多可供她自由支配的时间。   这些时间,叶安澜全都用在了写写画画和做手工活上。   “叶姑娘,昨天缴获的那些东西,我已经登记造册了,有些东西你或许能够用上。”   裴怀玉捧着个册子找过来时,叶安澜正抱着块木头不知道在做什么,他把册子递给叶安澜,“那些山匪应是洗劫了镇上的某家医馆,光是药材、药丸他们就装了满满三车。”   比较遗憾的是,他身边没有懂药材的下属,他没办法独自完成药材的统计入库,只能麻烦叶安澜亲自去确认那些药材的种类和数量了。   叶安澜放下手里那块奇形怪状的木头,“我这就过去帮你清点。”   裴怀玉点点头,“还有件事。崔家给的那车东西......”   “你去问阿璟。”   裴怀玉心说,我就知道这姑娘会是这种反应。他点点头,“那辆车我没有派人上去,只安排了可信的护卫队成员轮流看守。”   不属于队伍的东西,他还费那个劲儿登记造册做什么?留着那册子扎叶姑娘的眼睛么?   与其吃力不讨好,他还不如让那些东西就那样放着,等李璟离开的时候,他再让李璟直接把马车和东西一并带走。   叶安澜“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裴怀玉的处置方式。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叶安澜突然问裴怀玉,“你不走么?”   裴怀秀那个书呆子也就算了,裴怀玉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热爱偏安一隅的佛系少年啊。   裴怀玉苦笑,“叶姑娘,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您一样,毫无芥蒂的用我这种身败名裂之人。”   为了争权夺利,他的族人都能栽赃陷害他了,他要是在其他地方头角峥嵘,争取到足以威胁到他那些族人的权势和地位,他的那些族人肯定会毫不犹豫传播他嫉贤妒能、谋害堂弟的恶名。   届时等着他的,只会是再一次的百口莫辩和众叛亲离,与其如此,他还不如就一直跟着叶安澜,起码这位颇有些离经叛道的小姑娘,不会因为世人对他口诛笔伐就舍弃他甚至牺牲他。   叶安澜看他一眼,“那你就暂时跟着我吧,别的我不敢说,但我起码不会因为别人的风言风语就改变对你的态度和看法。”   裴怀玉长揖到底,“多谢姑娘成全和庇护在下。”   叶安澜笑,也学着他长揖到底,“多谢怀玉为我劳心劳力,让我能够每天偷闲摸鱼。”   裴怀玉被她逗笑,两人互看一眼,然后才心情甚好的结伴去清点药材了。   此后数日,叶安澜不是在忙着写写画画,就是在忙着做各种药丸、药粉,再不然就是趁着早晨精神头最好的时候,摆弄她那块奇形怪状的木头。   众人知道她忙,于是都很自觉地不去打扰她,但她却每天准时准点儿给李璟开小灶,搞得队伍里的大人孩子,都控制不住的下意识偷瞄她和李璟。   大人们是坚信这俩人之间肯定有点儿不可言说的暧昧情愫,孩子们则是眼馋李璟的每一份小灶。   如此又是七八天时间过去,叶安澜他们眼看着再有三五天就能抵达目的地。   这一天,叶安澜正坐在牛车上,用炭笔费力的写着什么,车队前方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叶安澜迅速收起纸笔,骑上一直溜溜达达跟在牛车旁边的马,从队伍旁边策马直奔队伍最前方。   她原本就处于队伍的前半部分,所以只片刻工夫就奔到了队伍最前方。   此时,在他们队伍前面一点的地方,原本负责探路的护卫队成员,正被一群鲜衣怒马的年轻人围在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呢,叶安澜就听到了对方嘻嘻哈哈挥舞马鞭的清脆声响。   “一群贱民居然也敢骑马,说,你们的马是不是偷来的?”   “肯定是偷来的,你这不是说废话吗?”   “哈哈哈,就是,你跟一群贱民废什么话。”   “这种贱骨头就要让他们吃些苦头,记住教训。”   “......”   随着那群锦衣华服纨绔子弟的声音传入耳畔,叶安澜原本就算不上好的心情,暴躁指数顿时直线攀升。   她阴着一张脸策马向前,跟在她后面的杨小桃、魏祯则是屈辱的抿紧了嘴。   杨小桃有些不安,作为一个被洗脑多年的纯古人,她对权贵阶级的畏惧是刻进了骨子里的。   反而是军户出身,骨子里浸润着血勇之气的魏祯,只有愤怒,并无畏惧。   三人策马赶到队伍最前面时,长安和庆忌已经从外向内动起了手。   他们虽是侍卫出身,但却因为从小就长在世家大族,骨子里对这些纨绔子弟并无多少畏惧,不像被追赶、被鞭打的那些护卫队成员,不敢轻易出手,生怕给叶安澜和队伍里的其他同伴惹来灭顶之灾。   两人身手极好,没一会儿就把那些纨绔子弟带来的侍卫给打伤、打死不少,叶安澜赶到时,侍卫们形成的包围圈,已经被长安和庆忌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叶安澜看到这一幕,心里翻涌的怒气总算平静些许,她看一眼长安,“去通知你家公子,随时准备战斗。” 第118章 要争口气   长安应声而去,庆忌则是和魏祯、杨小桃一起,继续对付那些仍在源源不断涌来的侍卫们。   在他们前面一点的地方,叶安澜腰悬长刀、手拎木棍,像打地鼠似的,一棍一个,敲晕了不少锦衣华服的纨绔子弟。   一开始那些纨绔子弟根本没有注意到叶安澜已经单枪匹马突破他们那些侍卫组成的防线,直到落马的纨绔子弟没马蹄踩醒,正试图把那些护卫队成员逼下马的纨绔子弟们,这才惊讶地朝着这边投来视线。   “你是谁?”   “你怎么进来的?”   “侍卫!侍卫!”   “......”   伴着纨绔子弟们的大呼小叫,叶安澜一边应付不知天高地厚朝她出手的纨绔子弟,一边稳稳地继续朝着那些护卫队成员前进。   “姑娘!o(╥﹏╥)o”护卫队成员在看到叶安澜的那一刻,一群挨打受骂都没掉眼泪的大老爷们儿,居然集体眼泪汪汪上了。   他们穿着被抽烂的衣服,顶着已经红肿冒血的鞭伤,可怜巴巴地朝着叶安澜靠了过来。   叶安澜却没有给他们好脸色,“我教你们练武,教你们骑马,甚至教你们杀人,为的就是让你们窝窝囊囊被动挨打?我没教过你们致命三招吗?没告诉过你们,对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无情吗?”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护卫队成员委屈的就差对手指了,“我们这不是害怕给大伙儿惹麻烦吗......”   “都快被人欺负到姥姥家了,你们还顾虑这顾虑那,你们的骨气和血性呢?就算不知道能不能杀人,拳击鼻梁、指插双目、双掌击耳、肘砸颈部……这些总可以用一用吧?”   挨训的护卫队成员顿时不出声了。   好吧,主要是他们已经不敢出声了。没见他们家姑娘,一边在这连珠炮似的训斥他们,一边还在头也不回的收拾那些不自量力的纨绔子弟吗?   好家伙,这可真是好家伙,头都不带回的,也不知道她那打人的动作是怎么做到那么娴熟精准的,一棒一个,一棒一个,比他们夏天的时候打苍蝇蚊子可利落帅气多了。   护卫们不想自己也被打——万一他们继续犟嘴,他们家姑娘顺手也给他们一棒呢?这么可怕的事情,他们可不想亲身尝试。   “可恶!!!”被无视的纨绔子弟们忍不了了,其中一人也不知从哪摸出把长弓,拿起来就要朝着叶安澜放冷箭。   叶安澜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含着凛冽杀气的眼神顿时投向了那名年轻男子,“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地上的那些家伙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那名年轻男子被气得够呛,但想到叶安澜的邪门儿之处,他到底还是没敢真对叶安澜出手。   他恶狠狠盯着一身朴素粗布衣裳的叶安澜,“你到底是谁?区区一个贱民,居然也敢在小爷的地盘儿上撒野,你知不知道小爷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被你打下马背的又都是些什么人?就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   “贱民、泥腿子、上不得台面......呵,自诩高贵的一群蛀虫,几乎快要活不下去的普通百姓,还真是个让人喘不过气的畸形社会呢。”   叶安澜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是在刻意压抑着某些东西,那年轻男子虽然听不太懂叶安澜口中的某些词汇,但他却能感受到叶安澜身上那股子仿佛马上就要咆哮而出的危险气息。   他讪讪闭上了嘴,不敢再继续侮辱叶安澜他们。   叶安澜看一眼已经被自家的护卫队成员团团包围的纨绔子弟,“跟我的同伴道歉,然后带着你们的人,给我滚。”   “你说什么?”一名身穿骑射胡服的少女尖叫出声,“你让我们......”   叶安澜举起了手中的木棒,少女吓得立马缩到了他人身后。   叶安澜冷哼,“道歉!”   两方沉默对峙,最终,侍卫已经被叶安澜他们悉数拿下,同伴又在因为疼痛而不断哀嚎的纨绔子弟服了软。   有生以来头一次丢这么大的脸,纨绔子弟们灰溜溜的离开了,但在离开之后,他们却又琢磨起了如何报复叶安澜他们。   叶安澜心知这事儿不会这么容易过去,在起义军遍地开花的当下,这群纨绔子弟还能混的这么开,要么他们家里长辈本身就是目光比较短浅、选择了第一时间下场的投机主义者,要么他们家里长辈就是和当地的起义军有所勾连。   叶安澜让人先给受伤的护卫队成员清洗伤口、上药包扎,然后又和李璟等人凑到一起,商量了一下怎么才能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一条条指令发出去前,叶安澜先找人给队伍里的所有人上了洗脑课。   给大伙儿洗脑、消除他们对权贵阶层畏惧心理的重任,她交给了周明哲和裴怀秀,这俩小书生现在是他们这支队伍的宣传委员。   好吧,平时没有宣传任务时,他们也是大家的文化课老师,以及裴怀玉这个后勤大总管的主要副手罒ω罒   这俩人习武没啥天赋,在这方面倒是做的挺不错的,叶安澜他们商量好后续行动计划没一会儿,这俩小书生就把大家忽悠的全体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叶安澜在队伍里走了一圈儿,发现大家不仅不像刚刚那样满心忧虑,反而还战意高涨,一个个的,都是一副恨不能立马再跟那伙纨绔子弟干一架的架势。   “做的不错。”叶安澜表扬了两个小书生,“接下来就是护卫队的主场了,你们可以去帮怀玉主持内圈诸事了。”   被发了小红花,两个小书生喜滋滋去找裴怀玉了,叶安澜则是继续来来回回骑马在队伍前后穿梭往返。   直到被她派去盯梢的长安和庆忌带着二十名配合他们行动的护卫队成员匆匆返回,叶安澜这才吩咐大家原地休整。   他们此时正处在两山之间的官道上,因为山与山之间的距离比较远,官道倒也还算宽敞。   众人停在山脚迅速吃了些东西,然后就开始分头按计划行动。 第119章 世界真小   队伍再次整装出发,叶安澜和杨小桃骑着马,并排走在队伍最前面,充当队伍的先锋将领,足智多谋的李璟被叶安澜要求负责居中指挥,长安则负责保护他这位临时统帅。   浩浩荡荡的大部队走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官道前方就有闷雷一样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叶安澜拔出长刀,“准备战斗。”   众人应了声“是”,跟在叶安澜身后的护卫队青壮年,迅速把车上的石块搬下来,堆叠在队伍两旁的路面上,防止敌人纵马上山,去追他们队伍里的那些老弱妇孺。   与此同时,原本围着老太太们破花头巾、坐在车上装老年人的护卫队成员,也纷纷从车下摸出了属于自己的刀剑枪棍。   他们把负责扮演“孩童”角色的半大孩子放出队伍,让他们自行组队上山,去找已经先一步埋伏在林子里的其他同伴。   这些半大孩子平时也是要接受操练的,所以个个都比寻常的少年人灵活很多。   他们排着队,在敌人到来之前,有序而又迅速的钻进林子,去跟早就已经提前上山的同伴们会合。   “就是他们!”之前灰溜溜退走的某纨绔子弟,指着叶安澜,一脸凶狠的和自家长辈告状,“就是她打伤了我们不少人。”   在他身旁,是一对看上去十岁左右的双胞胎兄妹,其中的女孩儿正是之前被叶安澜吓退的那个。   她换了一身新的胡服,得意洋洋骑在马上,一副誓要一雪前耻的模样。   在他们兄妹身前不远处,是一位身穿银甲、骑着白马的俊秀男子。   男子看着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但他身后的双胞胎却一口一个爹的叫着他,可见他的实际年龄远比看上去大。   叶安澜只是随便感慨一下,跟在叶安澜身后的叶金奎却在看清男人容貌的那个瞬间,震惊得连手里的马鞭都扔了。   “爹?”   听到叶安澜喊他,叶金奎瞬间回神,他双唇颤抖,“元娘,不能打,他们……”   叶安澜蹙眉,这怎么在这种大战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她爹却突然掉链子了¬_¬`   对方都已经开始叫骂了,叶金奎突然来一句不能打,逗呢这是?   她示意杨小桃帮自己顶一下,回两句嘴。   “爹,你有话要么现在立刻就说,要么就等打完了再说。”   要不是对方是她长辈,她早就直接训人了,啥情况啊吞吞吐吐的,都火上房了,是搞欲言又止这一套的时候吗?   叶金奎被叶安澜这么一提醒,立刻也意识到自己态度有问题了,他用力攥紧马缰,“他,那个人,他是你爹。”   他声音很小,听见的就只有包括叶安澜和杨小桃在内的寥寥数人。   “啥?”叶安澜的这句反问,可以说是问出了所有人的难以置信。   叶金奎用力搓了把脸,“爹不会记错的,他真的是你亲爹。”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叶安澜下意识反问一句,问完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她不知道的事,叶金奎去哪知道去。   “算了,管他呢。”叶安澜说着摇了下头,“他就是皇帝老儿,今天也别指望我束手就擒。”   叶金奎是古人,叶安澜这个换了芯子的“女儿”不介意弑父,不怕名声扫地,叶金奎却不想叶安澜背上一辈子都洗脱不去的骂名和污点。   他跟叶安澜打商量,“元娘,你能不能让爹跟他说几句话?”   叶安澜蹙眉,“只能在这说,不能过去他那边。”   叶金奎:……   他愁的忍不住揪了把头发,“可、可这么说,会被别人听到的。”   叶安澜无所谓,“那要不就干脆别说了,直接打吧。”   叶金奎:......“那、那我还是就在这儿说吧。”   听到这父女俩的这番对话,一直一心两用的杨小桃,此时连和敌人对骂都不怎么会了,实在是她家姑娘,今天给她的冲击有点儿让她消化不来。   亲爹是啥意思?她不是叶家的亲闺女?还有就这么直接开打真的没问题吗?那可是亲爹_(:з」∠)_   叶安澜可不知道杨小桃这会儿已经彻底风中凌乱了,她往旁边让了让,示意还是打算说几句的叶金奎略微上前几步,“那您速战速决。”   叶金奎心里默默叹气,他拍马上前,“老爷,您可还认得小人?”   叶安澜蹙眉,腹诽叶金奎干嘛一开始就把态度摆这么低。   不过考虑到现在不是提醒她爹要挺直腰杆的好时机,叶安澜到底忍下了满肚子的不满意。   对面被叶金奎视线锁定的年轻男子眉头微蹙,看向叶金奎的眼神满满都是厌恶。   倒不是他认出了叶金奎,他只是单纯觉得,叶金奎这样的流民,根本就不配和他直接对话。没见连和杨小桃对骂,他们那边都只是出了一个口舌伶俐的侍卫?   不过叶金奎的这句“老爷”倒是确实引起了对方注意,他眉头紧锁,用看脏东西的眼神看了一眼叶金奎。   乍一看,他没有认出苍老许多的叶金奎,但当他看见与叶金奎并肩而立、样貌与生母有六七分相似的叶安澜时,他脑中不由灵光乍现,“是你!你这忘义背主的恶仆!”   叶安澜一听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上来就骂人,怕不是欠扁。   叶金奎却没有叶安澜那么生气,他苦笑一声,“老爷怎么说我都可以,只是今日还请老爷不要为难小姐。”   旁听的其他人直接傻眼了。啥情况?这俩人认识?而且听这两句话,他们之间这是有故事?   众人心里燃起熊熊八卦之火,奈何小原主的亲生父亲却在此时冷静了下来。   他朝着自己这边的闲杂人等摆摆手,示意他们全体退后。   那些得以留在他身边的,全部都是他的铁杆儿心腹。   就连他的那对双胞胎儿女,他都给赶到了听不见二人对话的大后方。   他在那边赶人,叶安澜却一点儿反应也无,还是叶金奎实在憋不住了,欲言又止看向叶安澜,叶安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也要清场?   叶安澜有点儿不乐意,“爹,咱们干嘛非得跟他学?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非要搞得好像我也非常心虚一样?” 第120章 家丑外扬   叶金奎有点儿抓狂,他小声劝叶安澜,“到底是你亲生父亲,你多少给他留些颜面可好?”   “行叭,不过我不是为了给他留颜面,我是不想您夹在中间难做人。”   叶金奎只觉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他点点头,然后摆手示意众人有序退后。   等到闲杂人等全被赶到一边,叶安澜的便宜亲爹这才阴着张脸缓缓开口,“我不找你,你居然还敢主动找上我们。看来这些年你胆子大了不少。”   叶金奎苦笑,“小人不敢,小人只是不想您和小姐父女相残。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们这些人走,我保证小姐绝不会胡乱说话给您添堵,也不会去和您现在的儿女争夺家产。”   他倒不是怕叶安澜的便宜亲爹能把叶安澜怎么样,他只是不想叶安澜背上弑父之名。   而且他深知,叶安澜不屑跟害死她亲娘的渣爹扯上关系。   逃难的这一路叶金奎早就已经看明白了,叶安澜想要什么,根本就不需要去依赖寻常女子最最重视的所谓家族、父兄。   她有白手起家的本事,就像曾经的老平西侯。   辛苦养大的孩子有本事,前程可期,很多叶金奎和李氏原本无法释怀的事,比如老平西侯留下的丰厚财富的归属问题,现在他们都已经不是特别在意了。   可他不在意,不代表叶安澜的便宜亲爹也能容忍区区一介下仆对自己这般冒犯。   还有他一直都没有正眼瞧过、也没有正眼瞧过他一次的叶安澜,这个女儿的存在,对他来说不是血脉的延续,而是他不得不出卖自己、换取权势以及财富的耻辱象征。   他想杀了叶安澜,想让她去和她的亲娘作伴,想再也没人能够证明他曾经的卑躬屈膝和卑劣算计。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就是老爷我的一条狗!”他握紧手中马鞭,“至于这个孽.种,谁知道她是谁的种!整日跟一群下.贱的流民在一起厮混,跟她那个不安于室的娘一样,生来就是个不知廉耻、自甘下.贱的货!既然你这恶奴非要把这等私德败坏、来历不明的野.种安在老爷我头上,那老爷我今天就清理门户、肃清家风!”   叶金奎脸色惨白。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身为生父,叶安澜的便宜亲爹居然能说出这种怀疑自己女儿来历不明、污蔑自己女儿私德有亏的话。   “你、你......”叶金奎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指着叶安澜的便宜亲爹,因为担心叶安澜、替叶安澜委屈,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硬是控制不住的眼泪流了满脸。   一直默默听着他和渣男交涉的叶安澜倒是没觉得自己哪里委屈,毕竟又不是她真的爹,她啧了一声,果然毒舌这种事,她还是比叶金奎更擅长呢。   她侧过头,用暗藏着一丝遗憾和伤感的眼神,快速瞥了一眼正一脸担忧望着她的李璟。   真是遗憾啊,她终究还是做不了像他那样的神仙人物呢。   心里这么想着,行动上叶安澜却一点儿也没拖泥带水。   她深吸一口气,用上些许内力,扬声冲着对面便宜亲爹带来的其他人喊:“大家快来看啊——有人抢着给自己头上扣绿帽子哎——非要当活王八哎——”   众人:......   原本人吵马嘶的官道上,在这一瞬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好一会儿,叶安澜的便宜亲爹才用抖个不停的右手,颤颤巍巍指向一脸平淡的叶安澜。   “你、你这不孝女!你......”   叶安澜冷嗤一声,继续不遗余力的家丑外扬,“父不慈所以女不孝啊,有什么问题吗?再说你不是说本姑娘不是你的种吗?都不是你的种了,你哪来的脸说我是不孝女?”   “ε=(´ο`*)))唉,我娘真是可惜了,明明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结果却因为摊上个偏心外室女的渣爹,硬是被你们这等软饭硬吃、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给联手算计死了。”   “你说她要是真像你说的,想开了,看透了,给自己找了个其他良人该多好。别的不说,起码我不用遗传你的那一身脏血不是?ε=(´ο`*)))唉,真是可惜啊。可惜我娘那么好,我居然随了你。”   “你、你......”叶安澜的便宜亲爹还是第一次被人把脸皮直接撕下来丢在地上使劲儿踩,尤其这个撕他脸皮,恨不能把他踩进十八层地狱再也翻不了身的,还是他实际上的亲生女儿。   如此离经叛道,如此大逆不道,如此......   还不等他愤怒完,叶安澜又说话了,“我什么呀?我说错了吗?我那个人渣外祖父,为了撬我外祖母的嫁妆陪送外室女,硬是把他外室女的姘.头,也就是你,捏造成了他自个儿的救命恩人,半路做主给我娘和你定了亲。你敢说你们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的吃我娘人血馒头的主意?”   看到那些纨绔子弟眼神齐刷刷转向队伍当中的某辆华贵马车,叶安澜眼睛一亮。好家伙,感情她这是走大运了,狗.男女居然一个不少全都让她碰上了。   她提高音量,越过渣爹直接朝着马车喊话。   “我说后面的那个,你有本事抢自己异母姐姐的夫婿,有本事霸占自己异母姐姐的嫁妆,有本事哄得气死自己亲娘的白眼儿狼热孝期间迎你进门,有本事在过门没几个月的时候就‘早产’生出一对双胞胎,怎么现在又没本事面对大伙儿的火眼金睛了?”   “你别躲着呀,你出来,咱们讨论一下到底谁才不安于室、不知廉耻、私相授受、私德败坏、自荐枕席、自甘下.贱,谁才是无媒苟合生出来的来历不明的野.种呗。”   不就是骂人嘛,当谁不会似的,四个字四个字的骂人话,她可比她那个便宜亲爹会的多多了。   而且她这可是建立在事实基础上的免费秘辛大放送,和她那个渣男亲爹的信口胡诌可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你、你这逆女!”叶安澜的便宜亲爹几次想插话都被叶安澜语速飞快给压下去了,现在好不容易叶安澜说完了,他总算捞到了咒骂叶安澜一句两句的好机会,只可惜这种时候他无论说什么,他和他那位继室也别想再给自己洗白了。 第121章 话不投机(为石敢当当当加更 ^_^ )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他们当初打的是吃绝户的主意,事情做的其实并不严密。   他们之所以有胆子在老平西侯身故之后害死他的女儿和外孙女,倚仗的也无非就是老平西侯和叶安澜的外祖母一死,他的那位老岳父、叶安澜的渣男外祖父就能仗着自己皇室子弟的身份,在没有儿子的老平西侯家一手遮天。   再加上,现如今叶安澜的渣男外祖父已经把外室纳进府做了郡王侧妃,叶安澜的便宜亲爹也已经把叶安澜亲娘的异母妹妹娶进了门。   这对母女,还有他那位继室给他生的那对已经十岁的双胞胎,就是他和他那位岳父无法销毁的四大铁证。   这世上从来就不缺聪明人,只要叶安澜今天说的这些话传扬出去,叶安澜甚至都不用亲自给出任何证据,京都的那些达官显贵就会自动把真相一点一点彻底补全。   到时候不只是他要身败名裂,他那位靠着侵占岳父家财重新回到富人行列的郡王岳父,也少不得被京都的达官显贵嘲笑鄙薄。   当然,这并不代表那些达官显贵手上就干净,他们只是需要面上的好名声。因为爱惜羽毛,所以才更加不能与名声有瑕的人为伍。   杀人不用刀,甚至都没有暗中算计布局,只豁出脸面把自己亲爹好一顿贬损,就逼得他们这些对不起老平西侯一脉的人注定身败名裂、举步维艰,可真是好手段。   叶安澜的便宜亲爹,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这个长于乡野的嫡长女,并不像他以为的,只是跟着叶金奎学了几招拳脚功夫,只是个脑子还没核桃大的粗野村姑。   想到之前叶安澜说的,她不像她娘,反而像他这个亲爹,叶安澜的便宜亲爹居然莫名有些赞同她的这个观点。   一念及此,他下意识用力摇头。他这是被这个孽女下了降头吗?她当时说像自己的时候可不是在说什么好话啊!   强迫自己清醒一点,叶安澜的便宜亲爹黑着张脸,努力想要收拾残局。   “你这逆女,你败坏我的名声,于你有何好处可言?你别忘了,你终归是我亲生女儿,我若身败名裂,你这个亲手毁了自己父亲一辈子的逆女,难道还能有什么好名声不成!”   叶安澜心说,你想求我反口,那你倒是有个求人的样子啊,就你现在的这态度,你这分明是在话里话外对我进行威胁!   而她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威胁。   “名声好坏我无所谓,至于让你身败名裂的好处,唔,让我娘九泉之下可以瞑目算不算?”   “你!”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我娘生出来的,而我娘却在生我的时候,被你趁机害死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找你报仇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我是你父亲!”   叶安澜冷笑,“想把我和我娘一起弄死的父亲?把我的兄弟、手足、底气叫作贱民的父亲?”   “你说什么?”叶安澜的便宜亲爹表情剧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生吞了一百只苍蝇,“你管他们叫兄弟和手足?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叶安澜一脸平淡,“他们是人,我也是人,其他哪还需要什么别的身份。”   叶安澜的小伙伴们感动的一个个眼泪汪汪,好多人一边抹泪一边喊着“姑娘”,叶安澜的便宜亲爹却气得差点儿没有原地去世。   他虽然不是出自世家或者权贵之家,但却也是长于世代官宦的书香门第,从他毫无底线往上爬的做派就能看出,他是个阶级观念很重的人。   叶安澜这么说,就等于是否定了他不惜杀妻杀女也要追逐的一切,这让他如何忍得下去?   “看来你是一点儿都没有悔改之意了。”   察觉到他语气陡然变得更为阴冷,叶安澜右手背在身后,冲李璟打了个手势。   “我又没做错任何事,为何要有悔改之意?反倒是你,难道不打算带着你的小老婆,一起去十八层地狱为自己的满手血腥赎罪?”   “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逆女。”叶安澜的便宜亲爹,语气忽然变得格外平淡,就仿佛之前被叶安澜气得七窍生烟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他朝着身边的侍卫一挥手,“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说到后四个字,他还用视线扫视了一下之前跟过来的纨绔子弟们。   叶安澜耸耸肩,早这样多好,反正矛盾不可调和,三观存在鸿沟,那大家不如就直接用拳头说话多好——拳头才是硬道理嘛,何必明知希望渺茫,却还试图用所谓的父女关系压制她呢。   她招手叫过杨小桃,“动手。”   因为早有预感,所以她反应十分平淡,但同样被纳入灭口范围的纨绔子弟们可就没她这么淡定了。   他们就是跟过来报仇的啊,就算后面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那也不是他们自己愿意的啊,这怎么听个八卦还听出杀身之祸了_(:з」∠)_这年头带耳朵出门都已经这么危险了吗o(╥﹏╥)o   一边大呼小叫喊着自家侍卫保护自己,纨绔子弟们一边打马试图冲出叶安澜老爹那些侍卫组成的包围圈。   与他们以躲避为主的态度截然相反,叶安澜和杨小桃第一时间带着自家的护卫队成员,径直杀向躲在侍卫中间的那一家子。   擒贼先擒王,那一家子不死,她和她的同伴就谁也别想活着。   叶安澜想的很明白,叶金奎却以为她是报仇心切,所以才会选择直入敌阵。   他咬咬牙,打马跟上叶安澜和杨小桃。   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拼着背上弑主的恶名,他也绝不能让叶安澜亲手弑父。   叶金奎豁出去了,却不知李氏比他还豁的出去。   叶安澜带着被误会成小绵羊的护卫队成员一路冲杀,很快就把侍卫们形成的保护圈给撕开了,在那一家子难以置信的瞪视下,叶安澜举起刀,刀锋直扑她那位便宜亲爹的左侧脖颈。   然而还没等她砍到对方,对方就被一支呼啸而来的箭矢,稳而准的射穿了叶安澜刚刚瞄准的那个部位。 第122章 凶神恶鬼   叶安澜的便宜亲爹死了,被一个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的人给一箭射死了。   射箭的人臂力极强,那箭矢把被射中之人的身躯直接带下了马。   伴随着“夫君”“爹爹”“老爷”的一阵乱喊,叶安澜微微侧过头,看向站在一侧山坡上的李氏,以及与李氏只有一步之遥的庆忌。   李氏手里拽着把长弓,因为弓很重,拿着太过吃力,她身形控制不住的有些东倒西歪,但她却坚持把弓握在自己手里。   叶安澜听到她用尽全力在大喊,“小姐,奴婢给您报仇了!奴婢把他给杀了!”   在她身旁的庆忌,则是在叶安澜转过头来的那个瞬间,抬手指了指自己。   叶安澜叹息一声,转头看向想要替她背负骂名,结果却因为实力不济没能抢到她前面的叶金奎。   什么是父母?这才是父母。   不是像小原主的便宜爹那样,只是快乐了自己就有资格以父母自居,而是得像小原主的亲娘,豁出命去生下女儿。   或者像叶金奎与李氏这样,宁愿自己受千夫所指也要在紧要关头竭尽全力保护他们的孩子。   再不然就要像她前世的父母,含辛茹苦把她养大,尽最大努力把她教好。   合格的父母有很多种,但她今天才见第一面的这位便宜亲爹,绝不是其中任何一种。   “无关人等,给你们个机会自己跑路。”叶安澜只感慨了短短一瞬,就扬声开始瓦解对方军心,“我数到十,还在这片战场上的,杀无赦!”   纨绔子弟和他们带来的长辈、侍卫,一听立刻趁着包围他们的侍卫六神无主,拍马就往包围圈外冲。   那些因为家主死亡而变得群龙无首的侍卫,下意识将视线投向自家夫人和少爷、小姐。   奈何之前还耀武扬威的那对双胞胎,此时早就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而他们的娘,则是状似疯癫的紧紧抓着自己心腹嬷嬷的手,“杀了她!给我杀了她!快杀了她!”   这个“她”毫无疑问是指叶安澜,但问题是,这些侍卫哪来的本事去杀叶安澜?   之前那些纨绔子弟欺负人,叶安澜队伍里的那些护卫队成员为了不给叶安澜惹麻烦,表现的可以说是十分窝囊。   虽然后来叶安澜带着几个人大发神威,狠狠挫了一把那些纨绔子弟的傲气,但那些纨绔子弟却因此把叶安澜队伍里的那些青壮年男子全都当成了不过就是力气大些的普通流民。   他们先入为主的认为,叶安澜的队伍里,身手好的充其量也就五六个、七八个,不然其他人不至于怂成那样。   叶安澜的便宜亲爹是个谨慎的人,虽然那些纨绔子弟一再表示,他们只是输在了大意轻敌上,但他却依然带来了近五百名他养的私兵。   这些人是他从任上带着大批财物和所有家眷,大老远跑回家乡的底气,用他们对付一支老弱妇孺占了一半比例的千余人的流民队伍,再加上纨绔子弟的长辈们各自给添的一些侍卫也能跟着打打酱油,叶安澜的便宜亲爹压根儿就没想过会有失败的可能性。   他不知道的是,叶安澜其实是把自己小三千人的流民队伍,均匀地分成了两支队伍在一前一后赶路。   那些纨绔子弟离开后,叶安澜猜到事情不会就此结束,所以早就悄摸儿把队伍的人员结构进行了调整。   包括那些受过训练的半大孩子在内,队伍里的所有老弱妇孺,都被她安排去了第二支队伍。   为了保护这些人,她让队伍里弓箭用的最好的那拨护卫队成员,带着他们藏到官道旁边的山林里。   占据了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势,弓箭手和那些受过训练的半大孩子又都可以随时拿起武器与敌人近战,指挥作战则有裴怀玉和庆忌这对默契极深的主仆,再加上叶安澜他们还故意在能够上山的地方堵了石墙,让马匹根本无法顺畅通行,这些老弱妇孺的安全根本不必再多做担忧。   至于负责正面对敌的叶安澜他们,且不说叶安澜、杨小桃、魏祯、长安的极高个人战力,也不说李璟的足智多谋,就只说他们的战斗人员数量,一千护卫队成员对上对方五百私兵,两个打一个,双方的单体作战水平又都是半斤八两,他们能打不赢那才叫真奇怪呢。   更别提叶安澜和李璟都不是那种会大意轻敌的人,他们不仅派出了不少护卫队成员打探情况,而且还慎之又慎的制定了数套作战计划。   刚刚叶安澜打算用上的擒贼先擒王,就是她和李璟商量出来的作战计划之一,只不过最终这个“擒王”的实施者,因为李氏的突然干预,从叶安澜这个先锋大将,变成了原本应该稳居后方的高手庆忌。   作为队伍灵魂人物的家主一死,女主人和小主人又都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不是只会瑟瑟发抖、尖声哭叫,就是只会疯了似的喊着让他们去杀人,全然不顾他们能不能杀得过对方。   这种情况下,叶安澜便宜亲爹养的那些私兵,哪里还会继续老老实实听从命令。   叶安澜一说会放逃走的无关人等一马,原本就已经阵脚大乱的私兵,哪里还会继续为明显不会有好下场的过气主家拼命。   负责拦截那些纨绔子弟的私兵最先开始跑路,然后就是那些距离叶安澜他们最近的私兵。   这两拨人一拨是因为忠诚度不够,所以刚刚才会被叶安澜的便宜亲爹打发到听不到他和叶金奎、叶安澜谈话内容的大后方,负责看管那些纨绔子弟和他们带来的长辈、侍卫,另外一拨则是因为叶安澜他们这伙人,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凶神恶鬼骤然临世。   尤其是并驾齐驱,比着赛砍人的叶安澜和杨小桃,这俩姑娘简直恨不能一秒钟就把侍卫们组成的防护圈彻底杀穿。   她们浑身浴血,砍杀了不知多少试图一拥而上杀死她们的私兵。   当然,这还不是她们最吓人的地方。她们最吓人的地方,是当她们顾不上控制自己的力道之后,死在她们手下的那些私兵,尸体就没有一个是形状完整的了。   别人杀敌,最多给敌人脖子、心脏之类的要害部位开一个洞,她们杀敌,周边十米之内,飞的全部都是敌人的头和半截身子_(:з」∠)_ 第123章 一笔烂账   纨绔子弟和他们的长辈、侍卫一起跑了,打着侍卫旗号的私兵也跑了,甚至就连会骑马、会赶车的家仆都趁乱裹挟着大批财物逃走了。   叶安澜把追缴那些东西的任务交给了杨小桃和长安,“你们去追那些带走我金银财宝的家伙,记住一文钱都不能让他们私自带走。”   敢趁乱抢走属于她的战利品,这些人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肥,既然这么爱财,那就让他们连自己的私财也一并贡献出来,彻底血本无归好了╭(╯^╰)╮   杨小桃和长安应了声“是”,然后就点了五百人策马去追那些虎口夺食的仆从了,叶安澜则是示意身边的护卫队成员掀开马车帘子,让一直躲在里面的那些女眷不得不直面她这位杀神。   “你......唔唔唔......”一看到叶安澜,她的那位便宜继母兼姨母就面色狰狞朝她扑了过来,只可惜扑到一半,她身边的老嬷嬷就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拽回了自己身后。   叶安澜啧了一声,“成王败寇,你连坦然面对失败的风度都没有吗?放心,我不会一点儿选择的余地都不给你。”   说到这里,叶安澜一挥右手,“去把后面那几辆车上的女人孩子也都给我带这边来。”   她耳力好,早就听到了那几辆车里传出的诸如“姨娘,我好怕”“姨娘,父亲没了,我们怎么办”之类的话。   那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些可都是她那位便宜亲爹的小妾和庶出子女。   这些人她不好一口气全都杀光,毕竟这些人没做什么让她非杀不可的事,但她也不能就这么直接把这些人都放走。   没一会儿,魏祯就带人把叶安澜那位便宜亲爹的小妾和庶出子女全都抓过来,叶安澜打眼一扫,发现居然一共有二十二人之多。   “啧啧,这么多。”她在心里腹诽一句,然后又把视线转向她那位便宜继母。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死,你的孩子们活。二,你的孩子们死,你活。你选一个吧。”   她那位便宜继母被老嬷嬷揽在怀里,一双眼睛恶狠狠盯着叶安澜,但却识趣的没有再继续骂人或者试图打人。   她用恨不能生吃了叶安澜的凶狠眼神盯着叶安澜,“我凭什么相信你?!”   叶安澜耸耸肩,“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解一下?   “娘。”那对只比叶安澜略小一点的双胞胎,一边一个眼巴巴看向自家娘亲。   叶安澜一看他们的那表情就忍不住暗暗摇头,这可真是,居然这么快就不约而同做出了选择。   她能看出来的事情,她的那位便宜继母身为亲娘又岂会看不出来?   “你们......”原本因为叶安澜变得凶狠的眼神,在这个瞬间悉数转为难以置信,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如珠如宝捧在掌心的两个孩子,居然这么快就为了自己,逼着她放弃活的机会。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就好像刚刚疯了一样喊着要杀叶安澜的人根本不是她本人。   “他们也是我的孩子。”她伸手指向被护卫队成员押着的那些庶出子女,“我养了他们这么多年,现在是他们回报我养育之恩的时候了。虽说只是庶出,但这么多个,想来也足够抵掉我和他们嫡兄嫡姐的份了。”   她此言一出,那些大一点的孩子,吓得立刻更加用力的抱住了自己的亲娘,而那些抱着孩子的女人们则是更加用力的揽住了自己的孩子。   性子软和些的,此时吓得只会抱着孩子呜呜的哭,性子泼辣些的,则是一改之前面对正室夫人时的唯唯诺诺。   她们抱着自己的亲生孩儿,横眉怒目瞪向叶安澜的便宜继母。   “我呸,你想得美!人家大小姐是要给自己亲娘报仇,你牵扯我们这些连先夫人都没见过的姨娘庶子作甚?”   “你以为现在还是在府里呢?你一句话,我们就得战战兢兢唯命是从?”   “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我的孩儿,我就是抱着他一起死,我也不会让他去给你们母子抵命!”   “......”   七八个环肥燕瘦的美貌女子,一秒钟化身泼妇,要不是被护卫队的人用刀枪比着,看她们的那架势,叶安澜感觉她们都能扑过去生撕了她的那位便宜继母。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对着她的那位便宜继母使劲儿,有三个心思灵透的,转头就抱着自己的孩子朝叶安澜跪了下去。   “大姑娘,求您饶命啊。我们跟您可没有任何仇怨啊,求您放过我们吧。”   “大姑娘,稚子无辜,求您看在我儿还没有三个月的份上放过他吧。”   “大姑娘,我生的只是个姑娘,她就算长大了也威胁不到您的,求您放过她吧。”   她们这一哭一跪一哀求,其他几个也立刻醒过神来——她们冲那疯婆子使什么劲儿啊,能决定她们是生是死的,可不是那个疯婆子了。   一群女人一改刚刚的泼辣模样,她们抱着孩子,对着叶安澜就跪了下来。   叶安澜:......   叶安澜很无语。   小原主家的这笔烂账吧,罪魁祸首就俩人,她的人渣外祖父,她的渣男生父。   这俩人一个害死了小原主的外祖母,一个害死了小原主的生母。   至于先是给小原主外祖父和亲爹做外室,后又以侧室和继室的身份登堂入室的那对母女,她们不要脸是实实在在的,但客观来讲,她们手里其实并没有小原主血亲的人命。   当然,就算如此,叶安澜也不会放过这对母女。   要知道,她们可是吃小原主外祖母、生母人血馒头的主力选手。   至于她便宜亲爹的妾室和庶子庶女,这些人确实如她们自己所说,和叶安澜并没有血海深仇。   但要说完全没有任何仇怨,要说她们就完全无辜,叶安澜表示,这个说法她无法认同。   她揉了下眉心,“都别嚎了。”   女人们被她泛着冷意的声音吓到了,她们讪讪闭上了嘴,一个个全都小心翼翼觑着叶安澜的脸色。 第124章 区别对待   叶安澜环视一圈她便宜亲爹的小妾和庶出子女,“一群靠着吃我亲娘嫁妆锦衣玉食的人,就别在这说自己如何清白无辜了。看在你们只是被动接受,并没有主动杀人谋财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但我对你们的仁慈却也仅限于此,谁要是贪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别怪我让她把之前吃进去的都再给我补回来。”   一群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的女人你看我我看你,片刻后,有个抱着儿子的丰腴女子试探着开口,“可是,大姑娘,我们什么都没有的话,我们要怎么养孩子呢?这些孩子再怎么也是您的亲弟弟、亲妹妹,身上……”   “身上流着一半跟我一样的血?”叶安澜嗤笑一声,“你这是在提醒我,我应该把他们全都斩草除根?”   女人打了个抖,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叶安澜拉下脸,“瓜分了老平西侯留下的万贯家财,白白享受了这么多年还不够,还想在这种时候继续朝属于我的东西下手,你以为我是活菩萨吗?”   敢打她战利品的主意,这群女人怕不是活腻歪了。   她放着自己的同伴不去养,反而把银钱拿出来,分给她便宜亲爹的小妾和庶子庶女,她又不是得了一种叫作脑壳进水的病(▼へ▼メ)   “想活就带着你们的崽子赶紧滚,不想活就直说,亲爹我都杀了,我还怕再杀几个跟我素未谋面的小崽子吗?”   女人们一听,哪里还敢再说其他,她们抱着孩子,带着自己的心腹仆从,连滚带爬的随便选了个方向就要离开。   杨小桃眼尖,看到她们身上穿金戴银,眼睛立刻亮了几分,那可都是钱哪!   她问叶安澜,“姑娘,她们身上的首饰、荷包啥的,要小桃帮您抢回来吗?”   女人们身形一僵,你是魔鬼吗?   叶安澜则是忍笑忍的十分辛苦,她朝杨小桃摆摆手,“不必了。”   她现在已经不差这点小钱了_(:з」∠)_   至于这些女人穿成这样走掉,会不会被其他流民打劫,这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能给她们留条生路,而不是直接除掉这些有害的芽儿,就已经是她能给这些人的最大善意了。   “现在就剩你们三个了。”打发走便宜亲爹的那些妾室和庶子庶女,叶安澜转头看向阴着张脸,恶狠狠盯着那些妾室背影的她那位便宜继母。   她用马鞭敲了下手心,“选吧,是你活,还是你的孩子们活。”   “你能放过他们,为何却非要跟我们母子三人过不去?那些贱.人没有害过你娘,难道我就害过她了?”   “因为她们人血馒头吃的没你多呀。”叶安澜用一副“你是不是傻”的小表情看着这女人,“我娘的嫁妆,大部分都在你手上吧?我那位便宜亲爹,他手上的那些,应该是老平西侯留下的小部分遗产吧?”   女人顿时不说话了。   叶安澜轻嗤一声,“你的那位好爹爹,在拿到老平西侯留下的大笔家财之后,应该也有补一些给你和你的那个外室娘吧?”   “话说,你知道为什么你男人和你爹,放着我娘和我外祖母那样知书达理、优雅端方、出身高贵、有权有势的女人不喜欢,却喜欢你和你娘这种自甘下贱给人做外室的货色吗?”   女人正要得意几句,说是因为她们温柔小意,更懂男人的心,就听叶安澜已经语速飞快自问自答上了。   叶安澜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因为他们和你们一样啊。你们靠着出卖色相,从他们那里换取荣华富贵,而他们则是靠着出卖色相,从我娘和外祖母那里换取荣华富贵。”   众人:......   女人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她说什么?她居然敢说自己的亲爹和亲外祖父出卖色相,她......   “干嘛惊讶成这样?难道我说的有哪里不对?”   叶安澜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是怎样大逆不道的一番话,她甚至还饶有兴致的自个儿剖析起了她便宜亲爹和渣男外祖父的扭曲内心。   这俩人有野心,眼红别人家的荣华富贵,但却没本事靠着自己的努力去堂堂正正获取,于是就只能削尖脑袋,靠着裙带关系去钻营。   据李氏和叶安澜说,老平西侯与发妻一生恩爱,就算只得一个女儿,他也没想过纳妾或者休妻再娶,两人把女儿当成掌上明珠,给她择婿只看人品、性情,并不介意对方是否与自家权势相当。   遗憾的是,他们千挑万选出来的女婿,居然只是披了一张良善的皮。他们看到的,都是她那位渣男外祖父处心积虑演出来的。   他们明里暗里各种贴补、扶持,为的只是女婿能够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对女儿多些体贴和尊重,却不料他们眼中人品贵重的好女婿,居然一直打的都是软饭硬吃的主意。   她的那位渣男外祖父,先是处心积虑让自己走进老平西侯的视野,挖空心思与老平西侯一家结亲,然后又一边仰仗着老平西侯的大权在握重振家门,一边怨恨老平西侯的大权在握让他无法尽情展露本性。   又想吃人家给的好处,又觉得因此善待人家的女儿是忍辱负重,日积月累下来,甚至因此怨恨上了自己的岳父一家。   借着这份怨恨,他把自己想要侵占人家家财、接收人家权势的贪婪美化成“复仇”,把自己的忘恩负义正当化、合理化。   与此同时,因为不敢撕毁自己亲手树立的虚假形象,所以他只能靠着暗地里养外室来“报复”岳父一家。   “他们没本事,给人做外室的你们母女比他们更没本事。你们只能通过曲意逢迎、出卖色相从他们手中获得荣华富贵,于是用温顺柔弱的假象给了他们虚假的爱和切切实实的优越感,满足了他们被压抑的虚荣心,抚慰了他们受挫的隐秘自尊心。”   “明明就是各取所需,却非要把利益交换美化成情投意合。就好比你男人口口声声说着倾慕你,但却转头就为钱财娶了你嫡姐,而你口口声声说着心悦他,但却甘愿为了钱财让他先娶你嫡姐。啧啧,真是好一对志同道合、各怀鬼胎的‘恩爱’夫妻。” 第125章 离间攻心   被叶安澜好一通冷嘲热讽,她那位便宜继母好不容易恢复几分的冷静,顿时又有了再度崩盘的趋势。   她冲着叶安澜咬牙切齿,“说来说去,你不也是为了钱!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说我爹娘和你的亲生父亲?”   叶安澜摊手,“我当然有资格了,谁让我是胜利者呢。而且我和你们可不一样,我身为老平西侯仅存的一点血脉,继承他老人家留下的东西那是天经地义,而你们,不过就是一群靠着出卖自己来换好处的小偷而已!小偷和失主说你也是为了钱,你和我们没啥不一样的,你确定你不是得了失心疯?”   叶安澜的便宜继母被她怼的说不出话,叶安澜却不打算继续跟她做口舌之争。   想骂的人她已经全骂一遍了,战利品其他人也已经追缴的差不多了,叶安澜打算收工继续赶路了。   她一脸平静看着那女人,“行了,闲聊就到此为止吧,你该做出选择了。”   见那女人不开口,叶安澜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两个都不选,我也可以把你们一家三口都送去和你的好夫君团聚。”   她此言一出,那对双胞胎立刻含着眼泪又喊了一声“娘”。   “我选我自己,你想杀他们就杀好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不孝儿女给气的,那女人在短暂的沉默后,选择了让自己活着。   叶安澜笑出了声,那对双胞胎却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们呆呆看着平时对自己千娇百宠的娘,结果却被那女人毫不留情的一手一个,全都推到了一边去。   她跳下马车,“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叶安澜看一眼杨小桃,“把她身上的首饰、荷包全都给我扒下来,最好再搜搜她怀里、袖口之类的地方有没有藏着银票和金叶子。”   杨小桃答应一声正要上手,已经从山上下来的几个婆子却跳出来自动请缨了,她们表示,搜身这事儿她们擅长,用她们可比用杨小桃这种面嫩的小姑娘强。   叶安澜无所谓,“那你们就和小桃一起过去吧,她武功好,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保护你们。”   虽然她觉得这女人理应受到惩罚,但她却不会下作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杨小桃她们去扒这女人的衣服。   “现在该轮到你们了。”女人被婆子们带走之后,叶安澜把视线投向仿佛雕塑一般的那对双胞胎。   “不关我的事,求你别杀我。”原本骄横跋扈的小姑娘流了满脸的泪,她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的摘着自己身上的几件首饰,“你想要钱是不是?我都给你,都给你,你别杀我,别杀我。”   一旁的男孩子也在哭,但却硬气的没有开口讨饶。叶安澜眼尖,从他望向那女人的眼神里,看到了一闪即逝却又格外浓烈的愤怒与绝望。   叶安澜心说,很好,她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她看着这俩人,“行叭,看在你们被自己亲娘抛弃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给你们一条生路好了。”   她下颌微抬,“你们可以带走自己的随身之物,也可以每人再带一位仆从,其他的就别想了。”   两个少年男女直接惊呆了。他们还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毕竟连他们的亲娘都已经抛弃他们了。   叶安澜招手叫过王泰,“你带几队人,把其他没被选中的仆从全都赶走。赶人之前,记得先让咱们的人检查一下他们都带了些什么东西走。小来小去的就让他们带走,明显不属于他们的,扣下拿来给我过目。”   王泰应了声是,然后找了苏小禾、杨小梅以及不少婶子大娘过来帮忙。   婶子大娘是他请来负责给丫鬟婆子搜身的,苏小禾和杨小梅则是负责保护这些婶子大娘的。   他想的挺周到,但接下来的事情却依然进展的很不顺利,男仆那边还好说,女仆这边却有几个死活非要留在他们的队伍里。   这些人都是单独一个被买进府里当下人的,如今被遣散的男仆那边,并没有她们的父母亲人,她们又不敢只身一人在这乱世行走,于是就把叶安澜他们当成了救命稻草。   一个个不仅主动交出多年积蓄,而且还跪在苏小禾等人的面前,又是磕头又是哭着哀求。   苏小禾她们何曾经历过这种阵仗,没一会儿就被这些女仆逼得臊眉耷眼来找叶安澜求助了。   叶安澜早有所料,“把她们带过来单独看押,怎么处置后面我们再商量。”   这些女人不像她,她们无法靠着自己的双脚,独自站立在这片土地上,只能像菟丝花一样,攀附着别人生活。   叶安澜如果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这些人给赶走,那和明晃晃送她们去死也没啥区别了。   她们只是仆从,而且还是在她娘过世之后,被陆陆续续买进来做杂事的普通仆从,她们既没有机会作恶,也谈不上吃她亲娘的人血馒头。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叶安澜不介意给这些人一个相对较好的出路。   比如,以后跟着他们一起种田,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再比如,到了下个相对安全的城池,她就放她们去自寻出路。   约么两刻钟后,裴怀玉过来回禀,“姑娘,东西已经全都归拢好了,尸体也全都掩埋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叶安澜点点头,“这些丫鬟婆子也先带着吧,都是些没有父兄能够依靠的孤家寡人,等到了下个州县,你让人问问她们是想自寻出路,还是想跟着我们一起走。”   裴怀玉点点头,“好,我这就让人把她们编进队伍。”   “元娘。”裴怀玉离开后,叶金奎打马来到叶安澜身旁。   叶安澜转头看他,“爹。”   叶金奎心事重重,他勉强扯了下嘴角,“你、你别怪你娘。”   “我干嘛要怪我娘。”叶安澜对这两夫妻还是很有耐心的,她笑着开解叶金奎,“我知道您和我娘都是为了我好,不然你们干嘛非得抢着去背那个弑主的骂名?万幸动手的是庆忌,不是我娘,不然我都没脸去见我娘了。” 第126章 仁至义尽   叶金奎松了口气,“你长大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叶安澜和他们夫妻一样,很在意那些条条框框的礼教、规矩,但现在的叶安澜,却给他一种已经超脱礼教、规矩之上,很有自己一套内在标准的感觉。   叶安澜在尽情表露自己毒舌技能的时候就想到会引起叶金奎和李氏的怀疑了,不过,人哪有一成不变的呢?   她朝着叶金奎微微一笑,“经历的事情多了,有变化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么。再说,以前是您和我娘保护我,现在该轮到我来保护你们了,我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天真不知世事。”   叶金奎用力点头,“现在你肩上的担子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担起来的,说起来,还是我们当爹娘的没本事,让你小小年纪就要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操心。”   他原本就没怀疑叶安澜有哪里不对劲,只是感慨了一句自己女儿和以前的不同之处而已,现在叶安澜又给了他一个合理解释,叶金奎自然而然就也跟着附和上了。   为防节外生枝,叶安澜他们接连赶了大半天路,直到天色彻底黑透,叶安澜这才安排大家在野外扎营休息。   大量的护卫队成员被分成两班派出去巡逻警戒,队伍里能够主事的叶安澜等人,也是分成了两个批次轮番休息。   如此高度戒备了整三天,叶安澜他们总算走出了那些纨绔子弟所属家族的势力范围,正式踏足周边义军之间的三不管地界。   接连的高强度赶路,队伍里此时已经人困马乏,为了让大家能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去面对未知的明天,叶安澜打算先在这片三不管地界歇上几天。   她挑了一座远离村庄、草木繁茂、没有大型野兽的低矮小山作为驻扎地,让队伍里的老弱妇孺能够安心休息。   队伍停下之后,其他人开始按部就班的警戒巡逻、收拾营地、做饭烧水,叶安澜则是把队伍里的头头脑脑全都召集到了自己身边。   “马上就到目的地了,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浩浩荡荡往前走了。”   “按照之前说好的,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把队伍分成四个部分。你们两个村子的村民自成一体,我就不另作安排了,其他零零散散汇聚过来的流民,我打算按照人数平均分成两支队伍。”   任何一个义军势力,都不会放心像他们这样的剽悍队伍随意入境。为了不让当地的统治者多做猜疑,叶安澜打算把队伍里的这些青壮年护卫队成员全都打散了分到四支队伍里。   “那您呢?您跟哪支队伍在一起?”邵天庆此言一出,众人立刻全都支起了耳朵,等着听叶安澜怎么说。   叶安澜瞪他一眼,“我哪支队伍都不跟。”   邵氏以宗族为单位,通过血缘关系彼此捆绑,部分村民曾经和她一起灭杀某支不做人义军势力的那个村子,他们虽然不是全员亲戚,但却因为常年共同对抗流民匪寇、官兵义军而格外团结。   这两支队伍一旦单拿出去,叶安澜对他们的掌控力就会被削弱很多,如果一定要选,叶安澜肯定不会选他们这种。   至于另外的两支流民队伍,这两支队伍叶安澜原本是可以任选一支的,但叶安澜懒啊,路上迫于形势,不得不壮大队伍规模也就罢了,现在她都打算好要带着叶家人回乡种田了,她干嘛还整一大堆人跟着自己?是嫌自己操心得还不够?   “那我们也哪支队伍都不跟。”杨小桃和郑丰收异口同声,至于苏小禾,她和她娘早就已经跟李氏说好,要一辈子跟着叶家人,所以这种时候她连表态都不用。   “我们也一样。”慢半拍的王泰、周明哲、周明远、裴怀秀、裴怀玉也纷纷开口,一向不爱说话的魏祯则是抱着她的宝贝长剑,默默站到了叶安澜身后。   李璟没说话,他也哪支队伍都不跟,但他和其他人的情况又不大一样。   叶安澜揉了下眉心,“你们我是肯定要带着的,你们就算想跑那也是没可能的。”   邵天庆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那您也带着我们呗!”   叶安澜:......“你是怕这里的本土势力不把我们这群人当成眼中钉?”   邵天庆委屈,但他也知道叶安澜所思所虑才是正理,于是就只能一脸郁闷的朝着杨小桃他们发射死亡光波。   被羡慕嫉妒恨包围、淹没的杨小桃等人却是笑得格外开心。他们能继续跟在姑娘身边哎,被人羡慕嫉妒恨就羡慕嫉妒恨呗,反正眼神又杀不死人┓(´∀`)┏   “当然,我也不是说就直接甩手不管你们了。”叶安澜叹口气,把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咱们这一路缴获的金银和粮食,我会让怀玉看着,按我的规矩分九成给你们这四支队伍,有了这些东西,你们无论到哪儿安家,都不用担心日子过不下去。”   众人一听直接傻眼了。九成啊,那可是九成啊!他们还以为自己最多只能拿到一点粮食和若干铜板_(:з」∠)_   “再有就是,我会带人先去探探情况,看看费县的那股义军到底是不是真像人们传说的那样,是一支善待百姓的仁义之师。”   做到这种地步,叶安澜觉得自己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教了他们足以安身立命的本事——虽然初衷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为这支队伍出力。   她给了他们足够安家立业的财物和粮食——虽然就算不给他们,她所在的这支小队也吃不完、拿不动。   她还做了一回包打听——虽然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自己,但其他人也在跟着受益不是?   一向自诩先己后人的叶安澜表示,这真是她能为这些人做出的最好的安排了。   她感动了自己,至于其他人,好吧,他们的感动看着可比她真诚多了_(:з」∠)_   大伙儿有红了眼圈儿扭开头的,还有默默低头无声拭泪的,更有哽咽着喊她“姑娘”的,总之,搞得叶安澜还怪不好意思的。   她拍拍手站起身,溜了溜了,“行了,没其他事了,你们也去给大伙儿帮忙吧。” 第127章 考察环境   第二天一早,叶安澜带着杨小桃,和李璟、长安一起去了费县。   走在路上,杨小桃一直在对着叶安澜碎碎念,“姑娘,您真要穿这身吗?真不考虑换一下吗?”   叶安澜用力揉了下眉心,“从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开始说,都说快二十遍了,你还没有死心啊?”   杨小桃委屈,“可您这也太、太......”   好好的姑娘家,平时把自己打扮成半大小子也就算了,今天居然还装成了个弯腰驼背的老罗锅子。   每瞅一眼她那一身的破衣烂衫,或者每瞅一眼她那假罗锅子上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小补丁,杨小桃都忍不住想劝叶安澜换身衣服。   叶安澜叹气,“姑娘啊,我要是不扮成这样,咱们的武器和药粉你打算藏哪儿啊?”   不带刀剑,也没有弓箭,自制的袖箭为保险起见她也摘了,要是再不带点儿其他东西,她赤手空拳怎么保护自己和同伴?   杨小桃被她一声“姑娘”喊得直接红了脸,“那、那要不,还是我来扮罗锅子吧。”   虽然她非~常嫌弃自家姑娘这身奇丑无比,而且还散发着汗臭味的破衣烂衫......但,她穿总好过让自家姑娘穿_(:з」∠)_   叶安澜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无情拒绝,“算了,还是我穿吧,要让你穿,你分分钟就能给我整穿帮了去。”   他们此行的这四人,李璟是天然的发光体,就算给他脸上抹的脏兮兮,他精致的五官、出尘的气质,也还是让他成了人群当中最亮眼的那个崽儿。   长安常年练武,身板惯常拔的笔直,眼睛因为修习内力尚未大成的关系也是控制不住的精光四射,看着就跟那笔直笔直的小白杨似的,精神的过分,让他扮演淘小子还行,扮演饱受生活磋磨的老罗锅子,呵呵o(* ̄︶ ̄*)o这美事儿她反正是没想过的。   至于杨小桃,这姑娘除了在习武的时候格外灵透,在其他方面都属于单纯到有些少根筋的那一类,让她扮成四人当中的“爷爷”应付守城门的义军以及一切突发情况,叶安澜怎么想怎么心里发虚。   这么一排除,她除了自己上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不过叶安澜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身被她昨天特意穿着练武、沾染了她汗水之后又放那儿发酵一夜的衣服,现在确实不太好闻,所以她很乖觉的离着李璟远了一点。   李璟想说自己不介意她身上的汗臭味,而且他自己也被抹了一脸的泥巴,还穿了身灰扑扑、打着补丁又有些脏的破衣服,这无非就是情况需要,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想到“汗臭味”这三个字,对女儿家多少有些冒犯,李璟最终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一行四人步行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总算来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费县县城。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半空,赶了半天路的叶安澜他们也已经饿的饥肠辘辘。   扮作老罗锅子的叶安澜步履蹒跚的慢慢上前,颤颤巍巍拿出粗布钱袋,故意磨磨蹭蹭的打算掏出八个铜板递给守城门的义军,然而还没等她把铜钱摸出来,守门的其中一名义军就已经一把扯走了她的整个钱袋。   叶安澜没吭声,杨小桃虽然生气,但却被长安用眼神制止了。   四个人就那么站在那儿,看似谨小慎微的等着那个义军翻完钱袋。   钱袋里只有叶安澜随手抓进去的十来个铜板,除了八文钱的入城费,那位守城门的义军抢一回钱袋,居然只抢到了区区三文钱。   他阴着脸啐了一口,“真他娘的晦气,居然就这么几个铜板。赶紧滚进去吧,别在这里挡着碍老子的眼。”   叶安澜冲他点头哈腰两下,然后带着李璟他们进了城门。   走出去约么两百来米,杨小桃这才一脸气愤地回头狠狠瞪了背对着他们的那位义军一眼。   叶安澜则是叹了口气,“看来这费县也不是什么能够长治久安的地儿。”   杨小桃悚然一惊,“姑娘?”难道他们又要再次踏上逃难的路?   叶安澜拍拍她的肩,“别担心,我只是说费县县城不能住,又没说其他地方也不行。”   这么大的一个县,下面分布着的村镇不知凡几,再加上附近还有不少的大山小山甚至连绵群山,他们怎么也能找到一处适合他们安家的地儿。   再说这不还有周边的另两个县也可以斟酌筛选嘛,费县的这股义军,如今已经占据了包括费县在内的三个县。   如果这里的义军首领真如传言所说,是个没那么贪婪的人,那叶安澜也不是不能考虑另外的两个县。   四人溜溜达达,一边到处探听消息,一边小声彼此交换意见,等到天色渐晚,四人又找了家位置偏僻的小客栈,租了两间不好不坏的便宜客房过夜。   第二天和第三天,他们各自换了一身现买的好衣服,改头换面出了客栈,分成两拨有针对性地去打探消息。   第四天,上午的时候四人到处逛街,买了不少药材、农具之类的必需品,然后就分成两拨出了费县。   出城不需要交钱,也没人会盘查他们都带了些什么东西,这在叶安澜看来也是一个极大的漏洞和破绽。   四人一直走到天擦黑,才总算回到其他人暂时停留的那座山。   叶金奎他们等这四个人等的眼睛都绿了,几乎每天各人的脑海里都能不受控制的脑补出一部惊险曲折的县城历险记_(:з」∠)_   乍一听到护卫队的人喊“姑娘回来了”,众人下意识转头,看到叶安澜他们四个之后,众人又不约而同放下手头的事情,呼啦啦全都冲了过来。   “你可算回来了,娘都要担心死了。”李氏紧紧拉着叶安澜的手,上下打量一去就是好几天的自家闺女。   叶安澜笑着挽住了李氏的手,“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   李氏摸摸她的脸,“都瘦了,娘给你做好吃的。”   叶安澜点点头,“正好我也想吃您做的饭了。”   李氏一听,立刻喜滋滋忙活去了,叶安澜这才抽出时间和其他人说他们这次的探查结果。 第128章 终有一别   “费县的情况确实比咱们以往去过的由义军统治的城池要好,赋税徭役都比朝廷原定的低了一成,百姓看着日子不是十分难过,我们这几天也没听人说过城里有义军欺压百姓、抢夺财物。”   “呃,守城门的小头目倒是抢过我们的钱袋子,不过这个属于偶发事件。”   “当然,这只是我们能够打听到的粗浅消息,更深层次的,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还接触不到。”   “要说不好的地方,城门守卫不够严密,进城只看给不给钱,出城没钱收,干脆就啥也不看,管理的十分松散。”   这种状态的守卫军,她能混进城直接刺杀对方老大,然后还能在那之后全身而退。   “还有一点也很糟糕,像我们这样的流民,这里的义军并没有制定系统的安置政策。”   “我们没有户籍、路引,进城之后如果卯足了劲儿砸钱,倒是可以买到一份当地户籍,可若是这样,我们手里的银子就得全都用在这件事上。”   这就代表着,她原本想要发给大家的安家银子,大家就都拿不到了。   有了户籍却没了银钱,以后大家拿什么建房子、过日子?   而且还有一点也很不妙,那就是如果他们这么多人,同时拿出银子贿赂义军里的那些头目,求着对方给他们落户,那么那些义军头目只要不是蠢笨如猪,就肯定会从这异常的人口增长量上看出不对劲。   看出来了,伸手管了,那他们这些人就有麻烦了。看不出来或者不想伸手去管,那这伙义军毫无疑问长久不了。   这两种情况的任何一种,对他们来说都大大不妙。这可真是让人头秃_(:з」∠)_   “明天我再带几个人去附近的村子走一走,看能不能通过最底层的里正之流,悄摸儿给大家安家落户。”   里正的胃口肯定不会像义军里那些当官的那么大,如果这事儿具备可操作性,那他们多少还是能够留下一些银两用来安置大伙儿的。   “也只能这样了。”被叫过来开小会的大小头目们叹息着,但却谁也没好意思给叶安澜施加太大压力。   给小三千人落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不会比叶安澜做得更好_(:з」∠)_   众人七嘴八舌安慰了一通叶安澜,然后又跟叶安澜说了队伍里那些单身女人的安置问题。   叶安澜一听,不由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你们不说我都给忘了,之前咱们从土匪窝里救出来的那些无家可归的女人们,让她们也跟着我吧。”   毕竟曾经有过那样的经历,连她们的家人、乡邻都未必能够接纳她们,就更别说这些只是在路上偶然和她们成为同伴的普通流民了。   要是把她们分到其他的流民队伍,等以后没了叶安澜这尊大佛旗帜鲜明的护着她们,她们还不定会被其他流民怎么排挤甚至欺压呢。   ***   此后数日,叶安澜他们跑了不少村子,只可惜那些村子的里正,要么贪得无厌,要么胆小怕事,要么守旧排外,总之就没有一个能让他们安心落户的。   叶安澜很无语,再加上心情原就有些说不出口的焦灼,于是一气之下,她动了干脆自己白手起家的心思。   把队伍里说得上话的人聚在一起,叶安澜给他们讲了这段时间碰的壁、受的气,然后告诉他们,自己打算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从零开始建个寨子。   她一说寨子,在场的绝大多数人直接傻掉了。   过了好一会儿,邵天庆才结结巴巴的问:“您、您的意思是,咱们落草为寇?”   “说啥呢,我是那么不讲究的人吗?”叶安澜环视在场诸人,一脸的“你们怎么能这么揣测我”——虽然她底线低,但她也是有底线的好吗?   她道:“我只是不想把咱们辛辛苦苦抢来的银子,全都拿去贿赂那些贪得无厌的义军,也不想咱们每年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简简单单就被别人分走一大半。”   还有一点她没说,那就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辛苦奔波,她渐渐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何等的天真和不切实际。   这年头,你手上没点筹码,就是一个最普通的村民,他都能因为你是流民就对你无端唾骂,就更别提那些手上有点小权利的里正,和手里有点大头兵的义军头目了。   叶安澜不想过朝不保夕、任人欺凌的凄惨生活,她想安稳富足、有钱有闲。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叶安澜觉得,她其实还可以再继续跳弹几下。   她把自己的想法大概说了一遍,众人耐心听完,然后出乎叶安澜意料的,她的提案被大伙儿秒秒钟全票通过了。   叶安澜:就......心情很是复杂︿( ̄︶ ̄)︿   ***   叶安澜选中的定居地点在蒙山,蒙山周边有大片荒地可供开垦,蒙山的地理环境也十分方便他们避世隐居,而且蒙山离费县不远,缺什么少什么,叶安澜他们也能随时出山购买。   她是觉得这个地方很符合她的个人需求,奈何裴怀玉却在听说之后给她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姑娘选的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您确定真要在这儿定居?”   叶安澜:???   她蹙眉,“他们争的不一直都是城池吗?据我所知,蒙山周边可是连个村子都没有的。”   裴怀玉笑,“那是因为没人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开荒,等姑娘您打造出一个世外桃源,一定会有很多义军势力想捡现成便宜的。”   叶安澜一听顿时目露凶光,“把我当软柿子?呵,那就看看到底谁才是狼,谁又是羊好了。”   裴怀玉:......行叭,他差点忘记了,这位姑娘的志向是种地,爱好却是打......咳,是反打劫。   而且,这位姑娘种地的本事他还没有见识过,打劫的本事他却是没少见识的_(:з」∠)_   有她和她手底下的那群护卫队成员在,只是想要保一方平安的,想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商议妥当,叶安澜把众人分成若干流民小队,安排大家在尽可能不惊动本地义军势力的前提下,悄悄朝着蒙山转移。   与此同时,她也如预期的那样,等来了与李璟之间的长久分别。 第129章 土也挺好   在叶安澜带人进山之前,李璟带着长安向大家辞行。   拖了这许久,他终究还是要离开了。   有资格被他当面辞行的,除了郑丰收,大家全都早就看出了李璟终归是要离开的,而郑丰收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惊讶和意外,长安就已经揽着他的肩膀,把他半拖半拽带到一边“道别”去了。   “保重。”叶安澜只简单说了两个字,然后就让杨小桃把她早就准备好的临别赠礼拿了过来。   四个大小不一的木盒子,里面分别放着一架弩机和与之配套的二十支箭矢,若干毒.药、迷.药、解药、伤药、药丸,一些容易保存又比较养人的点心,厚厚一叠叶安澜亲手书写、装订的食谱、药方、图纸。   图纸既有手弩、袖箭的,也有威力更大的神臂弓图纸,药方也囊括了叶安澜能够想到的所有容易制作的药粉、药丸,食谱则主要涵盖了用料简单、容易制作却又对李璟身体有好处的汤粥以及点心。   李璟亲自从叶安澜手里接过装着木盒子的大包裹,“多谢。”   杨小桃看一眼李璟,又看一眼一脸平静的自家姑娘,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一脸郁闷的闭上了嘴。   片刻后,与众人道别完毕的李璟打马离开,跟在他身后的,是长安原来的坐骑,以及由长安赶着的一辆马车。   马车上是之前李璟做主收下的那车金银珠宝,是崔家给的赔罪礼。叶安澜觉得这钱花着膈应,一直把这辆马车冷处理,李璟于是就打算把它们带回族里贴补族学。   除此之外,叶安澜还按照李璟主仆这段时间为队伍做出的贡献,悄悄塞了一叠银票在装各种图纸、方子的小木盒里。   这是他们该得的,叶安澜给的一点儿也不亏心。   李璟走出没多远,裴怀玉就暗悄悄给其他人打手势,示意他们赶紧带队上山。   至于叶安澜,大家贴心的没有去打扰,只留了杨小桃和魏祯跟在她身边。   “姑娘。”队伍里的其他人都走了,李璟和长安也拐过山路不见人影了,杨小桃这才试探着喊了一声叶安澜。   叶安澜回头看她。   杨小桃还没说什么,魏祯就已经平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开口了,“既然喜欢,为何不直接抓上山?”   叶安澜:???   叶安澜都顾不上惆怅伤感了,她揪着魏祯的马缰绳,“不是,你这危险的想法是谁教给你的?”   她说了他们是良民,不是土匪啊!_(:з」∠)_   魏祯看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还能有谁?”   叶安澜: ̄□ ̄||不,不是这样的,她没有,她很乖的。   她长叹一声,“算了,我跟你计较什么。这让你给我吓的,我情绪都不连贯了。总之你要记住,人和其他东西不一样,人是不能随便抢的。”   杨小桃:......“姑娘,别的东西咱也不能随便抢。”   叶安澜连连点头以示赞同,“对对对,只有别人先抢咱们了,咱们才能反抢回去。”   杨小桃:......(﹁﹁)~→不能以下犯上吐槽姑娘,那就给你个表情,请你自行体会~~~   “你别......转移话题。”这个词魏祯还是跟叶安澜学的,她可不是杨小桃,不会因为叶安澜随便插科打诨两句就被带着走。   叶安澜叹口气,“我没转移话题啊,人我们确实不能随便抢嘛。”   魏祯皱眉,“你也没有让叶婶子给你做主。”   不走女大王抢压寨夫君的路子,那就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路子呗,总好过就这么二话不说把人给送走。   叶安澜苦笑,“我娘怎么给我做主?问他‘你家在哪,能不能让你家人来我家提亲’吗?就算不提这事儿这么处置合不合适,就只说我和他吧。”   “我是个俗人,只想苟起来活到大结局,而他却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打算主动投身这乱世。我和他之间的差别,大概就像天上的云和地上的土?”   魏祯和杨小桃不知道什么叫作“大结局”,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她们理解叶安澜想要表达的意思。   杨小桃有些不服气,“姑娘您怎么能这么贬低自己!”   叶安澜:???   她觉得自己很冤枉,“我什么时候贬低我自己了?啊,你说我的那个比喻吗?不是,地上的土怎么就叫贬低了?我觉得地上的土也挺好的呀。没有土,我们吃的蔬菜瓜果哪来的?”   杨小桃和魏祯:???合着您是这么理解这句话的?   “我只是想说我们差距很大,并没有贬低谁、抬高谁的意思。”叶安澜笑着看向这两人,“他是个神仙般的人物,我是很欣赏他的,唔,应该也是很喜欢他的,但欣赏不等于就要拥有,喜欢不等于就要牺牲。”   魏祯蹙眉,杨小桃则直接摇头表示自己不懂。   叶安澜有些烦恼的揉了下眉心,“这么说吧,我确实对他有好感,但这点好感还不足以让我为他改变初衷。他大概也一样,他对我的喜欢,会让他在情急之下不受控制的脱口喊我一声‘元娘’,但却不会让他因此止步蒙山。”   正是因为看得足够清楚,叶安澜才会什么也不说,冷静自持的送李璟走。   他们的这种情形,用现代比较流行的一句话来说,大概就是——若只是喜欢,又何必夸张成爱。   她喜欢李璟,李璟多少应该也有一点喜欢他,但他们谁也不会把话说明,更不会在对方面前给出任何承诺。   乱世人不如太平狗,此一别,谁也不知道他们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再见时彼此又会是何种处境。   既然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作为已经深刻意识到“世事无常”这四个字残酷之处的大人,他们又何必去给彼此多添烦恼。   叶安澜不知道的是,其实此时长安也正和李璟进行着类似内容的对话,而李璟给出的答案,却和叶安澜的有着很大不同。   他不去争取,以朋友的身份转身走远,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和叶安澜有很大差别,也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对叶安澜的感情还不够深厚。 第130章 摸鱼失败   李璟不说,只是单纯因为他觉得,他未必能在这乱世活到天下承平、万里同风的那一日,就算活到了,他的身子骨儿也未必还能支撑着让他娶妻生子,与心爱的姑娘携手一生。   毕竟,终结乱世是件很难的事,不是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就能做到的。   “走了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眼看着李璟的背影已经彻底看不见,叶安澜招呼上自己的两个小跟班,骑马追着众人的背影上山,“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都放一放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建房、开荒、练兵、砌城墙。”   杨小桃和魏祯对视一眼,心情复杂的跟着叶安澜一起打马上山。   山路难行,马儿走的很慢,到后来更是只能下马牵着它走。   护卫队的青壮年们为了把车辆、牲口以及其他物资带上山,中途没少停下来修整路面。   大家小心翼翼地绕啊绕,费劲巴力地修啊修,用了差不多三个时辰才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汗水,来到叶安澜之前选定的一块平坦荒地。   此时太阳已经开始朝着西方偏移,从天刚亮就开始忙活的叶安澜等人却顾不上休息。   他们要在这里先简单开出一片营地,清理荒草、搭帐篷、撒药粉、设陷阱、做大锅饭、安排固定的巡逻队......这些全都需要时间去完成。   大伙儿吵吵嚷嚷的忙了又是小半天,总算在天黑之前,弄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简陋营地。   与此同时,负责后勤工作的婶子大娘们也已经做好了饭。   有闻到香味儿的小孩子偷偷摸摸凑过去,瞄几眼、深吸口气,然后又兴高采烈跑出来和自己的小伙伴分享好消息,“今晚吃肉!还有白面馒头!”   叶安澜笑,“肉要限量,汤和馒头管够。”   为了犒劳自家的这群小伙伴,叶安澜撒完药粉就带着杨小桃出去打猎了。两人都是大力士,来来回回跑了不下十趟,带回来五头野猪、两只野羊、两篓子杂鱼,以及若干山鸡、野兔、大蛇和不知名鸟类。   可就算如此,这些肉也不够他们这小三千人敞开肚皮吃的。   没办法,叶安澜只能要求婶子大娘们按照多劳多得的原则给大伙儿看着分配。   第二天,已经成了名副其实二把手的裴怀玉,带着裴怀秀、周明哲他们几个识字最多的,一大早就开始给大伙儿分派任务。   妇人、老人和孩子负责做饭、洗洗刷刷、挖野菜、清理周边杂草,护卫队成员抽出二百人负责轮流警戒巡视,剩下的全都派去开荒或者盖房,以叶安澜为首的高手们则负责探索周边环境,以及进城照着单子采买各种物件,并顺带寻摸会砌城墙的老师傅。   听裴怀玉把分给她的任务一说,叶安澜立刻就后悔自己把后勤大总管的差事交给裴怀玉了。   不是,她是想当甩手掌柜,不是想当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啊!这咋还把她一个人劈成几瓣儿使了?(╯‵□′)╯︵┻━┻   她问裴怀玉,“你不觉得你分给我的活儿有点儿太多了吗?”   裴怀玉笑容不变,“能者多劳,您身边高手多,最适合做这些危险的任务。”   叶安澜:......   她挠了下自己的脸,“其实,你可以不用把指派自己老大去冒险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裴怀玉继续笑眯眯,“您不是喜欢实在人嘛。”   叶安澜:......她感觉自己不是找了个后勤大管家,而是个敢给唐僧戴上紧箍咒的大师兄(。•ˇ‸ˇ•。)   叶安澜想掀桌子,但考虑到裴怀玉的工作能力,叶安澜最终还是委委屈屈忍下来了。   这桌子不能掀,出去浪总好过每天去管队伍里两千多人的各种鸡毛蒜皮。   不就是探索这片山林,以及进城买东西、拐工匠嘛,她可以的!   带着几乎与她形影不离的杨小桃,棺材脸的魏祯,以及非要跟去的叶松、郑丰收、周明远,叶安澜溜溜达达下山去了。   她怀里揣着裴怀玉开的单子,上面罗列着不下百种需要她帮忙采购的物资。   开荒、种地、打猎、建房需要的各种工具、材料,荒地开出来后需要种下的各种作物的种子、秧苗,居家过日子必不可少的针头线脑、酱醋油盐,女人们要求购买的纺车和织布机......   啊,还有她自己也出了一把力的药材清单,以及她让几个文化人提供的书籍清单_(:з」∠)_   “这得买到啥时候!”叶安澜翻着那本厚厚的购物清单,越翻越闹心。   杨小桃只瞟了一眼就跟着叶安澜犯起了愁,“买东西还好说,裴公子要的工匠咱们到哪儿找去?”   她家姑娘说了,他们不是土匪是良民,那他们就不能找到工匠之后把人家直接掳上山,可要是不掳上山,哪个正常的工匠会跟着他们往蒙山走?   人家还不得以为是蒙山来了一窝土匪,他们去了就是有去无回?   而且退一万步,就算真有人愿意为了银钱给他们走,他们之后又要怎么办呢?城墙建好了就把这些人给放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_(:з」∠)_   “不好找也要找。”这事儿可比买工具什么的重要多了,而且不只是修城墙的工匠,叶安澜还想找会修水利、做机关、打造武器盔甲的能工巧匠。   “我们先买东西,买好一批你们就送回去一批。至于工匠,我们多走几个地方,总能遇见日子过不下去的手艺人,到时候我们再直接把人拐回山上。”   走投无路的人肯定不会介意跟着他们走,到时候他们再把对方的亲人也给一并打包带走,对方可不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   打定主意,叶安澜就正式行动起来了。她打算每家铺子都只买数量上不会引人怀疑的货物。   尤其是盐、铁之类容易挑动别人神经的物资,她宁愿多跑几个城镇,多进几家铺子,也不想因为数量太多给大家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分成两组吧。同一家铺子,我们最好每组只进一次,购入货物的数量也必须加以控制。”   “唔,小祯和丰收就跟着我吧,我负责讲价,我们买好了,隔一天二郎你再和小桃、明远一起去买。”   有了她讲的价格作参考,叶松他们就算全体不会讲价也无所谓了,毕竟可以照葫芦画瓢嘛。   至于郑丰收和魏祯,除了她,这队伍里还真没人能够制住他俩。为防他们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叶安澜决定还是把他们放在自己身边盯着。 第131章 互相伤害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会流逝的格外快。   叶安澜他们花了半个月时间,跑遍了费县、蒙阴两县的所有镇子,买到了裴怀玉要求的近八成物资。   与此同时,蒙山也盖起了近五百座农家院,开出了近两万亩荒地。   这两万亩荒地,已经全都种上了裴怀玉先是广泛征集老农意见,然后才要求叶安澜他们按照清单购买回来的各种作物。   叶安澜虽然一直没捞着回趟山里,但频繁回山的杨小桃,却没少一脸高兴的跟叶安澜描绘如今的山中情形。   “......屋子如今还不能住人,不过再晾个两三天,老人和孩子应该就都能可以搬进屋里睡了。”   “水渠裴公子也组织人手开挖了,之前您捡回去的那个老乞丐,他居然真的懂水、水利。”   “裴公子还让人打井了,原来山里也能打出井啊,我还以为咱们只能一直喝溪水。”   “开出来的田,裴公子已经按照您说的,分片到户,让他们自己负责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地。”   “还有您说的那个什么......奖罚制度,对,就是奖罚制度,裴公子也已经让人弄好了,喏,他让我捎一份先给您看看。”   “另外他还让我提醒您,再过个十来天农忙就要结束了,他说您得赶快给他送会修城墙、做机关的工匠回去了。”   “啊,对了,二姑娘让我跟您说,您之前给她布置的任务她已经全都完成了,问您能不能再给她捎本医书回去。”   “纺车和织布机我娘她们看了都说好,就是现在还没办法纺线织布,她们都有点着急。”   “......”   和男孩子们的粗枝大叶以及魏祯的沉默寡言不同,杨小桃八卦起来还是很有潜力的。   有她叽叽喳喳的来回传话,就算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叶安澜和裴怀玉依然能够顺畅自然的彼此伤害_(:з」∠)_   两个同样忙成狗的人,谁也没有放过谁┓(´∀`)┏   “剩下的东西不好买,”毕竟不是粮食、盐铁就是药材,她只能分批一点一点的买,“既然他着急,那接下来我们就以找人为主,买东西为辅吧。”   叶安澜摸着下巴在心里盘算对策,“正好我有两个看好的匠人,我这就想办法把他们弄上山。”   正如之前叶安澜说的,如今的这个世道,除了既有钱又有兵的那一小撮人,其他人的日子都很不好过。   匠人也一样,原本就被定义为下九流的他们,在如今的这个世道,所遭受的不公待遇多的简直没处去说。   叶安澜这半个来月打听到的身处困境的匠人,有一个正好是参加过费县城墙修复工作的。   这人是个哑巴,还是个孤儿,自小就被一位老师傅带在身边,又当徒弟又当儿子的细心教养着,到二十岁时就已经学会了老师傅的所有本事,奈何却因为是个哑巴而一直境遇坎坷。   以前老师傅活着,他还有老师傅护着,后来老师傅死了,这哑巴就成了同行们排挤、欺负的主要目标。   因为不会说话,他多数时候根本找不到活儿,偶尔有个对他手艺颇为了解的回头客找上他,他的那些同行还会想尽一切办法跟他抢活儿。   若只是如此,叶安澜也不会盯上他。毕竟如果只是生活困窘,一般人是下不了决心离开熟悉的地方,去开启新生活的。   但巧的是,就在三四天前,这位哑巴工匠和费县的其他工匠一起被征召过来修复城墙。   哑巴工匠做事认真、手艺又好,负责这事儿的义军头目注意到他,随口夸了他两句,却不料这两句并未走心的夸赞,居然给哑巴招来了杀身之祸。   和他一起干活儿的某位工匠,因为嫉妒他得了义军小头目的青眼,觉得他是故意抢自己的机会,所以就趁着收工时天色暗淡、无人注意,直接把他从他们干活儿的地方推了下去。   哑巴命大没摔死,但却因为摔断了腿,无法再参与后续的城墙修复工作。   而且因为家境贫寒,拿不出去医馆看腿的钱,哑巴只能默默躺在家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伤腿红肿发炎、疼痛难忍。   叶安澜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他的,她不仅给哑巴治好了腿伤,而且还承诺会每个月给他二两银子的底薪,若是他表现好,叶安澜也承诺了会继续给他涨工钱。   哑巴是个老实人,叶安澜于他有恩,他连银钱都不要,只比划着,表示自己会好好帮着叶安澜干活儿,报答她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叶安澜当然不会这么欺负老实人,两人比比划划好一阵儿,最终哑巴还是没能拗过叶安澜。   叶安澜先让他养了一个月伤,然后才让庆忌亲自下山,带人用担架把哑巴匠人从山脚一路抬上山。   至于另外一个叶安澜看好的打铁匠,他是叶安澜买通狱卒,从牢里偷梁换柱淘换出来的。   这人今年刚满二十岁,无父无母,从小跟着开打铁铺子的亲叔叔当学徒,出师之后离开县城,在叔叔的资助下,在镇上开了一间打铁铺。   大概两个月前,义军首领二儿子第六房小妾的娘家哥哥想要强买他叔叔家的打铁铺子,被拒绝后,这厮罗织罪名把他叔叔和堂弟全都下了狱。   再后来,他叔叔和堂弟不明不白死在了大牢里,他婶婶被过来强收铺子的壮汉按着头淹死在了水缸里,他弟妹则是因为不想受辱直接选择了自己抹脖子。   原本好好的一家人,转眼就只剩下了被他婶婶提前打发到他那儿避祸的他堂妹和小侄子。   这人是个有血性的,把妹子和侄儿托付给也住在镇上的亲姑姑,他揣着包铜钱、带着把杀猪刀就进城了。   没几天,义军首领二儿子第六房小妾的娘家哥哥,还有他那群小弟就都被这人下了砒霜药死了,而他也被抓进了牢里等着给人偿命。   要不是叶安澜花了大把的银子赎他,让狱卒用死尸把他换出牢房,他用不了两天就得被押去菜市口明正典刑。   把这两人,连同打铁匠的妹妹、侄子陆续送上山后,叶安澜带着一支扮作流民的百人小队出了费县。   她带着人往西北方向走,打算去之前路过的那些州县,捡一些日子过不下去的文化人和手艺人。 第132章 批量捡人   叶安澜带着众人重走逃难路,一边走一边到处捡人。   会种地的,会养殖的,会纺线织布的,会裁剪刺绣的,会编筐做木工活儿的,会做豆干豆腐粉条面条的,会打猎采药的,会养花养鸟的,会炒茶制茶的,会酿酒熬糖的,会烧炭制盐的,识字或者会算账的,会打铁会建房子的,懂点五行八卦机关阵法的......   到最后,叶安澜甚至还捡回了个扛着卦帆,声称自己是铁口直断神算子的假瞎子_(:з」∠)_   杨小桃问她为啥要收这种江湖骗子,叶安澜居然说:“以后各家各户开工动土、娶媳嫁女、选墓修坟啥的,应该都会想要找个这样的人帮忙翻翻黄历啥的吧?”   毕竟又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在末世的时候跟丧尸接连打了近十年交道,早就已经修炼的百无禁忌,能够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在哪建房子就在哪建房子,说啥时候动工就啥时候动工┓(´∀`)┏   “要是有会唱小曲儿、会演戏、会说书、会舞狮的,只要人品好,咱们也可以顺带搭一把手。”   已经满足了大伙儿的基本生存需求,接下来,是时候适当满足一下大家的精神需求了。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没说,那就是在她看来,这些人其实都是她潜移默化给大伙儿洗脑的有力帮手。   神棍也好,民间艺术家也好,这些人的洗脑能力可比裴怀秀、周明哲那种一板一眼的小书生强。   “对了,之前我去打探消息,有茶客说今天会有官差押着犯人路过这儿。”   杨小桃直接让她说懵了。   不是,这世道不是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吗?朝廷原来还在正常运转吗?她还以为皇帝什么的,早就已经被人赶下宝座了呢。   叶安澜睨她一眼,“你怎么突然傻掉了?”   杨小桃嘀嘀咕咕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一遍。   叶安澜笑,“我听说朝廷不仅没有倒,最近反而还有死灰复燃的苗头呢。”   杨小桃“啊?”了一声,“那我们以后......”   叶安澜摆摆手,“放心,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正所谓沉疴难愈,积重难返,这个王朝已经彻底烂到了根子里,它的覆灭趋势不是皇室心血来潮一次就能力挽狂澜的。   就好比这次吧,虽然皇室靠着和西北军统帅的联姻,暂时稳住了局面,但他们却并没有趁此机会革除弊病,反而还仗着自己这会儿腰杆硬,把那些呕心沥血、一心为国的臣子,痛痛快快清理了一波。   这时候的皇室掌权者,早就已经听不进忠直之士的逆耳良言了,他们只会把这批有识之士当成逆臣和乱党加以铲除。   一念及此,叶安澜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她招手示意杨小桃附耳过来,“......听明白了吗?”   杨小桃用力点头,“姑娘您放心,这事儿我一定给您办的明明白白、妥妥帖帖。”   叶安澜拍拍她的肩,然后又招手叫过叶松、王泰以及郑丰收,“你们仨先把这些人带回山上,我和小桃、小祯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三人直接傻眼了,叶松第一个表示反对,“就你们三个?人太少了吧?”   叶安澜摇头,“还有我们新收的那群渔民。”   叶松不赞同,“他们都没经历过正经训练,真打起来派不上什么用场的。”   叶安澜斜他一眼,“我是不是很久没陪你们过招了?”   叶松打了个抖,“那什么,我们这就走,就不耽误你们三个办正事了。”   开玩笑,和他大姐过招那能叫过招吗?那明明就是单方面挨打o(╥﹏╥)o   用他大姐的话说,单挑,她能一个挑他们一群,群殴,他们一群捆在一块儿都殴不过她_(:з」∠)_   叶安澜很满意这小子的明智选择,她朝叶松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再过来的时候给我多带两百个护卫队成员。”   “好的,大姐。我知道了,大姐。”叶松点头如捣蒜,带着同样对和叶安澜过招很有心理阴影的近百名护卫队成员,裹挟着新招募来的大半流民,急匆匆回山摇人了。   他们走后,叶安澜和杨小桃、魏祯在被流放人员的必经之路上,选了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却依山傍水交通便利的地方,支起了一个小茶摊。   小茶摊和这方圆百里内的其他茶摊并无区别,陈旧的茅草棚子,修补过的破旧桌椅,难看且还带着不少小豁口的粗瓷大碗,再加上简单的土灶和烧水用的两只大铜壶。   茶摊卖的也不是什么好茶,是那种和其他茶摊一样,用最便宜的陈茶碎末煮出来的带着点儿苦味、涩味的浑浊茶水。   和周围的其他小茶摊一样,这种茶水,叶安澜她们卖一文钱一碗,如果是喝不惯这种茶水的,叶安澜她们也可以提供一文钱一壶的白开水。   如果不是她们的这个小茶摊开的位置实在偏僻,杨小桃几乎实现了对其他小茶摊的完美复制。   三人扮成祖父母和孙子,依然还是最擅长此道的叶安澜扮需要接待客人、随机应变的“爷爷”,习惯板着一张脸的魏祯扮只需要留在土灶旁边烧水、耳朵有些不大好使的“奶奶”,直肠子没心眼儿的杨小桃一身男装,直接本色出演给爷爷打下手的半大少年。   茶摊匆匆忙忙支起来的第二天中午,叶安澜她们就等到了令叶安澜垂涎三尺的第一拨人犯。   他们是被宫中太后娘娘以皇帝的名义下旨处置的第一拨官员,根据叶安澜听来的消息,这些人全部都是难得的实干派官员,但因为和垂帘听政的当今太后母族不对付,自身又不是什么显贵世家出身,所以就成了皇室杀鸡儆猴、震慑天下人的第一批牺牲者。   他们各家的女眷都已经或是和离,或是自尽,或是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藏匿起来,只有那些熬过了牢狱之灾,又熬过了流放途中种种虐待的男人们,如今还在官兵的看管下继续前往流放地。   叶安澜早在听说了朝廷对有志之士的第一波大清洗之后,就已经盯上了这些蒙冤入狱的能臣。   她能力有限,没办法走正常途径救出他们,仓促之间也找不到足以对抗近三百名官兵的得力下属,于是就只能把主意打到了旁门左道上面。   毕竟她是个大夫嘛,有的是手段让人神不知鬼不觉丧失战斗能力。 第133章 直言不讳   “喂!老头儿!”负责押解犯人的官兵头头是个裨将,一说话能让人听出明显的西北口音,他大马金刀坐在茶棚里,手指敲着桌面吩咐叶安澜,“给你军爷来点儿茶水和热饭。”   叶安澜颤颤巍巍走上前,对着这位裨将点头哈腰,“军爷,小老儿这里不卖吃的,就只有白开水和粗茶水。”   裨将一脚踢翻一张条凳,“真他娘晦气!行吧,那你给我们先上茶水。”   叶安澜继续点头哈腰,“小人这就给您上茶水。”   杨小桃忍着笑看自家姑娘表演,结果叶安澜甫一转身就瞪上她了,“狗子,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去帮你奶准备茶水?”   近三百名官兵要喝的水,光烧都不知道要烧的啥时候去,再加上叶安澜她们的这个小茶摊,规模实在小的可怜,于是叶安澜她们就只能一趟趟不停烧水、不停泡茶、不停添水、不停洗碗。   忙活了近半个时辰,三人总算让所有官兵全都喝上了水。   只是还没等她们歇歇脚、喘口气,为首的那员裨将就又给她们派了新任务,“去再烧几壶水,烧好之后帮我们晾凉了装进水囊,你军爷要带着路上喝。”   叶安澜继续点头哈腰,“是,小老儿这就给您烧水去。”   说完这话,她转身走到土灶旁,拿了根木柴塞进灶膛。   与此同时,茶棚里外的近三百名官兵,几乎同时开始头晕目眩。   那位裨将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腰间的刀,然而还没等他手指碰到刀柄,他就也晕晕乎乎倒了下去。   一直被看押在大树底下,连口水也没喝上的囚犯们见此情景,不约而同傻傻看向已经从柴堆里摸出大刀的叶安澜。   叶安澜朝他们挥了下手,“等一下哈,我先找找钥匙。”   她提着刀,走到那位裨将的副手身边,然后小心翼翼用刀割断悬在副手腰间的绳子,把长长的一串钥匙扒拉过来。   她把钥匙递给魏祯,“去把他们戴的枷给去了,然后再给他们拿点儿吃的喝的。”   魏祯点点头,拿着钥匙去干活儿了,叶安澜和杨小桃则是拿出绳索,把那些负责押解的官兵全都绑了起来。   近三百人,而且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叶安澜下不了手全都杀了灭口,但她也不可能就这么把这些人都给放走。   截胡捡漏儿这么好的生意,她可还想多做几笔呢,眼下万万不能走漏消息。   “老夫潘云正,多谢几位侠士仗义相救。”叶安澜她们刚把一群官兵全都绑成粽子,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就被人扶着走了过来,他朝着叶安澜和杨小桃行礼,因为受伤,动作显得不是十分自然。   叶安澜忙拱手还礼,“老人家客气了。不瞒您说,我救人也是有所求的。”   潘云正被叶安澜这直白坦率的话语说的一愣,不过很快老爷子就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笑得太夸张,老爷子受伤的地方都被扯的一痛一痛的。   扶着他的两个中年人是他大儿子潘海楼、二儿子潘溪亭,听到自家老爹疼的直抽气,两人一个轻轻拍着老爷子的背,一个温声劝着“爹您轻点笑”。   叶安澜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没想到这老爷子会笑成这个样子——她也没说啥好笑的话啊(*❦ω❦)   “您身上有伤吧?我给您看看可以吗?”   潘云正又一愣,“你懂医?”   叶安澜老实不客气地点点头,“尤擅外伤。”毕竟末世的时候没少给自己和同伴治伤。   潘云正见她一脸郑重,当即决定让这一听声音就知道必然年纪很小的少年给他治一下试试。   他把胳膊伸给叶安澜,“那就有劳这位小友了。”   “爹。”他胆子大,他的两个儿子却不乐意自家老爹亲自去尝试这位小少年的医术水平。   他大儿子潘海楼喊了一声爹,然后非常自然地笑着主动伸出手,“还是让儿子先来吧,儿子背上的伤都已经有溃烂迹象了。”   潘云正知道自家老大的小心思,儿子孝顺,他也没啥好不满的,于是嘀咕了一声“臭小子”,就把第一个看诊的机会让给了潘海楼。   叶安澜无所谓,反正这些人她哪个都得治,谁先谁后对她来说都一样。   她先是给潘海楼把了脉,然后又迅速给潘海楼背上的伤口清洗、上药、包扎。   潘海楼的伤全都是鞭打所致,破破烂烂的囚服黏连在伤口上,治起来不仅十分麻烦,而且还十分考验伤者的忍痛能力。   叶安澜手头没有太多药,所以这种程度的伤,她就没给潘海楼用止痛的药。   下手之前,她给潘海楼扎了几针止痛,等伤口处理好,潘海楼就只能自己默默忍着去了┓(´∀`)┏   她有意表现,听到动静过来围观的一众人犯很快就被她老道的治伤手法给征服了。   原本对她医术半信半疑的一群人,没一会儿就主动论资排辈,彼此谦让着排起了队。   叶安澜表示很满意——和有见识的人打交道就是这点好,你只要有真本事,他们就能给你足够的重视和尊重。   在杨小桃的帮助下,叶安澜花了大概半个时辰才给所有受伤的人都治完伤。   与此同时,这些人也总算吃上了入狱以来第一顿像样的饭。   魏祯按照叶安澜要求的,给他们拿了热水和早就备好的小米咸肉粥、二合面馒头。   这两样她们一直备着,只不过因为是冷的,所以并没有香味儿散发出来。等到这些人被救下,魏祯这才把装粥的瓦罐、包馒头的屉布从柴堆后面的背篓里拿出来。   稍微热一热,然后给每人分一大碗粥、一个馒头,让他们稍微补充一下体力,这样他们才有力气迅速转移。   收拾好东西,发信号让船家把藏在河湾隐蔽处的两条船开过来,然后再带着船工们,在一群瞪圆眼、张大嘴的犯人面前把被捆成串串的官兵拎上船,叶安澜和杨小桃这才拍着手,示意原本的人犯赶快上船。   在他们身后,魏祯正用叶安澜教她的办法,仔仔细细清理一切可疑痕迹。   为首的潘云正一直在冷眼旁观,他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叶安澜三人展现出来的种种不同凡响之处,心里同时也在默默揣测这三人的“有所求”到底是什么。 第134章 误伤一片   载满人和马的小船顺着河水流向一路向下,然后在某处河湾缓缓停下。   帮忙开船的一群汉子,原本是靠水吃水的渔民,后来因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无奈之下兼职干起了水匪的无本买卖。   之前叶安澜他们坐船从河面上过,因为带了很多粮食,所以就被这些水匪里应外合给包围了。   叶安澜早就看出雇来的船老大和船工来者不善,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揭穿,而是将计就计,把他们的同伙都给钓了出来。   一番从船上到水里的激烈争斗之后,鼻青脸肿、受伤流血,甚至断胳膊断腿的水匪们被叶安澜等人用拳头“说服”了。   他们“好汉不吃眼前亏”,果断在叶安澜问他们是投降还是投胎的时候,识趣的选择了前者。   眼下他们的家眷已经被叶松等人送去蒙山,只剩下六十多个青壮年男子,因为水性好,被叶安澜特意留在身边帮着开船。   因为还在观察期,且对叶安澜、杨小桃、魏祯这三个魔鬼一样的人有着极深的畏惧,这些渔民一个个全都老实勤快的很。   船一靠岸,他们立刻抢着干起活儿来。牵马,扛人,搬东西,给潘云正他们带路,总之根本不用叶安澜他们操半点儿心。   他们确实如叶松所说,没经历过系统训练,也不像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寇,手上没少沾血。   这些人虽然无奈之下做了水匪,但却一向只求财、不杀人,这也是叶安澜愿意收编他们,而不是直接把他们杀了喂鱼的主要原因。   这种人一时半会儿确实不会成为锋利的刀,但管理起来却也相对容易。   ***   跟着叶安澜他们走了大约两刻钟,眼看着越走周围田地越多,甚至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看见距离河边不远的小村子了,潘云正不由好奇起来,他问叶安澜,“敢问小友,我们这是要去哪?”   “找个地方给你们住。”叶安澜抬手一指不远处的那个小村庄,“喏,就是那儿。”   潘云正八岁的小孙子一听,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父亲的衣服下摆,“我们......可以进村子吗?”   他们是逃犯呀,村民看到了应该会报官的吧?   叶安澜一笑,“别担心,那个村子原本就是个匪村。”   潘云正等人:???   叶安澜又道:“我的这些兄弟,祖祖辈辈都住那个村。之前他们只是渔民,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开始学着水匪打劫别人。”   众人:......合着他们这是落到一群水匪手上了?   “有他们在,你们不用担心自己身份会穿帮。等你们伤好了,我再让人把你们转移到其他地方。”   “啊,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叶安澜朝着潘云正等人团团作揖,“小女子叶安澜,农户出身,如今是个占山为王的流民。”   众人:......(ΩДΩ)   看到大家集体秒变呆头鹅,叶安澜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下手指,“那什么,都是生活所迫,我们其实也不想的。”   她这么一说,立刻有人回过了神。想要说一句“匪就是匪”,顾忌着叶安澜的搭救之恩,到底没好意思过于耿直。   潘云正倒是没有多大反应,敢和官兵作对,还作对的那么行云流水、干脆利落,叶安澜要说自己是个安分守己的普通百姓,潘云正反而要怀疑对方是个伪善之人。   既然不是普通百姓,那么对方是匪还是军,在如今的这个世道,好像也没甚明显区别。   他反而对叶安澜的性别更感兴趣,“你说你是女子?”   叶安澜点点头,“我是,她也是。”   这个“她”是指杨小桃,至于魏祯,在得到这姑娘的亲口许可之前,叶安澜不会告诉别人她其实也是女子。   潘云正没有理会众脸懵B的儿孙、学生以及老友,他问走在他和叶安澜旁边的那些渔民,“你们知道她是女子吗?”   几个渔民老老实实点头承认,“知道。”   打从第一次见到叶安澜,他们就知道叶安澜的真实性别,毕竟叶安澜一直被人叫“大姐”和“姑娘”,他们又不聋,听到了可不就知道了┓(´∀`)┏   潘云正闻言,饶有兴致的摸着自己乱蓬蓬的山羊胡子,“奉女子为主,你们就一点儿也不委屈?就不觉得无法接受?”   众渔民:......   “这有啥好委屈的?俺们姑娘天天都能让俺们吃饱饭,俺们还不用昧着良心去打劫。”   “姑娘还让人教俺们练武,还让人把俺们的老娘和妻儿送去安全的地方,给他们吃饱穿暖住新房。这样的日子要是还委屈,那以前俺们怕是得弄根草绳全家上吊去。”   “就是!女子咋啦?女子就不能有本事啦?俺们姑娘虽然是女子,但俺们姑娘有本事啊。她比俺们这些大老爷们儿都能打。”   “可不咋的,俺们一群大老爷们儿捆一块儿都打不过她。”   反正不管是男是女,不管是陆地上、甲板上还是河水里,他们都是被血虐的那一方,这种情况下,他们委屈好使吗?不服气有用吗?不接受是好日子过腻歪了,不想投诚想投胎吗?   众人犯:“……”说得好有道理_(:з」∠)_   他们被说服了,那些渔民却担心上了。   “你们不会对俺们姑娘有啥意见吧?”   “俺们姑娘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就是,听说你们还是啥大官儿呢,大官儿都是读书人吧?读书人可不能做那白眼儿狼。”   “我咋听说就是读书人才最爱出白眼儿狼?”   “......”   被误伤的一众读书人:......   潘云正清咳一声,“放心,我们对叶姑娘也是非常感激的。”   叶安澜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好了,这些我们等会儿再说,大家先把先生们带去村子休息吧。”   之前一直绷着那根弦,现在看到村里留守的人迎出来,叶安澜总算稍微安心了些。她和负责开船的渔民们一起,把潘云正他们送进村子,安置到各家各户暂时住下。   潘云正他们尽管已经非常疲惫,但却没有一个人选择立刻休息,而是在安顿好后,立刻就去跟叶安澜了解情况了。 第135章 推心置腹   叶安澜早有所料,毕竟读书人嘛,聪明,聪明就容易想多,一想多了,各种阴谋论就也跟着冒出来了。   她让杨小桃和魏祯带着渔民们去扫尾,免得被人追踪到这边——马匹和俘虏什么的,都得安置到山里的隐蔽之处,从河边到村子的马蹄印子也得清理干净。   另外她还安排了不少渔民在村外警戒,以防万一有人突然闯过来。   等把自家小弟全都打发走,叶安澜这才和潘云正他们简单说起自己的经历和规划。   “我原本生活在北边的小村子,因为村里总有匪寇乱兵肆虐,贪官污吏也盘剥得十分厉害,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我们这才举家往东南方向逃难。”   “逃了好多天,总算找到了一处还算不错的地方落脚,但因为路上聚集了太多同伴,所以很难不着痕迹的带着大家一起融入当地百姓里,没办法,我们只能自己找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广袤山林避世隐居。”   “目前我们已经盖了房子、开了荒地,种田养殖、纺线织布之类的事情都已经走上正轨,水渠和防御工事也已经开始修了。”   “后续我打算把其他营生也发展起来,比如晒盐、制茶、打铁、酿酒、开医馆学堂啥的。这些都需要人手,但我们的队伍里并不是每种人才都有。”   “我在山下搜罗了不少有手艺的人,但像你们这种饱读诗书的,我很难说服对方跟我上山。”   书生在乱世确实不像在盛世那样地位优越,但他们只要能够放下矜持,那些义军未必不愿意给他们一席之地。   整理文书、管理仓库......这些文职总要有人去做不是?   甚至那些有点名声的士子,他们就算啥也不干,也多的是人愿意为了“礼贤下士”的好名声养着他们。   比起暗搓搓期待小伙伴们全员内卷的叶安澜,这些只需要他们提供名声、势力也更加壮大的义军首领,显然更受那些士子欢迎。   叶安澜想要在山上办学堂,还想开医馆,更想自己打铁、晒盐、制茶,等把基础打好,她还打算成立一支商队,把自家的人手像钉子一样牢牢砸进周边各州各县。   “小姑娘野心不小啊。”听完叶安澜的未来规划,潘云正摸着胡子,分不清是褒是贬的说了这么一句。   叶安澜表示这口黑锅她不背,“晚辈只是想要在这乱世自保而已。”   她是想要偏安一隅没错,可在这乱世之中,如果你拳头不够硬,你又凭什么能够独享太平?   世外桃源之所以是世外桃源,不是因为它是桃源,而是因为它在“世外”。   她的蒙山可没那个与世隔绝的地理条件,任她再怎么小心翼翼,她的蒙山也不可能一直悄无声息的藏在别人眼皮子底下。   正如裴怀玉所说,一旦她把蒙山发展起来,周围肯定有不知多少人想捡现成便宜。   怎么才能不被人家捡便宜?必须得有把所有伸出来的爪子,全都干脆利落剁掉的能力。   有道是“手里没有枪,谁都当你是粮仓;手里有了枪,到处都是你粮仓”,呃,咳,后半句去掉去掉。   总之,叶安澜表示,她一定要把生产和武装全都抓上来,绝不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那你想要老夫等人为你做什么?”   “教书育人,或者帮我管事儿。这个要看你们的个人能力和我的实际需求。”   叶安澜瞥见有人不太愿意的样子,于是非常善解人意的又补了一句,“当然,我不会因为救了你们就勉强你们为我效力。”   她这个人最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我确实缺人,但也没有缺到完全不挑的地步。不情不愿的,怀有异心的,或者觉得自己比我有本事,想要爬到我头上对我指手画脚的,我都不要。”   众人脸色各异,一时之间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叶安澜怕他们有顾忌,“我还是那句话,我招人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不会因为救了你们就勉强你们跟我上山。”   “虽然我劫囚确实有私心,但我不会因为私心没有得到满足就杀了你们。据说你们都是愿意为百姓办实事,同时也很有才能的人,我想,像你们这样的人,活着应该会比死了对百姓更有益处。”   其他人多少都有些动容,他们没想到,自己一心报效的朝廷和皇室都没能认可他们,一个立志成为女山大王的小姑娘却仅凭一点点道听途说的消息就愿意救助他们。   潘云正用自己那双满是睿智的老眼盯住叶安澜,“如果我们全都不想留下呢?”   叶安澜耸耸肩,“那我也会放你们走的。别看我这样,我这人其实也是很傲气的。别人要是不爱搭理我,我是绝对不会牛不喝水强按头的。犯不着。”   “你倒是看得开。”   叶安澜笑,“心大是我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优点。”   她此言一出,屋子里的少年和孩童有一大半控制不住笑出了声。   从小就被教导“谦虚是美德”的这些孩子,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不谦虚的夸奖自己,尤其这人还是当着他们父亲、祖父的面如此特立独行,这感觉还真是既新鲜又刺.激。   叶安澜清咳一声,“总之,你们要是愿意为我做事,我欢迎之至,你们要是不愿意,那就等你们在这儿养好了伤,我再送你们到最近的县城,赠你们银钱、干粮,让你们自己设法去往他处投亲靠友。”   其他人半信半疑,潘云正却从叶安澜的神色、语气里看到了认真。他人老成精,谁是满嘴鬼话,谁是真的可信,他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晰。   老爷子抚须沉思片刻,“老夫还有一个问题。”   叶安澜点点头,“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   潘云正环视在座诸人,“老夫一家就不提了,老夫的发妻、儿媳、孙女都已经在入狱之前悬梁自尽。”   他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努力隐藏自己声音里的那丝哽咽,“但其他人,他们各家都有女眷尚在人世,这些人,不知小姑娘打算如何安置?” 第136章 合则两利   叶安澜腰杆下意识挺得笔直,“死者妥善安葬,坟墓的位置我会记录在册。生者如果大家愿意,我可以亲自跑一趟,去把她们接来和大家团聚。”   “当然,我无法保证她们毫发无损的全都活着来到大家身边,我只能保证,只要我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还活着,我就绝不会再让她们被任何人杀死。”   众人被她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说的全都呆住了。要知道,他们各家的女眷可不是全都藏在同一个地方。要把她们全都接过来,这绝对是个耗时极长、危险度极高的活儿。   “你、你说真的?”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某个年轻男子猛然起身,“如果你真能做到,我葛天荣发誓,必将终此一生都心甘情愿受你驱策。”   叶安澜看他一眼,“我看你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着我的兄弟们一起练武?”   众人:???这怎么还突然转移话题了。   “你要带他一起去?”潘云正不愧是个老人精,只懵了一瞬就第一个反应过来。   叶安澜点点头,“不只是他,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满足三点,一,年龄在十五到三十五之间,二,能够通过我们的系统训练把体能提上来,三,练会我教他们的速成杀人术,我就带他一起去接你们各自的家眷。”   众人直接听傻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叶安澜居然会给出这样一个建议。   从他们的内心来讲,他们当然更相信自己而不是叶安澜,如果能跟着去,那他们肯定是求之不得的。   可问题是,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啊,他们真能经受得住叶安澜的所谓训练吗?   此时的这群人还不知道,他们就算现在不练,以后叶安澜也是要逼着他们练的。   除了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体有伤有病的人、年龄实在太小的孩子,叶安澜的队伍里就没有一个人是可以逃过训练的。   虽然年龄不同、性别不同的群体,训练的强度和内容都不大一样,但每天的日常训练却谁也不能无故旷掉。   用叶安澜的话说就是,她要尽可能地做到全民皆兵。   “我、我去!”葛天荣激动的都磕巴上了,“我要参加训练,我要去接我娘和媳妇。”   他是寒门出身,以前他娘和媳妇为了供他科举没少受苦,好不容易他做了官,他娘和媳妇还没享几天福,就又被他牵连的只能仓皇逃回老家。   葛天荣很担心自己老娘和媳妇在他流放之后的处境,所以一听叶安澜说他们可以跟着去,这年轻人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下一秒就直接冲出去跑它几圈。   继他之后,又有二十多个年轻人报了名。那些身上伤势较重、需要休养个起码十天半月的,叶安澜都给筛下去了,毕竟救人如救火,他们可等不起这些人慢慢养伤。   只有像葛天荣那样受伤较轻的,叶安澜才会把他们的名字一一记下。   完成了初步的筛选工作,叶安澜又简单跟他们说了一下每天的训练内容。   等她说完,她惊奇的发现,部分刚刚还不太乐意跟她掺和到一起的前官员,如今眼神里居然没了对她的排斥和抵触。   叶安澜挑眉——看来他们对家人的重视,到底还是压过了他们对女子与孩子的严重偏见。   接下来,潘云正首先代表潘家表了态,潘家的所有老少爷们儿,都决定了以后要跟着叶安澜做事。   除此之外,老爷子还提出让叶安澜帮他打听一下自己闺女的处境。   他除了带在身边的几个儿子,还有一个嫁到晋州的闺女,他这一出事,他的这个闺女,在婆家的日子也不知好不好过。   以前他自身难保、有心无力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有了机会,老爷子就想尽可能关照一下自己的这个闺女。   叶安澜答应了,不仅答应了,还拿出炭笔和小本子,把老爷子闺女的名字、夫家情况、所嫁之人、可有子女、子女又都姓甚名谁......全都详细地记录在了本子上。   其他人一看,顿时对叶安澜好感更多三分——靠谱儿啊这孩子,一看就是个诚心办实事的。   大家凑过来,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和迫不及待,再次按顺序把自己要找的人一一说来。   叶安澜下笔如飞,花了大约一个半时辰,写了厚厚一本的各家名录。   等到所有人——包括打算参与训练、亲自上阵的人,全都把自己家人的情况告诉叶安澜,叶安澜这才根据他们各自提供的地名,对照着她那张自制的宝贝舆图,开始构思行进路线。   情况紧急的尽可能先去,离得近的可以接到一批送回一批,万一有追兵要如何摆脱,中途要到哪里补给,万一有当地的义军势力出来搅局......   把可能遇到的问题全都推演一遍,叶安澜这才收好已经不知道换了第几支的炭笔,然后又把那个厚厚的小本子用油纸裹好,塞进袖袋。   “姑娘!”杨小桃和魏祯忙完归来,看到的就是正在村子里伸着懒腰来回踱步的叶安澜。   叶安澜朝两人招了下手,“从明天开始,那些当官儿的也会派一部分人跟着你们习武。你们把他们的体能练上来,再教会他们怎么快速杀人。”   杨小桃点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训练他们。”   魏祯比杨小桃想的多,她问叶安澜,“你要带着他们一起去接人?”   叶安澜点点头,“让他们跟着,随时看着,他们就会成为活的证据。”   证明她们确实有倾尽全力,去救这些官员的家眷。   再有就是,“反正他们早晚都得跟着练武,趁着他们现在有动力、不抵触,你们教起来不也事半功倍?”   魏祯点点头。叶安澜这么说她就懂得自己该怎么做了,简而言之,就是无论如何也得训练出起码两三个能在行动时不拖他们后腿的┓(´∀`)┏   “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了,我从明天开始会带着彭老大他们继续打探消息。”   叶安澜甩手掌柜做的6,把这些读书人交给魏祯和杨小桃训练,她就又愉快地带着部分渔民出去浪了。 第137章 一视同仁   十二天后,叶松带着一支三百人的护卫队,和郑丰收、王泰、周明远一起来了小渔村这边。   几个小伙子刚和叶安澜打了个照面,叶安澜就塞给他们一堆人,又把他们打发回了蒙山那边_(:з」∠)_   被下了药还没少挨饿的近三百名官兵,没资格参与救援行动的那些前官员,全都在被打包送走之列。   值得一提的是,在过去的十二天里,叶安澜他们又救回了两拨落难的前官员。   负责押送他们的官兵加在一起还不到一百人,可见这些前官员分量之轻。   当然,那些被派出来押送他们的官兵,显然也是上峰丢出来的一堆弃子。   这些人在官场和军中日子过得不如意,不然也不会被人趁着这个机会排挤陷害。   叶安澜把他们或救或抓带回小渔村后,看到如潘云正这样的大佬居然都投靠了叶安澜,那些官员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就被叶安澜直接招揽到手了。   而那近百名士兵,叶安澜也用自己的拳头、他们自身的尴尬处境、回去后他们可能面对的更差结果对他们进行了名为威胁、扎心、吓唬的三段式“说服”。   这些士兵都是笨嘴拙舌、不怎么会来事儿,身后也没什么特殊背景的寻常百姓,之所以参军,为的也不过就是混口饭吃,平时在军营,一向是上官和其他老兵油子的欺压对象。   被叶安澜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这些士兵被抓还不到一天就已经陆续倒戈了。   再被杨小桃和魏祯润物细无声的接连洗脑几次,这些人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居然全体成了叶安澜的无脑狂热粉。   潘云正好奇啊,好奇的连养伤都顾不上了,在第二拨被抓来的官兵集体倒戈,全都成了叶安澜的无脑狂热粉之后,潘云正就不辞辛苦的,开始盯梢刚被抓来的第三拨官兵了。   盯着盯着,潘云正就看出不对劲了。   他找到正哼着不知名小曲儿整理资料的叶安澜,“叶姑娘,听说你要把那些官兵的家人也给接到蒙山?”   叶安澜点点头,“除了那些还需要慢慢收拾的顽固分子,其他人我都会一视同仁。”   被他们救出来的前官员们倒是还好说,因为叶安澜开出的条件足够诱人,这些人不仅全都愿意留下来,而且有潘云正这个德高望重、业务能力过硬的老人家镇着,这些人也不敢做出什么逾越之事。   麻烦的反而是最开始被他们抓来的那一大群官兵,这些人全部都是西北军统帅的心腹下属,可不像后来的那两拨官兵那么容易洗脑和策反。   叶安澜做不出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么霸气的事儿,可她也不可能把这群人就这么放回京都。   起码,她得先找一个头比较铁、脖子比较硬的背锅侠,让他帮忙顶一波雷┓(´∀`)┏   过去的十二天里,她让人“无意间”陆续漏了一点他们的“来历”给这些人,见到叶松他们之后,叶安澜又吩咐他们配合人老成精的潘云正,在路上略微演一场戏,来一个祸水东引,把劫囚的黑锅甩给当地义军首领的亲舅舅。   这位现成儿的背锅侠可是叶安澜在众多背锅预备役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清醒的时候,这人一不贪财,二不好色,三不仗势欺人,办起事来沉稳可靠的很,但只要你给他几杯酒,他立马就能给你表演一个什么叫性情大变。   就跟身体里住了两个灵魂一样,一个是普通水准的精明能干,一个则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凶恶暴虐。   鉴于这人没少祸害普通百姓,甚至都没少祸害他们自己队伍里的义军,叶安澜选他当背锅侠那是一点儿压力也没有。   至于他那个身为义军首领的好外甥,这人出身富贾之家,乱世一来,他立刻拿出家财招兵买马,和他同样家财不菲的舅舅,一起拉起了一支队伍。   因为他这位舅舅既是长辈又是他的最有力支持者,所以这人平时一向不会约束自己舅舅的行为,有时候甚至还会帮着扫尾。   一个三不五时就要发作的凶徒,和一个时刻准备着给他递刀子的帮凶,叶安澜就算这次不坑他们,有机会了也会设法收拾他们。   现在能让他们和朝廷的人狗咬狗,叶安澜也算省了不少心。   把这群人全都打包送走,叶安澜这才揣着被她用油纸牢牢裹好的那本册子,扮作流民去往那些官员给出的地点接人、救人。   和她一起的除了杨小桃、魏祯,还有正好一百名叶松他们帮忙带过来的护卫队成员,近百名叶安澜之前策反的原官兵,六十个原来的渔民、现在的护卫队预备役,九个身手勉强合格、不至于拖他们后腿的前官员或前官家子弟。   为了方便在各地游走,他们扮成为了钱财不惜冒险的小商队,虽然没少因为手里有货被各地的义军搜刮压榨,但也因此降低了各地义军对他们的警戒心。   按照叶安澜制定好的路线和计划,他们尽可能不引人注目的,扮作小贩、乞丐、游医......去接触那些官员、士兵分散在不同地方的亲人。   跟来的前官员、士兵可以避开其他闲杂人等直接露面,那些没能跟来的,叶安澜则让他们或是提供信物、信件,或是告诉自己一些只有他们和他们的亲人才知道的私密小事。   因为准备充足,叶安澜等人很容易就取得了前官员、士兵各自亲人的信任。   只不过信任归信任,信任也不代表大家就都愿意跟着叶安澜他们背井离乡。   被流放官员的家人因为处境艰难,倒是很愿意跟着走,那些普通士兵的家人则因为舍不下自己的其他亲人,且在家乡日子也还勉强过得下去,所以只有约么三成愿意跟着叶安澜他们背井离乡,去未知的地方。   他们不肯走,叶安澜刚刚收编过来的前官兵,被老娘妻儿一哭一求,有些就也动了留在家乡的心思。   反正现在和他们当初入伍的时候已经不同了,现在朝廷对各地的管制几近于无,他们就算留在家乡,也不至于因为逃兵的身份连累亲属。 第138章 将心比心   第一个有这种念头的人冒出来央求叶安澜时,杨小桃气得差点儿没有当场给那人一刀,送他去阎王殿重新投胎。   反而是直接承受这份背叛的叶安澜,一点儿没有杀了对方出气的意思。她还劝杨小桃呢,“人家更重视自己爹娘妻儿不是理所当然的嘛,咱们才认识人家几天呀。”   她是真这么想的,所以她不仅答应了等他们离开此地的时候就放那个人走,而且还在真放对方离开的时候,给了对方五两银子的辛苦费。   这五两银子来自她这一路发的大大小小的意外之财,没办法┐(゚~゚)┌她虽然可以约束着大家不去招惹别人,但却约束不了那些眼红他们“货物”的人。   有人抢,那她当然要理直气壮的反抢回去,多好的机会呢┓(´∀`)┏   “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段极短的时间里,你也是为这支队伍做了些许贡献的。”她把银子递给那位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年轻人,“这是你应得的,拿着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对方是她的俘虏,她还教会了对方杀人术,现在她不仅还对方自由了,而且还按照双倍的规格给对方结算了“饷银”,叶安澜自问已经仁至义尽。   那年轻人显然也从杨小桃喷火的眼睛里看出了自己的行为是何等过分,他愈发觉得无地自容,谢过叶安澜后,他握着那一小块银子,结结实实给叶安澜磕了三个响头。   等他走出叶安澜的视野范围,杨小桃忍着气问了叶安澜一句,“姑娘,您就不生气吗?”   叶安澜拍拍她肩膀,“你该高兴他老老实实来找我,而不是为了达成自己的意愿、目的,在我背后瞅准机会狠狠捅一刀。”   杨小桃还是觉得相当不忿。她们家姑娘就是太好说话了,才纵得这些人啥事儿都能干出来。   见识过不知道多少分分合合的叶安澜却觉得这真不是啥大事儿,趁着周围没旁人,她用上一点内力,提高音量对包括杨小桃和魏祯在内的所有人说:   “刚刚的事情你们也都看到了。如果之后还有其他人想要离开队伍另谋出路的,请你们也像刚刚那位兄弟一样,老老实实来跟我说。”   “只要你们没有做过危害队伍、伤害队友的事,我绝不会因为你们想要另谋出路就对你们喊打喊杀。”   “但反过来说,谁要是出卖队伍、背刺队友,那么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叶安澜也一定会找到他、杀了他!”   她言出必行,说到做到,那些想要留在家乡和父母兄弟妻儿团聚的官兵果然个个都非常实诚的来找她直接说明了。   虽然期间少不了要被其他人用谴责的眼神盯着,但叶安澜果然一次都没怪罪过那些想要离队的人。   在不影响他们接人、救人的前提下,叶安澜大大方方放走了所有想要离队的前官兵,而且还按照他们在队伍里的时间长短、贡献大小,给了他们几两或者十几两的双倍“饷银”。   一开始杨小桃他们都很不理解叶安澜,在他们看来,自家姑娘这就是在做彻头彻尾的赔本儿买卖。   直到第一个虽然没能接走老子娘,但却还是打算继续追随叶安澜的前官兵出现,叶安澜素手一挥,直接拨了五十两散碎银子,然后还送了两只她刚猎到的活羊给这人,让他避开村里人,把这些悄悄送回家赡养老子娘,众人这才从其他前官兵的震撼以及羡慕中,看出了一点门道来。   就在约么四天前,和这位同一个县但却不同村子的某位前官兵,刚从叶安澜手里拿了十二两的双倍“饷银”离开。   那时候很多前官兵都在羡慕此人发了笔小财,但现在,大家只想用满是同情的语气,评价那九个已经离开的前官兵一句“目光短浅”。   几两、十几两算什么?只要你忠心,叶姑娘小手一挥,随随便便就能给你几十两。   如今的这世道,好好的大小伙子,卖去牙行最多也就只能卖个二十来两。五十两再加两只羊,都够买三个手脚勤快的青壮年回来了。   这还只是眼前他们能够看到的,若是他们长长久久跟着叶姑娘,叶姑娘以后难道还能亏待了他们去?   想明白了这一点,原本就对叶安澜有着盲目崇拜和信任的前官兵和前渔民,顿时愈发坚定了自己要跟着叶安澜混的决心。   除了他们,随队的前官员和前官家子弟,对待叶安澜的态度也有了微妙变化。   凭借着自己的不懈努力,成功抢到一个随队名额的前官员葛天荣,非常有心的一直在观察叶安澜,所以他很幸运地全程旁观了叶安澜“收买人心”的整个过程。   他跟自己的同伴私下感慨,“之前我还觉得这姑娘过于天真仁善,现在看来倒是我短视、眼拙了。”   阴谋诡计和严刑酷法固然能够一时奏效,但却终归无法长久。   就像他们这群人之前一心想要粉身碎骨力挽狂澜的朝廷,掌权者再怎么擅用诡道,再怎么拿着严刑酷法镇压臣民,他们想要牢牢握在手里的东西,最终也还是以更加迅捷的步伐,势不可挡的土崩瓦解掉了。   反而是叶安澜这种堂堂正正用出阳谋,和治下之人求一个合则两利、双赢局面的做法,在葛天荣看来才是聪明人的明智做法。   自那天开始,以葛天荣为首的读书人们,对叶安澜他们这伙人的态度,就从“观察”渐渐转变成了“融入”。   察觉到这一微妙变化,杨小桃私下跟叶安澜嘀咕,“葛先生他们这是想开了?不端着了?”   “应该是吧。”叶安澜语气不太肯定,说老实话,她其实也糊涂着呢,她可没有葛天荣想的那么聪明,什么收买人心,叶安澜根本没想这些,她只是单纯地在践行自己的处事原则。   她给银子放那些人走,一是因为不喜欢搞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那一套,不想在队伍里留下不稳定因素,二则是因为那些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家好歹一起共度了短暂的愉快时光,叶安澜不会因为对方心生去意就杀人灭口。   至于奖励那个愿意留在队伍里而不是回老家生活的前官兵——人家一门心思相信她、追随她,她要是没点儿表示,她这人品好像不太行? 第139章 要被制裁   用时四个半月,叶安澜分批接走了所有愿意跟着他们离开的前官员、官兵的家眷。   那些不愿意跟着走的前官兵家眷,叶安澜也按照第一个人的标准,给他们留了一笔银两,确保他们生活无忧。   比较遗憾的是,有些前官员、官兵的家眷,早在叶安澜他们过去之前,就已经因为种种原因撒手人寰。   这些人叶安澜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先帮他们报仇,然后再或是帮着他们收敛尸身,或是帮着他们修坟烧纸了。   把死者坟墓的所在地记清楚,叶安澜带着最后一批前官员家眷,和大家一起返回阔别多时的蒙山。   蒙山的变化很大,就连曾经频繁往返蒙山和周边县镇的杨小桃,都被蒙山的巨大变化震撼到了。   乍一看十分简陋,实际上相当结实、实用,且内里暗藏各种机关的城墙。   已经收割近四分之一的大片田地,还没收割的部分,里面长着各种对土地要求不高,或者能反过来肥田的作物。   四通八达、整齐宽阔的石板路,大小一致、统一用自制砖瓦建造的一排排农家院落,占地面积最广的学堂以及演武场,陆续开张的杂货铺、铁匠铺、点心铺、肉铺、酒庄、饭庄、布庄、医馆、茶馆、书肆、瓦子......瓦子?   杨小桃看的目不转睛,“咱们这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叶安澜打眼一扫,“应该是怀玉安排的,挺好的。”没搞什么不正经营生,是非常健康的休闲玩乐之所。   两人说着话,带着身后的一大批人进了城门。   “姑娘回来啦!”随着守城的护卫队成员一声高喊,正在晒谷场上忙碌的李氏等人,立刻扔下手里的活儿,成群结队朝着城门这边跑了过来。   李氏眼睛不是很好,只能被苏婶子、杨婶子她们扶着跑,反倒是年纪小、身形灵活的叶薇等人,没一会儿就你追我赶的来到了叶安澜马前。   叶安澜跳下马,抱起怯生生看着她的小叶棠,“不认识大姐了?”   小姑娘喘着粗气,小心翼翼靠在叶安澜怀里,嘴硬的回了一句“认识”。   叶安澜也不拆穿她,五岁的小丫头,能记住一个一走半年的人那才叫神奇。   她抱着小叶棠,“要不要骑马?”   小丫头眼里直冒光,她用力点头,“要的要的。”   叶安澜一手抱着她,一手拽着马缰略微借力,翻身上马之后,她又把手伸给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叶薇小姑娘。   小姑娘这才小心翼翼伸出手,由着叶安澜把她拽到马上。   待到叶安澜策马前行,叶薇在她怀里小小声说着,“大姐,我想你。”   叶安澜摸摸她的头,“大姐下次出门带你一起。”   叶棠一听顿时不干了,“大姐,我也想你。”   叶安澜忍俊不禁,“那大姐也带你一起。”   小姑娘欢呼一声,“大姐你真好。”   姐妹三人策马走到李氏面前,叶安澜一手一个,把两个妹妹拎下马背,然后对着李氏就是一个熊抱。   “娘,我回来了。”   李氏一边流泪一边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天知道这段时间,她有多么担心自己的这个闺女。   和李氏一样激动到流泪的还有杨小桃的娘,自从叶安澜心血来潮跑去劫囚,杨婶子就再也没有看见过自己的这个闺女。   虽说杨小桃并没有告诉她娘她是去劫囚的,但杨婶子却依然十分担心。此时好不容易见着杨小桃了,杨婶子哭的比李氏还厉害。   叶安澜和杨小桃能怎么办?只能耐着性子哄人了呗。   她们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各自的娘,叶安澜正打算先把带回来的其他人送到裴怀玉那儿,裴怀玉就已经主动找了过来。   “叶姑娘。”他语气看似平静,实则却十分危险。   叶安澜汗毛倒竖,“怀、怀玉。”   裴怀玉目光幽幽,“您还记得回来,幸甚。”   叶安澜:......   叶安澜下意识搓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怀玉啊,你好好说话。你这样我害怕。”总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制裁_(:з」∠)_   裴怀玉深吸一口气,他招手叫过正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周明远,“你去把叶姑娘带回来的其他人全都安置好。”   周明远打了个抖,然后下意识响亮应了声“是”。   等他头也不回地走掉,裴怀玉这才朝着李氏行礼,“婶子,晚辈有事要跟叶姑娘禀报,还请婶子行个方便。”   李氏悄摸儿小退一步,“我这就走。元娘好不容易回家来,我得去给她做饭。”   叶安澜:......娘,其实您可以怂的不要这么明显的_(:з」∠)_   李氏一走,其他婶子大娘顿时也跟着悄悄溜走了,剩下的小孩子们,被裴怀玉用眼神一扫,顿时也都作鸟兽散了。   叶安澜揉了下眉心,然后带着和她一样被自己娘亲无情抛弃的杨小桃,灰溜溜地随着裴怀玉离开了。   裴怀玉面无表情地把她带到自己办公的地方,然后和庆文、庆忌一起,搬了好几摞文书到叶安澜面前。   叶安澜:......   叶安澜委委屈屈的坐在桌案后,“我不是说了让你自己看着办?你都攒着给我看,我还不得看到猴年马月去。”   裴怀玉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他深吸一口气,“这些都是我没办法自己看着办的。”   都是些重要的人事任命,他随便做主是想篡位夺权不成?   叶安澜双眼圆瞪,“这么多?”   裴怀玉抬手一指墙边的一圈柜子,“跟那些比,您还觉得这些多?”   叶安澜顿时不吭声儿了。行叭,不就是看文件嘛,她看不就可以了?   拿起几本大概翻了翻,叶安澜总算知道为何裴怀玉说这些都是他没办法看着办的了。   不过,叶安澜表示,她对这个问题有不同意见。   把翻到的第四本册子随手一丢,叶安澜一脸诚恳的看着裴怀玉,“我大概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了,我还是那句话,你尽管按你的意思办。”   裴怀玉眼睛一瞪,眼看着矜持贵公子的优雅形象就要毁于一旦,却听叶安澜又道:“当然,我不会把你架在火上烤。你只需把处理意见写下来,等秋收结束,我会一一审查,然后再以我的名义落实下去。” 第140章 用人不疑   一下子就给自己减掉了起码两倍的工作量,叶安澜得意的只想叉会儿腰——她可真是太机智了ƪ(˘⌣˘)ʃ   而被她毫不犹豫甩了一脸工作的裴怀玉就比较命苦了,之前搬文书的时候他心情有多爽,现在被文书埋了的时候他心情就有多郁闷(# ̄~ ̄#)   眼看着叶安澜都已经趁他不备,蹑手蹑脚溜到了屋门口,裴怀玉一个没忍住,直接扔了一本册子过去。   叶安澜就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似的,不仅准准接住了裴怀玉丢过来的那本册子,而且还一脸若无其事的又把册子好好送了回来。   她颇为苦恼的挠了一下脸,“怀玉啊,不是我要推卸责任,是我真的不擅长处理这些琐碎事务。要不,我从明天开始跟着大伙儿一起下田秋收?”   裴怀玉:!!!(╯‵□′)╯︵┻━┻   被她气得差点儿原地去世的裴怀玉深吸一口气,抖着手试图跟叶安澜讲道理,“你是这支队伍的话事人,你不处理队伍里的重大事宜,你去跟着大伙儿一起下田,你......”   “可我真的不擅长啊!”叶安澜表示她真心很无辜,末世降临之前她就是个做中药的,末世降临之后她同时兼任队伍里的大夫和打手。   虽然那时候她和现在一样,也是队伍里的一把手,可问题她们的那支小队伍,人数加在一起都还不够现在这支队伍的零头_(:з」∠)_   管那么点儿人和管三千多人,这能是同一回事儿吗?Ծ‸Ծ   别的不说,起码那时候她不用管什么登记造册、另立户籍的事儿,也不用每天费心平衡队伍内部的势力划分、人际关系。   她只要能打,敢打,在队伍有危险的时候冲在最前,她的队友自然就会紧密围绕着她。   她眨巴着自己黑溜溜的大眼睛,试图用自己真挚的小眼神儿打动裴怀玉。   “我知道你的顾虑。你觉得自己不该僭越,还觉得新来的那些都比你有经验、资格老。可是怀玉啊,我觉得你算账的角度出问题了。”   “潘老他们确实人生阅历更丰富,当官儿的经验也更足,甚至可能还比你会读书。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就算不提我对他们的信任度,他们对我的认可度,就只说最现实的问题。你真觉得,他们的那一套就一定适合我们现在的这个小寨子吗?”   “你别忘了,你才是看着这个寨子从无到有的那个人,你最了解它,也最了解我,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也一直在很好地帮我实现我的意愿。”   “我觉得你做得已经非常好了,比我能做到的要好,也比我想象中的更好,我觉得你很了不起。”   裴怀玉:......   裴怀玉抬起胳膊,用广袖挡住自己的脸,“你这个人可真是......为了偷懒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叶安澜假装没有听出对方语气里的那一丝丝哽咽,“哎呀,让你看出来了呀,啊哈哈......”   裴怀玉:......你傻笑个啥,更尴尬了好吗?Σ( ̄ロ ̄lll)   深吸一口气,裴怀玉迅速收敛好情绪。   见他放下袖子,刻意装疯卖傻的叶安澜暗暗松了口气。   她收起尬笑,严肃了一张脸对裴怀玉道:“总之,身份地位、资历经验什么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他们既然来了,那就要有听命行事的觉悟,而不是在我们的地盘儿上倚老卖老、故意摆谱儿。要是有谁不服管束、不守规矩,你尽管记他的小黑账。等秋收结束,我腾出手,我亲自去跟他们讲道理。”   “至于你,你要记住你是我信任的人,是我亲自任命的队伍二把手。把你管我的勇气拿出来,好好管着那些前官员,让他们谁也不能和你对着干。”   裴怀玉:......合着你也知道自己总是跟我对着干?Σ( ̄ロ ̄lll)   他揉了下眉心,“那我就按自己的意思先给他们安排职务了,等方案拟好,我会再拿去给你过目。”   叶安澜迫不及待地用力点头——就是要这样,裴怀玉把活儿都干好,她只负责出个面,点个头,适当的给他仗个腰。这样才是真的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那你先忙,我去看看我爹和我弟。”   丢下这么一句,叶安澜就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裴怀玉无奈摇头,然后认命地继续埋头徜徉文书海洋。   他的小厮庆文、护卫庆忌倒是挺高兴自家公子受重用的,他们长期跟在裴怀玉身边,看得出来裴怀玉虽然劳累,但却十分享受这种被人信任、被人委以重任的感觉。   “庆文,你去把叶松、明哲、怀秀、明远他们几个全都找过来。”埋头处理了约么一盏茶时间的文书,裴怀玉心思一转,决定也学着叶安澜努力压榨其他人。   庆文诧异,“公子?”   这可都是重要文书,牵涉到很多人的职位变动问题,他家公子真要......   “你这么惊讶做什么。”裴怀玉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柔地翻着一本文书,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叶姑娘都能放手给我,那我适当的放手给别人不也是应有之义?”   庆文欲言又止。   庆忌推他一把,“公子让你去你就去。你难道还能比公子聪明不成?”   庆文想想也是。他再怎么也没他家公子聪明不是?┓(´∀`)┏   挠挠头,庆文一溜小跑出了屋子。   庆忌却是深深看了一眼自家公子,“您真打算为叶姑娘一直效力下去?”   裴怀玉握笔的手微微一顿,“那要看叶姑娘能不能一直对我这般信任了。”   庆忌闻言,苦着一张脸直言不讳地吐槽,“那完了,就叶姑娘的那个心大劲儿,您这辈子怕是都得把自个儿卖给她做苦力了。”   裴怀玉被他逗得直接笑出了声,笑够了,他将视线投向门外的一小片青砖地面,“若果真如此,你家公子我也是赚到了。”   他出身高贵,自小锦衣华服、钟鸣鼎食,又一直被当成家族少主培养,小小年纪就手握权柄,身边有数不清的人围着他阿谀奉承。   这样的人生经历,导致裴怀玉对物质和权力的渴求几近于无。   他更想要的,是来自精神层面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比如来自他人的认可以及信任,再比如还万千黎民一个河清海晏,让自己能够因此名留青史。   是的,裴怀玉其实也和李璟有着类似的梦想,之所以没像李璟那样义无反顾地去追求,是因为裴怀玉身上还背着一大颗定时炸弹。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叶安澜是第一个,或许也会是唯一一个对他毫无芥蒂、全心信任的人,裴怀玉想要为她倾尽全力。 第141章 三只笨鹅   久别重逢,叶安澜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但从回来的第二天开始,她就每天扎紧裤脚和袖口,灰头土脸的和大家一起忙了起来。   不过忙归忙,忙这种事儿从来就耽误不了叶安澜找乐子。   这不,这会儿,叶安澜就一边刷刷刷割着豆秧子,一边时不时偷瞄一眼打扮上很像庄稼汉,但干起活儿来却极不利索的裴怀玉、裴怀秀、周明哲。   这仨人搞文字工作、管理工作是把好手,干起农活儿来却笨拙得仿佛是三只刚刚成精化形的大白鹅。   是的,和总是能够巧妙避开自己短板的叶安澜不同,裴怀玉他们三个在春天第一次下田的时候,就被众人看出了这三位大才子的短板所在。   尽管他们确实很努力的在学习、在适应,但很显然,他们在这方面着实没什么才能┓(´∀`)┏   甚至就连叶棠小朋友,干起活儿来都比裴怀玉他们像模像样得多_(:з」∠)_   裴怀玉他们很受打击,春耕完毕就打定了主意以后再也不要自曝其短,奈何身为他们老大的叶安澜却一回来就往田里跑,还非要拿起镰刀跟着大伙儿一起抢收,搞得他们也只能揣着一肚子憋闷,默默加入到秋收行列当中。   本来,再次换上一身短打,帮助大家回忆起他们之前闹的各种笑话就已经够让人郁闷了,偏偏叶安澜这个没良心的,还一边干活儿一边对着他们发出阵阵窃笑,这给裴怀玉给气的(╯‵□′)╯︵┻━┻   越生气,裴怀玉就越是干不好活儿,越是干不好活儿,裴怀玉就越生气,再加上叶安澜还在一边时不时的笑两声,搞得裴怀玉这活儿算是彻底干不下去了。   裴怀玉正琢磨着自己到底要不要豁出脸面直接走人,让叶安澜知道一下他也是有脾气的o(´^`)o,叶安澜就已经刷刷刷帮他割了不少豆秧子。   裴怀玉:......   叶安澜这突如其来的示好之举,搞得裴怀玉情绪直接不连贯了。   不发火吧,刚刚叶安澜的声声窃笑他可还记仇着呢,发火吧,人家都帮他收割豆秧子了,他现在发火......时机貌似有些不太合适?   他不知道的是,叶安澜其实就是看出他要发火了,所以才会赶在他发火之前,迅速给他来了一次顺毛摸_(:з」∠)_   她冲裴怀玉三人摆摆手,“你们几个还是去帮着登记入库吧,这不是你们该干的活儿。”   看他们像三只笨企鹅似的,摇摇摆摆跟在大伙儿旁边,活儿没干多少,倒是给大伙儿添了不少乐子,叶安澜在为他们掬一把鳄鱼泪的同时,也觉得他们真没必要啥事儿都跟着她学。   看人家那些前官员,除了寒门出身、本身就会种田的葛天荣等人,其他人宁愿错失这个在叶安澜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也不愿意这种时候往叶安澜身边凑。   周明哲脸色微红,“可是......”包括叶安澜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在忙秋收,他们哪好意思继续坐在宽敞的房间里处理文书_(:з」∠)_   “没什么好可是的。”叶安澜摆摆手,“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你们只要听怀玉的,帮我处理好那些琐碎事宜,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裴怀玉傲娇的别过脸——可不是嘛,他们都做了多少本来应该叶安澜负责的工作了。   他招呼周明哲和裴怀秀,“走吧,我们回去帮忙登记入库。”   “姑娘。”他们三个一走,杨小桃立刻鬼鬼祟祟凑到叶安澜身边,她左右看看,“姑娘,那什么,我问您个事。”   叶安澜看她一眼,“问。”   杨小桃纠结片刻才道:“您、您觉得裴公子怎么样?”   叶安澜:???   她问杨小桃,“哪个裴公子?”   “就......裴怀玉裴公子啊。”   叶安澜一头雾水,“你打听他干什么?不会是也想打他婚事的主意吧?”   不是叶安澜敏感多思,是真的有那心里没数儿的,仗着自己闺女有几分姿色,居然盯上了男人堆里最最拔尖儿的裴怀玉。   杨小桃把头摇成了个拨浪鼓,“我没,真没。”她是疯了吗?去打裴怀玉婚事的主意。   叶安澜松了口气,“没有就好。我还是那句话,怀玉的婚事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够打主意的,人家和我们之间隔着山和海呢。”   李璟一个世家旁支子弟,叶安澜都觉得自己和对方之间隔着天和地那么远的距离,裴怀玉这种根正苗红的世家嫡支子弟,叶安澜就更不敢幻想把他内部消化给自己队伍里的适龄少女了。   裴怀玉的爹娘可还都好好活着呢,叶安澜相信,就算裴怀玉这辈子都无法洗刷污名,他爹娘也不会同意他娶这山上的任何一个小村姑。   不是她看不起自己麾下的这些女娃娃,而是在她心里,他们这样的人,和裴怀玉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或许可以和裴怀玉共同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甚至可以和裴怀玉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但若是说到结为夫妻,这里面涉及到的可就不仅仅只是裴怀玉和他们当中的某个女孩了。   在古代,结亲的主要目的是结两姓之好,讲究的是门第相当、彼此有益。   虽然这种观念叶安澜并不赞同,虽然她不介意自己的下属自由恋爱,但裴怀玉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个非常认同家族、传统、规矩礼仪的世家子,他不会做出和某人私定终身这种不合规矩的事儿。   叶安澜不希望山寨内那些养了女儿的人家自讨没趣儿,也不希望裴怀玉因此不胜其扰。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最佳壮丁,她还有大把的活计等着对方帮忙去做,可不能让对方因为这点小事儿心生去意。   她叮嘱杨小桃,“等中午吃饭的时候,你跟杨婶子和苏婶子说,让她们帮忙敲打一下那几个心大的没边儿,啥好事儿都敢想的。”   杨小桃欲言又止。   叶安澜纳闷儿,“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说句话都吞吞吐吐的,你不累得慌吗?” 第142章 改变制度   杨小桃长出一口气,她可不就是累得慌嘛!如果面前站着的不是她家姑娘,她早就直通通有什么说什么了。   “那什么,您要是这样,大伙儿更会误会您和裴公子了。”   杨小桃自以为说的委婉,听了她这话的叶安澜却没能控制好音量,她忘了自己正和杨小桃嘀嘀咕咕,瞪圆眼直接“啊?”了一声。   杨小桃连忙又打手势又是用力嘘了一声,“您小点儿声!小点儿声!”   叶安澜翻了个白眼儿,但最终到底还是配合着压低了音量,“我这才回来还不到一天时间吧,寨子里居然就有我和怀玉的闲话了?”   杨小桃点点头,“因为您是裴公子主动接近的唯一一个姑娘家。”   其实不止是姑娘家,准确来说,她们家姑娘应该是裴怀玉主动接近的唯一一个雌性生物_(:з」∠)_   因为有好几个“心大的没边儿,啥好事儿都敢想”(叶安澜语)的婶子大娘,总是想方设法亲自或者派人缠着裴怀玉,用尽各种在裴怀玉看来既拙劣又粗浅的手段,试图把自家闺女或者孙女推销给裴怀玉,搞得裴怀玉烦不胜烦,每次都是绕着寨子里的女性行走。   这样一个视雌性生物如洪水猛兽的人,如果不是看上了叶安澜,又怎么会在叶安澜归来的第一时间就把叶安澜给单独带走呢?   (杨小桃:喂喂,难道我不是人?(O_o)??)   “所以,那些在怀玉面前碰了壁的人家,就胆肥的编排上你家姑娘我了?”   叶安澜脸色阴沉,吓得杨小桃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多嘴说这事儿了。   她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劝叶安澜几句,让她别这么大火气,就听叶安澜又道:“看来还是活儿不多,她们日子过得还不够累。”   都有功夫算计裴怀玉那个二把手,编排她叶安澜这个一把手了,这些人果然还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她吩咐杨小桃,“那些走正规流程,托媒人帮着提的也就算了,但凡是自己亲自上阵死缠烂打的,你让苏婶子专挑重活儿安排她们。记住,务必要让她们忙的顾不上说长道短。”   杨小桃:⊙▽⊙“那她们要是因为这事儿闹起来......”   “那就让苏婶子把这件事摊上台面,让大伙儿帮着评评理,看她们在背后说我闲话,坏我名声,我该如何处置她们。”   要她说这群人就是吃饱了撑的,过了几天好日子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想要和裴怀玉攀亲,除了看中他一表人才,他寨子二把手的身份毫无疑问也是这些人愿意和他结亲的重要原因。   不然同样一表人才的周明哲、裴怀秀,怎么就只有寥寥几家流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思?   自己不思进取,只想着投机取巧靠裙带关系上位,手段粗浅被人识破了,花花心思被人掐灭了,因此心里揣了一肚子怨气不说,现在居然还连带着她这个大当家也给一起编排上了,这不是皮痒了又是什么?   这种风气要是不及时掐灭,以后这个寨子肯定会被这些人搞得乌烟瘴气。   她看向杨小桃,“结亲要讲究你情我愿,她们可以明里暗里夸奖自家孩子,也可以让自家孩子适当表现优点,但却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不择手段骚.扰、算计甚至强迫别人。”   “不论男女,谁要是故意耍手段,想用谣言逼人就范,或者干脆强迫人家与自己有‘肌肤之亲’,再不然就故意坏人家的名声、针对和人家有来往的其他女子,谁就自己承担名声扫地的后果。”   “算了,我还是让怀玉把这些全都写进律法里吧。”   没错,他们的这个寨子也是有律法的,虽然条款根据实际需要进行了极大简化,并且还是借鉴的有着很多弊端的当今朝廷在开国之初制定的那部律法。   叶安澜觉得自己想了个好主意,杨小桃却觉得自家姑娘这念头着实危险了些,她犹豫着问了一句,“这样......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了?”   叶安澜叹气,“小桃啊,你是不是觉得,只有杀人、放火、抢劫、盗窃、造反这样的大罪才需要律法裁定?”   杨小桃挠挠头,“其实,姑娘,以前在我们村,我们就算遇到杀人、抢劫、盗窃这样的事儿,我们也是没人告官的。”   无论是婆家磋磨死了儿媳妇,还是村民之间发生冲突,有谁失手打死了人,大家都是选择的私了。   至于被人抢点儿、偷点儿东西或者钱......知道是谁又有本事要回来的,大家就会纠结一帮亲戚朋友去给自己讨公道,不知道是谁,或者知道了也白搭的,大家基本都会忍气吞声自认倒霉。   这些严重的罪大家都想不起来要报官,被人造谣、辱骂、纠缠、推搡或者拉扯几下,这些毛毛雨一样的小伤害,大家就更不会想到要用律法和官府来为自己伸张正义了_(:з」∠)_   “嗯,我知道。”叶安澜叹气,好歹她也是看过古代律法的人,翻遍裴怀玉给她的那本书,她也没翻到有关造谣、骚.扰之类的法条。   再加上古代人大部分都没有读过书,对衙门口有着天然的畏惧心理,一旦发生冲突,大家不是私了,就是指望宗族、村老“主持公道”。   万一宗族、村老处事不公,普通人别说是为自己伸张正义了,不被迫害致死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可就算如此,他们也不会想着去找官吏求助一二。   当然,这并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习惯了古代强调伦常秩序、注重血缘身份的传统思想以及宗族制度。   而叶安澜想要改变的,也正是这种制度。   人都是有私心的,包括她自己也是一样。如果什么都靠她一张嘴决定,她自问也很难做到不偏不倚。   与其把“公正”寄托给掌权者的人性、人心、人品,她觉得还不如干脆就尽可能地完善律法,然后用律法来约束人的行为。   她记得在现代社会,造谣、骚.扰、害人未遂......这些统统都是违法行为,都会有对应的处罚措施,古代虽然和现代有很大不同,但参考借鉴一下,制定一些适用这个时代的规则,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 第143章 完美借口   被叶安澜赶走,带着裴怀秀、周明哲去做他们擅长工作的裴怀玉还不知道,他刚走了还不到一刻钟,他们家的甩手掌柜就又一拍脑门儿,给他安排了一项极其繁琐耗时的新活计┓(´∀`)┏   叶安澜在拿定主意之后,就没有再提这件事了,她一连十几天都和大家一起泡在田地里、打谷场上,从天刚亮一直忙到天擦黑。   为了确保大家体力能够撑过这段时间,叶安澜还特意叮嘱了李氏,让她每天都给大家吃一顿肉、吃一顿细粮。   肉是他们自己养的鸡鸭和兔子,细粮则是之前叶安澜接人、救人时顺手带回来的粳米、白面。   可就算如此,秋收结束时,大家也还是人均瘦了约么十斤。   “明天就按照贡献度给大家分粮食、蔬菜和秸秆,那些自己的田、指导的田产量突出的,在分东西之前你们给安排个表彰大会,名额和奖品你们看着办。”   “入公库的三成,怀玉你安排人手负责酿酒,或者做粉条和豆腐、豆干什么的。”   “安排好这些,你再带着怀秀他们修一下法条,完善一下咱们寨子的管理机构。”   她跟裴怀玉等人细细讲了一遍她这些天绞尽脑汁回忆起来的现代社会的优秀经验,说的嗓子都沙哑了,温水也喝了两大壶。   “当然,这些我只是说给你们参考用的,不是让你们完全照搬。你们得根据咱们寨子的实际情况,把它们精简、完善、修改一番。”   裴怀玉等人听得眼都直了,趁他们个个都是一双蚊香眼,个个都魂不守舍地在那琢磨她刚刚丢出的填鸭式教学内容,叶安澜又故作淡定的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再有就是,十天之后我要带一部分人一起下山。”^_^   为什么是十天后呢?因为这十天她想转一遍蒙山。秋天是打猎、采药的好时候,而且她也是时候给自己和寨子里的其他人寻摸一条后路了。   裴怀玉:!!!“你又要走???(•́へ•́╬)”   叶安澜一脸无辜,“我要去山下开店。”   裴怀秀诧异,“开店?开什么店?”   “我还没想好。”叶安澜耸耸肩,“虽然除了盐、铁、茶,其他东西我们都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但我们总不能一点儿山下的消息都不知道吧?”   “为了不让我们大家变成聋子、瞎子,我打算在周边几县以及距离蒙山最近的官道旁边开几家店,安排一些忠心、沉稳、机灵的护卫队成员过去,让他们一边做生意一边打探消息。”   “甚至我们还可以有选择地收服各县的乞丐、流民,让他们成为我们的耳朵和眼睛。”   “这样万一周围各县形势发生变化,我们就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了。”   她这么一说,就连裴怀玉也说不出不让她走的话了。   虽然裴怀玉怀疑叶安澜单纯就是不想待在寨子里,每天对着满桌子的文书犯愁,但叶安澜的这个借口找的实在是太合理、太迫切、太符合他们如今的现实需求了,让他根本无法拒绝_(:з」∠)_   ***   十天后,叶安澜带着几乎与她形影不离的杨小桃,同样懒得待在山上的魏祯、郑丰收,她打算丢出去专门负责这一摊的潘湖轩、葛天荣、邵天庆等人,以及她爹叶金奎、她的两个妹妹叶薇和叶棠,一起悄悄下了蒙山。   潘湖轩是叶安澜劫囚行动的最大收获——潘云正老爷子的小儿子,他不仅机敏聪慧、处事灵活,而且还没有一般读书人的臭架子,即使是和寨子里的老农也能乐呵呵打成一片。   葛天荣是当初第一个站出来说自己要跟着叶安澜去接人、救人的寒门士子,他虽然在落难之前官位不高,但性情、能力却都没有值得挑剔的地方,而且也很放得下身段。   邵天庆虽然性格沉稳、做事谨慎,但能力比前面两人却略有不如,叶安澜带上他,是因为他是邵氏一族最有出息的年青子弟。   之前因为邵氏一族也出了两个编排叶安澜和裴怀玉桃色传言的妇人,叶安澜让苏婶子很是收拾了一番那两家的女人们。   打一巴掌就要给颗甜枣儿,反正邵天庆也不是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人,叶安澜这次就把他和他的两个表兄、几个族兄弟都给算了进来。   至于她爹和她妹妹,两个小姑娘是她答应了会带下山的,她爹则是她娘阻拦无果之后指派过来,让他去帮着叶安澜带孩子的。   一行人揣着户籍证明、带着武器、赶着装满货物的骡车,看着就是一副规规矩矩的行商模样。再加上他们队伍里还带着年纪不等的几个孩子,给人的感觉顿时就变得更加无害。   交了钱,带着车队浩浩荡荡进了费县,叶安澜熟门熟路找了家客栈,租了个二进的小跨院给大家暂时落脚。   待到所有人全都洗去一身尘土,叶安澜这才把大家叫到前院堂屋,“先吃饭,吃完饭小桃、小祯陪我爹和妹妹出去逛,其他人分头打听消息,看看哪有合适的铺子、宅子。”   杨小桃给叶安澜倒了杯茶水,“那姑娘你呢?”   “我去跟咱们的老熟人套套近乎。”之前她们在费县活动时,叶安澜认识了不少掌柜、工匠、牙人、衙役,如今他们也要在费县开铺子了,和这些人打好关系、加深交情就很有必要了。   “逛街不急,我留下看着你两个妹妹,你还是带着小桃、小祯一起出门。”   叶金奎可不放心让叶安澜自己出去,虽然他知道叶安澜这段时间一直很努力地在练武,但为人父母的,儿女就算再厉害,该担心的时候他们也还是会担心。   叶薇和叶棠也在一边懂事的点头附和,“大姐先忙,我们不急。”   叶安澜抬手摸摸两个小姑娘的头,“那等大姐买好宅子和铺子,大姐亲自陪你们出去逛街。”   两个小姑娘顿时笑成了两朵向阳花,叶棠小姑娘还伸出小手指,一副生怕叶安澜反悔的架势,“拉钩钩。” 第144章 这不重要   此后数天,叶安澜他们跑遍了大半个费县,看遍了牙人推荐、熟人介绍的所有宅子、铺子。   最终,叶安澜拍板,以不同人的名义,先后买下了城南、城北的两处铺面、五栋宅子。   城东是贵人区,住的不是本地望族就是义军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地方人员少而固定,警戒力量也是最强的,叶安澜不想贸贸然杀过去招人的眼。   城南是富人区,住的不是义军的中下层官员,就是身后有一定倚仗的富户、乡绅。   这种地方最适合开典当行,一来可以销赃,咳,可以把她那些五花八门、原本只能放在仓库吃灰的战利品卖一部分出去,二来可以通过城南住户,近距离观察这座县城的一切风吹草动。   这一处的铺面,叶安澜买的是前店后院那种格局的,后院很大不说,从后门出去,走过窄窄的一条巷子,叶安澜还在那边买了一栋价格极贵的三进宅子。   她已经交代了潘湖轩,让他找机会把铺子和宅子用地道串联起来。   城北的铺子也是前店后院,但却是店大院小的相反格局,后院的面积比城南的小了约么三分之一。   叶安澜拿它开了家杂货铺,准备以后专门用来贩卖他们寨子出产的筐子、篮子、布匹、皮毛、副食、酒水......   为了方便存货运货,叶安澜也在这家铺子的旁边买了一栋二进宅子。   剩下的三栋宅子,叶安澜是让杨小桃、魏祯、郑丰收乔装改扮之后以他们的名义买下来的。   这三栋宅子,其中一栋在城北和城东的交界线上,因为宅子的前任主人和前前任主人,无一例外地全都举家死于乱兵之祸,所以这宅子就成了费县赫赫有名的凶宅,买得起的嫌弃它,不嫌弃它的买不起,所以最终就让叶安澜捡了个便宜。   叶安澜买它,一是因为她真不忌讳这些东西,二则是为了利用这宅子的凶名在外。   本来这宅子就已经够让人心里发毛的了,如果她再稍加运作,给这宅子再多披上一层恐怖色彩,搞得别人全都绕着它走,那她就能给守在费县的情报人员制造一个相对安全的藏匿地点了。   剩下的两栋宅子,一栋叶安澜买在了城北杂货铺和费县北城门之间,另外一栋则干脆直接买在了费县北城门旁边。   破破烂烂的院子和年久失修的房子没有任何投资价值,但这是叶安澜为大家事不可为、必须撤退时准备的临时落脚点和秘密武器库。   虽然事情都还没有开始做,就先绞尽脑汁开始准备退路,多少显得有些不提气,但比起让刚出山的小羊羔儿在遇到麻烦时被人打个措手不及,叶安澜还是更喜欢做一只思虑周全的合格老母鸡┓(´∀`)┏   费县的事情安顿好,叶安澜特意花了两天时间,陪着叶薇、叶棠到处游玩。   两个小姑娘高兴坏了,一边一个扯着叶安澜的手,连她们可怜的老父亲都顾不上理会了。   和她们一样高兴的还有郑丰收,这孩子被关在山上好几个月,好不容易得了下山的机会,高兴地就跟那脱缰的野马似的。   几个人一起逛街,他一会儿喊着叶安澜给他买这个,一会儿又喊着叶安澜给他买那个,比小叶棠要求还多,不看个头儿的话,别人还以为他其实只有三岁呢_(:з」∠)_   离开费县后,叶安澜又带人去了周边的另两个县。   等到那两个县的据点也设好,叶安澜他们都已经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带着从山下采购的几车东西,叶安澜他们在雪化之后回了蒙山。   自那天开始,叶安澜好一个月都没有再下山。   虽然她依然还是不爱伏案工作,为了摸鱼甚至不惜一天都在外面晃悠,让裴怀玉根本找不到她人,但好歹一日三餐,她起码会有两餐掐着点儿准时现身。   裴怀玉摸到了规律,于是就也每次掐着点儿去叶家堵人。   琐碎的事情他很自觉地不会拿到叶安澜面前,但即便如此,叶安澜每天也要花起码两个时辰解决裴怀玉带过来的一堆工作。   久而久之,叶安澜对吃饭这事儿都有心理阴影了,每次看见裴怀玉,她都有种自己快要消化不良的错觉_(:з」∠)_   如此一直挨到春耕结束,自觉已经尽了“老大”义务的叶安澜,立刻迫不及待宣布了她要再次下山的消息。   没等裴怀玉他们询问或者反对,叶安澜就甩出了一个惊天大雷。   她说的时候语气平平淡淡,听到的人却个个双眼圆瞪、惊讶满满。   叶金奎最先回过神,他结结巴巴的问:“你、你说什么?你要制盐?”   叶安澜点点头,“现在这天下都乱成一锅粥了,盐铁官营的规矩也早就已经形同虚设了,我们既然会制,为何不制?”   叶金奎用力摆手,“不是,我们不是不想制。”   “我们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制。”裴怀秀难得发言一次,更难得的是,他的发言居然还说进了在场众人的心坎儿里。   叶安澜歪了一下头,脸上的表情是纯然的坦荡和无辜,“我跟人学的呀!”   虽然是上辈子学的┓(´∀`)┏   众人:......当晒盐是编筐吗?想学就能找到师傅教?   “哎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实现用盐自由了。”叶安澜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纠结她晒盐、提纯的法子是哪来的,“你们就说这事儿咱们干不干吧。”   众人:“......干!”   自从各地义军瓜分了附近州县,守着海边的义军就开始拼命给盐涨价,如今别说是普通百姓了,就连那些坐拥一地的义军首领,都已经快要供不起底下人吃盐了。   他们蒙山情况也差不离,如果不是叶安澜有先见之明,在上山之前就已经囤了不少盐,后期也一直在持续买进,他们蒙山现在怕是也要吃不起盐了。   如今有不要钱的盐,他们说啥也要多划拉一些回来。   至于叶安澜跟谁学的制盐......爱谁谁吧,反正占便宜的是他们┓(´∀`)┏ 第145章 一条退路   众人没意见,叶安澜坐姿顿时变得更加懒散。   她环视在座诸人,“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带人去制盐,山上的事儿还是由怀玉统总,情报那边我看明哲这段时间做的挺好,干脆今天就给他转正吧,让他以后全权负责。”   周明哲一听顿觉肩上压力倍增,见他下意识双手紧握成拳,叶安澜不怎么走心的开解他,“哎呀,不用紧张,你就按照你之前的做法继续下去就可以了。如果有啥拿不定主意的,这不还有个现成儿的师傅可以教你?”   她所谓的现成儿师傅,毫无疑问正是裴怀玉。   裴家是真的没有白白培养裴怀玉,虽然他们家的内部斗争把裴怀玉给坑了,让他一身才能无处施展,但白捡了个大能人的叶安澜,却把裴怀玉的每一分才能都给充分利用上了_(:з」∠)_   不仅压榨他加班加点的工作,还时刻不忘让他免费给自己培养更多擅长内卷的大好劳动力......罒ω罒   “那你准备带谁去制盐?”裴怀玉熟练地无视了叶安澜甩给他的新工作,转而说起了如今大家最关心的制盐一事。   “我爹、丰收、小桃和小祯。”叶安澜点了几个自己一定要带的人,“其他人你看着选。”   裴怀玉若有所思,“以后你打算让叶叔负责制盐的这一摊?”   叶安澜摇摇头,“我只是想让我爹学会这门手艺。”   众人:......   叶安澜又道:“所以你最好选个可靠的人,让他到时候帮咱们看着盐场。”   裴怀玉: ̄□ ̄||“我给你多选几个,你到时候自己看着提拔一个出来。”   叶安澜无所谓,“也行。”   裴怀玉又问:“你打算把盐场设在哪里?”   叶安澜抬手一指自己右手边,仿佛她的指尖能够穿过墙壁直通远方,“从我们平时上山的反方向下山,走特定路线绕开村落,那边有很大一片荒无人烟的海湾。”   裴怀玉眸光一深,“那我知道怎么选人了。”确切来说,他是知道叶安澜的第二重意图了。   从反方向下山,出海,这是一条危急关头可以让他们逃出生天的路。   盐很重要,这条路更重要,选人的时候必须格外谨慎。   有了这样一个认知,裴怀玉对叶安澜非要出去野的最后一点意见也没了。   他就像是重新拧了一回发条的钟表,干劲儿十足的再次忙碌起来。   “爹,我跟您说点事儿。”开完会,叶安澜把杨小桃打发走,和叶金奎说了她对这条退路的初步打算,“以后我会在这条路上设下陷阱和机关,还会根据地势设置地道和迷宫,这件事我不打算让寨子里的工匠插手,所以就只能您带几个人,陪我一点一点慢慢做了。”   托末世时生活不易的福,叶安澜在那十年没少学各种生活技能,如今这些积累,都成了她“无所不能”的根基。   她叮嘱叶金奎,“除了我娘,这件事您不要告诉别人,等什么时候修好了,我找个时间带二郎、小禾走几遍。”   无论队伍里有多少新成员,叶安澜最相信的,永远都只有那十几个人——她爹娘和弟弟妹妹、苏小禾母女、杨小桃一家、郑丰收、魏祯、王泰、周家兄弟和裴家兄弟。   就连周明哲的娘,叶安澜对她也是信不过的。   倒不是她对叶安澜或者其他人做了什么,而是她虽然也承了叶安澜他们一份救命之恩,但却对他们没有多少感恩之心,反而因为对周明哲十分愧疚,所以一心只想给自己儿子最好的。   她的这个毛病,搞得周明哲有时候也挺无语的。   有次她试探着怂恿周明哲离开叶安澜这里另谋高就,气得周明哲冷了她小半年,直到她主动服软,保证自己再也不会打着为了周明哲好的旗号动这个念头,周明哲这才没有继续和她僵持。   这样的一个人,平时看着似乎只是慈母心过盛,但关键时刻,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为了保护周明哲,或者为了给周明哲一个她眼中的光明前途,就出卖寨子里的其他人。   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叶安澜不想周明哲夹在她和自己亲娘之间左右为难,所以就算周明哲的娘饱读诗书,是个才女,叶安澜也没想过让她成为这支队伍的领导者之一。   她宁愿让自己的娘、苏小禾母女、杨小桃的娘和姐姐摸着石头过河,不断学习、揣摩、积累经验,也不愿意让周明哲的娘直接上位。   万幸这人因为之前的遭遇一直身体不好,根本承受不了耗时较长、强度较大的工作,所以叶安澜连理由都不用找,就能直接把她排除在领导岗位之外,也算是给她和周明哲都留了充足的颜面。   考虑到各人的可信程度、年龄、能力以及他们的繁忙程度,叶安澜最终选定和她一起做这件事的人,就只有叶金奎、郑丰收、魏祯、杨小桃、杨小梅、杨老爹、王泰、庆忌。   其中庆忌还是个打酱油的,一旦裴怀玉有需要,这人就要先去听从他家公子吩咐。   这个人员名单递到裴怀玉那儿,裴怀玉直接就吐槽上了,“这么点儿人,这得做到啥时候 ̄□ ̄||”   杨小桃如实转述叶安澜的话,“姑娘说了,反正不是啥急事儿,上冻之前能做完就成。”   她家姑娘还说了,设置这些固然重要,但却不能因此耽误了大家练武。   毕竟这些都是死物,放那儿了,啥时候能用上谁也说不准,不像他们各自的武功水平,只要提升了,一旦有危险就能立刻派上用场。   “那行吧。”裴怀玉一听,叶安澜居然是照着七八个月预备的工期,顿时就觉得这事儿他还是别跟着操心了,免得他看不惯叶安澜的磨磨蹭蹭,又会因此心火上升、以下犯上_(:з」∠)_   他还是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啊,对了,姑娘还说了,让您再给她筛选几个老实可靠的木匠,她想教完那些人制盐,就再接着教另外一批人做机关。”   “我知道了。”裴怀玉已经不想追问叶姑娘又是跟谁学的做机关了,爱谁谁吧。 第146章 重大变故   裴怀玉不知道的是,其实叶安澜想做的不只是机关,还有能够出海的平稳大船。   只不过这玩意儿的制造方法已经严重超出叶安澜的知识储备范围,叶安澜在撬到有经验的好工匠之前,就只能先花银子给自己淘换一条好船了。   心里盘算着这些事,叶安澜在人手凑齐之后,带着一支两百余人的护卫队,尽可能不引人注意的悄摸儿出发了。   她这一走就是近半年,直到秋收即将开始,近期一直在顺应地势搞天然迷阵、玩儿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的叶安澜,这才被裴怀玉派人紧急揪回山寨共商大事。   一开始叶安澜还以为裴怀玉是叫她回来主持抢收,谁知她才一进议事厅,之前被她派去费县搞情报工作的潘湖轩就冷不丁从屋子一角冒了出来。   “叶姑娘!”潘湖轩一脸急切,不等叶安澜回话就噼里啪啦说了起来,“费县的义军首领死了!我们打听不出他死因,就知道是突然暴毙的。现在费县已经封城,我是好不容易才从城里混出来的。”   叶安澜蹙眉,“那现在费县是谁在主持大局?”   “暂时是那位前首领的儿子,但那位前首领的女婿、义弟都不大服气,都在努力拉拢那些义军小头目,想要和前首领的那位独子争权......”   之前费县那边送回来的情报,叶安澜都有仔细翻阅,此时潘湖轩这么一说,叶安澜立刻想起了那位前首领的复杂家事。   据传,那位前首领乃是当世大儒文岚先生唯一的亲传弟子,文岚先生被乱兵杀死之后,他的这位弟子打着为老师报仇的旗号拉起了如今的这支义军势力。   因有大儒弟子的光环、为师复仇的美名加身,这位前首领很快得到了当地一些中小家族的青睐。   在这些中小家族的支持下,他顺风顺水发展起了属于自己的势力,只短短几年,就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书生,摇身一变成了一方大佬。   与此同时,他原本被藏得严严实实的“家人”也陆续冒了出来。   已经过世的原配发妻为他生下的嫡长女,他其中一个外室为他生下的庶出儿子,以及那些虽然没有为他诞下子嗣,但他却还没有厌弃的莺莺燕燕。   这些人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把这位前首领的府邸搞得乌烟瘴气。   再加上还有个因为作战勇猛,所以以前一直被前首领口口声声说着“视若亲子”,如今却等于是被他变相打入冷宫的他的年轻义弟夹在中间,这支义军的核心人物,直接就分裂成了三个派别。   他嫡长女的夫婿有手腕也有野心,同时还是当地望族出身,他的那位义弟作战悍勇、在军中颇得人心,他的庶出儿子虽然本事平平,但却因为是那位前首领唯一的儿子,所以一直被他倾尽全力用心栽培。   为了争权夺利,这三人私底下斗成了乌眼鸡,时至今日,他们已经没了彼此和解的可能。   偏偏这三人当中,又没有一个是能独挑大梁、力压另外两个的。   这种情况下,只要前首领一死,他们的这伙义军势力肯定会迅速分崩离析,然后逐渐被人蚕食吞并。   这个问题叶安澜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但因为前首领才刚四十来岁,叶安澜还以为,她不用那么早就思虑如何防患于未然。   听潘湖轩把他知道的情况全都说完,叶安澜这才抽出空问一句费县的情报人员,“大家现在都还好吗?你是怎么出城来的?”   这支义军势力的前首领突然暴毙,费县肯定是要封城一段时间的,这种情况下潘湖轩还能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出来,叶安澜怀疑他用了非常手段。   “大家都没事,出城之前我已经吩咐他们自己见机行事、以保命为先了。我出城也不是偷跑或者强闯出来的,我托中间人帮我贿赂了后半夜负责守城的那一小撮义军。”   潘湖轩出身官宦世家,父亲曾是尚书,祖父更是曾经官拜左相,贿赂小兵什么的,对他来说算是一件新鲜事儿。   他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腿,“就是......铺子里的现银被我花光了。”   “花光就花光。”这点钱叶安澜还损失得起,她朝潘湖轩略一点头以示赞许,“能把消息送出来,能保住留在费县的那些人,这对咱们来说就是大赚特赚。”   潘湖轩松了口气。说老实话,他不太擅长做生意,在费县开了这么久的铺子,他给叶安澜赚回来的银子,都还没有他那天夜里花出去的多_(:з」∠)_   不过情报工作潘湖轩倒是做得有声有色,费县的义军小头目,起码有三成都和他关系不错,这也是为什么潘湖轩能在全城戒严的时候,第一时间打着避祸的旗号出城送信。   让人把一脸疲惫、满身尘土的潘湖轩带下去休息,叶安澜环视被裴怀玉紧急召集过来的一众人,“都说说吧,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郑丰收左看看右看看,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们都听大姐你的。”   叶安澜无言以对。好吧,原本她也没指望郑丰收能给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来。   她朝这傻小子一点头,然后就又继续关注其他人的态度去了。   裴怀玉手握折扇权衡片刻,“我觉得我们得主动出击,占下起码一座县城。”   周明哲第一时间点头以示赞同,其他人则继续保持沉默。   叶安澜唇角带笑看向裴怀玉,“说说你的理由。”   裴怀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叶安澜自制舆图,“理由有三。”   “其一,我们已经藏不了多久了,大概半个月前,有护卫队成员在山下发现了不知哪股义军势力派来的探子。”   “虽然最后被护卫队成员故布疑阵引走了,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对方早早晚晚都会回过味儿。”   “与其到时候被闻风而来的义军势力群起而攻之,不如我们提前壮大实力,防患于未然。”   “其二,有实力拿下周边三县的义军势力,其麾下百姓日子都很难过。若是周边三县落入他们手里,三县百姓想来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到时候三县百姓被逼得活不下去,无论是被迫成为流民,还是为求一条活路选择落草为寇,蒙山都会成为他们躲避义军势力的最佳选择。这对我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其三,周边三县有不下十个矿场,姑娘不是一直想要自己解决铠甲、武器的问题吗?如果我们拿下其中一个县城,姑娘想要的铠甲、武器就都有着落了。” 第147章 各人分工   裴怀玉的最后一个理由刚说出口,叶安澜手就已经拍到了桌子上,“干了!”   家里有矿哎,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土豪人生!   当了两辈子穷鬼,她难道是终于时来运转要翻身了?哇哈哈~~~   短短一瞬,叶安澜的思维就已经从开矿、卖钱瞬间飘飞到了挥金如土、珠翠环绕(¯﹃¯)   裴怀秀正好坐在叶安澜对面,乍一看到叶安澜那副垂涎欲滴的表情,他吓得差点儿没有原地起跳。   “叶姑娘这是想什么呢?笑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被他扯了一把的周明远,强忍住自己打哈欠的冲动转头看他,“啊?”   裴怀秀: ̄□ ̄||行叭,他怎么忘记了,这位除了打打杀杀,对其他事情一概都是没有兴趣的┓(´∀`)┏   “啪”的一声,裴怀玉用了些力气,把折扇放到桌面上。   正做美梦的叶安澜猛然回神,“咳咳,那什么,你们没有其他意见吧?”   包括叶金奎在内的其他人齐齐摇头。   “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叶安澜愉快地搓搓手,“这段时间就让他们先打着,啥时候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咱们再瞅准机会出手占便宜。”   叶金奎、裴怀玉、裴怀秀、周明哲不约而同地默默转开头。真是对不住,他们实在是无法直视叶安澜的这副尊容_(:з」∠)_   尤其是叶金奎,他表示自己真的很纳闷儿也很郁闷——他们两口子辛辛苦苦养大的小姑娘,怎么就越来越像抠脚大汉了呢?是他和李氏的教育方式出了什么问题吗?o(╥﹏╥)o   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的叶安澜:(╯‵□′)╯︵┻━┻   她清咳一声,“丰收、庆忌、小桃、小祯负责整军、集训,怀玉和明哲、怀秀负责粮草辎重等后勤事宜,爹和王泰、明远负责带人守卫蒙山。”   杨小桃下意识问:“那您呢?”   “我?我打算亲自下山打探消息,顺便拐带更多流民上山。”   裴怀玉眉梢微挑,“您准备亲自挑选流民组建军队?”   叶安澜点点头,“打仗没人可不行,而且以后我们也需要更多兵丁帮忙守城。”   所以,她打算继续采用以老带新的旧办法,让那些护卫队成员,帮她把新招来的流民培训成合格的兵卒。   裴怀玉表示了解,“那今年的粮食我就不安排人酿酒、做其他副食品了,全都留着做军粮。”   叶安澜点点头,“等秋收结束,你最好再安排工匠们多建一批房屋。”   裴怀玉看向叶金奎,“建房的事就由叶叔统总吧。”   “成。”只是建房而已,没啥危险可言,叶安澜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杨小桃闻言,下意识接了一句,“那我让我娘她们赶制一批护卫队的专属制服。”   叶安澜点点头,“武器盔甲还有多少库存,明哲你让人清点一下,尽快给我个详细的数。”   不够的,她这次下山就用库里的存盐去换。   说到这个,裴怀玉又想起一件事,“这次你打算带多少护卫队成员下山?”   “六百个。”   裴怀玉蹙眉,“太少了吧?”   叶安澜摇头,“不少了。这不还要招募新兵呢嘛,到时候我再带走一部分新兵。再说山上和海边也都需要可靠的人手,我再多带,你们就该顾此失彼了。”   裴怀玉略一思忖,“要不,你带一部分女队员下山?”   叶安澜挑眉,她有些意外裴怀玉会主动提到那些女队员,“我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我说的六百个,就已经包含所有女队员了。”   女子护卫队是叶安澜在上山之后专门成立的,虽然人数只有寥寥百多人,但叶安澜却对她们寄予厚望。   这些女队员大部分都是当初叶安澜他们从山匪、流民、人贩子手中救下的孤女,少部分则是像苏小禾、杨小梅一样,对叶安澜有着盲目信任的她的铁杆儿拥护者。   叶安澜说要成立女子护卫队,这些人或是为了自己能有个更好的未来,或是为了报答叶安澜的救助、庇护之恩,或是因为盲目信任,一心只想跟着她的步调走,总之个个都很积极的报了名,训练起来也是出了名的不要命。   虽然起步晚,人数少,但因为她们肯下苦功,叶安澜又舍得抽出时间给她们开小灶,所以这些女子的单体战斗力,一点儿也不比那些男队员差。   可就算如此,当叶安澜说出,她打算带着那些女队员上战场,会议室里依然还是陷入了一片寂静。   周明哲欲言又止,周明远则是老实不客气地表示,“她们敢杀人吗?您不怕她们到时候直接吓麻爪儿吗?”   叶安澜倒是没怪这孩子过于耿直,确实,她的女队员们,几乎只有两成是手上沾过血的。   但是,“什么事儿都有第一次,你我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有胆子杀人的。”   当年她第一次杀人,可是又哭又吐闹了好一阵子呢_(:з」∠)_   呃,这么说也不对,那时候她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她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会动的活死人,那时候她就吐了挺久的。   后来杀活人,她其实吐得已经不是十分凶猛了。   之所以哭,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对方的血溅在她身上,让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违背律法、突破道德底线的事。   要知道她在末世之前,可是老老实实做了三十余年老实无害的小白兔,别说杀人了,因为有一对家务全包的劳模父母,她甚至连活鸡活鱼都没亲手杀过_(:з」∠)_   可当末世降临,熟悉的一切彻底崩坏,面对无处不在的危险和莫大的生存压力,叶安澜还不是被逼得只能坚强起来。   为了出去找物资,她必须杀丧尸。为了保护自己和同伴,她必须把刀刃对准那些不敢对抗丧尸,但却敢打他们主意的活人。   她是这样过来的,她的那些女队员,叶安澜相信她们一定也能克服恐惧心理,勇敢地拿起武器保护自己、保护同伴,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   她看向周明远,笑眯眯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正好我不是要下山打探消息、招募新兵?我打算趁这个机会让她们多多历练。”   比起那些经历过不少战斗的义军,流民们的危险程度显然不怎么高,先让那些女队员去练练怎么应对来自别人、来自世俗传统的恶意也好。 第148章 假老太太   不出叶安澜等人所料,山下的那支义军势力很快分化成三拨,他们各自占据蒙山周边的一个县城,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他的,很快打成了一锅粥。   为了能赢,这些人开始在自己的地盘上强制征丁。很不幸的,叶安澜派下山的情报人员,全部都在征丁之列。   没办法,叶安澜只能亲自带人去把他们接回山上。   为了帮他们成功当一回逃兵,叶安澜带着女子护卫队的百多名女兵,不止一次与小股义军短兵相交。   万幸那些义军都没什么真本事,就算手上拿着刀枪,他们的作战能力也远远不如叶安澜率领的这些女兵。   等到把被强制征丁的情报人员全都救出来,叶安澜带领的那群女兵也已经被磨练出了些许胆量。   她们像当初的叶安澜一样,先是从反应激烈到稍有不适,然后又从稍有不适到平淡从容。   熬过了最难的那段时间,意识到那些义军其实并不像她们,全都经历了严格的挑选以及训练,女兵们渐渐变得不再束手束脚。   就像是蒙尘的珍珠终于绽放出本来应有的光芒,女兵们再无最开始那副畏畏缩缩、强自镇定的模样。   看到她们一天比一天神采飞扬,叶安澜不止一次露出了慈祥的姨母笑(≧︶≦*)   她带着这些女兵,数次穿梭在三县之间,一边招收流民,一边探听情报。   如此过了约么二十天时间,叶安澜在第六次下山时,在费县下辖的某座废弃寺庙,捡到了一个浑身滚烫、神志不清的假老太太。   此人伪装的手段十分高明,是叶安澜来到古代之后,遇见的第一个比她还会伪装的人。   在给这位“老太太”把脉之前,叶安澜还以为她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农村小老太太┓(´∀`)┏   发现她不是之后,叶安澜就动了招揽这人的心思。   把脉、行针、清洗伤口、上药包扎、物理退烧......就着跳动的火光好一通忙活,叶安澜总算是把这位只剩一口活气儿的假老太太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之后,杨小梅和苏小禾又按照叶安澜的吩咐,轮流守了这人一整夜,定时给她换布巾,用酒给她擦手心、脚心和脖颈。   其实叶安澜还想让这俩姑娘给这位假老太太解了衣裳擦身体来着,可一想到她们如今暂留的地方乃是一座荒废已久、四面透风的破庙,叶安澜到底没敢太过折腾。   她可不想费劲巴力给人家把高烧折腾好了,结果却又同时给人家折腾出了风寒的毛病_(:з」∠)_   三个人轮换着守了一夜又两个时辰,那位被叶安澜从鬼门关扯回来的假老太太,总算费力地睁开了眼。   看到她眼皮颤动,叶安澜松了口气,“醒了?”   她的眼神有一瞬的迷茫,但在听到叶安澜的声音后却迅速警惕起来。   叶安澜假装没有看到这位假老太太那一闪而逝的警惕眼神,她把药碗塞给对方,“既然醒了就自己喝药吧。”   假老太太下意识捧住那碗苦药汤子,“是你……救了我老婆子?”   叶安澜:......装的还挺像,入戏也很快,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ƪ(˘⌣˘)ʃ   她点点头,“我们看见这里有破庙,就想过来歇一晚,然后发现你躺在这间屋子里,浑身滚烫,伤口也已经红肿发炎,我就擅作主张给你治了一下。”   听她这么说,那位假老太太浑身僵硬。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之后,她哑着嗓子问叶安澜,“你看到了?”   听她语气里压抑着莫名的危险气息,叶安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摆摆手,“你别紧张,我也是女人。”   所以,就算她看了对方的背,对方也不存在什么清白不保之类的问题┓(´∀`)┏   “我叫叶安澜,今年十二岁,是个......女寨主。”本来想说“山大王”的,但为了自己的招揽大计,叶安澜决定还是别让自己看上去一身匪气。   毕竟这位可是个姑娘,如果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好,对方恐怕很难对她放下戒心。   “还有那边睡着的那两位,名字分别叫作杨小梅和苏小禾,昨晚就是她们照顾的你。”   这俩姑娘一个十六岁、一个十四岁,已经能够让人一眼看出她们的性别。那位假老太太看见她们,对叶安澜的戒心和怀疑顿时消减大半。   “小女子姓文,家中行六,您可以叫我文六娘。”芳龄十四的假老太太,忍着身体的不适朝叶安澜微微躬身,“多谢几位姑娘仗义相救。”   叶安澜笑眯眯摆了下手,“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也只是刚好赶上。不过以你现在的伤势,我觉得你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静养。”   文六娘苦笑。她如何不想?可问题是,她能去哪儿找这种地方?   叶安澜见她只笑不说话,心里原本的那个猜测顿时得到验证。   她故意停顿片刻,看起来就好像是在临时思索对策。   片刻后,她对文六娘道:“要是六娘信得过我,不如让我帮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养伤?”   文六娘一脸诧异,“您?”   “实不相瞒,我们都是因为战乱逃难至此的流民。”   “去年春天,我带着我的同伴来到费县,因为没那么多钱贿赂义军头目和各村里正,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大伙儿躲进深山,自己在山里建了个寨子。”   “本来我们只想安安分分躲起来种田的,但现在周边三县不是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嘛,我怕山下的势力变动会影响到我们寨子,所以就带着百多名女兵,每隔几天下山一次打探情况。”   文六娘:(ΩДΩ)等等,她听到了什么?女兵?   她迟疑片刻,“您......是生活在蒙山?”   这附近能藏下一大群流民,而且还一藏就是一年半的地方,也就只有占地广阔的蒙山了。   叶安澜也不瞒着文六娘,毕竟她又没打算放文六娘走,“对呀,我们一共有三千多,呃,现在是四千多人了,前不久我又拐......招了不少流民上山。”   文六娘:......别以为你改口快我就没听见你说的那个“拐”字╭(╯^╰)╮ 第149章 加条链子   文六娘没有立刻答应叶安澜的那个提议,她表示,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思虑斟酌。   叶安澜也没为难她,“那你就先在这座破庙养伤吧,我会让小禾和小梅留下照顾你。”   文六娘点点头,“多谢叶姑娘。”   叶安澜唇角微扬,“你别觉得我是让她们留下监视你就行。”   文六娘:......不是,她确实觉得叶安澜有这个意思,但叶安澜就这么直通通的说出来,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叶安澜敛了笑,“当然,你如果有这种怀疑也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不过,我希望你怀疑归怀疑,但却不要因为怀疑就对我的同伴下杀手,毕竟我们好歹也救了你一命。”   她盯着文六娘,浑身杀气不带半点儿遮掩的全都释放出来,“我这个人,护短得很,你要是敢动她们,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要你的命。”   文六娘只觉毛骨悚然。   她九岁为报父仇拜师学艺,十四岁出师,靠着一手易容术和暗杀术成功为父报仇,短短一个月所杀之人已经有两百之数。   她原本以为,她已经是女子当中手染鲜血最多的人了,却不料只是在破庙暂避一时,居然就偶遇了一个比她杀人还多的_(:з」∠)_   如今的这世道,女子都已经变得如此凶残了么?   呃,转念想想她自己,文六娘又觉得,这话她好像根本没资格说_(:з」∠)_   “您放心,我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她很诚恳,但叶安澜还是在她身上扎了几针,“算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先给你加条链子再出门吧。”   文六娘:???!!!出门之前给她加条链子......当她是满心破坏欲的小奶狗儿吗?(╯‵□′)╯︵┻━┻   叶安澜可不管文六娘是怎么想的,她帮四肢无力的文六娘重新在被子上平躺下来,“你放心,我会留四十人保护你们,绝不会让你在行动不便的时候任人鱼肉。”   文六娘:╭(╯^╰)╮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会记你的仇!   “元娘。”被两人吵醒的苏小禾期期艾艾跟到破庙外,“这样、这样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   叶安澜摸摸她的头,“没啥不好的,你们的安全最重要。”   苏小禾笑得一脸满足,“那你早去早回,路上多加小心。”   叶安澜点点头,带着剩下的六十多个女兵,扮作流民出门打探情报。   ***   天色彻底黑下来时,叶安澜带着女兵们风尘仆仆回到破庙。   苏小禾已经让人给叶安澜她们准备好了足量的粥和馒头,众人就着从山上带下来的小咸菜,狼吞虎咽吃了个饱。   一边吃,叶安澜一边听苏小禾跟她讲文六娘这一下午的一言一行。   这姑娘倒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叶安澜离开之后,她就一直躺在被子上,和苏小禾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她问了不少有关蒙山的事儿,看她那副毫不拐弯抹角、一副“我就是要问”的架势,苏小禾总觉得她是在破罐子破摔的和叶安澜故意较劲儿。   叶安澜听苏小禾这么说,唇角不由微微上扬,“随便她问,她想知道什么,你尽管告诉她。”   反正苏小禾知道的也不是什么核心机密,就算是告诉文六娘,文六娘也没办法借此做些什么不好的事。   苏小禾闻言似有所悟,“你想招揽她?”   上一次她看到叶安澜对别人这么热情,还是在她面对魏祯的时候。以她的性子,她现在愿意对文六娘百般纵容,想来也是打了要拉对方入伙的主意。   叶安澜点点头,“对呀,她杀人很利索的。”   苏小禾:......   苏小禾想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想问,既然你想招揽人家,那你干嘛还给人家扎针,让人家连方便一下都费劲?   叶安澜见她表情复杂,主动跟她解释了一句,“那姑娘是个谨慎又多疑的,我要是一味示好,她反而会一直怀疑我别有用心。”   与其老是被人怀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还不如时不时让文六娘吃个无伤大雅的小亏,也好让文六娘知道一下,她并不是非招揽文六娘不可ƪ(˘⌣˘)ʃ   “再说,我也确实担心她脑子一抽,对你们动手。”   那姑娘一看就是个狠人,在对她还不够了解的情况下,叶安澜觉得自己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对了,她说没说她考虑的怎么样了?”   苏小禾摇头,“没说。”   “那我明早问问她。”破庙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如果文六娘还要犹豫,那叶安澜就只能先带着她转移到下一地点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叶安澜正要去找文六娘,文六娘就主动来找她了。   她在杨小梅的搀扶下,费力地朝着叶安澜行了个礼,“还请叶姑娘帮我找个安全的地方养伤。”   叶安澜挑眉,“你这么快就决定好了?”   文六娘视线扫过那些流民打扮的女兵,“决定好了。”   叶安澜若有所悟——看来,想把这姑娘一身本事人尽其用的,不只是她这个爱好自己偷懒、一心鼓动别人内卷的“叶扒皮”。   她愉快地拍了下手,“那我这就送你去个好地方。”   叶安澜所谓的好地方,是位于费县与蒙山之间、客观来讲跟“好”字一点儿也不沾边的一个小茶摊。   这茶摊设在距离蒙山约么二十里路的官道旁,前面是摆着几张桌子的茶棚,后面除了专门用来烧水的灶房,还有窄窄一间可供四人挤着居住的简陋木板房。   叶安澜亲自把文六娘送到小茶摊,然后又吩咐守在茶摊这儿,尽心尽力扮演卖茶小少年的庆淳把文六娘转送到蒙山的寨子里养伤。   庆淳好不容易跟他家少爷裴怀秀争取到下山放风的机会,却不料来了不到两天就又被叶安澜使唤回了山寨。   已经十一岁的小少年表示自己很不爽,但碍于叶安澜的恐怖威慑力,小少年又不敢把自己的不满表现在外面。   于是,他兴高采烈、痛痛快快的接了任务,转头就蔫头耷脑、一脸不情愿的带着文六娘走掉了。   被嫌弃了的文六娘:(*❦ω❦)啥情况?她没得罪这孩子吧? 第150章 又来这套   送走文六娘之后,叶安澜就又马不停蹄去招募新人了。   如今世道比之去年还要更加不好,流民脸上的表情,一个赛着一个的绝望,一个赛着一个的麻木。   叶安澜打出“管饱”“可以带家属”的旗号之后,大把的流民排着队想要跟她们走。   当然,也有人想要欺负她们一群女子,想着做那既劫财又劫色的缺德勾当,奈何叶安澜她们这百多人一个比一个能打,那些打她们主意的流民,谁也没捞着什么好下场不说,反而还帮着叶安澜她们省了费力甄别流民人品的程序。   如此又忙了近半个月,叶安澜收手不再招人。   她带着已经彻底历练出来的女兵们,赶在下雪之前回了蒙山猫冬。   一个多月没回来,蒙山又有了不小的变化。   原本就很结实的城墙又重新被人加固一遍,一排排整齐的新院子已经建好并陆续住进了新来的流民。   直接就是当成兵卒招收上来的青壮年流民,每天都被护卫队的老队员带着努力训练。   原本的练武场早就已经不够用了,裴怀玉又让人往旁边修整扩建了好大一截。   和那些青壮年一起上山的他们的父母妻儿,此时也已经被寨子里的原住民带着,按照年龄和性别各自领了属于自己的一摊活计。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利用晚上的时间,跟着寨子的原住民学认字、算数以及某种生活中的常用技能。   当然,学这些并不是强迫的,而是他们自愿的。   人都想往高处走,寨子愿意安排他们的孩子上学堂,对他们来说就已经像是做梦一样了,后来发现寨子居然也给成年人免费上课,那些有点野心、不安于现状的,自然就齐刷刷瞄上了那些免费的学习名额。   有想学点手艺快些挣钱,或者觉得自己没啥读书天赋的,直接就选了技能课,跟着授课的师傅学竹编、木工、刺绣、织布......   剩下那些脑子灵活,不甘心一辈子闷头做苦力的,就都选了跟着先生读书识字。   一路走一路看,等走到他们寨子的议事大厅,叶安澜笑着表扬正急匆匆出来迎她的裴怀玉等人。   “可以啊你们,瞧这些新来的流民,这才多久啊,就让你们给拾掇得一个个贼有精神头儿。”   杨小桃心直口快的回了一句,“吃饱了,穿暖了,住上新房子了,孩子和他们自个儿都有学上了,可不是有精神头儿嘛!”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杨小桃这话说的直接但却没啥虚头,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嘛,日子有盼头了,人自然而然就也有精神了。   众人彼此问候几句,然后就鱼贯进了议事大厅。   相继落座后,裴怀玉带头,向叶安澜简单汇报了一下他们的近期工作。   等大家把该汇报的全都汇报一边,叶安澜这才问起她不久之前让人送到山上的文六娘。   负责接收文六娘的杨小桃听她问起,立刻简单说了一下文六娘的情况,“她现在还在养伤,不过倒是陆陆续续给大伙儿画了不少的花样子。”   叶安澜:???Σ(°△°|||)︴   杨小桃一看自家姑娘的这表情,立刻贴心地补了一句,“您没想错,就是小禾姐她们刺绣的时候用的那个花样子。”   叶安澜:(≖_≖)文六娘和花样子......她是用血画的花样子吧?   正腹诽着,叶安澜就听裴怀玉问她,“那姑娘是个什么来历?我听人说她每天早晨都在院子里一个人练剑。”   叶安澜摊手,“来历我也不清楚,我就知道她身手不错,很擅长杀人。”   裴怀玉双眼微眯,语气有那么一点点危险:“......都不打听对方来历你就把人送上山?”   叶安澜冲他摆摆手,“你先别生气。我虽然不知道那姑娘是何来历,但我知道她本事很大,而且庆忌、小桃、小祯、丰收都能克制住她。”   毕竟那姑娘只是学过杀人术,并没有像她或者庆忌那样,花费大量时间苦练内力。   这样的人放在普通人里,说一句难逢敌手一点儿也不过分,但他们蒙山的这群人,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普通人。   不说他们的第一高手庆忌,就是颇有武学天赋的杨小桃他们,文六娘也很难从他们手上占到便宜。   再有就是,她第一次和文六娘对上眼时,她的第六感就告诉她,文六娘不是那种会滥杀无辜的人。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在裴怀玉面前说的,谁让裴怀玉最是不信她那劳什子的第六感呢┓(´∀`)┏   “那你也该打听清楚。”裴怀玉语气稍缓,“如今那三个人已经打红了眼,我们又在他们的地盘上大肆招人,万一他们当中的谁一个想不开,转头来打我们蒙山......”   叶安澜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有失谨慎。”   裴怀玉:又跟他来这套_(:з」∠)_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们的这位叶姑娘,每次一有啥事儿做的有失妥当被他念叨,她都会毫不犹豫立刻甩给他一个“认错贼快,然后死活不改”。   裴怀玉很郁闷,但为了保全叶安澜身为“寨主”的应有尊严,裴怀玉又不能以下犯上,指着叶安澜的鼻子揭她老底儿。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学着叶安澜毫无形象的翻白眼儿,“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姑娘抽个时间,去探一下那位文姑娘的底。”   叶安澜继续猛点头,“等咱们这边讨论完了我就立刻过去。”   她态度这么好,裴怀玉纵使心里有气也只能使劲儿憋回去了。   他安慰自己,“罢了,反正那个文六娘这段时间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裴怀玉轻拿轻放,别人自然就更不会为了这事儿和叶安澜较劲儿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了一下叶安澜这段时间的经历,然后又争先恐后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对下山作战、抢占城池的向往之意。   叶安澜含笑听着他们说,一直到所有人都发过言,叶安澜这才把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第151章 征收标准   “你们想去也不是不行,但我不可能把你们这些骨干成员全都带去。”   叶安澜一句话,除了裴怀玉之外的其他人,顿时把身边众人全都当成了潜在竞争对手。   “这样吧,我明天就把筛选条件列出来,符合条件的,你们自己到明哲那里报名。”   “我预备带走的六百名护卫队成员也是一样,我会列出条件,让符合条件的护卫队成员自愿报名。”   “愿意去的,月银翻倍,万一伤残或者牺牲......这是我这段时间想出来的抚恤、优待政策,你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加上去的。”   “要是没有,以后我们所有伤残、牺牲的将士,其本人和家属就都按这些条款享受优待。”   众人传看一遍,然后纷纷表示这待遇就已经足够丰厚了,他们已经没什么好添加的了。   魏祯难得发言,“朝廷,伤残者,遣送返乡,战死者,家属可得三匹绢作为补偿,还可免三年徭役。”   叶安澜瞪大眼,“三匹?这么少?”   魏祯点头。   叶安澜顿觉三观炸裂,“一匹绢我记得也就值个一千五百钱左右?”   魏祯再点头。   叶安澜神色复杂,“这也太夸张了......一个能服兵役的青壮年男子,如果卖给人牙子,换回的银子都能顶四五倍的阵亡补偿了,人家那还是能让你继续活着的呢。朝廷这也太抠了!”   残疾的啥也没有,死了的其家人也只能得到一共四两多银子作为补偿,四两多能干什么?买荒地都只够勉勉强强买一亩!   可一亩荒地,它能养得活失去家中顶梁柱的那些老弱妇孺?   裴怀玉苦笑,“这还是能够确定已经阵亡的,那些无法确定的,比如军队打了败仗来不及收敛尸骨,于是就被算成失踪而不是阵亡的那些兵卒,他们的家人连三匹绢的补偿也是拿不到的。”   叶安澜:“......跟这狗朝廷一比,我是不是特别厚道?”   众人:→_→......能请你不要在气氛严肃、大家都忙着同情那些兵卒的时候,突然开始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吗?   被鄙视了的叶安澜不为所动,“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吧,以后大家都按规矩来。”   叶金奎翻着叶安澜绞尽脑汁回忆,然后取其精华,结合实际抽空儿写出来的那本小册子,“元娘,这些规矩你打算对外公布吗?”   “当然。”叶安澜用力点了一下头,“不公布出来,大家就算被人昧了卖命钱也不会知道。”   这种沾了自己人鲜血的钱,谁敢伸手,叶安澜就敢把他爪子剁成肉沫喂狗。   比起她亲自或者派人监督,更好的做法当然是把规矩公之于众,然后让大家一起来为自己的切身利益擦亮眼睛。   叶金奎一脸愁容,“那大家怕是要争着抢着跟你下山了。”   瞧瞧他闺女这都写了些什么。   最基层的小兵,每月的饷银跟护卫队成员现在的月银一样,其他大小头目,饷银按照册子上面的规矩逐级递增。   如果有将士战死,他闺女还给阵亡将士的家人按月发放每月五百钱的抚恤金。   以他们寨子里的物价水平,如果俭省着用,这五百钱都能养活两个成年人了。   除此之外,她闺女还打算帮着养育牺牲将士年幼的孩子,在他们十八岁前都免费供他们吃穿、学习。   阵亡将士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子儿女,年龄在十五到五十之间的,他闺女还给了同等条件下的优先录用权,以后他闺女名下的产业,用人会优先考虑阵亡将士的亲眷。   伤残的将士则是一定会给安排工作,除了工作,他闺女每个月还会根据那什么“伤残等级”,给发五十到三百钱的伤残补助,端午、中秋、冬至、大年还会给发年节福利。   除此之外,伤残将士的家属也可以和阵亡将士的家属一样,享受他闺女名下产业的优先录用权。   如果说这些条款已经足够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那么后面那些,收殓遗骸,祈福超度,立碑建庙,就是专门针对将士自身的了。   死者能够入土为安,还能得到僧尼、道士的祈福超度,这对相信阴间以及来世的古人来说,无疑是相当重要的两项政策。   再加上叶安澜还打算给他们立碑建庙,让他们名传后世、流芳千古,这谁能扛住不心动啊?   “他们争抢也没用,选择权在我们这些人手上。”叶安澜笑着又摸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众人传阅,“这是我制定的筛选规则,你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改、要添的。”   众人传阅一遍,发现叶安澜给出的筛选规定相对来说还是很全面的。   第一,应征入伍者年龄需在十八到四十之间,且女兵身高不得低于四尺五(1.5米)、男兵身高不得低于四尺八(1.6米)。   第二,应征入伍者不能是家中独子或独女,同一家的兄弟姐妹应征,需符合三征一或五征二的征收比例。   第三,应征者必须接受大夫把脉和体能测试,唯有四肢健全,身体健康,无大病、传染病,且能“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服矢五十个,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者(注),方能成为正式兵卒。   前面的两条半倒还好说,既达到了筛选兵卒的目的,又能充分彰显叶安澜身为主公的仁慈和大义。可最后的那半条,众人都觉得这标准实在是有点儿高了。   要知道如今的这世道,很多人都已经处在快要饿死的边缘了,别说是让对方甲胄武器齐备跑一百里了,就是空着手跑,很多人都是跑不及格的。   手指划过通篇这唯一一句不是大白话的话,裴怀玉不无遗憾的想,就算这是这本巴掌大的小册子上,唯一能够证明他们叶姑娘也是个文化人的句子,他也得忍痛割爱把它给删掉┓(´∀`)┏   他对叶安澜道:“第三条的后半句,这标准会不会过于严苛了?”   这可是古人用来筛选精兵的标准,他们叶姑娘也不知咋想的,居然拿来作为筛选一般兵卒的通用标准了。   孰料叶安澜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她摇摇头,“这只是最基本的,哪里严苛了?”   众人:...... 第152章 自学成才   叶金奎开口,简单和叶安澜说了一下这个时代的平民身体素质。   叶安澜表示她知道,但问题是,“我打算招收的,都是经历过精挑细选以及强化训练的,比如我们的护卫队成员,再比如我们那些正在参与训练的兵卒预备役,他们全部都能达到这个筛选标准。”   众人:……   也对,他们怎么忘记了,叶安澜压根儿就不是那种很有野心,会大肆招兵买马的人。   她又不是想学着别人拉起所谓的几万、十几万大军,只是培养数量很少的精兵而已,标准严点儿能有什么问题?   想明白这一点,裴怀玉代表大家发言,“那您打算带多少兵马下山?”   “护卫队成员六百个,这些人我是要当小头目用的。”   “至于新来的那些士兵预备役,能达到征收标准的,我带走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我打算打散了放进护卫队。”   “至于个别没能达到征收标准的,这些人就要辛苦你们摸底调查、区分对待了。”   “如果是情有可原的意外状况,我可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和下一批的流民一起参与训练。”   “如果是存心偷奸耍滑,那就有劳负责训练的你们几个,好好教教他们做人。”   庆忌摆摆手,“您放心,若是真有这种人,我们肯定先一步把他收拾服帖,绝不会让这样的人出去给我们脸上抹黑。”   叶安澜想想也是,于是愉快地决定不再去操这份心。   她对众人道:“那征收的标准和抚恤的规则就这么定了。至于武器、铠甲、战马什么的,少的那部分我会尽量赶在春天到来之前给凑齐。”   也就是说,她又要下山。   杨小桃主动请缨,“姑娘,我和您一起。”   叶安澜笑着摇头,“你继续练兵,以后也好做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军。”   杨小桃:“⊙ω⊙姑娘,您是认真的吗?”   “当然。”叶安澜用力点头,“兵书我都淘换到了,就等你们自学成才了。”   众人:……原来是要他们自学成才_(:з」∠)_   叶安澜又道:“再有就是造船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   叶安澜:……坏了,说漏嘴了。这么烧钱的事儿可不能现在就提出来。   她轻咳一声,“这个先不提,我是想说去往海边的那条路,那边的机关、陷阱、迷阵什么的,现在做得怎么样了?”   这事儿在叶安澜离开之后,一直由叶金奎牵头处置,听到叶安澜问,他立刻简单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根据山林环境设置的天然迷阵已经看不出人工修改的痕迹了,机关已经做好了大概七成,陷阱目前只设了两个。”   叶安澜觉得这进度也不错了,毕竟他们人少不是?   她问叶金奎,“图都画了吧?”   叶金奎点点头,“都是怀玉亲自画的。”   叶安澜一听顿时就放心了——那可是裴怀玉啊,对这人她反正是没啥好不放心的,人家比她靠谱多了┓(´∀`)┏   裴怀玉倒是挺主动,听到叶安澜问,他立刻跟着交代了一句,“画好的图我已经收进专门存放重要文书的库房里了。”   叶安澜点点头,“那就行。”   周明远心直口快,“那些东西难道不该保密吗?为什么还要专门画个图放进库房?”   叶安澜和裴怀玉对视一眼,“嘿嘿(*^▽^*)”   裴怀玉: ̄□ ̄||   他下意识用食指轻叩桌面,“这事儿不方便摊开来说。”   周明远等人一脸迷茫,聪明一点的周明哲却瞬间明白过来。   他好笑的摇摇头,“好了,明远,这事儿不是咱们该打听的。”   能知道正确道路、陷阱位置、迷阵和机关的位置以及使用方法,就已经是叶安澜对他们的莫大信任了,至于他们寨子的一把手和二把手要怎么坑人,这就不是他们该打听的了。   周明远懵懵懂懂“哦”了一声,然后果然如周明哲所说,不再打听这件事了。   杨小桃等人虽然不知道周明哲、裴怀玉和叶安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们也都识趣的没有再问。   唯一不会阅读气氛的郑丰收,因为正忙着像小仓鼠一样,鼓着两腮偷吃叶安澜带回来的各种小吃,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三个人此时打的哑谜。   “还有其他事吗?”叶安澜笑眯眯环视众人,“没有的话我就去找文六娘了。”   众人相继摇头,叶安澜见状,爽快地宣布散会。   ***   文六娘住在新上山的流民和寨子原住民之间的位置,杨小桃给她安排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农家院子。   见到叶安澜,她笑着行了一礼,“叶姑娘。”   叶安澜拱手还礼,“文姑娘。”   文六娘把她让进院子,然后又给她倒了一碗白开水,“六娘身无长物,只能招待姑娘一碗白水了,还请姑娘不要怪我失礼才是。”   叶安澜笑,“是我们这些人活的糙,连累你跟着受苦了。”   文六娘嫣然一笑,“能有一方小院安静养伤,对六娘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   叶安澜受不了一直和人这么文绉绉的说客套话,她胡乱点了一下头,“你不介意就好。不知你的伤势好的怎么样了?”   文六娘在叶安澜对面的位置落座,“已经好了七八成,姑娘给的药非常有效。”   叶安澜松了口气,“那什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文六娘一怔,不过很快她就收起惊讶和意外,换上了一副认真又诚恳的表情,“六娘若想长居蒙山,不知姑娘可愿收留?”   叶安澜也不跟她绕弯子,“那要看你是不是对我们心存歹意了。”   文六娘松了口气,“您放心,六娘绝不会伤害寨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苦笑着缓缓开口。   “我母亲早逝,我一直与父亲相依为命。”   “我九岁那年,有个年轻人慕名到我父亲隐居的地方求学。我父亲很欣赏他的才学,但却隐约觉得此人有些心术不正。”   “他尽心尽力指导了此人一段时间,但却拒绝了对方拜入门下,做我父亲亲传弟子的请求。”   “那人当时没说什么,恭谨有礼的拜别了我父亲,然后就收拾东西下山去了。”   “我父亲原本以为此事到此就算结束了,却不料大概七八天后,一伙身穿黑衣的蒙面凶徒闯到我家,见人就杀。” 第153章 人各有志   “我父亲让家中的一对老仆带走了我,他则是和剩下的家仆一起奋力抵抗。”   “三天后,我被我父亲的一位好友带着回到我家,却发现我父亲和当时留守的一众家仆全都已经死于非命。”   “我父亲的那位好友是江湖中人,我父亲曾救过他一命。他待我极好,也愿意为我父亲报仇。但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无论如何都想亲手为父报仇。我拜他为师,跟他学了五年的易容术和暗杀术。”   “在这期间,他数次带我出门追查凶手。在我父亲过世大概四个月时,我亲手杀掉了当初的那些刽子手。”   “可是这还不够。因为他们只是被人买凶的地痞无赖。真正要害我父亲的,是当初被我父亲拒绝收徒的那个年轻人。”   “那人打着我父亲的旗号招兵买马,踩着我父亲的尸骨做了义军首领。”   叶安澜:......得,她算是明白这文六娘到底是个什么人了。   她问文六娘,“费县的前义军首领是你杀的?”   文六娘点点头,“没错。我以丫鬟的身份进入他的府邸,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手刃仇人,结果自己却差点儿死在那些追杀我的义军手里。”   叶安澜:......   她能说什么?人家为父报仇乃是应有之义,就算人家确实因此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给他们蒙山带来了一定的潜在危险,那她也不能说人家“你干嘛报仇?”啊。   深吸一口气,叶安澜抬手揉了下眉心,“那你现在大仇得报,对以后可有什么具体打算吗?”   总不会就想待在山上,每天给大姑娘小媳妇们画花样子吧?_(:з」∠)_   文六娘下意识捏紧手指,“若是姑娘信得过我,我想留在姑娘身边,给您做个贴身护卫。”   叶安澜:“啊?”   这可真是……相当出乎她意料的一个“远大”志向呢ƪ(˘⌣˘)ʃ   她看着文六娘,表情是明晃晃的震惊以及迷茫。   文六娘噗嗤一笑。   她一向都是清清冷冷的模样,虽然不失礼数,但却总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疏离感。如今这一展颜,美人儿的杀伤力顿时展露无遗。   饶是叶安澜已经看习惯了周明哲的那张脸,此时还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美丽失神了。   文六娘一笑即收,“姑娘觉得不方便吗?”   叶安澜下意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文六娘了然,“您想让我去女营?”   叶安澜点点头,“你身手好,去女营必能大有作为。”   文六娘摇摇头,她虽然不知道叶安澜是真心还是试探,但她对“大有作为”没什么兴趣。   如果不是父亲惨死,她宁愿一生都隐居乡野,和父亲一样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如今她虽然大仇得报,但最亲的人却也没有了,她孤单单一个弱女子,要“大有作为”干什么?   得亏叶安澜听不到文六娘的心声,不然她铁定吐槽对方:弱女子?你?你是对“弱女子”这三个字有什么误解吗?   “那行叭。”叶安澜虽然觉得很可惜,但她不是那种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人,文六娘不乐意领兵打仗,她也不会勉强对方。   不过,“你有什么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或者熟人吗?”   没有的话,裴怀玉可不会相信文六娘的一面之词,以及,叶安澜的所谓第六感_(:з」∠)_   文六娘略一沉吟,“我没有这些,但我可以背出我父亲的所有文章,说出我父亲的出身、经历、友人、学生。”   叶安澜摆摆手,“这些换个对你父亲有所了解的人,比如被你杀了的前义军首领,他肯定也能说个八.九不离十。最重要的是,我们根本无法分辨你说的是真是假。”   文六娘想想也对,她蹙着眉仔细思索,“我记得我父亲有两位友人分别住在沂水和莒县,他们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叶安澜点点头,“那我改天让人去打听。”   顿了顿她又问:“你行六,但却是家中独女,那你是不是还有叔伯之类的族亲?你可想过要去投奔他们?”   文六娘摇摇头,“我父亲祖籍淮南,自从我母亲病重,他带着我们来到母亲的家乡隐居,我们就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了。”   叶安澜心说,想不到这三妻四妾实属平常、秦楼楚馆合法营业的古代,居然也有这样的痴情男子。   文六娘不知道她心里正感慨自己父亲是个痴情种子,她摸着手里的粗瓷大碗,“再说,以我现在的情况,我回祖籍,日子过的恐怕还不如留在山寨。”   文氏书香传家,是真正的清贵门第,比起绝大多数追名逐利,甚至不惜为此杀鸡取卵的所谓世家大族,文氏是罕有地把心思用在家族存续、书香传承上的清醒之家。   他们从不会过度索取,最忌讳涸泽而渔,和庶民始终保持着相对和谐友好的共生关系,所以也不会像其他的所谓世家大族那样,最多存在个两三百年就因为积弊深重而湮没在历史长河里。   这种传承久远、规矩繁多的家族,或许适合以前那个被父母悉心教导成大家闺秀的文六娘,但却不适合现在这个仗剑走天涯、手上染满仇人鲜血的文六娘。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同而承受族人异样的眼光,也不想一回去就被长辈称斤轮两,找个不会嫌弃她的人家让她匆匆出嫁。   与其寄人篱下,受人挑剔,文六娘觉得自己还不如留在山寨,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过日子。   她把文家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叶安澜听了也能理解文六娘为何不愿回去依附族人。   “那你就先给我做护卫吧。”叶安澜拍拍文六娘的手,“你放心,只要你能做到忠心、尽责、维护寨子,我是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文六娘松了口气,“那就多谢姑娘收留了。”   叶安澜笑,“你该谢你自己是个有本事的,废物点心我可是坚决不要的。”   文六娘: ̄□ ̄||这人......就不能让人好好感激她一会儿吗? 第154章 首战告捷   文六娘的身世,裴怀玉交给了庆忌去调查。   他们不省心的寨主大人要把人留在身边当侍卫,偏她又是个不操心、看人全凭所谓“第六感”的,裴怀玉为了自家寨主大人的人身安全,只能认命地做个操心的老父亲了_(:з」∠)_   庆忌走后,叶安澜也带着文六娘和部分已经通过考核的新兵下山了。   她是去淘换武器、铠甲、战马的,用的筹码是他们自己制出来的粗盐以及少量精盐。   因为要价比盘踞在海边的义军势力低了约么三成,叶安澜的生意做得十分红火。   再加上总有想不开的贪心货色,看到他们人少就打算黑吃黑,叶安澜在“做生意”的两个月间,硬是靠着精兵策略,反打劫赚回了不少零成本的武器、铠甲、战马。   账册摆上案头,看到的裴怀玉等人视线集中在备注栏下那一连串的“缴获”上,都有些怀疑叶安澜不是去做生意的,而是去用一种名为“盐”的鱼饵给周边义军下套儿的。   叶安澜可不管这群人是怎么看她的,她伸个大大的懒腰,“我的活儿我已经全都干完了,接下来就都是你们几个的事情了。”   丢下这么一句,叶安澜就理直气壮回家去了。   李氏早就已经在家做好饭菜等着她了,学医基本全靠自学、偶尔才能得到自家姐姐指导的叶薇也已经攒了一堆问题,就等叶安澜回来给她解惑了。   叶安澜还带回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儿的,以及一把送给叶松的上好长剑。   这剑是她的战利品,拿到手后,叶安澜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力气不如郑丰收大,从一开始就选了练剑而不是练刀的二弟叶松。   叶松不像郑丰收和杨小桃那样天赋异禀,也没有魏祯的家学渊源,所以平时更多还是以学习为主。   之前长安教过他一套剑法,这孩子如今已经练得有模有样。   ***   过了一个紧张又喜庆的新年之后,叶安澜他们正打算开始为春耕做准备,山下的战事就以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方式,十分突然地分出了胜负。   定期下山打探消息的叶安澜,在二月初三带回义军前首领的女婿落败溃逃的消息,然后二月初六,这位溃逃的年轻人,就带着他仅剩的一点残兵败将进了蒙山。   他也不知听谁说的蒙山有个土匪寨,而且还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个寨子一共就只有两三千人,其中还有一半都是老弱妇孺。   仗着自己义军出身、属下都是打过很多次仗的“精兵强将”,这位在丢下妻儿跑路之后,第一时间带着他仅剩的两千兵马来了蒙山。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蒙山现在光是合格的兵将就有四千多人,而且还个个都比他所谓的“精兵强将”更有战斗素养。   这些叶安澜精心培养、挑选出来的青壮年兵将,甫一照面就让这位败军之将吃了大亏。   对方还带着自家的残兵败将吭哧吭哧爬山呢,早有准备的叶安澜就弯弓搭箭,一箭射穿了对方咽喉。   那人双眼圆瞪,尸体向后仰倒,然后又咕噜噜向下滚了一小段路才被沿途的树木拦住。   他的那群下属直接傻了眼。变故发生的太快,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逃跑,叶安澜带来的真正的精兵强将,早就已经把他们团团包围。   郑丰收按照叶安澜提前吩咐好的,扯着嗓子,带着大伙儿齐声高喊“投降不杀”。   在死了几个慌不择路逃跑,甚至还试图攻击郑丰收他们的义军之后,其他义军果然慢慢放下了手中武器。   后面的事叶安澜就不用管了,自有其他人会默契地彼此配合,同时给这些投降的义军洗脑、立规矩,并组织他们按部就班进行集训。   什么时候这些人的单体作战能力达到标准,什么时候叶安澜才会把他们也给纳入到自己的精兵队伍。   当然,眼下叶安澜也还不到能够愉快摸鱼的时候。   别忘了,山下可还有更多麻烦等着她呢。   把俘虏们甩给裴怀玉等人,叶安澜带着六百充作大小头目的原护卫队成员和一千五百后来招上山的合格兵卒,骑马下山,直奔蒙阴。   她原是想着要主动出击,却不料义军前首领的那位义弟居然是个急性子,还没等她带着人跑出蒙山,对方就已经循着线索,带着自己麾下的三千兵卒浩浩荡荡杀了过来。   叶安澜自从练了内功,五感就一天更比一天敏锐,听到马蹄声、脚步声远远传来,叶安澜立刻吩咐自家的这群兵将原地埋伏起来。   “确定那龟孙是逃进蒙山了?”清朗刚硬的男子声音遥遥响起,叶安澜听见这句,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是,将军,咱们的人找到了当时在这附近晃荡的几个流民,他们全都看见了大姑爷带人进山。”   为首的年轻男子嗤笑一声,“亏我那个好兄长自诩精明,却原来他给自己闺女找的夫婿就是这么一个玩意儿!”   把妻儿当成诱饵抛给他这个死对头,自己却带着手底下的得力兵将仓皇逃进深山老林,这么没种的男人,他的那位好兄长也不知到底看中了对方个啥。   “还有他那个宝贝独子,手里握着最多的兵将又如何?还不是连区区一个费县都要守丢了。”   下属不敢接话。   他们的这位老大,对前首领其实也曾一片真心、满腔赤诚,却不料对方只是拿好听话哄着他给自己卖命_(:з」∠)_   打下三县之地之后,人家就开始着手限制他们这位老大在军中的威望以及权柄了。   他们的这位老大又生气又委屈,这才从忠犬小弟渐渐转变成队伍里的一号刺儿头,时时处处都不忘给他们的前首领添堵。   “不是说着蒙山还有一个土匪寨?”没人搭话,年轻男子也不生气,他骑在马上,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重新起了个话题。   “是,据说一共住着两三千人,其中还有一半都是老弱妇孺。”   年轻男子侧过头看向自己的心腹下属,“土匪寨怎么可能养一半的老弱妇孺,你们打听的消息有问题吧?”   没等对方说话,年轻男子手一抬,“都停下,先派一队斥候进山查探。”   叶安澜一听,立刻弯弓搭箭,准备射杀这位明显比他下属有脑子的年轻男子。   她动作极快,几乎是在年轻男子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叶安澜射出的箭矢就已经直扑他侧颈。 第155章 兵不血刃   年轻男人反应也不慢,他似是在叶安澜弯弓搭箭的那个瞬间就敏锐感觉到了点什么,箭矢飞过来的那个瞬间,年轻男子身体突然后仰,堪堪躲过了那支夺命的箭。   叶安澜意外地挑了下眉,年轻男人却已经迅速转过头,精准无比地朝着叶安澜原本藏身的方位看了过去。   和他相比,他的那些下属可就差劲多了。   暗箭一来,除了年轻男子之外的其他人顿时乱成一团,甚至还有人高喊着“有埋伏”“中埋伏了”“中计了”,下意识就想先跑为敬。   年轻男子那个气啊,他一边防备随时可能再次出现的暗箭,一边大吼着呵斥自己的那些下属,“慌什么?都给老子保持阵型!谁敢瞎跑老子立马砍了......谁?”   “蒙山土匪。”不知何时,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叶安澜,大刀直接架在了年轻男子的脖子上,她笑眯眯看着吓傻的一众义军,“想要你们老大活命的,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气急败坏的杨小桃一溜烟儿跟了过来,“都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儿放下武器!”   她这火气其实是冲着总爱冒险的叶安澜去的,但现在她显然不适合去和叶安澜计较她总想冲在第一线的事儿,于是这些呆头鹅一样的义军,就成了杨小桃最好的出气筒_(:з」∠)_   文六娘倒是没和杨小桃一起出现,她此时正站在郑丰收身边,手握细剑,冷着脸巡视全场。   负责带兵的郑丰收则是正轻车熟路的带着大家喊“投降不杀”,他们呼啦啦冷不丁全都站起身,吓得年轻男子的那些下属顿时愈发六神无主。   年轻男子倒是挺有血性,涨红着一张俊脸就要用脖子去撞叶安澜的刀,结果却被叶安澜眼疾手快扯住了头发。   用尽力气都没能移动自己脖颈分毫的年轻男子:......   “我数到三,你们再不放下武器,我就把你们老大扒光了吊到树上!”年轻男子一听,原本就郁闷、屈辱、悲怆的心情顿时愈发郁闷、屈辱、悲怆。   他额上青筋直冒,“有种你一刀杀了老子!”   叶安澜啪的一下打在他脑门儿上,“跟谁冲老子呢?”   打完,她立刻扬声数了起来,“一、二......”   三个数还没数完,已经亲眼见识了叶安澜是何等不讲武德的几个义军,认命地纷纷丢下了手里的刀。   他们明显是这支队伍的小头头,在他们之后,更多义军也紧跟着丢下了手里的武器。   郑丰收嘿嘿一笑,“大姐就是大姐,这是不是就是裴先生昨个儿讲的那啥兵、兵......”   文六娘: ̄□ ̄||“兵不血刃。”   “对对对,就是这个。”郑丰收说着又朝自家弟兄用力招手,“小的们,跟哥绑俘虏去喽~~~”   年轻男子气得浑身颤抖,“你到底想怎样?你想对我这些兄弟做什么?”   “收编啊。”叶安澜答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还有你,就等着乖乖给我卖命吧。”   年轻男子立马拒绝,“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投到别人麾下了,你就别在这白费力气了!”   叶安澜啧了一声,“我知道你为啥这么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但问题是,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位义兄似的,就爱玩儿面甜心苦的那一套。我这个人虽然不太会说话,但不会说话也有不会说话的好处不是?起码,你不用担心我也光拿好听的话哄你不是?”   年轻男子有点儿动摇了,他费力地侧过头,半信半疑看了一眼叶安澜,“你真是蒙山土匪的老大?”这年纪也太小了吧?   叶安澜笑,“我们可不是土匪。我们只是一群在山下被逼得走投无路,所以只能钻进深山老林为自己和亲人求一条活路的流民。”   立场和定位不能错不是?┓(´∀`)┏   年轻男子一脸的“我信你才有鬼”,“那你现在是想怎么样?招兵买马,打到山下?”   “对呀,我想把周边三县收归麾下。”   年轻男子:“......所以,你早就在打我们这伙人的主意了?”   叶安澜一脸无辜的用力摇头,“说什么哪。但凡你们你们三个能有一个争气一些,我也不至于非要巴巴的下山来蹚这趟浑水啊!”   年轻男子:(╯‵□′)╯︵┻━┻这臭小子以为他是谁啊?这副老父亲般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是想找架打吗?   他气了一阵儿,转念想到就算人家故意找茬儿要跟他打架,他也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儿,怒气顿时就都悉数转化成了憋憋屈屈。   叶安澜笑着把他拎下马,然后看着郑丰收把他捆成个粽子,“收工了兄弟们,咱们接连打了两场大胜仗,回去我让婶子大娘们给大伙儿炖肉吃!”   众人一阵嗷嗷叫,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来了蒙山,他们虽然没再过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但吃的却也绝算不上多好。   肉汤肉沫都只能十天半月混上一次,直接吃肉就只能指望过年过节或者春耕秋收了。   当然,众人对此并无不满,毕竟在跟着叶安澜之前,他们连吃饱穿暖这样的基础需求都满足不了。   只不过,偶尔大家也还是会非常馋肉(¯﹃¯)   押着新得的这批俘虏,叶安澜他们迅速折返山寨,这速度惊得山寨众人差点儿眼睛脱窗。   叶安澜见他们一副活见鬼了的惊诧表情,只能简单跟裴怀玉等人解释了一句,“他们都已经摸到蒙山外围了,我们要是再晚出发两刻钟,估计我们刚走到半路,在外围放哨的护卫队成员就要燃浓烟给寨子这边示警了。”   说着她示意郑丰收把挣扎不休的年轻男子押过来,“这就是那位前首领的义弟,葛天荣不是说他作战勇武、人品不错吗?我想着不如就把他留着给咱们做个将领啥的。”   裴怀玉一向不插手军中事,反倒是叶金奎、王泰、庆忌、魏祯等人,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这位年轻的义军首领。   “老子还没答应你呢!你别自作主张把老子算上!”   叶安澜随手拍了一下他后背,打的这年轻人猛一个踉跄,“都跟你说了让你别一口一个老子老子的,你那脑子就不能起点儿作用?” 第156章 胜者为王   年轻男子气得一口老血直喷出三丈外,“你、你不是要招揽老子?”   叶安澜又给了他一巴掌,“你也说了我是要招揽你,不是要投奔你,你就不能有点儿身为俘虏的自觉?”   年轻男子被她拍的又是一趔趄,他想骂人,但却顾忌着叶安澜的强悍武力值,“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叶安澜心说,难怪你个傻大个儿会被那个前义军首领骗得团团转,就你这啥都写在脸上的性格,便是我叶安澜最不擅长耍弄心机,我也能轻轻松松摸准你的脉门,辖制你、拿捏你、收服你。   咦?想到这里,叶安澜突然觉得自己这思路有点儿不太对味儿,她这到底是嫌弃这傻大个儿呢,还是嫌弃她自个儿呢?   清咳一声,叶安澜把年轻男子推到杨小桃面前,“这人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但是也别伤了他,明天我还要带他下山,一鼓作气拿下另外两县。”   杨小桃一脸的跃跃欲试,“好的姑娘,放心吧姑娘。”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要去拽捆着年轻男子的绳索,年轻男子却因为过度震惊忘了躲闪。   他一副三观炸裂、世界崩塌的模样,脸上是不容错认的难以置信,“你你你......”   叶安澜被他这结结巴巴的样子搞得一脸莫名其妙,“我?我怎么了?”   “你、你是女的?”   “啊......”叶安澜这才想起来,这人还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女寨主。   她点点头,“对呀。”   年轻男子脸色涨红,“你、你一个女人家,你、你怎么能......”   他想说,你一个女人,你怎么能去打仗,怎么能混在男人堆里,怎么能和他这样的陌生男子有肢体接触,你这是不检点,可他又做不到对着一个女人口出恶言_(:з」∠)_   年轻男子没好意思把指责的话说出口,但叶安澜却还是迅速领会了对方未尽的话语。   她眉梢微挑,“你这是看不起女人?觉得我牝鸡司晨?”   年轻男子生硬地别开口,“不、不是,我是......”   “哦~~~”叶安澜拉长音调,“那你就是觉得,女人就该被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我这样的人,你是不是觉得我非常不守规矩?”   年轻男子没说话,他做不到口出恶言,但也做不到违心否认。   叶安澜倒是没生气,毕竟年轻男子还是给她留了面子的,没有一上来就指着她的鼻子骂。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毕竟年轻男子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彻头彻尾的纯古人。   她不能因为李璟、裴怀玉、周明哲等人对她宽容以待,就要求这个世界所有接受“男主外,女主内”传统教育长大的人,也像这些人一样,毫无芥蒂的接受她的特立独行。   当然,理解归理解,理解并不代表叶安澜就要顺从对方的心意。   不仅不打算顺着对方的心意,叶安澜甚至还打算,就算对方与她观念不同,她也要让对方老老实实接受她乃至她麾下的众多特例╭(╯^╰)╮   她拍拍手,“算了,你怎么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么觉得。”   年轻男子瞥她一眼,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叶安澜一点儿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她颇为得意的一扬下巴,“你别不服气,你可是我的俘虏,俘虏哪有什么资格发表意见。”   年轻男子:!!!(╯‵□′)╯︵┻━┻   叶安澜却犹嫌不够,她脸上浮现出一抹坏笑,“作为胜利者,我不用守你的规矩。反而是你,接下来的每一天,你都得守我叶安澜的规矩,听我叶安澜的指派。”   年轻男子:......   他眼神复杂扫了叶安澜一眼,“你确定你真的是想要招揽我吗?”他怎么感觉对方是想气得他原地去世_(:з」∠)_   叶安澜点点头,“我当然是想招揽你了,不然刚刚我干嘛不直接杀了你呢?”   年轻男子:......好叭,主将死了确实比被辖制住了更容易导致军心大乱,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姑娘大概、好像,是真想招揽他的。   他问叶安澜,“你想要什么?我的地盘?”   叶安澜再点头,“还有你和你手底下的那些义军。”   这些人都和年轻男子一样,没什么心眼儿,也没做过什么令人发指的恶事,比起直接杀了,叶安澜更倾向于把他们收入麾下。   她对年轻男子道:“你们那位前首领虽然对你不咋地,但对治下百姓却还勉强过得去,再加上他能力一般,我们躲在蒙山这么久,他居然始终没有发现,这样的人是最适合我们的。”   年轻男子:......这毁誉参半的评价,还真是准确的让他无法反驳_(:з」∠)_   他正想着,就听叶安澜又道:“但你们周边的其他几位义军首领就不一样了,他们一来作恶甚多,二来居然隔着你们的地盘,打上了我蒙山诸人的主意,这我肯定是忍不了的。若是让他们拿下了周边三县,我们寨子里的这些人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所以她要主动出击,要抢地盘,顺带,没错,就是顺带,顺带她还要抢个矿场秒变土豪罒ω罒   “我知道你对你那位义兄有心理阴影,但我叶安澜绝不是他那种忘恩负义、出尔反尔的伪君子。”   “你若是入我麾下,我可以安排专人教你习武,也会专门培训你的这群兄弟,让他们成为和我麾下其他兵卒一样的高素质精兵。”   “至于你以后能够取得怎样的成就、达到怎样的高度,这一点我无法给你任何诺言,因为这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努力程度。”   年轻男子沉默片刻,“你容我想想。”   叶安澜唇角微扬,“那我让人带你们先去安置。”   年轻男子点点头。   叶安澜又道:“若是你不介意,等你休息好了,我的同伴可以去找你友好切磋么?”   年轻男子:......总感觉这又是一个下马威呢。   他没说话,转身直接跟着杨小桃等人离开了。   叶安澜一点儿没有被人无视的不快,她挥手示意其他人把年轻男子的手下也给一起带走,“这些人全都给我拉去重新训练,训好之前,不要让他们离开军营半步。”   她所谓的军营,是今年开春之后,裴怀玉专门让人清理出来的一大片空地。   他让人在那儿盖了房子,修了演武场,开战之后叶安澜他们抓回来的俘虏,裴怀玉都给打发到了那边统一管理、洗脑、培训。 第157章 两县到手   第二天,叶安澜点齐兵马,带着昨天才被她俘虏上山的前义军首领的义弟——名字叫作姚准的年轻男子,下山去往蒙阴。   姚准昨天被以杨小桃为首的几个年轻人一阵血虐,虽然因为叶安澜的特意交代,他并没有受任何会影响他行动能力的伤,但他的一颗心却因为屡战屡败被磋磨的直接碎成了渣。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员虎将来着,却不料叶安澜麾下的几位小将,一个个的年纪比他小了那么多,本事居然个个都比他这出了名的“虎将”强。   那个无论是说话还是打架都让人感觉他有点缺心眼儿的郑丰收,那个嘴巴一直就没停过、全程都在吃吃吃的杨小桃,那个一看就傻里傻气的闷葫芦王泰,那个从头至尾都板着张棺材脸的魏祯,那个差点儿一招就割断他喉咙的文六娘,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到十五岁,怎么可能个个都比他这个二十出头、浸淫战场多年的青年将领强?   他纳闷儿,他郁闷,他不死心的和这些人分别打了两场,然后,他更纳闷儿也郁闷了。   最可气的是明知道他吃了大亏的叶安澜,今早一见他,问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怎么样,我的这些小伙伴还都挺厉害的吧?”   姚准用满是哀怨的小眼神儿瞪了一眼昨天特意提出让他们“友好切磋”的叶安澜,他算是看出来了,他以为只是个毛孩子的这个臭丫头,其实肚子里装的满满都是黑墨水儿。   叶安澜可不管他开不开心,桀骜不驯心气儿高的家伙就是要首先打碎他那无处不在的优越感。   瞧瞧,经历过昨天的那顿毒打之后,今天姚准多乖。   不仅主动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而且在看她的时候也不再是一副“你一个姑娘家”这样的表情了。   他现在总算是正视她的本事,而不是鄙夷她的性别了。   叶安澜表示很满意,她一马当先,带着麾下三千兵将下山去往蒙阴。   因为有姚准从旁配合,叶安澜他们接收蒙阴的一应事宜进行得十分顺利,诸事俱都交接完毕后,叶安澜留下王泰、魏祯带着一千人守城以及顺带收编、训练蒙阴原有的两千守军,她则是带着剩下的两千兵将,转道去往临沂。   临沂是前义军首领那位好女婿的地盘,他被姚准打败后,姚准还没来得及接手这座城池,就已经带人去了蒙山追击仇人。   他这一走,立刻就有其他义军迫不及待跑来临沂捡漏儿了。   好在对方如今处在三线开战的尴尬状态,能够分到临沂的兵将实在少得可怜。   再加上他们刚刚占领临沂,队伍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正忙着在临沂搜刮百姓,叶安澜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顺利杀了进去。   正挨家挨户大肆搜刮的那一小撮义军,东西都还没有搬回他们在临沂的临时住所,人就已经被叶安澜他们先后斩首。   “把这些家伙的尸体全都烧了,无辜枉死的百姓妥善安葬,被抢的女子让她们各归各家,缴获的财物......能证明确实是某家所有的悉数归还,证明不了的则登记造册、收归公库。”   姚准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叶安澜,“你这样,肯定会有贪心不足的家伙虚报财产数目。”   叶安澜横眉竖目,“没证据还想白拿我的银子?做什么美梦呢?”   姚准蹙眉,“可你还一部分扣一部分,百姓也只会记住你扣掉的那一部分。他们不仅不会感激你,反而还会记恨你。”   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会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的,也不是所有的善意都能换回善意。   百姓可不会管,如果大家全都随口一说就能随便领东西、领银钱,叶安澜他们会不会因为某些人的贪心不足,倒贴得连自己身上的衣裳都搭给他们。   他们只会想:那就是我的,我凭什么不能全拿走?你不是好人吗?那你为什么只还我一部分?你就不能好人做到底,把我所有的财物都还给我吗?   与其如此,姚准觉得叶安澜还不如就干脆一刀切。   战利品就是战利品,老子又没去你家里抢,老子凭本事杀的那些义军,这些都是老子缴获的战利品,老子凭什么分给你们?   那个“还”字更是无从说起。要是这世上什么东西过了一个人的手就永远属于他了,那这世上的所有金银铜铁怕不是都得归那些开矿的苦力所有了,哪还有那些富商高官什么事儿?   姚准这么一说,叶安澜顿时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她是个能听的进别人劝说的,于是立刻改变主意,让人先把所有财物全都登记入库。   姚准倒是被叶安澜这股痛快劲儿给震惊到了,他还以为他一个被打服的降将,叶安澜就算用他,肯定也不会对他完全没有芥蒂、不设防备,却不料叶安澜居然真比他那个伪君子义兄胸襟宽广。   一念及此,姚准原本还有的一些些别扭和不太情愿,顿时悄无声息消散了去。   他想着,如果叶安澜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能对他像今天这般,那他......就算跟着对方好像也没啥不能接受的。   姑娘就姑娘吧,他认了,谁让人家是真有本事呢。   他正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叶安澜派去打探费县情形的人却恰在此时传了情报回来。   据飞马来报的年轻护卫队成员说,费县已经被攻下,前首领的独苗儿子也已经死于城破之时,此时那股占据了费县的新义军,正忙着修补城门城墙、清理尸体、整编俘虏。   叶安澜听完消息就把一脸疲惫的护卫队成员打发走了,她正琢磨自己是明天就过去攻打费县,还是先在这边休整一下,耳边就已经传来姚准的小声咒骂。   “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手里捏着小一万人,居然连区区一个费县都守不住,他还能干点儿什么?白瞎老子当年流的血、费的心、牺牲的兄弟了!”   叶安澜: ̄□ ̄||   她能理解姚准心疼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但问题是,“你和他不是不对付吗?” 第158章 工赈结合   姚准表示他并不想讲道理,“那他也得挺到老子腾出手来收拾他!输给别人算咋回事儿?故意给老子添堵吗?”   叶安澜:......这是古代男版刁蛮任性小公举吗?算了,她还是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吧_(:з」∠)_   “让人再去打探,我们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攻打费县。”   杨小桃应了声“是”就去吩咐斥候了,叶安澜则是带着其他人继续善后。   由于缴获的财物全都入了公库,城里的百姓损失惨重,家家户户几乎都在大放悲声。   叶安澜见不得这个,于是在把埋尸、修缮等事全都安排下去之后,叶安澜就亲自带人开始施粥、招工。   愿意帮忙做事的,青壮年男子全都派去帮着埋尸、修缮,女人和半大孩子则帮着煮粥、分粥。   甚至就连街边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小乞儿,叶安澜也给他们派了活计。   她给了孩子们每人一大碗粥,然后让他们分片在城中帮忙宣传,一是宣传新来的义军在哪儿施粥,二是宣传叶安澜“不劫掠、欺压、骚扰百姓”的三不政策。   城中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一时当然不会相信这些所谓的义军会有这么好心,但刚刚经历过一次劫掠的他们,几乎家家户户都已经没米下锅,为了不饿死,他们只能大着胆子走上街头。   一开始是不怕被抓壮丁,也不怕被抓走凌辱的老人,试探着走出了自己家。   等到老人们发现新来的义军确实纪律严明,不仅没有随意欺压百姓,甚至还主动给有人死去的人家送了棺材,而且也是真的在城中各处设点施粥,年轻人和孩子们这才陆陆续续端着碗、一脸渴望的迅速朝着施粥点聚集。   到了施粥点,每人打了一碗粥后,年轻人们又被叶安澜让人不停宣读的招工信息给吸引了。   女人和半大孩子只要干净、勤快,基本都能留下帮着施粥,男人们则是陆陆续续被带到了城墙、城门附近。   那些有手艺的匠人,叶安澜给的都是一天五十文钱外加两顿饱饭的高价,那些只是卖力气的普通人,叶安澜则是给的一天十文钱外加两顿饱饭的价。   至于女人和半大孩子,叶安澜给的则是一天十五文外加两顿饱饭的价。   姚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种方式贴补百姓,他问叶安澜,“城墙什么的修不了几天的,那之后你打算让这些人去干什么活儿赚取银钱?”   “开荒、修渠、耕种、养殖、纺线、织布、裁剪缝补......活儿多得很。”   叶安澜可不犯愁这种事儿,当初他们蒙山的这群人,不也是从零开始,白手起家的么。这种事她可太有经验了。   呃......好吧(╯▽╰),有经验的是别人,不是她这个一直在外搜罗各种必需品的女寨主。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不是带了人过来的嘛,这些琐碎小事交给下属就好了呀┓(´∀`)┏   姚准又问:“你们蒙山有那么多粮食吗?这可是整整三个县呢。”   叶安澜:......   她纠正姚准,“不是‘你们蒙山’,是‘我们蒙山’,现在你也是传说中的蒙山土匪了。”   姚准: ̄□ ̄||   叶安澜又道:“至于粮食,这玩意儿抢抢不就又有了?”   姚准:!!!   叶安澜摸着下巴一脸坏笑,“你看哈,各地的义军其实都挺富裕的对吧?这些家伙不止是金银珠宝,粮食什么的也存了不少对吧?他们取之于民,我们用之于民,有毛病吗?没毛病啊!”   姚准:......虽然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他却又找不出反驳叶安澜的点_(:з」∠)_   叶安澜又道:“再说,现在都已经开春了,再过不久这城外就会长出大把的野菜来了。百姓有了吃的,再把自家的地种上、自家的铺子开起来,哪怕没地也没铺子呢,出去做点工总也能勉强糊口的。”   姚准沉默半晌,“你和他们不一样。”   包括他那位名声不错的好义兄在内,他认识的、听说过的义军首领,就没有一个不是优先顾着自己享受的。   可叶安澜呢,她和大头兵吃一样的粗粮饼子,无论是行军还是打仗都始终身先士卒,缴获的东西也是看都没看就直接入了公库,好不容易弄到手的粮食更是半点儿不带心疼的,白白送给了县里的这些百姓吃用。   庶民出身的姚准没啥文化,说不出什么华丽辞藻赞扬叶安澜,但他对叶安澜的好感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迅速攀升。   他想,这个人说不定真的能给饱受乱世之苦的底层百姓带去一方净土。   他正想着,就听叶安澜一脸得意的自夸上了,“那当然了,我又年轻又漂亮,还比他们有本事,可不是和他们不一样嘛!”   姚准:......他现在和这臭丫头拆伙还来得及吗?   事实当然是来不及的,谁叫他连自己老巢都给人家了┓(´∀`)┏   姚准郁闷,叶安澜反而愈发高兴,她带着已经折返回来的杨小桃,以及有点儿插不上手的姚准,去了此地原本义军首领的宅子。   此地原本的义军首领,是那位前义军首领的女婿,他人死在了蒙山,妻儿也已经被他当诱饵丢出去,死在了姚准麾下兵将的手里。   叶安澜他们过来时,这宅子里到处都乱糟糟的,有那一家子临走之前,主子和仆从先后收拾、翻找贵重物品的痕迹,也有过来捡漏儿的小股义军搜刮、搬运的痕迹。   姚准问叶安澜,“你来这儿干什么?你要住这儿?”   叶安澜摇摇头,“我来找东西。”   姚准一头雾水,“找东西?”   叶安澜点点头,“你义兄的那位好女婿,身上除了一点子银票和几件首饰居然别无他物,你觉得这合理?”   姚准一怔。   叶安澜又道:“你不是也说了,他的家眷也只是带了部分金银珠玉。”   姚准下意识点头。确实,那些东西他根本看不上眼,当时就直接让他那些下属自己瓜分去了。   “好歹也是士族出身,娶的又是前义军首领的女儿,再加上他还占了一县之地那么久,你觉得他手头就只这点钱财?” 第159章 发大财了   叶安澜带着杨小桃等人,把前义军首领女儿女婿的府邸翻了个遍,虽然也搜到了一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但叶安澜真正想要的大宗金银、粮食却根本没有找见。   “怎么会没有?以他们的身份,穷成这样可不太合理。”   姚准一脸无奈,“也许他们把钱全都花在养兵上了?”就像他一样。   叶安澜摇摇头,“不会。一个连妻儿都能丢出去替死的人,你不能指望他没有私心。”   她问姚准,“这人应该还有别院之类的私宅吧?你知道具体位置吗?”   姚准还真知道,他说了两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两处。”   毕竟他跟这位关系不好,偶尔过来也是他那位前义兄带他来的,他能知道两处都已经是机缘巧合了。   叶安澜蹙眉思索片刻,“他们跑的急,仆从什么的肯定没有全都带走,保不齐现在还有漏网之鱼躲在城中某处。”   她吩咐杨小桃,“你去让人设个悬赏,把那些躲在城里的都找出来。”   主家都有哪些产业,仆从就算做不到了如指掌,起码也比他们这些外人知道的更加清楚。   杨小桃答应一声就去安排了,叶安澜则是继续在宅子原主人的书房、卧室转圈圈。   姚准原本一直坐在椅子上,后面被她转的头晕眼花,干脆起身去了院子里面。   他是个闲不住的,出了屋子,立刻就在院子里的空地上练起武来。   他的武器是个好大的长柄倭瓜锤,挥舞起来风声呼呼,胆小一点的根本不敢靠近。   偏叶安澜来往卧室与书房,每次都要经过姚准身边。   姚准被她碍手碍脚了好几次,一个没忍住那大锤就朝叶安澜招呼了过去。   他原本还有些心虚自己背后偷袭,却不料叶安澜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她朝旁横移一步,然后右手一扯一丢,竟把姚准和他的大锤一起丢了出去。   姚准大骇,他下意识挥舞手中大锤,试图用大锤击打墙壁,避免他头脸与墙壁亲密接触的悲惨命运。   大锤随着他摆手的动作,轰的一下砸穿了姚准面前的那堵矮墙。   姚准被掉落的碎石砸中,狼狈地就地一滚,带着满身尘土站了起来。   叶安澜白他一眼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瞄到一抹金色在太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双眼圆瞪,“找到了!”   姚准:......   叶安澜这下也顾不上和姚准计较他卑鄙的背后偷袭了,她跳着脚喊传完信回来,正在书房里东摸西看,试图帮她找到暗室或者机关的杨小桃,“小桃!小桃!你快出来!”   杨小桃嗖的一下探出头,看到被包裹在泥土瓦砾里的大块金砖,眼睛一下瞪得溜圆,“娘呀!这、这是从墙里找出来的?”   叶安澜用力点头,“是姚准一锤子砸出来的!”   杨小桃朝姚准竖起大拇指,这个动作她还是跟叶安澜学的,“姑娘,那我现在就喊人来砸墙吧?”   叶安澜摇摇头,“不急,正事儿要紧。”   说着她环视四周,“趁现在这府里没有其他人,不如咱们把这里面的所有墙壁都给砸一个洞,还有地板也是,全都撬开、砸碎试试。”   她到处找机关、暗室,找了这么久却始终没能找到任何一处空心的地方,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姚准的大锤把墙壁给砸穿了,她可就白白错过这笔横财了。   杨小桃对叶安澜的说法深以为然,她用力点头,“姑娘放心,我肯定把他们家的墙壁、地板都给砸开仔细检查。”   叶安澜一脸赞许的看着杨小桃,“还有后花园的假山、湖水什么的,那里面保不齐也有什么猫腻。”   不过湖水一时半会儿很难抽干,这活儿她就没办法自己干了。   招手叫过隐形人一样的文六娘,叶安澜笑眯眯看着她,“我和小桃、姚准负责砸墙找东西,警戒的活儿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   文六娘应了声“是”,然后摸出钩爪,借力上了主屋屋顶。   叶安澜这才看向仍旧没有回过神来的姚准,“别傻愣着了,赶紧再把其他的墙壁也给砸一锤子。”   她这么一说,姚准立刻把视线落在了她和杨小桃空空如也的四只手上,“那你们呢?”   “噢,我们可以用别的。”叶安澜说着,顺手从地上拎起一张石凳,照着身边的墙面就敲了下去。   她用了些许内力覆盖石凳表面,那石凳顿时就变得格外结实好用。   墙壁都被锤出窟窿了,叶安澜手上的石凳却连一条裂纹都没出现。   杨小桃没她莽,这姑娘先是小跑过去,从墙边的兵器架上取了把斧头,然后才照着院子里的青石板狠狠一劈。   地板咔嚓一声碎了开来,但里面却并没有杨小桃期待的金砖啥的。   杨小桃有些失望,叶安澜却道:“你把下面的泥土扒开看看。不行就再多砸几块青石板。”   她是想着,墙都用金砖砌了,地底这种更加隐蔽的地方,肯定也不会啥也没有。   却不料杨小桃直到把院子里的所有青石板全都砸碎,她们主仆想要的值钱东西也没有再次出现。   反倒是叶安澜和姚准随手敲开的另外几面院墙,里面还真垒着不少的金砖。   姚准眼都直了。这么多金砖!这得多少钱!最重要的是,这些金砖......   叶安澜也是双眼放光,她视线扫过被他们三人堆在院子中央的五百多块小金砖,“见者有份,这金砖咱们四个每人分十块,再给山上的怀玉他们,留守蒙阴的王泰、魏祯,正在外面善后的丰收、葛天荣每人留十块,剩下的再登记造册、收入公库。”   杨小桃欢呼一声,姚准则是傻傻木木的转头看向叶安澜。   叶安澜失笑,“你干嘛这副表情?没见过这么多钱?”   老实说,她其实也没见过_(:з」∠)_呃,银票不算。纸和金子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嘛。   姚准缓缓摇了下头,还别说,他虽然不曾拥有过,但他还真曾经见识过┓(´∀`)┏,“这些,都是我那位好义兄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叶安澜:“???(ΩДΩ)难道他女婿偷了自己老丈人的私库?” 第160章 不务正业   姚准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叶安澜耸耸肩,“那你感慨个啥,管它以前是谁的,反正现在它是咱们的了。这不就行了吗?”   姚准沉默片刻,然后忽然朗声大笑,“你说得对!那些龟孙子天天针对老子,结果又如何?老子活着,他们死了,老子还分到我那好义兄藏着掖着当作传家宝的金砖了!”   叶安澜:......   她都不知道该吐槽谁了。一个拿着金砖当传家宝,一个分到点金砖就感觉自己人生已经彻底圆满了。她该说要求越低的人越容易获得幸福感吗?_(:з」∠)_   把金砖装进箱子,贴好封条,叶安澜就又和杨小桃一起进屋砸墙、砸砖了。   她们想的是,院子里都有金砖了,屋子里总不至于啥也没有吧?   然而让她们失望的是,她们砸了一圈儿,居然真的啥也没找出来。   两人不死心,齐刷刷化身破坏狂,开始满府到处挖门盗洞找东西。   还别说,让她们这么一折腾,这府里的主子原本私藏起来的一些私房钱还真让他们找出来了,就是数量远不如她们预料的多。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过来回报找人进度的葛天荣一进院子,看到的就是正挥汗如雨到处砸墙的叶安澜和杨小桃,他一脸震惊,没有控制住就问出了声。   叶安澜抹了把汗,“我们在找东西,可惜没找到多少。”   葛天荣:......   瞥见两人身旁不远处放着的一些金银之物,葛天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吐槽叶安澜“不务正业”的冲动,“您让我们找的这宅子里原本的仆从,我们已经找到了七个,我怕您着急,就先把他们送过来了。”   叶安澜双眼放光,“辛苦你了。”   “属下分内之事,不敢当姑娘一句辛苦。”笑着说完,葛天荣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叶安澜则是拉着杨小桃开始盘问那些家仆。   那些人一开始还以为叶安澜是要把所有跟前义军首领有关的人悉数斩草除根,个个都吓得浑身颤抖、脸色灰败,结果叶安澜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的居然全部都是他们前主人的私产。   “都好好想想,谁说得好、说得多,查实之后我就给他恢复平民身份,还给他发赏银和粮食。”   叶安澜此言一出,众人眼中顿时迸发出意外和喜悦的光。   “小桃去找间空屋子,让他们一个一个进去细说。”   杨小桃抬手一指这宅子的前院大书房,“姑娘,您看那间行不行?”那间他们还没开始拆,相对来说更舒适、更干净。   叶安澜瞥了一眼,发现那屋子又宽敞又明亮,于是点点头同意了杨小桃的这个建议。   “那其他人就先到院子外面等着吧。”   她话音刚落,姚准就把后面的几个仆从全都赶到了院子门口。   杨小桃哐的一下把斧头丢在桌案一角,然后直接借了宅子里原本就有的笔墨纸砚,坐在书案后面开始听第一个被带进屋子的仆从细数他知道的宅子原主人的产业。   叶安澜无事可做,索性也坐在杨小桃旁边,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盯着一脸拘谨的那仆从看。   那仆从被她盯得浑身僵硬,再加上还有杨小桃的那把大斧子从旁震慑,他是半点儿小心思都没敢耍,直接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全都交代了。   继他之后,另外几个仆从也先后被姚准带了进来。   这些人大多都很老实,唯一一个想要藏着掖着自己得点儿好处的,也被叶安澜一句“他在说谎”给吓得直接扑跪在地。   没等杨小桃去摸她的大斧子,那人就一边用力磕头,一边把自己原本想要隐瞒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原来,这宅子的原主人表面上对自己的妻子一往情深,实际上却在外面养了两房各有风姿的外室。   这俩小美人儿被他养在距离这宅子四条街的拐子胡同,住的地方是个三进带花园的大宅子,虽然地段不如这边,但内里环境却一点儿不比这边正室夫人住着的宅子差。   据耍小心思失败的那位仆从说,他们家老爷对这事儿一向藏得严实,除了他的心腹近卫和少数几个长随,别人根本不知道他其实还养了两个外宅。   叶安澜啧啧两声,她有预感,她接下来的一笔横财,怕是就要着落在这个拐子胡同的三进大宅里了。   等到杨小桃收好小册子,叶安澜扬声喊了姚准进来。   “姚准,这些人就交给你了,你先让人把他们看起来。”   “我和小桃、六娘接下来准备去一趟拐子胡同,这宅子里的金砖你记得让人先给我抬到妥善的地方封存。”   “还有我们没查看过的这间书房,你也帮我找几个人敲敲墙、砸砸砖。”   摊上这么一个不务正业又盲目相信别人的主公,姚准表示相当无语,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了。”   叶安澜笑了一声,带着杨小桃和文六娘,由那个仆从引路,直接去了拐子胡同的那个三进大宅。   宅子大门紧闭,叶安澜他们敲了好一会儿门,里面却始终没人应门。   叶安澜蹙眉,“小桃。”   杨小桃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一脚踹向紧闭的门。   大门很厚很重,应声倒下时的巨大声响,吓得躲在自家偷听的周围邻居全都下意识攥紧了手。   他们大气也不敢出,屏气凝神躲在自家门里,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叶安澜早就察觉到了门内有人,但她并没有出声驱赶这些惊弓之鸟一样的普通百姓。   她只是来找战利品的,不是来打家劫舍的,与其吓退那些百姓,还不如让他们知道一下,她叶安澜到底为何找上这户人家。   “姑娘,有血腥味儿。”叶安澜正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揭穿一下这宅子的真正主人,就听已经先一步钻进宅子的杨小桃沉声说了这么一句。   叶安澜蹙眉,“我们进去看看。”   三人保持着一个能够彼此呼应的距离,前后脚进了这栋宅子。   杨小桃一马当先,带着叶安澜、文六娘,以及远远缀在三人后面,恨不能下一秒就夺路而逃的那个仆从朝宅子的更里面走。   越走,那股子血腥味儿就越浓,没一会儿,三人就在前院与二进院的交界处,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已经气息全无的老婆子。 第161章 蹊跷宅院   只一眼,叶安澜就看出了这老婆子的死因,“是被人用钝器击打后脑打死的。”   她叫过脚尖朝前,身形却下意识往后的那个仆从,“你过来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那仆从一百个不愿意,但他不敢表现出来_(:з」∠)_,他努力压下内心的恐惧,凑过来匆忙扫了一眼那婆子。   “是、是柳夫人身边的向妈妈。”   叶安澜蹙眉,“是你前主子外室的心腹嬷嬷?”   那仆从用力点头。   叶安澜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看一眼自己的两名同伴,“我们进去看看。”   杨小桃和文六娘齐齐点头,三人抬脚就往二进院子里面走,那仆从被叶安澜用眼神一扫,只好也一步一拖的跟了过去。   叶安澜环顾四周,发现二进院子几乎是被平均分成了两个部分,心下顿时有了个猜测。   她问那仆从,“你主子的两位外室全都住在这二进院子?”   仆从点头,“本来老爷是想让她们一个住二进一个住三进的,但两位夫人都想离老爷的前院近一些。”方便争宠不是?   叶安澜撇了一下嘴,吩咐杨小桃和文六娘去左边的院子探查情况,她则是带着那个畏畏缩缩的仆从,一脚迈进了右边的院子。   片刻后,主仆三人外加一个畏畏缩缩的带路人,在两个院子外面的回廊上再次会合。   叶安澜第一个开口,“那位柳夫人确实出事了,我看到她的尸体了。”   杨小桃看一眼文六娘,“六娘说住左边的那位萧夫人,应该是卷了金银细软自己逃跑了。”   屋子里虽然也很凌乱,但却没有物品被损坏,地上、墙上、家具上也没有可疑的血迹。   这种情况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概率是自己主动离开了这栋宅子。   叶安澜蹙眉,“你们有没有试着找一下暗室或者机关?”   杨小桃点点头,“找了,我还砸坏了一面墙呢。”   叶安澜:......很好,深得她的真传_(:з」∠)_   “那我们去三进院子看看。”叶安澜总觉得,那个三进院子应该不会就那么空在那儿。   一行四人保持着原有队形进了第三进院子,甫一进去,叶安澜就发现,这个第三进,里面居然设了一个在她看来十分简陋的五行八卦阵。   叶安澜其实原本是不认识什么所谓阵法的,她懂的那点阵法知识,全部都是她决心主动出击攻城略地之后,魏祯私底下传授给她的。   魏祯是军户出身,祖上还曾出过一位二品将军,虽说这些年家里就出了她爹一个争气些却又英年早逝的后辈子孙,但魏家的积累到底摆在那里。   寻常人根本没有门路学习的各种军阵,魏家流传下来的一共有七个之多。   这五行八卦阵,也是魏家流传下来的阵法之一。   虽说军阵和用花草树木、山石盆景做出来的静态阵法略有区别,但这宅子的前主人,对这个阵法显然只是略通皮毛,他苦心设下的这个阵法,叶安澜都不用搬救兵,就能用她的半吊子阵法水平给迅速破除。   她搓着手,一脸激动的对杨小桃她们说:“居然设了阵法,看来咱们是要捡着大漏儿了。”   文六娘默默挪开眼,曾经也是大家闺秀的她,和裴怀玉一样,有点儿适应不了叶安澜偶尔的老农气场。   杨小桃却是一点儿也没觉得叶安澜这个搓手手的举动有哪里不妥当,她高兴地眉眼弯弯,“那咱们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把东西找出来吧!”   叶安澜摇摇头,“明面上能够看到的虽然就只有阵法,但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危险,我们谁也说不准。”   她看向文六娘,“六娘,你把这人带回去,然后再带一百名兵卒到这边。等你们来了,我和小桃再进去一探究竟。”   她和杨小桃身手好,万一有个什么突发情况,没有别人拖后腿的话,她们大概率是能做到全身而退的。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叶安澜还是决定要先弄一批兵卒过来这边。   有他们在这儿守着,叶安澜起码不用担心自己被人暗算。   文六娘应了声“是”就出去帮她摇人了,叶安澜则是带着杨小桃,小心翼翼地在二进院子与三进院子的交界处,探着头观察三进院子的格局、环境。   等到文六娘带着葛天荣和一百名兵卒赶过来,叶安澜也已经把三进院子表面上能够观察到的一切都给观察完了。   葛天荣的到来让叶安澜十分意外,她问葛天荣,“是有什么事需要我来处理吗?”   葛天荣摇摇头,“是属下听说姑娘要破阵,所以才会毛遂自荐,跟着文姑娘过来这边。”   叶安澜诧异,“你懂这个?”   “学过一点。”   叶安澜是个实在人,“那你还是别去了,我也学过一点,但我比你身手好,就算哪里搞错了,我大不了暴力破阵。”   葛天荣:......   他清咳一声,“在下的启蒙恩师所学极其驳杂,当年在家乡求学,恩师没少传授在下这些杂学。”   不是他想自卖自夸,是他家姑娘根本领会不到他们读书人话不说满的“谦虚”作风_(:з」∠)_   叶安澜一听顿时明白了,合着葛天荣还是个相当懂行的。   她立马把杨小桃排除在外,“那我和你一起破阵,万一你弄错了,我起码可以带着你全身而退。”   经过多年的勤学苦练,如今她的内力也已经小有所成,现在她们要面对的只是一个小义军头目设的粗糙阵法而已,叶安澜觉得,她在自保的同时护住葛天荣还是没问题的。   葛天荣朝她行了一礼,“那就有劳姑娘了。”   他也是很爱惜自己小命的┓(´∀`)┏,就算阵法他有十成的把握解决,可谁又能保证,这院子里就只有这区区一个阵法?   万一有个什么机关、陷阱之类,他还真得指着诸如叶安澜这样的武功高手江湖救急_(:з」∠)_   两人顶着杨小桃的哀怨眼神,并肩走到三进院子的院门处。   叶安澜全神戒备等着应对一切突发状况,葛天荣则是先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才一脸沉静的开始动手破阵。 第162章 总结精准   如葛天荣所说,他确实对这些东西十分了解。   叶安澜只等了他不到二十息,葛天荣就已经破掉了院子里的五行八卦阵。   与此同时,一排羽箭也从旁边的墙壁上激射而出,朝着叶安澜和葛天荣扎了过来。   葛天荣吓出一身白毛儿汗,他下意识看向叶安澜,结果却被叶安澜随手一扔,直接扔给了守在外面的杨小桃。   与此同时,叶安澜也已经毫无形象的趴卧在地。   她年纪小,身形单薄,那些羽箭擦着她衣衫和鼻尖飞过,吓得葛天荣和杨小桃不约而同喊了声“姑娘”。   “没事儿,扎不着我。”叶安澜是计算好了地面与最下面那排羽箭之间的高度才选择卧倒的,所以此时语气倒是相当淡定。   “还以为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呢,原来就只一排羽箭而已吗?”眼看着庭院里再无动静,叶安澜缓缓起身,伸手用力拍打衣服上沾着的尘土。   杨小桃迫不及待跑过来,“姑娘,您真没事吗?”   叶安澜笑,“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就沾了一身尘土而已。”   杨小桃大大松了口气,“那就好,刚刚我都快要被您吓死了。”   叶安澜拍拍她的胳膊,“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赶快找找这院子里到底有何玄机的好。”   杨小桃用力点头,主仆二人默契地一个转左,一个转右,分头开始探查这宅子的第三进院子。   “姑娘!姑娘!这湖里浮着两具尸体!”   叶安澜刚找到一个藏在小佛堂里的暗室,院子的东北角就传来了杨小桃的大声惊呼。   她看一眼阴暗逼仄的暗室内部,权衡一瞬,最终还是转身先去了杨小桃那头。   在她走后,佛堂的暗室里,鬼鬼祟祟钻出两道人影。   叶安澜听到屋子里面传出的轻微脚步声,唇角微微勾了一勾。   她看了一眼影子一样立在屋外等她的文六娘,文六娘微一颔首,叶安澜这才大步流星直奔湖边。   “是两个丫鬟。”尸体在湖水中浮浮沉沉,杨小桃看不清她们的脸,只能根据她们身上的衣服,判断她们的身份。   叶安澜“嗯”了一声,“这府里平日一共就只住了七个人,门房,两位外室和她们身边的四个下人。现在我们找到了一位外室、一个婆子、两个丫鬟,还差一位外室、一位婆子、一个门房。”   那位战战兢兢跟进来的仆从下意识补充,“门房的老杨头儿三天前告假回了乡下老家,说是他孙子昨天娶媳妇儿。”   叶安澜看他一眼,“那就只差那位萧夫人和她的心腹婆子了。”   言罢,她将视线投向佛堂门口。在那里,文六娘正用剑指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示意他们朝这边走。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位仆从一眼就认出了披头散发、颇有些狼狈不堪的那个年轻女人,“萧、萧夫人?”   年轻女人下意识抬头,看到仆从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仆从带来的,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而是两个身穿铠甲的陌生少年人。   她抿了一下唇,一声不吭的继续朝着叶安澜他们这边走。   叶安澜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你们要跑就跑呗,干嘛还害了那么多人。”   年轻男人微垂着头一言不发,气得文六娘用细剑拍了一下他的肩,“回话!”   “我们也不想的。”萧夫人下意识拦在文六娘和年轻男人之间,“本来我们只想两个人一起逃跑,可她们发现了五郎是、是男子,柳夫人威胁我,她身边的向妈妈拦着我们不许走,我......我害怕,五郎这才......”   她这话说的吞吞吐吐,一直觉得男人面相熟悉的仆从却冷不丁惊叫出声,“你、你是孙妈妈?”   叶安澜眉梢微扬,“妈妈?”   那仆从脸色变得十分怪异,“就、就是萧夫人的心腹婆子。”   叶安澜:......   杨小桃则是双眼圆瞪,“男扮女装?红杏出墙?”   叶安澜朝她竖起大拇指,“总结的很精准。”   那年轻男子却忿忿插了一句,“我们本就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夫妻,何来红杏出墙一说?”   叶安澜:......   她问那位萧夫人,“所以,你是被强抢到这儿的?”   萧夫人脸色愈发难看,她轻轻摇头,“是我爹......自愿把我送到这儿的。”   她家原是城中商户,从祖父开始一直做酒楼生意。   因为战乱,任何吃的东西都价格飞涨,百姓日子也一日比一日艰难,能下得起馆子的人越来越少,再加上城中义军总是白吃白拿,导致她家的酒楼生意一日比一日惨淡。   她爹为了给家里的十几口人寻条出路,挖门盗洞就想攀附上某个有权有势的义军头目。   偏巧她生了一副好容貌,原本与她定亲的孙五郎家又家道中落,甚至家中人丁也只剩了孙五郎一个。   她爹不愿意她嫁给只剩一张好脸的孙五郎,于是就狠心把她送给了本地最大的义军头子做外室。   萧夫人哀求过,反抗过,孙五郎也上门求肯过,奈何萧老爹铁了心,非要送女儿去攀附那位能让他们家有所依仗的所谓“贵人”。   一对有情人走投无路,但又不想就此各奔东西,于是孙五郎就仗着自己长得不是特别阳刚,略作伪装,跟着萧夫人一起进了这座外宅。   听完萧夫人一番哭诉的叶安澜:......   说实在的,她不是很能理解这俩人_(:з」∠)_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别人的选择,叶安澜也没有置喙的意思。   她更感兴趣的,反而是他们为何能够破除这院子的简易阵法。   “五郎读过书,知道这院子里的阵法怎么走不会触发机关。”萧夫人说到这里,眉宇间隐现一抹柔情和自豪,“他原想悄悄带着我和画屏从后门离开,结果我却一时心软,把柳夫人的丫鬟也给顺手捎带上了。”   叶安澜眉梢微挑。   萧夫人抹了把泪,“那丫头是个心狠的,我们从湖边过,她伸手就要把我推下湖。画屏为了保护我,伸手扯了一把那丫头,结果她用力过猛,和那丫头一起跌进了湖。”   叶安澜不置可否,杨小桃却是个嘴快的,“那你怎么不想办法把她救上来啊?” 第163章 我懂我懂   萧夫人苦笑,“我和五郎都不会水,这院子里又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我......”   杨小桃抬手一指她和孙五郎身上背着的大包袱,“你这里面应该有衣服或者布料吧?撕一条裙子,或者把几条裙子接在一起,顶端再拴块石头......”   她越说,萧夫人脸色就越僵硬。   叶安澜瞥一眼萧夫人,“好了,小桃。”   说什么没有能用的东西,不过就是没有尽心而已。   甚至就连那两个丫鬟掉进湖里的原因,叶安澜也不认为就一定是萧夫人说的那样。   只不过她毕竟不是法医或者仵作出身,就是给她八双眼睛,只要这眼睛还是她自己的眼睛,她就还是看不出来那两个丫鬟到底是怎么掉进湖里的。   而且除了还活着的这两个,她也找不出其他目击者,再加上这年头也没个监控啥的,叶安澜总不能靠着铁口直断去给别人定罪。   她看向那两人,“我给你们两条路,一,东西留下,你们俩现在离开;二,你们俩和这些东西一起留下。”   两人脸色大变,萧夫人下意识紧了紧手里拽着的包袱皮,“这只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一点私房,不值什么钱的,还请各位大人能够高抬贵手,让我带走。”   叶安澜轻笑一声,“就算被威胁了,你们连杀两人难道就一点儿责任都不用负?还有那两个丫鬟,你刚刚说的她们的死因,我可还没完全相信呢。”   萧夫人脸色愈发难看,反倒是她的那位孙五郎,很识时务的放下了手里的大包袱。   叶安澜示意文六娘,“你翻一下这位萧夫人的包袱,把不属于她的东西拿出来。”   文六娘持剑上前,萧夫人不敢与她作对,只能一脸肉疼的放下了手里的大包袱。   那包袱非常沉重,落地时发出了咚的一声。   听到这熟悉的一声“咚”,叶安澜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地上的两个大包袱。   文六娘右手持剑,左手笨拙地去解包袱皮。   杨小桃见了,立刻主动跑过去,帮她解开了那两个打着结的大包袱。   包袱皮一被解开,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金砖就露了出来。   叶安澜扯了下嘴角,这熟悉的造型、熟悉的大小,亏这女人好意思说这是她攒的一点私房。   她示意杨小桃,“金砖拿出来,其他的就算了。”   萧夫人脸色铁青,但却碍于叶安澜他们刀剑在手,不敢扑上去抢回这些金砖。   叶安澜见她眼神中偶有不忿之色一闪即逝,遂嗤笑一声,直言不讳地提醒她,“这些都是你那位金主的岳父大人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你可别告诉我,这些他偷出来,自己都不敢原样拿出去用的金子,他居然会赏给你让你花用。”   萧夫人垂下头,不敢和叶安澜争辩。   叶安澜也不管她心里是服气还是不服气,反正她的战利品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收回来的。   “姑娘,金砖已经都拿出来了。”杨小桃说着,眼神扫向包袱里的首饰匣子和锦缎钱袋,毫不遮掩自己的跃跃欲试。   叶安澜笑着摇了下头,“那就放他们走吧。”   杨小桃一脸遗憾,但却还是挥挥手,示意那俩人赶紧离开。   等到他们消失在角门外,杨小桃这才一脸不解的问叶安澜,“姑娘,这俩人说的话你相信了?”   叶安澜看她一眼,“一半一半吧。前半段应该是真的,但丫鬟和金子的事情上,那个女人毫无疑问说谎了。”   杨小桃纳闷儿,“那您还让他们带那么多值钱的东西离开?”   叶安澜摊摊手,“金子我拿回来了,至于丫鬟的死,我虽然怀疑他们,但我没证据啊!疑罪从无,我不能靠着自己的直觉给别人定罪不是?”   至于那两个确实因他们而死的女子,威胁别人不成反被杀,这在如今的这种世道实在太正常了。   叶安澜一个手上同样沾了不少人命的杀胚,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因此去惩治那对男女。   “那行叭。”杨小桃表示还是有点儿惦记那女人的那一包值钱东西,她颇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个角门,结果眼神刚一转过去,叶安澜就把她脑袋又给转了过来。   “好了,别看了,再看那些值钱的东西也不会自己长腿跑回来。”她抬手一指那间佛堂,“喏,那两个人就是在那间佛堂拿到的那些金砖,你喜欢金子,不如现在随我过去看看?”   杨小桃用力点头。   叶安澜又看向文六娘,“你守在外面,看着这人。”   她说的这人,是那个给他们带路的仆人。   文六娘微一颔首,叶安澜这才带着杨小桃去了佛堂的暗室往外搬箱子。   两人都是大力士,箱子又没多少,只用了约么半盏茶时间,佛堂里的箱子就被两人全都搬了出来。   杨小桃迫不及待打开箱子,结果却发现其中有一大半放的都是银子、字画、古玩,只有剩下的一小半,里面放的才是金砖、珍珠、玉器、宝石。   她有些失望,叶安澜却对那些字画很感兴趣。她吩咐杨小桃,“把那些字画给我单独装起来。”   杨小桃一怔,“姑娘您要这些旧纸干嘛?”   叶安澜:“......这些都是名家字画!”   杨小桃恍然大悟,“您是要送给李公子吗?”   叶安澜:“......我自己收藏不行啊?”   杨小桃一脸的“我懂,我懂”,“行行行,怎么不行?我这就给您单独放一边。”   叶安澜:(╯‵□′)╯︵┻━┻总感觉自己再说什么都会是“越描越黑”_(:з」∠)_   她不想再和杨小桃掰扯这事儿,“六娘,你去让姚准给我派一队人来。别忘了告诉他这边有尸体需要处理。”   文六娘领命而去,叶安澜则是一边接她的班盯着那个仆从,一边满院子转悠,试图发现点儿其他有意思的。   然而让她有点小失望的是,她把这第三进院子摸了一遍,也没能再一次摸出什么值钱东西来。   “你还真找出值钱的东西了?”她刚闲下来,姚准就亲自带人来了,他绕着那些箱子转了一圈儿,“还和之前的那批一样处置?”   叶安澜正要开口,就听杨小桃抢答道:“不不不,这几箱要单独放着,这都是我们姑娘的!”   叶安澜:......她是不是该给这丫头点儿教训尝尝了?╭(╯^╰)╮ 第164章 留还是杀   把前义军首领女婿名下的两栋宅子全都挖地三尺搜了一遍,叶安澜这才心满意足地另外找了一处宅子作为她休息、办公的场所。   她带来的杨小桃、文六娘等人都不是讲究排场、喜欢享受的人,对居住条件并不挑剔。   叶安澜决定好住处之后,为数不多的女兵全都挤着住进了叶安澜所在的第三进院子,部分男兵和姚准、葛天荣等首脑人物则分别住进了这宅子的第一、第二进院子。   剩下的绝大多数男兵,则是在这栋宅子周边找了其他无主的空宅子入住。   当然,这些空宅叶安澜也是不打算放过的,她叮嘱葛天荣,“这些无主的空宅,你们后面别忘了收拾出来,充作我们队伍的公有财产。”   养兵很烧钱,自从开始招兵,叶安澜脑子里每天转的基本就都是钱钱钱了,这不,看到临沂十室九空,叶安澜条件反射似的,立马打起了那些无主空宅的主意。   这些宅子略作修缮就能当成新的或卖或租,看着它们,叶安澜就好像看到了一群长着小翅膀的银锭子。   当然,要想让这些宅子从一文不值到众人疯抢,还需要她再做一件事,那就是彻底把临沂变成井然有序的世外桃源。   幻想着日后临沂繁荣昌盛的美好场面,叶安澜一夜好眠。   然而次日一早,叶安澜就收到了斥候传回的一个坏消息。   原本在三县当中最是繁华的费县,不仅被新去的义军好一通洗劫,而且那些不做人的缺德玩意儿,居然还对成为俘虏的普通士兵百般羞辱。   辱骂殴打什么的,那些降兵全都默默忍了下来,可让那些降兵无法忍受的是,这些人居然刚刚占下费县,就开始逼着他们在自己家乡抓丁、搜罗女人、抢钱抢粮。   降兵们为了保护自己的亲戚乡邻,不是出工不出力,就是趁着那些不做人的玩意儿不注意,偷摸儿给即将遭殃的村镇通风报信。   有那性子烈的,更是直接弄死了监视他们的人,然后带着满村子的父老乡亲溜之大吉。   叶安澜派出去的斥候,无一不是胆大心细之辈,这些人凑到一起一合计,干脆试着接触了一下那些心怀不满的降兵。   那些降兵虽然对叶安澜他们是否也不做人没啥把握,但想着最差也不过就是现在这样,众人于是一拍大腿,咬牙答应了给叶安澜他们做内应。   叶安澜:......总感觉下属太能干的话,她这个老大会很没存在感。   她问回来报信的斥候,“费县原本的义军首领呢?死了?”   那斥候点点头,“死了,尸首现在就挂在费县的南城门上。和他一起的还有大概一百来个死战到底的他的心腹下属。”   叶安澜蹙眉,“新来的义军和死的那位有私仇?”   “那倒没有。”斥候摇摇头,“听说只是为了震慑那些降兵。”   叶安澜:......行叭,恕她无法理解这种既不卫生也不吓人的震慑方式_(:з」∠)_   她对那斥候道:“等咱们拿下费县,你把这些人全都好好埋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尸体就那么放着,也不怕生出疫病殃及自己_(:з」∠)_   斥候应了声“是”。   叶安澜又问:“费县新来的义军一共多少人?有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厉害人物?”   “一共两千多人,九成以上都是步兵,分别由队伍里的三位当家带领。这三位当家,大当家早年做过镖师,刀法据说很好,二当家是他妹夫,在加入义军之前是个专砍犯人的刽子手,三当家人高马大,一身蛮力,武器是一柄巨斧。”   叶安澜双眸微眯,“那个三当家,力气比丰收大还是小?”   “大。我听那些降兵说,他的那柄巨斧足有一百二十斤重。”郑丰收用的却是一柄长刀,而且他虽然身板儿好,年纪却到底还小。   叶安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你先去休息吧,等大军出发,我再让人喊你随军返回费县。”   斥候也是真累了,闻言立刻抓了个守门的护卫队成员,让他带自己去吃喝、休息。   叶安澜见他走了,立刻让杨小桃把姚准、郑丰收、葛天荣找了过来。   “我打算等下就去攻打费县,姚准你随我一起,丰收和葛先生负责镇守此处。”   姚准一愣,“费县那边有消息了?”   叶安澜把斥候带回的情报简单说了一遍,听得姚准双目赤红。   他拍着桌子怒骂,“这群瘪犊子!老子这就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都弄死!”   叶安澜抚额,“你冷静点儿,要是等会儿你不听军令,你小心我第一个先把你给弄死。”   姚准拍桌子的动作下意识顿住,“这些缺德玩意儿不能留!整编进队伍也只会成为害群之马。”   他怕叶安澜急于扩充队伍,会把那些臭鱼烂虾也给充作兵卒。   叶安澜朝他摆了下手,“这一点你尽可放心,我选人、用人可比你挑剔多了。”   姚准闻言心情好了不少,他主动请缨,“那您能不能让我打前锋?”   叶安澜果断拒绝,“我怕你冲动。”   姚准抓耳挠腮,“我一定控制好情绪!”   叶安澜纠结片刻,“那行吧,那这次就让你打前锋。”   看在姚准现在心情非常不好的份上,作为一个关心下属的好老大,这次她就不和姚准抢活儿了┓(´∀`)┏   不过,“你杀人的时候悠着些,首恶你想咋的都行,从者我想留着挖矿。”   她现在也是手头有矿的有钱人了,可她又做不到像那些原本的矿场主似的,骗或者抓周围的无辜百姓去挖矿┓(´∀`)┏   这种情况下,让这些作恶多端的青壮年男子无期劳改,无疑是个好选择。能干,免费,不听话揍了甚至杀了也不用良心不安,多好。   姚准被她这么一说,顿时也不想杀人泄愤了,“那你还不如把所有人都给弄去挖矿。”   死了就是一了百了,活着受罪才能让他们为自己的恶行赎罪。   叶安澜一脸的“你是不是傻”,“打起来怎么可能不死人?我总不能让咱们的兵将在跟人以命相搏的时候还多留一手吧?”是嫌自己和同伴死的不够快吗? 第165章 姚准养父   姚准不甘示弱,大喇喇回了叶安澜一个“你才傻”的小眼神儿,“你不是大夫吗?你就不能给那些家伙下个药吗?”   叶安澜:(╯‵□′)╯︵┻━┻“我哪来的那么多药粉?你知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   姚准一噎,“那你就多做一点出来啊!”   叶安澜很想呼他两巴掌,“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材料呢?”   姚准皱眉思索片刻,“我给你找去!”   叶安澜:???   她等了姚准差不多两刻钟,姚准拽着个邋里邋遢的老爷子回来了。   那老爷子瘦骨嶙峋,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离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怪味儿,但他本人却精神头儿十足,就算被拽着走,也没耽误他骂骂咧咧的拍打姚准。   叶安澜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姚准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直到姚准把那老爷子拽到叶安澜面前,又把老爷子身后的小包袱硬拽下来扔给叶安澜,叶安澜这才知道,原来姚准的所谓给她找药,就是打劫眼前这个老爷子的私藏。   “你个瘪犊子,你还老子的宝贝!那都是老子好不容易攒下的,是老子的棺材本儿!”   老爷子这时候也顾不上打骂姚准了,他视线随着那个小包袱来到叶安澜面前,一双胳膊也下意识伸了过来。   叶安澜看他一副痛失至宝的表情,哪里还好意思去拿他的那个包袱。   她退后两步,避开姚准递过来的那一包袱药材。   姚准瞪她,“你躲啥?”   叶安澜立刻瞪了回去,“这是别人的东西,我们不是土匪。”   姚准满不在乎,“这是我养父,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众人:???   “你给老子滚!老子不认你这个便宜儿子了,你把老子的药材还回来!”   叶安澜无语半晌,“你养父......是个大夫?”   姚准撇了一下嘴,“狗屁大夫,就是个半吊子游医。”   众人:......不孝子实锤了!_(:з」∠)_   那老爷子反倒对他这句没啥反应,“你管老子是不是半吊子,反正你个瘪犊子不能抢老子的药材!”   众人:......这一口一个瘪犊子的,骂便宜儿子是不是也犯不着总捎带自己?   叶安澜忍着笑,“老爷子你放心,我们不会抢你的药材。敢问老爷子怎么称呼?”   “姚方海!”   老者语气不太好,叶安澜却一点儿也没在意,她笑着示意杨小桃,“去给老爷子准备点茶水、点心,让老爷子坐下歇一歇。”   杨小桃哪会泡什么茶,最终还是文六娘主动接过了这个活计。   至于点心,杨小桃一脸肉疼的贡献出了她早上新买的杏脯、米糕、酥饼、糖球,算是勉强凑了个四样。   “你真不抢我东西?”姚方海抱着包袱,一脸警惕的看着叶安澜。   叶安澜点点头,“不过我希望您能和我交换。”   她把自己袖袋里的各种药都拿出了一小包,然后大方地推到姚方海面前让他看,“这都是我自己配置的一些防身药粉,您看看有没有您感兴趣的?”   姚方海十分意动,但却没忘了姚准之前说过的,他们缺药材。   他问叶安澜,“我老头子要是感兴趣,你拿你的这些和我换?你们不是缺药材?”   叶安澜笑,“我们缺能让人昏迷或者手脚无力、反应迟钝的药材,而我这里有一大半都是毒药,是能直接要人性命的。”   姚方海闻言安心些许,他伸出一双与衣服截然不同的干净双手,细细翻看起了叶安澜拿出的那些药粉。   看了一会儿,姚方海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开口了,“小丫头运气好,手里方子着实不少。”   叶安澜眉梢微挑,“要是您愿意,您也可以用药材换我的方子。”   姚方海手一抖,拿着的药粉差点儿撒到桌子上,“当真?”   叶安澜点点头,“当真。”反正她的那些药,药方都是她自己因地制宜调配出来的,算是零成本。   姚方海一拍大腿,然后毫不犹豫把那个小包袱推给了叶安澜,“成交!”   叶安澜:......都不用先验一下货、讲一下价的吗?_(:з」∠)_   她打开包袱,把里面的药材大致验看一遍,发现居然九成九是能够让人产生负面状态的药草,眉梢不由挑的更高。   她问姚方海,“您不是游医嘛,怎么存的药草都不是治病用的?”   姚方海垮着一张老脸,“能治病的都用完了!”   这世道什么都不多,就是病人伤者多,他一个糟老头子,能采到的药材有限,随随便便救一些人,储藏的药材就能被他用个七七八八。   至于为什么存这些害人的药草,当然是因为他一个糟老头子行走江湖,多少也需要一些手段防身了┓(´∀`)┏   叶安澜又问:“那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姚准和这里的前任义军首领不是死对头么?”   姚方海一脸嫌弃的瞥了眼姚准,“谁管他那么多!我一个糟老头子,养出个恨不能把天捅破的糟心儿子就已经够烦人的了,要是还因为他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那我老头子还活着干什么?”   叶安澜:......看来这老爷子和寻常老人不一样,寻常老人求的基本都是老有所依、顺遂安稳,而他却是人虽老,心却依然想要蹦跶着出去看看世界。   姚准被自己养父嫌弃了也不敢反驳,他跟叶安澜解释,“我爹常常不着家,我加入义军,他是半年之后才知道的,知道之后也没有留在我身边让我奉养的意思,我俩基本每半年甚至一年才能见上一次面,所以我那些仇家,谁也不知道我其实还有个活着的爹。”   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孤儿来着┓(´∀`)┏   叶安澜:......行叭,反正这又不是她的爹,不省心就不省心吧。   她问姚方海,“那您是想要治病救人的方子,还是想要我这些毒药的方子?”   老者显然早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他非常果断的做出了选择,“我要一张你这个十丈软红的方子,还要一张治小儿惊风或者刀剑伤的方子。”   叶安澜有些意外,居然只要两张方子?   她笑着摸出炭笔,接过杨小桃递来的纸张,刷刷刷写了满满三张纸。 第166章 乔装改扮   “这是您要的十丈软红的方子,若是药材不齐全,您也可以用我下面写的这两张备用方子。”   “这是治小儿惊风的方子,一共两张,药量您以后要根据实际情况自己斟酌。”   “这是我自己研究的金疮药药方,比市面上出售的要好用很多,而且所需的药材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另外还有两个退烧、防止伤口红肿溃烂的小偏方,我也一并写在金疮药的这张纸上了。”   姚方海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做买卖的,他想用自己积攒的药材换人家两张方子,结果人家却给了他六个方子外加两个小偏方。   第一次,姚方海感觉到了养儿子的好处——能占到这么大便宜,姚方海觉得自己一定是沾了儿子的光(´▽`)ノ♪   他生怕叶安澜反悔,“成交!”   叶安澜笑,“您想不想看其他医书?这些年我积攒了不少医书。”   姚方海双眼放光,“我可以吗?”   他从小就被家里人送去了医馆做学徒,奈何师父根本不是诚心收徒,除了自己的儿子,其他人谁也别想从他那里学到任何医术。   姚方海在医馆一待就是十余年,他那位师父愿意教他们这几个学徒的,依然只有分辨以及炮制药材。   万幸姚方海是个聪明的,他的那位师父教三遍五遍,他自己的儿子都还是一知半解,姚方海却已经默默把自己师父讲述的内容记在了心上。   然而他毕竟只是偷听、偷学的,没有系统的背过书,更没有在师长的监督之下上过手。   等到他那位师父过世,他师父的儿子接手医馆又收了新的学徒,他们这些仍然没能出师的老学徒,就都被打发出医馆自谋出路了。   他的几位师兄弟为了能够安安稳稳娶妻生子,离开医馆后全都直接回了乡下老家做土郎中。   只有他这个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仗着偷学来的一点医术,开始天南海北的到处给人看病。   这些年他吃过不少苦,也遇到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危险,但他也切切实实提升了自己的医术水平。   虽然因为居无定所,还捡了个小乞丐回来养,导致他一直没能娶上媳妇,但姚方海一点儿也不后悔。   虽然他日常总会嫌弃姚准,但其实心里却是真把姚准当儿子的。   再加上他现在也算沾上儿子的光了,姚方海看姚准这个养子就更加顺眼了。   “当然可以。”叶安澜用力点头,“不过那些书我没带出来,您要是想看,恐怕要辛苦一下,跑趟我们在蒙山的寨子。”   姚方海:“......你、你是土匪?(ΩДΩ)”   叶安澜摇摇头,“我们只是为了被这乱世逼得走投无路的一群流民。”   姚方海: ̄□ ̄||我信了你的邪!谁家的流民,武器盔甲战马一样不缺?   叶安澜看出了姚方海的真实想法,她笑着解释,“我们养兵也好,收拢周边三县也罢,为的都只是自保而已。毕竟这年头,你手里没有刀,那等待你的就只能是任人鱼肉。”   姚方海脸色缓和几分。确实如叶安澜所说,如今的这世道,作为弱势群体的老百姓,想求一份安稳都不行。   他看一眼姚准,姚准对他微一颔首。   姚方海犹豫片刻,最终到底还是没能抵抗住医书对他的巨大诱惑,“老头子去!”   反正他的混账儿子是真心投效,没有再反水的意思,那他个身无长物的糟老头子还怕啥?   “那就有劳您先在临沂暂住几日。什么时候我们打下费县,我就让姚准送您上山。”   叶安澜说着,伸手一指姚方海用来和她交易的那一包袱草药,“我就先失陪了,为了早日攻下费县,我得先去准备一些或许能够用上的药粉。”   姚方海原本想说“我也去帮忙”,可想到叶安澜如果配药,必然就会用到那些他还没有见识过的、属于叶安澜的独门药方,为了不犯行规,老爷子默默坐回原位,强忍着心里的好奇,心不在焉的开始吃点心、喝茶水。   根本没有古人那种敝帚自珍意识的叶安澜可不知道老爷子心里转了这么多念头,她没有提出让老爷子给自己帮忙,完全是因为出于对和儿子久别重逢的老人家的体贴和尊重┓(´∀`)┏   ***   下午,费县仍然有些残破的城墙外,分别穿了一身补丁摞补丁粗布麻衣的叶安澜、杨小桃、文六娘等一行五十三人,和队伍里其他或是小声啜泣,或是面如死灰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起,被出来搜刮财物、强抢民女的一小撮义军推搡着,光明正大进了费县的东城门。   她们是被斥候联系上的降兵“抓”来的,两拨人甫一碰面,叶安澜就给了那些降兵不少加过料的酒。   这些酒降兵们当然是没资格喝的,他们刚把女人、美酒带到城门口,守在城门口坐等抢功的那一小撮义军,就干脆利落的直接把他们带回来的女人和美酒给抢走了。   降兵们努力摆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心里实际上却很为此次行动的成败忧心。   这份忧心从他们见到叶安澜等人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存在着,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寄予厚望的另外一支义军,居然会把一群女人当成杀手锏。   虽然这群女人看着都像是练过一点功夫的,但女人嘛,再练过,身手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如果不是对方还带来了整整一千精兵,后面又给了他们不少加料的酒,让他们设法把酒送到城内,他们都想直接跟这群不靠谱的家伙拍桌子了。   这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以为的加料的酒,其实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小阴招儿。   真正能让费县百姓重新过上好日子的,其实正是那五十多个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女兵。   这些女兵都是叶安澜挑出来的女子护卫队里身手最好的,再加上堪称大杀器的叶安澜、杨小桃和文六娘,她们的战斗力,一点儿不比寻常的五百义军差。 第167章 好人助攻   长而寂静的萧索街面上,叶安澜她们被推搡着缓缓前行。   那些真正的普通小姑娘被她们包围在队伍最中央,以叶安澜为首的一众女兵则是默契地在最外圈形成了一道严密屏障。   她们袖袋里都藏着药粉,被衣衫遮住的大腿上还绑着匕首或者短刀。   “头儿,这次咱们可是立大功了!”看着眼前的近百个大姑娘小媳妇儿,一个满嘴龅牙的中年义军一脸猥琐的搓了搓手。   领队的中年义军踹他一脚,“谁跟你‘咱们’,你小子难道想抢老子的功劳?”   满嘴龅牙的中年义军眼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抹凶光,他飞快低下头,生怕领头的中年义军发现他的这份不满,“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是小的说错话了。”   领头的中年义军冷哼一声,“算你小子识相!”   他摸着自己稀疏的卷曲胡须,“大当家最是爱美人儿,一会儿这些女人,肯定得大当家先挑。二当家......二当家那儿还是单送好酒吧,女人就算了。三当家喜欢年纪小的,等大当家挑完了,咱们再把年纪最小的挑出来送给三当家。”   有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义军问:“那剩下的女人呢?咱们是不是可以......”   “可以你个头!”领头的中年义军一脚踹过去,“除了两位当家,咱们队伍里的其他大小头目,老子难道不需要送些女人过去搞搞关系吗?”   一群蠢猪,难道不知道他能坐上队长的位置,靠的正是他雨露均沾的送礼方式吗?   没啥文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的义军头目,美滋滋幻想起了自己再进一步之后的威风样子。   叶安澜她们耳聪目明,这群下三滥又把她们当成了砧板上的肉,说话一点儿也不知道避讳,以致于叶安澜她们一点儿没费劲儿,就把这群人接下来的动向听了个一清二楚。   叶安澜迅速打了个手势,女兵们你传我、我传她,没一会儿就在这群义军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一次隐蔽交流。   约么两刻钟后,叶安澜他们果然被带到了费县最大、最豪华的宅院前。   这座宅院原本属于费县的前义军首领,他死后,他唯一的儿子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府邸。   后来他儿子战死在城门口,这座宅院就成了新入驻义军那三位当家的住处。   从宅院大门口开始,领头的中年义军就开始大肆送酒。   守门的、路上遇见的......但凡是在这座府邸当差的,这位就都笑呵呵送上了一坛美酒。   他这么配合,叶安澜等人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她们默默看着这货把加过料的酒坛子送给遇到的每一位义军,然后默默在心里为他竖起大拇指——好人哪(≧︶≦*)   领头的中年义军一点儿没意识到自己成了叶安澜她们的神助攻,他做着继续升官发财的美梦,把叶安澜等人带去了他们几位当家举办酒宴的议事大厅。   和之前叶安澜搞刺杀的那次不太一样,这次的宴会,气氛看上去相对来说比较正常。   起码叶安澜视线扫了一圈,也没发现有架着锅子准备吃人肉的。   她有些满意——都不吃人肉好啊,她就不用纠结是杀了以儆效尤,还是留着他们做苦力赎罪了。   “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各位将军。”带她们过来的中年义军头目冲着三位当家点头哈腰,完了又冲在座的诸位大小头目团团作了一揖。   大当家握着酒盏,眼神很有侵略性的看向叶安澜等人。   中年义军头目见状,脸上讨好的笑容顿时愈发浓厚,他抬手一指文六娘,“大当家,您看这个,这是小的专门为您寻来的,是这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   大当家满意点头,“不错不错,长得漂亮,看样子脾气也大,本当家就好这一口。”   他放下酒盏,蒲扇似的大手朝着文六娘招了招,“来,你过来。”   文六娘无动于衷。   带她们过来的中年义军头目瞪她一眼,拔出了刀,“快点!没听到大当家喊你吗?”   文六娘轻咬唇瓣,似是畏惧对方手中的刀,不甘不愿的慢慢走向那位大当家。   没人注意到,她每走一步,被她路过的桌子,上面的酒菜就会同时被加料。   味道极淡、颜色极浅的药粉一点一点落在酒菜上,屋子里的昏暗光线成了文六娘下毒的最好遮掩。   等她走到那位大当家面前,屋子里盯着她美丽面容、窈窕身姿眼冒绿光的义军大小头目,基本全都或有意或无意吃下了加料的酒菜。   “果然是个大美人儿。”一边说着,那位大当家一边就要伸手去抓文六娘。   文六娘莲步轻移躲了过去,然后在大当家怔神的空档,动作轻柔却迅速地撩起了裙摆。   众人瞪圆了眼,齐刷刷盯着文六娘的裙摆。   文六娘高岭之花般的美人脸上,绽放出一抹动人心魄的笑。   趁众人盯着她发傻,文六娘从衣摆下方摸出细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刺中了那位大当家的左肩、右肩,暂时废了他的两条手臂,然后又把细剑架上了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叶安澜她们也分头扑向了门口和在座的诸位义军头目。   她们多数都带了匕首或者短刀,唯有叶安澜和杨小桃,一个抢了带她们过来的中年义军头目的刀,一个则干脆随手抓了个铜鼎舞的虎虎生风。   抢刀的同时,叶安澜还顺手拍晕了唯一没被下药的中年义军头目。   由于在座的义军头目全都已经中了药,这场战斗开始的突兀、结束的迅速,很快,包括大当家在内的其他义军头目,就都鼻青脸肿、身上带伤的做了俘虏。   外面听到动静的其他义军,也多数都因为中年义军头目这个神助攻送出的加料美酒丧失了战斗能力,少数仍能自由活动的义军,则见事不好,撒腿就想往府邸外跑。   叶安澜没有带人追击,她迅速点燃蒙山工匠自制的粗劣信号弹,号令城外的同伴和城内的降兵一起动手——也要给小弟们一个立功的机会嘛┓(´∀`)┏ 第168章 又下一城   惨绿色的浓烟冲天而起,最先作出反应的正是城内的降兵。   他们用叶安澜之前给的药粉,迅速弄晕了守城门的少量义军,大开城门,把叶安澜的同伴放了进来。   听到动静的其他义军赶过来,结果却被策马而来的众多精兵吓得立马开始狼狈逃窜。   与此同时,惨绿色的浓烟也引来了那座府邸周围的大量义军,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气势汹汹杀进了那座府邸。   府邸里燃起的火把、灯笼、火堆,全部都被叶安澜投放了她的特制药丸。   那些义军进了院子不大一会儿,就都头晕目眩倒了下去。   那些被捆成粽子的义军大小头目,听到熟悉的喊杀声,得意了还没有十秒钟,心情就又从天堂跌进了地狱。   叶安澜笑着斜睨了这群不死心的渣渣一眼,“都别打坏主意了,你们的命运从遇见我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都得给她挖矿去!   她把这群人交给文六娘和女兵们看守,然后带着杨小桃,兴高采烈的出门寻宝去了。   这座宅子十分的大,一直到外面的战斗彻底结束,叶安澜和杨小桃也才只是搜了这座宅子的其中两间院子。   而此时,外面的天色都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叶安澜没奈何,只能先让人去给带来的兵将,以及那些弃暗投明的降兵准备晚饭。   为了庆祝他们连下三县,叶安澜大方地拿出了那些“粽子”原本私藏的各种肉类和大米白面。   那些原本被强抓到这座宅子的大厨,叶安澜全都已经放走了,所以此时大伙儿吃的,还是军中伙夫的手艺。   伙夫们煮了香甜的白米饭,炖了软烂飘香的茄子干炖猪肉、干蘑菇炖鸡肉,用大火快炒了好几木桶的鸡杂猪杂,然后还给每人分了一小勺腌得十分入味儿的辣萝卜干。   包括叶安澜在内的一众兵将,排着队打了饭,端着各自的大碗,自觉地或蹲或站开始吃饭。   自觉低人一等的降兵们,在亲眼见识过叶安澜他们的战斗力后,在他们面前简直无比乖顺。   一直到叶安澜等人全都打完了饭,这些降兵这才在姚准的示意下,试探着凑到分饭的伙夫面前。   伙夫们早就得了嘱托,对这些降兵一口一个兄弟的叫着,分起饭菜来也是一点儿都不带偏着谁或者向着谁的。   降兵们很快就发现,自己拿到的居然是和叶安澜这位一军统帅一样的饭菜!   看一眼正端着大碗卖力扒饭的叶安澜,再看一眼笑眯眯看着他们的一众伙夫,降兵们眼眶一红,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感激的浓烈情绪。   第二天,叶安澜刚一吃过早饭,就把姚准、潘湖轩、文六娘叫了过来。   “还是老规矩。”   “第一,组织人手修缮城墙、城门、城中被损坏的一应建筑,同时重新登记城中一切不动产,无主之物悉数收归公有。”   “第二,重新给城中百姓登记户籍,排查一切可疑人员,安排专人负责受理各种案件,尽快恢复城中秩序,号召商铺正常营业,鼓励百姓走出家门,尽可能让他们通过劳动挣钱养家糊口。”   “第三,在不侵害一般平民利益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多屯粮、屯药。”   “第四,安排专人接收费县所有矿场,不管是金银铜铁还是其他什么,全都统统收归公有。”   “第五,训练并约束好守城兵将。训练采用以老带新,结束之后对预备役兵卒进行考核的方式。规矩则是还和之前一样。服从命令,遵守纪律,于百姓秋毫无犯,违者按军规从严处置。”   “一二三由湖轩这个读书人负责,四五由姚准这个守城大将负责,同时姚准还要负责调兵遣将,守护费县。”   “至于六娘,你负责挑几个功夫好又可靠忠心的护卫队成员,让他们暂时保护湖轩这个文弱书生的人身安全。”   潘湖轩:......我是文弱书生还真是拖你后腿了_(:з」∠)_   他问叶安澜,“那姑娘您呢?您打算这就回山?”   叶安澜摇头,“我要去杀人。”   众人:???   叶安澜解释,“之前临沂的那批义军,他们的老巢不是在兰陵吗?我们杀了他们的人,抢了他们的地盘,他们能放过我们才怪。”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叶安澜不想遭殃,所以就想趁着那边还没反应过来,出其不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姚准蹙眉,“可我们人手已经不够了。各县新加入的兵卒,无论是个体实力还是协作能力,都远远比不上你从蒙山带下来的那些精兵。你若是带着他们出征,就算能够打下兰陵县,兵卒们也必然死伤惨重。”   万一兵卒死伤太多,叶安澜就算打下来兰陵县,他们之后又要用什么守住兰陵县?   “我没打算占领兰陵县。”叶安澜抬手一指杨小桃和文六娘,“而且我打算只带她们俩一起过去。”   众人一脸震惊:啥???   文六娘眼睛一亮,“您是打算伺机暗杀?”   叶安澜点点头,“先把领头的杀了,让他们组织不起对临沂的有效进攻,这样就行了。”   占据蒙阴、临沂、费县,是为了不让人把蒙山围起来困住他们,也是为了增强自身实力,以求在这乱世能有自保之力。   再往外开疆拓土,叶安澜可没那个把握能像这三次似的,接连不断的投机取巧,从而确保己方兵将无一人因为战争或死或残。   她这么一说,姚准提着的一颗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   不好大喜功,知道稳扎稳打、徐徐图之,这样的主公能让麾下将士减少很多伤亡。   想到这一点,姚准顿时觉得叶安澜变得仿佛格外顺眼。   他不想暴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于是努力蹙起眉头作沉思状,“可你只带这俩丫头片子......”   话说到一半,姚准就在三个女人虎视眈眈的视线中讪讪收声。   叶安澜冷哼,“看不起丫头片子?有本事你倒是打赢我们这些丫头片子啊!”   姚准:...... ̄□ ̄||他要是能打赢,他会乖乖闭嘴认怂?   天知道她的这位新主公,还有她的两名侍卫到底是吃什么玩意儿长大的,一个个年纪小小,功夫却比他这个自小浪迹江湖的大老爷们儿还要出众。 第169章 偶遇故人   萧索破败的兰陵县,大多数地方都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就只有聚集着大量义军的少数几处地方还透着几分喧嚣热闹的人间烟火气。   快马赶来的叶安澜等人,把马藏好之后就一直在观察兰陵县的城门、城墙和守军。   兰陵县存在已久,又几经易主,如今的城墙早就已经既老旧又残破。   城门倒是新的,但明显修城门的人没怎么用心,那门板的厚度还没有叶安澜印象当中县城城门的一半。   叶安澜咋舌,“这些义军不会光顾着自己享受了吧?既然占了这座城,最基础的防御工事难道不该好好捯饬捯饬?”   文六娘倒是挺明白那些义军的真实情况,她对叶安澜道:“如今活跃在各地的义军队伍,大多数都是趁着乱世揭竿而起的小人物,他们哪有高筑墙、广积粮、让百姓休养生息以图大计的那个意识。”   叶安澜想想也是。   小老百姓嘛,就算乍然手握权柄和兵马,所思所求也依然还是吃好喝好、尽情享受。   真正有那个意识、能力、气运,能从草根儿一路爬到九五之尊那个位置的,那都是相当稀罕的凤毛麟角,绝不会每两三个县就盘踞着一个那样惊才绝艳的伟大人物。   “走吧,我们先到处逛逛,踩一下点儿。”看完了城门,叶安澜带着同样乔装打扮过的杨小桃和文六娘,挎着篮子,装成到处寻摸野菜的模样,绕着兰陵县的城墙走了小半圈。   找到合适攀爬的位置之后,叶安澜她们就又溜溜达达走远了。   三人一直在林子里躲到夜半三更,叶安澜这才带着自己的两个帮手,重新摸回到城墙下头。   她选定的那段城墙破损情况十分严重,有很多因为风雨、战争留下的坑坑洼洼,非常适合叶安澜在攀爬的过程中借力、落脚。   仗着自己内力和轻功已经小有所成,叶安澜先是像只壁虎似的,攀着斑驳的城墙嗖嗖嗖爬了上去,然后又用接了长长绳索的钩爪,把杨小桃和文六娘全都拽上了墙。   三人绕过酣睡的守城义军,悄无声息进了漆黑、寂静得仿佛一座巨大坟茔的兰陵县城。   她们在兰陵县的大街小巷默默穿行,走过破败的普通居民区,萧索的原本商业区,直奔整个县城建筑最豪华的贵人富人区。   如今那里已经不是县城以前的贵人、富人居住的地方了,那里的所有豪宅,都已经被义军们强势占据。   越是靠近那边,出来巡夜的义军数量就越多,但叶安澜她们却硬是仗着自己的身手和五感,躲过了所有无精打采出来巡逻的义军小队。   有惊无险地来到目的地后,三人动作利落的翻墙进了此处最大最好的那栋宅子。   然后......她们迎面遇上了早来一步的另一伙人_(:з」∠)_   两拨人全都穿着黑衣,脸上又无一例外地全都蒙了布巾遮掩面容,刚一照面,双方就立刻意识到,对面的这伙人也是来这儿搞事儿的。   在只有微弱星光的沉寂夜色里,他们只能隐约看清对方的衣着打扮,至于来者是敌是友......这种高难度的问题,着实不是他们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彼此看上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   叶安澜手一抬,杨小桃和文六娘同时在她身后停下脚步。   三人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就只是一脸戒备的默默看着对面那群人。   对面的那群人同样沉默以对,只有领头的年轻男子,迅速借着星光打量了一眼叶安澜她们。   也不知他到底观察出了什么,反正在打量过叶安澜她们三个之后,领头的年轻男子就伸手拉下了自己脸上的那块布巾。   他朝着叶安澜三人拱手施礼,“三位侠士好,在下谢渊,无意与各位为敌,来此只是为民除......”   “啊!”他话说到一半,叶安澜突然一惊一乍的拍了一下自己大腿,万幸她还记得自己不能高声-_-||,“我就说我怎么看着你面熟!”   谢渊:???   叶安澜一把扯下自己脸上蒙着的那块布巾,“我是叶安澜!拿过你武功秘籍的叶安澜!”   谢渊:!!!   “叶姑娘!居然是叶姑娘!”没等谢渊开口说话,他身后的一名黑衣人就已经一把扯下了自己蒙脸的布巾,“公子,是叶姑娘!”   “嗯。”被他称作“公子”的年轻男子伸手解下自己蒙脸的布巾,在黯淡的星光下朝着叶安澜微微一笑,“叶姑娘,好久不见。”   叶安澜:(ΩДΩ)   叶安澜只觉自己的心脏好像非常突兀地发出了“咚”的一声响,她下意识抬手抚上心口,“阿璟。长安。”   这是两个她已经许久不曾说出口的名字,可她却没有因此感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生疏与不习惯。   谢渊惊讶极了,“怎么?你们认识?”   李璟点点头,“我们主仆曾有幸与叶姑娘的队伍同行一段时间。”   谢渊更惊讶了,“小姑娘现在也拉起一支队伍了?”   叶安澜不习惯一直这么压着声音鬼鬼祟祟的交谈,而且说老实话,她赶时间_(:з」∠)_   她问谢渊,“你们也是来杀人的?要不我们先办正事儿?”   谢渊:“......所以,你们也是来杀人的?怎么就只你们三个?”   叶安澜耸耸肩,“我又没打算接手兰陵县城。”她只是单纯地过来斩除后患而已。   谢渊:“......那就如你所言,我让人先办正事儿。”   他手一挥,他身后的另外一名年轻男子立刻带着除了谢渊、李璟、长安之外的其他人鱼贯离开了。   叶安澜:???啥情况?   谢渊朝她微微一笑,“难得遇到故人,不如我们找个地方闲聊几句?”   叶安澜:......所以,说到底你还是想要正事儿不干,先来闲磕牙_(:з」∠)_   她略一思忖,然后从腰上解下个缝得结结实实的粗布口袋,“长安,这些你拿去给他们。”   长安眼睛一亮,“是!”   谢渊眉梢微挑,“这是你研究出来的各种药物吧?”   叶安澜点点头,“不然我也不敢只带俩人就来兰陵县行暗杀之事。”   谢渊一笑,“你们跟我来。” 第170章 区别对待   谢渊带着叶安澜等人,麻利地翻墙出去,然后又把几人带去了距此约么一刻钟脚程的某座荒宅。   这宅子还在兰陵县的贵人富人区,但却因为频繁闹鬼,惹得那些义军连这宅子周边的几座宅子都很嫌弃。   谢渊带着叶安澜他们,熟门熟路进了荒宅看到第二进院子,“都进来吧,这是我的人在兰陵县设置的其中一个据点。”   叶安澜挑眉——看来她的这位便宜师兄,早就已经打上了兰陵县这块地盘的主意。   李璟显然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进了屋,他立刻就去了旁边的柜子翻找茶壶茶盏。   叶安澜看了一眼杨小桃,杨小桃立刻不由分说抢过李璟手里的东西,“李公子,我们来,您歇着。”   李璟:......   谢渊见状瞪圆了眼,“你的这丫鬟......”   “小桃不是我丫鬟。”叶安澜纠正他,“她是我的护卫,六娘也是。”   谢渊:......护卫也不能这么没规矩吧?_(:з」∠)_   叶安澜不知道谢渊正在心里腹诽自己不会管教人,她和谢渊在桌子两边相对而坐,“师兄也拉起了一支义军?”   谢渊点点头,“你也是?”   叶安澜想想自己如今的兵将规模,“嗯。不过我不打算向外扩张,就只想偏安一隅,求一份平淡安稳。”   这话要是别人说,谢渊肯定嗤之以鼻,但叶安澜说,谢渊却莫名觉得这姑娘是真这么打算的。   他问叶安澜,“你功夫练得如何了?没有被那些琐碎事务耽误进度吧?”   叶安澜点点头,“当然没有。除了打仗这样的大事儿,其他事儿我都是甩给别人做的。”   她语气里满满都是洋洋自得,谢渊听了不由失笑,“对了,你现在都拿下了哪座城池?”   叶安澜也不瞒他,“蒙阴、临沂、费县,都是离我们寨子近的地方。”   谢渊又问:“你刚刚说,你没打算要兰陵县?”   叶安澜点点头,“我没那么多兵马,也不需要那么多地盘。”   谢渊笑,“那你可愿让为兄捡了这份便宜?”   叶安澜耸耸肩,“这可不是我让你捡便宜,你带了这么多人进城诛杀首恶,城外应该也已经埋伏了足够的兵马吧?能够拿下兰陵县,是师兄你自己筹谋得当、兵强马壮。”   谢渊很欣慰叶安澜的明事理,虽然就算叶安澜贪心,鉴于叶安澜刚刚说出的那番道理,他也不会把兰陵县拱手相让,但叶安澜能够自己想明白,谢渊对她还是要高看一眼的。   他略一思忖,“那为兄就厚颜拿下这座县城了,不过作为补偿,为兄可以把金银珠玉、粮草马匹之类的东西分一部分给你。”   叶安澜斩钉截铁地摇头,“我不要。”   谢渊:“......这是为何?”   “我不想仗着是你师妹就不劳而获。”叶安澜的梦想虽然一直都是做一条咸鱼,但她却不愿意舍了脸面去占别人便宜。   她对谢渊道:“师兄不必顾忌我,你靠本事拿下的兰陵县,兰陵县的一切就都该是属于你的。”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我希望师兄能够与我定下和平盟约。我可以保证,只要师兄不发兵征讨我名下三县和蒙山的寨子,我绝不会背信弃义,背后捅你刀子。”   谢渊挑了一下眉,“那我们就约定五年之内不会彼此征伐吧。不过我希望你能用粮食和我交易,我可以卖给你盐、茶、武器、盔甲、战马、布匹、皮毛、药材......”   叶安澜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摆摆手,“行了,别数了,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们再详谈吧。”   谢渊一听,立刻抬手一指坐在他和叶安澜之间的李璟,“那我到时候让延宁跟你谈。”   叶安澜一怔,“延宁?”   “是我的字。”李璟眉目间流淌着一股令人心软心折心醉的温和,“是我族中长辈为我取的。”   他身子骨儿不是很好,他的所有长辈,几乎都在操心他能不能长命百岁。就连给他取字,也暗示着希望他能一直顺遂康宁。   叶安澜用既热烈又克制的眼神迅速打量了一下李璟的脸色,发现李璟还和之前一样,虽然看着病弱,但精神头却还算不错,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健康就好,平安就好。对李璟,她就只有这两个要求。   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俩人排除在外了的谢渊:???啥情况?   他正想着,杨小桃就端着个托盘进来了,“姑娘,茶来了。”   叶安澜诧异,“这么快?”   杨小桃点点头,“他们这儿一直备着热水呢。”   她把茶盏先后拿给叶安澜和谢渊,然后又拿了一碗......酒酿蛋花汤放到李璟面前。   感觉自己被区别对待了,并且掌握了切实证据的谢渊死死盯着李璟的那碗酒酿蛋花汤。   李璟:......-_-||   叶安澜看他一眼,“阿璟身子骨儿弱,大半夜的喝茶于养生不利。”   言下之意,你又没这毛病,你矫情个什么劲儿?   谢渊:o(╥﹏╥)o他果然是被区别对待了!而且还是被这对主仆一起区别对待了!   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谢渊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对了,我的婚事定下来了,婚期就定在今年秋收之后。”   叶安澜挑眉,当年的公鸭嗓少年,现在居然都要成亲了,这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呢。   她有些好奇,“你见过你未来的妻子吗?”不是说古代都是盲婚哑嫁?   不料谢渊却是点了下头,“我们俩自小就认识了,他们家和我们家是姻亲也是世交,虽然我在我家是个不受祖父待见的异类,但我现在有兵有地,也算得上是一方诸侯了。”   叶安澜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味儿,“所以,你们这算是出于利益的两家联姻?”   谢渊点点头,“她哥哥也是义军统帅,我二人的这桩婚事,算是我们彼此联盟的证据。”   叶安澜:!!!   她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那你中意那位姑娘吗?婚姻不是儿戏,对你来说这或许只是一次利益交换,但对她来说却是关乎以后命运的终身大事。你们男人的霸业,又何苦把女人牵扯进去?” 第171章 提前投资   谢渊被叶安澜说的愣了一下。   他思索片刻,“中不中意的我没想过,毕竟我们只是小时候见过几面而已。现在我唯一能肯定的,是起码我不讨厌她。以后如果她拎得清,尽到自己身为发妻的本分,我也会给她嫡妻该有的尊荣与敬重。”   叶安澜欲言又止。   她想说这样是不对的,夫妻之间怎么可以只有“本分”与“敬重”这种东西?可想到古代的现实情况,叶安澜又没办法把自己的观点硬塞给谢渊,强迫他接受。   谢渊似是看穿了叶安澜的真实想法,他有些讶异,“我没想到小师妹你居然还有这么天真的一面。”   虽说单从年龄来说,叶安澜确实也是货真价实“爱幻想的小女孩”,可她统领一支义军,坐拥三县之地,又岂能和那些满脑子只有“嫁个乘龙快婿”这种想法的其他小女孩放在一起比较?   谢渊原本以为,叶安澜在婚姻上的看法应该会和他、和这个世界绝大多数志存高远的男子一样,却不料叶安澜心里居然还在幻想着与自己的夫婿两心相知、两情相悦┓(´∀`)┏   叶安澜很无语,想要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情投意合的伴侣,这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这怎么能叫“天真”呢?   她希望自己冷静且强大、勇敢而无畏,希望自己无论身处什么样的世道都能靠着自己的努力牢牢把握命运,而不是被时代的浪潮劈头盖脸打倒在地,从此只能绝望挣扎、苟且偷生。   可同时她也渴求能有人与她并肩战斗,能让她交付全部信任,能与她彼此了解、心意相通。   这个“有人”可以是亲人、朋友,自然也可以是恋人、丈夫。   虽然她不会强求、不会将就,也不会刻意寻找,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她心怀期待不是?   毕竟心怀期待又不会妨碍她靠自己的双脚牢牢站立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妨碍她努力成为自己的太阳,靠自己的光芒去照亮前路。   可......问题是,李璟,他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纯古人啊,ε=(´ο`*)))唉!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哀悼自己还没开始就即将终结的可怜爱情,“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是不赞成你为了所谓的利益、同盟,就把自己卖给别人家当女婿,这对你和那个姑娘都不公平。”   谢渊:......突然感觉胸口被人狠狠扎了一刀_(:з」∠)_   他揉了把脸,“算了,我们还是别说这事儿了。我婚期都已经敲定好了,你总不能让我现在悔婚吧?”   悔婚的话,谢渊一个大男人倒是无所谓,那个被他悔婚的姑娘,以后日子怕是就要相当难过了。   这笔账叶安澜还是能算明白的,听到谢渊这么说,她立马推翻前言自打嘴巴,“你说得对,做人还是要言而有信,其实门当户对的婚事也很好!”   李璟忍笑忍得肩膀直抖,谢渊则是气得差点儿直接掀桌(╯‵□′)╯︵┻━┻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的这位小师妹,从头到尾都是在为他未来的妻子打抱不平,而不是站在他的立场全心为他考量_(:з」∠)_   他揉了下眉心,一脸无奈地跟叶安澜解释,“你放心,我们虽然是出于利益结成的夫妻,但只要拜了堂、成了亲,她就是我谢渊明媒正娶的妻,只要她不负我,我这辈子必然也会从始至终庇佑着她。”   毕竟他大舅兄打的可是能够借着婚事,兵不血刃收拢他谢渊为己所用的主意,要是他未来的妻子一心偏向娘家,那他恐怕很难待她始终如一。   反之,如果他未来的妻子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在夫家和娘家之间寻到合适的平衡点,谢渊自然也不会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   他没有自己舅兄借着联姻吞并对方的野心,和对方结盟,为的也不过是在自己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前,靠着这门婚事给自己争取到一个强力盟友,在未来的几年时间里和对方彼此守望相助、互相支援。   谢渊大概给叶安澜讲了一下他和他舅兄的势力范围。   据他说,他舅兄的势力范围在蒙山以北的潍坊一带,他的势力范围则是在距离他家乡金陵不远不近的郯城、连云港一带。   两人结盟,约定了一南一北同时西进,当然,这是在一切都如他们所料、没有任何变故发生的理想状态下。   叶安澜听了半天,“你地盘比你舅兄的小很多吧?”   谢渊:“......是。”   他想说,其实你真可以不用这么直言不讳,总是扎我心的_(:з」∠)_   只是还没等他吐槽叶安澜,叶安澜就又开口问他,“还差多少?”   “两个县吧。拿下兰陵县后,我要是能再拿下两座县城,我们的势力范围就差不多大了。”   “那我帮你一把。”正好她还没还对方送他武功秘籍的人情呢。   谢渊很意外,“你就不怕我实力大增,以后会威胁到你吗?”   叶安澜奇怪极了,“我又不和你争天下,我为什么要怕?”   谢渊:“......这话你是第二次说了吧?刚刚你也说了,你不打算向外扩张,就只想偏安一隅,求一份平淡安稳。”   叶安澜点点头,“没错。所以你可不要对和我们蒙山的交易抱太大希望,我并不需要太多武器盔甲和战马。至于其他的,盐、布匹、工具、日用品什么的我多数都能自产自销。”   谢渊:!!!   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会制盐?你有盐场?”   叶安澜身体略微后仰,“只是个小盐场,每年的产盐量都十分有限,多了那三个县后,我的盐场估计也就只能勉强供应三县百姓日常用盐。”   谢渊:-_-||他还想跟这人买盐呢,结果这人居然一句话就把他的幻想给打破了。   “不过,我可以把制盐的法子卖给你。”   谢渊:!!!“你认真的?”   “自然。”叶安澜对谢渊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她不会在形势不明的时候贸然站队,但舍出一些东西,投资一下她看好的潜力股还是没问题的。   她略一沉吟,“这样吧,你给我五百匹品相过关的战马,我把制粗盐、精盐的方子都交给你。”   谢渊:???他耳朵出毛病了吗? 第172章 就想咸鱼   谢渊不说话,叶安澜心里顿时就有点儿没底了,她问谢渊,“你凑不出这么多战马?”   “那倒不是。”谢渊脸色复杂。这丫头是不是傻?而且她哪来的制精盐的方子?这不都是各家盐场的不传之秘吗?   他深吸一口气,“虽然我觉得你不会不清楚,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方子你卖的太便宜了。便宜到什么程度呢?已经和白送给我差不多了。”   盐是什么?是所有人都不能不吃的东西,是象征着数之不尽财富的东西。   有了叶安澜给的制盐法子,他就算不依靠家族,不笼络商贾,他都能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海。   “你知道我就放心了。”叶安澜笑容璀璨,“放心,以后我会问你要人情的。”   谢渊:???   他问叶安澜,“你想要什么?”   叶安澜笑着朝他摆了下手,“放心,不会要钱要人要地盘,也不会让你做违背良心和道义的事。你就当我是提前投资你的商贾就可以了。”   谢渊:???“不是,你这是铁了心要在蒙山做个山大王了?”   叶安澜不满,“什么山大王!我怎么就成山大王了?我武装自己,只是为了能在这乱世自保而已。要不是生在乱世,你以为我愿意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巴不得能每天擎吃坐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李璟别开头,叶安澜只能看到他肩膀一抖一抖,毫无疑问这人又是在偷笑。   谢渊却是相当无语,“你一身本事,不想着逐鹿中原、问鼎天下,我还可以理解为你是顾忌着自己的女子身份,可你连建功立业都不想,你这......”   “女子怎么了?”叶安澜腰杆儿挺得笔直,脸上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不想坐那个位置,不想建功立业,和我是男是女可没关系!”   “那你?”   叶安澜理直气壮,“我就想有吃有喝有睡有玩,过无聊平淡的安稳日子难道不可以?”   末世之前,她是个苦B社畜,付出的辛苦、受的窝囊气简直数不胜数。   末世降临,为了活下去,她豁出命战斗,每天都活得像是拉满的弓。   穿越之后,她又比较不幸的恰逢乱世,虽然头顶没有奇葩领导无脑指手画脚了,也不用担心动不动就被丧尸围城了,可她距离自己成为咸鱼的终极理想却始终都有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_(:з」∠)_   越是得不到,她反而就越想要,至于当皇帝,“不是我非要给你泼冷水,我是真觉得当皇帝不是啥好事儿。”   “就拿你来说吧,你要从现在的这种情况一路奋斗上去,你想想你得付出多少努力,经历多少危机?就这还没人敢保证你能百分百成功。”   “就眼下,朝着那个位置努力的人不说多,加起来百来个总是有的吧?百分之一的成功率,剩下的全部都是王座底下的尸骨和鲜血。”   “当然,,以你的综合实力,你成功的概率不低。可就算你成功了,你从此就真的能够过上好日子了吗?”   “你要是当个昏君,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骂你、反你,想要弄死你。”   “你要是当个明君,那你天天都有批不完的折子、处理不完的国事。”   “你不仅要起早贪黑的上早朝、处理政事,你还要平衡朝堂各方势力,和权贵、朝官们斗智斗勇,还要被逼着把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纳进宫,宠幸谁、冷落谁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而是要顾全大局。”   “甚至就连每天吃什么、吃多少,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不说被人千方百计下毒吧,就说那些闲着没事儿的御史,他们会不会因为你爱吃的东西稀少、珍贵就上折子规劝你莫要骄奢淫逸?”   “这还不算最惨的,最惨的是就算你兢兢业业做个好皇帝,这个世界上也还是会有人瞄上你的那把椅子,想要把你拉下马,毕竟权势富贵动人心。”   “而且万一要是有个干旱、洪涝、地动之类的天灾,明明不关你事儿,可你却必须捏着鼻子写罪己诏,为了所谓的天下、大局、万千黎民,绞尽脑汁地自己骂自己。你就说够不够惨吧。”   李璟:完了,他要破功了,忍不住了,实在太好笑了_(:з」∠)_   他笑得欢,谢渊却是气鼓鼓皱起了一张俊脸,他无语半晌才又再次开口,“-_-||让你说的我都不想继续挖空心思发展实力了......”   叶安澜立刻改口,“别呀,我还指望着大树底下好乘凉呢。你们男人不是十个有九个都喜欢什么‘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嘛,不要大意的去奋斗吧,少年ヾ(◍°∇°◍)ノ゙”   谢渊:......(╯‵□′)╯︵┻━┻   他瞪一眼已经快要笑抽过去的李璟,“想要大树底下好乘凉?那你也别闲着了,干脆从现在开始就给我干活儿吧╭(╯^╰)╮”   叶安澜秒拒,“我不!”   谢渊诱之以利,“我不用你到处征战,你只要帮我管着包括兰陵在内的三个县就可以了。放心,我不会给你指派任何官员,你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把这三县之地打造成世外桃源,而我想要的,只是你能力范围之内的一些粮草。”   叶安澜再一次想都不想的直接拒绝,“我可不蹚你们的那摊浑水!别到时候其他势力没来灭我,你自己那边倒是先内讧起来了。这样吧,你要是实在想学我们蒙山,你可以派遣信得过的实干派过来我们这边。管理也好,农业也好,我都可以让人倾囊相授。”   谢渊不死心,当他人手很多吗?要不是捡到个李璟,他现在怕不是还老老实实窝在最开始的那一城之地呢。   他跟叶安澜讨价还价,“那你能不能给我几个这方面的人才?你放心,我一定重用。”   叶安澜:─━_─━✧你想的倒挺美!   她斩钉截铁地再次拒绝,“不能!”   谢渊一脸失望。   叶安澜看他一眼,“不过,我可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每年支援你一些粮草。放心,不跟你要钱。”   谢渊下意识问了一句,“那你要什么?” 第173章 变与不变   原本没打算要什么的叶安澜,“那就通商资格吧,希望你能允许我派出的送粮队在你的势力范围之内顺便做一点生意。当然,为了我们双方好,我希望你能派遣可信的人全程跟进,免得到时候有人诬陷我的运粮队是奸细。”   谢渊没意见,“那就这么说定了。”   反正他本来也是要和叶安澜做生意的,现在不过是多给了叶安澜那边一些自主权而已。   正事儿说完了,谢渊很有眼色的直接退场了,他站起身,“兰陵县刚打下来,为兄抽不出太多时间陪你叙旧。你和延宁既是旧识,不然就让他代为兄尽一尽地主之谊。”   叶安澜面上一派镇定,“那就有劳延宁了。”   李璟唇角含笑,“延宁之幸。”   谢渊递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小眼神儿给李璟,李璟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他起身,和叶安澜一起送了谢渊离开,然后才又邀请叶安澜重新落座。   叶安澜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着李璟伸出了手,“说好的会寻好字帖给我呢?”   李璟闻言,去拿茶壶的手微微顿了一顿,“不曾想能在兰陵偶遇姑娘,字帖在下并未带在身上。”   叶安澜原也不是真的为了跟李璟讨债,她端起李璟亲手为她斟的茶,“延宁这是已经择定了谢师兄为主公?”   李璟点点头,“他很合适。”   叶安澜叹息,“那我就预先恭祝你们得偿所愿、马到功成吧。”   李璟微微一笑,“借姑娘吉言。”   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话,但叶安澜总觉得,一段时间不见,好吧,不是一段时间,是两年时间,她总觉得,两年的时间,好像在她和李璟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让他们连交谈起来都透着一股子的别扭和生疏。   她放下突然变得索然无味的茶水,“我有点儿累了,阿璟你也不适合熬夜,有什么事儿我们还是等到天亮了再说吧。你们这儿若有空房,能借我和我两个护卫小憩一会儿吗?”   李璟垂下眼,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复杂滋味儿,“请随我来。”   “好。”叶安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陡然翻涌起来的那股酸涩,沉默着跟在李璟身后去了一直有人打扫的另外一间院子。   “这间院子一直没人住,被褥什么的都是干净的。姑娘若是需要热水或者饭菜,只管让小桃她们去找负责守院子的老嬷嬷。”   叶安澜“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让你费心了。”   李璟想说什么,看叶安澜情绪不高,话到嘴边就又换成了,“姑娘客气了。”   叶安澜冲他微一点头,然后抬脚进了李璟给她们找的那间小院。   文六娘面无表情地跟了进去,杨小桃却在进门之前狠狠瞪了李璟一眼。   李璟:???   李璟满心不解,杨小桃却已经用力关上了院子的门。   门贴着李璟的脸,带着呼呼风声,嘭的一下被死死关上,吓得叶安澜蓦然回过头来,“小桃?”   杨小桃不敢说自己在给李璟脸色看,她假装栓门,背对着叶安澜含糊解释了一句,“没事儿,姑娘,我就是一个不小心用力太大了。”   叶安澜没想到杨小桃会说谎,她叹了口气,“那你下次小心些。”   杨小桃“嗯”了一声,“姑娘您先去睡一会儿吧,我和六娘会一直守着您的。”   “守什么呀。”叶安澜扯过杨小桃和文六娘,“咱们一起睡。”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家姑娘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嘛。”   以她如今的功底,如果有人偷溜进院子,就算那时她们三个已经全都睡死过去,她肯定也会第一时间察觉到并作出反应的。   把杨小桃和文六娘塞进其中一间厢房,叶安澜自己则是单独钻进了隔壁的另外一间厢房。   她关上门,在床上和衣躺好,想着睡一觉,脑子里却始终转着她和李璟相遇之后的情景。   说难受吧,好像确实有点儿,可若说是多么难受吧,却好像又谈不上。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自己也不记得的东西,叶安澜总算赶在天色泛白之前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数个时辰之后的正午时分。   听到动静,杨小桃在外面小心翼翼喊了声“姑娘”。   叶安澜应了一声,然后缓缓坐起身,拍平身上的褶皱,拉开门走了出去。   杨小桃给她端来水和洗漱用品,“您饿了吧?我这就给您把吃的拿进来。”   吃的是李璟刚刚让人送过来的,此时还热乎乎、香喷喷的,杨小桃原本还在犹豫是不是要把叶安澜喊起来,结果还没等她作出决定,叶安澜就自己爬起来了。   她问叶安澜,“姑娘,咱们啥时候回费县啊?”   叶安澜看她一眼,“暂时先不回了。”   杨小桃一惊:“啊?”   叶安澜解释,“我要帮师兄拿下临沭县和兰山县。”   杨小桃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家姑娘是看到李璟在这儿,所以才会舍不得离开兰陵县呢。   叶安澜洗漱完,吃了东西,然后才带着杨小桃和文六娘去昨天的那个院子见谢渊和李璟他们。   “叶姑娘!”三人刚一出院门,长安就嗖的一下跳了出来。   叶安澜小退一步,“你怎么在这儿?”   “少爷说您生他气了,昨晚您睡下之后,他就连夜给您找字帖去了,我回来之后他又让我去把之前他收藏的字帖都给您拿来,我想着您肯定不会因为字帖生他的气,就想偷偷过来问一下,我家少爷到底是哪里惹您不开心了。”   叶安澜:-_-||许久不见,长安的话痨属性倒是一点儿没变。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他没有惹我不开心。”   长安纳闷儿,“真没有吗?我看我家少爷一直蹙着眉,还以为你俩肯定大吵了一架呢。”   叶安澜右手下意识抚上心口,“他一直没睡?现在呢?他在干什么?”   长安用力点头,“找完字帖我家少爷就又做事去了,别说休息了,他连饭都还没有顾上吃呢。您是不知道,谢公子原本的心腹下属都是些江湖人士,为人倒是挺豪爽、挺仗义,就是一说起民生、政务这些东西就头疼,所以就只能我家少爷多辛苦一些了。” 第174章 长安助攻   叶安澜沉默片刻,脚步一转进了院子,“这院子里我记得有个小厨房?”   长安眼睛一亮,“有是有,但是没啥食材。”   叶安澜脚步一顿,“那我可以用你们这宅子里的大厨房吗?”   长安点头如捣蒜,“当然可以。小人给您带路。”   嘿嘿(*^▽^*)他说什么来着?叶姑娘怎么可能会生他家少爷的气呢?她可是最怕他家少爷身体不好的人呢。   “你俩不用跟着我了,我去去就回。”丢下这么一句,叶安澜就跟着长安一起离开了。   杨小桃欲言又止,文六娘却罕见地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姑娘和李公子之间的事,你最好别随便插手去管。”   杨小桃被她说的顿时心虚起来,“我这不是看姑娘不开心嘛。”   “那我们也没资格给李公子脸色看。”   杨小桃缩了下脖子,“我知道了。”其实在听完长安的那些话后,她也有点儿后悔自己之前的一时冲动了。   顶着胖厨娘不安又惊诧的小眼神儿,叶安澜利用现有食材,迅速做了一个葱花鱼片粥、一个山药豆沙饼、一个蛋皮鸡肉卷、一个里脊蔬菜卷、一个咸蛋黄豆腐羹、一个素炒黄豆芽。   她动作极快,没一会儿就把做好的饭菜全都塞进了食盒。   长安见状,主动拎起其中一个食盒,和叶安澜一起去给李璟送饭。   李璟还在之前谢渊招待叶安澜的那个小院,长安推开门,让进叶安澜,听到动静的三个人全都抬头看了过来。   看到拎着食盒的叶安澜,李璟眸光瞬间变得格外柔软。   谢渊身边的青年男子则是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屋子,“好香!是什么?”   叶安澜躲开他伸过来抓食盒的手,脚步轻盈继续往屋里走。   青年男子一抓落空,叶安澜拎着食盒,顺畅自然的稳步进了房间。   她把食盒放在桌子上,“阿璟,师兄,先来吃点东西吧。”   青年男子嘿了一声,转身跟在长安身后也进了屋。   长安笑眯眯喊了声“少爷”,放下食盒之后又朝谢渊喊了声“谢公子”。   谢渊朝他摆了下手,“这不会是师妹你亲手做的吧?感觉不是我们这儿厨娘的手艺。”   叶安澜点点头,“是我做的,你们快趁热吃吧。”   谢渊很感兴趣,他拿起筷子,“想不到师妹你居然还有这份手艺。”   他还以为叶安澜不会寻常女子的那些技艺呢ƪ(˘⌣˘)ʃ   叶安澜看他一眼,“我就会做饭,其他你们认为女人该会的我都不会。”   会做饭还是因为末世之后,她吃腻了开包就能直接吃、但却没啥营养的垃圾食品,可她又不能随身带着亲妈给她当煮饭大师傅_(:з」∠)_   不过在认识李璟之后,她倒是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挖空心思给自己创造吃好的条件了,毕竟若是没有那段时间的不懈努力,她也不会练出一身利用有限食材,做出尽可能多美味又有营养食物的本事。   把带来的小碗盛满粥,分别递给李璟、谢渊和在门口抢她食盒的青年男子,叶安澜这才在李璟身边的位置大喇喇坐定。   谢渊微一挑眉,他那位江湖人士的属下却惊讶地瞪圆了一双大眼睛。   这人生的高大健壮,一身古铜色的皮肤透着十分的健美阳刚,只可惜却是个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的傻大个儿。   看到叶安澜先把粥碗给李璟,最后又选了挨着李璟的位置落座,这人大掌在桌子上用力一拍,“我就说你怎么不把食盒给我!原来你们......”   “青山!”谢渊提高音量喊了这人一声,打断这人口无遮拦的无脑发言。   蒋青山疑惑转头,“你喊我作甚?”   谢渊清咳一声,“吃饭。”   蒋青山恍然大悟,“食不语对吧!好,我不说了。”   李璟松了口气,捏着筷子的手下意识放松些许。   他朝谢渊投去感激的小眼神儿,谢渊轻笑着给他夹了个蛋皮鸡肉卷,“快吃,不要浪费了师妹的一番好意。”   蒋青山在李璟对面的位置用力点头,因为嘴里塞得食物太多,他古铜色的脸颊鼓得像只松鼠。   好吃ლ(´ڡ`ლ),太好吃了ლ(´ڡ`ლ),看在这女人做饭这么好吃的份上,他以后得对她客气着些......   为了蹭饭,蒋青山第一次有了要对女人态度好点儿的自觉。   叶安澜可不知道这个傻大个儿还是个隐藏吃货,“用心良苦”的长安蹑手蹑脚退出去后,叶安澜就自觉担当起了李璟的布菜工具人。   没办法,蒋青山吃东西的速度实在太恐怖了,偏李璟因为身体原因,又是个必须细嚼慢咽的。   他又不好意思明明吃不完,却给自己的碗里堆一大堆各种菜品,自然没办法像谢渊那样运筷如飞,跟蒋青山对着争抢。   幸亏自诩“机智又体贴”的长安小同志,多给叶安澜准备了一双筷子,不然他家公子怕是根本抢不上几口吃的_(:з」∠)_   吃过饭,谢渊让人把食盒等物送回了大厨房,至于叶安澜,谢渊把她留在了这边商议后续战事。   “我想趁着消息还没传出去,把临沭县和兰山县也给打下来。”   叶安澜点头,“这样最好,以有心算无心,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我们的伤亡就会减少很多。”   谢渊也是这个意思,他对叶安澜说:“我想兵分两路,我亲自带人去打临沭县,让延宁带人去打兰山县,只是这样一来,我们这边的将领就有点儿不够用了。我想让长安去做先锋,但他肯定不放心延宁身边没人跟着。你可以跑一趟兰山县,给他做个临时护卫吗?”   “可以。”叶安澜本来就答应了要给谢渊帮忙,现在又能假公济私,咳咳,是公私兼顾,现在又能公私兼顾,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举两得o(* ̄︶ ̄*)o   “那我们再商量一下后续的分兵计划,以及拿下这两座县城之后,我们要安排何人驻守和管理日常事务。”   谢渊没有避着叶安澜,但叶安澜却不想多听多看,她站起身,“这些事情我最不耐烦听,你们商量你们的,商量完了再叫我一起出兵就成。” 第175章 隐藏BOSS   天擦黑时,谢渊、李璟分别带了一队人,赶在天色彻底暗下来前出发了。   叶安澜带着杨小桃和文六娘,骑马跟在李璟身侧。   长安被任命为这一队人的先锋将领,负责听从李璟调派带人攻城。   为了减少人员伤亡,长安并没有直接带人攻城。他仗着自己身手好,先是攀着城墙,趁守城义军打盹儿爬进了兰山县。   在解决了城墙上的守军之后,他用绳索把包括杨小桃和文六娘在内的二十人也给弄到了城墙上。   这二十人顺着城墙内侧的阶梯摸下去,悄无声息解决掉了守着城门喝酒赌钱的那些义军。   再然后,他们从里侧打开了兰山县的城门,放进了李璟率领的大批义军。   李璟带领的义军,为了夜袭时不至于打草惊蛇,马蹄上全都包了厚厚的棉花罩子,此时在夜色的掩映下进城,马蹄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依然不足以惊动已经陷入沉睡的义军和居民。   他们就像一群来自阴曹地府的夺命使者,在线人的带领下,直奔本城义军盘踞的那片区域。   和在兰陵县时一样,长安他们趁着敌人沉睡之际,悄无声息杀光了敌人队伍里的大小头目。   这些平时没少作恶的义军头目也是一进城就霸占了兰山县最好的那些宅子,要找他们简直太容易了。   长安他们潜入对方宅邸,速战速决割下这些义军头目的头颅,然后再把这些义军头目的头颅悬吊在敌军普通士兵的营帐前方。   那些普通士兵基本都是流民或者当地百姓,他们加入义军并且为虎作伥,大抵都是为了能够在这乱世混口饭吃。   这种有黑历史的人叶安澜是不会要的,但谢渊就没她这么挑剔了。   在首恶伏诛之后,长安他们迅速包围了那些仍在营帐当中放心酣睡的普通士兵。   一直到长安派了己方将士点燃火把、敲锣喊话,这些没什么纪律性更没什么警惕性可言的普通义军兵卒,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睡梦当中被敌军给包了饺子了。   他们几乎只一瞬就已经彻底溃不成军。   有人在营地里到处乱窜,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又觉得哪里都不安全。   有人悄悄摸向营地边缘,试图能趁敌人不备逃出生天。   有人自欺欺人的躲在帐篷里,就好像只要他不出去,别人就也不会进来。   有人更是干脆丢下在听到锣声时下意识拿起的武器,抱着头一脸麻木的原地蹲下,也不知道是在表达自己愿意投降的意思,还是只是单纯地彻底放弃了反抗或者逃离。   “贼首已死,降者不杀!”   “放下武器,停止走动!”   “原地蹲下,双手抱头!”   一遍又一遍,李璟带来的义军将士大声重复着这几句话。   或许是他们一直没有主动攻击的关系,那些原本乱成一团的敌方士兵,居然真的慢慢如他们所言,一个个全都扔掉武器,抱头蹲了下去。   长安见状,立刻让人去按部就班接收、整编这些俘虏。   至于李璟,现在战事已经彻底结束,他得第一时间安排人手,重新把兰山县给管理起来,让一切恢复正常。   他和长安各忙一摊,叶安澜则是一边给他当临时护卫,一边照着一天三顿给他做各种好吃的。   每到这个时候,叶安澜就会安排杨小桃或者文六娘过来替班。   一开始杨小桃只是有些心虚和不自在,毕竟她曾经给过这人脸色看_(:з」∠)_   但很快她就发现,李璟其实根本没有和她计较的意思。   李璟这副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的态度,搞得杨小桃反而对他愧疚起来。   受叶安澜影响,小迷妹杨小桃也有些敢作敢当的伟女子气概,既然意识到自己做法欠妥,那她就不会不吭不哈把这事儿含混过去。   在她第三次被叶安澜叫过去替班时,杨小桃硬着头皮,当面跟李璟道了个歉。   李璟有些意外,但这意外也只是持续了短短一瞬。   他放下笔,认真看着脸色通红、眼神里既有愧疚也有忐忑的杨小桃,“你忠心护主原是好事,但做人下属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从来就不是自己,而是你主家的脸面和态度。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牢牢记住。”   杨小桃愈发羞愧,她拱手再施一礼,“是,多谢李公子提点。”   李璟有些欣慰。能听得进去逆耳忠言,就代表着这姑娘是个可塑之才,或许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也能成长为像长安那样既能干又有分寸的人。   他不知道的是,像杨小桃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且从未接受过任何规矩礼仪相关教导的人,如果不是已经提前被文六娘直言不讳扎过一次刀子,她是根本不可能在李璟面前表现得一点就通的。   文六娘和李璟不一样,她说起话来可没有李璟那么客气和委婉。   昨晚杨小桃翻来覆去地在那纠结,文六娘被她吵的烦了,直接就甩来一句,“姑娘待你我亲如姐妹,这是你我的福气,但却不该成为你行事僭越的底气。”   杨小桃被她说了倒也没生气,毕竟她也知道自己翻来覆去的实在惹人烦。   不仅没生气,杨小桃甚至还自找着又被文六娘刺了两句。   她把自己的纠结、犹豫、愧疚和文六娘说了,如愿换来了文六娘一句,“你是想自己去跟李公子道歉,还是想让姑娘知道之后去替你道歉?”   杨小桃:......她疯了才会盘算着让姑娘去替她道歉!   看出她的想法,文六娘又格外冷酷的给了杨小桃致命一击,“冒犯李公子,跟姑娘撒谎,我看你是想让姑娘把你送回蒙山了。”   收到会心一击的杨小桃:......她错了,她真错了。   被隐藏BOSS文六娘拿捏住命运的后颈皮,杨小桃不仅直挺挺躺着反省了一夜自己的“僭越”,且硬是没敢再翻一次身,而且还一大早就迫不及待顶替了仍在呼呼大睡的文六娘,巴巴的来找李璟道歉赔罪_(:з」∠)_   叶安澜浑然不知自家的猴子居然惹了事儿,且还跟她撒了谎,她自以为一切顺利的护了李璟三天之后,李璟就带着长安、叶安澜、杨小桃、文六娘,以及他特意抽调出来的五十精兵,启程回了兰陵县与谢渊等人会合。 第176章 翻脸无情   一行五十余人一到兰陵县,谢渊就让人把李璟、长安、叶安澜请了过去。   彼此见过礼,谢渊笑问,“如何?可还顺利?”   李璟点头,“幸不辱命。”   众人先后在屋内落座,然后李璟把他在兰山县的一应布置详细和谢渊说了一遍。   谢渊既高兴又惋惜,“可惜了这伙人占据的另外两个县,让我们的隔壁邻居给瓜分掉了。”   叶安澜直言不讳,“知足吧你,一口气吃掉太多的话,周围的几家义军就该联起手来先收拾你了。”   到时候他的那位舅兄会不会临阵倒戈都不好说,毕竟一对N和二对N-1,除了后者会多死一个,从结果上来说好像也没啥其他区别了ƪ(˘⌣˘)ʃ   谢渊:……   他半真半假的开口,“要是我真的被围攻了,你可一定要来救我啊!”   叶安澜一阵无语,知道这样危险你倒是好好苟起来啊!在这得陇望蜀什么呢?   她一脸嫌弃的拒绝了谢渊的求助,“找你舅兄哭去,我又没把妹子嫁给你。”   谢渊:(•́へ•́╬)果然是便宜师妹,一到关键时刻就翻脸无情!   “对了,我在延宁那儿看到了个好东西,我说想要仿制一批,他却说这东西另有主人。”   说到这里,谢渊一双狐狸眼紧紧注视着叶安澜,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丝细微神情变化。   叶安澜无语半晌,“=_=你就算不这么盯着我,我也不会说假话骗你。”   谢渊笑而不语,眼神中却满含期待。   叶安澜叹了口气,“东西我已经送给阿璟了,现在它就是阿璟的东西。”   她这就算是答应了!谢渊心下一喜,“那除了手弩……”   “你问阿璟去!”叶安澜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这东西的图纸我不会再交给别人,但归根结底,这些都不是什么能够永久保密的东西。”   战场上只要遗漏个一件半件,捡去的人就能迅速仿制出来。   之所以现在这两件东西还这么招人眼馋,是因为第一个拿到这两件东西的李璟,不知道叶安澜只是照搬前人智慧,还以为叶安澜为了这些东西付出了大量心血和精力ƪ(˘⌣˘)ʃ   他很尊重叶安澜付出的努力,也很感激叶安澜对他的信任和慷慨,因此并不愿意在没有征得对方同意的情况下就把图纸交给谢渊。   而谢渊又不是那种看见什么好东西就要不择手段搞到手的,他心胸宽广,能够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李璟因为物主不知情而不愿意把图纸给他,他也能理解并尊重李璟的想法。   但凡这俩人有一个换下性格,叶安澜送给李璟的图纸,也不至于一直保密到现在。   谢渊喜不自胜,“我知道,我会尽可能小心一些的。”大杀器当然要独家拥有了,不然除了让战况更加惨烈,这大杀器的出世对他来说可以说是毫无意义。   叶安澜提醒他,“制作、使用、运输,这些环节都有可能造成泄密,你最好还是全盘考虑清楚,再着手把这些东西投放生产。”   谢渊点点头,“你放心。”   他可不是只能白手起家的叶安澜,虽然被老顽固的祖父不待见,但谢渊还有其他待见自己的亲人,而且就连他祖父,其实也是因为爱之深才会责之切。   如果不是对他寄予厚望,老爷子也不会因为他的叛逆那么生气。   现在老爷子已经驾鹤西去,谢渊的父母叔伯虽然为了家族,明面上依然把他当成已经被家族除名的不孝子孙,但私底下却一直在倾尽全力支持谢渊。   有他们在身后默默支持,谢渊私底下想要干点什么还是比较容易的。   叶安澜闻言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看一眼李璟,“既然你们这边已经没事儿了,那我明天就带人回去了。”   李璟唇角微抿,谢渊看他一眼,“反正你回去也是闲着,不如你再多留几天?”   叶安澜摇摇头,“就算只是个吉祥物,我也得在自己的地盘上发挥吉祥物该有的作用。”活儿可以丢给别人干,稳定人心、做重大决策、陪伴家人,这些事情可没人能替。   至于李璟,能见他一面,知道他一切都好,叶安澜就已经非常开心了。   她不会守在李璟身边,一来这样李璟会有压力,二来她也不是那种生了个恋爱脑的小公举。   李璟有他的理想和抱负,他不会为了叶安澜偏安一隅,叶安澜也有她自己的人生和选择,她不会为了李璟过早入局。   不过,她倒是不介意略微提点谢渊几句。   “接下来你们应该会把重心放在发展领地内的民生、经济上吧?”   谢渊点头,“怎么,你有什么好建议?”   叶安澜看他一眼,“有,但是我不想说。”   谢渊:???   叶安澜又道:“不过你倒是可以带人去我那边自己看。”   谢渊没好气,“你怎么也学人说话大喘气!”   叶安澜一脸无辜,“我没有啊。”   谢渊: ̄□ ̄||   谢渊深吸一口气,“你能大概跟我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吗?”   叶安澜:“太麻烦了,你还是自己去看吧,我保证你一定会大有收获。”   谢渊:(╯‵□′)╯︵┻━┻懒死你得了!   他看向李璟,李璟一脸无辜的回望着他。   谢渊:......男大不中留啊!见了心上人,居然都不知道帮着他这个主公说话了!他原本贴心贴肺的无双国士呢?o(╥﹏╥)o   李璟默默转开眼。谢渊看不出来,他却是能够看出来的,叶安澜这会儿因为分别在即,心情正不好呢,他还是不上赶着继续给她添堵了(≖_≖)   ***   回到蒙山,叶安澜第一时间把裴怀玉派下了山。   和他一起的,还有若干人品、能力都已经得到裴怀玉认可的前官员,以及二十个武力和脑力都比较出色的护卫队成员、十六个各有所长的能工巧匠。   这些人是下山帮忙治理、守卫、恢复那三县之地的。   前官员们将会被裴怀玉根据实际情况和个人所长一一委任官职,着手开始处理三县一应杂事,以求尽快恢复三县的繁荣安定。   那些被挑出来的护卫队成员,他们既要负责管理新招的兵卒,同时还要配合各县的领军之人守住城池。   工匠们则是要把“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精神给贯彻到底,灵活游走在三县之间。 第177章 我更偏爱   裴怀玉辗转三个县,给县城、关口安排守卫队,仿照朝廷官职安排各县的管理人员,在各县颁布新规矩约束百姓和流民,重新给各县人口编制户籍,为各县百姓和流民提供更多就业机会,让有手艺的人能够一展特长,让没手艺的人去开荒、耕田、养殖、建设、参军......尽可能实现以工代赈。   和他一比,回到蒙山的叶安澜就自在多了。她在裴怀玉离开的当天上午,就乐滋滋带着杨小桃一起下田干活儿去了。   表示自己并没有点亮种田这项技能的文六娘,则是被叶安澜派去海边监督制盐了。   文六娘走的第二天,郑丰收领着一群不速之客上了蒙山。   “大姐——大姐——”远远地,郑丰收就在马背上朝着正在田里干活儿的叶安澜用力招手。   叶安澜抬头去看,待到看清来人,叶安澜伸到篮子里摸种子的手就是一僵。   她把挂在肩上的四方小篮子递给杨小梅,然后用力拍了两下身上的土,“这混小子!”她现在的这个形象实在是......   杨小桃则是把自个儿的小篮子塞给了她旁边的苏小禾,塞完了,这姑娘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叶安澜身边,“姑娘?”   叶安澜揉了下眉心,“你回去跟我娘说,咱们山上来贵客了,让她带着人准备茶水点心和午饭。”   杨小桃看一眼骑马跟在郑丰收身后的谢渊,这可不是来贵客了么_(:з」∠)_   她应了声“好”,然后撒腿就往寨子里跑。   叶安澜则是穿着自己那身打着补丁、沾着泥土的粗布衣裳,踩着和其他人一样的干农活儿专用草鞋,抬脚去迎包括谢渊在内的那一大群人。   “你、你怎么穿成这样?”两拨人甫一照面,谢渊就一脸嫌弃的指着叶安澜大惊小怪起来。   叶安澜无语,“你没看见我在下田?谁种地的时候穿的不是破衣烂衫?”   谢渊:......说得好有道理_(:з」∠)_   不是,他不能被叶安澜把思路带偏。   他跳下马,“你不是寨主吗?怎么你还亲自下地种田?”   “寨主也要吃饭穿衣,也不能游手好闲。”叶安澜一边说着,一边冲含笑站在谢渊身侧的李璟微一颔首。   李璟拱手施礼,“我等冒昧前来,扰了诸位春耕,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叶安澜对他的态度,和对谢渊的态度简直就是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眉眼含笑,“无妨,是我先邀请的你们。”   说着她将视线转向郑丰收,“你小子怎么跑回来了?”   郑丰收一点儿没有意识到叶安澜派他下山是为了培养他,他一脸得意的跟叶安澜邀功,“我不像魏祯那小子,天天就知道练兵、练兵。我不想自己待在山下,我想跟着大姐你。”   叶安澜:......要不是知道这是个没啥心机、说话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作拐弯抹角儿的傻小子,她都要以为郑丰收这是在故意给魏祯上眼药了_(:з」∠)_   她问郑丰收,“那你之前的位置现在是谁坐了?”   “是阿泰。”   叶安澜若有所思,“怀玉把王泰调到临沂去了?”   郑丰收点点头,“以前阿泰的位置,现在是邵家的天庆哥坐了。”   叶安澜一听顿时放心了,“那行吧,那你以后就继续跟着我吧。”   郑丰收顿时笑得仿佛捡了一箱金元宝,“好嘞!”   叶安澜冲他摆摆手,示意他退到自己身后,然后又对谢渊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师兄和各位贵客远道而来辛苦了,还请随我到寨子里稍作歇息。”   谢渊笑,“辛苦谈不上,而且我们这一路可是在你这三县之地看了不少新鲜东西。”   叶安澜挑眉,“师兄想看什么尽管看。”   毕竟她连制盐的法子都交出去了,其他东西她就更加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谢渊把自己的坐骑交给护卫,“那为兄可就不客气了。”   叶安澜一边让着众人往寨子那边走,一边笑着和谢渊开了个小玩笑,“只要师兄不打我小金库的主意,其他地方我都可以让人带你去。”   谢渊:“......你居然还有小金库?”他都没有!   叶安澜得意,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谢渊时,谢渊还是个财大气粗的公子哥儿,而她则是个一文钱都恨不能掰成两半花的真穷鬼。   现在好了,她和谢渊立场对调,她成了那个手头宽松的人。果然争霸天下什么的,不仅费人还费钱_(:з」∠)_   谢渊问她,“我怎么感觉在你这儿,女子和男子貌似没啥区别?”   叶安澜思索一瞬,“还是有的,女子我更偏爱一些。”   谢渊:...... ̄□ ̄||   叶安澜笑着带他们进了寨子,这一路,但凡谢渊他们有问,叶安澜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渊越听眼睛越亮,他越来越觉得,叶安澜的才能,绝不仅仅只在武学和医术方面。   他不死心的再次开口,“你真不考虑帮我管管后勤?”   叶安澜:“......我自己的我都塞给怀玉去管了,你的你就不要打我主意了。”   数次听她提到这个名字,谢渊不由对裴怀玉生出几分好奇,“你口中的这个怀玉......”   “我的同伴之一,我们寨子的二把手,全名叫作裴怀玉,现在去了山下主持大局。”   托叶安澜年年都要亲力亲为下地耕作、抢收的福,寨子里那些加入护卫队或者干脆入了军营的青壮年谁也不敢自矜身份,每一年只要叶安澜在,他们就都会老老实实下田种地。   若非如此,裴怀玉也不会由着叶安澜的性子,让她把山下千头万绪的杂事交给自己。   “裴?是我以为的那个裴?”   这话谢渊是跟李璟说的,得到李璟的一个点头之后,谢渊看向叶安澜的小眼神儿里顿时biu~biu~biu~射出了毫不掩饰的嫉妒光波。   这臭丫头到底是走了什么狗shi运!   叶安澜:“......收起你那明晃晃写着羡慕嫉妒恨五个大字的小眼神儿。”   裴怀玉可是她从黑心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没有她叶安澜恰逢其时伸了一把手,裴怀玉和他的那个武功高手护卫庆忌,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个黑矿场挖煤呢。   虽说她确实占了运气的成分,但这救命之恩却也是一点儿都不带掺水的Ծ‸Ծ 第178章 瞎说实话   谢渊追着叶安澜不依不饶的刨根问底儿,“不是,这人到底是怎么落你手里的?”   “路上捡的。”叶安澜又不能把裴家的私事拿出来说,就只能半真半假应付了谢渊这么一句。   谢渊看一眼李璟,李璟冲他微微点头,表示确实裴怀玉就是叶安澜在逃难路上捡回来的。   谢渊:Ծ‸Ծ   谢渊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怎么他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也捡一个裴氏少主回来使唤?   叶安澜看他一眼,“行了,怀玉又不在蒙山,你现在就是纠结出一朵花来,怀玉他也看不见你是如何的求贤若渴。有那时间,你还不如好好看看其他你感兴趣的事情或者东西。”   谢渊不满,“你说这么清楚,是怕为兄和你抢‘人’?”   还别说,他还真挺眼馋叶安澜教导出来的现成精兵。   在刚到费县的时候,谢渊就已经注意到了叶安澜麾下的那些精兵。   照他看,以那些人的身手,如果把他们放到战场上,他们起码能够以一当十。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精兵强将,谢渊相信,他们只要一出现,肯定就能杀得敌人闻风丧胆。   不过他也清楚叶安澜肯定不会给他这些人,他在心中快速忖度一番,“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挖你的墙角,把你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都给撬到我那儿。不过,师妹啊,你可是我的亲师妹,你总不能一点儿都不帮为兄的忙吧?”   叶安澜:“-_-||行了,你还是直说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吧。”   “帮我培养一支精兵。”   不待叶安澜摇头拒绝,谢渊又道:“武器、战马我会让人给你挑最好的送过来,粮草就用你原本打算送我的那些。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白出力。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是我能找来的,我一定尽力给你找过来。或者你有没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的?我们可以彼此交换。”   叶安澜闻言立马改了主意,她问谢渊,“你给我的内功心法和轻功身法,我可以教给我信任的人吗?”   她麾下的那些孩子都很乖,叶安澜早就想给他们寻一条更好的路了,如今谢渊有求于她,她总算不用顾虑这个、顾虑那个了。   “这个恐怕不行。”谢渊苦笑着摇了下头,“你有所不知,你我所属的这一门,门人个个都是出了名的怪脾气。无论是我见过面的师父、师叔、师祖,还是我只见过画像的历代祖师,他们一生都只会收最多两人为徒,从无例外。”   叶安澜:-_-||这都没有断了传承......看样子她这个传说中的不靠谱儿师门还挺顽强的_(:з」∠)_   她问谢渊,“那你见过师叔的两个徒弟没有?”   谢渊摇头,“师叔他老人家根本就没收过徒弟。他老人家说,师门传承有师父呢,他可不操那份闲心。”   叶安澜:......一共就俩人,其中一个还这么不负责任,这真的没问题吗?_(:з」∠)_   她问谢渊,“那你能给我弄来另外一套可以广泛收徒的传承吗?”   谢渊想了想,“你给我点时间。”   叶安澜一听有门儿,立刻也给了谢渊一个准话,“那等你把人手送过来,我立刻就开始帮你培训他们。”   谢渊:“......人,这不到处都有吗?你直接招募流民不就可以了么?”   叶安澜摆手,“那不行。我招人、我培训、我选拔带兵的将领、我把他们送去你身边,那你这到底是让我帮你练兵呢,还是让我光明正大放了一支奇兵在你身边?你就不怕我哪天心血来潮,跟他们里应外合夺了你的劳动成果?”   谢渊:......不是,你其实真不用说这么耸人听闻的_(:з」∠)_   默默跟在谢渊身后充当背景板的其他人:......好家伙,这可真是好家伙,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黑自己都能黑的这么不遗余力的_(:з」∠)_   谢渊苦笑着解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托付了你,自然就能信得过你。”   叶安澜摆手,“你别信得过我。你可是要成大事的人,这种攸关性命的信任,你交给谁就等于是想坑谁。”   谢渊:???   叶安澜摊手,“这可不是我耸人听闻。你想想,要是有人收买、胁迫了我帮你训练的人,或者我偶然招到的某个流民,从一开始就对你心怀不轨,然后我还全权经手了这个人从流民变成你心腹的全过程(≖_≖)这要是你哪天被他们针对了,那我不就成了现成儿的背锅侠了?”   “背锅侠”这个词谢渊是第一次听说,但他知道什么是“背黑锅”,结合叶安澜之前的那番长篇大论,谢渊很容易就明白了叶安澜的意思。   他有些烦恼,“那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我只负责帮你提升他们的单体战斗能力,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她抬手一指自己,“我的出身你是知道的,你不能指望一个乡野村姑在是大夫、武者的同时,还是个天生的将才甚至帅才。”   老天对她没那么偏爱┓(´∀`)┏   谢渊:......说得好有道理_(:з」∠)_   “那行,那我到时候让人把挑好的兵卒直接送到你这儿。”   叶安澜点点头,“还有将领也要一起送来。要那种能说会道,擅长给人洗脑的。最好当我把那些兵卒培训好,你派来的将领也把那些人洗脑成了对你死忠的人。”   众人:......第n次想要呐喊一句,“其实你可以说的不要这么直接_(:з」∠)_”   诚然这是每个主公都在做的事,但问题是,“主公”这种生物,他怎么可以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露出来呢?   每一个主公,就算皮肤下面裹着的全是黑芝麻馅儿,对着外人的那层表象,他们也还是会尽可能修饰的伟岸光辉。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坦率直接的说自己要给人洗脑呢?   他们难道不该端着一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光风霁月脸,宣称自己要用人格魅力征服麾下众人和治下百姓吗?   叶安澜可不知道谢渊的这群下属正疯狂腹诽自己,她想了想,又给谢渊提了个建议,“其实也未必非是将领。你麾下应该也有诸如幕僚、门客、军师之类的人物吧?就那种不擅长打仗,但却很擅长给人洗脑的。你可以派一个这种人专门负责这一摊,这样你选择将领的余地就非常大了。” 第179章 黑心地主   谢渊被她这一提醒,心里立刻有了合适人选。   他问叶安澜,“我怎么看你麾下还养了一群女兵?”   叶安澜站住脚,“你对女兵有偏见?”   谢渊赶忙摆了一下手,“怎会,我不是都想挖你去给我当下属了吗?”   叶安澜想想也是,她跟谢渊解释,“女兵练好了不比男兵差,再加上绝大多数男人,对女人都有一种轻视心理,这要是在战场上二者狭路相逢,你想想那场面。再说,就算练不到可以入伍的程度,女人学些粗浅功夫,之后也可以在遇到危险时拿起武器自保。”   乱世之下哪有什么真正的净土,叶安澜可不想自己地盘上的女人们,也一个个的只能指望男人保护。   在她看来,女人也好,不太老的老人和不太小的孩子也罢,只要肯努力,在危机降临时,他们一样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勇气和智慧,为自己、为家人拼出一条生路。   叶安澜的一番话,让谢渊想到了某些地处北方的游牧民族,他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朝着全民皆兵的方向培养治下百姓?”   “对。”叶安澜点点头,“如今的绝大多数兵卒,其实不过就是身体强壮一些的普通青壮年男子,这种人,真遇上练过几手的女人、老人和孩子,到底谁输谁赢还真不太好说。”   当女人、老人和孩子们的后天努力,抹平了青壮年男人们身形、力气上的天然优势,女人、老人和孩子们还用每天战战兢兢,担心自己随时成为任人欺凌的弱者吗?   不用,因为他们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控自己的命运了。   虽然还不是全部,虽然还不能消灭一切隐忧,但起码他们有了与敌人抗争的勇气与底牌。   而这正是叶安澜想要看到的。   “你可真是......这种事儿你到底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谢渊神色复杂,他和单纯想要女子自立自强的叶安澜不同,谢渊看到的,是当女子能够自己立住之后,男人们所能发挥的更大作用。   虽然这事儿若是说穿了,不过就是“全民皆兵”这四个字,可以说是一点儿也不新鲜,可古往今来,多少人却硬生生就是应了那句“一叶蔽目,不见太山;两耳塞豆,不闻雷霆”?   “也没怎么琢磨呀。”叶安澜心说,古往今来,女子发挥大作用的例子那可真是太多了,尤其是在现代社会和末日降临之后,多少女子在面对压力和危机时,表现的可一点儿也不比男人逊色。   她趁机给谢渊洗脑,“我只是觉得,一个人优秀与否,与他/她是男是女其实并没有必然联系。”   谢渊点头,“确实如此。”   他承认叶安澜说得对,这个世界上,决定一个人是否优秀的,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性别之分,但就算如此,谢渊也还是觉得,战场是一片更适合男人、而不是女人的天地。   他倒不是看不起女人,只是单纯觉得,在这个以男性为尊的世道,女兵若是万一成了战俘,其遭遇绝对会比男兵凄惨一万倍。   再加上他又是个男主公,不像叶安澜,在征收女兵这方面,天然就占据了性别优势。   为了省麻烦,谢渊更倾向于通过女子的不断变强来解放青壮年男子,然后借此为己方制造更大优势。   一行人说着话,由叶安澜引着走进寨子。   寨子里以李氏为首的婶子大娘们,已经准备好了招待客人的茶水、点心、果干,饭菜也已经在紧急准备了。   负责运送点心、果干的是一群个头儿还没有谢渊腰高的小萝卜头,他们排成一列,把装着点心、果干的盘子端进屋,然后再由放好茶水的杨小桃把盘子摆上桌面。   谢渊看到这一幕直接惊呆了,“你们、你们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叶安澜:(≖_≖)什么话啊这是?说的她跟个压迫童工的黑心地主似的……   她摸了一把混在其中的小叶棠的头,“只是端个果盘而已,又不是什么重活儿。再说他们干活儿也是有酬劳的。”   七八岁的孩子,这样的活儿难道还干不得了?多少贫苦人家的孩子,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帮着大人照看弟弟妹妹、捡柴、挖野菜、打猪草了。   谢渊感觉眼前好像被人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门,“你这山上,还有你用不上的人吗?”   叶安澜无语,怎么可能没有?她再无孔不入的压榨别人,也不可能把魔爪伸向伤者、孕妇、病人,以及那些年纪实在太大的老爷爷老奶奶,和那些五岁以下的奶娃娃吧?   丢给谢渊一个鄙视的小眼神儿,叶安澜示意其他人喝茶吃东西,“茶叶是我们在山下缴获的,好不好的我也喝不出来。点心和果干都是我们寨子里自己制作的,你们可以吃吃看。”   说完,叶安澜自己先捏了一块杏干塞进嘴。   ლ(´ڡ`ლ)纯手工无添加,果然还是一如继往的好吃~~~   小豆丁们被她招的咕咚咽了下口水,功亏一篑的杨小桃连忙像赶羊似的,把他们全都赶出了会客厅。   “小桃姐,我们也想吃杏干~~~”   “我想吃点心~~~”   “我想喝鸡汤,我奶在给里面的那些哥哥熬鸡汤(¯﹃¯)”   “那我想吃红烧肉,我都好久没吃红烧肉了(¯﹃¯)”   “......”   小娃儿们说话的时候奶声奶气的,嗓门儿却一个个全都嘹亮的很,再加上他们又刚出会客厅,屋里的十来个大人,个个都把孩子们的这番童言童语听见了耳朵里。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李璟和谢渊,一个仰头看天,一个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   笑够了,谢渊这才在叶安澜不满的瞪视下再度开口,“你真是,让你再压榨这些小娃娃,现在好了吧?一个个的不是咽口水就是说自己想吃这个想吃那个。”   这在待客礼仪上来说可是很失礼的,毕竟主人家的小娃娃都已经馋成那样了,这东西客人难道还好意思继续往自己嘴里塞吗?   要是换个心胸狭窄又多疑的,怕不是都要怀疑叶安澜是故意不给他们吃东西了_(:з」∠)_ 第180章 差点露馅   导致叶安澜被嘲笑的小豆丁们,被杨小桃用好吃的引诱走了,表示自己脸皮很厚的叶安澜,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拿出了自己之前抄录的一本手札。   “这是我们蒙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经验,你们可以抄一份带走。”她把册子递给谢渊,“练兵、立法、征税、管理、开荒、种田、养殖、纺织、水利、教学、医疗......但凡我们做过的,怀玉全都着专人写在这上面了。”   谢渊如获至宝,立刻转手将册子递给李璟,“交给你们了,现在就去抄。”   叶安澜:“......倒也不用这么着急,马上就中午了,等吃完午饭你们再抄吧。”   她站起身,“我给你们安排了单独的住处,现在应该已经打扫完了,要过去看一眼吗?”   谢渊从善如流,“那就去看看吧。”   片刻后,谢渊看着眼前的农家院子勾唇浅笑,“还真是一点儿不出我所料。”   叶安澜忍着想要对他翻白眼儿的冲动,“我们蒙山的住宅都是这样的,统一面积,统一规格。”   这要是都猜不出来自己会住进一样的房子,那谢渊也可以找块豆腐自己撞死了。   她正腹诽着,就听谢渊一脸嫌弃的“咦”了一声,“这门上的匾额是你写的吧?”   叶安澜:???她写的很差吗?她感觉还行啊┓(´∀`)┏   谢渊抬手一指门框上简单粗暴的“客舍一号”四个字,“你就不能想个好点儿的名字吗?”   叶安澜一脸的“你是不是傻”,“你以为我这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的豪华宅邸吗?你以为我这儿住着的人,能让我说一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吗?”   呃,好像还真行_(:з」∠)_   太久不操心这件事她都忘记了,她从山下带回不少前官员和前官家子弟,而且也已经在寨子里开过好几期的扫盲班了。   她清咳一声,“总之,包括我在内,我们寨子里的这些人,可没几个能欣赏得来你们书香世家的那一套。我们寨子里九成以上的人,都是那种虽然多少识得几个字,但骨子里却还是更喜欢实用主义的人。”   谢渊:......这姑娘居然在延宁面前大喇喇表示她和“书香门第”不投缘,他现在有点儿怀疑这姑娘是不是真的心悦延宁了_(:з」∠)_   不过比起这个,他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问叶安澜,“你是说,你们寨子里九成以上的人都识字?”   叶安澜点点头,“识一个也算的话,我们这儿就只有两岁以下的小奶娃娃不识字。”   三岁的就能上幼儿园了,上了幼儿园,老师们就会教这些孩子笔画简单的一些汉字了。比如一、二、八、十、人之类的。   原本还惊讶于这寨子识字率之高的一众人:......不会这个寨子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就只识得三五个字吧?这也能算“识字”吗?_(:з」∠)_   谢渊对叶安澜的这个说法也挺无语的,不过他不乐意自己揣测,而是直接开口问了出来,“你们寨子里的人,不会绝大多数都只识得三五个字吧?”   叶安澜比他还无语,“......你这是把我的人全都当笨蛋了,还是把我当成吹牛大王了?”   谢渊:......不是,他只是本着严谨的态度多求证了一句而已啊!   叶安澜轻哼一声,“我们这儿识字不多的,就只有年纪大些的老人,和三到六岁的小娃儿。其他年龄在七到五十岁之间的,我都让人给他们定期开过扫盲班了。不说多,三五百字他们还是识得的。”   谢渊等人俱都满心震惊,只不过有人明晃晃表现了出来,有人却只是略微瞪圆了眼或者挑起了眉。   叶安澜很满意自己制造的这个效果,就这她还没把寨子里的少数典型人物拿出来说呢。   有些已经六七十岁的老人家,人家学习起来比自己的孙辈还刻苦,学会的字比自己的孙辈还要多。   有些年纪只有十来岁的小娃娃,却早早就表现出了自己的读书天赋,他们如今都已经学完古代的三本启蒙书了。   还有一些被家境耽误了的青壮年男女,他们疯狂汲取着来之不易的宝贵知识,无论是读书识字还是学手艺,他们都付出了远超常人的时间和心血,也取得了远超常人的进步和成绩。   她推开院门,让进谢渊他们。   谢渊边走边试探着说了一句,“你的字和延宁的字很像。”   叶安澜眸光璀璨看了李璟一眼,语调柔和中夹杂了几丝怀念,“因为我最开始描的字帖,就是阿璟给我准备的。”   她没说的是,她其实一直都是临摹的李璟的字。   就算后来她缴获了不少名家字帖,甚至李璟也依言为她准备了不少字帖相赠,其中更是不乏更适合叶安澜风格、秉性的,但叶安澜却一直没有把之前李璟亲手为她准备的那本字帖换掉。   她喜欢李璟那种柔中带刚的性格,而李璟的字,简直把李璟的这种性格展现到了极致。   虽然因为年轻,因为并非天资卓绝之辈,因为练字的时间还不够长、人生的阅历还不够多,以致于李璟一直没能在书法一道上取得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但叶安澜相信,假以时日,李璟的书法一定能够自成一家,像其他的书法大家一样被世人称颂、追捧。   当然,这并不是叶安澜一直在用李璟字帖的全部原因,只不过这第二个原因嘛,就多少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了。   她正琢磨着,就听谢渊有些意外的问了她一句,“你不是识字吗?”   这丫头可是大夫啊,不识字是怎么学会那一身医术,又是怎么给人看病开方子的?   叶安澜被他问的心里一虚,她心说坏了,一不小心差点儿整露馅儿了。   清咳一声,叶安澜一脸淡定的摊了下手,“识字不代表会写,能写不代表可以写好。我属于后者。”   谢渊想想也对,毕竟叶安澜长于乡野,就算读过书、识得字,要练出一笔好字也是非常困难的。   正如叶安澜自己所说,毛笔字其实是非常难练的,要想写得好,天赋之外,还需起码十年苦功。   像他,像李璟,他们都是这样一天一天慢慢练出来的。 第181章 不该接茬   “叶姑娘。”叶安澜从客舍那边离开没多久,李璟就脚步匆匆追了出来。   因为走得很快,他脸上略微浮起了一层细密汗珠。汗珠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衬得他那张脸愈发光彩照人。   叶安澜停步回身,视线落在他俊美的脸庞上,“阿璟。”   李璟含笑抱拳朝她行了一礼,“有几句话想私下问问姑娘,所以就冒昧追过来了。”   叶安澜示意他跟自己走,“你尽管问。”   李璟离着叶安澜约么半米远,步履从容与她并肩而行,“姑娘成立女子护卫队,让女孩儿和男孩儿一起上学堂,给妇人和姑娘们安排待遇更高的活计,还给她们设立了一些特殊补贴和假期,是想提高女子的社会地位?”   叶安澜笑笑,“嗯,等以后不打仗了,我就到处走走看看,然后在合适的地方开学堂、设武馆、开铺子和作坊,专门招收女子进来学习、做事。”   李璟眼含忧虑,“姑娘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叶安澜一脸无辜,“我只是想要教会更多女子自强自立而已,这算哪门子的‘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那我就不会只想给女子提供学习和就业的机会了。我该盘算着怎么才能把所有地方,都变成男女平等的理想社会。”   李璟:(ΩДΩ)   他觉得,他大概从来都没看穿过这个姑娘的想法。   当他以为叶安澜对世人有一颗悲悯之心,或许能够成为合格的君主时,叶安澜毫不犹豫地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想多了。   当他以为叶安澜只想偏安一隅过自己的小日子,对天下万民并没有太多责任感时,叶安澜却又再次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小看我了。   李璟心情复杂,他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的盯着叶安澜问:“‘男女平等’这四个字,姑娘没跟别人说起过吧?”   叶安澜缓缓笑开,“当然没有。”   叶安澜又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这种违背男权社会大环境的危险思想,她当然不会随随便便跟人提起。   李璟松了口气,“那就好。”   顿了顿他又道:“情况允许的话,我会顺势而为,助你一臂之力。”   叶安澜笑,“情况允许的话,我也会顺势而为,助你一臂之力。”   李璟一怔,旋即也跟着叶安澜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叶安澜只觉眼前仿佛有美丽绚烂的烟花瞬间炸开,炸的她眼前五光十色,心脏也不受控制的开始怦怦乱跳。   她呆立半晌,直到李璟被她盯得脸色泛红,叶安澜这才清咳一声转开目光。   ***   谢渊他们并没有在蒙山久留,感觉该学的都已经学了个差不多,谢渊就带着包括李璟在内的一大群人一起离开了。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谢渊并没有立刻在自己地盘的所有州、县、镇推行叶安澜的那些治理经验。   他把新得来的三个县给了李璟全权负责,让李璟把这三个县当成试验田,验证叶安澜的那些法子能不能用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反正这三个县离蒙山都很近,你要是有什么需要那丫头帮忙的,你就自己主动找上门。”和李璟分开之前,谢渊一脸促狭的对着李璟挤眉弄眼。   李璟又是羞窘又是无奈,他小小的反击了一下谢渊,“您有说我的那个时间,还不如快些回去为自己的婚事做准备。”   大户人家的婚事流程十分繁琐,更别提谢渊的这门婚事,还象征着他们两家的同盟关系。   三书六礼之余,还有不知道多少格外的事情要协商、要处理。   谢渊一点儿没有年轻人被人提及婚事时该有的羞涩和喜悦,他骑在马上,要笑不笑的看着李璟,“可以呀延宁,都学会反击别人对你的戏谑了,看来我那位师妹对你影响不小啊。”   李璟:......他错了,在脸皮修炼到一定厚度之前,他就不该接谢渊的这个话茬儿_(:з」∠)_   ***   谢渊走后,叶安澜和李璟就都忙了起来。   叶安澜主要是帮着谢渊训练人手,偶尔也会带人去给李璟帮忙,李璟有了她和裴怀玉的倾囊相授,很快就把那些能够适用的政策全都推行下去了。   除此之外,叶安澜还利用自己脑子里那些来自现代社会的知识,给李璟如今管着的三县百姓,找了不少因地制宜的来钱路子。   如此一忙就是六个多月,叶安澜感觉仿佛只是一转眼,谢渊成婚的日子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她把自己这边的一大摊子事儿全都交给以裴怀玉为首的管理阶层,然后就带着人手、车马、货物、准备送给谢渊的新婚贺礼,往兰陵县去跟李璟会合了。   她给谢渊准备的新婚贺礼,有她从自己便宜亲爹那儿抢来的一块老墨、一方端砚、一幅名画、一张古琴、一匣子共十六件的全套红宝石黄金头面、一匣子共十二件的全套南海珍珠头面,还有蒙山众人用她给的法子,酿造出来的十坛高度数白酒,以及两套蒙山的姑娘们亲自纺线织布、劈线刺绣,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做出来的绣着龙凤呈祥纹样的大红细布床品六件套。   当然,她的这个六件套和现代的六件套还是有区别的。   叶安澜让人专门做出来的这个六件套,可不仅仅只是套在外面的床单、被单、枕套之类,她送的是全套的被褥、枕头、枕巾。   用今年雪白柔软蓬松的新棉花做出来的厚实棉褥子,用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雪白羽绒仔细缝制的既轻柔又保暖的羽绒被,用荞麦皮、少量药材做芯,与时下坚硬木枕、瓷枕、玉枕截然不同的软硬适中的新式枕头,处处透着新奇与贴心。   这些东西刚一做出来,寨子里的女人们就立刻跃跃欲试起来——虽然看着不值钱,但摸起来却格外柔软轻便舒适,这样的好东西她们也想要啊(¯﹃¯)   然而遗憾的是,不仅这一套她们没份儿,下一套、下下套......她们依然还是没有份儿_(:з」∠)_ 第182章 十万火急   第二套,布料叶安澜选了李璟最喜欢的天青色,刺绣也只在不起眼的位置少少绣了一点。   第三套,叶安澜直接把名额分给了劳苦功高的裴怀玉,让他按照自己的个人喜好去跟负责纺织、刺绣这一摊的李氏下单。   再往后,叶安澜就没让李氏再安排大家做整套的枕头、被褥了。   她先是让李氏安排人手也给长安做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然后又让李氏带着大伙儿,给寨子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每人做了一床羽绒被留着冬天御寒。   这些全都做完之后,叶安澜这才让李氏放开了手脚接单,谁家想要什么,整套的也好,单件的也罢,都叫他们自己拿了银钱去换。   这种时候李氏一贯都是大方的,叶安澜一说不符合条件的可以自己拿了银钱去换,李氏立刻就给她自己、叶金奎、叶安澜、郑丰收、杨小桃、文六娘每人换了一床羽绒被,然后还给家里的所有人全都换了一个新式枕头。   她管着这一摊事儿,下单的速度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再加上她还定做了属于叶安澜的那一份,这谁敢来抢她的先?   想要定做的婶子大娘主动退避,那些负责做被褥、枕头的大姑娘、小媳妇,则是二话不说先把李氏要的那些都给按要求做出来了。   托她们的福,叶安澜赶在离开蒙山之前,享受到了来自她家娘亲的一片慈母心肠。   ***   九月底,叶安澜带着或骑马、或赶车的一千多人,浩浩荡荡去了李璟所在的兰陵县。   这次出门,她带了郑丰收、杨小桃、文六娘和周明哲,还带了女子护卫队的一半女兵。   在他们之外,才是负责跟队押车的一千名精锐将士。   众人在兰陵县与出城接人的李璟会合,然后又被李璟带着,去了他提前让人空出来的几座大宅。   帮着叶安澜他们在宅子里面安顿好,李璟这才邀了叶安澜到前院的外书房里单独叙话。   两人分宾主落座之后,李璟送了叶安澜一套软甲、一把长刀。这是他特意让人寻了能工巧匠,用时三月帮叶安澜专门打造的。   他笑着温声对叶安澜道:“此去郯城,危机重重,姑娘就算身手高强,却也还是要小心为上。”   叶安澜摸了摸那套软甲,又掂了掂那把明显格外沉重、格外结实的刀,“让你费心了。”   可不就是费心了么,叶安澜力气大,一般的刀她用不了几次就得回炉重造,偏她年纪摆在那里,身板窄、个子小,缴获的甲胄她穿了都不合身,她手底下的工匠专门给她制作的吧,合身倒是合身了,但却不如李璟送的这件做工好。   李璟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   叶安澜也笑了,“我很喜欢。比收到字帖喜欢一百倍。”   李璟哭笑不得,“不是你说的,让我不要忘了给你搜罗好字帖?”   叶安澜摸了下鼻子,她那不是担心李璟因为天长日久不能见面,渐渐就把她给抛到脑后了嘛。   她眼珠儿一转,“那你以后改成给我收集好刀好马好盔甲吧?我现在字帖已经多的没地儿放了。”   李璟:......不是,这话题是怎么歪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他怎么不知不觉就又多了这么一项任务了?   叶安澜却不想给他反应的时间,她主动转移话题,“我刚刚听长安说,你把家人也都接来兰陵县了?”   李璟一脸无奈,“是,我祖母和娘亲都被我接过来了,她们还想设宴为你接风呢。”   叶安澜心里一咯噔,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一身盔甲和满身尘土,“现在?”   “晚上吧,我跟她们说了你车马劳顿赶过来,必然是要先安顿下来休整一番的。”   其实如果不是叶安澜明天一早就又要出发,李璟和他的家人也不会这么仓促的非要赶在这个时候邀请叶安澜去自己家里赴宴。   叶安澜松了口气,“那我现在准备准备。”   说着,她丢给李璟一句“你自便”,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抱着东西走掉了。   被丢下的李璟:......   他好笑又无奈的摇了下头,然后就带着站在门外装背景板的长安一起回家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把他丢下不管的叶安澜,在丢下他后就直接一头扎进了自己分到的那个精致小院。   “六娘!六娘!”已经跑出了残影的叶安澜,一进院子就立刻抓着文六娘往自己的房间里拖,“你来,我有事儿需要你帮忙!”   文六娘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累得气喘吁吁,但却依然还是没能跟上叶安澜脚步的杨小桃,整个人就直接被叶安澜拖着进了属于她的那间正房。   “我晚上要去赴宴,穿甲胄不太合适,你来帮我想想办法,选选衣裳。”   文六娘:......就这?瞧叶安澜刚刚那副十万火急的架势,她还以为是兰陵县的天要塌了呢┓(´∀`)┏   浑然不知自家侍卫正在以下犯上吐槽自己,叶安澜摸着她那一身冰冷笨重、让人只能看出凶煞之气的甲胄,“这一身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穿了,可我也没带其他合适的衣服出来啊!”   确切来说,她就没有那所谓的“合适的衣服”_(:з」∠)_   作为一个每天不是在打仗、练兵、练武,就是在种地、打猎、做手工活儿的糙人,叶安澜连细布衣裳都少,就更别说是适合赴宴的女式裙裳了┓(´∀`)┏   “只能现买了。”文六娘也知道叶安澜平时是有多么不拘小节,所以打从一开始,文六娘就没指望过叶安澜自己带出来的那些衣裳。   她略一沉吟,“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去这兰陵县最大的成衣铺子,请她们为您加急现做。绣花儿估计是绣不出什么来了,但勉强做到得体大方不失礼数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叶安澜哪懂这些,她就没为自己要穿什么操过哪怕一点心,“就听你的,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文六娘正要点头,气喘如牛的杨小桃总算强撑着自己的最后一口活气儿,扶着门框冒出了头。   “姑、姑娘,我......” 第183章 初次登门   “我这儿......有、有您......能、能穿......的......衣裳。”   为了追叶安澜,杨小桃跑得自己差点儿没有直接断气儿,她扶着门框,又是结巴又是喘的,好不容易才把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你有?不是,你先别说话,你多喘一会儿。”叶安澜看她脸色涨红、汗水顺着额头滴答滴答落下来,吓得都不敢让她继续说话了。   一直到杨小桃喘匀了这口气儿,叶安澜这才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给她,“来,喝口水,喝小口一点。”   杨小桃扶着门框站直了,没有先接茶盏,而是从身后拽出个大包袱,“这是长安让我转交给您的,是李公子为您准备的首饰以及衣裙。”   叶安澜:???!!!   文六娘难得笑出了声,“这下好了,姑娘不用担心衣服合不合适了。”   叶安澜耳根不受控制地微微泛起了红,但她素来脸皮厚如城墙,文六娘的这句调侃,于她而言威力连毛毛细雨都比不上。   她小心接过杨小桃递来的大包袱,“怎么这么大一包?”   杨小桃端着茶盏小小喝了一口,“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问呢,您就突然跑回来了。”   叶安澜:......她的错_(:з」∠)_   她把包袱放在桌上,然后缓缓解开了包袱皮上的那个漂亮如意结。   文六娘和杨小桃凑到她身边,三个女人就着窗口投进来的明亮光线,一脸好奇的观看起了包袱皮里的那些东西。   最先映入三人眼帘的,是一个刻着花开富贵图案的长条形清漆楠木匣子。   叶安澜拿起匣子,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共六件精致、新奇但却格外轻巧的金镶红宝头面。   把装着首饰的匣子拿走,解开大包袱里的其中一个小包袱,叶安澜在里面看到了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红色绣缠枝纹漂亮襦裙、银灰色缎面翻毛披风。   她把衣服收好,然后又从另外一个小包袱里,翻出了一双柔软舒适的鹿皮小靴子。   全程围观的杨小桃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她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姑娘,这、这不会都是李公子亲自挑的吧?”   叶安澜也不知道,但她有种这就是正确答案的直觉,毕竟别人也不可能这么了解她的喜好和个人风格。   她看一眼杨小桃和文六娘,“我这边穿什么戴什么就不用你俩操心了,你俩给我把衣服挂起来,然后就出去给自己买合适的衣服以及首饰吧。”   她这个做老大的活的糙,杨小桃和文六娘就也跟着一天比一天更像男人了_(:з」∠)_现在既然她要武装起来,努力让自己不失礼,那她的侍卫肯定也不能再继续穿着盔甲或者男装了。   她摸出两张银票,然后递给杨小桃和文六娘每人一张,“喏,每人一百两,多了不用退,少了我也不给补。”   杨小桃手一抖,“姑娘,这太多了,我......”   叶安澜摆摆手,“给你你就拿着。”   想想她又觉得不放心,“买什么你还是让六娘帮你决定吧,我怕你会舍不得银子。”   杨小桃是她的贴身侍卫,拿的是所有护卫队成员里的最高月银,但她却一直过得十分俭省。   每个月领了月银,或者每次叶安澜私下给了她什么大贴小补,这姑娘都会老老实实把大半银钱拿回家,交给她爹娘收着。   虽然她爹娘对她一直疼爱有加,但杨小桃毕竟是要长期跟着她走南闯北到处乱跑的,手头没钱怎么行呢?   叶安澜倒也不是非要让杨小桃自己存私房钱,但她也不愿意看到杨小桃日子一直过得紧紧巴巴。   她劝杨小桃,“你以后也得改改自己死抓着银子,一文钱都恨不能掰成四半花的这个习惯了,现在你已经不会动不动就吃不上饭,或者被什么人逼得走投无路了。”   杨小桃黑脸泛红,“我、我就是省习惯了。”   叶安澜点点头,“我能理解,但你不能总是这么一副样子,有些钱我们该花还是要花。”   杨小桃一脸肉疼,但却还是在叶安澜紧迫盯人的视线下,咬着牙用力点了两下头,“我记住了,姑娘你就放心吧。”   叶安澜一脸满意的微微颔首,杨小桃就是这点好,只要是她要求的,这姑娘就会牢牢记住,然后努力做到。   “对了,姑娘,你是不是还得给李公子的家人准备礼物啊?”   叶安澜点点头,“咱们不是带了很多货物出来嘛,我打算从那里面选一些合适的东西做礼物。”   杨小桃放了心,她和文六娘一起简单收拾了一下李璟送来的东西,然后就结伴一起出门买东西了。   独自留在屋子里面的叶安澜,打发走了晃眼的两只大灯泡后,趁着没有旁人注意她,立刻偷偷摸摸关门试穿了一下李璟让人送来的衣服和靴子。   衣服很合身,靴子的尺码也是刚好合适,叶安澜穿上之后就有点儿不舍得脱下来了o(* ̄▽ ̄*)o   但为了不被其他住在这个院子的女兵发现她偷偷试穿⁄(⁄⁄•⁄ω⁄•⁄⁄)⁄,叶安澜最终到底还是没有放任自己的小小任性。   她有些恋恋不舍的脱下衣服和靴子,然后又尽可能把它们摆放到原本的位置,以防等会儿杨小桃发现衣服和靴子换了位置会大惊小怪的开口嚷嚷。   ***   当天边出现第一缕晚霞,叶安澜带着杨小桃和文六娘,乘坐李璟派来的马车,去了李璟在兰陵县的临时府邸。   长安被李璟派过来,亲自给她们引路。负责赶马车的小厮则是李家世仆,是李璟的祖母、娘亲带过来给李璟使唤的。   礼品叶安澜从货物里拿了一些,又自己下厨亲手做了一些,七七八八的一拼凑,倒也不至于拿不出手了。   至于去别人家做客的一应礼仪,万幸为了参加谢渊的婚礼,她提前恶补了一下古代礼仪,此时倒还不至于在见到李璟家人的时候做出什么惹人侧目的失礼之举。   “叶姑娘,您可以下车了。”李璟的府邸距离叶安澜他们落脚的地方并不遥远,叶安澜在车上坐了还不到一刻钟,马车就已经缓缓驶进了李璟的临时府邸。   听到长安这么说,文六娘立刻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第184章 表妹芷筠   正准备放个凳子过去的车夫愣在原地,长安见了,忙朝他略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傻站在那儿盯着文六娘瞧。   车夫也只是被文六娘的剽悍震惊到了,此时接收到长安的小小暗示,车夫立刻就又恢复了原本的精明伶俐。   他迅速藏起手里的凳子,然后低眉垂眼的站在原地,假装自己没有看见叶安澜和杨小桃也紧随在文六娘后面,动作利落的直接跳车了。   “......那就拜托你了。”早早等在这里的李璟听到动静,和身边站着的姑娘说了这最后一句,然后才笑着转过头,看向正站在马车旁边静静看着他和那位姑娘的叶安澜。   叶安澜没说话,也没上前,她现在心里有点儿不好受。   “叶姑娘。”李璟上前几步,指着莲步轻移跟过来的那位姑娘对叶安澜道:“这是我表妹白芷筠,自小养在我祖母膝下,和我的亲妹妹也没什么差别了。”   李家人丁不旺,李璟的祖父、父亲不仅都是独子,而且还个个英年早逝,到李璟的这一代,李璟虽然身子骨儿比祖父、父亲都要好,但他爹却依然没能给他多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而李璟的这位表妹白芷筠。   她生母和祖父都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撒手人寰,父亲却在母亲死后一个月里迅速再娶,对她这个大女儿没有一点慈父之心。   再加上白芷筠的亲娘向来不被她祖母所喜,而新妇却是她祖母的娘家外甥女,是她祖母原本就想娶回家里的理想儿媳,所以她祖母对她这个碍眼的嫡长孙女也是满心厌恶。   还有她那个揣着肚子进门的继母,也把她这个占了白家嫡长女位置的继女视作眼中钉。   一家子都认为白芷筠是不该继续活着的碍眼存在,偏白芷筠的外祖一家又已经彻底没落。   他们连给自家死得不明不白的出嫁女伸冤的魄力都没有,就更别提以强势的姿态从白家接走白芷筠了。   如果不是李璟的祖母白氏实在看不下去,出头管了娘家的这桩闲事,逼得她那位好嫂嫂只能答应让她带走白芷筠,白芷筠怕是早就已经死在了她三岁那年的那个冬天。   “白姑娘好。”叶安澜虽然穿了裙子,但却还是下意识拱手行了个男子的礼。   白芷筠应该是早就听李璟说起过叶安澜的某些事迹,看到这一幕,这姑娘没有表现出哪怕一星半点儿的惊讶和意外。   她行了个行云流水般优雅又标准的女子福礼,美丽端庄的鹅蛋脸上挂着与李璟有些相似的温柔浅笑,“叶姑娘好。久闻叶姑娘大名,如今可算是得了机会与您碰面了。”   叶安澜挑了一下眉。   虽然她不是十分精通这些东西,但最基本的鉴赏眼光她还是具备的。她能够感觉得出来,这姑娘是受过古代大家闺秀系统教育的标准仕女。   而她又是李璟的祖母一手教养长大的,这么说的话,李璟的祖母应该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的小姑娘吧?   心里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叶安澜随口应和着白芷筠,“白姑娘客气了。”   白芷筠笑着示意叶安澜跟自己走,“姑祖母和婶婶都在花厅等着叶姑娘,我这就带您过去。”   叶安澜笑着微一颔首,“有劳白姑娘。”   白芷筠一边给叶安澜引路,一边笑着问叶安澜,“要不,叶姑娘还是直接称呼我一声芷筠吧?总是‘姑娘’来‘姑娘’去的,倒显得我们过于生疏了。”   叶安澜点点头,“那白姑娘不如也直接喊我安澜吧。”   白芷筠抚掌而笑,“这样最好。”   叶安澜回她一笑。   虽然这姑娘有些自来熟,让她这种只擅长怼人不擅长社交的嘴毒型选手多少有些应付不来,但叶安澜没从她身上感受到鄙夷、敌视之类的负面情绪,这让叶安澜在面对白芷筠的时候态度不自觉就放柔了很多。   两人说笑着,和影子一样走在她们后面的李璟前后脚进了花厅。   花厅里早就备好了待客的茶水、点心、果盘,叶安澜在李璟的引见下,先是给李璟的祖母、母亲见了礼,然后又和她们互赠了见面礼。   李璟的祖母、母亲送给叶安澜的,分别是一对玉镯和一块玉佩,东西不多,但却胜在玉质通透,一看就非常值钱(╯▽╰)   好吧,原谅她是个俗人,看到好东西却不能写出一篇两百字的小作文赞美它,脑海里冒出的第一念头居然是“值钱”_(:з」∠)_   她道过谢,然后示意杨小桃把带来的礼单交给李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   唔~跟这对婆媳送她的东西相比,她送的东西就是走的量大实惠的风格了。   两根年份均已过百的完整老山参,两张火红色、不见一根杂毛儿的漂亮狐狸皮,两床羽绒被,两个新式枕,两罐叶安澜亲手割取的纯天然野蜂蜜,两匣子叶安澜亲手制作的枣泥糕和马蹄糕。   拉拉杂杂一大堆,真正值钱的却就只有老山参和狐狸皮......   叶安澜略微心虚,感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占了李家大便宜_(:з」∠)_   李家的四个人倒是没有这种感觉,老太太白氏拉着叶安澜的手,兴致勃勃跟她打听自己孙儿“游学”期间发生的事。   叶安澜挑着能讲的跟老太太说了一遍,言辞之间对李璟多有夸赞,听得李家三个女人个个都是一脸的与有荣焉。   不知道是不是叶安澜对李璟的一顿猛夸让老太太觉得她和自己格外对脾气,叶安澜告辞离开时,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再三叮嘱叶安澜以后一定要再来。   叶安澜也挺喜欢李璟家里的三个女人,她笑着答应了老太太让她“闲着没事儿就过来看我老婆子”的这个要求,然后才由李璟和白芷筠一起送出二门。   早就等在那里的长安,非常贴心地也把自家公子的马儿牵了过来。   李璟确实有意亲送叶安澜回去休息,他翻身上马,“表妹你先回去吧,跟祖母和娘亲说,我送走叶姑娘就立刻赶回来。”   他明天也要和叶安澜一起出发,今晚肯定要去拜别祖母、母亲,而且也要最后检查一遍要带的东西。 第185章 公子韩瑢   白芷筠站在门口,目光悠远看着叶安澜乘坐的那辆马车。   一直到叶安澜他们彻底走的不见影子了,她这才在丫鬟的提醒下,转身回了内院去见李璟的祖母和娘亲。   另一边,叶安澜很快就被李璟护送着,回了他们这一行人暂时落脚的地方。   和李璟约好明天出发的时辰,叶安澜就把这对主仆给送走了。   他们一走,杨小桃立刻凑到叶安澜身边,“姑娘......”   “我累了,要睡了。”叶安澜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她伸了个懒腰,一转身直接回了屋子。   杨小桃憋了一肚子话,又不能随便抓个人说,于是就只能一脸郁闷的去给叶安澜准备热水。   一直冷眼旁观的文六娘无奈摇头,心说这丫头可真是一点儿该有的眼力见儿都没有。   她走过去,帮着叶安澜换衣裳、卸首饰。   叶安澜笑着看她一眼,“有时候果然还是闷葫芦好。”   文六娘:(╯‵□′)╯︵┻━┻   她放下手里的梳子,“姑娘这是不难受了?”   叶安澜叹气,“我要是说,我其实是在为了别人而难受,你会不会觉得我矫情?”   这也是她不想听杨小桃说白芷筠心悦李璟的原因。   那是个好姑娘,虽然喜欢李璟,但却喜欢的十分有风度。   在发现李璟心有所属之后,那姑娘直接收回了自己的一腔情愫。   虽然因为时日尚短,她还做不到完全地收放自如、不露痕迹,但叶安澜感觉得出来,那姑娘真的已经非常努力地在克制自己了。   她不容许自己有哪怕一星半点儿的逾越之处,在见到叶安澜这个情敌之后,对叶安澜也一直十分友善,友善的叶安澜都跟着她难受上了。   她揉着眉心小声嘀咕,“还不如是个凑上来挑衅找打脸的,那样起码我心里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   文六娘无语。合着没能手撕情敌,你这还遗憾上了?   她给叶安澜梳了几下头发,“白姑娘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贤良淑德,人品端方。”   叶安澜心塞,“我知道。”   文六娘偷笑。她知道,叶安澜郁闷,正是郁闷在情敌居然如此完美、如此无懈可击。   遇上这种人,你就算明知道她喜欢的人喜欢你不是你的错,你也会不由自主生出愧疚_(:з」∠)_   现在叶安澜就是这种情况。   怀揣着满肚子的不得劲儿泡了个热水澡,叶安澜一甩头,没心没肺的爬到床上睡觉去了。   拿着干布巾给她擦头发文六娘见了,不由一脸无奈地微微摇头。   她们家的这位女寨主,再难受该睡觉也还是能睡着,这本事反正文六娘是非常佩服的。   换了是她,她只要心里有点儿事,她一准儿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_(:з」∠)_   ***   第二天一大早,东边的朝阳才刚露出小半张脸,叶安澜和李璟就已经带着各自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城。   因为带的东西不多,所以李璟就只带了一支两百余人的队伍随行护送。   两人掐着时间,不紧不慢赶往郯城。   从兰陵县到郯城,赶马车只需约么半天时间,不过为了不让自己这伙人显得过于狼狈,在进城之前,两人到底还是找了个开阔的地方,让大家停下来埋锅造饭、休整一番。   他们人多,路边是不方便待的,所以叶安澜和李璟直接把队伍拉到了距离官道有些距离的林子旁边。   林子里有小动物,还有水质不错的一条溪流,叶安澜派了五十个人进去打猎,又派了五十个人去小溪的源头处打水回来给大家伙儿用。   他们这边正忙着,同样要去郯城参加谢渊婚礼的一位世家公子,大喇喇带着他的队伍凑了过来。   “在下韩瑢,乃是谢公子帐下幕僚,敢问两位高姓大名?”   “在下李璟。”   “叶安澜。”   叶安澜虽然穿了一身铠甲,但却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女子声线,再加上“叶安澜”也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名字,所以韩瑢一听到她开口,立刻就意识到这位就是他闻名已久的那位叶姑娘。   他脸上笑容愈发灿烂,“那看来咱们都是自己人了。”   本来,他过来搭讪,就是因为李璟带的兵,穿的全部都是谢渊麾下将士的统一服饰。   现在好了,他不仅和原本就是他们阵营的李璟搭上了话,而且还和传说中极受谢渊重视的他的同门师妹认识了。   暗道自己赚大了的世家公子韩瑢,这时候也顾不上嫌弃叶安澜乡野村姑出身,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了。   他非常自来熟的在李璟身边坐下,然后就开始吧啦吧啦各种和叶安澜搭话。   叶安澜:???   啥情况这是?她对这位韩公子读过什么书、写过什么诗词文章、是个什么家庭背景、曾经去过哪里游学、是否受谢渊重用一点都不感兴趣啊......   保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叶安澜嗯嗯哦哦听了一会儿韩瑢的即兴演讲。   她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负责打猎的同伴带着大大小小的猎物出来,已经忍到极限的叶安澜立刻原地起跳,“阿璟、韩公子,你们先聊,我去给大家帮忙。”   还没有讲到自己如何受小娘子追捧的韩瑢:“哎~叶姑娘!”   只生气了一瞬,后面一直在努力憋笑的李璟:“有劳你了。”   叶安澜头也不回地冲着两人摆了一下手,然后就一走了之,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韩瑢郁闷,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完全没有任何市场。   以往,仗着自己的一张俊脸和一张巧嘴,他可没少勾搭懵懂不知世事的小姑娘。   那些小姑娘哪个不是被他迷得要死要活,就连倒贴给他做妾都觉得是自己此生最大的荣幸。   他原本以为,像叶安澜这种没见过啥世面的乡野村姑,就算侥幸被谢渊看重,其本人也应该不会很难对付,却不料这姑娘居然对他主动展现的个人魅力毫无兴趣(╯‵□′)╯︵┻━┻   她不是才十几岁吗?不是正应该对俊俏男子饱含幻想与期待吗?怎么她却仿佛连多和他说一句话都觉得格外无法忍受? 第186章 躲了躲了   巧得很,韩瑢腹诽叶安澜的同时,杨小桃也在小声询问自家姑娘,“姑娘,我看您好像十分讨厌那位韩公子?他是哪里得罪您了吗?”   叶安澜吃肉的动作一顿,她转头看向杨小桃,“小桃啊,以后遇见这种一见面就对你十分热情的男人,你一定要记得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杨小桃表示自己不明白,“可我看他也没什么恶意呀,应该只是想跟姑娘套个近乎吧?”   叶安澜放下手里的大鸡腿,“那你怎么不想想,他为什么要跟我套近乎?我和他不过就是路上偶尔遇见了,并不是什么久别重逢的熟人故友。最开始,他也只是因为阿璟带的人看着眼熟,所以才过来打个招呼。他突然热情起来,是在他知道了我是叶安澜之后。”   杨小桃恍然大悟,“他别有所图?”   “现在还说不好,毕竟还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叶安澜拿起鸡腿放在火上烤,“我躲着他,单纯是因为不想听他长篇大论的自我表扬。”   文六娘忍俊不禁,她掩住下半张脸,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笑,“所以您干脆把他丢给李公子应付?”   叶安澜心虚一瞬,“我不是也给阿璟送了好吃的作为弥补?”   文六娘摇摇头不再说话,杨小桃却心直口快扎了叶安澜一刀,“就算没有这回事儿,姑娘您不也是要给李公子另开小灶?”   叶安澜:......更心虚了_(:з」∠)_   她拿起鸡腿咬了一口,假装没有听见杨小桃的小小疑问。   约么两刻钟后,休整完毕的队伍再次出发。   让叶安澜不太满意的是,那位韩公子居然厚着脸皮加入了他们的这支队伍。   他朝叶安澜笑得一脸灿烂,“叶姑娘!”   叶安澜朝他微一颔首,然后果断提出要和李璟分开进城,“我还有点儿别的事,就不和两位一起进城了。告辞。”   没等韩瑢发表意见,李璟立刻笑着点了一下头,“那我们后会有期。”   叶安澜回过头,笑着朝他摆了一下手,“后会有期。”   韩瑢:(╯‵□′)╯︵┻━┻   他面上笑眯眯的,心里却把李璟和叶安澜都给骂了一遍。   叶安澜可不管这块牛皮糖是怎么想的,她带着包括郑丰收、杨小桃、文六娘、周明哲在内的近一百人住进了城中馆驿,剩下的绝大多数人,则是在入城之后就被谢渊派来接应的人带到其他地方安顿了。   谢渊之前答应过叶安澜,会安排专人对接叶安澜那边过来的商队,为了让叶安澜他们不至于对负责此事的官员有生疏感,谢渊还专门派了之前被他带去蒙山的其中一位年轻官员带队。   有他居中调度,叶安澜带来的人确实非常省心。不仅吃住有人管,连郯城的物价、特产,这人都奉谢渊的命,直接把详细资料呈递给了叶安澜。   自家师兄这般有诚意,叶安澜高兴之余,也打定了主意要在方方面面多给谢渊让利,让他既得实惠又得脸面。   也因此,即使在入住馆驿的时候被人嘲笑牝鸡司晨、乡野村姑、泥腿子......叶安澜也只是把那些胆敢当面嘲笑他们的人,全都一一写进了自己内心存着的那个记仇专用小黑本儿。   就没受过这份窝囊气的杨小桃,如果不是提前被叶安澜叮嘱过,早在被骂的那个瞬间就已经冲出去揍人了。   她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当着咱们的面就敢骂人,这不是明摆着找打架吗?”   叶安澜看一眼底下同样气得青筋直冒的一群人,“可不就是找架打嘛。”   杨小桃一愣,“那咱们......”   叶安澜摇摇头,“咱们可不能第一个冲出去拆我师兄的台。”   她跟众人解释道:“能住进馆驿的,基本都是这周边各义军势力的头头脑脑。他们名义上是来贺我师兄新婚的,实际上却个个都揣着满肚子的坏主意。咱们要是让人随便一撩拨就冲上去和人打架,那我师兄的婚礼岂不是还没等办起来,就已经被我们今天打一架、明天打一架的,给搅和的彻底不成样子了。”   杨小桃一脸郁闷,“这么说岂不是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们都得默默的忍着?”   叶安澜哭笑不得,“你觉得你家姑娘是那样的软柿子吗?如果只是不痛不痒的骂上几句也就罢了,可如果有人非要上赶着找死,那咱们也不是不能成全他的。”   杨小桃一听,本来的满肚子郁卒顿时消散无踪,连带着那些同样气不顺的男兵女兵,也跟着杨小桃一起眉宇舒展、眼神放光。   坐在叶安澜另一侧的郑丰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真希望快点儿有人来送死!”   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叶安澜揉了下眉心,“六娘你看着点儿丰收。”   这小子的脑回路和别人不大一样,叶安澜怕他因为一些很无厘头的事情去和别人拼命。   虽说放眼如今的这些义军,能成气候的着实不多,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这些来贺的义军头目里,也有像长安或者庆忌那样的武功高手,郑丰收要是贸贸然和人家对上,那他非吃一个大亏不可。   这傻小子她可是当成亲弟弟看待的,为了不让他小河沟里翻了船,叶安澜只能自己多费些心,找个稳妥的人多看着他一些了。   她叮嘱郑丰收,“以后你不要单独一个就往外跑,这里和咱们蒙山不一样,这里坏人很多。”   郑丰收用力点头,“好的大姐。”   叶安澜又道:“如果你一定要出门,记得起码带上十个人,然后还要带上六娘或者小桃。”   郑丰收看一眼文六娘和杨小桃,“大姐,要不我还是带着明哲吧,我更喜欢带明哲。”   坐着也躺枪的周明哲:???   他用力摇了两下头,“我就算了,我这张脸......”   郑丰收一把揽过周明哲的肩,一副好哥儿俩的模样对他说:“你这张脸咋了?多好看呢!”   周明哲:-_-||不是,他也没说自己不好看啊,他就是太好看了才麻烦啊。 第187章 被讹上了   叶安澜也挺无语的,但她无语的点和周明哲不太一样,她提醒郑丰收,“明哲功夫不行,他要是想出门,起码得同时带上你和小桃、六娘当中的两个。”   周明哲:-_-||真是够了,他不就是没啥武学天赋吗?至于把他当个瓷娃娃吗?他好歹也已经练了这么多年,打普通的护卫队成员还是没问题的好吗?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比较标准是如此卑微,周明哲瞪着一双漂亮的黑眼睛,“我不出门,我不想出门。”   郑丰收一脸震惊,“来了一个新地方,你居然都不想出去逛?”   周明哲看向叶安澜,“我要跟着姑娘。”   他是裴怀玉派来给叶安澜当谋士的,他必须把自己的眼睛、耳朵、脑瓜儿全都利用上。   叶安澜蹙眉思索片刻,“那我明天带你们一起出去玩,今天你们就谁也别出去了。”   郑丰收由惊转喜,“真的?大姐你真陪我们出去逛?那我们买东西......”   “银子你们自己付。”叶安澜果断打破郑丰收的美好幻想,想什么呢,她出发之前明明都给过他们丰厚的差旅红包了,现在居然还想搜刮她的小私库,叶安澜表示这绝对不行。   郑丰收脸上的喜色瞬间被失望代替,他蔫头耷脑的揽着周明哲,“那行吧。那我们就先回屋休息了。”   他得试试能不能从周明哲那里弄点儿银子花花(✿◡‿◡)   叶安澜无奈摇头,“小桃和六娘跟我来,其他人自己安排轮值班次,一班二十人,每三个时辰换一次班。”   她一共带了小一百人,除了她和杨小桃、文六娘、周明哲、郑丰收,队伍里还有大概九十人。   这九十人当中的十个人,已经被叶安澜安排过去守着他们带来的东西了,剩下的八十人,正好可以分成四个班次负责值守他们暂住的这个院子。   谨慎起见,除了明面上的护卫,叶安澜还临时在院子里设置了一些可以移动的机关陷阱。   ***   第二天,叶安澜按照原定计划,带着郑丰收他们出去逛街。   郑丰收如愿从周明哲那儿弄到了一半他的差旅红包,此时荷包鼓鼓,花钱的兴致十分高昂。   他看见什么都好奇,都想买,倒腾着两只脚,在街道两旁来回乱蹿,一会儿去了这边的铺子,一会儿又去了那边的小摊,挺大个个子,却幼稚的像个孩子。   叶安澜乐意纵着他,和他们一起逛街的其他人也早就学会了叶安澜的厚脸皮,于是一行人顶着其他人异样的眼神,像一群头次进城的毛猴子似的,热热闹闹叽叽喳喳逛得那叫一个尽兴。   直到,郑丰收被人揪着手腕喊“你这贼娃子,你还我银子”,叶安澜他们这才从刚刚那种忘乎所以的状态中回过神。   郑丰收被人喊懵了,“我没拿你银子啊!”   揪着他的老汉瘸了一条腿,此时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还说你没拿,你没拿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我那可是留着给我婆娘看病的钱啊,你年纪轻轻,你怎么能偷我婆娘的救命银子?”   郑丰收眨巴着自己纯净乌黑的大眼睛,“我没偷啊,我的钱都是我大姐和我兄弟分给我的,不信你可以问他们的。”   叶安澜:......   果然,那老汉立刻高声对众人道:“你大姐和你兄弟当然帮着你说话了!搞不好你们就是一群贼娃子!你......”   “嘭”的一声,郑丰收直接挥拳砸在了老汉的左边肩膀上,他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小公牛,发红的眼睛充分彰显了他的愤怒。   他收起银子,一脸愤怒的对着那老汉吼,“你说我就说我,你攀扯我大姐做什么?!你才是贼娃子!你全家都是贼娃子!”   “丰收。”叶安澜上前几步,“别冲动,别闷头就往别人的套子里冲。”   她把郑丰收扯到自己身后,似笑非笑看向正捂着肩膀,哎呀哎呀叫着往地上慢慢躺倒的那老汉,“演的太假了,倒的太慢了,想讹钱,起码你得真摔一下。”   老汉身形微僵,他正犹豫自己是咬咬牙,豁出去真摔一下,还是站直了继续跟叶安澜他们掰扯,叶安澜就已经又开口了。   她对那老汉道:“你既然说我弟弟的银子是偷了你的,那你能说说,他是在哪里,怎么偷的你银子吗?”   老汉被叶安澜这么一问,注意力顿时就都集中到怎么编瞎话上了,他保持着要歪不歪、要倒不倒的姿势胡诌了两句,“他、他是在医馆门口偷的我银子,我正打算去给我婆娘抓药,他就把我钱袋顺走了。”   叶安澜长长哦了一声,听上去既像恍然大悟又像怪腔怪调,她问那老汉,“你说你是去抓药的,那你药方子呢?不如拿出来给我们大伙儿瞅瞅?”   老汉脸色微变,“药方子是那家医馆的大夫给开的,我不识字,没带在身上。”   叶安澜又长长哦了一声,“那你是在哪家医馆开的药?给你开方的大夫姓甚名谁、长什么样?你开的药方又是治的什么病?你上次去拿药是什么时候?这张药方你婆娘已经用了多长时间?可有见效?”   “你、你问这些作甚!”老汉答不出,只能摆出一副强横模样,“我们现在说的是你弟弟偷我银子的事儿!你莫要胡言乱语,扯开话题。”   叶安澜双手环抱,“这怎么能叫扯开话题呢?我就是为了证明你说的确有其事,才会在这问东问西的呀。”   她朝着围观众人团团一拱手,“各位父老乡亲,若是换了你们,别人说你家的人偷了他的银子,你们难道会不问清楚,就不分青红皂白认下这桩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没一会儿就有那不怕事儿的,躲在人群里大声说着“那肯定不能”“怎么也得问清楚了才行”。   “就是嘛。”叶安澜笑着再次拱手,“且不说这银钱上的损失,就只说这贼娃子的污名,我也不能让我弟弟就这么不明不白背在身上。” 第188章 眼力见儿   “我弟弟若真是偷了别人的钱,那我肯定二话不说帮他赔偿,可在事情查清之前,我做姐姐的,总不能硬按着自己弟弟的头,让他承认自己是个偷儿。”   叶安澜这话得到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点头赞同,可不就是嘛,若是换了他们自家的娃儿,他们也不能就这样让孩子背上手脚不干净的名儿。   叶安澜得到了舆论支持,转过头就又朝那老汉开炮了,“老丈你也听到了,你要是不能证明我弟弟确实偷了你银子,我怕是得直接拉你去见官了。”   老汉被一大群人目光灼灼紧紧盯住,心里早就已经不由自主开始发虚,此时被叶安澜步步紧逼,他其实已经心生退意。   但想想自己生病的孙子,老汉到底还是咬着牙,没让自己落荒而逃。   他指着郑丰收,“他就是偷了我的银子,他那钱袋也是我的,你们不能因为银子都长得一样就说那不是我的。”   说到这里,他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我婆娘还等着我给他抓药,我却丢了她的救命银子,呜呜呜......我该死,我该死啊!”   这是说不过就直接开始耍赖示弱博同情了。   叶安澜深吸一口气,“那你总不能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就白讹我家的银子吧?照你的这个逻辑,我是不是也可以在这街边随便拉个人,然后就一口咬定人家偷了我的银子?”   原本还有点同情那老汉的吃瓜群众一听,顿时感觉自己恐怕要钱财不保,于是一个个全都声援起了叶安澜。   听到大家七嘴八舌声援叶安澜,老汉哭声不由微微一顿——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他用力掐了把自己的腿,“我、我有证据!”   他一指握着钱袋的郑丰收,“他那钱袋里除了散碎铜子儿,一共还有十个一两的小银元宝,还有一张二十两的小额银票。”   郑丰收气坏了,这不是刚刚周明哲让他省着点儿花钱的时候,他嘻嘻哈哈报出的银钱数目吗?这人合着是从那个时候就打上他钱袋的坏主意了?   “丰收。”叶安澜朝着正要说穿真相的郑丰收一招手,“把钱袋给我。”   郑丰收委委屈屈交出了自己的钱袋子,叶安澜抬手拍了一下他额头,“行了,别哭丧着一张脸了,我会帮你证明你没有偷钱的。”   “大姐Ծ‸Ծ”郑丰收瞪一眼那老汉,然后默不作声退到了叶安澜身后半步远的位置上站定。   叶安澜把手伸进钱袋,借着布料的阻隔,把袋子里的小银元宝全都捏成了丑丑的银疙瘩。   她把银疙瘩一个一个掏出来,金豆子一个一个放进去,然后还顺带把钱袋里面放着的二十两小额银票,替换成了一张一百两的大额银票。   围观众人只以为叶安澜是在往外掏钱,却不知她其实正借着自己衣袖和钱袋布料的遮掩,光明正大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偷梁换柱。   银疙瘩一共十个,叶安澜把它们摆在了文六娘不知打哪儿摸来的红漆木托盘上。   摆完了,她看一眼那老汉,又看一眼围观众人,然后缓缓地,把钱袋的开口处对准了那托盘。   金豆子滚出来,在接触到木托盘的时候,相继发出有些沉闷的轻微撞击声。   看到这一幕的围观众人,控制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那个亲娘祖奶奶哎,这、这是......金子?”   “我居然看见了金子!”   “看不出来这伙人倒是挺有钱的。”   “有钱咋还穿成这副模样?”   “该不会是外地来的吧?”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些人甚至跃跃欲试想要凑到托盘旁边。   这时候已经没人关心那老汉是不是真的丢过钱袋了,他们只想凑过去仔细看看那些金豆子。   有那心术不正的,更是在看见金豆子的那个瞬间,就想到了要制造混乱,然后再趁乱摸上它一颗两颗。   然而就在人群骚动起来的那个瞬间,原本分散在周围人群里的二十名护卫,却突然越众而出,齐刷刷拔出了随身佩带着的刀和剑。   他们迅速在叶安澜左、右、后方围成一个半圆,杨小桃和文六娘则是齐刷刷踏前一步,手持刀剑,一左一右立在了叶安澜侧前方。   原本还有些头脑发热的吃瓜群众,就仿佛三九天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他们不仅没有再继续上前,反而还齐刷刷朝后退了几步。   能在乱世活下来,这些人别的不说,眼力见儿多少还是有一些的,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就连之前还打着讹钱主意的那老汉,都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大群人给吓得跌坐在地。   他傻傻看着又从钱袋里缓缓抽出一张银票的叶安澜,耳边似遥远又似极近的传来那姑娘的一声“哎呀”。   叶安澜把叠成小方块的银票缓缓打开、抚平,然后盯着银票上的那几个汉字假假的“哎呀”一声,“怎么办呢?银票也不是二十两呢。”   那老汉面如死灰。他错了,他不该为了一点银子就被人怂恿着,过来找这群人的麻烦。   莫说人家早有准备,钱袋里的银钱数目,和他听幕后之人说起的银钱数目,根本就是天差地别,就只说人家身边带着的这群打手,这是他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能招惹的?   别他不仅没给家里人赚到银钱,最后反而还把祸事给引到了家人那里,那他就算死了怕是也无法安心闭眼。   他跪伏在地,用力给叶安澜和郑丰收磕头,“贵人饶命,贵人饶命,都是小人猪油蒙了心。”   叶安澜看他一眼,“想让我饶了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告诉我,到底是谁雇了你来抹黑我们,我保证之后一定不会为难你,也不会牵连你的家人。”   那老汉身形微僵。他想说,但是他不敢。比起过江龙,他更不敢得罪地头蛇。   老汉心中一片凄惶,他用力磕着头,“没、没有人,就是小人自己猪油蒙了心。小人给您赔罪,小人给您赔罪。”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个反应,其实已经给了叶安澜她想要的答案。 第189章 赶了个巧   叶安澜没有为难那老汉,她已经用和老汉所说完全不符的钱袋内容物,证明了郑丰收的清白无辜,围观众人也已经被她带来的护卫震慑住,不敢再觊觎他们手中的金银之物,接下来的账,她就得去跟幕后主使算了。   放走了额头青肿、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全身而退的那老汉,叶安澜递了个眼色给文六娘和杨小桃。   俩姑娘接收到指示,混入人群悄摸跟上了那老汉,叶安澜则是带着其他人继续溜溜达达的逛,只这一次,旁人却是再也不敢对他们投以异样的目光了。   又过了约么半个时辰,叶安澜带着意犹未尽的郑丰收等人,进了郯城最好的酒楼百味楼。   早他们一步的杨小桃和文六娘已经等在一楼大堂了,看到叶安澜进来,杨小桃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   “姑娘,没有雅间了,咱们只能坐外面了。”   “那就坐外面。”叶安澜无所谓,荒郊野岭啃草根野菜的日子她都经历过,只是坐在大堂吃饭而已,她又不是没这么吃过。   带着大伙儿走到文六娘精心挑选的店铺一角,叶安澜环视横排并列的三张桌子,“都是咱们的?”   文六娘微一点头,“我想着大家最好还是坐一块儿。”   叶安澜也这么觉得,毕竟他们可还有个不知藏在哪里的敌人呢。   她示意大家,“都随便坐。”   郑丰收闻言,立刻一个箭步冲到叶安澜旁边,“我要挨着大姐坐。”   杨小桃白他一眼,“那是我的位置!杯子我都已经用过了。”   郑丰收一听,立刻把面前的杯子和隔壁座位的掉了个个儿。   杨小桃气得恨不能踹他一脚,但想到叶安澜对这傻小子的格外偏袒,杨小桃到底没有把自己内心的想法付诸行动。   她一脸郁闷的在郑丰收旁边坐下,“姑娘,您看他!”   叶安澜笑,“丰收下次可不能这样了,记住了吗?”   郑丰收用力点了一下头,“记住了大姐。”   杨小桃:……所以,这次她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杨小桃一脸忿忿不平,其他人却是转着脑袋,脸皮很厚的在到处张望。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底层民众。   在遇见叶安澜之前,他们是很为自己的出身自卑的,每次到了自己不熟悉的地方,一个个的都恨不能把自己浓缩成一粒最不起眼的微小尘埃。   可在遇见叶安澜之后,他们却个个都被叶安澜洗了脑。   叶安澜说,人见了没见过的东西,多瞅两眼实属人之常情,完全没必要因此自卑。   然后,大伙儿就被自家寨主给说服了(´▽`)ノ♪   现在他们再去哪个陌生地方,再看到什么新鲜东西,瞅起来那是一点儿都不带心虚的╮(︶﹏︶)╭   没一会儿,杨小桃和文六娘提前点好的菜就被小二送了上来。   流水一样的大碟小碗,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被一一摆放在叶安澜他们面前。   叶安澜看一眼已经快要口水四溢的众人,笑着伸筷子夹了一个水煎包,“开吃吧。”   众人欢呼一声,筷子立刻飞一样动了起来。   抢饭无大小,桌上无尊卑,这种时候可不会有人顾忌叶安澜的寨主身份。   一群仿佛做了八百年饿死鬼的家伙,用了短短一刻钟,就把桌上的所有饭菜都给抢了个盆干碗净。   叶安澜正想招手喊来小二,给摸着肚子说还想再吃一桌的郑丰收等人添一些菜,二楼的栏杆就咔嚓一声断裂开来,与此同时,楼上有个白白胖胖的小少年,生死不知的沉沉朝着楼下坠落。   他落下的地方,正好是叶安澜麾下两名女兵坐着的地方,叶安澜听到动静,立刻飞身而起,接住了那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小胖子。   “姑娘!”众人惊呼一声,然后下意识抬头看向二楼栏杆处,结果那里却是一片寂静。   “给我腾个地方。”叶安澜小心抱着那少年,“他受伤很重,得立刻治疗才行。”   杨小桃闻言,带着众人把中间那张桌子上的杯盘碗盏全都挪到了旁边的另外一张桌子上。   周明哲则是脱下自己的披风,把它铺在了尚有些许汤汁、油渍残留的那张桌子上。   叶安澜把少年放到周明哲的披风上,然后伸手开始给他查验伤势。   她先是给少年把了脉,然后才一把撕开少年的衣服领子,露出他被人踹出一大片乌青的上半身。   “我的天!”杨小桃低低惊呼一句,然后就开始熟门熟路招呼他们带来的护卫,“去两个人,给姑娘弄两盆热水。”   已经闻声而来的酒楼掌柜听到这一句,忙让小二去给叶安澜端两大盆干净的热水过来。   叶安澜没有理会这些事,她正全神贯注地给那少年施针。   少年骨头没断,看着像是只有一点皮外伤,但练过内力的叶安澜却知道,他的内腑已经被人隔着骨头打成重伤。   这种要命的时候,传统的中药汤剂根本来不及熬,也没有用,万幸非常巧合的,叶安澜不仅有一手的好针法,而且也是个修习过内功的伪高手。   她的那点子内力,要和人对打虽然还差着一些火候,但救人却已经足够用了。   这不,她在紧急给少年扎了几针,吊住少年的命后,就立刻用自己的内力开始慢慢温养那少年的五脏六腑。   恰在此时,原本安安静静,就好像少年完全是自己不小心跌下楼的二楼栏杆处,总算有人按捺不住冒出了头。   一个一身锦衣、头戴金冠、腰悬玉佩、手持折扇、脚踩鹿皮软靴的阴郁青年,带着约么二十几个小厮、长随、护卫,气势汹汹冲下了楼。   那锦衣青年一下楼,立刻目标明确的直奔叶安澜他们这边。   被叶安澜带来的护卫拦住之后,他脸色愈发阴沉,“让开!”   杨小桃踏前一步,“我家姑娘正在救人,闲杂人等还请自觉避让。”   那锦衣青年冷嗤一声,“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居然说自己会救人,而且还拦着伤者的家人不让进,让我说,你们怕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害人吧?” 第190章 瓜有点大   杨小桃被他气够呛,“你少血口喷人!我家姑娘就是在救人!倒是你,你说自己是那伤者的家人,证据呢?”   那锦衣青年没说话,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厮主动跳了出来,“你们是刚来郯城的外地人吧?我们家少爷的身份,这郯城人尽皆知,还用得着他自己出面证明什么吗?”   杨小桃正要再说什么,却听身侧突然传来刀剑相交时的一声清脆嗡鸣。   她下意识侧过头,却骇然发现,居然有个精瘦矮小的黑老头儿,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她和诸多护卫形成的包围圈。   此时,他正被文六娘用细剑压着一把匕首,文六娘那细剑的剑尖,更是已经划破了他的颈部皮肤。   杨小桃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锦衣青年根本就不是真要和她辩论什么,他拖着自己说话,为的就是给那黑老头儿制造潜入刺杀的机会。   “掌柜的,麻烦你去报个官!”惊出一身冷汗的杨小桃,就像一只炸了毛儿的狸花猫,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的所有利爪全都亮了出来。   她就不信了,她家姑娘师兄的地盘上,官府的那些大老爷们还敢不给她家姑娘主持公道。   她想的倒挺好,奈何掌柜却一脸为难,根本没有听她话,去把官差叫来的意思。   杨小桃蹙眉,“掌柜?”   掌柜表情复杂,欲言又止,但双脚却像已经原地生根了似的,硬是没有挪动半步。   那锦衣青年一脸轻蔑的冷哼一声,张口正要对那黑老头儿说些什么,已经腾出手来的叶安澜,却突然朝那黑老头儿挥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黑老头儿应声倒地,叶安澜这才收回视线、转回身子,摸出药丸硬是塞进了那小胖子口中。   小胖子已经醒了,但身体却依然虚弱,他双眼迷蒙,下意识吞咽一口,结果却被那硕大的药丸子噎得直翻白眼儿,差点儿成了第一个被叶安澜治死的伤患_(:з」∠)_   叶安澜又是好气又是无语,她眼疾手快的拎起小胖子,在他身上接连拍了几下,小胖子总算伸长了脖子,无比艰难地咽下了那颗龙眼大的药丸子。   叶安澜瞪着他,“你就是想死,你也别用我的药丸子把自己噎死啊!不然别人还以为我真是个庸医呢!”   小胖子伸着脖子用力喘气,好不容易喘过那阵后怕,确定了自己真的已经逃出生天,再不用担心会窒息而死,小胖子这才哇的一声,不管不顾的大哭起来。   一边哭,他还一边断断续续的大声叫喊,“谁、谁想死了!我......呜呜呜......我都快......嗝......快要吓死了!我被人踢下楼......呜呜呜......我还以为......嗝......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叶安澜一脸嫌弃的递了一方白帕子给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哭了。这大庭广众的,多丢人呢。”   好歹也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正是要面子又敏感多思的时候,可别这会儿哭痛快了,等过了这个劲儿,就又后知后觉的认为自己没脸见人了。   少年却仿佛是一头豁出去所有一切,只想发泄自己心中情绪的小牛犊子,“呜呜呜......我就要哭!我都快......嗝......都快被人害死了,我还管什么丢不丢人的。什么高门大户,我呸!一群黑心烂肝的衣冠禽兽!我、小爷当初就不该听了你们瞎忽悠!呜呜呜......”   叶安澜:???这瓜好像有点儿大?   她一脸八卦,那锦衣青年却脸色铁青,隔着人群,他一脸阴鸷的威胁那小胖子,“金多来,我劝你还是想好了再说话!”   小胖子哭声一顿,说老实话,他其实还是很怕这锦衣青年的。   “原来你叫金多来啊?”叶安澜递给他一杯茶,“来,先喝点水,冷静一下。”   金多来看她一眼,然后又迅速扫了一眼她周围的那些护卫,“你是谁?你不是郯城本地人?”   “我啊,”叶安澜用只有金多来能够听到的音量低声说:“我是你们谢渊谢公子的师妹,如今统领费县、蒙阴和临沂,姑且也算是一方义军首领叭。”   金多来眼神一亮,“那你缺钱吗?我有很多钱!”   叶安澜:“……缺。”   金多来白嫩的胖脸蛋上浮现出一抹期待,“那你带我走,我把我家的钱全都送给你。”   叶安澜还没说话,那锦衣青年就已经大喊了一声,“金多来!”   金多来鼓足勇气瞪他一眼,“你喊什么喊?你不会以为在你差点儿杀了小爷之后,小爷还会继续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吧?”   “你们罗家就是一家子衣冠禽兽,既想霸占我们金家家产,又不想让人家戳你们的脊梁骨,说你们贪得无厌、面目可憎。”   “你们娶了我姑姑进门,却打着立规矩的旗号往死里磋磨她,就为了让她拿出嫁妆贴补你们家。”   “我父母过世,你们立刻巴巴把我接进罗家,为的不也是我们金家的万贯家财吗?”   “我为了姑姑,姑姑为了我,我们一忍再忍,可你们呢?”   “你们一边花着我金家的钱、享着我金家的福,一边还要明里暗里的糟践我们,挖空心思琢磨怎么名正言顺的发死人财、名正言顺的把我金家的东西全都变成姓罗的。”   “这郯城谁不知道我们姑侄在你们罗家过的什么日子,谁不知道你们罗家就盼着我们姑侄赶紧死了,好让你们名正言顺把姓金的东西全都变成姓罗的,好让你们再不用因为花媳妇的嫁妆、花亲家遗孤的私财心虚又恼怒!”   “也就你们自个儿还天天做梦呢,总觉得你们那伪善的假脸还能天长地久!”   叶安澜:……她这饭没吃好,瓜倒是差点吃了个饱╮(︶﹏︶)╭   她听得乐呵,还有闲心吐槽,那锦衣青年却恨不能活剐了金多来这小胖子。   锦衣青年姓罗,名武,祖辈都是郯城本地人,谢渊占下郯城之前,罗武的父亲罗鹰在泗州军中任六品校尉。   罗武发妻嫁进罗家不足三月,罗家就对外宣称,她在上香途中马车失控跌落悬崖,再找到时,人已经变成死的了。   再之后,金多来的姑姑就成了罗武的继室。 第191章 胆子很小   嫁进罗家之后,金多来的姑姑才发现,罗家只是表面光鲜,实则早就已经入不敷出。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毕竟金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金多来的姑姑是老来女,年纪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已经过世,是金多来的爹娘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抚养长大的,她出嫁时,她的兄嫂给她陪送了金家大概三分之一的家财。   有了这笔钱,罗家完全可以立马过上锦衣玉食的优渥生活。   可问题就在于,罗家虽然想要钱,但却不想好好对待出身商户的儿媳妇。   金多来的姑姑被婆母打着“立规矩”的旗号各种折腾,不到一年就已经瘦得形销骨立。   偏偏这个时候,金多来的父母又出了事,金家一夜之间,只剩下了还不足以支撑家业的金多来。   金多来的族亲都是出了三服的远房亲戚,他们虽然也惦记金家的偌大家业,但却不如罗家的金氏和金多来血缘关系近。   再加上罗家又是郯城地头蛇,金多来的族亲为了以后能够安稳生活,也不敢怎么和罗家人对着干。   金多来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姑姑在罗家过的是什么日子,被亲姑父几句话一说,他就乖乖去投奔从小就对他很好的亲姑姑了。   直到进了罗家,见到卧病在床的姑姑,他这才知道,罗家根本就不像外人风传的那么好。   他们不仅穷,而且还一家子都是黑了心肝的衣冠禽兽。   姑侄俩势单力孤,所能仰仗的,也就只有罗家人还在乎自家名声的这一点了。   他们顾忌着自家名声,不敢在金多来刚进罗家的时候就要了他的命,但他们内心的贪婪却又让他们根本无法等待太久。   再加上如果金多来的姑姑死在金多来前面,那他们就没了名正言顺接手金家财产的理由。   这两种因素叠加起来,罗家人同时对金多来和他姑姑动手了。   他姑姑的“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金多来则是被罗武请了高手制造“意外事故”。   金多来深知自己处境不妙,所以一直很小心,但他总是要出门的,毕竟他还要经管他父亲留下的偌大家业。   今天他就是过来见自家铺子的几位掌柜,查账的同时,他还想让这些人帮他找个可信的大夫医治他姑姑。   谁知他如约而来,见到的却不是他的那些掌柜,而是埋伏在此的索命阎罗。   他被黑老头儿一脚踹下二楼,如果不是叶安澜接住了他,又及时给他治伤保命,此时的金多来,怕是早就已经咽下了他短暂一生的最后一口气。   生死关头走一遭,金多来的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被打破,他深刻意识到,罗家人这是不想再留着他们姑侄碍眼了。   为了活下去,金多来只能把救了他,看着又好像很有权势的叶安澜当成救命稻草。   他愿意舍弃万贯家财,但他想和姑姑一起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   只可惜,罗武根本不想跟金多来这个机会。   他一脸阴沉的对着自家小厮摆了下手,“金少爷失心疯了,你们几个,进去把他带出来,送回家里静养。”   有叶安澜带来的人居中阻拦,罗武无法阻止金多来疯狂爆料,他知道,就算之后罗家遮掩得再好,只要金家姑侄一死,这郯城百姓也还是会铁口直断他们罗家谋财害命。   经此一事,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弄死金家姑侄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罗武心中恼怒异常,但在人前,他却必须强行为罗家捂严那层遮羞布。   他不能让人坐实罗家谋财害命的恶名,不然罗家就算在郯城再怎么根深蒂固,以后也不会再有门当户对的好人家愿意和他们联姻或者结盟了。   人们会对他们一直保持警惕,私底下还会对他们不屑一顾,这不是罗家人能够承担得起的后果。   好在,罗家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收拾金家姑侄。   只要他今天把金多来带回罗家,然后再对外宣称金多来因为父母早逝、姑姑病入膏肓而悲痛过度、压力大增,以致于患了失心疯,他们就还能把金家姑侄捏在手心。   届时他们只要策划好,让人亲眼目睹金多来发疯,然后再大张旗鼓请一些所谓“名医”来给这对姑侄看病,让人看到他们罗家其实是盼着这对姑侄好起来的,他们就能渐渐打消别人对罗家的怀疑了。   等到一切全都风平浪静、雁过无痕,他们再悄悄弄死这对姑侄,悄悄接手金家的产业,事情也就再度回到正轨了。   罗武想的挺美好,只可惜他的这套处置方案,在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遭遇了一道艰难险阻_(:з」∠)_   迫切想要丰富自己小金库,同时也有一丢丢同情金多来姑侄的叶安澜,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牢牢挡在了他和金多来之间。   罗武带来的那些护卫和下人,谁上前,谁就会被以杨小桃为首的一群人迅速打的鼻青脸肿、爬都爬不起来。   到最后,剩下的一小半护卫和下人,即使有罗武紧迫盯人,也已经不敢再继续往叶安澜他们那边冲了。   罗武又气又急,他一脸阴狠的盯着叶安澜,“你不是郯城本地人吧?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叶安澜看他一眼,“这怎么能叫管闲事呢?金多来已经承诺会把金家的钱全都送给我了,我保护自己的钱,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包括酒楼掌柜在内的吃瓜群众:......还可以这样?   众人还没来得及重塑三观,就听叶安澜又道:“还有啊,你可别试图威胁我啊,我这个人胆子很小的,万一谁对我有威胁,我一般都会选择先下手为强的。”   众人:-_-||这他娘的到底是谁在威胁谁啊?   罗武也被叶安澜的嚣张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冷冷看着金多来,“你真不跟我回去?你姑姑你也不管了?”   金多来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   他很为难,如果他不回去,那他姑姑或许今天就会被害死,可如果他回去,有了今天闹的这一场,他和他姑姑十有八九可以晚点儿死。   可问题是,他如果在这种时候出尔反尔,以后,他和他姑姑还能再遇见一个愿意且有能力对他们伸出援手的人吗? 第192章 一见如故   要是这个人也能救救他姑就好了。   虽然知道自己这是在奢望,可金多来还是没有忍住,下意识将满是求助意味的目光投向了叶安澜。   叶安澜秒懂,她摸着下巴略一沉吟,“要是我帮了你姑姑,你姑姑也会把她的嫁妆全都送给我吗?”   罗武:(╯‵□′)╯︵┻━┻   众人:......好家伙,这可真是好家伙_(:з」∠)_   罗家这条地头蛇,就算心里往死了惦记金家的钱,表面上起码也还是想要留着自己的那张脸皮行走世间的,哪像这条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过江龙,就差明晃晃把“要钱”两个字刻到自己脸上了。   如此直白,他们到底是该鄙视对方肤浅低俗粗鄙呢,还是该夸对方一句坦坦荡荡不做作呢?   同样被叶安澜震撼到了的金多来是反应最快的,他用力点了两下头,“会的!我姑姑最听我的,我会让她把嫁妆全都送给你的!”   他虽然还没学全他父亲的一身本事,但还不至于养不活自己和姑姑,如果能从罗家那个虎狼窝里出来,他有信心给姑姑带去平静安稳的生活。   叶安澜闻言,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帮你把你姑姑也给救出来。当然,前提是她愿意和你那位软饭硬吃的姑父和离或者义绝。”   不然她的银子可到不了叶安澜手上。   金多来正要点头,罗武就已经青筋暴突,一脚踹翻了他旁边的一张椅子。   他恶狠狠瞪着叶安澜和金多来,手指却指向了畏畏缩缩站在他侧后方的一个护卫,“你,到军营去找老爷,把这里发生的事跟他说清楚。”   罗武的爹罗鹰是在谢渊占下郯城之后主动过来投诚的,因为带了不少以前的下属一起过来,所以在军营当中算是小有根基。   再加上罗家本来就是郯城人,在郯城经营多年,根系很深,所以罗武眼看着事情要往他最不愿意看见的方向发展,心里的那股子蛮横霸道顿时就显露无疑。   他想快刀斩乱麻,想用暴力手段迅速解决问题,想在拿到金家家财的同时,把对自家名声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那护卫应声而去,罗武则是一脸阴鸷的缓缓扫视在场诸人,“诸位,你们还没有吃好吗?”   被他盯上的吃瓜群众无不心里发毛,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有志一同朝着酒楼外面缓缓撤退。   酒楼掌柜一脸急色,他既想喊一声“结了账再走”,又害怕罗武以为他是故意拖延时间,让这些人看他们罗家的笑话。   他搓着手原地转圈,心中两种念头不断天人交战。然而还没等他作出决定,酒楼里就又生了新的变故出来。   一个摇着折扇的年轻公子,缓缓从二楼踱着方步走了下来。他居高临下,笑得一脸的玩世不恭,“呦,这不是罗家的大公子吗?你这是干什么呢?清场?”   罗武蹙眉,“石戎?你怎么在这儿?”   石戎耸耸肩,“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罗武眉头直接皱成了一个大疙瘩,他压着心里的烦躁对石戎道:“这是我罗家家事,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石戎笑出了声,“刚刚你也是这么跟那位姑娘说的吧?唔,虽然金小少爷没把家财送给我,但我和那位得了钱财的姑娘一见如故,我得帮她一把。”   他语气认真,笑嘻嘻的脸却又让人觉得他大概率是开玩笑的,可罗武却没办法把这个人的话当成玩笑听。   这个人他已经认识很多年了,虽然算不上多么了解,但对这个人的某些特性,罗武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喜欢他的人觉得他仗义,不喜欢他的人觉得他多事,而罗武,很不巧的正好是后一类人。   大抵是因为生来就是两种人,罗武对石戎有种来自骨子里的排斥和厌恶。可在两人有交集的那些年,罗武却又不得不违心地去和石戎搞好关系。   好不容易石戎滚蛋了,他也跟着父亲回了郯城老家,罗武还以为自己再也不用强忍着内心的种种复杂情绪,应付石戎这种脑子一根筋的蠢货了,却不料石戎居然又阴魂不散的冒出来了。   他皱眉看着石戎,“你我自幼相识,就算没什么深情厚谊,可也算得上是彼此的老熟人了,你确定你真要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置我罗家的颜面于不顾吗?”   石戎还是之前的那张璀璨笑脸,“罗大公子难道没有听说过那句‘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吗?人与人是否投契,看得可不是谁认识谁时间更久。”   虽然他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但莫名的,正在徐徐撤退的围观众人就是觉得,他其实是在很不走心的敷衍罗武。   罗武被他气了个倒仰,“石戎,你不要欺人太甚!”   石戎双手环抱,“就当是我欺人太甚好了。那么接下来呢,你要调兵杀我泄愤么?”   罗武顿时不说话了。   如果可以这么做,他早就杀掉石戎一百次了,可石戎是谁?以前他是罗武他爹顶头上司的亲外甥,现在他是某义军统领唯一的儿子。   罗武不敢杀他,可也正因如此,罗武愈发恨他恨的咬牙切齿。   他敢怒不敢言,金多来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   他们金家被罗家用权势压了这么久,如今终于有人反过来让罗武尝了一下被人用权势强压的滋味儿,金多来简直都想拍手称快、大声叫好了。   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用眼神询问叶安澜接下来该怎么救出他的姑姑。   叶安澜摆摆手,示意金多来稍安勿躁。   不是只有罗武会搬救兵,在同意帮助金多来的那个瞬间,叶安澜就已经让人悄摸儿去了郯城城主府。   郯城如今的一把手是谁?是她的师兄兼盟友谢渊。   在谢渊的地盘上,她想救个把人——绝对不是为了赚外快o(❛ᴗ❛)o,谢渊难道还能不给她面子?   她得罪的又不是谢渊得用的人,真要比分量,她相信自己对谢渊来说,绝对比罗家父子更有分量。 第193章 又见韩瑢   “少爷。”郯城城主府,叶安澜派去求援的护卫刚到没多久,长安就脚步匆匆找上了正在帮谢渊安排婚礼一应杂事的李璟。   他如此这般说了几句,李璟眉眼微动,“走吧,我们也去和公子聊聊。”   他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翻出其中一卷,然后带着长安去了谢渊那里。   谢渊正忙着试新婚当天要穿的几件衣服,李璟过来时,他刚刚挥退伺候的小厮和绣娘。   叶安澜派来的护卫行过礼,当着李璟的面,把叶安澜在酒楼救人,结果却引来罗武派人暗杀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小人过来时,罗武已经派了护卫去给他父亲通风报信。姑娘担心我们人单势孤,所以就派了小人过来找您求助。”   谢渊心说,那你可太不了解你家姑娘了,以她那巨大的杀伤力,她派你来找我,肯定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干不过,而是因为她怕万一闹得太过火,会对我这个郯城之主有什么不良影响。   他朝那护卫摆摆手,“你回去跟她说,让她可劲儿闹,闹得越大越好。”   护卫眨眨眼,有些茫然的应了声“是”,然后就一头雾水的走掉了。   李璟这才把拿着的卷宗递给谢渊,“是时候动手了。”   谢渊颇有些一言难尽的看他一眼,“你之前不还说要等到我大婚之后?”   李璟面不改色,“此一时,彼一时。”   谢渊撇嘴,“你就直说你想给那丫头帮忙呗,我又不会因此怪罪你什么。”   李璟展颜一笑,“那只是顺带,帮您肃清境内的不安定因素才是我的主要目标。”   谢渊给了李璟一个鄙视的小眼神儿,让他自行体会,“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安排去吧。”   “是。”李璟行了个礼,带着长安脚步匆匆调兵去了。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韩瑢也迅速行动了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去请示谢渊,要求谢渊给他调兵,他在得到小厮传来的消息之后,直接就带着自己家里的一票护卫、长随,浩浩荡荡去了酒楼。   他比李璟得到消息的时间要略晚一些,但因为行动够快,他反而抢在了李璟之前极其拉风的出现在酒楼。   “叶姑娘!”骑着高头大马的韩瑢,脸上的表情是如假包换的担忧和焦急,配上他那张完美无瑕的俊秀面庞,确实很容易打动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他一边喊着叶安澜,一边用一个非常潇洒利落的姿势飞身下马,然后在护卫、长随们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进了酒楼。   “叶姑娘,你没事吧?”   对上他那双总是脉脉含情的狐狸眼,叶安澜身上的鸡皮疙瘩立刻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万幸此时她带来的那些护卫,并没有因为见过韩瑢就对他放松警惕。他们非常尽职尽责的,牢牢把韩瑢以及他带来的那些家伙拦在了距离叶安澜约么两米远的地方。   这情形让叶安澜顿时安全感倍增,她朝韩瑢微一颔首,“多谢韩公子担心,我没事。”   韩瑢情真意切的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忧。”   他的眼神温柔而专注,但叶安澜却一点儿也没感觉到他的担忧和深情。她唯一感觉到的,就只有那股子从她内心深处再度冒出头来的毛骨悚然_(:з」∠)_   就像她之前和杨小桃说的那样,这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并且她也不认为自己已经优秀到了能让韩瑢这样的世家公子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既然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那韩瑢对她表现出这样一副态度,就非常地惹人怀疑了。   她没有回应韩瑢的这句话,而是转头看向了面色铁青的罗武,“现在是三比一了,你还要继续坚持吗?”   罗武双手紧握成拳,“你们人多又如何?这是我罗家家事!”   叶安澜忍不住吐槽,“你就不能换句台词吗?再说金多来不姓罗吧?”   罗武正要说话,酒楼外面却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他回过头,看到领头的中年男子,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喜色。   “爹!”罗武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酒楼,然后用尽可能简短的语言,把石戎和韩瑢掺和进来的事情告诉了罗鹰。   罗鹰听了,脚步不由微微一顿。   石戎也就罢了,那是个愣头青,可韩瑢却不一样,他这个人一向惯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   他会巴巴带人过来给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撑腰,就证明这个女人身上,绝对有他想要的某样东西。   罗鹰心中飞快转着各种念头,脚下的步子也是越迈越慢——他这会儿已经有些后悔自己擅自调兵,过来酒楼帮着儿子收拾烂摊子了。   虽然这些年他一直在带头维护罗家的好名声,但和好名声比起来,如今的这个世道,显然兵权在手才是最有用的。   若非如此,当初他也不会眼见着情况不对,就立刻带着手底下仅剩的几百号人投了谢渊。   他是降将,谢渊待他虽算不上信任、重用,但却给了他十足的尊重。   可谢渊与他以前的上官不同,谢渊虽然礼贤下士,待部下十分亲和,不会仗着自己高人一等就作践、侮辱下属,但与此同时,他对部下的要求也相对较高。   像他这样私自调兵,把公家将士当成自家护卫来用的行为,谢渊就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偏偏,他的这一举动还被韩瑢抓了个正着。   韩瑢知道了,离谢渊知道还会远吗?   心里转着诸般心思,罗鹰果断放弃了自己之前的那个打算,他笑着朝韩瑢拱了下手,“韩公子,你也是来抓闹事儿的江湖人士吗?”   韩瑢挑眉,心说这罗鹰倒是比他儿子聪明识时务。他含笑拱手回礼,“罗校尉。”   罗鹰见他避而不答,心里愈发没底,他看一眼石戎和叶安澜,“不知两位是?”   叶安澜没说话,石戎却是笑眯眯回了罗鹰一句,“罗校尉贵人事忙,不记得我一个毛头小子也正常。”   罗鹰脸一黑,这年头的熊孩子都已经这么欠揍了吗? 第194章 长安邀功   “叶姑娘!”紧赶慢赶,还是比韩瑢慢了一步的长安,一边飞身下马,一边暗骂韩瑢抢他家公子风头。   他分开人群走进来,刷的一下展开一卷公文,“罗校尉,有人检举你私卖军械和马匹、克扣战死将士的抚恤银,罪证确凿,按律当革除军职,从严查办,还请你跟我们回营接受审讯。”   罗鹰面色大变,他万没有想到,他私自调兵入城的事儿还没暴.露到谢渊面前(其实已经暴.露了),他之前做下的某些勾当就已经被人盯上。   看一眼同样仿若被雷劈过的儿子,罗鹰只来得及低声说了一句,“不要再得罪那位叶姑娘。”   他不傻,长安那声响彻整座酒楼的“叶姑娘”,显然就是为了刻意敲打他和他儿子的。   他们罗家若是胆敢继续和那位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叶姑娘硬碰硬,罗鹰很怀疑,接下来,这些人就会冲他唯一的儿子下手。   罗鹰被士兵押走了,长安却没有立刻跟出去,他冲叶安澜拱了下手,“叶姑娘,我们家公子让我帮他给您带声好。”   说完,这小子还用视线重点关照了一下笑容略显僵硬的韩瑢。   想在叶姑娘面前和他们家公子抢表现机会,哼,当他长安是摆着看的吗?   叶安澜既感动又无奈,她百分百肯定,李璟绝没有说过让长安帮他带声好_(:з」∠)_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那你也帮我给他带声好。”   谢谢什么的,她就不说了,免得别人还以为李璟是在滥用职权构陷同僚。   打发走了专程过来抓人的长安,叶安澜假装没有看到石戎脸上那明晃晃的好奇二字,她看向罗武,“现在你的倚仗没了,你是要自己放走金家姑侄,还是要我打上门把人抢出来呢?”   石戎:(ΩДΩ)好家伙,原来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混不吝的人_(:з」∠)_不过,他喜欢!   “我放他们走。”罗武憋屈极了,但他一贯都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父亲已经被抓了,他不能再把自己也给陷进去。   甚至为了不让攀上叶安澜这条大粗腿的金家姑侄记恨他,他还难得给了金家姑侄好脸色。   金多来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天真还是自欺欺人,如果不是无意节外生枝,金多来都想翻着白眼儿请他清醒一些了。   戳了别人一百刀,然后给别人一个笑脸,别人碍于情势与他虚与委蛇两句,他就觉得别人一定是原谅他了,这他娘的到底是哪来的迷之自信?   心里吐槽着,面上金多来却是一点儿也没表露出自己对罗家的敌意。   他先是让人把自己姑姑送去了叶安澜那儿,请她帮忙给姑姑把脉开方,然后又仗着杨小桃等人就在身边,问罗武要回了被他抓走的金家掌柜。   最后,他干脆利落与罗家做了交割,带走了他姑姑的所有嫁妆。当然,这其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是罗家用银子现给填补上的。   为了这个,罗武的母亲还撒了一回泼,好在罗武是个识时务的,有他镇压罗母,金多来没费什么事儿就拿到了等额的银钱补偿。   至于他金家的偌大家业,这些金多来原本就没带进罗家,他带过去的,不过就是少许浮财,这倒是省了他再与罗家人多费口舌。   带走了姑姑的嫁妆和自己带来的值钱东西,金多来就去馆驿找叶安澜了。   和他一起的,还有全程保护他的杨小桃等人。   金多来习惯了腰缠万贯,马车走在街上,想到自己和姑姑终于挣出一条生路,他心中除了轻松就是惬意。   负责保护他的杨小桃就不一样了,在她看来,这小胖子简直就是一座会跑的金山。最重要的是,现在这座金山可是属于她家姑娘的!   为了保护好属于自家姑娘的庞大财产,杨小桃全程表情严肃、精神紧绷,就连路边的狗子多看了马车一眼,她都会立刻刷的一下转过头去,确认一下是谁在打她家姑娘金山银海的主意。   和她一起的周明哲觉得自己简直没眼看,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马车里坐着个名副其实的小金人儿吗?   好不容易一群人在杨小桃的草木皆兵里回到馆驿,却不料叶安澜居然不在馆驿里。   留守的护卫告诉杨小桃,“那个韩瑢非要请咱们姑娘游湖,姑娘不去,他就又给姑娘送东西,姑娘嫌他烦,所以就带着金少爷的姑姑去了城主府。”   周明哲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问那护卫,“姑娘去多久了?”   护卫答:“已经去差不多两个时辰了。”   周明哲转身就要往城主府去,脚迈出去没几步,他又冷不丁转过身,“算了,估计已经来不及了。”   其他人俱是一头雾水,这是说啥呢?(⊙_⊙)?   周明哲却没有为众人解惑的意思,他吩咐留守的护卫,“你们给金小公子安排个住的地方,让他先好好歇一歇。”   金多来哪有心情歇,虽然确实很疲惫,但他更关心自己姑姑的情况。   他问留守的护卫,“叶姑娘可说了我姑姑是个什么情况?她的病......”   “不是病。”   “也不能说不是病,姑娘说的是,不全是因为病。”   “对对对......”   留守的护卫七嘴八舌一通说,金多来这才知道,他姑姑虽然因为受了几年磋磨,确实身体不太好,但不好到现在这种程度,却是因为她被人下了一种慢性毒药。   从护卫们的讲述里,金多来得知,他姑姑的毒叶安澜会解,之前他让人送来的药材也已经足够齐全,他姑姑现在需要的,只是半年到八个月的恢复时间。   至于为什么把她带去城主府,而不是留在馆驿,叶安澜也让护卫们给金多来传了话。   “我家姑娘说了,如今这郯城最不安全的地方就是馆驿,为了她的金山银海,她不能把其中一个金娃娃单独留下。”   叶安澜是开玩笑的,但这护卫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经他一转述,玩笑直接成了再正经不过的财迷发言_(:з」∠)_   周明哲听了满头黑线,金多来却是一点儿也没觉得叶安澜这想法有哪里不对。   他是个生意人,虽然年纪小,但却已经从他父亲身上学到了落子无悔和重信守诺。   在他看来,他和叶安澜就是做了一桩特殊一点的生意,现在叶安澜已经兑现了她的诺言,那么接下来,确实就该轮到他们金家表现出诚意了。 第195章 不是白忙   金多来想得开,叶安澜更想得开,她就去谢渊那边转了一圈儿,再回来时,金家姑侄的绝大多数财产,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成了谢渊的私产。   金多来都傻了,他问叶安澜,“您、您知道金家的家财有多少吗?”   叶安澜点点头,“我知道啊,你姑姑大概跟我说了一下。”   金多来欲言又止,他想问,那你怎么还把这么大一笔钱直接就拱手让人了?   叶安澜看出了他的疑惑不解,她微微一笑,“你知道谢公子是我师兄吧?”   金多来点点头,他知道是知道,可问题是,别说只是师兄了,就算是亲兄弟,也没人能大方到这种程度吧?   叶安澜虽然不知道金多来在腹诽自己,但她接下来的话却正好解答了金多来的疑问。   “你们金家的产业大半都在我师兄的地盘上,我若是赶时间低价出售,那这些产业根本就卖不上价。”   “可我若是留着自己经营,那我不就等同于是在我师兄的地盘上插了明晃晃的一堆钉子?”   “虽然我确实很喜欢钱,但跟有限的银钱相比,我还是更喜欢跟我师兄保持和谐友好的互信关系。”   那可是她投资过的未来金大腿,她傻了才会在对方的地盘安插眼线。   金多来心中一凛,确实,再好的关系,该避讳的地方也还是要避讳,不然早晚有一天,彼此的互信关系都将分崩离析,不再成立。   他暗叹一声——果然不愧是能做一方霸主,与男人们乱世争雄的女子,想事情确实比寻常人更加周到。   他正感慨着,就听叶安澜又道:“正好我师兄需要银钱养兵,他是个既有理想又有能力的,我帮他一把,他日后自然也会投桃报李,予我一世安稳。”   金多来一怔,“您......不打算争一争那个位置?”   看叶安澜的行事作风,他还以为叶安澜也是个有雄心壮志的。   叶安澜摇头,她可没觉得自己能以一己之力改变世俗传统。她不否认自己确实有点儿本事,但她真没一朝登顶九五至尊之位那~么大的本事。   至于提升女子地位,这虽然是她迫切想要做成的一件事,但这却又是最最不能着急的一件事。   她得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悄摸儿的把事情给推广下去,而不是打从一开始就引起男权社会既得利益者们的警惕和反击。   她看一眼一脸错愕的金多来,“对了,我师兄想要招揽你为他效力,你意下如何?”   金多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您是说……”   叶安澜点点头,“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捞到的,你要是愿意,我这就让人去给我师兄送信。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掺和到逐鹿天下这种会让人九死一生的事情里,我也不是不能帮你拒绝了去。”   金多来一听立刻用力摆手,“我没有不愿意!”   他是个商人,在这乱世如果没有靠山,就只有被人吃得尸骨无存的份儿。现在谢渊愿意给他当靠山,他高兴都还来不及。   说起来,他这也算是一朝翻身,彻底把罗家踩在脚下了吧?   毕竟罗家的罗鹰已经被抓,罗家日后的没落已经成为必然,而他却成了谢渊的下属之一,日后还有无限的可能以及与风险对等的富贵。   至于掺和逐鹿天下这种事儿必然存在的风险,合格商人金多来表示,这世上越是高收益的买卖,就越是需要承担血本无归的风险,关于这一点,他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他朝叶安澜拱手作揖,“还要多谢您帮忙搭桥牵线。”   叶安澜摆摆手,“我也没有白帮忙,你家的绝大多数金银珠宝、银票,都已经归我所有了。”   这是谢渊给她的补偿。   “既然你愿意为我师兄效力,那你明天就打着找你姑姑的旗号,在我们后面去一趟城主府吧。”叶安澜交代了这么一句,就把金多来打发走了。   金多来满心的激动根本遮掩不住,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还能继续经管金家的那些产业。   虽说自从他和叶安澜做了交易,他金家的偌大家财就已经成了别人的东西,但能够守着爹娘和祖上的坟茔,继续在郯城安安稳稳地做一位明面上的富商,帮着谢渊打理产业,幸运的话或许若干年后还能混上一份从龙之功,这对金多来来说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得了这张天上掉下来的热乎馅儿饼,金多来高兴的就连背影都透着几分轻快与雀跃。   杨小桃的心情却与金多来截然相反,她一脸郁闷的问叶安澜,“姑娘,您真就这么把金家的产业全都送给谢公子了?”   现在她总算知道,周明哲的那句“来不及了”说的是个什么事儿了,可她却宁愿自己依然被蒙在鼓里。   叶安澜笑着捏了一下杨小桃的脸,“你不是也听见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了?贱卖的话我不甘心,若是自己经营又难免惹人嫌猜,还不如打包好一股脑儿全都送出去做个人情。”   杨小桃郁闷,“那咱们这一天岂不是白忙了。”   “当然没有白忙。你家姑娘我可是试探出了不少事情。再说了,”叶安澜笑着从袖袋里摸出一大卷银票,“有了这些,再加上稍后就会运到咱们商队那里的大量金银珠宝,你还会觉得自己是白忙活吗?”   杨小桃看清最上面那张银票的数额,眼珠子顿时就不会转了,她直直盯着那张银票,“姑、姑娘?”   叶安澜笑着收起那卷银票,“现在知道你家姑娘也没吃亏了吧?”   不算价值还未计算清楚的那些金银珠宝,光是银票她就拿到了小十万两,就算由裴怀玉、周明哲等人掌管的蒙山公库会抽走这笔银钱的大头儿,剩下的汤渣儿,也已经足够她的私人小金库丰腴一圈儿了。   她示意杨小桃在自己对面的位置上落座,“我让你们打听的事儿你们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清楚了。”杨小桃这才想起来,她家姑娘在去酒楼吃饭并顺手救人之前,还给她们安排了个调查那位碰瓷儿老汉的任务。 第196章 送亲义军   她把自己跟踪那位老汉的事情跟叶安澜说了一遍,“我们跟过去,发现那老汉的孙子生了病,他讹咱们,是因为有人给了他十两银子做报酬,而且那人还承诺他,只要是他从咱们这里讹到的钱,就都归那老汉。”   叶安澜叹气,“查出是谁了吗?”   杨小桃摇摇头,“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就知道那人是个穿青衣的大户人家仆从。啊,对了,那老汉担心自己事情没做成,到手的银子会被要回去,那老汉的婆娘就开解了他一句,说是那人长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看着挺憨厚正派的,应该不会为了几两银子跟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认真计较。”   叶安澜嗤笑一声,“憨厚正派的人,会找‘小老百姓’碰瓷儿别人?这女人想要自欺欺人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   杨小桃一怔,“难道那人真会回去找那家人要银子?”   叶安澜摆了一下手,“以后我不知道,起码咱们在郯城逗留的这段时间,那人是肯定不会再出现的。”   不然幕后之人的狐狸尾巴可就藏不住了。   她吩咐杨小桃,“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那幕后之人不管是在算计我什么,都早晚会自己跳出来的。”   杨小桃点点头,“那咱们现在是不是重点调查一下那个石戎?”   石戎虽然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但容貌却已经初见风姿,他不同于周明哲那种雌雄莫辩的美,也不同于李璟那种没有攻击性的温润俊美,而是一种明艳昳丽、神采飞扬的美。   这人虽然也是莫名其妙凑过来的,但却不像韩瑢那么让人厌烦。   他虽然也对叶安澜很有兴趣,但却不是韩瑢的那种有兴趣。   叶安澜能感觉得出来,石戎是在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了解她、评估她,看她是不是符合他要求的目标人物。   这和当初李璟做的事有些类似,让叶安澜在感觉似曾相识之余,又有些控制不住的怀念当初与李璟朝夕相处的日子。   或许正是因为想起了曾经那段虽然艰苦但却快乐的逃难时光,叶安澜对石戎的接近一直没有特别反感。   她吩咐杨小桃,“适当调查一下就行了,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看好队伍里的每一个人,确保大家都能活蹦乱跳的一起返回蒙山。”   这些人是她带出来的,她想再原样把他们全都带回蒙山。   杨小桃点点头,“您放心,我会让大家格外小心的。”   叶安澜点点头,“还有就是,明天我要去城主府赴宴,我打算带着六娘、丰收一起过去,这馆驿内的人手,就交给你和明哲一起统管了。”   杨小桃很失望,但却还是一脸乖巧的点头应了下来,“姑娘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大家。”   “也要保护好你自己。”叶安澜含笑看着这姑娘,“等明天的宴请结束,咱们就又有两天清闲日子了,到时候我再带你们出门去玩。”   明天是谢渊招待八方来客的日子,这种大日子,叶安澜作为一方义军首领,再怎么也得过去露一下面。   “对了,来送亲的义军势力,你知道他们住在哪吗?”   杨小桃点点头,“我听说有一部分人住进了馆驿,新娘子却是由自己的亲眷陪着,住进了他们早就包下的一栋宅子。”   叶安澜挑眉,“这怎么还分两处住了?”   杨小桃也很纳闷儿,但原因他们的人还没有打听出来,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我听说住进馆驿的这拨人,领头的是个荤素不忌的色.胚,但凡好看一点的大姑娘小媳妇,这人只要看见了就必然要凑过去调戏一番。”   叶安澜:“......这种人我师兄是怎么把他放进郯城来的?”就不怕自己治下的女人们遭遇不幸吗?   “应该是碍于情面不好直接拒绝吧,毕竟是谢公子未来舅兄的结拜义弟。”   叶安澜直接惊呆了(キ`゚Д゚´)!!,“啥玩意?”   杨小桃也吃了一惊,“姑娘您不知道吗?我还以为谢公子会跟您打招呼呢。”   要知道她家姑娘最看不惯的就是别人仗着实力强横就奸淫掳掠、欺压弱小,像谢公子未来舅兄结拜义弟这样的色.胚,但凡撞到他们姑娘手里,他们姑娘可不会去管对方是不是谢公子未来舅兄的左膀右臂。   他敢调戏小姑娘,她家姑娘就敢毁灭他的作案工具。   这跟她家姑娘收拾罗家人可完全不是一个量级,要是她家姑娘一气之下把那个色.胚给收拾了,这事儿能不闹大才怪。   真到了那种时候,谢渊是帮叶安澜这个师妹好,还是帮自己未来舅兄的左膀右臂好?   无论帮哪边,他都肯定会得罪另外一边,与其如此,他还不如提前就跟叶安澜打个招呼,让她多少手下留情一点,别把事情闹得无法收拾。   杨小桃是这么想的,所以她一直一厢情愿的认为,谢渊肯定会借着她家姑娘往城主府跑的机会,把这事儿先跟她家姑娘透个底。   可现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师兄觉得就算和我说了也是白说,那人要是真的犯到我手里,他就算打了招呼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第二种,那人并没有你想象当中的那么重要,或者他干脆就是已经和师兄的大舅哥面和心不和了。”   杨小桃双眼圆瞪,“那姑娘你......”   “我肯定不会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师兄。”叶安澜食指轻叩桌面,“而且我相信阿璟也很清楚这一点。”   他知道,那么只要谢渊征求了李璟的意见,李璟就肯定会提议谢渊先跟叶安澜打个招呼。   “那会不会是李公子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叶安澜摇头,“不会。阿璟是师兄最信任的谋士,没有之一。而且他现在还是师兄婚事的总负责人,你刚刚说起的那个色.胚,阿璟肯定已经接触过了。”   说到这里,叶安澜突然就有些担心秀色可餐的李璟了_(:з」∠)_   她问杨小桃,“那个色.胚,他对男人没兴趣吧?”   杨小桃:??? 第197章 麻烦上门   反应过来叶安澜这是说了一句啥玩意儿,杨小桃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格外精彩。   她憋了好一会儿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姑娘,就算那人真的那个啥,李公子也用不着您多操这份心吧?”   李公子那也是练了十来年武的人好吗?更别提他还有个老母鸡一样的护卫兼小厮长安!   这俩人联手,什么人能从他们身上占到便宜?   叶安澜一脸讪讪,好叭,她这是纯属多余的担心。   清咳一声,叶安澜对杨小桃说:“阿璟见过那个人,师兄却没有专门跟我提一句别做得太过分,那这个人大概率就是可以随便收拾的了。”   杨小桃连忙摆手,“我觉得姑娘您还是多少谨慎一些,别万一您会错了意,害得谢公子届时左右为难、帮谁不帮谁都是麻烦。”   叶安澜想想也对,她总不能真搅黄了自家师兄的这门婚事吧?   主仆俩商量一通,定下了之后行事的初步基调,叶安澜正打算打发杨小桃和背景板一样的文六娘下去休息,找茬儿的就已经自动送上门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杨小桃提到的谢渊未来舅兄的结拜义弟。   谢渊的未婚妻是老来女,她哥比她大了二十多岁,她哥的结拜义弟,比她也大了近二十岁。   再加上这货常年沉迷酒色,一点儿也不注重保养,所以出现在叶安澜他们这间小院门口的中年男子,乍一看上去都已经快四十了。   他带着一群画风跟他高度一致的青壮年男子,嘻嘻哈哈的就要往院子里闯,一边闯,这群人嘴里还一边不干不净的喊着:   “哎呦,那个小美人儿长得好,我要那个。”   “嘿,我说你这小娘们儿,你躲啥呀?过来给爷摸一把。”   “呦呵,那娘们儿性子可真够辣的,居然还对着咱们拔刀了!”   “哪呢?哪呢?让给我,让给我,我就喜欢这样的。”   “......”   一群人被叶安澜带来的二十几个男兵、五六个女兵用兵器比着,还没等走进院子呢就已经再也不敢往前走了,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们口花花调戏那些姑娘。   叶安澜过来时,听到的就是这群渣滓肆无忌惮的各种调笑。   她看一眼避到男兵们身后的那一溜儿女兵,又拍了拍离她最近的两个一脸倔强的女兵。   那两个正咬着牙,准备和那群人渣拼命的女兵被她一拍,下意识回头看了过来。   “姑娘!”对上叶安澜毫不吝惜的赞许眼神,两个姑娘刷的一下就红了眼圈儿。   之前被人言语侮辱她们还不觉得如何委屈,现在看到叶安澜,她们却莫名就委屈上了。   叶安澜对她们温和一笑,“你们都很勇敢,我很高兴。”   之前下意识缩到男兵们身后的七八个女兵,闻言顿时一脸羞愧的低下了头。   但是出乎她们意料的是,之前一直对她们要求格外严格的叶安澜,这次却并没有因为她们的退缩而责罚或者训斥她们。   她只是笑着对这几人招了下手,“过来,站到我身边来。”   几个姑娘闻言,立刻下意识朝着叶安澜汇聚过去。   叶安澜拔出佩刀,可转念想到这刀的来历,她又不想用这刀去砍眼前的这群人渣了。   她吩咐杨小桃,“给我找一根棍子。”   杨小桃闻言,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院子一角的兵器架旁。   “姑娘,接着!”她挑了一根熟铁棍,然后嗖的一下就把那棍子朝着叶安澜扔了过去。   叶安澜脚尖点地轻轻一跃,那棍子就被她准准抓进了手心。   她掂了下棍子的分量,感觉虽然有些轻盈,却也已经足够她收拾这群人渣,她这才继续握着棍子朝院门口走。   原本挡在院门口的男兵察觉到自家寨主的到来,立刻井然有序的给她让出了一片空地。   “呦,又有新的小娘们儿出来了?”   “这个看着年纪好小啊!”   “小怎么了?你没听到刚刚有人叫了她一声‘姑娘’?”   “嘶——这该不会就是那个姓叶的丫头片子吧?”   叶安澜仿佛没有听到对面那群人渣对自己的品头论足,她手握熟铁棍,“我教过你们的,人要想活得好,就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而不是一生都如藤蔓与浮萍,不是攀附着其他人,就是只能身不由己的随波逐流。”   杨小桃闻言立马举起了手中的刀,“姑娘说的对!我们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加入女子护卫队,咬着牙挥汗如雨的训练,冒着生命危险跟着姑娘南征北战,为的不就是活出个人样?为的不就是让这些嘴臭心脏的祸害再不敢欺负我们?”   女兵们被她说的热血沸腾,原本站在男兵身后的女兵,握着自己手里的武器,大踏步越众而出。   她们眼神坚定,战意熊熊,吓得对面那群人不由自主就噤声了。   叶安澜很满意,“去吧,为你们自己讨回公道。”   众女兵响亮的应了声“是”,杨小桃更是第一个带头扑了过去。   她用手中长刀架住朝她刺来的一杆长枪,然后双脚骤然用力,飞身而起踢向敌人腰腹。   那人被她一脚踢飞,后背冷不丁撞上同伴手里的刀,如果不是有甲胄护身,他怕是这会儿就已经一脚踏上了黄泉路。   杨小桃迅速扫了一眼心有余悸的那个男人,“算你走运。”   虽然叶安澜说的是让她们给自己讨回公道,而不是杀了这些人以儆效尤,但如果她们在交手的过程中真的杀掉了一些敌人,杨小桃相信,叶安澜也不会因此怪罪她们。   她提着刀,像一阵风似地在敌人堆里不断游走,每一次的走位、攻击、格挡,都能恰到好处地破坏掉敌人队伍的默契与平衡。   有她和一声不吭的文六娘居中捣乱,那些女兵揍起人来愈发顺手。   没一会儿,刚刚还一脸得意的那群男人,就已经被叶安澜麾下女兵揍得只能满地打滚儿、不断求饶了。   明里暗里的无数双眼睛,都被自己看到的这个场面震撼住了,很快,眼睛的主人就都陆陆续续溜走了,他们必须立刻去跟自己的主家汇报情况。   叶安澜没有理会那些各怀心思的眼线,她召回已经收手的那群女兵,然后用满是嫌恶的眼神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中年男子,“还不滚?” 第198章 师兄师妹   中年男子忍着憋屈,带着自己的心腹将士,满身狼狈、满心不甘的离开了。   叶安澜一脸嫌弃,“这种人居然也能做一方义军势力的二把手,现在的义军首领,用人都这么不挑的吗?”   文六娘就事论事,“这人功夫还是很不错的。”   如果不是养尊处优的久了,酒色过度掏空了身体,对手又很不巧的刚好是杨小桃这个有着极高武学天赋的怪力女,那中年男子也不至于输得那么惨。   “功夫再好,人品不行又有什么用?”叶安澜还是不赞成用人只看能力、不看人品的这种粗糙做法,她对在场诸人道:“这人在咱们这里吃了大亏,我看他的那眼神儿,后面他肯定会设法报复咱们。这些天你们都警醒一些,若是有事出去,记住起码要五人同行,以防万一。”   众人齐声应“是”,杨小桃还问叶安澜,“那您要不要多带一些人手去赴宴?”   叶安澜摇摇头,“不必。”   比起让那些人渣把心思动在其他人身上,叶安澜反而更期待他们把自己当成报复目标。   ***   第二天傍晚,叶安澜一身男装,带着同样男装打扮的文六娘、一脸兴奋的郑丰收,骑马去了谢渊的城主府。   谢渊的城主府此时热闹非凡,为了招待来贺的各路义军代表,谢渊一改往日的节俭作风,请了不少名厨,在府邸之中大摆筵席。   叶安澜他们一行三人,是所有来赴宴的宾客里人数最少、行事也最低调的,他们把礼物交给负责收礼、登记的城主府幕僚,然后就溜溜达达去了宴会场地。   一路上,郑丰收都在一脸兴奋的左顾右盼。   他出身乡野,不像文六娘和叶安澜,曾经见过不少大场面,这孩子是实打实的头一次见到眼下这等奢华场景。   道路两旁出自暖房的名贵花木,悬在众人头顶的大红灯笼,游廊上精雕细琢的美丽花纹,穿梭往来、脸上挂着标准待客笑容的伶俐小厮,标枪一样笔直站着的精锐护卫,隐约传入耳畔的丝竹管弦之声......   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郑丰收的初体验。   叶安澜不拘着他,他想看什么,只要不脱离队伍就可以随便看,别的客人倒是偶尔会对郑丰收投来不屑的一记轻瞥,只可惜郑丰收却完全没有接收到来自他人的鄙夷眼神。   在引路小厮的带领下,三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的专属席位。   不知是不是顾忌到各家势力未必和睦,坐在一起很容易搞出事情,谢渊这次并没有使用那种更适合开席的大圆桌,而是用了一桌只能坐下三人的那种长条形矮桌。   叶安澜在空无一人的桌子后侧悠然落座,文六娘和郑丰收则是一左一右坐在了叶安澜身旁。   三人刚一坐下,立刻就有正一边喝酒一边大声说话的义军代表一脸不满的拍起了桌子,“我说你们咋回事儿?之前你们柳爷要坐那张桌子,你们死活不让,现在倒是把三个黄口小儿给安排过去了,咋的,你们柳爷是不配坐那张桌子么?”   给叶安澜他们引路的小厮笑着躬身施礼,“柳爷您误会了,小的们可不敢擅自给各位贵客安排座位。这谁坐哪里,我们也只是听上头的吩咐引路罢了。”   自称柳爷的壮汉正要再说几句,坐他隔壁桌子的石戎却已经笑眯眯过来和叶安澜见礼了,“叶姑娘。”   叶安澜站起身,拱手还了一礼,“石公子。”   那自称柳爷的壮汉显然有些忌惮石戎,他一脸憋屈的闭上嘴,撇开了头。   石戎朝叶安澜眨了一下眼,叶安澜被他促狭的表情逗笑,“多谢石公子帮我解围。”   “小事而已,不值一提。”石戎仿佛没有感觉到来自身后的火辣视线,他就那样长身玉立站在叶安澜对面,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坐在两人旁边的郑丰收边吃边看台上的伶人表演,早就已经忘了他其实是以叶安澜侍卫的身份来赴宴的。   反倒是文六娘,一直影子似的站在叶安澜身后,既不引人注目,又能随时出手护主。   石戎和叶安澜聊了几句她昨天被人堵着院门挑衅的事儿,适度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关心和支持,然后就笑眯眯的告辞离开了。   叶安澜送走石戎,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和郑丰收一起嘻嘻哈哈的边吃东西边看伶人跳舞。   影子似的文六娘坐在她另一侧,注意力却始终放在了在场其他客人身上。   这样过了约么一盏茶时间,谢渊这个东道主总算在众下属的簇拥下隆重登场了。   门口的通传声刚一响起,叶安澜就已经下意识转过了头。   只不过和其他紧盯谢渊的客人不同,叶安澜此时目不转睛盯着瞧的,乃是落后谢渊半步的谋士李璟。   李璟穿了一身极其低调、一点儿也不引人注意的青色长衫,可就算如此,他在叶安澜眼里也依然无比耀眼。   她趁着大家都往那边看,光明正大和李璟来了个视线相接。   李璟下意识朝她展颜一笑,叶安澜见了,唇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然而就在此时,韩瑢的那张脸却冷不丁从李璟的侧后方冒了出来。   他笑得一脸灿烂,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看似隐秘实则张扬的对着叶安澜这边快速拱了一下手。   那些原本就在打量谢渊和他一众下属的宾客,视线立刻顺着韩瑢眼神注视的方向,齐刷刷看向了笑容还未落下的叶安澜。   叶安澜心里暗骂韩瑢不是东西,面上笑容却依然维持在刚刚的那个完美弧度。   她主动离席,走到谢渊身前拱手施礼,“师兄。”   众人:???   并没有注意到韩瑢那一举动的谢渊有些意外,“师妹。”   两人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在场众人哗的一下就议论上了。   很多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谢渊和叶安澜居然还是师兄妹。   他们或大声问询,或窃窃私语,或默契地彼此交换眼神,所思所虑无非就是,谢渊和叶安澜既然是这样的关系,那他们两家的地盘和兵力,是否应该直接当成一家看待? 第199章 恶毒流言   谢渊落座之后,宴会正式开始,然而除了极少数真正没心没肺的人,其他人却很难再将心思放到歌舞上面。   哪怕他们期盼已久的花魁筠婉上台,他们也没了最开始的热情、期待以及痴迷。   众人心里现在盘算的,都是谢渊到底是不是在把叶安澜当个幌子,是不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如果是,那么谢渊就将成为他们的头号敌人。   谢渊打眼一扫,就明白了这群人到底在琢磨什么。   他有些头疼,可现在的这个场合,他又不能把叶安澜单拉出去询问她的真实用意。   现场气氛看似热烈实则到处都透着一股子难言的诡异,原本以为自己会引发在场无数人疯狂追捧的花魁筠婉,就在这样一种相当奇怪的气氛里,不冷不热的出场,然后又不冷不热的下台了。   这让她又羞又恼,也让往日被她衬托得黯淡无光的其他花娘,总算逮到了机会对她好一顿冷嘲热讽。   筠婉冷着一张脸,维持着她冰山美人儿高不可攀、目下无尘的人设,一直到那些嘲笑她的花娘全都因为自觉无趣选择离开,她这才派了自己的心腹丫鬟去打听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丫鬟不敢在城主府随便找人打听事情,于是就只能寻了借口不停地围着宴客大厅转悠。   她耳力不错,在外面转悠了个两三圈,里面那些扯着嗓子议论叶安澜和谢渊同出一门这件事的义军代表,就给了这丫鬟足以用来交差的答案。   “姑娘,我听那些过来赴宴的义军说......”她把自己听来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花魁筠婉,筠婉面无表情地听完,然后沉默许久才把那丫鬟打发出去。   “居然又冒出来一个所谓的同门师妹......也好,正好本姑娘也需要一个分量足够的人,去帮本姑娘做成那件事。”   她音量极低,就连守在门外的小丫鬟,都没能听见自家主子的这番低语。   当晚,城主府的宴会刚一结束,郯城之内就暗搓搓流传开了一则谣言。   谣言说,叶安澜和谢渊不是单纯的师兄妹,他们还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彼此早就已经两心相许。   谣言还说,谢渊虽然为了自己的宏图伟业,决定求娶与他们谢家门当户对的千金贵女,但实际上心里却没有自己未来妻子的半点儿位置。   谣言很快被有心人刻意传进了送亲队伍,然后又被谢渊未婚妻的奶娘火急火燎禀报给了她家姑娘。   谢渊的未婚妻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她虽然不了解长大后的谢渊,但她相信自己的哥哥。   她能八风不动,特意跟来送亲的她嫂子却不敢不把这事儿当回事儿。   已经年过四十却依然美貌端庄的这位夫人,立刻派了自己丈夫的心腹长随出去打听消息。   而另一边,住进馆驿的那些送亲义军,则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气势汹汹打上了门。   他们没有去找谢渊这个正主儿要说法,而是由谢渊未来舅兄的那位义弟带着,一边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叶安澜不要脸、自甘下贱,一边浩浩荡荡从他们暂住的院子,杀向叶安澜等人暂住的院子。   彼时叶安澜正领着自己队伍里的一半人手在外闲逛,这群人找上门时,负责坐镇馆驿的周明哲,立刻就让文六娘放了报信的烟火。   惨绿惨绿的浓烟经久不散,分散在郯城各处的蒙山将士,在看到浓烟的那个瞬间,立刻就把手头的事情迅速了结,然后开始三五成群朝着馆驿的方向急速狂奔。   跑步的,翻墙的,骑马的,驾车的......近千人一起行动,郯城守军很快就被他们彻底惊动了。   有人立刻开始调兵,也有人则是迅速把这番异动上报给了城主府的一干首脑人物。   至于叶安澜,逛街逛到一半,突然发现馆驿方向燃起了报信的浓烟,她想都没想就把正拿在手里的糖人儿丢了出去,“馆驿那边出事了!”   卖糖人儿的老汉一脸心疼——这咋还扔上东西了?关键是姑娘你还没有付钱呢啊!   只是他一声“哎”还没喊完,紧随而来的一块碎银就成功堵住了老汉的嘴。   给他银子的是杨小桃,听到叶安澜说馆驿那边出了事,她立刻开始组织队伍,“都过来集合!”   众人闻言,立刻放下手里正在把玩的小玩意儿,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汇聚到了杨小桃身侧。   至于叶安澜,这姑娘早就已经单枪匹马朝着馆驿冲过去了。   一路上,叶安澜遇到了好几拨跟她一样正拔脚奔向馆驿的蒙山将士。   看见她,众人先是一脸惊喜的七嘴八舌喊“姑娘”,然后才陆陆续续自觉地跟在她身后,随着她一起全速朝着馆驿那边飞奔。   这些人原本全都分散在外,一直由谢渊派来的人带着他们做生意,却不料居然在谢渊婚礼开始之前,突然收到了来自馆驿的紧急求援信号。   他们丢下谢渊派来的人转头就跑,对方在懵了一瞬之后,就也立刻去了城主府给谢渊他们送信。   这时候的谢渊还不知道,他唯一的师妹叶安澜,很快就要给他捅一个比流言还要麻烦的大篓子出来了┓(´∀`)┏   此时,叶安澜正全速朝着馆驿狂奔。   这姑娘因为练了轻功,跑的比身后所有将士都快,没一会儿,那些刚刚和她会合的将士就都被她甩在身后了。   万幸很多将士都比叶安澜离着馆驿要近,最先跟她会合的那波刚被甩掉,后续就又有新的将士偶遇她了。   众人借着自己同袍背影的指引,倒是谁也没有追丢了自家寨主_(:з」∠)_   叶安澜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像个火车头似的,拖着长长的一大串人,一路大汗淋漓跑回了他们暂住的郯城馆驿。   馆驿之内,有备而来的那伙送亲义军,把叶安澜他们暂住的小院团团围了起来,甚至有人还拿来了桐油、稻草之类的易燃物品,高声叫嚣着要烧死叶安澜这个不知廉耻、不守妇德的下.贱女人。 第200章 全吊树上   他们人多势众,周明哲不敢打开院门放他们进来,于是就只能在屋顶安排了弓箭手,让他们专射那些试图撞门、爬墙的人。   叶安澜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因为周明哲他们放了信号弹,所以急切地想要速战速决的一群人,正在对着他们暂住的那间小院泼油、射火箭。   曾跟叶安澜示好的石戎,此时正又是愤怒又是急切地,一边努力想要挣脱自家同伴的钳制,一边高声喊着让那些人莫要冲动、赶快住手。   然而他一个人的声音,又哪里抵得过那么多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同样住在馆驿的其中几支义军,他们派来的道贺使者,此时正由自家的将士护着,躲在安全的地方不断煽风点火。   “......这都多久了,你们这火怎么还没点起来呢!”   “就是!你们该不会只是想要糊弄一下做个样子吧?”   “你们这么快就忘记自己被那娘们儿毒打的仇了?不是我说,你们这也活得太窝囊了!”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风凉话,顶着箭雨不断尝试、不断死亡的却只有他麾下士兵,这让谢渊未来舅兄的那位义弟十分狂躁。   他恶狠狠扭过头,“都他娘的少说P话!谁有本事谁直接上啊!站那瞎比比个啥?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肚子里装着的都是些个什么货色!”   众人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心下虽然都十分不忿,但却谁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倒不是他们怕了这个人,他们怕的是对方回过味儿,不肯再继续单打独斗。   谢渊未来舅兄的那位义弟见众人全都成了缩着脖子的老实鹌鹑,心里堵着的那口恶气总算散去些许。但就算如此,他也没了继续单打独斗的心思。   他视线扫过在场众人,“别以为你们可以独善其身,老子今天要是杀不了那个臭丫头,就冲你们刚刚卯足了劲儿的在那煽风点火,你们之后就都得跟着老子一起倒大霉。”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有人作出决定,不过他并没有帮忙一起放火或者攻击,而是朝着自己带来的人打了个手势,准备带着他们溜之大吉。   然而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叶安澜忙活半天下的药就已经先后生效。   这些人脚都还没抬起来呢,身体就已经歪歪斜斜倒了下去。   这一幕立刻惊动了站在房顶的文六娘等人,有那年纪小的女兵,顿时一脸喜色喊出了声,“姑娘!”   叶安澜朝她们摆了下手,然后抓过石戎喂了他一粒解药。   石戎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疑惑了一瞬才想起自己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   他腾地一下跳了起来,结果却发现之前还无比嚣张的那一大群人,此时居然全都老老实实躺那儿装尸体呢。   反而是之前已经被逼上绝路的叶安澜的那些同伴,此时正一脸欢快的打开院门,呼啦啦直奔那道站在门前的矮小身影。   听到他们一声声喊着“姑娘”,石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笑着走到叶安澜身边,“叶姑娘。”   叶安澜冲他微一颔首,“石公子,多谢你刚刚为我的同伴们仗义执言。”   石戎有些不好意思,“可惜我分量不够,说的话根本就没人认真去听。”   “你还小呢,没有威信也很正常。”叶安澜先是随口开解了这少年一句,然后才素手一挥,吩咐自己的这群同伴,“六娘,你去放灰色烟花,告诉大家不必赶过来了。其他人把这些家伙都给我捆了,吊在馆驿正堂外头。”   馆驿正堂的外面是很大的一处院落,里面栽种了很多的高大树木,正适合把这些家伙吊上去杀鸡儆猴。   至于那些还在赶来路上的将士,emmmm,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他们不来也没关系的。   ***   灰色的浓烟飞上天后,之前疯狂奔向馆驿的蒙山将士又如水滴一般汇进了郯城的人流里,反倒是得到消息的谢渊,急急忙忙丢下手头的事,带着李璟一起赶了过来。   他原是打算让李璟帮忙降一下叶安澜的满腔火气,却不料一进馆驿,他和他带来的人就先被其他义军代表给团团包围了。   之前跑去挑事儿的义军代表,都有部下留在属于他们的院子看守礼品,此时自家的头目被人吊上了树,这些原本只是负责看守院落和礼品的义军,可不就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救人了。   他们不敢和叶安澜硬刚,因为在叶安澜让文六娘放烟花时,赶到的蒙山将士就已经多达三百余人了。   再加上这些人个个都跟吃了仙丹似的,厉害得让人严重怀疑他们跟自己根本不是同一个物种。   明知打不过,这些义军也就没有硬要拿着自家的生鸡蛋,去碰对面的那些大石头。   可避战归避战,该救的人他们还是得硬着头皮去救。   于是,这群人就把主意打到了谢渊身上。   他们把谢渊围在中间,指着院子里被人像是挂腊肉一样挂在大树上头的那一大群人,七嘴八舌的控诉叶安澜霸道、蛮横、欺人太甚......   谢渊:......好烦人,早知道是这样他干脆就不过来了_(:з」∠)_   现在好了,想象当中的血腥场面没有出现,他却还要硬着头皮应付这些恶人先告状的家伙。   他递了个眼色给李璟,示意李璟先去跟叶安澜通一下气,看看叶安澜是想拿这些人怎么样。   有了回复,他才能给这些恶人先告状的家伙一个准信儿。   李璟正有此意,接收到谢渊的眼神示意,他立刻带着长安直奔叶安澜那儿。   叶安澜早就在等着他们了,她一边看着医疗队的女兵给伤者治疗,一边有一眼没一眼的瞥着院子门口。   当她看到李璟的身影,她立刻站起身,朝着院子门口走了过去。   “叶姑娘。”李璟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叶安澜,一边拱手朝她施了一礼,“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叶安澜笑着让进他和长安,“我们也没有将士因此身死,不然我肯定不会只是把他们吊在树上。”   长安笑眯眯喊了一声“叶姑娘”,然后就自觉站到李璟身后当背景板去了。   李璟则是暗暗松了口气,他跟着叶安澜进了待客的正厅,“那就好。” 第201章 是不是傻   叶安澜问他,“我师兄也过来了?”不然李璟肯定没机会脱身跑来她这儿。   李璟点点头,“他让我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叶安澜也没跟他绕弯子,“看热闹兼架桥拨火的那些,杀又不能杀,让他们赔我点儿钱估计他们也不干,我这才直接把他们吊起来出口恶气的。至于明目张胆过来杀人放火的那些,虽然他们没能得逞,但这是因为我的人反应迅速、战力够强,不是因为他们心慈手软,对我们手下留情。这种人,我是不会简简单单就放过他们的。”   李璟点头表示了解,“那你是想让他们吃些苦头,还是想让他们给受伤的将士一些物质补偿?”   叶安澜叫过杨小桃,“你去问问受伤的那几个人。”   杨小桃应了声“是”,大踏步出去找人问了。   李璟唇角含笑,再一次暗叹叶安澜是真的非常特别。   这要是换了其他人,他们肯定不会去征询自己下属的意见。   “对了,我刚刚出去逛街,听到百姓都在议论我和师兄,这事儿你们知道是谁的手笔吗?”   李璟眉头紧蹙,“还没查出罪魁祸首,最近我们有些人手不足。”   叶安澜能理解,毕竟如今郯城多了很多属于其他势力的人,谢渊要在这种鱼龙混杂的情况下维持郯城的和平稳定实属不易,再加上谢渊还要大婚,婚礼的一应杂事也会牵扯掉他们不少精力。   她反过来开解李璟,“我倒是不着急,反正不过就是一些对我来说不痛不痒的流言而已。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师兄的未婚妻会不会也听说了,甚至相信了?”   李璟叹气,“本来今天主公是要亲自登门解释一二的,奈何馆驿这边却又闹出了事。”   那么大的动静,谢渊能不过来瞅瞅吗?他是真怕叶安澜气性上来,直接杀了那些敢惹她的家伙_(:з」∠)_   他和叶安澜的合作持续了还不到一年,他才刚从这里面尝到甜头,这种时候,他再怎么也不可能舍弃叶安澜明哲保身的。   那除了帮她兜底、善后,他还有其他选择吗?   更别提他还是叶安澜的师兄,他好不容易才帮自己师傅收了第二个徒弟,总不能这小树苗还没培养起来,他就亲手给锯断了让她中途夭折吧?   万幸叶安澜是个有分寸的,她带来的人又都强悍得很,不然但凡有人死在馆驿,谢渊还真没那个信心能够说服叶安澜不要暴走、不要报复。   “姑娘,他们说了,要钱,要多多的钱。”   杨小桃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一个一点儿都不让人惊讶的回复。   李璟笑看一眼一脸遗憾的叶安澜,“那我就先告辞了。”谢渊还等着他呢。   叶安澜点点头,“那你们可要多帮我的下属争取些好处。”   要她说,那些受伤的将士就该什么都要。搞什么二选一啊,是不是傻!   可当着李璟这个谢渊的代言人,她又不能暗示杨小桃什么_(:з」∠)_   李璟走了约么一个时辰后,谢渊亲自过来了一趟叶安澜这边,跟她传达了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   他和李璟耍了个心眼儿,在和罪魁祸首谈妥之前,他们拒绝和负责煽风点火的帮凶谈。   如此一来,那些不想自己同伴被继续吊着的家伙,自然就会站在他们一边,帮着他们挤兑势单力薄的罪魁祸首。   有了这些人旗帜鲜明的偏帮,谢渊未来舅兄义弟带来的人,最终只能憋憋屈屈同意了多多赔钱给叶安澜他们。   “......每人二百两,医药费全包,这赔偿你们可还满意?”   “满意!”几个伤兵高兴得不得了,叶安澜却在谢渊话音落下时暗暗撇了撇嘴。   谢渊假装没有看到叶安澜的这个小动作——他好歹也是要和对方所属势力联姻的,总不能真就一味偏帮叶安澜。   “至于那些架桥拨火的义军代表,他们这次被你吊在树上,可以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后面未必不会另寻机会找你麻烦。”   叶安澜无所谓,“反正就算没有这一出,他们对我也不会有多少善意。”   能够混到他们这个位置的人,绝大多数都不是凭着自己的个人喜好决定要和谁交朋友的。只要她一天还是谢渊的师妹,那些人就一天不会对她心怀善意。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谢渊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提这件事,为的也无非就是让叶安澜多加小心,别小河沟里翻了船。   叶安澜冲他微一颔首,“那我就不留你了,你赶紧备了礼物去安抚一下你的联姻对象吧。”   谢渊苦笑,“那我就先告辞了。我会让人给你们另外换个住处的。”   叶安澜无所谓,反正这院子也只是外墙被燎黑了,不过想想其他人或许会在意,叶安澜就也点头领了谢渊的这份好意。   送走谢渊他们一行人后,叶安澜瘫在椅子上,心疼起了自己费心挑选的那些小玩意儿。   那可都是她亲手为家人、朋友、下属挑选的小礼物,居然就这么被她扔在大街上了,ε=(´ο`*)))唉   杨小桃见她这样,立刻让人把之前叶安澜费心挑选的各种小礼物送了进来。   叶安澜又惊又喜,“这哪来的?你们带回来的?”   杨小桃点点头,“反正这点重量对大伙儿来说也不算什么。”   平时叶安澜没少训练他们负重越野,比起训练时他们背在身上的那些东西,叶安澜带着大伙儿采购的这点小玩意儿,重量根本不值一提。   叶安澜笑逐颜开,太好了,她不用再去重新采买一遍了。   主从二人说笑几句,馆驿的负责人就一溜小跑带人过来了。   他是奉了谢渊的命令,来给叶安澜他们调换住处的。   叶安澜经历过今天的事,对同住馆驿的这群义军代表更添三分戒备。   她问那位留着一撇小胡子的馆驿负责人,“有没有那种易守难攻的院子?偏僻一些也没关系。”   馆驿负责人:“......还请姑娘见谅,我们这儿只是普通馆驿。”   安排易守难攻的院子是要做什么?这不符合郯城之主的根本利益┓(´∀`)┏ 第202章 打草惊蛇   之后的一天多时间,馆驿安静的颇不寻常,就是迟钝如郑丰收,也从这异样的安静里体会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压抑和紧张。   叶安澜表面上看着无所事事,实际上却紧锣密鼓做了不少安排。   如此又过一夜,众人总算迎来了谢渊大婚的正日子。   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谢渊在正午时分准时出门,他骑着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同样颜色喜庆、神采奕奕的迎亲队伍。   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的叶安澜,则是带着杨小桃等人,兴致勃勃的找了个地方现场观摩古代婚礼。   和走寻常路的郯城百姓不一样,叶安澜既没有去租能够看到迎亲队伍的酒楼、茶楼包间,也没有跟着迎亲队伍来回奔走,她带着杨小桃和郑丰收,专从沿街的屋顶、墙壁上走。   他们这秀出天际的骚操作,抢了主角谢渊的不少风头,追着迎亲队伍看热闹的那些郯城百姓,起码有一半都在议论这仨憨货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要是没点儿来历背景,他们哪来的胆子在这样的日子,做这么敏.感的事?就不怕被保护谢渊的护卫当成刺客一箭射下来么?   这些百姓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看来简直奇葩的叶安澜三人,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抢新郎官风头。   可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要是不这样,谢渊今天的婚礼能不能顺利办完都不一定。   就在昨天晚上,长安避开众人耳目,悄摸儿来了叶安澜他们新换的那个院子。   他是去给叶安澜送消息的,同时也是去拜托叶安澜给谢渊帮忙的。   谢渊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不好大张旗鼓的上门与叶安澜商量对策,所以就托了身手极好又能够取信叶安澜的长安,去帮他找叶安澜求助。   叶安澜也是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专程赶来“道贺”的各路义军代表,他们的下手目标从来就不是她这个疑似谢渊暗棋的小小女子。   他们想要杀掉谢渊,也根本不是因为他们突然发现了谢渊与叶安澜之间的这层同门关系。   谢渊未来舅兄与他那位义弟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早就有其他义军势力的首脑人物,动起了离间他们、分化他们,然后再一点一点蚕食他们的心思。   这些人早就已经与谢渊未来舅兄的那位义弟私下接触过了,这次谢渊大婚,等于是恰好给了这些人一个光明正大与对方密切接触的平台。   于是他们纷纷打着过来道贺的旗号,光明正大的带着大量精兵直入郯城。   虽说郯城是谢渊的地盘,他在这儿铺设的兵力,肯定能够完全碾压其他义军势力,可是这却并不妨碍其他义军势力打着擒贼擒王的如意算盘。   谢渊未来舅兄的那位义弟想要借此机会斩断自己义兄的强力外援,其他对谢渊和谢渊未来舅兄手中领地、兵力虎视眈眈的义军势力,则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分裂两家、重创谢渊。   他们住进馆驿,装出一副只想利用别人,却不想自己下场的样子,为的就是表演给谢渊看,让他以为他们虽有共同利益,但却因为各有各的小算盘而无法团结起来。   如果谢渊的警戒心没那么强,对他们的监视略微放松一点,或者如果谢渊手底下没有那些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可以专门用来听壁脚,那这些人搞不好还真能在谢渊的眼皮子底下顺利弄鬼。   可现在,谢渊却洞悉了他们的大半计划。   他把自己麾下那些武功高强的人,分了一半去保护自己的未婚妻,如此一来,他这边的人手就多少有些捉襟见肘了。   万幸叶安澜眼下就在郯城,她人机灵,会下毒,身手够好,麾下还有很多可用之人,正是最合适的强力外援。   于是,谢渊在意识到自己人手不够的那个瞬间,立刻就老实不客气地把叶安澜也给盘算进了自己的反击计划中。   叶安澜能怎么办呢?就算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得像个傻缺,为了她和蒙山的长远利益,她也只能捏着鼻子去帮谢渊打草惊蛇了。   把馆驿那边的人托付给周明哲和文六娘,叶安澜带着身手好,且不怎么在意脸面的郑丰收和杨小桃,沿着谢渊迎亲的必经之路,像猫捉老鼠似的,一路爬墙、跳窗、上房,折腾出了不知多少隐藏在沿街各院落、屋舍当中的伏兵。   他们三个负责到处打草,找出藏起来的那些蛇虫,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长安则负责带领谢渊麾下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剿那些已经被叶安澜他们打乱阵脚的伏兵。   两方配合默契,谢渊有惊无险到了他未婚妻暂住的那栋宅子。   守门的人在确认过来人身份之后,徐徐打开了宅子的门,然后谢渊一眼就看见了宅子地面上流淌着的浓稠鲜血。   他深吸一口气,问听到动静迎过来的自己下属,“情况如何?”   被他派来保护未婚妻的江湖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有几个内鬼,万幸我们来得及时。”   谢渊蹙眉,“可有伤亡?”   “有。”那人一边引着谢渊往里走,一边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下人死了十二个,将士死了三十多,伤者合计一百四十多个,再有就是少夫人的嫂嫂被人划伤了胳膊。”   谢渊心里一咯噔,被层层保护的内宅女眷都受伤了,可见当时的情况是何等凶险了。   他问那名江湖人,“你说有内鬼,内鬼是些什么人?”   “是少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少夫人嫂嫂身边的一个丫鬟,还有他们带来的两个长随、十几个义军。”   谢渊都听傻了,好一会儿他才不敢置信的反问一句,“......这么多?”   那江湖人非常耿直的用力点了一下头,“也不知道少夫人她哥到底是怎么挑人的。”   不是说选的都是可信的心腹下人、心腹将士么?怎么这“可信的心腹”,居然一下子就反水了近二十个?   这要不是他家公子有先见之明,提早一步把他们这些能打的江湖人派过来保护少夫人、少夫人的嫂嫂和侄子,他们公子怕不是就得直接把办喜事给改成办丧事了_(:з」∠)_ 第203章 吃里扒外   谢渊有惊无险的接到了新娘子,但对他和他未婚妻下杀手的人却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当然,谢渊也不需要证据。   没有证据,他不会错认仇敌,有了证据,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和那么多支义军全都撕破脸皮。   不过,外人不能动,吃里扒外的东西却还是可以清理一下的。   就在谢渊大婚的第二天,之前颇受谢渊关照的花魁筠婉,就被秘密带进了郯城城主府。   事情败露,筠婉仍不死心,她坚称自己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听来的流言,并没有任何坏心。   负责审讯的韩瑢可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好说话,他直接让人给筠婉用了刑。   筠婉虽说沦落风尘,但因为一直有人庇护,却是从未受过这种切肤之痛。   刑具一上,她的纤纤十指就已经疼得她大声惨叫起来。   她哭着老实招供了,但却在招供的同时,殷殷表达了自己对谢渊的一片深情。   韩瑢成功被她恶心到了,但这种关乎自家主公男女私情的事儿,韩瑢可不想沾手处置。   虽然他很怀疑筠婉所谓的“谢公子待妾亦有此心”是否确有其事,但想到谢渊以往确实对筠婉十分关照,韩瑢最终到底还是把谢渊请了过来。   谢渊一开始还挺纳闷儿,不就是处置个不怀好意离间他妻子和师妹的人吗?这都要请他,韩瑢什么时候成吃白饭的了?   他一头雾水,但到底还是跟着来了,却不料一来,筠婉居然就一脸哀切的朝他扑了过来。   谢渊没多想,下意识一脚过去,筠婉就被他踹的撞上了自己身后的墙。   韩瑢:......好吧,他就不该幻想他家主公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   他正想着自己是不是直接让人把筠婉拖下去,筠婉就已经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谢渊控诉起来。   她语气哀婉,“你、谢郎,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谢渊打了个哆嗦,他瞪向韩瑢,“你就是让我来看这个?”   韩瑢也是一脸无语,他也没想到筠婉居然会是这么一副做派。这和秦楼楚馆里的其他花娘有何区别?   说起来,筠婉原本也是大家出身,王朝末年,她祖父、父亲、叔伯蒙冤被斩,她家中女眷则被悉数充作官妓。   原本她祖母是想阖府女眷一起自尽以免受辱的,但彼时只有十岁的筠婉却偷偷倒掉了属于她的那碗药。   未曾品尝过人间疾苦的小孩子怕死,想要继续活着,谁也不能说她哪里错了。   可就是这一念之差,却让筠婉没有任何侥幸的,从大家贵女沦落成了风尘女子。   官妓无法赎身,那些受过她亲人恩惠的、怜惜她一家蒙冤受难的,都只能暗地里对她多加照看。   托他们的福,筠婉虽然身在贱籍,但过得却一直都还算平顺。   久而久之,她甚至成了郯城当地唯一一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   谢渊的祖父和筠婉的祖父是同僚,谢渊占了郯城之后,筠婉日子过得比从前还要更加自在。   她不仅恢复了自由身,重新入了良籍,而且还因为托庇于城主府,成了郯城当地人人追捧的特殊存在。   然而人心总是难以满足的,或许是因为谢渊是唯一一个既给了她庇护又年轻有为的人,她不知从何时开始,把谢渊视作了自己必须攻略的目标。   她想嫁进城主府,想要一步一步成为谢少夫人,可还没等她找到机会接近谢渊,谢渊就已经火速定亲。   定亲之后,谢渊又一直为了战事忙碌,筠婉一个花魁,就更加没有机会见到谢渊了。   好不容易逮到谢渊回来为了婚事做准备,她又找不出好的理由去城主府求见。   就在筠婉日渐焦灼、已经开始考虑是否不管不顾孤注一掷的时候,谢渊总算给了她一次名正言顺进入城主府内的机会。   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天她虽然进了城主府,但她精心准备的才艺表演却没能吸引到她最想吸引的人。   因为叶安澜这样一个乡野村姑,她原本应该技惊四座的表演,不尴不尬、不温不火的就落幕了,她的计划彻底失败。   谢渊别说被她迷住了,她的表演甚至都没能吸引他哪怕一个瞬间。   筠婉因此恨极了搅局的叶安澜,但也因此想出了一个能够让她不必孤注一掷的主意,那就是挑拨叶安澜和谢渊的未婚妻。   她借着自己的身份之便,又花了大笔的银钱雇人,到处散播谢渊和叶安澜的谣言。   她原本以为,谢渊的未婚妻会因此针对叶安澜。   要知道这两个人,一个家世背景雄厚,一个自己本身就是一方义军势力的主人,可以说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只要她们掐起来,那她岂不是就又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她想的挺好,可谢渊的未婚妻一家却不是什么冒冒失失的人。   谢渊未婚妻的嫂子第一时间派了人手出去打探消息,而且还不是打探流言来处,只是打探叶安澜其人。   叶安澜在郯城很有名,毕竟筠婉可是花了大代价要败坏她的名声,可问题是,筠婉根本就没有任何切实证据。   她不了解叶安澜,也不了解谢渊和叶安澜之间的这段渊源纯粹出于偶然。   她臆想当中的“青梅竹马”纯属子虚乌有,谢渊和叶安澜也从来不曾频繁见面。   谢渊未婚妻的家人打听不到谢渊是怎么成为叶安澜师兄的,但他们却能打听到叶安澜的大致经历。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就也知道了谢渊和叶安澜根本就不是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师兄妹。   他们不仅没有共同生活、共同习武过,而且彼此之间也着实称不上来往密切。包括在兰陵县偶遇的那次,他们彼此会面的次数,都能用一只手数过来。   相比之下,反倒是他们家未来姑爷麾下的第一谋士李璟,和他们家未来姑爷的师妹叶安澜来往相对密切。   老嬷嬷把这些情况禀告上去,谢渊未婚妻和她的那些亲人顿时就都安下了心。   他们约束下属和仆从,不让他们跟着瞎掺和,却不料谢渊未来舅兄的那位义弟,居然逮着机会就开始借题发挥。   万幸他们早就已经跟谢渊通过气,谢渊倒是不会把那人和他们一概而论。   之后,婚事有惊无险的顺利开展,谢渊新婚妻子的娘家人也和谢渊一样松了口气。   尤其是当他们听说,叶安澜从中出了大力,他们就更加不会怀疑叶安澜什么了。   筠婉的计划彻底失败,自己又被谢渊的人揪了出来。   无奈之下,筠婉只能又把她之前的下下策拿了出来,只可惜,她的美人计对谢渊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第204章 引蛇出洞   筠婉唱念做打一番动情演绎,谢渊看了不仅没有丝毫感动,反而还被她恶心了个够呛。   他没有回应筠婉的“一诉衷肠”,只冷冷对她说了这样一番话。   “曾经有人跟我说,这世上的女子基本全都处于弱势地位,她们做出的选择、经历的一切,很多都不是她们自己愿意的。”   “她很同情这些人,从不拿异样的眼光看待这些人,甚至还会不遗余力的帮助这些人。可很显然,这世上也不乏像你这种,根本就不配得到她的尊重、庇护和怜悯的人。”   筠婉不知道谢渊说的是谁,韩瑢却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谢渊那位特立独行的师妹。   本来,在经历过叶安澜只带两人就包揽了打草惊蛇任务的事情之后,韩瑢已经有点儿不太敢继续朝她伸手了,但谢渊这么一说,韩瑢顿时就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这么特别的姑娘,他还一次都没有俘获过芳心呢。   谢渊可不知道韩瑢居然连叶安澜的主意都敢打,他丢下一句“交给你了”,然后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韩瑢应了声“是”,目送谢渊走远后,他招手叫过守在门外的几个侍卫,“把她送回花楼,恢复她的娼籍。”   筠婉大惊失色,“不!你不能这么做!”   韩瑢嗤笑一声,“是谁给你恢复的良籍?是谢公子。你之前是在害谁?还是谢公子。既然你觉得我们公子的庇护对你来说纯属多余,那你就继续做你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好了。”   筠婉闻言有一瞬的心虚,但她却很快就哀哀为自己辩解起来,“不是的,我没有,我只是心悦他......”   “因为心悦他,所以就要破坏他和自己师妹的关系,就要坏了他和其他义军势力的联姻,你这是生怕他树敌少、盟友多?”   韩瑢可不是谢渊,谢渊懒得搭理这疯女人,他却不介意让对方死个明白。   筠婉一边摇头一边落泪,“我没有,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   “只是又坏又蠢,自私自利罢了。”韩瑢心说,你可别跟我表演纯真无害了,表演这种事儿,我韩瑢可比你擅长多了。   他看一眼那几个按住筠婉的侍卫,“去做事吧。”   侍卫们应了声“是”,拖起筠婉就往外走。   筠婉狡辩未遂,情急之下下意识伸手去扯韩瑢的衣襟,“韩公子~”   韩瑢打了个哆嗦,他向后一步躲开筠婉的手,然后用力抖了两下根本没被筠婉抓到的衣襟。   等到侍卫们拖着筠婉走出去,韩瑢这才嗤笑一声,“本公子看起来,难道像是一点也不挑的街边乞儿?”   他虽然花心,享受追求美人儿的过程,但他也是挑人的好不好?   不说个个都像叶安澜那样手握军队、称雄一方,起码也得有除了脸之外,其他吸引他的点吧?   “去跟公子说一声,事情我已经办好了。”交代了自己的心腹长随一句,韩瑢回了自己房间。   他得好好打扮一下,然后去跟叶姑娘说一声筠婉的下场,隐晦的邀一下功。   韩瑢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没了这样的机会。   在他处置筠婉的时候,叶安澜就已经带着自己的人手离开了。   和她们前后脚出城的,还有另外几支义军势力派来的使者队伍。   这些人在郯城损失了不少人手,一个个都恨不能把谢渊剥皮拆骨以泄心头之恨,但却碍于这里是谢渊的地盘,不好明着和对方撕破脸,于是就只能选择默默吃下这个暗亏。   但叶安澜就不一样了。   她和他们一样,也只是过来道贺的义军势力之一,在谢渊的地盘上,她同样没有大量将士可用。   可偏偏,这个可恶的女人却是造成他们损失惨重这一事实的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她带着俩人瞎搅和,他们苦心布置的伏兵又怎么可能被尽数找出?   她害得他们计划落空、人手折损,现在居然还想包袱款款顺利折返?想什么好事儿呢这是!   不敢去找谢渊叫板,他们难道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乡野村姑?   抱着这样的心思,这些在谢渊和叶安澜手里吃了大亏的义军,非常默契地再次选择了彼此联手。   他们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叶安澜之前,埋伏在了她回程的必经之路。   最让他们满意的是,谢渊的第一谋士李璟,居然也只带了少少一些将士,与叶安澜一路同行。   一次杀掉两条大鱼,这对他们来说可是意外之喜。   然而,事情真的会如他们所想的那般顺利吗?   ***   郯城去往兰陵县的官道上,李璟和叶安澜并驾齐驱,一起走在队伍最前头。   在他们身后,是李璟和叶安澜的亲随、护卫。   再往后,才是叶安澜带来的那些或骑马或赶车的蒙山将士。   他们护送着跟谢渊那边交易的各种货物,不疾不徐跟在叶安澜身后。   除此之外,叶安澜和李璟还派了不少斥候出去,打探那些义军势力的最新动向。   李璟带来的斥候是谢渊麾下将士,对自家的地盘更加了解不说,行动起来也远比叶安澜这样的外来户方便。   当地的百姓和巡查的军队,都会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为了不跟巡查的谢渊下属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冲突,叶安澜直接把自家的斥候和李璟带来的斥候混在一起派了出去。   他们数人一组,结伴而行,打探到情报之后再分出两人或者三人向后回禀。   如此按部就班行出近一半路程,叶安澜和李璟总算等来了他们期待已久的消息。   过来回禀的斥候是长安带过来的,两个年轻人行了礼,言简意赅对李璟和叶安澜道:   “公子、姑娘,那些人已经在前方的那片树林设下伏兵,总人数在一千五到两千之间,具体情形还待继续查探。领兵之人是夫人的那位义兄,他出城之后就直奔这边来了。”   叶安澜蹙眉,“这么点人就想伏击我们,怕是准备了出乎我们意料的后手在等着我们。”   李璟点头,“我让长安带人过去看看。”   叶安澜有些意动,但想到李璟如今已经不合适代她指挥调度麾下众人,叶安澜只好又强行按下了自己亲自过去一探究竟的心思。   她转头,看了一下杨小桃和郑丰收,两人立刻拍马上前。 第205章 照抄对敌   “你俩跟着长安一起过去,记住要听他指挥行事。”   “是。”杨小桃和郑丰收答应一声,跟着长安一起策马离开。   他们走后,叶安澜下令众人原地休息。   李璟含笑看着她安排,待到诸事已毕,他这才轻声叹息着说了一句,“要大乱了。”   叶安澜沉默片刻才低声说了一句,“你要活着。”   她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但李璟却还是忍不住心头微颤。   他轻轻“嗯”了一声,“我尽量。”   叶安澜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手递了一块枣泥糕给他,“吃吧,填饱肚子才好打架。”   李璟眸光柔和,“你也吃。”   叶安澜“嗯”了一声,难得斯文的小口吃了起来,眼观鼻鼻观心的文六娘等人移开目光,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过了约么一个时辰,长安带着杨小桃和郑丰收赶了回来。   “公子、叶姑娘,情况我们已经探查清楚了。”   长安抱拳行礼,把探查到的情况娓娓道来。   “我们在树林里发现了油桶和裹着浸油布料的大量箭矢,还发现了几台小型投石车。”   “除此之外,斥候们还在树林东南方向发现了另外一支伏兵,人数大概在一千左右。”   叶安澜看一眼李璟,李璟凝眉沉思,片刻后,他对叶安澜等人道:“树林里的伏兵带了油桶和火箭,显然是想对我们用火攻策略,而树林东南方向的伏兵,他们埋伏在那里,应该是为了在我们进入树林之后切断我们的后路。”   叶安澜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李璟唇角微弯,“那我们接下来就兵分两路吧。林子里的伏兵交给你,东南方向的伏兵交给我。”   叶安澜点点头,“分工我倒是没啥异议,但我人手不是很够,林子里的那些人,我很难一个不漏的全都消灭。”   李璟表示了解,“你只要把他们打散就可以了,我调来的兵已经对这里形成合围,他们会负责善后事宜。”   叶安澜一听,心里顿时有了个损主意,她问李璟,“这附近有村子或者镇子之类的地方没?”   李璟双眼圆睁,“你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叶安澜点头,“他们都想烧我了,那我烧一下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吧?”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会有普通百姓被牵扯进这场大火里。   李璟有些烦恼的揉了下眉心,“村镇倒是没有,就是后续灭火怕是十分麻烦。”   这林子占地面积极广,里面生长着很多树木,再加上现在又是深秋,地上早就铺了厚厚一层的枯草以及落叶。   当然,最麻烦的还是,那些躲在林子里的家伙,他们带了很多油桶和火箭过来。   火上浇油,这火能小的了才怪。   “算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就算你没有反过来利用他们的计划,等你们真打起来了,他们也会尝试着放火烧林。”   尤其是当叶安澜把那些人逼到走投无路,那些人肯定会善用手边的一切资源。   与其到时候再让他们破罐子破摔的到处点火,他还不如一开始就同意叶安澜把那些人偷偷摸摸费了大力运过来的东西全部都给转化成己方助力。   这么一想,李璟突然觉得叶安澜这计划其实很不赖。   抄袭敌人的计谋,利用敌人的东西,反过来伤害敌人自己,这情景想想就让人分外舒心^_^   计划得到认同,叶安澜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日常偷懒成就+1,今天对敌又可以不用动脑了呢┓(´∀`)┏   她吩咐杨小桃和郑丰收,“你俩跟着明哲,六娘跟着我,我们兵分两路。”   杨小桃和郑丰收一边恋恋不舍的看着叶安澜,一边默契又听话地齐齐点头。   杨小桃说:“那姑娘你保护好自己。”   郑丰收却说:“大姐你放心,我肯定保护好明哲哥。”   叶安澜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然后才把自己的作战计划告诉大伙儿。   简单商量几句,叶安澜带着文六娘和近百精兵走了。   他们带走了队伍里的所有火箭,还带走了商队诸人在郯城采购的其中两桶菜籽油。   在他们身后,周明哲则是指挥着郑丰收、杨小桃等人,呈扇形朝着树林两侧迂回绕行。   如此分头前进了约么两刻钟,叶安澜他们沿着官道,缓缓进了树林的覆盖范围。   树林里一片寂静,不见任何鸟类或者小兽,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叶安澜心知,他们这是马上就要踩进对方的包围圈了,如果不是这周围埋伏了大量兵将,这附近的鸟兽也不至于被惊得一只不剩。   她迅速抬起手向前挥动,她身后的文六娘等人立刻按照他们之前计划好的,朝着侧前方迅速弯弓搭箭。   那箭都是包着浸油粗布的火箭,叶安澜身后的近百精兵两两配合,一人负责点火,一人负责射箭,没一会儿就把四十多支火箭射进了树林更里面。   与此同时,叶安澜也已经抡圆了胳膊,把带来的两大桶油狠狠摔进了火箭射中的荒草和落叶之中。   伴随着伏兵头领声嘶力竭的“放箭!阻止他们!”,林中迅速燃起了熊熊大火。   万没想到会被叶安澜他们先发制人的那些伏兵,只一个瞬间就已经自乱阵脚。   除了领头中年男子的心腹下属,其他来自各方义军势力的伏兵,几乎全都在这种关键时候选择了优先保住自己的命。   他们无视了领头中年男子的话,一心只想尽快逃离火场。   要知道他们可是个个都背了一桶油过来的,虽然那桶只是小桶,但加在一起却也已经足够点燃这一整片树林了。   如果按照他们的原计划,他们应该在叶安澜等人进入树林时悄悄后撤,然后再在叶安澜等人行至树林中段时突然射出火箭,点燃被他们藏匿在林子里的那些油桶。   如此一来,阵脚大乱的就会变成叶安澜等人,而他们则可以趁此机会安全离开。   可现在情况却变得对他们十分不利。   他们不知道叶安澜是怎么知道他们埋伏在这儿,并且还打算对她使用火攻的,他们只知道,现在他们才是要被烧成焦炭的那个倒霉鬼。 第206章 迅速溃败   他们不想死,尤其不想死在异地他乡,死的尸骨无存。   再加上现在负责指挥的又不是他们的真正上官,他们跑起来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领头的中年男子万万没有想到,一千多人对上近百人居然也会瞬间溃败。   看到只有自己的亲信稀稀拉拉射出了百来支箭,其中还有大半因为距离和角度的问题根本没有挨到叶安澜等人的边儿,领头的中年男子气得差点儿没有直接原地去世。   他挥刀砍翻一个从他身侧跑过的兵,“都给老子停下,放箭!谁再敢跑,老子……”   话说到一半,不知打哪儿飞来的一支冷箭,就已经射穿此人右肩。   他一个趔趄,差点儿被这一箭带的直接摔趴下去,还是他的随身护卫伸手拽了他一把,他这才堪堪站稳。   在他眼角的余光里,他看见叶安澜等人已经手持盾牌,骑着马迅速开始后退。   别说是留下这些人的命了,现在他连想让人家受伤都变成了痴心妄想。   中年男子用力咬着牙,嘴巴里甚至已经冒出了一股子的血腥味儿,他恶狠狠盯了两眼叶安澜,然后才满是不甘的吩咐他那些心腹下属,“撤!”   他的那些心腹下属暗暗松了口气,说实在的,他们也不想待在这火势渐大的树林里。   但顾虑到自家老大的心情,这些人就算内心认为撤退才是英明的决策,表面上他们也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现出来。   一群人簇拥着骂骂咧咧指责其他义军“竖子不足与谋”的中年男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树林。   直接被无视了的叶安澜目瞪口呆,“不是,他们就这样直接跑掉了?不是说是过来杀我和阿璟的?”   文六娘一边示意众人继续有序撤退,一边甚是悠闲的答了一句,“这些人并不齐心,火一烧起来,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就开始不听指挥了,这样的一盘散沙,就算原本有十成的战力,现在肯定也会连一成都发挥不出来。”   叶安澜有些无语,“就算如此,这也溃败的太厉害了......早知道,我就不安排明哲他们过来接应了。”   这样她就可以多分一些人手围剿这些家伙,给谢渊派来的兵马减轻负担了。   正好听到这句的周明哲拍马上前,“该安排的还是要安排,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可不敢让叶安澜飘起来,不然她万一浪大了,把自己折腾出个好歹来,裴怀玉肯定第一个要问责他们这些跟在叶安澜身边的人。   周明哲表示,直肠子的叶姑娘可以略微得罪,但一肚子黑芝麻馅儿的裴怀玉却万万不能违逆。   他让他看好叶安澜,那他就必须尽职尽责地看好叶安澜╮(︶﹏︶)╭   叶安澜可不知道自己出门之前,裴怀玉居然还给周明哲下了这样的命令,她在顺利与周明哲等人会合之后,就又立刻带着文六娘等人,马不停蹄围剿那些逃兵去了。   至于李璟那边,他算无遗策,又手握重兵,而且还有长安时刻跟前跟后,叶安澜对他倒是没有多少担心。   事实也果然如她推测的那样,李璟只用了不到两刻钟,就把属于他的任务给圆满完成了。   他骑马过来和叶安澜会合时,叶安澜正追着那个为首的中年男子,也就是谢渊舅兄的义弟不放。   这人她不能留给李璟或者任何一个谢渊麾下的将士去杀,但她又不能就这样放过对方,于是叶安澜就玩儿命追着对方,非要亲自杀掉对方不可。   对方被她这般穷追不舍,身边的兵将不是被杀就是被吓得四散溃逃,李璟过来时,这人已经只剩了最后一名心腹下属在拼死相护。   看见李璟,他仿佛看见了救星,“你快拦住她!我可是......”   他话说到一半,他那名用身体挡住叶安澜刀锋的下属就已经被砍死了,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脸,沾着血液的刀锋紧随着飞溅的血液,朝着他颈部劈砍而来。   中年男子双眼圆瞪,眼睁睁看着叶安澜一刀砍上他的脖子。   而李璟,此时还在距离他们约么十丈(约33米)远的地方。   中年男子睁着一双满是不甘的眼,砰的一下栽倒在地,叶安澜用力一甩,甩掉刀上的血迹,然后干脆利落的收刀入鞘。   “辛苦了。”李璟策马上前,“你没受伤吧?”   叶安澜摇摇头,“他们溃败的太迅速了,根本就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李璟唇角微扬,“这是好事。”   敌人的阵营里人心不齐,敌人的应有战力根本发挥不出来,而他们却是彼此配合默契,该出力的时候绝不含糊推诿,这样的两支军队狭路相逢,他们毫无疑问会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他对叶安澜道:“我已经安排了人手救火,那些漏网之鱼也会有专人负责追捕,接下来就看你和主公的了。”   叶安澜表示了解,“不就是演一场戏给别人看嘛,放心,我肯定不会演穿帮的。”   他们离开郯城的路上,李璟跟她说了谢渊的钓鱼计划。   那位被叶安澜杀死的中年男子,早年虽然也有贪花好色的毛病,但却好歹讲究个你情我愿。   再加上他能征善战,为谢渊舅兄所在的势力立下了不少战功,所以谢渊舅兄对他不仅信赖,而且也十分倚重。   可近些年,这人却生出了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心思。   他仗着自己的过往战功,行事一次比一次更加荒唐、蛮横。   经常强抢漂亮女人入府不说,到后来更是发展到了谁敢阻拦、违逆,谁就会被活活打死。   他的手下有样学样,没多久,这群人就身负累累血债和冤屈,搞得谢渊舅兄辖下百姓怨声载道了。   偏谢渊的这位舅兄又是个有大抱负的,他并不满足于只是偏安一隅,做个及时行乐的土皇帝。   如此一来,他自然不会纵容他的这位义弟如此这般自毁根基。   他先是劝诫、训导,发现没用之后,他就开始狠下心责罚自己的这位义弟了。   然而他的苦心和抱负,他的这位义弟可以说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人家只想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好好享受人生。 第207章 开始表演   两人因此渐渐生出隔阂,再加上谢渊舅兄的这位义弟,打仗也不像从前那样勇猛、那样用心了,有好几次,他甚至因为贪图酒色误了战机,导致谢渊舅兄所在的势力战事失利。   为了平息众怒,谢渊舅兄按军规责罚了他的这位义弟。   他自认已经从轻处罚了,但他的这位义弟却觉得,自己明明曾经为谢渊舅兄的大业立下汗马功劳,谢渊舅兄却在势力发展起来之后,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分明就是个十足的忘恩负义之徒。   他感觉自己的荣华富贵岌岌可危,人身安全也已经受到威胁,于是在别人别有用心的挑拨下,他和周边的其他义军势力搭上了线。   背叛,这是谢渊舅兄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可他又不能在拿不出铁证的前提下,把自己的义弟给直接咔嚓了。   正当他为了该怎么抓住对方马脚而烦恼时,对方亲手给他递了把梯子。   对方提出,作为义兄,他可以代替谢渊舅兄去送嫁。   谢渊舅兄故作为难,表示自己已经选好了送亲人选,而且这人选还是他的夫人和儿子,从身份上来说,他们送亲比对方这个义兄更合适。   这是他给自己这位义弟最后的机会,结果对方却毫不犹豫选择了放弃这个机会。   他坚持要跟着一起来郯城,谢渊舅兄在拒绝了两次之后,“无奈”同意了对方的这个要求。   对方心知谢渊舅兄对他多有防备,进入郯城之后,他为了方便行事,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带着自己的一干心腹住进了馆驿当中。   而谢渊舅兄的夫人、儿子和妹妹,则是为了能够体体面面的办婚事,单独住进了另外的宅子里。   没人知道,谢渊舅兄的儿子,在跟谢渊第一次见面时,就把自己父亲的密信拿给了谢渊。   谢渊的舅兄在信里简单说了此人勾结外人的事,并拜托谢渊寻机帮他除了这个内患。   原本他们打算在这人踏上回程的时候,里应外合把这人杀掉,谁知这人居然作死的去撩拨叶安澜_(:з」∠)_   也是多亏了叶安澜那时候还不知道谢渊也想杀这人,为了不给谢渊添麻烦,为了让谢渊的婚礼顺利举办,叶安澜忍下了对这人的一腔杀意。   可也正是在那时候,叶安澜隐约意识到了谢渊对这人的真正态度。   等到谢渊派长安找上她,让她帮自己来一出打草惊蛇,而且还毫不避讳的让长安告诉她,他人手不够,是因为派了不少人过去保护未婚妻,叶安澜就愈发确定这中年男子有问题了。   从那时起,她就确定了谢渊要杀这中年男子,只是她却不知对方打算怎么杀了这中年男子。   毕竟这中年男子还有很多心腹下属、家人亲族留在谢渊舅兄的地盘上,而谢渊和谢渊舅兄又是极其稳固的同盟关系。   谢渊要是真的杀了明面上与谢渊舅兄是义兄弟关系的中年男子,谢渊舅兄还真没办法不向谢渊讨个说法。   因为是与己无关的事儿,当时叶安澜并未深思,却不料谢渊甩锅甩成了习惯,直接给她来了一出“一事不烦二主”_(:з」∠)_   这要不是李璟跟她说的这件事,她非杀回去,先狠宰谢渊一刀不可(≖_≖)   ***   大火被扑灭,黑黢黢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树林冒着滚滚黑烟,累得呼哧带喘的将士拄着手里的工具,毫无形象的大口喘着粗气。   李璟站在一旁,听着负责追击溃逃敌军的将领低声回禀一共捉到多少、杀死多少,还有大概多少漏网之鱼。   后知后觉有些心虚起来的叶安澜,指挥着自己麾下将士给那些因为救火累了个半死的谢渊麾下将士送加了盐糖的凉白开。   谢渊就是在这个时候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他虽然早就知道大概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但该演的戏还是得认真去演。   李璟派去郯城报信的骑兵,是在城主府前院的办公大厅找到的谢渊,当时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他帐下僚属、官员若干。   满身尘土、汗水的报信骑兵飞身下马,按照李璟要求的,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大声向谢渊汇报了他们遇袭、反击、发现敌人身份不对的“整个过程”。   谢渊和在场所有人一样,先是震惊、紧张、松一口气,然后又是面色难看、一脸为难。   他沉默片刻,“确定伏击你们的将领是我那位义兄?”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虽然那人一看就不是啥好鸟,但从谢渊妻子那边论,他确实该称那人一声义兄。   报信的骑兵用力点头,“李公子认出那人,就立刻派属下过来传信了。”   谢渊一脸为难,“这......义兄怎会带人伏击师妹和延宁?他......”   他不能说对方死有余辜,毕竟对方是他舅兄的结拜义弟。   可他也不能因此怪罪叶安澜作出反击,毕竟无论是谁,遇到一个三番两次想杀自己的人,都不可能次次看着别人的面子手下留情。   叶安澜只是做了一件正常人都会去做的事,他这个做师兄的,就算“被动”承担了对方这一行为带来的麻烦,他也没有任何立场指责对方。   “主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安抚两方。”眼看谢渊只顾左右为难,他帐下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幕僚忍不住出声提醒。   此人于智谋、军事方面水平着实一般,但在政务、民生方面却颇有两把刷子,属于那种没什么心眼儿的实干派。   在场的几位幕僚,也就只有这位一点儿都没察觉出这里面不对劲的地方。   也因此,只有这位最是情真意切的在为谢渊担忧。   谢渊长叹一声,“守义说得对,现在确实该以安抚两方为主。”   他“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带齐人手亲自前往那片树林。   叶安澜倒是没给他脸色看,只是神色淡然的接连扎了他两刀。   谢渊跟她道歉,“师妹,让你在为兄的地盘上遭遇伏击,是为兄监管不力,为兄惭愧。”   叶安澜不按套路出牌,“师兄确实该惭愧,这要是谁敢在我的地盘上对我的客人下手,我一准儿把他挫骨扬灰。”   心口中了一刀的谢渊:......虽然我们说好了要演戏,可你也不必真的这般犀利_(:з」∠)_ 第208章 石戎亲眷   他正腹诽着,就听叶安澜又道:“对了,师兄,我这次可以说是饱受惊吓,除了口头的赔礼道歉,您就不打算在物质方面对我补偿一二?”   比如再给她搞个轻功身法什么的。   谢渊:“……你想要什么?”   “就跟之前那个内功心法配套的轻功身法叭。”   心口再中一刀的谢渊:……合着这是早就想好了要宰他=_=   他叹口气,“等找到了我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当然,不是为了赔礼道歉,而且为了感谢她先帮自己打草惊蛇,然后又帮自己解决了舅兄的那位义弟。   叶安澜一听顿时露出笑容,“那就有劳师兄了。”   谢渊脸色不太好,但却还是朝她点了一下头,看在众人眼里,就是一副既肉痛却又不得不答应对方要求的模样。   “主公。”李璟和负责善后的将领一起走过来,朝谢渊行了一礼。   谢渊伸手扶起两人,“延宁你受惊了,也辛苦了。还有正平,你也辛苦了。”   李璟和唐正平不约而同说了同一句套话,“为主公效力,是我等的荣幸。”   谢渊拍拍他们的肩,耐心听他们汇报完,然后才带着他带来的原班人马,快马折返郯城,而叶安澜和李璟则是再次结伴踏上返程。   做戏做全套,回到郯城之后,谢渊又选了一正一副两名使者,让他们带队送他妻子的嫂子、侄儿回去,并顺带为他那位义兄的死向他舅兄致歉。   他选了一批价值不菲的礼物,但他派去的使者,致歉时却只承认自己这方招待不周。   死者的家属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挑唆,在使者和谢渊舅兄面前闹事儿,谢渊派去的使者于是在谢渊舅兄的示意下,不咸不淡讲述了一下事情经过。   而且他们还一脸淡定的表示,如果不信,诸位尽可去找其他势力的使者打听,或者也可以派人入境,到我们家主公的势力范围内自己亲自取证。   至于死者家属要求的,杀死叶安澜为他们的亲人报仇,使者表示,人家叶姑娘是我家主公的客人,不是我家主公的家奴,我家主公不可能因为对方努力自保就把人家给杀了。   死者的儿子对使者的这个说法表示无法认同,他嘶吼着揭穿使者,“那叶安澜明明就是你家主公的师妹,他师妹杀了我父亲,难道他不该杀了他师妹为我父亲报仇?”   正使直接被对方这胡搅蛮缠的本事给逗笑了,他朝那人一拱手,语速极快的问:“敢问这位公子,若是你哥哥要杀你妹妹,结果你妹妹为自保反手把他给杀了,你会杀了你妹妹为你哥哥报仇吗?”   “你说什么?!”不出这位使者所料,死者的儿子果然没有和他讲道理的意思,对方在听到他拿自己的亲人举例时,就已经满心都是“竖子找死”这四个字了。   但谢渊派来的正使却一点儿也不担心对方能拿自己如何。   这小子的爹都已经被他们家主公的那位师妹弄死了,他那更不成器且也没有任何根基可言的儿子,难道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真以为他们家主公的舅兄是个摆设?   以有心算无心,他们家主公的舅兄要是在这种情况下都没办法压制住这一家子,那他可要怀疑他们家主公的联姻之举是否明智了。   接收到谢渊这位正使暗搓搓递来的一个小眼神儿,谢渊舅兄非常神奇的立刻领会到了这老头儿想要传达的意思——到你了,上吧。   谢渊舅兄:......感觉既好笑又好气,但又不能不捏着鼻子顶上,这可真是够憋屈的_(:з」∠)_   ***   回到自家的势力范围,叶安澜第一时间带人去了费县。   在那里,她接到了石戎的外祖父母、舅舅舅母、表哥、表弟、表妹,以及他们带来的一众家仆、下属。   石戎本人并没有出现在这儿,作为一个刚刚回到自己父亲身边、目前尚且还处于有名无实阶段的所谓“少主”,石戎并不能事事都自己做主。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苦心筹谋、细心挑选,然后豪赌一把,把自己的外祖一家托付给他认为最值得相信的叶安澜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和自己外祖一家说的,叶安澜见到的冯家人,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不安和焦虑。   他们就好像真的只是举家搬迁到了一个新地方,并且还是一个能够让他们安居乐业的新地方。   “晚辈叶安澜,见过冯老太爷、冯老夫人、冯老爷、冯夫人。”虽然心里好奇,但叶安澜却并没有把这份好奇表现在脸上,她恭恭敬敬抱拳行礼,第一时间表现出了自己的最大诚意。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石戎并没有安抚冯家人,他们表现的这么淡定,完全是因为冯老太爷并没有对他们说出全部实情。   石戎的生母在他出生之时就已过世,而且还是被他父亲最为宠爱的妾室害死的。   冯老太爷因为爱女的死直接与老友割袍断义,但为了外孙,他并没有把这事儿直接闹去官府。   他把证据、证人以及外孙一起带去了冯家,另外还要求石家杀了那个女人给他女儿偿命。   然而石戎的父亲却玩儿了一出李代桃僵,冯老太爷的老友,也就是石戎的祖父过世之后,被石戎父亲养在外宅的那个女人,就又“死而复生”,光明正大进了石家,而且还是以石戎父亲继室的身份。   石戎的外祖父冯老太爷当然是愤怒的,可当时这个世界已经彻底乱了,官府早就不是形同虚设,而是已经被各地义军彻底推翻了。   他掌握的证人、证据都已经没用了,石戎的父亲又出乎他意料的,以文人的身份拉起了一支义军。   对方掌握着远远强于冯家的武装力量,冯老太爷就算恨得牙根直痒,也拿石戎的父亲没办法了。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缺德事儿做多了,纵容妾室害死发妻、视嫡长子如无物的这个男人,在石戎被冯老太爷夫妇含恨带走之后,居然再也没有养住哪怕一个儿子。   他后宅妻妾成群,这十多年里也没少有人怀上,但能够平安生下、平安养大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第209章 疯狂少主   在石戎十四岁时,亟需一个“继承人”稳定人心的他父亲,带重兵上门“拜访”冯老太爷,提出把他接回自己身边抚养。   他为了不连累自己外祖父母、舅舅一家,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的母亲报仇,在冯老太爷痛骂他父亲之前,看起来相当迫不及待地答应了认祖归宗。   然而就算石戎用“我跟你走,你别动我外祖一家”作为条件,约束了他的父亲,石戎的外祖一家却也还是在过去的近一年时间里,屡屡遭遇危险。   石戎虽然在“认祖归宗”之后,靠着自己嫡长子的身份,以及他不错的能力、性格聚集了不少年轻的追随者,但他手头没有兵权,只空有一个“少主”的名分,要保护外祖一家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走投无路之下,他用自己灵活的头脑想出了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恰逢谢渊大婚,他父亲也要派遣使者例行恭贺,石戎于是主动请缨,要随出使的义军队伍一起前往郯城。   他父亲疑心石戎有其他心思,怕他勾结外人对自己不利,原本是不打算同意石戎跟着前往郯城的,但石戎父亲的继室却给自家男人吹了枕边风。   石戎归来之后,并没有如她预料的那样住进城主府前院,而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自己出去单独开府了。   正好石戎的父亲也不想他堂而皇之住进城主府,借着近水楼台的便利挖他墙角,父子俩一拍即合,只苦了一心想要弄死石戎的这位继室。   石戎不住进城主府,她一个内宅妇人,就很难把手伸到石戎身边了。   再加上石戎又从冯家带出了不少忠心又精明的人,有这些人守在石戎身边,她就是想要暗搓搓做点儿什么都难。   偏石戎又占了身份的天然便利,一回来就获得了不少人明里暗里的拥护。   她心里有鬼,看到石戎这样,生怕石戎站稳脚跟之后就拿她开刀,于是就迫切地想要借着这次机会除掉石戎。   有她和另外几个同样心怀鬼胎的妾室吹枕边风,石戎的父亲最终还是同意了让石戎跟着出使。   然而就算如此,石戎也还是始终处在他父亲心腹下属的监视之中。   好在石戎自己武功高强,队伍里又有暗中投靠他的义军配合着给他打掩护,让他能够趁着自己父亲的心腹下属不注意,找到叶安澜谈一笔交易。   一个有实力、有底线但却没有逐鹿天下野心的人,一个与他看好的明主是师兄妹关系、且彼此互相信任的人,这已经是石戎能够为自己外祖一家找到的最好托庇之人了。   至于他拜托叶安澜帮忙保护外祖一家的报酬......这不是还有他爹的那点子基业呢嘛。   虽然他现在被迫挂了个“少主”的名头,可他却一点儿也不想继承那个男人挣下的任何东西。   比起为了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强忍着内心的厌恶与仇恨,忍辱负重地与那个对他没有一点父子之情的男人虚与委蛇,石戎觉得,还是让那个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男人竹篮打水一场空更爽。   至于他自己,他好歹受了冯家十几年的悉心培养,他相信他能够凭着自己的本事在这乱世立足。   可怜石戎那位自以为能够死死拿捏住他唯一子嗣的亲生父亲,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唯一的儿子居然疯狂到拿他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做筹码,去为自己的外祖一家交换能够安稳生活的环境。   唔,其实叶安澜也觉得石戎这孩子的想法蛮疯狂的,但她很欣赏石戎的重情重义和赤子之心。   这样一个行事只问本心,一直活得神采飞扬、活泼肆意的少年,叶安澜不忍心看他被市侩凉薄的父亲、阴毒狠辣的庶母逼入绝境。   两人一个敢赌,一个敢应,这才有了冯老太爷带着一大家子,迅速搬迁到叶安澜地盘上的事儿。   这一路,他们依然没能摆脱追杀,万幸冯老太爷是个睿智的,早早就为自家请好了大量“保镖”。   他把自己在老家囤的粮食、货物全都送给了当地的江湖门派,还承诺只要他们一家平安抵达费县,他外孙就会派人把自家除祖宅之外的所有宅子、田地、铺面的契书全都转交给这个江湖门派。   对方心动了,派出了三百门下精英弟子,一路把他们护送到了叶安澜的地盘上。   而冯老太爷也很守信用,抵达费县的第一时间,冯老太爷就按照他与对方约定好的,迅速联系石戎的亲信,让他把带来的所有契书全都转交给了带头护送他们一家的那位“大师兄”。   对方满载而归,冯老太爷也如愿保住了所有家人,可以说是实现了一次完美双赢。   “不知您老是打算跟我回蒙山,还是打算留在费县?”彼此见礼寒暄毕,叶安澜开门见山问了冯老太爷一句。   冯老太爷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选择的权利。   犹豫片刻,冯老太爷试探着说:“老夫虽已上了年纪,但却不愿意就这样混吃等死下去。更别提老夫的儿孙们了,他们都还年轻,还远不到可以避世隐居的时候。所以,若是叶姑娘不介意,老夫想在这费县开家学堂、置些产业,给家里的儿孙留一些能够赖以糊口的营生。”   他们冯家原本就是耕读世家,虽说耕读的同时也会多少做些生意贴补家用,且在世道乱起来后也有雇佣武林高手培养家中子弟、仆从习武,但如果想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从零开始,冯老太爷觉得,他们还是应该先做自己最擅长的。   叶安澜对冯老太爷的选择一点儿也不意外,她笑着微一颔首以示了解,“那我等下就让人请这费县最可靠的几个牙人上门,您想买什么,尽管直接跟他们说。”   冯老太爷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他的宝贝外孙确实没有看错人,这姑娘对他们好像还真没有掌控、软禁的意思。   他正想着,就听叶安澜又道:“对了,您应该已经见过驻守费县的潘公子和姚将军了吧?”   冯老太爷点点头,“有过一面之缘。” 第210章 公立学堂   负责接收他们冯家的就是这两位,姚准冯老太爷没怎么接触,对方只是公事公办的把他们护送进了费县县城,反倒是那位年轻有为的潘公子,先是给他们准备了这栋宅子,然后又让人给他们送了不少生活必需之物。   他把自己和这两人的简单接触大概说了一遍,叶安澜边听边点头,“那您以后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就直接过来县衙这边找湖轩吧。”   顿了顿她又道:“我既然答应了石戎要照看你们,自然就不会让你们有危险或者被欺负。当然,你们也不能在我的地盘上做有违法度的事。我定的规矩,任何一个生活在我势力范围内的人都必须遵守,这一点没有任何人情可讲。”   冯老太爷点头表示理解,“叶姑娘放心,老夫一家都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叶姑娘能庇护我们,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我们既然来到费县、要在费县定居,守费县的规矩也是应有之义。”   叶安澜很满意,她笑着朝冯老太爷拱手,“晚辈自然相信冯家的人品,若冯家是那等自私自利、得陇望蜀的人家,冯家也养不出石戎那样的仁义人。但晚辈一向喜欢把丑话说在前面,不敬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两人一番漂亮话说下来,原本因为叶安澜的直言不讳变得有些尴尬的气氛,再度悄悄变得和谐起来。   之后,叶安澜又问了冯老太爷是否需要她安排专人保护冯家众人。   冯老太爷想了想,最终还是拒绝了叶安澜的一番好意。   不过他倒是拜托了叶安澜帮忙寻个武功高手教导晚辈和家仆,之前他重金聘请的那一位,在他们冯家搬家之前就已经跟冯老太爷提了要回师门养老。   若不是看在多年下来,冯家对他着实不错的份上,对方都不会护送冯家人往费县走这一趟。   现在冯家人既然已经在费县安顿下来,那位老爷子自然也不会继续留在冯家了。他现在就只能冯老太爷找到新人接替自己了。   冯老太爷感激对方多年来尽职尽责帮忙教导家中子弟、仆从,也感激对方愿意在离开之前送他们前往费县,所以已经打定主意要尽快找到接替的人,然后再封一张大额银票感谢对方。   “这样啊。”听完冯老太爷简单讲述的前因后果,叶安澜给了他另外一个建议,“若您只是想要培养家中晚辈和仆从,提高他们的战斗能力,那我建议您把他们送去费县的公立学堂。”   冯老太爷一愣,“公立学堂?”   叶安澜点点头,“在我治下的这三个县,每个县我都设立了一家公立学堂。公立学堂下辖男子学堂和女子学堂两个分部,读书、习武是这两个分部的必修课程。”   冯老太爷一脸震惊,“您的意思是,这学堂即便是女子和仆从也能进去学习?”   叶安澜再点头,“只要他们年龄合适,来历清白,符合各专业的招生要求,并且能够交得起费用。”   “呃,也有一些专业不要求立刻交费,但这种的一般都会要求学生跟学堂签一个契书,承诺自己毕业之后会进入公立的作坊做工,并在规定的年限内用自己的工钱分期支付拖欠的学费、生活费等。”   冯老太爷:......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求学不花钱,学完了还能包给找活儿干的,这学堂怕不得是个吞金兽吧?   可问题是,这叶姑娘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家财万贯的有钱人啊!   叶安澜:是的,我是个24K纯穷鬼_(:з」∠)_   说好的有矿,矿被裴怀玉直接划进了公库里,说是要养军队┓(´∀`)┏   说好的每次打仗都有战利品,战利品也被裴怀玉直接划进了公库里,说是要用于发展她名下那些专门用来抚恤、安置伤残、死去将士的产业。   转了一圈儿,她还是那个只有一点点小金库的吃土女孩_(:з」∠)_   冯老太爷不知叶安澜心中所想,他问叶安澜,“老夫可能前往这费县的公立学堂一观?”   叶安澜一口应下,“能啊。”这又不是什么能够藏着掖着的东西,她的那个公立学堂,可是面向全县公开招生的┓(´∀`)┏   她看一眼同样有些意动的冯老爷和冯夫人,“我们的公立学堂是面向全县所有人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大人还是孩子,只要你有向学之心,你就可以去报名申请入学,只要你有一技之长,你就可以去报名应聘先生之位。当然,最终这些人到底是否能够进入我们的公立学堂,就要看报名的人是不是合适成为我们的学生或者先生了。”   冯老太爷看出了叶安澜的故意煽动,他摸着自己的花白胡子问叶安澜,“姑娘设立女子学堂,教她们读书习武,教她们一技之长,还为她们提供走出家门自食其力的机会,是要改变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规矩么?”   叶安澜轻笑,“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用我这短短一生就能做成的事儿。”   冯老太爷双眸微睁。叶安澜没有否认自己有这样的意图,只说了这不是她一个人,用她这短短一生就能够做成的事儿。   他表情有些复杂,“姑娘就不怕天下士子口诛笔伐么?”   叶安澜耸耸肩,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冯老太爷面前做出这样有些无赖的举动来,她道:“口诛笔伐又如何?挨两句骂又死不了人。”   冯老太爷:......!!!∑(゚Д゚ノ)ノ   冯老太爷表示,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豁得出去的姑娘_(:з」∠)_   叶安澜也不装彬彬有礼的斯文人士了,她唇角微扬,说出口的话带着一股子浓浓匪气,“我的地盘,我想抬举谁就抬举谁,要是有那脑子不清楚非要对我指手画脚的,大不了我就让人跟他讲讲道理呗。”   她嘴里说着讲道理,右手却暗示性的握住了腰间刀柄,很显然,她的这个“讲道理”,和正常人所认为的“讲道理”,并不是同一个“讲道理”┓(´∀`)┏ 第211章 动荡伊始   且不说冯老太爷是如何的三观尽碎、目瞪口呆,只说叶安澜,在毫无心理负担的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后,这姑娘就把冯家人丢给了潘湖轩。   她给潘湖轩定了个既要保护、也要监视的基本原则,然后就改头换面,亲自跑去了石戎父亲的地盘上安插钉子。   虽然她的第六感告诉她,石戎是个不错的小少年,但为了不被裴怀玉教训,叶安澜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做好该做的事。   除了亲自探查石戎与其父的关系,不着痕迹的往对方地盘上插钉子,她还想顺带画一下当地舆图,以及顺便招揽一些流民、乞丐回来扩大人口基数。   据她所知,在战乱开始之前,她治下三县,每个县的人口都有两到四万,再看看现在,她坐拥三个县、一个蒙山,可她麾下百姓加在一起,人口却还不到两万。   而且这小两万人,还只有一小半是青壮年男子,另外的一大半则是实打实的老弱妇孺。   虽然她是按照全民皆兵的思想去管理大家的,但她又不可能不顾受训人员的人体素质,强行要求他们统一训练强度。   差异化的训练内容,取得的成果自然也是有差异的,她那四千名由女子和少年组成的预备役将士,战斗力终究没办法和八千名青壮年男丁相比。   说通俗点,她的四千名预备役将士,单拉出来,一个人最多也就只能对付一到三个其他义军势力里的普通青壮年兵卒,而她的八千正规军,却每一个都能对付三到十个其他义军势力里的普通青壮年兵卒。   这种程度的武装力量,眼下倒是足够他们自保了,可随着各方势力的互相吞并,不出两年,他们就会变得处境微妙了。   叶安澜可没有忘记李璟之前感慨的那句“要大乱了”,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家地盘,她必须在这两年之内训练出更多精兵。   ***   一直忙到即将过年,叶安澜这才风尘仆仆带着杨小桃等人赶回蒙山,陪着爹娘和弟弟妹妹一起过年。   当然,在回去之后,她也没有忘记顺便拐个弯,去一趟兰陵县看望李璟以及他家的三位女眷。   此一去,她从李璟那里听说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年后,李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离开兰陵县了。   虽说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叶安澜也不是不能理解。李璟他是谢渊的谋士,只要有仗打,他就得跟着谢渊出征去。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   怀着些微的失落回到蒙山,叶安澜努力打起精神,张罗着要和大伙儿一起过个好年。   然而这年只“好”了大年三十那一天,新一年的第一天,也就是正月初一那一天,蒙山的戍守将士,一大早就看见了费县那边燃起的报信浓烟。   惨绿色的烟雾代表求援,戍守的将士不敢耽搁,看到有烟雾升空的第一时间,他们就派人策马去了寨子给叶安澜报信。   叶安澜昨晚守岁一直没睡,这一大早的,她正想打个盹儿,寨子里的一群顽童就已经嘻嘻哈哈结伴来了她家拜年。   她揉着有些胀痛的额角,亲手端了糖块儿、点心、干果、成串的铜钱出来,招待这些一脸喜气的孩子。   孩子们兜里装满好吃的,手里拿着用红绳串成一串的压岁钱,高兴得都快把叶家的房顶给掀翻了。   上山报信的兵卒就是这个时候快马杀进叶家院子的,他在一群孩子的惊呼、尖叫声中单膝跪下,“报——”   叶安澜腾地一下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她脸色一下变得严肃起来,吓得院子里的这群孩子都不敢再大声喧哗了。   听到动静的叶金奎等人也纷纷从灶房、后院、卧室之类的地方探出头,然后众人就听到那报信的兵卒大声说:“费县发出求援信号,应是有其他势力的兵马攻打县城。”   叶安澜一听,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逗孩子,她招手叫过叶松,“二郎把这些孩子送回家。”   至于她自己,她得第一时间去敲钟。钟声响,蒙山的头头脑脑就都会跑出来集合了。   “元娘!”叶金奎一边给自己戴头盔,一边急匆匆跟着叶安澜往院子外面走,“这次我陪你一起下山可好?”   叶安澜一怔,“您走了,我娘......”   “你娘有你二弟他们照顾。”叶金奎不想再继续守在山上,虽说在山上他也不是闲人一个,而是每天都在训练、做事,但他依然还是更想下山参战。   他想给叶安澜帮忙,且在经历过这些年的努力学习、艰苦训练之后,他也确实有了独当一面领兵出战的本事。   “那行,那我这次就带您一起出征。”在不违背规矩与原则的前提下,叶安澜不介意多给自家人一点机会,她对叶金奎道:“不过,您得自己说服我娘。”   叶金奎松了口气,“年前我就已经跟你娘提过这事儿了,你放心,她已经同意了。”   叶金奎既然都这么说了,叶安澜自然就也没了阻止的理由,她冲自家养父微一颔首,“那您先去议事大厅,我敲完钟就过去和大家商量具体事宜。”   “好。”叶金奎知道自己跟不上叶安澜的速度,于是也不强求事事陪同,他远远跟在叶安澜身后,大步流星朝着议事大厅的方向走。   没一会儿,钟声响起,紧接着,叶金奎身后就又多出不少脚步匆匆的蒙山首脑人物。   托大家全都响应及时的福,一共只用了不到半刻钟时间,蒙山的议事大厅里就已经全员到齐。   而此时,叶安澜也已经抓着早到的裴怀玉等人,把派人下山打听具体情况、调动粮草军械、安排将士驰援以及镇守蒙山的事情给安排下去了。   人齐之后,叶安澜就直接开始点将了。   她噼里啪啦一通说,把负责后勤事宜、出征事宜、守山事宜的人员一一安排好,然后就带着杨小桃、文六娘、郑丰收、叶金奎一起下山去了。   和他们一起下山的,还有一百多个女子护卫队成员、三千多名精锐将士。   他们骑快马,用最快的速度直奔费县县城。   比他们更快的,是负责下山打听具体情况的那些斥候。 第212章 谢渊来信   叶安澜带着大军行至半路,派出去的斥候就带着他们之前散出去的情报人员回来了。   两拨人在官道上会面,斥候和情报人员回禀了他们眼下掌握的有关敌人的消息。   据他们说,这伙赶在大年初一攻打费县的马贼,原本一直在潍坊周边活动,但随着谢渊舅兄地盘的不断扩大,这群人渐渐就被挤到了叶安澜他们这边。   他们被谢渊舅兄手下的将士打得只能抱头鼠窜,自然也不敢去找其他大势力的麻烦,于是,这群人就盯上了一直偏安一隅、奉行猥.琐发育策略的叶安澜。   叶安澜自从趁乱夺下三县之地,就一直老老实实发展民生、经济,从不主动出兵攻打别人,而这伙人的身份又注定了他们不能去参加谢渊这种一地之主的婚礼,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叶安澜其实十分凶残。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们直接把叶安澜当成了软柿子捏。   之所以选择攻打费县,是因为费县是三县当中离他们逃窜路径最近的县。   他们原本是想趁着大过年的,守城将士难免疏于防守的时候给费县来一次突然袭击,然后趁乱抢完就赶紧按照既定路线继续逃窜,却不料负责镇守费县的姚准居然是个大过年也要站在城墙上吹着冷风喝烈酒的另类青年,他们一来,姚准这个守城大将就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   再然后,他们先是被姚准不由分说赏赐了一波箭雨洗礼,然后又被姚准麾下将士骂的三尸神暴跳、理智彻底下线。   两军对垒,彼此叫骂乃是传统项目,可这群马贼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马贼出身,居然骂不过负责守城的那些义军。这他娘的可真是活见了鬼!   也不知道他们是气疯了,光顾着跟城墙上的那些义军较劲儿了,所以没有注意到和箭雨同时出现的惨绿浓烟,还是注意到了也没当一回事儿,反正叶安澜他们都已经走到半路了,那群人居然还在城墙根儿下与守城义军彼此叫骂呢。   听完斥候和情报人员的一番回禀,叶安澜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她揉了下眉心,“丰收、小桃,你俩各带一千人马从两侧包抄,防止马贼战败之后四散逃跑、为祸村镇,爹和剩下的一千多人跟我一起正面进攻。”   众人领命,分头去做自己的事,叶安澜则是带着叶金奎和剩下的一千多人,径直赶往费县增援。   她带着的这一千多人,有近六成都擅长使用弓弩,众人快马加鞭,迅速赶到费县县城外面,然后在马贼进入射程的第一时间,擅长使用弓弩的将士就在叶安澜的示意下齐刷刷发射了两波箭雨。   马贼中的大小头目最先中招,然后才是那些簇拥在他们身边的、他们最得用的心腹下属。   而那些因为头领死去阵脚大乱、四散溃逃的马贼,则是被郑丰收、杨小桃以及姚准带人三面夹击,一个不落的全都剿灭了。   把马贼的尸体全数烧毁掩埋之后,叶安澜带着杨小桃等人再次回了蒙山。   这一次他们的战利品不多,除了马贼匆忙之下带出的少量金银,就只有马贼战死之后留下的良莠不齐的那些马匹了。   叶安澜略微嫌弃,但姚准却如获至宝。他跟叶安澜申请了这些马匹,准备为费县多培养一些骑兵。   叶安澜同意了,把马匹和金银全都登记在了费县公库的账目上。   此后的一年多时间,叶安澜继续按部就班招人、练兵、耕种、养殖、屯粮......有人来打,她就带人反击一下,没人来打,她就缩着绝不出头。   如此一直熬到她十五岁那年的春天,谢渊终于按捺不住,给她甩过来一个大麻烦。   叶安澜收到谢渊来信时,蒙山和三县之地的春耕农忙刚刚宣告落幕。   谢渊在信上说,因为前线兵力吃紧,他把李璟手底下那三县之地的驻兵调走了一共六成。   和这六成驻兵一起被调走的,还有已经初步恢复了三县民生、经济的李璟。   “......延宁留在兰陵县的家眷就交给师妹你了,这可是为兄苦心为你安排的表现机会,你可一定要牢牢抓住才行。”   明明就是想要赖她的将士帮忙戍守这三县之地,结果却还故意说成是为了给她制造表现机会,这给叶安澜给气的。   她一把将信纸揉成一团,然后用力砸在墙上,“气死我了!你给我等着!”   裴怀玉觑了一眼那信纸,然后一言不发的继续做事。   其他人唯裴怀玉马首是瞻,他这个日常跟叶安澜唱反调的都装鹌鹑了,他们当然也不会傻乎乎的跳出来触叶安澜的霉头。   “都跟他说了叫他不要上头、不要浪,结果他还是把自己给搞得兵力不足了,这家伙到底懂不懂什么叫‘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没人搭腔,叶安澜自己也能继续念叨,她一边在屋里来回转圈圈,一边鄙视谢渊的作死举动。   她不知道的是,谢渊其实也是没办法了,他要是继续苟着,他周围的其他义军势力可就要按照“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套路一日比一日愈发壮大了。   他和只想苟到大结局的叶安澜不一样,他的目标是那把椅子,他不能一味只想如何保命,该冒险的时候,他得咬着牙努力顶上。   至于大后方的三县之地,这不是还有叶安澜呢嘛。要是有谁想抄他后路,他相信叶安澜一定会一边骂他,一边帮他摆脱困境罒ω罒   是的,谢渊知道自己半强制的拖叶安澜下水会挨骂,但他却还是厚着脸皮先斩后奏了_(:з」∠)_   没办法,想要江山,那他就不能太过要脸,能利用上的资源,他得厚着脸皮可劲儿利用┓(´∀`)┏   事实也正如谢渊所料,叶安澜虽然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她也确实乖乖调兵遣将,带人下山去了。   且不说李璟的祖母、母亲、表妹都还留在兰陵县,就只说谢渊是她看上的大粗腿,她就不能在谢渊为难的时候撒手不管。   真正让她想揍谢渊一顿的,其实是谢渊明明可以好好跟她说,但却非要一边调侃她,一边跟她玩儿什么先斩后奏。 第213章 围魏救赵   谢渊算计的精,叶安澜做不到放手不管,可她也不想就这么顺了谢渊的心意,于是她决定学着古人围魏救赵。   当斥候和情报人员送回消息,说是位于谢渊西北方向的义军势力已经出兵奔赴兰陵县,叶安澜立刻兵分三路攻打对方势力范围之内的峄县、滕县、合乡。   三路兵马一路由她亲自统领,另外两路则分别由魏祯和周明哲、杨小桃和潘溪亭统领。   魏祯原本在蒙阴镇守,为了把她替换出来,叶安澜把老成持重的叶金奎、已经到了该参与实战阶段的叶松派去了蒙阴做守将。   至于潘溪亭,他是潘云正潘老爷子的二儿子、费县主政之人潘湖轩的亲哥哥,之前叶安澜苟起来猥.琐发育的那些年,他一直在裴怀玉手底下帮着处理政务,可以说是实打实的大材小用了。   现在叶安澜因为谢渊的先斩后奏决定来一出围魏救赵,裴怀玉知道她缺人手,所以第一时间就把包括潘溪亭在内的二十多个可用之人推荐给了叶安澜。   这些人叶安澜挑了十个身手好的带在队伍里,让他们兼职谋士。   剩下那十几个只会一点花拳绣腿的,她则是把人安排进了负责粮草辎重的后勤队伍里。   这些人适应不了长途奔袭的闪电战,在战场上也没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不适合跟着他们这些刀尖舔血的人。   仗着蒙山将士战斗能力远超寻常军队,叶安澜他们采取尖刀策略,先是派出小部分武功高手打开城门,然后再里应外合把紧随其后的大部队引进城内。   万没想到隔壁龟缩多年的邻居会突然携重兵出击,对方的守城大将在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叶安澜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拿下了距离己方最近的峄县、滕县、合乡。   消息传到正派兵攻打兰陵县的对方义军首领耳朵里,对方差点儿以为自己是太过劳累以致于产生幻听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消息属实,对方着急忙慌的掉头来打峄县。   他们这些人的粮草辎重可还都在峄县呢,老巢都被人家给端了,他们后面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啊?   再说叶安澜把这三县之地一占,他们这些人可就彻底回头无路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可以迅速打下兰陵县,然后来个就粮于敌,那他们也不可能一直飘在外面不回去吧?   都不用太久,他们哪怕只是在外面飘上个把月,他们的老巢怕是就得直接变天了。   要知道,他们这股义军势力的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要是有机会,起码有三个人想把老大的位置抢到自己手里。   到那时,他们这些现任老大的嫡系,可就真的成了无人理会的孤魂野鬼。   为了避免变成预想中的最坏情况,对方果断放弃兰陵县,掉头开始朝着峄县急行军。   然而叶安澜却早就已经在峄县张开口袋等着他们了,对方斥候打探到叶安澜只带了两千人马守城,剩下的大量将士都已经转道他处。   他们把消息报上去后,已经急火攻心的那位义军头领,认为己方的两万大军完全可以以碾压态势夺回峄县。   他带着自己的心腹将士,火急火燎赶回峄县,结果却在峄县被叶安澜打了一次完美伏击。   最开始,他带来的两万兵马确实表现得锐不可当、势如破竹,只可惜这份锐不可当、势如破竹,却是叶安澜故意让人放了水的。   当他带着大军冲入峄县县城,原本还在带着下属认真表演“狼狈逃窜”的叶安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城墙上面。   她在对方义军首领目眦欲裂的瞪视之下,捏着石块,砰砰砰砰玩起了砸地鼠游戏。   而原本被他们“攻破”的城门,此时也在他们身后再度缓缓合拢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对方义军首领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这是上当了。   叶安澜利用了他迫切想要夺回峄县的心思,故意示敌以弱,然后在他进城的那个瞬间,直接跟他玩儿了一出瓮中捉......呸!他可不是鳖!   念头转到这里,义军首领就被叶安澜用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准确砸中了。   他一脸惊惧的掉下马,然后直接被乱军当中不知道是谁的马蹄子直接踩断了两根肋骨。   再然后,他听到有人大喊,“刘将军死了!刘将军死了!”   实际上还有一口气儿的义军首领又气又急,他想吼两句,但却又被不知道是谁的马蹄子一脚踩在了左臂上。   咔嚓一声,义军首领直接痛晕了过去,然后,他再也没能醒过来。   又过了约么半盏茶时间,大小头目几乎全都死光的这伙义军,在叶安澜麾下将士的“降者不杀”大喊声中,纷纷丢盔弃甲,选择了向叶安澜他们投降。   叶安澜安排人手,迅速收编了这位刘将军留下的大半俘虏。   这些人全部都是身体素质相对较好的青壮年男子,紧急培训一下,有需要的时候完全可以直接拉出来用。   虽说这样的速成班,战力肯定比不过她花了很多时间培养出来的那些精兵良将,但眼下她实在是缺人用呀,该将就的时候也还是要将就。   至于剩下那一小半不符合她征兵标准的老人、病人或者半大孩子,这些人叶安澜就直接让他们各回各家了。   收编了对方送上门来的小两万人,叶安澜留下其他人守城,自己则是带着精心培养出来的蒙山骑兵,先后夺走了那位义军首领原来地盘上的另外三个县——邹县、泗水、曲阜。   对方阵营里原本还在内斗的几个义军将领顿时傻了眼。   老大死了他们无所谓,毕竟他们也想做老大很久了,可这原有的地盘突然缩水二分之一,而且还全部都是被叶安澜这伙人给拿了去,这谁受得了?   实力大幅削减固然也很让人头秃,但更让他们头秃的是,这叶安澜现在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他们一半领地、吞掉他们近三万兵卒,那么接下来,她是不是也能继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他们的另一半领地、吞掉他们剩下的那些兵卒? 第214章 使了妖法   事实证明,叶安澜并不能。倒不是她打不下来,而是,她就算打下来了,她也没有足够的将领、精兵可以用来守城┓(´∀`)┏   九县之地,已经是目前她能掌控的最大地域。   一点儿都不上头的叶安澜,因为深知自己几斤几两,所以在打下对方一半地盘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出击了。   她一边抓紧时间训练更多精兵、选拔更多将领,一边监督帐下文职人员管理、发展新打下来的六个县城,并顺带坐看隔壁邻居与周边的其他义军势力合纵连横。   能够存活到现在这个阶段的义军势力,虽说已经过了乱世最初那种菜鸡互啄的阶段,但他们的作战水平也依然算不上高。   将领能力有限,士兵打仗依然还是靠着一腔孤勇和一把蛮力,他们最大的进步,就是他们所谓的“精兵”,总算摆脱了用锄头、镐头、柴刀作战的原始阶段。   像谢渊那样,帐下文臣武将都很有水准、大多数士兵也都受过正规训练的,反而属于各路义军当中的凤毛麟角。   当然,他之所以兵力捉襟见肘,也和他从一开始就是走的精兵路线很有关系。   若是他也学着其他义军势力招募注水军,他也不至于还要厚着脸皮跟叶安澜玩儿先斩后奏。   叶安澜如他所愿出兵了,但出兵的方式却完全出乎谢渊及其帐下若干谋士的意料。   她一口咬下隔壁邻居一半的地盘,成了横在兰陵县与其他义军势力之间的一道坚实屏障,既免了自己来回带兵奔波、时刻提防别人进攻,同时还为自己争到了一大片新的领地。   战力如此剽悍,周围的义军势力哪个还敢顶风作案,去摸这头横空出世母老虎的胡须?   大家默契地把她丢在一边,热热闹闹的开始和其他势力或合作,或交战。   他们一番合纵连横之后分成了两个阵营,然后在叶安澜眼皮子底下彼此打成了一锅粥。   消息传到兰陵县,李璟的表妹白芷筠找到自己姑祖母,“之前五婶娘提的那门亲事,祖母替我应下来吧。”   李老夫人沉默片刻,方才摸着自己侄孙女的手应了声“好”。   而在另一边,谢渊也已经得到叶安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六座县城,间接为兰陵县解围的消息。   “这要是我麾下战将该多好!”他拿着情报人员发回的密信,震惊、感慨、惋惜之下,好悬没把自己的大腿给拍肿。   这可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他这边费劲巴力的好不容易拿下两座城,结果人家那边却是一口气连下六城,这特么是使了妖法了吧?   谢渊酸了。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只有我,这感觉可真是非同一般的酸爽_(:з」∠)_   好吧,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叶安澜之所以能够做到这种地步,是因为她一直身先士卒,自己亲自去做那些最危险的事。   她把难度最大的全都交给本事最大、地位最高的人去搞定,每一场战争都以最大限度保存手底下士兵的性命为第一优先级,所以她手底下的那些兵,攻城才会容易得让其他义军首领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他把密信拿给自己的其他谋士传阅,最先获得传阅资格的,毫无疑问正是李璟。   李璟也很惊讶,但惊讶之余,他也颇为无语,他有些头痛的问谢渊,“主公说的会调兵保护兰陵县,原来调的就是叶姑娘和她麾下的兵?”   谢渊摸了下鼻子,“咱们这不是人手不足嘛。”   李璟:“......那您也该开门见山的直接跟她说,您这样......”   谢渊摆摆手,“我知道,后果这不是都已经写在密信上了。”   他哪知道,他的这位师妹生起气来,做出的事情居然会这般恐怖。亏他还一直以为对方是个空有武力,却没有什么谋略和心机的简单姑娘_(:з」∠)_   谢渊都这么说了,李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把密信递给自己下手的那位年轻谋士。   那位年轻谋士拿过密信,和同样满心好奇的其他谋士一起看了起来。   几人凑在一起,迅速读了一遍这封密信,然后其中一位蓄着短须的青年男子突然开口,“主公,这等鬼才您还是及早做出防备吧,不然......”   谢渊摆摆手,“你放心,她不会与我们为敌的。”   不然她又何必费心费力帮他培训精兵,又何必毫不藏私地把自己的治理经验分享出来,又何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支援他粮草、食盐、武器,又何必就算不愿意也捏着鼻子帮他守护兰陵县?   帮助敌人成长,给敌人保驾护航,给自己增加争霸难度,这得是脑子多不好使,才能干得出来这种荒唐事儿?   反正换了谢渊自己,他宁愿自己始终打的都是之前那种菜鸡互啄一样的所谓战争,而不是随着争霸的路越走越长,留下的人也都变得越来越强,战争的等级也从原来玩笑一样的非正规战,慢慢演变成以后的浩大战争。   谋士不知谢渊心中所想,还以为自家主公这么自信,是因为他有把握把叶安澜收拢在自己手中,比如使个美男计,让对方带着地盘和精兵嫁过来之类的。   或许是因为在场全是自己人,谋士并没有遮掩自己略嫌猥.琐的小眼神儿,他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笑容显得颇为意味深长。   恰巧看见他这副表情的谢渊和李璟,一个下意识去看自家的第一谋士,一个则是危险的眯起了他那双形状完美的丹凤眼。   谢渊一边在心里说着“完了完了,有人要倒霉了”,一边朝着那位谋士投去一个“你自求多福”的隐晦眼神。   谋士不明所以,但却在这二人的眼神注视下,莫名的感觉自己背脊一凉。   如果不是身在军帐之内,周围都是自己熟悉的人,谋士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危险的大型猛禽给盯上了_(:з」∠)_   这些事,叶安澜一无所知,把练兵的事情安排好后,她又开始废寝忘食的忙活其他事情。 第215章 石戎来信   叶安澜带出来的武将忙着练兵、选拔将领,文官忙着给新得的六个县普及规则、恢复秩序、发展民生,叶安澜本人则是带着杨小桃、文六娘和一众女兵,开始一寸寸摸排六县之地的山川河流、乡村集镇。   她要剿匪,还要把盘踞在这六县之内的流民全都清理一遍。   愿意留下的,就要服从管理,配合他们重新登记户籍,不愿意接受管理、重新登记户籍的,那她就得把这些不安定因素“护送”出去。   再有就是这六县之内的所有原住民,她也要全都梳理一遍。   不说全都做一下背景调查,做到对每个人都了如指掌,起码她得大概梳理一遍人员成分,查一下是否有可疑之人。   查完了,她还要在各村各镇选拔任用新的基层官吏,让他们成为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这样一点点不留任何空白的推一遍,六县的治安会变好不说,她想要的详细舆图就也能顺带画出来了。   叶安澜心里盘算着这些事,早出晚归的忙了近半个月后,一封来自兰陵县的信被人送到了她手里。   信是李璟的表妹白芷筠写的,她先是对叶安澜保护兰陵县表示感谢,然后又恭喜了叶安澜开疆拓土、连下六县。   最后,她才写了她已于五月二十八与人定亲,并且将于八月十六成亲的事。   与她定亲的是李璟的堂兄李沣,据她说,李沣出身李氏嫡支,虽然只是家中次子,但却人品端方、性情柔和,家人也都通情达理好相处,算是难得的良配。   而且他们从小就认识,彼此也算知根知底、意趣相投。   她还说,她的未婚夫会在八月上旬过来兰陵县接亲,而她希望在出阁之前,能与叶安澜再见一面。   “......若是安澜你不介意,我想去你那边开开眼界。”   叶安澜看完信,沉默许久都没有说话。   认真来算的话,她和白芷筠其实只有几面之缘,算不上熟悉,但因为李璟的关系,白芷筠从一开始就对她表达出了极大善意。   投桃报李,叶安澜对她也十分和气。   现在白芷筠突然来信,告诉叶安澜她即将成亲,叶安澜心中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她有情敌,别人也有情敌,别人的情敌,那都恨不能拿大炮直接轰死对方,最好轰得一点儿渣渣都不剩,可她的情敌,对她却根本没有一丝“敌”意。   叶安澜这个人又一向奉行别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对别人,白芷筠的这态度,让她根本没办法把对方定义为“敌”。   自己郁闷了一阵子,叶安澜字斟句酌地给对方回了封信,表示随时欢迎对方前来。   她派了杨小桃和郑丰收去给对方送信,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叶安澜麾下的五十名精兵。   以他们的平均实力和队伍人数,就算遇到三四百人的马贼团伙,他们也能全身而退。   ***   送信的队伍离开又返回,叶安澜收到了来自李璟家里三位女人的大量回礼。   此外,白芷筠还定下了她的大概出行日期。   叶安澜听杨小桃转述完白芷筠的大概计划,就把招待她的一应准备工作,全都丢给了后续跟着运粮队伍一起过来的苏小禾。   她则是继续带着一些人手,改头换面在新收的六县之地到处乱窜。   如此又过了约么半个月时间,叶安澜在某天傍晚突然收到了来自石戎的信。   石戎派了自己从外祖家带出来的心腹侍卫给叶安澜送信,表示自己现在就可以履行诺言。   那侍卫虽然是改头换面离开的石戎府邸,途中又一直是流民打扮,但却依然没少了被人追杀,叶安澜见到他时,他刚从峄县的医疗小分队那边治伤出来。   “叶姑娘!”见到叶安澜,侍卫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他规规矩矩行了礼,然后才把一直被他藏在空心簪子里面的密信拿了出来。   叶安澜看了只想啧啧两声,这保密措施做的挺到位啊。   她接过信,迅速从头看到尾。   那信不长,石戎只用蝇头小楷写了两行字,一行说的是,他现在就可以践行与叶安澜的约定了,另外一行则是用地名和箭头标注了他给出的攻略顺序。   至于每个地方都由什么人负责接应,石戎并没有直接写在纸上。他只让叶安澜去找一个叫洪三的人,说是这个人会帮叶安澜联络到其他线人。   倒不是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和叶安澜耍心眼儿,他只是想要最大限度保护那些效忠他的人。   他不把这些人的名字写上去,那么就算他的这封密信不幸被他父亲或者他父亲那些女人背后的势力截获,倒霉的也只会是他石戎一个人。   或许正是因为石戎是这样的一个人,那些人才会在他明显不被自己父亲待见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了投靠石戎、效忠石戎。   “你家少爷说的洪三是哪个?现在在什么地方?”叶安澜把密信撕得粉碎,然后又非常谨慎地让人拿来火盆把碎渣烧掉。   那负责传信的侍卫微一躬身,“洪三是新泰的一位算命瞎子,当然,他不是真的瞎子,装瞎只是为了在这乱世混口饭吃。”   叶安澜:......这种人应该不是什么硬骨头吧?石戎用他居中联络真的没问题吗?   负责传信的侍卫似乎看穿了叶安澜的真实想法,他一板一眼的认真解释,“洪三幼时受过冯家的恩惠,对冯家十分忠心。且他做事谨慎、为人机敏,这两年他频繁帮着少爷和冯家传递消息,但却一次也没有露过破绽。”   叶安澜一边眉毛高高挑起。   石戎的侍卫这是在说,洪三也在她叶安澜的眼皮子底下弄过鬼,而她却完全没有发现了?   这么说来,这洪三倒真是个人才了。   她让郑丰收把那负责传信的侍卫带下去休息,然后又让杨小桃去秘密联络她之前洒进石戎父亲地盘的那些钉子。   相比打着石戎的旗号找过来的这个侍卫,叶安澜表示,她还是更相信自己精心培养的那些情报人员。 第216章 不太正经   收到石戎密信的第三天,叶安澜带着从各县抽调出来的两万多兵马,以及她麾下的几位得力战将,踏着夜色直奔新泰而去。   这两万多兵马有五千多是她花了很长时间培养出来的精兵,剩下的一万五,则是她在占下六县之地以后,重新挑选、训练、整合的降兵以及流民。   这些降兵和流民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统一训练之后,不仅精神面貌、身体素质有了明显改善,而且还学会了叶安澜传授给老兵们的夺命三招,个人战力得到了很大提升。   这次出征,叶安澜抽调的五千精兵,其中就有一千五百名正是之前负责训练他们的小队长。   这些小队长每人负责十名新兵,在他们之上,还有十五名叶安澜他们新提拔上来的年轻将领。   这十五名年轻将领五个一组,分别由魏祯、杨小桃、郑丰收统领,而文六娘则是统领包括女兵们在内的一干近卫。   近卫人数不到四千,但他们的战斗力却是四支小分队里最高的。   这些人叶安澜直接把他们当成了尖刀来用,行至新泰近郊,叶安澜带着包括文六娘在内的小一百人,随着石戎派来的那名侍卫,去了与洪三约好的会面地点。   洪三是个谨慎的人,他在接到石戎的消息之后,就立刻拿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什儿出了新泰县城。   在城外的破庙猫了两天,洪三总算等来了石戎的侍卫,以及由那个侍卫陪伴着的叶安澜一行人。   他躲在破庙佛像后面的暗室里,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去与叶安澜他们碰面,而是借着破庙外面的黯淡星光,观察起了叶安澜其人。   叶安澜其实早就察觉到了洪三藏身何处,但她并没有立刻去把对方揪出来说正事儿。   她能感觉得到对方正在暗搓搓观察她,虽然她不知道这黑灯瞎火的,洪三能看出些什么玩意儿,但她却决定先让对方看一个够。   反倒是石戎的那个侍卫,对洪三的这一举动那是相当无语。   他跟叶安澜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与叶安澜之间的实力差距。   大家都是修习过内家功夫的人,他能发现那暗室里藏着人,比他还要武功高强的叶安澜难道还能察觉不到?   他就闹不明白了,洪三一个普通人,他到底哪来的底气在叶安澜这样的高手面前藏头露尾?   而且他家公子都已经决定好了的事儿,他洪三难道还能中途给打个折扣不成?   既然再怎么都无法改变最终结果,那这洪三又是到底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眼睛和标准去观察、衡量他家公子选定的人?   侍卫左等右等,等的那是既尴尬又无聊,等的他都快用脚趾头在地上抠出一栋三进大宅了,洪三还是没有现身与叶安澜见面的意思。   原本性子十分沉稳的侍卫,这会儿都有直接把洪三抓出来打一顿的冲动了,然而叶安澜却像单纯就是来郊游,呃,来夜游的,她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小口吃着女兵们烤好的兔子腿和杂面馒头。   看到那侍卫坐立不安,叶安澜还非常热情的也分了一条兔子腿给他,“吃吧,马上就要天亮了,天亮就不适合再生火了。”他们可是来偷袭的。   那侍卫一阵无语,他表情复杂的接过烤兔腿,“您......”   叶安澜摆摆手,“先吃饭。”   那侍卫还能说什么?看叶安澜的这架势,人家明显另有打算。   他默默咬着兔子腿,结果刚吃没两口,锅子里就传出了蘑菇炖鸡的诱人香味儿。   与此同时,还有人拿了一大碗小米粥递给叶安澜,“姑娘,您喝点儿粥。”   侍卫:......这画风是不是有点儿不太正经?   一般来说,哪个出来和线人接头的,会随身带着锅碗以及干蘑菇、小米这种东西呢?   侍卫正腹诽着,躲在暗室里的洪三,肚子却是不受控制的咕噜噜叫了几声。   侍卫:......   洪三:......   在场众人:......   这下子,假装没有发现任何端倪的,和假装自己没有被发现的,顿时就都装不下去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灰头土脸的洪三自己走了出来。   侍卫看着他的眼神儿格外复杂,但却不得不担负起为他介绍叶安澜等人身份的职责。   虽然他觉得,他家公子应该已经把事情都跟洪三说明白了,但他还是例行公事一般,认认真真跟洪三说了一下自己的来意。   然后,他才郑重其事的把叶安澜介绍给了洪三认识。   洪三朝着叶安澜躬身行礼,“小人见过叶姑娘。”   叶安澜忙郑重还礼,“洪先生客气了。”   洪三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个看着颇有些土匪气质的姑娘,居然会这般礼遇他一个又脏又臭又穷又丑的假瞎子。   “彭老大,去给洪先生拿些吃的东西过来。”洪三正诧异,更让他诧异的事情又发生了,叶安澜不仅让人给洪三拿了吃的过来,而且还亲自帮洪三打了盆水洗手净面。   洪三很震惊,他自觉没什么值得叶安澜如此“礼贤下士”的,可若不是为了拉拢人心,难道这姑娘就真的只是单纯如此平易近人?   叶安澜可不知道洪三的种种小心思,她把水盆递过去后就又拿回自己的碗,美滋滋捧着喝粥去了。   而洪三却是一脸洗脸洗手,一边一眼接一眼的给石戎的侍卫递眼色。   他想知道叶安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问题是,石戎的侍卫跟叶安澜其实也没多少接触,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叶安澜身手高强,一直和麾下将士同甘共苦。   两人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的,完全没能达成眼神上的有效交流,洪三尝试数次都失败,最终只能一脸挫败的也端起粥碗,开始默默喝粥。   “叶姑娘是来攻打新泰的吧?”吃饱喝足,洪三没有继续拿乔,他放下碗,主动和叶安澜说起了正事儿。   叶安澜微一点头,“石戎说让我来找你,还说你会给我一份人员名单,助我里应外合拿下包括新泰在内的三个州县。”   洪三沉默一瞬,“公子既已做了决定,我一个老瞎子自然是要遵从公子之命的,只是我洪三曾经深受冯家恩惠,着实不能就这么看着公子变得一无所有。” 第217章 三城易主   洪三有条件,叶安澜一点儿也不意外,毕竟之前洪三可是躲在暗室观察了她好一会儿的,这明显是个有主意的。   她问洪三,“所以,洪先生是想帮你家公子要个承诺?或者直接要些好处?”   洪三摇摇头,“公子说了这是交易,不是投诚,洪三自不会因此替公子讨要什么。”   这下叶安澜是真纳闷儿了,不是说了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家公子变得一无所有?   洪三似是猜到了叶安澜的满心疑惑,他朝叶安澜一拱手,“不知叶姑娘对我家公子了解多少?”   叶安澜略一思忖,“不能算多,只知道他武功高强,有副侠义心肠,而且知恩图报,是个能够豁出一切保护外祖一家的好孩子。”   洪三: ̄□ ̄||你说谁是孩子呢?你自己难道比我家公子年纪大很多么?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洪三用力摇头,把自己脑海里的其他想法晃走,他问叶安澜,“那您可愿意给我家公子一个机会,让他一展所长?”   叶安澜这才明白,这洪三原来是想帮石戎求一份“工作”。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对洪三说:“莫说是他本人了,就是他的那些拥护者,只要他们自己不介意,我也是很愿意压榨他们为我做事的。”   她一脸的跃跃欲试,明摆着是真的很想压榨石戎等人为她干活儿。   看到她这么一副态度,洪三反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错事了_(:з」∠)_   然而如今箭在弦上,洪三就算想要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想,他的担心虽然并不多余,但如今看来,他担心的方向却是大错特错了。   一时间,洪三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自家公子确实没有押错筹码,还是该同情自家公子以后的注定劳碌命了┓(´∀`)┏   他心绪复杂,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不慢。   从他那个破破烂烂的卦幡里,洪三拆出一份用油纸包住的简陋名单。   他把名单递给叶安澜,“这些人都是公子好不容易安插在各州各县的线人,这新泰县城的,我可以带你们一起过去找人,但其他州县的,就要你们自己寻机联络对方了。”   叶安澜把那张折成几折的名单拆掉油纸封,拿在手上细细观看。   看完了,她把名单重新折好,塞进袖袋妥善保存。   洪三的任务到此就算宣告终结了,就算叶安澜接下来还需要他帮忙引荐新泰县城的几位线人,他也只是友情帮忙,而不是在完成石戎布置的任务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叶安澜并没有立刻就去联系线人的意思。   她把名单收起来后,就开始和洪三打听新泰县城的守备情况。   洪三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可很快,他就意识到叶安澜要干什么了。   他一脸震惊,“你不打算用公子的人?”   “只是新泰不用而已。”叶安澜望一眼已经开始泛白的天色,“这个时候守城将士应该都已经相当疲惫了,我们正好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洪三都傻了,他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做老大的,把冲在最前当成吃饭喝水一样的平常事。   这姑娘,她是不懂什么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吗?   因为太过震惊,洪三死皮赖脸上了彭老大的马,和他共乘一骑,远远缀在了以叶安澜为首的尖刀队后。   而叶安澜,她在天色彻底大亮之前,寻了一段落脚点最多的城墙,施展轻功飞跃而上。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尖刀队成员也已经架起了弩弓,随时准备攻击可能出现的敌人。   然而城墙上的那些守军却一点儿也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他们彼此依靠着,睡的口水直流、呼噜震天。   叶安澜轻轻巧巧落到城墙上,手一挥,药粉洒落,那些原本只是睡着的守城将士顿时昏了过去。   她朝城下打了个手势,城下众人立刻扔出钩爪,开始借着钩爪的帮助朝着城墙上面攀爬。   等到他们陆续爬上城墙,叶安澜都已经沿着城墙内侧的台阶,轻手轻脚溜到了城门附近。   城门附近的守军倒是没在睡觉,可他们却正一脸疲惫的等着下一班的值守将士过来换班。   叶安澜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声中,借着墙壁的掩护悄悄靠近过去,然后看准时机,又是一包药粉撒了出去。   城墙上的尖刀队成员恰在此时跟了过来,看到他们,叶安澜抬手一指新泰县城的厚重城门,“去开门吧。”   众人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和激动,低低应了一声“是”。   然后,新泰县城的厚重城门就在洪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了。   下一瞬,两万多兵马迅速涌入新泰县城,其中的大部分将士直奔新泰守军的军营所在,少部分则是被叶安澜带去了新泰县衙那边。   县城百姓被马蹄声惊醒,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新泰县城就已经迅速换了主人。   以前负责管理和镇守新泰县城的文官武将,除了少部分死在战斗中的,剩下的绝大部分,叶安澜全都让人关了起来。   洪三直到这时才总算结束了发傻状态,他急急忙忙找上叶安澜,提醒她被关的将领里,有一个正是石戎安排的线人之一。   叶安澜一拍脑门儿,让郑丰收带人去把那位将领给带出来。   当然,委以重任或者留下守城之类的美事儿,对方暂时是别想了,在她把对方祖宗八代都调查一遍之前,她是肯定不会让对方大权在握的。   不过,她倒是不介意带着对方去打宁阳。   宁阳是石戎为她划定的第二个攻略地点,她打算趁着现在让大军抓紧休息,然后等到入夜就立刻带人奔赴宁阳。   宁阳之后就是兖州,拿下兖州,她的地盘就能赶上谢渊等头部义军势力了。   或许是因为叶安澜动作够快,也或许是因为石戎父亲万没想到他唯一的继承人,居然昏头到把总有一天会属于他的庞大“基业”拱手送人,直接断送自己逐鹿天下、争夺九五至尊位置的机会,总之,叶安澜如她所愿,非常顺利的拿下了宁阳以及兖州。 第218章 更改军制   兖州是座大城,再加上石戎的父亲虽说没什么道德底线,但在男女之事以外,脑子倒也还算好用,所以兖州倒是最大限度保留了它在乱世之前的繁华模样。   叶安澜带兵进城后,也是以安抚当地民众为主,甚至就连原本的兖州守军,叶安澜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除了负隅顽抗的小部分人,剩下的大部分将士,叶安澜都直接招降了。   还是和之前一样,年龄、身体素质不太合适的,以及自己不愿意留下的,叶安澜全都放他们出军营另谋出路了。   其他人则是整编成军,开始魔鬼特训以及实战演习。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队伍人数的不断增多,她原本根据实际需求暂定的各种军职,已经渐渐变得不再实用。   为了方便管理,叶安澜直接抄袭了她那个世界某古代王朝的军队编制。   她队伍里原本管着十名普通士兵的小队长,叶安澜给统一改名叫作小旗,那些任小旗的兵,也从原本的蒙山老兵,变成了她从峄县等地带出来的表现出色的新兵。   而原本任小队长(小旗)的蒙山老兵,则是随着队伍人数的不断增多,被叶安澜直接调整成了管理五个小旗的总旗。   总旗之上是百户,一个百户管理两个总旗。百户之上是千户,一个千户管理十个百户,下辖将士一千余人,负责驻守危险度低的那些城池。   千户之上是卫指挥使,一个卫指挥使管理五个千户,一卫下辖将士约五千六百人,负责驻守与敌对势力接壤的,或者地理位置极其关键的那些城池。   除此之外,叶安澜还把魏祯、杨小桃、郑丰收提拔成了没有固定驻地的卫指挥使,他们每个人,手底下都有起码六千将士,专门负责跟着叶安澜南征北战。   作为叶安澜最信任的人,他们不仅一直离叶安澜最近,而且还总是第一个接触加入军队的新鲜血液,叶安澜麾下六成以上的小旗,都是他们和周明哲一起挑选出来的。   唔,之所以这里会出现周明哲,是因为郑丰收这孩子吧,思路有些过于跳脱,叶安澜不得不让周明哲明里暗里多帮他盯着一些。   军队改制的事情开展得十分顺利,叶安澜一声令下,包括蒙山那边在内的所有驻军,就都被负责大后方的裴怀玉等人、负责前线一应事宜的杨小桃等人,调整成了叶安澜想要的样子。   于是,叶安澜再一次做起了幸福的甩手掌柜。   石戎派来送信的侍卫和负责给叶安澜提供人员名单的洪三,在叶安澜打下新泰、他们跟着大军进城之前,就在文六娘的帮助下,把自己伪装成了其他的不知道什么人。   这是叶安澜建议他们的,毕竟他们接下来可是要一直跟着叶安澜一起行动的,而叶安澜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无一不是石戎亲爹的原本领地。   叶安澜可不希望自己这边攻城略地,好不得意,那边石戎却暴露身份,成了他爹的出气筒一枚。   就算不看这孩子已经给她带来的巨大利益,这孩子以后也还有很大的压榨余地,在把这孩子的剩余劳力和聪明才智压榨干净之前,叶安澜可不希望他直接玩儿完。   于是,那侍卫就和洪三一起假扮起了叶安澜的亲卫队成员。   俩人有了明面上的合法身份,和连他们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脸,再在平时深居简出一些,暴露的可能性顿时大大降低。   他们躲在叶安澜的临时府邸里,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叶安澜赶紧整合完毕那些降兵,赶紧派兵继续出征,叶安澜却是带着没啥正事儿的文六娘,在兖州城内溜溜达达闲逛起来。   主仆俩改头换面,穿着粗布短打,脸上、脖子上、手上也抹了一些可以略微改变她们容貌、肤色的东西,不知真相的人,就算与她们擦肩而过,乍一看都不会怀疑这俩人的乡下小子身份。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文六娘用一双巧手乔装改扮,但叶安澜却依然每看一次都觉得格外神奇。   她背着手,东张西望的走在街头,跟在她身后的文六娘则是缩肩垂头,一直用眼角余光东瞄西看,活脱脱就是两个一样没见过世面,但却因为性格不同而表现各异的半大小子。   “这个好吃,你尝尝。”   “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这个......”   叶安澜一路走,一路买,一路吃,一路热情地让着文六娘,然而刚吃过早饭的文六娘却根本没有叶安澜那样的好胃口。   而且她还非常好奇自家姑娘的肚子到底是个什么构造,她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家姑娘在吃了三人份的早饭之后,还能再继续嘴巴不停地疯狂吃吃吃?   被数次拒绝的叶安澜可不知道文六娘正怀疑她的身体构造,她有些怅然的塞了一块煎饼到自己嘴里,然后开始日常怀念和杨小桃一起逛街的日子。   那时候杨小桃还不需要整日练兵,她们一起胡吃海喝,没有总说“不吃”的人衬托,她可比现在看起来正常多了_(:з」∠)_   叶安澜正琢磨着,是不是找个日子让人把杨小桃替换出来,让她陪着自己吃遍兖州,她右手边的那家酒楼就传出了一点喧哗声。   听到有人喊“快拦住她”,叶安澜下意识抬头,然后就见有位身穿青色长裙的年轻姑娘,正闭着眼,朝着楼下奋力一跃。   叶安澜寒毛直竖,因为,这位正在上演“高空坠物”的姑娘,对准的正是她叶安澜的头_(:з」∠)_   呃,好吧,说是“高空”其实有点儿夸张了,毕竟那家酒楼一共也就才三层。   她仗着自己身手好,轻轻一个纵跃,就接住了那位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的姑娘。   “你......”察觉到自己被人抱住,并且也已经脚踏实地,那位姑娘后知后觉的睁开眼,用她红肿且泛着泪光的美丽双眼,既哀伤又疑惑的看了一眼已经改抱为扶的叶安澜。   叶安澜没好气,“想死你倒是好好挑个没人的地儿啊,我一路过的,结果却差点儿让你砸死了你知不知道?”   那姑娘闻言,眼泪顿时无声流了满脸。   叶安澜:......不是,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啊?差点儿被砸,她还不能有点儿脾气了? 第219章 兖州的天   这姑娘显然也知道自己跳楼差点儿砸到别人是不对的,她一边流泪,一边抽噎着跟叶安澜道歉。   叶安澜一看,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斥责对方了,这么好看一姑娘,居然想不开到选择跳楼,可见必是遭遇了让她觉得自己活不下去的事情。   这年头,没点儿本事又格外漂亮的女人也确实容易遭遇不幸,她身为有本事又不怎么漂亮的女人(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对自己的同类还是要宽容。   这么想着,叶安澜语气顿时缓和不少,“行了,你别哭了,我不怪你了。”   她问那姑娘,“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跳楼?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平事?要不要我帮你出个头?”   那姑娘被她这么一问,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的凄惨境遇,她眼泪顿时流的更凶了,“不、不用,谢谢你救了我,可......”   “惜玉!”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那家酒楼里就已经冲出了一个身穿长衫的年轻男子。   对方一头扎到满脸是泪的惜玉身边,然后伸手就要去扯惜玉的手,手伸到一半,他不知想到什么,又方向一转,改成了去扯惜玉的衣袖。   惜玉在听到对方喊自己名字的那个瞬间就已经神色大变,看到对方伸手过来,她顿时下意识连退五步,看她的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男子手上染了什么触之即死的剧毒。   “你别碰我!”一边退,惜玉一边哭着低吼,“你不配碰我!”   那男子脸色阴沉一瞬,然后却又迅速逼近几步,“你别任性!快跟我回去!”   惜玉继续后退,一边退一边疯狂地摇着头落泪,看得叶安澜都忍不住跟着有些难受起来。   她看一眼文六娘,文六娘脚尖轻点一个纵跃,同时长剑出鞘,剑尖准确落在了年轻男子的胸口处。   年轻男子收势不及,胸前皮肤被剑尖刺穿少许,疼得他立时止步。   他有些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文六娘,眼神中既有畏惧也有遮掩不住的浓浓鄙夷。   叶安澜注意到,他的鄙夷和畏惧,都是冲着文六娘的细剑去的,很显然,这是一个既害怕武夫,又看不起武夫,自认读书人就是高人一等的家伙。   她眯了一下眼,抬脚走到惜玉面前,“你叫惜玉?”   惜玉含泪点头。   叶安澜摸了一下自己的下颌,“我刚刚算是救了你一命对吧?”   惜玉一愣,然后再次点了点头。   虽然她走到绝路,一心只想寻思,但叶安澜说的也没错,不管她愿不愿意,对方确实救了她一命。   “那从今天开始,你的这条命就归我所有了。”叶安澜从头到脚把惜玉打量一遍,“除了长得漂亮,你还有其他优点吗?”   听到动静跑过来探头探脑的一众兖州百姓:......   惜玉却在叶安澜灼灼的视线笼罩下,下意识说了实话,“我、我会弹琴,字写得也还可以。”   她话音刚落,立刻有人惊呼出声,“惜玉!我就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咱们兖州的头号花魁,鸣琴馆那位色艺双绝的清倌人嘛!”   此人话音刚落,周围的兖州百姓顿时哗的一下议论开了。   叶安澜眉头微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没有旁人的地方单独聊聊?”   惜玉急于摆脱那个被文六娘用剑比着的年轻书生,叶安澜一说,她立刻点头答应了叶安澜的这个提议。   “那边有家茶楼,恩人要是不介意,我们可以去那边要个雅间。”   叶安澜正要点头答应,就听旁边的酒楼里面传出一道嚣张到了极点的年轻男声,“本公子让你们走了吗?一个乡下野小子居然也敢截本公子的胡,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惜玉一抖,刚刚因为叶安澜过于强势,她下意识就顺着叶安澜说话做事了,都忘记了她招惹上的,是像叶安澜这样的普通百姓万万不敢违逆的世家公子。   她眼中含泪,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催促叶安澜,“你、你快走,你们都走,都走。”   叶安澜怎么可能就这样灰溜溜逃走?   这可是她的地盘,她可是兖州新主。   她微一侧头,看向带着大批小厮、伙计涌出酒楼的那个年轻男子。   对方一身锦衣华服,手摇折扇,脸上是满满的不可一世和高人一等。   叶安澜双眼微眯,心中迅速打起了别的主意。   她故意做出一副果然非常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模样,“你又是谁?我们又不是你的家奴,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凭什么?你居然问本公子凭什么?”年轻男子像是被人搔到了痒痒肉,居然就那么站在酒楼门口笑了一个前仰后合。   直到笑够了,他这才蓦地沉下一张脸,“就凭这女人是本公子看上的!就凭我王家是这兖州的天!”   叶安澜心说,这可真是神助攻。   她一脸不忿,“你别以为我刚来就不知道兖州的事儿!你们兖州以前姓石,现在姓叶,就是从来没有姓过什么王!”   王姓年轻男子被叶安澜这话气了个倒仰,他指着叶安澜,颇有些口不择言的说:“果然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居然真以为像他们石家那样的暴发户、叶家那样的泥腿子能够掌控兖州。小爷不怕实话告诉你,这兖州不管来多少支义军,真正能在这兖州说了算的,永远都是世代扎根于此的我们王氏一族!”   他越说越得意,脸上的表情也渐渐由愤怒变成了猖狂,然而他身后酒楼柜台里的白胖掌柜却因为年轻男子的这话而骤然变了脸色。   他丢开算盘,一脸急切的冲出柜台,冲到那年轻男子身边,“三少爷,您慎言。”   “你滚开!凭你也敢来管本少爷!”年轻男子一脸不耐的推了一把那胖掌柜,结果那胖掌柜没啥反应,他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控制不住地接连倒退两步。   胖掌柜低眉垂眼,“还请三少爷莫要任性。”   他可不是这年轻男子那样的无脑纨绔,作为王家家主的心腹之一,胖掌柜既精明又沉稳,是个十分可靠的人。   虽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更是没少帮着王家处理某些脏事儿,但他起码不像王三少爷这样没脑子。   他很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知道什么人绝对得罪不得。 第220章 女流之辈   胖掌柜很机灵,只可惜他东主家里的这位三少爷,脑子着实有些不大清醒┓(´∀`)┏   或许是土霸王当久了,就算家里人有提前给出警告,就算胖掌柜两次提醒,这位王三少爷在对上叶安澜这样的“乡下野小子”时,依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盲目自大。   他手一挥,“给我上!”   他身后的小厮应了声“是”,然后就呼啦啦朝着叶安澜他们围了过来。   叶安澜眉梢微挑,就这些菜鸡,谁给他们的勇气对自己下手?   “三少爷!”胖掌柜比被围攻的叶安澜她们还着急,他见那年轻男子不听他的,只能吩咐伙计去拦那些小厮。   只可惜他反应到底慢了一步,那些小厮根本没用他派人去拦。   他们甫一冲上去,叶安澜就已经靠着自己一人之力,一脚一个,一脚一个,全都把他们踹了出去。   围观众人,包括一脸急切的胖掌柜,和刚从酒楼里冲出来的那些伙计,全部都被眼前的这个变故给惊呆了。   王三少爷的这些小厮,平时跟着王三少爷为所欲为的为祸一方,身手多少也练出了一些。   再加上他们平时好吃好喝的,身板儿也比这年代的绝大多数人壮实。   有体力又有战斗经验,下手还比其他人狠,就算是以前的石家军,人数相等的情况下对上他们,也很难从他们手里讨到便宜。   这样的一群人,居然就这么被人轻轻松松打趴下了?   这乡下小子,他到底是个什么出身?看那些小厮哎呦哎呦爬不起来的样子,这人该不会是某个江湖门派在外游历的武功高手吧?   “什么人在当街闹事?”众人正惊疑不定,巡街的将士就闻声赶了过来,他们分开人群,来到冲突的中心位置。   “是他,军爷,他......”恶人先告状的胖掌柜话说到一半,叶安澜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虎符。   普通人可能不知道这块巴掌大的小牌子是什么,但过来解决争端的巡街将士又岂会不认识自家主公的虎符?   为首的小旗惊疑不定看了一眼叶安澜,“您是......”   “叶安澜。”   已经有了猜测的小旗一脸惊喜,他带着麾下士兵抱拳行礼,“主公!”   围观众人:???谁?   胖掌柜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脸色瞬间变得格外精彩。   叶安澜双手微抬,“不必拘礼,先办正事儿要紧。”   那小旗应了声“是”,转身面向胖掌柜,板着的娃娃脸看起来居然格外有威严。   他问胖掌柜,“你是何人?为何污蔑我家主公当街闹事儿?”   胖掌柜连连拱手作揖,“误会,都是误会。是小人有眼无珠,不识贵人。”   王三少爷敢看不起叶安澜这个“泥腿子”“女流之辈”,胖掌柜可没长着跟他一样的好狗胆。   他深知,如今的这个世道,有兵才有话语权,王家虽是本地大族,家里也养了不少护卫,可那些护卫在对上真正的正规军后,却根本就不值一提也不堪一击。   若非如此,王家何必把兖州拱手让人,让那石家竖子骑在头上耀武扬威?   胖掌柜是个明白人,所以他才会那么害怕叶安澜。   而王三少爷,这货简直就是又毒又蠢的代表人物,他直到这会儿,才总算反应过来将士们口中的所谓“主公”,对他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巡城将士的主公,那不就是如今的兖州新主,那个姓叶的乡野村姑?   想到自己居然当着叶安澜的面骂了她,王三少爷顿时也有些心虚起来。   但想到王家在兖州的深厚底蕴,王三少爷却又顿时挺直了腰杆。   别说认错赔礼了,他连跟叶安澜问个好都觉得有辱身份。   反倒是一直担心叶安澜和文六娘的惜玉,此时眼睛亮的吓人。   她抖着手抚上心口,暗暗庆幸自己足够好运。   与此同时,那位巡街的小旗也已经作出决断,“你随口诬陷他人,作伪证包庇真正的闹事之人,按律需戴枷五日,以示惩戒。至于真正的闹事之人,为方便审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依律对尔等作出惩戒,尔等现在就跟着本小旗走一趟兖州衙门吧。”   王三少爷眉毛一竖,“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抓本少爷!”   那小旗看一眼叶安澜,见叶安澜一点儿没有暗示他些什么的意思,立刻上前一脚踹翻了王三少爷,“捆起来带去衙门。”   王三少爷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他踹的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想要开口骂人,结果却被那小旗眼疾手快塞了一块不知哪来的破布进嘴。   那小旗带来的兵也都是机灵人,他们把王三少爷和他的小厮串成一串,押着一起送去了已经换人当官儿的兖州官衙。   落在后面的那小旗却是对着叶安澜一拱手,“主公,还要请您和这位姑娘也跟着我们走一趟,向负责审理此案的官员说明情况。”   围观众人嘶了一声,显然十分惊讶那小旗的胆大包天。   然而叶安澜却一脸赞许的对着那小旗点了点头,“合该如此。”   他们离开后,之前探头探脑围观的兖州百姓这才低声议论起来。   有人说,“刚刚那个乡......那个小姑娘,她原来竟是咱们兖州的新头领么?”   “我们居然这么容易就见到这么大的官儿了,感觉这姑娘和之前的石将军有点儿不太一样?”   石戎的父亲虽然不是那种会无度搜刮、涸泽而渔的人,但也不是对庶民多么友好的人,寻常百姓就算偶尔在街上遇见他了,也只有低头下跪或者迅速避让的份儿。   不像叶安澜,居然穿成那么一副样子,溜溜达达的到处瞎转,甚至还亲自付钱跟街边的小贩买这买那┓(´∀`)┏   “毕竟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卖过包子给叶安澜的壮实大婶儿叉腰开启狮吼功,“女人就不能有本事了?”   感慨“毕竟是女人”的小贩脖子一缩,“能,能,能,怎么不能?”   他可不敢说不能,这大婶儿可是他们这一片出了名的泼辣能干,他要是敢多说一句,这大婶儿能喷他一脸口水,让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第221章 不敢说不   小贩妥协的快,被丢下不管的那位年轻书生却是脸色铁青,忿忿骂了一句,“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世风日下,礼崩乐坏啊!”   已经走出去挺远一段距离的叶安澜嗖的一下又倒了回来,她脚一抬,再一落,原本看着十分结实的青石板地面就跟豆腐似的,噗呲一下就裂开了。   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一众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叶安澜下颌微抬,看向年轻书生的眼神满满都是鄙夷,“你看不起女人?”   年轻书生别开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叶安澜嗤笑,“堂堂男儿,居然连跟我这个小女子当面锣对面鼓辩论一二的勇气都没有,你哪来的脸看不起女人?”   年轻书生脸色阵青阵红,“你!我不与你这无知妇孺争辩!”   叶安澜撇嘴,“妇孺就一定无知了?你生了个男儿身就一定顶天立地了?笑话!事情要真是这么简单,这世上又怎会有你这种满嘴仁义道德,但却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衣冠禽兽?”   年轻书生被叶安澜骂的差点儿没有直接原地去世,他手抖得像是得了羊癫疯,“你、你一介女子,竟敢当街辱骂他人,难道就不怕自己名声扫地?”   叶安澜心说,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死榆木疙瘩?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明白什么叫作“胜者王侯败者寇”?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舆论是由当权者掌控的,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这货到底是怎么在这乱世平安活到现在的?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酒楼门前的雕花立柱,然后五指收紧,咔嚓一声在那石头雕成的立柱上面抓出了五道深深印记。   “谁敢让我名声扫地?你?还是你?或者是你?”   众人:(ΩДΩ)这谁还敢说是自己啊!是嫌自己死的太慢了吗?   她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都在用力摇头,就怕摇得慢了,叶安澜的手就摸上他们脆弱的小脖子。   叶安澜见状,满意地侧过头,冲着那年轻书生一摊手,“看来要让你失望了,大家对我印象可都好的很呢。”   说完,她还特别厚脸皮的问别人,“是这样吧?”   众人:......他们不敢说不是_(:з」∠)_   叶安澜看到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她脚尖轻点,如蜻蜓一般追着那些巡街的将士飞走了。   在她身后,影子一样的文六娘手握细剑迅速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之前还在议论叶安澜其人的吃瓜群众顿时作鸟兽散。   八卦有危险,开口需谨慎,溜了溜了,保命要紧。   再说叶安澜,跟到兖州官衙,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暗示了一下自己的处理意见,她就带着同样被潘溪亭盘问了一番的花魁惜玉去了自己的临时住所。   据惜玉交代,她原本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只可惜在十二岁时因兵乱家破人亡,这才不幸被人贩子抓住,卖入兖州最大的青楼鸣琴馆。   惜玉生的娇俏妩媚,偏又在书画、音乐方面颇有造诣。鸣琴馆的老鸨发现她色艺双绝,几乎立刻就把她当成了一棵会喘气儿、会走路的摇钱树可劲儿栽培。   没多久,惜玉就成了鸣琴馆的头号清倌人。   然而在那之后不久,惜玉却爱上了一位出身寒微的年轻才子,也就是之前被叶安澜狠骂了一顿的那位年轻书生。   书生在她出城祭拜父母亲人时,从地痞手中救过她一次,自此惜玉就把书生当作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在那之后,书生跟着别人去了几次鸣琴馆,每次惜玉都对他格外礼待。   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小姑娘,在书生的刻意接近和示好下,渐渐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第一知心人。   连续两年,惜玉对书生各种倒贴,好在因为老鸨看得紧,二人之间倒是并无逾越之举。   眼看着惜玉就要及笄,老鸨开始盘算怎么用惜玉换取最大利益。   她瞄上了石戎这位“少主”,但石戎当时却不在自家的地盘上。   他先是去了谢渊那边,然后又秘密派人把他外祖一家送去了叶安澜那里,同时还要忙于应付因为他“软肋”失踪而愈发变本加厉的、来自各方的明刀暗箭,根本就没那个心思去想什么美人儿不美人儿的事儿。   这一拖,半年时间就过去了。再然后,战争开始了,兖州一夜之间就易主了。   老鸨的打算落空,无奈之下只能为惜玉另谋出路。   她倒是想趁势攀上叶安澜,可问题是,叶安澜她是个女人。   虽说也不是没有喜欢女人的女人,可叶安澜明显是个没有这种倾向、爱好比较随大流的女人。   至于叶安澜麾下的那些男性掌权者,老鸨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这兖州也没什么人是能与他们攀上交情,可以让老鸨曲线救国的。   老鸨绞尽脑汁思虑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先把惜玉送给一直在兖州屹立不倒的王氏一族。   当然,她看上的可不是王三少爷这种一事无成的纯粹纨绔,而是王三少爷的亲叔叔,在王家很有话语权的王二老爷。   王二老爷精明能干,唯一的毛病就是爱美人儿,可这在老鸨看来却不是毛病而是机会。   然而还没等她开始运作此事,她要把惜玉送给王二老爷做妾的消息就被与惜玉不对付的另外一位花娘拿去冷嘲热讽打击惜玉了。   惜玉情急之下,就决定和自己的情郎一起逃走,她趁着城破时花楼里也是人心惶惶、一片兵荒马乱,偷摸儿溜了出来,结果她给予深情和信赖的那位年轻书生,却立马把她哄到了王家的香满楼酒楼。   同样对惜玉觊觎已久的王三少爷很快被年轻书生请了过来,惜玉从王三嘴里得知真相,万念俱灰之下,她选择了从楼上一跃而下,然后恰好被从这里路过的叶安澜所救。   据惜玉说,王三少爷乃是王家家主的第三子,是王家家主的一位宠妾所出,在王家家主面前很受宠爱,这也是为什么那位年轻书生会打上王三少爷的主意。 第222章 把控舆论   把惜玉丢给进门遇见的第一个女子护卫队成员,叶安澜又派了几个人出去打听有关惜玉的事。   虽说在她看来惜玉就是个小白兔,但谨慎起见,她还是不能给别人留下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直到负责打探消息的情报人员过来回禀,报称惜玉确实没有对她撒谎,叶安澜这才让人把惜玉重新带到自己面前。   惜玉这几天一直和负责看守她的女子护卫队成员待在一起,对方连练武的时候都没忘了把惜玉带在身边,惜玉一开始十分忐忑,后来却渐渐开始羡慕这些活得十分自在的女子护卫队成员。   没有老鸨三不五时的敲打和逼迫,没有其他花娘的羡慕嫉妒恨,也没有那个让她伤心的薄情男人拐着弯儿的跟她要钱,惜玉在这短短几天的清净日子里,竟然恍惚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再次见到叶安澜,惜玉直接就朝叶安澜跪了下去。   她知道,老鸨和她那个前情郎肯定不会就此放过她,而她能够过得这么安稳,肯定是因为叶安澜庇护了她。   惜玉性情看似柔弱实则刚烈,不然也不会在走投无路时宁愿一死也不肯妥协,现在叶安澜给了她重获新生的机会,她对叶安澜自然无比感激。   “起来起来。”叶安澜却是不惯别人给她磕头的,她一边抬手示意惜玉起身,一边递了个眼神给负责监管惜玉的那名女子护卫队成员。   对方会意,上前一步,伸手拉起惜玉。   惜玉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乖乖随着对方的力道起身。   叶安澜见她站好,这才放下手中的笔问了惜玉一句,“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何打算?”   惜玉一听又要下跪,然而那名女子护卫队成员却提溜着她的手臂,让她根本跪不下去。   惜玉无奈,只能重新规规矩矩站好,“还请叶姑娘救我,我不想再回花楼去了。”   叶安澜点点头,“那我给你两条出路,一是加入我麾下的女子护卫队,和她们一起习武、杀敌,二是利用你已经拥有的那些技能,或是表演、或是授课,慢慢赚钱为自己赎身。当然,无论你选择哪一条路,我都不会让人再因为你的身份问题轻贱你、欺负你。”   老鸨固然不是什么正面角色,但在古代,秦楼楚馆的生意并不是非法的,叶安澜就算是一方义军首领,或者应该说正因为她是一方义军首领,她才更不能直接从老鸨手里截胡抢人。   不给银子,就代表她受了对方的好处,那么以后对方肯定会打着她的旗号为自己牟利,这可不是叶安澜想要看到的。   莫说她一个小姑娘,根本就沾不得花楼这种地方,就算对方是正正经经开酒楼茶馆的,她叶安澜也犯不着因为能从对方手里拿到个仨瓜俩枣的好处费,就搭上自己为对方站台。   穷但却很有原则的叶安澜,早在把惜玉带回来的那一天,就已经派人去跟老鸨商量为惜玉赎身的事了。   老鸨想要白送,遭到了对方的无情拒绝,可她又不敢问叶安澜这个兖州新主的下属多要银子,原本以为这会是一桩让她亏到姥姥家的赔本儿生意,却不料叶安澜派去的人,居然按照她们秦楼楚馆如今赎人的大体行情,给了她三千两作为惜玉的赎身银子。   这笔银子不能算多,毕竟如果能够抓住一个冤大头为惜玉赎身,那她就是想要赚个一万甚至两万两也不是没可能的。   可这笔银子也绝对不能算少,去年和今年相继被人赎买出去的当红花娘,均价也不过就是一千六七百两银子。   惜玉是个清倌人,价格当然要比其他花娘昂贵一些,老鸨猜测,那位过来买人的爷,应该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给了她近乎翻番的三千两银子。   老鸨很遗憾,一是遗憾不能用自己精心培养的摇钱树攀上叶安澜或者叶安澜的心腹下属,二是遗憾惜玉居然没能帮她大赚特赚。   可她却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情绪表现出来,顾忌着以后她和她的花楼,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叶安澜手底下讨饭吃,老鸨强忍着想要滴血的心,殷勤小意儿的送走了被叶安澜派去买人的彭老大。   彭老大把惜玉的身契拿回来后,叶安澜就一直把那张决定了惜玉命运的纸收在文六娘那儿。   现在惜玉被从头到尾调查一遍,叶安澜这才决定给她一个拿回身契的机会。   而惜玉也确实如叶安澜所料,无比渴望能够拿回身契,重新成为一个自由的人。   她选了叶安澜给出的第二条路,用她以往所学,为自己赚钱赎身。   叶安澜同意了,“你的赎身银子是三千两,在确保你健康、安全的前提下,我会尽量多给你安排活计的。”   惜玉心下大定,“多谢姑娘照拂。”   说实在的,她其实很怕叶安澜会因为她没什么利用价值而就此撒手不管。现在叶安澜愿意继续为她保驾护航,她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   她哪里知道,她现在做出的这个决定,其实正好合了叶安澜的意。   叶安澜如今家大业大,看似前途一片大好,实际上却已经惹得越来越多文人攻讦她的女子身份。   光是下属顺带报上来的,攻讦她的文章诗词就有不下百篇。这还只是她治下州县那些文人写出来的,那些不在她管辖范围之内的,叶安澜甚至都无从统计。   她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趁着战事告一段落,叶安澜决定利用自己两世为人的先天优势重拳出击,把舆论风向牢牢把控在自己手里。   为此,她准备成立专门的话本组、说书组、戏曲组、歌舞组、童谣组......然后在别人反应过来之前,靠着娱乐的力量迅速席卷、占领舆论市场。   她在自己心里下了很大一盘棋,不知情的人看到她每天不是听曲儿、听说书、看戏、欣赏歌舞,就是去跟城里的小乞丐们蹲在一起叽叽咕咕的瞎聊天,却都以为她这是打算耽于享乐、不思进取了。 第223章 争取后者   原本只是安分守己跟在叶安澜身后的文六娘,最近因为叶安澜的一反常态相当忧心。   偏偏有些人一点儿也没感觉到文六娘的满心焦躁,他们仿佛看到了什么千载难逢的良机,开始比着赛的跑到叶安澜面前献殷勤。   他们给她送茶楼、送戏班子、送舞娘、送说书先生、送......但凡是他们认为叶安澜会感兴趣的,就没有他们不能包装成礼物送到叶安澜府邸上的。   虽然叶安澜早就交代了负责守门的护卫队成员,不论是谁、不论送什么过来,都务必原封不动给退回去,可文六娘却依然还是一日赛过一日的忧心。   她怕啊,怕那些无孔不入的人,把叶安澜真给带到歪路上去。   要知道叶安澜虽然是一方义军势力的老大,可她年纪摆在那儿、出身摆在那儿,谁也不敢保证她真的不会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文六娘也想过劝一劝叶安澜,可她每次刚说一个开头,叶安澜就会笑着对她摆手,“我是在办正事儿。”   她都这么说了,文六娘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能刨根问底儿,非要叶安澜说个一二三四出来吧?   文六娘可没有忘记,从身份上来说,叶安澜是她的东主,她是叶安澜的侍卫,她没资格要求叶安澜什么事儿都跟她说个清楚明白。   不过,对除了叶安澜之外的其他人,文六娘可就没那么客气、收敛、有分寸了。   送礼到府邸却无一例外的次次都被拒收,这让很多挖空了心思钻营的人相当恼火。   他们看见叶安澜依然在一天不落的到处玩乐,就理所当然的以为,必然是叶安澜身边的人怕他们钻了这个空子,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把他们送礼的路子给彻底斩断了。   可他们会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作为投机主义者,这些人可没有一个是什么省油的灯。   府邸送不进去,他们就开始千方百计“偶遇”、施恩叶安澜。   叶安澜出门听个戏,戏班子会被别人买下来送给叶安澜。   叶安澜出门听说书,说书茶楼的东家会递帖子过来拜见。   叶安澜去书铺买个话本,书铺里都会出现“热心”的本地士族子弟,提前帮她结账付钱。   叶安澜去跟小乞丐们商量“生意”,叶安澜一走,小乞丐们就会收到大量来自有心人的食物、银钱、衣衫......   这样的事情每发生一次,文六娘就会一脸阴寒的拔剑一次,吓得那些想跟叶安澜套个近乎的人,很快就彻底销声匿迹。   只除了,给小乞丐们送吃的、穿的以及少量银钱的人。   这人一来根本没往叶安澜跟前凑,人家走的是曲线救国路线,根本没给文六娘当场拔剑的机会,二来叶安澜非常开心有人愿意花银子帮她做宣传,反正这钱是那人拿去做善事的,又不是直接送给她的,她完全可以厚着脸皮,不承对方的这份人情。   作为一个公库说了不算,只能按规矩花钱,私库存银有限,必须挖空心思节俭的吃土少女,叶安澜表示,这好处小乞丐不能白拿,既然是因为她得到的,那就约等于是她给他们的。   她跟小乞丐们的老大铁头一番讨价还价,最终铁头答应了会把这笔收入算成是叶安澜给他们的劳动报酬。   当然,与之相对的,叶安澜也得在以后适当地多给他们提供一些工作机会,让他们这些失去至亲的孤儿,能够靠着自己的不懈努力,勉强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生活下去。   叶安澜则表示,只要你不是让我直接给你钱,那咱们就还是可以愉快合作、实现共赢的亲密小伙伴。   她把自己让人捉刀代笔编纂出来的几首童谣教给小乞丐们,让小乞丐们满兖州的到处传唱。   直到此时,文六娘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家姑娘这些天真的是在做正事儿_(:з」∠)_   她担心的耽于享乐什么的,根本就不在她家姑娘的考虑范围内,她家姑娘真正要做的,原来是通过这些供人消遣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控民心。   作为叶安澜的贴身侍卫,文六娘当然也知道自家姑娘这段时间受到了多少非议,可她能够想到的主意,却只有收买一批文人士子,让他们写文章、诗词赞美自家姑娘。   这法子不能说完全没有效果,但比起她家姑娘的这一套组合拳,她想出来的法子显然就笨拙、低效、破绽极多了。   跟着叶安澜回到她们的临时府邸,看着叶安澜叫来周明哲,如此这般一番叮嘱,文六娘对叶安澜的敬佩之情差点儿满溢而出。   她低下头,静静听着叶安澜跟周明哲说:   “......这世上是识字的人多,还是不识字的人多?”   “是喜欢咬文嚼字、埋头苦学的人多,还是喜欢看戏、听曲儿、听说书、传唱童谣的人多?”   “是能读懂并传播他们那些晦涩文章、诗词的人多,还是能看懂、听懂白话故事、戏曲、歌曲、童谣的人多?”   “是明明生来就高人一等、过着锦衣华服的生活,却还要打着规矩礼仪、大义名分的旗号,为自己所在阶层争取更多利益的人多,还是由来被人压迫、满心都是怎么让自己和家人吃饱穿暖过上太平日子的人多?”   这些问题,周明哲都不用回答,因为在场的三个人,其实心里全都有着完全一样的答案。   可也正因如此,叶安澜的直击要害才更加动人心魄。   她在周明哲和文六娘仿佛被人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眼神中用食指轻叩桌面,“我们要争取的,是后者。”   周明哲肃容起身,朝着叶安澜一揖到底,“你的意思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让人着手去做。”   叶安澜点点头,“可别做成亏本儿买卖,这娱乐一道若是做好了,赚的银子可一点儿也不比咱们开山挖矿少。”   周明哲讶然抬头,“这......”这要怎么挣钱?   叶安澜揉了下眉心——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小年轻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要她提点到位才能恍然大悟。 第224章 秘密武器   叶安澜提醒周明哲,“你看看那些茶楼,没有说书先生,他们的生意能那么火吗?还有每次那些大户人家举办宴会,不都需要自己养的或者外面请的戏班子、舞娘之类表演戏曲、歌舞?还有书铺的话本、游记,卖的是不是一直都比圣贤书好?”   周明哲不是个笨的,叶安澜这么一说,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不少赚钱的法子。   而叶安澜接下来的话,也正好印证和补充了周明哲的赚钱思路。   “我们可以专门养一班人写话本,给他们微薄的底薪,然后再按照一定的比例给他们分红,让他们靠着自己话本的销量过上好日子。”   “以此类推,我们还可以养一班人专门编排戏曲、歌舞,然后把他们编排的戏曲、歌舞卖给那些戏班子和秦楼楚馆。”   “甚至我们还可以自己养戏班子、开茶楼,让我们的戏曲、话本帮我们吸引客人。”   “至于那些看不起戏、进不起茶楼的穷苦百姓,我们可以针对他们定期组织义演。义演和童谣两相配合,宣传效果也很不错。”   周明哲连连点头,“您留下惜玉,为的就是让她帮忙编排歌舞吧?”   叶安澜表示,这你可就把我想的太善良了。   她对周明哲道:“那个惜玉擅长的东西很多,书画和音乐方面的任务,你尽可以全都丢给她做。不过她得改一改她的曲风词风文风画风,那些曲高和寡的玩意儿对咱们来说是没有任何用途的。”   周明哲再点头,“我会让她尽量往通俗易懂、简单好记的方向努力的。”   再有就是,“写话本的穷书生我也会尽快招募到位,只是这分成的比例......”   “给他们纯利润的五成。”叶安澜就不信这世上还有哪家书铺能比她给的报酬更高,她叮嘱周明哲,“不过你要安排可信的人负责审稿、定调以及管理他们。”   不能让某些书生写着写着就写跑偏了,也不能让某些书生滥竽充数,写一些根本就卖不出去的东西糊弄他们。   周明哲应了声“是”就转身出去安排这事儿了,安排完了,他又给裴怀玉写了封信,请他在叶安澜大后方的几个县也开始着手为掌控舆论做前期准备。   而把事情成功甩给周明哲的叶安澜,则是真真正正当起了甩手掌柜,在麾下所有人全都开始加班内卷的紧要关头,她躲在自己的临时府邸默默练起了功。   她的内功和轻功都已经小有所成,这都多亏了她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埋头苦练。   如此又过了约么一个月时间,在某天被叶安澜秘密派回蒙山的杨小桃、郑丰收,带着一支全部由蒙山精兵组成的押运队,赶在黄昏时分城门关上之前,风尘仆仆却又激动万分的进了兖州城内。   他们这一去,才知叶安澜居然在出征之前就让人秘密准备了两样大杀器。   如果不是现在地盘大了、叶安澜麾下精兵人数严重不足,新加入进来的兵卒又还有待训练,叶安澜也不会让他们去把这两样东西全都运送出来。   这一路,杨小桃和郑丰收严格按照叶安澜的嘱托,无比小心地盯着麾下众人,让他们把这两样东西分批运到那些危险系数较高的州县。   与此同时,他们还给各州各县的每位守将,全都派发了一份叶安澜亲笔所书的“保管和使用说明”。   好不容易把该送的地方全都送完了,两人这才押着剩下的那一小部分秘密武器,带队直奔兖州而来。   两人的到来,预示着下一阶段战争的开始。   叶安澜把两人运来的大部分秘密武器留在兖州,只带了其中的两个去攻打济州。   济州是石戎父亲的老巢所在,下领任城、嘉祥、巨野和郓城。   不过此时石戎父亲并不在济州,他和自己的其中一个隔壁邻居联手,正在攻打他们共同的隔壁邻居。   若非如此,叶安澜夺下新泰、宁阳、兖州之后,也不会有一个多月的安稳日子可过了。   因为自家地盘被人咬掉一块,石戎父亲一直迫切地想要结束这场牵扯了他大半精力和将士的战争,只可惜被他们联手攻打的那一家,居然也在不久之前紧急与其他义军势力结了盟。   如今这四家两两为伴,打的难分难舍,石戎父亲自然就也顾不上咬掉他三座城池的叶安澜了。   不过为了保住自己剩余的领地,石戎父亲到底还是第一时间抽调了能够抽调的最多人手,让他们快马加鞭回援济州。   或许是出于对石戎的天然怀疑,石戎父亲并没有把济州的近万将士交给石戎。   比起石戎这个所谓的亲生儿子,石戎父亲反而更加相信他那位继室的远房堂兄。   她的那位堂兄,原本只是个普通杀猪匠,但在进入石戎父亲帐下听用之后,他却因为敢打敢杀屡立战功,从此一路高升。   石戎父亲的继室也是因此才和对方亲近起来的,在这之前,她甚至都没和她这位在她看来浑身都散发着污秽臭气的堂兄打过任何交道。   两人一个有心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一个有意在石戎父亲的后院找个靠山,于是很快就亲亲热热互相认下了自己的“哥哥”和“妹妹”。   这些年的刻意交好下来,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倒也还算不赖。   石戎父亲的继室没少帮着自己的这位堂兄吹枕边风,她的那位堂兄也没少帮她做某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比如之前石戎和石戎外祖一家遭遇的刺杀,就有好几次都是这对便宜兄妹的手笔。   他们合作愉快、配合默契,自以为是联手把石戎挤出了权力中心,却不知石戎其实早就料到了自己父亲肯定不会把掌军之权交给自己。   他很清楚,他们只是一对面和心不和的虚假父子。   不过这对石戎来说也没什么,毕竟打从一开始,他就没对自己的这个生父抱过任何期待。   他父亲自以为谨慎周全的这番安排,反而帮了一心想要洗清嫌疑的石戎一个大忙——兵权不在他手,济州若是失守,石戎就算被生父迁怒,这份迁怒也是有限度的,毕竟主要责任不在他嘛。 第225章 逃之夭夭   而且,在石戎父亲让人增援济州,并顺带发回了由他那位便宜舅兄代掌济州兵权的命令之后,石戎就迅速带人离开济州,去了他父亲如今所在的丰县战区。   别人都以为他是害怕自己继母会趁着娘家兄长手握兵权谋害他,却不知石戎其实是去给叶安澜尽职尽责当卧底了_(:з」∠)_   他带着自己的亲卫和那些早就已经在明面上投靠他的年轻公子哥儿离开之后,他埋在济州的暗线就都纷纷行动起来了。   等到叶安澜趁夜带人去打济州城,这些暗线立刻和叶安澜来了一出里应外合。   他们杀死了石戎父亲那位便宜舅兄的死忠心腹,然后忽悠着其他举棋不定的守城官兵打开城门,把叶安澜带来的精锐将士全都放了进去。   叶安澜又又又又白捡一座城池,这躺赢的感觉,还别说,还挺让人上瘾的╮(╯▽╰)╭   她带着近千名护卫队成员,在其中一名暗线的带领下,策马直奔石戎父亲的宅邸。   与她做着一样事情的还有杨小桃、郑丰收、文六娘以及魏祯,这四人也是各带了一千精锐将士,直奔济州其他重要人物的府邸。   而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石戎父亲那位便宜舅兄的府邸。   叶安澜他们速度已经足够快了,但当他们赶到时,却依然有两拨人是扑空了的,正是负责去抓石戎父亲后院家眷的叶安澜等人,以及负责去抓石戎父亲那位便宜舅兄的杨小桃等人。   这两家人不知打哪儿得了消息,早在叶安澜带着大军入城的那一刻,石戎父亲的便宜舅兄就已经带着自己的堂妹、妻儿,迅速从相反方向的城门逃了出去。   为了避免因为动静太大打草惊蛇,引来追兵,石戎父亲的那位便宜舅兄甚至都没有去军营召集驻兵。   不过就算如此,他带的人手也已经足够护着他们逃到石戎父亲那边。   对此叶安澜表示非常遗憾,她让刚来前线不久的潘云正潘老爷子和叶松、周明远一起留在济州镇守以及善后,然后就在短暂的修整之后,和魏祯、杨小桃、郑丰收兵分四路,去打济州下辖的任城、嘉祥、巨野、郓城了。   其中,郑丰收还另外带了周明哲这个随军军师。   给李璟的弓弩图纸,叶安澜在决定主动出击拿下蒙阴等地的时候就拿去让匠人造了一批弓弩和配套的箭矢发给军中将士。   除此之外,她还让人秘密造了一批霹雳弹和毒气弹。   毒气弹顾名思义,里面填充的是毒粉之类,一旦炸开,周围的敌军就会中毒身亡。   而霹雳弹则是简易版的土炸弹,这玩意儿在这个年代就已经有人会造了,只不过工艺并不成熟。   据叶安澜侥幸捡到的老师傅说,他的前任东家那边,因为造这个、运这个死的工匠、民夫,比这玩意儿拿出去之后炸死的敌人还多。   他的那位前任东家觉得不划算,这才放弃了继续研究这个。可他又不想自己费尽心思拿到手的霹雳弹制作方法被别人得了去,于是就动了把工匠们全都杀掉灭口的心思。   被叶安澜侥幸捡到的那位老师傅,他原本也在前任东家的灭口之列,只不过他人老成精,赶在他那位前任东家动手之前,就把自己玩儿命做霹雳弹三年积攒的所有月钱全都给了负责监视他们制作霹雳弹的那位义军头目。   对方得了老师傅上千两银子的好处费,让人趁夜把他混在炸死的其他工匠当中抬了出去。   逃出生天,老师傅连家都没敢回,他扮作乞丐,在自家附近徘徊了一月有余,直到彻底确定他的前任东家并没有意识到还有他这条漏网之鱼,他这才悄悄回家见了一面自己的老妻和儿孙。   再然后,他们一家因为战乱频发被迫逃难,并在逃难途中偶遇了正好下山招人的叶安澜。   叶安澜上辈子也曾自己制作土炸弹,但她做的,可比老师傅他们以前做的安全多了。   为了儿孙能够吃饱饭而咬牙应征这份朝不保夕危险活计的老师傅,进到叶安澜开设的秘密工坊才知道,原来他们的新主公,居然有着比他还强的霹雳弹制作手艺。   当然,受限于时代,叶安澜虽然能够降低霹雳弹的不稳定程度,但却依然没办法实现大规模量产。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开始都没有让自己麾下将士带着霹雳弹。   甚至眼下如果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叶安澜也不会让大家随军带着霹雳弹和同样制作不易的毒气弹。   石戎在任城、嘉祥、巨野、郓城没有可用之人,他们趁夜入城的老法子又已经被人熟知,再加上他们已经打下济州,消息传出去后,这四城的义军也必然会加强警戒。   种种因素叠加起来,为了最大限度减少人员伤亡,叶安澜只能拿出她的秘密武器。   然而让叶安澜没有想到的是,任城、郓城的两拨守军,居然在她麾下将士打过去之前就已经不战而逃。   最开始选择逃跑的是这两城的大小官员,除了两个因为阻拦其他人逃跑而被斩杀的文官,其他负责镇守、治理任城、郓城的大小官员,全部都在听说叶安澜即将大军压境的消息之后选择了望风而逃。   反而是嘉祥、巨野两地的守城将士,直到叶安澜和杨小桃用霹雳弹破开城门,深知自己一方再无胜机的他们,这才在叶安澜麾下将士的劝降声中选择了成为俘虏。   ***   第三天,战报悉数传回,叶安澜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第一时间带兵出了济州城,“明哲你和丰收留下整编新收的那些俘虏,小桃、小祯随我去打汶上。”   汶上东临兖州城,西接水泊梁山,南依微山湖,北枕东岳泰山,是叶安澜早就瞄上的一块宝地。   相比汶上,石戎父亲手里的另外三县(鱼台、沛县、丰县),对叶安澜来说反而不是首要攻略目标。   当然,就算不是首要攻略目标,等她打下汶上,她也会慢慢把这三县之地全都收拢到自己手中。 第226章 擒贼擒王   有害的芽儿就要及早掐灭,给敌人死灰复燃的机会,给自己增加挑战难度什么的,叶安澜不会这么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她带着麾下精锐将士,一路急行军赶到汶上附近,然后又吩咐众人扎营休整,养足精神。   汶上的守将冯意已经从斥候那里得到了叶安澜大军压境的消息,他一边派人给石戎的父亲送信求援,一边开始紧锣密鼓调兵遣将。   守城用的滚木之类被陆续搬上城墙,城门处他也让人放置了专门用来顶门的木头架子。甚至就连汶上的普通百姓,他也让人挨家挨户去征壮丁了。   汶上的百姓因此怨声载道,可冯意却已经顾不上汶上主政官所谓的“民心”之类了。大敌当前,他现在唯一能够顾及到的,也就只有守城这一件事了。   从他麾下斥候传回的情报来看,叶安澜不是他能轻易打败的对手,为了守住他家主公仅剩的四城之一,他必须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多准备一些、再多准备一些。   冯意思虑周全,准备的也相当充分,奈何他遇见的却是叶安澜这种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虽然这不是叶安澜第一次采用潜入暗杀、趁夜偷袭以外的手段正面攻城,但这次与上次的最大不同却在于,这次叶安澜根本就没带霹雳弹。   没带霹雳弹,自然就也不能靠着霹雳弹一瞬攻破城门,可叶安澜又不想拿自己麾下将士的性命去堆。   什么靠着人力撞开城门,什么举着云梯去爬城墙,这种作战方式叶安澜根本接受不来。   她带着休整完毕的大军行至汶上城外,然后就对着汶上的城墙、城门、守军研究起来。   汶上的城门和城墙,冯意显然是下过大工夫的,厚度和强度一点儿不输石戎父亲的老巢济州府城。   而且汶上的将士并没有因为自己同伴的连续失利而士气低迷,除了那些被赶鸭子上架的普通百姓,叶安澜在汶上的城墙上,看不到任何一个举止有异的人。   她用马鞭轻敲手心,“看来这汶上的守将还是很有本事的。”   杨小桃和魏祯修习内功时间尚短,两人谁也没有叶安澜目力好,叶安澜都只能从守城将士的举止上分辨他们是否内心慌乱想要逃跑了,这俩人自然也是看不清守城将士脸上表情的。   不过那些被迫走上城墙的普通百姓,两人却能非常清楚地从他们的一举一动里,看出他们的不甘不愿以及心惊胆战。   杨小桃看到他们明明很抗拒,但却因为被那些义军用刀枪逼着,只能认命地帮着搬运箭筒、石块之类的守城物资,心下顿时愤怒起来。   她指着刚被守城义军踹翻在地的中年男子对叶安澜道:“姑娘,那是个普通人吧?他们这是干什么呢?把普通人拉过来当炮灰吗?”   叶安澜颇为无奈的看她一眼,“你既然都已经亲眼看到了,还在这多此一举问我做什么?”   杨小桃有点不好意思,“我是看到了,可他们这......”   “不牵连一般人是我的原则,但却不是所有人的。”叶安澜倒是没有杨小桃那么义愤填膺,她叹了口气对杨小桃说:“我们不能拿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   “注水军”古已有之,注水军里的所谓士兵,哪个不是普通百姓?   稍微有点儿良心的,比如这汶上的守将冯意,注水军里用的基本都是年龄合适的青壮年男子,而那些完全没有道德底线的,则是会将老弱妇孺也给一起推上前线。   他们甚至都不会让注水军跟在正规军后,而是会逼着他们冲锋在前,用一条条人命去消耗敌人的武器、力气、士气。   战场上若是真的遇到这种人,叶安澜能不和他们打吗?不能。能手下留情吗?不能。   这也是为什么叶安澜不喜欢古代战场,不喜欢正面对敌,而是能苟就苟,苟不下去了也是非要每次都剑走偏锋,以最小的代价攻城略地。   她吩咐杨小桃,“让人把我的连弩拿过来。”   她力气极大,体积、重量偏大,常人根本无法单独使用的连弩,她薅过来就能直接瞄准、发射,连内力都无需动用。   杨小桃闻言立刻让人把连弩抬了过来,“姑娘您要亲自诛杀冯意吗?”   叶安澜拿过连弩,“看情况吧。”   如果有机会,她就先斩敌将,再让麾下将士劝降。但如果冯意非要做那缩头乌龟,坚决不给她擒贼先擒王的机会,那她也只能先挑着城墙上的士兵射杀了。   这样对方死的人会多很多,军心大乱的速度也会慢很多,和直接射杀包括冯意在内的主要将领相比,这法子只能算是个下下策。   可比起他们正面强攻,对方据城死守,双方都死伤惨重,叶安澜的这个“下下策”,显然还是最大限度保护了那些和她站在同一边的将士。   两害相权取其轻,她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同伴。   一念及此,叶安澜深吸一口气,她转过头,轻声对杨小桃说:“你也别闲着,让人去给你捡些大小合适的石块,然后你在弓箭射程之外对着他们的城门猛砸。记住,一定要把你所有的力气都使出来,最好那石头不仅能砸破城门,还能顺着破洞飞进城中。”   不然她砸个三五下,她扔过去的石头就都成了他们这边攻城略地的拦路虎,别人看了还不得笑掉大牙。   就是他们自己,怕是也要被自己给蠢死在这儿了。   杨小桃点头不迭,“姑娘你放心,我肯定在两刻钟内砸破他们的城门。”   说罢,杨小桃就带着一票人去帮她找石头了。   城墙上的将士看得一头雾水,这怎么两军正对峙着,对方却突然有一小撮人钻进了不远处的荒郊野岭到处寻摸?他们这到底是找啥呢?   有人觉得情况不太对劲,于是立刻把杨小桃他们的异常举止报给了冯意。   冯意不知道叶安澜已经准备好了射程远、威力大的连弩等着对付他,他带着自己的两名副将,脚步匆匆上了城墙。   然而他刚一露面,叶安澜就已经迅速举起连弩,朝着他嗖嗖嗖射出了十支特制箭矢。 第227章 苟完就跑   射箭的过程中,叶安澜的手并不是始终稳定地静止着,而是一直在小幅度地微微晃动。   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她这样是因为承受了连弩的重量和反作用力,却不知叶安澜其实只是有那么一点点贪心。   她看到冯意身边还有两名穿了较好盔甲的将军,于是就想用这可以做到十连发的诸葛连弩,把那两人也给一起射杀。   可惜的是,她的野心到底还是没能得到满足┓(´∀`)┏   被她当作第二个射杀目标的那位副将,在看到叶安澜朝冯意射箭的那个瞬间,就已经当机立断朝着地面匍匐下去。   如果叶安澜没有紧接着就把杀意转向他,那么他肯定会像以前一样被人嘲笑胆小、怕死。   可在冯意和另外一位副将都被叶安澜瞬间射杀的情况下,这位副将的胆小、怕死,却顿时成了他未雨绸缪、有先见之明的铁证。   再加上他现在又是整个汶上官职最高的武将,守城的将士自然就把希望寄托在了此人身上。   然而此人却早就已经被叶安澜吓破了胆,他捂着自己被射掉头盔的脑袋,两条腿抖得站都站不起来。   他的心腹侍卫第一时间跑了过去,伸手想要把他扶起来,他却示意对方扶他坐在城垛后方。   什么指挥将士们守城,什么稳定因为主将身死而大乱起来的军心,这些和他有啥关系?   他只想好好活着,活着享受荣华富贵。   他也不怕别人嘲笑他胆子小,他就是胆子小又如何?起码他因为胆子小,在这乱世一直都比身边的其他人活得久。   背靠城垛喘了好一会儿粗气,这人总算安抚住了自己那颗差点儿没有直接跳出胸腔的心。   但安抚住却并不代表他就要从此接过守城重任,他游目四顾,在身边围着的一众基层军官里,选了一位看着应该比较沉稳理智的,“你,负责指挥。记住,务必要把汶上守住。”   至于他自己,他表示,“本将军不太舒服,就先回府看大夫了。”   说完这句,他就着急忙慌的弓着腰,由他的心腹侍卫护送着,一路下了城墙。   还留在城墙之上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他们谁都不是傻子,自然都能看得出这位这是想要当个逃兵。   三位将军,一个跑了,两个死了,那他们这些人还有继续死守的意义吗?   听着城外叶安澜麾下将士整齐嘹亮的劝降声,被顶头上司直接丢下的这些将士迷茫了、犹豫了。   与此同时,负责守城门的那些将士也已经彻底乱了阵脚。   倒不是杨小桃已经开始砸城门了,而是有被抓来的百姓,趁着那些正规军乱成一团,偷摸儿和自己的朋友、亲戚一起下了城墙。   守城门的将士见他们形迹可疑,就凑过去听了一下他们到底在和其他百姓说什么,结果这一听,却听到了一个让他们手脚发凉、心慌气短的坏消息。   那些被迫过来守城的百姓,生怕这些人醒过神来会拿他们这些无辜百姓来泄愤,于是趁着他们陷入呆愣,立刻脚步飞快地奔进了离此最近的一条窄巷。   他们穿过窄巷,再七拐八绕一番,很快就跟入水的鱼儿一样,彻底消失不见了。   继他们之后,那位侥幸死里逃生的副将,也由自己的心腹侍卫护着,脚步匆匆下了城墙。   他就像身后有恶鬼撵路一样,连看都没看那些呆若木鸡的将士,直接就打马和侍卫一起离开了。   他这一走,众人就算再不愿意相信冯将军和另外一位副将已经被杀,也只能强迫自己去努力面对现实了。   有那胆子大的,更是趁乱悄悄溜上了城墙,然后,他们亲眼看见,他们的冯将军和另外一位副将,全都以仰面倒地的姿势,死在了城墙之上。   这几人手脚发软,但却尽可能轻手轻脚的走了下去。   焦急等待他们带回确切消息的其他人,在他们下来的那个瞬间,也从他们惊魂未定的神情上看出了噩耗和惊恐。   一阵短暂但却令人几乎无法呼吸的沉默之后,有人大着胆子开口,“冯将军和林将军都死了,吴将军又跑了,那咱们......”   他话说到一半,耳边却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众人下意识转头去看,却见城门居然剧烈晃动起来。   与此同时,城外的杨小桃正一脸惋惜的对叶安澜说:“可惜了,居然只是打出个坑。”   她已经很用力了,但所选的石头明显不太合适,块头太小,根本打不穿这厚重的木头城门。   叶安澜倒是无所谓,“那个冯意已经被我给射杀了,城内的义军军心已乱,你接着砸,就算砸不破,他们也会被你的这一身怪力给吓到的。”   杨小桃挠了下脸,认命地拿起石头,继续吓唬人去了。   叶安澜却是静静看着麾下将士在魏祯的带领下喊话、劝降,就好像这场战争里,她该做的事已经全都做完了一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有叶安澜开的这个好头,魏祯和杨小桃很快就连哄带吓唬的,把城内的义军给忽悠住了。   大约一刻钟后,城内的义军打开了已经被杨小桃砸的坑坑洼洼的城门,灰头土脸的放下武器,做了叶安澜他们的俘虏。   叶安澜和往常一样,先是让人搜救伤者、安顿尸体,然后才带着一小部分精锐,进城去抄那位跑了的胆小将军的府邸。   至于另外两位被她射死的将领,由于他们在城内还有家眷,叶安澜并没有把敛财的魔爪伸向他们的府邸。   还是那句话,叶安澜的战争美学里,有绝对不能牵连普通人的这一条。   当然,谨慎起见,叶安澜也没有忘记安排人手全天候无死角监视这两家人。   虽说她自从出了蒙山就没少遭遇刺杀,如今对这种事儿的心态已经完全就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但能够掌控和消弭的隐患,叶安澜也不会故意选择放纵。   尤其,她接下来还要去打鱼台、沛县、丰县,把石戎那位从未尽过一天为父之责的父亲变成彻头彻尾的穷光蛋,这种情况下,她就更加不能放任石戎父亲旧部的家属随便行动了。 第228章 交换条件(加更)   留下魏祯和跟着后勤队伍从蒙山过来的两名前官员镇守、治理汶上,叶安澜带着杨小桃挥兵直奔沛县。   她到沛县的当天夜里,石戎就“绑架”了大批年轻公子,公然投入叶安澜所属阵营。   万没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居然在这种紧要关头背弃自己,石戎的父亲在得到消息之后,被气得直接一口老血喷了他那位继室满头满脸。   他那位继室在自家堂兄的护送下,好不容易才与石戎父亲会合,可石戎父亲却因为她那位堂兄丢了济州,一心只想问责对方。   生怕让石戎占了上风的那女人自然不会坐视自己娘家人遭殃,她一口咬定,他们之所以只能仓皇逃出济州,是因为济州军中出了叛徒,而且这叛徒还与对石戎父亲、对她以及她娘家堂兄都非常不满的石戎有关。   至于叛徒是谁,她选择了随口捏造,毕竟如今济州军中那些有头有脸的将官,都已经非死即降,石戎父亲就算想要调查都无处下手。   她把故事编的有模有样,但石戎父亲听了她的这番话,却只以为她是情急之下故意胡编乱造,为的就是拉石戎下水,不让石戎占到上风。   然而他却不知,他的这位继室虽然确实是在胡编乱造,人员和所谓的证据也确实都纯属捏造,但她信口开河栽给石戎的那口黑锅,却原本就该是属于石戎的_(:з」∠)_   他以己度人,认为石戎肯定不会放弃这大好河山,把以后大概率会由石戎这位少主继承的他的偌大家业拱手让人,却不知石戎和他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   石戎对他最爱挂在嘴边的那什么江山、什么霸业,一点儿兴趣也无,他只想好好护着自己外祖一家,报答他们过去十多年里对自己的倾心栽培和全心呵护。   如果不是石戎父亲找上门威逼,石戎甚至都不会回到自己父亲的身边,与他虚与委蛇,自然就也更加不会与他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对上。   若是这样,石戎的外祖一家就也不会成为石戎的所谓“软肋”,让他只能绞尽脑汁想办法保全他们,甚至不惜为此搭上他父亲的半生基业。   石戎的父亲以己度人,错估了石戎,自然就也料想不到石戎真的能够视权势地位如尘土。所以纵使有他那位继室不断吹枕边风,他也依然没有把怀疑的目光投向石戎。   他的大意和自负给了石戎机会,一夜之间,他麾下数名重要僚属的嫡长子或者嫡次子,就都被石戎“绑架”去了叶安澜那儿。   第二天一早,石戎父亲才刚从僚属口中获知这个噩耗,叶安澜就已经让人把石戎带过来的那些年轻公子全都押到了前线。   石戎父亲恨石戎恨得咬牙切齿,自然不介意石戎是死是活,甚至可以说,他现在巴不得石戎直接被叶安澜卸磨杀驴、千刀万剐,可他麾下那些将领和官员,却都还算重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们担忧自己儿子的安危,同时石戎的这一举动,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体面的投降机会,让他们不必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继续为了名声与叶安澜死磕。   当然,后一种思虑,和那股子因此生出的隐秘庆幸,他们是不会当着石戎父亲的面表达出来的。   在石戎父亲的面前,他们一个个的,全部都是一副忠君之心与慈父之心无法两全的纠结面孔。   石戎父亲虽然在男女之事上是个混账东西,但他脑子还是很好用的,麾下将领和官员的小九九,他心里其实门儿清。   可他能说什么呢?逼着这些人放弃他们的儿子?   他虽然看自己的儿子百般不顺眼,但他却知道,他的这些下属在这件事上都和他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   他们也不是没有纳妾养庶子的,但他们对自己的嫡妻却一直相当尊重,对自己的嫡子也是花费了最多心血培养。   对他们来说,他们的嫡子所代表的的不仅是他们的血脉延续,而且还是他们精心教导出来的后继者,是他们各自家族的未来。   让他们心甘情愿放弃自己花费了大量心血和资源精心培养出来的嫡子,石戎父亲可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还有这份本事。   他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石戎投奔的叶安澜却势头正好。   他敢肯定,只要他敢做出放弃那些孩子的决定,他的这些下属立马就能心安理得的转头去投叶安澜那个乡野村姑。   揉着自己发痛的额角,石戎父亲沉声道:“让人去问问那个乡野村姑想要什么,问她怎样才肯把那些孩子还给我们。”   其中一位儿子遭遇“绑架”的将领立刻应了声“是”,他和那些养了不少庶子庶女的家伙不一样,他只有一妻一子,他的儿子那可是他和夫人的眼珠子。   为了救儿子,他这时候也顾不上去管石戎父亲是不是会不高兴、是不是会怀疑他有投敌之心了。   他小跑着出了石戎的府邸,然后策马直奔城门处。   城门处的守军很快从他那儿得知了来自石戎父亲的最新命令,没一会儿,城墙上的将士就开始朝着叶安澜他们喊话了。   听清他们喊的是什么,叶安澜也让人原样喊了回去。   负责这事儿的是杨小桃,她提高音量,大声回复着石戎父亲的问题,“我们要这沛县县城,只要你们出城之后退到百里之外,我们立刻就把人给放了。”   那位着急忙慌跑出来传话的将领心里一咯噔。   他家主公已经就只剩下了包括沛县在内的三座城池,现在叶安澜却让他拿沛县来换这些孩子,说实在的,那位将领并不觉得他家主公能同意。   他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回去复命,果然,石戎父亲并没有立刻答应。   当然,顾虑到麾下众人的心情,他也没敢立刻一口回绝。   或愤怒焦躁,或提心吊胆,或另有盘算的这些人,谁也不知道,叶安澜其实压根儿就没指望石戎父亲会答应。   一个对自己儿子都能毫无父子情分的人,叶安澜可不相信他能体谅别人的爱子之心。 第229章 又下一城   时近正午,城里城外的将士都开始埋锅做饭,叶安澜也让人把那些被押到阵前的“俘虏”带了下去。   看不到自己的孩子,那些守城的将领心里既不安又焦急,他们很担心,叶安澜会因为石戎父亲的不妥协而拿他们的孩子泄愤。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孩子在被带走之后,就立刻享受到了五星级待遇。   不仅最先吃上了饭,而且还吃的是专门准备的小灶,另外还有人特意给他们把脉,看他们有没有因为被押在阵前一个上午而中了暑气。   与此同时,叶安澜和她麾下的几名高手也在大口吃饭。   没人知道,叶安澜其实正在等着城内传出消息。   “姑娘,可以进城了!”饭吃到一半,叶安澜就听到账外传来了杨小桃满含激动的一声喊。   叶安澜三两口把剩下的饼子塞进嘴,然后抓起长刀就出了帅帐。   在她身后,数名修习内功已经小有所成的护卫,也纷纷拿起武器跟了过去。   杨小桃看到叶安澜,第一时间把斥候传回的消息讲了一遍,“之前石公子安排的人已经把药成功下到了沛县军营的食水里,现在城里有一大半的将士都已经开始身体不适,只有三成左右没有排到第一班吃饭的将士,现在仍然保持着原本的战斗力。”   叶安澜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劝降吧。”   杨小桃闻言,立刻示意众人开始齐声叫喊。   刚吃过饭的一众将士在沛县城门口处站成黑压压的一大片,洪亮的声音、诛心的口号,喊得沛县将士愈发人心涣散。   饭吃到一半,突然得到消息的石戎父亲,被气得直接掀了桌子。   什么“他已经穷途末路”,什么“他冷血无情不顾自己人死活”,什么“他要拖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什么“他不仁就别怪你们不义”,什么“你们的家人在等着你们回去”,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人想出来的?   他越想越不放心,生怕他一个错眼没盯住,他的那些下属就开城门直接投敌。   大喘了一会儿粗气,石戎父亲决定亲自到城门处督战。然而还没等他换上盔甲,他那位继室就已经哭着抱住了他一条胳膊,“老爷,老爷,您不能去。”   石戎父亲心中烦躁,“你闹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您才更加不能亲自迎敌。”他那位继室泪眼婆娑,“您想想,现在这城中还有多少人是对您忠心不二的?您去了城门那儿,万一......”   她不敢说晦气的话,但她又不能真让石戎父亲去城门口处。   她和石戎不同,石戎自己就有本事,就算豁出去不要自己父亲留下的东西,石戎也能好好活下去。   可她除了牢牢攀附住石戎父亲这棵大树之外,却根本没有其他能让自己荣华富贵、高人一等的资本。   她比石戎的父亲还要输不起,也比石戎的父亲还要更加不想落在叶安澜和石戎手里。   她可没有忘记,她和石戎之间还有一段血海深仇。   “老爷,您还有另外两县,还能东山再起,您不如让那叶安澜和那黄廷基鹬蚌相争,然后伺机做那得利的渔翁。”   她说前半句时,石戎父亲的脸色相当难看,因为他听的出来,她这是在怂恿他放弃沛县。   可当他那位继室说到让叶安澜和之前就在与他交战的另外一位义军首领彼此鹬蚌相争,石戎父亲却又忍不住沉思起来。   看他一脸的若有所思,他的那位继室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只要他心动就好,这么多年的夫妻做下来,他的这位继室不说对他了如指掌也已经差不多了。   她知道,只要石戎的父亲对她的提议心动,那么他就一定会设法把她的这个提议变成现实。   现在还剩下的一个问题,就是怎么说动他带着仍旧可信的那些下属,以最快的速度逃出沛县。   石戎父亲的这位继室没什么远见,她想不到“唇亡齿寒”这四个字,可石戎的父亲却不像自己这位继室那样,一心只想着如何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   他皱眉沉思半晌,最终决定还是开城门把石戎带走的那些官家子弟全换回来。   既然现在他已经只剩三成可用之兵,已经很难守住沛县,那他还不如用一个他已经注定无法守住的城池,来换下属们的再度忠心。   他很明白,有人才有一切,他相信,既然之前他能带着一小撮人马把地盘逐步扩大到如今的规模,那么只要他帐下人心不散,他以后就一定还能再把之前的地盘给收复回来。   他想的倒挺美,但叶安澜也不是那等会做亏本买卖的人。   就他纠结犹豫、权衡利弊的那点时间,叶安澜就已经让人开始攻城了。   她让人先用弩弓射了一波密集箭雨,掩护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一小撮高手朝着城墙逼近。   等到他们来到城墙下方,那些原本就军心溃散的守城将士,早就已经被箭雨压得根本不敢探出头来。   叶安澜打了个手势,她身后的那些弓弩手立刻默契地在箭雨之间留出了几道缝隙。   与此同时,叶安澜他们也开始了他们最危险的一次爬墙之旅。   身体两侧是万一射偏就会刺穿他们的己方箭矢,身体上方是暂时没敢冒头的敌方将士,他们连钩爪都没敢掏出来,就只能仗着自己的内力和轻身功法,像猴子似的笔直往城墙上爬。   武功最好的叶安澜第一个上了城头,她在守城将士惊愕的眼神里,一阵风似地在众人身边刮过,并同时洒下了若干药粉。   这时候她也顾不上节省自己的劳动成果了,为了最大限度减少伤亡,她鬼魅一般在城墙之上跑了整整一圈。   她这么莽,杨小桃和文六娘真的相当担心,可她们却又劝服不了叶安澜,于是就只能咬着牙,带着一起爬上城墙的其他人,如一阵风似的杀向城门口处。   等到叶安澜撒完药粉,杨小桃和文六娘她们也已经带人打开了沛县城门。   早已整装待发的大军第一时间进了沛县,那些有意抵抗的,他们杀起来一点儿也没手软,那些想逃或者干脆直接放下手中武器归降的,他们则是直接让专人或追击或捆绑。   追击倒不是为了斩草除根,而是害怕他们溃逃之后祸害平民。 第230章 山精野怪   石戎父亲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才刚下定决心要用沛县换回那些孩子,沛县就已经被叶安澜攻破了一边城门。   他这时候也顾不上思虑得失了,叫上能够第一时间响应的心腹僚属,石戎父亲带着他那位继室,匆忙从离丰县最近的那道城门撤走了。   与此同时,在沛县另外一边与石戎父亲隔着城门对峙的黄廷基,居然也赶在这个时候,率领大军开始攻城了。   他显然已经从叶安澜之前撒药粉的行动中窥到了攻破沛县城门的机会,为了不让叶安澜得了沛县,成为他卧榻之侧的最大敌手,他果断下令,让人开始攻打沛县。   只可惜他到底还是迟了一步,叶安澜麾下将士进城之后,魏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一大波人先去对面的城门应敌。   街面上四散奔跑的散兵游勇她没管,大批的投降义军她也没管,她此行的任务,就只是在黄廷基带人趁火打劫的时候守住沛县。   而叶安澜,为了给魏祯和她率领的那些将士争取时间,叶安澜第一时间又从自家这边跑去了黄廷基那边。   她一路跑,一路收集地上的各种武器,没一会儿,她就背了、抱了一大堆的长枪、长刀、盾牌、弓箭。   拿这些做什么呢?当然是当作飞镖攻击敌人。   就像是一只虽然在忙着储备过冬存粮,但却又忍不住嘴馋想吃的大松鼠,她来来回回的,一边不断地往自己身侧捡拾各种武器,一边又不住地把那些武器用力掷向来势汹汹的城下敌人。   那些举着云梯靠近过来的、推着撞城门专用圆木的,全部都是她的重点攻击目标。   她先是用长刀、长枪远程投掷,然后又用弓箭快速连射,成功阻拦了那些会对城门造成威胁的人。   至于那些试图用云梯爬上城墙的人,在他们的梯子刚架起来时,叶安澜根本就没心思去管,她只会在对方的云梯上爬满士兵时,用长枪准确把他们的云梯给撬得直接朝着另外一边倒飞出去。   没了城墙做支撑,倒飞出去的云梯会毫无悬念的迅速坠地,然后那些爬的很高的士兵,就会被摔得再也爬不起身。   这要是换了别人,爬满士兵的云梯,他们就是双人合力也肯定撬不出去,可叶安澜不仅力大无穷,而且还修习了不短时间的内力,如今的她,就是直接把爬满士兵的云梯给扔出去都没有任何问题。   也不是没人尝试过对着叶安澜射箭,可问题是,叶安澜她还修习了轻身功法,那些准头一般、速度一般的箭矢,还真对叶安澜造不成多大威胁。   就算偶尔擦破点皮,在如此紧张激烈的战斗中,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叶安澜,也根本注意不到自己是不是受伤了、流血了。   如此坚持了差不多一刻钟,她自己还没怎么样呢,攻城的黄家军就已经快要被她整崩溃了。   他们看得很清楚,那城墙之上确实只有叶安澜一个人,可就是这一个人,却让他们根本靠近不了沛县的城门。   在没有任何天险作为屏障的地方,他们居然亲眼见识了什么叫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_(:з」∠)_确定这是人能做出的事儿?   黄家军的老大黄廷基一直在己方中军位置淡定督战,可在亲眼见识了叶安澜的剽悍之后,黄廷基却突然有些淡定不起来了┭┮﹏┭┮   他很想问问老天爷,是否确定这女人也是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而不是什么从深山老林跑出来搅风搅雨的山精野怪?   叶安澜可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妖魔化,她坐在地上,示意打开城门后第一时间从城墙上方狂奔而来的杨小桃等人替她顶上一阵儿。   她确实没受什么严重的伤,也没有从对方的攻势中感觉到压力,但以一敌多这么久,就算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宜,她也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些许的疲惫。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有靠山了,可以稍微歇息一下了罒ω罒   “鸣金收兵。”两军又僵持了不到两刻钟,眼看着新来的这十几个人,加在一起比叶安澜还要剽悍两倍,黄廷基当机立断选择了先行撤退。   而此时,魏祯他们也已经接手了城门、城墙附近的防卫工作,叶安澜和杨小桃等人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他们坐在城墙上,望着下方如蚂蚁一般渐渐远去的黄家军,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和清闲。   直到底下的收尾工作进入尾声,有人来禀报石戎父亲带领的出逃小队被黄家军的盟军伏击,如今已经朝着其他地方溃逃而去,叶安澜这才重新打起精神,带领能够抽调出来的将士,策马疾行直奔鱼台。   与此同时,魏祯也带了一支军队去往丰县。和她一起的,是包括杨小桃在内的数十名叶安澜的精锐亲卫。   而石戎则是带着被他“抓来”的一位年轻公子,跟着叶安澜一起去了鱼台。   鱼台的现任守将,是那位年轻公子的亲舅舅,有他跟着,叶安澜大概率可以不动兵戈,直接收复鱼台。   事实也正如石戎所料,知道自家主公已经带人逃走,且只剩鱼台、丰县尚在负隅顽抗,加之少主和外甥都已经投了叶安澜,那位负责守卫鱼台的将领,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把鱼台交割给叶安澜一行人。   叶安澜对他的英明抉择十分满意,虽然让人接收了鱼台县,但却把这位主动投效的将领派去了其他地方继续守城。   当然,这位将领新任地的基层武将,大多都是叶安澜亲自培养出来的亲信下属。   他走之后,叶安澜没有再继续扩大战果,她想要的鱼米之乡、一拼之力,如今都已经完全到手,接下来,她打算继续能苟则苟。   可问题是,她攻城略地、毁灭一方势力的速度,已经引起了周边义军势力的高度警觉,她想苟着,人家却由不得她继续养精蓄锐。   在鱼台、丰县相继落入她手的第二天,叶安澜势力范围最边缘处的五座城池,就被周边三大义军势力的综合联军给同时攻击了。 第231章 联军撤兵(加更)   三方联军,对外宣称共有将士二十二万,直接把叶安澜实打实说出去的六万将士给比成了渣渣_(:з」∠)_   好在,叶安澜对他们的套路心里门儿清。   她深知,这些人所谓的二十二万,其实就是个虚数。   如果真的扒着人头挨个儿数过去,他们的这所谓二十二万雄兵,其中起码得有四到五万是这三方义军各自虚报上来的。   再去掉伙夫、民夫、注水军,真正训练有素,能在战场听从指挥、协同作战的将士,最多也就是十万出头。   而这十万出头的将士,却又没有叶安澜麾下将士那样能征善战。   毕竟并不是所有的主公,都舍得花费大量时间、心血、财富,把麾下将士训练成能够以一敌几的强悍精兵。   如果单论纸面实力,叶安澜肯定是不虚这些义军的。   可问题是,她还有近一半兵力分布在其他城池,负责守卫这边境五城的,只有她麾下约么五成半的精锐将士。   剩下的近三万人,则全部都是刚刚归入她麾下不到一月时间的降兵、流民之流。   这些人如果放在其他义军势力那边,自然是也可以投入战场当成新兵使用的,但在叶安澜这儿,她却不会把这些上了战场就是炮灰的普通青壮年男子送上战场赌命。   如此一来,她自然要另想办法守城。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使用霹雳弹和毒气弹,但问题是,霹雳弹、毒气弹制作不易,只能偶尔做震慑之用。   叶安澜于是让人做了撞车、叉竿、飞钩之类的守城器具,和霹雳弹、毒气弹一起穿插使用。   与此同时,她麾下那些负责守这几座城的将领,还按照惯例招募工匠在敌人退兵的时候紧急加固城门、加高城墙。   如此你攻我守的胶着了差不多一个月后,叶安澜麾下那些原本只能帮忙搬搬守城器械,维护一下城内治安的新兵,也已经在各自将领的魔鬼训练下实现了战斗力方面的巨大飞跃。   他们的体能、杀人本领、协作能力、精神面貌......全都有了质的提升。   随着这批新兵的陆续加入,叶安澜这边的人手一天比一天充足,与之相对的,她的那些敌人,反而因为在攻城时不断损兵折将而渐渐出现了人手不足的窘境。   再加上这段时间,每当他们看到希望的曙光,叶安澜这边的守城将领就会让人投放霹雳弹或者毒气弹,害得他们一死就是一大片。   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搞得三方联军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期待对方能够一直坚守,真刀真枪打败他们,还是该期待对方能够快些顶不住他们的攻势,然后他们再被对方用绝杀大招弄死一堆同袍了。   思来想去,他们总觉得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被派来攻城的人┭┮﹏┭┮   因为一次都没有占到过便宜,每次死的基本都是自己这边的人,三方联军的士兵和基层军官渐渐生出畏战之心。   最开始的时候碍于军令与军规,他们还能咬着牙硬往上冲,等到叶安澜兵源充足,开始渐渐尝试转守为攻的时候,这些人的心理压力就更大了。   双方交战也就三五次,可却次次都是出城迎击的叶安澜一方获胜,这就让人很难再继续对自己这边抱有希望了。   终于,三方联军的军营里,先后出现了士兵趁夜逃走的现象。   三方联军的首脑人物这时候也已经不想再打了,主要是,越打他们觉得这仗就越发难打。   也不知道那个让他们格外忌惮的臭丫头,是怎么训练的手下将士,居然每一座城的守军,都能在人数一边倒的情况下,把城池牢牢守住,然后渐渐转守为攻。   这三家义军的老大害怕呀,他们在想,自己现在已经错过了弄死叶安澜的最佳机会,若是继续打下去,叶安澜会不会慢慢就又开始攻城略地了?   想想石戎父亲的结局,他们默默选择了趁着叶安澜还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攻击性,赶紧带着自己麾下将士撤走。   至于万一叶安澜真把刀枪对准他们……这还没发生的事儿,他们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而且退一步说,就算叶安澜不久之后真的会出兵,那她肯定也只会揪着他们当中的一个倒霉鬼打,而不是像个疯子一样,逮谁打谁一下。   三分之一的概率是自己,而这三位又谁也不认为自己会是倒霉鬼本鬼,所以很快,他们就心怀鬼胎的各自撤兵了ƪ(˘⌣˘)ʃ   对此叶安澜也是大松了口气,说实在的,她其实已经没有多少霹雳弹和毒气弹的存货了(≖_≖)   甚至就连弓箭,他们现在都已经开始省着用了,只是还不到捉襟见肘的时候,所以敌人那边还没感觉出来而已。   现在这三家愿意退兵,叶安澜正好可以趁机休养生息。   她先是根据魏祯等人的意见,重新安排了各城守将和兵力,然后又把石戎父亲那边投诚过来的人才也给分别安排到了适合他们的岗位。   当然,这些岗位基本都在蒙阴、费县那边。   本来,她想把石戎也给安排过去,但石戎却表示,他想给叶安澜守着与其他势力相邻的边沿五城之地。   叶安澜想了想,干脆把他派去了汶上当守城大将。   汶上东临兖州城,西接水泊梁山,南依微山湖,北枕东岳泰山,地理位置非常关键。   除此之外,那附近还是叶安澜打算重点发展农林渔业的地方,正需要石戎这种有勇有谋又读过很多书的人去镇守。   在她上辈子,在末世降临之前,包括微山湖在内的南四湖周边,一直以种植小麦、玉米、水稻、大豆、棉花等粮油经济作物为主,是鲁西南的鱼米之乡。   四湖中又以微山湖面积最大,京杭大运河傍湖而过,南上北下都十分便利,是个很方便她对外做生意的完美中转站。   至于为什么老调重弹说种田,正所谓“国家大本,食足为先”,在这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她拿什么养麾下将士和治下百姓?   这年头可没什么“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第232章 有贵客来   安排好新入手城池的一应琐事,叶安澜带着杨小桃、文六娘、郑丰收,轻车简从返回蒙山。   她没有让自己的亲卫队随行,毕竟浩浩荡荡的几千人一起行动,着实不利于她到处暗访治下境况。   当然,有文六娘巧手帮人易容,她明面上仍是和大部队一起行动的那个叶氏之主。   负责扮演她的,是她麾下一个与她身形相似的女卫。只要她一直待在马车里,而不是骑马或者战斗,暴露出她的真实实力和个人习惯,别人就发现不了她不是叶安澜本尊。   两拨人保持着快马加鞭半日即可抵达的距离,一前一后往蒙山那边行进。   先走的叶安澜,因为后面的亲卫队即将抵达,几乎每次都能看到各城镇守将领和治理文官的真实反应。   对方费心招待他们也好,只按规矩给予方便也好,叶安澜都不会介意,她唯一介意的,就是有没有人因为她即将到来而弄虚作假,或者借着这个由头从当地百姓手中敛财。   弄虚作假,那就代表他们平时对自己地盘的治理很有问题,借着她的名义敛财,那就代表对方毫无疑问是个贪官。   当然,这种事也不是只靠她看两眼就能决定要如何处置对方的,她的责任,主要还是发现不对劲,至于后续处理,那就是万能小助手裴怀玉的事情了。   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甩锅着实有些不厚道,叶安澜美滋滋的一路吃着玩儿着回了蒙山那边。   不过在回山上的寨子之前,她先在费县县城接到了李璟的表妹白芷筠。   对方应约而来,见到叶安澜的第一时间,就先笑着恭喜了她这段时间取得的丰功伟业。   再然后,她又送上了李璟祖母、母亲以及白芷筠自己为叶安澜准备的丰厚礼品。   礼品数量太多,白芷筠只把礼单给了叶安澜收着,其他东西她已经让人送到了叶安澜在费县的专用府邸。   叶安澜既意外又开心,她先是在自己的府邸里专门设宴招待了白芷筠,然后又把她带去蒙山住了几天时间。   白芷筠很喜欢蒙山的寨子,尤其是蒙山寨子里的女子学堂,白芷筠从上山的第四天开始,就几乎天天都要跑去那里转一转。   有时候机会合适,白芷筠甚至还会在那儿教女孩子们读书、写字、画画、下棋、做女红......   如此既快乐又充实的玩儿了约么十天时间,白芷筠这才跟着叶安澜一起下山。   叶安澜此去,是领了裴怀玉任务的。   裴怀玉因为叶安澜甩手掌柜的做派,早在十二天前就已经认命地带着一批可用之人下山去了。   他是去各州各县实地考察的,既要考察现有官员有没有好好做事,需不需要根据各州各县的实际情况对就任官员进行补充或者调换,同时也要考察各州各县的风土人情、物产资源,看看有什么能够帮助普通百姓改善生活的法子可以直接套用过来。   这原本应该是叶安澜去做的事,可叶安澜却把这事儿推给了裴怀玉。   已经习惯了被迫“越权”的裴怀玉虽然不能不做东主安排下来的活儿,但他也不可能就那么让叶安澜始终清闲下去。   所以在离开之前,裴怀玉也给叶安澜布置了一项任务。   他让叶安澜在三个月内,把新收的各州各县全都开设一家女子学堂。   其他地方倒还好说,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反对力量,但兖州、济州这两处地方,却有在当地影响力极大的几家豪族。   他们对待女子的态度,与叶安澜对待女子的态度截然相反。   虽然碍于叶安澜手握重兵,他们并不敢大张旗鼓地和叶安澜这个试图带领很多女子一起“牝鸡司晨”的“乡野村姑”作对,但在方方面面给叶安澜派去的官员使个绊子、下个阴招什么的,他们还是非常敢的。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些人的存在,这两个州的主政官,每一个政令在当地都几乎完全无法推行。   主政官很头疼,他们带着自己的下属绞尽脑汁、废寝忘食的与这些人斗智斗勇,但却因为对方的根深蒂固而很难取得什么成果。   这还只是关于律法、税收、民生、征兵等日常事务的,其他叶安澜自主提出的,比如设立女子学堂,为女子提供更多就业机会,成立妇救会帮助那些活不下去的可怜女子......这些更是在兖州、济州这两处地方遭到了强烈抵制。   和其他地方一样,兖州、济州这两处地方,也有如同泡在黄连苦水里的可怜女子。   她们的公婆、丈夫、父母,理直气壮的不把她们当人对待。   打老婆的,磋磨儿媳的,典妻卖女的,溺死新出生女婴的,要求新寡的儿媳妇落发或者陪葬的,甚至转手就把新寡的儿媳妇再卖一笔的......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   鉴于这些全部都是叶安澜致力破除的陈旧陋习,兖州、济州这两处地方的主政官在就任之后,第一时间就学着其他地方成立了妇救会,然而因为有当地豪族明目张胆的给那些恶人撑腰,妇救会的女兵在兖州、济州这两处地方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寸步难行。   别说是救助别人了,她们连自己都被人当成了过街老鼠对待。   什么住处的大门外面被人泼洒污秽之物,什么出门就被人指指戳戳骂骂咧咧,甚至还有不知道是酒壮怂人胆还是收了什么人好处的闲汉,上来就要调戏这些女兵。   万幸这些女兵身手都已经练出来了,那些闲汉不仅没能占到她们的便宜,自己反而还被这些女兵给打的连他们亲爹亲娘都认不出。   鉴于以上种种,裴怀玉干脆把这两块难啃的硬骨头直接丢给了叶安澜。   他相信,就叶安澜那副“你横我比你还横”的臭脾气,这些盘踞在兖州、济州的当地豪族对上她,肯定也会被她收拾的跪下唱征服。   嗯,“跪下唱征服”这词儿裴怀玉也是跟叶安澜学的,曾经就有那不长眼的家伙非要触叶安澜的逆鳞,于是叶安澜就咬牙切齿的表示,“老子一定要整治的那小子跪下唱征服!” 第233章 敬酒不吃   下山之后,叶安澜带着白芷筠直奔兖州。   兖州唯一能够称得上根深蒂固的,就只有之前曾经和叶安澜杠上的王氏一族。   王氏一族的那位王三少爷,是个妥妥的猪队友,因为他的无知狂妄,叶安澜在打下兖州之后,从王氏一族手里挖出了好大一块甜美蛋糕。   为了不让叶安澜以王三少爷说的那句“王家是这兖州的天”为借口,直接派兵把他们王家连根拔起,王家当初给了叶安澜不少产业以示友好。   叶安澜也没跟他们客气,因为对方给的礼物不够好,最初的时候她一直死咬着不肯松口。   直到王家把他们那些看上去很好,实际上就是一堆巨坑的产业,全都替换成他们王家真正能够盈利的商铺、全是沃土的良田,叶安澜这才明确表示,王三少爷的那句话,她可以当做没有听见了。   王家人恨得咬牙切齿,要知道叶安澜这么一拿乔,他们送出去的东西,可是一下子就从原来的不值一提,摇身一变,成了捅向他们王家的狠狠一刀。   他们没想过叶安澜抓着他们的把柄,他们原本就该为了保住家族整体而大出血,结果他们还拿那些明显都是巨坑的花架子产业去坑叶安澜,这样的行为是不是脑子里面进了一整个的汪洋大海。   反而,因为叶安澜揭穿了他们的小伎俩,拒绝了被他们随随便便糊弄,他们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记恨上了叶安澜的“不识抬举”“贪得无厌”。   叶安澜因为还要打仗,没多久就已经带兵离开,他们来不及针对她本人再做什么,于是这些人就把对叶安澜的不满以及怨恨全都发泄在了叶安澜的那些下属身上。   万幸能被裴怀玉派给叶安澜任用的,都是既有能力又有德行的,他们不会自己抵抗不住诱惑,也不会轻易就被别人以有心算无心。   在与王家人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叶安澜任命的兖州官员不仅没吃亏,反而还多多少少掌握了一些王家罔顾律法,在当地为所欲为的证据。   他们憋着一股劲儿,就等着自家老大来了,就把王家这块绊脚石彻底挪开。   叶安澜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之前被她收拾过一次的王家,居然还没吸取教训。   她揉了下眉心,“我还以为他们吃了那样的亏,接下来会收起锋芒低调一些。”   却不料人家居然根本没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呃,这么说也不对,王家倒是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了,只不过却不是她想要的忌惮,而是对她此前行为生出了记恨之心。   她问此时的兖州主政官潘溪亭,“你们收集到的王家的罪证,大概能给王家一个什么罪名?这罪名可能将他们连根拔起?”   她前世的某位伟大领袖可说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现在她手握实打实的十万雄兵,要是再治不了区区一个兖州豪族可完了。   既然这王家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手头没兵的所谓“土皇帝”却非要仗着背地里那些鸡鸣狗盗的小算计,和她这个义军首领掰手腕,那她就直接把他们王家从兖州清除。   反正从潘溪亭给的那些证据里,以及之前那位王三少爷的嚣张态度里,她也已经看出来了,这王家这些年可没少在兖州为所欲为。   她叮嘱潘溪亭,“你们该咋样还咋样,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言下之意,就是王家的事儿她会全权处理。   潘溪亭松了口气,说实在的,他虽然也是个聪明又黑心......咳咳......虽然也是个聪明又果决的读书人,但他毕竟还是有底线、有追求、有良知的,他是真的有点儿对付不来像王家这样根本没有任何敬畏之心的人。   他家主公就不一样了,这可是个惯爱剑走偏锋,根本就不跟你斗心眼儿、比阴损的主儿。   你永远想不出来她会用多么简单粗暴却又匪夷所思的方式来对付你,她永远都不会走进你苦心布下的棋局,她只会干脆利落地直接掀了你棋盘_(:з」∠)_   “那王家的事儿就有劳姑娘多操心了。”把黑锅......咳咳,把王家的麻烦事儿成功甩给自家主公,潘溪亭心情很好的施礼告退,去找自己的其他下属商量后续事宜。   是的,现在开始他就要为自己在兖州大展拳脚做准备了,毕竟他家主公可不是个会拖拖拉拉做事的人。   她做任何事,都和她攻城略地一样,最是讲究个雷厉风行。   这么想着,潘溪亭美滋滋的迈着四方步,意气风发的出了叶安澜在兖州的临时府邸。   而另外一边,叶安澜也果然立刻开始行动了。   她把白芷筠交给了文六娘全程作陪,为了确保白芷筠的人身安全,叶安澜还另外拨了一百名女子护卫队成员,让她们全程陪伴这两人。   白芷筠拒绝无果,只能接受了叶安澜的这份好意。   之后,白芷筠就在文六娘的陪同下开始了她在兖州的吃喝玩乐之旅。   虽说期间也有不少人想要通过白芷筠这位明摆着比叶安澜自己还受叶安澜重视的女子曲线救国,但每一个想往白芷筠跟前凑的,不论是男是女,文六娘都让人给远远隔离开了。   白芷筠是那种真正冰雪聪明、通情达理的古代仕女,她很清楚这些人为什么想要跟她套近乎,也很清楚为什么文六娘会阻止这些人跟她套近乎,所以她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受到了拘束和限制,反而还一直非常配合文六娘的种种举措。   文六娘最喜欢的就是白芷筠这样的大家闺秀,看着白芷筠,她总是轻易就会回想起自己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白芷筠也很喜欢虽然是武人打扮,但却满腹诗书、才气纵横的文六娘,两个小姑娘,没多久就发展出了相当深厚的纯真友谊。   当然,这事儿叶安澜眼下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   在把白芷筠托付给文六娘后,叶安澜就开始了自己“白天不醒,晚上不睡”的夜猫子生活。 第234章 连根拔起   她带着杨小桃和郑丰收,专挑王家那些明显被当地百姓既厌且惧的旁系子弟、家奴、侍卫、掌柜、伙计查。   等把他们查完了,叶安澜又顺着这些人牵扯出来的十数根线头,去查那些表面上人模狗样,实际上背地里坏事做尽的其他旁系子弟。   等把这些伪君子的人皮也给揭下来,叶安澜又带人去查那些份属王氏嫡系,但又没什么话语权的纯粹纨绔子弟。   其实查到这里,叶安澜手头的罪状和证据叠加起来,就已经足够她把王氏一族连根拔起了,但叶安澜却并没有因此罢手。   她开始趁夜出入王家,三人先是抓了那些已经罪证确凿,且深受主家信重的恶仆刑讯逼供,然后又按照他们的口供,到王家几位掌权者的书房、密室搜寻更多证据。   如此一忙就是整整七天时间,直到她和潘溪亭说好要接手这件事的第八天早晨,叶安澜这才和同样挂着极深黑眼圈的郑丰收、杨小桃一起,把所有证据、卷宗交给潘溪亭处理善后事宜。   她一边掩嘴打着哈欠,一边泪眼汪汪的对潘溪亭道:“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我的护卫队你可以抽调一半去用,守城的将士你也可以抽调一部分帮你压阵。”   潘溪亭看着困得眼泪都出来了的叶安澜,已经消失许久的良心难得上线一瞬,他让人抬走卷宗和证据,“主公放心,溪亭一定将王氏一族连根拔起。”   叶安澜点点头,“记住一定要公开审理,再有就是要鼓励那些蒙受冤屈的平民百姓来衙门为自己伸冤。只要罪证确凿,无论事情多么繁琐,你们都一定要给大家主持公道。”   这世道日子过得最苦的就是平民百姓,无论是官吏衙役还是匪寇流民,甚至还有那些打着替天行道旗号的义军,他们在想要选人欺压的时候,总是会不约而同地选择“柿子专拣软的捏”。   反而是像王氏这样的一地豪族,官吏衙役、匪寇流民也好,所谓义军也罢,在对上他们时往往会心存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原本,叶安澜其实也没想做到“打土豪,分田地”这么彻底的地步,她总要顾忌一下自己治下的其他士族,总不能让这些人因为唇亡齿寒的缘故,联起手来千方百计的给她裹乱。   她倒是不怕这些人,可在他们兴风作浪的这个过程里,最无辜、最遭殃的,其实还是那些被视作蝼蚁的普通百姓。   反正这年头生产力低下,没被开荒的平坦土地到处都有,叶安澜宁愿自己出粮出钱出政策,号召百姓重新开荒,也不想在刚刚完成一场征伐的时候就大举清理辖下士族。   可这并不代表叶安澜就要像其他人那样忌惮他们、纵容他们,她决不允许自己的领地范围之内,存在敢给她和她麾下官员使绊子、下阴招,妨碍她推行自己政令的绊脚石。   她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王家,告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谓豪门望族——皇帝都能轮流做,更何况你们这些只存了三两百年的所谓士族!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叶安澜回到房间倒头睡下。   等她再醒来时,太阳已经从东升转为了西落,她走出房门,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才坐下吃起了厨娘让人送来的简单晚饭。   吃完晚饭,她问和她一起吃饭的杨小桃,“潘大人下衙了没?”   杨小桃摇摇头,“守在县衙门口的百姓都等着跟他喊冤呢,他连晚饭都没吃上。”   上午,潘溪亭带人围了王家,同时还让守城的将士封了城,只许人进不许人出。   之后,他又让人满城敲锣打鼓的通知百姓。   百姓听说王家倒台了,此时所有的王家人都在衙门受审,第一反应并不是松口气或者喜极而泣,也不是立刻拿了证据就去衙门告状。   他们反而直接怀疑上了这喊话的官差纯属假冒,搞得负责到处宣传的几队差役只能一边赌咒发誓,一边让大伙儿自个儿往衙门口那儿走上一趟。   或许是“大仇得报”的这个念头太诱人,还真有深恨王家某些人的百姓,壮着胆子去衙门那边走了一圈儿。   当然,也有生怕王家倒台的人混在那些盼着王家倒台的人里面,悄悄走了一趟州衙门前。   这一去,众人立刻看见了或是戴着木枷、或是被铁链锁住双手的王家几位主要人物,正被一群身穿铠甲的兵士按着,一脸狰狞的跪在州衙里面。   在他们正前方,是坐在公堂最里面的现任州官潘溪亭,在他们侧前方,则是几名负责协助审讯、记录案情的官员、小吏、师爷。   而剩下的王家人,男人们已经被手持武器的将士用锁链锁住,圈在了公堂侧面、州衙内侧的一大块空地上,女眷、孩子们则是正在被陆续带往州衙大牢,需要提审她们时,才会有人再把其中某人带到公堂。   这情景实在太过梦幻,那些过来一探究竟的人,谁也没有想到,盘踞兖州两百八十多年的王氏,居然有朝一日会落到如此下场。   “王家的那些狗腿子呢?怎么没有看见他们?”有跟王家仆从、侍卫、掌柜或者伙计有仇的,在回过神后,立刻就开始到处张望着,找起了自己的仇人来,可他们却没有在州衙这边看到王家的那些下属。   “他们被圈在旁边的空宅子里了。”有来得早的吃瓜群众,隔着好几个人大声为这位一脸恨色的仁兄解惑,“人太多了,衙门这里根本塞不下。”   可不就是塞不下嘛,王家不仅掌柜、伙计、仆从多,就连护卫都多的格外离谱。   之前王家那么跳,其中也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养了数量远超常人想象的青壮年护卫。   这些人固然九成以上都没有受过什么正规训练,但他们一来人多势众,二来敢下死手,在王家干得久了,那也个个都是手染无数鲜血的狠辣人物。   如果不是叶安澜麾下将士曾经经历过远超这个时代练兵强度的系统训练,而且入伍以来也都经历过数场战役,平时更是没少被自己上官带着去剿山匪、马匪、流寇,积累了不少战斗经验,这些王家养了近十年的打手,搞不好就能让他们小河沟儿里翻船遇险。 第235章 骂得够狠   问过衙门里还有多少人在连轴转,叶安澜让厨娘给这些人准备了足够分量的快手菜、白米饭、南北杏雪梨汤。   她和杨小桃都是大力女壮士,两人把大桶的米饭和汤拎上车,郑丰收和厨娘、女卫则是负责搬那些不是很重的菜桶、食盒。   食盒里没有饭菜,只是装了大量碗筷和分菜分饭用的木勺子,菜桶里则分别装了韭菜炒鸡蛋、土豆炒猪肝、辣椒回锅肉、凉拌茄子、肉末豆腐、白菜炖丸子。   把饭菜汤全都送到车上,叶安澜正要带人去给衙门里那些一直没捞到休息机会的官吏送饭,守她院子的女兵就带人找了过来。   叶安澜听他们说了事情经过,这才知道惜玉的那个旧情人居然还敢厚着脸皮找上门。   她表示自己非常的无语,“你们没有赶走他吗?”   守门的近卫一脸为难,“赶了,他不走,我们又不好当着看热闹百姓的面直接打人。”   “这有什么不能打的?如果他是个假借纠缠惜玉,实则却是想要行刺你家姑娘的刺客呢?”   守门的近卫双眼圆瞪,一看就是还没反应过来。   叶安澜心说,果然这选近卫吧,也不能只看身手如何、是否忠心,尤其是她这个人不爱用奴仆,她这宅子里负责守大门的,一直都是她的那些近卫┓(´∀`)┏   这太老实的近卫,就应该让他们只发挥自己身手好的这项特长,这对外交涉什么的,还是得找那种肚里黑、心思活、嘴巴毒的。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思想十分危险的叶安澜,一边往外走,一边絮絮叨叨教育那近卫,“你还傻愣着做什么?带我去门口会会那人。”   近卫这才回过神,他大声应了一句“是”,然后就大步流星去给叶安澜带路了。   叶安澜见他这样,不由又是微微摇了一下头。   瞧瞧,瞧瞧,让带路就是单纯给带路,一点儿都没有眼力见儿,也不知道帮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赶赶马车,最重要的是,这家伙居然还走的那么快,也不知道注意一下她的步伐!   悄默默夸奖了一下自己“任人唯贤”“量才用人”,叶安澜这才加快脚步,跟上了那个有点儿不会看人眼色的近卫。   在她身后,郑丰收赶着马车,杨小桃和其他几名女卫走在车边,不紧不慢跟上了前面不远处走着的叶安澜。   本来,他们是打算走后门出去的,但现在叶安澜要先处理那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书生,杨小桃等人当然不会让她单枪匹马自己杀去正门。   反正叶安澜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性子,他们相信,叶安澜肯定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就能把那个年轻书生给赶走。   ***   一行人从后院赶到前院,又从前院赶到正门那儿,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叶安澜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惜玉,以及她对面那个被近卫拦住,只能对着惜玉高声嚷嚷的年轻书生。   “怪不得人人都说戏子无情,表子无义,你这是攀上高枝儿就不认自己旧情郎了?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你要是不想我把你我之间的那些香艳事儿宣扬的全兖州人尽皆知,你就给我......”   叶安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到这最后一句,她更是直接顺手丢了一枚铜钱过去。   铜钱打中了那年轻书生的咽喉,但却因为叶安澜控制了力道,所以并没有直接当场要了那书生的命。   不过那书生再想污言秽语逼迫惜玉却也是不可能了。   他捂着自己疼痛不已的喉痛,目露惊惧看向正大步走来的叶安澜。   叶安澜手上掂着另外几枚铜钱,“‘戏子无情,表子无义’?你说的是你自己吧?你演戏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靠着出卖色相从惜玉那里哄骗钱财?她被你骗了不少钱吧?可你又是怎么回报她的?你把她骗到王家的酒楼,用她给你换前程!”   围观众人其实多少也知道点儿惜玉和这书生之间的事儿,毕竟当初在王家酒楼,惜玉可是被逼着跳过一次楼的。   那次的事情闹得挺大,最后又是叶安澜这位兖州新主出面带走了惜玉,众人对此记忆犹新。   “她不是攀上高枝儿就不认你了,是认清了你人面兽心的本质之后就不认你了。像你这种披着人皮的畜生,你也配她待你坚定不移?”   “至于你所谓的与惜玉之间的‘香艳事儿’......就凭你?”叶安澜说着上下打量那书生,“你有足够打动鸣琴馆那位妈妈的巨额钱财吗?你能给鸣琴馆的那位妈妈当保护伞吗?或者说你是鸣琴馆那位妈妈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吗?”   一众吃瓜群众:???   这怎么说着说着画风就突然不太对劲了呢?前面虽然同样言辞如刀,但却起码是在讲道理(揭人短),这最后一句可就是纯属臆测(诬陷)了啊!   那书生更是被叶安澜气得喉头腥甜,“你!就算你是兖州之主,你也不该空口白牙诬陷我为娼.妓之子!”   围观众人齐齐点头,当然,不是在脸上,而是在心里。   他们可不敢当着叶安澜的面赞同这书生的话。   叶安澜虽然在古代混了几年,可她到来之后却一直都是经历的礼崩乐坏的战乱年代,所以她根本就不懂娼.妓之子对古人来说是何等的身份低劣。   她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想到要拿这个侮辱人,她只是非常单纯地把可能出现书生所说那种情况的原因讲了一遍而已┓(´∀`)┏   自然,书生的控诉她也是不会认的。   她在惜玉满含担忧的眼神里微一耸肩,“我又没说你就是,我只是问你是不是,你这么着急跳脚做什么?之前我问你有没有钱、有没有权的时候你怎么不见跳脚呢?”   没等那书生回答,叶安澜就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她长长“哦”了一声,“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你慕财富权势,内心隐隐希望自己确实有权有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做一个吃了那么多年软饭、最后还要把锅灶拆了为自己换前途的人渣小白脸。”   众人:......好家伙,这骂的可是真够狠的_(:з」∠)_ 第236章 杀鸡儆猴   众人事不关己,只是啧啧感叹两声,那被叶安澜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年轻书生却气得当即吐了一口血。   叶安澜见了,耸耸肩没有再说什么。   那年轻书生面子上挂不住,趁着吐血就想装晕,然而他周围并没有一个能够扶着他、不让他一头栽倒的人,他又不想自己真的摔出个好歹,于是就一直犹豫着没有采取行动。   如此过了约么五六息时间,他再想“晕倒”也已经讹不上叶安澜了,毕竟这被人气晕,可不带还中间暂停一下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讪讪然以袖掩面,打算分开人群就此退走。   叶安澜见了却是再度开口,“我叶安澜好歹也是兖州之主,我的宅子,居然也有这种不三不四的人登门闹事,看来我是对那些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家伙太宽容了。”   她声音不高不低,年轻书生和围观众人却无一不是心下暗惊。   确实,叶安澜再怎么说也是兖州之主,如果不是她之前始终都在对年轻书生和王家诸人手下留情,这些人哪里还能继续往她面前蹦跶,不断给她添堵?   而现在,叶安澜显然已经对这些惹她不高兴的家伙失了耐心,她已经把王家连根拔起,之前他们还在衙门那边看了许久的热闹,那么接下来,她是不是就该对付这年轻书生了?   和王家那样的庞然大物相比,这年轻书生渺小的简直就像一只小蚂蚁,他拿什么和已经收拾了王家的叶安澜掰手腕?   当然,这只是那年轻书生害怕的点。围观百姓害怕的点,却还要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延伸一下。   他们之所以能和年轻书生产生情绪共鸣,是因为他们突然想到,如果这年轻书生和王家人的各种跳弹,让叶安澜对兖州百姓产生了“这就是一群刁民”的固有印象,那她是不是也会用同样的雷霆手段对付他们?   这想法刚一冒出来,围观众人就已经控制不住的忐忑上了。   说实在的,虽然因为有王家从中作梗,叶安澜的那些下属在兖州很难把叶安澜的政策方针推行下去,但他们一心为民的行事风格,却已经被兖州百姓喜欢上了。   他们不敢明着支持叶安澜这边,但心里却大抵都在暗暗期盼着叶安澜他们能够占尽上风。   因为只有叶安澜派来兖州的那些官员在与王家的斗争里取得压倒性胜利,他们这些对王家敢怒不敢言的兖州百姓才能摆脱压在他们头上的王姓大山,在不久的将来过上丰衣足食、安全平静的美好生活。   现在他们好不容易看到了曙光,总不能又因为王家和这年轻书生的事情,给新来的兖州之主留下一个坏印象吧?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期待的好日子岂不是永远也不会到来了?   这怎么行?!   “那什么,叶姑娘,我们兖州也不全是这种人。”   “对对对,我们兖州还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更多。”   “我们都盼着您和各位大人肃清兖州呢,您......”   叶安澜摆摆手,“放心,我这个人不爱搞连坐的那一套,只要你们确实遵纪守法、安分守己,我不会迁怒你们。”   众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倒不是他们有多相信叶安澜,他们只是觉得,以叶安澜的身份,完全不必对他们这样的升斗小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人家是谁,他们又是谁?人家要收拾他们,可犯不着还跟他们先说一句谎。   众人七嘴八舌夸了叶安澜一阵儿,然后就识趣的结伴离开,让出了路。   叶安澜看一眼无意识揉着衣角的惜玉,惜玉对上她投来的那道眼神,下意识浑身轻颤。   她有些沮丧的微垂着头,“对不起,姑娘,惜玉给您添麻烦了。”   她原本是想尽快和那年轻书生说清楚,并警告对方以后不要再来找自己的,却不料最终却还是因为这些乌糟事儿麻烦上了叶安澜。   惜玉知道,那年轻书生因为王家倒台,此时已经彻底失了依靠,所以才会像疯狗一样,孤注一掷的找上叶府的门。   可就算如此,惜玉也没打算对他妥协,再一次成为那个任他予取予求的傻子惜玉。   她想像现在这段时间似的,堂堂正正的靠着自己的才能赚钱,走到哪儿都被别人用平等友善的目光看待。   虽然她知道,她之所以能够不因前尘往事受人鄙夷,是因为她的身后站着救她于水火的叶姑娘,但她却依然十分感谢那些愿意看在叶安澜面上,对她保持客气、尊重、友善的人。   她不想让任何人破坏她现在的生活,也不想再给叶安澜添这些不知所谓的麻烦。   然而事与愿违,她再一次因为自己的识人不清,把叶姑娘拖进了这些麻烦事里。   惜玉满心愧疚,叶安澜却觉得这是自己分内的事。   要知道之前她忽悠,咳咳,劝说惜玉给自己做事的时候,她可是承诺了会庇护惜玉的。   她这个人虽然当老板的时候比较黑心,总是盼着员工卯足了劲儿的内卷,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言出必行、有诺必践。   “你干嘛道歉?”叶安澜抬手拍了一下惜玉的肩,“确实,这只苍蝇缠上你,有你识人不清的缘故在,可你那时候才多大?一个没怎么经历过险恶人心的小姑娘,被人蒙蔽也是情有可原。你知恩图报,甚至因为他的刻意示好对他生了情愫,这都不是你的错。”   就算要为自己的轻信负责,惜玉也已经负责的足够多了。   她跳了一次楼,舍出了自己的命,虽然没死成,这代价却也已经足够弥补她的年少无知、眼瞎轻信了。   “吃一堑长一智,你以后多提高一些警惕便是。”   除了极少数特例,这世上又有谁是生来就拥有一双慧眼、能识破所有人心险恶的呢?   就连她自己,不也没少在曾经的人生里被人怀着各种目的或利用或算计?   她翻身上马,“好了,你也别眼泪汪汪的站在这里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然后从明天开始继续做你该做的事。”   惜玉含泪点头,俏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坚决。   叶安澜欣慰一笑,“这就对了。你要记住,他们想要把你拆开吃了,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你有可供榨取和利用的价值,但却没有与之相对的、足以自保的能力。” 第237章 连根拔起   不只是惜玉,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女性,其实都在遭遇各种各样的奴役和压榨。   而叶安澜,她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这些可怜的女子生活得幸福一些。   她想教给她们与价值对等的自保能力,还想从思想层面改变她们、改变这个社会。   当然,这是一件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做到的事儿。   她示意惜玉先回去休息,然后才翻身上马,和杨小桃等人一起去给仍在加班的府衙众人送饭。   路上,杨小桃问她,“姑娘,您这般明目张胆的庇护惜玉姑娘,对您的名声会不会有影响?”   叶安澜耸肩,“你是怕有人背后诋毁我?”   杨小桃点点头。说老实话,她一直觉得,叶安澜其实可以把这事儿做的更隐秘一些,这样对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叶安澜唇角微扬,“小桃啊,一个人如果想要做一件甚至几件与世俗规矩格格不入的事儿,那她被人非议就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儿。”   杨小桃抿唇,她知道,叶安澜说的是她无论如何都要提高女子社会地位的事儿。   她很开心叶安澜要做这件事,可当这件事给叶安澜带来负面影响,杨小桃却又忍不住心疼起自家姑娘了。   叶安澜看一眼一脸纠结的杨小桃,“别摆出这么一副表情,你家姑娘可没觉得别人的闲言碎语能给我造成什么麻烦。”   她目光悠远,“其实,我刚刚跟惜玉说的那句话,稍微修改一下的话,用在我们身上也挺合适的。”   “就算受千夫所指,我也不认为自己做的这件事有什么错。他们之所以攻讦我,是因为我踩痛了那些既得利益者。”   “但是他们又能对我做些什么呢?杀了我?毁了我?他们倒是想呢,可问题他们做得到吗?几句闲言碎语,几篇酸腐诗文,也不过就是无能之辈最后的狺狺狂吠罢了。”   她现在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以后她也绝不会让自己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凄惨境地,如此一来,她又何必在意他人的几句闲言碎语?   她可不想成为父子抬驴、美女打伞之后的第三个故事主角,让后人拿来告诫别人不要没有主见_(:з」∠)_   杨小桃听完沉默片刻才一脸郑重的开口对叶安澜说:“姑娘,以后我会更加努力练武的!”   她想变强,想要守护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她家姑娘。   郑丰收不甘寂寞的插嘴,“我也会的!”   叶安澜笑容愈发灿烂,“嗯,我们一起变强。”   三人说笑几句,府衙就到了。   叶安澜从后门进去,然后让人把潘溪亭叫了过来。   潘溪亭看见叶安澜才知道,原来叶安澜居然是来“命令”他们吃饭的。   “我很高兴你们尽职尽责,可你们也不能一点儿都不顾自己的身子骨儿。”她拿了一只碗、一双筷子到潘溪亭面前,“再说就算你们不用休息,那些过来告状的百姓也不合适一直熬夜排队的。”   这些身负仇怨与冤屈的百姓,身子骨儿原就算不上好,可别为了排队告状,最终反而在府衙前头累出个好歹,那潘溪亭他们可就是在平白给人送上把柄了。   潘溪亭哪敢让叶安澜伺候他,他恭恭敬敬朝着叶安澜行了一礼,“主公放心,下官这就让人去安顿那些过来告状的百姓。”   叶安澜点点头,“你可以让人把他们安排到府衙附近的空宅子里暂住一晚,晚饭和早饭也可以免费供应,不过为了不出意外,你最好多派精兵巡逻、把守。”   潘溪亭应了声“是”,“正好王家的宅子如今都已经空下来了,属下这就让人把过来告状的苦主全都安顿到距离府衙最近的那栋三进宅子。”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守城的将士,下官着实不好再行占用。”   他已经调了不少将士看守王家人,现在要是再继续抽调,万一有人趁机作乱或者攻打兖州......   “你可以调我的亲卫一用。”   潘溪亭震惊,“可下官已经调走您一半亲卫了。”   叶安澜笑,“你就是全调走,这兖州也没有哪个是能轻易要了我性命的。”   潘溪亭踌躇半晌,“那下官就厚颜再借您两百亲卫一用。”   “借你一千。”两百够干什么的?也就虚虚守个宅子,都做不到把宅子围严实了,这要是万一有人趁隙潜进宅子,最后遭殃的还不是那些百姓?   而且如此一来,那些王氏残党,以及其他看叶安澜不顺眼的家伙,肯定也会趁此机会发动舆论攻势,对她这个“失职”的兖州之主口诛笔伐。   “那您......”   “我能自己保护自己。”   托末世十年的福,她就算睡着了,那警觉性也是半点儿都不带下降的,之前那些有点本事、能够一路潜行到她身边刺杀她的家伙,无一不是还没等杨小桃她们察觉到不对,就已经被半梦半醒的叶安澜给一刀斩首。   不过,考虑到府邸里还有像白芷筠、惜玉这样的弱质女流暂住,叶安澜到底没把所有亲卫全都大方的出借给潘溪亭这位州官。   可就算如此,潘溪亭“缺人手”的尴尬处境也已经被叶安澜的慷慨大方给瞬间化解掉了。   有了叶安澜仗义援助的一千精锐亲卫,潘溪亭确信,他一定能把那些苦主保护的滴水不漏。   而叶安澜,为了能够好好保护府上暂住的弱质女流,在给潘溪亭送了饭、出了主意、拨了人手之后,她又匆匆回府,在白芷筠等人的住处外面,以及她府邸围墙周围的各处巡逻死角,全都布下了机关、撒上了药粉。   除此之外,她还让文六娘当晚就住在了白芷筠的院子里,随时保护白芷筠。   如此这般一番安排,叶安澜临时府邸的守备力量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还因为机关、药粉的存在而略有增强。   当晚,有那心怀不轨的家伙想要趁着叶安澜的临时府邸守备力量相对薄弱潜入进来,结果却在进来的那个瞬间或是触发机关、或是中了药粉,被听到动静的亲卫直接抓住,送去地牢严加审问。 第238章 她干啥了   潘溪亭那边,对王家人一应罪行的审讯持续了小半个月,记录王家人罪状的书简更是装了近百只大木箱子。   就这还是因为有很多苦主是被直接破家灭门了的,已经连个能来告状的幸存者都没有了。   若非如此,王家人的罪行怕是真要应了那句“罄竹难书”了。   如此累累恶行,当真是死一百次都不会让人觉得他们有哪怕一星半点儿的冤枉。   潘溪亭因为越审越窝火,越审越觉得他们不配活着,所以干脆利落的判了那些罪该斩首的人一个斩立决。   剩下那些罪不至死的,则是全部都被潘溪亭充入奴籍,打发去了偏远之地做苦力。   这其中,还有王家那些懵懂无知的孩童。他们什么恶事也没做过,但却被自家亲人牵连的险些丧命。   为什么呢?因为如果不是叶安澜坚持依律法给王家人定罪,王家人早就已经被群情激愤的兖州百姓和满心怨恨的幸存苦主给活撕了。   他们可不管什么律法不律法、主犯还是从犯的,他们更不会因为王家的孩子还没来得及作恶就觉得他们理应无罪。   他们只会想,王家害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满门俱灭,凭什么他们家的孩子却可以幸免于难?   王家人在作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想那些被他们害了的人,家里也是有无辜稚童的?   他们可以杀别人家的孩子,那么别人自然就也可以杀他们家的孩子。   连坐,这是在古人看来非常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鉴于此,潘溪亭甚至还专门过来请示了一次叶安澜,问她要不要“顺应民意,收拢民心”。   叶安澜却是想都没想就直接摇头拒绝了,用她的话说,“我们即便再讨厌那些作奸犯科的人,也绝不能以舆论或者个人喜好来挟持律法。”   要是照她的本心,那该死的人可就太多了。   比如那些抛弃、弄死女婴的家伙,叶安澜就觉得他们都该为他们的罪孽一命抵一命,可考虑到立法应该遵循的基本原则,叶安澜到底没把自己的真实想法给写到律法上。   杀人偿命这一条是她坚持的,所以不管是父杀子还是夫杀妻,叶安澜都坚持要让他们一命抵一命,但如果只是弃养的话,叶安澜就没有按照故意杀人罪去给那些重男轻女的家伙量刑了。   不过为了能够最大限度保护孩子,尤其是那些不被自己父母亲人重视的女孩子,叶安澜倒是在各地设立了专门收养孤儿、弃婴的大型育婴堂。   那些做父母亲长的但凡有些良心,都不会介意多走几步把孩子送去育婴堂,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直接把孩子丢在随便哪处荒山野岭。   如此一来,叶安澜就可以在律法相对客观、公正的前提下,最大限度保障那些孩子的生命安全了。   她倒是一片苦心全为治下百姓,然而遗憾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甚至支持她的这些做法。   她坚持执法者必须做到客观、公正,不以个人好恶为疑犯量刑定罪,原是出自一片公心,但那些盼着王氏一门就此死绝的人,却背地里一脸恨恨的痛骂她姑息养奸、妇人之仁。   她坚持收养被抛弃的女婴、在各地开办女子学堂、为女子提供就业机会,原是为了帮助这世界上最受压迫的弱势群体过上稍微像样一点的生活,但却被那些男权主义者明目张胆地指着鼻子骂,说她妄图颠覆伦理纲常,断绝各州各县一众大好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光明坦途,使天下女子尽皆不安于室。   最开始被人这么骂的时候,叶安澜简直一头雾水Ծ‸Ծ   她就不明白了,她虽然确实有在刻意提高女子的社会地位,可她也没有着手打压男人们的意思不是?怎么她就妄图“断绝各州各县一众大好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光明坦途”了?   不懂就要问,一脸茫然的叶安澜,非常诚恳地请教了一下那位第一个跳出来骂她的老酸儒,为何说她妄图“断绝各州各县一众大好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光明坦途”?   她是抢他们钱了,还是烧他们书了,又或者是下令不准他们苦读上进了?再不然她是发布了“辖下官员只用女子,不用男儿”的奇葩政令?   她记得自己都没有啊!┓(´∀`)┏   叶安澜倒是态度谦和、语气诚恳、表情无辜,可她越是这样,那位老酸儒就越是觉得,叶安澜这是名为请教、实为反讽╭(╯^╰)╮   而且老酸儒并不认为这是他想多了,他也是有证据的!   他的证据是什么呢?正是叶安澜“请教”他时的那句句反问。   听听她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   她没有抢他们的钱,没有烧他们的书,没有下令不准他们苦读上进,也没有发布“辖下官员只用女子,不用男儿”的政令——她根本就没对那些男子做任何事,所以,那些男子出不了头,完全是因为他们自己平庸无能!   说话从来没有隐藏和延伸含义的叶安澜:......完全不明白这老头儿怎么突然就气得脸红脖子粗了┓(´∀`)┏   还是被那老酸儒长篇累牍、拐弯抹角的一顿骂,叶安澜这才知道,原来这老酸儒所谓的她妄图“断绝各州各县一众大好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光明坦途”,居然是指她“把本该用在男子身上的银钱和资源,全都给了微不足道、理应安守本分相夫教子的女子”。   这给叶安澜给气的,合着她的钱她想怎么花、她的产业她想用什么人,她自己都不能做主了?把爪子伸到她的东西上面指手画脚,真当她这个物主是死人么?   一念及此,叶安澜直接开启嘲讽模式。她可不像老酸儒以为的那样,会委婉地讽刺别人,她一向都是直接毒舌毒到别人自己想死。   老酸儒被她骂的掩面而去,再然后,坊间就有说书先生、戏班子、唱小曲儿的伶人,开始或说或唱,抨击起了那起子把别人的东西,理所当然当成自己东西的厚颜无耻之人。 第239章 阳奉阴违   与此同时,以老酸儒为代表的一众男权主义者,也开始了对叶安澜明里暗里的不断指责,然而由于他们的无组织、不成规模,这场舆论之战,最终是以叶安澜的全面胜利宣告终结的。   那些要求她把机会留给男子,让女人继续留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声音,叶安澜统统当成了大风刮过,而那些发出这种声音的人,叶安澜却是让人全给记在了小黑本儿上。   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为了后面报复这些家伙的出言不逊,而是她觉得,为了她自己的政令能够得到全面贯彻,她绝不能让这种满脑子封建余毒的所谓读书人手握权柄。   她需要的,是像裴怀玉、裴怀秀、周明哲、潘家父子等被流放官员那样,能够全力支持她、无条件信任她、不打折扣的服从她,让她可以放心把治下百姓托付出去,丝毫不必担心自己会被阳奉阴违的下属。   事实证明,清醒的头脑和明确的界限,对叶安澜要做的事情真的很有必要。   在处理完兖州的王氏一族,把开设女子学堂的一应琐事全都托付给潘溪亭和具体负责的两位女子护卫队成员之后,叶安澜就在济州亲眼见证了别人对她政令的阳奉阴违。   济州是座大城,定居此地的大小士族一共有七个,其中又尤以李氏、崔氏最有影响力。   其中李氏是因为世代有人出仕做官,崔氏则是因为近两百年来一直在济州经营书院。   这两家一个学生弟子多如狗,一个门生故旧遍地走,底蕴和威望都不是王氏能比的。   而且他们还有一点也比王氏值得称道,那就是他们从不会过分盘剥当地百姓。   虽说他们也收拢了当地的大部分田地、商铺、宅邸,过着和王家一样锦衣玉食的精致生活,但他们却不会逼得当地百姓没了活路。   平时铺路修桥办学堂,遇到灾年就给佃户减租甚至免租,家中女眷更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施粥、赠衣、义诊......   再加上他们对家中子弟和仆从一向约束甚严,以致于这两家极少有人敢仗着自己背靠大树就欺压百姓、胡作非为,偶尔即使真出了一两个这种人,他们也会第一时间补偿受害者,从重处理恶仆或者不肖子孙。   这般立身以正,又经常会做一些善事周济穷苦百姓的家族,济州百姓对他们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任何不满。   这样的人家,叶安澜就不能像对待王家那样使用雷霆手段了。   万幸这两家对谁做济州之主并无意见,叶安澜的一众下属入驻济州之后,这两家的第一反应是小心谨慎地示好、观察、试探,并没有一上来就给他们使绊子,盼着他们吃大亏。   鉴于他们态度良好,又在济州很有威望,叶安澜任命的济州知府潘老爷子,在女子学堂成立之后,第一时间就给两家下了帖子,言说想请两家的女眷到女子学堂任职、任教。   然而两家却相当默契地拒绝了他递出的橄榄枝,并且还打包给他送来了一群六十多岁的老儒生。   这群老儒生头发花白、牙齿稀疏、满脸褶皱,唯有顽固守旧的思想一如既往。   潘老爷子心里憋气,可他又不能指责对方什么,毕竟人家话说得好听。   送人过来,是因为人家对拒绝他的邀请心怀愧疚,送六十岁以上的老儒生,是因为人家顾忌着男女大防,不敢给女子学堂送年轻一些的先生。   至于这些已经土埋半截脖子,但却依然一事无成的老儒生是不是能够成为合格的老师,人家说了,反正只是给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女学生启蒙,这些读了一辈子书却未能考取到秀才以上功名的老儒生就已经尽够用了。   送人过来的管事三句话说下来,潘老爷子连指责对方的理由都找不出来了。   甚至他还不能一个不留的把这些老儒生全给原样遣返,毕竟这些人可是代表了那两家的一片“心意”。   于是,混迹官场多年,大小暗亏没少吃的潘老爷子,很是心平气和的,从那群老儒生当中挑了两个老的不是很突出的。   把人打包送去学堂,传话让负责学堂一应事宜的女子护卫队成员盯着这俩人,免得他们在学堂里搞事儿,潘老爷子就着手去忙其他事情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俩老儒生还真就在学堂里孜孜不倦的开始搞事儿了。   他们先是之乎者也的训了一顿只略识得三五百字、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神马玩意儿的两个女子护卫队成员,然后在发现她们根本听不懂之后,就果断把给那些女学生启蒙的书籍,悄摸儿替换成了叶安澜明令禁止教授的女四书_(:з」∠)_   两个负责学堂一应事宜的女子护卫队成员,悄摸儿观察了好几天,发现这俩老夫子除了说话喜欢之乎者也,总爱耷拉着眼皮教训她们,其他方面倒也没什么值得别人诟病的,于是就渐渐放下了心。   这就导致了,当叶安澜带着杨小桃进到女子学堂,听到的朗朗读书声居然不是学堂里惯用的启蒙内容,而是《女论语》里的“......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立身端正,方可为人。”   这给叶安澜给气的!她瞅了一眼正满脸激动看着自己的两名女卫,“你俩这是请的什么鬼先生?这怎么还教上《女论语》了?”   两名女卫一脸懵。女论语是啥?她们就知道孩子们一起读书的时候,那此起彼伏的童音是真的蛮好听o(* ̄▽ ̄*)o   叶安澜被她们这么瞅着,满肚子的火气顿时消失无踪。是她失策了,她忘记了,她的这些女卫虽然都识字,但也仅仅只是识字罢了,别人要在文化层面忽悠她们那可真是太容易了_(:з」∠)_   在她经营许久的那些州县,别人自然不敢朝她无比重视的女子学堂伸手,可在诸如兖州、济州这样的地方,敢对她阳奉阴违的那就多很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算了,你们还是先详细和我说说这学堂的具体情况吧。” 第240章 听不明白   两名女卫把叶安澜请到她们日常起居的那间小院,这里与学堂既是一个整体,同时又相对独立。   只要关上门,外面的人就无法窥探到小院内部的任何事。   两人也是从叶安澜的问话、脸色上察觉到了那个正在教书的先生有问题,这才秉持着尽可能谨慎一些的原则,把叶安澜请到这边说话。   两人先是跟她汇报了学堂的选址、规划、招生工作,然后才跟她说起学堂的几位先生,以及每位先生都是一个什么来历。   听到她们说,今天那位教导学生《女论语》的先生,是济州大族崔氏荐过来的,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位有济州大族李氏荐过来的年纪更大的老儒生,叶安澜不由微微蹙起了两道浓黑的眉。   她问那两名女卫,“潘老爷子既然说了让你们注意这两人,那就代表这两人确实不是什么合适的先生人选,但他又迫于情势把那两人送到了这儿,这说明在这件事上他挑不出李氏和崔氏的把柄来。”   两名女卫连连点头,“没错,潘大人就是这么说的,他说对方‘也是一片好心,想要为我们兴办女学多多出力’。”   叶安澜秒懂,“看来对方是用了潘老爷子无法拒绝的阳谋。”   说到这里她揉了下眉心,“另外一位的课是什么时候?我先听听他给我的学生都讲了些什么。”   既然要赶人,那肯定不能赶一个留一个,当然,前提是另外一位也和这位一样在私下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如果他没有,那叶安澜也不介意把他留在学堂,继续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那两名女卫略一回忆,“另外一位的课其实也是这个时间,不过他是在另外一边上课的,离着大门那边比较远。”   叶安澜闻言立刻站起,“带我去看。”   这一看,叶安澜算是彻底死心了——这位果然也是教的《女论语》_(:з」∠)_   她转身,和两名女卫一起回到她们居住的那个小院,“这俩人就都辞了吧,就说他们年事已高,不好过于辛劳。”   两名女卫应了声“是”,对叶安澜的命令她们当然不会质疑什么,但那两位,她们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对方绝不会就这么乖乖拿了银钱走人的。   俩人正绞尽脑汁琢磨怎么尽可能减少这件事对学堂、对自家姑娘的负面影响,就听叶安澜又道:“你们可以先背一段女论语给他们听,就背我今天一进来时,那个夫子正在教着的那一段。”   还要背书?两个女卫一听,顿时头更疼了。   叶安澜见她们皱着一张苦瓜脸,不由以手抚额长叹一声。   各州各县的女子学堂,她用的主事者都是身手不错、识得常用字、会算账记账的女卫。   一来她们都是叶安澜的忠实拥趸,会无条件服从叶安澜的命令。   二来因为先苦后甜的自身经历,这些尝过自强甜头的女卫,会比寻常人更加明白叶安澜到底想做什么,而她们又该把那些来上学的女孩教成什么样子。   三来她们身手好,女子学堂有她们在,寻常的地痞流氓就算因为这里都是女子动了歪心思,这些女卫也能用自身武力好好跟他们讲道理,教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叶安澜想要的,这些女卫全都做到了,有些甚至做得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好,但要说到耍心机、使阴招儿,这些女卫很显然就和那些最擅此道的书生不在同一个档次上了。   再加上,这些人对读书什么的也很头疼......   叶安澜叹口气,“算了,我明天让六娘背给他们听。”   文六娘也来了,只不过她现在和白芷筠、郑丰收待在一起。   进城之后,叶安澜就让他俩护送白芷筠去她在济州的府邸洗漱休息了。   两名女卫一听叶安澜这么说,脸上顿时浮现出喜色,“多谢姑娘!”   叶安澜一阵无语,“这次我帮你们过关倒是没有问题,但以后你们却还是要多多读书、涨些知识的,起码不能像以前似的,人家骂了你,你还当人家是在夸你呢!”   两名女卫一阵脸红,她们知道,叶安澜这是说的那两个老酸儒刚来书院时,拐弯抹角指责她们不安于室、不守妇道的那件事。   确实如叶安澜所说,人家一顿之乎者也就把她俩说懵了,她们不仅一点儿没有听出来对方是在拐弯抹角的骂她们,甚至还因此认定了对方是真的肚子里面有墨汁儿_(:з」∠)_   她们这可真是丢丑丢到了姥姥家!   自觉没脸见人的两个女卫暗暗咬牙。学就学!习武那么辛苦她们都能坚持下来,难道换个环境,她们还能真被“读书”这两个字给难倒不成?   两名女卫表了决心,叶安澜就也顺势把这事儿直接翻篇了。   她今天只是正好路过这里,所以就顺便进来瞅了几眼,其他诸如查账、深入了解学堂现状、适当调整一应政策之类的繁琐细项,叶安澜并不打算今天就给一并处理完了。   她带着杨小桃回了自己府邸,然后又吩咐文六娘明天去那两个老酸儒面前背《女论语》里的,“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立身端正,方可为人。”   文六娘是个聪明人,虽然寡言少语,多数时候都活得像个人形背景板似的,但叶安澜只是这么没头没尾的吩咐了一句,文六娘却就已经迅速猜出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   她私下询问杨小桃,“学堂里有人教那些姑娘学《女论语》?”   杨小桃一身杀气,“是两个老酸儒,一个是李氏送过去的,一个是崔氏送过去的。你说他们两家是不是也对咱们姑娘有意见?”   文六娘瞥她一眼,“有意见那肯定是有意见的,毕竟他们那样的人家,最是讲究礼仪规矩、男外女内。”   眼看着杨小桃杀意愈发浓烈,文六娘又道:“但他们应该还不至于不识趣儿到公然教唆自己举荐的人,去姑娘设立的女子学堂教授女四书。” 第241章 不敬之罪   她们家姑娘可是一方义军势力的金字塔尖儿,去她力主开设的女子学堂教女四书,这跟指着她们家姑娘的鼻子骂她不安于室、不守妇道有何分别?   济州的李氏、崔氏如果真的这么莽,那他们就不会第一时间向刚刚打下济州的叶安澜一方含蓄示好了。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有规矩是真的有规矩,识时务却也是真的识时务,所以文六娘觉得,这大概率是那两个老酸儒的个人行为。   当然,也不排除那两家确实有脑子不好的家伙,作死居然直接作到了她家姑娘面前。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小概率事件,那文六娘也只能感慨一句“树大有枯枝”了。   第二天一早,文六娘和白芷筠打了个招呼,就带着自己的细剑去了女子学堂。   两名女卫早就已经在等着文六娘这个强力外援了,她一来,两人先是问了她一句有没有吃过早饭,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两名女卫立刻让人把那两名老夫子给请到了她们对外办公的地方。   两名老夫子原本还有些没好气儿,他们吃完饭,正惬意地满院子溜达呢,那两个牝鸡司晨的粗鲁女子就让人来请他们,这不是故意耽误他们养生是什么?   两个老头儿气势汹汹杀进院子,结果迎面却见一个面若寒霜的漂亮姑娘,正缓缓对着他们拔剑出鞘。   两个老头儿吓了一大跳,原本的嚣张气焰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们下意识想要退出院子,然而身后门口的位置却已经被请他们过来的粗壮婆子给堵住了。   正当两人想要开口质问时,文六娘缓缓开口,面无表情、声调平板的背了一遍《女论语》里的,“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立身端正,方可为人。”   两个老头儿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很显然,他们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是东窗事发了。   然而很快,他们就想到了自己之前决定这么做时,提前为自己想好的借口。   其中一个老夫子故作镇定,“你是何人?因何在此?看你诵读《女论语》,想来也是个知书达理、懂得规矩的。既如此,为何你还要用剑指着我等?”   文六娘冷冷瞥了这人一眼,那老夫子顿时被她吓得连退两步。   不是他胆子小,实在是文六娘这人,板起脸的时候那气势真的一点儿不比叶安澜弱。   她淡淡开口,“文六娘,吾主叶安澜的贴身护卫,来此乃是为了惩戒两位不敬之罪。”   两个老头儿心里一咯噔。   他们都是家境一般、学识一般的普通读书人,早些年因为“一心读书”,一直都是靠着家中父母兄弟、子侄妻女辛苦供养。   后来他们的孙子辈也到了上学年纪,儿子们不愿意再把这钱花在他们这种明显已经不会再有大出息的老朽之人身上,他们这才无奈地放下书本,纡尊降贵的去找活计。   然而因为思想顽固、自命清高,自觉到哪儿都该被人捧着敬着,偏他们自身又没那个被人高看一眼的本事,所以这些年,这两人就没有哪份活计是能做长久的。   崔氏和李氏找上他们时,他们正闲待在家,受老妻白眼、儿孙冷待,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明明百般看不上叶安澜、看不上女子学堂,却还是要捏着鼻子来此就任。   可这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他们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能有份活计养家糊口就已经非常不错了,他们这辈子的绝大多数时间,都被他们用在了愤慨自己的怀才不遇上面。   受聘去济州的其他学堂坐馆,他们嫌弃学堂主人门缝儿里看人,居然只让他们教授蒙童,却不让他们指点那些以科举为目标的少年人。   受聘去下面村镇的学堂给孩子们启蒙,他们嫌弃村子不干净、村民太粗鄙、孩童淘气又鲁钝、吃的住的都不合心意。   受聘去给商户做账房,他们嫌弃东家满身铜臭味儿,一点儿都不尊重读书人,居然因为他们算错了两笔账就对他们没个好脸儿。   受聘到女子学堂做先生,他们又鄙薄叶安澜牝鸡司晨,看不起女子学堂从上到下的所有女人_(:з」∠)_   总之,就没有哪一次,他们是没有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可问题是,别人花钱雇你,难道还要附带受你的气?   叶安澜自问,她真不是那种花钱找骂的贱皮子,她也不缺这么两个脑子有包的老酸儒帮她做事。   以己度人,叶安澜从来不跟别人谈理想、讲情怀、画大饼,她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给女子学堂的那些先生,提供当地本行业内的最好福利待遇。   就冲这一点,愿意帮她做事的贫寒学子就多不胜数。   她想得开、不缺人,那两个老头儿却想不开、缺活计,想到这次如果再被辞退,家里人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两个老头儿就忍不住为自己狡辩起来。   其中一人道:“我们只是正常教导这些女娃儿学习《女论语》而已,怎么就对你家主公不敬了?”   “就是,我们当先生的,总不能连上课说什么都要先跟你家主公请示一番吧?”   “再说我们也没说什么呀,我们只是把古圣先贤的文章教给那些孩子罢了,这难道也能算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欢,文六娘却没有听他们在这狡辩的意思,她对两人道:“女子学堂的启蒙书籍乃是吾主亲自指定的,可你们却无视吾主定下的规矩,擅自更改教学用书,并借授课的机会公然辱骂吾主立身不正、不配为人,这还够不上一个‘不敬’的罪名么?”   文六娘的这句“公然辱骂吾主立身不正、不配为人”,是从她之前背诵的那段《女论语》里得出的结论。   毕竟世人皆知,叶安澜可没做到那所谓的,“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   要是按照《女论语》“只有做到这样才算‘立身端正’,才能得一句‘方可为人’评价”的奇葩标准,叶安澜可不就是“立身不正,不配为人”了么。 第242章 前车之鉴   事实上,就算是像白芷筠这样土生土长的标准古代仕女,她们其实也不是真的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更别提还有大把需要像男人一样担起养家糊口责任的妇人、姑娘,她们要是不出门做事,靠她们养着的她们的一家老小吃什么、穿什么、住什么?   再加上她们现在又是生活在乱世争雄、强者为尊的特殊时期,女人们要是真照这两个老头儿和这《女论语》的标准生活,那等着她们的还不知道将会是如何凄惨的恐怖未来。   叶安澜可不想自己学堂里的女孩子,都被教成一群脑子有包的男性附属品,这也是为什么她第一时间就把文六娘派了过来。   而那两个端着叶安澜给的饭碗,却还要鄙夷叶安澜女子身份,甚至不惜暗地里悄摸儿使坏的老酸儒,在被文六娘问的哑口无言之后,两人就一脸激愤的接了这个月的薪俸,摔摔打打的收拾了东西各回各家了。   送走他们,那两名女卫大松了口气,文六娘却是根本没把这两个老酸儒当一回事儿。   她跟那两名女卫作别,然后带着陪她一起过来的二十名亲卫,大张旗鼓去了李氏、崔氏“道歉”。   文六娘并没有带礼品,她怀揣一叠百两面额的通兑银票,边走边在中意的铺子里挑选赔罪礼。   从她和那二十名亲卫状似无意的讨论里,济州百姓很快就拼凑出了文六娘去跟李氏、崔氏“道歉”的原因。   这一拼凑出来,众人顿时就鄙夷上了那两个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老酸儒。   老百姓的思维很简单,人家一个月给你十二两银子,年节或者换季还另有礼品或者衣衫相赠,这待遇,比那些教男娃子们科举的先生也不差什么了,人家那可是举人老爷出身!   而那两个老头子呢,却不过就是落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区区童生而已。   你一个童生和人家举人老爷拿一样的钱,然后你还骂你东家不是人,啧啧......这得是多不惜福才能做出来的事儿?   至于举荐他们的李氏和崔氏,这两家原本名声就好,这次的过错又最多只是一个“失察”“举荐不当”,想着不管是谁都会有走眼的时候,百姓们对这两家倒是没啥恶劣观感。   反倒是叶安澜的心腹侍卫大张旗鼓上门道歉,让老百姓再次感受到了李氏、崔氏在济州牢不可破的崇高地位。   百姓们纷纷感慨这两家“不愧是济州的土皇帝”,这两家的店铺掌柜却被百姓们的这番议论,硬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作为主家的绝对心腹,这些掌柜都知道叶安澜在兖州,把王氏一族连根拔起的这件事儿。   王氏一族当时多嚣张呢,家里的纨绔子弟都敢直接夸口自家是“兖州的天”,可最后王家还不是因为触了叶安澜的逆鳞,被她收拾得差一点儿就直接死绝种了。   别人家的血泪教训告诉他们,当你生逢乱世,手里又没有足够的强将精兵,胡乱尥蹶子只会导致你所依仗的家族迅速灭亡┓(´∀`)┏   鉴于此,忧心忡忡的那些掌柜,第一时间派了心腹下属去给家主报信。   而李氏和崔氏也实在称得上一句反应迅速,这边文六娘还买东西呢,那边李氏和崔氏的厚礼就已经送到了叶安澜那儿。   两家的家主亲自登门,带着厚礼去给叶安澜赔罪。   叶安澜倒也没有为难他们,稍有不服的就不必斩草除根了,略作敲打,让他们往后识趣一些也就可以了。   与此同时,文六娘那边也被两家的家主夫人隆重招待了。纵使她们心里百般看不上文六娘一个女侍卫,面上却对文六娘格外地恭敬、客气。   文六娘并没有因此就趾高气扬、盛气凌人,她表现得比两家的当家主母还要礼数周全。   从她的身姿、举止、言语、表情里,两家的家主夫人居然硬是没能挑出一点儿毛病来。   甚至她们都认为,文六娘的礼仪规矩,学的比她们自己家里的那些千金小姐还到位。   这也就导致了,两家的家主夫人,再不敢拿世人对“泥腿子”的固有印象评估叶安澜她们。   一场小风波,在两家的有意示好,叶安澜的高抬一手之下,仿佛没事发生一般直接水过无痕。   之后,叶安澜就开始了对女子学堂的大力整顿。   她代替那两个被赶走的老夫子,开始每天给孩子们上课,教她们读书明理、练字算数。   至于那什么女四书,叶安澜直接就给一把火烧光了。   她这么做,文六娘很担心那些碎嘴文人会抓着这件事死命攻讦她,但让她倍觉头秃的是,她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叶安澜烧书留下的灰烬都已经彻底凉透了,她就是再担心,想阻止也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万幸当时只有杨小桃和那两个负责管理女子学堂的女卫在场,文六娘还来得及给莽到一块儿的她们四个,恶补“烧书”这事儿的性质是何等恶劣。   被她板着脸一顿教训,包括叶安澜在内的四个人全都蔫头耷脑的,再不敢由着自己的性子胡乱做事。   “小桃你去把之前咱们合作过的那些小乞丐给我带到这儿来,我有事让他们去办。”   接连给孩子们上了五天课,门前招先生的告示却始终无人问津,叶安澜无奈之下,只能另辟蹊径广泛宣传。   她已经想好了,要是雇佣小乞丐走街串巷广而告之都没用,那她就只能去其他地方先搬一些救兵过来了。   如今她开设的这个女子学堂,在里面就读的女学生,九成以上都来自她开设的育婴堂。   这些孩子都是孤儿,叶安澜给她们吃穿,给她们容身之所,保护她们不被旁人欺负,她们在育婴堂管事的日常洗脑下,都是把救她们于水火的叶安澜当成神仙看待的。   莫说叶安澜只是让她们进女子学堂学本事,就算她让她们小小年纪就给她做事挣钱,她们也不会生出抵触情绪的。 第243章 戚氏泓灵   孤儿之外的那少数几个女学生,则是因为家中长辈听说这里不仅可以读书、习武,还可以学纺线、织布、裁剪、刺绣之类的挣钱手艺,这才咬咬牙交了束脩,让自己孩子进来学个一技之长。   更有那会算计的家长,从一开始想的就是让女儿在学堂里用最少的学费,学会最多的东西,然后回家教哥哥弟弟读书习武,再用自己掌握的一技之长为家中多挣进项。   这些人的小算盘,叶安澜其实心里门儿清,但孩子送到她这儿,怎么教可就是她的事了,她可不是单纯只会教这些孩子学本事的。   ***   小乞丐们撒出去还不到两天,正在看账的叶安澜就被一脸激动的女卫叫了出去。   “姑娘,有先生了!女先生!特别出名的女先生!”   叶安澜眨了两下眼,然后把笔一丢,大步流星走出屋子,“带我过去看看。”   女卫用力点头,她压抑着自己的满心激动,脚步如飞,引着叶安澜去了她的那间办公用房。   叶安澜走进去,就看到一位身穿细布长裙,仪容甚美,但神色间却带着几分疲惫以及憔悴的年轻女子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听到动静,她缓缓转过头,看向正被那名女卫让进屋子的叶安澜。   “这是我家姑娘。”看到年轻女子站起身,女卫赶忙凑过来一句介绍。   年轻女子双眸微睁,旋即却是低眉垂眼行了一个标准福礼,“戚氏泓灵,见过叶姑娘。”   叶安澜微翘唇角抱拳回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戚娘子,幸会。”   她在上首坐下,然后开门见山的问戚泓灵,“听说戚娘子想来我们的女子学堂做先生?”   戚泓灵点点头,“小女出身戚氏嫡支三房,在这济州也算薄有才名。姑娘收养弃婴和孤儿,又开办专门的女子学堂,小女因此对您十分敬仰。若姑娘不嫌弃小女和离之身、名声尽毁,小女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叶安澜没有立刻表态,主要是,她对戚泓灵是真的一无所知,戚泓灵说的这些,她需要时间调查清楚。   她略一思忖,“这样吧,你明天上午再来一趟,我安排个人给你面试。”   戚泓灵一怔,“面试?”   “就是找个人考一下你,看看你是不是适合做我这女子学堂的老师。要是你通过面试,我们还要根据你的能力,考虑一下到底给你多少薪俸。”   戚泓灵闻言微一点头,“那小女明日再来。”   她知道,叶安澜这是要找人调查她的事。正好,她也想知道叶安澜在听说了她的过往经历之后,是否会对她改变态度。   戚泓灵走后,叶安澜果然吩咐了杨小桃去找潘老爷子拿情报。   潘老爷子虽然不会重点关注别家内宅女子,但戚泓灵身为济州二流士族嫡支女眷,听她的那个说法,她自己在这济州应该还挺出名,这种人,叶安澜相信,潘老爷子多少都会知道一些和她有关的事儿。   事实也正如叶安澜所料,潘老爷子对戚泓灵还真知道不少。   主要是,戚泓灵这人在济州真的是太有名了。   她自幼便有聪慧之名,和家中年纪相仿的兄弟姐妹一起进学,学习进度一直遥遥领先不说,于诗词一道更是颇具天赋。   除此之外,她还擅长琴棋书画,在济州的闺秀圈子,她的这些技艺样样都能排进前五。   再加上她又是父母膝下唯一的女孩子,说是被父母哥哥千娇百宠着长大真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当然,在济州那些准婆母的眼睛里,戚泓灵最最难得的一点还是,即使备受宠爱,即使才华横溢,戚泓灵却一点儿也没有某些大家小姐的骄纵脾性。   她出身高贵、美丽端庄、优雅温和,同时却又不失精明、不过分天真,除了比自己儿子还有本事,你根本挑不出她一点儿毛病。   这样的女孩子,自然而然就成了济州那些准婆母眼中的最佳儿媳人选。   最难能可贵的是,她也同时俘获了济州大半儿郎的心。   被当母亲的和当儿子的同时看中,可以想见她婚后的日子,绝不会像那些只取悦了一方的姑娘那样难过。   这样一个让人可以理直气壮怀疑她是老天爷亲闺女的女孩子,后来也确实在其他姑娘的艳羡眼神里,十里红妆嫁给了这济州最赫赫有名的大才子。   才子才女,佳偶天成,如果这是以他们为主角的一个故事,那么这个故事大概会在他们大婚的当天圆满落幕。   然而这个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故事,最后的结局却并不像人们想象当中的那么美好。   当初看好这对小夫妻的人有多少,后面被这对小夫妻打脸的人就有多少。   咋回事儿呢?   恃才傲物的大才子,成亲之前觉得只有兼具美丽与才气、备受同龄儿郎追捧的第一才女戚泓灵才配成为自己的妻子。   成亲之后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当给你红袖添香的美人儿,比你写的诗词还有灵气、还能打动人心,你其实是完全感觉不到红袖添香的快乐的_(:з」∠)_   夫妻俩一个觉得娘子这样让他很不舒服、很伤自尊,但又没那个脸开口明说,一个觉得夫君心胸狭隘,比不过自己就发脾气、甩冷脸,简直枉为大男人。   小两口儿感情一日比一日差,两家父母口水说干,也没能劝得自家儿子、闺女略作退让。   最终,他们在成婚第二年的时候选择和离。   因为他们的突然和离,不明就里的济州百姓议论纷纷,各种不靠谱儿的猜测更是到处疯传。   原本,按照两家达成的一致意见,他们是要冷处理这件事的。   然而大才子李清文却受不了被人揣测自己“不行”,于是在某次曲水流觞宴上,他趁着有三分醉意公然对外宣称,自己之所以选择和戚泓灵和离,是因为对方私底下居然一点儿也不讲卫生,经常邋里邋遢、蓬头垢面,害得他根本就对戚泓灵提不起任何兴趣。 第244章 两败俱伤(加更)   李清文此言一出,戚泓灵名声尽毁。   原本只要一露面就会吸引无数倾慕眼神遥遥追随的戚泓灵,一夜之间变成了所过之处人人眼神怪异、以手掩鼻的过街老鼠。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因为李清文的这句谣言,戚氏女在济州直接成了笑柄。   戚氏的家教被怀疑,戚泓灵的堂妹们,一位已经定亲的直接被夫家退亲,几个正在议亲的,男方家里也都一夜之间改了主意。   这件事,自从和离就一直深居简出的戚泓灵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的父母兄嫂到处跟族人赔礼道歉,但却一直把她保护的很好。   如果不是她那位被退亲的堂妹羞愤之下寻死觅活,差点儿把自己给直接吊死,她堂婶心疼女儿哭着上门来闹,戚泓灵怕是都得等到事情尘埃落定才会知道。   她跪在地上,低眉垂眼的任由自己的堂婶哭着指责,脑子里却飞速分析着堂婶口中那些有用的信息。   当她那位堂婶哭着离开,她这才一脸平淡的,由着哭肿了眼的母亲把她扶起来。   再然后,她就对李清文进行了还击。   在李氏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派人上门给戚家人赔礼兼施压之前,戚泓灵找出了她过去那些年存下的书稿。   然后,她凭着自己出色的记忆力,把李清文当初写的诗词也给默写到了纸张上面。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不说,戚泓灵还挥笔写了一篇文章,言辞犀利、有理有据的嘲讽李清文不仅才疏学浅,而且还小肚鸡肠、心思恶毒。   李清文是李家最有出息的后辈之一,如果不是他不善庶务、情商也略低,做官的话怕是没啥太大成就,只适合走名士、大儒的路子,那个“之一”甚至都可以直接拿掉。   这样的一位家族子弟,李氏当然要力保。然而在他们刚刚做好力保的准备,都还没有来得及展开行动的时候,心性刚烈的戚泓灵就已经站出来揭李清文的老底儿了_(:з」∠)_   她把自己和李清文过去写的诗词,以及她现写的那篇揭露事实真相的文章,全都贴在了济州一家经常举办诗会文会的大型书楼外面。   这还不算完,为了证明自己真金不怕火炼,戚泓灵还在那儿摆了一张桌案,坐等李清文在收到她让人送上门的战书之后,过来和她一较高下。   李清文做梦也没有想到,平时温婉端庄的戚泓灵居然能够疯到这种地步,他一边踹桌子踹椅子泄愤,一边急着思索如何才能在这件事里占到上风。   他知道家族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和安排,也清楚自己做名士比做官更加合适,所以他一直都很重视自己的名声。   再加上他又一直被人追捧,天下地上唯我独尊都已经成了习惯,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因为别人瞎猜他是不是“不行”,就编一个瞎话出来诋毁戚泓灵了。   现在戚泓灵不顾一切的对他展开报复,李清文心知,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那他以后就不会再是那个只有美名的李清文了。   就算他还是能在家族的运作下扬名天下,那别人在说起他的时候,对他的评价也绝对会是褒贬不一、毁誉参半的。   这是李清文和李氏一族都无法接受的,只不过李氏选择了直击要害、和缓处理,利用戚氏族长逼迫戚泓灵妥协。   而李清文却因为怨恨戚泓灵坏他名声,在这件事情之后,只要一逮到机会,就会在别人面前嘲讽她、贬低她、仗着曾与她做过夫妻爆料某些真假难辨的所谓“隐秘”。   这种和离了也不放过你,非要隔三差五就寻衅,以恶心你、骚.扰你、惹你不痛快为毕生事业的狗皮膏药固然十分恶心也相当没品,但这世上却永远不缺就是对他的恶心、没品感兴趣,并且还能与他产生深度共鸣的人。   戚泓灵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硬是因为李清文和他那些狐朋狗友的缘故,被迫成了济州城里桃色新闻和负面消息的主角之一。   传谣言的人可不管戚泓灵日子好不好过、谣言会不会逼得她活不下去,他们只想把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加上自己的臆想和揣测散布出去。   戚泓灵深受其害,戚氏族长却为了所谓大局,压着戚泓灵的爹娘,不让他们去给戚泓灵讨公道。   戚泓灵为了不牵累家中几个小侄女,也为了不让父亲母亲和大伯一家因为她的事情闹得反目成仇,在和离的第三个月就坚持搬出娘家,住进了她自己的陪嫁宅子里。   可就算如此,李清文也还是没有放过戚泓灵的意思。   戚泓灵打理自己的嫁妆铺子,他就果然指名道姓,骂戚泓灵虽然披了一张才女的皮,但骨子里却是满身的铜臭味儿。   戚泓灵去自己的陪嫁庄子上查账、收租、小住,他就写短篇话本讽刺戚泓灵不守妇道,出城是为了与人私会。   戚泓灵施粥赠药做善事,他就阴阳怪气的嘲讽戚泓灵这是才名清名保不住了,就想到要靠行善积德混个仁善之名了。   戚泓灵收养那些女孤儿、收留那些被娘家或者夫家逼得走投无路的可怜女子,教她们一技之长,给她们安居之所,李清文就诬陷她是打着行善的旗号做半掩门的肮脏勾当。   被人这般揪着不放,戚泓灵日子自然过不安生,但比她更难受、更愤怒的,却是被戚氏族长压着,都不能为女儿出头的戚家二老。   戚泓灵的父亲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跟苍老了二十岁似的,戚泓灵的母亲更是几乎日日卧病,戚泓灵的兄嫂外出走动总会收获无数异样目光,戚泓灵的侄儿侄女也没少因为这事儿被人嘲笑、欺辱。   原本只是想要和李清文好聚好散的戚泓灵因此恨极了李清文,曾经人人艳羡的一对佳偶,在和离之后彻底反目成仇。   听杨小桃说完戚泓灵和李清文之间的恩怨纠葛,叶安澜眉头不由紧紧蹙了起来,她问杨小桃,“听你的说法,这个李清文,他是济州大族李氏的嫡系子弟?”   杨小桃点点头,“没错,他是李氏二房的嫡幼子。”   叶安澜再问,“李家给了戚氏一族什么好处?” 第245章 法与宗族   杨小桃翻了一下潘老爷子让人转交给她的小册子,“李家给了戚氏未来二十年内,自家茶叶生意的一成红利。”   叶安澜啧了一声,“下血本了这是。”   李氏的茶叶生意以济州为主,向外扩张至济州周边的九个州县,每年这门生意为李氏赚取的银两不下十万。   二十年的一成红利,那就是一共二十万两,也难怪戚氏族长、族老,都压着戚泓灵的爹娘不准他们为自己女儿出头。   不过这些都和叶安澜没关系,她无意越过戚氏一族为戚泓灵抱打不平,但她也不会因为李氏、戚氏的态度就对戚泓灵弃之不用。   只要戚泓灵是她想要的教师人选,那她就会把对方招进女子学堂,才不会去考虑什么李氏、戚氏的宗族意见。   正好,这所谓的“宗族”,也是叶安澜来到这古代之后,相当看不惯的毒瘤之一。   那些真心庇护族中子弟的宗族,比如李璟所在的那个李氏,叶安澜对他们印象还是相当不错的。   但比起这种风气比较正常的宗族,叶安澜在这个世界上,见识更多的却是那些仗着权势地位欺压族亲,甚至干脆明目张胆谋财害命、吃自己族亲人血馒头的人。   这些人无视律法却又异常抱团,连当地官衙的手都很难伸进他们家族内部。   即使是同族之间闹出了人命官司,弱势的一方被逼得走投无路,无奈之下告去官府,大多数官员的处理措施,也基本都是发回宗族自行审理。   如此一来,那些原本就受害于宗族之人的可怜百姓,简直就和羊入虎口无异。   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含恨冤死也无人问津。   这还是胆敢作出抗争的极少数人,那些没来得及抗争、没胆子抗争的人,更是不知有多少在宗族的高压之下,或是活得胆战心惊、绝望压抑,或是连含恨忍辱活着的机会都会被人无情剥夺。   叶安澜的底线之一就是“杀人偿命”,她连“父杀子,夫杀妻”都能坚持划到需要偿命的范围内,就更别说那些族长、族老之类的,打着为了宗族的旗号私下祸害族人性命了。   她明令禁止自己麾下众人搞“发回宗族自行审理”的那一套,但凡有人击鼓告状,不管告的是谁,她治下官员都必须按照律法进行审理、宣判,绝不能因为所谓惯例对那些求助官府的弱势群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有谁不按她的规矩来,叶安澜也有一个“徇私枉法,懈怠懒政”的罪名等着他,视情节轻重,降职、罢官、坐牢、砍头都有可能。   而且为了让治下百姓知道什么事情可以求助官府,叶安澜还专门让人编了不少话本、戏曲到处去说去唱。   这种寓教于乐的宣传方式,可比干巴巴宣传法条有效多了,百姓们甚至都不用读书人专门帮着“翻译”,自个儿就能听明白遇到啥事儿是可以求助官府的,以及这事儿他们如果告官,官府大概会如何判决。   叶安澜此举,在最初的时候其实是收获了很多质疑的,因为自古以来,朝廷实行的就是愚民政策,统治阶层认为,百姓知道的越少,才越能安分守己的过日子,而不是总想着折腾出什么事儿。   然而学过古代历史的叶安澜却比他们都清楚,“愚民”并不是一个能够确保王朝长治久安的万能良方。   要她说,老百姓所求其实非常简单,只要你能让他们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他们就绝不会吃饱了撑的想着推翻皇帝自己上位。   反之,你就算大字都不让他们识一个,一旦被逼急眼了、横竖都活不下去了,他们也是有胆子拿起锄头、镰刀和正规军对着干的。   这无关知道的多还是少、心思是愚钝还是活泛,这不过就是人类的求生本能在发挥作用。   而叶安澜现在想做的,就是让尽可能多的人,过上普普通通却又安稳幸福的日常生活。   或许是她偶尔也很擅长煽动人心,又或者是包括裴怀玉在内的她的一众下属,其实身体里也都流淌着想要济世为民的一腔热血。   总之,当叶安澜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开诚布公告诉大家之后,大家就都一脸激动的同意了叶安澜的这个提议。   他们仗着现在是“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的战乱时期,在叶安澜统管的各州各县,一力推行叶安澜让人历时数月,废寝忘食折腾出来的各种政策、法令。   其他地方倒还好说,因为没有能与官府明里暗里掰手腕子的大家大族,叶安澜麾下众人在落实新法方面做的还是相当到位的。   可在济州和兖州,因为李氏、崔氏、王氏的存在,叶安澜颁布的新法,但凡是与宗族相关的条令,就无一例外都是无法落实到位的。   他们无视了叶安澜的新法,日常仍在遵循旧例,自行处置族中事务。   其他二流、三流甚至不入流的家族,则是全都看着这些大家大族的动向行事。   父杀子的事情虽然没听说有发生过,但婆家弄死儿媳妇、族长族老逼死族人甚至族人全家的事儿,在这两州之地却是屡有发生。   两州的官员固然勤政,但两州占地面积极广,县镇、村落分布的又很零散,再加上古代也不像现代那样,什么消息都能通过网络迅速传播,所以很多事就算发生了,消息也传不进他们的耳朵。   甚至有些极度排外的村子,叶安澜的免费戏班子都是进不去的。   戏班子进不去,顺带的各种宣传自然就也开展不起来,村子里的百姓也就一直都是之前的那副模样,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意识层面的改变。   这种地方叶安澜他们就只能另想办法打入对方内部了,不管是诱之以利,还是以官府的名义强制推行,总之叶安澜是不会放弃自己辖下的任何一个村落或者城镇的。   当然她也不会让自家下属一味强硬下去,既然是要和古已有之的陈旧习俗作对,那么他们首先要做的毫无疑问就是了解当地的民风民俗以及势力分布。   只有首先做到知己知彼,然后再因地制宜的想办法、定策略,他们才能在付出最小代价的前提下改变那些陈规陋习。 第246章 开诚布公   叶安澜之前处置了王氏一族,现在兖州的情况已经随之好转,但济州这边,叶安澜显然还需要下一些水磨工夫。   正好,现在戚泓灵的这件事送到了叶安澜面前,叶安澜觉得,或许在招到一位合格女夫子的同时,她也能以此为切入点,打击一下济州这些影响力极大的所谓宗族。   打定主意,叶安澜在第二天上午,带着文六娘和表示想跟去看热闹的白芷筠,一起去了女子学堂面试戚泓灵。   戚泓灵来得很早,女子学堂刚一开门,守门的婆子就进来通传,说是昨天的那位娘子又上门了。   叶安澜让人把她请到了那两名女卫办公的院子,然后和白芷筠、文六娘、杨小桃、那两名女卫一起,在会客室里见了带着丫鬟婆子缓步进屋的戚泓灵。   戚泓灵的穿着打扮和昨天类似,脸上神情却并不像昨天那样平静。   此时的叶安澜还不知道,就在昨晚,戚泓灵那位阴魂不散的前夫李清文,居然又在他出席的文会上,公然嘲讽了戚泓灵“自己私德不修,居然还有脸妄图为人师表”。   戚泓灵自己倒是没有多大反应,但她娘却又被气得病倒在床。   她虽然已经避出戚家,但因为不放心自己的父亲母亲,她一直都有托付哥嫂悄悄给她传递消息。   听说母亲又因为她的事情被气病,那个瞬间,戚泓灵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去把李清文给杀了。   她愿意与他玉石俱焚,只要他再也不能伤害那些疼她宠她爱她的人!   在她失去理智的时候,是她嫂嫂的心腹婆子,拦着她,转达了自家主子劝慰小姑子戚泓灵的一番话,戚泓灵这才压下满心怒气,咬着牙努力劝自己“平静,冷静”。   好不容易熬到今天早上,她憋着一口气,早早乘车来了女子学堂。   在婆子的示意下,她逆着光走进屋,“戚氏泓灵,见过叶姑娘,见过各位姑娘。”   叶安澜起身还了一礼,然后又给她介绍了在座的这几个人。   戚泓灵和众人分别见礼,心知这几位应该就是负责“面试”她的几位考官了。   她在叶安澜的示意下优雅落座,然后就听叶安澜开门见山的跟她说:“昨天我让人查了一下你的事。”   戚泓灵手指收紧,静静等着叶安澜的下一句话。   叶安澜也没卖关子,她说:“我不会因此拒绝你成为我这女子学堂的一员,但我希望你能诚实回答我,你为什么会想要进入我这女子学堂做先生呢?”   戚泓灵不缺银子,女子学堂的丰厚薪酬对她来说可有可无,而她又自己收养了不少女孤儿,若说做善事,她其实也不是非要进入女子学堂不可。   所以叶安澜想来想去,觉得戚泓灵大概率是看上这女子学堂的特殊地位了,只是叶安澜还不确定,戚泓灵到底是想用女子学堂帮她实现什么心愿。   戚泓灵深吸口气,“您既然已经派人调查过小女,那您应该知道小女一家如今在这济州着实处境艰难。小女不求别的,只求能借您三分威势,让父母、兄嫂和侄儿侄女都能过上正常日子,再不必因为小女的事受人嘲讽、打压、欺辱。”   叶安澜看着她,“你和李清文,你们两家的事,还有你戚氏族内的事,我是不会以个人名义插手的。”   戚泓灵唇角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我知道。”   叶安澜挑眉。   戚泓灵又道:“可您也不会因为这些事对小女心存偏见,只要小女真的合适,您就一定会聘用小女,这对小女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其实在叶安澜说她不会以个人的名义插手之前,戚泓灵心里都对这点有着很大程度的不敢确定。   毕竟她在昨天之前,一次都没有接触过叶安澜本尊,她对叶安澜的所有了解都是间接的、隔着一层云雾的。   但她也没别的办法了,她的侄儿侄女都已经不算小了,她的爹娘哥嫂也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为了那些真心疼爱自己的家人,戚泓灵只能抓住机会放手一搏。   万幸,叶安澜和她所知的“叶氏之主”还是有着很多共通之处的,她的这场豪赌,如今看来已经成功了起码一半。   接下来只要她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得到叶安澜的重用,她家的困境自然就会迎刃而解。   一念及此,戚泓灵立刻把心里的种种情绪全都强制压下,她朝着叶安澜等人浅浅一笑,“还请各位出题。”   叶安澜看一眼其他人,示意她们按规矩给戚泓灵面试。   两名女卫收到自家姑娘递来的眼色,立刻按照流程开始了对戚泓灵的一系列询问。   她们问的都是姓甚名谁,籍贯住址,家庭情况,应聘哪个岗位,都擅长哪些东西这样的基础信息。   她们问完了,才轮到文六娘考较戚泓灵的学问、诗词、礼仪规矩、琴棋书画。   戚泓灵原本以为,被叶安澜特意找来考较她的人,应该会是一个能给她出一些难题的人,却不料文六娘问她的,居然全部都是相当基础的问题。   一开始戚泓灵很诧异,期间甚至还短暂地怀疑过文六娘的水平是否相对较低,但越是往后,戚泓灵就越是对文六娘格外钦佩。   在文六娘对她由浅入深的不断提问里,戚泓灵渐渐意识到,文六娘对她的考较,是完全基于女子学堂实际需要的。   这姑娘一点儿没有刁难别人,给别人个下马威,或者卖弄自己学识,彰显自己出身、底蕴、才华的意思,她就是单纯客观的,在给女子学堂选夫子。   看着她,由来心高气傲,半点儿不肯输给旁人的戚泓灵,感觉自己内心受到了极大触动。   “姑娘,我考完了。”戚泓灵思绪万千的同时,文六娘朝她微一颔首,然后转头看向已经默默开始神游天外的自家姑娘。   “哦,辛苦你了。”回过神来的叶安澜,一点儿没有为自己公然开小差而不好意思,她笑眯眯看一眼戚泓灵,“小桃,你带戚娘子出去稍微休息一下,吃些点心喝点儿茶。”   杨小桃领命而去,叶安澜则是转头看向负责考核的文六娘和两名女卫,“如何?能派上用场吗?” 第247章 额外报酬   “能。”文六娘和两名女卫齐齐点头,然后文六娘不无感慨的说了一句,“戚娘子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才女,若她是个男儿身,这济州第一才子的名头,怕是早就落在她头上了。”   叶安澜眉毛微扬,“怪不得那李清文一副到死也不放过自己前任娘子的架势,原来是怕对方一旦日子过安生了,写出的诗词文章就会把他彻底比成渣渣啊。”   文六娘没说话。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她也和叶安澜一样,怀疑李清文这般针对戚泓灵,其中也有用生活中的不幸遭遇磨灭她那一身灵气的阴暗心思。   当然,怀疑毕竟只能是怀疑,她和相信自己直觉的叶安澜不一样,没有切实证据的事,她就算心有怀疑也不会直接宣之于口。   她正想着,就听叶安澜又问:“你觉得她秉性如何?可能担当大任?”   文六娘略一沉吟,“她性格刚硬,极有主见,遇事不会像寻常女子那样选择忍气吞声,这一点应该很得您的喜欢吧?”   叶安澜点点头,“而且她也算得上是重情重义、胆大心细了。”   文六娘听明白了,叶安澜这是真的看上戚泓灵此人,想要把她当成得力下属培养了。   可问题是,“戚泓灵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怕是不太适合掌管女子学堂吧?”   就她的那脾气,别人只要随便撩拨她一下,她绝对就会以英勇无畏的姿态冲杀过去。   文六娘也不是说戚泓灵的这个性格绝对有问题,但比起一位斗士,她家姑娘的女子学堂,显然更需要一个能屈能伸、能苟能作的多面手掌握前进方向,应对八方敌情┓(´∀`)┏   叶安澜笑着看了一眼文六娘,“人都是会变的,戚泓灵也一样。再说,短期内我并没有把女子学堂交给别人去管的打算。”   正如文六娘所说,戚泓灵如今只能算是一块带着少许瑕疵的璞玉,接下来她能为叶安澜做多少事,还要看她在叶安澜的言传身教之下能有多少成长。   如果她像周明哲那样,时间一长就自然而然被小伙伴们给同化成了不拘小节的黑芝麻馅儿包子,并且还一日比一日对叶安澜更加敬佩、忠诚,那叶安澜以后就一定会对她委以重任。   可如果她像裴怀秀似的,再怎么跟一群黑芝麻馅儿的包子、汤圆厮混在一处,自身也始终都是原来那副干净剔透的模样,那叶安澜就算想对她委以重任,她也担不起来叶安澜的这份厚望不是?   不过就算如此,戚泓灵也别想游手好闲的在叶安澜手底下混日子。她既然想借叶安澜的光,那叶安澜就肯定会把她的剩余价值全给榨取干净o(* ̄︶ ̄*)o   假以时日,如果她能够同时担负起管理女子学堂和教育那些女学生的责任,那当然是最好的。   若是她不能,那她起码还可以给叶安澜当个教书育人的工具人,为她培养更多的女学生罒ω罒   不管怎么算,叶安澜反正都没吃亏┓(´∀`)┏   听到叶安澜这么说,文六娘顿时放心不少。   她问叶安澜,“姑娘虽然说了不会插手他们两家的事,可您若是用了戚泓灵,戚家和李家肯定就会误会您的。这样您也没关系么?”   “没关系。”叶安澜不以为意的一摆手,“你就当是我额外支付给戚泓灵的加班薪俸就好。”   文六娘:......现在她觉得,有关系的大概会是完全不知道自家姑娘有多喜欢压榨下属的戚泓灵_(:з」∠)_   “对了,小桃你记得去跟潘老爷子说,让他派人多多留意戚氏、李氏这两个家族。”   想到自己录用戚泓灵可能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叶安澜决定趁着消息还没公布出去,先把那两个对戚泓灵不太友善的家族都给监视起来。   至于之后她要如何对待这两个家族,叶安澜表示,这完全取决于这两个家族的后续反应。   如果对方识趣,那她就只给戚泓灵当个幌子,可如果对方不自量力的想要收拾她,那她也必然是要崩掉对方一嘴牙的。   安排好了这些,叶安澜就带着文六娘、杨小桃、白芷筠从女子学堂离开了。   后续戚泓灵入职的一应事宜,负责女子学堂日常事务的两名女卫自会与她做好交接。   至于叶安澜,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先把戚泓灵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加班薪俸都给一次性支付了。   从女子学堂离开后,叶安澜就让杨小桃带着一支精兵、一车礼品去了戚氏族地。   戚氏族地位于距离济州约么二十里远的戚家庄,原本,身为戚氏嫡系的戚泓灵一家,再怎么也不会常住戚家庄,但谁让他们一家现在都是族中的重点监视对象呢。   除了早一步住到自己陪嫁宅子里的戚泓灵,戚泓灵的父母兄嫂、侄儿侄女,全部都被戚泓灵的大伯一家,半强制的送回了戚家庄。   戚家庄占地面积极广,位于戚家庄最中心处的戚家老宅更是占去了戚家庄几乎四分之一的土地。   如今,戚泓灵的父母兄嫂、侄儿侄女,就都住在这座陈旧空旷得仿佛一座荒坟的老宅子里。   守在老宅里面的那些仆从,围绕在老宅周围的旁系族人,个个都是监视他们的眼睛和耳朵。   他们不仅出入不得自由,甚至还要被原本对他们毕恭毕敬的族人、仆从冷待、嘲讽、欺辱。   如果不是戚泓灵的那位族长大伯父,担心戚泓灵和戚泓灵母亲、嫂嫂的娘家人会豁出去跟他鱼死网破,因此并不敢对这一家子太过分,戚泓灵都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到底要怎么在被人半囚禁的情况下苟活下去。   她一介女流,又被李清文刻意坏了名声,数年间就算努力奔走,在这男权社会,她能为自己亲人出的力依然十分有限。   如果不是济州突然易主,新主又是个鼎鼎有名的“乡野村姑”,戚泓灵甚至都打算想个办法,同时弄死李清文这个祸根,以及李氏和戚氏的所有帮凶了。 第248章 登门探望   杨小桃带着一队精兵、若干礼品,浩浩荡荡进入戚家庄时,戚泓灵的父亲和哥哥正被戚氏的几位族老板着脸训斥。   戚泓灵的母亲则正由她嫂嫂陪着、劝着,为了自己的身体努力压下心头怒火。   原来就在昨晚,戚泓灵的那位族长大伯父就让人往戚家庄传了消息。   消息一共有两个,一个是李清文又当众讥嘲辱骂戚泓灵了,另外一个则是李家又对戚家不满意了。   戚泓灵的那位族长大伯父不敢对李家如何,于是就把被人敲打的憋屈发泄在了戚泓灵的父母兄嫂这儿。   他吩咐就住在戚家庄的几位族老,今天过来给戚泓灵的父母兄嫂提一个醒,让他们顾忌着点家里的小孩子,不要为了一个已经和离的出嫁女,害了家中小辈的名声以及前程。   几位族老过来时,戚泓灵的父母兄嫂正聚在戚泓灵母亲的房间里,一起商量怎么才能破除眼下的这个困局。   不只是戚泓灵,他们也已经受够了被人半囚禁的这种憋屈生活。   戚氏怕李氏,戚氏的族人们又大半都贪图李氏给的那些好处,他们为了自己,早就已经决定了要牺牲戚泓灵一家。   最初,戚氏的族长、族老还只是逼迫戚泓灵的父母兄嫂选择让步,强制他们不许为了戚泓灵出头。   后来,随着戚泓灵和李清文之间关系的不断恶化,戚氏的那些掌权者也加大了对戚泓灵父母兄嫂的“惩罚”力度。   他们扯着“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这杆大旗,在最该庇护族人的时候,选择了踩着族人的尸骨为自己谋取利益。   与李氏交好,把李氏为了平事儿拿出来的大笔银钱默契瓜分,丝毫不顾戚泓灵一家眼泪和血吞的不幸遭遇。   然而就算如此,戚氏族人却也没有哪个站出来为戚泓灵一家鸣不平。   他们已经习惯了宗族的强势,也已经习惯了族长族老的大权在握,自然不会为了别人家的事,去得罪同样掌握着他们小家命运的家族掌权者。   万幸戚泓灵遇到了一个不吝为下属撑腰的护短东家,在确定了要把她纳入麾下好好培养、考察之后,叶安澜就把杨小桃派出来给戚泓灵一家撑腰了。   她让杨小桃带着兵马强势登门,代表她探望戚泓灵生病的母亲。   戚泓灵对此一无所知,戚氏的那些旁支、仆从却被浑身杀伐之气的这队精兵直接吓软了腿。   他们连李氏都不敢得罪,就更别提如今的济州之主叶安澜了。   杨小桃大喇喇报上名字和来意,然后就被吓得面色如土的仆从,战战兢兢的直接迎进了戚家老宅。   与此同时,戚氏族老也已经得到消息。   他们的心腹下属都没顾上通报就直接闯进了屋,然后又分别在自家主子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那几位戚氏族老双眼圆瞪,脸上闪过遮掩不住的震惊以及畏惧,甚至都忘了自己还在训斥戚泓灵的父亲和兄弟。   戚泓灵的父亲和兄弟虽然也有心腹仆从帮忙传递消息,但主子失势,忠于他们的仆从就得夹起尾巴做人,眼下这几位戚氏族老还在这儿呢,他们显然不适合立刻现身。   没办法,戚泓灵的父亲和兄弟就只能暗悄悄观察那几位族老,希望能从他们骤变的脸色上看出一些端倪。   然而还没等他们看出什么,那几位族老就已经由自己的长随陪着,大步流星出去迎接杨小桃了。   杨小桃私底下是叶安澜的贴身侍卫,但明面上,叶安澜却给了她一个指挥使的名头,供她在外行走。   再加上杨小桃又是叶安澜最信任、器重的下属之一,这些族老对她心有忌惮,还真不敢在明面上对她有所轻慢。   他们着急忙慌迎出院门,然后远远地就朝杨小桃拱手行礼、寒暄问好。   杨小桃拱手回礼,她既没有给他们脸色看,也没有兜揽他们的过度热情,尽了礼数之后,杨小桃就越过他们,径直朝着戚泓灵的父亲、兄弟走了过去。   “晚辈杨小桃,奉我家主公之命,特来探望卧病在床的戚夫人。冒昧上门,还请戚老爷莫要怪罪。”   她对戚泓灵的父亲十分客气,与面对戚氏族老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戚泓灵的父亲嘴唇颤抖,他此时心情十分复杂,高兴当然有,可在高兴的同时,他却又忍不住后知后觉的开始心酸。   心酸他闺女明明过得比谁都难受,却还要为了父母兄嫂、侄儿侄女,顶着漫天的流言蜚语在外奔走。   心酸他们一家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结果却要被李氏一族和戚氏一族逼得走投无路。   他一边努力压下自己翻涌而出的复杂情绪,一边带着儿子拱手还礼,“杨将军客气了。您能来,我们一家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杨小桃对他和戚泓灵的兄弟们略一颔首,“那就有劳戚老爷派个人带我过去拜见尊夫人了。”   戚老爷还没说话,其中一位戚氏族老就已经一把把自己儿子推了出来,“杨将军,不如就让犬子带您去吧,他......”   杨小桃神色陡然转冷,她定定看着那位戚氏族老,“这是你家?你是主人?”   那位戚氏族老被她瞪得下意识小退一步,因为自觉丢了大脸,他脸色也紧跟着变得格外难看。   被他一把推出来的那个年轻男子更是恨不能找条地缝儿钻进里面,他作为戚氏族老的儿子,一直都在戚家庄过着众星捧月的优渥生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一点儿都不给他的族老父亲留脸面,让他也跟着丢了这么大的脸。   戚老爷看到这对父子的反应,心里不由大呼,“活该!真是报应!”   当然,明面上,同样讲究礼仪风度的戚老爷是不会把自己的幸灾乐祸表现出来的,他假装没有听见那位族老和杨小桃之间的这番对话,而是派了在他这院子里做跑腿儿小厮的一个七岁小童,陪着杨小桃往后宅去见他夫人。   他夫人这时候也已经得了信儿,她一边让大儿媳妇伺候自己梳洗更衣,一边让小儿媳妇去把孩子们都带到自己这边。 第249章 人人适用   好不容易着急忙慌准备好,戚夫人又带着自己的大儿媳妇去迎杨小桃。   和戚老爷一样,她心中也翻涌着各种情绪,但更多的却是高兴自己一家终于有了一线生机。   杨小桃对待病人就更加客气了,没等戚夫人迎出院门,杨小桃就已经几个纵跃拦住了她,“这位就是戚夫人吧?您还病着,快进屋去。”   戚夫人愣了片刻才总算醒过神来,这不能怪她,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嗖嗖几下就杀到她面前了,震惊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还有一点也让戚夫人十分震惊,那就是杨小桃对她的尊重和关心居然完全出自真心。   比起恪守礼数、自矜身份,这姑娘宁愿被人说不稳重,也要第一时间阻止她拖着病体亲去迎接。   虽然只是一个小细节,但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旁人善意的戚夫人,却还是被杨小桃的这一举动给深深感动到了。   她用力握紧了自己大儿媳妇的手,坚持先给杨小桃行了个礼。   杨小桃见她病病歪歪的,生怕自己的探病之举,反而给她又添了三分病气,忙不由分说把戚夫人扶着送进了她的卧室。   戚夫人和她那位大儿媳妇都是世家出身,早就已经习惯了与人相处时要保持距离、注意分寸,除了她们自己的亲娘,她们还真没有被人这么不由分说的强制关照过,一时都是既诧异又新奇。   然而杨小桃却一点儿也没感觉到自己此举多少是有些逾越了,她正招手叫过和她一起奉命探病的医疗队女兵,“二月,你来帮戚夫人把一下脉。”   戚夫人诧异,“女医?”   杨小桃点点头,“戚娘子说您求医问药十分不便,我家姑娘于是就派了二月与我同来。”   戚夫人眼眶一红,“我家泓灵,她没事吧?”   嘴上这么问,心里想的却是,以她家闺女的那性子,被那不做人的李清文死盯着找茬儿,她能没事儿才怪。   杨小桃也不瞒她,“看着有些疲惫和愤怒,其他倒是没什么。”   她开解戚夫人,“您也不要太担心,现在戚娘子已经是我们女子学堂的先生了,以后你们一家和她,日子都会渐渐好过起来的。”   戚夫人抹着眼泪,对着杨小桃谢了又谢,然后还让她帮忙转达对叶安澜的深深谢意。   她觉得自己是该谢谢叶安澜,如果不是叶安澜伸了一把手,她闺女也好,他们家的其他人也罢,怕不是都要死在自己族人变本加厉的欺辱之下。   “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家姑娘说了,她虽然不能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但给自己下属生病的娘亲送些药材却是应有之义。”   杨小桃这话表达了两层意思,一层是叶安澜不需要戚夫人对她感恩戴德,她只需要戚泓灵做好本分,另外一层意思则是,叶安澜不会插手戚家的家务事。   当然,如果戚泓灵按律去告李清文诽谤,戚老爷按律去告戚氏族长、族老对他们一家进行软禁,侵吞他们一家的家财,那叶安澜还是很乐意请潘老爷子帮他们主持公道的┓(´∀`)┏   毕竟律法嘛,适用的对象原本就该是生活在叶安澜势力范围之内的所有人。这个“所有人”,戚泓灵一家显然也包括在内。   叶安澜很乐意借着这件事,让官府的力量和宗族的力量掰一下手腕。   只要戚家的案子潘老爷子处置的干净利落,那么她的戏班子和说书人就都有了新素材。   一旦典型树立起来,以后肯定会有更多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济州百姓,选择利用律法来对抗宗族,为自己以及家人谋求生路。   如此一来,就算那些黑了心肝、满肚子都是自私自利念头的族长族老,行事自然就会有所顾忌。   当然,为了避免有些胆大包天的家伙直接走极端,给她来一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叶安澜在宣扬律法之外,也让各地的父母官撒了不少暗线下去。   这些暗线明面上是货郎、小贩、游医、媒婆、更夫、算命先生......暗地里做的却是情报人员的工作。   因为受过专门的训练,这些人不仅明面上的职业做的像模像样,暗地里的工作也是一点儿都没耽误。   除此之外,他们还个个都有一身的好武艺,杀人的手法也都是经历过实战考验的,就算哪天真的露了马脚,不说大杀四方摆平恶棍,起码平安脱身他们还是能够做到的。   唯一的不足之处,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实在很难培养_(:з」∠)_   叶安澜从建立山寨不久就开始着手此事,最终得到的合格暗线,也不过才一共六百余人。   分到她麾下各州各县,能用的人手简直少得可怜。   没奈何,她只能先把大部分人手集中到新得的那些地盘,然后让他们一点一点慢慢从一边朝着另外一边平铺下去。   这样虽然速度慢,但却有利于叶安澜掌控境内所有地方的真实情况,不至于因为某些村镇地处偏远就鞭长莫及。   除此之外,叶安澜还打算把自己新得地盘的所有土地、水流全都勘探一遍,一是为了绘制更详尽的舆图,二是为了寻找当地的特色物产,为百姓谋求发家致富的路子,三则是为了防止境内有潜藏起来的匪寇、流民或者残兵。   和那些抓大放小的义军首领不同,叶安澜希望自己麾下的所有百姓,都能在她的庇护下过上丰衣足食的安稳生活。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此时的叶安澜,还在为了提高女子的社会地位、削弱宗族的权力和影响力而忙碌呢。   有了叶安澜授意、杨小桃大张旗鼓的那次探望,戚氏很快就解除了戚家人原本的半软禁状态。   他们回到戚夫人陪嫁宅子的那天傍晚,戚泓灵的族长大伯父就带着自己的夫人、儿女亲自登门,找戚泓灵的父亲倾诉“苦衷”去了。   然而戚泓灵的父亲却并没有放自己的这个哥哥进门。他带着家人搬进自己夫人陪嫁宅子的第一时间,就直接吩咐了门房闭门谢客。 第250章 强闯民宅   戚泓灵的大伯父吃了个闭门羹,甩脸子、要求通川、想要强闯又全都失败之后,他带着冲天的怒火,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回了戚氏在济州的那座大宅。   那宅子是戚氏嫡支两百多年来一直住着的,是戚氏权势地位的象征,原本,戚泓灵的父母兄嫂也是住在那儿的,但在四个月前,戚泓灵的大伯父却半强制的,把戚泓灵的家人全都送回了戚家庄的戚氏老宅。   戚氏嫡支是戚泓灵的大伯父当家,戚泓灵的父亲因为一直和大哥关系不错,所以在父母过世之后也一直和大哥一家住在一处。   为了不让嫂嫂和侄儿们觉得自家占了大哥一家的便宜,戚泓灵的父亲每年都往公中交一大笔银子,供自己一家日常所用。   他为人豪爽,又顾念兄弟情义,每年交的银子都远远多于他们一家能够花费的银子。   然而就算如此,在他们一家被狼狈赶出那栋宅子时,他露出真面目的大嫂,却还是在监视他们搬东西时,冷嘲热讽的很是骂了他们一通。   戚泓灵的父亲气得当场发誓,说自己和家人这辈子都绝不会再回戚家嫡支的这栋宅子里住。   戚泓灵的母亲则是和戚泓灵的大伯母算了一笔账,算这些年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她说话有理有据,戚泓灵的大伯母无法反驳或者狡辩,于是就只能不说道理,只说态度。   她指责戚泓灵的母亲不敬长嫂,骂她小家子气、天天就知道扒拉算盘珠子,还说就是她惯得戚泓灵不听长辈的话。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她偏偏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就幸灾乐祸上了,还得意洋洋的跟自己弟媳妇说,戚泓灵落到今天人见人骂的这个下场,完全就是跟着戚夫人这个当母亲的有样学样。   戚夫人原就因为戚泓灵的事儿坐了一块心病,偏戚泓灵的大伯母还这么戳她心窝子,她当时就被气得直接晕过去了。   戚泓灵的大伯母大获全胜,趾高气昂的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离开了。   戚泓灵的父亲、兄嫂想给戚夫人请大夫,结果却被看人下菜的仆从给阴阳怪气的阻止了。   没奈何,他们只能先把戚夫人弄上马车,然后再在出城的时候顺路去给戚夫人瞧病。   有了这样的前因在,戚泓灵的爹娘兄嫂一点儿也不觉得他们让戚泓灵的大伯一家吃闭门羹有什么不对的。   他们也不想再回戚氏嫡支世代相传的那栋宅子,更不想再与戚泓灵的大伯一家重修旧好。   用戚泓灵母亲的话说,覆水难收,伤害已经造成,他们作为受害者,凭什么要陪着加害者假惺惺的扮演兄友弟恭?   戚泓灵父亲想的却是,如果他大哥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他或许还会原谅对方一次,可对方现在登门,明摆着不是真心知错,而是想要从他这里试探一下戚泓灵到底是怎么得了叶安澜青眼的。   他们试探的动机,也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为了对症下药,让他闺女被叶安澜这个济州之主厌弃。   明知对方不怀好意,他们疯了才会配合对方达成目的。   管他是不是自己亲哥,戚泓灵的父亲表示,他现在已经对“亲哥”这两个字不抱任何期待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一家子这里吃了闭门羹的戚泓灵的大伯父,居然脑子一热,让自己夫人直接找上了戚泓灵。   因为戚泓灵名声尽毁,这些年,戚泓灵的大伯一家,一直都是对她避如蛇蝎的。   别说是像现在这样找上门要求见面了,就是平时偶尔在济州城内碰见了,她大伯一家也是绝对不会跟她说任何话的。   这就导致了,无论是戚泓灵还是戚泓灵的家人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家子居然会赶在天黑的时候突然登门。   而且因为吸取了之前被戚泓灵爹娘拒之门外的经验教训,这一次,戚泓灵大伯一家根本就没让仆从先行通传。   他们带来的仆从在叫开门后,直接就呼啦啦一股脑儿闯进了戚泓灵的宅子。   守门的老夫妻被打头的仆从推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爬起来时,戚泓灵的大伯父都已经带着家人、仆从,浩浩荡荡、气势汹汹的奔着二门去了。   二门还没到落锁的时候,守门的婆子正打着哈欠熬时辰,听到动静再想拦,哪里还能来得及。   万幸这婆子反应也挺快,她发现自己拦不住,索性直接转身就往戚泓灵的房间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着,“姑娘,不好了,大老爷来找您麻烦了!”   戚泓灵正泡在浴桶里,想着明天就要正式进入女子学堂任教的事儿,听到婆子这么说,忙让人去把房门给拴上。   她几个丫鬟虽然都一脸惊惧,但到底还是赶在戚泓灵大伯母带人闯进屋子之前,把戚泓灵卧室的房门给拴好了。   而戚泓灵也已经飞快拿了衣服在穿,她这院子的卧室和浴室是连着的,走出浴室与卧室之间的那道暗门,戚泓灵就听到自己卧室的门正被不知多少丫鬟婆子砸的砰砰作响。   饶是已经习惯了戚氏族长、族老的霸道、高压,此时戚泓灵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心火上升。   她招手叫过自己的其中一个丫鬟,压低声音吩咐了她几句。   那丫鬟一脸震惊,“姑娘......”   “照我说的做。”   那丫鬟咬咬牙,“是,姑娘。”   她按照戚泓灵说的,从后窗翻出屋子,然后找到后门的守门婆子,让她去找巡街的差爷报官。   婆子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听到叫骂声、叮咣声,明摆着不是什么好动静,听到这丫鬟说是姑娘让她去报官的,立刻拔脚就往院子外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嘀嘀咕咕念叨着丫鬟转述的那两句话。   她是无知者无畏,丫鬟却是深知事情内幕的,想到之后可能发生的事儿,丫鬟只觉手脚发软、浑身冰凉。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婆子跑出去,听着那婆子大呼小叫喊来巡街衙役,心里只觉仿佛压了一块千斤巨石,让她根本喘不过气。 第251章 是谁丢脸   巡街衙役来得很快,戚泓灵的大伯娘刚让人撞开戚泓灵卧室的门,巡街衙役就已经被那个丫鬟带着,大步流星冲了过来。   戚泓灵的大伯娘万没想到,戚泓灵居然家丑外扬,直接报官把他们当成强闯民宅的犯人来抓。   她有一瞬间的惊慌,但却很快就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姑娘!”带着衙役赶过来的那个丫鬟看见戚泓灵被两个婆子推着搡着往外赶,气得都想上去给戚泓灵的大伯娘一脚了。   这哪是她家姑娘的什么亲戚、什么族人,这分明就是仗着血缘关系胡作非为的一群强盗!   她用力扒拉开被突然出现的衙役吓住的两个婆子,然后又一脸心疼的扶住了鬓发散乱、衣衫破损的戚泓灵。   戚泓灵的另外几个丫鬟也纷纷围了过来,她们都被戚泓灵大伯娘带来的人给打了,受伤轻的不过就是身上多了几道抓痕,受伤重的则是头脸都带着血,有一个更是连手臂都被打骨裂了,现在正疼的浑身冷汗直冒。   若非如此,戚泓灵也不会失了风度,在那些婆子来抓她时奋力反抗,以致于对方不仅扯乱了她的头发,还扯坏了她的衣裳。   “差爷。”把丫鬟翻出来的披风匆匆裹在身上,戚泓灵就那么顶着自己的一头乱发走了出去,她对飞奔而来的巡街衙役道:“小女戚泓灵,状告戚氏族长一家擅闯民宅,强掳民女,并打伤小女家中仆从。”   戚泓灵的大伯娘一听这话顿时柳眉倒竖,“戚泓灵!!!”   戚泓灵懒得搭理自己这位大伯娘,她心说,叫吧,反正你叫了也是白叫,这次就让你们这些无法无天惯了的人看看,新法到底是怎么保护像她这样的弱势群体的。   戚泓灵的大伯父这时候也已经带着儿子凑过来了,他黑着一张脸怒斥戚泓灵,“孽畜!你是打算把戚氏的颜面全都丢光吗?”   戚泓灵一脸平静,“打算把戚氏颜面全都丢光的,不一直都是您这位戚氏族长吗?”   不问是非,不辨对错,对着李氏奴颜婢膝,全然没有读书人该有的那根傲骨,对他们一家则是屡次施压逼迫,浑然不顾同出一源的血脉亲情。   这样的人,有什么脸把戚氏的颜面挂在嘴边?   她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气得戚氏族长三尸神暴跳,他抬手就要去扇戚泓灵耳光,结果却被立在他们旁边的巡街衙役拦住了举起的手。   戚氏族长下意识就想开口骂人,在叶安澜成为济州之主以前,这些下等人别说拦他了,他们连靠近他身周三尺都得战战兢兢。   可现在呢?他们居然敢把爪子伸到他家里,管他家的闲事,拦着他不许他教训自家侄女!   这可真是反了天了!   戚泓灵的大伯父气不过,他那两个儿子却比自己父亲更识时务。   两人拦住了戚泓灵的大伯父,不让他对着那几个巡街衙役发作,以免落人话柄。   戚泓灵的大伯父被两个儿子一拦,顿时也反应过来,现在这些衙役的地位,与以前已经截然不同。   以前这些衙役对他来说还不如脚底的泥,但现在,他要是敢对这些衙役怎么样,叶安澜麾下的那些官员,就敢扣一顶妨碍执法的帽子在他头上,然后名正言顺的把他关进大牢。   戚氏族长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于是就只能忿忿放下了手。   他深吸一口气,示意自己大儿子出面和那些衙役交涉。   是的,他自己是不愿意跟那些衙役直接对话的,他觉得跟他们说话实在跌份儿。   他大儿子其实也不愿意和那些衙役打交道,这父子俩有着一脉相承的自矜自傲。   可他老子让他出面,他又不能说“还是你来吧”_(:з」∠)_   没奈何,他只能自己上前一步,捏着鼻子和那些衙役沟通。   “差爷贵姓?”   为首的衙役看他一眼,见他腰杆笔直,双手背在身后,下巴抬得都快戳到天上去了,心知他其实根本就看不起他们这样的普通庶民,和他们打交道也不过是迫于形势。   但他并没有因此就刁难戚家人——他们早就已经被自家大人再三叮嘱过了,在态度上,他们是不会让别人抓到他们任何把柄的。   他朝戚大公子微一颔首,“免贵姓吴。”   “吴差爷。”戚大公子纡尊降贵的冲他微一点头,“恕我直言,这件事你们几位怕是不太合适掺和进来。”   吴姓衙役看他一眼,“我们接到报案,说是有人强闯民宅,这才匆匆赶来保护这宅子里的人。按照戚公子的这意思,我们难道不该依律保护吾主治下子民?”   戚大公子脸上闪过浓浓的一抹厌恶之色,这厌恶小部分是因为戚泓灵的小题大做,大部分则是因为吴姓衙役的这句话,让他不由自主回忆起了济州新主叶安澜广而告之的那些荒唐律令。   若不是因为她的那些律令,戚泓灵就算报官,这事儿也绝不会有人去管。   若不是因为她的那些律令,这些衙役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反问他这个戚氏的未来家主。   若不是因为她的那些律令,他和他父亲也不至于辗转奔波,非要见到戚泓灵和她的父母兄弟不可。   在心里狠狠咒骂了叶安澜几句之后,戚大公子扯出一抹笑,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谦谦君子人设。   “吴差爷误会了,我并不是责怪你们多管闲事,而是想要提醒你们,这宅子原本就是我们戚家的,我们进来可不能算是强闯民宅。既然我们并无违法之处,那么各位差爷自然就也不合适插手这事儿了。”   吴姓衙役转头看向戚泓灵,“这宅子到底是谁的?”   戚泓灵立刻道:“是小女的,小女有房契地契为证。”   吴姓衙役又把视线投向戚大公子,“你说这宅子是你们一家的,证据呢?”   他面上一副莫得感情,完全公事公办的样子,心里想的却是,“就凭你居然也想忽悠老子!老子虽然不爱读书,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但老子爱听书、爱看戏啊。” 第252章 神奇天赋   没人知道,这位吴姓衙役虽然一拿书本就头疼,一碰纸笔就犯困,但他却有一项十分神异的本事,那就是他能够只听一遍就记住说书先生讲的话本子,只看一遍就记住戏班子演的那些曲目┓(´∀`)┏   除了武打动作不如专业伶人那般到位,这位吴姓衙役表演起来简直无可挑剔。   原本,他因为总喜欢跑到城里听书、看戏,一直被村里人当成不务正业的典型反面教材,甚至就连他爹娘也因为他既读不了书又种不了地而对他没个好脸。   但在叶安澜拿下济州之后,他的处境却因为他的这项本事有了极大变化。   他酷爱听书、看戏,叶安澜酷爱免费请人听书、看戏,自从济州换了主人,吴姓衙役就如老鼠掉进了米缸,过上了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神仙日子的幸福生活。   他到处追着戏班子走,叶安澜开设的茶楼外面也经常能够看到全神贯注听书的吴姓衙役,时间一久,戏班子和茶楼的人就都注意到他了。   一开始他们也没太当回事,只以为这吴姓衙役是个不务正业、不事生产的小混混。   还是后来有人偶然听到他眉飞色舞的给别人重复说书先生说过的书,叶安澜派出去的暗线之一这才开始重点关注吴姓衙役。   这一关注,他就发现了吴姓衙役的神奇之处。虽然不知道吴姓衙役的这项本事能被派上什么用场,但他依然把吴姓衙役的特异之处报了上去。   正巧潘老爷子当时在为衙役头儿的人选发愁,翻到有关吴姓衙役的这份情报,潘老爷子一拍大腿,就他了!   看个戏、听个书就能把律法记住,省了他再让师爷费劲巴力的教。   最重要的是,以后这吴姓衙役还能再用同样的方式把新法普及给其他衙役,光这一项就能帮他省去不知多少烦恼。   这么一想,潘老爷子立刻让人全面调查了一下这位姓吴的小年轻。   调查的结果显示,吴姓衙役今年十八岁,虽然在村里、家里都不怎么受人待见,但除了“不务正业”的这一条,其他人却也挑不出他其他毛病来。   潘老爷子放了心,立刻让人把他招进了衙门做衙役。   万没想到天上居然真会掉下馅儿饼,而且这馅儿饼还准准砸在自己头上的吴姓衙役,就这样从村里人人厌弃的二流子,一跃成了济州衙门吃官家饭的正式衙役。   正如潘老爷子所料,这人不仅能够娴熟把新法运用在自己的差事里,而且还能帮他教导其他衙役。   潘老爷子省心又省力,他也因此得到了潘老爷子的破格提拔,在短时间内就从一名普通衙役升职成了手底下管着十来个人的小小头目。   忽悠这么一个对新法十分熟悉的人,不得不说戚大公子也是很有勇气了。   他被吴姓衙役一句“证据呢?”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再把自己一家和戚泓灵的亲戚关系拿出来说。   然而吴姓衙役却说:“就算你们和宅子的主人是亲戚,在未得到宅子主人允许的情况下,你们也不能强闯进来。否则的话,只要宅子的主人提出追责,你们就依然逃脱不了一个强闯民宅的罪名。”   戚大公子脸色铁青。   说实在的,潘老爷子让人挨家挨户派发给城中士族、书院、学堂的大部头律法,这济州估计也就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读书人有些远见卓识,是认真研读了这本新法的。   其他诸如戚氏族长、戚大公子这样的人,那都是直接把潘老爷子的送书之举当成了示威、挑衅去看待的。   带着这种偏见,他们能好好读书才怪。   既没读过,自然就也不知道新法与旧律的不同之处到底都表现在哪些方面,自然就也不知道该怎么从律法的角度驳倒吴姓衙役。   如今的戚大公子,毫无疑问正是正应了那句“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说不过吴姓衙役,戚泓灵又不肯看在亲戚情分上销案放他们一马,眼看着,他们一家就要以一个极不光彩的罪名被抓进衙门接受处罚了。   戚大公子急的汗都下来了,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父亲,想要请他拿个主意。   可问题是,这种情况下,戚氏族长又能拿出什么好主意?   他们此来,原本是为了拿捏住戚泓灵,强势斩断她与叶安澜之间的那一线联系,把她和她的父母兄嫂重新纳入掌控。   这是他们在戚泓灵父母处吃了闭门羹后,戚氏族长在自己夫人和儿女的劝说下做出的新决断。   他们想的是,既然无法把这一家子拉拢过来为己所用,谋取更大利益,那就干脆先让戚泓灵“病重”乃至“病死”,然后再慢慢收拾她的父母兄嫂以及侄儿侄女。   反正这一家子如今的倚仗,也不过就是一个戚泓灵而已,只要拿住了她,这一家子也还是翻不出他们戚氏一族的手掌心。   唯一有些可惜的,就是他们只能拿到戚泓灵父母的私财以及戚泓灵的嫁妆,却没办法用戚泓灵谋取更多好处了。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人家都已经摆明了态度,坚决不会与他们和解了,那他们就算有再多谋算也都无处发挥不是?   与其等到对方反过来报复他们,他们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把这有害的芽儿给及时弄死。   正是因为抱了这样的心思,戚族长一家才会跟强盗一样,不仅直接闯进别人家里,甚至还连戚泓灵卧室的门也给直接暴力破开,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不留给彼此。   若不是戚泓灵当机立断,直接让下人出去报官,今天他们就会把戚泓灵强制带走,然后再对外宣称她“得了急病”。   亲生爹娘闭门不出,他们做大伯父大伯母的,得知侄女得了急病,于是紧急把人带回自家延医问药,这话说出去,任谁也不能说他们做的有错。   只要他们手脚够快,在戚泓灵的亲爹亲娘反应过来之前,让戚泓灵直接“病逝”,这事儿就算是彻底了结了。   没了戚泓灵,他们就不信叶安澜还能直接去给戚泓灵的爹娘撑腰。 第253章 抬去衙门(加更)   这一家子算盘打得响,奈何戚泓灵却不是个会被他们随意摆布的。   与戚氏、李氏斗争多年,戚泓灵早就已经摸透了这些人的冷心冷肺、狠辣无情,所以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她大伯一家会对她心存善意。   自然,她也不会放松警惕,给别人先下手为强的机会。   她的警惕和谨慎救了她,现在陷入困境的,变成了原本无比嚣张的她大伯一家。   至于她大伯一家期待的,她会顾念亲情、顾念脸面,从而放他们一马,呵,戚泓灵表示,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她,绝不会糊涂至此。   她无视了自己大堂兄的徒劳狡辩,无视了自己大伯母的高声叫骂,也无视了自己大伯父和其他兄弟姐妹喷火的眼睛,坚持让那些衙役抓走了戚族长一家。   戚族长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丢人,在被那些衙役押着走出戚泓灵宅子的那个瞬间,他又羞又气,直接在围观众人的灼灼目光下一头朝着地面栽了下去。   以袖掩面的他的那些儿女,谁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父亲的突然晕倒,还是吴姓衙役在戚泓灵大伯母的尖叫声中,准准揪住了戚族长的一只广袖。   戚族长被他这么一拽,栽倒的速度大幅减缓,旁边的衙役再搭一把手,戚族长总算避免了脸着地的凄惨命运。   “二虎和柱子抬着戚老爷,三猫子你去叫个大夫来给戚老爷把脉。”   戚族长的大儿子正想借着父亲晕倒一事做文章,吴姓衙役就已经有条不紊的处置好了这个小小的突发状况。   他让两名衙役抬着戚老爷,然后又吩咐另外一名衙役去请大夫。至于其他人,那当然是得继续跟着他前往衙门见官了。   “哎,你等等!”下意识跟着吴姓衙役走了好几步,戚族长的大儿子这才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吴姓衙役可以让人请大夫,他当然也可以坚持先送他爹去医馆,凭什么他就非要顺着这吴姓衙役的思路,乖乖被他们这些家伙押着送去衙门受审?   吴姓衙役转头看了凑过来的这位戚大公子一眼,脚下却是一步未停的继续朝着衙门那边走,“大公子有事儿?”   戚大公子双眼圆瞪,“我爹都已经晕倒了,你们难道不该先把他送到医馆救治吗?你们就这么二话不说的抬着他走,万一他有个好歹,你们担待得起吗?”   吴姓衙役就知道戚大公子肯定是要拿这事儿做文章,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已经有人去请大夫了?”   戚大公子憋着气,“派人去请大夫,一来一回岂不是要耽误很多时间?你们为何不直接把我爹送到医馆?”   吴姓差役好脾气的跟他解释,“我这两位兄弟抬着人呢,走不快,三猫子就不一样了,他是我们这群人里速度最快的,由他跑着过去请大夫,戚老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得到救治。”   戚大公子却道:“那你们就抬着人往医馆那边走啊!做什么还继续朝着衙门的方向走?”   他此言一出,抬着戚族长的两个衙役都想直接把戚族长扔这二世祖身上,让他自己背着他亲爹走了。   啥玩意儿啊这是?!自己亲爹晕倒了,这些戚家的少爷小姐,一没有立刻凑过来看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二没有亲力亲为照顾自己的爹,一心就只想着怎么借自己亲爹的这一晕顺利脱身,这确定是亲儿子亲闺女?   还有那个依然在用恶毒词汇咒骂戚泓灵的戚氏族长夫人,她难道就没看见自己男人已经晕倒了吗?诅咒侄女难道比照顾自己夫君还更重要吗?   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心中吐槽这一家子,吴姓衙役却要负责回答戚大公子的高声质问。   他一边继续坚定不移地带着众人朝衙门那边走,一边一脸正色的反问戚大公子,“敢问戚大公子,您何时见过衙门办案,还要注意着别让嫌犯有任何损伤的?”   死不了就行了呗,还要求那么多,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世家老爷、世家公子呢?不知道这会儿你们一家子就只是强闯民宅的一群嫌犯?   吴姓衙役心里嫌弃戚大公子看不清局势,戚大公子却被吴姓衙役的这句反问气得差点儿也和他爹一个下场。   他享受惯了身为世家公子的处处特殊,此时冷不丁被人当成寻常嫌犯,那份屈辱对他来说简直刻骨铭心。   只是还不等他失去理智对着吴姓衙役发脾气,吴姓衙役就已经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到了。”   他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戚大公子吞回了差点儿奔涌而出的满腔怒气。   他不怕得罪吴姓衙役,但他害怕得罪潘云正那只老狐狸_(:з」∠)_   “头儿,大夫请来了。”去请大夫的衙役恰在此时赶了回来,他手里拽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中年男子,正是最近那家医馆的其中一位坐堂大夫。   吴姓衙役朝他和大夫微一颔首,“是张大夫啊,辛苦你跑这一趟了,麻烦你歇好了就给戚族长把一下脉吧。”   张大夫一边点头一边大口喘气,好不容易把这口气喘匀了,他这才伸手搭上戚族长的一只手腕。   “咦?”刚一摸到戚族长的脉,张大夫就下意识咦了一声,不过他也只是咦了一声,就再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了。   认认真真把完了脉,张大夫松开手,转身对着吴姓衙役道:“只是气急攻心晕倒了,并无大碍。无需开药,只需等到他自然醒来就好。”   他没说的是,其实戚族长早就已经恢复意识了,只是一直没有睁眼罢了。   虽然不知道戚族长到底是想闹哪样,但张大夫却没有直愣愣的揭穿对方。   他确实拿了衙门的钱,但衙门给他钱,为的只是让他给戚族长看病,并不是雇了他来做证人,所以只要病人身体没大碍,那他就算完成任务了,非要揭穿人家这么得罪人的事儿,张大夫表示他没胆子去干。   早在张大夫咦那一声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的吴姓衙役也没有非让张大夫说出戚族长装晕的事儿,他朝张大夫点点头,“有劳你了,诊金我会让人稍后送去医馆的。” 第254章 要求私审   送走张大夫,吴姓衙役让人把戚族长一家子全都带进了衙门正堂。   此时天色已晚,潘老爷子都已经吃了晚饭,他正准备喝点儿茶、看会儿书就去睡觉,他那位刑名师爷就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听对方说完事情经过,潘老爷子立马放下书,喊来了小厮帮他更换官服。   等他换好衣服来到前面正堂,身为苦主的戚泓灵也已经由下人陪着,换好衣服来了衙门这边。   她刚一出现,她那位大伯母就疯了似的朝她冲了过去,万幸抓他们过来的吴姓衙役等人一直都在,戚泓灵站在他们身后,安全还是能够得到保证的。   反而是戚泓灵的那位大伯母,被吴姓衙役严正警告了一回不得在公堂大声喧哗。   他们这么一闹,戚族长也不敢再继续装晕了。   他和自己顺境时贼有贵妇风度、逆境时还不如乡野泼妇的发妻不同,他很会看形式,且从不会让无用的情绪支配自己。   自觉能够采取强硬手段钳制甚至掌控戚泓灵时,戚族长不吝对她表现出自己性格当中狰狞残忍的那一面,但当他意识到,他已经没办法采取强硬手段解决麻烦时,他却又会立刻表现出他圆滑无比、能屈能伸的那一面。   遇强则弱、遇弱则强,这才是真实的戚族长。   他在自己发妻被吴姓衙役郑重警告的时候缓缓睁开眼,假装自己是才被周围的嘈杂声吵醒的。   “吵什么呢这是?”他躺在地上,声音轻而缥缈,听上去颇有几分中气不足的意思。   他小儿子是第一个发现自己父亲开口说话的,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一脸惊喜的扑到戚族长身边,“爹!爹您醒了!”   戚族长咬着牙,从冰凉、坚硬的地面上缓缓坐起,“你们这是闹什么呢?”   他面上一派虚弱,心里却是把包括自己妻儿在内的所有人全都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他怨恨那些衙役心粗手笨,都不知道给他垫个东西的,居然就那么直接把他丢在青石地面上,同时他也愤怒自己的妻儿不贤不孝,他这个一家之主被人丢在地上,他们居然谁都没想起来要给他垫点儿什么。   他内心叫骂不休,他小儿子却一点儿也没看出自己父亲此时其实满心的不高兴。   他指着戚泓灵对自己父亲告状,“还不是戚泓灵那个下.贱.女人,她......”   “有你这么说自己堂姐的吗?”戚族长脸一板,疾言厉色打断了自己小儿子的话,“我平时教你的东西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居然连最基本的孝悌之义都抛到脑后不管了,我看你是想要跪祠堂受家法了!”   “爹?”戚族长的小儿子傻眼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爹昏了一次之后,这态度居然立刻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年纪小、没那么多心眼儿,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领会不了戚族长的真实用意。   和他相比,他大哥可就有眼色多了。   听到戚族长改了口风,戚大公子立刻就意识到,他爹这是准备更换策略摆平此事了。   他递了个眼色给仍然一脸阴鸷盯着戚泓灵的自家老娘,“娘,您也消消气,堂妹就算再有不是,您也得念着咱们两家的血脉亲情不是?她不懂事,您和我爹慢慢教导便是,这样喊打喊杀的可就要让外人看笑话了。”   被自己儿子这么一提点,戚族长的夫人下意识就顺着戚大公子的话头转了口风,“是我气糊涂了。你说的是,我跟她一个小辈计较什么?”   虽然不知道丈夫和儿子这是要干什么,但她已经习惯了和丈夫、儿子打配合,既然现在他们又需要对戚泓灵怀柔了,那她就重新摆出慈爱大伯母的笑脸便是。   这位戚氏宗妇很有自信,她觉得自己既然能在戚泓灵一家面前一演数十年,哄得他们团团转,那她就一定可以在改变策略之后,重新忽悠得戚泓灵一家放下成见,重归家族。   然而戚泓灵却一点儿也不想陪着他们假惺惺的表演什么重归旧好,她神色平淡,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那一家子的喋喋不休。   潘老爷子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动不动、安静站在公堂一侧的戚泓灵。   戚家的其他人七嘴八舌的不断说着话,试图赶在潘老爷子升堂之前,忽悠得戚泓灵心软销案,但她却像是没有任何知觉的一尊雕像,对周围的嘈杂声音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潘老爷子见状,心中对戚泓灵此人倒是多了两分欣赏。   他在桌案后落座,他的那位刑名师爷这才示意冲他行礼的堂上众人起身分两拨左右站立。   待到众人分开站好,潘老爷子还没来得及问“堂下何人”,戚泓灵的大伯父就提出,他希望衙门能私下审理,不要让无关的百姓堵在外面看热闹。   潘老爷子不想答应,但他不能直说,于是就把视线投向了本案原告戚泓灵。   戚泓灵没有领会到潘老爷子的那个眼神儿到底代表了什么,她略一沉吟,同意了戚族长的这个提议。   潘老爷子有些遗憾,但他并没有把这份遗憾表现出来,“那就把相关人等带到二堂吧。”   凑在外面等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顿时一脸失望,甚至还有人躲在别人身后,大声冲着衙门里面喊话,要求官府公开审理,给他们看看热闹。   潘老爷子虽未责怪这些好奇心旺盛的寻常百姓,但他也不能因为对方想要看热闹就无视两方当事人的意见。   冲着聚在外面的百姓摆摆手,潘老爷子起身率先进了二堂。   衙役们分成两拨,一拨带原告、被告到二堂,一拨走出去,跟轰小鸡崽子似的,轰走了聚在衙门外面的普通百姓。   “都别聚在这里了,马上宵禁了,都给我赶紧回家猫着去!”   百姓们一听,纷纷朝着其他方向退走,但也有人仗着人群掩护回嘴,“这不还有大半个时辰才宵禁呢吗?着啥急呀!”   衙役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等把这些爱看热闹的百姓全都轰走,吴姓衙役这才一脸无奈的笑着摇头,“瞧瞧这些人,这是一点儿也不怕衙门口儿了。” 第255章 按律判罚   说来这也是叶安澜治下各州各县的一大奇景了,不仅衙门里的那些小吏、杂役,地位相较其他地方有了极大提高,甚至就连那些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也渐渐少了对官府、士族的盲目畏惧。   虽然不能把“人权”“平等”之类的理念全都照搬过来,但叶安澜却通过发布新的律法、政令,做到了尽可能地以规则约束强者、保护弱者。   再加上各州各县的衙门口儿,都按叶安澜的要求设立了信息发布和咨询机构,专门用来发布利民政策、招工信息之类老百姓迫切想要知道的内容。   老百姓想要日子过得好,就少不了要和负责这事儿的官面人物打交道,而那些负责此事的小吏、书办,又被叶安澜量身打造了一套服务守则,根本不敢对着过来咨询的普通百姓摆官架子。   他们态度好、有耐心,做事又认真负责,时间一久,老百姓对“官吏”二字的畏惧心理自然就也渐渐消散掉了。   而这正是叶安澜想要看到的。   说回眼下。   潘老爷子带着众人转移到二堂之后,戚泓灵就一脸淡然的把戚族长一家如何闯进她的宅子,如何破开她卧室的门,如何打伤她宅子里的那些下人,如何拖拽着她就要带走,又如何被赶来的巡街衙役阻拦,全都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期间,戚大夫人数次想要开口狡辩,都被自己丈夫和儿子以眼神阻止。   直到戚泓灵全都说完,戚族长得了为自己辩驳的允许,他这才上前一步,坦率地认起错来。   当然,认错的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同步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他和戚大夫人不一样,戚大夫人是想完全否认掉自己一家“强闯民宅”的这个罪名,但戚族长却深知,这个罪名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抵赖不掉的。   他唯一能够辩解的地方,就是他的动机,也就是他强闯民宅的用意。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硬闯戚泓灵的宅子,为的是拿捏住戚泓灵,让她和她的父母兄嫂无法脱出戚氏一族的掌控,但戚族长却仗着众人没啥证据,硬是把自己的行为给美化成了对侄女的一腔担忧。   据他说,他之所以强闯戚泓灵的宅子,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他采取正常手段,戚泓灵是肯定不会跟他见面交谈的。   他还说了,这可不是他胡乱揣测,他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戚泓灵的父母兄嫂就是这么对付他的。   他没能见到自己的亲弟弟,又实在担忧戚泓灵会做出更多的不智之举,给自己和家人招灾惹祸,所以才会情急之下闯进了戚泓灵的私宅。   戚族长说的声情并茂,期间还为自己的莽撞向戚泓灵道了歉,并表示,希望戚泓灵能够看在他也是一片好意的份上,原谅他的鲁莽之举。   唔,这么说吧,虽然在场的所有人,大家全都知道这货说的是假话,但身为他侄女的戚泓灵,在讲究忠孝节义的古代,却没办法在拿不出铁证的情况下,直接揭了他的脸皮,让他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做出这样一副姿态来恶心人。   然而就在潘老爷子和其他负责审案的师爷、官吏都以为戚泓灵只能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气的时候,戚泓灵却突然叫了她宅子里那位负责守二门的婆子上前。   那婆子全程围观了戚大夫人辱骂戚泓灵,叫人撞开戚泓灵卧室房门,又吩咐人拖拽戚泓灵的全过程。   在得到潘老爷子的允许后,戚泓灵让她带来的那位婆子,原样学了一遍戚大夫人对她的恶毒咒骂。   那婆子也是个胆大的,不然她也不会眼看着来不及关门,就冲着戚泓灵的房间大声嚷嚷了。   此时人在公堂,被那么多人一起盯着,那婆子一开始确实有些紧张,但当她开始学舌,她却很快就忘记了堂上坐着的大官儿,以及旁边正恨恨盯着她、以眼神对她进行无声威胁的戚大夫人等人。   进入状态之后,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瞬间回到了戚泓灵的那栋宅子,并且正在口沫横飞地和自己的八卦同好者们分享戚大夫人是如何的尖酸刻薄。   她越讲越顺畅,戚族长一家却因为她这还原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一番表演,气得恨不能立马活撕了她。   为什么呢?   因为从戚大夫人的这番话里,任谁都能听出他们一家对戚泓灵、对戚泓灵父母兄嫂、侄儿侄女的恶意满满。   如果不是戚大夫人多少还有点儿脑子,没把他们在马车里商议的具体计划全都和盘托出,今天戚族长一家可就不会只是强闯民宅这一条罪名了。   就冲他们的那番算计,潘老爷子就能因为他们蓄谋杀人而对他们小惩大诫。   虽说他们的计划尚未实施就已胎死腹中,戚族长一家不会因此得到多么严重的实际惩罚,但这事儿只要传扬出去哪怕一星半点儿,戚族长一家的名声都会瞬间跌到烂泥地里,再怎么洗也永远洗不干净了。   好不容易那婆子住了嘴,戚泓灵这才淡淡瞥了一眼脸色难看至极的戚族长,“大人,从戚大夫人的这番话里,小女实在很难听出戚族长一家是对小女怀抱善意的。”   戚族长一听立刻道:“不过就是你大伯母气昏了头说的几句气话,泓灵你又何必非要和她较真儿呢?难道就因为你大伯母说了几句气话,你就要否认我们对你的一片慈爱之心吗?”   他也知道自己的这说法,在公堂这种讲究证据的地方实在很没说服力,可他能怎么办呢?他也是才知道自己的那位夫人,居然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儿,表现就会特别的拉胯_(:з」∠)_   果然,潘老爷子对他的这番说辞并不认同,理由也和戚族长所想的完全一样——你光说自己对侄女一片慈爱之心没有用,潘老爷子要证据。   最终,潘老爷子判了戚族长一家一个“强闯民宅”的罪名,并按律判处带头强闯民宅的戚族长夫人坐牢两年,其他从者视情节轻重,被判处坐牢半年到一年不等。 第256章 劝你读书   潘老爷子话音未落,包括戚大夫人在内的所有女眷就已经哭的哭、晕的晕。   在这个对女人有着诸多约束的地方,女人只要进到大牢走一圈,别人基本就会默认这个女人已经不干净了。   这种情况下,判一个女人坐牢,基本和判她去死没有任何区别。   戚大夫人之前还搁那儿演戏呢,一听到潘老爷子说要让她坐两年牢,她二话没说就直接晕了过去。   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女儿、儿媳,以及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戚泓灵宅子的那些仆妇,全都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戚族长顿时感觉自己又有机会扭转局面了。   他抬袖掩面,假装自己是在拭泪,“潘大人,不可啊!女子名节大过天,您判内子等人坐牢,这不等于是间接要了她们的命?”   戚大公子也跟着求情,“还请潘大人从轻发落。”   潘老爷子那叫一个无语,他心说:“我老头子亲自登门,给你们送了我们叶姑娘让人印刷的新律法,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普及律法,警示众人吗?你们一家子倒好,居然一个好好研读的都没有,合着你们是当我老人家闲着没事儿往你们家溜腿儿玩儿呢?”   他揉了下眉心,“师爷,你给堂下众人念一遍关于女子刑罚的赎买规定。”   坐在潘老爷子斜下方小桌子旁的刑名师爷应了声“是”,“凡女子触犯律法,被按律判罚杖刑、入狱的,均可以钱财、劳役相抵。”   读完,他又把桌上的书册翻到另外一页,“另外,除了谋反、通敌、致人重伤或死亡、拐卖人口、诈骗、抢劫、放火、投毒等大罪,待审期间的女性嫌犯还可以向官衙申请在家候审,当然,前提是该嫌犯能够找到十名愿意在联保文书上为她作保的亲戚或者邻居。”   戚族长和戚大公子被师爷那“人蠢就要多读书”的小眼神儿看得浑身不自在,确实,他们谁也没有好好看过潘老爷子亲自送到府上的那本新法。   若是放在平时,他们读不读的倒也没什么,毕竟也没人专门检查功课不是?   可问题他们现在正是需要运用新法努力自保的时候,在这种时候大喇喇表现出自己对济州新主的不尊重、对济州知府的不重视、对那本新法的不屑一顾......   他们自己设身处地的琢磨一下,都觉得自己可真是作的一把好死_(:з」∠)_   他们这是彻底没活路了吧?是注定了要被死命穿小鞋了吧?   一时间,父子俩只觉自己一家真是前途灰暗,命运多舛。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潘老爷子并没有因此就治他们一个不敬叶安澜、对济州新主阳奉阴违的罪名。   他只是淡淡看了难掩不安的戚家父子一眼,然后就眼神示意那位师爷,让他按照律法规定,算一下戚家一共要交多少银两赎回自家女眷。   那位师爷心领神会,他不知打哪儿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算盘,手指在算盘珠子上噼里啪啦拨弄一阵儿,他抬头对着戚家父子报出具体数额。   “作为主犯的戚夫人被判坐牢两年,需交罚银三千两。其余从犯,戚少奶奶和两位戚姑娘分别被判坐牢半年,一共需交罚银一千五百两。戚夫人带去的丫鬟婆子分别被判坐牢一年,一共需交罚银一万六千两。”   “多少?!”好不容易悠悠转醒的戚大夫人,被“一万六千两”的这个庞大数目砸的直接尖叫出声。   那师爷看她一眼,好脾气的问:“夫人问的是您个人要出的,还是诸位一共要出的?”   因为被戚大夫人打断,他都还没来得及报出总计多少银子呢┓(´∀`)┏   戚大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因为心疼银子,她浑身都在不断冒着冷汗,心窝子里更像是被谁点了一把熊熊燃烧的火,让她恨不能一口气烧掉这个让她吃瘪的破地方。   她指着那些瑟瑟发抖的丫鬟婆子,“不过就是几个丫鬟婆子,我就是把她们全卖了,我都卖不出一万六千两,你们这不是讹......唔唔唔......”   她话说到一半,嘴就被戚族长给捂住了。   戚族长狠狠瞪她一眼,让她老实些,别再给自己惹麻烦。   戚大夫人不敢违逆戚族长,但眼神里却满满都是对那一大笔银子的心疼肉疼肝疼。   妻子的意思戚族长看明白了,可看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也心疼银子,可问题人家摆明了就是卡在这里收拾他们戚家人呢。   潘老爷子可不知道戚族长把他自个儿想的这么重要,天地良心,潘老爷子的这位师爷,那可是严格按照叶安澜定下的价码在算账。   当初叶安澜提出“法无例外”,为的是废掉那些大户人家“主子犯了错,尤其是女主子犯了错,就按‘惯例’打发一个下人过去衙门回话”的臭毛病。   什么玩意儿啊,都犯法了,还端着哪?这么要脸,当初就别干违法乱纪的事儿啊!   上来轴劲儿的叶安澜表示,谁犯法了谁就得老老实实过来给我候审,敢跟官府拿乔,我看他们是没有经历过来自社会的无情毒打。   她犯了倔劲儿,非要把这个所谓的“惯例”给彻底废除,没办法,裴怀玉他们就只能跟她讲身为女子的不便利。   叶安澜表示理解。   习俗来讲,女子进了大牢就约等于清白不保是吧?那我在对方罪名未定或者没犯重罪的情况下,给她们一条不进大牢的路总可以吧?   至于犯了重罪的,那她都犯重罪了,等着她的已经不是砍头就是流放了,这种情况下她还想什么清白不清白的,她那不是多余费这份心吗?   至于那什么“富贵人家的女眷不能上公堂,上公堂会影响她们所属家族的名声,会丢了她们所属家族的脸面”,想也知道这种纯属矫情的理由,叶安澜是肯定不会让他们继续拿来用的。   她才不管对方犯法之前是普通百姓还是富人贵人,她只知道对方在犯法之后,都有且只有一个统一的身份——嫌犯。   嫌犯就得给她有个嫌犯的样子,嫌犯还摆大家贵女贵妇的谱儿,谁惯得她们这毛病? 第257章 自作聪明   自认为被针对了的戚族长,不敢明着得罪潘老爷子,可却又不甘心就这么咽下这口窝囊气,他朝潘老爷子微一拱手,“潘大人,在下有个疑问。”   潘老爷子点点头,“请问。”   “在下不能单独只赎某一个人吗?”   潘老爷子一听就知道这货打的什么主意了,不过他可没有从中作梗的意思,他朝戚族长微一颔首,“当然可以。”   戚族长还没说话,戚大夫人就已经迫不及待说了一句,“那这些丫鬟婆子我们不赎了!”   一人一千两的赎银,都够她挑好的再买二十个了,二十换一,她又不是脑子坏掉了,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她这么一说,戚族长又被她提醒着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他问潘老爷子,“敢问潘大人,为何贱内的赎银是三千两?”   半年的是五百两,一年的是一千两,就他夫人这个被判了两年的,需要交赎银三千两,这多出的一千两是哪里来的?   潘老爷子看一眼自己那位负责报账的师爷,那位师爷立刻把自己手头那本厚厚的法典举了起来,“戚族长有所不知,按照律法规定,女子交罚银赎买自身,想要赎买的年限越长,需要上交的罚银就也越多。”   他给戚族长举了个栗子,“比如尊夫人,她需要赎买的两年刑期,第一年确实只需上交罚银一千两,但她需要赎买的第二年,罚银却是比第一年翻了一番的,所以她第二年就需要上交一共两千两。”   戚族长顿时黑了脸,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罚银这玩意儿居然还能按照年限往上翻倍的。   他很想怀疑这是以潘老爷子为首的这群外来官吏在刁难他,可对方那位师爷手上拿着的法典,他们家可是也有一本放在书房的偏僻一角吃灰呢。   最重要的是,那法典还是潘老爷子亲自送过去的_(:з」∠)_   对方在明知道这法典戚家也有的情况下,如果不是集体发疯,就肯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谎讹他们的钱。   这么一想,戚族长顿时就暗暗咒骂上了制定这奇葩法典的“罪魁祸首”叶安澜。   可骂归骂,骂完了,该交的钱他还是得乖乖掏出来。毕竟他能用一万六千两当中的一千两去买二十个新的下人,但却不能拿这三千两去给自己买个新的戚大夫人┓(´∀`)┏   除了这三千两,他儿媳、女儿加在一块儿的一千五百两,他也让人给一并取了过来。   至于那些哭嚎着哀求他们一家救救自己的丫鬟婆子,戚族长一家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他们可不是坚持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的叶安澜,对他们来说,下人永远是下人。   “几位虽然交了银子,但在各自的刑罚期内,却是依然不能离开这济州城的。”负责收钱的师爷想着他们没有读过新法,于是笑眯眯提醒了包括戚大夫人在内的四女一句。   戚大夫人被他说得脸色更黑——她都交钱了,这些人居然还限制她的活动范围!那她不就等于是换了个更大的地方坐牢?   她有心发作,可转念想到自己今天就好像撞邪了似的,一直都在不停地吃亏吃亏吃亏,她到底还是努力压下了自己的满心忿忿。   与此同时,戚族长终于提到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男人的刑罚问题。   因为他们也只是跟在人群里,既没有挑头儿也没有出手,所以他们也和戚族长的儿媳、女儿一样,只被判了坐牢半年。   男人坐牢半年,当然不存在像女人一样的名节问题,而且像他们这样的罪名,官府也不会禁止他们的家人送东西、定期探监,他们在牢里并不会过得如何辛苦。   可这“不辛苦”却是相对其他犯人而言的,对习惯了养尊处优的戚族长、戚族长的儿子们来说,这半年的牢狱生活显然是非常煎熬的。   吃的穿的大不如前,身体被拘束在狭小、简陋、肮脏的囚室内部,旁边都是以前他们根本不屑多看一眼的低贱囚犯,这样的环境绝对能让他们度日如年。   可这还不是最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最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坐牢半年这件事对他们名声的极大破坏。   遭了这场牢狱之灾,他们不仅会在济州的士族圈子里被人嫌弃、排挤,还会在家族内部遭人伺机夺权。   原本名利双收的人,现在让他们突然失去曾经拥有过的那一切,他们能接受才怪。   戚族长不敢在这件事上和潘老爷子硬碰硬,他自知理亏,也没有拿自己这颗鸽子蛋去碰叶安澜这块大石头的胆色和勇气,所以他选择了和潘老爷子打商量。   他希望戚家的男人们也能用银钱赎买刑罚,只要潘老爷子愿意,他甚至愿意出到女眷那边的十倍价钱。   然而让他绝望的是,潘老爷子拒绝了他。   用潘老爷子的话说,他家叶姑娘允许女子出钱或者出力赎买自己,是因为她不想那些罪不至死的女人,被她的新法和这个世界的旧俗联手逼死,至于男人,男人可不存在“名节”一说。   戚族长很想对着潘老爷子的耳朵大吼——男人不存在名节一说,可男人也是要名声的!   然而很遗憾,他不敢。   不仅他不敢,他的两个儿子也不敢。   他们只能强忍着满心的愤懑不甘,去求戚泓灵高抬贵手。   戚泓灵当然不会被他们的哀求打动。   在她看来,一条毒蛇如果已经咬了你好几口,那么就算它偶然陷入困境,看上去仿佛落了下风,你也绝不能因此就对它掉以轻心甚至大发慈悲。   因为现在你的一时心软,毫无疑问会为将来的你预定死期。   戚泓灵的无动于衷气坏了戚大夫人,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丈夫、儿子还没有摆脱牢狱之灾的她,此时又变成了那个一旦身处逆境就会变得毫无章法、只知撒泼的蠢钝妇人。   还是戚族长及时制止了戚大夫人,让她没能当着潘老爷子等人的面,说出更加耸人听闻的话、做出会令他们一家罪加一等的事儿。 第258章 劳役两年   闹腾的戚大夫人带着女儿、儿媳离开了,戚族长父子三人也和所有男仆一起,被衙役们押送到了大牢那边。   那些被主家丢在原地的丫鬟婆子顿时慌了神,她们再一次哭着喊着哀求起来。   潘老爷子被她们吵得脑壳疼,他拍了一下惊堂木,衙役们紧跟着就是一阵猛敲水火棍。   那些丫鬟婆子被吓住,不敢再哭着喊着呼唤头也不回的戚族长一家。   潘老爷子见她们总算老实了,这才开口重复了一遍自己师爷的话,“凡女子触犯律法,被按律判罚杖刑、入狱的,均可以钱财、劳役相抵。你们拿不出银钱,那就用劳役相抵也是一样的。”   如丧考妣的一群丫鬟婆子闻言,眼中顿时迸发出惊人的亮光,她们跪在地上,砰砰磕着响头,“谢大人!谢大人!”   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能不坐牢,不因为名节有失被人指指点点,哪怕是让她们做一辈子苦役偿还那一千两银子呢,她们也是愿意的。   潘老爷子一抬手,示意她们保持安静。   待到众人全都噤声,潘老爷子这才再度开口,“你们全部都是一年刑期,若是以劳役相抵的话,你们需得在官府的安排下免费劳作两年。”   众人直接惊呆了,“两年?居然只要两年?”   那可是一千两啊,她们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得做苦役还债了呢。   潘老爷子淡淡瞥了一眼这些丫鬟婆子,“吾主英明仁慈,立法之时就已经考虑到了像尔等一般囊中羞涩的普通女子。”   那位刑名师爷说的可比潘老爷子直白多了,他道:“你们不同于戚氏那样的富贵之家,他们手握金山银海,千两银子于他们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你们却不同,便是倾家荡产、卖儿鬻女,你们也拿不出千两银子为自己免除牢狱之灾。若是让你们按照千两银子的标准去服劳役,你们怕不是要一直服役到死,这不是我家主公想要看到的。”   在叶安澜看来,让人“坐牢一年”和让人“服劳役两年”,算是力度比较类似的惩戒方式,在它们之间进行替换是相对公平合理的。   可若是让人用“服劳役一辈子”去交换“坐牢一年”,这在叶安澜看来,已经不能算是施恩,而应该算是故意刁难了。   她的本来目的,原本也不是用这些犯了罪的女子赚钱,只要能起到惩戒作用,她们是选择劳改还是选择交钱,叶安澜自己是不会介意的。   她之所以把赎银的标准定那么高,是因为如果定少了,那些有钱人就会觉得,既然犯罪成本这般低廉,那我犯一下罪是不是也没关系?反正我有钱,就算被判坐牢我也能把自己赎出来。   像她现在定的这个标准就很让人头秃了,一年刑期要交罚银一千两,两年刑期要交罚银三千两,三年刑期要交罚银七千两,四年刑期要交罚银一万五千两......   就她这个逐年往上翻一番的计算方式,再有钱的人家,也不可能三不五时就拿那么多的真金白银出来打水漂不是?   虽然她们也可以选择和那些出不起钱的女人一样,以劳役而不是银钱相抵,但问题是,就她们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做派、风一吹就倒的身体,她们是能养鸡养鸭养兔养猪呢,还是能开荒耕种拔草秋收呢?   再不然她们愿意一刻不停的扫大街、洗衣裳、缝缝补补、纺线织布、裁剪刺绣吗?   不是叶安澜看不起她们,而是如果她们真能咬咬牙坚持下来,那叶安澜也算是达到了对这些女人进行劳动改造的目的,这比她们直接交钱还要更让叶安澜开心。   然而从她过去的经验来看,这些没吃过苦又极度要脸的富贵人家的女眷,但凡是能够凑齐银子上交给当地官府的,她们就绝不会让自己去服劳役。   哪怕上交了这笔银子之后,她们的兜儿会变得比脸还干净,她们也绝不会为了保住银子让自己吃苦受罪。   也只有那些实在交不起这笔钱的,才会把“劳役”两个字当成救命稻草对待,就像现在这群被主家抛弃、正对着潘老爷子等人拼命道谢的丫鬟婆子。   “这两年你们不能离开济州,也不能在干活儿的时候偷奸耍滑,否则的话,你们的劳作期限是会视情况进行延长的。”   师爷话音刚落,那些丫鬟婆子就已经小鸡啄米似的一阵点头。   能不进大牢,还能不交银子,原本以为的一辈子做苦役也变成了只需要服劳役两年,摊上这种好事儿,她们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众人对着潘老爷子一阵千恩万谢,然后又纷纷赞美了一通她们仁慈正义的济州新主叶姑娘,那在大宅门里练出来的马屁功夫,居然一点儿不比潘老爷子在官场练出来的差_(:з」∠)_   潘老爷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让人把这些丫鬟婆子全都送走,然后又让人专门把戚泓灵护送回家。   等到外部人员全都走光,潘老爷子又让人特意叮嘱了巡街衙役,以后要重点关照戚泓灵宅子所在的那片地方。   他怕戚族长被关起来后,他那位一不顺心就失智的夫人,会不顾一切对戚泓灵下手。   安排好这些,潘老爷子这才回了官衙后面他的住处。   戚族长父子三人入狱,戚家的族老之流肯定会生出旁的心思。   那些丫鬟婆子心中也已经对主家生了怨恨,偏她们又都是戚夫人原本的心腹下人,在戚家的下人堆里亲戚故旧多不胜数,彼此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影响力着实不容小觑。   有了这些人明里暗里的不断闹腾,接下来就不需要他再额外做些什么了,他只需静观其变,耐心等着戚氏一族从内而外渐渐生乱。   至于一直遥遥操控戚氏一族的李氏,唔,在对方主动卷进来之前,潘老爷子又不能做些什么,所以就只能对他们的那些小动作选择视而不见了。   不过他也不着急,反正来日方长,他还有很多时间慢慢瓦解当地这些土著在济州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第259章 算计落空   潘老爷子稳坐钓鱼台,给戚泓灵撑了一回腰的叶安澜却在三天后被戚泓灵的前夫李清文指桑骂槐了。   他写了一篇文采飞扬的赋,把叶安澜这个以女子之身统领一方义军势力的人,以及那些甘心受她驱使的人,全都酣畅淋漓骂了一遍。   偏他以古喻今,通篇没有一个字提到叶安澜和叶安澜麾下众人。   叶安澜纵使明知对方是在骂自己,却也不能因此就把李清文给抓起来收拾一顿。   但她也不是拿李清文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就在李清文写了这赋痛骂叶安澜的第二天,叶安澜就让人把这篇辞藻华丽、借古讽今的赋,快马加鞭送到了师兄谢渊那里。   再然后,主动投奔谢渊的李清文就被谢渊给拒之门外了。   李清文受了自家长辈的指点,在二十几个已成气候的义军势力当中,专门挑了谢渊这个有明君之相的义军首领投奔。   他本以为,凭他在文人当中的响亮名气,谢渊肯定会二话不说直接把他奉为座上宾,却不料谢渊居然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他自觉受辱,一怒之下干脆转道去了王崇义那边。   当然,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忘记用自己最擅长的口诛笔伐,大肆抨击叶安澜和谢渊这两个碍了他事儿的人。   等济州李氏得到消息,李清文已经从黑戚泓灵,顺利转化成了谢渊、叶安澜一生黑_(:з」∠)_   李氏族长乍一听闻李清文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气得好悬没有直接吐血晕死过去。   他让人送李清文去谢渊那儿,一是为了让他暂避一时,免得他因为写了那样的一篇文章而被叶安澜这个济州之主穿小鞋,二则是为了让他代表李氏提前交好谢氏。   毕竟一来谢氏跟叶氏关系亲近,叶氏就算想要计较李清文写文章骂她们的事儿,看在李清文投了谢氏的份上,叶安澜也不好意思对李家太过分了,二来谢氏正如李清文知道的那样,非常被李氏的头头脑脑看好,他们一致认为谢渊很有明君之相,所以这也算是李氏对谢氏提前示好了。   李氏计划做得挺好,奈何谢渊和李清文这两个当事人都不怎么配合。   谢渊根本就没见李清文,李清文又一气之下直接去了王崇义那边。   王崇义虽然比谢渊地盘大、兵马多,但李氏却并不像看好谢渊那样看好王崇义。   一来王崇义的地盘距离京都最近,乃是东边、北边的各路义军问鼎天下必经之路上的一大块绊脚石,很容易被大伙儿卯足了劲儿一起针对。   二来王崇义此人极好美色,他后宅姬妾成群、子女成堆,麾下但凡有些权力的将领、文官,基本都和他的某个妻妾或者子女维持着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这种人与人之间斗争相当激烈、关系极其复杂的势力,一点儿都不适合李清文那种情商略低的人。   三来王崇义也不像谢渊那么勤政爱民,他对如何治理自己的地盘不感兴趣,他只关心自己每年能够从百姓手里收到多少税,收到的税又能让他养多少士兵、收多少美人儿。这种人或许可以得势一时,但却很难一统九州、位登九五。   “这个任性妄为的混账东西!”护了李清文二十多年的李氏族长,第一次因为李清文的任性、狂妄发了脾气。   李清文的爹一声没敢吭,他是知道李氏全盘算计的,现在他的宝贝儿子毁了李氏一石二鸟的好计策,李氏族长只是骂他一句,对他已经算得上是相当宽容了。   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李氏族长怕是会直接把人给抓回来,然后二话不说就给打断腿关进祠堂。   说来说去,还是他儿子在文人当中的才子名声起了大作用。   他不吭声,李氏的族老们却没办法不吭声。   他们先是冲着李清文的爹,声讨了一番李清文的任性妄为,然后就开始讨论要怎么帮李清文善后。   这善后针对的主要还是叶安澜这边。   毕竟王崇义又不是脑子有包,不可能这么快就把主动来投的大才子给直接咔嚓了。李清文要想有危险,那他得先把自己陷进王崇义麾下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   李家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叶安澜会不会因为李清文投靠了王崇义,就把李家也给一并记恨上。   他们不知道的是,叶安澜对李清文的报复其实已经开始了。   她虽然没有想到李清文会去投奔王崇义,但她却是绝了李清文投靠谢渊这条路的幕后黑手。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李清文写的那篇大作随信送到了谢渊那里,但谢渊是什么人?以谢渊的双商之高,叶安澜就算什么也不说,谢渊也能明白叶安澜寄这东西给他到底是何用意。   虽然拒绝了济州李氏递出的橄榄枝多少有些可惜,但想想这些年叶安澜帮他训练出来的精兵、私下支援他的粮草和盐,再想想叶安澜那恐怖至极的攻城速度,出神入化的用毒手法,未出全貌的天生神力,不知怎么琢磨出来的弩弓、床弩、霹雳弹、毒气弹......谢渊迅速作出取舍。   正所谓,“李氏诚可贵,精兵价更高,若为师妹(保命)故,二者皆可抛。”   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表现略怂的谢渊表示,他就算浑身是胆,他也不敢得罪像叶安澜这种,自己很有本事,但却没有争夺天下野心的义军头领啊┓(´∀`)┏   倒不是说他不敢和叶安澜正面硬刚,若是叶安澜有逐鹿天下的心,谢渊就算明知叶安澜的强,他也绝不会因为对方很强就把这天下拱手相让。   可问题是,叶安澜她并不想成为一名开国女帝,她只是想要收拾自己地盘上的一个刺儿头。   这种情况下,谢渊为什么要为了区区一个济州李氏,去开罪他已经合作数年的强力盟友?   他又不是喝多了水,把脑子全都冲成了一团浆糊┓(´∀`)┏   再说一腔算计全都落空的济州李氏,他们卯足了劲儿的防备叶安澜,叶安澜却反而悄无声息的没有弄出任何动静。 第260章 因为合适   李氏众人也不知道叶安澜是怎么想的,反正这姑娘在解决完济州女子学堂的事情之后,就晃晃悠悠带着白芷筠到处游玩去了。   一开始李氏众人还以为这是叶安澜使的障眼法,但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浩浩荡荡离开济州的叶安澜一行。   是的,叶安澜丢下满肚子惊疑不定的李氏一族,高高兴兴地离开济州,回蒙山去了。   她是回蒙山参加婚礼的,战事结束之后,她麾下的小年轻们不知怎的居然迎来了婚嫁小高峰。   其他人的倒也罢了,照规矩让人送上一份贺礼便是,但苏小禾和王泰的婚礼,叶安澜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的。   苏小禾是小原主唯一的朋友,后面和叶安澜处的也相当不错,再加上王泰又是叶安澜的得力下属,叶安澜在听说了两人的婚讯之后,就立刻开始着手调整各地布防。   她把最初跟着她的那些二十来人,全都调整到了距离蒙山较近的那些州县,好让他们届时能够拨出时间返回蒙山。   至于她自己,因为要处置兖州、济州的一些问题,她反而回去的相对较晚。   一行人晓行夜宿,赶在苏小禾嫁人的前一天回了蒙山。   当她们沐浴着正午的阳光出现在寨子里,寨子里立刻有人扯着嗓子,把她们平安归来的消息喊得人尽皆知。   叶安澜这次没有第一时间去见蒙山的管理人员,也没有第一时间去见父母和妹妹,她让人把自己为苏小禾准备的添妆礼直接送去了苏小禾家。   苏家明天嫁女,今天家里坐了挺多客人,而且还都是过来添妆的女客人。   叶安澜她们回到寨子的消息一传开,包括今天主角苏小禾在内的所有女人们,就全都朝着寨子前面涌了过来。   “元娘!”难得穿了一身裙子的苏小禾裙摆随风飞扬,她很快超过其他人,跑到了所有女眷的最前头。   叶安澜笑着跳下马背,“我回来晚了。”   苏小禾笑着摇头,她如今在周明哲手底下做事,能够接触到叶安澜一手培植起来的情报系统,所以很清楚他们新收的地盘有多少隐患,有多需要包括叶安澜在内的大家伙儿好好梳理整顿。   如果不是她娘坚持,她甚至都想明年秋天再和王泰成亲,今年先帮叶安澜把新收的地盘整顿好。   两人只简单交流了两句,周围就已经传来此起彼伏的“姑娘”“姐姐”“元娘”。   叶安澜笑着跟大家挥手,“都去忙你们的吧,我要去给小禾添妆了。”   众人哄笑,苏小禾瞬间红了脸庞。   叶安澜笑着拽住苏小禾的手,拉着她一起往苏家走。   在她们身后,是叽叽喳喳说着“恭喜”的杨小桃、郑丰收等苏小禾的老熟人。   再往后,才是大伙儿送给苏小禾的各种添妆。   装得满满当当的数辆马车,被叶安澜的几名近卫驾驭着,一路收获了无数好奇、艳羡的小眼神儿。   “这些都是送给你的。”相偕来到苏小禾的闺房之后,叶安澜让人把她送给苏小禾的房契、地契、金叶子、银元宝、成套首饰、布匹绸缎搬进屋。   “这么多!”苏小禾瞪着搬进她闺房的十六个大大小小的木箱子,“你这是直接给我备了份嫁妆?”   叶安澜笑,“没那么夸张,这两个最小的匣子装的是房契地契和首饰,中不溜的两个箱子装的是压箱底的金子和银子,剩下的就都是各种布料了。”   她知道苏婶子母女没有存下多少银钱,所以专门挑了最实惠的东西来送。   宅子、铺子和田地都是可以产生收益的,两箱金银也已经足够苏小禾偶尔应急,首饰是完全可以当成传家宝的金镶红宝,布匹绸缎也都是来自其他州县的稀罕品种,并不是蒙山的女人们自己纺线织出的布。   其他人送苏小禾的东西花样就比较多了。   比如郑丰收,他送了苏小禾一大匣子他的战利品南海珍珠。   再比如杨小桃,她送了苏小禾一套汝窑瓷器和一对青花瓷的长颈梅瓶。   还有文六娘和白芷筠,文六娘送了苏小禾四扇蜀绣屏风,白芷筠送了苏小禾两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   除了她们,叶安澜的那些女卫也各有礼物相赠。   什么首饰、布料、衣衫、绣鞋、绢帕、团扇、胭脂水粉、铜镜妆匣......甚至还有人送了杨小桃一整套的木桶木盆,不知何时打造的漂亮机关匣子,几个作用成谜的精巧小药瓶,以及几本被神神秘秘包裹起来的可疑书册。   等大家全都送完添妆礼,苏婶子又安排众人在苏家吃午饭。   叶安澜作为苏小禾的好朋友,自然是和苏小禾一起在她房间里面吃的饭,席间,叶安澜问苏小禾,“怎么突然就定了要和王泰成亲?”   苏小禾一愣,“我娘说他为人厚道、性格也好,再加上又跟我年纪合适,我们两家也算彼此知根知底......”   叶安澜放下筷子,“那你自己呢?你是怎么想的?”   苏小禾脸一红,“我、我也觉得他挺好。”   叶安澜看着她不说话,明摆着是想让苏小禾具体说说她觉得王泰哪里好。   苏小禾瞥一眼席间众人,见众人也都一脸好奇的盯着她,脸上热度不由更高。   不过在逃荒之后,苏小禾也已经变得大胆很多,她见叶安澜一副非要问出个子午卯酉的架势,遂就半低着头把自己的真实想法给说了。   “我......觉得王泰人挺好的,而且他还答应了我,以后会和我一起奉养我娘。”   叶安澜呼出口气,“你自己想清楚了就成。”   她看得出来,苏小禾对王泰的感觉并不是心动,也没有什么非他不可,她只是单纯觉得王泰人好、跟她合适。   再加上王泰又愿意帮她奉养苏婶子,所以苏小禾就也高高兴兴应了这门婚事。   至于王泰,从媒人李氏,也就是叶安澜她娘,让叶薇代笔写来的那封家信中,叶安澜倒是感受到了王泰对苏小禾的些许不同。   这些许不同或许还不能称之为爱,但起码相对其他姑娘,王泰对苏小禾是喜欢的、欣赏的,也是确实想要与她共度一生的。 第261章 实惠至上   叶安澜虽然自己不愿意因为“合适”就成亲,但她却不是那种非要别人都和她保持一致的人。   这世上的很多人,都是从来就没有什么非她不可或者始终如一的,但在成亲之后,人家也未必就过不好自己的小日子。   所以她不强求别人也和她一样,讲究一个宁缺毋滥,也不会觉得别人只是找个伴儿搭伙过日子就是妥协、就是遗憾。   当然,她也不会因为别人就改变自己的原则。   她就是想要找个能让她怦然心动,不留一点遗憾的人,就是想要始终如一和非他不可。   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叶安澜陪苏小禾一起度过了她身为苏家女的最后一个下午。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她这才从苏家出来,往叶家去见自己的父亲和弟弟——她娘和她的两个妹妹,她已经在苏家见到过了。   寂静黑沉的夜晚过去之后,叶安澜换上一身新衣,先是去了苏家给苏小禾送嫁,然后又去了王家吃王泰的喜酒。   寨子里的很多人都和叶安澜是一个套路,他们都是跟着叶安澜一起逃荒来到蒙山的,路上都没少跟苏婶子、苏小禾以及王泰打交道。   都有来往,那就只能两边的热闹咱都凑、两边的喜事咱都捧场了┓(´∀`)┏   当然,就算如此,王家的客人也依然还是比苏家的多。   这是苏小禾和王泰各自的工作性质决定的,作为镇守一方的年轻将领,王泰毫无疑问会有更多的人情来往。   那些和他打过交道的叶安澜的新下属,有一大半都是苏小禾不认识的。   这些人早就对蒙山这个叶安澜的“龙兴之地”感兴趣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光明正大上山的机会,他们可不是就兴高采烈的捧着礼品过来了。   为了招待这些在山上并没有固定住所的家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王泰,只能花了一笔银子,包下了蒙山的两家客舍。   除此之外,他还专门请了叶金奎、杨老爹、杨婶子、裴怀秀、周明哲帮他操持婚事。   叶金奎负责统筹安排,杨老爹和杨婶子负责给叶金奎打下手,裴怀秀和周明哲则负责帮他组织迎亲队伍、挡酒队伍。   有了他们做帮手,王泰总算是顺顺利利把自己婚事的大部分流程走了下来。   而今就剩这最后一关,王泰做事愈发精心。   他在一群年轻人的陪同下,过五关斩六将,热热闹闹进了苏家,把苏小禾背出来,用花轿抬回了他自己的家。   相依为命的女儿出嫁了,苏婶子控制不住的哭红了眼,李氏作为媒人今天却不能一直陪着她,于是就只能把杨婶子留在那里,让她多少照看着苏婶子一些。   与苏家的伤感哀愁截然相反,另外一边的王泰家里,在座诸人俱是一张笑脸不说,嘴里还时不时就会冒出几句吉祥话来。   唯一与娶媳妇这件大喜事不太协调的,大概就是新人拜堂时,原本应该是“高堂”端坐着的那两把空椅子了。   王泰的母亲已经过世,父亲又在他年纪不大的时候主动抛弃了他,他其实和孤儿也没什么差别了。   今年他要成亲,叶金奎想到婚礼当中“二拜高堂”的这个环节,于是就问了王泰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他给了王泰两个建议,一个是就像现在似的,就只摆两把椅子在那儿,另外一个则是,临时请一对愿意帮忙的夫妻,让他们充当王泰的义父义母,先帮他把婚礼的门面给撑起来。   至于把王泰的亲爹、后娘给请到蒙山......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叶金奎就毫不犹豫把它直接拍飞了。   王泰的亲爹虽说耳根子软、对原配留下的大儿子十分冷淡,但最后王泰准备跟着叶安澜离开家乡时,王泰的亲爹到底还是顾着脸面的。   他自知对王泰有所亏欠,并不想厚着脸皮用已经被自己抛弃的儿子换钱,可王泰的继母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个相当贪婪的人。   要是她知道王泰现在也算功成名就,她绝对会趴在王泰身上拼命吸他的血,甚至她都很有可能直接杀鸡取卵、鸠占鹊巢。   届时王泰的爹会站在谁那一边?是本就不受他待见,曾经被他狠心抛弃过一次的大儿子,还是一直被他捧在手心的继室和其他子女?   答案显而易见。   就算王泰如今已经有所成长,绝不会再任由生父、继母拿捏,叶金奎也不会让他为了面子好看就放着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非要给自己和苏小禾找回一大堆麻烦。   王泰自己也不想大费周章地请他父亲、继母过来,不过他和叶金奎顾虑的点有点儿不太一样。   他不想和那一家子扯上关系,是因为他害怕那一家子万一来到蒙山,蒙山就会因为他们变得乌烟瘴气。   他比叶金奎还要了解自己的父亲、继母以及弟弟妹妹,也比叶金奎更清楚他继母和异母弟妹的超强破坏力。   王泰深知,他们绝不会只给他王泰带来麻烦,也不会满足于只扒着他王泰一个人吸血,只要有利可图,他们甚至可以眼也不眨的出卖蒙山、出卖叶安澜。   不管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吧,光是他们有那个心思,王泰就觉得他们是绝不能沾的有害物质了。   他可不想给自己效忠的主公添麻烦,他也不想让自己的未来妻子受委屈。   两个人各有顾虑,但却有志一同的直接忽略掉了王泰的生父和继母。   他们商量一阵,最终王泰决定还是不认什么义父义母了。   他这也是为了苏小禾考虑,若是认了义父义母,以后苏小禾头上就又多了一重大山。   恰好苏婶子也和王泰意见一致,两家于是很快作出决定——就让那两把椅子空着便是。   说来他们这也是受了叶安澜那“实惠至上”思想的影响,跟叶安澜相处的久了,他们也渐渐变得不再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很快三拜结束,新娘被引到新房休息,挑完盖头的新郎则是带着他的挡酒团开始到处敬酒。 第262章 你暴露了   坐在首席的叶安澜是第一个被敬酒的,敬完她,王泰和他的挡酒团这才去敬其他宾客,叶安澜也因此有了很多时间看众人如何笑闹。   帮王泰挡酒的除了之前就留在蒙山的裴怀秀、周明哲,还有后来才从其他地方赶回蒙山的叶松、郑丰收、周明远、庆文、庆忌、姚准、邵天庆等。   一群年轻人挨桌敬酒,然后变着花样儿帮王泰挡酒,以免他喝高了,浪费了这难得的洞房花烛。   除此之外,王泰他们的那个酒坛子也是提前做了手脚的,那里面的酒,其实是加了一半凉白开的酒水混合物。   被叶安澜请来一起坐席的白芷筠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打从心底里羡慕起了蒙山的这些寨民。   她对叶安澜道:“这里,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了。”   叶安澜笑,“你要是愿意,以后可以带着家人到我这里定居。”   白芷筠有些心动,但她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叶安澜的这番好意,“我们已经约好,以后就在老家过安稳日子。”   养出李璟的那个李氏,比济州李氏传承更久,在当地可谓枝繁叶茂、根深蒂固,白芷筠要嫁的李沣又是李氏嫡支,有族人和长辈庇护,他们确实可以偏安一隅,过平淡安稳的小日子。   人各有志,叶安澜也不好勉强对方什么,只暗下决心,要送一些白芷筠能够用上的添妆礼给她,让她即使在这乱世,也能活成她自己想要的样子。   两人闲话几句,已经吃了个七分饱的白芷筠就和文六娘、杨小梅一起去陪新娘子了。   只剩杨小桃、郑丰收、魏祯这三个同样食量不小的,继续陪着叶安澜在那儿大快朵颐。   这人数一少,某些仍旧时不时投来的隐晦眼神,顿时就变得让人格外在意了。   叶安澜五感敏锐,末世养成的习惯又让她无论何时都不会放松警惕,所以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趁着王泰他们敬酒完毕,其他人又都还没开始到处走动的短暂空档,叶安澜悄悄离席,抬脚直奔王泰刚刚离开的那个方向。   “姑娘?”看到叶安澜鬼鬼祟祟,呃,悄手蹑脚偷溜过来,正靠在栏杆上吹风醒酒的周明哲不由微微一愣,他问叶安澜,“您这是……也要去看新娘子?”   周明哲嘴上这么问,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想的是,要陪新娘子,那也得是在新郎忙着待客的时候啊,这新郎都已经回去了,她还过去……她这是不是时机选的不太合适?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叶安澜突然说:“我是来找你的。”   周明哲一愣,“找我?”   找他做什么?   叶安澜用力点头,打破了周明哲内心的最后一丝侥幸。   她对周明哲道:“趁现在没人注意到我们,你跟我去个地方如何?”   主公有命,周明哲就算满心疑惑也只能暂且先跟着去了。   两人绕过坐满了人的前院,悄悄去了暂时还没有派上用场的王宅东跨院。   东跨院王泰想要建小楼,留着以后给闺女住,那里原本的房子王泰已经让人推倒了,但他规划中的小楼却还没有抽出时间建设。   但是他又不想让苏小禾看到那里的一片废墟,于是在成亲之前,他就让人把东跨院紧急清理了一个遍。   叶安澜他们过来时,王宅的东跨院空空荡荡,给人的感觉就一个字——平。   平平的地面径直延伸出去,没有任何的障碍物,让人一眼就能看遍全场,是个说秘密的好地方。   叶安澜把周明哲带到院子正中,两人面对面站定,刚好可以把院子周围全都尽收眼底。   看到叶安澜如此谨慎,周明哲不由也严肃起来。   他怀疑叶安澜是接到了什么紧急军情,所以才会把他这个负责情报的人叫到这种不用担心别人偷听的地方秘密交流。   然而叶安澜说出的话,却根本不是周明哲所设想的“紧急军情”。   她在确定过周围无人偷听之后,就压低声音问了周明哲一句,“你喜欢小祯?”   周明哲只觉脑中轰的一声,他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待到回过神,周明哲原本因为喝酒而红扑扑的俊脸,顿时变得一片惨白。   他嘴唇颤抖,张合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叶安澜眨眨眼,“你怎么了?”   周明哲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出来的啊。”叶安澜想到魏祯那无懈可击的男子装扮,感觉自己好像知道周明哲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了。   她双手环抱,“你知不知道自己光是这场喜宴,就假装无意朝她看了多少回?一次两次的,你假装无意我也就信了。三次五次的,我还可以理解成你是在注意自己的老朋友们。可你连着看了我们那一桌十好几次,而且还每一次,不管从哪个角度,你都能正好把魏祯笼罩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你这样,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无心之举?”   周明哲无言以对。他确实看了魏祯很多次,可他也没有想到,叶安澜居然这般敏锐。   要知道离着魏祯距离较近的宾客,少说也有六七十人,可这些人里,注意到他格外关注魏祯的,还不是只有叶安澜一人。   也幸好,只有叶安澜一人。   他再一次深呼吸,“是我不够谨慎。”   叶安澜八卦心起,她看着周明哲,“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断袖的?”   她对周明哲迂回曲折、辗转反侧的心路历程很感兴趣!   周明哲苦笑,“我不是断袖。比这更糟。我只对那个人,有那种感觉。”   叶安澜双眼圆瞪。昨天她还感慨苏小禾和王泰没有怦然心动、非他不可的刻骨铭心和极致浪漫呢,今天周明哲就给了她这么一个说不好是惊喜还是惊吓的答案。   她问周明哲,“那要是她拒绝你呢?”   周明哲一愣,待到反应过来叶安澜说了什么,周明哲顿时把手摇出了残影,“我没打算和他说。”   叶安澜:.....所以你就打算一直单相思呗_(:з」∠)_ 第263章 隔墙有耳   叶安澜有些无语,她正想着等回去了就问问魏祯,要不要恢复女儿装束,就听周明哲又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姑娘,你......不觉得我......很恶心吗?”   虽然龙阳之好古已有之,但就算时至今日,那些取向与众不同的男人,也还是会把自己的真实面目隐藏起来,而不是大喇喇的公诸于众。   他们这样藏藏掖掖,不就是因为世人对这种事一直都是抱着很大偏见的吗?   尤其叶安澜还是个女孩子,周明哲觉得,她应该更加无法接受自己的下属有这种倾向才是。   然而叶安澜却根本没有嫌弃、鄙夷周明哲取向与众不同的意思,一来她知道魏祯是女子,二来嘛......   她笑着对周明哲摇了一下头,“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是你个人的自由,我不会因为这个鄙视你的。但如果你非要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你,或者你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情况,在女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对方建立家庭,那我就要鄙视你了。”   周明哲愣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感激地对着叶安澜深揖到底,“多谢姑娘体谅。”   叶安澜心说,“你要谢我的还多着呢,等着吧,很快你就会被天降的馅儿饼砸中了。”   当然,这个馅儿饼周明哲有没有本事哄到他自己的碗里去,叶安澜就管不着了o(* ̄︶ ̄*)o   一口气吃了恁多狗粮,叶安澜久违的冲动了一把。   白芷筠准备启程回去的时候,她亲自带队,把白芷筠送回了兰陵县。   兰陵县距离谢渊、李璟如今所在的邳州并不是很远,快马加鞭的话,一天时间即可赶到,唯一不太好的,就是谢渊、李璟如今仍旧身处战区。   虽说是战区的大后方,但危险系数仍然比兰陵县这种早就已经被梳理过不知多少遍的的地方要高很多。   考虑到这一点,原本打算快马加鞭独自前往的叶安澜,到底还是带上了杨小桃、文六娘、郑丰收以及另外两名身手极好的女卫。   几人改头换面,打扮成结伴同行的江湖人士,骑马抄近路去了邳州。   邳州戒备森严,但叶安澜有谢渊给的通行令牌,这令牌除了谢渊府邸、军营重地之类需要刷脸的地方,其他地方叶安澜都可以随意出进。   她带着自己的心腹下属进了城,然后到离谢渊府邸最近的客栈,要了四间上房让大家洗漱更衣稍作休息。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邳州百废待兴,客栈里人员稀少,看着十分冷清,难得来了叶安澜他们这么一伙一口气就要了四间上房的客人,掌柜和伙计待起客来都分外热情。   然而就在叶安澜他们进入各自房间之后,客栈外面却又来了更加庞大的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一共有七八十人,其中有五人明摆着是主人家,另外的七十多人则分别是丫鬟婆子、管事家丁、车夫护卫。   这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客栈,主家要了四间上房自住,然后跟随而来的管事又给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下人要了近二十间普通客房。   这么大一笔生意进门,客栈顿时忙得热火朝天。   而好巧不巧的,那家的老夫人居然就住在了叶安澜隔壁的那间上房。   叶安澜洗完澡出来,正自己拿着布巾胡乱的擦头发,就听隔壁传来了两名女子的说话声。   其中一人满腔忧虑的问:“老夫人,我们这样贸贸然跑来真的没问题么?那李璟当初可是跟咱们家直接撕破脸了。”   另外一人闻言冷哼一声,“我们又不是非他不可。如果不是那谢公子已经有了正妻,我都不会考虑你大姐的这个馊主意。”   她们声音不高,但叶安澜的耳力摆在那里,莫说是隔壁的住客了,就是楼下的住客、隔壁再隔壁的住客,他们说什么,叶安澜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本来她只是无意间听见了,但当她听到“李璟”“谢公子”,她就立刻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隔壁那两个女人的对话上。   只听隔壁那个最先开口的女子又道:“可我们这样真的能成事吗?那谢公子的正妻万一要是不愿意......”   “这可由不得她。是给丈夫的下属做媒,帮着丈夫拉拢人心,还是给丈夫纳妾,给自己添堵,她总得选一样吧?”   叶安澜:......什么鬼?为什么人家就非得选一样不可?   且不说对方是谢渊的原配发妻,就说人家自己的哥哥,那也是个实力丝毫不输谢渊的义军首领呢。   要是这样她都不能挺直腰杆,那她哥也不能放心地把她嫁给谢渊吧?   真不知道这女人是有什么倚仗,居然敢对谢夫人这般豪横,难不成她也是某方义军势力的首脑人物?   这么想着,叶安澜不由开始搜索脑内情报。   据她所知,虽然站到明面上的女性义军首领就只有她叶安澜一个,但实际上,还有三支义军势力的真正首领,都是躲在男人身后的女人。   这些女人借着儿子或者丈夫的手,在诸多掣肘之下,想方设法的展示着自己的管理才能。   叶安澜现在就是想知道,隔壁屋子里的那个女人,她到底是来自哪方义军势力的大人物。   这么想着,叶安澜迅速换了衣服,挽了发髻,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潜过去看一眼对方真容。   然而还没等她爬墙撬窗,杨小桃就和文六娘一起来了她这儿。   两人进屋之后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拿了文房四宝,开始一个磨墨,一个写字。   文六娘写的一手漂亮楷书,她执笔写了片刻,然后把纸张递给叶安澜。   叶安澜打眼一扫,发现纸上写的居然是客栈这批新客人的身份来历。   郑州崔氏,族地位于谢渊正在交战的敌对义军势力的地盘上,眼看着旧主快要完蛋,崔氏于是动了另投别家的心思。   最重要的是,这一家子居然还是和她有过一面孽缘的人。   为什么说是“孽缘”呢?因为对方不仅不感激她顺手的救命之恩,甚至还恼羞成怒辱骂李璟,气得她差点儿活劈了那个不积口德的罪魁祸首。   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那奇葩的一家子了,却不料对方居然又冒了出来,而且还再一次打上了李璟的主意。 第264章 我也很挑   叶安澜很无语,她和杨小桃、文六娘一番交流,三人迅速定下监视计划。   武功最好的杨小桃、文六娘、郑丰收负责跟踪、窃听,叶安澜负责去联系谢渊、李璟,剩下的两名女卫跟着叶安澜,一方面保护她,一方面随时帮她跑腿儿传话。   原本只想偷偷看几眼李璟就走的叶安澜,被迫临时改变计划。   为免引人注意,她没有联系李璟或者谢渊,而是迂回到了长安那边。   长安武功比叶安澜还高,叶安澜联系他,完全可以在不惊动任何无关人等的前提下。   有他居中传话,很快李璟和谢渊就找了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秘密与叶安澜完成了一次会面。   在此之前,叶安澜也已经调查清楚了隔壁住客的倚仗所在。   三人见了面,彼此问候过,叶安澜就把自己找上他们的理由说了一遍。   “我有点儿事,带人过来这边,住的客栈。巧的是,住我隔壁房间的老太太,是跟我和阿璟打过一次交道的、郑州崔氏的老夫人。听她的那意思,她想把孙女嫁给师兄或者阿璟。”   李璟蹙眉思索一瞬,“是崔岚的祖母?”   叶安澜点点头,“你应该还记得他妹妹骂你的那件事吧?”   李璟唇角上翘的弧度大了一些,他当然记得,那是叶安澜第一次为了维护他发脾气。   他跟一头雾水的谢渊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和崔岚因求学而结识的过程,以及割袍断义的缘由,谢渊听了不由颇为无语。   就这居然还想着把家中的姑娘嫁给李璟?当“割袍断义”这四个字是说着玩儿的?   他问叶安澜,“他们想把家中适龄的姑娘说给延宁,难道不该请媒人往兰陵县去和李老夫人、李夫人交涉吗?怎么还亲自跑到邳州来了?”   叶安澜提醒谢渊,“还有你呢,他们也想把家里适龄的姑娘说给你。”   谢渊:!!!原来刚才不是他听错了?   他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可我已经成亲了啊!”   “就是因为你成亲了,他们才觉得自己能够说动你夫人。”   “我夫人?”谢渊一头雾水,“这怎么又把我夫人扯出来了?”   叶安澜耸耸肩,“那位崔老夫人说了,让嫂夫人二选一,看她是想给你纳妾,还是想给阿璟保媒。”   谢渊:......   他以手抚额,“合着在这儿等着我呢。”   叶安澜点点头,“我让人查了一下,他们似乎是觉得,自己能给你带来很大好处,并且还因此笃定你肯定不会拒绝他们的‘小小愿望’。”   谢渊无语。   李璟则笑着解释,“这崔家原本就近投了黄家军,黄家军眼看着就要一溃千里,想来他们是想在沉船之前找好下家,所以才会派了家眷来主公这边。”   叶安澜想想崔氏的族地所在,顿时明白了崔氏为何这般有底气,她问谢渊和李璟,“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要打郑州了?”   郑州地理位置十分关键,可以说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崔氏现在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爬墙,那他们就肯定会在接下来的郑州之战中,为谢渊攻城略地出力。   谢渊点点头,“确实要打郑州了。”   叶安澜眉头紧蹙。   郑州城墙又高又厚,砌墙的材料不是普通的土砖,而是专门开凿出来的长条形石块。   而且郑州还不止一道城墙,再加上郑州的城门也用了大量精铁,远不是其他小州小县那简陋的城墙、城门能比的。   这样的城池可不好打。这场战争,也早就已经不是以前叶安澜经历过的那种菜鸡互啄一样的战斗了。   都不用问谢渊或者李璟,叶安澜就知道这场战争肯定会死为数不少的人。   她叹息一声,“难怪崔家那位老夫人,那般笃定自己能够拿捏得住嫂夫人。”   谢渊的夫人当然要为自己丈夫的事业考虑,能用一桩婚事换取一个内应,站在崔老夫人的立场上,她觉得谢夫人根本没有理由会拒绝。   然而谢渊却比谢夫人提前一步知道了这件事,以他的性格,他虽然不介意自己的后院里多一个还是两个女人,但被人用这种事明目张胆的要挟,尤其对方还在他和李璟之间挑挑拣拣,这就很让谢渊不痛快了。   他自认无论是出身、样貌、性格、能力,还是如今手握的兵马、统治的地盘,都绝不是区区一个郑州崔氏能够相提并论的。   就连与他势均力敌的他那位舅兄,在打算与他联姻的时候,对他那都是客客气气的,他的妻子谢夫人,在嫁给他后也从未因为自己哥哥的庞大势力心生骄矜、拿乔作妖。   和他们比,郑州崔氏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们先是抛下治下子民逃回老家,任由以残暴出名的某支义军肆意烧杀抢掠,现在又在旧主彻底完蛋之前就想着另投别家,想着凭借反手坑害旧主的功劳跟新主讨价还价。   如此没有风骨的一家子,说实在的,谢渊一点儿也不稀罕他们的投诚。   固然此时此刻,他们的投诚能为谢渊攻略郑州降低难度,但像他们这种仿佛鬣狗追逐腐肉一样,一切行动全因一个“利”字的家族,谢渊相信,只要逮着机会,他们肯定也会毫不犹豫的反咬他谢渊一口。   争夺天下不是闹着玩儿,死人或者失利都是在所难免的,有时候为了迷惑敌人,更是会放出烟雾弹示敌以弱,那种时候,谢渊很难保证崔家不会像现在似的,也去找其他他们看好的义军势力投诚。   与其为了一时的容易被人拿捏,同时还要担上随时被反咬的风险,谢渊宁愿现在就拒绝崔家递来的这点甜头。   他对叶安澜道:“你放心,你师兄我虽然求贤若渴,但我也没有不挑到这种地步。就冲他们崔家这见利忘义的小人行径,我也不会把他们收入麾下,让他们有机会像出卖旧主似的,随时反咬我这个新主一口。更别提他们还打算借此跟我提条件,逼我或者阿璟娶他们家的姑娘。”   不提条件都看不上,提了条件就更看不上了┓(´∀`)┏ 第265章 没有正事   谢渊想的很清楚。   他自己已经成婚,背后站着另外一支义军势力的发妻又还没有生下嫡子,他傻了才会在这种时候弄个妾室进门给发妻添堵。   至于李璟,这可是叶安澜心心念念的俊俏郎君,而叶安澜又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收入麾下的能臣良将。   他除非是疯了,不然他怎么可能眼看着他的夫人去给李璟和别的姑娘做媒?   他又不是不想和叶安澜保持友好互惠关系了。   他可还指望着以后能够凭借他麾下第一谋士的貌美贤良多才多艺,把叶安澜也给骗到自己的阵营里呢o(* ̄︶ ̄*)o   这么想着,谢渊不禁又想起了叶安澜攻城略地的那个可怕速度,他有些酸溜溜的对叶安澜道:“说起来,师妹你这占地盘儿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我们这边吭哧吭哧打了好几个月,都还没有拿下你一半战果呢。”   叶安澜笑,“那是因为你打的都是难啃的骨头,不像我,一次是因为对手太弱,另外一次又是因为石戎欠了我人情。”   谢渊闻言,感觉像是有人往他心口塞了百八十个酸柠檬。   石戎那可是叶安澜在他婚礼期间偶然认识的,认真说起来,他和叶安澜认识石戎的时间其实是差不多的,可石戎也不知是怎么琢磨的,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就选了叶安澜托付外祖一家。   一开始谢渊其实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可当叶安澜在石戎的帮助下连下数城,谢渊却再也没办法保持自己的平常心了。   他不止一次郁闷的想,早知道石戎的报答来的如此迅猛,他当初就应该跟叶安澜竞争一下o(╥﹏╥)o   他也好想白捡那么大一块地盘啊!   为什么石戎都不知道货比三家的?直接就选了叶安澜,这让别人根本没机会表现自己啊。   叶安澜被谢渊那委屈的小表情逗笑了,她提醒谢渊,“石戎只想自己外祖一家平安顺遂,从这个角度考虑,他当然要选有实力但却没野心的义军首领做交易了。”   不然找个蠢的或者贪心不足的,石戎和他外祖一家的处境,怕是只会变得比先前更糟。   至于谢渊,他虽然既不蠢也不会过度贪心,但他麾下人员结构却远比叶安澜那边复杂,很多事,他是做不到像叶安澜那样完全一言堂的。   石戎不敢拿自己外祖一家去赌,他怕万一谢渊对下属的建言献策做出妥协,也怕谢渊的下属会擅自行动,打着为了谢渊好的旗号,利用他外祖一家。   两相比较,他自然要选叶安澜这个更稳妥的。   谢渊其实也不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一点,他只是真心眼热叶安澜白捡的那几座城池。   “算了,不说这事儿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继续攻城略地还是?”   叶安澜摇头,“除非有人来打我,不然我不会再出兵的。”   新得的州县根基薄弱,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募兵练兵、开荒耕种、养殖纺织......   除此之外,她还要梳理一遍境内的所有地方,让那些流民、匪寇无处藏身、无可遁形。   这些活儿全部都是只开了一个头,就算她现在人手尚算充足,这么多事也足够他们忙上三年五年的了。   等她忙完这些琐事,这天底下的各路义军,彼此之间估计也已经打出个眉目来了,届时她或许就可以着手进行她的下一步计划了。   当然,这是在别人都默契地不来招惹她的前提下。如果有人看她碍眼,非要抢她地盘,那她肯定也是要还手的,这也是她继续募兵练兵的用意所在。   听她这么说,谢渊既觉得安心又觉得惋惜。   安心的是叶安澜不再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他也就不必再被其他谋士磨磨唧唧的提醒、劝说。   惋惜的却是叶安澜这样一个综合实力和个人实力都很强悍的人,居然不能完全地为他所用,成为他逐鹿天下的最大助力。   这就好像你有个学生懒得出奇,你明知道他能考一百分,但他却坚持每次只考六十分,剩下的四十分他就直接给你交白卷。   遇上这样的学生,脾气再好的老师都难免心情怪异。   现在谢渊就是那种“既想踹你两脚,又不能真踹你两脚”的怪异心情,他有心劝一下叶安澜,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又悻悻把到了嘴边儿的劝说咽了回去。   谢渊知道,叶安澜的最大目标就是护住那些她想要守护的人,她从未隐瞒过谢渊自己的这个心愿,而谢渊,他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可以让他在战况胶着的现在,尝试着拉叶安澜入局。   “行吧,那我现在就回家一趟,跟你嫂子说说郑州崔氏的事儿。至于你,我把延宁留给你,在这邳州,不管你想做什么,有他帮忙都应该会方便很多。”   叶安澜耳根微红。她哪有什么想做的事,她过来,为的不过就是偷摸儿看两眼李璟而已。   和自己心仪的对象许久未见,然后又有大把的狗粮接二连三拍在她脸上_(:з」∠)_她纵使不是那种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人,冲动之下也难免会做出一些不是十分理智的事。   送走谢渊,叶安澜正想着要编个什么理由,用来证明自己出现在邳州一点儿也不突兀,李璟就笑着跟她说:“我已经让人备了晚饭,还准备了你最爱喝的梅子酒,不如我们现在就移步饭厅?”   叶安澜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突然出现,李璟如此贴心的什么也不问,她哪有不赶紧顺坡下驴的道理。   两人一起吃了饭,喝了两杯酒,李璟又邀了叶安澜一起喝茶赏月。   叶安澜酒量很好,喝的又是两小杯约等于饮料的梅子酒,此时神智依然一片清明。   但或许是月色太美,看着神情柔和、浅笑动人的李璟,叶安澜觉得,她好像还真有了三分醉意。   两人说了一会儿白芷筠,然后又说了一会儿各自打理内政、募兵练兵的经验之谈。   说着说着,两人就又说到了郑州崔氏的事情上。   趁这个机会,叶安澜不甚委婉的试探着问,“你现在......应该有很多人登门攀交吧?” 第266章 近朱者赤   李璟含笑看她一眼,“嗯。好在祖母和娘亲知我心意,又见我一心扑在公务上,所以并不会胡乱应承别人什么。”   叶安澜仰头望天,觉得这古人说话还真是委婉含蓄,完全不同于她的直击要害(≖_≖)   你祖母和娘亲知你心意,到底是什么心意?瞎猜的话不是显得我很自作多情嘛Ծ‸Ծ   不过她转念一想,似李璟这等便是连含笑微赧,都能令人心旌摇曳、无法自持的美人儿,矜持一些好像才不会过于招蜂引蝶?   她正想着,就听李璟问她,“这件事解决了,你是不是就要回济州那边了?”   叶安澜叹息一声,“是啊,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原本只想留一晚就走的,现在却平白耽误了好几天,也不知道裴怀玉他们是不是又被她气得跳脚了。   回去了,他们肯定又要念叨她身为一方义军势力的主公,不该只带几个人就深入“敌阵”,给别人制造擒王的机会_(:з」∠)_   李璟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不舍和贪恋,“那你一路小心。”   叶安澜点点头,“那我明早开了城门就走,你帮我跟师兄打个招呼。”   她的意思是,我就不去辞行了,你们也不必起个大早送我。   李璟听懂了,但第二天,他和谢渊到底还是去了城门外的十里亭送别叶安澜一行。   谢渊带了不少护卫,李璟也带了长安过来,这些人分散在周围,谢渊和李璟则是在十里亭煮了今年的新茶,搞了一出折柳送别。   叶安澜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感动之余也颇觉新奇。   三人在十里亭对坐饮茶,谢渊跟叶安澜提起,希望她能再多支援自己一些粮草衣被等军需品。   叶安澜大概算了一下自家的现有存粮和人口数量,然后给了谢渊一个爱莫能助的小眼神儿,“今年是不行了,明年吧。”   谢渊叹气,“要是你有点儿上进心就好了。”   就算见不得同袍因为战争尸横遍野,起码也可以帮他治理一方,成为他于内政方面的最大助力。   叶安澜朝他一摊手,“你这是嫌自己敌人太少?”   谢渊一哽,他怎么忘了,这丫头万一上进过了头,他就会又多出一个强劲敌手_(:з」∠)_   都怪叶安澜表现得太多坦荡,太过没有野心,让他都忽略了这丫头也有那个资本乱世争雄。   他一方面感到庆幸,一方面又忍不住替叶安澜觉得惋惜。   叶安澜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但却没有因此就改变主意。   在她看来,人生最理想的状态,就是你喜欢的、想做的事,正好就是你擅长的、能够大概率使你取得成功的。   但这种最理想的状态,往往只会出现在少数幸运儿身上,比如被很多人视作有道明君的谢渊,他就是这种人。   天赋正好全都点在了想做的事情上,做什么都事半功倍,让天下人嫉妒得像是一秒钟全都得了红眼病_(:з」∠)_   然而这种人毕竟是少数,剩下的绝大多数人,基本不是在逆流而上,就是在与生活不断作出妥协。   逆流而上的那些人,他们想要做到的事,恰好是他们不太擅长的,但他们却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以数倍于常人的付出,硬是取得了成功,比如当年苦苦挣扎在求学、习武路上的李璟。   还有些人,他们也有喜欢的、想做的事,于此也有一些天赋,但他们却并没有像李璟这样的强烈意愿和坚韧意志。   这里面的一部分人,最终因为种种原因选择了向现实妥协,他们做着自己不感兴趣的事,只为求一份安稳或者一场富贵,比如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   还有一些人,他们虽然选择了遵从本心,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但付出的努力和拥有的天赋却都只能说是马马虎虎、水准一般,比如不被逼到死角就会选择得过且过的叶安澜自己。   这几类人里,叶安澜最羡慕谢渊那样的,但却最钦佩李璟那样的。   在遇见李璟之前,她一直以为,一个人能够取得多大成就,其实根本不由他自己的意志决定。   她认为任何人都首先受限于天赋高低,其次还要受限于时运好坏,而像她这种手中所有牌面都只能算是不好不坏的中流选手,最终所能取得的成果,必然也是同样的“不好不坏”“居于中流”。   然而努力到感人肺腑的李璟,却让她看到了与她自己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种人生。   虽然她不至于因为受到李璟感染,就去争她一开始就没什么兴趣的帝位,但在不知不觉间,她也确实比以前努力了、积极了。   比起躺平做一条咸鱼,她现在更想拼一拼、搏一搏,在这古代,按照自己的意愿,在自己想要发光发热的领域做出一番成就来。   “走了,你们多保重,别让我听见不好的消息。”   茶喝了,话说了,叶安澜就不想继续耽搁时间了。   她倒是无所谓,最多被裴怀玉他们围起来骂一顿,谢渊和李璟却是身处战区。   就算这边是谢渊的势力范围,但敌方如果想要渗透进来却也不是十分困难。   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叶安澜可不敢让他们在外停留太长时间。   彼此道过别,叶安澜就飞身上马,带着自己的几个下属踏上了归途,谢渊和李璟则是一直目送她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这才在长安和谢渊那些护卫的陪同下,快马加鞭回了城内。   且不说这二人要如何在尽可能减少战损的情况下拿下郑州,只说叶安澜,快马加鞭回到自己的地盘后,她果然被裴怀玉等一众下属狠狠训了一顿。   叶安澜早就习惯了自己每次任性之后都要被批斗,她左耳听右耳冒,但认错态度却一如既往的十分之好。   挨完了训,叶安澜找到自己娘亲,问她魏祯有没有给自己留下信件或者口讯。   李氏一边打量出了趟远门的自家闺女,一边把魏祯留下的小纸条转交给了叶安澜这个收件人。   小纸条被写下它的人十分敷衍的折了两下,里面的内容也十分简略。 第267章 入山寻匪   叶安澜走之前,找到魏祯,问她要不要恢复女子身份。   以魏祯的年龄,在古代早就已经可以开始说亲了,叶安澜找她,就是为了确认魏祯是不是打算一生都以男子装束示人。   如果她不打算成婚,一心只想建功立业,那叶安澜也不能勉强她非得找个男人生儿育女不是?   可如果她还打算延续魏家血脉,那叶安澜觉得,她也差不多是时候显露出自己的女子身份了。   当然,叶安澜也不是说现在就想让魏祯定亲、成亲,她只是觉得,魏祯起码得在年纪更大之前,给别人一个对她有所企图的机会不是?   不然等她觉得自己事业有成,可以考虑婚姻大事了,结果却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些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好男儿,居然都已经名草有主,那她的选择面岂不是就会变得很窄了?   作为有着多年人生阅历的合格主公,叶安澜觉得,她很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这位除了练武、练兵,对其他东西根本没啥兴趣的下属。   而她提醒的结果,就是魏祯十分随意的,回了她一张小纸条儿。   叶安澜特意贴心地给她留了考虑的时间,可从她返回驻地的速度来看,这姑娘显然根本就没怎么纠结犹豫。   她留给叶安澜的小纸条儿,内容也很简单,上面一共就一行字,写的是,“明年花朝节。”   这是她想要公开自己女子身份的时间。   叶安澜把小纸条儿交给杨小桃,“烧了吧,然后告诉明哲,我让他在明年的花朝节办个盛大的活动。”   杨小桃应了声“是”就去做事了,叶安澜和文六娘等人则是开始分头打点行装,为改头换面出门调查做准备。   在此之前,叶安澜麾下的情报人员已经在调查她势力范围内的所有村镇、州县了,这一块她没有插手的必要。   她此行的主要目标,是流民、匪寇可能会藏身其中的荒山野岭。   仗着自己和身边的近卫全都身手极好,她打算把那些常人不方便进入的地方,亲自一寸一寸调查清楚,不留任何空隙,杜绝一切隐患。   至于那些被她搜出来的流民和匪寇,无罪之人要么离开她的管辖范围,要么到周边村镇登记户籍、落户安家,有罪之人嘛,要么送去挖矿要么杀,总之都会让他们各有去处的。   ***   六天后,汶上西边的群山里,装扮成黑瘦流民少年的叶安澜,一边带着杨小桃、郑丰收、文六娘在山林里穿梭,一边扯开嗓子嚎着跑调儿的巡山小曲儿。   “大王叫我来巡山哪~咿儿哟哦~咿儿咿儿哟~巡了南山我巡北山咯~咿儿哟哦~咿儿咿儿哟~大王叫我来巡山哪~咿儿哟哦~咿儿咿儿哟~小心提防那个孙悟空哪~咿儿哟哦~咿儿咿儿哟~他有几十种的变化哪~咿儿哟哦~咿儿咿儿哟~特别会变那小苍蝇啊~咿儿哟哦~咿儿咿儿哟~”   她唱,郑丰收就跟着学,她跑调儿,郑丰收比她跑调儿还厉害。   可怜杨小桃和文六娘,两双耳朵算是遭了大罪了。   他们一行四人,在文六娘的巧手改扮下,此时就是活脱脱的四个流民。   郑丰收生的人高马大,文六娘在他脸上稍作修饰,帮他遮掩掉天真与稚气之后,他看上去就是个妥妥的青年男子了。   叶安澜她们三个是女子,跟人高马大根本不沾边儿,文六娘略一思忖,就把叶安澜和杨小桃打扮成了会点儿拳脚功夫的少年人,把自己打扮成了矮小瘦弱、老实木讷的普通中年男子。   他们四个先是混进了流民堆里,然后又跟着几个胆大的流民,一起进了这边的群山之内。   据领头的流民说,这群山之中,有个很大的土匪寨,不过这寨子里的土匪与其他那些专门劫掠乡民、为祸一方的土匪不同,他们是“义匪”。   为什么匪会跟“义”扯上关系呢?却原来这伙土匪,他们并不是因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或者想要不劳而获才落草为寇。   他们之所以上山为匪,是因为他们在山下根本就已经活不下去。   就像叶安澜觉得日子过得朝不保夕,所以就带着家人逃荒,发现逃荒之后也还是无法安居乐业,于是就一咬牙,自己跑到蒙山建了个寨子。   这群人也是出于跟她差不多的目的,这才跑到深山老林做了土匪。   但他们有一点跟叶安澜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那就是他们是真土匪,虽然没有杀过普通百姓,但他们却劫掠过路过的官员、富商。   富商的话他们只求财,而且还求的十分克制,基本对方给点儿银钱、货物或者粮食,他们就会放对方离开。   但如果是那些靠着鱼肉百姓吃肥了自己的贪官污吏,这些土匪可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在叶安澜还没有穿过来前就已经落草为寇了,而他们之所以落草为寇,正是因为他们被贪官污吏逼得没了活路,这导致他们非常仇恨贪官污吏。   只要查有实证,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查有实证,因为那些贪官污吏一点儿都不带心虚的,他们鱼肉百姓都是抱着一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心态。   这种人,这些土匪杀起来那是一点儿都不带手软的。   他们杀了人,抢了对方财物,反手就会把那些财物换成粮食,去悄悄周济穷苦百姓和乞丐流民。   也正是因为他们做了这些事,所以周边的穷苦百姓和乞丐流民才会称他们一声“义匪”。   叶安澜手底下的线人们,以流民、商贩、乞丐、游医等诸多身份游走各州各县,这伙“义匪”的存在,就是负责汶上这边几个村镇的商贩、游医偶然听来,又用心调查清楚的。   据他们说,汶上周边的二十几个村镇,几乎每一个村镇,都有百姓有家人或者亲戚,是加入了这伙“义匪”的。   也因此,这些百姓对这伙“义匪”十分维护,都不用对方说,他们就会自发自觉地给这伙“义匪”打掩护。   初来乍到的叶安澜他们,在当地反而还不如这伙“义匪”更得人心_(:з」∠)_ 第268章 不太聪明   这样的一窝土匪,叶安澜也不好直接二话不说就派军队横扫过去,于是就只能亲自带人去土匪寨伺机行事了。   只可惜他们跟上的那几个胆大的流民,也不知道这窝土匪到底藏身何处,叶安澜等人跟着他们进山之后,两拨人就各朝一边,分头去找土匪寨了。   找了小一天没找到,叶安澜就忍不住开始想歪招儿了。   她搜肠刮肚好一阵回忆,总算把已经忘了快一半的西游记“大王叫我来巡山”给回忆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就开始带着郑丰收,扯着嗓子荒腔走板的唱。   他俩倒是唱得挺高兴,杨小桃、文六娘,还有听到动静想要过来探查情况的土匪们,心情可就跟他们两个截然相反了。   “大姐。”   “接着唱。”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发现的土匪们,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在唱歌间隙的短暂交流,他们强忍着满心的烦躁凑过来,自以为隐蔽的躲在暗处观察了一阵儿,直到确认这伙人没啥威胁(?),领头的中年男子这才腾地一下站起身,“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他拔出腰刀走到一双大眼bulingbuling盯着他瞧的郑丰收面前,抬起的脚因为看到郑丰收那张俊俏的脸、那双清澈的眼而下意识落回地面。   因为长得好免了被踹一顿的郑丰收,朝着中年男子露出一个他的招牌笑容。   他五官明朗大气,长得浓眉大眼、高鼻薄唇,虽然肤色黝黑,但牙齿很白,笑起来既纯真又帅气,十分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   这也是为什么叶安澜他们都缩在后面,却让郑丰收去应付这个中年土匪。   “哎呦,您就是这青龙山的义匪吧?”郑丰收笑容璀璨,脸上全是一点儿都不掺假的纯然喜悦之色,他一把握住中年土匪的手,“我们可算找对地方了!您不知道我们找了都快一天时间了......”   他吧啦吧啦一顿说,搞得他好像多辛苦似的,却不知那些没有门路又想投靠青龙山土匪的流民,十个有九个根本就找不出青龙山的土匪寨子。   只有极少数艺高人胆大,运气又相对较好的,才能在没人引荐的情况下自己摸到青龙山土匪的老巢。   中年土匪额上青筋直跳。他刚结束了这小子那荒腔走板歌声对他的折磨,就又迎来了这小子的唠唠叨叨。   这小子,怎么看着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还有刚刚那个和他一起唱曲儿的,那个看着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至于另两个,三十来岁的那个一看就老实木讷,年轻的那个倒是长得挺精神,但聪明不聪明的倒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不过也没关系,他们寨子里人那么多,总不至于还看不住这么几个陌生人。   这么想着,中年土匪打断郑丰收的絮絮叨叨,“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不就是想要加入我们青龙寨吗?算你小子运气好,在这山里乱转都能遇到我。走吧,我现在就带你们回山寨。”   郑丰收立马伸手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一指,“那边还有另外几个......”   “管好你自己吧!”中年土匪在郑丰收头上拍了一下,“真以为我们寨子什么人都收啊?”   要不是后山正好缺了几个种菜的,他连这几个小子都不会收。   自从这边成了那叶安澜的地盘儿之后,他们这群人的日子就肉眼可见的难过起来了。   倒不是说那叶安澜横征暴敛、残暴嗜杀,害得他们无处打劫,恰恰相反,他们日子不好过,原因正是叶安澜想让治下百姓日子好过。   她在自己的地盘上一寸一寸的排查,不放过任何一个黑户不说,各村各镇各县各州又都有着为她收集情报的各种眼线,随时可以举报那些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再加上她还制定了很多让黑户无所遁形的政策,如果你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那么你别说是进城、购物、出售货品了,你连走在路上都很有可能会被负责巡查的将士当成敌对势力的探子,说是寸步难行也不为过。   他们寸步难行,那些老百姓却因为周边没了让他们无法安生过日子的流民、匪寇、乱兵,反而一天比一天过得更有安全感,一天比一天更对叶氏有归属感了。   这种情况下,土匪们除非是老寿星上吊,不想活了,否则他们别说是下山打劫了,就连买粮食和日常用品都得尽可能做到掩人耳目。   毕竟他们明摆着不是人家的对手,如果不是想要自己找死,他们只能尽可能避开叶氏的耳目。   为了整个寨子的安危考虑,青龙寨的大当家决定减少兄弟们的下山次数,同时山下据点对粮食、食盐等物资的购入也悄悄降到了最低限度。   这么一来,他们吃的用的就都有些捉襟见肘了。   无奈之下,青龙寨的大当家选择了让自己的兄弟们自己开荒。   他想的倒挺好,奈何他的那些兄弟,习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之后,早就已经无法再适应种地生活了。   他们又都是几次三番随他出生入死的人,青龙寨的大当家又不能强按着他们的头,让他们重新捡起自己种地的本事_(:з」∠)_   没奈何,他只能一边指使那些上山不久的农家小子开荒,一边让人再去弄一些会种地、肯干活儿的编外人员回来。   若非如此,中年土匪也不会既不考察也不问话,就把叶安澜等人全都带回了土匪寨。   他让人把叶安澜等人围在队伍中间,走了一段之后,他更是让人蒙住了叶安澜等人的眼。   等到他让人把蒙眼布给叶安澜等人取下来时,叶安澜他们都已经被带到了寨子后山。   中年土匪把他们交给负责这里的一位小头目,“以后你们就负责在这边开荒种地,知道了吧?”   那小头目二十出头,他身形高大,肤色微黑,嘴里还叼着根草棍儿,一脸的被逼无奈和百无聊赖,明显一点儿都不想在这儿监督别人种地。   看到叶安澜他们,他伸个懒腰站起身,“都是生面孔啊,三哥你这是打哪儿捡的人?” 第269章 土匪种田   被他称作“三哥”的中年土匪是这青龙寨的三当家,最近风声紧,他们五个当家被大当家要求必须亲自带队巡山,若非如此,三当家也不会有那个机会随便捡人。   他拍拍那土匪小头目的肩,“林子里捡的,是一伙主动找过来,想要加入咱们青龙寨的流民。年纪大点的是叔叔,另外几个是侄子,不过都不是一家的,只是没出五服的堂叔侄、堂兄弟。”   这些都是他从郑丰收嘴里问出来的,他感觉四人里面最好对付的就是郑丰收,所以直接选了郑丰收做突破口。   可他不知道的是,郑丰收虽然看着傻乎乎的,但其实却是个十分热衷表演的。   作为叶安澜的小迷弟,他很佩服叶安澜扮什么像什么的神奇本事,自从第一次见识过叶安澜的这项本事,他就开始对磨炼演技热衷起来了。   中年土匪想从他嘴里套话儿,套出来的却无一不是叶安澜他们早就设定好的一应说辞。   叶安澜他们彼此之间长得并不十分相像,再加上文六娘也没有对他们的样貌做太大改动,所以他们给自己立的人设,乃是族叔和他的三位族侄。   故事是叶安澜编的,取材于这古代乱世随处可见的人间悲剧。   中年土匪套了郑丰收好一会儿话,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叶安澜他们是一个家族的人一起逃难,结果他们的家人和族人却死的死、散的散,到最后,竟只剩下了血缘关系并不算近的他们叔侄四人彼此结伴。   中年土匪唏嘘一阵儿,然后毫不犹豫的把叶安澜他们送到了后山种菜。   他当然也是同情这叔侄四人的,可这年头,像他们一样遭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同情归同情,却不会因为同情就对像他们这样的人额外关照。   他们青龙寨又不是开善堂的,既然这些人为了躲避乱世来了他们青龙寨,那这些人就必须体现出他们的个人价值。   尤其他们青龙寨现在也是过江的泥菩萨了,在自己的命运都还要看老天眼色时,这位三当家实在没那个多余的同情心分给四个陌生人。   “你们好好干,要是表现好,以后就也能做小头目了。”不甚走心的鼓励了叶安澜他们一句,三当家就带着人离开了。   负责看着人种田的小头目心说:“种地能种出什么名堂?又不是下山打劫,立了功就能被奖赏。”   尤其他们现在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负责种地的土匪,种的再好也得三五年才能出成果不是?到时候他们这个山寨还在不在都不一定了。   他可是听说了,山下的那个叶家军,对匪寇流民都是很不客气的。   到时候人家大军包围过来,他们除了逃跑、被杀,也就只有投降这一条路了。   可问题是,逃他们又能逃去哪儿呢?   他们的家人、亲戚都生活在这附近,他们自己也是祖祖辈辈都没有离开过这周围,背井离乡,又是在这样的乱世,他们去了其他地方,就真的能够迎来一个好结果么?   小头目满心惆怅,也没什么劲头儿敲打叶安澜他们,他懒懒的指了一下存放工具的杂物房,“工具在那里面,自己去拿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叶安澜他们居然没有一点儿不满或者失望的情绪,四个人对三当家的分派一点儿异议都没有,他让他们去干活儿,他们就真的拿了工具,老老实实下地去了。   而且看他们干活儿的那架势,除了那个年纪大一些的,手法明显有些生疏,其他三个居然全部都是妥妥的种地老手。   小头目啧啧两声,暗自感叹他们家三当家的这个好运气。   想要人种地,捡回来的人居然就真的很会种地,而且还乖顺至此,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都当土匪了还种地有哪里不对。   再瞧瞧那些迫于大当家要求,不得不拿起铁锹、锄头的其他土匪,以及就算负责管事儿也心不甘情不愿的他自己,小头目觉得,这四个人搞不好以后会是他们寨子里最会种地、最爱种地的模范土匪。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见那些原本就不情不愿的土匪,现在磨洋工居然磨得越发明目张胆。   多了四个人,而且是非常能干的四个人,那些原本就不想种地的土匪,彼此眼神一交流,然后就立刻不约而同欺生上了。   他们手里拿着工具,身体懒懒支在工具上,脚下的土地却一点儿也没有被刨开、砸碎再平整的痕迹。   小头目下意识想要呵斥,但看到叶安澜他们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小头目念头一转,就又把到了嘴边儿的呵斥咽了回去。   他不吭声儿,叶安澜他们也像没有看到那些人在偷懒一样,那些人顿时就偷懒的愈发厉害了。   等到叶安澜他们每人刨出一块约么两平米的菜畦时,那些人都已经或是坐下,或是彼此瞎扯上了。   他们不干活儿,那小头目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始终也没有开口呵斥,反而就那么坐在那儿,盯着叶安澜他们老牛似的吭哧吭哧不停刨地。   一直到穿着粗布衣裳的几个女人,提着筐子篮子过来摘菜,那些偷懒的土匪这才纷纷拿起手里的工具,装模作样的开始整地。   然而他们之前偷懒的行为,却是早就已经被这几个看着在四五十岁之间的婶子大娘瞧在眼里。   其中一个提着篮子的白胖妇人,转头狠狠瞪了一眼一脸尴尬的青年小头目,瞪得他缩着脖子一声也不敢出。   没办法,这是他亲娘,同时还是他们寨子里的伙夫长,他敢扎刺儿,他娘就敢挥舞着锅铲,前山后山的追着他打。   叶安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默默打起了那白胖妇人的主意。   她正想着怎么合情合理的接近那白胖妇人,却不料那白胖妇人就已经主动递了梯子给她。   “你们几个,过来帮我摘菜。”她朝着叶安澜四人招招手,“地让那些个懒货平整去,别惯得他们天天吃饱了就知道闲磕牙。” 第270章 缺心眼儿   叶安澜看了一眼小头目,见他点头,四人这才跟着白胖妇人去摘菜。   除了文六娘,另外三个都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有了他们帮着掩护,虽然手生但却学的认真的文六娘一点儿也没被白胖妇人嫌弃。   等到他们帮着摘完菜,白胖妇人又让他们帮着把筐子拎去厨房。   叶安澜他们于是就这样,顺顺利利混进了寨子的大厨房。   大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却是一栋独立于其他地方的单门独户的大院子,在这个大院子里还有很多女人,她们的年纪都在四十以下,平时几乎从不走出这个院子。   叶安澜看到她们时不由眉头微蹙,但在细细观察了她们一番之后,叶安澜却发现,这些人并不像她以为的,活得麻木或者痛苦。   虽然没有满脸笑容,也没有浑身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但她们很显然并不是被土匪强制留在这里的,也没有如叶安澜所想的那样饱受欺压。   借着送菜的机会这么一圈看下来,叶安澜对这个土匪寨的印象又好了两分。   她带着杨小桃等人,很勤快地帮着这些女人把水缸打满水,又帮着她们把整扇的猪肉切分成小块,再帮着她们把大桶的汤水抬到院子门口,等着前山的土匪派人来取。   他们四个力气大又格外勤快,再加上谨守本分和规矩,眼睛从不到处乱看,女人们很快就对这伙人没了最开始的隐隐戒备。   等到他们干完活儿准备离开,那个白胖妇人甚至还送了他们每人一个猪肉白菜馅儿的大包子。   叶安澜笑眯眯和对方道了谢,然后才和自己的小伙伴一起,原路返回菜地那边。   他们没有趁机到处探查,初来乍到的,用脚趾头想,他们也知道对方必然会监视他们一段时间。   更别提以他们的身手,那些负责监视他们的土匪,藏身的位置早就已经被他们听了个一清二楚。   四人老老实实吃着包子,沿着来时的路回了菜地那边。   跟在他们身后的土匪气得直瞪眼,可他又不能跳出去把四人嘴边的包子抢过来,再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有好吃的要记得留给先加入寨子的哥哥们,而不是自己直接吃进嘴里。   吃包子吃的一脸满足的叶安澜等人,彼此迅速交换了一个坏坏的眼神——只是让负责跟踪的土匪眼馋一下,他们已经很厚道了好吧?   “以后你们就住这儿吧。”他们回到菜地那边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负责管着他们种地的小头目分了一间石头房子给他们,然后又让人给他们拿了两床不知道曾经被哪个抠脚大汉用过的被褥。   石头房子面积很大,而且还被简单分成了左中右三间。   中间的那一间,不仅放了个装碗筷的柜子,还在两边分别垒了一口灶,据那个负责管理他们的小头目说,等到了秋末,这两口灶他们就能拿来烧火取暖了,当然,前提是他们得自己把要用的柴火给砍回来。   旁边的两间屋子分别垒了一盘土炕,炕上只是分别放了一床竹席,其他东西,比如炕桌、炕柜之类,则是完全没有的。   负责给他们送被褥的年轻土匪把两个行李卷往其中一盘土炕上随手一丢,“枕头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吧。”   叶安澜:......   郑丰收一脸的跃跃欲试,“是要我们自己下山去抢吗?”   年轻土匪正往外走,听到这话直接一脚拌在了门槛上,他扶着门框好不容易站稳了身体,然后立刻就回过身,一脸无语的瞪向了正等着他回答的郑丰收。   叶安澜忙伸手扯了一把郑丰收,“说啥呢你!咱们初来乍到的,哪有资格跟着几位当家下山打劫?这位哥哥的意思是,让咱们自己弄个木枕或者卷件衣服什么的。”   郑丰收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年轻土匪:......难怪三当家说这小子是个缺心眼儿!   他转开眼,不再死命瞪着郑丰收,“既然知道了就赶紧出来吧,去晚了没饭吃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他们这些种田的,连吃饭都比前山的土匪晚一些,自从被发配过来种田,他们就沦落到了和煮饭的女人同时吃饭。   虽然早吃晚吃,吃的都是那些东西,但这种身份上的落差,这些土匪还是相当在意。   这也是为什么除了那些在战斗中落下伤残的土匪,其他人都极不乐意过来后山种田。   ***   过了大概七八天时间,叶安澜他们就因为年轻力壮、干活儿勤快、懂礼守规矩、从不和其他偷懒的土匪攀比,但却又“学过几手粗浅功夫”,能够在被个别土匪欺负时极有分寸的巧妙回击回去,突然得了山寨里几位当家的青眼。   这七八天的时间里,叶安澜他们已经趁夜把青龙寨摸了个大概,但能够这么快见到青龙寨的管理层,说实在的叶安澜还是相当意外的。   她没想到负责管理种田事宜的青年小头目居然那么沉不住气,还不到十天时间居然就把他们几个“举荐”给了山寨的几位当家。   然而青年小头目举荐他们的理由却十分充分。   用他的话说,叶安澜他们身手虽然只能算一般,但却真的特别会种地,一看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   既如此,用他们管着种地的这一摊,对山寨来说绝对比用他这个不会种地的人强。   再加上,负责种地的人全都被集中在后山那一块,离着他们寨子的核心区域十分遥远,就算这几个人有点儿问题,山寨的大小头目也不用担心他们能对寨子构成危害。   山寨的几位当家也知道,他们原来派过去的那些弟兄都不乐意跑去后山,和那些落了伤残的土匪,以及后期才被他们招揽上山的原村民、流民一起种地。   此时既然种地的人手已经招够,下一任的种地小头目也已经有了预备人选,那他们也是时候把那些四肢健全、还能战斗的弟兄召回前山了。   不然时日一久,他们怕是要对寨子心生不满了。 第271章 机会来了   这么一想,山寨的几位当家就也顺势答应了青年小头目,把他和其他四肢健全的兄弟全都调回前山。   青年小头目万没想到几位当家居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他还以为这事儿怎么也得拖到入冬呢。   得了这么大一个意外之喜,青年小头目立刻马力全开就跑回后山,去给他那些难兄难弟报信去了。   顺带的,他还冲到叶安澜等人面前,跟他们邀功了一下自己对他们这一行四人的大力举荐。   叶安澜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居然托这青年小头目的福,迅速成了寨子里的小头目。   虽说因为时间尚短,他们免不了还是要受人监视,但成了小头目,他们就能名正言顺接触到山寨的几位当家了,这对叶安澜就近观察他们十分有利。   在叶安澜四人跟青年小头目道过谢后,山寨给叶安澜他们的任命就也紧跟着落实下来了。   之前和青年小头目一起负责监督大家种田的几个山寨小头目,以及和他们一起过来的四肢健全的那些土匪,全都在任命下来之后就迫不及待离开了。   而叶安澜他们四个,则是分别成了负责种地的正副小队长。   正队长是扮作堂叔的文六娘,因为四人当中就只有文六娘表现出了能读会写、会算数、会打算盘的这一面。   虽说她很克制的隐藏了自己的八成学问,但仅凭剩下的两成,却也已经足够让几乎没人识字的土匪们对她刮目相看了。   至于“不识字”的叶安澜、杨小桃和郑丰收,寨子的几位当家根据青年小头目和负责监视他们的土匪对三人的综合评价,分别给他们安了一个副队长的名头,让他们分别负责带头开荒、带头耕作、带头饲养鸡鸭猪鹅。   这个时候,青龙寨的几位当家谁也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这个决定错的到底有多离谱。   把自己入口的东西交给一位随时可以就地取材给他们下药的大夫......唔,这作死的手法不得不说也是十分清奇的了。   然后,又过了两天,送去前山的所有饭菜,果然就都变成了加过料的。   叶安澜把自己近十天来收集到的所有能够导致别人身体麻痹或者肠胃不适的药材,全都趁着送菜的机会下到了大厨房煮菜的几口铁锅里面。   彼时明亮的太阳光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天色正好处于说黑不黑、说亮不亮的过渡阶段,为了节省灯油,厨房里并没有第一时间燃起灯盏。   叶安澜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把自己积攒下来的所有药粉全都不着痕迹的洒进了所有她路过的大铁锅里。   守着铁锅往里倾倒水或者食材的厨娘们谁也没有留意叶安澜的小动作,一方面她行动迅速又隐秘,另一方面她们也已经习惯了叶安澜在厨房里来来回回的帮着搬抬重物。   就这样,叶安澜顺顺利利用光了自己手头的所有药粉。   这一天,一直等到天色彻底变黑,前山的土匪都始终没有过来后山大厨房这边归还碗筷。   以白胖妇人为首的大厨房管事,因为偷吃了厨房给前山土匪们准备的猪肉炖白菜,这会儿也正哼哼唧唧的躺在炕上,喊着让人给她们煮姜糖水喝,所以就算一直没有收到应该送回来清洗的碗筷,大厨房也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主事的人,做主让人去给前山的土匪传话,提醒他们归还碗筷。   与前山和大厨房人仰马翻的状况不同,自从青年小头目带人走了,伙食水平就下降了一个档次的后山种田人们,这一晚却是过得和以往并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一口有油水的菜都没捞到,大骨头汤也没他们的份儿,吃的全部都是叶安澜没有伸手下药的清炖茄子、咸菜条子、粗粮馍馍,自然就也不存在中毒一说。   等到这些人全都因为劳累彻底睡熟,叶安澜四人这才迅速闪身出了屋子,结伴直奔前山而去。   这前山他们已经来过不止一次,地形、建筑分布、巡逻时间什么的,他们早就已经彻底摸熟。   四个人分成两拨,驾轻就熟的直奔青龙寨大当家、二当家的院子。   青龙寨的大当家黄云义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他在落草之前是个镖师,武功还是很不错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心里没什么成算,管理寨子靠的从来都不是手段、谋算,而是义气、情谊。   青龙寨的二当家连守荣却出人意料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她脸上有道长长的疤,平时总是板着张脸,很少开口说话,在青龙寨是个比大当家黄云义还要让人害怕的存在。   但凡青龙寨的大当家黄云义无法靠义气、情谊解决的问题,基本都是二当家连守荣板起脸来做恶人。   也因此,在青龙寨其实有不少仗着自己资格老就想享受特殊待遇的土匪,对二当家连守荣相当看不顺眼。   好在大当家黄云义对自己的这位义妹十分倚重、信赖,但凡是有人和连守荣意见相左,黄云义都会毫不犹豫站在连守荣那边。   这么多年下来,那些在山寨很有话语权的所谓“老人儿”,也早就已经死了挑拨这俩人关系的心。   他们已经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体验,充分认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如果想要扳倒连守荣,那就必须先扳倒黄云义,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他们想要除了黄云义自己做老大,那他们就必须得先从连守荣的尸体上头踩过去。   这也是为什么叶安澜会在设法控制青龙寨大当家黄云义的同时,也让杨小桃和文六娘把二当家连守荣给抓过来。   “醒了?”因为身体不舒服早早睡了过去的黄云义,恢复意识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叶安澜的这句明知故问。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连守荣居然人事不知的躺在自己面前,他顿时一个激灵醒过了神。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她......”他想问连守荣是不是还活着,可一向心粗的这么一个糙汉子,此时却很害怕自己万一问了这一句,连守荣就会真的再也醒不过来。 第272章 甩手老大   “放心,我的人只是把她打晕了,并没有伤害她。”叶安澜拖过一把椅子,在黄云义面前坐下,“你与其担心她,不然先担心一下你自己。”   黄云义听到连守荣没事,慌乱的情绪得到安抚,脑子也跟着变得清醒起来。   他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打量叶安澜,“你是谁?你是怎么上山来的?”   被叶安澜一针扎醒的连守荣刚好听见了黄云义的这句提问,她扭头看了一眼叶安澜,“他是负责开荒种地的副队长之一。”   黄云义:???谁?   连守荣早就已经习惯了黄云义的这个样子,她耐心地跟黄云义解释,“之前你不是指派了四个新上山的流民做正副队长吗?喏,就是他们几个。”   她和黄云义不一样,黄云义连自己任命的正副队长到底长啥样都不知道,连守荣却是亲自跑了好几天后山,把新上山的流民全都认了一遍。   毫不夸张的说,她连青龙寨后山养的猪,有几头是黑白花、有几头是纯白、有几头是纯黑都一清二楚,就更不用说寨子里那些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了。   如果不是叶安澜他们演技不错,身手也好,每次都能提前察觉到有人暗中监视,连守荣还真未必会被他们糊弄了去。   “他们......”黄云义傻傻瞪着叶安澜他们,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连守荣却已经找准了叶安澜开始发问,“你是何人?与叶氏可有关联?”   叶安澜笑了笑,“我?我是叶安澜。”   黄云义还在那儿琢磨呢,“叶安澜?那是谁?”   连守荣却已经脸色大变,“你竟是叶氏之主!”   她这么简单就信了,叶安澜反而有点儿不大习惯,以她对这人的了解,这人可没那么容易就会相信别人。   连守荣看到她挑眉,立刻猜出她心中所想,“我们整个寨子的人都已经被你药倒了,这种时候你说假话意义不大。而且在这青龙山周边,也就只有叶氏才会在意,像我们这样不成气候的土匪,是不是依旧盘踞山林。”   叶安澜是她见过的,对自己的地盘儿最有掌控欲的义军首领。   别家的义军首领,实行的都是抓大放小的策略,只不过抓和放的力度略有区别而已。   唯有叶安澜,那是真的但凡是冠了她名字的,她都要一寸一寸横推过去,务必要让治下每一寸土地,对她来说都毫无秘密可言。   她不会允许治下有山林藏匿着匪寇流民,也不会允许治下有士族一手遮天,更不会允许治下有任何一人脱出法律的约束范围。   托叶安澜特点鲜明的福,连守荣很容易就猜到了眼前四人的来历。而在叶氏,头铁到敢于冒充叶安澜的,连守荣觉得应该是没有的。   她这正飞速转着脑筋,想叶安澜为何要大费周章亲自上山呢,黄云义却被她一句“不成气候”说得直接玻璃心了。   他委委屈屈的看着连守荣,不太赞同的喊了她一声“二妹”。   这青龙寨可是他操劳十来年的心血所在,他家二妹怎么可以说自己是“不成气候的土匪”呢?   连守荣思绪被打断,额上青筋不由冒了出来。   她的这位义兄吧,虽然多数时候都挺招她待见的,但偶尔吧,她也确实很想给对方一脚,让对方好好阅读一下周遭气氛。   这都啥时候了呀?寨子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了,他居然还在这儿介意她说的一句大实话,他这重点抓的也太有问题了吧?   连守荣心情暴躁,叶安澜却被黄云义一句委委屈屈的“二妹”给说笑了。   或许正是因为他性格中少了些精明强干,多了些憨厚仁义,所以这个青龙寨才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而不是像其他的绝大多数土匪寨那样,滥杀无辜、欺压百姓。   她看向连守荣,“二当家说的没错,我确实很在意自己地盘上那些不受控制的力量,即便那力量对我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连守荣一哽。这就过分了吧?她自己说自己不成气候也就算了,怎么这叶安澜说的比她还让人扎心_(:з」∠)_   叶安澜笑看着她,“我手底下有精兵良将,我自然可以不把你们青龙寨的土匪放在眼里,但那些过路的客商、生活在周边的百姓,他们却没那个本事对付你们。”   连守荣神情严肃,“我们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儿。跟着我们的这些弟兄,都是被官府逼的走头无路的乡民,不当山匪只能死,不得已才跟着我们落草为寇,因为这样至少还能有一条活路。我们也没有骚扰过任何普通百姓,更没有对任何过路的客商下过死手,我们只杀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   客商虽然求财,但也同样看重自己的人身安全,遇到土匪,只要对方的要求不是特别过分,客商基本都会做出妥协。   偶尔有头铁不肯舍财的,青龙寨的土匪下手也都很有分寸,他们或许会打伤人,或许会强制取走对方部分钱财,但却绝不会因此暴起杀人。   这是黄云义定的死规矩,是他这个老好人唯一坚持的原则和底线,无论是资格多老、跟他交情多好的土匪,都不敢在这方面挑战他身为青龙寨大当家的威严。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亲自上山,用我自己的眼睛确认你们是否表里如一。”叶安澜把玩着自己手里的匕首,“确认的结果我还算满意,所以我现在才会像这样,坐在这里和你们探讨青龙寨土匪以后的归属问题。”   连守荣一阵无语,她才不信叶安澜是来和他们探讨问题的,她相信,叶安澜一定早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安置他们。   她问叶安澜,“您打算收编我们?”   叶安澜挑眉,她感觉到了连守荣态度的软化,她问连守荣,“那你们可愿意被我收编?”   连守荣看向黄云义,等着他这个青龙寨的大当家拿主意。   黄云义却老实巴交的回看她,“二妹你拿主意就行。”   连守荣:(╯‵□′)╯︵┻━┻ 第273章 优厚条件   叶安澜见状,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她对黄云义和连守荣说:   “我先说好,我的兵必须是年纪在十八到四十之间的青壮年男子,武功比较好,作战能力不拖同袍后腿的,年纪可以酌情适当放宽三到五年。”   “那些娃娃兵、老兵,我是一概不会接收进队伍里的。还有那些虽然年纪合适,但身体素质不行的,以及年纪和身体素质都不错,但自己却不愿意当兵的,这些我都是不收的。”   她这么说,连守荣反而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她问叶安澜,“那你们接收女兵吗?”   叶安澜点点头,“收,但只能给我做近卫。条件和其他兵卒一样,必须年纪、身体素质都过关,且自己也有当兵的意愿。”   连守荣讶异。还有这种好事儿?   在她看来,叶安澜身为一方义军势力的首领,做她的近卫那可是难得的美差。   这时候的连守荣还不知道,她所想的“近水楼台”“危险度低”,只有前一句才是正确的。   至于后一句,就叶安澜那个总是身先士卒的性子,跟着她,危险系数那绝对是整个叶家军里最高的。   至于土匪们就算当了兵也还是要在农忙时种地的这件事……生活还是需要惊喜和意外的嘛,就让他们等入了伍再后悔去叭~   坏心眼儿的叶安澜表示,这种事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就说出口嘛。   她正想着,就听连守荣又问,“那我们寨子里那些落了伤残,或者年纪不合适、体力不达标的弟兄,还有我们从其他地方陆续救出来的那些可怜女子,这些人您打算怎么安排他们?”   这问题可太好回答了,毕竟叶安澜可是有着成熟的流民安顿体系的。   “那些身体健全的,有一技之长的可以去做工匠,没有一技之长的可以去开荒、种地、养殖、纺织.....”   “不会啊?不会也没关系,我的人可以教他们,只要他们能吃苦、肯学习,我保证他们一定能过上丰衣足食、太太平平的好日子。”   “那些身体有残疾的,我会让人视情况给他们安排一份他们力所能及的活计,或者给他们三五个月的时间,让他们学一门手艺。”   “至于那些被你们救回来收留在山上的可怜女子,她们要是愿意参军,那就让她们去参加考核和训练,只要能合格,她们就能进我的亲卫队给我做近卫。”   “要是她们不愿意,那我也可以把她们送到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让她们开始新的生活。”   “我可以给她们立女户,为她们提供活计,还可以让她们以寡妇的身份再嫁或者收养孤儿。”   “你不用担心她们会因为女子身份或者初来乍到被欺负,我会叮嘱当地官府对她们多加照拂。”   “当然,要是你实在不放心,你也可以先去我治下的城镇村落住一段时间,看看生活在那里的百姓是不是能够安心过太平日子。”   连守荣还能说什么?叶安澜都已经思虑的这么周全了,她就算想挑毛病都无从挑起。   她看了一眼仿佛一点儿都不关他事儿的黄云义,然后叹着气问了叶安澜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您能做到不追究我们以前的罪行吗?”   他们打过劫、杀过人,要是叶安澜以后跟他们翻小账,他们肯定会十分被动。   叶安澜却比她想象的要光明正大、磊落坦荡,她对连守荣道:“放心,我既然想要招安你们,那就不会拿你们以前的罪责说事儿。再说了,严格来说我还是反贼呢,反贼和土匪,大家谁也别说谁。”   黄云义用力点头。就是!   连守荣:......   她白了一眼黄云义,“既如此,那我们青龙寨愿意接受您的招安。”   黄云义一愣,他转头看向连守荣。   连守荣瞪着他,“大哥有不同意见?”   黄云义摇头,“那倒没有。”   他只是有些意外,连守荣居然这么迅速就答应了接受招安。   要知道连守荣可不是他这种喜欢头脑一热就拍板儿做决定的人,她做事一向都是理智为先。   黄云义还以为,连守荣怎么也要权衡利弊个两三天。   他哪里知道,连守荣并不是不想拿一下乔,而是深知自己根本没有拿乔的资本。   她再怎么想为寨子里的众兄弟争取福利,也不能不睁开眼,看看他们青龙寨如今的尴尬处境。   背井离乡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个好选择,继续困守青龙寨,等待他们的也会是一条死路,那么接受招安对他们来说,就是他们眼下能够做出的最佳选择了。   再加上叶安澜都已经把他们给药倒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时候还不知死活的拿乔,这是生怕自己命太长了?   连守荣的理智在这种时候再次发挥作用,只不过这一次她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选择“识时务”。   黄云义没意见,连守荣决定了接受招安,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叶安澜发信号,把守在山下的她的亲卫队招了过来,黄云义和连守荣则是把寨子里所有能够说得上话的土匪,全都召集到了聚义大厅,跟他们宣布二人作出的决定。   关于寨子里大伙儿的出路问题,其实这段时间青龙寨的头头脑脑已经讨论过很多遍了,讨论的结果,更是几乎每一次都倾向于接受招安。   因此,黄云义和连守荣作出接受招安的决定,大家其实都不怎么意外。   大家意外的是,这怎么还大半夜的把他们薅起来了?不是知道他们都身体不舒服吗?有什么话难道不能留在明天说吗?   他们正纳闷儿着,就见连守荣亲自从外面请进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他们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但当见过的人叫破这四个人的身份,没见过的那些人就也立刻想起了有关这四人的零星情报。   他们还纳闷儿呢,这种场合,他们的二当家请几个负责种菜的小子过来是要干什么?   却不知这几个在他们眼中是合格庄稼把式的普通流民,其实才是接下来能够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第274章 谢渊来访   直到连守荣开口,隆重向众人介绍叶安澜,聚义大厅里的土匪头子们这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   “叶安澜?那不就是......”   “她怎么在我们这儿?”   “不是,她不是负责种地的副队长吗?”   “肯定是乔装潜入呗,你看她穿的那一身!”   “可不咋的,都扮成男人了。”   “那她旁边的那几个......”   众人七嘴八舌一阵议论,很快就把事情真相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叶安澜由着他们议论,直到他们说够了,把视线重新投向黄云义和连守荣,叶安澜这才笑着提高音量对众人道:“我的人已经在寨子外面了,诸位不如打开寨门,配合他们进行收编?”   众人面面相觑,想要骂两句吧,又怕叶安澜一怒之下剿了他们青龙寨,毕竟叶安澜的骁勇善战,他们早就已经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可若是就这么乖乖听命,众人却又有些顺不过气。   好在这时候黄云义站了出来,他把叶安澜对山寨众人的安置全都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叶安澜给大家的优厚待遇。   土匪们听了黄云义长篇大论的一番讲述,对叶安澜的那点子排斥情绪顿时消失不见。   他们最看重的是自主选择权,被招安之后,他们不会被强迫着做什么,而是会让他们在一定的范围内自己选择。   其次,他们也很喜欢叶安澜给出的丰厚待遇。   选择当兵的就不说了,他们享受跟叶安澜麾下其他将士一样的高报酬和全套福利。   选择解甲归田的,听完叶安澜治下各州各县的收税数额,他们也是个个都满心欢喜。   再加上叶安澜还给残疾、年老的土匪,以及体力上先天就不占优势的女子准备了适合他们的活计。   想的这么周全,条件如此丰厚,他们要是还贪心不足,那他们就是真的不是好歹、死了也活该了。   以强悍的武力值震慑,以丰厚的招安条件诱惑,叶安澜很顺利地在亲卫队的配合下,拿下了青龙寨这个位于她地盘上的最大土匪窝。   值得一提的是,黄云义等五位青龙寨的当家人,谁也没有借机为自己谋好处,他们在接受招安之后,就和其他想参军的土匪一样,自己去了叶安澜设在汶上的招兵点接受检查和训练。   他们的武力值摆在那里,自然不用担心自己不被录取,但他们事实上是带了大批人手加入叶安澜的队伍,所以就算他们不这样做,而是直接要求叶安澜给个一官半职,叶安澜也不会因此就觉得他们贪得无厌。   反而他们这么乖觉,叶安澜还要因此高看这五人一眼。   ***   解决完青龙寨这群有些棘手的“义匪”,叶安澜就带着自己的部分近卫,去了汶上建立她在当地的情报系统。   汶上对她和她治下子民来说属于“边境”,出了汶上不到百里就是其他义军的势力范围了。   这种地方一向都是叶安澜的重点监视区域,所以每一处“边城”,她都会亲自跑到当地去建完全由她掌控的情报系统。   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叶安澜跑遍了汶上、宁阳、新泰、济州、丰县、鱼台,一直忙到腊月十六,她这才带着杨小桃等人返回蒙山。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谢渊居然带着李璟,早她一步来了蒙山。   她回来的很是时候,周明哲正要让人给她和裴怀玉传信,叶安澜就带着杨小桃他们,踏着风雪回了蒙山。   裴怀玉虽然比叶安澜离着蒙山更近一些,但他在蒙山没有亲人,所以他反而并不是十分着急回来过年的事儿。   叶安澜都已经回到蒙山了,裴怀玉还像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坐在蒙阴的衙门里处理公文呢。   这就导致了,原本以为自己总算能够休息一段时间的叶安澜,只能再次认命地从休假模式瞬间切换到工作模式。   她在周明哲的引领下,顶风冒雪去了谢渊和李璟暂住的那家客舍。   在门口拍掉披风和兜帽上的雪,叶安澜抬脚进了谢渊暂住的那个小院。   谢渊得到通知,早就已经让人请了李璟过来。   至于其他同样很想参与进来的谋士们,谢渊就没有让他们第一时间出面了。   倒不是他有意给李璟和叶安澜制造机会,而是他麾下的其他谋士,都比较倾向于对叶安澜用手段、耍心机。   在这一点上谢渊和他们持完全相反的看法,主宾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无奈之下,谢渊只能在某些需要打感情牌的场合,干脆阻止这些谋士出面。   双方在温暖的小花厅里彼此见礼、寒暄之后,谢渊亲自执壶,笑着给叶安澜倒了一杯热茶。   他把茶盏递给叶安澜,然后才笑着对她说了一句,“小师妹,恭喜开疆拓土啊。”   “嗯......”叶安澜一边喝茶一边含糊的应了一句,片刻后,她又特别实在的对谢渊说了一句,“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呃......好吧,”谢渊苦笑,“其实我是有点儿担心了。”   叶安澜诧异,“难道你担心我翅膀硬了会与你为敌?”   谢渊摇头,下意识瞥了李璟一眼,“那倒不是。”毕竟他有李璟这个秘密武器┓(´∀`)┏   李璟:......就好气。   谢渊无视了李璟投过来表达抗议的小眼神儿,他对叶安澜道:“我是担心你和我那位舅兄打起来。”   叶安澜眉毛微抬,“他有和我开战的打算?”   谢渊有些难以启齿,他斟酌着道:“暂时倒没有,但你占了新泰、宁阳、兖州、济州、汶上等地......”   叶安澜放下茶盏,用平静却又不失好奇的语气问他,“能占我为什么不占?”   谢渊心里的小人儿用力捶桌——就是说啊!但他又不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   他摸着茶盏对叶安澜道:“他一直都想要这几处地方,现在你占了这些州县,他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若是叶安澜和谢渊不是师兄妹,谢渊的那位舅兄也不会写了长信去质问谢渊。   但谢渊和叶安澜却是众所周知的师兄妹,而且很多人因为轻视女子,一直都一厢情愿的认为,叶安澜其实就是谢渊放在明面上迷惑别人的一招暗棋。 第275章 强盗逻辑   那些怀疑谢渊的人认为,谢渊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害怕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谢渊的那位舅兄一开始其实是不太相信这种说法的,但却架不住谢渊确实从叶安澜那儿拿了不少好处。   叶安澜不仅年年支援谢渊粮草军械,而且还年年都帮谢渊练兵,更甚至,她还给了谢渊制盐的方子、弩箭的图纸、霹雳弹和毒气弹的制作方法_(:з」∠)_   她这么大方,为的是投资她十分看好的谢渊,可看在别人眼里,她的这些举动,却是她与谢渊不分彼此的有力证据。   谢渊的妻子虽然不至于为了哥哥出卖丈夫,但她却对身边下人的某些行为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就导致了,谢渊的那位舅兄,渐渐也怀疑起了谢渊与叶安澜之间的关系。   这次他给谢渊写信,就在话里话外说谢渊“未雨绸缪,所虑深远”,同时还委婉地指责了谢渊。   指责他什么呢?指责他违背盟约,手伸到了原本应该属于他那位舅兄的北边。   谢渊遭此无妄之灾,为了自证清白,只能大过年的带着谋士和护卫跑来蒙山。   甚至谢渊在与叶安澜见面时,还专门留了他妻子的奶嬷嬷伺候茶水,为的就是借着她的眼睛和嘴巴,向谢渊的那位舅兄证明,谢渊和叶安澜真不是一伙的。   好叭,以后确实不好说,但起码目前他们确实不是一伙的_(:з」∠)_   谢渊现在还不能失去他舅兄这位盟友,所以他只能不辞辛苦的来找叶安澜。   他知道叶安澜肯定不会忍气吞声吃暗亏,也暗暗希望叶安澜能把他想对自己舅兄说,却又碍于情面不好说出口的话,全都干脆利落的说出来。   事实证明,他对叶安澜确实还算了解。   听到他说他那位舅兄心里不痛快,叶安澜立刻腰杆挺直,摆出了一副要跟他理论到底的架势。   她问谢渊,“你传信让我帮你守着大后方,然后还提前抽走了大半兵力,让别人有机可乘,逼着我非出手不可,我没有找你算账,你却跑来指责我不该占了那几处地方?”   谢渊赶忙连连摆手,“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就是居中传一句话。”   “这话你就不应该传!”叶安澜右手一拍桌子,浑身杀意迸发,吓得低眉垂眼、正仔细听他们说话的老嬷嬷腿一软。   她下意识伸手,扶住了身侧的那面墙壁。   与此同时,叶安澜质问谢渊的声音就已经连珠炮似的,争先恐后地传进了这老嬷嬷的耳朵里。   “我都出兵了,都已经搅合进去了,我还得顾忌着这块地方是不是也有别人眼馋?”   “我不把自己的敌人彻底打垮,我难道还给他留一半地盘,让他有机会反咬回来?我这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清闲?”   “再说了,我带兵出去,我不攻城略地,那我的兵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建功立业挣赏银?他们相信我,追随我,难道我就空口白牙的忽悠他们为我抛头颅、洒热血?”   “你舅兄看上了?他看上了关我啥事儿?他看上了他倒是自己派人去打啊!看上了却不动手,别人动手了他又觉得是人家抢了他的地盘,这是谁教他的强盗逻辑?”   “要是这个逻辑能成立,那这五湖四海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处水域我还都看上了呢,那这些地方是不是就都属于我了?是不是但凡有人染指就是对方的错,我就可以站出来声讨、指责?”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大家还招贤纳士、蓄养兵马做什么?我们就都拿一张舆图自己伸手划拉呗!谁划拉到的就是谁的,多容易!”   谢渊苦笑,他一方面很爽叶安澜帮他骂出了他想骂的话,另一方面却又很郁闷自己受了池鱼之殃。   他叹息一声,“你消消气,我并没有找你兴师问罪的意思。就像你说的,你也是为了帮我才出兵的。”   那老嬷嬷一听谢渊这话,心中顿时涌上十万个不赞同来。   在她看来,叶安澜要是真对谢渊这个师兄一片赤诚,她就不该中途横插一杠子,自己打下好大的一片地方。   她直接并到谢渊麾下不好吗?做什么还自己另立山头?   如果她老老实实去给谢渊做下属,不仅谢渊自己的实力会壮大很多,之前叶安澜伸手捞过界的事儿,谢渊肯定也不好意思让她做。   那她家少爷就也不用生气了,她家姑娘就也不必左右为难了。   在那老嬷嬷看来,这才是叶安澜真的对谢渊这个师兄一片忠心、绝无二意。   至于叶安澜所谓的“被迫出兵”,这在那老嬷嬷看来,完全就是她为了糊弄谢渊所找的借口。   再有就是,叶安澜对谢渊实在是太不客气、太不恭敬了,老嬷嬷觉得这可不像是下属对待主公该有的态度。   至此,老嬷嬷已经在心中下了结论——这个叶安澜,绝不是她家姑爷早期布下的棋子。   “算你还讲点道理。”叶安澜装作自己刚刚注意到负责烧水泡茶的那个老嬷嬷,“这谁?”   “我夫人的奶嬷嬷。”   叶安澜蹙眉,“那你怎么把她留在这儿了?”   没等谢渊说话,叶安澜又道:“也好,就让她帮我给你那位舅兄传个话好了。”   谢渊暗道不妙,他下意识就想打断叶安澜,却不料叶安澜语速极快的赶在他开口之前就噼里啪啦先说上了。   她对那老嬷嬷道:“你告诉他,我觉得他治下州县都挺好的,都应该是属于我的,他要是不给我,那我也是要不高兴的。”   谢渊、李璟和那老嬷嬷:......   诡异的片刻沉默之后,谢渊清咳一声,抬手示意那老嬷嬷,“你先下去吧,叶姑娘的话......你就当没有听到过吧。”   老嬷嬷屈膝行礼退了下去,但却没有对谢渊的那句吩咐做任何回应。   叶安澜看了不由微微皱眉,“你这是在自己家里养了个细作?还是敢当面就跟你玩儿阳奉阴违这一套的那种细作?”   谢渊苦笑,“你看出来了。”   叶安澜摊手,“就她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要想看不出来好像还挺有难度的?” 第276章 幸灾乐祸   谢渊一哽。好一会儿他才道:“我这也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现在还需要他舅兄这位盟友,为了不产生隔阂以致于最终彼此撕破脸皮,有些事情上谢渊就只能难得糊涂了。   他提醒叶安澜,“从道理上来讲,他对你的这份不满自然是站不住脚的,但问题是,这世上的很多事,你根本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那就讲武力呗。”叶安澜满不在乎,“这些年想跟我耍无赖的人多了去了,最后他们还不是被我一个接一个的给打趴下了。”   她这个人虽然从来不主动去惹事儿,但她也从来都不怕事儿。谁想跟她耍横的,那她就是拼着舍了自己的大半条命,她也绝对会让对方后悔招惹到她叶安澜头上。   谢渊被叶安澜说的一阵无语,“你就不怕我和我舅兄联手对付你吗?”   叶安澜一点儿不慌,她眨巴着自己纯洁无暇的黑眼珠儿问谢渊,“那你会和他联手对付我吗?”   “......不会_(:з」∠)_”   “那不就完了嘛!”叶安澜摊手,“你们和我不一样,你们有野心,你们才是彼此的竞争对手。”   谢渊:......他发誓,他从这臭丫头的话语里,听出了“幸灾乐祸”这四个字Ծ‸Ծ   他问叶安澜,“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你那位舅兄和其他的义军首领都不来打我,我就继续苟着,把我的新地盘也给发展起来。”   谢渊抱着万分之一的渺茫希望问:“不打算趁早投奔我吗?”   “不打算!”丑拒。   谢渊:......虽然他早有所料,但叶安澜果真拒绝的这么干脆,他到底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的扎心和郁闷。   他正想着,就听叶安澜又道:“不瞒你说,我这个人一向手气很差,所以赌运气的事儿我坚决不干。不到差不多尘埃落定的那一天,我是不会贸贸然带着大家入局的。”   谢渊,“......”行叭,他放弃。   叶安澜观他神色,忍不住开口提醒一句,“我建议你也悠着点儿。光忙着占地盘儿有什么用?你得能守住才算本事。”   她建议谢渊,“与其整天忙着到处征战,过早亮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我觉得你不如‘高筑墙,广积粮,练兵马,缓称王’。”   谢渊下意识问了一句,“就像你这样?”   要不是李璟在,她要保持形象,叶安澜都想冲着谢渊翻白眼儿了,“我不是都和你说好几遍了,我是不会争那个位置的。做皇帝有什么好的?没听说过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么?”   谢渊被她这么一吐槽,顿时就又想起了之前叶安澜跟他说过的。   一旦做了皇帝,睡懒觉、摸鱼开小差什么的你是别想了,你不仅要起早贪黑地上早朝,批改奏折,把自己累个半死,你还得面对各种天灾人祸。   整个国家,没钱了找你,灾荒了找你,打仗了还是得找你。你以为你是当皇帝吗?不,你是当整个国家所有人的全职保姆。   你劳心劳力,好不容易换来了国家太平、百姓安居,你以为你能就此松一口气?   不不不,你还得平衡朝堂势力。   为了自己的个人私利,官员们会打着督促你为皇室开枝散叶的旗号,让你在结束一天的劳累之后,再拖着你腰肌劳损的身体去宠幸后宫。   要是后宫之内皆美人儿也就算了,万一有那么一两个长得丑但却格外有背景的,你还得被迫对着她们深情款款……啧啧,你以为是你坐享齐人之福,实际上嘛~~~   而你万一有哪里做得不好,那你就等着被一堆人从当时一直骂到后世吧。明明是天降灾害,但朝臣却逼着你下罪己诏,还要在史书上给你记一笔。   你都这么惨了,底下还有一大群人,因为眼红那把椅子,整天暗搓搓的使坏,随时准备把你拉下马来。   外面也有一大群人,随时准备占领你的国家,抢夺你的财富,欺压奴役你的臣民。   当然你也可以做个任性妄为的昏君,可这样的话,你不但要遗臭万年,搞不好还要英年早逝,死的凄惨┓(´∀`)┏   总之,让叶安澜这么一说,这原本应该人人争抢的帝位,顿时就变成了个十足的苦差。   想到这里谢渊不由叹了口气,不行,他不能和叶安澜讨论这个话题,讨论的多了,他怕自己会被拐带成另外一条只想躺平的咸鱼_(:з」∠)_   他努力让自己从叶安澜的魔性思维里挣脱出来,“我想让你再多帮我训练一些精兵。”   “一年两千已经很多了,再多我就忙不过来了。”叶安澜喝了口茶,再一次提醒他,“还是老规矩,你自己准备一个对你绝对忠诚的将领,让他全程参与练兵。”   她帮谢渊训练的,是独属于他的一支私兵,在这支队伍里,谢渊才是大脑,才是需要绝对服从的主公。   帮谢渊统领这些兵马的人,他可以不是十分聪明,也可以没有远超众人的武力值,但他却不能对谢渊心怀恶念。   历史的经验教训告诉世人,关乎你身家性命的东西,永远不要让它捏在别人手中。越是锋利的刀,你就越是要确保它不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反手捅向你。   她的这套理论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谢渊面前提及了,所以谢渊对叶安澜的这个要求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另外你的那什么霹雳弹和毒气弹,你卖一些给我呗。”   叶安澜无语,“方子我都给你了,你还惦记我的成品,你不觉得自己这要求有点儿过分了吗?”   谢渊苦恼,“那玩意儿难制的很。”   叶安澜瞪他,“你知道难制,你还打我库存的主意?”   难制是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和原材料匮乏程度决定的,又不是她在给谢渊方子的时候藏了私。   她对谢渊道:“能做到在制作和运输的过程中几乎不死人你就自个儿偷着乐吧,提速加量什么的,起码三五年内你是别想了。”   要什么自行车,当她是自带百宝箱的哆啦A澜吗? 第277章 三方来使   和叶安澜商量好后续合作事宜,谢渊正打算带着除了李璟之外的谋士、侍卫离开,蒙山就迎来了三拨新的客人。   一拨是与谢渊和叶安澜领地全都有接壤之处的冯家军派来的使者,一拨是只与叶安澜领地接壤的黄家军派来的使者,还有一拨则是谢渊舅兄派来的使者。   谢渊那天被叶安澜当着他妻子奶嬷嬷的面怼了之后,他妻子的奶嬷嬷就分别给谢渊的妻子、舅兄写了封信。   收到信的谢夫人斟酌再三,到底还是决定帮着自己的夫君劝一劝自己的哥哥。   倒不是她有了夫家就忘了娘家,而是她设身处地的站在谢渊和叶安澜的立场上,尽可能不带任何偏向的想了想,觉得如果换成她自己,她也绝不会因为自己师兄的舅兄早就看中了某块地方,就把自己靠本事打下来的领土拱手相让。   她和谢渊夫妻关系还算融洽,自然不希望他和自己娘家反目对立,所以就主动担当起了润滑油一样的角色。   托她的福,她哥对谢渊的不满倒是没有了,但因为她花了大量篇幅夸赞叶安澜,她哥却又生出了另外一种心思。   什么心思呢?   为自己丧妻的长子求娶叶安澜,然后直接来一个人财两得。   要是换了一般人家,女儿就算打下再大的基业,女儿一旦出嫁,这基业搞不好也要留在娘家,留给父亲或者兄弟承继。   可叶安澜的情况却与寻常女子不同。叶金奎两口子虽然一直被叶安澜当作亲生爹娘对待,但他们却很有分寸的一直谨守主仆之别。   他们从未觊觎过叶安澜的任何东西,甚至还一直要求自己的亲生儿女也唯叶安澜马首是瞻。   有眼睛的人全都看得出来,叶氏的基业,就是完完全全属于叶安澜自己的东西。   也就是说,如果有谁能够抱得美人归,那叶氏的地盘、兵马、财富,就也毫无疑问会是叶安澜未来夫婿的。   原本他们以为,叶安澜会为了把控权力,找一个没什么本事但却胜在听话的男人入赘叶家,结果叶安澜居然一直都凭实力保持单身,这就让众人不由生出了一些别的想头。   毕竟叶安澜如今都已经十五岁了,这个年纪在古代,已经是可以出嫁的年纪了。   叶安澜一直没有说亲,周边的大小势力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们却知道,这是他们的一个机会。   和别家不一样,谢渊的那位舅兄原本没想打叶安澜的主意,主要是他家根本没有能和叶安澜联姻的合适人选。   他倒是有两个年纪较小的儿子和叶安澜年岁相当,可问题是,叶安澜好歹也是叶氏之主,他总不能让人家带着兵马、地盘、财富嫁给小儿子,然后却把家业传给大儿子吧?   就算他真有这么坏,人家叶安澜也不可能就那么乖乖听他安排啊!能打下这么大一块地盘的女人,谢渊舅兄可不认为她会眼睁睁把自己的基业拱手让人。   可他又不可能因此就把家业传给幼子,让大儿子的处境从此变得尴尬万分,为他们兄弟反目埋下祸根。   这次也是赶巧了,就在谢渊妻子写的信被人送回娘家的前两天,谢渊舅兄的大儿媳居然因为难产,一尸两命直接撒手人寰了。   谢渊舅兄的大儿子悲痛万分,一心要给自己短命的妻子和没能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办一个盛大的丧礼,然而他岳家却和他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   比起死去的女儿,他们更重视自己一家和谢渊舅兄一家的姻亲关系。   谢渊舅兄的大儿媳还没有出殡,她的亲爹亲娘就把她几个妹妹全都带到了她丈夫面前。   谢渊舅兄很是看不上这一家子的冷血凉薄,十分不想顺了他们的意,可他们的这个做法,却也给谢渊舅兄提了个醒儿。   他忽然想到,现在他已经有了跟叶安澜联姻的合适人选。   在他想来,他大儿子虽然娶过一次妻,年纪上也比叶安澜略大几岁,可却好在膝下没有儿女。   一个无儿无女的鳏夫,放在寻常百姓家都很容易就能娶到门当户对的大姑娘,更别提他的儿子还是他的嫡长子,是他这一方义军势力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再加上他身为亲爹,在看自己儿子的时候,双眼那都是自带美颜功能的,他把自己细数出来的儿子的其他优点往上一叠加,顿时就觉得儿子就算是丧妻的鳏夫,配叶安澜那也绝对不能算是辱没她了。   至于他帮自己儿子求娶叶安澜有挖谢渊墙角的嫌疑,唔,这事儿也很好解决,他只要说自己是为了妹妹着想就可以了。   叶安澜现在没说亲、没嫁人,又不代表她一辈子都不会说亲、不会嫁人。   可他纵观全局,除了谢渊,这世上还真没有哪一方义军势力是与叶安澜建立了长期稳定合作关系的。   这种情况下,叶安澜如果想要选择一方义军势力与之强强联合,谢渊岂不是就成了最佳人选?   如此,他自然有充分的理由为自家妹妹担心。   想好了搪塞谢渊的说辞,谢渊的那位舅兄立刻就迫不及待让人组了个求亲使团。   巧的是,冯家军和黄家军也跟谢渊舅兄打了一模一样的主意。   他们两家,一个是为冯家军一把手的嫡长孙求娶叶安澜,另外一个则是为黄家军的现任当家人求娶叶安澜。   冯家军的一把手是个已经年过五十的老将军,他原本是朝廷任命的驻军将领,乱世到来之后,他顺势而起,以自己的心腹下属为班底,迅速拉起了一支义军势力。   他的嫡长孙今年十六岁,和叶安澜年纪相仿,因为家学渊源,这两年在战场上表现也还算活跃。   当然,他的所谓“活跃”,和叶安澜的“活跃”,那绝对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活跃”。   叶安澜是身先士卒,永远冲在最危险的地方,这位则是永远被忠心的下属团团簇拥,去的都是既能捞军功又不会有太大危险的地方。   冯老将军想要为他求娶叶安澜,看中的也正是叶安澜既能给他带来触手可得的莫大利益,同时还能在未来替他闯过尸山血海。 第278章 各有算计   冯老将军有三子二女,多年征战的结果,就是他三个儿子,死的只剩下了最不成器的小儿子,两个女婿,也死的只剩下了野心勃勃极不听话的那一个。   如今他已经年过五十,就算以后他侥幸没有死在战场上、死在战斗中,以他多年征战落下的一身伤病,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好活。   可他的儿孙,却根本撑不起他打下的偌大基业。   反而是他那个野心勃勃的女婿,可比他定下的第一继承人,也就是他的嫡长孙要有心机、有本事的多。   冯老将军不想把两个儿子拼死拼活打下的地盘拱手让给女婿,可他又担心等哪天他突然撒手人寰,他的嫡长孙会因为占着那个位置而被他那位野心勃勃的女婿给直接害死。   正当他因为女婿日渐显露的野心而满心忧虑之时,叶安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下了十数个州县。   她展现出的强悍攻击力,让冯老将军心惊之余,也看到了保住自己嫡长孙性命、地位的希望所在。   他和自己的心腹谋士商量了好一阵子,定下了若干可以让步的条款、可以许诺的条件,然后才选在叶安澜行踪明确的年前,派出使者过来蒙山求亲。   至于黄家军的现任当家人,他是在约么两个月前,才接了自己死去叔叔的位置,勉强坐上了黄家军一把手的位置。   他那位死去的叔叔,接的是他战死父亲的位置。   虽说当初接任之时,对方就已经许诺了以后会把这个位置传给侄子,但这么多年过去,他这个等着接任的侄子都已经长到十九岁了,他的那位好叔叔却不仅没有归还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位置,反而还连他的婚事都不帮他操持。   他没办法,只能联络自己父亲的旧部,请他们帮忙,在战事起时,趁乱杀了他的那位叔叔。   他成功了,可他叔叔的儿子们、死忠们,却也因此和他更加严重的对立上了。   他仗着自己父亲的余荫,当然主要还是占了他叔叔的儿子们年纪都不是很大的便宜,磕磕绊绊勉勉强强坐上了首领的位置。   然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他听从谋士的建议,派了求亲的使者往蒙山拜访叶安澜一系的首脑人物。   也是赶巧了,他们一个是因为突然有了合适的人选,一个是为了将就叶安澜的时间,另外一个则是刚刚腾出手,结果却恰好全都赶在了这个时间点,携重礼往蒙山来了。   得到消息的谢渊,顿时改了主意。   他决定不走了,他要留下做搅局的那个人。   呃,不对,他要留下帮着李璟做搅局的那个人。   这时候的李璟还不知道,谢渊居然因为这事儿燃起了熊熊斗志。   此时的他,正把自己好不容易搜罗到的一张长弓递给叶安澜。   叶安澜力大无穷,一般的弓,她随便一拉就能拉开,根本发挥不出她的真正实力。   李璟心知她很多时候都是将就着在用各种武器,于是就一直在费心给她搜罗足够沉重、结实、锋利的刀,以及需要很大力气才能拉开、但射程却非常之远的弓。   刀的话他之前就已经送了一把给叶安澜,现在他又送了一把他辗转弄到的长弓给叶安澜。   叶安澜试了一次,发现格外趁手,立刻宝贝似的让人收了起来。   李璟笑看着她,“虽然我说的有些晚了,但还是要谢谢你之前出兵保护兰陵县。”   虽然如果他站在谢渊的位置上,他肯定不会像谢渊似的对着叶安澜耍赖皮,但叶安澜愿意在谢渊耍赖皮之后出兵,李璟觉得,他还是应该领这份人情。   因为固然叶安澜出兵,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和谢渊的师兄妹关系,但不可否认的是,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兰陵县住着他李璟的家人。   李璟觉得,就算叶安澜不提,这份人情他也得认。   “我也没吃亏。或者应该说,我其实才是收获最大的。”叶安澜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现在我的领地可一点儿也不比师兄的领地小。”   李璟笑得眉眼弯弯——叶安澜这么一说,他顿时回忆起了之前谢渊捶胸顿足的搞笑画面。   他对叶安澜道:“就算如此,我也还是要谢谢你。我知道你之前其实一点儿都没有掺和这场乱斗的想法,屯兵练兵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他一笑,叶安澜顿时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好像都要直接飞出来了。   她下意识深吸口气,“以前我确实只想独善其身,但现在我已经有点儿改变主意了。”   李璟诧异。   叶安澜对他笑了笑,“最近我渐渐意识到,没有什么人是能够独立存在于世界之外,除非你打从一开始就离群索居,躲进深山老林做个野人。”   “不然就算你孑然一身的到来,只要你活下去、活上一段时间,那么你就总会多出一个甚至几个牵挂来。”   “他们像钩子一样,把你和这个世界牢牢捆绑在一起,最神奇的是,他们还能让你甘之如饴,丝毫不以为苦,甚至还能让你主动投身时代的洪流,让你再也不想独善其身。”   “这个道理我明白的有一些晚,但万幸还不至于完全来不及。我还没有失去,那些我无比珍视的东西。”   比如她喜欢的人,比如她偶尔讨嫌但却多数时候都很靠谱的师兄谢渊。   听到叶安澜这么说,感慨良多的李璟正要开口说点儿什么,一个个头儿不高,身材瘦削,但却眼神冷厉,看着攻击性十足的矮个儿小男孩就风一样的跑了过来。   “公子,谢公子说他收到消息,冯、黄两家还有谢夫人的娘家都派了求亲使者过来,他让你自己多多努力,别让人把到嘴的鸭子给叼走了。”   李璟和叶安澜:......   尴尬的气氛在二人中间迅速蔓延,好一会儿,李璟才在那小男孩儿疑惑不解的一声“公子?”之后,一脸尴尬的对叶安澜道:“这是......花良,我在邳州捡的他,长安说他武学天赋很好,所以我就把他带在身边教导了。” 第279章 花良身世   叶安澜非常配合地转移话题,“你有时间教他?”   李璟:“......有一点儿。”   顿了顿他又道:“长安也会帮忙,不过他事情也很多,所以这孩子多数时候都是在自学。”   长安又要保护李璟,又要帮李璟分担一些重要的事,偶尔还要练兵或者带兵攻城,现在又多了这么一个眼神儿像狼一样凶狠的小男孩儿要教导,他怕是得把自己劈成四半才够用_(:з」∠)_   当然,长安年轻、武功高、精力旺盛,就算是多做点儿事,也可以当作是在为自己打拼前程。   可在这种情况下,再让他抽出时间,和跟他差不多繁忙的李璟一起教导花良,这对花良和李璟、长安来说,显然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她看一眼已经被李璟打发走的那道小身影,“这孩子的身世你调查过了?”   李璟点点头,“他今年八岁,还有个妹妹......”   从李璟不疾不徐的讲述里,叶安澜知道了花良的惨烈遭遇。   他本是邳州城郊某殷实农户家的孩子,他的亲祖母死得早,他祖父在他父亲六岁那年又娶了个无子大归的寡妇。   这寡妇在进门的第二年就又给他祖父生了个儿子,从此彻底在花家站稳脚跟。   万幸花良父亲的祖父母当时都还健在,花良父亲在自己祖父母的庇护下,平安长大,又顺利娶了媳妇。   花良的继祖母上有公婆震慑,对花良一家始终不敢做的太过分,但背地里的小动作却是免不了的。   有她在中间长期挑拨离间,再加上花良的父亲一直被花良的曾祖父母养在身边,以致于他和自己的父亲几乎没有多少相处的机会。   这就导致了,花良的父亲和祖父之间,有着极深的隔阂和误会。   花良的曾祖父担心自己死后花良一家会受委屈,于是在撒手人寰之前,把大孙子一家从儿子家里单独分了出去。   托他的福,花良一家却是过了几天好日子,但在邳州各地涌入大量流民之后,花良一家却到底还是没能躲过花良那位继祖母的狠毒算计。   拜花良那位继祖母数十年如一日的挑拨离间所赐,花良一家和花良的叔叔关系极差。   当他们生活的村子涌进手持刀剑、锄头、铁锹、棍棒的流民,花良的叔叔果断把自己哥哥推到了流民刀口下,让他帮自己挡了刀子。   花良他娘得知真相后要和对方拼命,结果花良的继祖母、叔婶却把她和她的一双儿女用绳子捆了,拖上车送去了那些流民的聚集地。   期间,花良和他妹妹不止一次哀求他的祖父救救自己一家三口,可就因为他继祖母说了一句“他们已经恨上老三了,你留下他们是想害死老三吗”,他祖父就立刻默许了他继祖母等人把他们一家送出村。   花良的母亲目眦欲裂,她恨自己,恨自己被仇恨冲昏头脑,思虑不周害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恨这一家子丧了良心的狗东西,恨他们害死了她的夫君还不够,还要再来一次斩草除根。   万幸,花良的继祖母等人也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恶毒倒是够恶毒了,行事却是不够大胆也不够谨慎。   他们生怕村民被花良母亲闹出的动静吸引过来,把花良三人匆匆一绑,他们就直接把人丢到手推车上送出了村。   出了村子之后,他们也没敢深入流民群里,而是直接就把花良三人丢在了流民能够看到,但却又来不及跑过来,把他们这些人也给一起留下的地方。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头都不敢回地拼命往村子里跑时,花良的母亲也已经迅速帮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解开了捆着他们的绳索。   她用自己血淋淋的手抄起石头,豁出命去和追过来的两个流民搏斗,最终总算带着花良兄妹逃了出来。   可在与那两个流民打斗的过程中,她却不慎被人捅到了肚子。好不容易带着两个孩子强撑着跑回村,花良的母亲松了口气的同时,直接就毫无征兆的死在了负责巡逻的同村青壮年男子面前。   花良的妹妹直接吓傻了,哭也不会哭了,话也不会说了,就那么呆呆跪坐在自己母亲的尸体旁边。   花良却是陡然迸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听得村里人在对他这份哀恸感同身受的同时,又情不自禁的有些毛骨悚然。   这时候的村里人还不知道,花良确实有让他们毛骨悚然的本事。   趁着事情闹大,花良先是把自己一家的遭遇和盘托出,然后又跪着求了不少在村里颇有威望的人,请他们帮忙把母亲和父亲一起草草下葬。   不是他不想给父母风光大办身后事,而是如今村子里的人因为战乱、匪寇、流民,根本就不敢轻易出村。   他没地儿去买那些丧葬用品,也没地儿去请和尚道士,就连他父母的棺材,他都是顶着自己祖父吃人的目光、挨着继祖母和叔婶的恶毒咒骂,用家里的田地跟村里备了棺材的老人换的。   花良的继祖母、叔婶原本以为,如今花良一家死绝,他们总算是可以把之前被迫分出去的那份家业拿回来了,却不料花良三人在那种情况下居然也能死里逃生重新回村。   最重要的是,花良还把他们一家做下的恶事全都抖了出来,甚至还大方地拿出田地跟村里人换棺材。   棺材能值几个钱?这村里打得最好的棺材,也不配换他们家的上等良田!   若不是有大便宜占,那些老不死的,会舍得把自己的棺材拿出来跟花良换田?   可花良却像是魔怔了似的,不管他的那些所谓亲人怎么撕破脸皮,表现出他们冷血无情只认利益的一面,花良都始终充耳不闻,一心只为父母操持丧事。   至于他妹妹,他趁着跟族长一家买棺材,私下塞了两个小银锞子给族长家的大儿媳,请她把自己妹妹留在家里保护起来。   族长一家得了好田和银钱,又同情花良兄妹小小年纪就遭此不幸,于是果断顶着花良祖父的压力,帮着花良照顾妹妹、操办丧事。 第280章 脑生反骨   花良在族人的帮助下安葬了父亲母亲,然后又花钱托人请了大夫给妹妹诊治。   好不容易小姑娘缓过劲儿,身体渐渐开始好转,花良那些不做人的血亲就又按捺不住闹上了门。   他们指责族长一家不安好心,说他们收留花良兄妹,为的是吞掉花良父母留下的那些财产。   花良被迫带着妹妹回到自己家,结果一进家门,花良就发现,他们家的粮仓、箱柜都已经被人搬空,鸡鸭牛猪也已经全都被人抓走,就只有他娘苦心藏起的一个小木匣子,还好好地藏在灶房柴堆下面的陶罐里。   他把装着房契地契以及少量金叶子、银锞子的小木匣子重新塞回陶罐,然后又重新把那块活动的青砖,以及之前盖在青砖上的柴火挪回原位。   再然后,他去了族长家,把自己家里发生的事儿全都告诉了族长一家。   族长气得胡子直翘,大骂花良那些不做人的亲戚“贼喊捉贼”。   花良反应倒是十分平淡,他拿出手头仅剩的几块碎银里最大的那一块,拜托族长的大儿媳帮他做多多的干粮。   族长的大儿媳好心建议,“婶子每天给你们做一些,你们直接吃新鲜的不是更好?”   花良却摇头坚持,非要对方给自己做多一些。   族长的大儿媳虽然不解其意,但却还是按照花良要求的,给他做了整整两大锅干粮。   她是掌灯时分做好的一锅白面馒头、一锅杂面馒头,留花良兄妹吃了晚饭之后,她让自己丈夫把花良兄妹和打包好的干粮一起送去了花良家,一方面是她不放心这两个孩子单独在村子里面行走,另外一方面也是给这对兄妹撑腰的意思。   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花良居然就在那天晚上,一把火烧死了包括他祖父在内的那一大家子。   没人能够证明这事儿是花良做的,但就在他家隔壁的他祖父家,住人的几间屋子外面却都有着明显的纵火痕迹。   再一想到花良父母的死,以及他们兄妹曾经也和他们母亲一起,被偷偷绑起来送去村子外面的那件事,再有就是最近的,花良祖父等人肆无忌惮的搬空花良父母留下的东西......   把这些事全都串在一起,人们对花良顿时心生畏惧。   从那一天起,村里再没人敢去招惹花良兄妹,但与此同时,大家却也不敢再和花良兄妹来往了。   花良显然早就料到了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他非常平静地按照族长的要求,给他祖父一家办了丧事,然后就带着自己妹妹关门闭户过起了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   然而这样的日子他也没能过得太久,很快他们村子就被溃逃的义军将士给洗劫了。   花良年纪小,家里又没什么值得守护的粮食、钱财之类,于是异常乖顺的任由那些义军将士把自己家里搜刮了一遍。   那些义军将士啥也没搜到,正要发脾气,花良就好心给他们指了去隔壁他祖父那边的路。   对方在隔壁果然找到了不少好东西,于是就也好心情地放过了花良兄妹。   可这么一来,花良兄妹却也彻底没了能吃的粮食、能花的银钱。   两个分别只有八岁、五岁的小孩子,眼看着就要因为亲戚恶毒、世道不好踏上死路,负责追剿那些残兵的李璟对他们伸出了救援的手。   当然,李璟帮助的并不是只有花良兄妹,那些和他们一样痛失亲人、家园、钱财、粮食的普通百姓,或多或少全都得到了来自谢家军的救济和帮助。   只不过像花良兄妹这样的小孩子,得到了来自谢家军的最多关心和帮助。   这些孩子基本都被送去了谢渊让人设置的慈幼局,只有花良认死理儿,非要死死揪着救了他们兄妹的李璟。   李璟被这孩子的顽固打败,只好把他和他妹妹全都留了下来。   原本,他是打算把这两兄妹都送回自己祖母那边,请她老人家帮忙教导、抚养的,结果长安却又告诉他,花良于武学一道很有天赋,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李璟因此动了好好培养花良的心思,这才不嫌麻烦的把这么一个小娃儿留在了自己身边。   听他简单说完这些,叶安澜略一沉吟便道:“那你不如把花良和他妹妹全都送到我这儿。我听你的这说法,那孩子之前应该是被她母亲的死给吓坏了,你把她送来,她不仅可以常常见到她最依赖的哥哥花良,而且也可以在我这里接受治疗。”   李璟一听顿时动心了。叶安澜的医术他是知道的,有她给花良的妹妹看病,可比他到处托人请那些稍有名气的大夫出手要强。   再者蒙山也是一个非常适合小孩子生活、成长的地方,安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里祥和、快乐、宽容的氛围,也对小孩子的性格塑造很有帮助。   不过,花良和他妹妹不同,这孩子很有攻击性。   他问叶安澜,“小姑娘送到你这儿倒是不要紧,可花良,你确定你的那些下属不会嫌弃他么?”   要知道在谢渊那里,谢渊的很多下属都是非常看不上花良的。   长安曾不止一次跟李璟抱怨,说那些人背地里骂花良“小小年纪心肠歹毒”“脑生反骨”“小白眼狼”“养不熟”。   甚至还有人委婉地劝告李璟,让他赶紧把花良送走,免得以后被这小狼崽子给反咬一口。   李璟当然不会听这些人的,可花良却还是因此变得愈发孤僻冷厉、攻击性强。   “我不敢说肯定没人嫌弃他,你也知道这绝不可能。但和师兄的下属比,我的下属明显会对花良更宽容。”   那些人嫌弃花良,是因为他们自幼就被这个时代的规矩礼法洗脑。   大家都觉得,就算长辈再有不是,你做孙子的、做侄子的,你也不该放火烧死你的祖父祖母、叔叔婶婶。   他们不会去想,花良是在为自己的父母报仇,是情有可原,是快意恩仇。   叶安澜不能保证自己身边一定没有这样的人,可最起码,在叶安澜这个本就是“离经叛道”这四个字典型代表的女性义军首领身边,那种会把这个时代的规矩礼法奉为圭臬的顽固守旧派数量会很少。 第281章 谁吃定谁   李璟想想也对。   正所谓人以群分,那些能够得到叶安澜重用的,想来应该都是明白事理、能够用自己的脑子辩证思考的。   他点点头,“那我问问花良的意见。”   花良想要报答他,不是非要缠着他让他更累,所以大概率会答应到叶安澜这边来,但李璟还是想要问问花良的意见。   他想当面跟花良把事情说清楚,不希望这孩子感觉自己是被嫌弃了。   “对了,你要不要再顺带送几个忠心可靠的家仆过来?我可以帮你训练他们。虽然很难达到长安那样的水准,但起码能比一般的侍卫、兵卒可靠一些。”   李璟唇角微扬。他觉得,叶安澜的这说法也太谦虚了些。就凭她能在短时间内把杨小桃和郑丰收培养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她给他培养的侍卫,怎么可能会是只比一般的侍卫、兵卒可靠一些?   “那我让我祖母帮忙挑几个李家的世仆送过来。”   “嗯,挑那种有习武天赋的。最好是像长安那样的。”   李璟:“......这恐怕有点儿难度。”   叶安澜被他罕见地一脸为难给逗笑了。   李璟也跟着她笑,一直等到叶安澜笑够了,李璟这才试探着问她,“那三家的......使者,你是怎么打算的?”   叶安澜一愣,她还以为李璟不会提起这一茬儿呢,却不料绕了一大圈,他居然又把话题绕回来了。   她看着李璟,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   李璟被她盯得感觉脸皮都要穿孔了,正打算放弃让叶安澜回答这个问题,就听叶安澜笑着说了一句,“战火未熄,何以家为?”   李璟一怔。   这句话他可太熟悉了,所有被他拒亲的人,从他那里得到的都是这个一字不变的反问句。   他一张脸已经彻底红透,甚至就连脖子和耳朵也都微微泛起了一层薄红。   在叶安澜的注视下,他无意识地抬手按住自己心口的位置,仿佛这样叶安澜就不会听到他陡然加快的心跳声了。   叶安澜被他这可可爱爱的反应给逗笑了,咋整,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调戏不谙世事的纯情小娘子,这罪孽可是大了去了o(* ̄︶ ̄*)o   得亏李璟不知她心中所想,不然怕是更要羞的想要落荒而逃了。   ***   从李璟那里得了准信,谢渊顿觉自己的一腔斗志简直毫无用处。   他一脸惋惜的吩咐下属收拾东西,“......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蒙山。”   众人应了声“是”就分头去忙了,谢渊却趁机把李璟留下说起了悄悄话。   他问李璟,“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既然喜欢人家姑娘,那就算现在不是提亲的好时机,起码你也要略微表示一二啊。不然万一哪天人家突然定了亲,那你以后还不得后悔死。”   李璟微笑,“她不会的。”   谢渊嘶了一声,“你这是吃定她了?虽然你和我是一伙的,你吃定她对我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你这样,我还真有点儿同情我那位师妹了。”   李璟无奈,“我没有吃定她,只是不想用承诺、约定之类的东西影响她。”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因为他不想仗着对方喜欢自己,就去有意无意影响对方的决策。   他知道叶安澜没有称帝的野心,但同时他也清楚,叶安澜没有现在就投靠某方势力的打算。   她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同时尽可能保全自己的下属和子民。   固然她的这种想法会被很多人嘲讽为“妇人之仁”,会成为很多人攻讦她的致命弱点,可李璟却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对叶安澜指手画脚某些东西。   他不会主动伸手把对方拉进这个漩涡,他只会在对方因为他掺和进来的时候,明明白白道一声谢。   他不会在对方付出的时候装糊涂,也不会仗着与对方名分未定就为所欲为,干干净净、明明白白,这是他能给叶安澜的最大诚意。   谢渊被他说的一阵无语,要是换成他,喜欢的姑娘他肯定第一时间娶回家,顾忌这个顾忌那个,这可不是他谢渊的风格。   不过谢渊也不会强迫李璟跟他一样,他这个人除了为君者该有的杀伐果决,也有为君者该有的宽广胸襟。   他能做到尊重并尝试理解自己下属的底线和原则,不会因为自己的利益就去逼迫对方做不愿意做的事。   “随便你吧,让你自由发挥我感觉会比我胡乱插手要好一些。”谁让叶安澜就稀罕李璟这款呢┓(´∀`)┏   ***   谢渊他们离开后,叶氏在蒙阴礼数周全的招待了三方来使,但与此同时,叶安澜也在第一时间拒绝了他们各自的联姻提议。   三方来使遗憾而归,黄家军的现任当家人因为急需援手,立刻就娶了另外一位义军首领的闺女,冯老将军和谢渊舅兄则分别在年后为自己的儿孙另外结了一门姻亲。   至此,叶安澜再次变得无人问津。   李氏很着急,叶安澜却很满意。   三家遣人过来求亲时,她处心积虑安排的“军演”,完美帮她震慑住了周边的几家义军势力。   年后,各家义军刚一忙完春耕就又彼此合纵连横打了起来,但他们却非常默契地同时避开了叶安澜治下各州各县。   人人都想把难啃的骨头留在最后,叶安澜因此得到了继续偏安一隅的机会。   各方义军势力今天和这个结盟,明天和那个反目,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的一些世家大族也开始陆续下场,以致于新的义军势力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出,然后又如烟花一般迅速消散在接踵而至的大混乱里。   局势乱成这样,就连谢渊都不敢继续轻举妄动了,他在用兵方面开始变得谨慎,反而募兵练兵的时候远比之前要更多了。   与此同时,相对和平安定的谢、叶、王、秦、裴、赵等义军势力的领地,也变成了那些饱受战乱之苦的流民最爱去的地方。   很多流民就算明知自己走到这些地方的希望十分渺茫,也会怀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拖家带口的往这几家的领地上跑。 第282章 不做阻力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曾经派人到蒙山求亲的三家义军势力,其中的两家如今都已经形势大变。   那位冯老将军,他已经和他的那位嫡长孙一起死在了战场上,他那位颇有心计的女婿,在他死后确实顺利接掌了冯老将军的地盘、兵马,但这些他好不容易弄到手上的东西,却被他在短短两个月内丢了近三分之二。   还有就是那位黄家军的当家人,他被自己的妻子下毒暗害,如今他们黄家军的地盘和兵马,一半归了他叔叔的一位旧部,一半归了他新鲜出炉的舅兄。   至于他那位杀夫的新婚妻子,这位据说在嫁过来前就已经有了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之所以答应自己哥哥的这个馊主意,为的正是用这份功劳,换取和没什么家世背景的青梅竹马喜结连理的机会。   唯一下场比较好的,就是谢渊舅兄的大儿子了。这位按照自己父亲的意思,娶了他们新收入麾下的陆姓望族的嫡支嫡女,这位陆姑娘不仅贤惠能干,而且还进门三月就已诊出喜脉,这一家子如今正是人逢喜事、春风得意。   这些消息,每隔两天就会有人准时送到叶安澜案头,她虽然十分忙碌,但为了掌控局势,她却必须每次都第一时间把这些情报拿出来看。   如此过了大概一年半,在叶安澜十七岁那年,叶安澜为李璟训练的六个侍卫,被她亲自送去了李璟那边。   李璟接下来要陪谢渊去打宿州,宿州是他们如今敌对势力的老巢所在,门厚墙高,将士凶悍,是块难啃的骨头。   虽说李璟身为谋士,不必亲自冲锋陷阵,但战场之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   征战就会死人,今天是别人,明天就有可能是自己以及自己人。   叶安澜实在放心不下李璟,于是就趁着给谢渊输送兵力,把那六个武功小有所成的护卫也给送到了李璟这边。   把人交出去后,她对李璟道:“花良我还要再留一段时间。”   李璟点点头表示理解,花良还小呢,就算武功大有进益,一个十岁的孩子他也不会丧心病狂带上战场充人数的。   他问叶安澜,“花良过得还好吗?他给我写信,每次都只说自己和妹妹一切都好。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叶安澜笑,“一开始他确实防备心极重,看谁眼神儿里都是满满的警惕和打量,在蒙山跟我们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性格就渐渐变得柔软、开朗了。现在他对我家里人,尤其是对我小妹叶棠,已经像是对待他妹妹那样,全然没什么防备心理了。”   李璟松了口气,“那就好。”   旋即他又颇为好奇的问:“叶三姑娘是怎么让花良对她放下戒心的?”   “唔,最开始应该是因为我小妹对他妹妹,就像是对自己亲妹妹一样好,后来两人接触的多了,不知怎么关系就变得特别好了。”   当初花良和他妹妹被送来蒙山,叶安澜在征求过苏婶子的意见后,就把他们安排到了女儿出嫁之后,正感觉家里十分空荡、寂静的苏婶子家里。   苏婶子和李氏一样,是个对小孩子颇有耐心的慈爱长辈。   有她和常去串门儿的李氏、杨婶子长期陪伴、关爱、教导,有包括叶棠在内的小孩子们毫无芥蒂的接纳、帮助、维护,花良和他妹妹慢慢打开了心结,活出了小孩子该有的模样。   在大人们不知道的时候,两人甚至已经和山上的很多小孩儿交了朋友。而在这些孩子里面,和他们兄妹关系最好的,就是叶安澜的小妹妹叶棠。   想到之前叶棠悄咪咪跟自己说的那件事儿,叶安澜笑着告诉李璟,“花良连以前别人骂他小狼崽子的事儿都告诉我妹妹了,我妹妹还劝他说,‘小狼崽子没什么不好的。我大姐说了,狼是一种勇敢、坚毅、团结、忠诚的动物。’”   李璟忍俊不禁,“原来你是这样教他们的?”   叶安澜老脸微红,“我就是给他们讲了几个小故事。”   李璟笑着正要开口,就见谢渊又脚步匆匆走了回来。   他吩咐了别人把他精心挑选出来送到叶安澜那儿,又经历了叶安澜悉心培养的精兵带下去安顿,自己则是留下给李璟和叶安澜当电灯泡之一。   “我就说这次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原来是担心延宁会有危险。”   叶安澜却没心情和他互怼,她不无忧虑的看向谢渊,“这是场硬仗,你们都要加倍小心,能用阴招儿的话,就尽可能别用性命去拼。”   谢渊:......叶安澜突然说话这么好听,而且说的还是这么沉重的话题,他表示自己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接茬儿了。   沉默片刻他才道:“你很担心延宁吧?”   叶安澜没说话。   谢渊又道:“为什么不劝他别往前冲呢?”   叶安澜看他一眼,“他有自己想做的事,而我不想成为他的第一道阻力。”   就像李璟从未劝过她别苟着,别浪费自己的才能,她也不会打着担心李璟、为了李璟好的旗号,劝李璟苟起来,别冒着生命危险去闯去拼。   谢渊颇受触动,他郑重承诺,“你放心,我会采取尽可能少死人的攻城方式。”   他养了那么多谋士,为的就是让他们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帮他以最小的代价获取胜利。   叶安澜心下微松,“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趁我还在这儿,你及早告诉我。”   谢渊闻言顿时喜笑颜开,“那可太有了!你等着,我让人拿一样东西过来。”   叶安澜一头雾水。   好在,很快谢渊就让人把他口中的那样东西送了过来。   “这啥?”   “盾牌!”谢渊指着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眉飞色舞的对着叶安澜连说带比划,“这是我帐下的一位墨家弟子想出来的,攻城的时候让人就这样组合起来,然后一起举着往前跑,城头上射下来的箭就没什么用了。”   叶安澜:......   她围着那个一看就很有分量的组合盾牌来回转了两圈,“这么大,你得分出去多少人才能扛起它?” 第283章 商量对策   “就是说啊!”谢渊右手握着的折扇,在左手手心敲出啪的一声脆响,“负责攻城的将士总不能全都跑去举盾牌吧?他们还要抬着云梯,推着濠桥和攻城车,能腾出一只手举个轻盾就已经很不错了。”   要让他们用只能举起轻盾的力道,把这面巨盾给合力举起来,这可就是在为难他们了。   叶安澜颇为无语,“你既然知道他们举不动,干嘛还把这面大到离谱的盾牌拿出来?”   “它好用啊,可以在作战的时候大量减少人员伤亡。”   谢渊此言一出,叶安澜顿时没话说了。如果是出于这种目的,那她比谢渊更希望这大盾能够派上用场。   “我已经在自己的亲卫军中选拔了一批力气较大的青壮年男子专门举盾,不过跟你和小桃比,这些人差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杨小桃和叶安澜一来本身就力气极大,二来她们又有内力在身,需要起码三十个青壮年男子才能扛起的这面组合巨盾,如果换成叶安澜和杨小桃,那她俩就能一人一边提着这巨盾在战场上来回走了。   可问题是,敌人守城是会用滚木、投石机这些东西对付他们的,如果只是靠着这面巨盾,叶安澜觉得自己大概率会被滚木或者大石砸出个好歹_(:з」∠)_   她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谢渊,谢渊却道:“如果是从你们头顶落下来的滚木或者大石,只要你们举好这面盾牌,你们就不会受伤。但如果是从你们侧面飞过来的滚木或者大石,那你们就得想办法自己把它击飞出去了。”   谢渊下属做出来的这面组合盾牌,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个被人倒扣过来的长条形浅铁盘子,这“铁盘子”的四周虽然都有向着斜下方延伸出去的一点边沿,但这一点点的边沿,很显然并不能完全挡住那些斜着招呼过来的攻击。   别说是斜着砸过来的滚木或者大石了,就算只是斜着射过来的箭支,叶安澜他们也得自力更生,自行解决。   万幸这样的情况不会太多,不然叶安澜都要怀疑谢渊是想借着这场战事弄死她了。   她略一思忖,“宿州多河,你为什么不在河水上面做做文章?”   谢渊叹气,“我也想过要水淹宿州,可这么做一来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二来也不利于我们以后治理宿州。”   宿州虽然多河,但每一条河却都不是河水汹涌湍急、可以直接拿来利用的那一种。   要想水淹宿州,谢渊首先得派出大量人手在上游修筑堤坝,拦截住足够他水淹宿州的大量河水。   且不说他们如果真这么做了,敌人肯定会第一时间针对他们布置陷阱、展开攻势,让他们无法顺利达成目标,就只说他们修筑堤坝、储存河水需要的大量时间,谢渊就根本腾不出来。   他的大军每在宿州城外多耗一日,周边其他义军势力就多一分的机会对他进行牵制甚至形成合围。   再有就是,他的大军就算不攻城,他该给的军需和饷银那也是一点儿都不能削减的,人吃马嚼的,这也是好大的一笔开支呢,谢渊根本就浪费不起。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事儿真的让他给做成了,那他攻下宿州之后呢?   百姓遭了水灾九死一生,城中尸横遍野,城外农田尽毁,他费了老大的力气,难道只是为了打下一座空城?   “......我不是让你水淹宿州-_-||”叶安澜揉着眉心开口,“宿州除了你的对家,另外还有很多无辜百姓,难道你觉得以我的性格,我会建议你为了取胜就殃及无辜?”   谢渊一听顿时就尴尬了。对啊,叶安澜比他还要爱惜人命。   他问叶安澜,“那你怎么还说让我在河水上面做文章?”   他没问叶安澜是不是要下药,往河水里下药,他得给叶安澜准备多少药?当他是天下第一药商不成?   再说了,人家宿州城里的将士、百姓,人家吃的喝的也不是河水好不好?他们往河里下药,估计也就鱼虾之类的小动物会被药倒。   谢渊相信,叶安澜肯定想不出来这么昏的招儿。   果然,叶安澜压根儿没打下药的主意,她对谢渊道:“我的意思是,既然地面上走不通,那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走水路?据我所知,宿州的护城河,河水基本全都来自沱河,而沱河却又穿宿州而过。”   谢渊苦笑,“我还没来宿州的时候就想过让人从水路潜入宿州,可宿州守军又不是傻的,他们怎么可能不防备我钻这个空子?”   他给叶安澜简单讲了一下自己派人过去,结果却发现河水入城出城的两个口子,已经全部都被宿州守军用足有他手腕那么粗的铁栅栏给牢牢封死的事儿。   “......他们的水性和身手都是我军中顶尖的,但要在水下把那些铁栅栏破坏掉......”说到这里,谢渊突然用力一拍自己前额,“我傻了!”   他怎么忘记了,他的兵做不到这件事,不代表叶安澜和杨小桃也做不到。   当然,前提是——   怀着十二万分的希冀,谢渊紧张兮兮的跟叶安澜确认,“师妹,你会水?”   叶安澜没有吊他胃口,“我和我麾下亲卫都会水。”   谢渊顿时一脸钦佩,“还是师妹你虑事周全。”   要知道叶安澜可是北边儿来的,打小儿就是个十足的旱鸭子,他记得之前这姑娘还溺水差点儿死掉来着(其实正主儿已经真的死掉了),却不料现在居然连这块短板都已经悄无声息的补上来了。   他想到了叶安澜之前溺水的事儿,叶安澜正好也把这事儿提溜出来做了个现成的借口,她道:“我只是单纯不想有个东西始终都能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   其他东西会不会的不打紧,这种一不小心就会在突然之间要了她命的东西,她就算再不擅长也会咬牙去学习的。   当然,她并不是在来到古代之后才学的游泳,她是在现代社会,在某次差点儿因为漂流淹死之后,一咬牙强逼着自己去学的。 第284章 下了降头   谢渊点头表示理解,不过对叶安澜这种迎难而上的精神,他还是十分欣赏的。   要知道很多人其实都更倾向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会在吃了亏后回避那些让自己吃亏的东西,而不是像叶安澜这样,咬着牙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   谢渊正想着,就听叶安澜又道:“我可以带队帮你解决水下的那些铁栅栏,但你得帮我准备一些东西,另外还要派一批水性好的将士跟我一起潜入城内。”   谢渊秒懂,“你是怕他们派人守在出水口和进水口处?”   叶安澜点头,“虽然守着的人应该不会特别多,但我们最好还是做足准备。”   总不能事到临头,发现自己寡不敌众了再来后悔。   谢渊用力点头,“我这就把水性好、身手也好的精兵都给挑出来。”   “也不用那么多,有个一百人就差不多了。”叶安澜说着摸出自己的炭笔和小本子,“我给你写张条子,你让人照着帮我准备东西。”   她要的东西还挺多的,除了水靠、绳索、钩爪、弓箭、刀斧、霹雳弹之外,还有火折子、金疮药、空心芦苇秆等小东西。   水靠谢渊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弄不来一百多套,其他东西倒是都用大箱子和油纸层层包裹着,一点儿不少的如数送了过来。   “水靠只有五十六套,不够的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去搜集了,只是要劳烦师妹你多等个一天左右了。”   叶安澜点头表示了解,“那我就多等一天。”   谢渊闻言心下大定,他对叶安澜道:“那我这就组织人手为修建堤坝做些准备。”   叶安澜唇角微扬,“故布疑阵?”   谢渊点点头,“我们要是按兵不动,对方肯定会提高警惕,可若是直接攻城,将士们却又难免出现人员伤亡。”   不知不觉的,叶安澜对人命的格外重视也让谢渊多少受了些影响,在效果差不离的情况下,他已经渐渐习惯了选择人员伤亡较小的那些计策。   和叶安澜打了声招呼,谢渊就风风火火带着自己的心腹侍卫去找谋士、将领们商议修建堤坝的事情了。   他大张旗鼓的把众人召集到一处,然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众人去找擅长水利一道的能工巧匠。   他此言一出,他帐下谋士、将领顿时集体傻眼了。   不是,这个话题他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一次了吗?   当时,他们家主公不是第一个跳出来否决这一计策的吗?   这怎么过了还不到半天时间,他们家主公就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想到突然到访的叶安澜一行人,立刻有脾气急、性子直的谋士和将领,跳出来七嘴八舌的开始劝说谢渊,让他不要被叶安澜忽悠得忘了自己的初衷和本心。   谢渊老神在在听着众人左一句“不可啊,主公”,右一句“您三思啊,主公”,心里的小人儿默默向现成儿的背锅侠叶安澜道了个歉。   没办法,如果不让叶安澜背黑锅,他根本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失心疯似的,非要采用一个已经被他亲口否决的办法_(:з」∠)_“”   为了不引人怀疑,他只能先委屈叶安澜充当一下不怀好意蛊惑他做出不智决定的负面角色了。   至于那些谋士、将领跟他老调重弹,说起的修筑堤坝并不可🅜🅐🅛🅘行的理由,谢渊表示,这些他早就已经听过一遍了,但他就是想要修筑堤坝,然后水淹宿州。   讲道理讲不通,他们一二三四把所有弊端全都老调重弹说了个遍,自家主公却始终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愣头青模样,暗示他叶安澜不怀好意吧,他又一脸义正言辞的对众人说,他师妹是绝对不会坑他害他的。   这给众人给气的,简直都要忍不住怀疑那个该死的叶氏之主,是不是就在刚才,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给他们家主公下了个降头!   有那脾气暴躁的,当场就要去找叶安澜算账,最后还是谢渊板起脸,他们这才迫于主公威严,暂时放过了“罪魁祸首”叶安澜,委委屈屈的照着谢渊的吩咐出去办事了。   当然,因为打从心底里并不认同谢渊的这个决定,众人做起事来,效率那是前所未有的低。   他们非常神奇的在精神层面与谢渊实现了神同步,谢渊想要的“雷声大雨点小”,他们完美达成目标。   至于谢渊让他们去找的精通水利的能工巧匠,不好意思,找了一天,符合条件的人他们一个也没找着。   这要不是谢渊故意做给敌人看,而是谢渊真的想要这么做,谢渊都得被他们这毫不掩饰的磨洋工态度给气到三尸神暴跳。   “主公,水靠送过来了。”谢渊刚打发走第十二个私下来劝他改变主意的下属,他的亲卫统领就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谢渊闻声,立刻大步流星往叶安澜暂住的营帐那边走,“带上东西,跟我过来!”   亲卫统领应了声“是”,然后让人抬着从其他城池快马加鞭送来的那些水靠,紧紧跟在谢渊身后,直奔叶安澜营帐所在之处。   一进门,谢渊就迫不及待道明来意,“东西全都准备好了,今晚你们就可以采取行动了!再有就是,你要的那一百人,我是直接从我的亲卫里选出来的。一来他们身手好,对你帮助更大,二来他们知道内情,做事儿的时候不会因为心里有情绪故意拖后腿。”   叶安澜闻言不由轻笑出声,“这一天你是不是过得十分煎熬?”   谢渊眉心跳了两下,“别提了-_-||除了少数几个聪明的,一冷静下来就看出了这件事处处不对劲。其他那些,生怕我被你给蛊惑了,我走了你来,你走了他来,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们都快把我帐篷门口的地皮给踩秃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们劝我的那些话,不想听都不行,就拽着你,非得他们自己说够才算数!”   他一脸憋屈,叶安澜却听得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样的谢渊,看着不再像是清贵骄矜的贵公子,反而更像是个拿一群熊孩子束手无策的倒霉家长。 第285章 潜入宿州   叶安澜觉得,如果不是谢渊平时就对自己的下属十分宽容,这些人也不会有那个胆子拽着他,非要让他听完自己的话。   这种主从氛围是她喜欢的,也间接证明了她确实没有看错谢渊。   她带着杨小桃等人,把所有东西全都检查了一遍,然后又在谢渊的示意下,提前见了一下那一百名被挑出来的谢渊亲卫。   等到跟所有人全都混了个脸熟,又把工具、武器全都发下去,她这才带着大家简单吃了点饭。   因为夜里还有一场秘密行动,吃过晚饭,叶安澜就让大家都先回去休息了。   一直到约定好的子时初,叶安澜这才全副武装,带着杨小桃、郑丰收以及另外二十名她的亲卫,去跟谢渊的一百名亲卫会合。   众人在约定地点见了面,然后悄悄出军营,朝着沱河上游一路疾行。   行至距离宿州约么六七百米的一处浅滩,叶安澜他们从谢渊亲卫早就打着“修建堤坝”的旗号踩好点儿的地方下水,结伴游向宿州城所在方向。   与此同时,军营当中的谢渊也已经行动起来。   他连夜召集了包括李璟在内的心腹谋士、将领,要求他们点兵出征,随时准备策应叶安澜他们攻城。   李璟早就已经从谢渊、叶安澜那里听说了他们的全盘计划,其他人却是直到此时才有了一种“哦,原来我家主公没有失心疯”的踏实之感。   一念至此,众人顿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也不觉得自己脑壳儿突突直跳格外闹心了。   他们双眼锃亮,精神百倍的撸起袖子就去忙活了。   谢渊颇为无奈的摇摇头,“这些家伙可真是......”   李璟笑,“他们也是担心您。”   现在好了,他们知道谢渊是另有谋算了,就不会再怀疑叶安澜是给谢渊下了降头了。   说实在的,老是听到同僚恶意揣测自己的心上人,李璟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了没为叶安澜辩驳的。   再说终于被动洗白了自己名声的叶安澜,她带着一百多人顺流而下,很快就游到了被铁栅栏挡住前路的那片水域。   铁栅栏很粗,水里作业又不像陆地上面那样方便,叶安澜试了一下,发现如果只是把双手环绕上去用力拉扯,那么除了她和杨小桃,其他人怕是都只能把这铁栅栏略微掰弯一点儿。   可如果用上斧头、霹雳弹之类的其他工具,动静一大,那些负责守着河道的敌军将士,又毫无疑问会被他们惊动起来。   到时候那些人肯定会第一时间发信号,招来更多敌人对付他们。   为了避免落入寡不敌众的不利境地,叶安澜放弃了使用工具。   她打手势,让众人自己散开警戒,而她则是和杨小桃一人一边,跟拔萝卜似的,开始用力往外拔那一根根的粗铁棍。   铁棍的两端全都被固定在城墙内部,两人为了方便发力,脚直接踩在了其他铁棍上面不算,腰间还分别牢牢捆着一根绳索。   绳索的另外一端分别被十来个年轻力壮的谢渊亲卫拽着,每次叶安澜和杨小桃一打手势,他们就会握紧绳索,帮着两人稳住身形。   两人力气都大,有了落脚点方便发力,她们拔起铁棍来虽说也费力,但却不会像其他人似的,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撼动这铁棍。   在她们的不懈努力下,拦在城墙下方的那些铁棍,只用了短短一刻半钟,就被她们一根一根陆续薅了出来。   谢渊的亲卫全都看傻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力气大到这种程度的人,尤其,这两位还都是女人!   女人在人们的固有认知里,一直都是纤弱柔婉的代名词,就算是农村那些需要和男人们一起下田的妇人,她们的力气整体来说也还是不如男人的。   可就在今天,就在这里,谢渊亲卫们的固有认知被打破了。   他们先是震惊,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是一脸麻木的干脆躺平。   算了,他们不纠结了,反正就算把眼睛揉瞎,他们看到的画面也不会有任何改变_(:з」∠)_   想明白了这一点,众人的表情总算正常了点儿。   等到叶安澜打手势,示意他们跟着她一起进城时,众人恰好已经恢复成了平时那张面无表情的严肃脸。   他们提高警惕,迅速游到叶安澜两侧和前方,用实际行动阻止叶安澜第一个冲进城内。   这是他们出发之前,谢渊提前叮嘱好的。   在谢渊的想法里,他让叶安澜和杨小桃帮忙处理那些铁栅栏就已经是在仗着师兄的身份蹭好处了,要是他再让人家打头阵,那他就实在有些厚脸皮了。   再怎么说,叶安澜也是叶氏之主,她再有本事,再艺高人胆大,谢渊也不会没分寸到真把人家当成自己麾下将士使唤。   这个小细节,杨小桃和郑丰收大大咧咧的根本没在意,叶安澜和文六娘却一瞬就懂了谢渊的用意所在。   叶安澜唇角微扬,觉得有些暖心,文六娘却暗叹谢渊不愧是谢氏的嫡系子孙,这拿捏分寸的手法,精准娴熟的简直就像是吃饭喝水这一类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本能似的。   被谢渊的亲卫护着,叶安澜他们尽可能不发出大的声音,悄悄从已经没了铁栅栏的洞口游进宿州城内。   为防被人看见他们的身影,众人全都憋了一大口气,尽可能朝里埋头游了一段。   直到队伍里的一百多人全都进了城内的河道,众人这才在叶安澜的示意下迅速冒头、上岸。   负责守卫沱河入口处的敌军将士第一时间发现了叶安澜他们,然而还没等他们对自己的同伴示警,以叶安澜为首的二十来人就已经非常默契地人手一个,解决了这些负责此处的敌军将士。   把已经变成尸体的敌军将士缓缓放在地上,众人在叶安澜的带领下,迅速朝着城门方向袭杀过去。   城门处守军极多,叶安澜没有第一时间带人冲锋,而是先扔了好大的两包药粉过去。   包着药粉的纸包在半空被她用弓箭射穿,银灰色的药粉纷纷扬扬,撒了听到动静冲出来的敌军一头一脸。 第286章 习惯使然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药粉笼罩的敌军将士,很快就因为在呼吸时不小心吸入药粉而相继倒地。   他们甚至都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战力就已经折损近半。   剩下的敌军将士顿时军心大乱,叶安澜却趁此机会,带着她的那些亲卫冲杀过去。   谢渊的亲卫很有眼力见儿,叶安澜一动,他们立刻也跟着杀了过去。   众人像割麦子似的,没一会儿就把守城门的将士都给收割完了。   城墙上的敌军守将听到动静,探头往下看来,结果却被叶安澜扔了一杆长枪上去,直接扎穿了左胸的位置。   他从城墙上倒翻下来,叶安澜准准接住,然后轻手轻脚把他放到一边。   与此同时,谢渊的亲卫也已经冲过去,数人合力打开了面前的厚重城门。   城门打开的时候动静很大,在寂静的夜里能够传出很远,再加上守城的将领又被叶安澜给一枪扎下来了,城墙上的士兵这时候早就已经炸开锅了。   他们开始通过喊声、鼓声、锣声拼命传递信息,召唤援兵,但他们的这个搞法,却也等于是给守在城外,就等着配合叶安澜他们攻城的谢渊一方提了个醒儿。   负责带兵的谢渊麾下将领手一挥,早就已经跃跃欲试的众将士顿时嗷嗷叫着冲了过去。   他们全力奔跑,几乎和城内的援军同时赶到。   但和有备而来、军心大振、阵容齐整的他们相比,因为谢渊坚持修筑堤坝的脑抽行为而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的敌军将士,此时不仅军容不整、阵型混乱,而且作战的时候也完全让人看不出有何章法可言。   他们只是盲目地在往城门处冲,一心只想靠着人数堆死叶安澜等死守着城门不肯退让的谢渊一方。   然而在对人少一方比较有利的狭小城门洞里,以叶安澜他们的身手,一时半会儿的,这些人还真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大威胁。   再加上叶安澜还带了一颗霹雳弹进城,这玩意儿那么危险,运输起来又那么麻烦,叶安澜坚持要带,为的还不是在关键时刻用来保命。   也就是现在敌军人数还少,不然叶安澜早就让专门负责运送这玩意儿的谢渊亲卫,把这颗霹雳弹丢到敌军最密集的地方,为己方减轻压力了。   ***   从城外冲进来的谢家军,很快就和城内的敌方将士打作一团,负责守住城门的叶安澜等人反而因为己方兵马的大量涌入而压力顿减。   她带着杨小桃等人又在城门口守了约么两刻钟,城门口处就已经彻底没了地方兵卒。   眼看着已经有人过来接手城门位置,叶安澜手一招,示意杨小桃等人跟她走,“好了,没我们啥事儿了,我们可以徐徐退场了。”   杨小桃随手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那我们现在去哪?回军营吗?”   叶安澜点点头,“回吧。大家今晚都辛苦了,另外还有四十多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接下来我们就专心休息、好好养伤就可以了。”   要说谢渊的亲卫还真不负“精锐”之名,今晚他们先是在河水里泡了那么久,然后又参加了那么激烈的一场战斗,谢渊的亲卫居然一个都没有丢掉性命,这在叶安澜看来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她今晚的表现,在谢渊的一众亲卫看来,也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   之前她和杨小桃徒手卸掉铁栏杆就已经够吓人的了,后面她又神出鬼没的救了她自己的亲卫十多次,让她那十多个原本应该死于非命的亲卫,奇迹般地居然全都活了下来。   已经习惯了叶安澜在混战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杨小桃等人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甚至杨小桃现在都已经跟着叶安澜学会了,在混战当中,她也已经可以偶尔帮着自己的同袍挡下致命一击,只不过她还做不到像叶安澜那般迅速、那般频繁。   可在谢渊的一众亲卫看来,能在对敌之时纵观全局,甚至还能在关键时刻出手帮助别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武功高能够形容的了。   首先叶安澜得有那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其次她还得每次都精准判断出敌人的攻击是否致命、她的同伴是否能够避开、她是否需要出手帮忙、出手又要怎样出手、何时出手,以及出手的同时,她又要如何确保自己不会被人趁虚而入。   光是想一想,谢渊的亲卫都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了,就更别提是在大混战的时候让他们像叶安澜那样临场应变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叶安澜并没有他们预想当中的那么神奇,她大脑的反应速度也没有比其他人的快几倍。   之所以能够在混战当中频繁顾及到别人,是因为叶安澜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战斗方式。   在穿越之前,她就是个既没有丧尸化,也没有觉醒任何异能的普通人。   为了能够在危险重重的末日世界有尊严的活下去,她和与她志同道合的一群普通人一起组了个队伍。   她们拼了老命学拳脚功夫、学使用枪械、学自制炸弹......然后,绞尽脑汁通过团队配合提升自己的作战能力。   一个人对付不了的敌人,那就一群人共同发力。这就是他们的生存哲学。   因为有着丰富地协同作战经验,叶安澜早就已经不需要精心计算帮助队友的时机和方式了。她在末世第三年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凭着经验和直觉去做选择了。   来到古代之后,她虽然换了一具身体,多了天生的一身怪力,又练了内功和轻身功法,但她前世历练出来的战斗经验和直觉却并没有因此消失。   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和调整之后,叶安澜前世历练出来的宝贵战斗经验和直觉就又重新开始发挥作用了。   甚至因为受她影响,包括杨小桃在内的她的那些亲卫,渐渐也有了一起合力对敌的经验以及默契。   只不过他们身份不如叶安澜贵重,谢渊的亲卫对他们并不是十分关注,再加上他们出手的次数也没有叶安澜多,所以谢渊的一众亲卫才会忽略掉他们彼此之间的默契配合。 第287章 挖坑自埋   众人出了城,沿着大军行进的反方向回到军营,然后又强撑着疲惫的身躯,去跟谢渊汇报他们的任务完成情况。   谢渊见到他们,立刻就先让人把伤者送去了军医那边,然后又吩咐伙夫准备吃的给他们补充体力。   两个命令传达下去,他这才请了叶安澜等人在自己的军帐内落座议事。   叶安澜也有些累了,尤其是回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她就更想早点儿完成例行汇报,然后立刻回去休息了。   在谢渊下手的位置上坐下,她直截了当地对谢渊道:“宿州城门我们已经按计划打开了,霹雳弹没用上,我让他们留给前线的先锋军了。我们回来时,我方已经有四千多兵马杀进了宿州城。”   谢渊点点头,“刚刚收到的最新战报,一刻钟前,敌军已经出现溃逃迹象。”   谢渊坐镇中军,前线有快马来回传递情报,所以叶安澜他们这些腿儿着走回来的,消息反而比谢渊这边相对滞后。   “那就好。”叶安澜自己也曾带兵出征,对这里面的套路门儿清,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意外谢渊能够掌握前线战况。   两人随意交谈几句,叶安澜就带着杨小桃等人,回了自己的军帐那边。   等她休息够了,李璟特意来了这边一趟,一是给她送饭,二是特意过来告诉她,宿州已经落入谢渊手中。   叶安澜听了就打算带人回转蒙山,她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李璟,李璟早有所料,立刻让人拿了他这段时间搜罗到的农耕、建筑、水利方面的书籍过来。   他对叶安澜道:“最近没有寻到好字帖,等什么时候寻到了,我再让人随信一起送到蒙山。”   叶安澜:......_(:з」∠)_   她那儿已经堆了不下二十本李璟让人送来的各种字帖,如果这个坑不是她自己挖的,她现在一定立刻、马上毫不犹豫的拒绝李璟的送字帖计划。   可问题是,这个坑是她自己挖的......┭┮﹏┭┮   她想什么,表情就生动的展现出什么,李璟瞥见她想说什么又努力忍住的那副表情,忍笑忍的肚子都在微微抽痛。   他问叶安澜,“你打算何时去跟主公辞行?”   “等会儿就去。”她打算明天就带着自己的队伍返回蒙山,自然要提前一天去跟谢渊打招呼。   然而让叶安澜没有想到的是,她辞行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第二天,谢渊居然还能再给她另派一项活计。   什么活计呢?护送谢渊的妻儿去见他舅兄。   谢渊的妻子在十个月前诞下一子,消息送到叶氏,叶安澜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扫视的太快看蹿行了。   她放慢速度,用右手食指比着那一个个文字,一列一列竖着看了一共两遍,这才从之前那种难以置信的情绪当中回过神来。   倒不是她不希望谢渊后继有人,实在是谢渊和他夫人,他们把这件事儿瞒得真的太结实了。   叶安澜印象当中漫长的怀孕、艰难的生产,在他们这儿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这不是女人家十月怀胎生了个孩子,而是谁家的小母鸡日常下了个热乎蛋_(:з」∠)_   冲击来的太过突然,叶安澜怀疑自己看错了也是情有可原。   当然,这也侧面证明了谢渊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虽然叶安澜为了避嫌,并没有往谢渊那边安插太多眼线,但她在周边其他义军势力的地盘上,却安插了不知多少眼线。   同理,谢渊的地盘上,也有其他义军势力安插的无数眼线。   可这些眼线,居然谁也没有察觉到谢渊的夫人居然早就已经身怀六甲。   直到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谢渊这才有选择的往外透了一点消息。   或许是料想到了叶安澜会被这个大雷给劈晕,谢渊在给叶安澜的亲笔信上简单解释了一下他们两口子的种种顾虑。   叶安澜看完信,对他玩儿的这一手不仅没有任何反感,反而还格外赞赏他对自己妻儿的严密保护。   正如谢渊所说,不希望谢夫人顺利产子的人实在太多了,甚至有些根本不是来自其他义军势力的人,也为了自己的私利,日日夜夜盼着谢夫人千万不要生出嫡子来。   因为只有谢夫人生不出嫡子,谢渊才会接受他们的建议,往自己的后宅里再添新人。   新人打哪儿来?自然是打他们这些有意送女入谢渊后宅的他的下属家里来。   毕竟只是妾,和其他势力联姻的话是肯定不可能了,先不说谢夫人的娘家肯定不允许,就只说其他势力,人家又不傻,自然不会放着好好的正妻位置不要,非要放低身段,上赶着把闺女、侄女送给谢渊做妾。   可为了谢渊未来儿女的出身不会受人指摘,谢渊又不能随便买几个奴籍出身的仆婢给他生儿育女。   这种情况下,谢渊的最佳选择,就是从他下属的姐妹、女儿、侄女当中挑选妾室。   为了搏这一线机会,谢渊麾下的很多人,其实都在默默盼望谢夫人永远生不出孩子来。   当然,这些人基本都是不怎么得谢渊重用的,他们在谢渊帐下,属于既重要又不是特别重要的中流选手。   那些能够被他视作左膀右臂的顶尖选手,反而不屑通过这种手段拉近与谢渊的关系。   让谢渊欣喜、让别有居心之人失望的是,谢夫人虽然怀的晚,但却第一胎就生了个健康活泼的小小子。   等到消息渐渐传开,那孩子都已经该办满月宴了,谢夫人坐完月子,也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精明能干,有她镇着,别人再想动些手脚也晚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谢渊两口子视作珍宝的孩子,现在谢渊居然想要把他送去自己舅兄的领地?叶安澜表示她有点儿理解不了谢渊的脑回路了。   她问谢渊,“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儿子应该还不满一周岁吧?”   谢渊苦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舅兄一个多月之前在阵前不慎受伤,养了这么久却一直没能养好,他让人送信过来,说是想见我夫人最后一面,也想看看他素未谋面的嫡亲外甥。我夫人一看到信就哭得什么似的,非要带着儿子回娘家,我留在府里主持大局的幕僚劝都劝不住。” 第288章 婆家娘家   叶安澜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谢渊舅兄让人送这么一封信给谢夫人,打的毫无疑问正是感情牌。   他让自己妹妹带着孩子回娘家,往好里想,或许是为了借着谢渊的势,压一压那些因为他卧床静养就蠢蠢欲动的亲戚、下属。   往坏里想,他或许根本就是为了捏住谢渊的软肋,所以才会故意写这么一封信,鼓动谢夫人带着谢氏新鲜出炉的小继承人回娘家。   这些,她知道,谢渊知道,或许谢夫人也知道,可谢夫人自小被她哥哥千娇百宠着长大,她哥哥连“最后一面”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谢夫人怎么可能不动容?   叶安澜犹豫片刻才看着谢渊的眼睛道:“那你......这是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最坏的打算,他儿子怕是要在姥姥家长大,或者直接夭折在半途了。   谢渊沉默一瞬,然后笑着叹了口气,“我给我夫人写了三封急信。第一封信建议她先派心腹嬷嬷回去探病,她自己随后慢行,被她拒绝了。第二封信建议她把孩子送来我这儿,只身回去,她也拒绝了。第三封信建议她先把孩子寄放在你那里,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把孩子也接去我舅兄那儿......”   “不是,你等等。”叶安澜抓狂,“为什么你家的孩子要寄放在我那里?”   谢渊苦笑,“我这也是没办法了。”   “你没办法你也不能坑我啊!”叶安澜努力控制着自己蠢蠢欲动的脚,不让自己直接一脚踹过去,“不到一周岁的小孩子你让我带?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为什么要接你们家的这块烫手山芋?”   这年代医疗水平有限,小孩子的夭折率很高,他夫人要折腾自己不到一周岁的儿子就够离谱的了,他居然也跟着凑热闹,这夫妻俩的脑子里该不会是分别进了一片汪洋大海吧?   “你想接也没得接,我夫人不同意。”说到这里,谢渊又是长长叹了口气,“她为了生这个孩子吃了不少苦头,把这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一刻也不愿意让他离了自己眼前。”   叶安澜无语,“那她也得想想自己儿子的身体条件吧?那么小就带着长途跋涉......”   不吉利的话叶安澜不敢说,免得到时候有人赖她乌鸦嘴,但她要表达的意思却已经非常明显了,那就是她并不赞同谢夫人带着儿子回娘家。   虽说如果不绕路,而是直接从她叶安澜的地盘上过,谢夫人不仅不需要承担被其他义军势力趁机偷袭的风险,反而还因为路途缩短,所以完全可以顾忌着孩子的身体情况慢慢行进,但问题是,哪怕只是舟车劳顿两三天,小孩子也是很有可能会生病的。   更何况就算谢夫人带着队伍直接从叶安澜的地盘上借道,她也不可能只用两三天就抵达她兄长如今所在的地方。   “个中风险我都写信跟她说明白了,但她总觉得自己只要路上小心些,多注意些,孩子就不会生病。”   谢渊也是彻底没办法了,他现在正是征战的紧要关头,家里的事儿就难免有些顾不上,偏他留下的幕僚又不是他这个正主儿,不可能像他本人那般态度强硬。   而他虽然可以写信劝说他妻子,说的话却又不好过于直白。比如他怀疑自己舅兄想要扣押他儿子做人质,这话他说出来,在他妻子那里就只能起到反效果。   内心更深一重的忧虑不能直接说,只说对儿子身体的担忧,他妻子却又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为了回娘家看望兄长就不顾儿子的身体情况。   甚至信使最新送来的那封信里,他妻子还说了,如果他儿子确实在途中身体不适了,那她就立刻把儿子托付给叶安澜。   但同时她也说了,如果他们的儿子没有身体不适,那她就要带着儿子一同回去看望兄长。   谢夫人和李璟的表妹白芷筠一样,是个标准的古代仕女,她们自小就受家中女性长辈言传身教,言行举止绝不会突破这个世道为女性划下的条条框框,但是这却并不代表她们就没有自己的主见。   就像现在,对娘家兄长的担忧和信任,让谢夫人甚至不惜违背自己丈夫的意思,也要达成自己兄长的心愿。   她写来的信,虽然每一句话都恪守妻子本分,对谢渊恭敬有加,但态度上却柔中带刚,于关键节点分毫不让。   谢渊是既憋闷又生气,但顾忌着他的那位舅兄,他又不能采取强硬手段,把孩子从他亲娘身边强制带走。   他说不清是在跟叶安澜解释,还是在用这话宽解自己,“我这里其实也不安全。隔三差五的,我就要被人下毒或者刺杀一次。孩子就算真的送过来这里,我也不一定就能把他护得密不透风。再说他已经习惯了跟着自己亲娘,我要是强行把他带到我这儿或者送去你那儿,他怕不是也得大病一场。”   叶安澜忍不住也跟着他叹气。她听懂了,谢渊这是明知道自己儿子可能会有危险,但却迫于压力,只能答应。   她心说,这要是换成她处在谢渊如今的位置上,她肯定宁可跟盟友兼姻亲生出隔阂,宁可前功尽弃不再和敌军交战,她也绝不会在明知孩子可能会有危险的情况下,把自己不满周岁的儿子就这么让孩子他娘带走。   小不忍则乱大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诸如此类的话她听过不少,可她做不到。   她也不是不想给谢渊帮忙,要是那孩子已经五岁了,甚至哪怕他已经三岁了,她都可以考虑一下让谢渊把孩子送到她那儿寄养一阵儿。   可一个还不满周岁的奶娃娃,谢渊就算有胆子用她,她都没胆子接这块烫手山芋。   她对谢渊道:“我可以帮你护送他们,也可以借道给他们,但我只会把他们护送到老虎口,不会直接把他们送到目的地。”   开玩笑,她敢跑来谢渊这里浪,可不代表她也敢跑去谢渊舅兄的地盘上。 第289章 又有变故   谢渊那位舅兄跟谢渊可不一样,谢渊跟她是盟友关系,需要用她帮忙的地方多得很,起码眼下来讲,谢渊杀她不如留着她划算,而谢渊舅兄却一直都在觊觎她治下的济州、汶上等地。   她又不傻,给谢渊帮忙也就算了,反正不费她什么事儿,可她要是顺带把自己也给送上门......她难道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这就已经很不错了。”谢渊一点儿也不意外叶安澜会这么说,他对着叶安澜长揖到底,“那接下来就有劳师妹你多多照顾内子和小儿了。”   叶安澜嘴角微抽,“我说了,我只负责护送和借道。”   谢渊努力为自己儿子争取福利,“若我儿在路上身体不适,你......”   叶安澜用力摆手,“你还是让嫂夫人带个她自己信得过的大夫吧。”   谢渊一脸愁苦,故意可怜巴巴的看着叶安澜不说话。   叶安澜无语,一个大男人,做出这么一副样子你就不嫌磕碜吗?   一点儿没觉得自己这样很掉价儿的谢渊,最终死皮赖脸为自己儿子争取到了叶安澜的暗中保护。   用他的话说,他妻子虽然不会刻意去害自己的儿子,可她毕竟不擅医毒之道,就算带了信得过的大夫,也难保大夫不会中途被人胁迫或者收买。   再说就他所知,叶安澜的医术一点儿不比那些广受追捧的名医差。有她暗中保驾护航,谢渊也能更放心一些。   他也不求叶安澜站到明面上,因为知道求了也没用,对方肯定不答应,但如果只是求她暗中保护,谢渊相信,只要他态度端正,一向对小孩子格外关照的叶安澜大概率会答应。   事实证明,他想得很对,在确定了自己不会被卷进什么麻烦事儿的前提下,叶安澜确实不介意对谢渊的儿子伸出援手。   且不说她对幼崽儿一向都是能够庇护就多多庇护,只说谢渊好歹也是她的盟友兼师兄,在不会沾自己一身麻烦的前提下,叶安澜还是希望谢渊的嫡子能够好好活下来的。   当然,她对谢渊嫡子的庇护,最多也就只能截至到她把这对母子送到老虎口。   过了老虎口,这孩子会不会生病、会不会被人害了,这就不是叶安澜能管的事情了。   只希望谢夫人真能一如既往的精明,在娘家也护好她的宝贝儿子吧。   ***   因为答应了帮谢渊护送妻儿,叶安澜在回程时专门绕道去了一趟谢渊的府邸。   她带人赶到时,谢夫人早就已经收拾好行囊,在等着她的到来了。   这还是在谢渊嫡子满月宴之后,叶安澜第一次见到谢夫人。   谢夫人比那时瘦削不少,神情看着也难掩焦虑。   叶安澜见她这样,直接拒绝了她邀请自己暂住一晚的提议。   趁着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可以赶路,叶安澜直接让谢夫人带着孩子,跟她一起启程。   谢夫人自是求之不得,推让了两句略尽礼数之后,她就让下人把孩子抱了出来。   谢渊的嫡子在族中排行第五,平时身边人总是以“五哥儿”唤之,他正经的名字谢毅,反而没什么人会叫了。   谢毅是个胖小子,皮肤白皙细嫩,眼睛熠熠生辉,一笑圆胖的小脸儿就会变得比太阳还要灿烂耀眼,让人既想伸手捏捏,又想凑过去轻轻亲一亲。   这么可爱的孩子......ε=(´ο`*)))唉!!!   叶安澜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一派的风轻云淡,她甚至还按捺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和脚,没有放任自己凑过去稀罕一下这小可爱。   一行人为了照顾谢毅的身体,放慢速度朝着叶安澜的领地行进。   途中,但凡是能够在城镇留宿的,叶安澜宁愿少赶一些路,也会早早安排大家进城住宿。   实在赶不及到城镇住宿的,叶安澜也会提前规划好路线,给大家找能够借宿的村子。   如此缓慢行进了约么十三天,叶安澜总算顺利把谢渊的妻儿送到了老虎口。   老虎口是谢渊舅兄和叶安澜各自领地的分界线,出了老虎口的那道关隘,地盘就不再属于叶安澜了。   也因此,叶安澜并没有把自己的兵马带出关隘。   她在关隘门前给谢夫人送行,然后目送她带着车队,顺利与她娘家人派来的军队会合。   直到那支军队护着谢夫人母子走得不见人影,叶安澜这才离开老虎口,启程返回蒙山那边。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刚往回走了还不到三天时间,老虎口那边就有信差快马送来急报。   急报是她安插在谢渊舅兄领地的眼线送回来的,叶安澜打开急报,对着被她用油纸包好随身携带的话本子,认真翻译起了这封急报。   等到她把看似只是寻常商贾所写的寻常信件逐字逐句翻译过来,眼线想要传递的情报也被叶安澜悉数掌握。   她把写着情报的那张纸递给文六娘,然后又转头吩咐杨小桃,“先派人给我师兄传信,然后传令下去,全军快马加鞭返回老虎口。”   杨小桃应了声“是”就去传达叶安澜的命令了,文六娘则是迅速扫了一遍纸上内容。   纸上字数不多,但该传达的信息却都传达到了。   据那名眼线说,谢渊的那位舅兄在谢夫人进入娘家人领地的第二天就已经突然暴毙。   彼时谢夫人还带着孩子走在回家途中,她那位把她当成女儿一样疼爱到大的长兄,到底还是没能见上自己妹妹最后一面。   他的突然暴毙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意外事件,因为其实他的伤势最近已经在渐渐好转。   可让绝大多数人更加震惊的一连串变故,却让人们根本无暇再去感叹谢渊舅兄的突然离世。   因为就在他过世的当天晚上,他的嫡幼子和两个庶子就全都被人杀死在了他的灵堂上。   他的嫡长子因此被扣上弑父杀弟的污名,如今正被谢渊舅兄的两位下属联手追杀。   他的这两位下属,一位是他的远房堂弟,因为作战勇猛且颇有计谋,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是谢渊舅兄的心腹爱将。   另外一位则是谢渊舅兄的侄女婿,这位原本出身寒门,在表现出自己于领兵打仗一道的卓越天赋之后,被谢渊舅兄用美人、权势、财富招揽,成了他麾下爱将之一。 第290章 山穷水尽   这两人打着诛杀主公逆子,为谢渊舅兄清理门户的旗号,在谢渊舅兄过世的当天夜里举兵造反,杀得谢渊舅兄的嫡长子只能带着家人和心腹下属狼狈逃窜。   眼线本次送回的情报到此为止,但结合之前他们源源不断送回来的那些情报,叶安澜等人不难推测出,这又是一出短视之人处心积虑杀人夺权的狗血大戏。   事情也正如叶安澜等人预料的那样,在他们快马加鞭赶往老虎口的过程中,叶安澜又收到了三封由不同眼线送来的重要情报。   根据急报上的不起眼标记,她先后拿出了话本子、《伤寒杂病论》、《周易》,然后,所有情报拼凑起来,叶安澜得出了谢渊舅兄暴毙的真相和事实的后续进展。   谢渊舅兄的死,是他那位远房堂弟一手造成的,他收买药童,毒杀了自己堂兄。   除此之外,叶安澜安插过去的眼线,还查到他和谢渊舅兄北边的邻居有勾连。   至于另外一位也在追杀自家少主的将领,他则是早就搭上了谢渊舅兄的西邻。   这两位各有算计,一拍即合,谢渊舅兄的嫡长子只能带着忠于他们父子的兵将逃向东边。   然而东边的将领却在变故发生之后选择了自立为王,三方势力一下子就把谢渊舅兄的嫡长子包在了中间。   四面楚歌——第四面是叶安澜的领地范围,谢渊舅兄的嫡长子只觉天下虽大,但却没了他们一家的容身之地。   他痛下决心,把妻儿和母亲悄悄送走,自己则是带着部分残兵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叶安澜赶到老虎口,并接到线人的第四封急报时,这位关键时刻牺牲自己保全家人的铁血男儿,已经彻底落进了他那位堂姐夫以及他那位堂叔合力形成的包围圈。   但就算如此,叶安澜也没打算去把这位给捞出来,她在大军出发之前,肃容提醒满脸战意的郑丰收等人,“记住,我们的目标就只是救出谢夫人和小谢毅。”   虽然她也可以趁火打劫,出兵抢一些城池、土地,可问题是,谢渊舅兄西边、北边的两家义军,他们打这块肥肉主意的时间实在太早了,准备的也实在太充分了。   如果不是已经万事俱备,分别投靠了西邻和北邻的那两位,也不至于连保密工作都不做了。   你就想想看吧,连她安插的眼线都能突然打探出来他们与隔壁邻居有勾结了,可见他们此时该是多么的肆无忌惮、不遮不掩。   这种情况下,她如果硬要插上一脚,能不能成虽然在五五之间,但庞大的人员损失却必定是她不愿意看见的。   她不像别人,没办法理所当然的说上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舍不得拿尸山血海去堆,那她就只能不打无准备的仗。   最后检查了一遍人员、马匹、武器和其他要携带的军需物资,叶安澜手一挥,带着已经在老虎口关隘休息了一整晚零小半天的五千近卫,出发直奔谢夫人眼下所在的位置。   谢夫人是在半途接到的自己哥哥身故的噩耗,如遭晴天霹雳的她,第一时间带着负责护送她的那些兵马,朝着她哥哥停灵的城池加速行进。   然而她刚走了不到一天的路,负责护送她的将领就收到了自家少主带着幸存家眷出逃的消息。   谢夫人于是又转道带着众人去追自己的侄子,只可惜还没等他们追到人,负责护送谢夫人的将领就又收到了自家少主自刎阵前的噩耗。   如果不是谢夫人的嫂子、侄媳、侄孙都还下落不明,谢夫人几乎要控制不住晕倒当场。   她哭了不知道多少回,眼睛始终都又红又肿,人也不知道派出去了多少,但却始终都是在做无用功。   谢渊派来保护她的将领不止一次劝她带人退回叶安澜的领地范围,但谢夫人却每一次都摇头拒绝了。   那人没办法,只能祈祷着送信的几人能够快点儿搬来援兵。   万幸,叶安澜以最快的速度第一时间出兵,并在眼线们送来情报的帮助下,迅速追踪到了谢夫人等人的行进轨迹。   谢夫人追着自己亲人的行踪跑,她追着谢夫人的行踪跑,但谢夫人随身带着个孩子,打探消息又只能现派人手,并不像叶安澜行动迅捷、消息灵通。   这就导致了,谢夫人很快就被叶安澜追上了。   叶安澜找到他们母子时,她正对着自己嫂子、侄媳的尸体失声痛哭。   在谢夫人的侄子自刎之后,谢夫人的嫂子、侄媳、侄孙就成了被人到处追剿的漏网之鱼。   为了消灭掉谢夫人侄孙这最后一条有害的根苗,那三位原本在对谢夫人大侄子围追堵截的将领,非常默契地再度掉转刀口,开始围剿谢夫人的嫂子、侄媳和侄孙。   谢夫人的嫂子和侄媳为了保护自家仅剩的这点骨血,先后带着一小撮人故意暴露身份,吸引追兵。   好不容易谢夫人带着将士们匆匆赶到,结果等待她的,却不是与亲人的久别重逢,而是嫂子和侄媳已经冰凉的尸体,以及已经开始发热、咳嗽的她的小侄孙。   孩子受了惊吓,再加上连续数日吃不好睡不好,此时情况着实算不上好。   谢夫人一边让人给孩子诊脉开方、准备米粥,一边强打起精神,给自己的嫂子和侄媳简单操办后事。   然而正如谢渊派来保护他们母子的将领所言,她的这一举动,为追兵指明了追击方向。   那些追兵原本就在四处搜索仅剩的那个奶娃娃,她这边刚派了人出去采买棺材、纸钱等丧葬用品,对方带头的将领就因为她的人看着脸生,不像本地任何一家大户人家的主人或者管事,但却买了铺子里最昂贵的棺材而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抓人审问,而是悄悄跟着他们,一路追踪到了谢夫人等人暂时落脚的庄子外面。   庄子的守卫第一时间发现了后面跟踪的斥候,意识到己方行踪已经暴露,两方人马立刻短兵相接,隔着农庄的高墙打了起来。 第291章 援军来了   叶安澜赶到时,那些负责围剿谢夫人亲眷的将士已经破开农庄大门冲了进去,而负责保护谢夫人的一众将士在这段时间的不断消耗下,却已经少了三成有余。   一方被围困,已呈山穷水尽之势,另外一方却有不断赶来的若干援军。   叶安澜赶到时,谢夫人正和奶娘一人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被剩下的六成多将士护着,朝着农庄外面突围。   “救人!”叶安澜话音未落,人就已经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在她身侧,是同样如狼似虎的杨小桃、郑丰收、文六娘三人。   这四人早就已经习惯了互相配合着在战场之上充当急先锋,再加上此时围攻庄子的那群人又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杀出一支敌军,猝不及防之下,他们很快就被叶安澜等人撕开了包围圈。   叶安澜四人就像尖刀戳进了豆腐里,没一会儿就带着后面凶猛异常的其他人,把包围着庄子的敌军杀了个对穿。   “是叶姑娘!”正一身是血挡在谢夫人和小谢毅身前的谢渊麾下将领,眸光因为看见援军而骤然变得格外璀璨。   他一枪挑飞冲过来的敌军士兵,头也不回地就开始鼓舞士气,“兄弟们,我们有援军了!叶姑娘来救我们了!大家冲啊!杀了这些家伙,我们就能护着夫人和少爷安全回家了!”   听他这么一说,原本已经绝望的将士们顿时又重新生出了对于胜利的无尽渴望,他们在自家将军的带领下,嗷嗷叫着开始配合叶安澜他们两面夹击。   与他们的亢奋、悍勇截然相反,原本胜券在握,但却突然被人逆转了局势的敌方将士,很快就因为叶安澜等人的强势加入而溃不成军。   他们那位从贵价棺材一事上敏锐发现了不对劲之处的年轻将领,被叶安澜一刀斩首,他的两位副将,也分别被紧随叶安澜杀进敌阵的杨小桃、郑丰收取走了性命。   三位能够担起指挥职责的将领尽数阵亡,敌军将士顿时乱作一团,彻底没了斗志。   他们开始四散溃逃,尤其是在发现叶安澜带来的人根本就不会追杀逃兵之后,逃跑的人顿时就从原来的两三成,一下子激增到了七八成。   仅剩的一小部分敌军虽然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已经快要到手的功劳,但看多了叶安澜他们手起刀落收割人命,这些贪心战功的敌军顿时就也后知后觉的惜命起来。   他们被自己的同袍裹挟着,半推半就的跑出庄子,跑向自家军营所在的方向。   叶安澜没有去管这些溃逃的敌军,她坐在马上朝着谢夫人微一颔首,“嫂夫人。”   “叶妹妹。”谢夫人白着张脸对她微一曲膝,“多谢你快马来援。救命之恩,唐氏永世不忘。”   叶安澜叹息一声,“这些话还是等咱们安全了再说吧,现在咱们得立刻从这儿撤走。”   谢夫人无限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装着自己嫂子、侄媳尸体的棺材,“我知道。”   叶安澜看了一眼一脸悲痛的谢夫人,“如果嫂夫人这边有多余的马车,尸体你也可以一起带走。”   反正带着俩娃儿他们也是不能急行军的,再多带两具尸体,对他们其实也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谢夫人却强忍悲痛摇了下头,“还是让人找个地方把她们悄悄掩埋起来吧。”   带着尸体赶路,一天两天的还好说,日子长了,尸体腐坏变质,这队伍里的人怕不是都要对她心生埋怨。   如今她娘家兄长、侄儿都已经惨遭横祸,她以后不仅没了娘家做靠山,而且还要反过来给仍在襁褓当中的侄孙做靠山,她已经不能再让更多人对她心存不满了。   她不知道的是,叶安澜其实压根儿就没打算帮她把尸体运到谢渊的地盘上去,叶安澜所说的“一起带走”,其实是“现在先带着,等到甩脱了追兵,就找个地方把这俩人给埋了”。   她这么做,只是不想那些没能捉到他们的敌军将士,到时候拿这婆媳二人的尸体出气,并不是觉得她们必须在身死之后有一个盛大的丧礼才行。   尤其这盛大的丧礼,背后还有可能染着她麾下将士的鲜血。   在坚持人命无贵贱的叶安澜眼睛里,莫说是这对婆媳的尸体,就算是她自己有朝一日死了,她也不愿意别人为了运送她的尸体搭上自己的命。   万幸谢夫人自己拎得清,不然等到她意识到叶安澜的真正意思,明白过来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叶安澜只是想找个安全的地儿帮她埋人,她和叶安澜之间怕是少不了要生出些许分歧。   “那就这样吧。”叶安澜说着看了一眼杨小桃,杨小桃会意,立刻让叶安澜带来的女卫,把那两具尸体抬出来放到了其中一辆马车上面。   谢渊派来护送谢夫人的将领欲言又止。   叶安澜眼角余光扫到他想说又努力憋住不说的那副表情,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这人想说什么。   她环视周围那些难掩疲惫、伤心的谢家军、唐家军,“你们那些死去的同袍,你们也找个地方把他们给埋起来吧。他们是男儿,又只是普通将士,敌军应该不会大费周章把他们再挖出来用以泄愤。”   女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像谢夫人嫂子、侄媳这样身份特殊的女人,如果敌军将领里面出现一两个没下限的,这俩女人就算死了怕是也很难清清静静的在地下长眠。万一她们的尸体再被刨出来......   光是想一想,叶安澜就觉得她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清理人渣的强烈冲动了_(:з」∠)_   “多谢叶姑娘!”为首的谢家军将领大喜过望,他朝叶安澜行了个礼,然后就立刻招呼自己的手下去给死去的同袍挖坑了。   叶安澜在他身后扬声说:“记得做个记号。”   那人回过头,朝着叶安澜用力点了两下头。   他会的,就算没条件把弟兄们的尸体带回去,等他家主公带着大军赶来,他也要尽可能还他们一份死后哀荣。 第292章 凶名在外   看到这一幕,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的谢夫人,脑海中突然冒出了“难怪这位叶姑娘能以女子身份成为一方枭雄”的念头。   就她这体察人心,设身处地为下属考虑,从不会看轻任何一个普通兵卒的本事与秉性,就已经足够她收拢一大票人为她所用了,更别提她还是个特别有本事、比寻常男子还能打的。   她深吸一口气,暗道以后她也得多跟这位叶姑娘学着点儿。不求能够学成一方枭雄,只求能够保住自己如今的地位,能够靠自己的本事庇护幼子和侄孙。   其实谢夫人还有其他哥哥,也还有其他侄儿侄女,迄今为止,她也一直没有收到有关自己其他亲人遭遇不幸的消息,但她却不敢因此就怀抱期待、心存幻想。   她怕自己会因为期待落空而崩溃,所以干脆强迫自己只祈祷他们平安,但却不去思考他们是否真能逃出生天。   ***   有叶安澜带来的将士帮忙,谢家军和唐家军的幸存者们很快就把同袍的尸体全都挖了深坑掩埋好了。   他们在深坑旁边的大树上面做了简单记号,然后又悄悄在地上撒了两坛子他们从庄子里面摸出来的酒。   做完这一切,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在规定时间之前去了叶安澜让人通知给他们的指定会合地点。   在那里,已经救治完众多伤兵的叶安澜等人正等着他们。   他们在自家将军的带领下小跑着来到叶安澜等人身边,叶安澜立刻让自己的亲卫们分了一些干粮给他们的这些临时同伴。   干粮是用庄子里的各种粮食临时做出来的,虽然因为里面掺了太多粗粮,做的时候又只用了极少的水,所以味道和口感都不咋地,但却胜在扛饿、便于携带和保存。   叶安澜让人把干粮分下去后,又让人拉出了专门用来运送伤兵的马车,把那些伤势较重无法骑马的伤兵全都或架或抬弄上了车。   伤兵们还以为自己会被直接抛下,却不料叶安澜居然连他们这些累赘也给一并带上了。   有些人悄悄抹起了泪,还有人明明自己之前也很担心,现在却马后炮的开始训斥同袍,“哭什么?叶姑娘要是真想抛下咱们,刚刚就不会浪费绷带和药粉给咱们治伤了。”   “你现在倒是会说了,刚刚是谁一脸遗憾的在那说,‘老子还没娶媳妇呢’。”   “就是,老秦你就是马后炮!”   “......”   马车外,听到车内传出的刻意压低的训斥声和反驳声,叶安澜的亲卫们不由相视一笑。   他们家的叶姑娘,或许胸无大志了点儿,但对待同袍却是真正的视若手足,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格外贵重、高人一等。   他们没有读过太多书,不会说什么“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但他们却会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们是真的可以为了自家主公豁出性命。   而且他们相信,很快这些谢家军、唐家军的幸存者们,也会被他们家叶姑娘的独特之处彻底折服。   ***   与叶安澜他们这边虽然忙着退走、逃命,但却气氛和谐安定的情况不同,那些从庄子逃走的敌方将士,此时却正面对着来自自家上司的疾风暴雨、电闪雷鸣。   他们跪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容易交代清楚事情始末,此处军营的一众将领就已经拍桌子的拍桌子、踹椅子的踹椅子、砸杯子的砸杯子、骂人的骂人......五花八门的发起了火。   为首的那位中年将领更是揪着其中一位逃兵的衣服领子,一脸难以置信的再三确认道:“你刚刚说的谁?谁救走了那孩子?”   “叶、叶姑娘。”被他用闪着凶光的大眼死死盯住,那位亲耳听到谢家军将领喊“叶姑娘”的逃兵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想避又不敢避,只能顶着对方仿佛下一秒就会暴起杀人的凶狠眼神,结结巴巴重复了一遍“叶姑娘”这三个字。   心存侥幸的将领,被这位逃兵用三个字浇灭了最后一丝希望,其他被这两个人吸引了注意力的将领,此时也都仿佛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再也没有出声。   令人窒息的片刻沉默之后,为首的那位将领用力一推那位逃兵,“都给老子滚出去领罚!”   几位逃兵一听,顿时麻溜儿的滚了。   太可怕了,还是让他们去领罚吧,只要能让他们离了那间营帐,他们宁愿挨军棍、扫马厩。   逃兵们麻溜儿的跑远了,帐内众人却还要继续为了叶氏的突然掺一脚而无比头疼。   令人窒息的短暂沉默之后,为首的那位将领终于出声了,他对众人道:“你们继续追击,事关重大,我得亲自去跟主公汇报一下。”   众人一听不由在心中暗骂这厮着实狡诈,这周边的大小义军势力,谁不知道那叶安澜是个主公中的奇葩、将领中的罗刹,让他们去追这么个货色,他自己却以“事关重大”为由,脚底抹油趁早开溜,这不明摆着就是不做人吗?   几人迅速交换了个眼色,然后其中一人跳出来主动请缨,“这里还需将军主持大局,给主公送信的事儿,您不如就交给属下去做吧。”   其他人立刻开口应和,当然,他们并不是推荐第一个跳出来的那位同僚,而是个个都非常激动的直接毛遂自荐上了。   为首的那位火冒三丈,他知道自己的打算必是已经被人看穿,就像他也能一眼看穿其他人一样,但他又不能不强自按捺着,继续和他的那些下属你来我往,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争了小两刻钟都没能争出结果,为首的那位索性直接拍了桌子。   他到底是这群将领的老大,当他不再摆出和众人商量对策的模样,而是索性直接来了一句“这是军令”的时候,其他人顿时就没话好讲了。   毕竟所谓军令,从来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从来都是就算不合理你也必须遵从。   憋着满肚子的不甘不忿,其他将领忍气吞声应了声“遵命”。   为首的将领虽然达成了目的,但和临时调拨过来的下属闹到几乎撕破脸,他其实也高兴不起来。   算是两败俱伤的两拨人,一位的那拨,最终获得了回去汇报的机会,多人的那拨,虽然没能抢到这个安全的差事,但为了小命考虑,却也不肯冲锋在前。 第293章 形势逆转   他们不肯冒险,底下跑腿儿的将士就更不肯了,他们也不是傻的,上司想推他们去送死,他们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于是,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成千上万敌方大军穷追不舍的叶安澜等人,前三天居然根本没有遭遇任何像样的追击。   如果不是眼线一直在源源不断地送情报来,叶安澜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深入敌阵了。   她让人把情况跟谢夫人大概说了一下,然后又找地方停了一夜,让那两个孩子,尤其是一直在生病的谢夫人的小侄孙,踏踏实实休息了一整夜。   谢夫人对叶安澜很感激,这几天,她充分表现出了自己柔顺和有眼力见儿的那一面,叶安澜说走她就跟着走,说停她就跟着停,一次都没发表过自己的意见。   偶尔她那个小侄孙身体不舒服,需要停下来吃药或者接受针灸,谢夫人也都是先让人去征求叶安澜的意见,请她代为挑选合适的时机、地点。   她这么配合,队伍的行进速度自然就也不会被意料之外的情况拖慢。   等到牵头背主的那两位得到消息,再派人追击,叶安澜他们都已经趁着敌军将士磨洋工的那几天,顺利抵达了之前叶安澜与老虎口守将约好的会合地点。   深入敌阵接应叶安澜的,并不是之前与她约好时间地点的老虎口守将,而是接到紧急军令后,临时调派兵马,从老虎口关隘出关的女将魏祯。   魏祯的女子身份已经传遍叶氏,但她却依然还是每天都穿着男装、铠甲,把自己打扮得比儿郎还要更像儿郎,然后把麾下将士每天都收拾得哭爹喊娘。   接到叶安澜让人送去的紧急军令后,魏祯第一时间调集兵马,然后亲自带队来了原本属于谢渊舅兄的这片领地。   她在约好的山坳接到叶安澜他们,然后又亲自带队,护送谢夫人他们徐徐退回老虎口关隘。   至于那些总算追上来了的敌方将士,坚决要求负责断后事宜的叶安澜,已经在她那群亲卫的配合下,准备好了大堆的陷阱等着他们。   作为蒙山一系列机关陷阱的布置者之一,叶安澜表示,每年都要亲自动手,更换一批机关陷阱的她,如今已经是个手艺很不错、很会因地制宜利用环境的老手艺人了o(* ̄︶ ̄*)o   虽然因为受时间和材料的限制,她不能完美照搬之前曾经亲手布置过的那些陷阱,但要对付那些对此全无防备的敌军将士,她随手布置的简易程度的机关陷阱就已经足够用了。   藏在草丛里的绊马索,扎满尖刺又长又深的陷阱,一打开就会嘭的一下喷出毒粉的箱子,看着是绿色树藤实际却一碰就会触发机关的绳子,明明以前走过好几次、现在却会让人无意间迷路的林子,斥候路过的时候没事儿、大部队一过就会突然从地上冒出的成排粗壮木刺......   叶安澜只是把简单易行的陷阱机关随手布在了追兵的必经之路上,并没有费太多功夫和心思,但追兵们却被她折腾的看什么都像是陷阱,看什么都能想出一百零八种并不存在的危险机关。   他们的速度被大大拖慢,被当成炮灰不断“排雷”的底层将士更是对对杀叶安澜等人生出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连敌人的面都还没有见到,己方就已经接连损兵折将,这对士气的破坏是相当大的。   到后来,他们的队伍里,甚至有人因为实在受不了叶安澜这种超出常理的作战方式,不管不顾的直接做了逃兵。   那两位一心斩草除根的背主将领,追杀谢夫人的侄孙不成,反而自己军队的士气被败坏了个七七八八,心情之郁闷可想而知。   他们不舍得继续损兵折将,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走叶安澜等人,于是就分别给自己投靠的其他义军势力送了信,让他们帮忙拦截叶安澜一行。   然而他们送信的时机选得实在是太差劲了,他们的信使身穿军服,堂而皇之的骑马跑在他们认为安全的自家地盘上,结果却分别撞见了带着大军急匆匆赶来的谢渊麾下将领,以及神出鬼没、一直在遛着追兵跑的叶安澜。   一队信使一共才三个人,三对成千上万,这谁还能兴得起反抗的心思?   被堵住的两队信使,一队逃跑未遂被斩杀,一队则非常识趣的选择了直接投降。   信没有送出去,敌人还又有大量援军到来,做着自立为王美梦的那三位,同时意识到了自己处境不妙。   倒不是他们立马就会被谢渊和叶安澜打败,毕竟他们手上也都分别握着一批兵马,他们只是一想到叶安澜攻城略地的恐怖速度,就深觉自己已经彻底没了指望。   己方将士的实力本就比不过叶安澜和谢渊麾下将士,雪上加霜的是,现在他们还被叶安澜折腾得军心不稳,逃兵不断。   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拿什么战胜骁勇善战的叶安澜+满肚子阴谋诡计的谢渊?   完全想不出任何胜机的三个人,其中一个果断带着自己的嫡系部队逃往海上,另外的两个则不约而同想起了他们曾经“合作”过的另外两支义军势力。   然而这三位谁也没能真跑掉,东边那位想要出海的,被谢渊麾下的另外一位将领带兵伏杀,剩下的两位,一位被借了叶安澜领地通行的谢渊麾下将士逮个正着,另外一位则被匆匆赶来的谢渊,借着叶安澜的手一箭射穿咽喉。   被当场射死的,正是害死谢夫人若干娘家亲人的她的那位远房堂兄。   这位心够黑手也够狠,为了自己能够顺利逃脱,他不仅抛出了自己大半的将士做诱饵,甚至还把家里的十多个亲眷也给一并抛出去了。   唯二被他带在身边的,就只有他的一位爱妾、一名庶子。他死之后,他的爱妾庶子直接就被叶安澜他们俘虏了。   至于谢夫人的那位侄女婿,这位更是个狠人,他不是抛弃了自己的妻儿,而是直接在举兵反叛的第一时间杀掉了自己的妻儿。 第294章 现成便宜   一开始叶安澜觉得这人怕不是失心疯了,可后来,当他被谢渊麾下将士带到谢夫人面前,谢夫人质问他,他却说出了一番让众人三观稀碎的话。   “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们?我早在十二年前就该把他们碎尸万段了!”即使被谢渊麾下士兵用力按着肩膀,谢夫人的那位侄女婿却依然疯狂地不断挣扎。   他朝着谢夫人大吼,“你哥哥!他把个破鞋当成世家贵女嫁给老子,还指望老子对他感恩戴德!你那个好侄女,进门的时候肚子里揣着个孽种不算,进门之后居然还不停地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做了整整十二年的活王八!”   一阵微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石化的叶安澜等人如梦初醒。   叶安澜:啊这......这可真是......好惨一男的......   谢夫人也傻了,她下意识摇头,本能地排斥自己听到的。   她的那位侄女婿见她脸色寡白,身体摇摇欲坠,一副受了莫大打击的样子,却反而不像刚才那么愤怒了。   他一脸大仇得报的痛快表情,指着谢夫人就是哈哈哈哈的一顿畅笑。笑够了他才继续道:“你大哥,他临死之前也是这副表情!你们这一家子还真是!”   笑着笑着他又忍不住哭上了,“他居然问我怎么不跟他说!他娘的老子怎么跟他说?老子怎么知道他会不会为了维护你们唐家的名声,就把老子一家全给灭口了?老子的爹娘、兄弟、侄儿侄女招谁惹谁了?老子总不能让他们跟着老子一起倒霉吧?”   他说完了,闭嘴了,在场诸人却好像嘴巴被强力胶水给黏住了似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是一个为了亲人忍辱负重的男人,也是一个被公然红杏出墙的妻子给逼疯了的男人。   谢渊舅兄的一片拉拢、栽培之意,就因为他侄女的不做人,直接变成了仗着权势把不守妇德的自家侄女硬塞给麾下出类拔萃的年轻将领。   他或许有失察之过,但却绝不会脑抽到一边侮辱人家,一边栽培人家,让人家手握重兵,有足够的能力反咬自己一口。   可这位头上顶着一片大草原的男人,他难道就不无辜?   他欢欢喜喜的娶媳妇,结果娶回来的媳妇却珠胎暗结、心有所属。   如果说这对他来说是个晴天霹雳,那么婚后妻子继续出轨情夫,让他给别的男人养了好几个孩子,对他来说毫无疑问就是从头到脚的全面侮辱。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他还是个有血性、有本事的七尺男儿。   而且众人也不能说,他不敢直接问到谢渊舅兄的面前是他错了,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怎么知道谢渊舅兄是不是真不知情?   他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不敢冒险,想要慎重,这都不能算是他做错了事。   可他与谢渊舅兄的那位堂弟一起举兵造反,并且还坐视对方杀死了谢渊舅兄和他的三个儿子。   再加上谢渊舅兄的嫡长子、夫人、儿媳,全部都是死在他和另外两人的追杀之下。   这么多条人命横在眼前,谢夫人还没有心胸宽广到能够评价对方一句“情有可原”。   “我哥哥确实有错,可他只是错在看错了人、保错了媒,他罪不至死。我嫂嫂和侄儿侄媳更是从未得罪过你,你重视自己的家人,却能毫不犹豫去杀别人的家人,尤其这个别人还对你有提携之恩。”   她挺直腰杆,“我不会放过你。”   那人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之前他要报仇、要雪耻,所以他杀了对方的很多亲人,那时候他从未考虑过对方的亲人是否罪不至死。   现在轮到对方找他报仇雪恨了,作为曾经对着别人举起屠刀的人,他还不至于没骨气到希望对方体谅自己的“情有可原”。   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就是他的家人,他已经在起事的第二天就秘密送走了,如今他们都躲藏在等闲不会有人涉足的深山小村,不会再被他这个让他们担惊受怕、忍辱受气了许多年的人连累。   他和谢夫人那位远房堂兄的小妾庶子,他们最后的结局,叶安澜并没有刻意去打听,但根本不知道世家大族都喜欢别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郑丰收,却非常好奇的全程围观了谢夫人娘家的这出恩怨情仇。   有他吧啦吧啦传递消息,叶安澜就也相当顺便的知道了这件事的后续发展。   据郑丰收说,谢夫人并没有立刻杀了这三人,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让人精心医治她的那个小侄孙,做的第二件事,则是以谢渊舅兄亲妹妹的身份,站出来主动帮着谢渊收拢人心。   谢渊舅兄的兄弟子侄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主持大局。   谢夫人深知,就算她还有其他娘家人侥幸存活下来,他们也没那个本事接手她大哥的这份基业。   若非如此,她大哥当初也不会弃了自己的亲兄弟、亲侄子不用,而是转头提拔远房堂弟和堂侄女婿了。   就算还有幸存的娘家人,娘家人也撑不起原本的唐氏,那么她和她那些可能仍然存活着的娘家人,接下来还能指望谁?   毫无疑问,只能是她的夫君谢渊。   自知没有叶安澜那份本事的谢夫人,把自己深切的悲伤埋在心底,强打精神开始帮着谢渊“收回”原本属于他们唐家的领地和兵力。   有她和她侄孙这两个唐氏嫡系做活招牌,谢渊“代为收复失地”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他带过来的兵,还有他迅速收拢到手的敌方将士,一半被他分去了北边御敌,一半被他分去了西边驱逐入侵者。   双线开战,吃力在所难免,好在他舅兄对自己这片领地的经营还算用心,当他收拢到更多散兵游勇、拿到他舅兄当初积攒下来的大量军需和钱财,他这场仗顿时就打得格外有底气起来。   再加上叶安澜还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把矛盾转嫁到外部,团结唐家军共同抵御入侵的外敌,也就是提早筹谋,甚至不惜许以重利行策反之事的那两支义军。   有了共同的敌人,原本你不挨我、我不沾你的谢家军和唐家军,在打过两场仗后就已经对彼此生出了同生共死的袍泽情谊。 第295章 谢渊来访   谢渊这边一切顺利,捡现成便宜捡的对家咬牙切齿,另外一边的李璟则是一心求稳,固守已经到手的城池,坚决不给敌人可趁之机。   接连传来的捷报让谢渊这段时间简直心花怒放,可考虑到自己妻子的心情,谢渊并不敢把这份喜悦在谢夫人面前表现出来。   他不仅帮着谢夫人死去的那些亲人办了一个盛大的丧礼,而且还主动提出把那三个俘虏杀了祭奠自己舅兄一家,同时还让分散到各地的将士、新上任的官员,帮着谢夫人寻找她那些失踪的亲人。   和谢夫人一样,他也很清楚唐家已经没了能够重新竖起唐字大旗的人,唐家的地盘、兵马,已经全部都是他谢渊的囊中之物了。   这种情况下,谢渊一点儿也不介意多多厚待自己岳家的幸存者们。   他捡了这份现成的便宜,谢夫人求仁得仁,为自己的娘家人找到了一把新的庇护伞,夫妻俩非常默契地谁也没有把这场利益交换宣之于口,只默默各自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直到诸事皆已尘埃落定,谢渊这才抽出时间,匆匆跑了一趟叶安澜那边。   叶安澜并没有走太远,她虽然私底下跟谢渊说了,她不会掺和到谢渊与另外两支义军的你争我夺里,但只是陈列兵马震慑一下谢渊舅兄的那位西邻,这点儿小忙叶安澜还是不介意帮谢渊一把的。   她在谢渊忙着抢地盘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带着自己的亲卫们驻扎在老虎口,害得谢渊舅兄那位西邻,硬是没敢派太多兵马出去跟谢渊争抢。   如此,叶安澜也算帮了谢渊不小的忙。   再加上她又救了谢渊的夫人和嫡子,并且还在紧要关头救下了谢夫人的小侄孙,这两件事加在一起,谢渊不主动跑一趟,郑重跟她道个谢,谢渊觉得他从此之后怕是会患上一种叫作良心抽痛的病。   两人见了面,谢渊开门见山,先是跟叶安澜郑重道了谢,然后又颇有些鬼鬼祟祟的问叶安澜,“为兄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叶安澜:......就很烦这种想说又吞吞吐吐的做派。   她瞪着一脸“我想说,你快让我说”的谢渊同志,“有话就说!试探什么?”   谢渊摸了下鼻尖,“就是......你时机掐得挺好的?”   叶安澜愣了一下才从谢渊这遮遮掩掩的态度上猜出一点端倪,她没忍住朝谢渊翻了个小白眼儿,“想什么呢你!我可没那个九曲十八弯的花花心思!”   她才没有故意掐着时间等谢夫人的亲眷死到只剩一个奶娃娃,她从得了消息,就一直在快马加鞭的赶路,每一次停下来休息,为的都是让自己麾下将士,以及他们各自的坐骑恢复体力。   马太累了会死,人太累了就算能够及时赶到,真打起来时也会因为体力不支从援军变成送菜的。   叶安澜又不是去给敌人千里送人头的,保证自己麾下兵马的体力,这对她来说乃是最基本的。   她瞪着谢渊,“我去救人,是因为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自己的妻儿全都死在这里,至于救下你夫人的小侄孙,这是个意外。”   那孩子当时如果不是和谢渊的妻儿待在一处,她不会再带着自己的人马到处搜寻。   就像她虽然顺手帮谢夫人埋了她的嫂子和侄媳,但却没有再去帮她搜罗其他死去亲人的尸体,也没有帮她去找那些下落不明的亲人。   谢渊被她瞪得小退一步,“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叶安澜根本不信他的那句“我相信你”,这货要是真的没有怀疑过,她为了帮他捡现成便宜故意拖延救人的时间,他就不会鬼鬼祟祟跑过来问!   “好吧,我确实是怕你一时想左了。”谢渊举手做投降状,“虽然就算你真这么做了,我也没有立场责怪你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保持你原来的样子,我觉得你那样就挺好的。”   他身边不缺智计百出、一肚子坏水儿的黑心文士,缺的反而是像叶安澜这种有自己的坚持、底线和原则的人。   虽然谢渊自己也属于“一肚子坏水儿”的黑芝麻馅儿包子,自问实在不能算是个好人,但他却希望叶安澜就算被人诟病天真、妇人之仁,也能够始终如一,始终值得信任。   ***   谢渊走后,叶安澜的生活重新变得按部就班起来。她一心发展自己领地内的民生、经济,就这样又苟了整整两年。   这两年间,也不是没有其他义军势力打她领地的主意,但每次一有敌军进犯叶氏,谢渊都会立刻分出一支军队迅速驰援。   再加上叶安澜自己也不是好惹的,他们两家前后夹击,搞得那些来犯之敌次次都只有被他们联手吃掉的份儿。   一开始还有那不信邪的,挖空心思试图奇袭、偷袭,然而当失败的人数上升到五,其他人就都识趣儿的不再去碰叶氏领地了。   没人来找事儿,叶氏管辖范围内的普通百姓日子顿时变得好过起来。   他们就像与其他地方的百姓生活在两个世界,不仅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而且还能年年吃饱穿暖。   这种仿若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在来往商贾的口口相传之下,很快就成了那些饱受战乱之苦的流民,第一向往的定居之地。   他们携家带口,想尽一切办法朝着叶氏治下各州各县转移。   叶安澜对这些前来投奔的流民虽然说不上来者不拒,但只要他们经得起调查、愿意守规矩,叶安澜就会把他们打散了安排到自己的领地之内。   多了这些新鲜血液,叶安澜领地内的若干荒地顿时有了充足的劳动力,他们在叶安澜麾下将士的监督下不断开垦、耕种,为填满叶氏一年比一年大的官方粮库发光发热。   除此之外,叶氏的军队、学堂、医馆,规模也都在不断发展壮大,那些早入学的孤儿、女子,如今都已经陆续进入各行各业,成了有着不错工作和丰厚收入,活得格外受人羡慕的人。 第296章 西邻不幸   叶安澜这边岁月静好,她新鲜出炉的西边邻居却因为领地内两州十一县的大范围旱灾元气大损。   她的这位新邻居姓韩,乃是二流世家出身,他在大概半年之前发动政变,指挥韩家的私兵干掉了他的岳父大人,也就是叶安澜的前任西邻。   之后,这位以利益拉拢了他岳父的大部分旧部,顺利把原本的王家军变成了韩家军。   然而就在他发妻“病逝”,他又风光娶妻之后,他的领地之内却突然闹起了旱灾。   整整四个月滴雨未降,河流和水井的水位一日比一日低,地里也是光秃秃的根本种不出庄稼,原本日子就不怎么好过的普通百姓,这下日子算是彻底过不下去了。   越来越多的普通百姓加入流民队伍,和流民们一起尝试着越过韩家军的警戒线,进入叶安澜的领地之内。   叶安澜在得知隔壁邻居的地盘上正在闹旱灾后,就已经做好了接收大批灾民的准备。   毕竟以现在这片土地上地广人稀的程度,即使是人口相对较多的她的领地,其实也还是可以容纳翻倍的人口数量的。   而眼下即将涌入的灾民数量,其实还不到她领地内人口的百分之一。   她倒是做好了继续接收人口资源的准备,但韩家军却不打算再像之前似的,往叶安澜的领地之内驱赶流民。   之前的王将军、现在的韩将军,这对翁婿在厌恶流民这一点上十分相像。   叶安澜西北、西南方向上的两位邻居,为了阻止叶安澜继续吸纳有生力量、壮大自身实力,都选择了或是吸纳流民,或是把流民朝着相反方向驱赶。   只有这对极其厌恶流民、把流民当成有害物质对待的翁婿,才会怀着对叶氏的隐约恶意,把那些路过他们领地的流民直接赶到叶安澜的领地上去。   有此前例,那些被迫成为流民的灾民,还以为自己肯定也能顺畅地进入叶氏,从此过上有饭吃、有水喝的美好生活。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韩家军居然一反常态,直接派重兵封锁了通往叶氏的几条必经之路。   灾民们忍饥挨饿,好不容易走到边境附近,却不料等着他们的居然不是生机,而是死局。   没有赈灾粮,没有救命水,也没有通向叶氏的官道或者小路,有的只是泛着寒光、对着他们的刀枪剑戟。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不想背井离乡,从此成为无根的浮萍,可问题是,他们总得想办法活下去。   韩家军哪怕只给他们一些稀粥,让他们可以维持不死呢,他们也能怀抱一线希望,可韩家军却只会一味要求他们不得出境。   不给他们东西吃、不给他们水喝,然后还不让他们自己去寻一条能够活下去的路,这是人干的事儿?   灾民们哀求无果,双方僵持之下,那些灾民眼看着就要全都饿死在韩家军面前了,终于有灾民忍不住跳出来,开始煽动大伙儿和韩家军拼命。   他们没有铠甲,也没什么像样的武器,唯一能做的就是拿着锄头、柴刀之类的东西去和韩家军硬拼。   这些人不是不知道自己此去基本就是有去无回了,可他们更知道,他们要是再继续和这些不做人的韩家军僵持,到最后他们所有人也是一样要渴死饿死。   横竖都是死,那他们干嘛不拖着害死他们的混账东西一起死?   ***   郓城。西城门外的一座荒山上,带头组织大家和韩家军拼命的几个青壮年男子正凑在一起商量作战方案,旁边却冷不丁传出一道清朗悦耳的女子声音,“你们这样不行的。”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和他们一样,身穿打满补丁粗布衣裳的男,呃,这分明是个穿了男装的姑娘!   为首的年轻男子一脸警惕,“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听见我们说的话了?”   他这么一说,他的几位同伴顿时齐刷刷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刀。   “别紧张,别紧张,我是来帮你们的。”树上那位穿着男子衣裳的姑娘,两脚微微一晃,身体就直直从树上朝下坠落了。   就在众人怀疑她会把自己摔出个好歹的时候,那姑娘居然就那么迎着众人警惕的目光,轻盈却又安稳的落在了众人面前的小土坡上。   “你们的计划太粗糙了,放火调走一部分韩家军,然后冲过去硬闯,死了的怪他自己命不好,活着的就拼命往叶氏那边跑......”   叶安澜把众人刚才商量的简单归纳了一下,然后对着他们发出来自灵魂的一声拷问,“你们觉得,你们能跑过韩家军的马?”   为首那人用力握紧手上的刀,“我们可以躲进山里。”   “你们没机会的。”叶安澜对着那人微一摆手,“要出郓城,你们首先得攻破郓城的西城门,然后还得横穿郓城,在韩家军的追杀下打开郓城的东城门。就你们的这点战斗力,你们确定自己能从龙潭虎穴里面平安走一圈?”   为首那人回怼了叶安澜一句,“我们原本就没打算全身而退。”   叶安澜摊手,“那你们也没打算全军覆没吧?”   为首那人顿时不说话了。   叶安澜环视在场诸人,“我可以帮你们混进城,但却没办法帮你们从东边混出城。你们要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倒郓城的大半守军。”   众人齐刷刷瞪向叶安澜——他们要是能放倒郓城的大半守军,他们还犯得着在这一脸悲壮的商量怎么强行闯关?   叶安澜随便他们瞪,“做不到是吧?做不到就别在这儿硬挨着了。左右通往叶氏的路也不是就这一条,你们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带你们去走其他的路。”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都没人出声。   叶安澜又道:“我可以给你们吃的和水,当然,只是能够保证你们不死的最低限度。”   她话说到一半,对面几人的眼睛就刷的一下同时亮成了好几对的大瓦数探照灯。   他们都是快要饿死、渴死的人,这时候食物和水对他们是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听到有东西吃、有水喝,这些人哪里还顾得上怀疑、质疑叶安澜。   别说叶安澜给他们食物和水的条件只是让他们跟着自己走,她就是让他们立刻去打郓城的西城门,他们都不带有任何犹豫的。   为首的年轻男子用力咽了下口水,“你、你真有吃的和水?” 第297章 拖后腿了   叶安澜摇头,“我没有。”   原本满心希冀的众人,一颗心顿时咚的一下沉到了无尽深渊里。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给了别人希望,然后又亲手把这份希望完全剥夺更残忍的事情了。   然而就在众人脸色灰败,心中因为叶安澜的戏弄而怒气上涌的时候,叶安澜却抬手一指郓城,“但那里有。”   众人:(╯‵□′)╯︵┻━┻   他们难道不知道那里有?可问题是,他们要怎么才能从那里面弄到粮食和水呢?打进去?他们不正准备这么做的呢吗?   可问题是,这人刚刚不是还说,他们这样是不行的吗?   叶安澜一眼就看出了众人在想什么,实在是他们的表情,比她还要藏不住事儿。   她笑着在自己袖袋里东摸一把西摸一下,摸出不少薄薄的金叶子,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把金叶子丢给了为首的年轻男子,“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买粮食和水。”   这世上就算真有绝对严丝合缝的地方,那也绝对不会是他们眼前的这座城池。   一群能够为了自己的私利,眼睁睁看着大批灾民饿死的将领,难道还能带出全无私心的基层将士不成?   这群流民搞不到吃的喝的,不过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油水可供压榨。   她就不一样了,她可是有好几个银库可以随便取用的。   唔,虽然那银库的主人其实不是她,但这种小细节就不需要一一计较了嘛。   带着一脸茫然如坠梦里的几个流民头子,叶安澜晃晃悠悠下了山。   他们刚到山脚,郑丰收就带着五十来人凑了过来。   这些人同样是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但精神面貌和身体素质,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不是真正食不果腹的灾民。   “大姐!”郑丰收一溜小跑儿来到叶安澜身边,“东西我们带来了,这些家伙怎么说,愿意听你的么?”   被他以“这些家伙”代指的几个流民头子,既好奇又不满的将眼神投向了活蹦乱跳,一看就格外有精神的郑丰收。   叶安澜也看向了郑丰收,她笑着对郑丰收道:“总得先给人看到甜头,才好让人相信我们真有那份本事。”   郑丰收“哦”了一声,“那咱们现在就去买水和粮食?”   叶安澜点点头,“我已经跟那位约好了交易的时间和地点,你让咱们的人把金银全都抬到西城门和北城门之间的城墙拐角处。”   郑丰收点点头,“好嘞!”   叶安澜又看向那几个流民头子,“你们去叫六十个人,叫那种还没有渴疯饿疯,还能控制住自己双手的。不然要是有人未经我允许就直接上手抢,我可是会手起刀落直接杀人的。”   为首的年轻男子心下一凛,他朝叶安澜点点头,然后就亲自跑回去挑人了。   另外几个心思一转,觉得自己也得叫一些信得过的人,免得到时候便宜都让为首的年轻男子给占了,那他们岂不是要吃亏?   平时吃亏也就算了,现在吃亏那可是会丧命的。   一念及此,几人也紧跟着年轻男子回去叫人了。   被丢在原地的叶安澜等人也没闲着,郑丰收趁着周围没外人,先把收到的情报拿给叶安澜看。   叶安澜看了才知道,原来杨小桃和文六娘已经发动奇袭,打开了韩氏与叶氏之间的另外两条路。   那两条路上没有可供韩家军据守的城池,所以韩家军只是简单在山间和旷野上分别设置了一道防线。   山间的那道防线借助了地利之便,因为两边的高山极难通行,不是有点儿身手的,根本没办法顺利翻山,所以韩家军就只在山脚设置了一道关卡。   这道关卡虽也修筑了简单的防御工事,但那种程度的防御工事,显然无法和各州各县那又厚又高的城墙相提并论。   翻山过来的杨小桃带着一千精锐将士混在流民堆里,趁其不备偷袭了负责守关的韩家军。   他们这一动,对韩家军满腔怨愤的真正流民也跟着冲了上去,守关的韩家军先是被杨小桃等人一阵猛劈猛砍,然后又被流民靠着人数优势疯狂攻击,很快就只剩下丢盔弃甲逃命的份儿。   他们一跑,流民纷纷抓紧时间朝着叶安澜的领地玩儿命狂奔。   早有准备的杨小桃却在此时发出信号,招呼早就埋伏在关卡另一边的叶家军过来接管这些流民。   而另一边,文六娘则是直接带着大军冲垮了韩家军设在荒野上的警戒线。   荒野上没有什么可供借力的屏障,韩家军只能把大军拉成薄薄的一条,守住所有可能会有流民通行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叶家军派出骑兵打游击战,来回骚扰突袭,很容易就会打得他们顾此失彼、阵脚大乱。   他们一乱,广阔的荒野自然就也成了到处都是孔洞的筛子,那些原本被堵在荒野上的可怜灾民,见状哪有不趁机穿越边境线,携家带口往叶氏逃跑的道理。   和杨小桃那边一样,这边文六娘也早就让大军等候在侧。   那些灾民刚一入境,叶安澜麾下将士就已经把他们有条不紊带去了不同的地方先行安顿。   完善的流民接收体系很快运转起来,免费的米粥和医药第一时间被安排上,接下来就是以工代赈、划片安置、宣讲政策和律法、重新给流民登记户籍等后续事宜。   他们忙得如火如荼,叶安澜反而成了唯一一个拖后腿的。   当然,这也不能怪叶安澜。   好吧,这其实也怪叶安澜,谁让她手气不好,从一开始就输在了“抽签”这一起跑线上呢。   三个人一起抽签,她光荣抽到了路程最远、守卫最多的郓城,为此郑丰收还专门跟过来支援她。   两人跟着杨小桃一起翻越山脉,进去韩氏的领地,然后又带着叶安澜的部分亲卫,一路昼夜兼程,尽可能快地赶往郓城。   也是多亏他们来得及时,不然郓城这边的流民,能活多少还真不太好说。   “看来咱们也得抓紧时间了。”把记着情报的小纸条顺手塞进袖袋,叶安澜拍拍手,悄声叮嘱郑丰收,“等会儿你们给我看好那些流民,谁敢哄抢直接打断胳膊,还不老实就杀人震慑。” 第298章 见利忘义   郑丰收拿着个夹了肉干的粗面馍馍啃的喷香,“大姐你放心,咱们的人可都埋伏在附近呢,不会让他们扎刺儿的。”   叶安澜点点头,“跟着进城的人选出来了吗?”   “选出来了。”郑丰收把最后一口馍馍塞进嘴,招手叫过他选的人,“选了这二十三个人,已经说好让他们扮作三户人家一起进城。”   叶安澜看一眼年龄从不满十五到四十出头的二十三个人,“该给的东西全都给他们了?”   “给了。”郑丰收用力点头,“也跟他们说了万一暴露不必有所顾忌,该出手就出手,该逃走就逃走。”   叶安澜这才放心,“那就辛苦你们了。”   二十三名亲卫齐齐拱手,“为主公效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叶安澜:……讲真,不管再过多少年,她都适应不了日常听人喊这种洗脑口号_(:з」∠)_   她对众人点点头,然后示意隐在周围假装流民的其他亲卫,先行朝着约好的地点分批移动。   准备工作全都做完,又等了约么半刻钟,那几个流民头子总算带着各自信任的人手赶了回来。   叶安澜打眼一扫,发现他们带回来的可远不止六十个人,她双手环抱,盯着明显多出来不少的那群人,“咋回事?”   为首的年轻男子顿了一下才道:“大家都多带了两三个,凑到一起之后人就更多了。”   叶安澜并没有和这群人掰扯他们的小心思,她歪着头做若有所思状,“连这么点儿小事都给我来阳奉阴违的这一套,那我到底还要不要给你吃的和水呢?”   几个流民头子心里咯噔一声,那些被他们带来的流民里,却有一些人下意识地面露凶光。   叶安澜转头看向郑丰收,“看清楚了?”   郑丰收用力点头,“看清楚了!”   叶安澜微微一笑,“那就抓出来吧。”   “好嘞!”郑丰收答应一声,带着叶安澜的二十多个亲卫冲进人群,准确揪出了那几个面色不善的人。   其他流民想拦,结果却被叶安澜的那些亲卫给四两拨千斤挡回去了。   那几个流民头子面色凝重,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之后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叶安澜笑着再度开口,“甜头刚刚我已经给过你们了,现在看来是到上鞭子的时候了。”   众人一哽,原本想说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啥意思?又是甜头又是鞭子的,这是把他们当狗子训了?   叶安澜看向为首的年轻男子,“我的金子,谁也别想白拿。”   年轻男子一脸无语,他只是忘了还给对方,又不是存心想要昧下。   他把金叶子递给叶安澜,“我没想拿。”   没等叶安澜抬手,郑丰收就已经一把把金叶子抢到了自己手上,“大姐,我帮你拿。”   叶安澜朝他笑了笑,然后才又正了神色,继续对那几个流民头子道:“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你们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为首的年轻男子将视线投向自己的其他同伴,讲老实话,他也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问其中两个视线有些躲闪的流民头子,“这不是你们带来的人吗?”   那两人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叶安澜见了不由眉头紧蹙,“不说?那你们就别跟着我了。”   两人大急。这怎么行?他们可都有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   其中一人心一横,“他们、他们是其他流民队伍的,发现我们改了主意,不攻城了,就、就想也跟着过来看看是咋回事儿。”   另外一人从旁点头附和,“对,就是这样。”   叶安澜嗤笑一声,“你们收的好处呢?”   两人顿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声也不敢再出了。   为首的年轻男子一脸愤怒,“你们怎么又跟那些人搅和到一起了!我不是说了他们不可信吗?”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被逼得活不下去的苦命人,这些人却不肯和他们一起攻城,反而一心只想躲在后面捡便宜。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他们还打起了歪主意,想要控制他们这几支队伍里的老弱妇孺,害得他们还得留一大半人手保护家人,连去攻城都不敢抽调太多队伍里的青壮年男子。   就是因为这样,年轻男子才会郑重告诫自己的几个盟友,让他们千万警惕另外的三支流民队伍。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那么郑重其事的三令五申、好言劝告,对方居然还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和那三支流民队伍的人暗通款曲。   年轻男子很生气,他很想揪着对方的衣领摇醒那两人,可叶安澜很显然并没有那个闲工夫听他们叽叽歪歪打嘴架。   “你们收了什么好处,最好现在就拿出来。”年轻男子强忍怒气,“还有这些人,你们自己带来的,就再自己送回去吧。”   那两人点头不迭,其中一人道:“我们这就把人送回去!就是他们给的那些东西,我们......”   年轻男子眉头紧蹙,“怎么,舍不得拿出来?”   他声色俱厉,一副只要对方点头,他就立刻跟对方散伙的架势。   那两人齐齐摇头,其中一人道:“事儿办不成,东西我们得给人家还回去。这、这是早就说好了的。”   他们可不敢毁约,不然对方还不得恨死他们啊!   年轻男子闻言,立刻扭头看向叶安澜。   叶安澜扫了同样眼巴巴瞅着她的那两个流民头子一眼,“他们为什么要跟来,你们心知肚明。心知肚明却还为了点儿蝇头小利把人带过来,像你们这种为了利益,可以毫不犹豫背后插同伴一刀的人,我信不过你们。”   两人顿时变了脸色。他们确实收了另外一支流民队伍的东西,可对方给他们的也不过就是一头驴子、一辆板车,和叶安澜可能带给他们的粮食、清水相比,他们当然更想得到后者。   他们心绪纷乱,不知怎么才能挽回局势,那几个被他们带来的流民却一边挣扎一边开始冲着他们大喊,“反正你们都已经被排除在外了,你们还不如和我们一起抢了他们!” 第299章 被鄙视了   郑丰收一脚踹在喊话的流民身上,“想什么好事儿呢你?!就凭你们还想抢我大姐,我看你们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朝押着那几个流民的亲卫一摆手,“去教教他们规矩。”   亲卫们正要押走那几个流民,叶安澜赶在他们离开之前迅速补了一句,“审一下,看他们有没有做过什么罪不容恕的事,然后再调查一下他们所在的队伍,大概打听一下里面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些亲卫跟着叶安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她忌讳的事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有他们负责后续事宜,叶安澜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帮到那些不配活着的人。   他们领命而去,叶安澜这才把视线重新投向那两个已经彻底慌神的流民头子,“我这里不流行株连,你们两个,还有你们带来的人,我就不带你们一起过去了,不过等我们买到粮食和水,我倒是不介意分一些给你们队伍里的人。”   那两人一听顿时如释重负,只是,他们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叶安澜有钱、有人,自己也有一身的好本事,至于其他的,他们对叶安澜可以说是毫无所知。   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是不跟着一起去,他们要怎么确保叶安澜真会把吃的喝的分给他们的同伴?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犹犹豫豫的开口,“那要不,我们再换几个人过来?”   为首的年轻男子都要被他们气笑了,“换人难道不需要时间?再说,谁知道你们回去了,还会不会做出些其他对我们不利的事?”   他们明知道那几人不怀好意,却还是把人带到这边,他们这是想害叶安澜吗?不是。他们这是想害包括年轻男子在内的大批流民。   人家叶安澜是有钱,可人家还有人、有武功,就算他们能抢走人家换来的粮食,他们难道就不用付出代价、不用承担后果了吗?   到时候人家一怒之下会做出些什么,这两人难道就一点儿也没想过?   报复是毫无疑问会有的,断粮断水、不再搭理他们也是必然会发生的。   到时候他们这些好不容易逮到一根救命稻草的人,要到哪里再去寻另外一根救命稻草?   那两人被为首的年轻男子怼的无话可说,但眼神中却明明白白表现出了他们对年轻男子的不满和谴责。   然而除了年轻男子,另外的几个流民头子也不约而同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他们纷纷表示,这两人和他们带来的其他人,也应该被监管起来,以免他们做出什么对大家不利的事。   叶安澜其实正有此意,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到这个部分。现在既然有其他人帮她说了,那她正好可以顺着别人递来的梯子爬上去。   她对郑丰收微一点头,郑丰收立刻叫过十几个亲卫,拿了绳子绑走了那两名流民头子,以及他们带来的近二十个青壮年男子。   少了他们这两批人和那些不怀好意混进来的流民,这支队伍的人数总算符合叶安澜的要求了。   可就算如此,叶安澜也没打算就这样轻轻放过这些流民头子对她的阳奉阴违。   为了以示惩戒,她让这些流民头子做了半天白工。   他们跑前跑后安排人手,先是指挥众人帮着搬运米袋子和装水的木桶,然后又指挥众人捡柴、支起锅灶、下米熬粥、排队领粥,忙得头也晕了眼也花了,叶安澜却连一口粥水都没有分给他们。   这几个流民头子饿的前胸贴后背,但却一声抱怨的话也不敢说出口。   之前他们可是全都看见了。   看见了叶安澜那些手下打开的箱子里,那满满的金砖银锭。   看见了当对方想要动手强抢,来一出空手套白狼,叶安澜的那些手下是怎么迅速从箱子下面抽出刀剑,硬逼着对方拿出了足够的清水、米粮。   看见了叶安澜笑着拿出小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进对方为首之人的嘴巴里,然后用好商好量的温柔声线,叮嘱对方一定要记得,在子时末的时候再送一批食物和水到“老地方”。   他们还记得,当那些人带着装满金银的箱子回到郓城,他们忍不住问叶安澜,既然要以药物胁迫,那为什么不直接让对方免费提供食物和水时,叶安澜笑眯眯说的那句,“给小卒子下药,让他们办砸差事,在害死他们的同时饿死你们自己,你们这是......原本应该喝进肚子里的水,全都被你们喝进了脑子里?”   几人当时都傻了,啥意思?   还是郑丰收好心跟他们解释了一下什么叫作“脑子里面进了水”,几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被叶安澜给鄙视了。   人家这是拐着弯儿骂他们蠢,骂他们短视呢_(:з」∠)_   可他们又不能反驳回去,毕竟他们一来有求于人,二来也确实短视了、犯蠢了,忘记了自己不能和对方只做这一回交易。   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叶安澜也没想和那些守城的韩家军做太多次交易。   虽然她用来交易粮食和水的金银,都是她在路过其他城池时,从韩家军高层将领、官员的私库里顺手牵的羊,但这羊既然已经进了她手里,那她就不会再像冤大头似的,用它们源源不断地去买高价粮和高价水。   这次她和对方做交易,一是为了让这群流民吃上饭,有力气跑跳奔走甚至战斗,二则是为了给她那位交易对象喂毒药,好确保对方今天夜里不会爽约。   只有对方不爽约,她才能借此良机把自己的亲卫送进郓城城内。   ***   直到这一片的所有流民,全都领到了一碗水米各半的粥,坐那儿看人领粥看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觉得腻的叶安澜,这才重新让人叫过那几个流民头子。   几个流民头子已经饿的头晕眼花,却不得不强撑着去听叶安澜训话。   叶安澜坐在火堆前,吃着郑丰收烤热递给她的粗面馍馍,看到这些人摇摇晃晃走过来,她把最后一口馍馍塞进嘴里,“去把你们队伍里能打的全都挑出来,我需要他们帮忙做事。” 第300章 先立规矩   在几个流民头子疑惑的眼神里,叶安澜拍拍手,然后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勾画起来。   “你们各自队伍里的老弱妇孺,我打算让他们全都藏到这里,到时候你们可以各派二分之一的人手负责保护他们。剩下的二分之一,我不需要他们帮忙攻城,只需要他们帮忙盯住所有进城的人。”   几个流民头子面面相觑一瞬,然后为首的年轻男子试探着问:“您是不希望我们惊扰城内百姓?”   叶安澜点点头,满身煞气骤然外放,“没错,谁敢不听指挥,我就立刻让谁身首分离。”   年轻男子迟疑片刻,“我们自己的人我们肯定管得住,可这城外却不止我们这几支队伍的人......”   “所以我才需要你们的战斗力。”叶安澜视线环顾四周,“在你们带人搬粮食和水、生火煮粥、给众人分粥的时候,我的人也没闲着。那些危险分子,我已经让人提前把他们控制起来了,你们需要监视的,就只有他们队伍里那些思想不是特别危险,还有救援的必要,但又不受你们管制的人。”   那三支不受年轻男子待见的流民队伍,里面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十恶不赦。   叶安澜的亲卫们把那些已经坏到骨子里的家伙全都抓起来后,其他那些原本和他们一个队伍的人,更多地不是愤怒,反而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终于,他们不用再胆战心惊跟着对方做坏事,也不用再忍受对方的奴役或者欺辱,更不用再担心在自己关照不到的地方,自己的妻女会受辱、孩子会被吃。   至于叶安澜会不会也和那些原本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家伙一样坏,他们觉得,既然叶安澜能在这种时候把最为珍贵难得的粮食和水分给他们,那叶安澜肯定就不会是个多坏的人。   就算对方别有所图他们也认了,毕竟他们是真的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这种时候,只要有人能给口吃的,能让他们活着,那么无论对方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是愿意去做的。   当然,也不是没人对叶安澜心存不满。   这些人做的坏事虽然还不够资格被叶安澜的亲卫们抓走单独看押,但他们却早就已经习惯了跟着那些无恶不作的家伙享受不劳而获的快乐。   叶安澜抓走了他们好不容易抱上的大粗腿,让他们瞬间失势,再也无法享受高人一等的快乐,他们自然也不会乖乖配合叶安澜下达的命令。   尤其叶安澜居然说什么,谁也不准对郓城百姓出手。   笑话,他们这些人饿的只剩一张人皮,树皮草根都没得吃,只能往嘴里硬塞观音土的时候,那些人却吃饱喝足过着安稳日子,连一口吃的、一滴水都不肯施舍出来,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挣扎在生死之间,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难道不可恨?   但凡让他们逮到进城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不报复?   而叶安澜之所以让那些比较乖顺的流民负责把守街道,就是为了防着这些家伙祸害郓城百姓。   确实,郓城百姓的日子比这些流民过得好,可人家过得好,人家就必须倾家荡产的接济流民,就必须把自己变得和流民一样凄惨才行?没这个道理不是。   更何况郓城也不是谁想出就出、谁想进就进的地方,普通的郓城百姓别说出城了,他们连城墙、城门周围的地方都不敢轻易靠近。   战乱年代,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谁又不怕那些甲胄在身、手持刀枪的凶悍士兵?为了保全自己和家人,他们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能离麻烦多远,就离麻烦多远了。   这些人叶安澜是不会伤害他们的,而且因为城门将会由她打开,所以她还早早下定决心,绝不让那些跟在她身后进城的人为非作歹。   她对那几个流民头子道:“我刚才也说了,我会负责打开城门。这是个多难做到的事儿,我想你们心里都是有数的。我既然接了这个最危险、最困难的活儿,那我就必须拿到入城之后的绝对话语权。”   为首的年轻男子第一个点头以示赞同,“理应如此,我没意见。”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附和,“我们也没意见。”   叶安澜见他们面上没有一点勉强之色,心下不由满意几分。   她又道:“既如此,那我就来详细说说我的计划。”   她用树枝在地上简单画了几笔,“今夜我会带人入城,等我开了西城门,你们第一时间入城,用人墙给我守好西城门到东城门之间的这条长街。”   “什么时候你们站好位置了,你们队伍里的另外一半青壮年男子就可以护着等在这里的那些老弱妇孺进城了。”   “记住,进城之后他们必须迅速从西城门直接赶往东城门,谁要是磨磨蹭蹭不肯走,或者干脆把脚踏出这条长街,我就当他是对郓城百姓心怀不轨。”   “你们之后就是那两支原本是你们盟友的队伍,这两支队伍里若是有可用之人,你们也可以把人补充进你们那支负责看人的队伍。”   “他们之后则是另外那三支不受你们约束的流民队伍,他们也是一样,必须在进城之后直接出城,谁也不准在郓城逗留。”   “不过为了防止他们队伍里的青壮年男子拿捏别人闹事儿,我打算到时候让他们和老弱妇孺分开入城。”   早在叶安澜那些亲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人的时候,叶安澜就已经提醒过他们,让他们把那三支队伍的人按照年龄、性别划作两堆。   那时候那些不开心自己大粗腿倒台的家伙,慑于叶安澜亲卫们的强悍武力值,谁也没敢当场反抗,这就导致了,现在他们若是再想弄鬼,老弱妇孺他们是别想利用上了。   至于那些不幸因为年龄、性别,和他们暂时凑做一堆的青壮年男子,这些人叶安澜也没打算就那么留给他们利用。   她对那几个流民头子道:“最后的这批人,我的人会在入城时让他们分左右两列,同时人为帮他们拉开前后距离,让他们起码与别人保持三步的距离匀速前进。”   如此一来,谁要是想趁乱把别人推出去制造混乱,这几个流民头子带着的人就能第一时间找出那只幕后黑手,而不是让被推的倒霉鬼顶缸背黑锅。 第301章 发财门路 (为蝶豆花打赏+)   叶安澜很快说完了自己计划中需要几个流民头子帮忙的部分,但这个计划最重要的前半部分,叶安澜却选择了一笔带过。   几个流民头子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为首的年轻男子站出来代表众人开口询问,“郓城的韩家军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大摇大摆进城出城吧?您想好要怎么对付他们了吗?”   叶安澜点点头,“开城门,抢粮食,压制韩家军,这些最困难的部分全都交给我,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给我看好那些流民,不让他们把手伸向郓城的普通百姓。”   这些流民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攻城这种事,叶安澜不指望他们出力,她对他们的唯一要求就是别添乱、自个儿管好自个儿的手。   几个流民头子迅速在心中斟酌一番,发现这对他们来说完全是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他们朝着为首的年轻男子微一颔首,那年轻男子立刻再次开口,“那就这样吧,我们这就按您说的去做准备。”   叶安澜点点头,“不是有人给你们留了米粥?去吃吧。”   几人身形微僵,旋即齐刷刷躬身应“是”。   “还好咱们没有心存侥幸。”几人走远一些,不用再担心被叶安澜听到他们说话之后,其中一个流民头子抹了把头上的汗,颇有些心有余悸的小声道:“我家那口子还说没人知道、没人知道,你们瞧瞧,这哪是没人知道?”   为首的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她有本事,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   额上一排抬头纹的流民头子插话道:“咱们还是求神拜佛,祈祷她真能顺利打开城门吧,不然咱们这几支队伍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攻破郓城。”   年轻男子看他一眼,“比起求神拜佛,我觉得咱们还不如先把她刚刚交代的事情给做好。之前打她歪主意的人是个什么下场你们也看到了,你们应该不希望自己或者自己队伍里的人,落个跟那些人一样的下场吧?”   几个流民头子顿时不说话了。虽然那些被抓走的人,他们没有亲眼看见对方被审讯,但从那姑娘的同伙抓人的速度和准确程度来看,那些人很显然已经被收拾得乖顺无比了。   那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吃人也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人,能让他们老老实实招供,这可不是使用寻常的刑讯手段就能做到的。   虽未亲见,但几个流民头子却觉得,叶安澜的那些下属,肯定是给那些无恶不作的家伙用了某些让他们只求速死的残忍刑罚。   未知带来的恐惧一点儿不比亲眼观刑少,几个流民头子为了不走上前人老路,都很积极的回去挑选人手,并顺带三令五申叮嘱自家同伴了。   他们走后,叶安澜也立刻带着郑丰收他们行动了起来。   之前分散出去执行任务的叶安澜的亲卫们,全都赶在子时到来之前,尽可能不引人注意的重新聚拢到了叶安澜身边。   叶安澜让人给他们拿了水和干粮,众人吃完,简单地休整一会儿,然后就又马不停蹄地忙碌开了。   之前被郑丰收挑出来的那二十三人,他们随机组合成三户人家,打算按照一人五十两的价格购买入城名额。   这买卖不是叶安澜帮那些做倒买倒卖生意的韩家军想出来,是他们原本就在私下进行的一项生意。   叶安澜早年安插在这附近各州各县的那些线人,不止一次在递送至叶安澜案头的情报中,提及韩家军某些高官、将领的发财“门路”。   这“门路”的其中两条,就是在灾荒年间低买高卖一切生活必需品,以及在封城期间高价售卖进出城关的少量名额。   甚至他们还帮叶安澜找好了郓城这边专门为这两桩“生意”牵线搭桥的人,让叶安澜能够第一时间就准确窥见门径。   托他们的福,叶安澜不仅在过来的途中顺手牵羊,拿到了足够她给城中那些“做生意”的韩家军下套的饵,而且还提前运送了不少得力下属到郓城。   这些人全部都是按照五十两一人的价格,由中间人牵线搭桥,半夜的时候偷摸儿交钱进的郓城。   进城早的那些人,如今都已经在城内潜伏了近十天时间,在城内线人的协助下,他们早就已经彻底摸清郓城守军的分布情况。   进城晚的,比如昨天夜里花钱买了名额的那批人,他们如今也已经顺利和之前进城的同伴会合,只等叶安澜这个正主儿今天半夜悄摸儿进城,然后带着他们一起轰轰烈烈搞事情。   ***   子时末,叶安澜他们在城墙拐角处等来了晃晃悠悠吊下来的十几个大篮子。   篮子里装着十来个韩家军将士和几大口袋已经蒸好的杂面馍馍,为首的韩家军将领,依然还是之前被叶安澜又快又准喂了毒药的那一个。   对方黑着张脸从郑丰收手上接过买馍馍的钱、入城的人头费,然后手一摆,那些篮子就被城头等着的其他韩家军将士拽了上去。   “解药呢?”做到了答应对方的事儿,那人黑着张脸朝叶安澜伸出手,示意她赶紧依约给自己解毒。   叶安澜笑眯眯丢给他一个小药瓶,“每天吃一粒,三天即可彻底解毒。”   那人用力握着药瓶,刚要放晴的脸因为“三天”二字再次乌云密布。   他原本是想要立马跟叶安澜翻脸的。按他原本的计划,他会在进城之后就立刻找人给自己诊脉。   只要确定毒解了,他就立刻让人杀了叶安澜刚刚花钱送进去的那批人,然后以后也不再和叶安澜他们这伙人做生意。   然而让他郁闷的是,现在他却不敢那么做了。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他眼前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会一点儿后手也不留。   就像之前对方给他下毒,他其实第一时间就找别的大夫给自己看过了,可那些大夫却只能看出他确实中毒了,一说到解毒,那些个没用的家伙就都开始支支吾吾。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今晚再巴巴的自己送上门了。   现在叶安澜又说这毒三天才能解,这种情况下,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就算再想弄死叶安澜和她的那些同伙,他也必须得先把这口窝囊气给咽进肚子里。 第302章 无权守将   为首的韩家军将领收好小瓷瓶,带着人气呼呼的坐着吊篮回城之后,叶安澜让人把新买来的干粮全都检查了一遍。   发现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她麾下亲卫这才把干粮拿去分给那些负责把守街道两边的青壮年流民。   这么一折腾,约么一个时辰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等到那几个流民头子欢天喜地分完干粮,再想去找叶安澜时,却发现叶安澜居然不知何时不见了。   和她一起不见的,还有身手只比她稍微逊色一点的郑丰收。   两人在流民们忙着分干粮,韩家军将士忙着拽吊篮、分赏银的时候,悄然进了郓城内部。   他们避开在城内巡逻的韩家军将士,找到早就潜进郓城的那批叶家军将士。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叶安澜的亲卫,他们跟着叶安澜做了不知道多少刀尖舔血的危险工作,虽然不能说是已经彻底习惯了这样的惊险刺激,但确实心理素质也已经全都锻炼出来了。   早叶安澜他们一会儿进来的二十三人也已经找过来了,此时他们正聚在黑乎乎的宅子里,静静等着叶安澜的到来。   “人齐了?”对过暗号进到宅子里,叶安澜在郑丰收和守门人的陪同下,径直去了宅子最里面众人聚集的那间屋子。   “姑娘!”   “主公!”   众人刻意压低却又满含激动、惊喜的声音先后响起,与此同时,他们还在黑暗中起身,朝着叶安澜拱手行了一个礼。   叶安澜双手下压,“都坐下,坐下说话。”   众人依言落座,然后这宅子名义上的主人付时雨主动开口,回答了叶安澜之前的那个问题,“回主公,临时入城的三百七十二人已悉数到场,除此之外,还有包括属下在内的六十九名暗探亦在随时待命。”   叶安澜朝他微一颔首,“那就按原计划行动起来吧。”   在进城之前,叶安澜就已经定下行动计划。   行动第一步,由付时雨带人清理城中的韩家军将士,而她则是亲自带着亲卫当中武功最高的五十个人去韩家军军营下药。   药物是她让城中暗探提前准备好的,为了方便携带和使用,暗探们先是将药物研磨成粉,然后又将粉末制成小圆饼和小方块。   指肚大小的小圆饼和小方块,不仅能够在使用时神不知鬼不觉地丢入火堆,而且还能以最快的速度烧透,让药材发挥出它们的最大效用。   韩家军的军营说是军营,但其实却是城中一片被人为打通连在一起的民宅。   叶安澜他们从民宅最外围开始,不断利用宅子里的火把、灯笼给负责巡夜的韩家军将士下药。   一队队的韩家军将士被陆续放倒,然后又被鬼魅一般的叶安澜麾下亲卫悄无声息地接住、拖走。   一直到两刻钟后,所有负责巡夜的韩家军将士全被药倒,叶安澜他们这才开始对付睡在房间里面的其他韩家军。   他们用暗探提前准备好的火油,把军营的几个出口全都浇了一遍,然后又把随身携带的普通箭矢绑上浸了油的棉花,做成简易火箭。   准备工作做完,叶安澜先是让人一路飞跃,跑去通知由付时雨率领的那支小队打开郓城东城门,然后才亲自带着郑丰收,一路潜行直奔韩家军军营正中。   韩家军的军营正中位置,有几间屋子明显规格更高,叶安澜和郑丰收的目标,正是住在最好那间屋子里的韩家军郓城守将。   这位韩家军守将名叫许平安,在入行伍之前是个渔民,自小家境贫寒。   他父亲早逝,与母亲、弟弟相依为命着长到十五岁,然后为了混一份军饷,他主动进了朝廷的水军队伍。   进入水军军营之后,他因为好水性、好身手屡立功勋,只可惜他的功劳全被有关系的官宦子弟冒名顶替。   他入军营七八年都始终未能升迁,甚至连军饷都被多方克扣,以致于他母亲、弟弟始终生活贫困,他原计划中的攒钱给自己和弟弟娶媳妇儿也是迟迟没能落到实处。   五年前,他跟随身为世家旁支子弟的军中同僚一起造反,为对方立下赫赫战功,然而很快,他就因为功高震主开始被对方忌惮。   再后来,对方被如今的韩氏之主所杀,许多当初颇受对方信重的将领都因此遭了秧,只有这位当时已经被排挤到了核心圈子之外的许将军因祸得福,得以在这场动乱里保全自身。   然而他的安全并不是长长久久的,因为如今的这位韩氏之主,对他的看重、信任也一样只是浮于表面。   他身为主将,甚至连郓城这座直面叶氏的重要边塞都掌握不了,无论是他以前的主公,还是现在的主公,大家全都只是把他当成个靶子竖在郓城,而郓城军队的实际执掌者,则一直都是他两位副将的其中一个。   以前是一位姓王的,现在改成了一位姓吴的,反正都不是他许平安也就是了。   至于他,他只负责用“许平安”这三个字,用他以往的赫赫战功,向隔壁的叶氏证明,郓城也是有像样将领的。   这人叶安澜已经眼馋很久了,在她看来,像许平安这样没什么花花心思的猛将,实在不该被打断手脚困在小小的郓城里面。   韩氏不敢用这个人不要紧,只要她叶安澜敢就没问题了。   当然,她可不会脑抽到大半夜的深入敌营,就只是为了招揽一个许平安。   她今天的主要目的,一是牵制韩家军,让他们无暇他顾,二则是“保护”许平安,让他务必在这次的动荡之中毫发无损。   “保护”许平安并不难,她只需往许平安的房间里吹一点药粉,让他陷入昏迷,然后再让郑丰收把他捆了运出军营就可以了。   牵制韩家军的话,除了下药、放火之外,她还得把这军营里的实际掌权者吴副将给咔嚓了才可以。   这位姓吴的副将,除了掌管着郓城的大批韩家军,还是郓城倒买倒卖生意的幕后大老板。   他赚了叶安澜那么多钱,咳,他把那么多流民关在郓城外面等死,连最低限度的救济都不做,一心就只想着怎么拿城中的粮食、清水、安稳环境发灾难财,这种人叶安澜能杀的时候肯定不会留着他过年。 第303章 放火烧营   把许平安弄晕捆好,叶安澜和郑丰收兵分两路,分别奔向位于许平安房间左右两侧,属于他那两位副将的两个房间。   冲入左侧那间屋子的叶安澜一刀砍死了那位吴副将,冲到右边屋子的郑丰收却扑了个空。   叶安澜都已经顺手牵着吴副将放在明面上的值钱物件出来了,郑丰收却还在右边的那间屋子里尽可能小心翼翼地听声辨位呢。   直到看见叶安澜在门口探头进来,郑丰收这才小小声跟她说了一句,“大姐,这屋没人。”   他既迷惑又震惊,可他却又非常确信,这屋里是真的没有人在。   叶安澜冲他招招手,“确实没人,不管了,我们先带许将军出去。”   她也仔细倾听过了,以她和郑丰收的五感,他们谁都没发现这间小屋子里有别人,那这间屋子里就肯定不会有别人。   两人重新回到许平安的房间里,然后郑丰收弯腰拎起捆着许平安的绳索,把被药倒的许平安像麻袋似的抡到肩上扛起来。   从军营奔出来的第一时间,叶安澜就举起手,扬声下达了放箭命令。   她话音刚落,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的亲卫们立刻一人点火、一人射箭,将燃着火苗的箭矢,准准射到了军营外围的地面上。   有了火油助燃,很快军营外围的房子就烧起来了。   军营里原本还在睡觉的韩家军听到动静,匆匆忙忙迎着火光冲出屋子。   因为太过仓促,他们有的连盔甲都没穿好,有的则是两手空空,这样的一支军队,战斗力可以说是十不存一。   他们一边大声呼喊着“着火了”“快救火”,一边在军营里没头苍蝇似的来回穿梭。   有人下意识拿了工具去拎水,也有人飞奔着去找自家将军拿主意,然而飞奔着去请示那位吴副将的人,却无论怎么拍门都叫不出他们的吴副将。   众人心中生出一股子的不祥预感,他们先是面面相觑片刻,然后又彼此商量几句,最终他们决定,干脆自己开门进屋,看看屋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然后,他们就在吴副将的房间里面,发现了已经彻底死透的吴副将。   众人呆立当场,半晌都没能做出反应,反而是那些一根筋直接冲去拎水的,没一会儿就带着一桶桶的水,气喘吁吁却又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很快,叶安澜等人就看到他们拎着水,冲着着火的屋子用力泼洒。   然而下一瞬,火苗不仅没有如他们预料的那样小下去,反而还烧得比刚刚更凶更旺了。   那些着急忙慌只想着救火,却没有仔细观察火情的人顿时醒悟过来,“是火油!不能泼水!不能泼水!”   众人着急忙慌的又去找沙土,可这是军营,哪来的沙土?   倒也不是不能出去外面运,可问题是,他们运土需要的时间,毫无疑问会比大火席卷军营需要的时间长。   没办法,众人只能拿了自己的武器先去挖土。可他们挖土的速度,却根本赶不上火舌舔舐房屋的速度。   最后还是其中一人当机立断,提醒众人赶紧挖出一个隔离带来。至于那些已经烧起来的屋子,他们则是彻底放弃去救了。   与此同时,那些傻住的韩家军也已经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们下意识抬脚,朝着原本属于许平安的房间一路小跑。   许平安就住在吴副将隔壁,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对方都没反应,这些人下意识就觉得,许平安肯定也已经遭了歹人毒手。   然而当他们毫不犹豫地闯进许平安房间,却发现许平安居然已经无故失踪。   众人面面相觑一瞬,然后又默契地转身去了他们军营的另外一位副将处。   结果进屋一看,这位居然也已经无故失踪_(:з」∠)_   平时负责主持大局的吴副将死了,平时当吉祥物摆着的许平安和另外一位副将集体失踪,接下来他们还能找谁过来顶缸?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的小肩膀实在有点儿担不住啊!   一群基层将领面面相觑,愁眉苦脸的表情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托他们没有任何作为,一心只想甩锅自保的福,叶安澜用一场大火,顺利拖住了这一整个军营的兵。   与此同时,叶安澜麾下的其他亲卫却在城内暗探的带领下迅速打开了郓城东城门,放进了守在外面的六千叶家军。   六千叶家军入城之后,先是趁着韩家军毫无防备,消灭了守在城墙上、城门内的韩家军,然后才以最快的速度直扑郓城的官方粮仓和那位吴副将家。   在他们忙着把财宝和粮食装车时,叶安澜留在郓城西城门处的亲卫们,打开城门放进了早就等在城外的第一批流民。   这批流民是叶安澜让那几个流民头子挑选出来守卫郓城西城门和东城门之间那条长街的,他们站好之后,叶安澜的亲卫这才开始陆续放第二批、第三批......流民进城。   流民们早就听见了城内的各种动静,虽然看不见,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们自己脑补。   在他们的脑补里,叶安澜已经变成了只带二十多人进城,就能把郓城闹得天翻地覆的下凡天神或者地狱恶鬼,总之绝不可能是凡人。   托他们嘀嘀咕咕互相讨论着,不断自己编故事吓自己的福,他们对叶安澜的畏惧心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在不断翻倍。   等到叶安澜麾下亲卫终于打开城门,招呼他们有序进城时,绝大多数流民都已经成功把自个儿吓成了一只只瑟瑟发抖的小鹌鹑。   他们甚至都没敢抬头去看趴在屋顶、墙上的叶氏亲卫,自然,他们就也没有注意到那一支支朝着他们瞄准的尖锐羽箭。   只有极小一部分仍旧心有不甘,一进城就按捺不住想要搞事儿的人,在状似无意地东张西望时,一不小心瞄到了那些一点儿没有隐藏自己行迹的叶氏亲卫。   这些亲卫早就已经切换到了战争模式,浑身气势一点儿没留的全都已经释放出来,再加上他们还居高临下手握弓箭,对走在路上并且手无寸铁的流民们来说简直就是毫无疑问的夺命使者。   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一看这阵势,当即就彻底怂下来了,别说是趁乱搞事儿了,他们甚至连继续东张西望的胆子都没有了。 第304章 用人大忌   流民们老老实实地进城又出城,叶家军抢走了属于郓城韩家军的大半粮食、盔甲、武器,离开的时候因为带来的车辆马匹不够用,他们还顺手牵走了养在军营附近的八百多匹军马。   等到军营里的火势得到控制,夜宿花街柳巷的另外一位钱姓副将带着护卫匆忙赶回营房,郓城韩家军所有值钱的家底儿,也已经被叶家军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收到传讯的叶安澜第一时间带着包括郑丰收在内的小队成员从军营外撤离,被刻意放回军营的那位钱副将却是心乱如麻,整个人都慌得手脚冰凉、冷汗直冒。   从进了军营他就一直懵着,直到城中各处的消息源源不断地汇总过来,他这才努力开动大脑,慢慢分析出了对他来说相当重要的两条情报。   第一条,幸亏他今晚不在军营,不然他搞不好也会死亡或者失踪。   第二条,郓城韩家军这次的损失实在太大,他现在只有两条路走,要么干脆直接投奔叶氏,要么把这口黑锅完美地甩到别人身上。   投奔叶氏的话,他一来有点儿拉不下脸受女子调遣,二来他对自己是个什么水平还是清楚的,他怕到时候在叶氏不得重用。   甩锅给别人的话,这个别人的分量必须得足够重,不然他还是少不了要为这次的事情负主要责任。   他正琢磨着,他的心腹侍从就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将军,找到许将军了!”   他话音未落,钱副将就已经蹭的一下跳了起来,“他人呢?你们在哪儿找到他的?”   “人我们已经带回来了。我们找到他时,他就晕倒在距离军营不远的死胡同里。”   钱副将闻言,心里的某个想法顿时变得愈发明晰。   他问自己的心腹侍从,“他这会儿是醒着的还是晕着的?”   侍从答:“晕着的。”   钱副将脚步一转,“去召集军中六品以上的所有将领,就说我有攸关大伙儿性命前程的事儿,必须现在就和他们当面议一议。”   侍从应了声“是”就跑去请人了,钱副将却是背着手,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又把自己的那个主意在心里来来回回过了两遍。   再说叶安澜。离开韩家军军营之后,她并没有跟着自家军队一起出城,而是带着之前的那三百多人继续潜伏在郓城。   至于那些过了郓城,进入叶氏领地的流民,他们自有早就守在郓城东城门外的叶家军负责接收,叶安澜就不用再为他们费什么心思了。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抓紧时间养足精神,然后视具体情况开展她的第二步行动计划。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付宅,叶安澜略微交代几句就倒头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郓城的韩家军剩余将领也已经研究出了对夜间那件事情的官方说法。   不出叶安澜所料,他们果然把毫发无损回到军营的许平安推出来当了这整件事的头号背锅侠。   叶安澜洗漱完,吃过饭,付时雨就简单跟她说了事情的后续进展。   “......韩氏已经明发告示,说是许将军勾结我们叶氏,与叶氏大军里应外合,放走了原本应该属于韩氏的大量百姓不说,甚至还抢走了郓城韩家军的一应军需物资。”   叶安澜喝了口茶,“没说要怎么对付我们?”   付时雨摇摇头,“提都没提。”   叶安澜:“......也没人搜城排查嫌犯?”   付时雨再摇头,“没有。”   叶安澜:-_-||“他们这是连垂死挣扎都放弃了?”   正常来讲,他们丢了那么多属于韩家军的军需物资,后续就算找不回物资,做不到将功赎罪,起码他们也该抓几个嫌疑人给韩氏之主交个差吧?   可事实却是,他们一点儿想要努力的意思都没有,什么满城搜查抓嫌犯、什么想方设法报复叶氏,这些统统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们唯一愿意动点儿心思的,就是怎么把这口黑锅给许平安扣结实,怎么让他一个人担下大半罪责。   换言之,他们只想在保住自己地位和权势的这件事上动脑筋,至于韩氏和叶氏谁吃亏了、谁占便宜了,这些他们却是一点儿也不关心的。   “难怪他们会被排挤出权力中心,换了我是韩氏之主,我也不会重用他们这样的人。”   叶安澜摇头叹息,“可惜韩氏之主眼光虽有,心胸却又着实狭隘。许平安那么好用的一员猛将,他居然直接派了个饭桶过来把他给彻底架空,啧啧。”   付时雨笑,“那位吴副将虽然才能平庸,人又贪财,但他却是韩氏之主的亲外甥,比起许将军,韩氏之主更相信他也是人之常情。”   “说白了就是任人唯亲呗。”这种做法虽是人之常情,同时却也是上位者的用人大忌。   说白了,猪就是猪,你就算让它人模狗样的穿衣戴冠,它也不会因为把自己努力装成了个人,就立刻有了人的智商以及武力。   韩氏之主把明显没那个本事的自己亲外甥摆上高位,支持他架空真正能够守好郓城的许平安,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丢掉一城,他外甥丢掉性命。   他自作自受,他外甥身首分离,反而是作为他们敌对势力的叶氏,因为他们舅甥俩这一对儿互相坑害的猪队友占了大便宜。   捡了大批军需物资、人口资源不说,还免了仍在城内的叶安澜等人后续被人到处追查、通缉,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许将军那边你让人盯紧点儿,等时机一到我们就立刻出手救人。”   付时雨应了声“是”,“您放心。”   叶安澜又问:“他的家眷已经全都转移走了?”   付时雨点点头,“属下让他们混在第二批进城的流民队伍里去了叶氏那边。”   叶安澜很满意。   虽然他们的初衷是保护许平安的家眷不受伤害,所以才会把他们从老家“请”出来带去叶氏,但从现在造成的效果来说,许平安的家眷失踪,毫无疑问会成为许平安与叶氏里外勾结、对韩氏不忠的铁证之一。 第305章 当街劫囚   付时雨走后,郑丰收问叶安澜,“大姐,咱们这样,许将军会不会生咱们的气啊?”   叶安澜一脸疑惑,“生气?他生什么气?”   郑丰收提醒她,“咱们把他的家眷带走了呀,他会认为咱们是想威胁他吧?”   叶安澜不以为意,“就算咱们威胁他,好像他也没有生气的立场吧?”   两军交战,敌我双方自然要各出手段,韩氏看不住己方将领的家眷是他们没本事,关她叶氏什么事?   总不能就因为她有招揽许平安的心,她就得在对方立场未变的时候也对他客客气气吧?   那她还打什么仗?她直接把叶氏拱手相送对方岂不是更高兴?   她教导郑丰收,“现在我们和他还是敌人呢,对敌人我们凭什么手下留情?再说了,我们要是不把许平安的家眷给提前送走,许平安怕是很快就得和他的那些亲人到地府一家团圆了。”   通敌可是大罪,等到这郓城的其他人把许平安推出去顶雷,许平安和他的那些亲眷毫无疑问全部都会被盛怒之下的韩氏之主拿出来杀鸡儆猴。   这不是叶安澜想要看到的。   她对郑丰收道:“咱们要是不把他的家眷给提前送到叶氏去,以他的性格,他肯定不会抛下亲人独自逃走,那咱们岂不是就损失了一员猛将。”   许平安要是能自私一把,不去管他的那些亲人,他也不至于被以前和现在的两任主公完全架空。   郑丰收一脸认真的用力点头,“还是大姐你聪明。”   叶安澜:......行叭,跟郑丰收比,她确实算得上聪明。   ***   第二天,付时雨一大早就脚步匆匆来了叶安澜暂住的小院。   行过礼,他对刚刚吃过早饭的叶安澜回禀道:“主公,郓城的韩家军打算今天就把许将军押走受审。”   叶安澜挑眉,“罪证他们已经伪造好了?”   付时雨点点头,“他们还给许将军用刑了,不过为了避免让人看出端倪,他们没敢下太重的手。”   叶安澜蹙眉,“许平安认罪了?”   付时雨再点头,“他们拿了一截不知道什么人的手指给许平安看,吓唬他说那是他兄弟的手指,还说要是许平安不认罪,他们就把许家的男人全都大卸八块,把许家的女人、孩子全都卖给别人吃肉。”   叶安澜秒懂。比起一家老小全都被砍头,死了还要被大卸八块、被烹煮啃食,无疑是个更让注重身后事的古人无法接受的下场。   “这韩氏还真是烂到根子里了。”叶安澜有些庆幸他们下手够早,不然许平安的家人搞不好还真会被这些家伙抓过来剁手剁脚。   她对付时雨道:“告诉我他们出发的时间、押送的人员和路线等,我亲自带人过去劫囚。”   付时雨躬身应“是”,然后递给叶安澜一张折好的纸,上面记载的正是叶安澜想要的一应信息。   叶安澜很满意,“后续事宜就都交给你了。”   付时雨再次躬身应“是”。   叶安澜打开那张折好的纸,仔细看了一下纸上记载的押送时间、路线、人员配置。   按这纸上记载的情况来看,这郓城的其他守将,明显一点儿也没想到她们叶氏其实不仅仅只是想从韩氏手中抢一波人口以及物资。   他们没想到叶氏会打许平安这员猛将的主意,又自以为他们已经拿捏住了许平安的软肋(他的家人),所以一点儿也不怕许平安中途逃跑或者被救。   就连派兵押送,也只是意思意思的只派了一共三百余人。   叶安澜对他们的有恃无恐相当无语,却不知郓城的其他守将之所以只派这么点儿人押送许平安,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们并不认为许平安会中途逃跑或者被救,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他们实在是被叶氏的神出鬼没吓破了胆。   在把这口黑锅牢牢扣在许平安头上之后,自觉已经没了被黑锅砸死风险的这群人,脑子总算再度运转起来。   他们把郓城之前发生的事儿全都串在一起过了个遍,然后他们惊恐地发现,叶氏那晚可不仅仅只是烧了他们的营地、抢了他们的军需、大摇大摆带走了之前被他们堵在郓城西边的那群流民,人家甚至还把他们吴副将的家也给洗劫了。   吴副将之前靠着损公肥私发的那笔横财,在那晚之后就已经不翼而飞,改头换面成了叶家军的战利品。   这件事给这群贪生怕死的郓城守将提了个醒儿,他们突然意识到,他们能不能活,其实全在于叶氏到底想不想让他们活。   可就算如此,他们也得垂死挣扎一下不是?   于是,这群人为了能让自己多点儿安全感,不约而同地开始给自己增加侍卫。先不管有用没用吧,起码他们可以求个心理安慰。   除此之外,他们还增派了守城的人,在军营巡逻的人,守着自家府邸的人......   如此你调一些,我调一些,郓城的韩家军将士很快就被他们一点一点瓜分完了。   等到许平安被迫扛下所有罪责,他们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哎呀,没有多少能派出去押送许平安的将士了_(:з」∠)_   十几个人凑在一起吵吵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最终吵出的结果,就是他们每人都挤出一些人,然后让这些人拼凑成一支队伍负责押送许平安。   人手偏少,人员又都是临时拼凑而成,这支队伍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当他们押着许平安出了军营,拐上通往郓城西城门的那条主街,叶安澜率领的三百多个亲卫骤然发难。   他们原本全都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有模有样的或是在逛街、或是在与人交谈、或是在热情地对着众人招揽生意,此时却冷不丁地全都变了一副模样。   负责押送许平安的韩家军将士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他们看到这群人从各种出人意料的地方摸出武器冲上来,手下意识地去摸武器,结果还没等他们把武器挥向对方,对方手里闪着寒光的刀或者剑就已经吻上他们身体的各处要害。 第306章 戏耍追兵   这场变故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街上的很多人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安澜他们就已经骑着马、带着囚车,一溜烟儿出了郓城的西城门。   街上的老百姓或是傻呆呆站着,或是被刺激的不管不顾尖叫着,直到负责巡城的韩家军将士匆忙赶来,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似的,下意识就想离开。   跑得快的直接隐入人群,跑得慢的却被逮住一顿询问。   有心慌害怕以致于前言不搭后语的,更是直接被巡城的韩家军将士带回了军营再行审问。   与此同时,军营那边也已经收到了巡城将士第一时间传回的不幸消息。   剩下的韩家军将领还没等回来报信的士兵说完,脸色就已经齐刷刷变得格外难看。   这时候他们也顾不上计较其他了,只一叠声嚷着“点兵”“快派人去追”。   能够调用的人手全被他们调遣出去追捕叶安澜等人了,留下的少数韩家军也因为这桩突如其来的重大事件而变得人心惶惶。   恰在此时,叶氏在郓城安插的大量暗线,在付时雨的带领下骤然发难,再次打开了郓城的东城门。   城外的叶氏骑兵策马冲入,速度极快的接掌了这座城池。   溃败的韩家军从西门涌出,神色仓惶逃向自己同伴离开的方向。   步兵行得慢,为了逃命,越来越多的韩家军干脆脱掉铠甲、摘掉头盔、扔掉武器,把自己假装成寻常百姓。   骑兵跑得快,他们骑着马,很快追上了正在到处调查叶安澜他们去向的其他韩家军。   出城追捕许平安他们的韩家军将士,短短时间内就已经被叶安澜麾下亲卫戏弄的头都要秃了。   他们出城之后就发现了好几条叶安澜等人故意留下的线索,为了不浪费时间,他们兵分几路,分头去追查那些线索。   可一直忙活到家都被人给端了,他们也没能从那数条线索当中找到正确的那条线索。   原本就因为调查不顺利而心浮气躁的那些韩家军将领,听到溃逃出来的将士说郓城被叶氏大军给趁机占领了,心里的烦躁、恐惧、绝望顿时就跟那开闸的洪水似的,哗啦一下就把他们全都彻底淹没掉了。   那些家眷不在郓城也不在韩氏之主眼皮子底下的,直接动了逃跑的心思。   城丢了,这可比军需丢了罪过大太多了,就算他们继续颠倒黑白,让许平安帮着顶缸,盛怒之下的韩氏之主也绝不会对他们的罪责选择轻轻放过的。   与其回去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攻城,或者心惊胆战等着韩氏之主对他们作出惩罚,他们还不如趁着消息还没传开,赶紧带着家人跑路呢。   那些家眷生活在郓城或者韩氏之主眼皮子底下的,则是有些选择了逃跑,有些选择了回去再拼一把。   他们高声喊着“回城!立刻回城!”,然而响应他们的将士却还不到他们带出来将士的一半。   这一半愿意响应他们的将士,也不是全都对韩氏忠心耿耿,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不过是舍不下生活在郓城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所以才会忍着自己拔腿就跑的冲动,去赴这一场已经注定了结局的惨烈战争。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郓城居然一点儿也没有他们司空见惯的那种惨烈景象。   明明这是一座刚刚易主的城池,可城内居然没有传出任何来自普通百姓的哭喊、尖叫或者求饶声。   最离谱的是,在他们想象当中,需要他们拿大量人命去填才有可能被攻破的厚重城门,居然就那么大喇喇地四敞大开着。   城墙上、城墙内,到处可见盔甲齐整、武器锃亮的叶家军,可这些叶家军却一点儿也没惊扰郓城百姓。   他们或是在守城,或是在清理血迹、尸体,或是在穿街过巷的一边敲锣一边说着什么,就是没见有谁一脸狰狞的到处乱抢。   “这......他们不抢东西么?”   远远站着观察了好一阵子的韩家军将士里,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小小声跟身边的同袍说了这么一句。   他身边的其他韩家军将士显然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在他们以往经历的所有战争中,胜利的一方毫无例外地,全部都会放任自己麾下将士在入城的第一天时发点儿横财。   这时候的兵和匪其实是没有任何区别的,他们肆无忌惮的闯进百姓家里,拿走一切他们看上的东西。   更过分一些的,甚至还会做出欺负百姓家中女眷的事儿。   百姓们也知道这个“惯例”,更知道自己根本没处说理,所以基本都会选择忍气吞声。   可郓城的新主人显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她的兵进了城,别说是抢百姓东西了,连百姓家门都没有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踏进去哪怕一步。   着急忙慌回来和亲人同生共死的韩家军将士傻眼了——对方没有抢掠也没有杀人,更没有辱及他们的妻女姊妹,那他们到底还要不要和对方拼死一战?   更重要的是,这群人是看不见他们吗?为啥都没人示警,也没人关城门或者出来追杀他们?   他们只是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又不是站在那些叶家军的视野之外,这么无视他们,难道是为了表达对他们的不屑一顾和极端轻蔑?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冲进去抢回郓城了!”为首的韩家军将领踢了一脚自己的下属,“莫要动摇军心!”   下属没敢吭声,心里却想着,他们哪里还有那劳什子的军心可动摇的?他们早就已经军心大乱了好不好?   就这样的一群残兵败将,他们拿什么去和人家叶家军斗?   他正想着,就听他家大人的幕僚低声开口,把他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他家大人对待自己的幕僚倒是态度不错,听对方一通分析,顿时也觉得自己确实还有其他路走。   心里存了希望,那股子想要飞蛾扑火的劲头儿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他带着已经明显分成两派的那些残兵,怎么来的又怎么灰溜溜退走了。   然而他们想退,叶安澜却没打算再把他们给放走。 第307章 满意了吗   他们踏上逃离的路还不到一刻钟,他们的行进方向上,就已经出现了一支只有三百余人的队伍。   这支队伍的所有成员,全都穿着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裳,但他们的精神面貌和整体气势,却明明白白昭示着他们的不同凡响。   再加上队伍后方还有一辆车门已经被人暴力破开的囚车,车上还坐着个他们相当熟悉的人,他们哪里还能猜不出这就是救走了许平安的那支精锐之师。   为首的韩家军将领在一瞬的怔愣之后,立刻指着许平安的鼻子骂上了,“果然是你!你果然背叛主公了!”   许平安被他气笑了。他没有背叛的时候,他的主公一直担心他背叛,他的同僚也使劲儿给他扣“背叛”的大帽子,现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要背叛了,却突然发现原来不用忍辱负重的感觉竟是这般好。   他眼神扫过自己的昔日同僚,“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给我用刑,妄图屈打成招不算,甚至还用我的家人威胁我,逼着我承认自己通敌,逼着我承担所有罪责。现在我做了,按照你们的意愿通敌了,怎么样,你们开心了吗,满意了吗?”   听明白他这番话的韩家军底层将士一片哗然,那几个参与了这件事的韩家军将领脸色则是变得格外难看。   尤其是为首的韩家军将领,他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这般有恃无恐。他难道就不怕他们真拿他的家人开刀?   许平安从那人的表情里读出了这份困惑,他嗤笑一声,“我的家眷,真的被你们控制了吗?”   那人心里一咯噔,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许家其他人被许平安安置在了自己老家,他们之前嫌麻烦,威胁许平安的时候并没有真把他的家人带来郓城,也没人愿意大费周章跑一趟隔壁县城。   他们找了个身形与许平安弟弟相似的尸体,把他的手指剁下来拿到了牢里胁迫许平安就范。   牢里光线昏暗,他弟弟的手又没什么明显特征,所以许平安当时确实以为那真是他弟弟的手指。   还是后来叶安澜给许平安看了来自他家人的信物、信件,许平安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家人早就已经被叶安澜带去了叶氏的地盘上。   虽说他并不认为叶安澜这么做,只是单纯的未雨绸缪,他相信这里面必然也有威胁他、栽赃他的成分在,但不管怎么说,叶安澜确实算得上是他和他家人的救命恩人。   以韩氏之主的性格,他如果以背叛的罪名被押到对方面前,那对方肯定会第一时间杀了他和他的家人。   之前他愿意承担下全部罪责,不过是在必死的结局里为自己和家人选了一个相对不是那么痛苦的死法。   现在有了活的机会,他当然不会再带着自己的家人去死。   他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够过上安稳日子,也希望自己能够不被效忠的主公忌惮。   见对面的韩家军将领被他问的哑口无言,许平安也不再和对方多说废话,他对那些表情复杂的韩家军基层士兵道:“闲聊就到此为止吧。吾主仁厚,不斩降兵,尔等若是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本将军保你们性命无忧。”   那些家在郓城的将士最先放下武器,然后就是其他受到影响的基层将士,还不到半盏茶时间,站着的韩家军就只剩下了带头的那几位。   与此同时,郓城城内也涌出了近千叶家军。   他们把俘虏绑成一串,把仍然不肯投降的几个韩家军将领直接斩首,然后才由带队的将领作为代表,上前拜见自家主公。   叶安澜免了那人的礼,让他自去安排人手清理现场。   那人领命而去,叶安澜这才带着包括许平安在内的三百余人返回郓城。   许平安依旧坐在囚车内,他身上有伤,暂时骑不了马。   众人伴着马蹄声进了城,许平安也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城内的秩序井然跟异样和平。   他没有立刻开口向别人询问什么,而是自己默默去看去听。   看了一路听了一路,许平安心里对叶氏的作风总算多少有了些了解。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一点煽情,但他发现,叶氏确实配得上义军的那个“义”字。   他们是真的在替天行道,铲奸除恶,救百姓于水火,而不是像其他义军那样,每一次打了胜仗都跟土匪进城似的,专捡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欺负。   而且他还发现,叶安澜对治下百姓并不是一味地宽容仁厚,她可以拿出大批粮食赈济灾民,可以展露医术救死扶伤,可以颁布政令惠民利民,但她也可以严惩任何一个违法乱纪之徒,让他们再不敢作奸犯科。   灾民里那些横行惯了,不服管、扰民、贪得无厌的,她麾下将士会在第一时间把他们通通抓起来。   用那些巡城将士的话说,流民可怜是可怜,但不能因为你可怜,你就肆无忌惮的伤害他人。   那些想要接受叶氏庇护的流民,叶安澜给他们定了三条规矩,第一,不准烧杀掳掠,第二,不准非礼他人,第三,不准聚众闹事,违者,杀无赦!   乱世用重典,给想要踏实过日子的百姓最大程度的庇护,这是叶安澜的两条基本原则。   他们穿过空无一人的主街,来到曾经属于许将军的那座府邸。   作为郓城名义上的一把手,许将军的府邸占地辽阔,但里面却比吴副将的府邸简陋很多。   一来他需要避其锋芒,免得吴副将那个实际掌权者看到他的府邸心里不舒服,二来他家人不在身边,仕途又不顺畅,他也确实没那个心思好好收拾。   此时叶安澜他们要用此处暂时落脚,许将军反而有些为自己空荡荡的府邸尴尬窘迫了。   他硬着头皮把叶安澜等人让进府里,“家中只我一人,我又是个粗人,府中难免简陋,委屈主公和各位同袍了。”   叶安澜倒是反过来同情了一把许平安,他这驴粪蛋子表面光的府邸,还真是完美反映出了他的真实处境_(:з」∠)_ 第308章 谢渊急信   在许将军府稍作休整,等来她麾下大将姚准之后,叶安澜带着她的众多亲卫一起返回蒙山那边。   还需养伤起码三个月的许平安被她留在了郓城,和他一起的,还有随着姚准大军一起过来的许平安的家眷。   他们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私心里还以为自己再也没命见到许平安了,却不料土匪一样掳走他们的叶氏,居然真的兑现了他们许下的承诺。   许平安在见到家里人时,心情同样十分复杂,只不过他想的却是,他的这位新主公,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怕他再次反水呢。   他不知道的是,叶安澜对他看似离谱的信任,其实全都源于叶安澜对拿捏他这件事的强大自信。   除了明面上进驻郓城的大军,叶安澜在郓城还有好多埋藏极深的眼线,许平安要是真敢在叶安澜离开之后就反水,叶安澜立马就能下个命令让人把他给杀了。   虽说付时雨等人武功远不如叶安澜好,但如果是以有心算无心,他们要杀许平安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   更别提,叶安澜还把姚准和他的嫡系部队也给派过来了。   姚准虽然看着虎,但实际上却也是个粗中有细、不失精明的。他的嫡系部队在叶氏的系统培养、多年的战争磨练下,也早就已经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一支精兵。   再加上他还有个医术相当不错的养父一直跟在身边保驾护航,等闲人要想算计他,那难度简直可以说是地狱级别的了。   至于韩氏那边会不会一怒之下发兵攻打郓城,他们倒是很想这样做,可问题是,现在他们的地盘上正在闹旱灾,大片大片的土地颗粒无收,越来越多的百姓沦为流民,他们现在根本分身乏术。   别说是主动出兵攻打叶氏了,他们现在都恨不能求神拜佛,祈祷叶氏千万别打他们了。   形势如此,叶安澜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被她留在郓城的那些叶家军。   她带着自己的亲卫,晓行夜宿返回蒙山,结果走到半路时,她就收到了来自谢渊那边的一封长信。   信是谢渊让人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他在信上说,他打算派人给定北军将士紧急运送一批军需物资,可他手头却没有足够的存货可以拿出来送人,所以就想先问叶安澜挪借一批她备用的粮草军械。   在信的末尾,谢渊还附了一张详细清单,清单上的物资种类、数量都十分之多。   叶安澜翻到最后看了看那张清单,然后又翻回前面重新读了一遍谢渊想给定北军送东西的缘由所在。   据谢渊说,定北军的十余万将士已经有两年多没有领到过朝廷的军饷、军粮、军械了。   虽说之前他们的军需物资也曾被层层克扣,但没有给和给的少,这是绝对的两回事。   谢渊在信上说,据他调查,最近这两年多的军需物资,全部都是定北军统帅、威平侯白庆之在拿自己的私产填补。   他是世袭罔替的威平侯,他们这一支传承至今,包括他在内已经出了一共七任侯爷。   第一任威平侯是靠着在战场上屡立功勋最终得以封侯的,第三任威平侯则是在三世而止的爵位前面,用彪炳战功新添了“世袭罔替”这四个字。   此后的威平侯,遵祖训韬光养晦,开始了大功没有、小功不断的守边生涯,用白氏子弟的性命和鲜血,牢牢捍卫着北方边境。   七代下来,白家因为作战斩获和皇家赏赐,积攒下了大量财富。   或许是为了让白家更加尽心的守卫北境,皇家赏赐给白家的产业,除了京中的府邸和少量田地、铺面,其他基本全都集中在北境几州。   数百年经营下来,白家在北境已经称得上是一方豪强。   若非如此,白家也支撑不了十万余大军两年多的人吃马嚼、军械损耗。   谢渊毫不吝啬笔墨,在信中用很长的篇幅表达了他对白家、对定北军的钦佩以及敬仰。   这还是叶安澜第一次听他这般盛赞一个人、一支军队,不过她倒是很能对谢渊的心情感同身受。   和谢渊一样,她也十分钦佩这种明明手握重兵,但却一心对抗外族,没有参与逐鹿天下这件大事儿的守边武将。   比起已经打成一锅粥的各路义军,以及一心只想苟起来独善其身的她自己,叶安澜觉得,白庆之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或缺的那种能人。   用谢渊的话说就是,“就算我死了,白庆之也不能死,就算谢家军的军旗倒了,定北军的军旗也不能倒。”   当然,谢渊并不是真的打算立刻代替白庆之去死,现在北境那边的局势也还没有严峻到必须在谢家军和定北军之间二选一的那种地步。   谢渊这么说,只是想要借此强调定北军的重要性,想让叶安澜看到他支援定北军的决心。   两年多的不断贴补,已经耗光了白家几代人数百年来积攒的大半家财,剩下的一小半因为都在京城,白庆之也没办法拿过来用。   如今定北军不仅军械、盔甲、战马严重不足,甚至就连军粮都已经开始有计划地进行节约。   倒不是白庆之不会当家,没有提前筹备足够的军粮,他们只是没办法在自己吃饱肚子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无路可走,只能涌入北境的老百姓活活饿死。   因为分了不少军粮赈济百姓,定北军如今几乎每天都是饿着肚子在守边的。   眼看着秋粮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下来了,每到此时就会南下劫掠的胡人也已经枕戈待旦、厉兵秣马,身为定北军统帅的白庆之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在过去的半个多月里连发数道急报给龟缩一角的朝廷,希望能够得到朝廷的支援。   然而所有急报都如石沉大海,白庆之无奈之下,决定冒着被朝廷迁怒的风险,厚颜跟周边的义军势力借粮渡过难关。   他找了三家,这三家却谁也不肯真正为了北境将士出钱出力。   他们不想得罪白庆之,但也不想把自己好不容易囤积的粮草军械白白送给白庆之,于是就都一边哭穷,一边跟打发叫花子似的,意思意思的给了一点东西给白庆之。 第309章 倾力相助   白庆之很想有骨气的拂袖而去,可想到那些为了守边抛头颅、洒热血,结果却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的定北军将士,白庆之的骨气顿时悉数化作无奈。   他让人把那三家送来打发叫花子的杯水车薪收入库房,然后又派了使者去跟距离北境更远的其他义军势力求援。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求援信使还在路上,谢渊就已经因为线人传回的消息,开始为他筹备各种军需物资了。   谢渊是个很有远见的人,虽然他还没有成功夺得这天下,但他却一直以一个明君的标准在要求自己。   他一直把胡人视作心腹大患,并因此在北境和北境周边三家义军势力的地盘上全都安插了大量眼线。   眼线的急报比白庆之的求援信来得更早,在不知道白庆之也打算向他求援的情况下,他主动找到叶安澜,提出要跟她借一批军需物资支援定北军。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批物资我叶氏出了,不用他还。”把写好的回信交给信使,叶安澜笑着对为首的那名年轻小将道:“我也不用他出兵代为押送,跑一趟北境送物资而已,这点儿兵我叶氏还是能够抽调出来的。”   十人的信使小队大喜过望,他们齐刷刷朝着叶安澜抱拳行礼,“叶姑娘大义!”   叶安澜朝他们摆摆手,“去吧。路上小心。”   信使们飞身上马,然后再次朝着叶安澜拱手行礼。   叶安澜一直看着他们策马奔出自己的视线范围,这才一边带着众人回转蒙山,一边吩咐身边亲卫先行回去传信。   没办法,她虽是叶氏之主,但在某些方面却根本当不了叶氏的家,要拿出这么大一笔军需物资,她得让人先回蒙阴通知裴怀玉这个财务大总管。   至于她,她唯一的作用就是,如果有什么短的缺的、她们叶氏凑不出来的,她就第一时间去给想方设法弄回来、补齐。   没错,她这个主公就是负责解决一切疑难杂症的_(:з」∠)_   负责送信的亲卫小队快马加鞭赶到蒙阴,把叶安澜写的亲笔信交给了裴怀玉。   他们原本以为,裴怀玉会因为自家主公的败家行为抓狂,却不料裴怀玉这次居然一点儿心情烦躁的意思都没有。   他看完叶安澜写的信,以及随信送来的物品清单后,立刻就让人把周明哲、裴怀秀等人全都请了过来。   一群文人拿着账册和算盘噼里啪啦一顿忙活,花了半天一夜,总算计算出了自家能够拿出的最大余量。   盔甲、武器、棉衣、棉鞋之类,他们要先把叶家军需要的部分预留出来。   粮食、食盐等除了供给军人、孤儿以及叶氏官方产业的,还要另外留出救济灾民的。   把这些全都排除在外,剩下的才是他们能够支援给定北军的。   粮食和食盐还好说,这些东西叶安澜年年以新换旧,年年扩大囤积规模,就是在谢渊要求的数额上再翻一倍,叶安澜他们这边剩余的粮食、食盐也能挺到今年秋收结束了。   做棉衣的布匹和棉花,布匹他们不缺,毕竟叶氏多的是学了纺线和织布手艺、靠自己本事挣钱养家的女人,只要他们把前三个月攒下的、原本打算运出去售卖的布匹截留下来,数量上就大差不差了。   现在比较麻烦的是棉花,旧棉已经所剩无几,新棉刚开始收,还需进行下一步处理才能拿来做棉衣。   做这件事需要的大量人手,裴怀玉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调拨。毕竟那可是十余万人的棉衣棉鞋,要在短时间内把棉花处理好,把棉衣棉鞋做出来......裴怀玉光是想想都深觉头秃。   盔甲、武器可以让军器监的人赶一赶,赶出一部分,再加上他们库存当中富余的那部分,加在一起......唔,还差了大概三成_(:з」∠)_   这三成裴怀玉就没办法了,只能让叶安澜去跟周边的其他势力先借一批应应急了。   至于对方不肯借,不肯借也没关系,装成马匪抢一波,都不用还了,一本万利,多好的事情呢。   再有就是马匹、草料、马蹄铁、配套的马鞍马缰之类,马匹他们倒是有多余的,草料也能匀得出来,配套的马鞍马缰可以现做,毕竟要的数量不多。   就是这马蹄铁,他们只能凑出大概一半谢渊要求的数目,剩下的一半,裴怀玉照旧打算甩给叶安澜去筹措。   他把这边的计算结果写信告知叶安澜,随信还把需要叶安澜想办法的东西也给全都附上去了。   叶安澜没有给他回信,因为有那个让人送信的时间,她也差不多能够快马加鞭直接赶回来了。   虽然一路奔波,难免疲惫,但为了能够尽早把东西送去北境,叶安澜一回到蒙阴,还是立刻就去通知裴怀玉他们自己的一应决策了。   她对同样眼底青黑、满脸疲惫的众人道:   “不够的盔甲和武器,怀玉你从预留的那部分里面先行调拨,咱们这边的缺口,你让军器监加班加点再给你补。”   “至于马蹄铁,咱们在其他义军的地盘上不是也有开铁匠铺子的暗线么,我已经让人传信过去,缺的部分他们会陆续补给我的。”   裴怀玉有点不满意,“可你带兵走了,我们这边的守备压力难免也会跟着变大,盔甲和武器方面若是再有缺口,将士们肯定会有更多伤亡的。”   “那就让人把库里的霹雳弹、毒气弹全都拿出来用,谁敢犯边,直接给我把他们全炸老实了!”   “咱们这些年培植的毒草也不算少了,除了已经制成毒气弹的,剩下存在库里的也给我全都研磨成粉或者压制成丸状、饼状。”   “再有就是也要发动舆论力量。这事儿明哲你具体负责,记住,一定要让周边百姓,尤其是谢氏北边的那些百姓,全都知道我们和谢氏要借道其他义军势力的地盘,运送物资支援北境。”   “让你手底下的那些人全都给我动起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反正你们要在二十天内给我完成造势工作。”   “记住,要让天下人全都站在你我这边,任何敢在这件事上捣乱的、不配合的义军首领,就让他名声烂大街,让他民心尽失,被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顺带让他永远失去逐鹿天下的资格。” 第310章 前往北境   语言一样能杀人,她带兵送军需物资支援北境,可不是为了把自己的地盘留给那些恶狼分而食之。   在武力方面做好万全准备的同时,她也要让那些志在天下的家伙不敢妄动。   谁要是敢在她和谢渊因为顾全大局而略显虚弱的这个时候发兵攻打,谁就等着被她麾下的舆论部门骂成国贼好了。   国贼还想争天下?天下的有志之士还不得担心这厮万一登顶九五,就把整个国家都卖给蛮族。   当然,舆论的力量挡不住疯狗,但叶安澜相信,疯狗毕竟只占少数。   至于那些暗地里的小手段,她有谋士、良将、精兵,她难道还能怕了那些不能见光的蝇营狗苟?   在座诸人听她一通说,不由不约而同赞了一句自家主公睿智英明。   确实,只要他们占了大义的名分,别人再想对他们下手,可就不能明目张胆、全力以赴了。   如此一来,他们不仅压力大减,而且还能趁此机会大肆宣传一波自家主公的心怀大义、英明神武。   裴怀玉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想得更加深远,他问叶安澜,“我们这么做,其他义军势力会不会也跟着效仿?”   “效仿呗。”叶安澜不以为意,“他们要是愿意给北境送物资,我保证次次敲锣打鼓的帮他们宣传造势。”   那可是十余万定北军,她和谢渊能支援对方一次两次,甚至三次五次,可他们难道还能支援对方十次八次、二十次三十次?   她治下一共才二十多个州县,可养不起北境的十余万大军。   至于谢渊,他地盘虽然大概是叶安澜的两倍,但他志在天下,以后还要继续扩张自己的兵力和领地。   他一个本身就养了一群吞金兽的人,他能给北境将士的支援同样十分有限。   这种情况下,多一个人愿意出力都是好的,至于心怀大义的好名声也被别人分了去......分就分呗,她又不打算去抢那把椅子┓(´∀`)┏   只想得实惠的叶安澜表示,让争抢好名声的人来的更多一些吧,千万不要因为她是娇花(夜叉)就怜惜(害怕)她!   ***   紧锣密鼓的忙了差不多二十天,叶氏众人总算凑齐了送去北境的军需物资。   因为筹备军需的时间刚好跟今年秋收时间的前半部分重叠,这段时间不仅叶氏高层,就连叶氏辖下的普通百姓,都因为起早贪黑做了太多活计,个个都是一副累过头了的疲倦模样。   这种时候,那些被叶安澜他们弄回来的流民就派上了大用场。   以工代赈在最初的盖房子阶段过去之后,大半流民的所属工种立刻就从建筑小工无缝衔接成了种地老农。   还是和之前的模式一样,干活儿好、出力多的就多拿粮食和工钱,没那么大力气的老人、妇人和半大孩子就负责一些报酬相对较少的轻便活计。   有了他们这些新鲜血液帮着做农活儿,叶家军的很多将士就都腾出了手。   他们被裴怀玉安排到其他地方,负责其他更重要的活计,大大缓解了整个叶氏的人力不足。   当然,托叶氏最近格外忙碌的福,叶氏领地内的近半百姓,这段时间都因为领了官府的任务而变得富裕不少。   有钱拿,百姓再忙也高兴,反而是那些因为地理位置或者自身原因没能参与进来的百姓,羡慕极了别人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   军需物资筹措齐全之后,叶安澜一边等着李璟带人过来,一边安排人手开始装车。   早在约么十二天前,叶安澜就收到了谢渊送来的一封急信。谢渊在信上说,他打算派李璟和长安主仆去给定北军送粮。   因为要借道叶氏,他希望叶安澜能够等等李璟,到时候两支队伍一起出发,彼此之间也能多少有些照应。   于公于私,叶安澜都觉得谢渊的这个提议很合她意,于是她迅速写了回信,与李璟约好了在蒙阴会合的确切时间。   李璟是个守时的人,为了能够准时到达,他特意提早了两天,押着谢氏用以支援北境的四成物资出发。   再加上他的队伍在叶氏境内得到了极大优待,行进速度十分的快,以致于当他赶到时,叶安澜这边都还没有完成最后的装车工序。   好在,叶安澜之前也没有特意拖着时间等他过来。   在他赶到的当天夜里,为了不耽误时间,叶家军点着火把,把要从蒙阴出发的、叶氏用以支援北境的物资全都装上了车。   两人比约定时间提前两天从蒙阴出发,途中,先是叶安澜到自己治下的其他城池装运物资,然后又是李璟在谢渊治下的其他城池装运物资。   这期间,他们到哪儿都有当地官员大力支持,可以说是走的既顺遂又舒心。   然而当他们的队伍进入谢渊北邻的领地,他们却立刻就迎来了一拨训练有素的“马匪”。   “马匪”只有不到五千人,但却令行禁止、进退有序,再加上他们又个个盔甲武器齐备、马匹矫健迅捷。   这气势、这配置说是马匪......马匪要都这模样,还有争霸天下的各路义军什么事儿?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们又不是来断案的,为了尽快把东西送到北境,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所有不管打着什么旗号的拦路者,全都杀到心惊胆寒,再不敢在这件事上动任何手脚。   因为是早就定下的行动方针,所以当敌人真的来到眼前,早有预料的叶安澜和李璟,谁也没有迟疑或者犹豫。   他们迅速分成两拨,李璟带着谢家军留在原地守卫两家带来的大批物资,叶安澜带着她麾下的一万将士,犹如猛虎下山一般,直扑那些伪装成马匪的义军。   此次出行,叶安澜带了一共两万五千人。   这两万五千人当中的一万五千人是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虽然他们在经历过叶氏的系统训练后,战斗力一点儿不输谢氏以外其他势力的任何一支精兵,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叶安澜还是不想直接把他们推到人命如草芥的正面战场。 第311章 挡我者杀   她希望这些尚算新兵的青壮年男子,能够像他们的前辈一样,一点一点适应战场。   为此,叶安澜特意安排了他们押送马车。他们此行的主要任务,就是赶车、喂马、清点并看管物资。   这活计有一定的危险性,非常适合用来锤炼新兵,反而如果是征召民间的青壮年男子做民夫,一旦遇到危险他们怕是很难保持镇定,危急时刻保护物资、对抗敌人什么的就更别提了,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这一万五千人,叶安澜还另外带出来一万精兵,这一万精兵才是负责横扫一切危险分子的战斗人员。   这一万人大部分都是叶安澜的亲卫,只有少部分才是她从蒙阴周边几座县城抽调的精锐将士。   这些人在经历过近半个月的彼此磨合之后,如今已经能够默契地互相配合了。   在叶安澜的带领下,他们朝着人数还没有他们一半的“马匪”冲了过去。   原本打算趁着运送队伍还没有完全警惕起来,给他们来一波突然袭击的一众“马匪”,冲锋才刚冲到预定距离的一半,一万叶家军就已经在叶安澜的带领下杀进了他们的队伍里。   叶家军绝对的人数优势和单体战力优势,让那些马匪瞬间就被冲击得阵脚大乱。   那些“马匪”本来就没打算真的抢劫成功,此时发现情况不对,为首的“马匪”立刻下了撤退命令。   然而还没等传令兵把他的命令传达出去,一支长枪就已经远远飞过来,直直扎进了他眼窝里。   为首的“马匪”被长枪带着,身躯轰然倒下马背,那些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马匪”顿时人人自危起来。   有那官职仅比为首的“马匪”低了一线的将领,立刻接替了死者的位置,开始指挥麾下将士撤退。   然而继为首的“马匪”之后,这群人就好像是陷入了一个什么奇怪的诅咒里。   每一个站出来指挥的“马匪”,都会在说了还不到三句话的时候被一枪贯穿。   如此三次之后,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将领哪还敢继续冒头?他们恨不能全都缩进乌龟壳里,假装自个儿是个路过的爬行动物。   然而现在才想退缩却是为时已晚,在叶安澜专心收拾敌军将领的时候,郑丰收和杨小桃就已经分别带着一队人,从左右两侧朝着这群“马匪”的后方包抄过去了。   好不容易弄清楚队伍前面发生了什么变故的后方“马匪”,马头都还没来得及调转呢,马尾巴那头就已经有如狼似虎的叶家军将士冲杀过来了。   直接被凶名在外的叶家军包了饺子,这群“马匪”的惊慌、恐惧可想而知。   他们试图组织起小范围的冲锋,打开一道口子尽快突围,结果叶家军却仿佛一面没有任何缝隙的铜墙铁壁似的,任他们怎么努力寻找突破口,叶家军都一次也没有让他们突围出去。   反而是悄摸儿组织众人冲锋的“马匪”头目,一个接一个,一个又一个的,接连被杨小桃以长枪远远击穿。   “啧啧,这也太凶残了!力气大了不起啊?”躲在山里悄悄观察情况的一位中年武将,一边眯着眼睛观察山下战场,一边小声跟自己的幕僚嘀嘀咕咕。   他那位幕僚面色凝重,“叶氏,果然不愧是被称作虎狼之师的顶尖队伍。”   中年武将拍拍他肩膀,“你现在犯愁是不是有点儿早?眼下可是别人在面对这支虎狼之师,你该高兴才是。”   对家的有生力量被消磨,对他们来说可是一件好事。   幕僚:“......将军说的是。”   还好他这位东家跟了个脑子正常的主公,没打算在这种时候对叶氏和谢氏出手,不然他和他这位东主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精锐之师,怕是也会和山下的那群所谓“马匪”落到同一个下场。   现在他们躲得远远的,坚决不掺和,不仅自家兵马不会有损失,而且还多了几分站边儿上好好看戏的闲情逸致,也算是一桩幸事。   他问那位中年武将,“将军可知这伙山匪是哪家义军假扮的?”   中年武将一脸遗憾,“我要是知道,我早把这事儿捅出去了!”   让竞争对手身败名裂它不香么?   幕僚叹气,“看来对方也不傻。”   “傻不傻的能咋样?这小五千精锐骑兵的损失可不是假的。”中年武将摸着胡子,一边观察战况一边对自己的幕僚说:“再说了,不是咱们家,那不就只剩下了另外两家?不管是咱们的隔壁邻居疯了,还是他们的另外一位邻居疯了,对咱们来说都不能算坏事儿。”   隔壁邻居疯了的话,他们就可以打着大义的旗号名正言顺和别人一起出兵讨伐对方了。   隔壁邻居的隔壁邻居如果跑来别家的地盘上做这种事儿,那不就是毫无疑问的想要陷害竞争对手嘛,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是为了自证清白,他们的隔壁邻居肯定也会火冒三丈,跳起来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的。   鹬蚌相争,他们岂不是就能做那得利的渔翁了?   中年武将想的倒挺美,却不知此事的始作俑者,其实早就已经把他们的这支义军势力也给算计进去了。   山下,全歼敌军,缴获四千八百多匹战马和若干盔甲武器的叶安澜等人,在扒死人盔甲时,从不止一人的衣服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江字。   江,正是那位躲在山上看热闹的中年武将主公的姓氏。   中年武将姓钱,是江氏之主的心腹爱将,一直负责把守与谢氏、王氏的领土交接之处。   数天前,他收到探子传回的情报,得知有人想在谢氏和王氏领地的交界处搞事情,他立刻乔装改扮,带着一队精兵、一名幕僚,悄悄摸到了王氏与谢氏领地的交界处。   找好了位置看热闹,却不知自己也被搞事情的家伙算计进去了的这位钱将军,很快收到了来自叶氏的一件带血的衣裳。   那衣裳是叶家军在钱将军眼皮子底下,从其中一具“马匪”尸体身上扒下来的。   对方在扒下那件衣服之后,就举起那件衣服,朝着钱将军藏身的位置,大幅度的用力晃了好几下。   再然后,叶家军就带着他们的战利品走掉了。 第312章 必须加速   钱将军怀疑自己被发现了,但他还是怀着一丝侥幸心理,一直在山上待到叶安澜和李璟带着队伍走得不见踪影,这才悄悄打发了随行的斥候下山。   斥候很快发现了被挂在醒目位置的那件衣裳,自然,被翻到外面的、原本位于衣裳内侧的小字也被斥候发现了。   和那件衣裳一起被发现的,还有“尸体就交给你埋了,不用谢”这几个血字。   钱将军很快被斥候请了下来,然后又被斥候引到了写在地上的那几个字前。   和斥候一样,钱将军对叶安澜和李璟的这番举动也是既后怕又无语。   后怕的是但凡叶安澜和李璟好糊弄一些,他们所属的义军势力就会成为替罪羊,无语的则是叶安澜和李璟发现他们之后,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警告他们别打歪主意,反而是留几个字在这儿,不由分说的使唤他们帮忙善后。   这也太自来熟、太不见外了!   还有那句“不用谢”,啧啧,这是生怕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被叶氏、谢氏故意放了一马的?   钱将军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大堆,但帮着善后的这个事儿,他到底还是捏着鼻子承担下来了。   没办法,他们确实是承了人家的人情,一是人家抬手放过了他们,没有顺带把他们也给解决在这儿,二是人家帮着他们发现了不是王氏就是柳氏的阴谋诡计,让他们知道了自己正在被人栽赃陷害。   用帮忙善后还这两桩人情,钱将军觉得十分划算。   且不说他带着自己的下属吭哧吭哧挖坑埋尸,只说叶安澜他们。   解决了敌人,缴获了小五千匹良马和若干盔甲、武器之后,叶安澜立刻让人传了消息给叶氏的那些暗线。   之前她让那些暗线准备的马蹄铁,叶安澜表示,她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消息递出去后,叶安澜和李璟继续带队前行。   只不过这一次,来回探查、禀报的斥候们,却是再也没有发现其他伏兵了。   不过在他们走过路过的某些地方,和叶安澜并驾齐驱走在押送队伍最前面的李璟,却发现了很多倒伏的野草和并不明显的人脚印、马蹄印。   他指着那些痕迹对叶安澜道:“痕迹还很新,应该是才刚撤走没多久。”   叶安澜点点头,“估计是收到我们全歼敌军的消息了。”   迫于舆论压力,没有哪支义军势力敢在这时候明目张胆的派出军队,可如果只是冒充匪寇,人数方面他们又必须做好控制。   以数千去碰数万,怎么想这都是以卵击石一样的疯狂举止。   如果能像他们计划的那样,骚扰一下就立刻撤退,再骚扰一下再立刻撤退,这游戏倒也不是完全没得玩儿。   可问题是,叶氏的那只母老虎这次就跟开启了什么奇怪开关似的,居然难得地杀人如麻起来。   照她的这架势,他们要是还敢继续派人去,她怕是都能这次五千、下次三千、再下次四千的,直接把他们的精兵都给蚕食干净。这谁损失得起?   心疼自己麾下精兵的幕后黑手退缩了,叶安澜他们却也没有因此就放松下来。   因为很快,叶安澜和李璟就分别收到了自家暗探辗转送来的消息。   据他们说,自从开始秋收,胡人大军就开始了对北境百姓的烧杀抢掠。   他们在短短半个月内,举兵进犯北境近十次,虽说一直没能攻破北境的几座雄关,但那些生活在城墙之外的普通百姓却没少因为流窜过来的小股胡人倒大霉。   定北军虽然也派出了不少队伍在北境各处搜捕胡人,但他们一来马匹、武器、铠甲全都比胡人差着一个档次,二来伙食水平也远不及胡人战士。   胡人奉行的规则是强者为尊,能够出征中原的胡人战士,在部落一向都是享受最好的待遇。   而定北军将士,他们别说是享受最好的待遇了,现在连吃饱都已经变成一种奢侈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唯一能够倚仗的,也就只有自身的血性以及悍勇了。   说白了,就是拿命去拼,用命去守。   情报上苍白的一个数字反映不出这些将士的英勇无畏和惨痛牺牲,但叶安澜的行事作风却因此变得更加不走寻常路。   她没有再按照之前计划好的,绕过王氏领地内的几座大城,不去挑动对方的敏感神经,而是一边走一边派了部分将士出去号召百姓。   这些将士把他们收到的北境战报用最简单易懂的语句喊出来,然后情真意切地号召大家为北境将士,同时也是为自己的安稳生活尽一份力。   如果他们是要钱或者要物,王氏领地内的普通百姓或许还会纠结、会犹豫、会退缩,可他们却只是恳请众人站出来,帮他们到王氏的几座大城请求借道。   只是跑跑腿、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又有法不责众、天塌下来也砸不到我一个“从犯”的侥幸心理支撑着,害怕北境守不住自己首当其冲遭殃的恐惧心理鞭策着,再加上,叶氏还承诺了会给他们食宿费、车马费......   多种因素叠加,叶家军的将士们很容易就聚起了一大波的当地百姓。   自从叶氏和谢氏的军队入境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王氏官员、将领,第一时间就从斥候口中听说了正有大批百姓浩荡而来,帮着叶安澜他们为借道请愿的消息。   这些人万没想到叶安澜居然能够玩儿出这种幺蛾子,他们强忍着没有做出踹凳子、掀桌子的不智之举,提笔第一时间给自家主公写了封信,请示他们到底该咋办。   王氏之主收到消息的速度,其实一点儿也不比第一座城池里需要作出抉择的将领、县官慢,他倒是不像这两位那么忐忑、那么担心自己守着的城池会被夺,但他生气的程度却一点儿不比这两位浅。   他觉得叶安澜这是在要挟他,在用民意逼迫他就范,最让他生气的还是,他还不能拒绝被要挟,还不能不就范。   咬牙切齿发了一顿脾气,王氏之主吩咐幕僚帮他撰写公文、传达命令。 第313章 裹挟民意   “让他们开城放人!”王氏之主这话说的咬牙切齿,完了还不忘叮嘱幕僚,“告诉他们,借道的时候各城必须派重兵牢牢守住城门和城内街道,绝不能让谢氏和叶氏的兵马在城中或者城门周边二十里内逗留!”   幕僚连连称是,见王氏之主没有再说什么,他这才提笔开始撰写公文。   不料他刚写到一半,王氏之主就又补了一句,“那些被叶氏蛊惑的百姓,不要让他们一直跟着叶氏和谢氏的队伍走。记住,要让他们以安抚为主,且不可激起民怨。”   韩氏在旱灾期间没有赈济灾民,任由治下众多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最后反而被叶氏捡了大便宜的那件事儿,给周边的大小义军势力全都敲响了警钟。   现在只要一说起叶氏,大家首先担心的就是他们会跑到自己的地盘上蛊惑人心,撬走自己的人口资源。   因为对叶氏的这份忌惮之心,各方义军势力不仅对叶氏严防死守,对自己治下庶民的态度也都有了微妙转变。   虽说这转变还不至于让他们超越叶氏,成为庶民心中的第一位,但最起码,他们治下百姓的日子,或多或少都较从前有了些改善。   像这次王氏的百姓跟着叶家军“闹事儿”,王氏之主就没有拿出以往对待庶民时那高高在上的态度。   他没有想着要如何处罚这些“闹事儿”的庶民,而是轻轻放过了他们。   这改变让他和他的那些心腹全都很不适应,但“叶氏”这两个字的威力实在太吓人了,他们可不想因为自己治下庶民日子不好过,在未来的某天也像韩氏那样,被叶安澜冷不丁地坑害一次。   托王氏之主足够识趣儿的福,叶安澜的直线行进计划成功了。   而且最让叶安澜高兴的是,除了第一座城,她是用了煽动(雇佣)百姓的法子过的,后面的几座城,王氏都是主动打开城门放他们过去的。   她省事儿了,也省钱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虽然期间他们没少被人当成假想敌虎视眈眈的盯着,也没少被王氏的官员、将领背后扎小人儿,可他们却成功节约出了整整七天时间。   用总共一千多两的备用银票换七天时间,叶安澜觉得自己这笔买卖做得简直不能更划算。   且不说这七天时间,他们这支过于庞大的队伍能够节省出多少粮草额外供应定北军,就只说如果他们再拖七天,定北军又会有多少为了保家卫国不惜己身的大好儿郎死在胡人的刀口之下?   人命无价,尤其是像定北军一众将士这样的人。   至于得罪了王氏,唔,反正这些家伙的地盘早晚都是要被谢氏给吃掉的,得罪就得罪了呗。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一下之前王氏、柳氏、江氏把定北军统帅白庆之当要饭花子打发的事儿了。   因为他们这种毫无大局观念的做法,谢渊先是写信怂恿叶安澜去打江氏,在被叶安澜拒绝后,他又表示,那他来年改一下自己的扩张策略。   他不往南了,他要先把自己地盘西北和正北方位的这三家给吞掉再说。他要确保自己和定北军之间再无障碍,要打造一条能够直通北境的军需运输路线。   收到信的叶安澜回信对他大加赞赏,他的那些下属却被谢渊的善变折腾得恨不能直接撞他身上,给自家这不省心的主公来个血溅三尺、以命进谏。   打仗不是儿戏,要打谁、怎么打,这都是要事先做大量准备工作的。   为了能在来年继续朝南进发,谢渊麾下的谋士、将领不知熬了多少夜,白了、掉了多少头发。   现在谢渊一句“往北”,他们之前费尽心思做好的一切规划,就都得全部推翻,然后再在谢渊这个“往北”的基础上,从头经历一遍之前的废寝忘食、绞尽脑汁。   这是人干的事儿?就不能多少体恤一下快要因为操劳过度而英年早衰、盛年早秃的下属们吗?(╯‵□′)╯︵┻━┻   吐槽归吐槽,抱怨归抱怨,但谢渊的用意这些人也是清楚的,所以吐槽和抱怨结束之后,这些人该干啥就都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任劳任怨继续当老黄牛去了。   甚至还有人苦中作乐的想,算了,主公爱作妖就让他作妖好了,反正他这么一作妖,定北军的十余万将士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以后就算不投入谢氏麾下,起码也是不会和谢氏为敌的了,这也是好事一件。   而叶安澜正是因为听说了谢渊的下一步攻略计划,所以才会如此笃定这三家都已经气数不长了。   她和李璟带着两家的数万人马,斜着穿过王氏的领地,浩浩荡荡进了北境。   早就已经收到消息的白庆之专门派了自己的心腹副将宋玮来接应,然而与此同时,北边的胡人也对居庸关沿线发起了猛烈进攻。   收到消息的宋玮心急如焚,可随行车马的负重摆在那里,他又不能要求叶安澜等人像轻骑兵那样快马加鞭的赶路。   叶安澜把他的焦虑不安看在眼里,略一思忖,她趁着队伍停下休整,把李璟、长安、杨小桃、郑丰收、文六娘单独叫到一边,跟他们商量了一下后续事宜。   李璟一言不发的听她说完,“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叶安澜松了口气,李璟沉默的有点久,她还以为他会反对自己的这个计划呢。   “我会的。”她略有些心虚的冲着李璟粲然一笑,“那运输队就交给你了,我会让六娘无条件听你调派的。”   又又又被扔下了的文六娘出声表示自己的不满,“姑娘!”   叶安澜拍拍她的肩,“聪明人就要能者多劳,你加油^0^~”   文六娘:……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不是因为比杨小桃和郑丰收聪明才被留下的,她是因为不如杨小桃和郑丰收豁得出命才被留下的!   “宋大人。”自己人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叶安澜也不耽误时间,随口安慰了文六娘一句之后,她就立刻找上了嘴里已经急出好几个包的宋玮。 第314章 先行一步   宋玮是土生土长的北境人,他身形高大、皮肤微黑、端正的五官十分容易获得他人好感。   叶安澜朝他拱手行了个礼,“边关胡人猖獗,宋大人可是急着赶回居庸关支援?”   宋玮一脸为难,说不着急吧,他觉得违心,说着急吧,他又怕叶安澜觉得他是在暗示他们加快速度前进。   叶安澜一看这老实人的表情就什么都懂了,她笑着示意宋玮落座,“不瞒宋大人,我和阿璟都很着急。如果不是辎重太多,限制了我们的前进速度,我们其实也想快马加鞭,第一时间把所有军需物资全都送到定北军手里。”   宋玮眼圈微红,这还是那些身居高位的人,第一次这么真诚的体谅他们、帮助他们。   说实在的,在谢氏和叶氏对定北军伸出援手之前,宋玮对生活在中原腹地的那些所谓皇室之人、达官显贵、义军首领,无一例外的全都没有任何好感。   是谢氏和叶氏让他意识到,原来那些没有见识过边关之地如何苦寒、入侵外族如何残忍的人,也不是全都狼心狗肺、见利忘义。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难掩重重心事的笑,“我知道你们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谢谢你们。”   叶安澜不忍为难这样一个铁骨铮铮、不畏死亡的戍边英雄,她索性直接把这场谈话的主动权拿了过来。   她问宋玮,“宋大人,您觉得边关现在最缺的物资是什么?是粮草、食盐、药材、棉衣,还是刀枪、弓箭、盔甲、马匹?”   宋玮一怔,他有些不明白叶安澜为什么这样问,但看在对方千里迢迢给自己和同袍送军需物资的份上,宋玮虽然疑惑,但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叶安澜的这个问题。   “如果您问缺什么,那自然是什么都缺。”他声音有些干涩,脸上的笑容也愈发苦涩,“可要说最缺什么......我认为应该是弓箭、盔甲、药材。”   叶安澜点点头,“那我们就先送一批弓箭、盔甲、药材去边关。”   宋玮虎目圆瞪,“您......”   “我打算和阿璟分开行动。”叶安澜笑着朝宋玮微一颔首,肯定了对方心中陡然冒出的那个念头,“还要劳烦宋大人给我派几个向导,要熟悉地形,身手也好,并且还能在沿途县镇刷脸通行的。”   宋玮双手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我这就去挑人!”   最终,宋玮挑了他手底下的一员年轻小将,和这位年轻小将麾下的一百余人出来。   “这是白瑞文,是我们侯爷的本家子侄,自小长在北境,符合叶姑娘你刚刚提出的那些条件。”   叶安澜冲那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将微一拱手,“白小将军。”   白瑞文赶忙拱手还礼,“叶姑娘。”   叶安澜示意他落座,“我们的打算,宋将军应该和你说过了吧?”   白瑞文微一颔首,“是。多谢叶姑娘和李公子为定北军这般费心。后续如果有什么需要在下去做的,在下但凭两位差遣。”   叶安澜看一眼李璟才道:“我打算先带一批物资去幽州,若是白小将军不介意,接下来我和我的亲卫们想要劳烦白小将军一段时间。”   白瑞文早就从宋玮那里听说了他们叫他过来的目的所在,此时听到叶安澜这么说,他立刻点头答应下来,“这是在下的分内事,不敢当叶姑娘一句劳烦。”   叶安澜唇角微扬,“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宋大人、白小将军,还请你们尽快给我列个清单,把边关如今最需要的物资列个种类和大概数目出来。记住,我们只有五千轻骑和两千匹马、一千辆车,而且为了不拖慢行进速度,车马的负重都需减至它们最大负重的一半。”   这点东西于整个北境而言只能算是杯水车薪,但如果只是支援居庸关沿线守军的话,这些却已经足够解燃眉之急了。   按照她给出的车马载重限制,宋玮问文六娘要了纸笔,然后刷刷刷就是一顿写。   白瑞文一边帮他磨墨,一边低声在旁给出建议。   他们都是最了解定北军需求的人,没一会儿,两人就结合实际情况,给出了一张不算很长的物资清单。   叶安澜让人照着他们给的清单,从自己带来的军需物资里,分出相应数量的弓箭和盔甲,李璟则是让人送谢氏送来的军需物资里选了一批用于止血治伤的药材。   白瑞文全程跟着他们一起忙,见到将士们把车上超过负重限制的东西搬下去,他忍不住问了叶安澜一句,“这些被搬走的东西,您和李公子打算如何处置?”   叶安澜抬手一指队伍后方的其他马车,“我们这些人,这些天一直人吃马嚼的,早就已经腾出不少车辆了。再有就是我们还缴获了近五千匹战马,我带走两千匹,剩下的近三千匹也能帮着驮运一些东西。”   如果还不够用,那就再跟沿途的商贾买点儿马车或者骡车呗,总之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儿。   白瑞文一听顿时安心不少,他有些羡慕的瞅了一眼叶安澜随手塞给文六娘的一沓银票。   曾几何时,他们白家也是这样的富裕人家,银票什么的,他也没少花,可现在,唉……(╥﹏╥)   第二天一早,以叶安澜为首的先遣小队,带着极少一部分军需物资,快马加鞭直奔居庸关。   有白瑞文全程帮忙刷脸,他们在北境之内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他们在前进的过程中,遇到了两队正打算在北境烧杀抢掠的胡人。   也是那些胡人倒霉,他们费尽心思查探定北军的巡查路线和时间,然后小心翼翼躲过了负责巡逻的定北军将士,还以为这下自己终于可以对生活在村子里的北境百姓大开杀戒了,却不料居然好死不死被突然出现的叶安澜等人给撞了个正着。   一看他们的装束、武器和体型,叶安澜和白瑞文麾下斥候就知道这些家伙肯定是胡人。   再加上他们又对北境百姓举起了屠刀,叶家军和定北军的将士能放过他们才怪。 第315章 北境困局   一百多对五千多,而且还是对上的叶家军和定北军精锐,那些胡人顿时从砍瓜切菜的刽子手,变成了被叶安澜他们随意砍切的瓜和菜。   战斗开始的突兀,结束的迅速,叶安澜他们除了在安抚百姓时花了点时间,行程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被耽误。   “这些狗贼,又翻山越岭的过来袭扰百姓!”白瑞文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但却依然十分不齿胡人对无辜平民下手的猥琐作战方式。   叶安澜倒是没有鄙视这些胡人的意思,战争嘛,大家当然是要各出奇招,不惜一切代价来打垮敌人了。   胡人派出最精锐的一批人潜入北境烧杀抢掠,所得物资还在其次,最重要的还是他们此举,能够在很大程度上牵扯定北军的兵力和人心。   处在“保护”立场上的一方,需要顾忌的东西,永远比处在“侵略”立场上的一方多,这是谁也避免不了的。   定北军如今就是这样的保护者立场,为了护住那些生活在北境的普通百姓,他们就算明知胡人翻山越岭穿越关隘是个什么用意,却也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每天在北境几州不断巡视并严加防范。   “别生气,他们猖狂不了多久的。”叶安澜骑在马上,一边跟着队伍不断前进,一边开始盘算怎么才能解决掉胡人翻山越岭潜入北境的这个问题。   她问白瑞文,“居庸关两边的山,有多少地方是身手不错的胡人能够随意翻越的?”   白瑞文张口就来,“三处。”   叶安澜蹙眉,“那你们为何不把这三处也给封堵起来?是兵力不足还是地形地貌不允许?”   白瑞文也不瞒她,“是地形地貌不允许。老侯爷和侯爷一直想要在其中的两处修建关隘,甚至还想过要整修、扩建居庸关,可却因为没有足够的民夫、匠人、钱财,所以一直没能将这件事给做起来。”   白庆之的父亲白老侯爷镇守北境时,居庸关就曾被胡人从关隘的两翼攻破过一次,那时候他就意识到,光凭现在的居庸关,要想再拦住胡人进犯,定北军将士就得多做牺牲。   那时候他就写了折子给朝廷,请求朝廷调拨匠人、民夫整修、扩建居庸关。   然而对于高高在上惯了的皇室成员和达官显贵来说,普通定北军将士的命根本就不值一提。   无数大好儿郎的鲜血与牺牲,到他们嘴里却只换来了理直气壮的一句,“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怕死还当什么兵啊?”   那些帮忙斡旋的有识之士,甚至还因为过于烦人而获罪被贬。   至此,朝中再无人敢帮定北军将士进言。   再后来,居庸关在白庆之手上再次被胡人攻破,白庆之忍无可忍,到底还是再次发了折子给朝廷,请求朝廷能够采纳其父白老侯爷的建议。   他的这封折子,详细陈述了居庸关为何需要整修、扩建,列明了如果整修、扩建,定北军将会少死多少将士,可最终,这封折子却只是为定北军换来了一堆嘉奖、一篇祭文。   祭文是祭奠死去将士的,嘉奖的圣旨、金银是给活人论功行赏的,但白庆之提出的整修、扩建居庸关,却直接被朝廷给无视掉了。   若是朝廷没钱也就罢了,可偏偏就在同一年,皇室新建了一座离宫,又为当时刚刚以继后身份嫁入宫中、年轻貌美正受老皇帝宠爱的皇后娘娘大办了一场盛大奢靡的千秋宴。   千里之外的京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好一派极度繁华奢靡的盛世景象,仿佛已经被关内百姓遗忘的居庸关却空旷寂寥、千疮百孔,守关将士更是一直在为保家卫国付出性命。   如此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放在一起对比,那些定北军将士怎么可能不心寒?   可就算心寒,他们也依然用性命、用热血,牢牢守卫着包括居庸关在内的北边防线,既没有摆烂,也没有想方设法离开这里。   听白瑞文简单讲完朝廷和皇室是多么的轻重不分,叶安澜不由腹诽,“活该他们坐不稳这江山。”   她对白瑞文道:“民夫和匠人确实是个问题,钱财的话,木材、石料之类可以就近选取,所需也不过就是民夫和匠人的口粮、工钱了吧?”   白瑞文点点头,“朝廷征劳役只需管民夫饭食,不需另付工钱。匠人的工钱也十分有限,再加上采买、运输一些材料的钱,满打满算三十万两也够了。”   叶安澜问:“三十万两应该只够整修、扩建居庸关吧?”   白瑞文点点头,“若是想要再往北修建两处关隘,还需再多三十万。”   叶安澜嘶了一声,她抢钱......咳咳,她劫富济贫这么多年,攒下的私房钱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共二十多万。   就算再把那些被她堆在库房落灰的古籍古董、名家字画、珠宝玉石......也拿出来,她也凑不够一共六十万两雪花银_(:з」∠)_   ε=(´ο`*)))唉,钱这东西真是有多少都不禁花啊!   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多年努力付诸东流的心痛之感,叶·仓鼠·澜对白瑞文道:“三十万两我能凑出来,等明年春夏交接之时,我会让人给侯爷送三十万两过来。”   至于剩下的三十万,她不管,她没钱╭(╯^╰)╮   白瑞文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叶安澜居然还要另外支援北境三十万两用于整修、扩建居庸关。   但他还是得提醒叶安澜,“多谢叶姑娘慷慨解囊,只是,正如我刚才所说,整修、扩建居庸关,最大的难处不是钱财,而是人力。”   叶安澜微一颔首,“我知道。但这事儿我觉得侯爷自己就能解决。”   她提醒白瑞文,“如今中原腹地内战频发,百姓流离失所者众,待到秋末冬初战事再起,肯定还会有更多日子过不下去的流民涌入北境。这些人没房没地、没粮没钱,为了能在北境更好地生活下去,他们肯定不介意在农闲的时候给自己找点儿活计。” 第316章 没有孬种   流民不是服劳役的民夫,肯定要给较高的工钱,才会有人愿意来居庸关这种地方干重体力活,这笔钱叶安澜表示,她可以帮忙出。   她对白瑞文道:“我听说你们定北军连军粮都拿出来接济流民了,不知道你们是每天白给,还是让他们多少做些活计?”   白瑞文道:“自然是让他们多少做些活计。我们定北军现在用的大部分箭矢,都是那些流民帮忙做的。”   当然,受工艺和材料所限,流民制作的箭矢,质量和射程都跟他们以前从朝廷那边拿到的没办法比。   可就算如此,极度缺乏一应军需的定北军也还是用的十分珍惜。   “那以后你们就继续雇佣这些流民呗,放心,等我送完这批军需,我就找个不顺眼的家伙干上一票,入冬之前,雇佣流民需要的银钱我就会给你们弄回来来。”   这样的土匪式发言,说实在的真的没有一星半点儿的领袖气质,可比起那些高高在上、惯爱拿眼角瞧人的朝中高官,白瑞文却更喜欢能够设身处地理解他们、支持他们的叶安澜。   他朝叶安澜拱手道谢,“多谢叶姑娘慷慨解囊,在下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侯爷。”   两人说着话,随行车马却是一步未停,始终都在按照既定节奏奔向居庸关所在之地。   托了车马轻便的福,他们这一路晓行夜宿,速度比之李璟等人快了约么三倍有余。   他们赶到居庸关时,居庸关的另外一边正忙着与胡人对战。   守这一侧关门的定北军将士全都认识白瑞文,只是队伍从城门口经过的短短时间,白瑞文就已经打听清楚了居庸关这段时间的各种艰难、各种惨烈。   从这边的城门进到关内,没一会儿,叶安澜他们就听到了从另一侧传来的震天喊杀声。   听到喊杀声,白瑞文恨不能立刻冲到前线去作战。   看出他的坐立不安,叶安澜眼珠儿一转,跃跃欲试的开口怂恿他,“干脆咱们也别找什么粮草军需官了,物资入库出库又是清点又是分派的多麻烦、多耽误时间,还不如咱们立刻把弓箭、刀枪送到城墙上,让大伙儿第一时间就用上。”   白瑞文心动了,他咬咬牙,“你们跟我来!”   叶安澜想去杀胡人,他白瑞文难道就不想去?他比叶安澜还想去!   反正现在是战时,正是用人的时候,就算他犯了这么个不大不小的错,白庆之也就最多罚他半年的俸禄,然后命他戴罪立功,这种程度的惩罚根本就不痛不痒、不算什么。   他豁出去了!   “那咱们现在就先商量一下怎么安置这批物资吧。”叶安澜拍马跟上白瑞文,“弓箭刀枪咱们可以直接带上城墙,药材也可以直接送去军医营帐,就是盔甲之类的,您得找个地方给我们暂时存放一下。”   他们给定北军送的第一批应急物资,绝大多数都是弓箭、盔甲、药材,但其中也有少量刀枪、棉布、粮食等物,这些都是叶安澜看见车马的负重额度还有剩余,临时让人加进来了。   尤其是多带的刀枪,这一路一直都是悬在叶安澜和她那些亲卫的马匹上_(:з」∠)_   白瑞文游目四顾,片刻后作出决定,“那就把盔甲之类的也一起送到军医营帐旁边吧。那边有块很大的空地,可以暂时借来一用。”   说着,他把自己麾下的一支十人小队叫到身侧,“你们带叶家军去军医营帐。记住要先找地方供他们存放带来的那些东西。”   为首的年轻骑兵高声应是,然后带着自己的几个下属,以及叶安澜的近半亲卫浩浩荡荡去军医营帐那边了。   剩下的大半亲卫则是跟在叶安澜和白瑞文身后,满脸的战意蓬勃。   白瑞文注意到叶安澜带了近三千人过来这边,心下不由微微诧异,他问叶安澜,“您这是?”   叶安澜笑眯眯抬手,小幅度在身前画了一个半圆,“援兵。”   白瑞文一听顿时着急起来,“叶姑娘,边军对战即是两国对战,向来讲究一个不死不休,你们......”   叶安澜抬手止住白瑞文,“我知道您在担心些什么,但我的兵可没有一个是孬种。”   她知道在白瑞文这样的边军眼睛里,各路义军打来打去,说白了不过就是一个家里的几十个不孝子,拼着打破狗头也要互相争家产罢了。   于那些做了首领的不孝子而言,争赢了、争输了固然意义重大,可于只是混口饭吃的底层将士而言,这些不孝子谁输谁赢又能如何呢?他们还不是一样的领一份军饷、混一口饭吃。   抱着这种想法的将士很容易就会被打垮,很容易就会军心动摇,很容易就会举白旗投降新主,可那些戍守边关的将士却不同。   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心理准备,死战不退、绝不投降才是他们的日常做法。   正是因为两者之间有着这样的根本区别,白瑞文才会担心叶安澜的这群亲卫适应不了。   可叶安澜却不觉得自己的亲卫们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尤其她的亲卫还包括了杨小桃和郑丰收。   只要有她和这两个人在,只要他们没有被胡人打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叶家军的将士就绝不会如白瑞文担心的那样,因为战事惨烈选择逃跑或者投降。   她这般笃定,白瑞文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想着,反正这只是一场守城之战,就算叶家军亲眼见到那副惨烈情景之后选择退缩,有城墙做倚仗,定北军也不至于被这群原本就是编外人员的叶家军带的乱了手脚。   抱着这样的念头,白瑞文先是跟留在城墙下方,负责带队策应守城将士的白氏族人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来意以及叶安澜等人的身份,然后才在对方的亲自指引下,带着包括叶安澜在内的三千多叶家军,一趟一趟往城墙上面运送弓箭。   对定北军叶安澜是一点儿也没藏私,她给定北军送的这批弓箭,里面有一半都是谢氏和叶氏独有的那种弩弓以及配套箭矢。 第317章 专搞破坏   一开始这怪模怪样的弩弓,定北军的弓箭手们还有点不会用,战场之上他们又没时间自己摸索,但在叶家军稍作示范之后,这些精兵悍将却立刻掌握了这种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武器。   而定北军也在这个过程中,顺利融入到了守城将士的队伍中。   他们并没有继续拿着弩弓射杀胡人,而是手持长枪或者大刀,专门对付那些已经冲到城墙之上的胡人士兵。   这活计很好地发挥了他们的单体作战能力,却又不会打乱定北军将士在守城一事上的默契配合。   一直都挺担心的白瑞文见此情景,终于也放下心加入了杀敌的队伍当中。   然而很快,在场的定北军将士就都被格外悍勇的叶安澜、杨小桃、郑丰收给吸引住了。   这三人就如那入了水的大鳄鱼,不仅一直顺畅无阻的穿梭在由定北军将士组成的“海洋”里,而且还总能准确掀翻胡人好不容易架起的攻城云梯。   除此之外,他们还格外热衷去接胡人投到城墙上面的大块石头。接住之后,他们还会立刻就给反手再甩回去。   不过和胡人的只追求投上城墙不同,叶安澜他们的每一次投掷,瞄准的目标都是胡人好不容易才制作出来的攻城车、投石车等攻城器械。   胡人缺少能工巧匠,那些能够制作出大型攻城器械的匠人,基本都是他们绞尽脑汁强掳过去的汉人。   这样的汉人数量本就不多,心中对胡人又都存了恨意和抵触情绪,性子烈的会奋起反抗或者当即自杀,性子软和些的,在工期和技艺方面也不会倾尽全力。   如此一来,胡人那边对大型攻城器械难免格外宝贝。可他们越是宝贝,叶安澜就越是想给他们全都弄坏了,让他们心疼到滴血。   有她和得了她授意的杨小桃、郑丰收专门使坏,胡人没一会儿就损失了大半攻城器械。   郑丰收还好,他力气不如杨小桃和叶安澜大,内力又不敢在这种时候倾其所有的随便乱用,所以瞄准的一般都是离着居庸关城墙相对较近的那些攻城器械。比如快要架起的云梯,再比如已经快被胡人推到城门口了的攻城车。   和他相比,叶安澜和杨小桃可就凶残多了,这俩人把近处的全都留给了郑丰收应付,她们则是每次都专门瞄准胡人格外宝贝的井阑、濠桥、投石车。   两人力大无穷,就算不用内力也能轻轻松松投出巨石,再加上她们居高临下,对胡人的那些攻城器械造成的破坏效果简直堪称恐怖。   定北军将士先是震惊,再是狂喜,城下的胡人将士却是气急败坏的开始跳脚骂人。   为首的胡人将领指着叶安澜和杨小桃叽里哇啦不知说了些什么,但他的意图叶安澜却是看明白了。   她顺手从旁边取了一把闲置的长枪,然后运足力气,直直朝着那名胡人将领投掷过去。   胡人将领反应不慢,叶安澜的长枪原本直指对方咽喉,可落到实处时,扎中的却是对方一名侍卫的左肩。   然而还没等胡人将领松一口气,杨小桃就已经依葫芦画瓢,也扔了一把长枪过去。   自从第一次看见叶安澜把长枪当暗器用,杨小桃就爱上了这种格外剽悍、格外拉风的杀敌方式,她暗自苦练许久,总算在今天一鸣惊人,用长枪准准扎中了那名胡人将领的脖子。   胡人将领身体后仰,扎中他脖颈的长枪随着他的动作直立起来,仿佛是在昭示自己的强烈存在感。   “中了!中了!我扎中了!哈哈哈——”还没等胡人大军开始乱呢,杨小桃就已经手舞足蹈开心上了。   叶安澜很无语,她一把扯过杨小桃,帮她躲开飞来的一根流矢,“你悠着点儿,别一高兴把自己给搞受伤了。”   杨小桃嘿嘿傻笑,“谢谢姑娘救我。”   叶安澜放开她,“接着干活儿去吧。”   杨小桃响亮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又一阵风似地,跑着去对付那些爬上城墙的胡人了。   与此同时,城下的胡人将士也已经骚动起来。   被杨小桃一枪戳死的胡人将领虽然不是胡人将士的一军统帅,但却是负责指挥他们攻城的先锋军统领,他一死,胡人顿时变成了无人指挥的没头苍蝇。   “大姐,大姐,他们是不是该退兵了?”糊了自己一脸血的郑丰收跑过来,搓着手一脸兴奋的怂恿叶安澜,“咱们要不要追出去,杀他们个屁滚尿流?”   叶安澜拍了一下他的头,那力道轻的最多也就勉强震起点儿灰尘,让人严重怀疑她到底还是不是刚刚的那个恐怖怪力女。   她板着脸教训郑丰收,“追什么追?追出去给人机会拿我们当馅儿包饺子吗?城外那连成一片的胡人大营没看着?”   郑丰收一脸遗憾的挠了一把脸,“不能追啊,那算了,那我去帮小圆姐姐救伤兵了。”   叶安澜那些往军医营帐送药材的亲卫,在把药材交接给定北军的军医们之后,就摇身一变干起了副业——救助伤兵。   拜叶安澜这个明示暗示下属内卷的主公所赐,叶安澜麾下亲卫就没有一个是只会打打杀杀的。   战斗力在线,对叶安澜忠诚,这只是成为她亲卫的最低标准,但凡你想在亲卫里保持能够不被鄙视的一般水平,那你就得起码再会一样其他特长。   郑丰收刚刚提到的“小圆姐姐”,就是点亮了“医术”这一特长的叶氏亲卫之一。   他们这些会点儿医术的,袖标一戴,身份就立刻从战斗人员转变成了医护人员。   有他们帮忙抢救伤员,定北军的几位军医很快就变得不再像之前那样忙碌。   军医们的话事人,原本恨不能学孙猴子拔几根毛变一堆自己出来的蓝老军医,甚至还腾出手,跑过来专门观摩了一下叶氏军医的救人手法和救人流程。   再然后,叶安澜就被白庆之亲自找上门了。   白庆之是个看着比实际年龄大很多的中年男子,和京城那些活在锦绣堆里、把自己养得细皮嫩肉身娇体贵的达官显贵不同,白庆之看着不像个身居高位的侯爷,反而更像个生在北地、长在北地的普通粗犷大汉。 第318章 倾囊相授   找上门的白庆之,先是郑重为军需物资的事情向叶安澜道谢,然后才颇为不好意思的,在蓝老军医的瞪视下,红着一张棕色脸庞,用一副“我豁出去了”的表情,问叶安澜能不能把训练军医的法子传授给定北军的军医们。   他很为难,叶安澜却一点儿也没有藏私的意思。   她很爽快地冲着蓝老军医点点头,“可以呀。”   蓝老军医:......   背后捣鼓事儿被正主用这样的方式戳穿,蓝老军医脸皮温度上升,控制不住的尴尬起来。   这个时代的人,对技艺、方子都是非常重视的,医术也好,其他的什么也罢,都不会随随便便分享给别人。   甚至就连父传子、师传徒,做父亲和师傅的,都还会适当的留一手。对不相干的人那就更别提了,严防死守才是正常操作。   蓝老军医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大半辈子,自然知道别家的医术不是那么容易求到手的。   如果不是叶安澜他们的急救手法确实相当不赖,比他们现在用的高明很多,蓝老军医也不会为了定北军的这些好儿郎,厚着脸皮强迫白庆之出头了。   他原本以为,叶安澜一定会不快、会婉拒,起码也得纠结犹豫几次,才会看在定北军将士守卫疆土和平民的份上,勉强答应把这份本事传授给定北军的军医们。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叶安澜居然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看着这样的叶安澜,蓝老军医顿时生出了一种自己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   他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跟叶安澜道个歉,就听叶安澜又道:“我的亲卫们对治外伤很有一套,侯爷可以让定北军的军医跟他们系统学习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她招手叫过郑丰收,“你带定北军的军医们去找你小圆姐姐,请她和医疗队的各位务必倾囊相授。”   要是按照古人绝不自夸,甚至还要自贬几句的谦虚作风,叶安澜此处理应先说一堆谦辞,然后再委婉地表示,来吧,咱们两家来一场友好交流。   可叶安澜并不想这么做,她时间有限,等李璟带着大部队过来,她差不多就得出发去往别处了,她的亲卫自然也要跟着她走,是以,她根本没那个闲工夫,放任定北军的军医们质疑她家的医疗队。   既然他们想学,那她就要从一开始就给自己的亲卫们树立“师”的地位。   这样的话,定北军的军医们就算无法理解来自于叶安澜本人的某些现代知识,碍于对师傅们的基本尊重,他们也不敢提出质疑、拖慢教学进度。   其实这样的填鸭式教学方式并不好,可谁让叶安澜赶时间呢。   她对一脸高兴的白庆之和蓝老军医说:“现在时间有限,我的人只能挑重要的先教,若是有军医想要学习更多,或者既想知其然,又想知其所以然,两位可以在条件允许的时候,把他们派到叶氏的领地进行系统学习。”   白庆之连连点头,“多谢叶姑娘!”   蓝老军医却道:“姑娘不能留一位军医在居庸关慢慢教么?”   不是他老头子想要讨人嫌,实在是,他们居庸关的军医,要出行简直难如登天。   居庸关条件恶劣,战事频繁,将士们受伤是常事儿,愿意留下的军医却极少。   本就僧多粥少,要是再走一两个,将士们以后该找谁治伤?   他把自己的担忧细细讲给叶安澜听,表示自己真不是得寸进尺,而是客观条件就这样。   叶安澜却道:“我的亲卫都不是专门的军医,他们的主要职责,其实是随我征战四方。要论医术高超,还得是我治下各州各县那些专门的军医。”   开玩笑,她培养亲卫也是很难的好不好?这种又能打又有一技之长的“肉包子”,她傻了才会留在居庸关不带走。   而且她也没有说假话,除了她自己和郑丰收口中的“小圆姐姐”,她身边其实也只有那种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的人。   她总不能把小圆留在居庸关,然后自己亲自上阵,去填补小圆留下的空位吧?   她对蓝老军医道:“若是居庸关现有的军医暂时抽不出时间,您老也可以先派学徒、药童之类粗通医理的年轻人过去。我想您也看出来了,我们治外伤的手法是不需要精通医理的。”   要教出一个合格的大夫确实很难,但如果只是培养战地护士的话,三个月的密集培训就已经足够用了。   她提醒蓝老军医,“等这批人能够上手了,那些现有的军医不就可以分批离开居庸关了?”   这笔账她会算,蓝老军医也会算,而且听叶安澜话中之意,分明是说可以帮他们定北军多多培养军医,而不是仅限于教导现有军医。   蓝老军医高兴极了,他笑的豁牙子都露出来了,“叶姑娘大义,老朽拍马难及。”   叶安澜摆摆手,“能在居庸关一待就是半辈子,您比我厉害。”   她虽然爱好苟起来躺平,过自己平淡无奇的小日子,可她会“苟住”的地方,绝对不会是战火不断的居庸关。   能够在这种地方干半辈子军医的,其可敬程度一点也不比那些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定北军将士低。   感受到叶安澜话语里的真诚和钦佩,蓝老军医心情格外舒坦。   他心想,难怪白瑞文带出去的那些傻小子都对这姑娘赞不绝口,这种为人实诚,出手大方,嘴巴又甜,还能够理解他们、认可他们的小姑娘,他这个老头子看她也格外顺眼呢。   他笑眯眯辞了叶安澜和白庆之,然后以丝毫不输年轻人的走路速度,大步流星回了军医营帐,紧急召集现任军医们准备跟着叶安澜的亲卫学习战场急救。   “这是我们送来的军需物资的清单。”蓝老军医离开之后,叶安澜让杨小桃把她随身带着的物资清单拿了过来,“除了今天送到的,还有一大半眼下仍然在路上。”   白庆之如同拿到了什么人间至宝,他小心翼翼接过清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谢氏和叶氏送来的,居然全部都是他们定北军正好需要的。 第319章 战事又起   无论是种类还是数量,这批物资都已经足够让定北军相对富足的过上起码三个月了。   如果俭省一些,用上五个月也是勉强可行的。   “多谢叶姑娘。”白庆之再次起身拱手,朝着叶安澜真诚道谢。   也就是谢渊或者李璟现在不在,不然他也要给代表谢氏的那个人也多行礼一次。   常言说得好,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谢氏和叶氏愿意在群雄割据的时候挤出这么大的一批物资支援定北军,白庆之觉得自己感谢他们多少次都不过分。   至于那些因为叶安澜麾下舆论部门宣传造势,所以也想跟着蹭一波热度的其他义军势力,他们虽然也送了一些东西过来,但却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动静闹得举世皆知,有用的物资却根本没有送多少。   从第一支这样的物资运输队进入北境,白庆之心里其实就一直憋着一口气。   和之前那三家拿他当要饭花子打发时一样,白庆之其实很想很有骨气的拒绝接收,但想到定北军如今的尴尬处境,白庆之却又不得不像之前似的,再次选择忍辱负重。   在“首先要得实惠”的这一点上,白庆之和叶安澜观念高度一致。   两人一个可以忍气吞声,一个可以不要名声,都是那种不怎么看重虚名的主儿。   “我明天会带人去接应阿璟。”叶安澜说到这里忙又解释一句,“阿璟是谢氏这次的押运官,姓李,名璟,字延宁。”   白庆之朗声而笑,“我知道,谢公子已经写信提过此事。”   叶安澜心说还是谢渊这厮狡猾,人都没有见到呢,就已经先用信件在白庆之面前刷过一波好感了。   她对白庆之道:“今天胡人损失惨重,后续攻起城来或许会更加凶猛。若是侯爷不介意,我可以把小桃留下帮定北军守城。”   白庆之怎么可能会介意?他巴不得叶安澜他们所有人都一起留下帮忙守城。   他朝叶安澜点点头,“叶姑娘麾下将士勇猛异常,能留下帮忙是定北军之幸。”   叶安澜笑,“不过是随了我,打仗全靠一腔血勇。等侯爷闲下来,不妨指点指点我的兵。”   白庆之诧异,他还以为叶安澜会再次扔给他一个人或者一批人,让他跟着这个人或者这批人,学学怎么练出这样的一支精锐之师。   叶安澜注意到白庆之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意外之色,心下不由暗暗好笑。   她叶安澜可不是狂到没边儿的那种人,就她和杨小桃、郑丰收等人那几乎为零的军事水准,他们有什么资格去教经验丰富的定北军将领?   能在过往战事中屡战屡胜,他们靠的可从来都不是兵法这种一听就很高大上的东西。   他们靠的是强悍的单体战斗力,长期一起操练、战斗培养出来的远超寻常军队的那份默契,以及他们不走寻常路、什么奇葩手段都会用的作战风格。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是他们能够战无不胜的重要原因,那就是他们其实一直都在和其他义军势力菜鸡互啄_(:з」∠)_   两只小菜鸡就算打的再热闹,他们的战斗级别、战斗水准,也无法和定北军与胡人之间的彼此攻防相提并论。   如果说定北军有什么是比不上叶安澜这些亲卫的,那大概就是他们的个人战力了。   可偏偏,在任何一场大规模战争里,个人战力的作用都远远不及军阵和计谋。   也就是说,叶安澜他们的这点优势,对定北军来说其实也是很鸡肋的。   若非如此,叶安澜也不会只提出留下杨小桃在城墙上帮忙了。   ***   第二天一大早,叶安澜果然带着她的四千亲卫出城了。   被她留下的杨小桃和剩余的一千亲卫,则是一部分留在关城之内照料伤兵,一部分留在叶安澜等人的临时居所,随时准备跟着定北军一起上城墙抵御胡人攻城。   白庆之原本以为,白天胡人吃了大亏,晚上会趁夜攻城挽回局势,却不料一直到第三天傍晚,胡人都没有再派大军攻城。   两天两夜没动静,这可不是胡人的作风。   白庆之心中的危机感一日盛过一日,然后,这份危机感在第三天半夜的时候得到了应验。   这天夜里,胡人大军趁着下半夜守城将士疲惫困乏,于三更时分对居庸关发起猛烈进攻。   之前那些被叶安澜和杨小桃、郑丰收砸坏的攻城器械已经被匠人悉数修复,攻城的胡人不仅数量相比之前更多,而且还个个都是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   最麻烦的是,这些胡人居然还不是出动的胡人将士的全部,趁着这边的胡人将士拼死攻城,另外的一批胡人将士居然打起了从居庸关一侧翻山而过的主意。   在这次之前,胡人也曾派遣最精锐的小股部队翻山而过,可却从未有哪一次,派出了如此之多的胡人将士。   毕竟谁都知道,那些深入居庸关以内的胡人将士,生还的希望其实不大。   胡人虽然普遍悍勇,也不介意为了实现劫掠的目的牺牲部族勇士,但那些能够翻越山脉的胡人勇士无一不是胡人部族的顶尖强者,他们对胡人的各个部族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这种生还希望不大的任务,那些胡人部族可舍不得派出太多自己部族的勇士。   可这一次,胡人的“敢死队”规模却空前壮大。   在居庸关将士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明目张胆派出了整整两千名尝试翻越山脉的胡人勇士。   白庆之亲自在城墙之上指挥战斗,守城的将士过来禀报这件事时,白庆之正手握长枪,一叠声的给副将们下着命令。   听到左侧城墙上跑过来的将士说,胡人在尝试偷偷翻山,白庆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下意识反问:“翻山?这大半夜的,他们能看清路?”   说是“路”其实并不恰当,居庸关两侧山高林密,是易守难攻的天险之地,里面根本就没有正常意义上的“路”。   过来报信的年轻小将挠头,“他们带了火把,不然我们也发现不了。”   白庆之更无语了,夜间行动,图的就是一个掩人耳目,现在这些胡人却举着火把在林子里走,他们这是生怕自己行踪成谜,定北军发现不了? 第320章 敌军去向(加更)   白庆之把正面战场的指挥权移交给他的其中一名副将,然后亲自带着亲卫们去了左侧城墙。   果不其然,从左侧城墙上,他清清楚楚看见了正举着火把,尝试翻山越岭进入中原腹地的胡人将士。   “这些龟孙子!”看清那些胡人将士的行进路线之后,白庆之没忍住痛骂出声。   为什么呢?   因为这些胡人将士,他们走的路线恰好是居庸关将士的射程边缘,居庸关的定北军如果不出城,这些胡人将士就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乱箭射中。   反之,如果居庸关的定北军将士出城追击,这些胡人却又可以迅速钻进山林深处。   他们随身带着火把,万一钻进林子,照路比定北军方便、不容易踩空还在其次,直接利用火把声东击西,甚至干脆利用山间枯草落叶放火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若是他们诱敌深入,然后拼着自己不要命了引燃山间草木,负责追击的定北军必然损失惨重。   一个搞不好,甚至居庸关和周边的村子都会被山火吞没。   可就算如此,定北军也不能就这么放着这些胡人将士不管。   若是真让他们贴着居庸关的边儿进了中原腹地,生活在居庸关另一侧的北境百姓可就要倒大霉了。   他当机立断吩咐亲卫,“传令给顾将军,令他即刻带三千兵马从南门出关,然后快马到出山口处拦截这些翻山的胡人将士。”   不能在山里直接搜索截杀,那就容他们走到出山口好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定北军都绝不能把这些家伙放到北境烧杀抢掠。   亲卫应了声“是”就跑出传令了,恰巧就在那位顾将军身边对敌的杨小桃听见了,立刻抓过个人,吩咐对方去写纸条、抓鸽子。   鸽子是他们这次带来北境的,纸条是写给叶安澜的,杨小桃这么做,一来是想让叶安澜能够第一时间掌握这边的战事进展,二来也是希望叶安澜能够顺手帮一把那些去截杀翻山胡人的定北军将士。   做完这件事,她又重新投入到了眼前的激烈战争里。   已经被修好的攻城器械,她卯足了劲儿不断丢巨石或者滚木下去。   那些别人需要几人一组或者借助工具才能搬动的巨石、滚木,她只需双手环抱就能轻轻松松丢到城墙下方。   至于那些有备而来,专门针对杨小桃的胡人弓箭手,杨小桃表示,练了轻功真是太好了,就算同时被好几个守株待兔的弓箭手针对,她也能每次都险之又险的堪堪避开。   再加上她身边还有不少的叶氏亲卫,这些人知道杨小桃作为战场上对胡人威胁最大的人,肯定会成为仅次于白庆之的、最容易被胡人针对的人,所以他们专门出了几个人守在杨小桃身侧,帮她抵挡来自胡人的明刀暗箭。   尤其是那些已经爬上城墙的胡人,杨小桃一次都没有被他们近过身。   ***   居庸关战火纷飞,关内的幽州城外,叶安澜在天刚破晓时收到了来自杨小桃的那只信鸽。   解下绑在鸽子腿上的小竹筒,让人把鸽子带下去喂食喂水,叶安澜拿出竹筒里的小纸条,一目十行快速扫过。   “阿璟,出事了。”余光瞄见从隔壁帐篷走出来的李璟,叶安澜把小纸条递过去,“胡人又派了一批将士翻山入关。”   李璟眉头微蹙,“翻山的话,他们进入北境的口子,有一道是不是就在我们左前方?”   叶安澜点点头,“看来我们也要提高警惕了。”   虽说区区两千胡人,应该没那个狗胆正面冲击他们这支人数多达数万的运输队,但万一对方寻机放火什么的,他们也是会有麻烦的。   李璟凝眉思索片刻,“从这里往居庸关,我们还要途径两道峡谷、一座石桥,从时间上算,对方完全来得及在后一道峡谷设伏,或者直接毁掉石桥。若是这样,我们怕是很难及时把物资送到居庸关了。”   叶安澜一听忙翻出舆图,“还真是!不行,不能让他们先动手!”   李璟:……他一听就知道,这姑娘这是又打算单独行动了(≖_≖)   他明知故问,“你想提前把他们堵在出山口?”   叶安澜点点头,“他们是从西侧入山的,如果要绕开守在西边的定北军,转移到东边的口子出山,那他们必然得绕路,也就是说,时间上我们占优。”   因为去过一次居庸关,叶安澜对那边的地形地貌还是比较了解的,她指着舆图上通往居庸关所在位置的那一条黑乎乎的线,“这条路崎岖难行,两边都是高山密林,定北军并不会专门派人守着这条路,所以只要小心一些,胡人完全可以从居庸关守军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横穿这条路,从西侧穿插到东侧,完美避开守在西侧出山口的定北军。”   李璟道:“可定北军应该也有派人长期守着东边的出山口吧?”   “并没有。”叶安澜打破李璟的美好幻想,“我们所说的出山口,其实并不是一个窄窄的出口,而是地势相对平缓的某一片山坡。那么大的一片地方,定北军起码得派五千将士过去,才能用眼睛照顾到出山口的每一处。”   一面五千,两面就是一万,定北军哪来的那么多人在那儿守株待兔?   更别提这还只是“看住”,看住和拦住,这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如果定北军真的只派五千人看守,那他们大概率会因为兵力过于分散而被人集中突破一点,然后因此陷入看得住但拦不住的尴尬处境。   考虑到性价比,定北军只在这两处分别设了三座瞭望塔,然后每天派出不到百人,分别守着居庸关两侧的六座瞭望塔。   一旦有紧急军情,守着瞭望塔的定北军将士就会点燃烽火,通知自己的其他同袍。   虽然这种做法很难阻止小股胡人偷摸儿入境,但最起码,五百人以上的胡人队伍,没办法在不惊动瞭望塔上定北军的情况下悄悄入境。   叶安澜把自己从白庆之和白瑞文那里得到的情报,言简意赅告诉了李璟。   李璟闻言略一沉吟,“既如此,我们不如请宋玮宋将军过来一趟。” 第321章 土著优势   宋玮是土生土长的北境人,又是白庆之的心腹下属,他对北境和胡人的了解,远不是叶安澜和李璟可比的。   现在既然是要对付胡人,叶安澜和李璟当然不会放着这样一个现成的好人选不用。   很快,正打算去找伙夫领早饭的宋玮就被长安请了过来。   叶安澜把自己收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告知宋玮,然后问他觉得胡人有没有可能从这一侧的出山口潜入北境。   宋玮用力点头,“他们一定能猜到侯爷会派人在出山口堵截他们,那么多绕一点路,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稳妥的。”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我怀疑,胡人将士的数目,很可能不仅仅只是侯爷他们看到的那些。”   就像白庆之之前认为的,大半夜的打着火把翻山也太蠢了,胡人虽然平均智谋水平不如汉人,但他们也不是个个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   宋玮怀疑,他们其实也有一部分将士,选择了在明面上那两千人的掩护下,悄悄在定北军注意不到的地方翻山越岭。   他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叶安澜等人,“侯爷当时忙于守关,一时半会儿可能想的并不周全。而且就算他能够想到所有可能,胡人大军也会拖住他,让他无法再次分兵。这也是胡人冒死猛攻的意义所在。”   叶安澜看一眼李璟,李璟缓缓开口,“若是宋将军信得过我等,我等愿意帮定北军守住东边的出山口。”   他们自从进了北境,物资就在一点一点慢慢减少。   在他们路过的每一个有定北军镇守的州城,他们都按照宋玮的意思,分了一部分物资给当地驻军,然后再由当地驻军把这些物资分到那些叶安澜他们并不路过的州城。   到现在,他们押送的物资只剩下原本的四成左右。这些都是专供居庸关守军的,李璟他们打算好人做到底,直接帮着宋玮把这些物资送到它们的最终去处。   由于这一路已经腾出不少车马人手,所以现在李璟和叶安澜倒是很能腾的出手,帮着定北军将士对付翻山而过的那些胡人。   “在下自然信得过两位!”宋玮和李璟相处了这一路,早就已经被对方的人品、智谋、治军本领所折服。   再加上李璟和叶安澜又是来给定北军送军需物资的,要是他们两个都不可信,宋玮也不知道这片土地上,他们定北军还能去相信些什么人了。   他把自己前胸拍的砰砰作响,“两位打算怎么做,尽管和我老宋说,我老宋绝对全力配合!”   一激动,他直接原形毕露,从“在下”变成了“我老宋”。   叶安澜和李璟相视一笑,笑罢,李璟亲手给宋玮倒了杯凉白开,“宋将军说反了。不是您全力配合我们,而是我们全力配合您。”   他抬手一指长安,“长安要带人护卫军需物资,您就不要把他计算在内了。我和叶姑娘,还有我们麾下的近两万兵马,您想怎么调度就怎么调度。”   长安下意识反对,“少爷,还是我去杀胡人吧,您......”   叶安澜清咳一声,声音不大,但长安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后面的话直接就消音了。   得,算他瞎操心,有叶姑娘呢,他还担心什么自家少爷的人身安全啊!   这俩人凑一块儿,一个武力值爆表,一个满肚子心眼儿,谁对上他们,谁才应该担心自己小命儿不保吧?   反对到一半的长安突然不反对了,宋玮既迷糊又好奇,可他却深知,眼下不是他探究这些小事儿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郑重朝着叶安澜和李璟躬身行礼,“那我老宋就多谢两位的仗义相助了。”   叶安澜和李璟忙起身回礼,“宋将军不必客气。”   三人相视而笑,然后重新落座,继续探讨如何拦截可能存在的胡人将士。   宋玮对北境的地形可以说是了然于胸,他指着那张简陋舆图对叶安澜和李璟说:“这一片是出山口,这周围并无村镇和百姓。如果那些偷偷潜入的胡人将士想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帮助居庸关外的胡人主力部队牵制定北军,那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自此往东潜行,然后依次攻击我们防卫力量最是薄弱的周边村镇。”   北境之内离居庸关最近的州府是幽州和顺州,这两座州城不仅门厚墙高,而且全都屯有重兵。   此时又是戒备森严的战时,胡人将士如果不想徒劳无功的单纯去死,那他们就不大可能去做攻打两州这样蚍蜉撼树的事。   反而是这两州的普通村镇,定北军只会定期派出小队巡视,而不是专门派重兵驻守。   翻山进入北境的胡人将士只要动作足够快,造成的损害足够大,定北军将士就不得不分兵对他们进行围追堵截。   而他们只要一直遛着定北军将士在这两州之内转圈圈,居庸关外的胡人主力部队就能因此压力大减。   若是胡人主力部队能够借此机会一举攻破居庸关,那他们这些早一步潜入北境的胡人将士不仅不必穷途末路、埋骨他乡,反而还可以凭借之前立下的汗马功劳被大肆奖赏。   届时无论是地位、财富,还是美人儿、美酒,他们都将应有尽有。   而那些不幸早死的胡人将士,他们的家人也会因为他们的牺牲得到部落的额外关照,从此丰衣足食,不必再为衣食烦恼。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诱惑吊在前头,之前的小股胡人将士才会心甘情愿潜入北境,去做这样一个几乎可以预见结局的任务。   “不管他们从哪一块偷偷出山,只要他们往东走,他们就肯定会经过燕子谷。燕子谷两边虽说不是什么崇山峻岭,但却胜在一边怪石遍布,一边树木茂盛,十分方便我等设伏。”   叶安澜和李璟的视线顺着宋玮的手指在舆图上移动,但宋玮所指的那一小块地方,上面却什么也没有显示出来。   很显然,这个所谓的燕子谷,并不是一个值得绘制舆图的人特别标注的地方。 第322章 不止一队   没有被特别标注但却适合在此埋伏,这就是本地人的专有优势了。   两人问了一下宋玮燕子谷的具体地形地貌,然后就同意了在燕子谷设置伏兵。   不过叶安澜在宋玮说完设伏的事情之后,却指着居庸关的另一侧问了宋玮一个问题。   她问:“其实胡人也可以自此往西,去祸害新州吧?”   宋玮点点头,“理论上确实可以,但新州和幽州之间的很大一片地方都荒无人烟,胡人翻山又不能带马,他们想要在新州作乱,首先就得用自己的双脚急行军起码三天。如果他们真这么白白走上三天时间,那他们也别想牵制居庸关守军了。”   三天用于赶路的时间,再加上小一天用于翻山越岭的时间,加起来都快四天三夜了,胡人主力部队再怎么悍勇,也不可能在此期间一直攻城。   而且新州离居庸关那么远,就算那边真的出了什么事,定北军也不会第一时间出动幽州、顺州以及居庸关的军队去支援。   除非新州和隔壁蔚州的军队全都打没了,不然定北军一定会优先出动那两个州的驻守将士。   这种情况下,牵制什么的就等于是直接变成了个大笑话。   听他这么一解释,叶安澜顿时就明白了,这又是宋玮的本地人专有优势。   往西去,潜入北境的胡人将士无法达成牵制居庸关守军的最终目的,往南去,有着重兵驻守的幽州又是他们的必经之地,只有往东,胡人将士才能在付出最小代价的同时达成目的。   而宋玮正是因为对这一点非常清楚,所以才会直接选择在燕子谷设伏。   疑惑得到解答,叶安澜立刻按照宋玮说的,先一步带兵去了燕子谷。   本想和她一起的李璟被宋玮安排去了燕子谷的另一侧,为的正是防止胡人将士在发现情况不对之后,紧急撤回居庸关旁的山林之中。   至于离居庸关较远的另外一个出谷口,宋玮带着他麾下的定北军将士,赶在胡人到来之前,先行设置了大量的机关陷阱。   三人准备完毕,潜入北境的胡人将士也被负责看守瞭望塔的定北军将士给发现了。他们第一时间点燃烽火,给自己的同袍传递消息。   那些胡人将士看到烽火燃起,下意识就想扑杀守在瞭望塔上的定北军将士。   然而还没等他们将自己的这个想法付诸行动,瞭望塔上的定北军将士就已经居高临下先对他们发起攻击了。   他们利用塔上安置的投石车,没一会儿就砸伤、砸死了不少胡人将士。   胡人将士被打懵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定北军的瞭望塔上,居然放置了投石车这种大家伙。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人琢磨出来的?他们就不嫌那玩意儿死沉死沉的不好挪动么?   在平地上移动都需要好几个人同时推动的笨重器械,定北军到底是怎么给弄到瞭望塔上面去的?   胡人将士下意识地在瞭望塔周围来回扫视,可看了好几圈,他们也没能看到诸如缓坡、台阶之类的东西。   所以,这东西真是定北军的那些家伙靠蛮力弄上去的?   胡人将士觉得定北军果然不愧是一群疯子,却不知定北军其实养着不少能工巧匠,可以帮他们想出足够省力的法子。   “先撤!”为首的胡人将领见事不可为,立刻招呼着自己的部下朝着东边撤退。   定北军的瞭望塔,下半截是光秃秃的结实石墙,只要守在上面的定北军将士居高临下按下机关,收起原本供人上下瞭望塔的木质阶梯,这些只带了随身武器的胡人将士就剩下了站在塔下干瞪眼的这一条路。   若是时间充裕,或许这些胡人将士还可以远远围成个圈,花个五天七天的,把守在瞭望塔上的定北军将士给活活困死,可问题是,他们现在是行走在敌人的地盘上,他们跟守在瞭望塔上的定北军将士耗不起。   对方每多挨过一个时辰,等到援兵的希望就更大一分,而他们,对方每多挨过一个时辰,他们这群深入敌阵的胡人将士被定北军团团围住、进而全歼的可能就更大一分_(:з」∠)_   一时半会儿的占不到上风,熬下去又必输无疑,胡人将士就算再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放弃自己原本杀人灭口、隐藏行迹的打算。   他们在瞭望塔上定北军将士的炯炯目光里,匆匆朝着出山口的东侧加速撤离。   他们不知道的是,都不用等定北军的援军赶来,在出山口东侧的燕子谷,其实早就已经张开了一个大口袋,在等着他们自己主动跳进去。   ***   胡人匆匆撤走约么三刻钟后,负责侦察敌情的谢家军斥候一溜小跑儿冲到李璟率领的伏兵队伍里,“先生,胡人来了,一共不到三千人。”   李璟一挥手,旁听的侍卫立刻冲到山上去给叶安澜报信了。   叶安澜听罢,立刻又让人去给宋玮送消息。   宋玮刚带着他的那些下属做好陷阱的最后伪装,听到叶氏亲卫送来的敌军人数,他大手一拍身旁的树,“果然让我猜中了,胡人来的不止一支队伍。”   之前的那支两千人队,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个幌子,不管他们出山还是不出山,他们的任务肯定都是牵制从居庸关出来截杀他们的那些定北军将士。   有了他们把那些定北军将士牵制在西边,作为胡人真正杀手锏的这支三千人队才能顺畅无阻的进入北境。   看他们一来就目标明确的直奔东侧,很显然他们对北境的村镇分布了然于胸。   跟着叶安澜从居庸关出来,如今已经重新归入宋玮麾下的白瑞文心中庆幸,他对宋玮道:“还好咱们有叶家军和谢家军仗义援手。”   宋玮的一群亲卫、副将纷纷点头,可不就是嘛,如果没有谢家军和叶家军中途乱入,宋玮就算发现情况不对之后立刻着手调兵遣将,那兵也不是他们一个意念就能召唤过来的。   撒豆成兵啥的他们可不会,这兵他们还是得现从幽州或者顺州抽调。   他们去幽州或者顺州搬救兵需要时间,搬到的救兵出城追击胡人也需要时间,这两边需要的时间加起来,那些胡人搞不好早就趁机屠了村镇,得了坐骑,逃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第323章 连环伏击   已经缝好口袋的叶安澜等人又埋伏了约么一盏茶时间,那支不到三千人的胡人部队总算全员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他们的必经之路——燕子谷。   为首的胡人将领用叶安澜根本听不懂的异族语言一阵叽里哇啦,大意是说,勇士们,再坚持一下,我们要赶在定北军的援军赶过来前,先把坐骑抢到手。   有坐骑才能确保队伍的机动性,不然他们再是身强体壮,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儿不是?   围绕在这位胡人将领身边的胡人将士纷纷高举手臂,叽里哇啦的表示自己还行,还能再跑个小二百里。   叶安澜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当然,她也没有听懂的必要。   她只需要准确判断出谁才是这群胡人的首脑人物,然后送他一张去往阎王殿的单程票。   从藏身的巨石后面探出头,叶安澜用上九成内力,甩手丢出一杆长枪。   长枪在胡人将领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刺中他肩膀,与此同时,藏在燕子谷两侧的叶家军纷纷朝着山下或是射箭,或是推动石头。   箭矢如雨,密集的扎向胡人将士,石头则是滚滚而下,杜绝了胡人将士往两侧山脚躲避的可能。   胡人将领叽里哇啦的高喊着有埋伏,然后带头朝着出谷的方向冲。   不是他被打懵了,不知道原路返回速度更快,而是他不想被定北军将士堵死在燕子谷西侧的荒原上。   还能跑跳的胡人将士咬牙跟上,簇拥着胡人将领一起朝着宋玮那边跑。   宋玮此时正带人躲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在胡人冲出谷口的那个瞬间,他手一挥,示意负责操控机关的定北军将士砍断绳索。   刷刷几刀下去,削尖的粗树枝就裹挟着风声朝着刚刚狼狈逃出的胡人将士扎了过去。   部分胡人将士反应不及,直接被扎中要害,丢了性命,剩下的胡人将士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机灵劲儿感到庆幸,在他们队伍的两侧,就又有扎满长钉的木板呼啸着飞了过来。   队伍两侧的胡人将士被扎到一侧身体,运气好点儿的只是伤了胳膊,运气不好的则是直接伤到了头或者脖子。   已经一身血和伤的胡人将领正要招呼自己剩下的一千多下属急速前冲,一杆来自他斜后方的长枪就准准扎进了他的右侧脖颈。   原来,趁着刚刚胡人将士手忙脚乱无暇他顾,追过来的叶安澜又及时给那位胡人将领补了一枪过来。   这一次,那位胡人将领没能在最后关头躲开叶安澜的有心暗算,他朝前扑倒在地,双眼圆瞪着,在其他胡人将士的呼喊声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这一死,剩下的胡人将士顿时骚乱起来。   有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不知在骚乱的人群当中喊了句什么,围绕在他身边的其他胡人将士,顿时三五成群朝着前面冲杀过去。   他们想要冲过这一段路,进入到没有机关的区域与定北军作战。   然而片刻之后,他们脚下的“土地”却因为承重到了极限而骤然开裂。   失去平衡的胡人将士跟抢着下锅的饺子似的,先后掉进了宋玮带人挖出来的深坑里。   坑里有削尖的木棍倒插在地面上,那些掉进坑里的胡人将士,无一例外地全都因此挂了彩或者丧了命。   那些活着的胡人将士想要第一时间爬出去,但这坑的深度却让他们没有任何机会。   “放箭!”就等着这一幕的宋玮手一挥,立刻有弓箭手居高临下开始射箭。   没一会儿,坑里的胡人就都死透透的了。   那些侥幸没有掉进坑里的胡人根本来不及救援,因为此时他们也不是完全地没有任何麻烦。   就在他们那些同伴掉进坑里的同一时间,燕子谷两侧的矮山上,叶家军就又对幸存的七百多胡人将士发起了猛烈攻击。   叶安澜先是让队伍里的弓箭手射了一波箭,然后才一马当先冲下山,开始劈砍那些没有被箭矢射中的胡人将士。   胡人一向自豪他们的单体战斗力,看到小小个子的叶安澜居然不怕死的正面冲向他们,那些幸存的胡人将士顿时面露凶光。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朝着叶安澜冲过来,结果却被叶安澜好一顿砍瓜切菜。   这些胡人将士都傻了。   不是,这不对劲啊,中原人不都是细胳膊细腿儿、没什么力气的小鸡崽子吗?   怎么这只小鸡崽子虽然也是细胳膊细腿儿的,但力气却比他们这些草原上的勇士还大好几倍?   叶安澜可不知道这些胡人将士在想什么,她带着自己的亲卫们,迅速斩杀了人数、武力值全都不占优势的残存胡人将士。   与此同时,守在另外一边的李璟也带着谢家军折了回来。   叶安澜忙着斩杀敌军的有生力量时,他就带人清扫战场,或杀掉或俘虏那些被弓箭射中、石头砸中,但却还没有死去的胡人将士。   俘虏是就给宋玮他们审讯的,所以留的都是铠甲精良,看着地位较高的。   除去那些宁死也不愿意做俘虏,自己在被抓之前选择自杀的,李璟一共抓到了七个胡人队伍里的大小将领。   他让一小撮谢家军把这些人带到旁边看押,然后又亲自带人去山谷里搬石头、捡完好的箭矢。   和他想到了一起的还有宋玮,他在叶安澜带人杀敌的时候,也从另一头开始打扫起了战场。   首先是他们弄出来的机关陷阱,他们得给第一时间拆解填埋,以免伤到普通百姓和己方同袍,然后是山谷里、陷阱里的敌军尸体,他们也得给挖个大坑全都埋上,以免腐烂之后污染环境。   等他们把这两件事全都做完,李璟那边也已经搬光了燕子谷里的石头。   仍然完好的箭矢,他让人送还给了叶家军,已经破损的,他让人回收了金属制成的部分,木头制成的部分则就地焚烧处理。   他们这边正忙着处理后续事宜,看到瞭望塔上燃起狼烟的定北军将士,在找守着瞭望塔的同袍了解过胡人去向后,立刻骑着马杀气腾腾地赶了过来。 第324章 在京为质   为首的定北军将领唐冉看到熟悉的谢字旗,忙拍马上前仔细辨认。   发现在这儿忙活的确实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李璟,唐冉热情地朝着李璟用力挥手,“李贤弟!”   李璟温声抬头,“唐兄?”   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为何唐冉会出现在这儿,他走过去跟唐冉彼此见礼,然后单刀直入的对唐冉说:“叶姑娘的亲卫传了消息过来,说是有胡人将士翻山进入北境。”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指向燕子谷,“北境我们不熟,好在宋将军就在我们的队伍里。在询问过宋将军后,我们选了燕子谷作为设伏地点。”   唐冉闻言大大松了口气,他对李璟道:“多亏有你们,不然我等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灭这群龟孙。”   只要让胡人过了燕子谷,来到有村镇分布着的更东边,胡人就能从各村各镇掠夺骡马作为坐骑。   到时候他们仗着机动性和定北军打游击,定北军固然能够一点一点消灭他们,可在这个过程中,北境百姓必然损失惨重,居庸关也必然因此得不到及时、有效的兵力支援。   万一居庸关因此失守,整个北境都将彻底沦陷,届时胡人铁蹄踏入关内,遭殃的百姓更是不知凡几。   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唐冉就控制不住的寒毛直竖。   他郑重谢过李璟和叶安澜,然后才带着麾下将士返回幽州城内。   李璟他们在送走唐冉及其麾下将士之后,也重新组织起队伍,继续朝着居庸关前进。   此一去,一路顺畅,再没有遇到任何意外情况。   等他们把东西送到居庸关,居庸关的仗也总算打得暂时告一段落了。   一计不成,损失甚大的胡人们选择了暂时撤军,但居庸关内的定北军却也几乎七成都带着轻重不一的伤。   还有为了守城死在胡人攻击之下的定北军将士,白庆之已经让人把他们全都转移到了离居庸关最近的幽州城。   他们会在那里得到死后哀荣,他们的家人也会因为他们的牺牲得到抚恤,但叶安澜想,如果有的选,那些痛失儿子、丈夫、父亲的北境百姓,怕是都会选择让自己重要的亲人活着,而不是选择冷冰冰的一坨银子。   白庆之的精神头儿比叶安澜离开时要差很多,那些死去的、因为伤残再也无法承担戍边职责的定北军将士,都是白庆之心中压力的来源之一。   可就算满心哀恸,白庆之也还是得做好他一方统帅该做的事。   胡人退了,但这退却是暂时的,很快,他们就会再次卷土重来,为进入中原腹地烧杀抢掠而冒死攻城。   白庆之没时间好好平复自己内心的那些伤痛,他不仅要盯着匠人们重新修葺、加固关城,还要从幽州等地调遣没有受伤的定北军将士过来守城。   叶安澜和李璟过来后,白庆之倒是抽时间安排宴席,专门招待了他们两个。   他跟李璟和叶安澜郑重道谢,一是感谢叶氏和谢氏给定北军送物资,二是感谢叶安澜把叶氏亲卫留下守城、传授战场急救知识,三是感谢他们帮忙截杀潜入北境的胡人将士。   托叶安澜那些亲卫的福,这次定北军将士的伤残、死亡比例相较从前分别降了七成和五成,蓝老军医因为这个数字,高兴的没少偷摸儿抹眼睛。   而北境百姓能够少受战乱之苦,则是托了李璟和叶安澜帮忙截杀胡人将士的福。   如果不是理智的弦还在正常运转,白庆之都想直接招揽他们加入定北军了_(:з」∠)_   “您不必客气。”李璟以茶代酒敬白庆之,“定北军将士常年镇守北境,为阻止胡人入关不知牺牲了多少大好儿郎,侯爷您更是为了守关将士散尽家财,比起诸位,我等不过是拿出些钱财俗物略尽绵薄之力,实在当不起您再三感谢。”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和之前的叶安澜一样,完全是靠着真情实感取胜。   白庆之被两人真挚的表情和语气感动得眼眶发红,他举起杯,再次以茶代酒敬了二人一杯。   待他情绪稍稍平复,叶安澜冷不丁问了白庆之一句,“侯爷的家眷眼下还在京城吧?”   白庆之身体微僵,语气飘忽应了声“是”。   叶安澜提起的这个问题,正是白庆之心事重重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白氏子弟很多都是土生土长的北境人,他们为了保护这片生养了他们的土地,不惜走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   可每一任的定北军统帅兼威平侯,他们的家眷却是必须要留在京城作为人质的。   现任的定北军统帅兼威平侯白庆之,他的老娘、妻女和最小的儿子,如今就被皇室困在京中。   以前白庆之只是一心镇守居庸关的时候,已经只能龟缩在京城周边苟延残喘的皇室和权臣或许不会拿他的家人怎么样。   可就在不久之前,白庆之为了十余万定北军将士,毅然“变节”接受了“叛党”们赠予的军需物资,这情况可就跟之前很不一样了。   等什么时候这消息传回京城,京城的那些皇室成员、达官显贵,绝对会顺带恨上白庆之这个“勾结叛党的乱臣贼子”。   届时这群蒙上眼睛不看天下局势,一心只想享受这最后一场狂欢的家伙,会怎么对付白庆之的老娘、妻女和最小的儿子?   叶安澜不知道白庆之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煎熬,才做出的这样一个两难抉择,但她觉得,像白庆之这样的人,理应得到这个世界的更多优待才是。   她对白庆之道:“正好我打算跑一趟京城劫富济贫,侯爷不如给我个信物,证明我是侯爷派过去转移您那些亲眷的。”   白庆之双眼圆瞪,一度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要知道叶安澜可是朝廷眼中的“叛党”头子之一,她亲自去京城,这和自投罗网有何分别?   叶安澜似是看出了白庆之心中所想,她对白庆之道:“您放心,我肯定不会敲锣打鼓昭告世人我进京了。您给的信物也是一样,最好能有多不起眼就有多不起眼,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别人都拿它当无关紧要的小东西,但您的家人却能凭借信物确定我是友非敌。” 第325章 坚持跟去   白庆之没有犹豫太久,如果不是他实在分身乏术,他都想亲自进京,去救自己的老娘、妻女和儿子。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线希望,白庆之怎么可能不牢牢抓住?   根据叶安澜对于信物的具体要求,白庆之给了她一个白夫人亲手为他缝制的荷包,荷包里装着白老夫人给他求的其中一个平安符。   说是其中一个,是因为白老夫人年年都会给儿子求一个新的平安符。   因为战火阻隔,白庆之已经两年没有收到来自老娘的平安符了,他拿给叶安澜的这一个,还是前年他娘让人专程送到北境的。   他把其中缘由跟叶安澜讲了一遍,叶安澜闻言,忙让杨小桃拿了个小盒子,把荷包和平安符全都收进去放好。   白庆之对着叶安澜谢了又谢。   叶安澜一边还礼说不用客气,一边还不忘说了一句,“用来整修、扩建居庸关的银钱,我会让护送侯爷家眷的叶家军一起送到这边。”   她此言一出,白庆之哪里还能想不出叶安澜之前的那句劫富济贫是个什么意思。   他这才知道,原来叶安澜去京城,为的不是弥补因为给定北军送军需物资导致的叶氏亏空,而是为了再给定北军筹措一批银钱,用于修筑关城。   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这么体谅过的白庆之再次双眼通红、虎目含泪,他一揖到底,“在下替定北军的十万儿郎多谢叶姑娘。”   叶安澜忙摆手,“侯爷若是不介意,那些落下残疾的将士,您也可以把他们送去叶氏,我会帮他们找一份力所能及的活计,绝不会让他们衣食无着。”   白庆之一怔,他万没想到,居然有诸侯愿意把别家的兵放到自己的地盘上,这和在自己的地盘上扎进去一堆钉子有何分别?   叶安澜一看他的那表情,立刻就明白了白庆之在疑惑些什么,她对白庆之道:“说来您可能不信,我叶氏是不打算下场参与逐鹿天下这桩大事儿的。而且我也没有招揽别的人,只是想要换一种方式,为定北军略尽绵薄之力。”   白庆之先是震惊,再是恍然大悟。   他就说么,就算叶安澜和谢渊是师兄妹,也没道理他们这两支义军的关系居然好成这样。   原来是因为叶氏压根儿就没有逐鹿天下的野心!   他看一眼含笑听着他和叶安澜说话的李璟,心道难怪叶安澜一点儿都不避讳地,直接就在李璟面前说起了她的下一步动向。   白庆之不知道的是,其实李璟之所以这么淡定,是因为叶安澜早就已经跟他通过气了,并且他也已经拿定了主意,要陪叶安澜走这一趟。   气数已尽的旧朝确实已经没办法再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了,但目前的京城却依然是一个由皇室掌控着的龙潭虎穴。   叶安澜纵使艺高人胆大,李璟也不放心她孤身奔赴险境。   跟去的借口他已经急信呈递给谢渊,那封看似只是商贾家常信件的密信翻译过来,大概意思就是,现在这天下已经就剩了包括我们和叶氏在内的十四支义军势力,我们也该把触角延伸出去,朝着京师的方向缓缓布局了。   至于现在就朝着京师的方向布局是不是为时过早,以及这件事是否在从零开始的时候,就需要他这个谢渊的第一谋士亲自出动......   李璟表示,老话说得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越是紧要关头,谢氏就越是不能轻忽任何一件看似不是顶顶重要的事。   且不说谢渊收到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这封信会是多么无语,反正李璟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带着包括长安在内的一群护卫,陪叶安澜和她的一众亲卫一起上京。   当然,谢家军的主力部队他是不能一并带过去的,谢渊那边可还等着这一万多人回去帮忙打仗呢。   不像对别人家地盘儿没有野心的叶安澜,养的兵只需要守好她的那一亩三分地,根本不用担心人员不足的问题。   ***   叶安澜的提议很快被白庆之传达给了定北军的各级将领,他们发动麾下将士,按照名册挨家挨户询问那些落了残疾的定北军将士。   然而询问的结果却是,那些落了残疾的定北军将士,他们根本就不想拖家带口跑去叶安澜那边。   故土难离,亲朋难舍,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把青春、热血和一部分躯体都奉献给了北境的军人,他们对北境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眷恋和不舍。   比起去其他地方过或许平安富足,但却一定会让他们感到心中不安的生活,他们反而更喜欢踏踏实实的留在北境,过或许困窘、贫穷,但却能让他们感觉心里踏实的生活。   这样想的人太多,以致于定北军的现役将士来回询问了好几天时间,报上来的名册却几乎都是空白的。   寥寥几个写上去自己名字的,还是因为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妻儿饿死。   白庆之瞅一眼总人数不到五百的汇总花名册,只觉一个大写的尴尬哐的一下狠狠砸在了他头上。   他可怎么跟叶安澜交代啊_(:з」∠)_   人家好心帮忙,开出的条件那么优渥,还白白等了这么多天,结果他的那些老部下却一个个倔的不行,宁可留在北境天天喝稀粥、嚼野菜,承担被小股胡人将士三不五时侵袭骚扰的危险,也不肯带着家人去叶氏过好日子_(:з」∠)_   白庆之愁得嘴里都起火泡了,最后还是宋玮给他出了个主意。   宋玮也是跟叶安澜、谢渊相处的多了,对这两家的行事作风颇有了解,所以才能在白庆之一筹莫展的时候给他贡献出解决办法。   听他如此这般一通说,白庆之如蒙大赦,立刻大步流星去找叶安澜商量了。   宋玮的建议很简单,既然他们定北军的倔驴们不肯去就山,那他们就邀请叶氏这座大山来北境扎根呗。   要知道他们北境虽然危险系数高了点儿,但物产却也不是一味贫瘠的。   他们也是有很多好东西,是商人们都相当感兴趣的。 第326章 赶赴京城   银子给谁赚都是赚,让叶安澜派人过来做生意,起码定北军的伤残将士能够因此得到安置。   当然,白庆之也不会把北境所有能赚钱的生意都分给叶安澜做,在叶安澜和谢渊之前,北境也有倾尽家财支援定北军抵御胡人的商贾。   这些人并不像寻常商贾那样唯利是图,他们不会只想着赚北境的银子,而是每年赚了银子,都会捐出一大半支援定北军将士。   虽说他们身家不如叶氏、谢氏这样的义军势力丰厚,能够给予定北军的帮助十分有限,但他们有这样的觉悟,白庆之就不会冷了他们的一腔热血。   他把北境这边的情况大概跟叶安澜说了一通,然后又把能够分出去的生意罗列出来,让叶安澜自己选一样做。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叶安澜并没有在他给出的那些项目里挑选自己要拿的部分。   她拒绝了白庆之的提议,并没有去沾北境现有的任何一桩能够赚钱的生意。   “这些您还是留给其他人吧。”叶安澜笑着把册子推回白庆之手边,“我有更好的生意。”   她问白庆之,“北境的食盐很贵吧?布匹、棉花和品质一般的皮毛也是。”   白庆之一怔,“叶姑娘是想和北境做食盐生意?甚至还有布匹、棉花、皮毛生意?”   叶安澜点点头,“北境少有高官巨贾,奢侈品在这里市场不大,反倒是最基本的衣食住行,但凡是个会喘气儿,谁都避免不了要操心这四件事。”   北境现在粮食产量很低,但这并不是因为北境的土地不够肥沃。   在叶安澜前世,在末世降临之前,和北境各州地理位置重叠的那些省市,就没有一个是粮食产量低成这样的。   叶安澜不赚黑心钱,自然不能靠着粮食输入大赚特赚,可如果粮价压得太低,那她赚的那点钱,大概率不够贴补她的车马、护卫钱。   而且她还有个心愿,那就是让尽可能多的百姓吃上饭、吃饱饭。   要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做到这一点,她就不能敝帚自珍,一心只发展自己地盘上的农耕和养殖产业。   她把自己种地、养殖的经验简单分享了一点给白庆之,然后在对方急着找笔墨纸砚的时候阻止了对方做小笔记。   “您可以派人到叶氏的领地系统学习,除了农业、养殖,我们的建筑、制造、水利、教育、医疗......也都有值得借鉴的地方。”   白庆之连连点头。   以前他为了不被天家猜忌,并不敢明目张胆伸手去管北境的政务民生,但现在情况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   为了能让定北军和北境百姓一起好好活着,白庆之现在也顾不得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反正他之前都已经为了军需物资勾连叛党了,皇室和权臣难道还能因为他继续在政务民生上避嫌就放过他的家人么?   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豁出去了的白庆之,做起事来反倒没有以前那么束手束脚了。   他迅速敲定了跟着叶家军返回叶氏领地的人员名单,因为叶安澜急着赶赴京城,所以这批人除了考察、学习,还肩负着跟叶氏洽谈具体合作事宜的重任。   而叶安澜,她把这事儿直接甩给了裴怀玉等人全权负责。   在文六娘的巧手改扮之下,返回谢氏、叶氏领地的庞大队伍,从表面上看人员没有任何改变。   最受其他势力关注的叶安澜、杨小桃、郑丰收、文六娘、李璟、长安等人,全部有人易容改扮。   少了的叶氏亲卫和李璟的侍卫,由叶安澜带来的预备役将士填充。   之前假装成民夫的叶家军预备役将士,则由定北军那边的随行人员填充。   这些人沿原路返回谢氏、叶氏领地,叶安澜和李璟则是乔装打扮,在定北军的掩护下,伪装成两支商队和一家带着护卫出行的北境土著,保持着能够彼此呼应的距离直奔京城。   定北军和白庆之地位特殊又威名在外,他们给开的通关文书比朝廷和任何一方义军给开的都要管用。   叶安澜他们从北境出发,沿途遇到的关卡,就没有不给定北军一点薄面的,以致于他们遇到的最大刁难,就是被守城的各路义军要了几次孝敬。   敢这么做的,基本都是离京城近的,且自己也背后有人的。   他们固然不想得罪定北军和白庆之,但因为对方鞭长莫及,对他们一时半会儿的也造不成什么威胁,所以这些人就舍不得放过到嘴的三块肥肉了。   如果不是叶安澜他们随身带着的“护卫和镖师”一看就极不好惹,真逼急了很有可能会一怒之下直接把他们给咔嚓了,这些人可不会仅仅只是敲一笔竹杠。   当然,被敲竹杠的叶安澜也没吃亏,那些敢敲她竹杠的,无一不是当夜就把敲走的金银连本带利翻倍“还”了回去。   不知情的人见了,恐怕都要以为他们真是沿途做生意的商贾了,而且还是赚了个盆满钵满的那种商贾。   如此接连赶了好长时间的路,叶安澜他们总算来到了义军王氏与旧朝大周的领地交界处。   王氏是比谢氏还要兵强马壮、领地辽阔的义军势力,因为和旧朝大周仍能掌控的州县接壤,王氏这些年没少被大周派兵征讨。   然而已经腐烂到根子里的大周朝,连将士们的盔甲武器都不肯配备齐全,连军中原本的良马都被拿出去换成了驽马,连最基本的一日三餐都只是给基层士兵吃霉粮米糠。   这样的一支队伍,神仙空降过来做将领都没用,更别说负责指挥他们的,还是那些身居高位、自傲自负,实际上却没有任何真本事的空心草包。   在接连数次被王氏以弱胜强之后,大周的皇室和权臣总算摆正了他们对待王氏的态度。   他们没有再把王氏当成不堪一击的流民匪寇,也不再认为他们只要动动小手指头,王氏就会被他们彻底击溃,从此风流云散、化为历史长河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第327章 小镇夜宿   为了止息兵戈,大周朝的皇室和权臣想出了一个法子,他们找了中间人,去跟王氏商量招安、赐婚事宜。   王氏之主在与麾下谋臣商议之后,同意了接受朝廷的招安和赐婚。   当然,他们并不是真的打算重新效忠大周朝,之所以答应通过这样的方式重新与大周朝建立联系,是因为他们已经受够了腹背受敌。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场明晃晃的利益联姻,当事人双方居然一点儿没有寻常因利益结合的夫妻之间那种同床异梦、彼此防备和疏离的样子,反而还一反常态的成了一对格外情投意合的老夫少妻。   王氏之主对自己新上任的继室小娇妻千娇百宠,搞得他原配所出儿女都忍不住生出了莫大的危机感。   他麾下僚属多次劝诫,奈何“找到真爱”的王氏之主自认并没有做出任何会动摇王氏根基的事。   在他看来,他的小娇妻别说没有孩子,就算有了孩子,那孩子又怎么能与已经快二十岁的哥哥们相提并论呢?   且不说这个还没有影子的孩子是男是女,就算对方已经出生,并且确定了就是一个男孩子,那这个孩子也得起码长到十五岁,才能有跟哥哥们一较长短的能力吧?   十五年,他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到时候这个孩子别说是和哥哥们竞争了,他能不仰人鼻息生活就已经不错了。   至于他对自己的小娇妻好,男人宠老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   这么回复僚属的王氏之主显然已经忘记了,在他那位原配发妻在世时,他其实并没有对她多么宠爱,甚至就连尊重都是只浮于表面上的。   就他拿来举例的所谓已经快要二十岁了的“哥哥们”,就有两个是他之前格外宠爱的妾室所出。   三个已经成年的儿子,三个不同的生母,还有排在他们后头的那几个十岁出头、未来肯定也有一争之力的王氏之主的儿子,也几乎都是不同母的。   这样的一个烂摊子,隐患本来就已经非常多了,偏他又因为联姻而来的小娇妻,让原本的嫡子庶子全都压力倍增,让还活着的妾室个个咬牙切齿......就职王氏的僚属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家主公这种亲手撼动王氏根基的作死之举了。   这些,叶安澜和李璟只从路人的只言片语中略微了解到了一丢丢,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们设法利用王氏的这些隐患。   赶了一天的路,两人带队入住王氏与大周朝交界处的繁华小镇。   这小镇名叫荣河镇,名义上还属于大周朝,但大周朝的驻军离此却有着差不多百余里路,反而是不远处的王氏驻军,离荣河镇只有不到三十里路。   大周朝不再出兵讨伐王氏,王氏也不再还以颜色,小镇上顿时就多了很多南来北往的商贾。   叶安澜他们赶到时,小镇的所有客栈都已经住满了人,没办法,叶安澜他们只能去找牙行租空宅子。   他们来的不算很晚,牙行的宅子还有得选。   实际上是一支队伍的他们的几支队伍,挑的宅子全部都是坐落在同一片街区的。   这片街区以前住的都是镇上的乡绅富户,因为战乱频发,他们被迫把宅子托给牙行,自己则是和亲人一起去了远离交战区的其他城镇居住。   现在大周朝和王氏联姻还不到三个月,很多走得远的乡绅富户都还没有得到消息,所以牙行此时还有很多别家托来的宅子待售、待租。   这些宅子这段时间十分抢手,尤其是那些用来出租的,基本每天都能租出去九成以上。   叶安澜他们来的很巧,在他们挑了最好的几栋宅子住进去后,再去牙行的客人就只能去选逼仄陈旧的普通民宅了。   这种宅子,如果不是高官巨贾倒也不会嫌弃什么,毕竟只是短暂的停留一晚而已。   可偏偏,今天牙行就是遇到了一群嫌弃民宅肮脏陈旧的“贵客”。   贵客来自京都,出京据说是为了探访亲戚,他们从上一个夜宿的城池赶到小镇时,小镇上已经只剩了一共十来套不好不坏的普通民宅。   为首的那对兄妹都没有去看宅子,只是听随行的管事转述了牙人说的那十来套宅子的情况,这兄妹俩就立刻决定,要砸重金让人腾出一套好的宅子或者一家好的客栈给他们用。   巧的是,他们选中的第一个砸钱对象,就是住在巷子口第一家的叶安澜他们。   叶安澜他们正打扫卫生、准备晚饭,他们租来的宅子就被人叩响了前院正门。   去开门的叶氏亲卫看到一群穿下人服饰的中年青年,微微愣了一下才问:“各位这是?”   为首的那位中年男子也愣住了,他常年在外行走,看人还是很有一套的,开门的叶氏亲卫虽然穿着镖师的衣裳,但这位管事却能看得出来,他可不是那种只靠一把子蛮力和几招三脚猫功夫刀口舔血的普通镖师。   能雇得起这个水准的镖师,住在这宅子里的人真是他们能够招惹的么?   克州韩氏固然是个不大不小的士族,可在这乱世,士族的名号也未必就能让他们无往不利。   他正犹豫着,就听院子里传出一道女声,“是谁啊?”   开门的亲卫立刻转身行礼,“姑娘,是不认识的人,估计是找错门了吧。”   那中年管事小心翼翼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一个身穿窄袖短打的年轻姑娘,叼着块肉干吊儿郎当走了出来。   中年管事:???难道他猜错了,这并不是一个很有背景的世家大族出来的人?   叶安澜好奇地看他两眼,“您哪位?真是敲错门了?”   中年管事见她行止毫无规矩可言,不由愈发断定租住这宅子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名门世族出身。   毕竟以他半辈子的阅历来说,世家大族的小娘子,那可都是从小就经受了严格教导的,她们就算任性娇纵一些,大面上的规矩礼数也绝对能让人看的过眼。   不像不拘小节,且一点儿都不避讳男女之别的叶安澜,居然就这么叼着块肉干走出来不说,而且还就这么大喇喇站在门口和他这个外男说话。 第328章 专揭人短   叶安澜可不知道,她一出现,这中年管事之前怂下去的胆气就又壮了起来。   那中年管事念头电闪而过,原本弯下去的腰杆顿时重新挺直了,他有些敷衍的略一拱手,“在下是克州韩氏府上管事,我家姑娘身娇体贵,住不惯那些陈旧逼仄的宅子,所以想跟你们的这座宅子略作调换。当然,银钱方面韩府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叶安澜:???   她无语半晌,然后,一件已经几乎被她遗忘的事儿——逃荒路上也被人要求腾宅子,顿时又自己擅作主张冒了出来。   她不由抬手揉了下眉心,“怎么这些所谓的世家贵女,全都跟照着一个模子投胎似的,每一个都是一上来就要求别人腾地方。”   既然这么娇贵那就别出门啊,宅在家里高床软枕、锦衣玉食它不香吗?   且不说叶安澜是多么无语这些人瞎摆谱儿,只说那位亲耳听到了叶安澜吐槽他家姑娘的管事,他皱着眉,嫌恶地看了一眼居然敢对他家姑娘出言不逊的这个江湖女子。   如果不是之后他还需要对方同意跟他们换宅子,他都想现在就开口训斥这粗野的江湖女子不知礼数了。   他强忍着自己满心的厌恶和不耐烦,下颌抬得都快戳到天上去了,“在下已经说过了,韩家不会在银钱方面亏待你们的。你们这些跑江湖的、做生意的,为的不就是赚钱么?现在有白捡的便宜,你还在这矫情什么?”   叶安澜直接被他气笑了,如果不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惹人怀疑,她都想直接揍这个居然敢在她面前鼻孔朝天的家伙了。   她赶在那名管事发现之前,抬手止住自家亲卫气愤之下下意识拔刀的动作,“哦?这么说你家主子很有钱了?那你们能给我们多少钱?”   那名管事轻嗤一声,心说你早这么识趣儿不就好了,非得被我一顿排揎才肯服软,可不是天生的贱皮子。   他一脸不知哪儿来的优越感,“我们出双倍的银子,怎么样,够补偿你们了吧?”   叶安澜嗤笑一声,“什么嘛,原来是个非要充大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穷鬼啊!(ˉ▽ ̄~)切~~,真是没意思!”   那名管事脸色瞬间变得阵青阵红,他怒瞪着叶安澜,“你说什么?!”   “我说你主子死要面子活受罪,是个非要充大方的穷鬼。”   想要再挨一次骂?没问题,她这个人随和得很,这样的小要求她会大方满足那名管事的。   “你!”管事被叶安澜气得浑身颤抖,“你竟敢......”   “你可别威胁我,我可比你主子带的护卫、镖师多。你要是惹毛了我,我不介意麻烦一些,教教你们怎么求人。”   叶安澜双手环抱,“我们租这个宅子,光押金就给了牙行一百两,你只给我两倍的租金,也就是十二两,你是欺负我不会算账?”   “再说了,我们好不容易搬进来了,打扫干净了,你们又突然冒出来让我们搬出去。你就没想过你的这个要求会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吗?”   “我们找新宅子,重新打扫、安顿难道都不需要时间的?我们的时间难道都不值钱的?”   “而且这还是我们一下子就能找到合适宅子的前提下。要是我们找不到呢?我难道带着我的人露宿街头吗?”   那名管事被她说的面红耳赤。   确实,他一开始就是故意含糊了宅子的押金问题。   倒不是他想贪掉叶安澜等人给出去的这笔钱,他只是觉得,反正等到明天他们离开之后,叶安澜等人也能再去问牙行要回押金,那他又何必让这群人再从韩家白赚一大笔银子?   有给叶安澜他们的那两百两,他为什么不自己揣兜里做私房钱呢?   要知道韩家其实早就已经外强中干了,他们这些做管事的,也已经很久没有捞到像样的油水了。   主家想要撑着世家大族的架子,偏又因为囊中羞涩只能设法俭省,于是,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家中一应不在明面的开支以及该给奴仆的福利上。   如果不是卖身契捏在主家手里,父母儿女亲戚又全都靠着主家的产业过活,管事早就设法另谋高就了。   当然,韩家的主子们也没有放弃自救。   这次他们家的老爷和夫人,赶在战乱的时候让自己的儿女出京“探亲”,为的其实就是给他们家的嫡小姐攀一门好亲。   虽然韩氏只是名头听着唬人,实际上已经被排挤出了京城顶级交际圈子,但他们家的嫡小姐却样貌出色、颇有才名。   韩氏一族亟需通过联姻提升家族地位,他们这些年也物色了不少适合他们用来攀高枝的预备人选。   然后,在进行过多方比较之后,他们最终选定了其中的平康王世子作为最终人选。   他们倒是选好了,可问题是,以韩氏在京城的地位,他们在采取正常手段的情况下,毫无疑问是根本攀不上平康王府的。   不是说亲说不成的那种攀不上,而是如果他们托人去说亲,被托的人都会觉得他们一家失心疯。   对此心知肚明的韩家人,为了达到目的,只能选择不走寻常路。   此次韩氏兄妹出京,就是为了“偶遇”这位平康王世子,然后用非常手段,主动钓上他这只金龟婿。   平康王世子是平康王的嫡长子,同时也是现任皇帝的堂兄之一。   他父亲平康王是现任皇帝年纪最小的皇叔,成年之后获封郡王,虽远离权力中心,但却因为母妃娘家豪富,所以一直过着既安定又优渥的小日子。   比起那些身处权力漩涡正中心的皇室子弟和权臣,平康王一家显然更适合那些想要安安稳稳过富贵日子的人。   韩氏家主正是看中了平康王府的富贵与安稳并存,所以才会处心积虑想把女儿嫁进王府里去。   打定主意之后,韩家人就一直在盯着平康王世子,奈何平康王世子是个死宅,如非必要,他从不踏出王府半步。   而这个“必要”,基本就等同于是被宫中传召_(:з」∠)_ 第329章 要装得像   平康王一脉老实安分,宫中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倒是安心又高兴,可平康王世子这样,韩家却极难找到靠近对方的机会。   他们筹谋数月,才好不容易听说了平康王世子带着妹妹和幼弟出京的消息。   韩家人生怕错过这个好机会,着急忙慌就让韩家兄妹带着护卫、奴仆出京去追了。   当然,明面上,他们是出京探亲的。   因为家中经济状况不容乐观,韩家兄妹此次出门,韩氏家族并没有给他们带多少银钱。   可偏偏韩氏嫡女自觉责任重大,需得在平康王世子面前讲究排面,所以一路上总是拿着“万一下一瞬就偶遇世子怎么办”来堵自家哥哥的嘴,要求他带着自己吃好的、住好的。   她花的多了,韩家大公子就得在其他方面俭省回来,于是,跟着他们出门的侍卫、仆从,伙食和住宿条件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些人心里不满,但看在韩家有可能会和平康王府结亲的份上,他们不仅没把这份不满表现出来,做起事来反而比平时还要更加卖力。   可被克扣的久了,那些吃拿卡要习惯了的豪门世仆,难免就多少有些管不住自己的手。   就比如这位仗着自己豪门世仆的身份,想要让叶安澜吃个闷亏的管事。   他明明从韩大公子那里领到了该给叶安澜的双倍押金,可他却中途把这笔银子昧了下来。   原本他以为,叶安澜一个江湖人,再怎么也会给京城的达官显贵一点面子,就算真的看穿了,也该闷声不响吃下这个暗亏,却不料叶安澜居然是个一点就炸的,张嘴就狠狠嘲讽了韩家兄妹一顿。   那管事正想把话说明白点儿,威胁一番不懂人情世故的叶安澜,韩大公子和等得不耐烦的韩大小姐就结伴走了过来。   他们听到了叶安澜的那番嘲讽,此时脸上表情十分难看。   韩大公子狠狠瞪了一眼那管事,韩大姑娘则是啪的一下甩过来一个钱袋子。   守门的叶氏亲卫手一抬,准准的接住了那只钱袋子。   他正要去看叶安澜的眼色,就听对面趾高气扬的韩大姑娘抬着下颌对叶安澜道:“一千两,够让你们腾地方了吧!”   叶安澜眉梢微挑,这怕不是个傻子吧?就为了置一口气,就给他们一千两?   她看一眼那名亲卫,“打开看看。”   亲卫依然打开钱袋,然后从里面掏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和两个五两重的小银锞子。   他仔细验了一遍那两张银票,发现是真的,而且是叶安澜随身带着的那种可以全国通兑的。   “主子,是真的。”   叶安澜啧了一声,“那就把宅子让给他们好了。”   他们现在租住的是一栋前后三进的大宅子,因为坐落在镇子上,这宅子既大又便宜,和他们分头行动的其他叶氏亲卫,也是租的这条街的宅子,规格和这栋宅子大差不差。   这样的宅子,其实一栋就已经可以住下他们所有人了,只不过没个好由头的话,叶安澜也不好为了省这么一点钱就再把自家的人全都圈进同一栋宅子。   现在这位极会败家的韩大姑娘给了她机会,她巴不得立刻就搬去隔壁和自己的部分亲卫会合。   反正他们又不是真的陌生人,住在同一栋宅子里也不会睡的不安心,省钱之余,她还可以凭着“拼宅子”这一举动,进一步坐实她唯利是图的市侩商贾形象,降低别人的警戒心,可谓一举两得。   好叭,最重要的还是,她是真的好缺钱啊啊啊啊啊~   支援定北军修整、扩建居庸关,一下子就掏空了她的小金库不说,她还反过来又倒欠了定北军一笔人工钱_(:з」∠)_   她不想动叶氏的公库,因为那是属于她麾下众人和治下子民的,可她又不想有更多定北军的大好儿郎因为关隘的缘故,死在抵御胡人的战场上。   不是她多么无私,她只是觉得,她能够安安心心苟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是因为有定北军在替她和她治下子民负重前行。   如果没有对方抵御外敌,包括叶氏在内的所有义军势力,哪里还能在中原腹地割地而治?   既然他们背靠大树乘了凉,那他们帮大树松松土、施施肥、浇浇水、捉捉虫不也是理所当然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叶安澜决定到京城发一笔横财。毕竟放眼她足迹能够抵达的所有土地,都再找不出一个比京城富人更多的地方┓(´∀`)┏   再加上她也非常同情白庆之,很想能够帮他两全其美一次,所以这次的劫富济贫之旅,她把目标地点定在了旧朝权贵最为集中的大周京城。   然后,她还因为这笔巨债多了一个但凡看到钱,就下意识把钱换算成能雇多少壮劳力给定北军修城墙的小毛病_(:з」∠)_   就比如那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韩大小姐随手甩给他们的一千两,叶安澜就在心里迅速用它算了一笔账。   算账的结果她很满意,所以她干脆利落让人把院子腾给了那位韩大小姐去住。   叶氏亲卫和李璟的随身护卫赶车的赶车、牵马的牵马,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把宅子腾给了韩家兄妹。   韩大小姐朝着叶安澜发出轻蔑地一声冷哼,结果却换来了叶安澜一个格外灿烂的笑。   没能气到叶安澜,韩大小姐反而自己把自己气了个够呛。   她恨恨地一跺脚,“见钱眼开,果然是浑身铜臭的低贱商贾!”   杨小桃气得直接拔出了刀,结果手却被叶安澜给按住了。   她笑着拍了一下杨小桃,“别生气,别惹事,低调为要。”   虽然她轻轻松松就能用拳头教会这小丫头怎么跟人说话,可事情万一闹大,他们还怎么尽可能不引人注目的悄悄入京?   既然要假扮商贾,那她就不能因为受了一点闲气就怒发冲冠,亮出真面目为自己正名。   她朝着同样一脸愤怒的其他同伴微一招手,“好了,都别在这杵着了,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得赶紧去新租的宅子洗漱做饭,别到时候你们这些家伙又磨磨蹭蹭的非要浪费灯油。” 第330章 马匪进镇   她这么一说,韩氏兄妹顿时愈发认定这女人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商贾。   虽说这么年轻的女子经商十分罕见,但韩氏兄妹对这个市侩商贾背后的故事不感兴趣,他们只知道,他们保住了韩家的面子,没让区区一个商贾小瞧了去。   至于那个害他们丢脸并且破财的管事,他们自然也会对他进行惩罚,让他再不敢阳奉阴违。   叶安澜可不知道这兄妹俩花了一千两租个镇上的宅子居然还能获得满足感,她和李璟带着队伍里的其他人,去了他们和另外一支商队“合租”的隔壁宅院。   所谓的另外一支商队,正是同样假扮成商队的部分叶氏亲卫。   之前叶安澜队伍里的叶氏亲卫有模有样过来走了个过场,和这支队伍的领头人商量好了今晚就在同一座宅子里将就一夜。   明面上,叶安澜他们只获得了在这座宅子第一进院落活动的资格,但实际上,大门一关,叶安澜身边的那些人就立刻和自家同伴勾肩搭背、不分彼此的一起去准备晚饭了。   美滋滋、乐呵呵吃了一顿简单晚饭,留下负责守夜警戒的人,其他人就都抓紧时间休息去了。   然而时至二更,叶安澜却突然被疾风骤雨一般的马蹄声给吵醒了。   长安比她起得还早,两人翻身跃起冲出屋子没一会儿,李璟、杨小桃等人也相继跟了出来。   “是马匪。”仗着身手好,长安迅速出去探查了一小圈,再回来时,他面色变得比刚刚轻松几分,“一共一千二百余人。多出来的马蹄声都是没有坐人的空马。”   李璟蹙眉,“我们这是赶上马匪入镇劫掠了。”   叶安澜叹口气,“小桃,去安排人手防御反击。”   杨小桃倒是没有像叶安澜似的,因为没觉睡了就无精打采,她应了声“是”,然后就迅速去组织叶氏亲卫做事了。   她走之后,叶安澜又让郑丰收派人去给住在其他宅子的叶氏亲卫送消息。   除了长安转述的马匪的基本情况,郑丰收派出去的叶氏亲卫还向自家同伴传达了叶安澜的作战宗旨——防御为主,允许反击,宁可暴露身份也不能让自己陷入被动境地。   叶氏亲卫对此一点儿也不意外,他们家的叶姑娘,一向都是先要求他们活着,然后才要求他们完成任务。   负责带领其他叶氏亲卫的将领,很快也把自己麾下将士做了分工。   他们掏出藏在车辆夹层里的弓箭,抄起随身携带的刀枪剑斧,磨刀霍霍准备对付那些冲进镇子的马匪。   与此同时,抢了叶安澜他们宅子的韩家兄妹也在命令侍卫们务必守好宅子、务必保护好他们。   侍卫们没有长安那样的好本事,自然不敢只身出去探查情况。   他们只能安排人手守住大门、后门、院墙等处,防止马匪翻墙入内。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韩大小姐吓得只敢躲在屋里瑟瑟发抖,她哥哥韩大公子略好一些,虽不敢爬上墙头往外看,但却有胆子站在廊檐下方看着侍卫们迅速布防。   “开门开门!”他们这边刚把人员分派到位,一脸嚣张的马匪头目就已经大手一挥,派出了不少狗腿子挨家挨户砸门。   他们显然对镇上情况十分了解,砸门时找的都是那种租出去给来往行人暂住的宅子。   而且叶安澜他们还发现,这些马匪重点关照的,基本全部都是像他们这种一看就货物、银钱不少的“肥羊”。   那些只是带了一点点银钱或者货物的小货商,但凡不是恰好很倒霉的住在“肥羊”附近,马匪们基本不会去刻意光顾他们。   叶安澜眉头微蹙,她问李璟,“阿璟,你说他们这样,会不会是因为镇上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李璟也这么怀疑过,但他觉得,除了镇上有人勾结马匪,也有可能是马匪多次光顾,所以已经对镇上情况颇为了解。   他把自己的另一种猜测说了出来,叶安澜听罢眉头不由蹙得更紧,“要真是这样,那王氏和大周朝廷岂不等于是全都放弃了这个荣河镇?”   李璟叹息,“若果真如此,他们放弃的也只是保护荣河镇。苛捐杂税、徭役征丁,这些不好的事儿他们可不会忘了荣河镇百姓。”   叶安澜:......行叭,她怎么忘记了,有些人就是既不想负责任,又很想占便宜呢。   这种人如果没有手握权柄,那他们最多也就只能危害一下自己的身边人,可他们一旦手握权柄,那他们就肯定要祸害更多的无辜百姓。   两人聊着天,也没耽误继续观察院外局势。   马匪砸门却没能砸出院子里的人,于是干脆拿了梯子、圆木之类的东西,开始翻墙、撞门。   与此同时,带了护卫、镖师出行的旅人们,也对门外的山匪展开了激烈反击。   他们仗着自己占据有利地势,不断使用弓箭、暗器攻击原本气焰嚣张的那些马匪。   马匪们人数不少,但为了能够尽可能地多劫掠一些,他们在开始行动之后却分散到了一共五户人家进行攻击。   如此一来,那些被他们攻击的人,每一户需要面对的马匪人数顿时就由一千多变成了两百多。   若对方只是寻常旅人或者商贾,带的护卫、镖师人数有限、身手一般,那么两百多名穷凶极恶的山匪一拥而上,确实已经有资格以压倒性的优势烧杀抢掠。   可问题是,今天的荣河镇上多了一大群的叶氏亲卫。   这些人不仅单体战力远远强于那些土匪,而且就连人数也远不是土匪能比的。   别人看他们,能够看到的战斗人员就只有明面上携刀带剑的那些护卫、镖师,却不知在他们的这几支队伍里,占总人数约么百分之七十的仆从、伙计、马夫......甚至其中一支队伍里那位看上去身娇肉贵的“贵公子”,无一不是来自叶氏的精锐将士。   他们能打也就算了,偏还一个个的全都把马匪们当成了猴子耍。   韩家兄妹的护卫老老实实依靠着门和院墙对敌,叶氏亲卫却故意装出一副无法与之抗衡的模样,打开院门放了马匪们进来,在尽可能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偷摸儿的杀。 第331章 请君入瓮   马匪们一开始还以为真是他们跳墙进了院子的同伴帮忙打开的院子大门,结果等他们嗷嗷叫着冲进去,他们身后的大门却被之前主动开门的叶氏亲卫直接再次落栓上锁了。   与此同时,早就埋伏好的其他叶氏亲卫从四面八方鬼魅一般现身,争着抢着去猎杀这些马匪。   马匪们意识到情况不对,再想跑却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他们下意识地举起武器反抗,但却连一个回合都没有走过,就已经被叶氏亲卫悄无声息的全部灭杀。   马匪们死不瞑目啊。   开战之前,他们觉得自己这是在用满级大号屠杀新手村。   结果真的开打了,马匪们这才发现,原来新手村那些在他们看来不堪一击的小萌新,其实全部都是单手就能虐的他们跪下喊爸爸的Game Master。   就很离谱。   与此同时,被马匪们选中的另外两户人家,也把上门的马匪给打退了。   眼看事不可为的马匪们放弃了继续进攻,然而从这条巷子退走的他们,却没能如愿撤回山上他们的寨子。   之前骑着马守在街口的马匪不知何时被人杀光了,退走的近三百名马匪还没跑到他们带来的马匹前面,视线就先扫到了倒在地上的他们同伴的尸体。   马匪们下意识停住脚步,生怕自己再往前走一步,不知藏在哪里的敌人就会把他们也给全都弄死了。   可不往前,他们就得重新回去刚才那条仿佛中邪的巷子。   那条巷子......想到自己那些仿佛主动走进巨兽口中,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声无息的马匪同伴,残存的马匪顿时没了回头的勇气。   前进不得,后退不得,马匪们一时左右为难。   他们为难,叶安澜麾下亲卫可不为难。   就在马匪们犹豫不决,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的这个当口,趴在房顶、墙上的叶氏亲卫,刷刷刷就是一排箭矢射了出去。   马匪们应声倒地,屋顶、墙头的叶氏亲卫一半原地警戒,一半迅速跳下去开始清理战场。   他们带走了自己用过的箭矢,马匪们带来的武器、马匹,只留了一地的马匪尸体在巷子口处。   韩家兄妹带来的护卫生怕惹上这群杀神,一直等到那些黑衣人全都撤走,他们这才小心翼翼开门走了出去。   “少爷......”举着火把的护卫头领面色难看,他让人锁好门,然后走到韩大少爷面前,如此这般简单讲了一遍外面的事。   韩大少爷蹙眉,“可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护卫头领摇摇头,“一开始他们留了不少弓箭手守在外面,属下等不敢贸然出面。后来他们全都撤走,属下这才带了一些人出去查探。”   没等韩大少爷说什么,自从马匪撤走就又重新变得精神百倍的韩大小姐立刻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贪生怕死,胆小怕事!”   对死的恐惧退去之后,韩大小姐顿时生出了别的心思。   她觉得,要不是她家的侍卫实在没用,她哥完全可以借此机会一举扬名。   届时她哥有勇有谋,帮助小镇居民剿灭马匪的消息传回京城,他们韩家肯定能借此机会更上一层楼。   她不满的嘟囔,“连出去看一眼都不敢,真不知道我爹花钱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韩大公子瞪了一眼自己妹妹,“不懂你就别乱讲!”   他安抚脸色难看的护卫头领,“你们做得对。对方连溃逃而出的土匪都不放过,很显然是个狠角色。要是你们贸然窥探惹了对方不高兴,对方保不齐就会杀人灭口、迁怒我等。”   护卫头领心说,还好他们此次随行的两位少主,还有一个是脑子拎得清、嘴巴会说话的,不然他真的要被对方给气呕血了。   真以为马匪是那么好杀的?真以为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会因为他们是大周朝的官家少爷、官家小姐就对他们唯唯诺诺、卑躬屈膝?   知不知道现在是乱世?!知不知道这天下现在有多少根本不给大周朝廷面子的各路豪强?!   人家尽诛马匪固然有可能是在替天行道,可问题是,谁又能保证,愿意剿灭马匪、替天行道的人,就一定会对其他不是马匪的人手下留情?   在别人战斗的时候贸然窥探,对人家本来就是一种威胁和冒犯,人家就算因此杀你灭口,那你也只能怪自己没那个本事凑热闹却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珠子。   他正腹诽着,就听韩大小姐又道:“我们这边都死了好几个人,隔壁那边的护卫、镖师死的是不是更多?”   她一脸的跃跃欲试,显然心里转的不是什么好念头。   韩家的侍卫头领一阵无语,他看一眼韩大公子,“隔壁的情况我们探查不到。”   韩大小姐正要发脾气,就听韩大公子沉声问那侍卫头领,“怎会探查不到?”   “一开始他们也和我们这边采取了同样的防御手段,但很快负责他们那边的马匪就攻破大门冲进了隔壁宅子。我们当时自顾不暇,就没有过多留意隔壁。等我们好不容易打退了那些马匪,隔壁却又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事后,这位侍卫头领再三回忆,甚至还揪着自己的同僚逐一确认。   但凡记得一点儿当时情况的,给出的说法基本都是——没听到惨叫声,好像就突然之间就彻底安静下来。   马匪们消失了,很显然他们不可能是打赢了,那么应得是谁就显而易见了。   可问题是,那宅子里住着的,可是两支加起来才有一共两百多名护卫、镖师的商队啊。   什么样的商队雇的护卫、镖师,能在他们无暇留意隔壁动静的短短时间里,一下子干掉一点儿不比己方战斗力少的凶悍马匪?   这样的商队,他们受雇的外强中干的韩家真的惹得起吗?   想到之前韩大小姐拿钱砸人,对方居然没有生气,居然没有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教他们学做人,韩家的侍卫头领顿时暗道侥幸。   他把自己关于对方“来头不小”的猜测告诉了韩大公子,委婉劝诫韩家兄妹不要再和对方过不去。 第332章 巧了不是   韩大公子倒是听进去了,韩大小姐却是拉着张俏脸,一脸的不服气,“你也说了那边一共住着两支商队,你怎么知道有本事的是我们赶走的那支,而不是另外一支原本就住隔壁的商队?”   侍卫头领提醒她,“他们搬走时,属下等曾亲耳听到隔壁的那支商队和他们说,只许他们在前院活动。”   那些马匪是在前院被人干脆利落弄死的,出手的是谁还用说么?   韩大公子闻言顿时对叶安澜他们重视起来,他对侍卫头领说:“明早我们赶在天刚亮时启程。”   他这是不想再和叶安澜他们碰上,以免节外生枝。   韩大小姐不太乐意的撇了一下嘴,但比马匪还要凶狠的商队,说实在的她也害怕着呢。   她没说什么,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然而事情却总是很难尽如人意的。   他们走后,叶安澜等人去找牙人退了宅子,领会了押金,等于是白赚了一千两银子。   再加上昨天马匪们送上门的那些马匹、武器,叶安澜这一晚可算是大丰收了。   因为有了这批意外之财,叶安澜虽然睡眠不足,但心情却一直都是极好的。   她让人把收缴的武器藏在了距离官道甚远的荒山野岭,马匹则是打散混入由叶氏亲卫组成的几支队伍。   做完这一切,他们这才继续赶赴京城。   又是两天的晓行夜宿之后,叶安澜他们在第三天的近午时分,在距离官道不远的一片荒地上,再次和韩家兄妹狭路相逢。   彼时叶安澜他们正在埋锅造饭,韩家兄妹却是快马加鞭,一路风尘仆仆。   看到路面有商队停留,韩家兄妹立刻派了两名家仆过来打听消息。   叶安澜坐在人群中间,和杨小桃、郑丰收等人一起,被叶氏亲卫挡了个严严实实,负责过来打听消息的两名家仆并没有注意到这位曾经让他们印象深刻的商队女主人。   他们在跟叶氏亲卫套了两句近乎之后,就直接问起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敢问几位小哥儿,有没有看见一支大概五百余人的车队?”   叶氏亲卫摇摇头,“没看见。”   那两名家仆不死心,其中一人对他们说:“你们再想想。”   另外一人则补充道:“那支车队的护卫全都穿着铠甲、骑着军马,车队里还有一辆四匹马拉着的八宝香车。哦,对了,车队的主人是个骑着白马的年轻公子,他的马,额头正中有个闪电形状的纹路,可威风了。”   正忙着杀鸡的叶氏亲卫老老实实摇头,“我们也是刚停下来,没有看见你们说的这种队伍。会不会对方比我们先路过这儿?”   家仆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于是立刻着急忙慌的回去跟自家公子汇报了。   韩大公子闻言眉头微蹙,“那就继续追!”   车里的韩大小姐捂着胸口,强忍着因为急急赶路生出的呕吐欲望。   其实她一分钟都不想再走了,可为了她和韩家的前程和富贵,她却必须忍住这一时之苦。   咬着牙拼命给自己鼓劲儿的韩大小姐,根本不知道之前被她针对过的叶安澜,此时就坐在人群中间,眯着眼打量韩家的这支车队。   坐在她旁边的杨小桃小声嘀咕,“怎么又遇到这伙人了!”   叶安澜递给她一个烤热的杂面馒头,“他们是京城人,遇见太正常了。”   杨小桃其实也知道,她只是真的烦了那个韩大小姐。   她叹口气,“姑娘,你说他们这是找谁呢?”   叶安澜不关心,“管她呢,爱谁谁。”   这时候的叶安澜还不知道,就在她说过这话大约一刻钟之后,韩家兄妹要找的人,就特点鲜明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出现就出现吧,关键这群人还被她们饭菜的香味儿吸引了注意力。   马车里传出一道稚嫩童音,软软的说着,“哥哥,我饿了。”   骑马的年轻男子一脸惊喜,“好好好,哥哥这就给你找吃的!”   然后,他马头一转,直接就奔着散发出食物香气的叶安澜他们这边过来了。   外围的叶氏亲卫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他环顾四周,然后彬彬有礼的朝着拦在他面前的叶氏亲卫一拱手,“各位,在下想跟贵主人买些食物,还请各位帮忙通传一声。”   叶安澜:......   叶安澜看一眼李璟,李璟会意,他主动站起身,朝着人群外围走了过去。   长安第一时间跟上,落后他一步的还有跑去看热闹的郑丰收和杨小桃。   “在下王宁,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李璟取了自己名字的偏旁做姓,又取了“延宁”的宁字做名,再加上文六娘也给他易容了,所以此时就算有他以前的熟人跟他走个对面,对方一时之间也很难看出此王宁便是彼李璟。   这也是他敢在京城露面的底气。   年轻男子翻身下马,拱手回礼,“在下姬愉,幸会。”   “鲫鱼?”李璟还没开口,郑丰收冷不丁冒出的一句反问就把现场气氛推到了尴尬顶峰。   姬愉倒是没生气,他已经习惯了别人背后喊他“鲫鱼”了_(:з」∠)_   他略过自己名字的这个话题,“在下想买一些热食给家中幼弟,不知王兄可愿行个方便?”   李璟点点头,“不知姬小公子多大年纪?可有忌口之物?”   他自己身体底子不是很好,后天多方调养又习武强身,如今身体素质也就只比没有练过武的同龄男子略好一些,所以深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百无禁忌的放开肚皮,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姬愉闻言忙道:“家弟今年四周岁,因有胎里带来的弱症,吃东西确实要格外注意。”   李璟闻言顿时蹙起了眉,“既如此,我们现在吃的东西,令弟怕是不适合吃。”   姬愉面露难色,他弟弟就是闻到这边的饭菜味道才说自己想吃东西,要是对方做的饭菜都不合适他弟弟吃,那他弟弟岂不是又要没有食欲了吗?   李璟见他神色中有心疼和难过一闪而逝,不由立刻由他联想到了自己的祖母和娘亲。   他小时候,他祖母和娘亲也是这样,每每都在为了他的身体忧心。 第333章 姬这个姓   李璟正犹豫是硬起心肠直接打发这群人走,还是先去问问叶安澜,愿不愿意给这姬愉的弟弟把个脉、开个方子,马车的车门就被一位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女孩子由内推开了。   她下了车,又从一个三十多岁的仆妇手里接过自家弟弟的小嫩手牵着,“哥哥,悦儿闹着非要下车,我就把他带出来了。”   姬愉快走几步来到自己弟弟妹妹面前,然后伸手抱起了身形瘦弱的小小孩童,“哥哥不是说了让你待在车上?”   小男娃儿有些不好意思,“可我好饿呀。”   姬愉闻言一脸爱惜的抬手摸了摸自己弟弟的头,“可这些叔叔们煮着的东西你都不能吃。乖,哥哥现在就找个地方让车队停下来,然后再让厨娘给你做好吃的。”   小男娃儿听了这话,不由可怜兮兮朝着香味儿传来的方向,投去了一道满怀不舍和向往的小眼神儿。   杨小桃一看他这样,立刻想起了她娘两年前好不容易才怀孕生下的她小弟。   以前她娘受了不少苛待,生下她和她姐之后就因为身子不好,再也没能怀上过第三个。   还是后来他们走投无路之下,跟着叶安澜一起去了蒙山,她娘的身体这才在叶安澜的好心帮助下得到了悉心调养。   再后来,她娘忍着强烈的孕期反应,含辛茹苦生下了他们家唯一的一个男丁。   那孩子自小就格外乖巧,而且还很会撒娇,杨小桃姐妹两个都很疼他,他也很黏自己的两个姐姐。   出门在外,偶然遇见和自己弟弟一样乖巧粘人的小可爱,虽然是华贵+放大+病弱版的,但杨小桃却还是不自觉地对他生出了几分移情的心思。   她略一思忖,然后飞快跑回了人群中央。   “姑娘......”她刚说了两个字,叶安澜就知道这丫头是个什么意思了,她朝杨小桃摆摆手,“我听到了,不用你讲。”   杨小桃一听顿时住了嘴,她用满含希冀的小眼神儿盯着叶安澜猛瞧。   叶安澜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她对杨小桃道:“你倒是一片好心,可问题是,你知道人家领不领情?”   她毕竟还很年轻,又是个女子,在这个德高望重的大夫基本都是白胡子老头儿的社会里,她实在不是一个能让病患家属放心的大夫。   杨小桃顺着叶安澜的思路一想,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个样,她道:“是我想少了,姑娘您还是别出手了。”   比起那个萍水相逢的可怜孩子,当然还是她家姑娘的感受更重要。   她家姑娘这些年没少顺手救人,要是对方能相信、感激她家姑娘,那她请求她家姑娘出手帮忙,最多也就是平白让她家姑娘劳累一下。   可如果对方怀疑、防备她家姑娘,那她家姑娘岂不是就要白白受气了吗?   她想到那一家子的高头大马、华贵马车、满身锦衣,顿时觉得她家姑娘被嫌弃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这可不行,她家姑娘不能一片好心还受别人的闲气。   杨小桃改主意改的快,叶安澜却没她那么看重自己是不是被人质疑,“无妨,我先看看情况再说。”   她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过去看看就当是散步消食儿了。   再说,听那群人的口音,他们很显然也是京城本地人。   而且姬这个姓氏,啧啧。   这么想着,叶安澜抬脚就朝李璟几人所在的方向走。   杨小桃见了,不由暗暗后悔自己刚才的一时心软。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她家姑娘已经又在心里暗搓搓打起了其他小算盘。   叶安澜迎着李璟等人的视线走到队伍外圈,“我来做点东西给这孩子吃吧。”   姬愉又惊又喜,“那就劳烦姑娘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可有我们能够为您效劳的地方吗?”   叶安澜心说,你都不问问我是什么人,会不会做饭,就直接答应下来了,这还真是有够病急乱投医的。   她道:“我姓蓝,效劳就不必了,只是一顿饭罢了。”   而且那么丁点儿大的一个小人儿,他也吃不多少哇。   姬愉再次拱手行礼,“那就多谢蓝姑娘了。”   他看一眼自己的亲妹妹姬恬,“这是舍妹姬恬,蓝姑娘若是需要我们做什么,请尽管跟舍妹说。”   姬恬立刻上前一步屈膝行礼,“蓝姐姐好。”   叶安澜忙还礼,“姬姑娘客气了。”   她抬手示意姬家兄妹跟她往叶氏亲卫的人堆里走,“我们的锅灶在这边,几位若是不介意,我想在开始做饭之前先给这位姬小公子把一下脉。”   姬恬一脸震惊,“蓝姐姐是大夫?”   女医哎,而且还是不在皇宫和达官贵人府邸供职的女医,这就很稀罕了。   叶安澜点点头,“我的医术还可以。”   姬恬噗的一下笑出了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别人用这种陈述事实的口吻夸自己。   叶安澜被她笑得一头雾水,她朝姬恬投去一个满是疑惑的眼神。   姬恬清咳一声,“那就有劳蓝姐姐了。不瞒您说,我家幼弟的身子骨儿一直不太好,因为是胎里带来的弱症,所以这些年我们一直想方设法帮他调养身体......”   托姬恬是个活泼开朗小话痨的福,叶安澜很快弄明白了姬悦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据她说,他们一家一直在为姬悦的病寻访名医。   京城有名、靠谱的大夫请了个遍,却没一个能够治好姬悦的,没办法,他们只能听到哪里有名医,就第一时间带着姬悦去求医。   四年下来,姬恬兄妹还有他们的爹娘,这四个人在长期的耳濡目染之下,都已经快要变成半个大夫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对姬悦的病确实足够用心。   “这次我们也是听到别人说,横县有个能把断气儿的人都给救活的神医,所以才会急急忙忙带着悦儿赶过去,只可惜我们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不仅没能找到神医本人,而且还连神医的去向都没能打听出来。”   叶安澜耳朵一动,总感觉横县这个地名有点耳熟。   她正回忆着,就听姬恬又道:“对了,蓝姐姐,我听被救的那位嫂子说,救她的和你一样,也是个女医呢!” 第334章 人情到手   叶安澜:......   她就说怎么这个地名这么耳熟,这不就是她之前恰巧路过,又恰巧救了一位难产孕妇的那个小县嘛!   合着这一家子要找的神医竟然就是她自己?这......   叶安澜不好跳出来自己认领神医名号,而且说真的,她觉得自己还真算不上啥神医。   之前那个被她救过来的孕妇,其实也不是别人就都救不了,她只是占了女子身份的便宜,能做很多男大夫做不到的事——比如给正在生产的孕妇扎针、推宫啥的。   一套阵法扎完,她有了力气继续生孩子,叶安澜再把自带的参片给她含着吊命,亲手帮她推宫顺产。   等到孩子生下来,叶安澜再给她开张方子调养身体,这妇人的命就也彻底保住了。   她叹口气,在心里感慨一句,这古代的医疗水平真是太落后了,她能享受现代社会的先进医疗技术,完全是托了无数代前辈医者的福。   和种地一样,叶安澜觉得医术也不该是一项被人当成秘密藏着掖着的技术。   她对姬恬道:“我虽不是神医,但医术也还算可以。若是你们不嫌弃,我等下也可以给令弟开个方子。”   至于对方拿了方子到底用不用,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了。   她尽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医者仁心,家属愿不愿意相信她,她表示自己实在无法强求。   给乖乖巧巧的小孩儿把过脉,叶安澜斟酌着给他开了张药方。   姬愉第一时间拿了药方去看,发现叶安澜用的药,确实都是对症之物,心下对叶安澜顿时多了两分信任。   叶安澜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但却没有因此心生不快。   将心比心,如果是她自己,在路上遇到一个陌生人自称大夫,要给她重视的人看病,她就算再怎么病急乱投医,在用对方的药方之前,肯定也会自己先看两眼。   看不看得懂还在其次,重点是看了多少能换几分安心。   这么想着,叶安澜又提笔写了几张方子。   她把晾干的纸张递给姬恬,“这是食补方子,比起吃药,我觉得令弟更适合用食补慢慢调理。”   姬悦属于那种身体虚弱但却不能大补的类型,徐徐图之的食补比三不五时喝苦药汤子更适合他。   而且从姬家兄妹之前的表现来看,这孩子明显是药喝多了,吃东西反而因此吃的少了。   如果把药和食材相结合,那这孩子不怎么吃饭的毛病想来也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   再加上她还懂得很多哄小孩子吃饭的新花样,只要她把这些传授给姬家的厨娘,这孩子以后应该也能对食物多几分想吃的心。   这么想着,叶安澜利用现有食材,先是给这孩子熬了色彩斑斓的一锅蔬菜肉末粥,然后又给这孩子做了几个简易兔头造型、只有他巴掌那么大的小巧红糖饼。   简简单单的两种食物,比起这孩子以往吃的那些,简直可以说上一句“过分粗糙”了,可这孩子却被食物散发的诱人香气和展现出来的斑斓色彩、可爱造型给吸引了。   他在自己姐姐的亲手投喂下,一脸满足的吃了一小碗粥、两块糖饼。   在叶安澜看来他吃的还是非常的少,但在姬家兄妹看来,这却已经是他们家幼弟难得的好胃口。   两人对着叶安澜谢了又谢,叶安澜趁机又给他们提了个建议,让他们在改变小孩儿饮食、用药习惯的同时,也别忘了让他适当的锻炼一下身体。   她把李璟拉过来做榜样,告诉他们习武确实可以强身。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提醒这对兄妹注意循序渐进。   姬恬有些迟疑,“可悦儿他受风出汗都会生病......”   姬愉却道:“那就让他在屋子里练,练完了就立刻沐浴更衣。”   叶安澜写方子、做饭的时候姬愉也没闲着,他和李璟一直在闲谈,说的还正是他弟弟的弱症。   李璟自己受过身体不好的苦,所以对这个孩子还是十分同情的,他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了姬愉。   正是因为听了李璟的真实经历,姬愉才会下定决心帮着弟弟锻炼身体。   他们家在外人眼里清闲又富贵,但在他们自己眼里,他们其实一直都行走在悬崖旁边,不知何时就会失足跌下去,从此地覆天翻,荣华不再。   姬愉也不求别的,他只希望弟弟能在灾难来临之前活得轻松愉悦、健康安泰。   他认真记录下了李璟分享的经验,然后又让自家妹妹亲自执笔,认真记录叶安澜提到的小孩儿可能爱吃的小熊馒头、玫瑰花卷、锦鲤蒸饺、彩虹面条......   兄妹俩一直在叶安澜他们这里打扰了约么一个半时辰,姬愉这才依依不舍的和李璟告别。   没一会儿,兄妹俩就又带着他们精心准备的礼物找了过来。   礼物只是聊表心意,姬家兄妹给叶安澜和李璟的真正谢礼,是一笔能让他们赚保底两万两的大生意。   如此手笔,让叶安澜愈发肯定了她之前的那个猜测。   但为了不暴露自己一行人的真实身份,她却不能顺应本心,吃下别人给出的这条大鱼。   她心里的小人儿咬着手绢哭唧唧,面上她和李璟却非常默契地一起选择了摇头拒绝。   李璟笑着对姬愉拱手,“两位给的谢礼已经非常贵重了,实在不必再另行答谢。”   他态度坚决,一看就不是在为了礼节或者面子故意推让,叶安澜则是不想多说废话,只笑着摇头拒绝。   姬愉兄妹接连劝说无果,生意到底还是没能如愿送出去。   可因为他们的这个态度,两人反而对他们愈发欣赏。   姬家兄妹起了与叶安澜他们结交的心思,姬愉主动提出要和叶安澜他们一同入京,“......不瞒两位,我们姬家在京中多少还算有些地位,若是两位不嫌弃,不如就由我们引荐两位入京。”   叶安澜心说,你们家怎么能说“多少还算有些地位”,你们已经是京城排名前十的权贵之家了好不好?   不过遗憾的是,她不能和这些人一起赶路、一起入京。 第335章 抵达京城   他们这群人的身份经不起查,如果他们跟着无比显眼的姬家人一起进京,那他们就等于是把自己主动摊开在其他人审视的目光下。   叶安澜虽然一直尽职尽责扮演为了财富铤而走险的商户,但这种装出来的市侩和贪婪,并不能长期掩盖他们的真实身份。   为了低调的混进京城,然后尽可能不引人瞩目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叶安澜只能理智的拒绝掉姬家人给予的这份便利。   她站在路边,挥着手和姬家兄妹告别。   姬恬和姬悦坐在马车里,探着小脑袋朝她用力挥舞着手臂。   姬愉骑在那匹很好识别的宝马上,遥遥冲着李璟和叶安澜拱手作揖。   一直到他们走的不见人影,叶安澜这才笑着招呼众人,“走吧,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   杨小桃问她,“姑娘,我们不告诉姬家人有人在找他们吗?”   叶安澜看一眼李璟,李璟朝她微微点头。   叶安澜于是对杨小桃道:“阿璟已经让人提醒过他们了。”   郑丰收立刻凑过来问:“怎么我没听到?”   长安推开郑丰收饱含求知欲的大脑袋,“又不是当着你面说的。”   他们和姬家人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与其郑重其事的拿这种事来提醒对方,还不如借着对方家仆或者护卫的口,让他们听到了再代为传话。   事情的后续发展也确实正如李璟所料,在听到他们队伍里几名“镖师”的小声议论之后,姬家的两名仆从立刻就把这事儿报给了跟在姬家兄妹身边的管事。   管事当时没说什么,但在家仆离开之后却立刻找了随行的护卫往前探查情况。   等到姬家人和叶安澜他们分开,重新踏上回京的路,管事也已经拿到了护卫传回的最新消息。   他找到姬愉,把韩家兄妹到处打听他们行踪的事情一五一十禀告给了自家世子。   管事常年混迹京城的达官显贵圈,对韩家兄妹到处围追堵截他们世子的用意心知肚明,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管事,他是绝对不会随便把没有证据的臆测说出口的。   反正他只要客观地把情况报给姬愉,姬愉自己也能揣测出韩家兄妹此举的目的所在。   “我们换条路走。”果然,姬愉不仅猜出来了,而且还果断选择了避开这对兄妹。   与此同时,叶安澜他们却是好巧不巧的,再次撞上了韩家兄妹带领的那支队伍。   对方往前跑了挺远的路,但却依然没能打听出姬家人的确切行踪,于是只好又原路折返,往另外一条岔道去追他们此行的真正目标。   叶安澜他们是在对方往回走了大约三分之二路程的时候遇到的韩家兄妹,因为忌惮叶安澜他们在小镇时展现出来的不凡战力,韩家兄妹这次并没有再找叶安澜他们的茬儿。   两支队伍分别贴着官道两边,小心翼翼地错身而过,谁也没有主动挑衅对方。   一直到他们走的不见人影,杨小桃这才低声对叶安澜道:“姑娘,他们这是又去追姬家人了?”   叶安澜点点头,“应该是。”   杨小桃啧了一声,“不是说大家闺秀全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嘛,我看她们也不像那些酸腐书生说的那么没有自由啊。”   她想的是,那些臭酸儒该不会是为了埋汰他们叶氏故意说谎吧?   叶安澜看她一眼,“刚刚姬恬下车的时候,你应该看见她周围有多少仆妇了吧?”   近二十个人,把姬恬团团围在中间,隔绝了外人窥探的可能。   除此之外,姬恬还刻意避开了李璟,她甚至都没有和李璟说话,就只浅浅一福略尽礼数,然后就开始围着叶安澜姐姐长姐姐短了。   就这还是姬愉也在的情况下,如果姬愉不在,姬恬根本不会走下马车。   至于韩大小姐,这位主动追着姬愉跑,确实有点儿不符合古代对大家贵女的严苛要求,但她之所以能这么做,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她得了自己父母的授意。   这不是她的自由,只是拴着她的绳子,被她父母人为延长了一些尺寸。   而这延长也不是因为疼爱女儿,而是因为他们需要自己盛名在外的女儿去为他们谋一份富贵。   ***   晓行夜宿又赶了大概三天半的路,叶安澜他们总算来到了大周朝的京城之外。   找了个地方藏好多余的武器,叶安澜他们这才浩浩荡荡去往京城。   京城恢宏巍峨的古城墙是叶安澜见过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无法相提并论的,可以想见,待到来日,大周朝与打到京城脚下的义军两军对垒时,这座古城将会给大周朝带来多少地利之便。   如果攻城的义军不能想出法子,尽可能削减这道城墙的作用,那他们必然就要付出大量人命获取胜利。   “我突然觉得,你其实真的能掐会算。”一边排队等着入城,叶安澜一边低声跟李璟说了这么一句。   李璟有些诧异,这是说什么呢?   叶安澜下颌微抬,示意李璟抬眼去看京城那高的离谱、厚的离奇,且每一处都是以青砖和巨石堆砌起来的巍峨城墙。   “就这城墙的高度和厚度,如果不提前布局,等你们真打到京师的城墙下了,谢氏还不知道要在这里折损多少兵马。”   李璟可疑的沉默了。他其实......真没想的这么长远。他非要跟着叶安澜来京城,为的其实就是作为她的智囊和打手,确保她能从这个地方全身而退。   至于其他的,那都是他写在纸上忽悠谢渊的_(:з」∠)_   叶安澜这么实在,他牵强的谎言没了被拆穿的风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为叶安澜的好骗犯起愁来。   叶安澜可不知道在她眼中从来不会撒谎的李璟居然担心起了她的没心眼儿,她蹙着眉,开始思索在这样的一座城池里,她要怎么做,才能确保自己带来的人全都能够全须全尾的再撤出去。   一边琢磨着,叶安澜一边被叶氏亲卫簇拥着,缓缓朝着城门的方向挪动。   策马跟在她身边的李璟,则是琢磨起了怎么才能多盯着一些没什么心机的叶安澜。 第336章 准备工作   一行人排了约么大半个时辰的队,总算排在他们前面的人都已经顺利入城。   对上守城官兵上下打量、意味不明的视线,长安非常上道的趁着交队伍入城费的时候,给带头的基层军官塞了两张小额银票。   捏到手里薄薄的两张纸,带头的基层军官给自己那些兄弟使了个眼色。   那些人收到自家头头的眼神示意,动手检查时就没有故意找茬了,叶安澜他们带来的货物,成功避免了被划破口袋或者推到地上踩踏的悲惨命运。   等到全队所有人都浩浩荡荡进了城,杨小桃这才小声吐槽那些负责守城门的官兵们,“给了钱就不用心检查了,他们也不怕咱们捎带了什么不该捎带的东西。”   叶安澜小声回,“一个王朝的腐朽,总是会体现在方方面面。”   据她所知,大周朝的将士不仅军饷拖欠了好几年,而且就连一应军需物资也是要么好坏掺杂、要么干脆没有。   这种情况下,那些当官的要是还不允许基层将士自己寻条财路,那等着他们的,就将会是数之不尽的逃兵了。   他们该得的被层层克扣掉了,甚至这个“层层”里,还有公然挪用军饷为自己办寿宴、修离宫、建佛塔的太后娘娘。   龙椅上的小皇帝登基时还是穿开裆裤的年纪,这些年一直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权者。   国家的真正掌权者都是这个德行了,上行下效的,其他官员还能有几个好的?好的能在这样的一个大染缸里平平安安继续做官?   大家都不守规矩,都把手往公款里伸,于是就形成了一条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残酷食物链。   这根链条的最底端,正是那些只能成为底层官吏盘剥对象的普通人。   而现在,叶安澜他们扮演的,正是背后没啥靠山的普通商人。   作为既普通又有钱的人,他们不被剥削谁被剥削?   一行人说着话,在其他人的簇拥下低调的租了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面积不大、地方又偏,但却胜在价格便宜、干净卫生。   叶安澜他们住进去后,立刻就有精明能干的叶氏亲卫去了牙行租房子。   和他们一起出门的还有结伴上街闲逛的其他叶氏亲卫,这些人三五成群,打着看新鲜的旗号出门,实则却是为了联络剩下的几支由叶氏亲卫改扮而成的队伍。   从北境出发之前,叶安澜从白庆之那儿拿到了定北军近六十名将领的家庭住址和信物。   这些人全部都是家在京畿,家人处境可能会变得比较不妙的。   白庆之身为一军统帅,当然不能在自己家眷可能得救的情况下,抛下其他同袍的家人不管。   赶在叶安澜他们出发之前,他把那些家在京畿的将领全都叫了过来,让他们写下地址、给出信物,以便叶安澜他们寻机救人。   这些人,叶安澜按照他们各自的家庭住址,把他们的家人划分成了需要采取不同策略营救的三拨。   第一拨是那些本身就不被大周朝廷重视的基层将领,这些人因为官位太低,即使家在京畿各县,大周朝廷也不会专门派人盯着他们。   这些人的家眷是最好转移的,也是安全系数最高的,可以放在最后再接触。   比他们危险、麻烦一些的,是那些有资格在京城开府的定北军将领,他们的家人本身就是朝廷扣在京城的人质,这些人的家眷虽说并不像白庆之的家眷那样打眼,但他们在京城的府邸周边,肯定也有负责监视他们的各种眼线。   最最危险、最最麻烦的,则是定北军统帅白庆之的家眷。   都不用叶安澜查,光是白庆之一家心知肚明的眼线,白家就有不下二十个。   那些马甲还好好披在身上的,更是不知还有多少个。   针对这三拨人,叶安澜采取了截然不同的三种对策。   危险系数最低的那一拨,对上信物之后,把人直接接走便是。   危险程度较高的那一拨,首先她得派人排查他们各自身边都有哪些眼线。   只有把钉子全都揪出来,他们的行动才不至于胎死腹中。   至于白庆之一家,这一家子目标实在是大,叶安澜可不敢贸贸然就让他们凭空消失。   为了给负责护送这些老弱妇孺的叶氏亲卫争取时间,叶安澜决定届时让已经离开京城的白家人,继续在京城“存在”一段时间。   正好她也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兴风作......咳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以及顺带发一笔横财。   粗略的计划制定好,叶安澜开始按部就班对京城进行渗透。   因为有足够了解京城的李璟从旁出谋划策,叶安澜的渗透计划开展的十分顺利。   她麾下那些以打探情报为副业的叶氏亲卫,像鱼儿入水一般,不着痕迹的很快渗透到了京城的各个角落。   由于他们此次的目标人物无一不是官员、皇族,这一次的渗透工作,叶安澜把人手主要集中在了目标人物频繁出入的酒楼、茶馆、青楼、首饰铺子、成衣铺子等地。   当然,市井之中的贩夫走卒、乞丐地痞她也没有直接弃之不用。   这些人虽然接触不到叶安澜他们的目标人物,无法成为叶安澜他们的消息来源,但京城的绝大多数地方,他们却都可以毫无违和感的溜达过去,简直就是传递消息、进行伪装的最佳人选。   他们一边披着商人的皮做生意,一边又快又准的把人手撒到目标人物身边,在确保他们安全的同时不断收集各种信息。   这样忙了大概有十天,叶安澜就逮到了一个进入威平侯府,近距离接触白庆之家人的机会。   她在三天前因为长相端正、口齿伶俐、识很多字,被掌柜雇佣进了京城最大的那家首饰铺子做女伙计,和她一起的还有因为“有点儿缺心眼,但身手很不错”,被掌柜忽悠进来做护卫的郑丰收。   那掌柜做生意很精明,对主家也忠心,唯一的缺点就是爱贪小便宜。   郑丰收原本就是故意投其所好,所以才会装出一副不了解市场行情的憨傻模样,两人各取所需,郑丰收于是成功和叶安澜一起混进了首饰铺子。 第337章 进入侯府   叶安澜和郑丰收进入铺子的时间很短,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他们是没资格去威平侯府这样的勋贵之家送首饰的。   可问题就在于,威平侯府的白家女眷,从两年前开始就已经成了勋贵圈子里的隐形人。   他们和那些不肖子孙太多,资产被挥霍一空的权贵之家不同,他们是家财仍在、爵位未变,但却因为京城已经和北境断了联系而变得地位空前尴尬。   皇室和权臣对他们白家的态度是一年不如一年,某些眼皮子浅的跳梁小丑,甚至还以踩着他们彰显自己为乐。   虽说白家的老夫人和当家夫人都是厉害角色,可为了自己驻守北境的家人,她们在很多时候却只能选择隐忍。   她们收敛锋芒,同时还不忘约束家中晚辈,为的是能让皇室和权臣少盯着白家一些,可那些有心怠慢她们的人却觉得白家这是气数已尽。   从达官显贵到市井商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把白家人当一回事儿。   叶安澜和郑丰收特意混进来的这家首饰铺子,它背后的新东家也是那等得势便猖狂的小人之一。   这人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娘亲兄长的连襟之一,挤走了这家首饰铺子的老东家,霸占了人家祖传的这只会下金蛋的鸡。   原本从这家铺子吃干股的某位朝廷官员,因为惧怕铺子新东家的权势地位,连见都不敢见找上门去的铺子老东家。   铺子的老东家吃了闭门羹,对自己原来的靠山哪里还敢再抱指望。   回来之后,他提都没敢提银子,不仅乖乖奉上了铺子的房契地契、铺子里存的首饰和原材料,而且还在对方的授意下,把铺子里的工匠、学徒也给一起留了下来。   他的知情识趣保住了他们一家人的命,但这京城他们却也不敢再待下去。   他带着家里人离开了,他们家祖传的这首饰铺子在他走后,除了负责做首饰的工匠和学徒,其他人全都从里到外换了一遍。   这也是为什么铺子会缺人,会让叶安澜和郑丰收钻了空子混进来。   新东家派来的铺子掌柜又是个最擅长精打细算的,在验过叶安澜翻进某县衙,亲自盖印开具的两张户籍文书之后,这位爱占小便宜的铺子掌柜就以正常伙计、护卫一半的价格,雇佣了叶安澜和郑丰收这两个“乡下人”。   受他主子的影响,他也觉得威平侯府如今已经彻底失势,是个不值得他们小心谨慎、恭恭敬敬对待的主顾。   再加上因为宫宴的缘故,京城的贵人们如今都在忙着订做衣裳首饰,而他们这家刚刚易主的首饰铺子又实在抽不出那么多常常往来达官显贵府邸的熟手。   铺子掌柜无人可用,于是就把“不怎么重要”的威平侯府,分给了新招进来的叶安澜等人。   叶安澜和另外一个名字叫作邱杏儿的女伙计负责与威平侯府的女眷接洽,给她们展示做好的首饰并负责收回尾款。   郑丰收和另外一个名字叫作魏虎的护卫,则是负责在往返途中护送首饰及银两。   那掌柜不知道叶安澜和郑丰收其实是一伙的,还以为他们四个全部都是新来的,彼此都是不认识的。   他把威平侯府半个月前定做的首饰装进匣子,交给已经在铺子里做了差不多一个月女伙计的邱杏儿,然后又把自己没出五服的侄子叫过来,让他帮即将出门的四个人赶车。   郑丰收表示他们不需要,“我会赶车。”   和他一样也是护卫,但却比他早来半个多月的魏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郑丰收。   他心说,人家掌柜的派自己侄子跟着是为什么你就心里一点数也没有?你一个新来的,人家信不过你你不知道吗?   郑丰收还真不知道。   不过就算他这样,铺子掌柜也还是一点儿都没嫌郑丰收没眼色。   说实在的,比起魏虎那种眉眼灵活、惯会察言观色的,他反而更放心郑丰收这种没什么心机、一根直肠子通到底的。   他很耐心地跟郑丰收说了一句,“咱们铺子里也是有规矩的,什么人就得干什么活儿。”   言下之意,你既然是护卫,那你就别抢车夫的活儿了。   郑丰收懵懵懂懂哦了一声,脸上则是一副“虽然我没听懂,但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的表情。   铺子掌柜一脸欣慰的拍了拍郑丰收,“去吧,早去早回。”   四人齐声应是,跟着掌柜那仿佛睡不醒的侄子一起去后院坐马车。   马车很简陋,两个女伙计带着首饰盒子坐进车厢里,郑丰收和魏虎一前一后坐在车子两边押车,左前方的车辕上则坐着负责赶车的掌柜堂侄。   他们穿街过巷,从闹市转到侯府东角门,然后由守门的家仆向内层层通传。   通传用了大概两刻钟,两刻钟后,叶安澜和抱着首饰匣子的邱杏儿被侯府的粗使婆子引着去了内宅,郑丰收和魏虎则是被守门的家仆请去了门房吃茶坐等。   叶安澜在离开之前朝郑丰收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别闯祸,然后才一边跟着引路的婆子往里走,一边迅速转动眼珠儿,认真观察周围环境。   这是她在末世时养成的习惯,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她的第一反应都是观察环境,找出迅速撤离的最优路径和备选路径。   当然,她的这种行为如果被其他人注意到了,别人是会因为她的左顾右盼笑话她的。   不过谁让现在没人注意她呢。   引路的婆子只默默走着并不回头,和她一起过来的邱杏儿又一心只顾着紧张。   她虽说不是第一次往达官显贵之家送首饰,但却是第一次挑大梁。   之前的那两次,她不过就是跟着铺子里资格更老的女伙计过来充个人头,就好像这次的叶安澜一样。   也因此,她其实心里十分的紧张。   要知道就算是背后有人的铺子掌柜,他都只敢在背地里看不起威平侯府,就更别提是邱杏儿这种货真价实出身小户人家的贫民窟女孩儿了,她可不敢在贵人的府邸里行差踏错哪怕一步。   她战战兢兢跟着那婆子往侯府内宅走,捧着首饰盒子的双手都已经攥的指节泛白了,自然就也没有那份多余的精力提点初来乍到的叶安澜了。 第338章 发现荷包   就这样,一行三人一路沉默着,一直走到了侯府二门处。   二门处早有在内宅伺候的仆妇等在那里,她们分出一人接了给叶安澜和邱杏儿引路的差事,带着她们直奔白老夫人的荣安堂。   荣安堂内一片寂静,叶安澜她们过来时,白老夫人正和白夫人一起在小佛堂上香念经,求菩萨保佑他们在北境征战戍边的亲人,白庆之的两个女儿则是正安安静静坐着抄书。   白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海棠先把叶安澜和邱杏儿请到了倒座房里喝茶静候,一直到白老夫人和白夫人走出小佛堂,海棠这才轻声细语去跟白老夫人禀告。   白老夫人听说是来送首饰的,立刻让人把叶安澜和邱杏儿请了进来。   为了尽可能不碍别人的眼,这两年白家如非必要,从不会出门赴宴或者游玩。   但每年小皇帝和太后娘娘的生辰宴,年后的那次入宫朝拜,太后娘娘嫡亲兄嫂的生辰宴......诸如此类的十几场宴会,这些却是白家人推不掉也不敢动心思去推的。   这次白家人做新衣、定首饰,为的正是出席太后娘娘嫡亲二嫂的生辰宴。   宴席定在十二天后,届时京城大半的勋贵、官员都会前往太后娘家捧场。   剩下的小半勋贵、官员也不是不想去,而是他们根本没资格拿到帖子,于是就只能自己巴巴的送礼上门,然后再连饭都混不上一口的直接回家吃自己。   这还只是太后嫡亲二嫂的生辰宴,若是换了太后两位兄长和她那位长嫂的生辰宴,太后娘家更是要连门槛都被人给踏平了。   威平侯府如今在京城地位尴尬,他们不是那种拿不到太后娘家帖子的破落户,但却因为京城与北境之间音讯不通,所以每每出门赴宴都会被某些跟红顶白、笑人无恨人有的小人故意拉踩。   为了尽可能的少惹麻烦,他们不仅要在送什么礼物上费尽心思,同时还要为了穿戴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倒不是他们想要巴结太后的娘家人,或者想要显摆自家的权势富贵,他们之所以费尽心思,为的不过就是在不失礼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别出风头也别得罪人。   礼物要好,但又不能太好,要让人看出用了心,但又不能有献媚的嫌疑,让人指指戳戳,明嘲暗讽以军功起家的白家,如今也失了风骨,成了谄媚小人。   穿戴上要注意的点就更多了,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必须注意绝对不能和其他惹不起的人家撞衫、撞首饰,同时还不能穿得太好或者太过平庸,以免成了别人的眼中钉或者取笑目标。   要做到这一点,白家就必须先把某些人家赴宴那日的行头都给打听出来。与此同时,他们还得注意着,千万不能被人家发现他们在私下打探。   凡此种种,白家的两代女主人可谓是殚精竭虑,没少费心。   万幸白家的孩子也都十分听话,就算是处在十分渴望自由和朋友的年纪,白家的三个孩子也没有不懂事儿的非要出门游玩、呼朋引伴。   再说叶安澜。   进屋之后,叶安澜低眉垂眼的跟着邱杏儿一起行礼,“见过老夫人、夫人、各位小姐。”   白老夫人微微蹙眉,但却没有把肚子里的疑问说出来,她微一抬手,“不必多礼。海棠,去给这两位姑娘搬锦凳,芍药,你去把首饰拿出来给孩子们过过眼。”   叶安澜和邱杏儿道过谢,欠着身子小心翼翼在锦凳上坐下,等着白家的两位姑娘查验首饰。   两位白姑娘谢了祖母和母亲,这才手拉手一起过来看首饰。   邱杏儿生怕两位侯府小姐挑剔,她会交不了差,所以一直神色紧绷,双眼直直盯着首饰匣子。   叶安澜就比她放松多了,她小幅度的转着头,悄悄打量白家的四位女眷。   迅速扫了她们四个每人两眼,叶安澜又用同样的方式,尽可能不引人注意的,开始仔细观察屋中的丫鬟婆子。   屋中一共站了两位嬷嬷、两位年轻媳妇、六个正值妙龄的漂亮丫鬟,从她们各自的站位来看,她们明显各有各的主子。   叶安澜不会读心术,没办法从别人的脸上看出对方是忠是奸,也没有李璟那份观察入微,从别人一举一动判断对方是否有什么违和之处的本事。   她唯一能够倚仗的,也就只有她自认十分靠谱,但却总被裴怀玉吐槽纯属主观臆断的第六感了。   叶安澜正想着怎么才能让这些丫鬟仆妇全都和她对对眼,白大姑娘就盯着叶安澜腰间荷包发出一声轻咦。   她是在拿首饰往妹妹头上比划的时候,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的叶安澜腰间荷包,这一看,那熟悉的图案、颜色和布料就吸引了白大姑娘的心神。   “怎么了姐姐?我戴这个不好看?”白二姑娘眨巴着水润乌黑的大眼睛问。   “不是,不是。”白大姑娘把手里的簪子放回匣子,然后快走几步来到叶安澜身边,“这位姑娘,你这荷包绣的可真好,能让我仔细看一看这上面的花样和针法吗?”   这孩子还是年轻,纵使已经努力让自己冷静自持,别显得过分急切,但语气和眼神里却依然还是透露出了些许焦急。   叶安澜早在白大姑娘轻咦出声的时候,就已经冷不丁想起了她让文六娘仿绣的这只荷包。   她的这只荷包,和白庆之拿给她做信物的荷包几乎一模一样,平安符这种东西不好对外展示,荷包就不一样了,叶安澜在拿到那只荷包的第二天,就让文六娘给她绣了个一模一样的。   她一个姑娘家,戴一个绣石头和小草的荷包本来就已经够奇怪的了,偏那荷包所用的布料又还是深青色的。   也得亏她现在扮演的是个生活窘迫的贫民窟女孩儿,说一句这细布荷包是她捡到的,看着针脚细密、布料结实就戴上了,别人也不会怀疑她什么。   最多也就是首饰铺子的其他伙计,暗地里吐槽一下这姑娘可真是一点儿都不懂得分辨美丑,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姑。 第339章 暗下传信   白大姑娘借口找的蹩脚,白老夫人和白夫人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她不对劲的地方。   两人被她吸引了注意力,视线不自觉也跟着落到了叶安澜解下的荷包上。   这一看,两人不约而同地脸色大变,白夫人更是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她快走两步来到叶安澜身边,从白大姑娘手上拿过了那个相似指数高达99.99%的荷包。   白大姑娘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娘”,在她脸上,走马灯似的不断闪过惊喜、期待、焦虑、害怕等情绪。   “嗯。”白夫人应了一声,眼睛却死死盯着那荷包。   叶安澜装出一副一脸害怕的模样,“夫、夫人,这荷包是我捡来的,您、您要是喜欢......”   邱杏儿撞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她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知道那些达官显贵家里的女眷有多讲究。   这些人别说是拿别人的旧物自己用了,就是她们自己的衣裳首饰,出去赴宴的时候她们都不会用已经穿过戴过的。   寻常官员、商贾能用一辈子,甚至能够拿来当作传家宝的首饰,对她们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件仅可露面一次的寻常装饰物罢了。   若非如此,京城的首饰铺子怎么可能天天都有大笔大笔来自权贵人家的生意做?   跟这种人说你要是喜欢就拿去,人家还不得以为她们是在侮辱人?   可别送一趟首饰,她们就把命给搭在这儿。   邱杏儿是好心,叶安澜如果不是别有居心,也不会贸贸然冒出这么句话。   而白夫人出乎邱杏儿预料的,不仅没有因为叶安澜不过脑子的发言而生气,反而还让自己的大丫鬟拿了个全新的绣迎春花的缎面小荷包给叶安澜做赏赐。   小荷包非常符合年轻女孩子的审美,花样精致、色彩亮丽,最重要的是,里面还包着两个小巧可爱的银花生。   邱杏儿直接看傻了,她没想到白夫人堂堂侯府当家主母,居然真会要叶安澜的小破荷包,更没想到对方居然还会因为这么一个小破荷包,就赏赐叶安澜一个缎面荷包、两个小银花生。   她傻傻看着叶安澜把她荷包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铜板叮叮咣咣转移到新荷包里,然后又傻傻看着叶安澜把旧荷包双手捧着交给白夫人。   白夫人拿到荷包,心里顿时踏实不少。   虽说荷包一入手,她就从布料的新旧上判断出了这不是她送给白庆之的那一个,但能把她送给白庆之的荷包仿这么像,白夫人相信,这个做荷包的人,绝对近距离观察过她送给白庆之的那个荷包。   她问叶安澜,“小姑娘,你是在哪捡到的荷包?当时荷包里可还有其他东西?”   怕叶安澜不肯说实话,白夫人又道:“放心,我不白拿你的东西,若是荷包里还有其他东西,我可以用你想要的东西跟你交换。”   叶安澜做回忆状,“还有张黄色的纸,叠得整整齐齐的,但我没有带在身上。”   她这么一说,原本还能稳住的白老夫人顿时也变得急不可耐了。   白老夫人不知道白夫人已经发现了荷包并不是白庆之的,所以也不知道就算荷包里真有什么用黄纸做成的东西,那也应该不是她曾经为自己儿子求来的平安符。   她心中焦躁,却又不能像儿媳和孙女那样直接冲过去瞧,于是就只能盼着儿媳赶紧跟她通通气,让她心里也能多少有些底。   白夫人显然也很清楚自己婆婆对白庆之父子的挂念和关怀,她在叶安澜答应改天再把那张黄纸送进来给她们之后,就立刻拿着荷包回了自己原本坐着的位置。   在白老夫人眼巴巴的注视下,白夫人把荷包递给了白老夫人。   与此同时,她还对白老夫人微微摇了一下头。   一直注意着这对婆媳的仆妇们有的一脸失望,有的一头雾水,还有一个则是一直状似无意地斜着眼睛,用眼角余光去瞥白夫人。   看到白夫人摇头,那人眼神微闪,不死心的又去打量那荷包。   叶安澜趁着大家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白家婆媳的身上,右手迅速动了一下,以快出残影的速度,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做了一个小动作。   然后,她开始全程装傻摸鱼,由着邱杏儿在那一板一眼的给两位白姑娘讲新做的首饰。   等邱杏儿顺利拿到尾款,她这才跟着邱杏儿一起行礼退走。   两人坐上马车,没等邱杏儿问她,叶安澜就主动把得的小荷包拿了出来。   荷包她没有分给邱杏儿,但却分了邱杏儿一个银花生。   邱杏儿一方面高兴自己得了意外之财,一方面却又震惊于叶安澜的出手大方,她捏着银花生,压低声音问叶安澜,“你、你真给我?”   叶安澜点点头,抬手指了一下车外示意她噤声。   邱杏儿立刻眉开眼笑,她收好银花生,想了想又小声说了一句,“哎呦,这侯府的点心可真好吃。”   叶安澜听到外面传来掌柜侄子的一声嗤笑,顿时明白了邱杏儿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到底说的是个什么东西。   她朝邱杏儿竖起大拇指,两个姑娘在简陋的车厢里无声地笑作一团。   至此,叶安澜在铺子里就有了一个用银花生换来的临时盟友。   她的这位临时盟友很讲义气,因为知道叶安澜和白夫人约好了明天晚上去给白夫人送那张折好的黄纸,所以第二天临下工时,她的这位临时盟友就主动承担了原本应该她们两人一起完成的清扫工作。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眼下的威平侯府,白老夫人、白夫人和白家的两位姑娘,则是正对着叶安澜偷偷塞给白大姑娘的一个纸包无声落泪。   纸包里包着的,正是前年白老夫人让人送去北境的那张平安符。   纸包内侧,叶安澜还见缝插针的用削尖的炭笔写了两行小字,一行是“侯爷平安”,一行是“家有眼线”。   白大姑娘用力握着祖母的手,好一会儿才用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怪不得她让我一个人看。”   白老夫人抹了把泪,把纸条放进火盆里烧了个干净。 第340章 再进侯府   “这件事你们先不要对其他人说。”白老夫人压低声音叮嘱自己的儿媳和孙女,“我们不能给家里招祸。”   两位白姑娘齐齐点头,白夫人却压低声音问了一句,“那远儿......”   白老夫人摇摇头,“远儿也不行,他还小,心里藏不住事儿。”   两人口中的远儿正是白庆之的小儿子,他今年九岁,虽然早慧,但到底年纪尚小,白老夫人不敢赌他是不是足够嘴严。   她对白夫人道:“家里的钉子咱们这些年都已经摸得差不多了,明天那孩子过来,你想个法子把我院子里的那两个都给调到别处去。”   白夫人点点头,“儿媳知道了。”   正好他们府上也到时候给下人们准备厚棉衣了,她明天完全可以让家里的丫鬟婆子分批到针线房去量尺寸。   想好调开眼线的办法,白夫人满怀期待与忐忑,扶着白老夫人,带着两个女儿,一起走出了位于小佛堂里侧的暗室。   这间带着暗室的小佛堂是这座侯府刚刚被赏赐给白家时,白家当时的老夫人做主建起来的,暗室位置隐蔽,最里面还有一道暗门,暗门后面是通往府外的地下甬道。   这是白家先祖给白家后辈儿孙留下的一条退路,沿着地下甬道往外走,可以直达白家名下的一栋二进小宅子。   那宅子自从被白家先祖买下,就一直掌握在家中辈分最高、地位最尊的女主人手上。   因为位置不好不坏,面积不大不小,那宅子在白家这样的公侯之家并不引人注目。   它被当作遗物一代一代的传下来,时至今日,除了白老夫人和白庆之、白夫人,白家的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他们根本没有看在眼里的宅子,居然是他们的逃生中转站。   ***   第二天傍晚,叶安澜赶在白家人吃晚饭之前,带着一张折叠好的黄纸进了威平侯府。   给她带路的仆妇换了,不再是昨天那个沉默寡言的,而是换了一个长着一张圆脸,一看就格外面善的。   这位也比之前的那位爱说话,带叶安澜去二门的这一路,她一直都在笑眯眯地套叶安澜的话。   叶安澜心知肚明,现场和这位圆脸仆妇飙起了演技。   圆脸仆妇演的是个关爱小姑娘的慈善中年妇女,有些话痨,但却热情和善、坦率真诚,没有什么坏心眼儿。   叶安澜演的则是一个心无城府、大大咧咧、憨厚实在的傻白甜。   圆脸仆妇打着怕叶安澜拘谨害怕的旗号,借闲聊之名套叶安澜的话,叶安澜则是一脸感激地表演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傻大姐。   最终,圆脸仆妇如愿以偿看到了叶安澜送进侯府的“黄纸”。   “黄纸”也是一张平安符,但却明显不是白老夫人从城外苍云寺求来的平安符。   不仅是像圆脸仆妇这样身在侯府的下人,就连京城其他权贵之家的下人,都知道白老夫人一向只去苍云寺那家极小的寺庙求平安符。   如此专心一致的原因也很简单——苍云寺的前代主持,曾经在游历北境的时候救过已经身故的白老侯爷一命。   自那之后,白家就开始年年给苍云寺捐香油钱,年年到苍云寺求平安符。   正所谓上之所好,下必从之,白家的下人也因此多去苍云寺求平安符。   白云寺是一家小寺,即使有威平侯府的照应,这些年也依然香火不旺。   也因此,苍云寺主持开过光的平安符,并不是什么一符难求的珍贵物什,即使只是寻常百姓或者大户奴仆,只要你能拿出足够数目的香火钱,你就能从苍云寺求一张回来。   圆脸仆妇也求到过苍云寺主持开过光的平安符,叶安澜的那一张她都不用打开看,就知道那并不是出自苍云寺的平安符。   确定了这平安符与白庆之无关,圆脸仆妇立刻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加快了脚步。   叶安澜装出一副什么也没有察觉的样子,把平安符收好,继续跟着那圆脸仆妇往二门的方向走。   二门处守着的倒还是叶安澜的熟面孔,她们当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守门婆子有些诧异的问了圆脸仆妇一句,“怎么是你带人过来?庆嫂子呢?”   圆脸仆妇笑着答:“庆嫂子家里有事儿,央了我替她顶一下午的差事。”   守门的仆妇不疑有他,分出一人带着叶安澜去见白老夫人和白夫人。   白老夫人这次并没有让叶安澜久等,她虽然还是在上香,但却让自己身边的大丫鬟把叶安澜直接请到了小佛堂。   小佛堂里光线昏暗,白老夫人又有个上香的时候不让下人守着的习惯,所以当叶安澜走进小佛堂,佛堂里就只有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的白老夫人、白夫人这两个人。   叶安澜上前几步行了礼,然后借着白夫人从她手里接平安符的机会,迅速塞了一个装着小纸卷的荷包到白夫人手里。   白夫人举起手,从动作上看好像是要把平安符凑到灯下仔细观看,其实却是为了让叶安澜塞过来的那只荷包顺利滑进她袖口。   “不是。”细细辨认之后,白夫人不无遗憾的把平安符还给了叶安澜,然后又让人拿了一个绣迎春花的缎面小荷包给她。   荷包和之前叶安澜拿到的那个一模一样,就连里面装的银花生都是一样的款式、一样的质量。   叶安澜谢过白夫人,辞别了白老夫人和白夫人,然后由威平侯府的下人送出了门。   没人知道,就在递还平安符的时候,白夫人也塞了一张折叠好的小纸条给叶安澜。   纸条上写了一个地址,是白夫人陪嫁庄子所在的位置。   而叶安澜给白夫人的荷包,则是她从白庆之那里拿到的,由白夫人亲手为丈夫绣成的那一只。   叶安澜走后,佛堂里就只剩下了白老夫人和白夫人。   白夫人没有多说什么,她捏了一下白老夫人的手,然后婆媳二人就一起回了白老夫人的屋子用晚饭。   晚饭用罢,白夫人又伺候着白老夫人洗漱更衣,看着小丫鬟给白老夫人捏肩捶背。   直到白老夫人睡前的一应流程全都走完,白夫人这才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回去休息。 第341章 秘密会面   白老夫人和白夫人尽可能保持自己原本的规律作息,以免因为心焦让府里的眼线看出端倪。   回到自己房里的白夫人,一直到洗漱毕坐在梳妆台前,屋里也只剩了她一个人,她这才小心翼翼拿出那只被她妥善藏好的荷包细细辨认。   熟悉的布料,熟悉的图案,熟悉的针脚,甚至就连她一不小心缝歪,然后又打了两针补丁的地方都和她印象当中的一模一样。   白夫人捧着这个兜兜转转最终又回到了自己手里的荷包,无声却又激烈地一个人哭了个够。   和她哭够之后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的情况不同,白老夫人是面上镇定,夜里却一个人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再碰面时,这对婆媳一个顶着黑眼圈,一个肿着核桃眼,彼此默默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装出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样子开始互相关怀。   白夫人问,娘啊,您昨晚没睡好吗?这怎么都有黑眼圈了?   白老夫人反问,媳妇啊,你昨晚是自己偷偷哭过了吗?怎么眼睛肿成这样了?   再对视一眼,婆媳俩心照不宣的继续演。   白夫人不好意思的说,这不是看到了相似的荷包跟平安符嘛,儿媳担心庆之和宏儿,没忍住就偷偷哭了一小会儿。   白老夫人拍拍儿媳的手,叹着气附和说,别说是你了,我一个活了六十来年的老婆子,年轻时候自己还上过战场呢,现在还不是因为担心儿孙睡不着了。   婆媳俩你扶着我的胳膊、我握着你的手,看似是在彼此安慰,实际上却是白夫人在众人注意不到的角度,把攥在手里的小荷包塞给了虽然年纪大了,但却依然手脚灵活的婆婆。   荷包里的小纸卷她已经看过了,现在轮到她婆婆白老夫人看了。   等白老夫人看过,拿定了主意,白夫人才能去约好的地方见叶安澜,给她一个确切的回信。   这一等叶安澜就等了整整两天时间,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叶安澜像之前一样挎着篮子上街买菜,她这才从跟她擦肩而过的文六娘那儿,听说了侯府传来“回信”的消息。   “回信”并不是一封信,而是侯府大小姐白大姑娘按照叶安澜的要求,到文六娘就职的绣庄给自己定了一条湖水蓝的十六幅湘裙。   这条裙子按照叶安澜的要求,指明了要由梁月,也就是闺名文良月的文六娘亲手制作。   文六娘接到这张单子,就代表白夫人答应了再过三天,就在之前白夫人给叶安澜的地址与她见面。   两人错身而过,就像这街上无数彼此互不关心的陌生人,一点儿也不起眼,一点儿也不奇怪。   然后,在与白夫人约好的日子,叶安澜让她的其中两名亲卫,替她和郑丰收去了首饰铺子干活儿。   这两名亲卫的脸,就是之前叶安澜让文六娘照着给她和郑丰收易容的脸。   他们身形与二人肖似,又每天都会默记二人在首饰铺子认识的人、遇到的事儿,甚至还曾专门在叶安澜的示意下,躲在暗处悄悄观察过首饰铺子的掌柜、伙计、侍卫们。   做了这么多,叶安澜为的就是能让自己和郑丰收随时抽身出来去做其他的事。   为了提前踩点儿,叶安澜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两个时辰出门,她和郑丰收赶着辆骡车,穿的破破烂烂出了城门。   守城门的官兵不管出城的人,在他们空无一物的骡车上没有看到任何值得检查的东西,官兵不耐烦的一挥手,示意这两个没什么油水的穷鬼赶紧滚,别挡道。   叶安澜和郑丰收都是心大的人,他们谁也没有介意守城官兵的恶劣态度,郑丰收赶着骡车,骡子一溜小跑儿出了城门。   白夫人与叶安澜约好彼此会面的庄子距离京城有约么五十里路,庄子占地面积不大,旁边还有附近村民偶尔去拜的简陋土地庙。   叶安澜和郑丰收眼下的穿着打扮,往这个方向去那是一点儿也不打眼。   他们把骡车赶到土地庙,然后又趁着周围没人,七拐八绕把骡车赶进庙后的山坳藏好。   山坳里有一小片树林,因为长满杂草,没什么物产,离着周边的村子又远,所以一直没什么人到这边出没。   之前叶安澜留在城外的人,有一部分在接到叶安澜提前让人传出的任务之后,就第一时间来了这边勘察地形。   甚至他们还赶在白夫人过来之前,把她那个庄子也给探了一遍。   等到叶安澜和郑丰收在约好的时间抵达此处,这十几个叶氏亲卫立刻就把他们齐心协力绘制的简单地形图拿了出来。   为首的小队长给叶安澜讲了一下周边的地形地貌,然后又把大伙儿这段时间打听出来的有关白家的消息说了一遍。   最后,他又跟叶安澜汇报了一下白夫人队伍里的人员结构。   打听得这么全面,可见确实用了心,叶安澜很欣慰,她开口赞了几句他们的办事能力。   十多个围在她和郑丰收身边的叶氏亲卫顿时一脸的容光焕发,他们眼巴巴看着叶安澜,有人性子急,直接开口毛遂自荐,“姑娘,您要做什么尽管差使我们便是,我们一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妥妥当当。”   叶安澜笑着环视齐刷刷点头的十多个叶氏亲卫,“放心,如果不是我必须亲自出面的事儿,我肯定不会忘了使唤你们。”   一众叶氏亲卫一听,顿时明白了今天这事儿他们是争取不到自己手上了。   遗憾当然是遗憾的,但他们却识趣的没有继续主动请缨。   叶安澜和郑丰收离开之后,这支队伍的小队长留下两个人守在林子里,他则是亲自带着剩下的人分头埋伏到庄子外围,随时准备接应叶安澜他们。   叶安澜对自家亲卫的热心一无所知,她趁夜潜进庄子,找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白夫人。   白夫人是打着查账的旗号来的这庄子,在这儿并不能停留太长时间,见到叶安澜后,她单刀直入,第一时间跟叶安澜打听了一下她为何会冒险进京帮助她们。   叶安澜听到白夫人这么说,就知道白夫人必然也已经意识到了白家如今的尴尬处境。   她问白夫人,“您已经知道侯爷接受各路义军资助的事情了?” 第342章 这也能忘   白夫人眉梢微挑,“看来姑娘与那些反抗朝廷的人是友非敌。”   叶安澜唇角上扬,“您猜错了。”   白夫人一脸诧异,她还以为自己猜的很准呢。   没等她继续琢磨叶安澜身份的其他可能,就听叶安澜又道:“我不是与他们是友非敌,我直接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白夫人:......这不比是友非敌还严重?   没等她继续斟酌措辞进行询问,叶安澜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和白庆之认识的经过告诉了白夫人。   白夫人这才知道,原来她丈夫都已经穷困到了只能向周边义军求援的地步。   她相信白庆之不会不知道,他这样做会给京城的白家人带来什么样的危险,她也相信白庆之做出这个两难的选择,心里一定非常地煎熬。   如果不是实在没了法子、没了指望,白夫人相信,白庆之一定不会做出这种致家人于险地的事儿。   她的丈夫左右为难、饱受煎熬,镇守北境的大好儿郎忍饥挨饿、受伤舍命,那些仍在享受虚假富贵的大周当权者却每天都活得纸醉金迷、奢侈浮华。   这是何等的讽刺,又是何等的让人不甘、不平!   她站起身,对着叶安澜深施一礼,“多谢姑娘对北境将士伸出援手,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白家以后一定会报。”   叶安澜赶忙用力摆了两下手,“白家不欠我们什么,守土安民原就不该全赖一人一家鼎力支撑。”   她把白庆之的亲笔信拿给白夫人,“夫人看完还请立刻烧掉,不然这信怕是会成为侯爷勾结叛贼的一样铁证。”   虽然白家人很快就会跑路了,但污名这种东西,能不背当然还是别背的好。   而叶安澜之所以会知道信的内容......这完全是因为白庆之为人坦荡。   在写好给家里人的这封信后,白庆之特意把晾干的信纸拿给了叶安澜过目。   叶安澜原是不想看的,但却被白庆之硬是把信纸怼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之所以这般坚持,是因为白庆之在信上写了与叶安澜有关的内容,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事先征求叶安澜的许可。   叶安澜觉得这是他和家里人的私信,所以拒绝观看,然而她不看,白庆之就死活不肯把信纸收走,叶安澜拗不过他,这才匆匆扫了几眼信上内容。   白庆之的这封信,并没有固定的收信人,因为他也不确定这封信最终会落在他母亲、妻子、女儿当中的哪个人手上。   因为不确定收信人是谁,又打定了主意要给叶安澜过目,征求她的许可,所以白庆之写的这封信上并没有什么夫妻之间的私房话。   他只是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告诉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会给家里人带去杀身之祸,然后又叮嘱家里人全力配合叶安澜,用最快的速度从京城撤走。   已经时隔两年未能收到丈夫家信的白夫人抖着手拆开信封,她先是非常急切地,一目十行看完了信上的所有内容,然后才放慢速度,从头开始细细描摹白庆之写下的每一个字。   叶安澜很有耐心地等在一旁,一直到她从自己的情绪当中回过神来,叶安澜这才递上火盆,示意白夫人把信丢进去焚烧干净。   白夫人也知道信上的内容绝对不能让除了白家人以外的其他人看到,而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明显没那个本事把这封信保护的滴水不漏。所以纵使心中不舍,她到底还是遵从理智,把信放到了火盆里烧。   一边看着信纸和信封在火盆里一点点变成灰烬,白夫人一边低声对叶安澜道:“不瞒姑娘,我们威平侯府因为手握十万雄兵,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皇室和权臣的提防对象,不仅府外有众多眼线一直盯着我们,我们府上这些年也被别人千方百计的埋了不少钉子。若是我们一家突然不见了,怕是都用不了两个时辰,我们身后就会跟出大量追兵。”   叶安澜对此早有所料,她笑眯眯回答白夫人,“那就不要突然消失不见。”   见白夫人面露疑惑,叶安澜抬手一指自己的脸,“我麾下有人擅长易容,我们完全可以给大周朝廷来一出以假乱真。”   白夫人瞪圆了眼,“叶姑娘的这张脸......”   叶安澜一脸无辜的点了一下头,“是假的。”   一直看脸认人的白夫人:......   叶安澜笑着安慰她,“您别担心,这张脸的真正主人是我们的人。”   白夫人恍然,“所以,今天就是那位正主儿替您去了首饰铺子?”   叶安澜微一颔首,“不然我也不能这么随意的出城见您。”   首饰铺子正缺人,她一个新进去的小伙计要是敢随便请假,铺子里的那抠门儿掌柜还不得骂到她怀疑人生┓(´∀`)┏   “虽然侯爷已经给了我名单,但他毕竟已经很多年未曾回京。”一边说着,叶安澜一边拿出白庆之给她的需要带走的人员名单,“谨慎起见,还请夫人再确认一遍,看看可有需要添加的人选。”   按照白庆之的说法,白老夫人的娘家人都在北境,白夫人的娘家人则是远在广陵,除了威平侯府这一支之外的其他白家人则是要么在北境,要么在老家,总之都不在大周朝廷的掌控范围之内。   但这毕竟是白庆之的固有印象,这些年他一直守在北境,京中是否出了新的变动,他肯定也是不清楚的。   谨慎起见,叶安澜觉得自己还是让白夫人再给确认一遍的好。   白夫人闻言,拿过名单看了一遍,发现白庆之果然如她所料,只写了白老夫人、她自己以及他们三个孩子的名字,心下不由一阵无语。   她对叶安澜道:“侯爷有个庶妹家在京城,我们若是走了,他们一家怕是会被朝廷迁怒。”   叶安澜:???庶妹那不就是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吗?这也能忘?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白庆之恐怕并不是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妹妹,而是他的这个妹妹多少有些问题。   她问白夫人,“侯爷的这位庶妹,是坏还是蠢?” 第343章 白家密辛(大家中秋节快乐鸭~)   虽然叶安澜觉得,白庆之的这位庶妹大概率是又坏又蠢,但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把话说的过于直白。   和叶安澜在“过于直白”这四个字上有不同认知的白夫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白夫人才十分艰难地开口,“是既坏又蠢。”   说完这句,一直循规蹈矩的白夫人突然非常神奇地感觉自己心情愉悦、一身轻松,就好像一直束缚着她的什么东西咯嘣一声绷断了似的,让她轻的就像可以随风起舞的柳絮。   叶安澜也诡异的沉默一阵,她抬起头,和白夫人对了个眼神,然后两个女人就非常突兀地,心照不宣的面对面小声笑了起来。   笑够了,叶安澜清咳一声,“侯爷没有提她,是不是因为如果你们把消息告诉她,她大概率会‘大义灭亲’揭发你们?”   尝到了放飞自我甜头的白夫人点点头,开始跟叶安澜科普白家的一桩密辛。   “这姑娘其实并不是我们老侯爷的亲生女儿。”   “她亲爹是我们老侯爷麾下的七品武将,在与胡人的一次大战里,他帮我们老侯爷挡了一支胡人射来的冷箭。”   “后来他因为伤势太重过世了,临死之前,他央求我们老侯爷代为照看孀妻弱女,我们老侯爷答应了,写信让我们老夫人把这对母女接进京妥善照看。”   “我们老夫人把人接进京后,原本是打算把她们安置在她的陪嫁宅子里,让她们清清静静地过安稳、富裕的小日子,谁知那女人却非要带着孩子住在侯府里面。”   “她说自己寡妇失业的被人欺负怕了,实在不敢再独身带着孩子住在外面。我们老夫人让她别担心,说侯府会给她配备家仆、侍卫,也会三不五时的派人去看她,给她撑腰提气,可她却根本听不进去,就只一味抱着孩子在那嘤嘤嘤。”   “我们老夫人又不能强硬地把老侯爷救命恩人的妻儿给赶出侯府,无奈之下就只能先把她们安置在了侯府内宅。”   “谁知这一安置就安置出了别的事儿,那女人为了侯府的荣华富贵,居然听了别人的教唆,一口咬定她那闺女是我们老侯爷的。”   “我们老侯爷连见都没有见过她,结果却硬生生被人构陷成了染指下属发妻的失德之人。”   “本来这事儿也好解决,毕竟定北军有无数将士可以为我们老侯爷作证,可问题就在于,当时能为我们老侯爷提供辩白机会的先帝,其实正是那个躲在背后操纵这出闹剧的人。”   “谣言传出的第二天,我们威平侯府就接到了一道圣旨、一道懿旨,圣旨是皇帝斥责我们老侯爷失德,并对他老人家作出处罚的,懿旨则是太后做主,把那女人指给我们老侯爷做妾的。”   “那时候我们老夫人就明白了,在这件事里,最微不足道的反而正是造成了这一切后果的那个女人的那份贪心。”   “为了大局,我们老夫人接了来自皇室的这次敲打,异常乖顺的把那个女人留在了侯府后宅,而我们老侯爷也忍辱接下了这盆从皇室泼来的污水。”   叶安澜听的满心郁气。   把守边将领的家眷留在京城做人质,勉强还可以说是为了牵制手握重兵的武将,为了确保国家的长治久安。   可大周朝的那位先帝,他堂堂皇帝居然亲自下场构陷朝臣......这狗皇帝简直活该被人踢下龙椅!   是的,这位自诩心机深沉的皇帝,他是被自己的小娇妻联合娘家人一起踢下龙椅的。   如今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正是先把他害成活死人,然后又把他直接害成真死人的罪魁祸首。   而被他百般防备、千般针对的威平侯府,却是一代又一代的,只一心一意驻守在北境,守着关隘不许胡人进犯。   在白夫人接下来的讲述里,叶安澜得知,白老侯爷虽然一直把家里那个名义上的妾当成不存在的人,但她本人却一直到死都没有安分过。   而她的那个女儿也被她给带歪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不仅放着白老夫人给她挑的人品贵重的有为青年不嫁,反而还非要为了攀高枝儿,去给儿女成群、妾室众多的中年男子做继室。   那男人正好也想跟手握重兵的威平侯府攀亲,于是半推半就娶了名义上的威平侯府庶女。   看在她生父的面子上,白老夫人不仅没有因为她的各种跳弹为难她,反而还给她陪了一笔丰厚的嫁妆,让她能够挺直腰杆嫁进婆家。   可除此之外的其他东西,白老夫人却是给不了她的。   毕竟白家实际上并不像外人想象当中的那么风光,他们为了能够一直守卫北境、抵御胡人,牺牲的远远不止无数白家子弟的命。   几乎每一个曾经站上高位、手握重兵的威平侯,都曾和他们的家眷一起,为了大局牺牲过自己的尊严、傲骨、亲情、爱情。   他们也不想屈从于对他们满心猜忌的狗皇帝,他们也不想和自己的妻儿、老母长久分离,他们更不想眼睁睁看着白家的大好儿郎一个接一个的血染沙场。   不想的事情他们全做了,只因为他们更想守住关隘,让胡人无法踏足中原。   这是历代白家人用血与铁铸就的,常人难以理解的浪漫梦想。   作为能够理解自己丈夫、儿子以及所有白家先辈的威平侯府太夫人,白老夫人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牺牲儿孙,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不会允许白家名义上的庶女毁了白家历经几代才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这一切。   她不仅直言拒绝为庶女的丈夫谋实职,而且还在得知对方打着白家的旗号托人情、走关系之后,直接放话出去,说白家绝不会以权谋私,还说不管是谁打着给白家面子的旗号帮白家庶女的夫婿谋实职,他们白家都不会认这份人情、搭这份交情。   想沾光不仅没沾上,反而还被白老夫人毫不留情的揭了面皮,害得他一夕之间成了京中笑柄,白庆之名义上的妹婿因为这件事恨白家恨得牙痒痒。 第344章 商议细节   他不会反思自己瞒着白家人,利用白家的人脉为自己跑官的行为有多不妥当,也不会去想自己这么做会让白家陷入何等困局,他把自己的满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了唯一一个他能惹起的白家人,也就是他自己的继室夫人身上。   他夫人不敢跟自己丈夫呛声,于是就回了白家和一向对她多有容忍的白老夫人、白夫人闹。   她不知道的是,以前白老夫人和白夫人对她多有容忍,是因为她第一听不进去她们的规劝,第二没有触到她们的逆鳞。   现在她触到了她们的逆鳞,白老夫人和白夫人自然不会再对她多加容忍。   听不进劝又总是作妖的人,白老夫人直接选择了把她拒之门外。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位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件事。   她自以为占理的和白老夫人她们断绝来往了,而且还是一断就断了一年多。   惯常的年节问候没有了,白老夫人过寿因为没有宴客大办,她也直接装了糊涂,直到她丈夫因为妻子的无用且蠢钝另结新欢,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或许她的娘家不能帮她丈夫升官发财,但却可以让她在夫家不受欺负。   她因此回了威平侯府跟白老夫人服软,但却接连在侯府门前吃了三次的闭门羹。   第四次又被拒绝,她豁出去跪在侯府门前,而且还摆出一副要长跪到死的架势,白老夫人担心宫中那位拿这件事做筏子折腾侯府,这才迫不得已让她进了府门。   那时的威平侯府在京中尚且无人胆敢小觑,碍于威平侯府的权势地位,她那位空有爵位在身的夫婿在她成功恢复了与娘家人的联系之后,行事果然收敛不少。   如此又是数年过去,她因婆母过世、接掌中馈、诞育嫡子,渐渐在夫家站稳脚跟,而之前给她撑腰的威平侯府却是一年不如一年。   两相对比,原本一直在白老夫人面前夹着尾巴做人的这位侯府庶女顿时就又抖了起来。   尤其是朝廷与北境彻底断联的这两年多,这位侯府庶女就跟和白老夫人他们一家有仇似的,隔几个月就要回娘家对着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嫂嫂阴阳怪气一通。   若不是害怕威平侯府万一大厦倾覆,她这个与娘家“过从甚密”的出嫁女也会被白家连累,这位恨不能每次心气不顺都回娘家发泄一通。   白老夫人自问她对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庶女已经仁至义尽,实在想不出对方到底哪里来的那么深的怨气,以致于每每见了白家人,这位都一副他们全家全都欠了她百八十万两银子的讨债嘴脸。   看在她生父的面子上,白老夫人并没有理会这样一个对白家根本造不成威胁的跳梁小丑,可白庆之却十分心疼自己为了大局不断隐忍的父亲母亲。   也因此,他格外看不上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就反咬他父亲母亲一大口的这对母女。   在他看来,就算他父亲的那位下属曾经救过他父亲,他父亲母亲这些年因为对方妻女所受的屈辱和折磨,加在一起也已经足够偿还他的这份救命之恩了。   更别提他娘还一直锦衣玉食的养着她们,把老的那个一直养到病死,又把小的那个风光大嫁,给了对方足够她锦衣玉食一辈子的大笔嫁妆。   白庆之觉得他娘已经做的足够好也足够多了,他们白家也已经不欠对方什么了。   如果对方是个好样的,就算恩情还清了,他也不介意继续把对方当成庶妹关照着。   可问题就在于,对方是个脑回路奇葩的白眼儿狼。   白庆之敢打赌,如果他们一家把消息透露给对方,对方绝对会立刻飞奔着去给皇室通风报信,用他母亲、妻子、儿女的人头,为自己换更多富贵荣华。   正因如此,白庆之才会直接忽略掉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庶妹。   至于对方会不会被皇室迁怒,白庆之表示,和他母亲、妻子、儿女的命比起来,一个常年变着法儿的恶心他娘,恨不能一口气直接气死他娘的家伙,死就死了呗。   他常年领兵,舍不得死的麾下将士都不知亲眼看着死了多少,更何况他这位名义上的庶妹还是个一旦得到消息就会立刻毫不犹豫置他母亲、妻子、儿女于死地的人。   这种人就算被他们牵连死了,白庆之也不会觉得自己的选择有错。   可白夫人却不一样,她出身书香门第,虽说嫁入了威平侯府这样的武将之家,但却因为朝廷盯得紧,一次也没有去过北境。   生长在富贵太平之地的寻常内宅女眷,过的又不是动不动就杀人不见血的阴暗日子,她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罪不至死的人被自家牵连至死。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叶安澜简单说了一遍,“......我也不是想带他们一起走,我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叶安澜点点头表示自己能理解,“我知道了。在带人撤走之前,我会适当的漏一点消息给侯爷的那位庶妹,让她有机会将功折罪。”   白夫人松了口气,“多谢您。”   叶安澜摆摆手,“除了他们呢?”   白夫人略一思忖,“侯府的侍卫、下人我想带走一部分,剩下不能带走的,我想寻个合适的时机,把他们全都遣散。”   叶安澜点点头,“应该的。”   这些人多数都是侯府世仆,对侯府忠心耿耿,有些人更是曾经陪着白庆之和白老侯爷上阵杀敌。   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威平侯府肯定不能直接抛弃,由着他们去承受皇室的雷霆怒火。   她对白夫人道:“谨慎起见,带走的人不能多,而且也不能跟他们透露真实情况。最好您找个什么由头先把他们打发走,然后你们再去路上与他们会合。剩下的那些,我建议您直接还了他们的身契,让他们与侯府脱离关系。”   白夫人点点头,“具体怎么做我都听您的。而且您不是还要安排人手顶替我们一段时间嘛,我打算到时候把家中仆从的身契全都交给您,您觉得什么时候合适遣散他们,您就让人什么时候给他们发还身契。” 第345章 嘴巴不严   白夫人虽然提了需求,但后续操作上却以不给叶安澜他们添乱为宗旨,一切都愿意服从安排,这就给叶安澜他们省了不少事儿。   叶安澜把自己早就写好的简略计划递给白夫人,薄薄的一页纸,白夫人背了小半个时辰才总算记下了其中所有细节。   她把那张纸重新递回给叶安澜,然后当着她的面重新背了一遍自己刚刚记下的潜逃计划。   背完了,看见叶安澜点头了,白夫人这才长出口气,放松下来。   叶安澜看一眼房中沙漏,“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还请夫人万事小心,保重自身。”   白夫人站起身,从窗口处把叶安澜送了出去。   叶安澜一直留意着屋外动静,知道此时这庄子的后院就只有白夫人和她的两名武婢是醒着的,所以出去之后,她立刻就直奔院墙,准备翻墙出去与守在外面的郑丰收会合。   白夫人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墙外,这才重新关好窗子,坐回到床榻上面。   听到这番动静,守在她屋子外面的两名武婢悄无声息的推门进来。   其中一人轻声喊了一声白夫人,“夫人,奴婢伺候您休息吧。”   白夫人冲她摆摆手,“你们两个也陪我熬了半宿了,都早点儿去外间休息吧。”   她自从嫁进白家,就已经改了之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婚后第二年,她就已经能跟白庆之似的,穿衣不用人服侍、吃饭不用人布菜了。   两名武婢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拒绝,听到白夫人这么说,她们应了声是,就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两人很快睡着了,反而是里间的白夫人,因为脑子一直活跃着,所以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此后数日,叶安澜虽然人在京城,但却没有再去首饰铺子上工。   她一边按照之前给白夫人看的计划书安排白家人出京的一应事宜,一边还要及时阅览一众叶氏亲卫发回的密信。   这些密信有的只是单纯汇报自己手头任务的开展情况,但更多却是任务期间发生了他们不敢擅自决断的事儿,所以他们亟需跟叶安澜讨个主意。   为了做出正确决策,最大限度保护己方众人和被营救目标,叶安澜又派出了不少叶氏亲卫有针对性地打探消息。   这期间,其中一户人家的小媳妇嘴不严,偷偷摸摸和自己的大丫鬟说了他们一家即将离京的消息。   大丫鬟因为主子打算带她一起走,所以又偷偷摸摸给住在城郊的家里人传了信。   她的家里人一听顿时慌了神,一家子十几口人,在收到大丫鬟传信的第二天就坐着牛车急吼吼找上了门。   大丫鬟听到后门守门婆子的传话都懵了,她还想着,她不是和传信的人说了嘛,让她爹娘别担心,就当啥也不知道,这怎么一点儿都不听话的呢?   她惴惴不安的出了门,结果她娘和妹妹居然当着守门婆子的面,一嗓子就把她让人传回去的消息给吼出来了。   她们急着质问大丫鬟其中详情,大丫鬟却被他们的冒失举动吓白了脸。   惊闻主家打算离开京城这样一个重磅消息的守门婆子也懵了,她下意识扯住大丫鬟就想问个究竟出来。   大丫鬟又急又慌又气又怕,她一边敷衍追问个不停的守门婆子,一边杀鸡抹脖子似的不停给她家里人打眼色。   可偏偏无论是守门婆子还是她的家里人,他们全都因为太过慌乱、震惊,所以一门心思的只想追问。   他们谁也没有体谅大丫鬟的心情,更不打算让她继续把这个秘密保留下去。   大丫鬟都要吓死了,她生怕主家一怒之下把自己给直接打死了,自然矢口否认,可围着她的那些人却没有一个是傻子,尤其是命运与主家息息相关的守门婆子,她揪着大丫鬟,吵吵嚷嚷非要让她说实话,全然没了平时对“副小姐”们的客气恭敬。   一时间,这家的后门口处乱的就跟菜市场似的。   最后还是叶安澜派去盯着他们家的叶氏亲卫,情急之下直接敲晕了吵吵嚷嚷的这一大群人。   可敲晕了也只能暂时阻止事态恶化,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麻烦。   首先大丫鬟的家人是城郊的普通村民,他们不可能长期扣押着这群平民。   其次守门婆子也是有家有口的人,她不可能一直被关在府内。   再次就算这家的主子们能够狠下心把大丫鬟的家人和守门婆子全都关起来,以他们家这四面漏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内宅治理水平,他们家发生的事儿也会在一天之内被有心的人察觉出来。   纸包不住火,事情败露已成定局,叶氏亲卫又不能因为这一家子口风不严就选择撒手不管,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没办法,他们只能憋着满心的火气,第一时间跑去找自家姑娘作决断。   叶安澜倒是一点儿也没生气,说老实话,她其实早就料到了肯定会有当事人做不到老老实实保守秘密。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很多人就算答应了你会保守秘密,就算明知万一秘密泄露他们就会有大祸临头,可他们却还是会管不住自己的嘴。   于是原本应该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传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不要自乱阵脚,我们还有时间。”叶安澜让人给负责转移那一家的叶氏亲卫倒了杯水,“趁现在还没有东窗事发,你立刻去找那家的人,限他们一个时辰之内收拾好细软,由你们带着秘密出城。”   那名二十出头的年轻叶氏亲卫略一迟疑,“这能行吗?他们会同意吗?”   “不同意也得同意。”叶安澜给他出馊主意,“等下你记得狠狠吓唬他们,告诉他们,因为他们嘴不严,泄了密,所以现在官府的眼线已经发现他们要逃走的事情了。你就跟他们说,虽然那名眼线现在已经被你灭口了,但眼线失踪,无法上报今天的监视结果,衙门那边察觉到不对劲,肯定很快就会直接派人过来抓他们了。” 第346章 以假乱真   那名叶氏亲卫双眼圆瞪,一副被人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样子,“是,属下明白了。”   叶安澜用“孺子可教”的欣慰眼神看着他,“要是这样他们还敢拖拖拉拉,你就直接带着咱们的人第一时间出城避风头。”   她是答应了帮白庆之救人没错,可是这却并不代表她要为了救一群脑子不好使的,就把自己的亲卫给搭进去几个。   谨慎起见,她甚至都没让自己的亲卫以叶氏或者白庆之的名义去跟其他人的家眷接触。   他们对接的每一家,都以为自己面对的,是自己亲人派来救自己的人。   这是叶安澜从一开始就给自己和白庆之留的一条退路,他们这么做,就算作为他们接洽目标的其中某一家出了什么问题,这家的人也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牵连白庆之或者叶安澜,自然就也更加波及不到那些同样是叶安澜他们接洽目标的其他人家。   除此之外,叶安澜还曾郑重提点叶氏亲卫绝不能为了救人,尤其是救那些脑子有坑的人,把自己和同伴的命给搭进去。   没少被自家主公这么洗脑的叶氏亲卫应了声是,他站起身,跟叶安澜行礼告退,得到允许之后就风一样的跑走了。   一直沉默旁听的李璟直到此时才放下手中茶盏,他对叶安澜道:“其他几家我们也得加快速度安排撤离事宜了。”   叶安澜点头以示赞同,“万幸我们原本就已经安排的差不离了。”   李璟看她一眼,“白家那边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叶安澜道:“就差白小公子的替身没找好了。”   实在是,她没有那么大点儿的亲卫_(:з」∠)_   李璟略一思忖,“我觉得你可以请白夫人帮忙挑个人。”   叶安澜一怔。   李璟又道:“白家家仆众多,白小公子光是一起长大的小厮就有近二十个,而且还全部都是当成他以后的亲兵精心培养起来的。这些人了解白小公子,扮演他更不容易出现破绽。再加上他们又都练过武,弓马娴熟、身手利落,等你我办完事想要撤出京城时,假扮的白小公子完全可以一路随行,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知道叶安澜对小孩子一向格外宽待,她不会为了救白小公子就把其他无辜的孩子推出去替死,所以才会特意提了这最后一点。   不出他所料,当他说到那些小孩儿全都弓马娴熟、身手利落,完全可以跟着他们一起逃离京城时,叶安澜顿时就松了口气,变得喜笑颜开起来。   她对李璟道:“那我今晚就让六娘给侯府送个信。”   以绣娘身份与侯府搭上线的文六娘,如今已经成了“白大姑娘最喜欢的府外绣娘”,几乎每隔两天或者三天,她就会往侯府白大姑娘那里跑上一趟。   她的每一次侯府之行虽然都各有理由,但实际上她并不是去送裙子、改裙子、送帕子、商量花样子、选屏风外框......她只是利用这些五花八门的名目,合情合理的进出着侯府。   别人以为她是走了狗屎运,偶然靠着绣技得了白大姑娘的青眼,却不知她其实只是个负责来回传递消息的工具人_(:з」∠)_   至于为什么负责跑腿儿的是文六娘,而不是易容之后的叶安澜本人,或者代替她在首饰铺子做事的叶氏亲卫,原因也很简单——侯府再有钱,也不可能隔三差五就买一次首饰不是?   ***   两天后,叶氏亲卫把包括白家人在内的所有目标人物全都在同一天内分批转移走了,而叶安澜他们也从那条秘密通道进了威平侯府,开始正式扮演威平侯府的主家、仆从。   由于京中已经有白庆之通敌叛国的风言风语传出,处于风口浪尖的假冒白家人,名正言顺的开始了闭门不出的“避嫌”生活。   家中仆从被假扮白老夫人的叶安澜以“如今白家自身难保”为借口,一天之内遣散了近八成。   真白老夫人身边的武婢红樱和假扮成她身边另外一位大丫鬟海棠的文六娘一起出面,她们不仅发还了这些没被白老夫人他们带走的白家仆从的卖身契,而且还按照真正白家人的意思,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些米面布帛银钱,让他们出去之后不至于衣食无着。   在白家这些仆从惊惶不安的注视下,红樱还向他们转达了白老夫人的承诺。   白老夫人承诺他们,如果白家能够平安度过此劫,且他们也愿意再回白家,那么白家就一定会再次接纳他们。   有她这句话,那些原本想要鼓动其他仆从闹事儿的眼线们,顿时没了可以控诉白家人薄情寡义的借口。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所以就算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依然不敢做出太过突兀的举动,就怕万一白家人因此怀疑上他们。   叶安澜一方乐得他们做事有所顾忌,所以就集体假装眼瞎,轻轻放过了这些神情有异的白家家仆。   等到所以预定要遣散的白家家仆全都陆陆续续出了侯府,叶安澜这才放任自己毫无形象的瘫在椅子上,“接下来就是弄银子了。”   定北军将领的家眷已经被他们悉数送出京城,当这群人与城外各县的其他人会合之后,负责带着他们先行一步的叶氏亲卫就会按照既定路线,把他们护送到北境几州。   只可惜为了尽可能不引人注目,叶安澜没能同一时间把北境修筑关隘需要的银钱一并奉上。   不过也没关系,现在那些会成为他们软肋的家伙都已经被送走,接下来的行动中,叶安澜就算动作大点儿也无妨。   她问杨小桃,“我让你准备的后路,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杨小桃看一眼坐在叶安澜对面喝茶的李璟,“已经准备好了。多亏了李公子鼎力相助。”   叶安澜挑眉。   李璟笑着为她解惑,“我曾在京中求学,多少听说过一些京城官吏损公肥私的小手段。”   杨小桃一副开了眼界的激动模样,“姑娘你是不知道,那些官老爷真的是无论什么地方都能捞出银子来。就李公子让我和长安探查的那城墙,真的就只最外面一层和最里面一层是青石,这两层青石中间包着的,则全部都是敷衍了事的泥沙和稻草。” 第347章 借一张嘴   叶安澜闻言眉头微蹙,“那这京城岂不等于就是一只看着吓人的纸老虎?”   城墙这么一副鬼样子,攻城的时候还撞啥城门啊,干脆就卯足了劲儿撞他们弄出来的那空心城墙不是更好吗?   李璟摆摆手,“并不是所有城墙都这样。我让长安和小桃去探的那一段,是十五年前由工部派人重修过的,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做的这手脚。”   更往前的几次修葺,都是在小皇帝他爷爷乃至祖爷爷当政的时候,那时候的大周朝还没有后期这么腐朽。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这段城墙当成一个突破口?”叶安澜觉得,难得有这么个好地方,他们如果只是利用那里逃跑,那未免也太浪费了。   她对李璟道:“京城门厚墙高,易守难攻,等有朝一日谢氏打到京城,这段城墙岂不是就能在咱们手里派上大用场了?”   李璟其实也这么想过,但比起那么遥远的事,李璟还是更担心眼下的事。   他对叶安澜道:“那时候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可用,眼下却不一样。眼下我们人单势孤,如果弃了这条退路不用,万一东窗事发,我们就没机会悄无声息的撤出京城了。”   攻城的时候如果不想损失太大,他们完全可以提前派人潜入京城,夺取城门的控制权,甚至还可以对京城实行围而不攻的策略,逼着城内的皇族和权臣自己开城投降。   可眼下他们要是不能悄无声息的撤出京城,那他们就必然要在与守城将士的激烈冲突中损失人手,他相信这是叶安澜不愿意看到的。   “那就先这样吧。”果然,叶安澜很快放弃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她对李璟等人道:“现在我们就只能祈祷,事情不会发展到需要我们动用这条退路的地步了。”   李璟眉眼含笑,“我已经让人给太后娘娘的那位长兄递话了,希望他能说服盛怒之下的太后娘娘。”   叶安澜:???   她身体微微前倾,“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帮你递话的人是谁?可靠么?你在对方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李璟笑着摇摇头,“你别着急,我没有以真容示人,只是借着捏造的假身份状似无意说了几句。”   安抚完叶安澜,他这才开始有条不紊的回答问题。   “我昨天去参加了一场文会,就是那个时候做的这件事。”   “帮我递话的人是太后长兄最宠的庶子,他被嫡母养的眼大心空,一贯空有野心却无本事,身边也没什么聪明人尽心辅佐。”   “席间大家谈及最近火遍京城的流言,我看他一直听的很认真,偶尔还会用极低的声音复述别人的观点,就猜他应是想用这件事与嫡兄争宠。”   “正巧我有个乍一看于大周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应对之法,于是我就趁着那人准备离席的时候,让他无意间听到了我个人对这件事的一点拙见。”   彼时李璟站在花墙的另外一侧,他假装没有注意到目标人物已经走到他们身边,自顾自把想说的话全都对着同样一身书生袍的长安说了出来。   他和席间的其他书生不同,他既没有去为定北军和威平侯辩解,也没有跟着别人唾骂他们。   李璟直接跳过了“威平侯这么做,是不是代表他已经背叛了朝廷和皇室”的这个议题,他把重点放在了“朝廷该如何消弭这件事带来的恶劣影响”上。   他帮朝廷分析出了三条路。   第一条路,愤怒之下直接杀了威平侯的家人以儆效尤。   按照李璟的说法,如果皇室和权臣选择这么做,那他们固然能够立刻马上狠狠出一口恶气,可他们的这一做法却也毫无疑问会彻底把威平侯和定北军推到大周朝廷的对立面。   痛失亲人的威平侯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件事直接加入其中的某支叛军,甚至还很有可能一怒之下直接挥师京城。   李璟简略分析了定北军和禁卫军的优势劣势,最终得出如果两军交锋,定北军胜算高达七成的结论。   太后娘娘的那位侄儿虽然心里不忿李璟这般抬高白庆之的定北军、贬低他爹的禁卫军,但李璟罗列的优势劣势却全部都是客观事实,他纵使心里老大的不高兴,面上却也没办法有理有据的驳斥李璟。   至于仗着身份以势压人......他要是真这么干了,以后那些出席文会的学子为了避免祸从口出,谁还会再当着他的面畅所欲言?   要是大家全都闭紧了嘴,那他以后还怎么借着别人的高见在自己父亲面前邀功?   自以为很能忍辱负重的这位承恩公府小少爷,为了自己以后的好日子考虑,“忍气吞声”的默默听了下去。   一墙之隔的另外一边,李璟已经说到了他想出的第二条路。   他所谓的第二条路,是趁此机会打着大局、大义的旗号,招安某些好忽悠的叛军势力,然后让他们去和其他叛军彼此消耗。   当然,在说完这第二条路之后,李璟也没忘了提一句这个法子的低成功率。   毕竟能够留到现在的叛军首领谁也不是大傻子,不可能大周朝廷想让他们往东他们就听话的绝不往西。   但他觉得,比起那些叛军,定北军和威平侯还是可以尝试招揽的。这也就是他所谓的第三条路了。   他对着长安给那位光明正大听墙角的太后侄儿出主意,“......朝廷完全可以把威平侯的家眷软禁在京城侯府,并以此要挟他不得归入任何一支叛军麾下。甚至如果威平侯足够重视他的那些家眷,朝廷还可以借此要挟他出兵征讨周边叛军。”   虽然李璟一口一个“要挟”,听的那位太后侄儿颇觉刺耳,但他无法否认的是,李璟这番着眼现实、言之有物的话,比他在席间听来的任何一句空泛言论都要更胜一筹。   致力讨好亲爹近二十年的这位小少爷,很清楚他爹要的正是这样的“对策”,而不是之前他在席间听来的那些“态度”。 第348章 是奖非罚   他兴冲冲的回家交作业,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李璟给利用了。   而他亲爹承恩公,也确实把自己儿子的这番话给听进去了。   在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大发雷霆,要求自己兄长把白家人全都凌迟处死的时候,承恩公劝住了自己妹妹,并为她奉上了解眼下困局的对策。   他的所谓对策,正是李璟给出的第二条路和第三条路的结合版。   李璟觉得招安不现实,承恩公却因为有王氏这个成功的先例在,所以对招安这个法子有着盲目自信。   至于白庆之和定北军,承恩公觉得,他们必须得榨干这个人和这支军队的最后价值,才不枉之前朝廷给了白家那么多荣宠、养了定北军那么多年。   他把自己的全盘计划一点一点告知太后,太后听完,火气消了大半,但却依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简简单单放过白家人。   不能杀掉,不能抓去坐牢,那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总是可以的吧?   她沉着脸思忖片刻,“我会下旨申斥白家那死老婆子教子无方,哥哥你派一队人把白家给我严丝合缝围成铁桶,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作出什么妖!”   承恩公正有此意,他想利用白家人胁迫白庆之,自然不能让他们再继续出入自由。   他点头应下,安抚几句自己妹妹正打算告退离开,就听他那位太后妹妹突发奇想又冷不丁来了一句,“哥哥帮我查查这个月皇室有没有没出息但却辈分高的老不死过生辰,我下旨的时候顺带让那老婆子亲自带着家里人去给对方贺寿。”   皇室子弟也不是所有人都高高在上,那些爵位传了好几代,如今身上只剩下一个辅国中尉或者奉国中尉的虚衔,但家里却养着一大批人、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的宗室子弟反而占了皇室子弟的绝大多数。   若是放在以前,这种人别说是让白老夫人亲自给他们拜寿了,他们连送帖子给白家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大周朝的实际掌权者,看着年轻貌美实则心狠手辣的这位太后娘娘,居然打算直接让传旨太监给白老夫人下了必须带领全家人去给不成气候的宗室子弟拜寿的命令,这是明晃晃的敲打和折辱。   她不知道的是,她想要敲打和折辱的人,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京城了,而那个假冒白老夫人,乖顺异常接了她懿旨的人,其实是一个将会给她带来更多愤怒的人。   ***   傍晚时分,传旨太监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匆匆跑了一趟威平侯府。   懿旨措辞严厉,叶安澜等人跪着听了近半刻钟,那声音尖利的老太监总算停止了对他们耳膜的狠厉折磨。   叶安澜松了口气正要接旨,那传旨太监却又口头通传了一道“太后口谕”。   “口谕”内容很简单,就是让他们某月某日全家出动,去给辅国将军姬佟拜寿。   姬佟这个名字甫一入耳,原本在老太监看来简直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架势的“白老夫人”叶安澜,眼神顿时变得格外凌厉。   她神色有变,老太监反而松了口气。   看她刚才那副样子,老太监一点儿也没感觉到自己是来代表太后降罪白家的。   还是现在这样好,看着就让人心里痛快极了。   因为赶时间,老太监最终就只是阴阳怪气讽刺了白家人几句,然后就留下懿旨,乘坐马车急急忙忙回了皇宫复命。   他一走,叶安澜等人立刻齐刷刷站了起来。   戏演完了,接下来他们就该团团围坐商量正事儿了。   第一时间注意到叶安澜神色有异,并且迅速想清楚了叶安澜为何如此的李璟温声开口,“要不,让其他人代替你去?”   叶安澜一愣,她抬起头,对上李璟满含担忧的清澈眼神,她这才明白对方没头没尾说这么一句是何用意。   她笑着摆了一下手,“不用,我没关系。”   顿了顿她又道:“我只是没想到机会居然会自己送上门,所以一时激动,不小心漏了点儿真实情绪出来。”   知道内情的杨小桃和文六娘暗暗松了口气,一脸迷茫的郑丰收则是左右转着自己的大脑袋,“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文六娘小声提醒他,“姬佟,这个名字你难道不觉得耳熟吗?”   郑丰收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回忆一瞬,“是他啊!”   他左手用力一拍右手,“大姐,那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离开京城了?”   叶安澜点点头,“确实可以准备起来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有三,第一,救人,第二,弄钱,第三,报仇。   救人的目标他们已经达成了,现在就剩弄钱以及帮着叶安澜去报上上一辈的私仇了。   而叶安澜的报仇和劫富济贫对象,恰好正是那位太后娘娘精挑细选出来,准备用来折辱白家人的辅国将军姬佟。   那位太后娘娘原本是想选一个地位极低的宗室子弟,因为这样折辱的效果才能达到最佳,然而让她郁闷的是,这个月内就要过寿的宗室子弟,居然只有辅国将军姬佟一人。   不过转念想到姬佟的人生经历,那位太后娘娘却又立刻高兴起来。   她觉得,比起其他不成气候的纨绔宗室子弟,姬佟这个表面上看着并不十分掉价儿的辅国将军,反而才是更合适用来敲打白家的人。   为什么呢?因为姬佟他就是靠着搞垮同样手握重兵的老平西侯提的爵位!   这位可是个狠人,为了往上爬,他以几乎等同于入赘的低姿态娶了老平西侯的独女,也就是叶安澜名义上的外祖母。   为了取信于老平西侯,他在西北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他对妻子体贴入微,对女儿十分宠爱,就算妻子接连小产,始终未能给他诞下男嗣,他也没有因此收房纳妾。   没人知道他妻子接连小产其实全是拜他所赐,人们只看到了他表演出来的重情重义。   如果不是后来,他的妻子、女儿紧随着老平西侯一起踏上黄泉路,而他却拿着老平西侯留下的偌大家业直接脱贫致富,和外室、庶女一起过起了奢靡富贵的好日子,并且还因为协助皇室收拢西北兵权的功劳,从区区一个奉国中尉一跃成为辅国将军,人们也不会看穿这位的精湛演技。 第349章 各人分工   姬佟的爵位比威平侯白庆之的低,能够起到羞辱白老夫人的效果,同时他又有着这样的过往经历,用来敲打威平侯府的白家人简直再合适也没有了。   太后相信,看到他,白家人肯定就会想到被他坑惨了的平西侯府。想到了平西侯府,难道还能想不到同样手握重兵的他们威平侯府?   明晃晃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她就不信白家人还能继续肆无忌惮的给她添堵。   对自己这番骚操作非常满意的太后娘娘擎等着看戏,却不知她其实是给了想要收拾姬佟的叶安澜等人一个光明正大进入姬佟府邸的机会。   “到时候我会寻机闹出事端,吸引姬佟府上宾客、仆从、护卫的注意力,你们就趁这个机会,把他们家所有值钱又好拿的东西都给我偷渡出来。”   叶安澜拿过负责探查姬佟、姬佟岳家情报的叶氏亲卫早些时候绘制的简易地形图,然后抽出其中一张示意其他人细看。   “这里是姬佟的私库,这里是他那位继室的私库,这里是他们府上的公库,托他们府上宅子小、人口多的福,这三间库房全都挨在一处,十分方便我们把所有细软席卷一空。”   文六娘拿出纸笔,“姑娘,这图我可以描摹一份备用吗?”   叶安澜把图推到她面前,“随便描,多描几份。”   文六娘:......   她估摸着需要这图的人数,一口气描了五张出来。   叶安澜在她干活儿的时候也没闲着,她问李璟借了长安来用,“姬佟两口子的私房钱肯定不会全都存在库房里,长安和小桃,你俩一人负责一处,带几个人去把他们藏在房里的银票、首饰、房契地契、小的摆件也给我全都收拾出来。”   李璟诧异,“房契地契?”   叶安澜点点头,“这玩意儿我们确实用不上,但拿走了却能给他们多少添些堵。”   李璟恍然。确实,这些产业他们虽然不能大喇喇的去接手,但姬佟他们却还是得着急忙慌的跑到官府补办,以免哪天被人钻了空子,讹走家产。   补办要花钱,如果着急办好,那就还得花一笔额外的钱收买经办人员,如此一来,姬佟府上免不了还要继续破财。   想明白之后,李璟不由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没有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叶安澜,在算计仇人的时候居然能够前所未有的思虑周全_(:з」∠)_   叶安澜摸着下颌思忖片刻,“姬佟府上交给小桃、六娘和长安,姬佟那位继室的娘家......”   “我!”郑丰收主动请缨,“大姐,那个坏女人的娘家交给我!”   叶安澜想想那户人家连个护卫都没养,立刻爽快的答应了让郑丰收去莽一波,“行,那我让彭老大陪你一起去。”   姬佟在“立功”之前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宗室子弟,他们家一年到头收入不多,但却一直摆着宗室子弟的架子,撑着皇室贵胄的排场,朝廷给的那点儿银钱大都被他们花在了蓄养仆从、攀比吃穿上。   这样的一个人,他的青梅竹马兼外室,出身和家境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姬佟靠着自卖自身发家之后,他自己的兄弟姐妹,他那位继室的兄弟姐妹,甚至还有一些死赖上来的他们各自的远房亲戚,立刻就都闻着味儿凑了上来。   这些人全都跟饿狼似的,团团围绕在他们两口子身边,坐等着沾光吸血。   而姬佟,他虽然从平西侯府坑回了不少银钱,但却架不住有太多人虎视眈眈等着分一杯羹。   姬佟本来就是个眼中只有利益,自私到了极点的人,他虽然为了洗白名声,一直养着自己同父同母的两个兄弟,也没少拿出银钱应付上门打秋风的远亲、贴补妻子的娘家人以及他自己唯一的亲妹妹,但他对这些人的帮扶,却也就仅仅只是这样了。   他不会像对待他自己似的,让这些靠他活着的人也奴仆成群、锦衣玉食。   因为他的有意控制,他自己的兄弟姐妹,反而只是在有限的范围内改善了自己的生活品质。   不像他那位继室的娘家人,因为先是从他这里死皮赖脸拿了一笔,然后又从他那位继室手里连哭带闹讹了一笔,所以这家人一下子就从之前有名的穷家破落户,摇身一变成了个中等富户。   家财虽然不能算多,但和以前穷的就差当裤子的窘境相比,这些人显然也从平西侯府的那件事里得了不少好处。   这也是叶安澜把这一家子当成洗劫目标之一的原因所在。   “对了,这是我这段时间新配的药,你们拿两瓶去用。”叶安澜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两只小瓷瓶递给郑丰收,“无色无味,入水即溶,入口即倒,保管好用。”   郑丰收已经习惯了叶安澜这动不动就给敌人下药的战斗风格,他见怪不怪的收起小药瓶,“那我少带点人,多出来的那部分人,大姐你让他们跟着你呗。”   叶安澜摆摆手,“不用,姬佟家里的护卫都是花架子,对咱们的人来说跟木偶也差不离了,没啥杀伤力。”   说着她转头看向李璟,“还是阿璟你多带些人吧,你们要对上的可是禁卫军。”   李璟笑着微微摇头,“我只是有可能对上禁卫军,又不是一定会对上禁卫军。再说现在的禁卫军也不是大周的第一精锐了,我带五百人尽够用了。”   虽然他说的全都在理,但叶安澜最终还是多给李璟派了一百个人。   毕竟长安被她借走了,叶安澜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他们这些战斗狂人都不在的时候,李璟这个没有练过内家功夫的贵公子会遭遇什么始料未及的变故。   李璟拒绝无果,于是遂一脸无奈地接受了叶安澜的这番好意。   之后,几人又商讨了一些诸如怎么从姬佟府上、姬佟岳家往外运送财物,怎么把财物顺利运出京城,东西出城之后他们这群人要在哪里会合,会合之后他们第一站先往哪走之类的细节问题。   等到把所有环节全都商讨一遍,又顺带给出了第二、第三套预备方案,众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各自去忙属于自己的那一摊。 第350章 “全家”出动   紧锣密鼓的筹备工作结束之后,叶安澜他们在文六娘的巧手改扮之下,重新变换身份,各自去往自己即将登场的那个舞台。   郑丰收趁着姬佟岳家举家往姬佟家里赴宴,带着人先是给留守的仆从下药,然后大摇大摆赶着马车捎带走了对方家里的所有细软。   叶安澜易容成白老夫人,带着因为太重、太占地方而被白老夫人他们丢在侯府的两只大花瓶,“全家”出动去给姬佟拜寿。   姬佟府上负责收礼的二管家看到这两只除了好看没有其他优点的大花瓶,脸上的表情差点儿没有控制住,他呆滞片刻才努力扯出一抹笑,把威平侯府送来的这份寿礼登记到了礼单上。   “白老夫人”叶安澜带着家里人走出去还不到十步,身后就传来了姬佟府上仆从阴阳怪气的嘲讽声。   他盯着叶安澜等人的背影,故意提高了音量对二管家道:“叔,这花瓶要是拿出去卖,换回的银子能抵掉他们一家五口的饭菜茶水钱吗?”   二管家嘴上说着,“瞎说什么呢你!送礼讲究的就是个心意,贵不贵的不重要。”眼神和表情中流露出来的鄙夷和不屑却显露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排在叶安澜他们身后进门的宾客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微妙。   说来也巧,跟在白家的马车后面进府的,正是叶安澜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韩家兄妹。   韩家兄妹是跟着自己父母过来的,他们和姬佟一家其实没啥来往,之所以主动过来给姬佟贺寿,是因为韩家相中的金龟婿平康王世子姬愉也是宗室子弟。   平康王一脉虽然因为想要避嫌,所以多数时候都老老实实待在王府,努力降低自己这一支的存在感,但他们身为宗室子弟,该出席的场合却也还是得出席。   本来姬佟这个爵位不高、辈分不高、血缘不近,同时还没有实权的宗室子弟过寿,平康王府根本就没打算大张旗鼓派个世子过来,但姬佟一家却先是下帖子,后是亲自上门邀约,一副非要对方上门的架势。   平康王妃很反感他们的这种做法,同时她也从对方的态度里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阴谋气息。   她生怕姬佟这是得了宫里的密令,在想方设法帮着太后一党对付他们,所以就把这事儿原原本本告诉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女。   平康王父子先是让人打探消息,然后又凑到一起秘密商议,如此这般折腾一番,平康王排除了是宫中想要对他们一家下手的这种可能。   但让他们一家比较郁闷的是,他们派出去的人,居然没能调查出姬佟一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个什么药。   敌情不明,平康王夫妻哪里舍得让自己儿子主动送上门,他们原想给平康王世子编个病了的借口,让他老老实实在家窝着。   然而平康王世子却有不同意见,他提醒自己父王和母妃,“我若不去,二妹就得代表王府出席,她一个女孩子,父王和母妃难道放心她自己过去?”   平康王妃咬咬牙,“那我陪你妹妹一起去。”   平康王却否决了自己妻子的这个提议,“哪有你一个长辈去给小辈贺寿的道理。”   是的,从辈分上论,年方三十六、依然还是个大美人的平康王妃,其实是已经五十出头的姬佟的婶婶。   没办法,婶婶辈的王妃只好放弃了自己之前的那个方案,被迫接受了由儿子“深入虎穴”一探究竟的备选方案。   受人之托的姬佟继室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让心腹婆子给韩家人送了口信。   而对他们这一应谋算浑然不知的平康王世子姬愉,他踩着点儿来到姬佟府上,身边带的除了六个小厮,居然还有十个板着脸、人高马大、身手高强的王府侍卫。   姬佟并不知道自己妻子与韩家的暗里交易,他还以为他那位继室厚着脸皮再三登门,真的只是为了请动平康王世子,给他这个寿星壮面子。   看到排场大到不像话的平康王世子进门,姬佟愣了一下才压下心头陡然冒出的那股子怪异感。   他看见姬愉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人出门赴宴怎么还把这么多侍卫都给一起带进来了?正常操作难道不应该是只带一两个或者干脆不带吗?   这时候的姬佟还不知道,已经跟“白老夫人”一家碰上面的他的那位继室夫人,此时比他还要三观炸裂。   为什么呢?   因为假扮白老夫人的叶安澜,她带了一百多个家仆、两百多个护卫来赴宴不说,而且还把家仆当中的所有女子全都带到了女客那边。   八十多个丫鬟仆妇一字排开,挤得姬佟府上的丫鬟仆妇连上菜都找不着进出的路_(:з」∠)_   姬佟的继室夫人深呼吸了好几次,手心都被她用力过度掐住了好几个红痕,她努力压住怒火,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和颜悦色,“老夫人,您这是?”   叶安澜腰板挺直,本色出演白老夫人将门虎女的飒爽英姿,“奉太后娘娘口谕,老婆子携白家所有人来贵府道贺。这不,出门的人一多,需要的下人就也跟着变多了,还请夫人莫要见怪。”   她话音未落,之前还随随便便站着的八十多人,立刻哗啦啦分作五堆,各自站到了假的白老夫人、白夫人、白大姑娘、白二姑娘、白小公子身边。   这么一分派,“白家人”等于是每人身后跟了十六七个下人,这数量毫不夸张的说,已经是其他来赴宴的客人所带下人的五六倍了。   姬佟的继室夫人很生气,她认为白老夫人这就是在故意砸场子,就是在借着这样一个看似幼稚的举动,发泄对太后这道口谕的不满。   可问题是,去别人家赴宴,随身只带三两个下人伺候的“惯例”毕竟只是个惯例,并不是有人明文规定的规矩,“白老夫人”此举虽然给主家造成了麻烦,但姬佟的继室夫人还真不能因此就对着白家人发难。   尤其白家的那位小公子,此时正一脸病容被人抱在怀里,他年纪小,又“病了”,在场不知有多少女眷暗暗对他心生怜惜。 第351章 分头行动   虽然碍于太后的权势地位和白家人的“通敌”嫌疑,众人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开口为白家人鸣不平,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她们背后议论,把矛头对准姬佟和他的继室夫人。   姬佟的继室夫人正是因为深谙此理,所以才不敢在白家人已经得罪了太后的前提下,肆无忌惮的去踩白家人。   她深吸一口气,僵着一脸假笑,努力用相对温柔的口气对假扮白老夫人的叶安澜道:“老夫人客气了,您能来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   说完这句场面话,她话风一转立刻又道:“可您也看到了,这里实在是没地方安置这么多贵府的丫鬟仆妇。若是您不介意,不如......”   她想说,不如我另找一间屋子安置您带来的这些仆妇。   然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假扮白老夫人的叶安澜就抢过话头给她出了个主意,“既如此,夫人不如把我们一家安置到其他地方。府上应该还有空院子吧?您随便找个空院子让我们坐坐就成。”   姬佟的继室夫人一脸震惊。   威平侯府的爵位是世袭罔替的,以白老夫人的地位和辈分,她在这场宴会里毫无疑问能够坐在位置最好的那一桌上。   姬佟的继室夫人因为领会了太后娘娘的意思,所以在安排座次的时候,直接把白老夫人安排在了主桌旁边的另外一桌。   她原本以为,这种不着痕迹却又能让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羞辱,就已经足够白家人坐立难安了,却不料叶安澜假扮的这位白老夫人,居然主动提出了要去其他地方坐着。   正常来讲,会在宴客时被主家另外安排到其他地方去坐的,基本都是那些主家虽然不待见,但却又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让对方参加宴会的客人。   比如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比如已经变成魄力破落户的亲家,比如已经被嫡支分出去单过,且出了名烂泥扶不上墙的庶子,再比如夫家遭了难,只能和丈夫儿女一起死死扒着娘家不放的外嫁女。   总结一下,就是那些既和主家有血缘关系,同时却又完全上不了台面的人。   而现在,“白老夫人”居然主动要求和那些上不了台面、见不得人的家伙享受同一待遇......   她这样,在场诸人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有人觉得以她的性格,她应该是明知白家被太后厌弃,所以才故意做出这种事,好让主家能够名正言顺把她孤立出去。   也有人觉得她是害怕面对以前的老熟人,害怕人家对她冷嘲热讽,也害怕那些原本只能捧着她的人,现在却对她肆无忌惮的落井下石。   甚至还有一小搓人怀疑她是受不了打击失心疯了,不然她们实在无法理解她乌泱泱带这么多仆妇进别人家内宅的奇葩之举。   众人坐在桌边交换眼神甚至窃窃私语,自以为做的隐秘,却不知她们的每一句话,叶安澜都清清楚楚听在耳里。   她没去理会那些女人的猜测和议论,而是开口再次催促姬佟的继室夫人,“还请夫人派个人把我们领过去。”   姬佟的继室夫人一阵无语,但她权衡之后,到底还是把叶安澜他们请去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子自生自灭。   她不知道的是,她以为的叶安澜上赶着找羞辱,其实是她们这群人在为了后续闹事儿做铺垫。   作为明面上的靶子,叶安澜扮演的白老夫人负责吸引火力,应付那些即使她们躲开了,也依然还是要不依不饶找上门踩白家人一脚的家伙。   而那些一关上院门就分头从后墙翻出去了的叶氏女卫,则是潜进丫鬟仆妇们的住处,偷了她们的衣服假扮府中下人。   她们全都练过叶安澜从谢渊手上弄来的内功和轻功,身手比姬佟府上那些只会一些粗浅拳脚功夫的侍卫好了不知多少,就更别提内宅这些连拳脚功夫都没练过的女人们了。   如灵巧的猫儿一般,她们借着府内的树木、假山、亭台、房屋遮掩身形,一趟又一趟的往外运送原本属于平西侯府、现在属于姬佟夫妻的金银细软。   与此同时,前院的长安等人也已经行动起来。   他们先是清空了姬佟的小金库,然后又开始帮着内院的女卫们来回搬运。   女卫们负责把东西搬到后墙外的巷子里,长安他们则是负责把东西搬上马车,徐徐运出巷子。   守后门的婆子原本他们是想直接打晕的,却不料因为人手短缺,姬佟的继室夫人早就让她们锁了后门,去大厨房给厨娘们打杂跑腿儿了。   叶氏亲卫找了一圈儿没有找到人,遂也不再纠结那两个守门的婆子到底去了哪儿。   他们一边努力做事,一边时刻警惕着巷子外面和姬佟府内的风吹草动,以防有什么突发事件。   而另外一边的叶安澜等人,此时却是卯足了劲儿的在制造混乱。   不仅叶安澜把上门找骂、捧高踩低的小人们骂了个狗血淋头、无地自容,吸引了无数女客过来看热闹,甚至就连负责来回搬东西的女卫们,也在给老熟人帮忙的同时顺带制造了另外一波热闹给大家看。   之前也提到过了,姬佟的继室夫人为了韩家许诺的好处,打算把平康王世子姬愉卖给韩家做女婿。   在安置了白家人后,姬佟的继室夫人就在韩夫人的眼神催促下,去安排她此次宴会的另外一件大事了。   她原本是想先安排几个人灌醉姬愉,然后再趁姬愉酒醉,制造他非礼韩大小姐的假象,然而姬愉却出乎她意料的根本就没有喝过哪怕一杯酒。   不管谁敬酒、劝酒,姬愉全部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挡了回去。   他坐在几个侍卫的包围圈里,就那么一脸平淡的喝着茶,根本不给别人对他使坏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谨慎些的人十有八.九会选择放弃计划,可姬佟的继室夫人却因为韩家给的重礼,决定来一次铤而走险。   她深知,平康王府不会再给她第二次这样的机会,如果她这次畏手畏脚错过了算计姬愉的机会,那韩家承诺她的东西,她肯定就再也没有机会弄到手了。   可偏偏,她真的非常需要那件东西。 第352章 帮助姬愉   就像是被饵料迷昏了头的鱼,姬佟的继室夫人左右摇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铤而走险,使唤自家下人对姬愉出手。   她倒是没敢给姬愉吃药,为了避免留下证据,姬佟的继室夫人只让负责添茶的丫鬟打湿了姬愉的衣摆。   姬愉不可能穿着湿衣服继续吃席,而只要姬愉离席,姬佟的继室夫人就能借着身为主家的便利,把他和韩小姐凑做一堆。   她想的挺美好,然而姬愉又不是傻子,在对姬佟一家坚持请他过来的这件事起了疑心的前提下,姬愉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认为,那名侍女打湿他的衣摆,真的只是单纯手滑。   他虽然没有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发作,但却悄悄提高了警惕,谨防自己一不小心踏进别人的圈套里面。   侍女一边道歉一边引他去换衣服,他虽然乖乖跟着去了,但却始终保持着刚才那种被侍卫团团包围的状态。   心怀鬼胎的侍女一直试图支开姬愉的小厮和侍卫,奈何姬愉不管她怎么明示暗示,都是一副“我就乐意让他们团团围着”的架势。   越是靠近姬佟的继室夫人指定的那间屋子,侍女就越是急切、慌乱。   不是她不想表现得没有任何破绽,实在是油盐不进的姬愉,严重打乱了她主子的拙劣算计。   她主动提出服侍姬愉更衣,姬愉却停在屋门口,以眼神示意自己的小厮,让他们先进去查探一遍。   姬愉的小厮动作太快,侍女根本来不及阻拦或者示警,那两个游鱼一样的小厮就呲溜一下,齐齐推门进了屋内。   两人脚步轻的像猫儿,明显都有武功底子,侍女这时候再想把这两个人给揪回来,难度堪比上天揽月。   情急之下,她只能大声咳嗽,给躲在屋里的韩大小姐一点虽不隐晦但却不至于让她和她家主子辨无可辩的提示。   然而让这位侍女失望的是,韩大小姐急于成事的心,让她彻底失了该有的警惕。   侍女提醒她事情不妙的咳嗽声,被她一厢情愿的理解成了“人来了”。   恰在此时,其中一个小厮绕过屏风进了里间。   里间是供人更衣洗漱的,窗子全都拴得牢牢的,屋子里光线昏暗,韩大姑娘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个四肢修长的男子身影。   她原本还想多等一会儿,等到那人脱了衣服她再出去,可侍女的咳嗽声却一声比一声响亮、一次比一次密集。   再加上那人只是在内室走了一遍就打算出去了,并没有在这儿脱衣换衣的打算,韩大姑娘生怕错过机会,于是一着急,索性直接推开柜门朝着那道背影扑了过去。   被她错认的小厮其实早就发现了内室有人,所以韩大姑娘这一扑,根本就没扑到人。   小厮身手敏捷,韩大姑娘却只是个娇生惯养的闺阁女子,小厮嗖的一下闪没影儿了,扑空的韩大姑娘却用她美艳的脸重重砸了一下地上的砖。   等到她呲牙咧嘴的站直身体,姬愉都已经在侍卫的护送下转过了身。   他目光如有实质,盯得那名侍女忍不住身体直打颤,可她却硬挺着一句话也不肯说,就怕万一带累了主家,主家会拿她的家人出气。   韩大姑娘比那名侍女胆子大,在看清眼前情形之后,她立刻意识到,他们的计划已经出了纰漏,姬愉已经看穿了他们搞的这出小把戏。   她用力咬了一下唇,然后张嘴就开始喊“非礼啊——”   姬愉万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这么厚脸皮,他连碰都没有碰到她,她居然也能红口白牙诬赖他。   他不知道的是,韩大姑娘其实也不想这样,但比起丢脸,比起被姬愉讨厌一时,她更受不了自己彻底失去嫁入王府的机会。   韩大姑娘天真的认为,姬愉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不够好,只是因为姬愉与她男女有别又圈子不同,所以姬愉根本没那个机会接触她、了解她。   她觉得凭她的才名和美貌,只要她能嫁给姬愉,能跟姬愉朝夕相处,姬愉就一定会被她打动,并且也一定会原谅她“惊慌之下的一时口误”。   是的,在喊出“非礼啊——”的那个瞬间,确实有点儿小聪明的韩大姑娘就已经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屋内昏暗,她慌乱之下认错了人,这不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吗?她又不是故意诬赖姬愉的。   再说了,她又没有指名道姓的说是姬愉非礼她,别人擅自误会了,总不能也说是她的错处吧?   已经想好了等把人喊来就再不开口,先是大哭再是装晕的韩大姑娘,心中的慌乱彻底消失不见,转而浮现出了一股子志在必得的笃定。   叶氏亲卫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身后背着个大包袱,手里拎着两个小箱子的那名女卫认出了姬愉那张脸,心念电转间,她果断放下箱子,朝着韩大姑娘冲了过去。   韩大姑娘正准备喊第二声,然而她刚张开嘴,那名女卫就已经鬼魅似的出现在了她身侧。   女卫抬手一敲韩大姑娘的脖子,韩大姑娘立刻软绵绵倒了下去。   “姬公子。”女卫假装没有看见姬愉等人瞪圆的眼、满是震惊的脸,她把大包袱也拿下来放在地上的两个小箱子旁边,“又见面了,不知您还记得我吗?”   女卫没有易容,但姬愉对她这张大众脸还真没有太多印象,无奈之下,女卫只能提了一下之前她们家姑娘给姬愉弟弟做饭以及诊脉开方的事儿。   她只说了一句“我家姑娘给贵府小公子做过饭、诊过脉”,姬愉就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   没办法,能让他弟弟大有好转的大夫,他们全家全部都是第一次见。面对神医的下属,姬愉非常自觉的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态度。   他原本想细问一下神医行踪,然而话到嘴边,他却后知后觉回想起了这女卫刚刚随身携带的大包袱和小箱子。   虽然他不知道事情是不是像他猜测的那样,但他却识趣儿的没有在这个时候和对方多说什么。   他问那名女卫,“可有需要在下帮忙的?”   女卫眉梢一挑,“这也是我想问姬公子的。” 第353章 以牙还牙   女卫指着倒在地上的韩大姑娘,“她刚才的那一嗓子已经有人听到了,很快就会有人闻声找过来了。”   姬佟继室给姬愉安排的小房间距离宴客的地方不远不近,她当初的考量是,距离男宾席太近的话,韩大姑娘很容易被人质疑她一个姑娘家为什么往男客这边凑,太远了的话,姬愉又很容易心生怀疑。   这种距离女宾席和男宾席一样远近的地方就很合适了,谁出现在这儿都不奇怪,万一出了事儿还能立刻就有大批吃瓜群众赶过来。   姬愉被女卫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大麻烦倒在这里,他眉头微蹙,吩咐侍卫把韩大姑娘随便扔到哪里,由着她自生自灭。   那名女卫提醒他,“我劝公子不要这么做,不然等她恢复意识,她十有八.九还会攀咬你。”   如果只是韩大姑娘一个人攀咬姬愉,姬愉或许还能全身而退,但姬佟的继室夫人明显在这里面掺了一脚,她派来的这个丫鬟,到了紧要关头肯定会颠倒黑白,帮着自家主子达成目的。   届时姬佟的继室夫人只需假惺惺上门道个歉,然后把丫鬟推出去任凭姬愉一家处置,她自己自然就能全身而退。   甚至为了不被别人指责他们杀人灭口,姬愉一家都不能杀死那个做假证的丫鬟,这才真是憋屈他妈给憋屈开门,憋屈到家了呢。   姬愉不是个傻的,女卫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把后续因果都想明白了。   他看一眼高来高去,明显身手极好的女卫,“请姑娘帮在下一个忙。”   女卫一脸的跃跃欲试,“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姬愉:......   他沉默一瞬才道:“既然那女人这么热衷给人做媒,那我们就帮她一次好了。正好她还有个嫡孙没成亲,既然她觉得这女人好,那我们就成全她,让这女人给她做孙媳妇吧。”   姬愉话音未落,之前一直垂着脑袋装背景板的那名侍女顿时大惊失色。   姬愉所谓的,姬佟继室的嫡孙,是姬佟两口子的嫡次孙,他从一出生就有一只脚是跛的,一直因此被别人明里暗里嚼舌根,说都是姬佟坏事做多了,报应到了儿孙身上。   姬佟两口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戳中了心病,对他们的这个孙子一直不待见。   孩子的爹娘为了讨好姬佟两口子,从他们手里抠钱花,对这孩子也一向都是持冷落态度。   长辈这个样子,同辈的兄弟姐妹和伺候这孩子的下人上行下效,对这孩子也是嫌弃多过怜惜。   时日一久,这孩子的性子就也彻底长歪了。   他阴鸷又暴戾,经常拿伺候的下人出气,是府里下人最不乐意扯上关系的主子。   如是姬愉他们真把韩大姑娘推给他,他自己估计是相当乐意的,可韩家人却明摆着会因此恨毒了姬佟两口子。   事情的后续发展也正如侍女所料。   女卫先是用最快的速度带回了瘸腿的姬佟嫡次孙,然后又赶在有人到来之前把被她打晕的姬佟嫡次孙弄醒,让他和韩大姑娘一起躺在内室的矮榻上。   做完这一切,女卫迅速出了房间,去跟帮她拿着箱子以及包袱的姬愉等人会合。   姬愉已经找好了看戏的最佳位置,此时正坐在凉亭一脸惬意的饮茶。   在他身后,试图坑他进屋的侍女被姬愉的侍卫押着,唔唔唔唔的不停挣扎。   姬愉在女卫出现之后,终于舍得施舍给对方一个眼神了,他朝自己的侍卫一摆手,“等那边乱起来,你们记得找个时间把她送出去关好。”   他的这些侍卫虽然比不过叶安澜的亲卫们,做不到高来高去迅捷无比,一点儿都不引人注意,但要趁乱转移一两个人出去却还是没有问题的。   女卫闻言,好心给姬愉的侍卫们指了条道儿——为了劫富济贫,他们叶氏亲卫早就把姬佟的府邸给摸熟了,怎么走遇到人的概率最小,再没有谁是比他们还有清楚的了。   做完这一切,女卫这才跟姬愉告辞,继续愉快地来回搬运去了。   与此同时,姬佟的那位嫡次孙果然没有放过眼前现成的媳妇儿人选,他在醒过来后,就立刻认出了韩大姑娘那张非常出名的脸。   虽然他不知道韩大姑娘是怎么出现在他身边的,又是怎么昏迷不醒的,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姬佟的这位嫡次孙把握这次难得的机会。   要知道他们家虽然比韩家有地位、有财富,但他们家的名声却早就已经烂透了。   他祖父姬佟在外人看来就是个忘恩负义、吃岳家人血馒头的狗东西,他祖母和亲姑姑因为做了多年外室一直被京城有头有脸的女眷,尤其是那些给人做正妻的女眷,视作自甘下贱的典型代表。   和他们在地位、财富方面彼此相当的人家,或许会因为某些原因跟他们一家维持泛泛之交,但却不会有人愿意和他们家成为诸如“亲家”这样的紧密关系。   原因也很简单。   虽然这些人也不见得就都高风亮节,是什么人人称颂的道德楷模,但他们却依然会对姬佟一家格外反感。   男人们不愿意和姬佟一家联姻,是因为他们对姬佟的狠辣格外忌惮,他们怕自己会一时不慎,被姬佟逮着机会直接拆吃入腹,然后害得自己一家老小也和平西侯府那样不得善终、死的憋屈。   对儿女婚事有话语权的当家主母们则是单纯不想与触犯了她们根本利益的外室为伍,她们看不上姬佟那位由外室转继室的继室夫人,并且坚定地认为这女人肯定生不出什么好东西。   想要嫁女的害怕自己闺女会步上平西侯女儿、外孙女的后尘,想要娶媳妇的则害怕自己儿子娶个继承了狠毒与下.贱血统的搅家精回来。   这种情况下,姬佟的儿女、孙辈实在很难找到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再加上姬佟两口子的这位嫡次孙还是个瘸子,是姬佟两口子做多了亏心事,老天都看不过眼的证据。   家风受人诟病,他自己本人又是个不学无术、性情乖戾、备受家人冷待的瘸子,他能娶到什么像样的媳妇儿? 第354章 都不干净   对自己处境心知肚明的姬佟嫡次孙,在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的人推开房门之前,果断撕破了韩大姑娘的衣襟。   试探着推开房门、绕进内室的两个纨绔公子哥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滚在一起的两个人。   女人因为被挡住了大半身体和头脸,所以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家的谁,打开门的两个人,只能看见趴在她身上,正对着她脸胡作非为的男人,男人却是在听到动静的瞬间,装作惊慌扭过了脸。   再然后,还没等两个纨绔公子哥儿喊出男人的名字,被男人压着的女人就也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看到趴在她身上的陌生男人,韩大姑娘尖叫一声就要把人推开。   姬佟的嫡次孙早有防备,他伸手抱住韩大姑娘,不让进屋的两个人看见她露在外面的大片肌肤。   那两人虽然非常遗憾没能看清韩大姑娘脸以外的其他地方,但他们身后毕竟还跟着男男女女一大群看客,他们再纨绔,也不敢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耍无赖给家里丢人。   两人挤出一副十分震惊的表情,你推我搡的用看似着急、实则拖沓的步伐朝着外面走。   在他们身后,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则是看到的比他们还要少。   众人见他们往外走,表现也因为性格和心态截然不同。   有人自觉地也跟着往外走,另外的一些人却因为听到了尖叫声,反而朝着里面踏进两步。   尤其是最爱打听八卦传闲话的两个女人,她们非常有默契的,一边脚下大步流星地往屏风后面走,一边装出一副非常着急、非常担心的表情,说着“怎么了这是?”“别是有人出什么事儿了吧?”   她们是从与两个纨绔子弟相反的方向进的内室,看到的是韩大姑娘和姬佟嫡次孙的脚。   韩大姑娘被束缚住了上半身,此时正用双脚死命踢腾,压在她身上的姬佟嫡次孙的那条瘸腿因为角度和长度的关系,一眼就被两个女人认出来了。   其中一个哎呦一声,“这不是姬夫人的嫡次孙嘛!”   另外一个则是指着韩大姑娘的裙子一声惊呼,“这、这是韩大姑娘!”   韩大姑娘今天穿了一条非常漂亮的留仙裙,这条裙子之前为她赚足了别人羡慕、嫉妒的眼神,现在却成了别人辨认她的一个佐证。   “居然是韩大姑娘和姬荪滕?”   “什么?我没听错吧?”   “他们两个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   两个女人的话音刚落,外间的其他人就纷纷议论起来,而且除了虽然想看热闹但却不想沾上麻烦事儿的极少数人,剩下的绝大多数吃瓜群众,全都跟一下子涨了几十岁似的,个个那往外走的小步伐都慢的跟个八十岁的老太太似的。   一直到姬佟的继室夫人铁青着脸赶过来,屋子里的这群闲人,那步子都还没有迈出门槛儿呢。   最后还是姬佟继室夫人带来的丫鬟婆子,客气却又不失坚决的把这些人全都请走了。   然后,这事儿就到了最关键的两家互撕阶段。   看热闹的姬愉坠着大部队的尾巴尖儿回了男宾席,然后又跟在听说了这桩事儿,但却不想留下看热闹的部分客人身后,施施然出了姬佟的府邸。   与此同时,叶安澜扮演的白老夫人也结束了她与一群战五渣内宅女眷之间的口舌交锋。   在收到自己下属的手势示意之后,她撂下一句“老娘不屑跟你们这群捧高踩低的小人同处一室”,然后就带着她那一百多名随从,浩浩荡荡且又气势汹汹的出了姬佟的府邸。   姬佟一家此时正忙着处置韩大姑娘和姬佟嫡次孙的那件事儿。   因为原本打算用来攀高枝儿的女儿被姬佟嫡次孙这种完全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给毁了名声,韩家人显然恨不能直接就把姬佟一家给生吞活剥了。   姬佟不知道自己妻子和韩家人的私下交易,对上韩家人时姿态放得很低,可姬佟的妻子却不甘心自己提心吊胆一场,得到的却是一个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下场。   她支不走姬佟,于是只能言语暗示韩夫人,示意她不要太过分。   然而韩夫人因为多年念想一朝破灭,此时正处在别人不点火,她自己都能原地爆炸的狂躁阶段,姬佟的继室夫人赶在这个时候撩拨她,她直接就炸了伸爪子的元凶一个粉身碎骨。   两个女人当着姬佟的面互揭老底儿,姬佟这才知道,原来他的这位继室夫人,居然胆子大到明目张胆算计姬愉。   他黑着脸听完,然后态度强硬的打发走了韩家人。   姬佟给了韩家人两个选项,一是他们把韩大姑娘嫁给姬佟的嫡次孙,姬佟给韩家一大笔聘礼,二是他们把韩大姑娘嫁给别人,姬佟私下给韩家一笔财物作为补偿。   韩家人一开始对这两个方案都不满意,因为姬佟愿意给出的补偿,距离他们想要的荣华富贵实在有着很大差距。   但姬佟对他们却不像最开始时那样客气了,他“好心”提醒了一下韩家人他们的“共犯”身份,让他们琢磨一下以后要怎么应对来自姬愉一家的怒火和报复。   韩家人一听顿时哑了火。   算计之前,他们想的全部都是成功之后要如何伏低做小,软化姬愉一家的态度,至于算计失败,他们拒绝去想这种可能。   现在事情摆到眼前,韩家人对如何应对姬愉一家的怒火和报复简直可以说是毫无对策。   想到姬佟一家好歹也是宗室子弟,韩家人最终到底还是软了口气。   他们想的是,若是他们找不出其他路子,那他们保不齐还要回头再来求助姬佟这个出了名的狠人。   软了态度的韩家人带着一脸崩溃的韩大姑娘离开了,姬佟则是二话不说,直接揍了一顿他的那位继室夫人。   第一次,姬佟懊悔起了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他觉得他就不该念着旧情,把这个愚蠢到了极点的女人娶作继室。   姬佟在气头上,说话自然是哪句狠就挑着哪句说。   然而他的继室夫人却因为他脱口而出的那句“当初我就不该把你娶进门”,直接绷断了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第355章 家底没了   姬佟自我感觉良好,娶了曾经的外室就自诩是个念旧情、重承诺的好男人,却不知他的那位继室夫人,这些年眼看着他左拥右抱,庶子庶女一个接一个的生,心里其实早就对他有了无数怨言。   她娘家指望不上,儿子也没什么出息,自然不敢跟姬佟正面叫板,于是就只能一边在心里既怨又恨,一边在面上做出一副深情大度、小鸟依人的贴心可人儿做派。   姬佟把心思几乎全都放在了更加年轻貌美的妾室身上,对于他这位继室夫人崎岖复杂的心路历程,他根本没有任何兴趣深究。   女人嘛,反正也翻不出大风浪,只要她脑子够清醒,别做糊涂事,姬佟不介意她心里对自己左拥右抱有看法。   不仅不介意,姬佟甚至还挺享受女人们一边为他争风吃醋,一边还要假装大度。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日复一日的忽略和伤害里,他的这位继室夫人渐渐变得患得患失。   她开始害怕,害怕姬佟会因为庶子更成气候生出别的心思,害怕自己和自己的儿女最终也会落得一个和姬佟原配发妻、已死嫡女一样的下场。   这份担忧被她深深埋在心里,但却几乎每一天都在疯狂啃噬她仅存的一点理智。   而今,姬佟说出了她无数次在噩梦中听到的那句话,不祥的预感直接照进现实,姬佟的继室夫人顿时彻底失了理智。   她捂着被姬佟打肿的脸,嗷的一声直接就朝姬佟冲了过去。   姬佟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她一个用力撞得向后仰倒,后脑更是直接磕在了结实又尖锐的实木桌角上。   他咚的一下沿着桌子腿滑落到地面,然后就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动静。   正准备厮打姬佟并顺带控诉他无情无义、冷血凉薄的姬佟继室直接傻眼了,她抖着手凑过去探了一下姬佟的鼻息,发现人还有气,她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眸光一厉,打起了别的主意。   这些叶安澜暂时一无所知,她把脸上的易容一去,带着自己的一众下属,从京城北门大摇大摆出了京城。   之前运出京城的那些东西,有的走了北门,也有的走了东门,不过在城外五十里处,他们约好的会合地点,叶安澜准时见到了所有跟她一天出城的她的小伙伴们。   负责接应所有人的李璟是和叶安澜、长安等人一起出的城,至此,他们来京城要做的所有事情总算全都圆满结束。   众人清点过人数,确保没有任何一人被遗漏,立刻快马加鞭朝着北境疾驰而去。   而京城中的姬佟一家以及姬佟岳家,他们眼下都还暂时没有发现自家血槽已空。   发起狠来的姬佟继室弄死了自己“鹣鲽情深数十年”的丈夫,然后又仗着娘家人都在姬佟府邸,迅速把黑锅甩给了姬佟的一个妾室。   然而姬佟的那个妾室也不是善茬儿,对姬佟嫡子威胁最大的两个庶子,其中一个就是姬佟的那个妾室教出来的。   两个女人互相指认对方才是杀人凶手,姬府一时间变得比菜市场还要嘈杂、热闹。   姬佟的继室有娘家人撑腰,姬佟的那个妾室却也有与她天然立场相同的其他妾室给她做暂时盟友。   这些人想的很清楚,这场争执如果姬佟的继室赢了,那她们这些平素没少和对方争宠的小妖精,对方肯定也会一一报复。   反之,如果这场争执是姬佟的继室输了、妾室赢了,那她们不仅不用再担心自己会被秋后算账,而且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要挟姬佟的嫡子给她们多分家产。   姬佟的这些妾室并不是全都有儿子,甚至都不是全都有孩子,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她们捏住了姬佟继室的把柄,姬佟的嫡子为了自己和自己儿孙的名声,就必须用钱财封她们的口。   如此一来,有儿子的可以帮儿子争家产,有女儿未出嫁的可以为女儿争嫁妆,女儿嫁了或者干脆还没生养的,也可以为自己争一笔傍身钱。   总之她们谁都不会吃亏就是了。   这些女人盘算的好,然而当她们奇招百出,总算艰难地打赢了这场口水仗,她们却惊恐地发现,姬佟府里的三座库房,居然全都被人搬得只剩了一些笨重物什。   掺和进来也想分一杯羹的姬佟的亲兄弟,还有姬佟的嫡子庶子们,大家也都和好不容易取得了胜利的女人们一样,脸上只剩下了难以置信和惊慌恐惧这两种表情。   这三座库房存的可是他们府里的所有家底儿,现在居然全没了......   姬佟的嫡长子按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吩咐随从,“快!扶我去老爷的院子!”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顿时也反应过来了。   府里藏的东西不见了一大半,现在他们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就只有一直被姬佟亲自收着的房契地契了。   要是那些也没了.......   刚一想到这种可能,在场诸人的心脏顿时又是一阵令人喘不过气的疯狂跳动。   他们一边用前所未有的虔诚态度默默祈祷,一边你扶我、我扯你的直奔姬佟生前的专属院落。   姬佟是个连自己枕边人和亲儿子也信不过的人,所以他的妻妾、儿女,谁也不知道姬佟到底把东西收在哪儿了。   他们进到姬佟的院子里,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搜东西,而是先彼此攀扯、揭短一通,然后才乱哄哄的选出几个代表,由这几个代表互相监督着一起去搜姬佟的书房以及卧室。   这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之前的这番互相扯皮纯属是媚眼儿抛给了瞎子看。   比他们更擅长“抄家”的叶氏亲卫,早就已经把姬佟和他那位继室夫人的私财也给搜刮干净了,这群人现在就算把屋子刨地三尺,姬佟的房间里也绝不会再蹦出任何一样他们想要的东西。   而他们不想要的,叶安澜倒是让人大大方方留了一件给他们。   是什么呢?   是一封叶安澜故意留下的信。   信上一共只有两行字,一行是,“不义之财,你可取我亦可取”,另外一行则是,“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第356章 陈年旧怨   负责搜查姬佟遗物的姬家人:(╯‵□′)╯︵┻━┻   死了的姬佟意不意外、惊不惊喜他们不知道,但看到这封信的他们却无一例外的,全部都被叶安澜气了个七窍生烟。   “叶氏安澜奉上?这人是......”捏着信封的姬佟长子话说到一半,这个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的名字就被他从记忆深处拖了出来,因为震惊,他双眼圆瞪、嘴巴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在上吊途中体验窒息是个什么感觉。   “你知道这人是谁?”没什么见识的一群女人顿时把姬佟的嫡长子围了起来,她们用满是愤怒的目光瞪着姬佟的嫡长子,一副他要是不把这人招出来,她们就拿他顶缸的架势。   姬佟的嫡长子失魂落魄的往后一坐,他这时候满心都是后怕以及恐惧,他爹的那些小妾,他都已经懒得再去理会了。   一群胸大无脑的蠢女人!   他问自己还算有点儿见识的叔叔和弟弟们,“叶安澜你们不知道是谁?”   他直接把这个名字叫出来,在场的男人们顿时先后想到了之前在京中广为流传的那个谣言。   “你、你是说......”姬佟的二弟抖着手,指着那张被他们随意丢在桌上的信纸,“这、这是那个,给白庆之送粮草武器的叶氏之主留下来的?”   姬佟的嫡长子瘫在椅子上,一副躺平任宰的架势,“拿了东西还留一封信故意气人,叫这个名字又敢做这种事的,除了她还会有别人吗?”   姬佟的二弟被他这么一问,顿时连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抱不住了,他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她、她怎么会找上咱们家?咱们家也没得罪过她啊!”   他此言一出,姬佟的嫡长子冷不丁想起了自己姐姐姐夫的死,以及他们一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剽悍异常的疯女人。   叶安澜的亲生父亲,也就是他的亲姐夫,是直接死在了他们与叶安澜的那场混战里,而叶安澜的继母兼姨母,也就是姬佟嫡长子的亲姐姐,则是死在了千辛万苦赶往京城的路上。   他们是在回京途中与叶安澜狭路相逢的,一番激烈的战斗之后,叶安澜放过了手上没有沾过她亲娘鲜血的姬佟嫡长子的亲姐姐。   当然,这个放过也是有条件的。   在放人之前,叶安澜让姬佟嫡长子的亲姐姐做了个选择题,选她和她的一双儿女谁活谁死。   那个女人不顾儿女的哀求选了自己活,于是叶安澜就依然把她放走了。   可在那之后,叶安澜不仅没有杀掉她的一双儿女,反而还让他们带了自己的随身之物以及他们最信任的仆人走。   他们有钱、有仆从,姬佟嫡长子的亲姐姐自然也想跟着他们一道走,但她之前为了自己舍弃儿女的行为,却在她和她的一双儿女之间划出了一道难以填补的鸿沟。   虽然为了能被外祖一家庇护,姬佟的外孙外孙女勉强接纳了自己这个自私自利的娘,但他们彼此之间却再无信任和温情可言。   再加上途中还有乱兵和流民虎视眈眈,互相猜忌的这母子三人,最终到底还是没能平安抵达京城。   先是做女儿的先下手为强,把亲娘推进了饿疯的流民堆里,自己则跟着哥哥和仆从落荒而逃。   然后是哥哥在身无分文、仆人也都死的死走的走时,用自己的亲妹妹换了一些干粮,结果还没等他把干粮吃进嘴,得知自己被卖掉的他妹妹就冷不丁扑过去,用偷藏起来的簪子扎穿了自己亲哥的喉咙。   杀了自己哥哥的小姑娘最终也没能讨到好,那些跟她哥哥买她的人,即使亲眼看到她杀了自己的哥哥,他们也还是不顾她的挣扎厮打,硬是把她带了回去。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她杀了她哥哥之后,那些人干脆连作为“聘礼”的干粮都一并带了回去。等于是他们什么也没有付出,就白给自家的傻儿子捡了个漂亮媳妇。   有此意外之喜,这家人倒是挺开心的,而且他们也不怕这姑娘会暴起伤人。   在他们看来,就这姑娘那小胳膊小腿的,她也就能趁着她哥没防备,冷不丁上去给他一簪子了。   要是被扎的人换成是他们这种做惯活计、手上多少都有一把子力气的人,这姑娘绝对会行凶失败。   事实也确实正如他们所想,那姑娘在被他们带走之后,每一次的反抗都会被他们强势镇压。   然而就在这家人掉以轻心,以为他们已经彻底打服了这姑娘的时候,这姑娘却冷不丁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她在做饭的时候偷偷把当地人避如蛇蝎的一种毒草混进了野菜团子,直接要了那一家三口的命。   看到那三人抽搐着倒在地上,她正打算收拾了细软和粮食直接跑路,她那位傻丈夫的大伯却好巧不巧的登门了。   再然后,这姑娘就被那三人的亲人、族人直接勒死了。   这些都是姬佟的继室夫人托了无数人情、花了大笔银钱打听出来的,姬佟的嫡长子还因此被自己娘亲好一顿千叮万嘱。   最开始,他也确实很是因此提心吊胆了一阵子,可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他却渐渐把叶安澜这个名字给埋到了记忆底层。   如果不是今天看到这封信,姬佟的嫡长子甚至很可能再过两年就会把叶安澜这个名字给彻底遗忘掉。   他脸色灰败,满心都是“完了,她来了”。   姬佟嫡长子的表情让他两个叔叔起了疑心,他二叔揪着自己侄子的衣摆,“你这是怎么了?不会你们真的有谁得罪过这个女人吧?”   “她其实不应该姓叶。”姬佟的嫡长子声音嘶哑,他直愣愣的盯着自己二叔,“她生母是平西侯的外孙女,外祖母是平西侯唯一的女儿。”   他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有一半以上脸色大变。   他们大多没有亲身经历过姬佟发绝户财、吃人血馒头的那段特殊时期,但这京中却从来就没少过对姬佟这种行为的唾弃和鄙夷。   那些十岁往上,已经开始在外走动的男丁们,更是基本都被同龄人背后议论过家中的这段黑历史,有些头铁的,甚至还会当面嘲讽他们家风不正、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的。   托这些人“好心”爆料的福,姬佟的儿孙们几乎人人都听说过自家的这段往事,也因此,他们全部都对“平西侯”这三个字有着刻骨铭心的深刻印象。 第357章 到时候了   姬佟的嫡长孙把叶安澜的身份说穿后,姬佟的兄弟、妾室、子孙,心中顿时全都生出了一种即将大难临头的危机感。   他们不知道叶安澜早就已经带着自己的一众下属,和李璟他们一起朝着北境而去,还以为叶安澜依然埋伏在京中某处,就等着慢慢折磨他们,为外祖母和亲娘报仇。   这个认知让他们连丢失的巨额财富都顾不上了,一群人也不再聚在姬佟的院子里,而是各自回去,和自己信任的人商量对策了。   而他们商量的结果,就是第一时间和姬佟两口子撇清关系。   姬佟的兄弟、妾室、庶子一边逼着姬佟的嫡长子赶紧去补房契地契,一边琢磨着等他把房契地契都补回来,他们就立刻和嫡支的这群祸头子划清界限、分道扬镳。   然而姬佟的继室和嫡长子也不是傻子,姬佟的继室在害怕的情绪消退之后,立刻就变得破罐子破摔起来。   她顶住了来自小叔子、姬佟妾室和庶子的压力,就是不让自己儿子第一时间去衙门补办房契地契。   她想的是,反正她和她亲生的儿女是跑不了了,叶安澜如果要报复,肯定第一个就会报复他们,那他们还巴巴的补办房契地契干什么?方便这群能够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的混账东西瓜分他们的东西吗?   这时候的姬佟继室还不知道,她这么一拖,那些她家原本可以通过补办房契地契拿回来的东西,以后就再也那不回来了。   为什么呢?   因为姬愉一家出手了。   姬愉好歹也是郡王世子,姬佟的继室夫人那么算计他,他当然不会憋憋屈屈的就那么轻轻放下。   正好他又知道叶安澜的女卫把姬佟手里的房契地契也给偷走了,索性他就趁着姬佟的家人彼此扯皮,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些宅子、铺子、庄子全都转到了某位被他捏造出来的大商人名下。   当然,这些叶安澜都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如今的她,正忙着一路走,一路变卖那些华而不实但很值钱的玩意儿。   这些东西卖掉了,她就可以给北境买粮食了。   之所以这么麻烦,是因为她突然想到,北境如今正处于有钱也没地方买粮食的尴尬时期,定北军给流民们发工钱,肯定不如直接发粮食更吸引他们。   而定北军现在正忙于抵御胡人,之后胡人退走,他们又要马不停蹄的组织人手修筑关隘,根本就腾不出手往其他地方一点一点买粮。   不像他们,身上背着现成儿的商贾身份,完全可以从京城一路买到北境。既能买的多,又能尽可能的悄无声息,不引人怀疑,多好。   这么想着,她和李璟就也这么做了,两人虽然相处的时间远没有分别的时间多,但做起事来却默契十足,配合的就跟多年的老搭档似的。   虽有波折但却每次都被他们有惊无险解决的这段旅程,在叶安澜看来好像只是一个眨眼就已经宣告结束,他们把东西送到定北军在幽州的军营,然后乔装改扮,分批返回谢氏和叶氏。   和李璟分开之后,叶安澜带着杨小桃等人径直回了蒙阴。   之后数月,叶安澜走了一遍她治下各州各县,期间,她一直抱着个厚厚的本子,然后一边和所有她的得力下属进行商谈,一边修修改改的在本子上不断记着什么。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年的七月份,在叶安澜与麾下诸人达成一致意见的同时,谢渊执掌的谢氏也已经一跃成了仅剩的六大反王之一。   当然,“反王”这个名号是别人封给他的,谢渊自己并没有迫不及待地自立为王。   他始终牢牢记着叶安澜的那个“苟”字,为了苟到大结局,谢渊表示,他当将军上瘾了,短时间内是不会给自己换称呼的。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重新开启养精蓄锐、苟起来装怂的惑敌模式之后,叶安澜突然就给了他一个堪称惊吓的巨大惊喜。   她先是写了封信给谢渊,让他带人来一趟自己的地盘,然后又在谢渊一脸困惑问他找自己干嘛的时候,递了一个重新誊抄、梳理过内容的本子给谢渊。   本子非常的厚,记录的内容无一不是叶氏的核心情报。   谢渊只翻开瞥了一眼,就立刻把这本烫手的厚册子重新给合起来了。   他既忐忑又激动的试探着问了叶安澜一句,“你这是?”   叶安澜冲他微一颔首,“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她语气平平淡淡,就好像她给出的只是一筐大白菜,谢渊却因为她的一点头、一肯定,激动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叶安澜示意他冷静一下,“你先别激动,我的人我没有直接转给你。”   她示意谢渊看她做的手工  “公库里的所有东西我都给让人写在册子上了,再有就是我拿到的所有矿藏、开设的所有盐场。”   “我留下的就只有酒楼茶楼这些并不能赚取暴利,也不涉及到盐铁茶马这类敏感物资的产业,我得用他们养烈士家属和残疾的退伍兵。”   “我麾下各州各县,包括蒙山的寨子,我也全都让人做好了交接准备,你随时可以遣人接手。”   “唯二不能直接交给你的,一是我麾下众人,二是我一手筹建的女子学堂。”   谢渊就知道会这样,他苦笑着放下册子,“你明知道我最馋的就是你麾下诸人,我日思夜想,相思成疾,你......。”   叶安澜被他这个说法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瞪着谢渊,“你正经些。”   谢渊耸耸肩,“好吧。那你说说看,我要怎样才能让他们为我效力?”   “只要你能打动他们、说服他们。”叶安澜直视谢渊,“他们入我麾下的第一天,我就跟他们说过了,我不争霸,不称帝,所以他们早就知道会有今天,区别只在于我到底选择了谁。”   当然,她会选谁,其实裴怀玉他们也都心中有数。   她对谢渊道:“无论是我的文官武将,还是我麾下最普通的小吏、兵卒,我都不会强迫他们去为你攻城略地、舍生忘死,但我也不会阻止他们被你收编。” 第358章 投桃报李   谢渊就知道叶安澜会这么说。   他的这个师妹,在某些方面确实与这个时代的主流观念格格不入。   其他的义军首领,包括谢渊自己在内,都把麾下众人视作自己的一部分,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应该以主公的意志为转移,可他的这位师妹,却一向都把自己麾下众人视作拥有独立选择权的单独个体。   再有就是对女子的大力扶持,这也是其他义军首领不会去做的事。   不过谢渊对叶安澜的特立独行并不反感,甚至他还挺认同叶安澜的某些观念。   他对叶安澜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既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而是属于他们自己?”   叶安澜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谢渊一脸苦恼的抬手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所以我要是想用他们,就必须挨家挨户亲自去三顾茅庐?”   叶安澜被他这副“我怀疑你在坑我,并且我有证据”的表情给逗笑了,“也没那么严重,我是想投靠你,不是想用这种办法累死你。”   她对谢渊道:“我麾下将士,我会把他们分批召集起来,跟他们说清其中利弊,然后给你一个怂恿......说服他们加入谢氏的机会。”   谢渊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叶安澜脱口而出的“怂恿”二字,他问叶安澜,“你打算怎么安置那些不想继续从军的人?”   “给他们一笔安家费,然后协助他们自谋生计。无论他们是想做个田舍翁,还是想找一份活计、做点儿小生意,我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们。”   谢渊感觉自己有突发心梗的前兆——退伍的待遇这么好,他这个想要忽悠,咳咳,想要说服别人继续吃军饷的,得给别人开出啥样的待遇才能留住那些他眼馋多时的叶氏精锐?   他憋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有昧着良心劝叶安澜直接撒手不管。   倒不是他久违的良心发现,他只是略微权衡了一下自己开口劝说的话,叶安澜会有多大概率选择同意。   权衡的结果,是他决定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_(:з」∠)_   他正郁闷着,就听叶安澜又道:“至于那些基层小吏,他们十有八.九会留下,毕竟他们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人。”   没有为她出生入死过,叶安澜也不会给他们发啥安家费,更不会费劲巴力给他们找工作、帮他们做生意。   “这么一算的话,你需要亲自去说服、打动的人,也就只剩下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各地父母官和驻军将领了。”   她麾下一共两州二十一县,文官武将加在一起一共也就五六十人,其中还有一半左右是有留任意向的。   这些人谢渊如果愿意用,他们就肯定会无缝衔接的直接从叶氏跳转到谢氏。   至于剩下的小三十人,这些人也不是对谢渊格外排斥,他们只是持观望态度,想要用自己的眼睛,亲眼看看谢渊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像叶安澜认为的那样,是个难得的明君预备人选。   换言之,谢渊只要不是特别拉胯,这些人他也是有很大机会全部争取到自己麾下的。   她把这个情况跟谢渊掰开揉碎说了一遍,说的谢渊立刻意识到,叶安澜其实在给他写信之前,就已经把所有能做的准备工作都给做到家了。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份人情,嘴上也没忘了对叶安澜表达谢意。   叶安澜做了好事也是想要被人认可的,她笑着受了谢渊的感谢,然后又着重提了自己麾下几个情况比较特殊的人。   “怀玉有大才,人品也贵重,我希望你能给他个能够匹配他能力的位置。他之前曾经被自己的族人陷害,这些年我安排的线人已经把证据收集的差不多了,以后他不会再被名声所累。”   裴怀玉的往事确实很难查,但当年害他的主谋、帮凶都还活着,甚至还有偶然瞥见了但当时并没有站出来的胆小仆从。   主谋会放松警惕,会想要徐徐杀人灭口,帮凶会无意间说漏嘴,也会为了自保对当年的主谋倒戈一击。   曾经选择了闭口不言的下人,只要解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他们一样也可以站出来揭发当年真相。   叶安澜派去的线人水磨工夫做了好几年,总算把看似无解的这个栽赃陷害局给抽丝剥茧一点点揭开了。   如今只要裴怀玉大张旗鼓回一次家,用线人们搜集到的证据、掌握住的证人为自己正名,以后他就再也不必躲在幕后,一天到晚的担心自己的坏名声了。   “还有魏祯、苏小禾、杨小梅、惜玉等人,她们或是女将或是女官,我希望你能不因她们的性别以及过往经历对她们有偏见。”   其他人谢渊之前就有印象,唯有那个惜玉,谢渊回忆片刻,“惜玉是你当初救的那个欢场中人?”   叶安澜点点头,“她现在是我这边负责宣传工作的人。”   这姑娘自从成了叶安澜的下属,就一天比一天更加自立自强,她靠着自己的努力,从一个柔柔弱弱的清倌人,渐渐成长成了一个精明能干的职场新女性。   她够努力,也有能力,叶安澜觉得她是可用之人。   “再有就是小桃、六娘和丰收,他们三个已经说了会一直跟在我身边。”   谢渊又是一声长叹,这三个可都是难得的高手,若是放到战场上,这可都是不可多得的猛将。   他委屈巴巴的看着叶安澜,“那你以后会帮我攻城略地吗?”   叶安澜:“......会。”   她还有这么多“拖油瓶”呢,她总得也为他们挣一份功劳,让他们有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的资本。   她把自己的初衷跟谢渊一说,谢渊忽然就觉得,也难怪这些人死心塌地非要跟着叶安澜,这要是换了他被这么对待,他也会一腔热血报知己,不顾一切的来一个誓死追随。   叶安澜可不知道谢渊戏这么多,说完身边人,她又跟谢渊说起了女子学堂,“女子学堂那边我不仅不会半途而废,反而还打算着到你辖下的其他地方再多开几家,到时候你麾下众人若是对我有意见......” 第359章 叶·好人·澜   谢渊闻言,立刻一脸严肃的保证道:“你放心,不管谁有意见,都有我帮你顶在前面!”   谢渊是个开明的人,他只看重“利益”,不介意为了自己领地的繁荣富强去打破所谓“传统”和“规矩”。   他既然已经从叶安澜的成功里看到了女人也是有培养(压榨)价值的,那他就绝不会因为所谓的“传统”和“规矩”,让叶安澜之前的数年努力全都白费。   他对叶安澜道:“钱财上我不会给你任何支持,但态度上我绝对站你这边。你就是把女子学堂开遍九州各处,我也绝不会出言让你收敛。”   叶安澜打蛇随棍上,“那你登顶九五之后,女子是不是就也可以跟男子一样参加科举了?”   “呃,”谢渊思忖片刻才一咬牙同意了,“到时候我专门下一道圣旨,要求礼部负责女子科举一应事宜,并要求后世子孙绝不能取消女子的应试资格。”   叶安澜发自内心的展颜而笑,“相信我,你一定会千古流芳,成为后世人人称颂的千古一帝。”   谢渊被她一句话夸得差点儿美上了天,他看了一眼含笑坐在旁边,但却始终未发一言的李璟,“万事开头难,这事儿到时候我让延宁全程跟进。”   叶安澜也看了一眼含笑静坐的李璟,“得罪人的事儿还是我来,反正我一身是债,也不差再多一件事让他们瞧不顺眼。”   谢渊哈哈大笑,“你猜到了?”   叶安澜摊手,“你麾下起码有六成文官都是出自世家,他们能看得惯我才怪。”   谢渊又是一阵笑,笑完他才和叶安澜解释道:“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没眼色,那些得我重用的,心里都清楚我是怎么想的。”   谢渊是个强势的主公,他白手起家,并没有沾谢氏宗族太多的光,更没有借着联姻笼络任何一个世家大族。   唯一一个曾经有资本辖制他的谢夫人,在娘家人几乎死绝的那场灾难之后,也已经失去了与谢渊唱反调的底气和资本。   谢渊手握精兵强将,身负赫赫战功,武器粮草方面也完全能够自给自足,这种情况下,谢渊坚持要做的事,那些出身世家、不希望泥腿子和女子打破固有阶级分他们蛋糕的文官,还真没那个能耐阻止他。   至于他们歪嘴说的那些,不能给叶氏太大权柄,必须提防叶氏反咬一口什么的,谢渊更是直接当成了耳旁风。   别人磨叨的他不耐烦了,他直接回怼一句,“能者上,庸者下,有何不可?谁有本事,我就用谁。”   至于那些只会像狗子一样守着自己那块蛋糕,生怕别人一旦爬上来就会把他给挤下去、让他无法再为自己和家族谋私利的蠢货,谢渊表示,这种人他就算一时眼瞎让他们身居高位,他们肯定也只会给他添乱,而不会为他做出配得上他们薪俸、地位的应有贡献。   不像叶安澜,为他做了那么多贡献,却迄今为止都没有领过他哪怕一个铜板的薪俸。   好吧,不仅没有领过他给发的薪俸,甚至还反过来贴补了他不少东西养私军_(:з」∠)_   谢渊一边感慨着,心里的小人儿一边尽职尽责摸出小本本,把叶安澜的种种付出全都一笔一划记了上去。   他正给“功臣”写账本,就听叶安澜又道:“账册上矿脉那栏的最后一页,那上面的几座金矿和铁矿全部都是属于我个人的,没有走过叶氏公账。这几座矿场的出产,足够帮你养起码两万私兵了,要不要放在明面上,你自己斟酌吧。”   谢渊:......好人哪!   他感慨着,心里的小人儿又往账本上默默添了一笔。   “对了,你爹娘和弟弟妹妹都是怎么打算的?”   叶安澜看他一眼,“我娘眼睛不好,现在又一心只想给我弟弟娶媳妇儿、带孩子,她你就别指望了。我爹和我弟弟都是武将,如果你愿意用,你就给他们个合适的位置,让他们在你手里领一份薪俸。”   谢渊一脸的“你是不是傻”。   叶家人虽然一直极有分寸,从不在叶氏内部以“皇亲”自居,但叶安澜对他们的重视却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他们要是投效谢渊,对叶氏麾下的文臣武将、兵卒小吏来说无疑是个极好的榜样。   这种具备象征意义,可以让谢渊后续一应工作全都事半功倍的人,谢渊怎么可能不愿意用?   更别提叶金奎、叶松、叶薇还个个都有自己的专长,谢渊养他们绝对稳赚不亏。   被他鄙视了叶安澜也不恼,她耸耸肩,“我这不是怕你有顾虑嘛。”   她的家人毕竟身份特殊,谢渊如果不放心把他们留在军中,叶安澜也不是不能理解。   就连她自己,从决定加入到谢氏阵营的那一刻起,她还不是就再也没想过要继续掌控原来的那些精兵良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历史告诉她,手握重兵的臣下,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会心存戒备的,而她将来要做的事,却又是必须获得帝王绝对信任的。   “你把你师兄当成什么人了!”谢渊表示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对叶安澜道:“我要是连这点儿心胸都没有,我还争什么天下?我还不如直接回家做个田舍翁。”   叶安澜笑着给他斟了一杯茶,“好好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了。”   谢渊听出了叶安澜语气里毫不遮掩的敷衍意味,他瞪了一眼把他当成小孩子随便糊弄的叶安澜,“你父亲和弟弟都是武将,他们若是入我麾下,你是希望我安排他们守城,还是希望我安排他们攻城略地?”   叶安澜放下手里的茶盏,“我爹他比较喜欢安稳,我弟则更希望自己能够学以致用、建功立业。”   谢渊略一思忖,“那我让他跟着阿璟。至于你父亲,我还是把他安排在蒙阴可好?”   叶安澜笑着点点头,“让你费心了。”   如今谢氏的领地已经把叶氏的领地给整个包起来了,叶氏辖下的各州各县,就好像是那包子皮儿里的大肉馅儿。   谢渊把叶金奎安排在他已经呆习惯了的蒙阴,就等于是让外围的谢氏兵马,把叶金奎圈在了安全系数最高的内圈。 第360章 功劳分摊   不必大费周章的搬家,也不必去冒随时可能被敌人偷袭的风险,只需安安稳稳守着敌人鞭长莫及的蒙阴,这对喜欢安稳日子的叶金奎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至于你妹妹,我记得你是把她安置在了军医队伍里吧?”   叶安澜点点头,“我这里有很多女医,那些能像我妹妹一样跟着作战部队去前线的,都是医术和身手都很不错的。”   谢渊双眼放光,说实话,他馋叶氏的军医队伍已经很长时间了。   虽说叶安澜很早之前就大大方方让他派人来学了,但军医这种生物,仗只要打起来就只有不够用的,没有用不着的。   队伍里能多一个军医谢渊都是高兴的,更何况这次还是一下就多出来好几百个。   没等叶安澜跟他说女兵入营需要注意哪些事项,需要订立哪些规矩,谢渊就已经巴巴跟她取上经了。   如果不是叶氏的大部分女卫都选择了继续跟着叶安澜,谢渊甚至还想把整个叶氏女卫都给连锅端。   他这样虽然单纯只是看上了女卫的身手高强和多才多艺,并不是在为女子大开绿灯,但叶安澜却还是很高兴,高兴他是个任人唯贤“主公”。   她相信,只要谢渊愿意给天下女子一个与男子平等竞争的机会,那么那些曾经饱受轻视和打压的女子,就一定能用事实证明自己的能力、改变自己的处境。   至于她,她能做的其实就只有为天下女子争一个机会、开一道口子,让她们能在人生的分岔路口多一个选择、多几分自由。   “对了,石戎你还记得吧?”   谢渊:“......记得。”   能不记得吗?   当初这小子可是把他老父亲的所有地盘儿全都卖给叶安澜做报酬了,就因为叶安澜帮他保护了他外祖一家。   即使已经过去很长时间,再提起这件事和这个人,谢渊也还是会忍不住心头一阵泛酸。   他羡慕啊,他嫉妒啊,他觉得自己也很可靠啊,为什么石戎这小子就认准了他师妹呢?   他志在天下怎么啦?志在天下的人就不能同时是个人品贵重、一诺千金的真君子啦?   叶安澜假装没有看见谢渊秒变“柠檬树下柠檬果”,她笑着对已经快要被酸味儿淹没的谢渊道:“此人武艺高强,行事坦荡,且还知恩图报,如果用好了,他绝对会成为你的得力干将。”   谢渊当然也清楚石戎是个好苗子,说实话他已经眼馋此人很久了。   他一边跟自己说“我是心胸宽广的好主公”,一边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对叶安澜微一颔首,“我知道了,我会多用点儿心思招揽他的。”   叶安澜努力忍住笑意,识趣的转移话题,“还有一件事儿。等你论功行赏的那天,我希望你能把我迄今为止攒下的功劳,分七成给我写在名册上的这几个人。”   谢渊:???!!!   他揉了下眉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了。”叶安澜帮着谢渊把册子翻到最后一页,“喏,就是这几个人,我已经全都写在这儿了,你给他们每人一成就好。”   谢渊下意识扫了一眼,发现叶安澜居然把她麾下的几个得力干将——裴怀玉、周明哲、郑丰收、杨小桃、文六娘、石戎,还有她爹叶金奎的名字,全都写在了这册子的最后一页上。   叶安澜见他一脸的不赞同,还不嫌费事儿认真给谢渊解释了一下自己为啥这么做。   “怀玉和明哲我就不说了,我这叶氏基本就是他俩撑起来的。他们从我这儿得到的,远不如他们之前付出的多。”   “石戎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占了他大便宜,这一点我想你也认同吧?”   “我爹就更不用说了,没他舍生忘死的护着我,我早就死过不知多少回了。”   “丰收、小桃和六娘,他们在我把一切全都转交出去之后还是坚定不移的继续跟着我,我欠他们一份功成名就、富贵荣华。”   谢渊无言以对。好一会儿他才道:“净给我出难题!”   功劳这玩意儿是谁想让出去就能让出去的吗?等他真这么操作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对着他狂喷口水_(:з」∠)_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叶安澜的这性格,他可还默默希望过她能一直保持不变呢。   总不能他想要对方让自己安心的时候,他就期待人家始终一腔热忱,然后等到人家有事儿麻烦他的时候,他又希望人家别那么重情重义吧?   叶安澜被谢渊吐槽了也不恼,她知道谢渊这么说,就是答应以后会帮她暗箱操作的意思了。   她笑着对谢渊道:“你也不用这么早就开始犯愁,保不齐等我立功立得多了,你那些谋士就会自动跳出来给你出馊主意了。”   虽然他们的馊主意大概率不会是让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是会建议谢渊尽早铲除她这个已经功高震主的女人。   更恶心一点儿的,保不齐还会建议谢渊把她收进后院。   理由也很简单,给“主公”做后妃对女人来说不就已经是最大的封赏了?以前的功劳可以一笔勾销了不说,以后也少了个强劲对手继续跟他们抢蛋糕了。   唔,叶安澜表示,这个设想还真恶心到她了,搞得她都有画面感了,不行不行,到时候要是真有不开眼的敢给谢渊出这种馊主意,她发誓她一定让对方后悔出生的时候多带了一张惹祸的嘴(╯‵□′)╯︵┻━┻   谢渊可不知道叶安澜正暗搓搓盘算要怎么收拾他某些居心不良的谋士,他正认真思索叶安澜这个主意的可行性。   还别说,如果叶安澜愿意勤快点儿,帮他多做点事,那她确实很有可能会功高震主。   毕竟叶安澜的实力摆在那儿,只要她想,她就能用各种让其他人怀疑自己就是个小菜鸡的方式为他带来财富以及胜利。   这样的事儿多发生几次,叶安澜可不是就有了充足的资本让其他人坐立难安。   等到那些害怕自己看好的蛋糕被无情掠夺的家伙跳出来,展现他们的花式嫉贤妒能手法,他这个做主公肯定再做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把叶安澜的功劳分摊给其他人,这事儿可不就完美解决了嘛。 第361章 王氏内斗   想通了这一点,谢渊心头压力顿减。   他又和叶安澜商量了一下后续事宜,然后就带着包括李璟在内的三位谋士,回去趁夜密谋相关事宜了。   第二天,顶着两只黑眼圈儿的谢渊一大早就找上了叶安澜。   他告诉叶安澜,他打算先不把叶氏已经并入谢氏的事情说出去,“.......我打算能瞒多久就瞒多久,你之前不是也说过嘛,苟着才不会成为其他势力的眼中钉。”   叶安澜无所谓,“你自己看着办,反正能交的我已经全都交给你了,以后决策就是你来做了。”   “不不不,我已经想好要让你继续统管原来的叶氏领地了,之前你安置在各州各县的人手我也不打算动。当然,前提是他们愿意加入谢氏为我效力。”   叶安澜:???   她蹙眉,“这不就等于啥也没变吗?那你到底是接收了叶氏还是没有接收叶氏?”   “我当然已经接收了叶氏,你就当你是个知府不就行了吗?”谢渊笑着劝说叶安澜,“我的其他领地,我也不是全都自己直管的。再说我也没打算让你做很久,以你的能力,我不可能让你只是治理一方的。”   尤其原本的叶氏领地还都是已经被叶安澜治理了好几年的,她再留下其实意义不大。   与其让她留在这里长蘑菇,谢渊更想把她派到其他地方,让她去做更重要的事。   但眼下他毕竟刚刚接手原本属于叶氏的各州各县,他还需要叶安澜在这儿帮他镇场子以及稳定人心。   听谢渊这么说,叶安澜大概也明白了自己这个所谓知府的作用。   她点点头,“行。”   谢渊笑眯眯,“等消息传出去,我就派你去给阿璟帮忙,北方的女子可比男方的剽悍多了,到时候你的女学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虽然他想要尽可能瞒住消息,可谢氏接手叶氏这么大的事儿,涉及到的又是叶安澜麾下若干官员、兵卒、小吏,这么多人随便有个谁说出去了,这消息可不是就慢慢传出去了。   谢渊估计,他最多也就只能瞒个两三个月的样子,就这还是多亏了他地盘够大,且叶氏的领地又被谢氏的领地包了饺子。   叶安澜显然对此心知肚明,听到谢渊说只要消息传开,他就派自己去其他地方,叶安澜立刻意识到,只需最多三个月,她就会迎来一次又一次的立功机会了。   她问谢渊,“你打算双线开战?”   谢渊点点头,“北边的三支义军势力去年一直互相攻伐,如今个个都实力锐减,更往北的定北军不会掺和这些事,那边相对来说反而是最安全的。不像南边和西边,南边环境恶劣、民风剽悍,西边又有王氏这个让人完全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想要闹哪样的。”   叶安澜虽然没有去过最南边,但却听李璟科普过那边的地理环境和剽悍山民,知道那边的仗很不好打。   至于西边的王氏,这伙义军因为有个终于找到“真爱”的首领,最近确实没少仗着后方安定出幺蛾子。   万幸南边不好打,谢渊就可以选择先不打,反正那些山民不会主动出来攻击他,当地的城池也没有能成规模的义军。   若非如此,他现在就不是双线开战,而是三线开战了。   叶安澜闻言略一沉吟,“王氏那边你们应该也已经想好对策了吧?”   “我们打算利用王氏内部的重重矛盾。”谢渊也没瞒着叶安澜,他把自己几个谋士商量出来的全套方案一五一十全都说给了叶安澜听,“......这也是为什么我选了这个当口停战。”   除了那些压根儿就不顾自己治下子民死活,也完全没有任何治理属地意愿,一心只想靠着烧杀抢掠过日子的,其他但凡正常一些的义军首领,基本都会选在春耕或者秋收结束之后与隔壁邻居互相征伐。   除此之外,北边的义军一般还会避开滴水成冰的冬季,不像中部和南部的那些义军,连过年都不见得能让你消停。   王氏和谢氏交战的地区属于中原腹地,冬天虽然也冷,但却没有冷到需要停战的地步。   谢渊这个时候龟缩起来一味防守,为的就是在引爆王氏内部矛盾的同时保存己方实力。   没了谢氏这个能让他们勉强做到齐心协力的大威胁,谢渊相信,某些被挑拨起来的王氏核心成员,绝对会借着谢氏龟缩不出的这个节骨眼儿,干掉那些已经严重威胁到他们个人利益的家伙。   事实也正如谢渊所料,就在他美滋滋喝着茶,言简意赅跟叶安澜讲述谢氏如今面临的局势时,王氏那边总算如他所愿乱起来了。   在有心人的蓄意挑拨之下,王氏内部积压已久的矛盾纷纷爆发出来。   先是王氏之主的继室小娇妻突然被爆出已经怀孕七个月,在此之前完全没有打听到任何风声的王氏之主的妾室、子女们,因为这件事深刻意识到了王氏之主对他那位小娇妻的保护是何等的密不透风。   然后是王氏之主的继室小娇妻哭诉王氏之主嫡长子的妻子对她下毒手,王氏之主暴怒之下未经查证,直接让人把自己的大儿媳妇送回了娘家闭门反省。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就在王氏之主大儿媳回娘家的当天夜里,王氏之主的嫡长孙却突然高烧不退。   小小孩童突然烧得浑身热烫,伺候的下人自然脱不了干系,王氏之主的嫡长子不仅让人立刻把他们全都关了起来,而且还立刻派车把自己妻子接了回来。   王少夫人不仅自己回来了,而且她还带着娘家惯用的大夫,大夫一诊脉,得出的结论却是,这孩子是故意被人冻病的。   这下好了,王大少爷和王少夫人有了充足的理由对王氏之主的继室发难。   他们请来了王大少爷的舅舅和岳父,请他们代为主持公道。   被麾下两名得力下属又哭又求,王氏之主有火发不出,他不相信自己的继室夫人会这么做,也不相信长子一派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如此完整的全套证据。 第362章 谁害了谁   然而在没有任何实证的前提下,他又不能直接就说长子一派提供的证据、证人全部都是自己儿子为了冤枉他的小娇妻一早准备好的。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王氏之主想要庇护“被冤枉”的小娇妻,但却被有备而来的长子一派逼得想不出办法,这样的处境让他心中对嫡长孙再无半点怜惜,有的只剩下愤怒以及屈辱。   他愤怒儿子居然以下犯上,也为自己受制于臣下而倍感屈辱,他觉得自家小娇妻说得对,他麾下的这些老人儿,确实已经忘了自己身为臣下的本分。   他们拉帮结派,为了自己的私利甚至不惜欺骗、逼迫自己的主公。   他们这是觉得他老了,快死了,所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他给他们选定的其他效忠对象让路了。   可问题是,他今年也不过才刚四十出头,如果不是处于战乱年代,他觉得自己离死还远得很呢!   王氏之主被不孝的长子、不忠的下属激出了更多气性,他不就没有处置自己的继室夫人,反而还把长子给罚去跪祖宗牌位了。   然而就在他嫡长子被罚去跪祖宗牌位的当天晚上,王氏之主的继室夫人摔了一跤发作了。   她怀胎七月,距离瓜熟蒂落、自然生产还有三个来月,熬了差不多一天一夜,这位备受宠爱的继室夫人总算生出了一个气息微弱的小男娃。   王氏之主心疼妻儿,和他儿子一样,把负责伺候的下人全都关了起来。   他本以为,对他继室夫人下手的会是他的那位长媳,结果审讯出来的结果,“幕后真凶”却是他之前格外宠爱的两位妾室。   王氏之主直接傻眼了。   他的这两位妾室,在他原配夫人活着的时候,他确实曾经宠爱过对方一段时间,甚至对方还分别给他生下过两个孩子。   可在她们年纪渐长,新鲜的美人儿又陆续进府之后,王氏之主就极少再去她们的院子了。   如果不是这两个女人给他生了行二、行三且都很有能力的庶子,王氏之主现在都未必能认出自己十多年前宠爱过的这两个女人的脸。   对他来说几乎等于是隐形人的两个妾室,突然被下人供出来是谋害他继室夫人的幕后黑手,王氏之主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他就不明白了,这两个女人这到底是图的什么呢?   正好,他的两个庶子也和王氏之主思路一致,他们分别带着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哭着来为自己的亲娘伸冤。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抱着孩子的他们各自的妻子,几人众口一词,都认为自家姨娘是被不知道什么人给陷害了。   王氏之主闻言,又是第一时间怀疑上了自己的大儿媳,然而他作为一方义军势力的老大,总不能第二次在没有经过查证、也拿不出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再把自己的儿媳妇赶回娘家吧?   至于处罚那就更别想了,他要是敢罚,他相信他大儿媳妇就敢回娘家告状求援。   之前被下属噎了一顿的那口气他还没有缓过来,那滋味儿说实在的他已经不想再尝试了。   可王氏之主又不想就这么处罚“被陷害”的两个妾室,毕竟他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媳都跪在那儿呜呜哭呢,他也不能不顾孩子们的感受不是?   无奈之下,王氏之主只能先让两个妾室回去禁足,并同时抄经给他的继室夫人祈福。   两个妾室计谋得逞,挂着满脸的泪,在自己子女的搀扶下憋着满肚子的得意离开了。   王氏之主一边安抚继室夫人,一边还要继续审问之前“陷害”他两个妾室的下人。   然而无论他怎么审,下人们却始终没有给出任何与他大儿媳妇有关的线索。   说来也是巧了,因为与王氏之主的那位继室夫人赌气,他的大儿媳妇从娘家回来之后,不仅自己没有去给她名义上的“婆母”问安,而且还把下人也都约束在自己院子,没让她们踏出院门哪怕一步。   这就导致了,王氏之主就算怀疑自己儿媳,他也拿不到任何能够证明他怀疑的物证或者人证。   偏这个时候他那位继室夫人又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看到自己儿子虚弱成那个样子,她连还在月子里也顾不得了,哭得那叫一个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王氏之主一边要安抚小娇妻,承诺一定帮她找出凶手,一边却又实在查不出到底哪个才是幕后真凶,连日来简直就是大写的头秃。   他被猪油蒙了心,他那位继室夫人却不是个好糊弄的。   之前她一直认为只有王氏之主的嫡长子才是她儿子继承王氏之主权势、地位、财富的绊脚石,所以才会借着怀孕假装有人给她下药。   她一心对付那一家子,结果却疏忽大意遭了鬼祟小人的毒手。   是的,王氏之主的继室夫人并不认为自己摔倒是王氏之主大儿子一家的手笔。   倒不是她觉得两口子没有害她的动机,她是早就看出来了这两口子没有害她的心机和手段。   或许是之前被保护的太好了,这两口子行事总是透着一股子的天真和任性。   就比如她栽赃陷害王氏之主大儿媳的这件事儿,正常人就算被自己公爹训了,觉得丢脸了、委屈了,那人家也不会真就赌气直接回娘家啊!   尤其这两口子还有个年纪那么小的嫡长子,这是真不怕别人趁她不在对她儿子下毒手啊!   还有王氏之主的嫡长子也是,你就算再心疼你儿子,你也不用直接违背你爹的命令,大喇喇就把你媳妇接回来吧?   他是不是在表达对自己亲爹的不满,王氏之主的继室夫人说不好,但她敢保证,王氏之主那个小心眼儿的,肯定已经在心里暗搓搓给自己儿子记一笔了。   就他们两口子的这做派,王氏之主的继室夫人还真不觉得他们有那个本事悄无声息的在她院子里面做手脚。   反倒是之前打着“探望”的旗号跑到她院子里晃悠的王氏之主的妾室、庶女和庶子庶媳,在她看来十分可疑。 第363章 双线作战   王氏之主的继室夫人没有她丈夫顾虑多,毕竟王氏之主的那些儿女又不是她这个后妈亲生的,她才不会去管他们是哭是跪呢。   她唯一忌惮的,就是王氏之主对他两个已经成年且颇有才干的庶子的重视。   她深知,王氏之主并不是真的对他那两个妾室一点儿怀疑都没有,他只是不愿意在罚过长子之后又把次子、三子也给牵扯进这出内宅争斗。   理智层面,王氏之主的继室夫人知道,王氏之主这么做,更多地是为了顾全大局,不让王氏因此陷入内斗,而不是单纯只为了偏袒他的妾室庶子。   可感情层面,王氏之主的继室夫人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王氏之主这个和稀泥一样的处理方法。   罚他两个妾室禁足、抄经有什么用?能换来她儿子的健康吗?不能。   给她再多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又如何?能弥补她因为早产受的那些罪吗?还是不能。   既然都不能,那她凭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   妻妾众多、偏爱庶子的老男人既然做不到给她和孩子一个公道,那她就自己亲自上手,让害她们母子的人体会一下什么叫报应。   能把王氏之主哄得为“爱”上头,他的这位继室夫人确实不是啥善茬儿,就在王氏之主的两个妾室为自己计划顺利沾沾自喜的时候,王氏之主的继室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了。   她没有像对方似的,挑还不成气候的小娃儿下手,而是在做足准备之后,直接干掉了作为这两个女人倚仗的王氏之主的二儿子和三儿子。   顺带的,她还把这口黑锅栽赃给了王氏之主没啥心计的大儿子。   王氏之主接连痛失爱子不说,“真相大白”之后还要面对自家儿子原来死于兄弟阋墙的残忍真相,他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当即就决定要把大儿子一家直接除族。   其实他原本是想让逆子直接给两个弟弟偿命的,可考虑到逆子的舅舅和岳父都是他麾下举足轻重的得力干将,王氏之主到底还是给自己的嫡长子留了一条生路。   他自觉已经足够宽容大度,奈何他嫡长子平白背了一大口黑锅,心里对自己父亲却也是失望到了极点。   再有就是痛失爱子的王氏之主的两个妾室,王氏之主儿子多,在处置他认为的幕后黑手嫡长子时还能为了顾全大局做出让步,他的两个妾室却是恨不能把幕后黑手剥皮抽筋、喝血吃肉。   而且她们还和之前的王氏之主似的,既不相信证据,也不相信口供,她们就只相信自己早就认定的那个结论。   只不过王氏之主当时认定的幕后黑手是他大儿媳,他的两个妾室如今认定的幕后黑手却是他的继室夫人。   两个被恨意驱使的内宅女人,发动自己在王氏后宅二十多年积攒下来的所有人脉,挖空心思、手段尽出的接连朝着王氏之主的继室夫人,以及她新得的宝贝儿子出手。   王氏之主的继室夫人为了保护自己和儿子,一直绞尽脑汁和这两个女人斗智斗勇,她们这边双方都是有输有赢,已经被逼上绝路的王氏之主的嫡长子却在做好准备之后,直接给他亲爹来了一出太子逼宫。   王氏之主正当盛年,手底下只效忠他的下属不在少数,可他嫡长子的舅舅、岳家却私下联络了不少近些年因为王氏之主偏宠继室夫人而对他颇为不满的人。   他们觉得王氏之主色令智昏,迟早会为了他那位继室夫人毁了众人抛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打下的偌大基业,所以当王氏之主选择了相信后宅的那些女人、处罚确实无辜的嫡长子,这些人对他的不满顿时达到了最高点。   在王氏之主嫡长子一系的拉拢下,他们牙一咬、心一横,选择了帮助王氏之主的嫡长子。   当然,大家能这么痛快的答应出手,也是因为王氏之主的嫡长子许了他们不少好处。   这群忙于窝里斗的家伙还不知道,其实王氏如今的这番乱局,全赖谢氏埋在王氏的钉子暗中推波助澜。   这些人不着痕迹的做着激化矛盾的催化剂,不费一兵一卒就把王氏搅了个一团乱。   等到叶氏归入谢氏的消息传到王氏,王氏也已经因为内斗变得实力疲软。   谢渊因为有暗线随时通报消息,所以精准抓住了进攻时机。   在他之后,王氏北边的另外一支义军势力也对王氏发起了全面进攻,不过他们一来下手的晚,二来不像谢渊有暗线鼎力相助,所以最终取得的战果远不如谢氏那样丰硕。   与此同时,被谢渊打发到北边的李璟和叶安澜也趁着春耕结束,开始攻打隔在谢氏和定北军之间的那三支义军势力。   这三支义军势力在叶安澜入京之后的那段时间,为了争夺地盘彼此打的十分激烈。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从谢氏的一些动向上,猜测出谢渊有朝北边倾斜兵力的趋势。   为了不被谢氏吞掉,他们必须在谢氏动手之前先壮大自己。   而壮大自己最好的办法,毫无疑问正是吃掉邻居的地盘和兵力。   他们的思路很正确,奈何他们的邻居和他们实力相当,并不是什么好下嘴的软柿子。   三家今天你和我联盟,明天我和他联盟,后天他又和你凑到一起,新鲜出炉的盟约对他们来说就跟废纸似的,把个“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演绎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也是多亏了这三家当中的两家,都找不出能够用来联姻的合适人选,不然那些被当作棋子嫁出去的姑娘,怕不是第一个就要成为被那些背信弃义之人舍弃的牺牲品。   当然,会在意这种“小事儿”的,也就只有叶安澜这个另类选手了,其他那些自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家伙,可不会在意那些被他们拿出去利用的小小棋子。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在“争霸”的过程中把自己的军队打到只剩残血了。   托他们只顾实现自己的野心,却不管麾下将士会为此伤亡多少的福,叶安澜和李璟没费多少心思,就稳扎稳打以最小的代价拿下了谢氏与北境之间的广袤土地。 第364章 媒公谢渊   捷报发给谢渊之后,叶安澜和李璟开始按部就班恢复当地的治安、民生、经济。   谢渊给了他们全权处理战后事宜的权限,所以两人很快就给各州各县安排了新的文官以及守将。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他们攻打谢氏与北境之间的三支义军势力,叶松和花良也跟着一起来了。   叶松能跟来是因为有谢渊的特意关照,他觉得把叶松放在叶安澜的眼皮子底下,叶松的人身安全会得到最大保障不说,叶安澜还能很方便的帮他多多立功。   而花良则是因为学武已经小有所成,所以迫不及待地回了李璟身边,想要用赫赫战功回报李璟对他和他妹妹的活命之恩。   除了他们,谢渊还从叶氏抽调走了不少有着强烈建功立业意愿的青壮年。   这些人也想拼上一把,混个好前程封妻荫子,所以当叶安澜和谢渊同时出现,给了他们退伍和继续从军的这两路,让他们自己任选一条时,他们选了继续从军。   叶安澜对此早有所料,毕竟无论是种田、做工还是做小买卖,从身份上来说确实都不如从军有出路。   反正她已经跟他们说过,一旦上了真正的战场,等着他们的就将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活着回来多少,全看他们各自的运气以及实力。   她能做的已经全都做了,存在的风险也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剩下的就不是她能干涉的了。   说到底大家都是成年人,她连叶松都没有非要拘在家里,连三妹叶薇都送出去做了军医,她难道还能把自己麾下的一众将士当成奶娃娃,打着为他们的好的旗号阻止他们建功立业?   最多,她也就只能最后老调重弹叮嘱他们:   首先,一旦上了战场,千万不要大意,不要轻敌,不要仗着自己身手好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也不要因为立功心切就冲动冒进。任何时候,都给我绷紧了皮,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其次,记住你们端的是谁的碗,不要没有别人那百八十个的心眼子,却还非要学着别人选边站队。   再次,谁要是有胆子坑害同袍、算计兄弟,相信我,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亲自送他归西。   以上这些话,在他们还是叶家军的时候叶安澜就没少说,现在他们和叶安澜一起加入谢氏,虽说选择是他们自己做的,但叶安澜却还是跟个老妈子似的,不嫌烦的又给絮叨了最后一遍。   絮叨完,她还着重把自己麾下几员猛将介绍给了谢渊,方便谢渊对他们因才适用。   让她比较无语的是,谢渊居然在了解、任命叶氏旧臣的过程中,顺手给周明哲和魏祯、石戎和她三妹叶薇保了个媒。   你要说周明哲和魏祯的这一对,叶安澜起码知道周明哲暗恋魏祯好多年,魏祯也对周明哲不反感,可她三妹叶薇和石戎,这俩人叶安澜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彼此看对眼的_(:з」∠)_   和谢渊这个“媒公”主公一比,叶安澜感觉自己这主公和姐姐做的,咋突然就有点儿失职嫌疑了呢?Ծ‸Ծ   唯一让她有点儿安慰的是,叶松和他未婚妻秦时雨的亲事,她勉强能算是半个媒人。   秦时雨是叶安澜在济州开设的女子学堂的先生,她母亲早逝,祖母和父亲偏心继母和继母所出的几个孩子。   由于她母亲的死颇有内情,秦时雨的外祖一家捏着这个把柄,把秦时雨接到了外祖家里抚养长大。   她外祖一家虽然也和秦家一样属于没落士族,但她外祖母却和她出身穷家小户,目光短浅,唯利是图,且还只想着拉拔娘家的祖母截然不同。   她祖母为了拉拔娘家,不惜把自己的娘家侄女弄来给儿子做妾,甚至还纵容对方在自己儿媳生产时动手脚,以致于秦时雨的母亲缠绵病榻数年并最终撒手人寰,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气节、底线可言。   而秦时雨的外祖母却是个知书达理有远见的,虽然家境一般,但她对晚辈的教育却一直有板有眼。   秦时雨十三岁时,托外祖母的福结了一门好亲事,可她的这门好亲事却被她继母和异母妹妹盯上了。   她们一来怕秦时雨以后嫁得好了会报复她们,二来也很嫉妒秦时雨能结这样一门好亲。   为了能让秦时雨脸面上好看一些,少被人讲究一些,秦时雨的外祖母答应了秦时雨的父亲,让秦时雨在秦家过小定礼。   那时候的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只是两天而已,秦时雨居然就被算计得黄了这门亲事。   彼时秦时雨的继母掌管秦家内宅,她原想设计秦时雨与家中男仆发生点儿啥,如此她不仅可以毁了秦时雨的一辈子,而且还可以趁势把她的那门好亲也给夺过来。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亲生女儿,也就是秦时雨的异母妹妹实在是眼皮子浅。   她看上了秦时雨外家的仆从大张旗鼓帮秦时雨布置的漂亮卧室,撒娇耍赖言语威胁无所不用,就为了能和秦时雨换房间睡。   秦时雨不想和她起冲突,于是盯着外祖家派来的仆妇那满脸的不赞同,默默和自己的异母妹妹换了房间。   她原本只是想要息事宁人,却不料居然因此躲过了来自继母的恶毒算计。   第二天,她那位继母在天刚亮时就打着关心她的旗号上门看戏,结果打开房门才发现,原来被毁了一辈子的居然是她自己的亲闺女。   见到自己的亲娘,秦时雨的那位异母妹妹顿时大哭起来,秦时雨的继母心疼女儿,直接杀到秦时雨暂住的房间,指着秦时雨的鼻子高声骂她心思恶毒、残害手足。   秦时雨啥也不知道,下意识就为自己辩解了两句,她继母气急败坏要打她,结果却被她从外祖家带回来的丫鬟婆子给拦住了。   再然后,秦时雨的继母不顾婆婆和丈夫的劝阻,在秦时雨未来夫家上门下小定礼时突然大闹起来,又哭又闹的说着秦时雨如何不孝不悌。 第365章 又遇催婚   秦时雨未来夫家的人被闹得只能打道回府,秦时雨的这门婚事如她继母所愿彻底告吹。   对方和秦时雨的外祖母说的很明白,他们倒不是信了秦时雨继母的话,他们只是不想和这种人家做亲家。   秦时雨的外祖母气得带人打上门,逼着秦时雨的父亲写了和秦时雨断绝关系的文书,然后才抹着眼泪把秦时雨带走了。   因为生气、担忧,秦时雨的外祖母生了重病,可这些年因为受战乱影响,秦时雨的外祖家也早就已经捉襟见肘。   秦时雨的舅母准备动用自己的嫁妆银子,秦时雨的舅舅不同意,准备卖点田地或者铺子应急。   偶然听到这话的秦时雨第一时间拿出了自己母亲留下的嫁妆,然后又不顾舅舅一家的阻止,去了叶安澜开设的女子学堂做先生。   女子学堂的先生待遇极好,尤其是像秦时雨这种琴棋书画都会,规矩礼仪精通,且还跟着舅舅家的表兄弟表姐妹一起读了十多年书的多面手。   因为能任教的课程极多,秦时雨的薪俸直接被学堂管事定成了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最高档,而且女子学堂还包吃包穿包住,年节时还另有节礼相赠。   秦时雨对这个待遇那是相当满意,工作起来一向十分卖力。   因为表现好,人也精明,她被学堂管事特派到蒙山参加培训,为未来独当一面管理学堂做准备。   就是在那个时候,李氏瞄上了这个既能干又颇具才情的漂亮姑娘。   在问过叶安澜的意见,确定秦时雨身份背景没啥问题之后,李氏开始在规矩允许的范围内,不着痕迹的撮合自己儿子和秦时雨。   让李氏和叶安澜都比较无语的是,比起读书更喜欢练武的叶松,和柔柔弱弱一身书卷气息的秦时雨,居然因为隐藏的“妹控”属性彼此看对眼了。   在如何宠爱妹妹的这个话题上,两人神奇的产生了共鸣。   虽然这个共鸣的点让李氏有些无语,但儿子愿意娶人家姑娘她也就放心了。   为了促成这门婚事,李氏特意带着叶松跑了一趟济州,亲自拜访秦时雨的外祖一家。   一开始秦时雨的外祖母还有些担心自己外孙女和叶松之间会出现齐大非偶的问题,结果两个女人唠着唠着,李氏就把自家的底细全都一五一十交代出来了。   当然,她并没有提及叶安澜的身世,只说了叶安澜是她原来主家仅存的一点血脉。   秦时雨的外祖母这才知道,原来叶金奎和李氏并不是叶安澜的亲爹亲娘。   她在心里飞快权衡了一下这门婚事,发现除了叶金奎和李氏都是奴仆出身的这一点,其他方面他们家还真没什么资格挑剔人家叶家。   她没见到叶金奎,不知道他为人如何,但一表人才的叶松她是见过了的,再加上李氏为人坦荡真诚、重情重义,将来也会是个好婆婆。   人选上没问题,论财富、权势、现有的社会地位,叶家也是样样都比她家高出好几截。   最重要的是,秦时雨毕竟只是她的外孙女,真要议亲,世人很难不去在意秦时雨的真正出身,也很难不去在意秦时雨身上背着的“不孝”之名。   一个和父系亲属恩断义绝、只能依靠外祖一家的孤女,名声又已经被她那个继母糟蹋的一点不剩,就算秦时雨的外祖母有厚厚的亲属滤镜,她也必须得承认,她外孙女的这些短板,其实比人叶家那个所谓的“奴仆出身”严重多了。   毕竟现在可是讲究英雄不问出处的战乱年间,君不见以往的各个朝代,那开国元勋里还不是一样啥人都有?   杀猪的、喂马的、砍柴的、打更的、唱戏的、卖笑的、做刽子手的、无所事事在街边儿当混子欺压百姓的......这些人不也一样封侯拜相,甚至位尊九五?   叶家再怎么奴仆出身,人家现在也已经彻底改换门庭。   他们家和秦家再怎么曾经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他们现在还不是一样落魄的就差直接吃土?   要她说,做人就不能抱着老一辈的风光一直做美梦,在适当的时侯,你得学会改变自己的某些固有思想。   已经活成人精儿的老太太想的很明白,在征询过秦时雨的意见之后,老太太朝着二次登门问消息的媒人,大大方方点头应允了这门婚事。   叶安澜出发北征之前,李氏就已经喜滋滋帮着叶松走完了成亲之前的一应流程。   如果不是叶松急着跟叶安澜一起出征,李氏甚至都想一鼓作气把秦时雨娶进门了。   和他们的进展神速相比,以叶安澜为首的光棍儿天团,婚事简直成了老大难。   最早心动但却到了现在都还没有任何实质进展的叶安澜就不提了,没出息的典型代表。   比她还要没出息的,当属她身边的三大金刚——郑丰收、杨小桃、文六娘。   这仨人一个个的也已经到了合该谈婚论嫁的年纪,结果却硬是被叶安澜传染了光棍儿属性,迄今为止一个都没能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叶安澜他们四个倒是不咋愁,反倒是李氏这个把他们全都当成自己孩子的女性长辈,只要一逮着他们,就会语重心长的上演一出古代版催婚,搞得叶安澜他们没事儿的时候根本就不敢多往李氏身边凑。   ***   刚刚纳入谢氏版图的那些州县,很快就在新任官员和驻守将士齐心协力的努力下安定下来,但安定之后,李璟和叶安澜却也不是就可以甩手过清闲日子了。   接下来,他们还得耐着性子清算那些无恶不作的本地望族。   只有把为非作歹、鱼肉乡里很多年的这些所谓“望族”全都收拾掉,他们新打下来的这些州县才能渐渐变好。   不然普通百姓没有田地可种,物价也要被动接受当地望族随心所欲的调控,做工或者做生意更是全部都要看当地望族甚至望族狗腿子的脸色拿钱,这日子能过的好那才叫有鬼了呢。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应付来自当地望族的花式拉拢。   拉拢的最常见方式,无非就是以利益腐蚀,以联姻建立纽带。 第366章 各得其利   若是前者,叶安澜还会考虑一下先与他们虚与委蛇,等打听清楚了、布置周全了,再给这些自以为是的当地豪族来一记狠的。   可让她倍感遗憾的是,对方选择的居然是让她和李璟根本没有虚与委蛇余地的第二种。   不仅身为谢渊身边第一谋士的李璟成了香饽饽,被许多当地豪族许以家中嫡女,甚至就连叶安澜这个凶名在外、一向不受世家和读书人待见的姑娘也未能幸免,那些自诩长相、才华十分出众的年轻男子,只要逮到机会就会乌泱泱围在叶安澜身边献殷勤。   出门就被围,还总有人试图往他们身上摔,更过分的甚至还会直接搞出下药、落水之类的小手段,搞得两人烦不胜烦。   李璟不像叶安澜,他是负责扮演好人角色的,所以并不能像叶安澜似的,别人一旦冒犯了她,她完全可以说翻脸就翻脸、说动手就动手,无奈之下,他只能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出门次数。   如果遇到必须出门的情况,那他就带上多多的侍卫,让他们随时准备出手守卫他的清白之身^_^   两人焦头烂额熬了差不多十天时间,他们日也盼夜也盼的“杀猪”环节总算正式拉开序幕。   那些不择手段想把李璟和叶安澜拉入自己阵营的当地豪族,被拿到他们犯罪证据的两个人,直接硬塞了一张“下狱、抄家、公审、判刑、杀头or流放”免费套票。   抓完人的叶安澜神清气爽。   谁耐烦和他们斗心眼儿、耍手段、比下限低啊?   他们有律法,有军队,只要他们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他们就能干掉对方全家,就能拿走对方伤天害理、恶事做尽攒下的大批财物。   这种情况下,他们放着(别人家)大堆的财宝不知道自个儿拿,却非要按照对方划出的道道去跟人家比划,绞尽脑汁去从对方手里换取仨瓜俩枣儿,搞不好自己还要沾上一身腥......当她和李璟脑子缺根弦儿吗?   认为自己是个大聪明的叶安澜表示,这些所谓的当地豪族这是土皇帝做久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了。   “磨刀霍霍向猪羊~杀了猪羊好过年~啦啦啦♪(^∇^*)”   一夜暴富的叶安澜,好叭,帮助谢渊一夜暴富的叶安澜,她趁着李璟等人走升堂公审、依律判刑的固定程序,哼着自己瞎编的跑调儿歌曲,和杨小桃等人一起乐滋滋的清点库房,给收缴的战利品登记造册。   被魔音穿耳的文六娘仿佛是个只会闷头干活儿的漂亮机器人,杨小桃和郑丰收却一点儿也没受叶安澜荒腔走板歌声的影响。   郑丰收甚至还一脸兴奋地感慨了句,“难怪人家都说‘杀人放火金腰带’,比起老老实实种田、打猎、做生意,果然还是抄家宰肥羊来钱快啊。”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清点和登记造册的过程中,叶安澜等人也没忘了顺手拿几件小巧值钱又合眼缘的作为辛苦费。   倒不是他们贪财,而是征战在外的将士,大家全都靠着这样的方式攒外快。   这是这个时代约定俗成的规矩,因为无伤大雅,叶安澜从未想过要去破坏它。   甚至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为了不让其他人因为她是一股“清流”而提心吊胆、顾虑重重,叶安澜还每次都会跟着大伙儿一起偷偷摸摸的拿。   这个习惯她从叶氏一直保留到了谢氏,并因此得以顺畅丝滑的和自己的新战友打成一片。   闹哄哄的公审、行刑结束之后,叶安澜他们又开始一寸寸排查城外的村镇、荒野。   那些在周边流窜作乱的匪寇,被李璟和叶安澜的联手出击搞得只能朝着远离他们的方向落荒而逃。   然而不巧的是,他们逃离的方向,定北军的白庆之也安排了大量人手等着和叶安澜、李璟打配合。   被谢氏精锐和定北军左右夹击,疲于奔命的匪寇差点儿没有直接哭出声。   这他娘的还能不能给人留条活路了?   事实证明,还真能。   缺人缺到头秃的白庆之,俘虏了大批匪寇用于修建关隘。   比起既要管吃又要给钱或者给粮的流民,只需要给口饭吃就行的前匪寇们毫无疑问才是真的廉价劳动力。   而且因为他们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了无辜之人的血,白庆之把他们派到居庸关外修筑新的关卡,他们要是万一被胡人偷袭出现伤亡,白庆之也不用承担来自自己良心的隐约谴责。   当然,这并不是说白庆之就不管他们了,事实上白庆之是有派驻定北军将士负责守卫工作的,他们一方面要防着这些匪寇逃跑,一方面也要防着胡人突袭。   只不过战争这种东西吧,真打起来要死人的时候,那刀枪箭矢什么的,它可不会分辨你到底是不是定北军将士。   一方得人,一方得财,合作愉快的定北军和谢氏精锐在战事结束之后,各自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了属于他们各自的势力范围。   至此,李璟和叶安澜的北伐工作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至于北境,那块地方谢渊已经说过了,他在全国大一统之前是不会主动去碰的。甚至等到将来时机合适,他也不会选择用大兵压境这样的方式统一北境。   李璟和叶安澜都清楚,这是谢渊对白庆之和定北军表达敬意的方式。   对此他们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所以不管谢渊麾下的少数派如何叽叽歪歪,叶安澜和李璟都没有听他们的。   两人一板一眼执行着谢渊的命令,一点儿不多、一点儿不少的完成了谢渊下发的版图扩大任务。   再然后,这两个人随身带着厚厚的几本账册,快马加鞭去了原本属于王氏的地盘去跟谢渊会合。   他们赶到时,谢渊正好收到了来自朝廷的第三封招安文书。   经过数年的彼此征伐,那些因为种种原因成不了气候的义军势力,都已经被如今剩下的四大巨头给消灭掉了。   所谓的四大巨头,除了从东边发家的谢氏谢渊,还有和谢渊一起吞掉了之前那个王氏的秦氏秦崇义,以及原本是镇守西北的大周武将的裴氏裴元江、盘踞西南且与大周皇室有点儿亲戚关系的赵氏赵宗荣。 第367章 四大反王   秦崇义出身官宦世家,有个和王氏之主一样的毛病——爱美人儿。他的那后宅,比王氏之主的还要更乱一点儿。   之所以王氏之主的后宅出了毛病,他的没有,是因为他有个超级厉害的原配夫人。   他的这位夫人虽然自己没能生下嫡子,但却把秦崇义的一位庶子当成嫡子养在了自己名下。   秦崇义后宅虽然美人儿无数,但却硬是没有一人能在秦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再给他生出儿子。   他成婚至今二十余年,膝下明面上依然只有他那个以庶充嫡的一根独苗儿。   盘踞西南的赵宗荣今年四十出头,他生父是当地大族的嫡系子弟,母亲是宗室女,乱世到来后,他凭借着自身的雄厚背景,一点一点占下了西南的广袤土地。   至于占了西北的裴元江,这位是四路反王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而且他还跟叶安澜有点儿九曲十八弯的渊源。   他出身武将世家,祖籍京城,他祖父原本是老平西侯帐下心腹大将。   老平西侯过世之后,他们一家一直被新来的西北军统帅打压、排挤。   他祖父无奈辞官、郁郁而终,他父亲却先是偷摸儿把家眷接出京城,然后又拉起了一支队伍,和朝廷派去的新任统帅对着干。   新任统帅被弄死后,裴元江的父亲并没有继续征伐其他义军势力,他固守西北,和定北军的白庆之一样,开始专心抵御外敌。   不久之前,这位可敬的裴将军因伤过世,裴元江临危受命,接过了父亲手中权柄,成了四大反王中年纪最小的一位。   他接任不久,朝廷就给仅剩的四路义军全都送了招安文书。   他们倒不是天真的以为这四家都会接受招安,送招安文书,朝廷其实也是抱着“万一呢”的念头。   他们想要兵不血刃的解决国内的反叛势力,如果有人接受招安,有人拒绝招安,那他们就让接受招安的去打不接受招安的。   如果天上下红雨,太阳从西边出来,这四家出人意料的全都愿意接受招安,那他们就把这四家全都派去打南蛮、北胡、西夷以及东边的海盗倭寇啥的。   总之就是让他们彼此内耗或者去和外敌对耗,这样京都的危机自然就会迎刃而解。   大周朝的掌权者们确实打得一手好算盘,可问题是,那些能够在乱世当中活到最后的义军首领却也不是好糊弄的。   朝廷此举到底是个什么用意,他们全都带着自家的谋士分析了个再透彻不过,只不过这四家所图不同,所以反应也并不相同。   仍在贯彻“苟”字诀的谢渊、和大周皇室有点儿亲戚关系的赵宗荣,这两人选择了使用拖字诀。   他们既不想接受招安,去做大周朝廷手里的刀,而且还是那种会把自己也给一并折断的没脑子的刀,同时他们也不想做那个最先跳出来吸引火力的出头鸟。   与他们不同,裴元江在接到招安文书的第一时间,就干脆利落的给出了“不”这个答案。   这位年轻的反王和自己父亲喜欢谋定而后动的性子不同,他是个适合做猛将、不适合耍心眼儿的直爽人。   因为看不惯大周朝廷的种种做派,他想都没想就把去送招安文书的使者给赶跑了。   与他这明明白白表现出来的憎恶截然相反,夹在他和谢渊地盘之间的秦崇义,反而对接受招安表现出了极大兴趣。   消息传出来,包括谢渊在内的其他三路反王都觉得秦崇义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收到情报的第一时间召集自家谋士进行分析,可他们七嘴八舌的分析了好几个时辰,但却谁也没有分析出秦崇义这到底是犯的哪门子疯、中了哪门子邪。   离秦崇义的大本营晋阳最近、最先收到秦崇义有意接受招安这个消息的谢渊,赶在其他两家之前,把主动请缨的李璟和叶安澜派了过去。   两人带着包括长安、杨小桃、文六娘、郑丰收在内的百来名武功高手,乔装改扮潜入秦氏的大本营晋阳。   他们赶到时,晋阳城内的秦氏领导层已经旗帜鲜明的分成了同意接受招安和不同意接受招安这两个阵营。   通过线人源源不断传回的情报,李璟和叶安澜渐渐了解到秦崇义接受招安的动机和目的。   之前也说了,秦崇义有个和王氏之主一样的毛病——爱美人儿,而他的夫人伍氏,则是把他的后宅管的滴水不漏。   伍氏如此能干,外人看到的是她稳定秦崇义后宅的劳苦功高和手腕高超,秦崇义本人看到的,却是伍氏善妒、狠毒、碍手碍脚。   他觉得如果不是伍氏,他完全可以子孙满堂,他们秦家完全可以人丁兴旺。   哪像现在,他明面上就只有那一个儿子不说,那个儿子还是个被嫡母伍氏养成了男版伍氏的。   秦崇义因为是接的岳父的班,所以麾下不少得力干将都是他岳父当初招揽到手的,这些人对伍氏可比对他敬重多了,所以秦崇义并不敢明着把伍氏如何。   尤其是,伍氏并没有让他断子绝孙,在发现自己生不出孩子之后,伍氏立刻就安排了两个各有风姿的美妾给秦崇义。   只不过他那两个美妾也和乌氏一样,并没有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反倒是他其中一位妾室带过来的陪嫁丫鬟,极其偶然的怀上了秦崇义如今名义上的那位嫡子。   伍氏倒是无所谓孩子是谁肚子里生出来的,她反正只是需要一个能够稳固她自己地位、稳固队伍人心的“嫡子”。   可自觉被丫鬟抢了风头的那两位美妾,心里却别提多么怄得慌了。   尤其原本是那个丫鬟主家的那位美妾,更是完全受不了自己曾经的丫鬟,现在居然隐隐压过自己一头。   这俩人,还有后面秦崇义自己收房的其他美人儿,个个都把“嫡子”的生母视作眼中钉,反而是不想和“嫡子”之间有啥隔阂的伍氏,一次又一次的出手保护“嫡子”的生母。   到后来,那位几次遭遇生死危机的丫鬟,自己主动选择了避出秦府,秦崇义的其他妾室这才总算不再针对她了。   可与之相对的,秦崇义的那位“嫡子”需要面对的明刀暗箭却也愈发多了。 第368章 恨她聪明   伍氏为了他的人身安全,不仅自己严防死守,防着其他妾室生子,养大了野心,防着她们为了提早铲除威胁,趁这孩子还小的时候对他下毒手,而且还从小就教他如何在满是倾轧、暗算的内宅自保。   秦崇义的“嫡子”感受到了来自嫡母的友善和真诚,对她感情一日比一日深厚,而且因为长期的耳濡目染,这孩子甚至越长大越跟伍氏相像。   不是容貌上的像,是一举手一投足之间自然流露的良好教养,以及思想上、观念上、能力上的那种像。   伍氏是个真正的精明人,秦崇义能有个像她的继承人其实也挺好,可问题是,秦崇义对伍氏只是表面敬重,内心其实极其厌恶这个比他还要有能力、有手腕的女人。   他不敢对伍氏如何,但他自己的儿子他却可以想骂就骂、想冷落就冷落,根本不用掩饰什么。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还背着伍氏养了一位外室。   他那位外室也是个聪明、有手段的,但她和伍氏不同,伍氏为了辅佐丈夫没少表露自己的精明能干,秦崇义的那位外室却惯会装乖卖傻,表现自己的纯真、柔弱、无害。   在秦崇义眼中,他的这位外室不仅容貌生的楚楚动人,而且就连性情也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正好说进他心坎儿,都能满足他身为男人、身为强者的自尊心。   不像伍氏,每次和她说话,秦崇义都能感觉到自己智商被碾压,这让秦崇义心情非常不愉快。   之前没有合适的契机,秦崇义不想忍也得忍,可来自大周朝廷的招安文书却让秦崇义看到了摆脱伍氏阴影的天赐良机。   尤其他那位解语花一样的外室,八年间已经给秦崇义接连生了俩儿子。   这俩儿子也和他们的娘一样,时时刻刻都把秦崇义当成盖世英雄吹着捧着。   有他们作对比,秦崇义一天比一天觉得伍氏和她名下的那个所谓嫡子面目可憎。   为了让温柔小意的外室不再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为了让自己的两个儿子能够光明正大的喊他一声父亲,能够名正言顺的继承他的家业,秦崇义决心借助大周朝廷的力量,把和他同床异梦的原配伍氏彻底压制住。   他的原计划是,他带着自己麾下将士接受招安,大周朝廷则在他接受招安时给他下一道旨意,把他的外室赐予他做平妻。   秦崇义心里很清楚,他如果这么做,被他摆了一道的伍氏肯定会非常的生气,但她生气归生气,以她那永远顾全大局的性子,她就算是把自己给气炸了,她也不会在那个节骨眼上选择抗旨。   如此一来,他的外室、庶子就能顺理成章的走进秦府,并且还能一跃成为他的平妻、嫡子。   平妻所出嫡子在继承权上虽然不如原配发妻所出的嫡子占优势,但问题伍氏她这不是没生孩子嘛!   她悉心教养出来的那个所谓嫡子,实际上不过就是个妾生子。   而且还是个丫鬟生的,和伍氏谜之相似的可恶妾生子!   这种以庶充嫡的所谓嫡子,在继承权的排位战上当然竞争不过他解语花平妻所出的两个孩子!   秦崇义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想,却不料他在筹谋接受招安的这开头第一步时,就被他的发妻伍氏以及大半下属给激烈反对了。   这群人不知道秦崇义私下打的小算盘,秦崇义给出的明面上的理由又不足以说服他们,他们可不是就要苦口婆心的劝说秦崇义三思么。   站在秦崇义那边的人也不少,这些人里,有一部分人是和秦崇义的那个外室一样,早就已经为了自己的私利被朝廷收买了的,剩下的那部分人则是秦崇义这些年苦心扶植的所谓“自己人”,这些人能力虽然不咋地,做秦崇义的应声虫倒是做的格外积极。   他们说服不了那些真正为了秦氏这支队伍着想的人,却又跟被人下了降头似的,一门心思的非要接受招安。   这就导致了,持同意和反对这两种意见的两派,很快就从心平气和的一起讨论,渐渐发展到了你掀桌子我砸茶盏的暴躁争吵。   伍氏敏锐察觉到了秦崇义的不对劲,她没有加入到这场乱局里,而是;私下派人开始调查她的枕边人。   调查的结果很快被人送到伍氏案头,伍氏看完内容,气得没忍住也砸了几个放在手边的小摆件。   她倒不是气秦崇义养外室,毕竟这些年秦崇义妾室一个接一个的收,她也早就冷了心肠了。   伍氏气的是秦崇义猪油蒙了心,被个女人给糊弄住了。   可她发脾气归发脾气,为了秦氏这支队伍着想,伍氏果然如秦崇义所料,选择了在这种时候顾全大局。   她找到秦崇义,开诚布公的跟他说,她可以让那母子三人入府。   又一次被看穿,又一次被先发制人,觉得自己一张脸被伍氏直接丢在地上踩的秦崇义彻底恼羞成怒。   他恨伍氏的聪明,更恨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聪明,可这一次,他不想屈服于伍氏的聪明。   伍氏觉得自己抓住了他的把柄,就可以像以前一样让他服软了?   觉得她抢先一步表现出自己的贤惠大度,同意让那母子三人入府,他这个做家主、做丈夫的就没办法再跟她提平妻的事情了?   他偏不!   逆反心理一上来,冲动堪比中二少年的秦崇义,首次与伍氏公开撕破脸皮。   他指着伍氏的鼻子破口大骂,对她用尽了自己能够想到的一切恶毒词汇,中心思想则是指责伍氏恶毒善妒,害他后院的妾室根本生不出子嗣。   用他的话说,他养外室完全是伍氏逼的,如果不是伍氏对他后院的妾室下毒手,他也不用为了开枝散叶去养外室,害得他好好的两个儿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喊他一声父亲。   伍氏并没有因为秦崇义对她的破口大骂生气或者愤怒,她从自己父亲过世之后,就已经渐渐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真正嘴脸,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已经不再对秦崇义抱有任何期待了。   可伍氏也不是什么软柿子,秦崇义这么对她,她当然也要以牙还牙。 第369章 伍氏投诚   伍氏一言不发任由秦崇义唾骂,直到秦崇义骂累了,她这才一脸平静地走出秦崇义的书房。   走到半路,她遇到了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此时脸上满是急色的秦崇义名义上的那位“嫡子”。   这个被她按照继承人标准严格培养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到了十九岁,甚至都已经娶妻生子,可他不做人的父亲,却突然给他弄回来两个不到十岁的弟弟,和他争夺秦氏继承人的位置。   继承人是那么好做的?这个孩子为此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秦崇义这个做父亲的还真是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呢。   也对,因为这个孩子像她,秦崇义向来是多看一眼都嫌烦,又怎么可能还会关注自己儿子的日常生活?   突然觉得自己和对方的努力、隐忍全都像个笑话的伍氏,越走就越坚定了要给秦崇义一个惨痛教训的心。   托她这个真正的秦氏支柱突然心灰意冷决定反水的福,原本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来了就要多多搞事儿主意的李璟和叶安澜,反而被伍氏的超常发挥搞得没了施展余地。   伍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谢渊安插在秦崇义府上的其中一名线人,在决定反水之后,她第一时间找到了这名差点儿被她吓死的线人。   线人是个在秦崇义后宅负责洒扫工作的婆子,被伍氏叫破身份的那个瞬间,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料对方居然只是想让她帮忙传几句话给谢渊。   婆子虽然已经听说了白天在前院书房发生的事儿,但她却依然没有像往常那样,使用她惯用的消息传递渠道。   虽然她的这份小心谨慎可能为时已晚,但伍氏既然没有直接去找她的上家,婆子就难免还是会心存一点侥幸。   为了避免拔出萝卜带出泥,婆子直接放飞了她悄悄养在自己家里的鸽子。   鸽子并不是直接飞向谢渊所在的地方,而是飞向负责这一片情报工作的谢氏情报人员。   收到婆子传信的谢氏情报人员当时正好在跟李璟和叶安澜汇报最新消息,接到婆子的飞鸽传书之后,他立刻把小纸条儿拿给了李璟和叶安澜看。   李璟怀疑这是个圈套,但叶安澜却觉得就算这是个圈套,伍氏所能带来的巨大利益却依然值得他们去冒险。   情报人员左看右看,憋了半天硬是没敢在这个当口发表啥意见。   叶安澜和李璟也没有征求对方看法的意思,俩人互相商量到一半,就为了赶路和情报人员分开了。   情报人员继续按部就班开展情报工作,叶安澜和李璟则紧锣密鼓计划起了如何回复伍氏,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那些危险以及意外。   两人商讨了一路,最终做出的决定却是不给伍氏回复,而是直接找机会去跟伍氏正面接触。   因为要潜入秦崇义府邸的后宅,李璟、长安、郑丰收等男士都不合适跟进去,所以叶安澜就只带了杨小桃、文六娘以及身手仅比两人略差一线的十名女卫。   伍氏没料到谢渊早在收到秦氏准备接受招安的消息后,就立刻派了能主事的李璟和叶安澜过来,她还以为自己要过个几天甚至十几天才能得到谢渊的答复。   因为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所以当叶安澜趁夜潜进秦府后宅,弄晕她院子里的下人,并大喇喇坐在床头把她唤醒的时候,伍氏差点儿以为自己是觉睡多了遇见了鬼。   还好她心理素质十分过硬,在叶安澜捂住她的嘴,阻止了她下意识地一声尖叫之后,伍氏立刻就重新冷静了下来。   她坐直身体,单刀直入的低声问了叶安澜一句,“阁下为何而来?”   叶安澜朝她拱了一下手,“自是为了谢氏与夫人的交易而来。”   她一开口,伍氏就听出了她其实是个女人。   她盯了叶安澜好一会儿,但是因为室内光线昏暗,她把眼睛都瞪酸了,叶安澜长啥样她依然还是没看出来。   叶安澜见她不说话,心里不由暗生警惕。   然而伍氏并没有做任何可疑的举动,她在短暂的沉默后,压低声音单刀直入的问叶安澜,“这件事姑娘能够全权做主?”   “当然。”叶安澜毫不犹豫的点头,“只要夫人能做到自己承诺的,谢氏自然也会给夫人您想要的。”   伍氏给出的利益是整个秦氏,想要的则是,第一,她出仕谢渊,以女子的身份给谢渊担任谋士;第二,谢渊留她一手养大的那个孩子一命,不要为了斩草除根让人杀了他。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叶氏归入谢氏之后,谢渊毫无芥蒂的仍在重用包括叶安澜在内的那些女将女官,伍氏也不会在腻歪透了秦崇义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要投奔谢渊。   她的前半辈子,年少的时候辅佐父亲,嫁人之后辅佐丈夫,可以说是秦氏的真正支柱,如果秦崇义没有给她来这么一出,她后半辈子甚至还会继续辅佐养在她名下的秦崇义的儿子。   可现在她却不想再站在幕后了。   秦崇义骂她,她不生气,因为她确实对秦崇义下手了。   为了防止他的妾室生出一堆儿子,搞得秦氏乌烟瘴气甚至分崩离析,她直接给秦崇义下了一种可以让他生不出孩子的药。   是的,这位是个狠人,她下手的对象不是秦崇义的妾室,而是她自个儿的丈夫。   当然,她并没有彻底绝了秦崇义再生的希望,她只是让人在秦崇义每天的饮食里持之以恒的做手脚。   万一秦崇义唯一的儿子真有个好歹,伍氏只要停下她私底下的小动作,秦崇义就能再找别的女人生孩子。   伍氏自认对秦崇义已经仁至义尽了,她身为秦崇义的原配发妻,干的却一直都是谋士的活儿,秦崇义有今天她功不可没。   然而遗憾的是,秦崇义显然并不这么觉得。   他恨伍氏,却又受制于伍氏,如今猛一个反弹,之前他压抑多年的不满顿时就跟泥石流似的,劈头盖脸的冲向伍氏,恨不能直接用这份恨意活埋伍氏。   然而论杀伐果决、手腕高超,他又确实比不过伍氏。   这不,伍氏都要把他给论斤卖了,他却还在为自己终于胜过伍氏一次而洋洋自得。 第370章 趁虚而入   两个都喜欢直来直去的女人很快就商量好了具体的合作事宜,叶安澜走后,伍氏立刻用实际行动向谢氏表达了她投诚的决心。   只是三天时间,静等着吃瓜的叶安澜就听说了两条爆炸性新闻。   第一条,秦崇义中风了,他瘫痪在床,嘴斜眼歪,口不能言。   第二条,愿意接受招安的秦氏领导层奉了秦崇义外室的长子为主,不愿意接受招安的秦氏领导层则奉了伍氏名下秦崇义的那位嫡长子为主,这两拨人如今吵吵嚷嚷,正在争夺秦崇义那个位置的继承权。   秦崇义的那个外室眼看秦崇义已经指望不上,也不再躲在秦崇义背后装柔弱无知的小白花儿了,她站在自己儿子背后,开始给儿子出谋划策。   她那个被他们推出来“继位”的儿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和被伍氏精心教养长大的秦崇义的那位嫡长子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这个孩子的唯一优势,就是秦崇义在中风之前,曾亲口下令把自己嫡长子的那个嫡字拿掉,并要求他的心腹谋士着手准备以平妻的身份迎他的外室入府。   虽说仪式仍未举办,秦崇义的那名外室暂时还不是秦崇义名正言顺的平妻,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们拿着秦崇义的命令说事儿。   藏了好多年,终于得以登堂入室的秦崇义的那位外室,卸下伪装之后战斗力非比寻常。   她指着伍氏名下秦崇义那位嫡子的鼻子,直言不讳地辱骂:   你一个已经被将军厌弃的假嫡子,凭什么和我儿子这个深受将军喜爱的准嫡子争继承权?   你都已经被将军从族谱上除名了,你还站在这儿装嫡子,抢继承权,你还能不能要点儿脸了?   自出生以来就没接触过这等泼辣妇人的秦崇义嫡子被她骂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吧,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最重要还是因为他确实被这妇人踩到了痛脚、捏到了把柄。   他敬重、仰慕了快二十年的亲生父亲,居然在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前提下,把他从族谱上除名了。   心中对父子温情的最后一点幻想被掐灭,他也跟伍氏一样彻底心灰意冷了。   那些支持他和伍氏的人为他奔走谋划,他虽然也强打起精神参与了,可他心里其实已经不想争了。   在傲气的这一点上,他也随了伍氏,只不过伍氏和他不同,伍氏为秦氏付出了太多,他却只是个等着吃现成饭的秦氏继承人。   他被秦崇义伤透了心,已经不屑再继承所谓“父亲”留下来的基业,而伍氏则是不甘心自己多年的付出白白便宜了秦崇义这头蠢猪。   伍氏看出了他的心灰意冷,但伍氏依然没有告诉他,秦崇义的所谓中风,其实是伍氏的手笔。   直到谢氏大军压境,并在伍氏心腹下属的配合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秦氏的九座城池,仍然没有吵出一个结果的秦氏领导层这才惊恐地意识到,他们被人趁虚而入了!   他们争破头也没争到自己手里的秦氏之主的位置,在他们争论的过程中,含金量居然就已经缩水三分之一了,这也太恐怖了!   这时候的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谢渊的军队之所以如此势如破竹,正是因为他们有伍氏安插在各个州县的心腹下属做内应。   谢渊派来的领兵将领,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到位,伍氏的那些心腹下属全程就跟隐形人似的,谁也没有因为谢氏的疏忽大意被丢到明面上引人注目。   也因此,秦氏的领导层几乎立刻就把谢氏大军给妖魔化了,在他们的想象里,能做到这种事儿的,那只能是三头六臂、头顶长角、背后有翅,既凶猛又残忍的非人怪物。   不得不说,古人有时候迷信起来,想象力之丰富还真挺让人佩服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被叶安澜这般吐槽的那群人里。   秦氏仍有少数几个一直保持着清醒头脑的谋士和将领,他们在这个时候主动站了出来,要求争斗双方暂且先化干戈为玉帛。   他们倒是顾全大局了,仍然维持着自己“顾大局”人设的伍氏也爽快地同意了,然而秦崇义的那位外室却觉得这是个逼迫众人答应她条件的好机会。   没等和她们母子站在同一阵营的那些秦氏官员、将领发表意见,她就迫不及待亲自跳出来和伍氏提条件了。   她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伍氏同意把秦崇义正室的位置让出来,她就让自己这一系的官员无条件支持伍氏一系的将领与谢氏开战。   之所以这般有恃无恐,是因为接下来会被谢氏攻打的几座城池的守将,无一例外地全部都是伍氏他爹的老部下。   这些人支持秦崇义,看的全部都是伍氏的面子,这些年他们一直都是伍氏的坚实后盾,伍氏在怎么也不可能弃他们于不顾。   当然,如果伍氏真的弃他们于不顾,秦崇义的外室也没意见。   反正现在掌握着秦氏粮草军需的官员是和她站同一边的,如果伍氏真的宁愿舍弃那些人,也要保住她正室的位置,那秦崇义的妾室正好可以趁机断掉伍氏的左膀右臂,并顺带利用这件事动摇伍氏阵营的人心。   她认为这是一个两难抉择,伍氏如果舍弃秦崇义正室的这个身份,那伍氏和伍氏名下的那个所谓嫡子就将彻底失去与她儿子竞争的资格,伍氏如果非要保住自己秦崇义正室的身份,那伍氏就必然会人心尽失。   反正无论伍氏怎么选,吃亏的都是伍氏,占便宜的都会是她。   洋洋得意的秦崇义外室表示,她可真是聪明坏了!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自己放弃竞争的,居然会是伍氏名下的那个所谓嫡子。   他不同意伍氏让出自己正室的位置,也不想伍氏为他放弃那些支持了伍氏半辈子的秦氏将领,所以他给在场诸人提了个新的方案。   “母亲不能自请下堂,她对秦氏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但我可以放弃自己秦氏继承人的身份,我不会再和二弟争。只要二弟愿意记在母亲名下,他就可以以嫡子的身份顺理成章继承秦氏。” 第371章 大军围城+1   秦崇义的外室被他气了个倒仰。这小兔崽子,她还真是小看他了!   居然想到让她把儿子让给那老虔婆,让她的儿子喊那老虔婆做母亲,让那老虔婆以嫡母的身份一辈子压在她这个生母的头上,这才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呢!   她气得恨不能吐血三升喷死对方,其他人却对这个最能让对立双方握手言和的建议可耻的心动了。   原本就支持伍氏母子的秦氏高层心中愈发认定了这位曾经的少主才是能够带领他们走向更高位置的英主,甚至有人都已经暗搓搓谋划起了等危机过去,他们要如何再把这位捧上秦氏之主的位置。   原本和伍氏母子站在对立面的秦氏高层则暗搓搓想着,这可真是个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绝妙主意。   首先伍氏在秦氏内部有很多支持者,拉拢伍氏确实比跟她对立更加明智。反正伍氏现在的儿子也不是她亲儿子,她在能够确保自己地位的前提下,完全不必豁出去为养子争取利益。   其次伍氏确实比秦崇义的外室明事理、顾大局,如果少主身后一定要站着一位“太后”的话,那他们更愿意这位“太后”是伍氏。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秦崇义的外室明显是个不安分的,有她牵扯伍氏的大半精力,伍氏和她就都腾不出手对正事儿指手画脚了,到时候他们岂不是就可以趁着少主年幼,哄着他多听自己的了?   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面上这群人却在冠冕堂皇的劝着秦崇义的外室“顾大局”。   自己阵营的人瞬间倒戈,秦崇义的外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趁人不备悄悄掐了一下已经听傻了的她儿子,那孩子接收到母亲递来的暗号,立刻开始哭着喊“我要我娘”。   他一通哭闹,直接闹得这个所有人都认为十分绝妙的提议被暂时搁置。   没人知道,这其实也是伍氏想要的结果。   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跟这对母子握手言和,哪怕只是暂时的,她也不想再受这份窝囊气了。   至于那些负责守城的她的心腹,她已经让人知会过他们自己的打算,也提前和谢渊打了招呼,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那些下属。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谢渊的大军打到秦氏的大本营晋阳。   只要谢氏攻下晋阳,这些让人腻歪的勾心斗角就会彻底落下帷幕。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秦崇义那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外室,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样有恃无恐。   一边暗暗祈祷谢氏快点儿打到晋阳,伍氏一边开始梳理秦氏剩下那些州县的官员和守将。   她想在与谢氏大军会合之后,助他们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晋阳另外一边的其他州县。   之所以这么积极、这么努力,是因为谢渊已经飞鸽传书叶安澜,就对伍氏母子的安置给出了最高指示。   他表示,他不仅会重用伍氏,而且还会给她论功行赏。只要她功劳足够,谢渊表示,他甚至可以给她封侯。   谢渊想的是,反正他也是要给叶安澜封个爵位的,到时候按照伍氏的功劳,给伍氏也封一个,这不就是顺手而为的事儿。   可接到叶安澜传信的伍氏却是第一次被人这般认可,第一次,她选择辅佐的人没有忌惮她,没有厌憎她,反而愿意给她对应的功劳和客观的评价。   想要的东西突如其来砸进怀里,伍氏没忍住偷偷哭湿了好几条帕子。   不明内情的侍女还以为她是在为秦氏的未来担忧,心里把那母子三人翻来覆去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和她们相比,其他再次收到消息,得知谢氏居然在他们争论期间又已经连下五城的秦氏官员、将领,对秦崇义外室的厌恶可就明明白白、毫不遮掩了。   就连那些原本站在那母子三人一边的人,也多数都对秦崇义的外室生出了厌憎之心。   要知道他们的一切荣华富贵可都建立在秦氏兵强马壮、屹立不倒上,现在眼看着秦氏就要玩儿完,他们不着急才怪。   可他们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着急、顾大局却是为时已晚,就在他们合起伙来,准备直接去跟伍氏名下嫡子谈条件,以推他上位为自己换取更多荣华富贵的时候,谢氏大军压境,把晋阳给围成了一座孤城。   这群人直接傻眼了,他们万没想到,明明还跟他们隔了一座城池的谢氏大军,居然在他们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就突然出现在了晋阳城外。   虽说那只是座兵力极少的县城,可从那座县城到晋阳,光是赶路就需要差不多一天时间。   更别提谢氏大军还是从他们新打下来的另一座县城,穿过离晋阳最近的那座县城,然后才来到晋阳外面的。   这两段路加在一起,即使是急行军也要走上起码八个时辰。   可谢氏大军却只用了不到四个时辰,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围困晋阳的谢氏大军,其实是直接翻山越岭斜插过来的,他们根本就不是负责攻城的那伙人。   所谓的神兵天降,不过就是充分利用了周边地形和秦氏领导层的心理盲区。   谢氏大军乌压压守在城外,城内的秦府气氛一片凝重。   秦崇义的外室无意识地在自己房里走来走去,“怎么办?怎么办?报信的人出不去城,短时间内肯定没有援兵,晋阳的兵力又严重不足,我们......”   来请她和她大儿子的侍女假装没有听到这女人的嘀嘀咕咕,只把秦崇义幕僚的话一板一眼转述给了这女人。   秦崇义的外室如梦初醒,她握着自己儿子的手,急匆匆把他带到了议事厅内。   已经吵吵上了的其他人忙着各抒己见,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对母子的出现,反倒是一直冷眼旁观的伍氏,第一时间发现了又怕又慌,但却强作镇定的秦崇义外室。   她眉眼低垂,假装没有看见这对母子。   在她旁边,她养大的秦崇义的儿子也是一副和自己嫡母完全一样的表情和态度。   这俩人现在全都从“顾大局”转变成了“爱咋咋地”,反正事情发展到现在的这个地步,这群人就是吵翻天也已经无力扭转局面,那他们又何必跟着白费力气? 第372章 认知偏差+2   当然,伍氏和她名下那位嫡长子的心态还是不一样的。   她名下的那位嫡长子是实在想不出办法了,所以打算躺平任捶,而伍氏则是静静等着他们得出她期待的那个结论。   当然,如果这群人非要吵个大半天时间也吵不出个所以然,那她也不介意直接让人趁夜打开城门。   事实证明,她实在高估了秦崇义那个外室的骨头硬度。   没等秦崇义麾下的那些官员、将领继续吵,生怕自己会面临城破身死结局的秦崇义的外室就迫不及待提出了逃走和投降这两种方案。   逃走和派人求援不一样,求援一来需要时间等待援兵,二来需要派出城的己方将士在人数极度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冲出敌方将士组成的包围圈,逃走却可以集中己方兵力从一点突破,从而让己方占据暂时的人数优势。   投降就更不用说了,秦氏的领地可还有一半没被谢氏拿下呢,她相信如果她能好好利用这一点,那么谢氏肯定不会介意给她一份荣华富贵。   她可不管秦崇义花了多少时间、心血经营秦氏,她也不介意突围的过程中会有多少将士死于敌人之手,她只想一生都平安富贵,受人尊崇。   还在设法破局的秦氏官员、将领被秦崇义的外室说懵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些做臣下的都还没有生出树倒猢狲散的心思呢,秦崇义捧在手心的这个女人居然就先迫不及待地开始另谋出路了。   众人一时全都诡异的沉默下来,谁也没了刚才那股子吵吵嚷嚷,争论哪个法子最好的劲儿。   秦崇义的外室也是个精明人,之所以表现得不如伍氏让人钦佩,只不过是因为她和伍氏追求不同。   她是个极其务实的人,舍生取义从来就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   能活着她就不想去死,能活得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她就不想活得粗茶淡饭、泯然众人。   她知道,她这样,伍氏肯定看不起她,秦崇义的下属肯定也会觉得秦崇义喜欢她、宠着她纯属眼瞎,但她却依然还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   不是她不懂人心,她只是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罢了。   名声对她来说从来都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不然她当初也不会选择给秦崇义做外室了。   现在也是一样,比起用一死去换什么重情重义、傲骨天生的好名声,她更希望自己和两个儿子能够继续锦衣玉食的生活下去。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她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必须赶在一根筋的伍氏之前说动在场的这些秦氏高层,说服他们突围或者投降,千万不要抱任何侥幸心理死守这座孤城。   她对伍氏的了解全都源自秦崇义,而秦崇义却又对伍氏满怀偏见。   错误的情报听多了,秦崇义的外室对伍氏的认知自然就也跟她本人的真实性格出现了严重偏差。   也因此,秦崇义的外室压根就没想过伍氏会“软骨头”的选择逃跑或者投降。在她看来,伍氏的选择一定会是拼死守城,等待援兵。   秦崇义的外室生怕这些在秦氏极有话语权的官员、将领会被伍氏说动,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旗帜鲜明的表达自己的态度。   她把他们眼下的困境点出来,抹着眼泪说自己并不是不想再拼一把,保住秦崇义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实在是她根本就看不出,他们到底还能从哪儿抠出哪怕一星半点儿的胜算。   在场的秦氏官员、将领原本还在对她怒目而视,听完她这番掏心窝子的话,众人却纷纷咽下了那些指责她的话。   秦崇义的外室能够看出来的事儿,他们这些或是饱读圣贤书,或是久经沙场的人,难道还能看不出来吗?   凑到一起吵架,还不就是因为他们每个人想出来的解决之道,都根本经不起推敲,根本让人看不见任何获胜的希望。   没人点破,不过就是因为他们还不肯死心罢了。   秦氏的官员、武将只顾着伤感,谁也不肯第一个开口附和秦崇义的外室,一直冷眼旁观的伍氏却不想再继续跟着他们瞎耗时间了。   她一脸平静地环视在座诸人,“既然大家都觉得打不赢了,那你们就递交降书跟谢氏商谈具体事宜吧。”   言罢,她广袖一甩,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秦崇义的外室还以为伍氏是在闹脾气,她在心里暗骂了吴氏一句“大傻子”。   这种时候伍氏居然还假清高,她要是不趁机把伍氏给踩在脚底下,她都对不起自己温柔小意装了这么多年胸大无脑的白痴。   在座诸人你看我、我看你,只有养在伍氏名下的秦崇义嫡子第一时间喊着“母亲”追了出去,其他人则无论派系,全都选择了留在这里继续商谈投降事宜。   倒不是说伍氏一系的所有官员、将领都在此时选择了改弦易辙,他们只是不想把话语权全都出让给秦崇义的外室一系。   为防自己和伍氏一系的其他人全都被人当成猪崽儿给论斤卖了,这些在秦氏掌握着极重话语权的人,全都选择了留在这里继续与秦崇义的外室一系拉锯。   托他们的福,伍氏母子并没有被秦崇义的外室彻底踩死。最终被派出去与谢氏商谈招降事宜的官员代表,提的条件里并没有任何一条是对伍氏母子不利的。   虽然伍氏早就已经成了谢氏的人,并不需要他们为了自己与秦崇义外室一系的人激烈争吵,但他们的这份忠心,伍氏却是默默记在了自己心里。   当夜,被派去谢氏讨论招降事宜的秦氏官员代表还没有返回城内,谢氏的少数精锐就已经在伍氏心腹将领的里应外合下,迅速控制了秦氏的所有高官。   至于秦崇义的外室和她的两个儿子,这三人也被叶安澜她们驱赶到了秦府前院书房。   揽着自己哇哇大哭的两个儿子,秦崇义的外室用活见鬼了的惊惧眼神死死盯着叶安澜。   叶安澜唇角扬起,“好了,现在我们来谈一下有关秦氏归降谢氏的事情吧。” 第373章 主客异位+3   叶安澜的笑容被跳动的火把光芒映照的既恐怖又邪恶,秦崇义的外室、儿子、下属,全都在叶安澜的这个笑容里意识到了什么叫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们心知,之前他们提的条件,谢氏是肯定不会答应的了。   之前他们没有被抓到,虽然城被围了,但他们起码还可以自欺欺人一下,假装自己是个自由人,可现在人家的刀都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了,他们还假装个啥啊?   一群人欲哭无泪,再不敢幻想跟叶安澜他们谈什么条件,尤其是秦崇义的那个外室,这群人里数她最会狮子大开口,也数她失落感最是强烈。   她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该如何破局,结果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她就瞄见伍氏母子被恭恭敬敬请了进来。   秦崇义的外室瞪大眼,心头电闪雷鸣一般闪过无数念头。   人群里那些反应快的,也在看见这一幕的那个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他们一脸震惊的瞪着伍氏母子,殊不知伍氏名下的那位嫡子也是在不久之前才得知了自己嫡母的一系列操作。   “你这贱.人!原来是你出卖我们!”秦崇义的外室目眦欲裂,她松开两个孩子的手,起身就朝伍氏扑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她扑到伍氏面前,叶安澜就已经伸手揪住了她的衣服领子。   她轻轻一推,秦崇义的外室就被她推得倒退着回了她原本站立的位置。   伍氏朝着叶安澜投去满含感激的一瞥,叶安澜则是回了她一个代表鼓励的笑脸。   伍氏这时候已经知道了叶安澜的真实身份,有这样一个堪称女性崛起之光的女人站在自己身后,伍氏觉得自己好似平白多出了几分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环视在场的所有秦氏官员、武将,把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一点点说了出来。   “我伍云娴自从嫁入秦家,就一直在为自己的丈夫劳心劳力,明面上我为他打理后宅、教养儿子,暗地里我为他出谋划策、打理产业。”   “我兢兢业业为他付出了二十余年,换来的却是他的满心厌憎,外加一肚子怨言。”   “为了一个还不到十岁、没有经受过世家大族全面培养、根本看不出好孬的外室子,他把一个已经娶妻生子的合格秦氏继承人逐出家门。”   “父子之情全然不顾,秦氏基业也可以当做儿戏,究其原因,不过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是我养大的,像我。”   说到这里,伍氏将视线锁定在秦崇义的外室身上,“你说我出卖你们,没错,我就是出卖你们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毁了秦氏,不能让你们拿我父亲和在场诸人耗费了无数心血打下的基业去谄媚大周朝廷,去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的私心。”   秦崇义的外室赤红着眼,“我们毁了秦氏?明明就是你毁了秦氏!是你引狼入室,是你把秦氏卖给了谢氏!我们投靠大周朝廷怎么了?我们就算投靠了大周朝廷,秦氏也还依然是秦氏,可你投靠了谢氏之后,秦氏还会是秦氏吗?说我们有私心,你难道就没私心?亏得这些人还一口一个你顾大局,你顾大局你会把秦氏拱手送给谢氏?”   伍氏想说什么,叶安澜却抢在她前面纠正了一下秦崇义外室的这番说辞。   “你等会儿。谁跟你说的,是伍夫人把秦氏卖给了谢氏?”   秦崇义的外室一愣。不是伍氏把秦氏卖给了谢氏,谢氏会对伍氏这般礼遇?   叶安澜瞥她一眼,“还有啊,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们就算投靠了大周朝廷,秦氏也依然还会是秦氏?”   她在杨小桃搬来的高背椅上落座,“如今这天下一共还剩四支义军势力,这你应该知道吧?除了你们秦氏,其他三家谁也没有接受招安的意思,这你应该也知道吧?既然都知道,那你就没想过你们接受招安,谢氏和裴氏会联手对付你们吗?”   居然幻想着秦氏能在谢氏和裴氏的共同针对之下屹立不倒,她可真是会做梦。   叶安澜环视在场诸人,“再说了,大周朝廷要是不图点儿啥,他们费劲巴力的招安你们干什么?难道他们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慈善家?忙活一通为的就是让他们这些人升官发财,让你们母子三人借力打力,登堂入室?”   仗着有伍氏提前剧透,叶安澜随手一划拉,划拉出来的人就都是那些拿了大周朝廷好处的秦氏官员。   她这一手着实镇住了不少秦氏的官员、将领,让他们先入为主的就相信了叶安澜接下来吹嘘的那些话。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们谢氏在接到招安文书的那个瞬间就预料到了会有那脑子不好使的,为了点儿蝇头小利就软了骨头。这不,我家将军第一时间就派我等来秦氏为开战做准备了。”   她此言一出,众人顿时自动把她所谓的“做准备”,和他们攻城略地速度极快的这件事挂上了钩。   眼看众人一副“我悟到了”的恍然表情,叶安澜心下暗笑。   她侧头看向伍氏,“至于伍夫人,我礼遇她是因为她有本事、识时务,是个难得地既有才干又脑子清醒的人。”   伍氏被叶安澜夸的难得微微红了脸颊,她上前一步,“之前我与诸君就已经议定了要归降谢氏,如今虽说形势略有变化,我们的很多要求恐怕都要落空,但刚刚在过来这边的路上,叶姑娘已经承诺了我,谢氏会对秦氏的文官武将因才取用。另外,若是有人未被谢氏选中,或者自己不愿出仕谢氏,谢氏也会在战事结束之后放你们自行离去。”   秦氏的官员、将领面面相觑片刻,信任伍氏能力和眼光的那部分人就都软了态度。   有人问伍氏,“那您和主公、少主,还有那母子三个......”   伍氏表情未变,“我已经决定以谋士的身份出仕谢将军,山儿他身份特殊,谢氏只允了我会让山儿一生平安富足。”   她口中的山儿就是曾经的秦氏少主,至于秦崇义和他的外室、另两个儿子,伍氏表示,她没问,也不关心。 第374章 后悔了吗   反倒是叶安澜,早就想好了如何处置秦崇义和他的外室、另两个儿子。   见伍氏答不上来,叶安澜立刻代为补充道:“秦将军和他的外室、另两个儿子,我们谢将军也没有杀之而后快的打算。”   她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一脸惊愕的瞪大了眼。   叶安澜心说,至于这么惊讶么,又不是说不杀就代表他们还能再有翻盘的机会。   她唇角微勾,坏心眼儿的说出了后半段内容,“不过嘛,他们没有伍夫人这样的娘,我们谢氏不可能像对待秦大公子似的,也让他们做平安富足的自由人。”   那些真心效忠秦崇义的人顿时脸色大变,他们的脑海里,此时已经有了瘫痪在床的秦崇义被无情丢入大牢,他的外室、幼子在他身侧哇哇大哭的凄惨画面。   然而没等他们为秦崇义四人求情,就听叶安澜居然再次话风一转,给他们来了一个大反转,“当然,我们谢将军宽厚仁慈,是不会把病人、妇人和孩童送进大牢关押的。”   众人:......好家伙,这一波三折的,合着这是觉得耍得别人提心吊胆、心情忽上忽下很好玩儿?   “那、那你们打算如何安置我们?”   听到秦崇义的外室这么问,叶安澜侧过头一脸认真的掰着手指头回答她,“第一,你们的私财你可以带走,但以后你们在哪儿生活,得由我们谢氏决定。第二,我可以满足你,让秦崇义和伍夫人和离,让你做他的正室夫人。”   众人:......   众人心说,这时候谁还稀罕做秦崇义的正室夫人啊!   他中风了,除了被人伺候没有别的作用。   若他还是秦氏之主,好歹他正室夫人的头衔还能代表个正统,对她们竞争秦氏的继承权大有裨益,可现在秦氏都没了,她们还要这个头衔有啥用?   心里这么吐槽,嘴上他们却不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秦崇义的外室倒是想说,可问题她一直立的都是对秦崇义情深义重的人设,这时候要是崩人设,她可就拿不到秦崇义的大笔私财了。   是的,眼看着自己一方大势已去,再怎么跳弹也已经无法改变结局,秦崇义的外室就又发挥了她的务实属性。   得知自己和儿子们不会被斩草除根,也不会被关进牢狱等着发霉,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我们以后要如何生活下去呢?   这些年她给秦崇义做外室,秦崇义虽然也给了她不少好东西,可问题她并不想过节衣缩食的艰苦生活。   她还想继续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而这些全都需要银子。   秦崇义的外室心里很清楚,叶安澜会当着他们的面说出“和离”二字,就代表伍氏私底下早就已经和叶安澜透过口风了,不然叶安澜肯定不会在大家还不熟悉的时候,贸贸然越过伍氏替她做主。   伍氏不稀罕秦崇义的私财,所以她不会为了钱财抓着秦崇义这个让她厌恶不已的所谓丈夫。   而她却不同,她没有伍氏的大笔嫁妆,她做不到靠自己实现锦衣玉食、呼奴唤婢。   在脑海中迅速地权衡一遍,秦崇义的外室最终还是决定接手秦崇义这个大麻烦,但在接手之前,她觉得她有必要先确认一下自己到底能从这件事里获益多少。   她问秦崇义府上的大管家,“老爷有多少家财?”   大管家是个左边眉头生了一颗大痦子的中年男子,听到秦崇义的外室这么问,他觑着伍氏的神色回了一句,“挺、挺多的,不算夫人的嫁妆,所有东西加在一起,一共应该有三、三万多两。”   秦崇义的外室眉头微蹙,“田产、铺面、宅邸之类的呢?”   大管家用力摆了两下手,“老爷就置办过您住的那一栋宅子,落的还不是他自个儿的名儿。”   秦府其他的田产、铺面、宅邸,全部都是伍氏用自己的嫁妆银子趁着价格狂跌的时候捡的漏儿。   说起来,伍氏的嫁妆现在真的相当惊人了。   秦氏的三成军需,都是伍氏用自己的嫁妆在年复一年的不断贴补,比起秦崇义,伍氏才是那个真正的隐形富豪。   秦崇义的外室一脸不甘,她还以为自己最少也能拿个十来万两,毕竟秦崇义可是仅剩的四大反王之一啊!   居然只有三万多两!这个男人可真没用!   她却没有想过,秦崇义乃是秦氏之主,比起为自己攒小金库,他其实更热衷把银钱全都放进公库,用它们为自己逐鹿天下奠定基础。   叶安澜看出她嫌少,于是十分好心的询问她,“你后悔了?不打算要秦崇义了?”   秦崇义的外室被她噎得差点儿心梗。   是,她嫌少,可比起一点儿没有,三万多两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尤其是秦崇义现在就是个活死人,他已经没了掌管钱财和不断花钱的能力。   这么一想,秦崇义的外室顿时心里就舒坦了,她冲叶安澜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我没有,我会一直陪着夫君、照顾夫君的。”   叶安澜不置可否,反正就算她不说,大家也能从这个女人的一系列表现中看出她真正想要的到底是夫君还是夫君的钱。   她朝秦崇义的外室微一点头,“既然你做好决定了,那我现在就让人送你们走。”   秦崇义的外室一脸惊讶,“现在?可我还没收拾东西。”   “就是让人陪你去你自己院子收拾东西。”说着叶安澜转头看向伍氏母子,“两位也别在这儿待着了,你们自己的东西,你们先去收拾干净。”   “哎——”秦崇义的外室听到这话,心里顿时着急上了,她害怕伍氏拿走秦崇义的那些私财,报复她曾经对伍氏做出的那些事情。   伍氏一脸轻蔑地斜瞥着她,嘴上却在回答叶安澜的话,“我就不必了。她想要的那些东西原本就是单独放着的,让管家带她去取也就是了。”   秦崇义自己的钱基本全都投入到了秦氏上,秦府只有他的前院书房才藏着他的小部分私房。   剩下的其他东西,包括这座宅子在内,无一不是伍氏自掏腰包。 第375章 一举两得   秦崇义的外室闻言,也不忙着回她之前住的那间院子了,她拽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在若干谢氏精兵的监视下,去了秦崇义的书房收拾他的那些私房。   小巧值钱的摆件、配饰,成沓的银票、成箱的金子......东西不多,但总价值确实不止三万两。   负责带头监视秦崇义外室的杨小桃看到那些东西,忍不住小声跟叶安澜确认,“姑娘,那些东西您真要给他们全都带走?”   叶安澜也压低声音对她道:“你放心,这些东西最终还是会便宜了咱们自己人。”   照谢渊的意思,秦崇义和他的外室、另两个儿子,全部都是要被谢氏送到北境去安置的。   从这里到北境,这一路这些人难道不需要吃喝住店、打点押送他们的谢家军将士?   更别提秦崇义还是个“中风”的病人,叶安澜相信,如果他知道有人能让他具备一定的行动能力,那他肯定会十分愿意大把花银子打动“神医”。   到时候“神医”再给秦崇义开点儿天价药,秦崇义攒的那些私房银子,不就名正言顺大半落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   而等他们到了北境,受谢渊所托的白庆之又会把他们打包丢进北境专门用来安置流放之人的地方,届时他们难道不需要花钱维持自己的日常生活?   这一笔笔的开支,叶安澜可都帮他们好好盘算着呢。   至于为什么要送去北境,一来北境环境最差,是最适合的流放之所,二来北境自成一体,秦氏旧部就算挖门盗洞打听出了旧主的去向,他们的手也很难伸进北境里面。   再加上北境专门用来安置流放之人的地方又历来戒备森严,除了定北军谁也插不进手去。   如此一来,谢渊就完全不必担心负责看守这一家子的人会被秦氏旧部收买了。   除此之外,谢渊还送了秦崇义的两个儿子一道无形的枷锁。   他给这一家子的处置,除了送去北境开荒种地,还有一条是七代之内不得离开流放地、不得参加科举、不得入伍从军。   有了这一条,秦崇义的另两个儿子就算生一堆子孙出来,他们的这些子孙也注定了不能成器。   当然,如果他们不想着搞事儿,而是安安分分的在北境度日,那他们也不是不能过得平安喜乐。   谢渊要把他们送去的北境专门用来安置流放之人的地方,是由定北军严格监管的,治安方面很有保障,只要他们勤快、老实,他们绝对能在北境开始新的生活。   当然,他们的新生活肯定不如他们的旧生活┓(´∀`)┏可这也比他们被谢渊直接咔嚓了要强不是?   如此,谢渊既免除了后顾之忧,又得了个宽容仁善的好名声,十分有利于他将来招揽其他降臣,可谓一举两得。   而秦崇义四人则是得了实惠,侥幸保住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这番处置,可以说已经是秦氏那些旧臣能够想象到的,秦家人能够得到的最好结果了。   他们因此对谢氏少了一些畏惧,多了一些期待和向往。   尤其是那些原本就偏向伍氏的人,他们在之前悄悄帮谢氏大军开城门的那位将领的带领下,第一批选择了跟着伍氏归降谢氏。   继他们之后,很多中立派也选择了归降谢氏。   那些原本支持秦崇义外室之子的人眼看着大势已去,有一大半也跟着动了,只余极少的一部分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依然站着没有动。   这部分没动的人,有些是谨慎过头,担心谢氏会言而无信的秋后算账,有些则是之前被叶安澜指出来,为了个人私利投靠大周朝廷的人。   除了他们,还有一个跟叶安澜堪称冤家路窄的人。   这位既不担心谢氏秋后算账,也没有为了一点子蝇头小利投靠大周朝廷,但他却是从黑叶安澜直接转变成了黑谢渊的谢氏一生黑_(:з」∠)_   这人是谁呢?就是之前逼得戚泓灵差点儿活不下去的大才子李清文。   当初因为叶安澜用了他前妻戚泓灵做自己女子学堂的先生,李清文就把叶安澜也给一并迁怒上了。   他写文章暗讽叶安澜,叶安澜反手就报复了回来。   她写信给谢渊,阻断了李清文出仕谢渊的路,也打乱了李氏的如意算盘。   李清文被谢渊拒绝,怒而投奔王氏,从此开始对谢渊一系的各种口诛笔伐。   然而还没等他嘚瑟够,谢渊居然就把王氏给灭了。   李清文没办法,只能又给自己换了个新东家。   没错,他的新东家就是秦崇义。   只可惜秦崇义是个擅长给自己挖坟的作死爱好者,李清文刚刚加入秦氏没多久,秦崇义就把自己作成了个没人搭理的活死人。   最惨的是,因为厌恶自己才华横溢的前妻戚泓灵,厌恶为戚泓灵撑腰的强势女人叶安澜,李清文甫一加入秦氏,就立刻旗帜鲜明的厌恶起了心智、才干丝毫不输秦崇义麾下任何一位文官的秦夫人伍氏。   或许是因为人类总能敏锐地在人海当中找出那个最能与自己产生强烈共鸣的同类,秦崇义在李清文加入秦氏的第一时间,就立刻把李清文视作了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心腹之人。   他重用李清文,让他参与自己碾压原配、扶持外室的隐秘计划。   李清文因此确实风光了一段时间,可他的这个“一段时间”,实在是短得有些可怜_(:з」∠)_   此时他正躲在角落,一边祈祷叶安澜千万不要注意到他,一边又在心中暗骂谢氏的那些人着实可恨。   李清文不知道的是,叶安澜其实早就知道李清文在这儿了,毕竟他可是秦崇义的心腹之一,伍氏对他也是重点监视过的。   不过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叶安澜对他还真没有任何拎出来侮辱一番的兴趣。   她假装没有注意到李清文,挥手让郑丰收把这一小撮不愿意效忠谢氏的人全都找个屋子先关起来。   后续的甄别工作是李璟的事儿,这些人,还有已经主动表达出投效意愿的那些人,李璟会根据对他们的调查结果,决定到底是把他们吸纳进谢氏,还是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376章 答疑密信+4   至于叶安澜,她的任务是继续攻城略地,争取在西北的裴元江决定出兵之前,把秦氏剩余的地盘全都抢先占下。   谢氏兵马有限,叶安澜没办法直接拉一支队伍就走,她只能在伍氏的帮助下迅速收编原本的秦氏兵马。   因为有叶安澜的首肯,伍氏很快就以谋士的身份公开露面活动了。她不再躲藏在自己的丈夫身后,而是直接以伍夫人的身份跟在了叶安澜身旁辅助她。   至于伍氏名下的秦崇义嫡子,他和他的家人都已经被转送到了谢渊如今的大本营郑州,他们以后将会在谢渊的眼皮子底下,度过他们闲适富足、锦衣玉食的未来人生。   虽然他不能再手握权柄,不能再逐鹿天下,但却起码不必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计担忧。   而且谢渊还承诺了他,谢氏绝不会用的就只有他,什么时候他的儿孙长大了,谢氏是不会限制他们,不准他们出仕为官的。   这是谢渊看在伍氏主动投诚并立下大功的面子上,给这位曾经的秦氏少主留的一线希望。   ***   拿下晋阳的第二天,叶安澜就带着大批人马出发了。   和她一起的除了杨小桃等叶安澜的心腹下属,还有以伍氏为首的、新鲜出炉的原秦家军、现谢家军。   伍氏等人的存在意义,就是让谢氏用最小的代价、最短的时间拿下最多的秦氏领地。   有他们喊话劝降或者联络亲人、朋友帮着私开城门,叶安澜率领的新谢家军一路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队伍在拿下城池的同时,居然奇迹般地没有出现任何人员伤亡。   等到把原本属于秦氏的最后一座县城也给纳入谢氏版图,叶安澜总算收到了来自谢氏情报系统的答疑解惑密信。   为什么说是答疑解惑密信呢?因为这封信很好地解答了叶安澜的一个疑问。   在不断拿下秦氏原本领地的过程中,叶安澜一直都在警惕着秦氏另外一边的裴氏。   可她警惕啊警惕,警惕的脑袋里的那根弦儿都快绷断了,裴氏却依然还是没有任何发兵抢占秦氏地盘的迹象,叶安澜于是就这么揣着满肚子的狐疑打完了这场仗。   要是谢氏的情报机构没有及时送来这封密信,叶安澜都想在布置好防御工作之后,就第一时间潜入西北打探情报了。   “裴氏拒绝接受招安,大周朝廷于是联姻西北异族?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一边看信,叶安澜一边吐槽,“大周朝廷都已经就剩京畿的那一小块地盘了,那些异族还跟他们联姻蹚浑水,这些家伙是脑子有包吗?”   李璟闻言接过密信,他在处理完晋阳的那些事后就立刻赶了过来,所以此时也在叶安澜这儿。   “应该是他们原本就有犯边的意思,和大周朝廷联姻不过就是顺水推舟。”   听到李璟这么说,叶安澜不由眉头微蹙,“难怪裴氏腾不出手跟我们抢地盘。”   裴氏之主裴元江是个很有大局观的人,他和他父亲一样,如果有外敌,那他就绝不会优先对付与他相邻的其他义军。   虽然他接任的时间不长,但他却已经接连两次为了迎战西北那些蠢蠢欲动的外族,放弃攻打自己的邻居了。   这种人就算是敌人,叶安澜也做不到对他心生厌恶。   她沉吟片刻,然后突然抬头对李璟说:“阿璟,我想进京。”   李璟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叶安澜的想法和目的,他叹息一声,“估计来不及了。”   叶安澜算算时间,“那要不我追上去抢了惨遭和亲的那位公主?”   李璟:……   他沉默片刻,“那咱们还是先进京吧。”万一来得及呢。   叶安澜笑眯眯,“那我这就去准备!”   他们说走就走,却苦了谢渊派来协助两人的大批官员。   这些人原本工作量就极大,现在为首的两个人做了甩手掌柜,他们的工作量顿时又涨了一截。   要不是李璟已经知会谢渊,请他派裴怀玉过来坐镇,这群谢氏的官儿能直接把李璟给扣押下来。   什么?你说叶安澜?那种除了打打杀杀,其他啥也不想沾手的家伙,他们扣下她难道是为了看她在他们忙疯了的时候肆无忌惮的偷懒摸鱼?   “对了,你知道那个惨遭和亲的倒霉公主是谁吗?”赶往京城的路上,叶安澜一边骑马赶路,一边扯着嗓子问李璟。   李璟一看她的那表情,就猜到这人必然是他们认识的人。   他略一思忖,“难道是姬愉的那个妹妹?”   叶安澜一边点头一边继续感慨,“你真聪明,居然一猜就中。”   李璟哭笑不得,他们在京城认识的女眷十分有限,其中能被大周皇室挑中,封为公主派去和亲的更是屈指可数。   而姬愉的妹妹姬恬,她出身高贵,年龄合适,父兄手中又无实权,可不就是个最好捏的软柿子么。   叶安澜叹气,“我还挺喜欢那姑娘的,她性子很好,一点都没有皇室贵胄那股子令人生厌的盛气凌人。”   李璟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一来没和那姑娘打过交道,二来生怕自己一旦附和,叶安澜就会提出冒险救人。   他只能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人选定下来了,出发的日子呢?”   “还没定,不过应该拖不了太长时间。”叶安澜把新收到的密信递给李璟,“这上面说,朝廷并没有按规矩一步一步来,而是凑齐了嫁妆和陪嫁、护送的人选,就会立刻打发这姑娘去往西北和亲。”   李璟蹙眉,“裴氏那边作何反应?有裴家军镇守关隘,送亲的队伍要怎么出去与西北异族交接?”   “打出去呗。”叶安澜回忆着自己仔细研究过好几遍的西北舆图,“再不然就从荒无人烟的沙漠或者戈壁横穿,前提是他们不怕遭遇意外并因此全军覆没。”   李璟被叶安澜这么一说,顿时意识到这所谓的和亲,恐怕只是一个麻痹裴氏的幌子。   他对叶安澜道:“送亲的队伍有问题!”   叶安澜一愣,“你是说官兵?” 第377章 废棋而已+5   李璟点点头,“若是人手完全按照公主和亲的最高配置安排,摆在明面上负责护送的精兵,伪装成车夫、随从以及陪嫁人员的精兵,这些人加在一起,以有心算无心的话,足够让裴氏吃个大亏了。”   而裴氏一旦因此实力受损,西北的那些异族必然就会抓住机会趁势而起。   叶安澜蹙眉,“大周皇室这是铁了心引狼入室了?”   李璟叹气,“他们早就已经弃这天下的黎民百姓于不顾了。”不然也折腾不出那么多事儿,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选择揭竿而起反抗朝廷了。   叶安澜也跟着他叹气,“希望裴元江能机警一些吧。”不然西北的那些百姓可就要倒大霉了。   ***   两人带着百来名叶安澜的心腹亲卫,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直奔京城,但遗憾的是,他们到底还是没能赶上和亲队伍离京。   负责护送姬恬的官兵很多,随行的车夫、随从、陪嫁人员也确实如李璟所料,全部都是按照公主和亲的最高规格准备的。   和人员上的面面俱到不同,原本应该十分丰厚的和亲公主的嫁妆,里面却根本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   大周皇室显然不舍得把大量财物送给裴氏或者西北那些异族人,他们给姬恬准备的嫁妆里,唯一能够衬得上她“公主”身份的,居然是用来盛放她嫁妆的那些大箱子_(:з」∠)_   箱子有四成被大周皇室派出的官兵用来藏匿武器了,剩下的六成才是真正属于姬恬的东西。   这些东西有一半是姬恬家人为她准备的被褥枕头、衣衫鞋袜、首饰珠宝、绸缎布匹、压箱金银、日常用品、小件家具、玩物摆件、字画书籍、药丸药材......   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他们早就为姬恬备下的嫁妆,如今她虽然被封了公主,要被迫远嫁西北,但她的家人却依然还是把这些并不符合她现在“公主”身份的东西都给她带走了。   也幸亏她的家人这么做了,不然姬恬可能就要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嫁妆=武器+破烂儿的所谓公主了。   按规矩,姬恬这种即将被送去和亲的公主,她的嫁妆就不该是她的亲生爹娘为她准备了。   可问题是,大周朝廷如今的掌权者,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她可舍不得花大笔的银钱陪送姬恬这颗废棋。   一来有打发和亲公主的几十万两雪花银,她自己留着慢慢花难道不香吗?   二来她并不是真的在送和亲公主出嫁,也不是真的要与西北异族通过联姻实现友好与和平。   她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挑动西北异族,让他们进攻已经不受大周朝廷辖制的裴家军。   这种情况下,她就算真给姬恬大手笔的按照和亲公主的规制陪嫁金银珠宝、古玩古籍、名家字画......姬恬她也得有命用、有命花啊!   仗一旦打起来,等着姬恬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下场,而她的嫁妆,毫无疑问也会便宜裴氏或者西北异族。   与其这样,那位太后觉得,这钱她还不如留着自己慢慢花呢。   至于姬恬的嫁妆,刨除掉假扮成车夫、随从、陪嫁人员的大周将士要用的武器,再刨除掉姬恬父母为她准备了十多年的丰厚嫁妆,剩下的能让大周皇室发挥的其实也没多少了。   区区三成的空箱子,她随便从皇宫内库和自己的小私库划拉一些样式过时的绸缎布匹、成色一般的珠宝首饰、受潮的药材、落灰的琴棋,以及往年别人送的“重心意不重价值”的绣品、书画、玩物、摆件,就能轻轻松松将之填满。   虽说这些只是单纯拿来凑数的破烂儿,姬恬是肯定用不上的,但反正这些东西都被塞在箱子里,隔着厚厚的木头板子,别人又看不清箱子里面到底都塞了些什么。   脸面上圆过去了,内里如何那位太后娘娘就懒得去管了。   至于姬恬一家会不会因此对她心生怨恨,呵,生就生呗,反正自从她选了姬恬作为和亲人选,姬恬的家人就对她不满上了。   他们享受了这么多年身为皇室成员的好处,事到临头了却连区区一个女孩儿都舍不得送出去为大周朝廷换取一线生机,可见也是一窝子喂不熟的。   既如此,那她又何必还继续对他们客客气气、恩宠有加?   她不仅要把姬恬送出去,她还要让姬恬的哥哥姬愉亲自去给姬恬送嫁。   解决了这两个,他们的那座郡王府里,第三代可就只剩下一个病秧子了。   病秧子嘛,想要弄死还不是轻而易举?   就因为平康王府没有第一时间接旨,而是先举家进宫为姬恬求情,求情失败之后又求了别人帮忙求情,那位太后娘娘就记恨上了不够顺从的平康郡王一家。   她不仅把姬恬和姬愉全都打发出去送死了,而且还瞄上了这两兄妹俩那个出了名的病秧子弟弟姬悦。   人在矮檐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平康郡王两口子,先是怀着满心不舍与愤懑送走了自己的长子和长女,然后就立刻迎来了来自宫中的明显针对。   和他们同为皇室成员的其他宗亲,有些是根本不敢为他们求情,只能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默默选择明哲保身,有些则是非常开心平康郡王一家遭了太后厌弃。   平康王府有钱,这些人或是打着趁此机会从平康王府骗钱的主意,或是想着要在平康王府彻底落难之后,再从平康王府手中接过那些他们眼馋已久的产业。   平康郡王夫妻因此在京城举步维艰,他们的小儿子姬悦也因为爹娘和哥哥姐姐的遭遇跟着担惊受怕,纵使父母一直精心呵护,他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身体,也还是控制不住的再次有了变差的趋势。   叶安澜他们乔装改扮进京时,正好赶上姬悦因为受惊发起了高热。   平康郡王夫妻一直把他保护的很好,他也很乖的一直老老实实待在王府,奈何那位一心要让平康郡王夫妻绝后的太后娘娘实在手段了得。   她让人设局,给某位负责照看花木的王府世仆的儿子安了个杀人的罪名。 第378章 主动上门+6   那位世仆为了营救自己唯一的儿子,在姬悦逛园子时突然跳了出来。   他原本是想把姬悦直接丢进池塘的,但他刚把姬悦举起来扔出去,负责保护姬悦的侍卫就及时接住了小小的姬悦。   姬悦毫发无损,但却因此受惊发起了高热。   平康郡王夫妻原就已经被他人接连不断的落井下石搞得心力交瘁,现在又要为了他们幼子的性命殚精竭虑,两人如被油煎,心中对太后的憎恨愈发浓烈。   他们第一时间吩咐了下人去给姬悦请大夫,可他们家惯用的大夫却不知何时出了京城。   其他不知根底的大夫和宫中的太医他们又不太敢请,因为他们信不过对方,也来不及调查、甄别对方到底是不是太后派来要他们小儿子性命的无良大夫。   两人正急得团团转,自称与姬愉姐弟三人有旧的叶安澜找上门了。   她在李璟的提醒下,重新把自己之前随口胡编的蓝姓拎了出来。   而李璟则是重新用上了他之前的化名“王宁”,两人在平康郡王夫妻急得火烧眉毛的紧要关头递了帖子到平康郡王府。   早就得过姬愉叮嘱的门房一看到帖子上那被他牢记在心的少见姓氏,立刻喊了别人过来陪着叶安澜和李璟等人,而他自己则是拔脚就往内院跑。   跑到内院门口,门房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守二门的婆子立刻脚步如飞杀向姬悦的院子。   此时平康郡王夫妻都在姬悦的院子里,她这一去,两人就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夫妻俩先是异口同声说了一句“快请进来”,然后才一个留下守着孩子,一个在不失礼的情况下,尽可能迅速地往二门去迎蓝神医以及她的同伴王宁。   两拨人在二门外顺利会师,看到人群最前面的年轻女子,平康郡王立刻意识到,这应该就是之前儿子跟他提过的那位蓝姑娘了。   他快走几步迎上前,“在下姬狄,两位想必就是蓝神医和王公子了吧?”   叶安澜和李璟拱手还了一礼,“见过郡王。”   平康郡王抬手虚扶,“两位不必多礼。”   他有些难以启齿,但为了儿子却又不得不在对方刚刚登门的时候就开口求人做事,“实不相瞒,在下幼子如今正发着高热......”   叶安澜知道平康郡王此时必定心急如焚,救人如救火,她也没有非要等着对方求自己帮忙,而是单刀直入,直接说出了对方觉得难以启齿的那后半句话,“那我们就直接去见令公子吧。”   叶安澜他们一进京城就已经听说了姬悦高热不退,王府却迟迟没有派人去请大夫的事儿。   从那些七拼八凑、不尽不实的流言里,李璟立刻就猜出了平康郡王夫妻这是信不过京城的那些大夫。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风尘仆仆就跑来王府江湖救急。   平康郡王看一眼跟在叶安澜身后的小猫三两只,“那您的同伴,我让人带他们到客院休息。”   叶安澜看一眼李璟和郑丰收,“你们先去歇着吧,我有她们两个陪着就够了。”   王府内宅,李璟和长安、郑丰收确实不方便进。李璟深深看一眼叶安澜,“那我们在客院等着你。”   叶安澜晃晃自己装了若干五花八门杀人利器的袖子,“好的。”   李璟忍俊不禁,他和长安、郑丰收一起转身,由闻讯赶来的王府二管家亲自带着去王府客院休息。   叶安澜和杨小桃、文六娘则是跟着平康郡王去姬悦的院子。   姬悦年纪小,他住的小院儿就在平康郡王妃的院子旁边。   平康郡王把叶安澜引到院子里后,叶安澜先是让人给她打了水,在厢房里洗了手脸、换了衣服,然后才带着同样简单洗漱过的杨小桃和文六娘一起进了正房为姬悦诊脉。   姬悦其实就是受了惊,他烧成这样,一方面是当时确实吓到了,另外一方面则是这段时间他心中积压的担惊受怕,被这一吓全给激了出来。   叶安澜给他把了脉,开了药方,然后又拿出银针给他行针。   等到她把一套针法扎到末尾,平康郡王妃的大丫鬟也端着熬好的药汁走了进来。   药汁还是滚烫滚烫的,平康郡王妃拿了个瓷勺儿不停搅拌,在那亲力亲为的辅助药汁散热。   叶安澜看她忙得差不多了,这才抬脚走过去,用放在一旁的干净瓷勺舀了一点儿药汁出来。   她先是闻了闻,然后又将瓷勺放到唇边小小抿了一口,直到确定药汁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她这才示意平康郡王妃把药碗递给自己。   平康郡王妃知道叶安澜这是在试药物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她红着眼睛把药碗递给叶安澜,“让您费心了。”   叶安澜微一点头,转身走到床边去给姬悦喂药。   小孩儿现在已经退了些热度,他被叶安澜叫起来也没有哭闹,反而还乖乖由着丫鬟把自己扶起来,然后就那样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一口一口的努力吞咽药汁。   药汁很难喝,小孩儿被苦的眉头微皱,但他却还是非常坚强的喝完了那一小碗药。   “真乖。”叶安澜把药碗和瓷勺递给丫鬟,然后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头。   小孩儿乖巧的冲她笑了笑,然后才由丫鬟服侍着漱口。   他漱口的水也是叶安澜检查过才拿给他用的,除此之外,叶安澜还检查了小孩儿的枕头、被褥、衣服,以及屋里的熏香、中空的摆件等物。   好在,平康郡王妃治家甚严,那位小肚鸡肠的大周太后,手还没有伸到小孩儿屋中。   一番检查之后,叶安澜多少放了些心,但她并没有立刻离开小孩儿的院子。   小孩儿现在确实退了点儿热度,但夜里他的病情肯定会反复,叶安澜留在这儿,为的就是随时能再出手帮她降低温度。   她把文六娘留在小孩儿屋里,让文六娘帮她守着睡着的小姬悦,而她则是带着杨小桃去了位于平康郡王妃院子里的小厨房。   她是去给那小家伙做饭的,乖孩子嘛,奖励还是要及时跟上。 第379章 未雨绸缪   姬悦再次醒来时,天边已经被晚霞染红。   好好睡了一觉的小家伙恢复了些精神头,闻到叶安澜亲手煮的蔬菜疙瘩汤的味道,小家伙难得地胃口大开,主动提出了要吃东西。   叶安澜把她用撇去浮油的老母鸡汤,加了蔬菜丝、瘦肉丁煮出来的好克化的疙瘩汤端到姬悦床前,睡了一下就又过来眼巴巴守着自己儿子的平康郡王妃立刻接过碗和瓷勺,开始一点一点喂给姬悦吃。   姬悦是个懂事儿的娃,看到自己娘亲红着眼眶,他立刻用小手握住了平康郡王妃端碗的那只手,“娘,悦儿已经好了,没事了,您别担心。”   平康郡王妃被他这么一哄,之前一直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反而忽然汹涌而出。   她扭开头,让丫鬟给自己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然后才又拿了勺子去舀剩在碗里的那一点点面疙瘩。   杨小桃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由同情起了这对母子,她主动走过去接替了平康郡王妃,一勺一勺的开始继续给姬悦喂饭。   姬悦一边乖巧的张嘴、咀嚼、吞咽,一边小手还不忘拍着自己娘亲的大手,无声地给予她支持和安慰。   自诩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平康郡王看到这一幕,虎目中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两汪热泪。   他扭过头,努力把泪水逼回眼眶,心里则开始迅速思索该如何破解眼下的困局,该如何在长子长女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保住母亲、发妻和幼子。   想到自己在面对太后懿旨时的无能为力,平康郡王不由暗暗后悔自己一家这些年的老实乖顺。   他们主动把自己关进平康郡王府这座牢笼,把自己变成没有爪牙的老虎,为的就是能够确保一家老小平安康泰。   最开始这个法子确实奏效了,可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他们平康郡王府越来越弱势,而那位害了他长子长女的太后娘娘却是越来越强势,此消彼长之下,对方可不是就再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么。   这时候他们再示好、再示弱,别人就不会把他们的退步当成知情识趣了,而是会彻底把他们当成无害的兔子去对待。   平康郡王非常后悔自己没能早点意识到这个问题,当然,他更后悔的还是当初没有偷偷跟着母亲和发妻的娘家人一起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要是那时候他能果断割舍掉自己对大周皇室、对所谓血脉亲人的最后一丝念想,在外家和妻族的帮衬下带着家里人偷偷离开京城,他的家里人又怎么会接连遭遇不幸?   懊悔的情绪已经在他心里发酵了很长时间,可他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向谁求助。   他仰头望天,不由自主地悄悄叹气,却不知耳聪目明的叶安澜居然敏锐捕捉到了他的愁肠百结。   叶安澜眼眸微眯,开始思考李璟之前说过的那个借力打力的方案是否可行。   ***   最难熬的夜晚过去之后,姬悦总算彻底退了烧。   早晨叶安澜为他准备了一小碗鸡丝青菜粥、一小碗牛奶蒸鸡蛋、一小碟萝卜山药饼。   三只小小的碗碟一字排开摆上桌面,姬悦自己拿了勺子和筷子,小口小口吃得格外香甜。   平康郡王夫妻看到儿子有精神、有食欲,自己也跟着心情大好、胃口大开。   他们吃了自从女儿被封“公主”之后的第一顿饱饭,吃完饭,这两口子就又斗志昂扬的投入到了与那位太后的长久周旋里。   至于叶安澜,她婉拒了平康郡王夫妻的盛情挽留,在姬悦彻底退烧的那一天,她给姬悦留下后续的调养药方,叮嘱了几条注意事项,然后就带着李璟等人回了他们提前让人买下的一栋普通二进民宅。   此次进京,叶安澜的主要目的是救人,但李璟却想顺道把钉子也给全都埋进来,所以明面上只是百来人商队首领的他们,暗地里却有大批以各种理由进入京城的下属可以调遣。   这些人有的只身进京,以医婆、游方郎中、小贩、道姑、算命瞎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走街串巷打探消息。   有的则乔装改扮成书生、官眷、乡绅、商户、镖师、匠人......合情合理带着下人或者家人进城。   他们在京中四处铺设据点,人手铺出去,生意做起来,负责走街串巷的也全都动了起来。   在尽可能不引人瞩目的前提下,他们开始以种种手段收买大周朝廷的基层官吏,收编混迹京城的乞丐、混混,接近大周将领、权臣身边那些看似不起眼,但却能够接触到重要情报的人。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城外买了个庄子,留了一些人,方便传递消息和应付紧急情况。   为了忙这件事儿,李璟和叶安澜最近又开始各忙各的了,很多时候,他们连想和对方一起吃顿饭都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儿。   只有当谢氏分布在京城周边和西北地区的探子传来重要情报,两人才会紧急碰个头,一起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如此忙碌了约么十天时间,叶安澜之前收服的小乞丐头儿悄悄找上了她。   小乞丐头儿名字叫二牛,是个从京郊某县一路乞讨来到京城讨生活的小机灵鬼,他今年十四岁,在京城无亲无故,但却靠着自己的聪慧机敏、果敢仗义,硬是聚拢了一帮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乞丐在身旁。   叶安澜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为了保护自己的小伙伴,豁出命去与过来找茬的青壮年男乞丐殊死搏斗。   男乞丐四肢俱全,生的又人高马大,但却好吃懒做,只想乞讨,不想做工。   在二牛来到京城之前,他和他的几个同伙仗着身高和力气上的优势,总是肆无忌惮地抢那些年老或者幼小乞丐好不容易乞讨得来的食物。   这本来是京城乞丐圈子的常见现象,但二牛初生牛犊不怕虎,为了一口吃的,硬是豁出命去打赢了第一个对他动手的青年男乞丐。   然而有一就有二,那个青年男乞丐被二牛打趴下了,他的众多同伙却又气势汹汹地站出来了。   初来乍到的二牛彼时只有三个比他年纪更小、身体更弱的小伙伴,为了保护这三小只,他只能自己咬牙硬上。 第380章 晴天霹雳   原本想要用自己这条命为小伙伴们拖延时间的小乞丐二牛,运气很好地恰好遇见了正满京城到处踩点儿的叶安澜一行。   叶安澜对幼崽儿一向持能庇护就庇护的宽容态度,看到他小小一个被好几个人高马大的乞丐围着拳打脚踢,叶安澜顺手就帮他打跑了那些好手好脚却不去做工的青壮年男子。   顺带的,她还给二牛把了个脉,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   小乞丐二牛还是第一次遇到一点儿都不嫌弃他身上又脏又臭的人,他凭着无数次救他于险境的敏锐直觉,主动提出要为叶安澜做事。   叶安澜当时正忙着处理白家的事,于是就把小乞丐交给了明面上和她没有任何牵连的叶氏亲卫去关照。   叶氏亲卫要对付街面上游手好闲的青壮年乞丐还是很容易的,小乞丐二牛在他们的帮助下很快就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这次叶安澜和李璟二进京城,李璟要提前为谢氏攻打京城做准备,叶安澜就又把小乞丐二牛拎出来帮衬她和李璟了。   这次二牛找来,叶安澜还以为他是打听出了什么重要情报,却不料对方居然不是来跟她做交易的,而是来求她帮忙救人的。   二牛要救的人叫苏纯,是个出身官宦人家的年轻公子,在叶安澜他们把京城闹翻天又顺利溜走之后,二牛的一个小伙伴因为天气原因生了重病。   在他们送那孩子去医馆,结果却被医馆大夫一脸嫌弃的轰出来后,满心凄惶的二牛被医馆小伙计一推,一不小心撞到了一身锦衣华服的苏纯,而且他黑乎乎的小爪子还在苏纯身上留下了两个黑手印。   二牛和他的小伙伴还以为,二牛会被眼前这个带着一大帮下人的公子哥儿给打死,却不料苏纯不仅没有怪罪二牛,反而还热心地帮着二牛他们找了个大夫给病重的小乞丐看诊。   从那时起,苏纯就开始了对这群小乞丐时不时的接济和帮助。   二牛感激他,为了方便以后报答他,二牛还鼓起勇气问了他的身份。   苏纯也没瞒他,简单和他说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背景,二牛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笑起来好看的不像话的贵公子,居然是个父母双亡的可怜人。   苏纯的大伯父,也就是如今的这位苏氏家主,他在大周朝廷任正三品的太常寺卿。   而苏纯的父亲,也就是如今这位苏氏家主的嫡亲弟弟,他和自己世故圆滑的哥哥不一样。   因为看不惯大周官场无处不在的黑暗腐朽,他挂印辞官,开始经商。   他的这个决定,在苏氏族人看来,和自甘堕落没有任何分别,他们怕他影响到苏纯大伯以及其他苏家子孙的官途,于是强烈要求苏老太太和苏纯大伯把他们一家分出苏家。   苏纯父亲不忍母亲和兄长为难,主动加入了劝说行列。   苏老太太和苏纯大伯很快同意了把二房分出去,可在他们被分出去的第七年,苏纯父亲却在出门走商时,被卷进了两股义军势力的一场激烈冲突。   他死了,得到消息的苏纯母亲一时想不开也自己寻了短见,只留下苏纯这一棵独苗儿,被祖母苏老太太接到身边代为抚养。   彼时苏纯已经十四岁,他父亲过世之前,他就在自己父亲的支持下,开始慢慢接手家里的生意了,所以即使被接到苏家大房,苏纯也没有把家里的生意交给其他人代为打理。   至于他祖母和大伯提出的,让他参加科举考取功名,苏纯也顶着两位长辈极度不赞同的眼神坚决拒绝了。   倒不是他自己对大周官场有啥偏见,是他父亲对自己儿子的未来有着明确规划。   虽然现在他父亲已经过世,但苏纯却依然还是决心按照父亲说的,在改朝换代之前,绝不出仕为官。   苏纯的祖母和伯父说服不了他,于是就只能由着他继续“不务正业”。   可是他们却又不放心让苏纯这棵二房硕果仅存的独苗苗再出京城,于是他们就要求苏纯只能待在京中打理铺子,绝不能学着他父亲出去走商。   苏纯感激长辈的一片慈心,于是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自此,京中就多了一位总是无所事事在街面上瞎溜达的翩翩佳公子。   本来他以为,他的这种生活方式绝对很安全,甚至比他大伯当个没啥实权的摆设三品官儿还安全,却不料长得太好的人,他压根儿就不配拥有所谓的“绝对安全”。   就在叶安澜他们主动找上平康王府的第二天,苏纯被好友拉去诗会凑热闹,然后,首次出席这种场合的他,好死不死的被太后娘娘守寡在家的妹妹杨夫人给看上了。   太后娘娘原本就是先帝继后,她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她的妹妹更年轻,今年芳龄不过二十五。   可她再年轻,她也年轻不过才刚十六虚岁的苏纯啊!   这俩人一个守寡、一个未婚,且守寡的还比未婚的大了差不多整十岁。   而且苏纯他根本连这位杨夫人的面都没见过,喜欢什么的就更不用提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位杨夫人入幕之宾比她的太后姐姐还多,整一个女版的花花公子。   她突然想娶,不是,她突然想嫁苏纯,苏家人只觉整个苏府都在媒人上门的那个瞬间绿云罩顶了。   脚下是大草原,头顶是绿云朵,苏家人因此个个脸色奇差无比,可他们却又没那个胆子拒绝太后和国舅的亲妹妹。   苏纯的祖母、伯父在媒人走后,立刻让人把苏纯找了回来。   他们不仅要求苏纯按照杨夫人的要求,尽快在家里人的安排之下和杨夫人成婚,而且还要求苏纯必须好好哄着这位曾经的杨夫人,未来的苏少夫人。   用他祖母的话说就是,你可不能因为自己受了一点委屈就使性子给苏家招祸。   苏纯还没消化完“传说中的杨夫人居然看上他了”的这个惊天大雷,家人的态度就又让他感觉自己被狠狠刺了一刀。 第381章 二牛求助+7   他感觉祖母好像不再是那个疼他宠他的祖母了,伯父一家也不再是他所熟悉的伯父一家了。   只是一个瞬间,只是一个突发事件,大家对他的态度就都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他也知道太后娘娘的亲妹妹苏家惹不起,可他觉得,他的亲人们,起码也该给他一个缓冲期,而不是迫不及待地就来集体给他施加压力。   苏纯自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出过苏家,不是他不想出去,而是他被自己祖母、伯父一家给变相软禁了。   他们以婚期很紧、要做的准备工作很多为理由,把苏纯给关在了他自己的院子里,别说是出府了,苏纯连自己的院子都不怎么出得去。   与此同时,苏家二房的小公子苏纯即将迎娶太后娘娘亲妹妹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京都。   小乞丐二牛从街边巷尾他人的闲谈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并且还从负责给苏家送货的酒坊伙计、布庄伙计的私下议论中得知,苏纯被他祖母、伯父一家给变相软禁了。   二牛虽然跟着叶氏亲卫学了一些粗浅功夫,且也已经在叶氏和苏纯的帮衬下拉起了一支队伍,可他的这支队伍,里面的成员毕竟只是一些小乞丐。   他们溜墙根儿打听消息还成,遇到这种大事儿,他们可不是就立刻麻爪儿了嘛。   搜肠刮肚想了一圈儿,二牛和他的那群小伙伴也没能想出一个铁定能救苏纯于水火的人。   最终,二牛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姑且找叶安澜这个他认识的最有本事的人试上一试的态度,光明正大来了叶安澜他们现在住着的这栋民宅乞讨。   因为不能大大方方进院子,也不能在这里过久逗留,所以二牛只借着等待剩饭的空档,低声而又迅速的简单和给他开门的叶安澜说了一下苏纯的事儿。   他把苏纯的名字、身份、遭遇简单说了,又承诺叶安澜,只要叶安澜能帮他把苏纯救出来,他就免费给叶安澜打听消息,以后一文钱都不收她的。   叶安澜没有立刻答应他,“我现在给不了你答复,但我保证我会尽力而为。”   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她喜欢,看在二牛的面子上,如果插手这件事不会妨碍到她办正事,那她不介意对那个屡次帮助小乞丐们的苏纯伸出援手。   把杨小桃端来的剩饭递给二牛,叶安澜重新关好宅子后门,“去把六娘叫过来,我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已经撒出去的人手各有各的事儿,叶安澜不能指望他们再帮自己额外调查苏家人,她要是有心掺和这桩事儿,那她就只能自己带着杨小桃和文六娘亲自调查。   等到杨小桃把文六娘找来,叶安澜把小乞丐二牛的请求告诉了自己的两名心腹下属。   杨小桃听的目瞪口呆,虽说跟着叶安澜这么多年,她已经抛弃了之前这个世道灌输给她的“男子妻妾成群、寻花问柳没关系,但女子却必须从一而终”的封建观念,但猛成杨夫人这样的女人,杨小桃表示她还是第一次见。   文六娘就比杨小桃淡定多了,她比杨小桃爱读书,虽然在此之前她也没有见过现实版的,但却没少从野史里读到传说版的,所以对杨夫人的行为实在生不出仿佛被人推开了新世界大门的震撼之感。   当然,这边不代表文六娘就觉得杨夫人没做错。   她养面首、入幕之宾众多,文六娘还可以勉强说上一句他们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她仗着权势让苏纯娶她,文六娘就觉得苏纯这小伙子很可怜了。   当然,同情归同情,再同情,文六娘也不会不管不顾就去伸手帮忙。   她赞同叶安澜的意见,也觉得她们应该先把事情调查个一清二楚。   不过她看待这件事的角度却和叶安澜不同,叶安澜只是单纯考虑到了“趋利避害”的后半截,而她却是在听说了这件事后,就已经在悄悄盘算该怎么趁势从中取利了。   他们这次进京,最开始是因为叶安澜想要阻止大周朝廷与西北异族里外勾结,将生活在西北地区的普通百姓推入任人烧杀掳掠的悲惨境地。   因为人手有限,他们要想阻止这场打着和亲旗号的里外勾连,就只能兵行险着,打“和亲公主”的主意。   叶安澜的极端设想是,如果他们破坏一次不行,大周朝廷还不死心,那他们就干脆化身拯救万千少女的神秘侠客,把所有被大周朝廷选出的“和亲公主”都给变着法儿的偷渡出去。   当然,这种彼此卯起来较劲儿的情况,是他们设想当中危险度最高的一种事态展开。   比较乐观的情况是,他们行动个几次,大周朝廷就被他们拖得错过了最好时机,最后只能让这件事儿不了了之。   而现实当中他们真正遭遇的,则是在他们设想当中危险度最低,但他们却最不愿意遇见的那种情况。   他们来迟了,和亲队伍已经出发了,他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西北裴氏足够警醒了。   这时候的叶安澜等人还不知道,就在前几天,谢渊居然不顾一群抓狂臣子的激烈反对,让人飞鸽传书他留在西北的暗探,要求他们务必及时提醒裴元江和亲队伍有问题。   这事儿是谢渊在收到叶安澜他们没能赶上送亲队伍出发时间的消息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作主张干出来的,可就算如此,他的谋士们还是赶在鸽子出发之前,披头散发、衣衫散乱、鞋袜不齐的杀过来阻止他了。   然而谢渊也是个头铁的,他一边义正言辞的反驳谋士们,一边悄悄给自己的贴身侍卫打手势,示意对方赶紧把鸽子放出去。   就这样,他顶着自家一群谋士的压力,帮叶安澜他们来了一次亡羊补牢。   对此一无所知的叶安澜等人还不知道谢渊因此过得多么水深火热,没能及时破坏大周朝廷与西北异族这桩联姻的他们,此时正试图挑战更高难度的最新任务。 第382章 觊觎李璟+8   这个最新任务最开始是李璟提出的设想,后来叶安澜发现平康郡王夫妻对大周太后的不满情绪已经达到顶点,于是就生出了采用李璟的计划,与对方实现合作共赢的念头。   当然,这个借平康王府的力对付太后和国舅一系的设想十分冒险,因为万一平康郡王夫妻“顾大局”,一心维护已经日落西山的大周朝廷,那提出合作建议的叶安澜他们就会立刻陷入被动境地。   这也是为什么叶安澜始终未以真面目示人,就算主动找上平康王府救人,她也还是用的之前“蓝姑娘”的那个身份。   这是她为自己和同伴们留的一条后路,如果平康郡王夫妻真的脑子有坑,宁愿帮仇人也不帮救了他们儿子的人,那叶安澜他们起码不会因为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而被大周朝廷拔出萝卜带出泥。   除了由叶安澜主导的这个风险极高的借力打力计划,李璟还另外做着一件极其需要谨慎、耐心、隐忍的事。   为了让谢氏在日后攻打京师时能把人员损耗降到最低,他这段时间正缓缓往京城各处安插人手。   做这件事得用尽可能自然、合理的速度和方式,风险确实不如直接对上太后和国舅高,但为了不被别人察觉到任何违和之处,做这件事的人毫无疑问得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燃烧更多的脑细胞。   聪明如李璟,最近也因为用脑过度憔悴不少,可见这事儿是如何的磨人、如何的繁琐。   可就算如此,当他听叶安澜说了苏纯的事情之后,他还是提出了要给叶安澜他们帮忙。   原因也很简单,除了他和文六娘,在场的其他人就没有一个是能称得上一句“饱读诗书”的。   既然小乞丐二牛说,苏纯是在参加诗会的时候被太后娘娘的亲妹妹给看上的,那他们要调查这件事,首先肯定就得想方设法去接触当初参加了诗会的其他人。   酒楼的掌柜、小二和当时在场的下人,他们或许还有其他途径接触,但和苏纯同样身份的官宦人家的公子,他们除了和对方参加同一场诗会、文会、赏花会、踏青会、游船会......还真没有其他途径能够接触。   毕竟这些人都有他们固定的交际圈子,如果你不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那你就只能以才华作为敲门砖,不然光是看到你那张陌生的脸,他们都会下意识地对你疏远三分。   而李璟,他刚好可以为自己捏造出一个合理的外来户身份,一张不会被人嘲笑也不会引人嫉妒的平庸脸孔,一份稍微令人惊艳的才华,一种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圆滑性格。   这四样加在一起,刚好可以凑成一个极容易被人接受,同时也极容易被人遗忘的普通书生,最是适合混在人群当中打听消息。   为了加快进度,他把自己的伪装经验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同样要扮书生的文六娘。   至于叶安澜他们,因为读书少、没文化,扮书生的话会露馅儿,所以他们只能扮成仆从,随侍在李璟和文六娘身边,然后在他们接触那些书生的时候去接触书生的仆人和酒楼的小二。   文六娘是女子,叶安澜原本的计划,是由她和杨小桃一起给文六娘扮下人,可文六娘却坚决拒绝了叶安澜的这个提议。   用她的话说,她可不想在还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以下犯上。   叶安澜压根儿没有自己是“上”的意识,也不介意事急从权,给文六娘扮一把车夫,奈何文六娘死活不肯,且还点了名要让郑丰收帮她赶马车。   于是最终,拗不过她的叶安澜被迫成了李璟的小书童,而原本打算扮书童的长安则是被文六娘不由分说易容成了个路人脸的黑瘦车夫_(:з」∠)_   一行六人留下年纪最小、身手最差的花良看家,然后三人一组,分成两组去参加那些没有严格入门要求的诗会、文会。   接连跑了三天,叶安澜他们总算如愿接触到了目标人物。   再加上如今苏纯和太后娘娘那位嫡亲妹妹的婚事正是京城的最大八卦,不论到哪儿都有明褒暗讽的学子怪腔怪调的说起这事儿,所以叶安澜他们倒是很顺利就把苏纯被看上的大概经过给套出来了。   之后数日,叶安澜他们又抽丝剥茧调查了一下后续事态发展,直到确定了此时确实没有什么幕后黑手从中推波助澜,叶安澜这才下定决心要帮苏纯一把。   然而还没等她采取行动,李璟那边就出了一点让他们始料未及的小意外。   他明明让文六娘给他换了一张普通人的脸,可却还是一不小心吸引到了明明已经跟苏纯订婚,但却还是到处物色俊俏书生的杨夫人。   这位杨夫人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突然搭错地方了,一向选人只看外貌不看才华的她,这次居然对外宣称李璟写的诗词让她深受触动_(:з」∠)_   因为找不到打探完消息就已经“出京回老家”的李璟,这位杨夫人甚至还专门为此进宫求了一次她的亲姐姐大周太后。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那位大周的实际掌权者说的,那位居然跟她们的亲哥哥,也就是当朝国舅打了个招呼,让对方帮着他们的妹妹把李璟给找出来请到国舅府上。   消息传到叶安澜和李璟耳朵里时,京兆尹都已经派了衙役拿着李璟易容之后的画像,开始到处敲门找人了。   那画像画的十分失真,叶安澜觉得就算李璟没有换回之前的商贾用脸,那些衙役肯定也认不出他这个跟通缉犯有着相同待遇的人。   但为了避免衙役故意找茬儿刁难,他们到底还是在衙役说明来意之后,眼疾手快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态度恭谨、敬畏却又不失讨好的送走那些衙役之后,叶安澜的表情立刻从满脸堆笑切换成了满脸杀气。   她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一字一顿表达着自己的满心怒意,“我、要、杀、了、那、个、臭、女、人!”   敢打李璟的主意,她这是活腻歪了吧?绝对是活腻歪了吧? 第383章 且忍一时+9   李璟闻言忙低声安抚她,“她找不到我的,你别担心。”   叶安澜气得两腮鼓鼓,她委屈巴巴的瞪着李璟,“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李璟被她用水汪汪的黑眼睛委屈巴巴的盯着,原有的理智顿时不翼而飞,他差点儿色令智昏,直接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上一句,“那就杀了她出气!”   万幸,他们身边还有文六娘这样一个始终冷静到近乎残酷的人。   在杨小桃一边下死力拿眼睛狠瞪长安,示意他老实安分,不准架桥拨火替他家公子抱屈,一边伸手压住满眼凶光,抄起长剑就要出门杀人的花良时,文六娘用一如往常的平淡语气提醒了几人一句,“杀了她咱们其他事就都不用做了。”   那可是太后和国舅的嫡亲妹妹,他们要是愤而杀人,太后和国舅还不得疯了似的满城追捕凶手。   他们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同时也很心疼自己的亲妹妹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行为会让太后和国舅产生一种危机感,会让太后和国舅觉得,如果不把他们挫骨扬灰,永绝后患并以儆效尤,以后类似的刺杀案就会再进一步,直接发生在太后和国舅身上。   这是太后和国舅绝对无法忍受的,是他们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和逆鳞。   文六娘这兜头泼下的一盆冷水直接把叶安澜给泼自闭了,她委屈巴巴看了一眼莫得感情的文六娘,然后就蔫头耷脑回了自己房间。   李璟下意识追了两步,然后就被文六娘用“你想干啥”的警惕眼神给阻止了。   他无比忧心的看了一眼叶安澜虚掩的房门,然后垂着头也回了自己房间。   文六娘见他识趣儿的没有再跟过去,这才略感遗憾的放弃了后续的大篇幅说教。   至于花良和长安,唔,还有同样一脸愤愤的杨小桃,这三个她倒是可以抓过来好好说教一通。   念头一起,文六娘立刻踏前一步拦在了花良面前,“行了,别扭了,再扭你也挣不脱你小桃姐的。”   花良双眼赤红,“我要杀了她!她侮辱公子,她不配活着!”   长安在一旁暗搓搓点头,就是,那个臭不要脸的花寡妇,她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觊觎他家少爷?   他家少爷年轻俊美,风度翩翩,才华横溢,聪慧机敏......(此处省略二百字来自脑残粉的花式夸赞小作文),她就是重新转世投胎都不配高攀!   “你要杀她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选在现在的这个节骨眼上动手。”文六娘示意杨小桃把花良揪进堂屋按在座位上,“我们进京的目的你忘了?我家姑娘和你家公子带着大伙儿废寝忘食忙了这么多天,你难道忍心让他们的所有努力全都付诸流水?”   花良薄唇紧抿,虽然没有再剧烈挣扎,但显然心里还是不太服气。   文六娘只能再接再厉的继续给他分析,“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杀人之后立刻撤出京城,那些好不容易才潜进京城的线人就都能安然无恙的继续他们的事儿?”   花良看她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难道不是这样?”   文六娘无奈,只能把其中关系给他掰开揉碎了分析一遍。   花良这才知道,他就算跑了,大周朝廷的太后和国舅也会对京城来个大清洗,到时候他们队伍里那些刚入城不久的探子,都会成为大周官吏和衙役的重点怀疑对象。   运气好的话,他们会被这次的大清洗耽误该做的事儿,运气不好的话,他们甚至会被直接抓进大牢。   到时候不仅他们之前做的大量努力会全都付诸东流,而且他们的同伴也会因此遇到危险。   甚至等到谢氏真的打到京城,那些原本可以被李璟他们一番操作救下的谢家军将士,也会因为花良冲动杀人、李璟他们功亏一篑而在攻城的过程中送掉性命。   为了让花良足够重视,文六娘又根据史料记载,给他讲了一下攻打京城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听文六娘说完历朝历代强攻硬打造成的人员伤亡,花良和长安、杨小桃顿时全都老实下来了。   杨小桃看了一眼自家姑娘的房间,心说原来他们冲动行事的后果这么严重,难怪姑娘被六娘一说,立刻就自己躲回房间生闷气了。   她放开已经安静下来的花良,“那我们就等谢氏打下这座城。”   花良用力点了一下头,“到时候我会记得去杀她的。”   文六娘一阵无语,这咋还记上账了?   不过转念想到太后那位短命妹夫的死因,再想想太后那位妹妹这些年在京城是如何威逼利诱俊俏书生、如何草菅人命对付那些宁死也不肯向她屈服的人,文六娘顿时又觉得,花良记仇也好,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李璟被觊觎的事情虽然最终因为官府查无此人而不了了之了,但叶安澜却因此卯足了劲儿,再也不肯偶尔摸鱼偷懒了。   她就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开始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地干活儿。无论是平康王府那边还是苏纯那边,她全都加快了事情的推进速度。   王府那边,叶安澜最先在平康郡王妃面前表现出了她对大周朝廷的不友好,不过她并没有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口。   平康郡王妃不知道“蓝姑娘”其实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叶安澜,所以就先入为主的以为,蓝姑娘肯定也是受过来自朝廷官员的迫害。   就像他们一家,明明是根正苗红的皇室子弟,明明对那个先是以色惑君,然后又挟持幼主执掌朝政的疯女人毕恭毕敬,可对方还不如没有任何理由的,突然就把他们的宝贝女儿封作了和亲公主。   他们舍不得女儿,可他们也没有从一开始就想着法子和那个疯女人作对,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进宫跪求对方网开一面,放过他们捧在手心养大的唯一的女儿。   可对方却因此大发雷霆,不仅逼得他们只能拿出家底儿再找其他人代为求情,最后甚至还把他们的长子也给加进了送亲队伍里。 第384章 彼此合作   平康郡王妃因此恨极了太后和她那些为虎作伥的娘家人,可她身边却没有任何一个家人、仆从以外的人站在她这边。   叶安澜易容而成的蓝姑娘不仅救了她幼子,而且还在讨厌太后和朝廷的这件事上和她有着强烈共鸣,这让平康郡王妃待蓝姑娘不由又多了几分亲近。   两人身上全都背着很多条人命,所以她们谁也不敢一开始就掏心掏肺的向对方表明立场,但出于寻找同盟的必要性,她们却又必须一点一点的彼此试探、不断验证。   在叶安澜“无意间”表露出对朝廷和太后的不满之后,平康郡王妃开始偶尔在叶安澜面前,小来小去的说几句朝廷、太后,以及太后娘家人的坏话。   发现叶安澜不仅不反感,反而还每次都会顺着她说,平康郡王妃又试探着放出了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小小饵料。   她把太后娘家用来私藏兵器的城郊庄子状似无意地透露给了叶安澜,然后第三天,她就收到了太后娘家那座庄子被周边山匪趁夜洗劫一空的消息。   平康郡王妃难掩激动,在和平康郡王商量之后,她又把太后娘家用来藏粮的另外一座城郊庄子状似无意地透露给了叶安澜。   叶安澜心领神会,她用比第一次还快的速度完成了来自平康王府的第二道考题。   顺带的,她还帮谢氏发了一笔小财。   两次试探,平康郡王夫妻对“蓝姑娘”的本事多少有了些数,但他们却识趣儿的没有打听“蓝姑娘”的身份。   两拨人默契地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他们彼此之间的合作关系却迅速而稳固的建立起来了。   平康郡王开始利用自己的身份便利和财富优势,满京城暗查禁卫军的一应军需物资到底藏在哪里。   他是皇室宗亲,就算不受太后待见,别人也不会想到他居然会自毁长城,挖自家人墙角,所以比起叶安澜他们,他打听这些东西反而更加容易。   而他之所以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做这件事,是因为他想给太后那个毒妇来一个釜底抽薪。   太后让他的长子长女去送死,为的不就是和西北异族勾结,先把裴氏给灭了吗?   这种情况下,太后肯定不能只派送亲队伍里的那些大周将士去对付裴家军。   平康郡王相信,用不了多久,太后和国舅肯定就会派出骑兵,增援那些混在送亲队伍里的大周将士。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补给上下手,彻底绝了太后再派援兵征伐西北的这种可能。   倒不是他怒而投敌,成了西北裴氏的盟友,他只是单纯觉得,西北的局势如果能够稳住,那他的长子长女就也不会死于战乱。   在和亲队伍出发之前,平康郡王就已经叮嘱过自己的长子长女,让他们千万不要配合朝廷军队,主动与裴氏为敌。   既然是被迫的,那他们就要把“被迫”二字明明白白的昭示人前。   虽然这个法子不能说是百分之百有用,但最起码,消极避战的风险绝对要小于胡乱跳弹。   甚至他还给自己的儿子、女儿准备了一种能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得了天花的药,这药十分难得,名为和亲、实为打仗的送亲队伍里又没有医者,真到了紧要关头,他们还是有很大机会糊弄住那些官兵的。   只要那些官兵怕了,扔下他们了,那他们就能带着出自平康王府的忠心侍卫,悄悄撤离中心战区。   平康郡王操碎了一颗慈父心,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能让自己的长子长女多几分生还几率。   哪怕他们从此只能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但只要他们活着,平康郡王就觉得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至于那狗屁的祖宗基业,不好意思了,他没本事,小肩膀担不起挽大厦于将倾的如山重责。   只想保护自己小家的平康郡王很快就把他打听出来的消息,通过平康郡王妃转告给了叶安澜。   他原本只是希望叶安澜能把官仓里的粮草给烧了,结果叶安澜比他可要贪心多了。   她赶在夜晚降临之前,和需要用到的人手分头出城,然后在夜色降临之后,先是仗着自己身手好,和杨小桃、文六娘、郑丰收、长安一起潜进官仓,迅速解决掉岗哨,然后又打开官仓侧门,放进了前天才刚抵京的谢氏精锐。   这些人是谢渊特意派来帮衬李璟和叶安澜的,他们原本以为自己会在京城一直待到谢氏大军围攻京城,结果他们都还没来得及从京郊的庄子转移进京城呢,叶安澜就直接把他们利用上了。   她先是传信让这些人准备了大量马蹄裹着棉花的骏马,然后又让他们用裹了马蹄的马匹,借着夜色的掩护运送军粮。   大周禁卫军的粮食储备原本就严重不足,叶安澜他们花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官仓里面的所有粮食全都运到了官仓外面。   就这还是因为官仓距离禁卫军军营只有不到五里路,他们不敢动作太大,生怕被听到动静的禁卫军包了饺子,不然他们肯定还能更早结束工作。   运完粮食,新来京城的那群谢家军正打算继续帮忙搬运武器、盔甲等物,结果折返回来,他们看到的却是正一脚一脚轻轻踢着官仓院墙的叶将军。   众人面面相觑,试图在这黑乎乎的环境下,用他们并不是火眼金睛的普通肉眼,从同伴的脸上看出叶安澜踢墙的原因。   然而叶安澜并没有给他们继续观察自己的机会,她挥手示意众人,“都散了吧,记得天亮之前做好收尾。”   领头的谢氏将领硬着头皮走过来,“叶将军,武器和盔甲......”   别人一提这茬儿,叶安澜顿时更生气了,她递给那位将领一根火把、一个火折子,示意他自己亲自进屋去看,“一堆破烂儿,全是废铁。”   谢氏将领:???啥?   他不信邪的拿着火把摸黑进了库房,待到关好库房的门,他这才摸出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简易火把。 第385章 发财失败   在里面来回走了两圈,随手翻看了不下二十次存放在不同位置的武器盔甲,那名谢氏将领总算彻底死心了。   他弄灭火把走出来,让人根本看不清楚的脸庞上,是和叶安澜如出一辙的郁闷。   他在心里暗骂大周朝廷的那些官员不是东西,守卫京城的禁卫军,他们的军需物资这些人都敢贪,这是生怕各路义军打不进来?   这要不是明确知道对方是敌人阵营里的猪队友,这位谢氏将领都要忍不住怀疑大周朝廷里,全部都是各路义军安插的钉子了。   当然,他如此郁闷和生气,为的并不是迟早要完的大周朝廷,他是郁闷他们白操心、白期待、白激动了,而且他也很生气对方居然用这种奇葩方式阻止了他们靠着敌人发横财。   在这种事上诡异生出共鸣的两个人,最终一个带着自己的下属连夜去清理痕迹了,另外一个则是为了发泄釜底抽薪(发笔横财)失败导致的愤怒,宁可熬夜也要继续搞事儿恶心大周的太后和权臣。   仗着自己内力傍身,叶安澜只是简单调息了一番,就又马力全开的回了京城。   他们原本想要釜底抽薪的薪被大周朝廷的蛀虫们提前一步截胡了,那么接下来叶安澜能做的,也就只有借着苏纯恶心一把太后和太后的娘家人了。   在他们等待平康王府有关官仓位置的消息时,长安和郑丰收抽空去了一趟苏府。   他们顺利见到了被关在自己院子的苏纯,也顺利用小乞丐二牛的名字取得了苏纯的信任,但苏纯却不愿意立刻就跟着长安和郑丰收逃出苏府。   被他拒绝,郑丰收立刻瞪圆了眼,“原来你喜欢那个杨夫人?”   苏纯冷不丁心脏被人狠狠戳了一刀,戳的他差点儿死在郑丰收的这个假设里。   他用力摆手自证“清白”,“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怕长安和郑丰收不信,他忙又紧跟着解释了一下自己不肯逃走的原因,“我祖母和大伯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为了自己害死他们。还有我大伯的孙儿孙女,他们年纪都还非常的小,我不能让他们受牵连。”   虽说他没有在苏府白吃白住,每年交给他大伯母的家用银子养十个他都绰绰有余,但他毕竟受了他大伯的庇护。   如果没有他大伯,他这些年肯定护不住他父亲留给他的那些钱财。   就算如今他祖母和大伯不再庇护他了,甚至还反过来要求他为了家族牺牲,但苏纯却还是做不到因此就完全抹杀对方曾经对他的好。   再加上他的那些侄儿侄女,在他被软禁之前,他们个个都喜欢缠着他这个长得好、脾气好、出手也大方的叔叔玩。   甚至在他被软禁之后,他们还曾数次想方设法的尝试突破守门的下人,想要把被关进院子的可怜小叔给“救”出去。   为此,他们还曾不止一次被苏纯的祖母和大伯母罚跪。   稚子无辜,更何况还是一片诚心待他的可爱稚子。   他这么说,长安和郑丰收自然也不好非要带他出来。   两人把他的这番话转达给了李璟和叶安澜,李璟和叶安澜商议之后,决定麻烦一些,给苏纯安排一个假死的局,让他能在不牵连苏家的情况下顺利脱身。   这次回京城,叶安澜不肯休息非要折腾,为的就是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给办了,就当是给自己出一口昨晚没啥收获的冤枉气了。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她今天是注定无法如愿的了。   就在他们进城之后不久,西北裴氏之主裴元江抢走了和亲公主以及公主的亲哥哥,并把伪装成送亲队伍的官兵打得一溃千里、抱头鼠窜的消息就火一样烧遍了整座京城。   等到叶安澜把负责制造苏纯假死事件的叶氏亲卫派出去,宫中的太后娘娘也以皇帝的名义下旨封了整座平康王府。   得到消息的叶安澜直接傻了眼,“不是,裴元江打败了她派出去的大周军队,她不去跟裴元江对着干,把场子找回来也就罢了,她怎么还柿子专拣软的捏,一收到消息就把平康郡王一家给关了起来?”   李璟也被大周太后这神一样的逻辑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很快就从对方的角度分析出了对方可能的心理活动。   他对叶安澜道:“大概是恰好裴元江给了她一个理由,让她可以借题发挥对付平康王府。”   毕竟这位大周太后已经看平康王府不顺眼有一阵子了,可偏偏平康郡王夫妻居然一直顽强地生活着、折腾着,把个平康王府守得跟铁桶似的。   好不容易她伸了一次手到平康王府内部,结果姬悦还被叶安澜假扮的“蓝神医”给救了。   叶安澜因此成了太后一党的眼中钉,但她实在太过滑不留手,仗着自己和小伙伴们全都身手好、能换脸,她在出了王府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候,就和李璟等人一起,把负责跟踪、监视他们的人给甩掉了。   等到这些人不甘心的找过一遍,又急急忙忙把情况上报,叶安澜他们都已经安安稳稳进了如今他们暂住的这栋宅子。   收到“人跟丢了”的坏消息,太后一党自然十分愤怒,可再愤怒,他们也还是找不出叶安澜这条已经入水的鱼。   后续太后一党也不是没想过再朝平康王府的主子们下手,可平康郡王妃却不是吃素的,在姬悦遇险的那件事后,她立刻把平康王府经营成了滴水不漏的一只铁桶。   托她的福,叶安澜他们稳稳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天也没有被试图引蛇出洞的太后一党给钓到。   甚至因为有平康郡王夫妻鼎力相助,他们还先后三次弄到了原本掌握在太后娘家人手上的兵器和存粮。   要抓的人抓不到,要杀的人杀不掉,自己这方却又接连损失财物,这让太后一党十分恼怒。   恰在此时,裴元江抢走了和亲公主和她的亲哥哥,虽然没人知道这二人被抢走之后到底会被如何对待,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太后以此为借口,向平康王府发泄自己积压许久的怒火。 第386章 一举两得+10   事态急转直下,叶安澜和李璟为了他们的后续计划,不得不先想办法营救平康郡王一家。   他们临时叫停了原本应该在今晚开展的苏纯假死计划,然后又飞鸽传书谢渊,请他立刻派人驰援。   如此忙碌了一通之后,时间也已经到了近午时分,叶安澜正打算洗个手去给大伙儿准备午饭,新的消息就被谢氏暗探设法递到了他们手上。   密信是由出门买菜的杨小桃捎回来的,被李璟按照约定好的规则翻译出来之后,信上传递的消息顿时惊得在场诸人全都双眼圆瞪。   这是一封由潜伏在西北裴氏领地的谢氏探子飞鸽传书传到谢渊手上的信,谢渊觉得这个消息很重要,所以在收到密信的第一时间,他就又让下属把密信用鸽子转送到了京郊的那座庄子。   庄子上假扮成长工的谢氏精锐收到信后,立刻就把这信设法送到了京城李璟的手上。   信上一共说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裴元江抢了和亲公主姬恬之后,居然不顾对方亲哥姬愉的强烈反对,直接把和亲公主姬恬当成了裴氏的未来女主人对待。   另一件事是,西南的赵宗荣想要趁着裴家军腹背受敌捡便宜,结果却被兵行险着的裴元江打得灰溜溜滚回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鸽子能够传递的信息有限,所以裴元江把和亲公主姬恬当成裴氏未来女主人到底是个什么用意,一时之间叶安澜他们也搞不清楚。   不过李璟反应很快,在看完信的第一时间,他就让京城的谢氏暗探去打听裴元江和平康王府是否有过来往了。   至于想占便宜结果却被打得满头包的赵宗荣,这人目前还不在李璟和叶安澜的应对范围之内。   几人食不知味的吃完午饭,然后又状似不急实则很急的一直等到天色渐暗,京城的那些谢氏暗探才总算给他们递来了最新消息。   看完谢氏暗探写来的厚厚密信,李璟和叶安澜这才知道,原来和亲公主姬恬,居然还是裴元江青梅竹马一起玩耍过的小伙伴。   两人的外祖家原本是邻居,裴元江在他父亲还没有反出大周的时候,没少由母亲带着去外祖家小住。   姬恬身为需要努力避嫌的平康王府嫡女,平时除了王府,更是只有外祖家里这一个去处。   两个小孩儿因为双方长辈关系不错,所以在幼年时期,一年里至少有半年是在一起度过的。   裴元江没少带着彼时也很淘气的姬恬一起混,两人甚至还因为太能闯祸,一起被两家的长辈罚过抄书、打手板、跪祠堂。   每到这个时候,裴元江就会非常讲义气的站出来为姬恬顶缸,把所有过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虽然小屁孩儿根本骗不过大人的火眼金睛,但他对姬恬的维护却是有目共睹的。   如果不是后来老平西侯死了,裴家一跃成了西北最有出息的武将家族,平康王府需要和他们保持距离,且后来裴家还突然叛出大周,成了太后一党的眼中钉,这俩孩子搞不好还能在长辈们的默许下渐生情愫,并顺理成章的定亲成亲。   “原来这家伙还是个恋爱脑!”看完情报,叶安澜一脸复杂的对着李璟吐槽,“他难道就没想过,他这么做,大周朝廷会直接把他岳父一家当成叛党?”   李璟是在叶安澜之前看的这封信,听到叶安澜吐槽裴元江,他笑着对叶安澜道:“他应该是觉得,大周朝廷没那个本事在他的裴家军里安插眼线吧。”   只可惜他算漏了宫里那位太后娘娘对平康王府的厌恶。   “我有个主意。”叶安澜冷不丁憋出这么一句,她招手示意众人凑近一些,脸上是李璟等人熟悉的想要搞事儿的表情。   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叶安澜一脸期待的看着李璟他们,“如何?可行么?”   只负责凑人数的郑丰收和杨小桃跟着叶安澜一起看向李璟以及文六娘,至于长安,大伙儿都不用问,就知道他肯定会无脑附和他家公子,所以这人就直接被杨小桃他们跳过了。   文六娘被他们这齐刷刷的小眼神儿看得心头一梗,原本已经快要说出口的话居然硬是被他们给看得忘词儿了。   比她淡定很多的李璟于是第一个开口表示赞同,“一举两得,非常不错。”   长安和文六娘闻言,纷纷点头在旁附和,“我也这么觉得。”   得到鼓励,叶安澜顿时精神百倍。什么没睡觉啊,担心一天啊,这些全都不算啥。   她和李璟等人又商量了一下计划细节以及人员分工,然后几人就分头去为后续行动做准备了。   紧锣密鼓的暗中筹备工作很快结束,在平康王府被太后下令围起来的第三天傍晚,叶安澜他们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的一个时辰里,分成四组开始疯狂搞事儿。   任务最简单的一组,是负责安排苏纯假死的那一组。   因为苏纯的刻意配合,苏家人渐渐放松了对苏纯的警惕和监视。   这不,苏纯现在都已经有了出府放风的资格。   按照和叶安澜他们约定好的,苏纯今天特意租了一条画舫,在黄昏时分脑抽似的跑到了城西游湖。   他让船工把画舫开到远离湖岸的地方,然后就开始独自看着湖水等候计划开始。   那些名为服侍他、实为监视他的下人则被他赶到了另外一条乌篷船上,此时他们正让船工驾驭着那条乌篷船,紧紧跟在随波逐流的画舫后头。   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一些已经结束了游湖活动的年轻男女,则是正慢慢喝着茶、说着话,等着自己乘坐的画舫靠到岸上。   苏纯乘坐的画舫就是在这个时候出事儿的,在众人或有意或无意的视线下,苏纯乘坐的画舫突然咔嚓咔嚓响了一阵儿,然后它就顶着众人惊恐的视线,轰的一声碎成了大小不一的几块残骸。   原本坐在船头发呆看水流的苏纯对计划详情一无所知,所以当画舫解体,他突然落水,他脸上的惊恐就显得格外真实。 第387章 自行脑补+11   一群不会水的苏府仆从看到画舫解体,第一反应不是呼救或者救人,而是傻乎乎的站在那儿,现场表演什么叫作目瞪口呆。   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根本回不过神,一直到苏纯噗通一声落入水中,他们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这群人或是大呼小叫的喊着“少爷”“救命啊,有人落水了”,或是回身到处寻摸船工,呵斥对方赶紧下水救人。   船工们知道苏纯是官家公子,被人一提醒,他们也立刻回过了神。   几个船工着急忙慌的下了水,可他们却怎么也无法在画舫周围找到苏纯其人。   怕苏纯出了事他们会被主家问责,仆从们一边逼着船工继续搜寻苏纯,一边硬着头皮分出两个人回去苏府报信。   这边乱起来后,平康王府那边也来了一位乘着马车、带着不少青壮年男子的老太监。   这太监是熟面孔,负责看守平康王府的禁卫军首领看到他的脸,原本因为陌生马车靠近生出的警惕顿时消散无踪。   他摆出一张笑脸迎上前,“黄公公,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这儿了?”   黄公公先是熟练地捏起兰花指,居高临下的睨了一眼对方,然后才尖着嗓子低声说:“自然是太后她老人家派了差事。”   被他一眼看得心头火气的禁卫军首领努力压下满心的不满和不忿,“还请黄公公出示腰牌和懿旨。”   黄公公冷哼一声,把腰牌摸出来丢到了禁卫军首领的手心,“咱家要办的事儿,太后娘娘可不好给懿旨。”   说着他抬起手,在自己脖子前虚虚一划,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禁卫军首领心头一阵狂跳,他试探着看向黄公公,“不知公公可需在下效犬马之劳?”   这可是讨好太后的绝佳机会,如果有可能,他当然也要跟着掺一脚。   黄公公嗤了一声,“别想了,太后她老人家可不会给别人留话柄。看到咱家身后的这些壮汉没?等会儿他们就会把平康郡王一家给‘救’走。”   禁卫军首领猛然醒悟过来——太后这是既想杀人又不想担上骂名啊!   这么一想,他顿时为自己之前的鲁莽懊悔起来。   确实,京城中的达官显贵,大家全都知道现在太后极其厌恶平康郡王一家,可厌恶和杀掉,这在众人心中绝对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程度。   如果太后因为厌恶谁就把谁明目张胆的杀掉,那这京中还不得人人自危起来?这对太后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为了太后自己的口碑和这京城的安稳着想,太后在做事之前,再怎么也要给自己扯上一层遮羞布。   想明白了这一层,这位头脑简单的禁卫军首领顿时觉得黄公公的一切异常之处都变得格外合理了。   因为要颠倒黑白,所以不能有懿旨,不能带宫里的人出来,也不能用他们禁卫军,当然马车、衣服之类的,也得全部都弄成和宫里、和太后娘家完全无关的模样。   禁卫军首领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派个脸生的太监过来,他会信不过对方,会耽误太后娘娘的大事儿,太后都不会把她的心腹之一黄公公给打发到平康郡王府。   通过自行脑补使一切异常都被合理化后,那名禁卫军首领亲手为黄公公打开了王府大门。   他想的是,既然黄公公是秘密出行,那他最好也不要在禁卫军内部大呼小叫的使唤别人,以免引来其他闲杂人等的过度关注。   自以为他本人就是个大聪明的禁卫军首领,在黄公公带人进去之后,又板着个脸严肃叮嘱了一圈他的那些下属,让他们务必想明白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他刚叮嘱完所有看见黄公公进入王府的禁卫军将士,黄公公就又带着那些壮汉出了平康郡王府。   他们还绑出来了平康郡王夫妻和姬悦,如果不是禁卫军首领离得近,他都看不到被披风和大氅挡住的那几道用来束缚这三个人的结实绳索。   黄公公一挥手,跟他过来的壮汉就架着不断挣扎的平康郡王一家三口上了马车,而留在最后的黄公公则是先低声叮嘱了那名禁卫军首领几句,然后才在其中一名壮汉的陪同下一起进了马车车厢。   他们走后,那名禁卫军首领先是一脸激动的叫过了自己的几个心腹下属,让他们先去王府里面搜刮一通。   等他们搜刮完了值钱又好藏的那些小件,又把王府内部搞得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打斗,那名禁卫军首领这才如此这般和他麾下的几个小头目说了一通。   他麾下的这些禁卫军将士能被派来看守王府,就是因为他们全部都是太后一党,所以那名禁卫军首领并没有把消息瞒得严丝合缝。   他含含糊糊暗示了两句,待到所有人全都心领神会,他这才提出让大家给自己的下属弄上点儿伤。   没有伤,这个谎就编不圆,编不圆,太后就会对他们生出不满。   这些仰太后娘家人鼻息生活的禁卫军将士,谁也不敢去承担坏了太后好事儿的风险。   他们如禁卫军首领所言,回去就给自己的部分下属搞出了或轻或重的伤。   当然,他们所谓的“重伤”,其实也都只是看着吓人,还远远不到能够置人于死地的程度。   盯着下属们制造完了看着吓人的伤口,禁卫军首领这才大张旗鼓的领着人去追“叛军”。   一边追,他们还一边大声嚷嚷,为的就是让人知道,平康郡王一家被裴氏叛军给救走了,他们确实是与叛军勾结在一起了。   听到动静的皇室宗亲都傻了,他们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裴氏叛军到底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就把平康郡王一家给救走的。   至于平康郡王一家为啥想不开到勾结反贼,这一点在其他皇室宗亲看来反倒是最好理解的——他们得罪太后了呀。   一边是明里暗里想要弄死他们一家的当朝太后,一边是对他们家姬恬情有独钟的裴氏之主,投奔哪边对他们来说更安全,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第388章 他膨胀了+12   城外渡口处,已经洗去脸上易容的文六娘低声问跟着她一起送人出城的谢氏精锐,“船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被问到的谢氏将领抬手一指,“按叶将军的要求,我们准备了最普通的这种中型船。”   文六娘点点头,“劳烦将军现在就安排苏公子和王爷一家上船。”   不久之前被郑丰收揪着衣服领子从水下救走的苏纯此时正毫无形象的瘫在岸边喘粗气,他不会水,虽然郑丰收给他准备了长长的空心秸秆让他辅助呼吸,可他却还是差点儿被憋死、呛死在水底。   一路都乘着马车的平康郡王一家就比苏纯幸福太多了,因为有“黄公公”文六娘巧手改扮,他们在马车上得以临时换脸,所以在马车出城时,他们根本就没有被守城官兵过多注意。   此时这一家三口正满脸忧虑看着官道的三岔路口,在那里,叶安澜、杨小桃、郑丰收、长安这四个人,正打算上演一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们的任务是阻拦可能从城内追出的禁卫军,而一直没有现身的李璟则是负责带兵拦截城外军营里的那些禁卫军。   这两处全部都是极端的以少对多,只不过李璟那边是三千对两万,叶安澜他们这边则是四对不知道具体多少。   李璟的那三千谢家军是谢渊紧急调派过来支援他们的,收到李璟和叶安澜传回的急信之后,他不仅立刻派了三千他的精锐私兵过来,而且还紧接着就整顿三军,正式打响了对大周朝廷治下州县的征伐之战。   这三千谢渊的精锐私兵全部都是经叶安澜之手培养起来的,他们身手高强,会的东西又杂,每一个都是不可多得的多面手。   再加上谢渊也舍得下本钱武装他们,以致于他们无论是铠甲、武器还是马匹,就没有一样不是全军最顶尖的。   最奢侈的是,这次为了能让他们在约定时间紧急赶赴京都,谢渊居然又给他们每人多配了一匹好马。   他们就是仗着自己一人两马,所以才能在绕过沿途城池的同时,尽可能地压缩赶路时间。   也多亏他们及时赶到了,不然李璟就只能动用藏在城外庄子上的那些人手了。   “姑娘,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平康郡王一家无比担忧的四人小队里的杨小桃,此时正一边灰头土脸的帮着叶安澜设置简易机关,一边满肚子狐疑的想跟叶安澜求个心安。   叶安澜头也不抬的绑着绳结,“又不是让你把追过来的禁卫军全弄死,只是拖延时间而已,没你想象的那么困难。”   郑丰收不甘寂寞的插话,“就是,没你想象的那么困难。”   这小伙子之前先是拽着个人狂游了一千多米,然后又推着躲在大酒桶里的苏纯出城和文六娘他们会合,按理来说应该很累才是,可他现在看起来却比杨小桃还要有精神的多。   杨小桃冲活蹦乱跳的郑丰收翻了个小白眼儿,“你别学姑娘说话。”   郑丰收笑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你好好听大姐说话。”   杨小桃被他气够呛,叶安澜却是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迎上杨小桃满是幽怨的小眼神儿,叶安澜这才清咳一声正了正脸色。   她告诉杨小桃,“六娘刚刚吩咐那些禁卫军先去王府伪造打斗痕迹,然后再互相划几道口子在身上,做出平康郡王一家是被裴氏劫走的假象。”   杨小桃眨了几下眼,“所以,她已经拖延过一次时间了?”   这可是计划之外的,是文六娘自己现场发挥独立完成的。   叶安澜点点头,“等他们中饱私囊贪够了,再把这些规定动作都做完了,时间怎么也得过去差不多半个时辰了。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是被六娘给骗了,等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然后再紧急调派人手出城追击,那时候我们保不齐都已经完成善后事宜了。”   杨小桃用力点头,“最好是这样!”   郑丰收再次探头过来,“就算不是这样也没事,京城那么多门,那些傻子光是找对的门就不知道要找多久。”   叶安澜:......跟着李璟和文六娘沾光沾久了,他们家丰收同志居然都开始在智商层面不由自主地膨胀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不过郑丰收说的也确实有道理,那些在京城轮值的禁卫军,他们光是寻找线索就不知要找上多久。   再加上他们还很有可能会分兵,如此一来,叶安澜他们这四个人要承担的风险可不是就小了么。   至于李璟那边,城内的如果没有先闹起来,城外的自然就也不会察觉到不对劲。既然察觉不到不对劲,自然就也无从谈起出兵追击。   这么一算,他们这两边其实全部都是看似凶险,实则不然。   ***   载着平康郡王一家和苏纯的不起眼船只很快就离岸出发了,文六娘安排了一百名谢氏精锐护送他们去往谢氏领地。   当然,他们并不会连夜行船。   安全起见,为首的谢氏将领会让船工先把这艘船划到远离岸边的地方,以免被发觉不对的大周将士找到。   等到明天一早,他会赶在天刚放亮、河面上没什么船只的时候,让船工把船划到与那三千谢渊私兵约好的地方。   那三千人会在他们离开之后走陆路撤退,到与他们约好的地方接应。   再然后,他们就会跟那三千人一起,把平康郡王一家,以及顺带的苏纯护送到谢渊麾下。   他们不知道的是,大周朝廷的应变能力还真是差到了让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   昨天,在叶安澜他们把平康郡王等人送出京城之后,负责看守平康郡王府的禁卫军总算忙完了中饱私囊和伪造现场、伤势这两件事。   他们按照“黄公公”要求的,大张旗鼓的开始“追捕裴氏反贼”。   裴氏在京城西北方向,所以这群人追的也是西北方向。   最让叶安澜无语的是,他们居然一点儿脑子都没动。 第389章 背锅太后   郑丰收想象当中的寻找线索、盘问守门将士一概没有发生,这群人就那么傻乎乎的,大张旗鼓的分成两队,追出了京城西门和京城北门,把个“做戏”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在应付差事似的。   那些守城的大周将士都是老油子,一看他们的那架势,就知道他们是在摆花架式,于是谁也没有把他们嘴里嚷嚷的那些话真当一回事儿。   他们该换班就换班,该关城门就关城门,就好像之前追出城的禁卫军都不存在似的。   这就导致了,一直到叶安澜他们做完所有收尾工作,他们预想当中早就该来的追兵,依然连个影子都没有。   本来还一脸紧张的杨小桃双眼放空,表示自己颇为无语。   叶安澜却是大大松了口气,忙了一天一夜,又一直精神高度集中,她早就已经感觉到了些许疲惫。   她望一眼已经微微泛白的天色,“收拾一下我们进城。”   是的,干了坏事儿她不跑,她还打算继续回到京城搞事情。   借着已经泛白的天色,文六娘把自己打扮成瞎眼的算命先生,把叶安澜打扮成驼背的老迈医婆,把杨小桃打扮成医婆收养的乡下丫头,把郑丰收打扮成送菜进城的乡下小子。   四人拿着象征自己身份的乔装道路,大大方方交钱入了京城。   至于李璟和长安,这两人依然还是一个扮书生,一个扮小厮,只不过他们不会跟着叶安澜四人一起入城。   叶安澜他们扮演的角色是早起奔生活的,所以城门一开他们就非常敬业的夹在和他们身份相似的底层群众里,规规矩矩的进城“讨生活”了。   而扮成书生的李璟则是掐着时间,赶在大朝会结束之后,和长安一起溜溜达达进了城。   等到他们看似漫无目的的溜达完,大周朝廷的最新动向也已经陆陆续续汇总到了两人手中。   拿着诸多眼线按照层级陆续汇总过来的密信,李璟和长安赶在宵禁之前去了他们与叶安澜约好的会合地点。   睡饱了的叶安澜此时神采奕奕,她和李璟等人一起,把所有小纸条全都按照固定规则破译出来,然后再把所有情报组合到一起。   组合的结果显示,昨晚追出城外的禁卫军,今天一天都没在京城露面,还是出门赴宴的太后娘家二兄听到风声,敏锐察觉到不对,让下人立刻调查了一下事情始末。   这一调查,太后娘家二兄立刻黑了脸。别人不了解太后,他和他们的长兄却对太后十分了解。   别人只看到了太后大权在握之后在某些事上的任性,却不知太后其实一直都是个很会权衡利弊的人。   如今裴元江把姬恬当成裴氏未来的女主人,太后就算再生平康王府的气,再想杀了他们以绝后患,她也不会在解决掉裴元江这个威胁之前,出手暗害平康王府诸人。   太后娘家二兄相信自己的妹妹,相信她会把平康郡王一家留作对付裴元江的一枚筹码。   谨慎起见,他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自己大兄,然后这对兄弟就一起进宫见了他们的嫡亲妹妹。   人在宫中坐,锅从天上来,原本心情很好的太后娘娘听完自家两位兄长的转述,心情顿时晴转雷暴雨。   她使人叫来黄公公,问他昨天是不是出过宫。   黄公公年岁大了,已经到了出宫养老的年纪,太后念在他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份上,给他在宫外准备了宅子不说,还额外赏赐了他不少钱财。   如今他已经把自己的大半差事交接给了太后新提拔的郑公公,所以并不是每天都留宿宫内。   但巧的是,昨天黄公公还真就没有出过宫,他的一些徒子徒孙,还有和他住得近的其他太监都能给他作证。   他没有出过宫,那之前出现在平康郡王府的那个黄公公就毫无疑问是个西贝货了。   也就是说,守着平康郡王府的禁卫军是被别人给骗了,平康郡王一家也是真的被人救走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那个瞬间,凤椅上坐着的太后娘娘一把扫落了身侧的杯盘碗盏,她狰狞着一张俏脸,狠狠骂了一句,“蠢货!”   太后娘家兄长也很生气,但他们却还得劝着怒火中烧的太后娘娘,免得她只顾着发脾气,却忘了想办法亡羊补牢。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了太后几句之后,太后总算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追查那一家子去向的事儿就拜托两位哥哥了,我总觉得这事儿应该不是裴元江那个一根筋的傻大个儿能够做出来的。”   不得不说,这位的脑子确实十分够用,对敌人们也确实全都做过功课,不愧是有本事弄死老皇帝,垂帘听政做这大周实际掌权者的厉害女人。   她两位兄长被她一提醒,顿时想起了前段时间京城失窃,且还专挑他们家庄子以及官仓失窃的事儿。   太后长兄沉吟片刻,“难道是谢氏?”   “有可能。”太后想起被谢氏接连拿下的王氏和秦氏,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说起来,这个谢氏还真是有点邪门儿,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每次下手挑的都是她好不容易招安的势力。   接连筹谋失败,一次又一次心血付诸东流,太后虽然还未见过谢渊,但对谢渊却已经是满心厌憎。   她提醒自己的两位兄长,“虽然谢氏是最有可能的,但赵氏那边你们也不要忽视。赵宗荣此人惯会见缝插针,趁别人斗起来的时候寻隙下手或者坐收渔利,着实不可小觑。”   太后长兄闻言眉头微蹙,“他和裴氏才刚打过一场,他现在动平康郡王一家,难道是为了拿他们威胁裴氏之主裴元江?”   “就算威胁不到,把那一家子挂到阵前,好歹也能恶心恶心裴元江和姬恬这对狗男女。”太后端起宫女新上的温热茶水抿了一口,“更何况若是操作得当,利用他们或许还能借此从内部分裂裴氏。”   裴元江不是把姬恬视作裴氏未来的女主人吗?她倒要看看,真到了让他在美人儿和江山之间做抉择的时候,他到底是要美人儿还是要江山。 第390章 真恋爱脑   对所谓情爱嗤之以鼻的太后娘娘表示,虽然她很生气偷走平康郡王一家的小贼让她背了黑锅,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她隔岸观火,先看一把那些反贼的热闹。   左右这些反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若是斗起来,那么不管他们谁输谁赢,她这个代表正统的大周太后都完全有资格拍手称快。   至于赢家不断壮大自身,并因此陷大周于绝境,太后娘娘表示,这只是那些反贼一厢情愿的美好期盼,并不代表事情就真的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她还觉得他们打下去最大的可能是人头打成猪脑,彼此消耗以致两败俱伤呢,也没见老天立马就成全她啊。   “对了,平康王府的那些下人呢?总不会他们也全都被带走了吧?”   太后娘家二兄摇摇头,“他们是自己走的。我让人进去看过了,发现地上有血迹,府里的东西也有被人搜刮的痕迹,但我的人找遍王府内外都没有发现任何一具尸体。”   太后长兄略一沉吟,“东西应该是那群眼皮子浅的禁卫军卷走的,血迹......估计是为了迷惑那些进府搜刮的禁卫军,那些人自己给自己弄了些伤痕。”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人其实根本就没有在自己身上下刀子。   按照叶安澜的计划,平康郡王一家三口是最先被假扮成黄公公的文六娘带走的,但在他们被带走的同时,平康郡王夫妻也给府里的下人下了两道命令。   他们下的第一道命令是给全府所有人的。   在假扮成黄公公的文六娘等人进府之前,他们就吩咐大部分下人躲回了王府后街的下人聚居区,以免成为被灭口的目击证人。   等到文六娘准备带走他们的时候,他们又吩咐剩下的那些深受他们夫妻信任的下人、护卫划烂衣裳、撒上猪羊鸡鸭的血,假装他们死于与黄公公等人的激烈打斗。   那些忙着搜刮东西、伪造打斗痕迹的禁卫军谁也没有搭理地上躺着的“死尸”,这些“死尸”的存在,刚好能够作为裴氏反贼杀人抢人的最佳证据。   托他们做事马虎、眼里只有钱财的福,这些装死的下人、护卫谁也没有被人看出端倪。   他们老老实实的躺着,尽职尽责的扮演着死相凄惨的可怜忠仆。   他们当中最倒霉的那个下人,也就只是因为躺的位置不对,被路过的禁卫军毫不留情踩了几脚,其他人则全程无人问津。   等到那些禁卫军大呼小叫着去“追捕反贼”,平康王府的大管家立刻结束装死任务,代替平康郡王下达了他们夫妻给阖府下人、护卫的第二道命令。   这道命令很简单,就是让这些人立刻离开王府各自逃命。   因为有平康郡王夫妻的心腹们带头,所以王府的下人们谁也没有纠结、犹豫、拖沓。   大家全都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家当,然后低眉耷眼的带着家人逃之夭夭。   那时候城中正因为平康郡王一家被救走的事儿一片兵荒马乱,再加上苏纯的失踪也导致了太后亲妹妹的派人大肆搜找,大量的生面孔在街面上来回晃荡,正好方便了王府的下人、护卫浑水摸鱼。   当然,这些目前太后一党还不知道,他们还没来得及把所有拼图全都拼到一起。   与他们相反,一手策划了苏纯失踪、平康郡王一家被救走事件的叶安澜他们,此时反而掌握了这件事的全部脉络。   他们已经从情报中得知,太后的两位娘家兄长出宫之后,就立刻派人到城门口处打听昨天是否有可疑人物出城了。   而他们打听的结果,从他们之后那着急忙慌,甚至堪称气急败坏的一系列举措来看,显然是不怎么让他们满意的。   他们不满意,叶安澜和李璟就满意了。   两人先是吩咐了城中的谢氏眼线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轻举妄动,然后又开始谋划该怎么利用那段有问题的城墙,在未来以最小的代价帮谢氏打下京城。   他们在这边暗搓搓的继续搞事儿,却不知有位心急如焚的小伙子,此时正满京城打听平康郡王一家的去向。   这位心急如焚的小伙子正是匆忙赶来京城搭救未来岳父一家的裴元江,他的下属办事能力明显要比太后一党的爪牙强。   太后一党的爪牙还在那儿满京城的到处瞎撞呢,这位裴氏之主留在京城的少量眼线,居然就已经顺藤摸瓜,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谢氏在城外置办的那座田庄。   为救人差点丢掉半条命,结果却扑了个空的裴元江,正正应了叶安澜之前假设的,“如果裴氏之主真的是个恋爱脑”。   当初决心对平康郡王一家伸出援手,叶安澜和李璟一共有两点考量。   其中一点就是,“如果裴氏之主真的是个恋爱脑”。   如果他真的是个恋爱脑,那么平康郡王一家对他们谢氏来说就是能派上大用场的珍贵肉票。   而如果梁王只是装出来的恋爱脑,那么平康郡王一家他们也不能就白救了。   虽然这种情况下,谢氏就不能再用他们的安危来跟裴元江谈条件了,但起码谢氏还可以用他们一家的遭遇,来佐证大周朝廷的残暴不仁,弘扬谢氏之主谢渊“不看出身,只看德行,连大周皇室子弟都能善待”的仁君胸怀。   总之,谢氏不管咋的都不算亏本儿。   这是当初李璟和叶安澜设想到的最好以及最差的情况,两人当初虽然没有对这两种情况进行讨论,但却心照不宣的一致认为,裴元江应该不会因为平康郡王一家就向谢氏妥协。   然而事实却是,裴元江,他,居然真的是个恋爱脑。   他身为裴氏之主,未来救平康郡王一家三口,居然主动来了京城。   虽说他不像叶安澜那么勇,还是叶氏之主的时候就敢易容进京搞事情,但出现在受大周朝廷掌控的京郊却也已经是仅次于叶安澜的第二勇了。   尤其他还不像叶安澜,身边有个文六娘这样的易容小能手,自己这些年也跟着多少学了那么几招。 第391章 同与不同   裴元江的易容粗糙到什么程度呢?   只要你撕下他脸上的大胡子,你就能看到他那张原原本本、没有任何变化的属于裴氏之主的脸了_(:з」∠)_   就这他居然还敢大喇喇跑到京城外面瞎晃悠,叶安澜表示,说她比裴元江勇,她不服。   裴元江抵京的第二天,叶安澜和李璟收到了从庄子那边转来的见面请求。   两人略一商量,就一起出城见了一次化名袁江的裴元江。   “在下李璟。”   “叶安澜。”   为表友好,两人谁也没有隐瞒身份,他们如此坦荡,只报了个化名的裴元江顿时不自在起来。   他挠了一下头,“好吧。容我重新自报家门。在下裴元江,幸会。”   叶安澜看一眼心眼子比蜂巢还要密集的李·黑芝麻馅儿汤圆·璟,心说你还重新自报家门呢,就你那化名了跟没有化名一个效果的“袁江”二字,你就是不重新自报家门,你那马甲也已经捂不住了。   是的,在过来这里之前,李璟就已经跟叶安澜说了,他觉得这个所谓的“袁江”,十有八.九就是裴氏之主裴元江。   正是因为把握极大,李璟才会建议叶安澜,等见到人了,他们就视情况报出真名。   眼下看来,李璟显然已经完成了对裴元江身份的最后确认,所以才会一上来就直接来了一句“在下李璟”。   恋爱脑的实诚人裴元江,对上看似光风霁月,实则一肚子黑墨水儿的李璟同志,叶安澜觉得自己已经一眼看见了这小可怜的最终结局。   事实证明,李璟也确实有那个本事把裴元江忽悠瘸了。   两人一番交谈,再出来时,裴元江已经把李璟视作了自己此生的唯一知己。   他不见外的揽着李璟的肩膀,笑眯眯和他说着西北地区的各种特色美食。   完全不明白这俩人这是闹哪样的叶安澜,暗悄悄觑了眼李璟。   李璟朝她比了个已经拿下的手势,叶安澜于是就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傻乐呵的裴元江。   裴元江对叶安澜投来的同情眼神毫无所觉,他和李璟告过别,连饭也没吃就骑马离开了。   被无视了的叶安澜一脸莫名其妙,“不是,他全程都不搭理我是啥意思?对我有意见?”   李璟噗的一下笑出了声,他跟叶安澜解释,“他是在自觉和未婚妻以外的其他雌性保持距离。”   叶安澜:???啥玩意?   李璟边说边笑,“他刚刚和我说,他现在身边连只母苍蝇都没有。”   叶安澜双眼圆瞪,“绝世好男人啊这是!”   这回轮到李璟黑人问号脸了,他眼神复杂,“你......觉得裴兄这样的会更好?”   强烈的求生欲让叶安澜非常没有骨气的撒了谎,“不啊,我觉得他有点儿傻,容易影响孩子的智商。还是像你这样的好,你聪明。”   李璟明知道她撒谎,但却还是因为她一句“孩子”脸色爆红。   无意间调.戏了一把美男子的叶安澜表示,这有什么好脸红的?她家阿璟这也太好撩了叭┓(´∀`)┏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呢,他把我赶出来,到底是要和你聊什么?”   “聊我们要怎么才肯把他岳父岳母一家还给他。”   “这么直接的吗?”   李璟笑,“他本来就是个直接的人,若不是身边有他父亲留下的谋士,我很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在心机方面赢过那些西北异族。”   叶安澜一阵无语,合着这位盘踞西北的裴氏之主,其实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纯粹武将?   李璟一眼就看穿了叶安澜的真实想法,他对叶安澜道:“他其实也没你想象的那么没心眼儿,他只是相对来说更喜欢直来直去、猛冲猛打。”   简单来说就是懒得和人斗心眼儿,更喜欢直接来个一力降十会。   叶安澜一听顿时对裴元江多了两分好感,那是她对自己同类的惺惺相惜。   她问李璟,“那你们谈的结果是什么?给钱给粮还是给兵给地?”   李璟微微一笑,“都不是。”   “那是什么?总不会是谢裴两家彼此联姻吧?”   裴元江有心上人,谢渊有原配发妻,再联姻该让谁去?   李璟微微摇头,“裴氏打算整体归入谢氏。”   “啥???”   叶安澜一个“啥”字,音量高的简直能够冲破天际,可见她心中是何等震惊。   她傻傻瞪着李璟,好一会儿才用一种如在梦中的语气问,“阿璟,你不会给他下降头了吧?”   李璟:……   李璟一脸无奈的揉了下眉心,“我不会给人下降头。”   要是会,他肯定第一个给大周太后下,让她干脆打开宫门,向谢氏俯首称臣。   叶安澜:……   她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震惊而已,李璟大可以不必回的这么认真的……   李璟含笑看她一眼,“你不要以为这都是我的功劳,我能说服他,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原本就有归顺之意。”   裴元江和白庆之既像又不像,像的是他们其实都没想过亲自下场争夺那把椅子,不像的是在白庆之心里,北境大于一切,而在裴元江心里,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重要不过他的亲人、爱人、同袍和朋友。   他不愿意为了自己本就不想要的九五之位牺牲部下,也不愿意为了所谓的宏图霸业牺牲心上人的父母和幼弟。   在谢渊吞掉秦氏之后,他的赢面就已经比裴元江和赵宗荣大了,再加上他又一向名声不错,且和裴元江没有发生过任何龃龉。   不仅没有发生过任何龃龉,谢渊甚至还不惜暴露自己的一颗暗子,特意在和亲之事上给裴元江示警。   相比没少给裴氏使绊子、出阴招儿的赵宗荣,裴元江当然更愿意试着接触一下这位胸襟宽广、很顾大局的谢氏之主。   然而还没等他派人接触谢渊,大周朝廷就先对他的未来岳父岳母下手了。   为了保护被太后一党处处针对的平康郡王一家,裴元江先是公然对外宣布自己即将迎娶姬恬,然后又马不停蹄带着部分心腹下属直奔大周京城。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救人他没赶上,但却好巧不巧的因此和谢氏的人打上了交道。 第392章 绝佳交易   未来岳父一家暂时安全,想要搭上线的谢氏骨干又就在眼前,裴元江只觉自己今天真是事事顺利。   再加上李璟一点儿没有因为他自觉守身如玉看不起他,甚至还小小跟他分享了一下李璟自己也在守身如玉的秘密。   难得遇到一个和他一样的,裴元江忍不住跟李璟大谈特谈“媳妇儿就是要宠着”。   他表示,就算天下人全都嘲讽他色令智昏、是个耙耳朵,他也还是觉得,心爱的姑娘就该娶回家好好对待。   甚至他还跟李璟说,他觉得男人和女人其实没什么分别,大家的心都是肉做成的。   男人既然受不了自己的女人琵琶别抱,那么女人肯定也不会真像这个世道要求的那样,贤惠到根本无所谓自己的丈夫是不是三妻四妾、寻花问柳。   因为李璟对他的观点表达了明确赞同的态度,裴元江直接把初次见面的这颗黑心汤圆儿当成了生平仅见的难得知己。   俩人说了一半时间的正事儿,剩下的一半时间,李璟基本都在听着裴元江大谈特谈他的宠媳妇儿经。   “我就说你俩怎么一副好哥儿俩的架势出来了。”听李璟说完裴元江后半段的歪楼之举,叶安澜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裴元江对李璟那么热情不见外。   她用含了三分探究、七分戏谑的眼神仔细看李璟,“你不会是为了让他对你信任有加,所以才故意顺着他说话的吧?”   李璟一听,立刻意识到这是一道如果回答不好就会小命不保的陷阱题,他立刻正了神色用力摇头,“当然不会。他是否把我引为知己,并不会影响到裴氏与谢氏之间的关系,我又何必非得顺着他说话?”   言下之意,我就是那么想的,我赞同他是真心的,你可别用你那满是怀疑的小眼神儿盯着我了,感觉脑袋都要被你看出洞了_(:з」∠)_   叶安澜眉梢微挑,“那你们正事儿聊出结果没?”   李璟摇摇头,“这么大的事儿你我不合适半路做主,我打算等下就飞鸽传书回谢氏,让主公自己去跟裴元江聊。”   叶安澜想想也对。   虽然谢渊确实对他们从无半点儿猜疑,但谢渊帐下却也不是没人不满他们的备受宠信。   劝降裴氏这样的大功,他们若是一点儿汤水都不让别人沾,那些自己没本事立功但却很擅长踩踏自家同僚的家伙,还不得联合起来各种针对她和李璟。   她倒是不怕那些人叽叽歪歪,可她却犯不着平白树敌,为自己以后要做的事平添阻力。   反正就算他们把后续工作全都交出去,谢渊也还是会把九成以上的功劳全都归在她和李璟身上,他们并不会吃太多的亏。   再说这京城可还有一桩极大的功劳在等着她和李璟,他们也确实分不出更多精力去跟进裴氏归降的后续琐事。   这么一想,叶安澜顿时就不心疼白让出去的那点功劳了。   她问李璟,“那裴元江有没有大概跟你说一下他的归降条件?”   李璟听她这么问,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奇特。   叶安澜一看就知道有故事,她催着李璟快告诉自己,“他是不是提了什么奇怪的要求?很过分吗?你觉得师兄会不答应?”   李璟摇摇头,“我觉得主公一定会答应。”   叶安澜眨眨眼。   李璟笑着揭露谜底,“他说他以后想要常住京城,还说他媳妇儿喜欢京城,住惯了京城。至于爵位,他说这玩意儿谢氏只要看着给他一个,别让他被岳家嫌弃就行。”   叶安澜:“......你确定他真的是个直肠子吗?”   就这招以退为进用的,以谢渊的性格和胸襟,他越是识趣儿,谢渊就越是会对他格外宽厚。   这真是一个直肠子的家伙能想出来的招数吗?   李璟被她这满是怀疑的口吻给逗笑了,“我觉得他是真这么想的。退一步说,就算我真的看走眼了,我们也不吃亏不是?”   叶安澜一听顿时释然了,“那倒是。”   裴元江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说如果裴氏归入谢氏,那他就不会再继续手握重兵了,他会和家人一起待在京城,待在谢渊的眼皮子底下。   这种情况下,谢渊要是还看不住裴元江那可就完犊子了,他也趁早别想着做什么皇帝了,还是回家卖红薯保命好了。   至于多给裴元江一些好处,那人家都把领地、兵力全都双手奉上了,谢渊难道不该痛痛快快给人家一份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吗?   说到底,这是谢渊占便宜、黎民百姓少受苦的一场绝佳交易。   两人简单聊过,李璟就回去给谢渊写密信了。   密信有点儿长,为了不影响他使用信鸽,李璟把写在小纸条上的密信标出序号,一个一个相继塞进鸽子腿上绑着的小竹筒里。   等到叶安澜做好饭出来,李璟都已经一口气放出了近十只鸽子。   看着鸽子笼里那硕果仅存的一只雪白信鸽,叶安澜颇为无语的吐槽了一句,“果然我们还是需要养几只鹰隼啥的。”   李璟:......这是嫌他写的太多了?Ծ‸Ծ   他端起一碗温度正好、金黄浓稠的小米粥,“猛禽很难驯养的。”   叶安澜目视北方,“等什么时候中原腹地大一统了,我们就去北边抓点儿游牧民族帮我们驯养。”   李璟:......这反攻的理由是不是有点儿太儿戏了?   叶安澜却是振振有词,“总不能就只许他们抓我们的工匠,抢我们的女人,却不许我们反过来也抢他们吧?”   李璟默默喝粥,心说若是真的大一统了,谢渊肯定会第一时间让百姓休养生息,竭尽所能恢复国力,而不是直接就莽上去,和周边异族一较高低。   不过,为了不打击叶安澜的积极性,这话他还是不要现在就说出来了。   ***   裴元江与李璟秘密会面之后的第八天,谢氏打下了隔在谢氏大军与京城之间的那些州县。   就在大周朝廷人人自危,气氛紧张压抑到了极点的同时,谢氏突然停下了他们攻城略地的脚步。 第393章 接收裴氏   大周朝廷的皇室成员、大小官吏因此松了口气,却不知他们眼中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其实是谢氏故意放给他们的。   就在他们为了自己的命运战战兢兢的时候,谢氏和裴氏的部分核心人物,在两方势力领地的交界处进行了一次秘密会面。   正如叶安澜所料,裴元江的大方不计较很得谢渊的心,他不仅全盘接受了裴元江为裴氏文武官员请功的册子,而且还承诺了会给裴元江封亲王位。   裴元江给他推荐的裴氏能臣,谢渊也都亲自见了一遍。因为有裴元江这个熟悉所有人的裴氏旧主代为介绍,谢渊很快就给这些裴氏旧臣安排了适合他们的职位。   那些负责征战以及戍守的武将,叶安澜依然还是让他们在裴元江手底下效命,只不过他们的职责却不再是守卫西北全境,而是只需专心抵御外敌。   至于那些牧守一方的文官,这些人谢渊虽未一一亲见,但仅仅只是他们应裴元江的要求递上来的当地情况汇报,就已经把他们当中七成以上的人或是能力不足、或者心思不端的弊病全都暴露了出来。   能力不足的谢渊没打算直接弃之不用,这些都是曾经跟着裴元江一起治理西北的人,看在裴元江的面子上,谢渊可以培养他们。   实在培养不来的,谢渊也可以给他们换个适合他们的岗位。   可那些心思不端的,既然他们对裴元江不忠,大着胆子把他当傻瓜糊弄,那他们就也别指望谢渊会看裴元江的面子对他们多加包容了。   他可不是只会打仗,但却对内政一点儿也不精通的裴元江,能在内政上忽悠他的人不能说没有,但最起码对方也得是李璟那个级别的妖孽。   像这些做假都做不到天衣无缝的,人蠢偏偏还要自作聪明,这不就是上赶着找抽?   当然,就算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整顿吏治,眼下的这个节骨眼儿上,谢渊也不会给西北地区来一次大换血的。   为了安定人心和军心,谢渊起码还得多忍他们几个月才成。   这么想着,谢渊把原本的裴氏文官全都留在了他们原来的位置上。   他的这一举措,直接给了裴氏那些文官一个错误信号。   那些心中有鬼的,还以为谢渊也是个和裴元江一样好糊弄的糊涂主家,他们高高提起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原有的一点忐忑也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彻底消失无踪。   他们不知道的是,谢渊明面上虽然啥也没干,但暗地里却派出了不少人手到西北各州各县明察暗访。   这些人或是扮成世家公子、举子、进士、商贾、随行的下人、走南闯北的镖师、医婆、游方郎中、道士、算命先生......或是干脆就直接披着谢家军的军服,当自己是个负责守城的寻常士兵。   他们在西北地区一边自己调查,一边自然而然的融入、团结当地的底层群众,从他们或有意或无意的言语片段中慢慢了解实情、收集物证、保护人证。   如此过了不到三个月时间,谢渊派出去的那些暗线就已经掌握了西北地区大部分州县的具体情况。   剩下的极少数地方,谢氏暗探罕见地铩羽而归,明知有问题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这些地方明显处理起来十分棘手,但因为暂且影响不到大局,所以谢渊就没有第一时间派遣自己的得力干将过去。   他把自己接下来的忙碌重心,转移到了和大周朝廷的那一战上。   筹备粮草、军服,更新武器、盔甲、战马,按部就班练兵,发动所有暗线打探情报,根据情报制定战略战术,根据战略战术调派将领,打舆论战......   如此又忙活了好几个月,直到这一年的抢收结束,谢渊这才拍板定下对大周朝廷的最后一战。   此时叶安澜和李璟已经从京城离开近两个月,在此之前,他们用最少的人手把京城搅得愈发动荡不安。   在他们处心积虑的谋算下,太后一党和其他皇室宗亲之间的关系一天比一天紧绷。   要不是谢渊备战的动作实在太过明目张胆,就连路边的大黄狗都知道这京城很快就要不太平了,大周朝廷也已经没多少日子了,这两拨人恐怕早就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了。   当然,就算现在他们还没打起来,他们这岌岌可危的微妙平衡也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若非如此,叶安澜也不会心满意足的在李璟的劝说下离开京城了。   他们从京城撤出,为的是帮谢渊去做另外一件相当重要的事。   为防盘踞在西南地区的赵宗荣趁谢氏与大周朝廷交战时,冷不丁冒出来捅谢氏一刀,谢渊把李璟和叶安澜派去了谢氏与赵氏接壤的边境地区。   李璟负责的是靠南的那一侧,叶安澜负责的则是靠西的那一侧,两人带领的谢氏大军成犄角之势,把西南赵氏牢牢夹在犄角之间。   讨厌正面对决,并且生怕谢氏调转刀口先收拾赵氏的赵宗荣瞻前顾后,数次拒绝了来自大周朝廷的联手提议,气得比他有见识、有魄力的大周太后接连大发脾气,慈宁宫中的杯盘碗盏没少代替赵宗荣受气。   可赵宗荣却又不像裴元江那么干脆利落,裴元江是在受制于人之后,直接就彻底放弃了逐鹿天下、位尊九五的机会,赵宗荣却是黏黏糊糊、拖拖拉拉、犹犹豫豫的既不敢得罪谢氏,又想着万一呢,万一我能捡漏儿呢。   这也是那位大周太后最看不上赵宗荣的地方,在她看来,这赵宗荣简直就不像是个大男人,就这磨磨唧唧的样儿,他还不如干脆就直接认了谢氏为主呢!   当然,这只是那位大周太后气急之下的不理智发言,赵宗荣若是真像裴元江那么干脆,直接就投了谢氏,那她才是真的要怄到吐血三升呢。   要知道当裴氏并入谢氏的消息传到京城,那位大周太后可是被气得直接晕倒了。   被太医救醒之后,她硬是大半个月抱病在床没能上朝,可见当时那一晕给她的身体带来了多大的负面影响。   相比之下,只是把她气到发脾气、砸东西的赵宗荣,给她带来的打击显然还不够级数。 第394章 抉择不同   赵氏苟在封地一动不动,大周朝廷就只能单凭一己之力对抗谢氏。   可问题是,谢氏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已经把京城周边与谢氏接壤的州县都给打下来了,大周朝廷现在已经只剩了京城和地处京城西南的三个县城。   那三个县城城墙低矮、城门也薄,大周朝廷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行动上表现出来的,却是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那三座县城。   没了各州各县为他们提供赋税,如此的大周朝廷,已经沦落到了只能吃老本儿的凄惨境地。   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太后一党还是皇室宗亲,这些人其实都很清楚大周朝廷已经步入穷途末路。   他们压根儿就没指望自己这边还能打得赢,现在他们唯一纠结的,就只有是死守、是投降,还是逃走的这个问题。   太后一党倾向于先死守,实在守不住再跑,绝不能让谢氏反贼轻轻松松得了京城。   如有必要,他们甚至可以牺牲城中百姓,要挟谢氏退兵。   反正他们已经没有未来了,名声什么的对他们来说早就已经不重要了,但谢氏却不一样,他们想要这天下,那他们就得顾忌悠悠众口和民心所向。   当然,这后半段的打算,他们没有告诉给太多人知道。   毕竟他们手底下的兵,有很多都是出身京城的,若是说了,他们怕是就不会拼死守城了。   和太后一党截然相反,那些大周朝廷的皇室宗亲却更倾向于直接投降。   他们的观点是,谢氏既然都已经得了这天下的四分之三,那么剩下的四分之一,肯定早晚也会落入谢氏之手。   到时候他们被困在京城里,其实就等于是被丢到了一座相当繁华的荒岛上。   没有外来的物资做支撑,他们难道还能把京城的房子全都扒了种粮种菜、养猪养鸡?   到时候谢氏就算是只围不攻,他们肯定也捞不着好。   与其如此,他们还不如在眼下的这个时候放弃继续负隅顽抗。   他们相信,只要他们肯出城投降,谢氏一定会为了名声,善待他们这些前朝的皇室成员。   届时他们就算不再是皇族,他们也还是会继续好吃好喝的被人给供着。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比拼死一战,然后或者被杀死,或者被俘虏的强?   被着重打压、刻意养废的大周皇室宗亲在这种时候充分表现出了太后一党想要的胆小怕事、胸无大志,可太后却并没有因此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自豪之情。   她用尽心机手段,把这些蠢东西养成现在这副只想享乐、不思进取的模样,为的是让他们不要觊觎那把椅子,可不是为了让他们对着外敌也表现出这样一副软骨头的不争气样子。   可她的这双重标准,显然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那些皇室宗亲又不是橡皮泥,她一会儿就能给他们重新捏出一副新样子。   已经定型的性格没那么好改变,最终他们到底还是以太后没有想到的方式,成了她决策路上的绊脚石。   在谢氏眼线不着痕迹的挑拨下,这些皇室宗亲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富贵,难得地鼓起了勇气与太后一党交锋。   他们虽然几乎没有手握实权的,但却架不住身份足够,一个个的,手里多少都有点儿大周历代皇帝曾经赐予他们先祖的保命之物。   这些东西拿出来,饶是如今太后一党大权在握,明面上他们也还是要给这些大周的先帝们一点面子的。   两拨人在死守和投降这两个选项上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越是争吵,他们之间的隔阂就越深,也就越是如了叶安澜和李璟的心愿。   这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他们投降的最好时机就是之前谢渊忙于收拢西北地区的那几个月,那时候他们没等作出决定,以后他们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作出决定了。   在谢渊兵临城下,一堆皇室宗亲终于忍不住动了逃跑心思的同时,大周太后也开始了战前动员工作。   她把记在她名下,被她充作嫡子推上皇位做摆设的小皇帝带出了宫,然后又以太后和皇帝的身份亲自动员三军,号召他们死守京城,抵御反贼谢氏,守护大周正统。   小皇帝虽然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坐上皇位,但他的嫡母太后娘娘却并没有让人认认真真教他帝王之术。   他什么也不懂,每天读书学的也不是治国理政,这么多年下来,他唯一学会的,就是什么都要听嫡母的。   太后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太后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太后不让他做的他就坚决不做,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眼下也是一样,虽然他的那些亲戚不止一次找他进言,可他却始终和太后站在同一阵营。   不是他觉得太后的做法才是正确的,他只是单纯地畏惧太后,不敢跟太后唱反调。   因为这个,那些皇室宗亲没少在暗地里骂他是个废物皇帝,简直丢尽了大周朝历代先帝的脸,可他们却谁也没有设身处地想一想,小皇帝到底为什么这般畏惧他的嫡母太后娘娘。   他经历过什么,为什么有这么严重的心理阴影,这些人都是不关心也不感兴趣的,他们只有在自己需要小皇帝的时候,才会想起龙椅上坐的是他,不是他的嫡母太后娘娘。   在被小皇帝拒绝之后,这些人没了别的指望,只能暗搓搓开始筹谋逃跑保命。   当然,胆子大的也不是没有,因为舍不下这份富贵,这些人甚至凑在一起密谋过要不要私开城门。   只可惜他们密谋来密谋去,这密谋却始终没能落到实处。   一来,他们谁也不想当那个出头鸟,去承担万一行动失败,来自太后的雷霆怒火。   二来,在没有和谢渊提前谈好的前提下,他们谁也无法保证,他们私开城门,谢渊就一定会如他们的愿、领他们的情。   风险远大于收益,这些人可不是要犹豫。   犹豫来犹豫去,犹豫的最终结果就是,他们彻底错失了对城门动手脚的最佳时机。   到了眼下,他们唯一能够改变自己可以预见的凄惨命运的方式,已经就只剩下了逃跑一途。 第395章 城门开了   谢氏大军有条不紊的把京城围了起来,但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攻城。   谢渊采纳李璟的建议,挑出一队嗓门儿嘹亮的将士,让他们在城门楼下对着京城仅剩的数万大周将士喊话。   喊话的内容也很简单,一是“投降不杀”,二是“大周气数已尽,朝廷残暴不仁”,总之就是想用最简单的语言攻势打击敌方士气,动摇敌方军心。   大周将士确实也有动摇的,但大多数人却都被谢氏这反常的举止给搞得相当无语。   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连试探着进攻一下都不肯,一上来就先给你来一顿嘴炮的军队。   要是说话就能赢,那他们还要盔甲、武器、战马、城墙之类的东西做什么?大家就对着狂喷口水呗。   他们不知道的是,谢氏此举,其实为的就是拖延时间。   被派到阵前喊话的将士嗷嗷一顿劝降,虽说这劝降没有任何作用,但这时间却是不知不觉就在他们的不断交替喊话中过去了。   喊满了两个时辰,谢氏鸣金收兵,然后直接就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地方开始做饭吃饭了。   香味儿传出去老远的干菜炖肉,熏得城墙上那些每天都只能吃个半饱的大周将士满肚子酸水儿。   他们虽是禁卫军,但军粮却也一直紧缺,尤其是谢氏占了京城周边原本属于大周的那些州县之后,京城当中更是十户里起码得有七户都在闹粮荒。   百姓没吃的,军费被克扣大半的禁卫军自然也不会幸免于难,大家如今全部都在勒紧了裤带,努力地节衣缩食。   你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对家却在哐哐哐的从大铁锅里往外舀炖肉,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城里气氛诡异、城外热热闹闹的一顿午饭结束之后,谢氏再次派出了他们的喊话小队。   负责守卫京城东门的大周将领被气了个倒仰——这谢氏到底还能不能好好打个仗了?!   事实证明,谢氏还真的能。   他们精神紧绷,提防了谢氏一整天,生怕对方这是要使什么阴谋诡计。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色擦黑,带头守城的大周将领还没来得及为平安熬过今天松一口气,再吃一口家人送来的热乎饭,谢氏就非常突然的擂鼓攻城了。   他听到鼓声,立刻丢下筷子上了城墙。   和他一样动作的,还有那些被轮换下来吃晚饭的大周禁卫军。   他们跟着自家将军上了城墙,结果确发现谢氏根本就没有大肆派兵。   谢氏所谓的进攻,居然只是远远地用投石车、床弩对大周将士进行骚.扰。   这种骚.扰虽然威力不大,但大周将士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却因此无法得到放松,首先那些被箭矢和石块击中的将士需要及时更替,其次他们还要防备等天黑透了,谢氏会趁他们形成惯性思维偷偷派兵靠近城门。   如此一来,劳累了一天的大周将士,到了晚上也还是别想安心休息。   负责守城的将领把麾下将士分成两拨,一拨守上半夜,一拨守下半夜,结果谢氏却一直都是只用箭矢、石块攻城。   嘈杂的声音吵得那些并不当值,但却需要在城墙下方随时待命的将士根本睡不好觉,而谢氏大军却因为离着京城城墙相对较远,大部分人都得以一夜好眠。   天亮之后,精神抖擞的谢家军再次开始了对大周将士的言语攻势,气得包括太后在内的大周官员、将领全都恨不能直接把他们的嘴巴给缝上。   好不容易他们忍到了第二天晚上,然后,谢氏再一次采取了和前一天一模一样的攻城方式。   大周将士被“阴险狡诈”的谢家军骚.扰的烦不胜烦,可他们却又不敢因此就掉以轻心。   因为他们觉得,大周将士这就是故意在用同样的套路麻痹他们,好让他们疏忽大意。   自觉已经看穿谢氏阴谋诡计的守城将领,采取了和昨晚一样的守城办法。   然而就在第二个夜晚结束、第三个白天即将到来的黎明时分,京城内却突然杀出一支精神头儿比禁卫军还足的神秘队伍。   这队人个顶个的身手极好,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东城门,然后手起刀落,斩杀了不少因为不断熬夜而疲惫、迟钝、警惕性下降的禁卫军。   由于谢氏一直没有派人攻击城门,所以此时城门内的禁卫军数量还不足百人。   在这支队伍的联手攻击下,那些疲乏极了的禁卫军将士很快就被斩杀殆尽。   旁边的其他禁卫军将士在看到这一幕后,立刻手持武器杀了过来,然而他们起步晚、速度慢,根本就来不及阻止或者救援。   在他们慌乱又焦急的目光里,冲在最前的十来个人很快打开了京城东门。   又长又沉的门栓被甩在一边,又厚又重的大门被缓缓拉开,城外不远处飞奔而来、带起滚滚烟尘的谢家军随着城门越开越大,缓缓映入守城禁卫军的眼帘。   那些没来得及阻止这群不明人士的禁卫军见状,一边疯狂地朝着门洞处冲杀,一边大声嘶吼着招呼自家同伴,“城门被打开了!快!快关城门!”   被他们这么一喊,那些原本还没有注意到这边情况、头脑昏沉、正靠着城墙打盹儿的禁卫军也忽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们抓起武器,跟着自己的同伴一起冲向门洞。   然而守在门洞里的那伙人却仿佛是一道铜墙铁壁,他们用自己的身躯、武器构筑成了一道坚实的防线,牢牢把大周的禁卫军将士拦在了门洞之外。   与此同时,谢家军将士也已经借助壕桥平安跨过了护城河,他们有的骑着快马,有的推着攻城车,还有的拎着盾牌负责抵挡箭雨。   骑马的跑得最快,他们的目标是第一时间接应那些在京城潜伏一年之久,如今又趁乱打开了京城城门的人。   在他们后面的是拎着盾牌的步兵,这些人主要负责保护那些推着攻城车的人。   而那些推着攻城车的人,他们的目标却不是已经被人打开的那扇城门,而是之前李璟他们发现的那段空心城墙。 第396章 城墙破了   根据谢氏的排兵布阵,负责守城的大周将领把城内的禁卫军有侧重的安排在了四面城墙和各个城门处。   城墙上虽然到处都有人,但人员最多的却一直都是离着城门最近的那几小截城墙。   之前李璟他们发现的有问题的那截空心城墙,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大周将士随时注意谢家军的一举一动。   当他们看到谢家军居然推着攻城车直奔这截城墙,他们还以为这伙人这是打算佯攻东门,实攻北门。   毕竟正常人谁也不会想到,居然有人会想不开到用攻城车去攻击京城那厚到离谱、坚固到让人绝望的城墙。   根本不知道自家阵营存在好大几只蛀虫,给谢家军做了神助攻的可怜禁卫军将士,第一时间给北门那边传了消息过去。   然后,他们就看见,原本他们推测会去北门的那些谢家军,突然卯足了劲儿,推着攻城车一下又一下的朝他们脚下的城墙撞了过去。   那些禁卫军将士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些家伙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这么想着,他们下意识朝着城墙外探出了头,打算看一下这些拿着鸡蛋撞石头的蠢货,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谢家军居然一脸的兴高采烈。   他们正纳闷儿着,眼神却突然瞥见了谢家军脚边的碎石、沙土、稻草。   守着这一段城墙的禁卫军顿时傻眼了,这啥情况?   碎石他们还能理解,毕竟城墙就是用大块大块的青石砌起来的。   可为什么,他们原本应该全部由青石构成的城墙,里面居然会漏出沙土和稻草?   谁他娘的会用沙土和稻草砌京城的墙?就是那乡下老农,人家起屋子的时候用的还都是泥砖呢。这群混账王八蛋居然直接用沙土和稻草填充,他们还敢不敢更糊弄一些了?   这些念头只是在禁卫军将士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个瞬间,很快他们就没了去咒骂、去追究的闲心。   因为,谢家军已经仗着自己的先知先觉,在这段城墙上掏出了极大的一个洞。   城墙里不像城门里,城墙里是没有禁卫军将士时刻守着的。   为了能够及时堵住这个口子,他们必须得赶在谢家军潮水一样涌进京城之前,把这个消息迅速传递给负责守城的大周将领。   城墙上的禁卫军很快想明白了事情的轻重缓急,他们当中的两个人几乎是在谢家军挪开攻城车的第一时间就迈开了脚步,他一边大喊“城墙破了”,一边朝着自家将军所在的位置猛冲。   然而城墙下的谢家军却已经顶着他们那些同伴射来的寥寥几支箭矢,争分夺秒的涌进了城墙上的那个破洞。   城门被人打开了一扇,城墙上又多了一个大周将士始料未及的洞,原本就人手不足的大周将士,却还要在守城将领的命令下兵分两路。   守城将领和那些第一时间发现了城墙被撞破的禁卫军将士一样,心里虽然已经把那些不做人的贪官污吏骂了个底朝天,但此时却还是得硬着头皮先应付眼前。   只可惜他们已经错失先机,对手又是出了名兵强马壮的谢氏,他们已经没了扭转局势的希望。   守城将领对此心知肚明,可职责所在,他又不能不继续带着自己的部下与谢氏激战。   然而就在他徒劳的想要阻止谢家军进城的这个当口,京城的西门居然被人悄悄打开了。   开城门的是大周某位皇室宗亲早早埋下的暗线,他们的使命,就是负责帮助大周的那些皇室宗亲在紧要关头逃出京城。   对此一无所知的守城将领还在带着自己的部下拼命,反倒是同样早就做好了开溜打算的太后一党,此时也已经准备好车马和行囊。   这些人这些年都没少搜刮民脂民膏,虽然因为是逃命,他们已经尽可能的轻车简从,但他们要带的东西,却还是比身为皇族的大周宗室子弟要多好几倍。   万幸他们不是走的西门,而是走的南门,不然那些挤挤挨挨在西门争抢优先出城权的宗室子弟怕不是要集体把自己气成个河豚。   “将军!”大周禁卫军正与杀入城内的谢家军打的难解难分,被守城将领派去宫中请求太后加派人手的副将,以出乎对方预料的极快速度打马赶来。   他和那些奔来跑去传递命令的将士擦肩而过,然后大步流星直接冲到了自家将军面前。   “将军,宫里已经乱套了,太后和陛下全都不见踪影,守着皇宫的禁卫军也都不见了。”   守城将领心里一咯噔,“你说谁不见了?”   “太后和陛下。”副将能明白自家将军的心情,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和自家将军也是同一个心情。   他脸色灰败、神情焦虑,“将军,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这仗咱还打吗?”   吃不饱的将士在拿着早就已经应该更换的武器,在和装备更加精良、身手更加高强的谢家军拼死作战,被他们护在身后的太后和陛下却在这个时候不知所踪,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了,对士气的打击简直就是毁灭性的。   可他们总不能隐瞒消息,就眼睁睁看着自己麾下将士去送死吧?   副将生怕守城将领误会太后和皇帝是被谢氏或者其他的什么人给抓走了,他白着一张脸补充道:“宫里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没有尸体和血迹,我找了几个脸熟的宫女太监来问,他们都说太后和陛下是自己走的。”   被撇下的宫女太监此时也都是惶惶不安、六神无主,见到穿着盔甲的副将,他们就像是找到了最后一根主心骨。   大家语无伦次的说着自己知道的事,然后又七嘴八舌的哀求副将救救他们、保护他们。   副将这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些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的宫女太监,他让他们自己找地方躲好,不要到处乱走,然后就快马加鞭回来给守城将领报信了。   他得尽快把消息告诉自家将军,好让自家将军决定他们到底是逃是降。 第397章 分头追击(国庆快乐~)   守城将领听完自家副将的这番话,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起来。   犹豫一瞬,他对自家副将道:“降吧,跑我们又能跑到哪去?”   他们都是京城本地人,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在,难道他们还能抛下家小,去追那个已经抛弃了他们的大周皇室?   守城将领不想再一次被当作弃子,也不想自己的部下继续为了大周皇室去做无谓的牺牲。   他跳上城墙,吩咐下属以旗语发出撤退信号。   等到大半禁卫军全都按照命令迅速后撤,守城将领这才用上些许内力,开始朝着正对禁卫军穷追猛打的谢家军喊话。   “禁卫军愿意归降谢氏,还请谢氏主将鸣金收兵!”   他这一喊,在场的所有禁卫军、谢家军全都下意识停下了自己正在进行的动作。   守城将领趁机再次高喊,“所有禁卫军将士听我号令,立刻放下武器,原地抱头蹲下。”   一小半禁卫军将士下意识听了守城将领的命令,但剩下的大半禁卫军将士却依然还是手握武器,犹疑不定。   守城将领心一横,“太后和皇帝都已经逃走了,你们还打算为谁而战?”   他此言一出,原本还打算为了大周抛却这身血肉的禁卫军将士顿时傻眼了。   他们下意识抬头,看向站在城墙上的自家将军,似是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个所以然。   守城将领深吸一口气,“效忠的君主已经弃我们而去,现在我们该考虑的是我们的父母、妻儿。”   他真情流露,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因为被君主背刺而弯下的脊梁,离得近的甚至还看到了他发红的眼眶。   一瞬的沉默之后,剩下的禁卫军也相继放下了武器。   此情此景,让他们感觉相信了太后那堆屁话的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   什么誓死守护大周正统,什么死战不退保护京中百姓,合着这是只适用他们这些人的虚假口感?   他们的命都不是命,贵人们的命才是命?   他们的心情也都不重要,贵人们对他们,完全可以想骗就骗,想扔就扔?   怒气渐渐在众人心中汇聚,可他们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朝谁发泄出来。   一群人如守城将领所言,丢下武器,抱着头老老实实蹲在街边,等着谢家军过来收押他们。   谢家军负责攻城的先锋军将领是叶松和花良,这是谢渊力排众议安排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借叶安澜和李璟的光迅速积攒功劳。   在他们之后负责统帅中军的,是包括谢渊在内的谢家军一众高级将领。   这些人在收到叶松和花良让人传回的紧急军报之后,立刻带着剩下的谢家军将士,浩浩荡荡进了已经城门大开的前大周京城。   城内不复从前的热闹繁华,那些一打仗就只能听天由命的普通百姓谁也不敢这个时候出门瞎逛,敢出门参与其中的又已经一半逃走,一半归降。   务实的谢渊非常谨慎的既没有在敌军将士面前过多招摇,也没有立刻迫不及待的进去皇宫。   他把曾经的谢氏大宅当成了自己的落脚点,这宅子在谢氏手里百余年,一直到谢渊祖父过世,谢家其他人避出京城,这宅子这才落入旁人之手。   如今那位鸠占鹊巢,抢了谢家大宅做别院的太后党羽已经跟着太后和皇帝跑路了,谢家的宅子就又自然而然落到了谢渊手里。   他让人简单把宅子收拾一番,然后就立刻一头扎进书房开始处理正事儿。   已经投降的大周禁卫军,他派了自己麾下的武将和谋士去核查、收编、训练,逃走的太后和皇帝等人,他也派了斥候去查探行踪。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组团逃走的大周皇室宗亲,谢渊也没打算任由他们逃之夭夭。   为了自己以及后代儿孙不必应付层出不穷的“前朝余孽”,谢渊决定把但凡有点影响力的大周皇室成员,全都放在一个地方统一圈养。   除此之外,他还打算树个表率,让这些前朝皇室成员看到臣服新朝的好。   这个表率他也已经有了预备人选,只等他正式登基开国,他就把对方树成榜样。   盘算着这些事,谢渊迅速开始了新一波的调兵遣将。   平康郡王和他的嫡长子被派去了追缉皇室宗亲的那一队,他们的任务就是帮助谢家军劝说逃跑的皇室宗亲归降谢氏。   另外一队负责追缉大周太后和皇帝的谢家军,谢渊交给了裴元江统领。   和他一起的还有充当谋士的裴怀玉,谢渊着重培养的两员小将——花良和叶松,以及同样来自叶氏的魏祯、石戎二将。   他们带着划拨过来的谢氏精锐,快马加鞭朝着匆匆离京的太后等人急追而去。   巧的是,太后等人和那些皇室宗亲虽然选了不同的城门出城,但他们逃跑的方向却全部都是西南方向。   呃,好叭,其实这也不能算巧,毕竟除了西南,他们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西南是赵氏的地盘,赵氏对大周朝廷来说虽然也是反贼之一,但无论是大周太后还是那些皇室宗亲,他们却都不约而同的认为,往赵氏的地盘走,他们才有最大的逃脱机会。   他们这么想,一是因为谢氏兵强马壮,比赵氏能打的多,他们要是往谢氏的地盘上跑,那几乎就等于是自投罗网、羊入虎口了,二则是因为他们信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们相信,赵氏肯定不会愿意看到谢氏一家独大,就算不敢刚正面,赵氏肯定也会找机会给谢氏添堵使绊子。   而他们,一群被谢氏逼得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大周皇室成员、达官显贵,毫无疑问正是会给谢氏积极添堵的人。   虽然把自己送上门给别人利用会显得他们格外凄惨,但除此之外,他们也想不出能让赵氏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理由了。   当然,这些私底下的考量,为了自己仅剩的可怜尊严,他们是不会直白的说出来的。   他们此去,明面上的说辞不是“我主动送上门给你当刀使”,而是“我们毕竟是亲戚”。 第398章 傀儡皇帝   说到这个亲戚关系,这还真不是大周的皇室成员瞎扯八扯。   赵氏之主赵宗荣,他确实与大周皇室有血缘关系。   他娘是宗室女,他和大周的皇室成员,勉强可以说是“系出同源”。   而且大周的那位太后娘娘,她在入宫之前其实也曾与赵宗荣的外祖一家有过少许交集。   虽然赵宗荣早在起事之前就已经接走了自己外祖一家,且当时太后一党还曾因此暴跳如雷,但幸运的是,因为鞭长莫及,他们当时并没有对赵宗荣的外祖一家做过任何不好的事。   那时候的太后娘娘怎么也没有想到,时移世易,十几年过去,现在她反而要厚着脸皮,用过去的老交情来和赵宗荣攀关系。   她越想越烦,尤其是看到因为受惊过度,所以脸庞红红、头脑昏沉的傀儡皇帝,她内心的烦躁顿时成倍的往上翻涌。   “把他给我带到后面的马车上去!”   这支队伍里最有话语权的太后一开口,立刻就有宫人把已经昏睡过去的小皇帝带到了队伍里的第二辆马车上。   这辆马车是供太后身边备受信任的宫女太监乘坐的,原本就挤了好几个人,此时再加一个只能躺着的小皇帝,马车里顿时挤得众人连转个身都困难。   受太后长期以来对待小皇帝的轻慢态度影响,太后的这些心腹也是根本就不把这小皇帝当回事儿。   他们为了自己坐得舒服些,居然在小皇帝的随侍小太监下了马车之后,直接把小皇帝给随意丢在了马车地板上。   小皇帝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他被马车颠的没一会儿就难受起来。   他努力睁开眼,结果第一眼看到的居然就是那些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太后的心腹们。   想到自己的过往经历,小皇帝心里顿时就是一阵惊惧。   他自小就没了生母,生父又是先帝那个早死的鬼,他在还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就被带到了太后宫里。   作为太后的好用工具人,他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看人脸色。   再加上太后最为倚重的、那些人精儿似的老嬷嬷、老太监,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居深宫,所以心理上都或多或少有了些问题,他们在看出太后对小皇帝明摆着就只是心存利用之后,几乎个个都伸手欺负过当初还只是个无知稚童的小皇帝。   他们活得年头久,待的又是宫中那等最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要摆布一个无依无靠的幼童简直就是举手之劳。   托他们的福,小皇帝打小儿就树立了一个认知,那就是“太后宫中全部都是特别可怕的人”。   但凡是生活在慈宁宫中的人,无论是牢牢捏住了他命运后颈皮的太后娘娘,还是那些原本应该对他毕恭毕敬,实际上却没少在背地里欺负他的太后的奴才们,小皇帝全都对他们有着极浓的心理阴影。   这就导致了,小皇帝即使明知这些下人这么对待自己是不对的,可他却依然不敢对自己现在的遭遇提出异议。   他知道,他就算闹起来,太后也不会站在他这边,给他主持公道。   他还知道,他之所以会被这样对待,正是因为这些宫女、太监全都知道,他们就算欺负了他,太后绝不会给他主持公道。   他们全都心知肚明,相比他这个只是记在太后名下、方便太后垂帘听政手握大权的便宜儿子,太后对她的心腹们明显更为看重。   不敢声张,生怕遭遇更过分对待的小皇帝再次闭上了眼,他一边努力忍住自己身体上的不舒服,一边努力让自己不要哭。   可怜小皇帝原本就生着病,再被这群人这么丢在马车地板上一夜时间,他心情郁结、又惊又怕,然后就不受控制的直接发起了烧。   他额头烫的吓人,但因为他一直努力隐忍,和他同车的太后心腹居然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已经快要把自己给烧着了。   一直到天色大亮,队伍停下来进行短暂休整,太后的心腹们这才想起来,他们的主子又到了需要小皇帝配合表演的时候。   他们伸手去推小皇帝,这一弯腰、一探手,他们总算后知后觉发现了小皇帝情况不妙。   年仅十岁的小孩子烧的脸颊赤红,他们喊对方起来的声音,推搡对方的动作,对方都已经无法给出任何反应了。   一直没把小皇帝当回事儿的太后心腹背脊发寒。   小皇帝确实只是个摆设,可他这个摆设却是太后能够名正言顺对着满朝文武发号施令的关键。   要是小皇帝在他们手里出了事儿,害得太后失去皇帝“母亲”的这个身份,太后可不会管给她带来的麻烦的人到底是不是她曾经倚重的人。   没用的人,给她添乱的人,都只会被她无情抛弃。   想到这一点,那些深知太后性情的老嬷嬷、老太监顿时紧张起来。   他们先是把小皇帝搬到了座椅上躺着,然后又拿冷水浸湿帕子盖在小皇帝的额头上,假装他们其实是有照顾小皇帝的。   做完这一切,他们这才派了其中最会表演的两个人一起下车,用满含忧虑的表情去给小皇帝请太医。   随行的太医也是太后心腹,被请过来之后,他都还没有给小皇帝把脉,就已经从小皇帝的脸色上看出了些许端倪。   他脸色凝重,伸手仔仔细细给小皇帝把了个脉。   把完脉,他心里就已经对小皇帝之前的遭遇有数了,但是为了防止这些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的老嬷嬷、老太监背地里报复他,他并没有把自己看出的问题直接说出来。   “陛下这是得了风寒。他年纪小,受惊过度再加上车马劳顿,身体难免会出问题。”   说完掐头去尾之后的病因,太医这才提笔给小皇帝开方子。   等到他带着的小药童去按方抓药,他又掏出一套银针给小皇帝行针。   一直没见到自己好用工具人的太后此时心情愈发烦躁,她派了伺候在她身边的其中一名年轻宫女,到第二辆马车处喊小皇帝过去表演母慈子孝。   小皇帝此时人事不省,自然是没办法完成太后这个要求的。   无奈之下,那名被派来喊人的年轻宫女,只能带了太后最为倚重的心腹嬷嬷过去。 第399章 追兵来了   老嬷嬷早就料到太后肯定会让人过来召唤小皇帝,她打好腹稿,一点儿不见惊慌,步履沉稳的跟着那宫女去了太后那边。   听到动静,太后抬起头。一眼扫过没有看见小皇帝,太后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她皱着眉头问:“皇帝呢?”   “回娘娘,陛下他发了高热,如今王太医正在给陛下施针。”   老嬷嬷话音未落,大周太后就已经深深蹙起了眉,“怎么突然就发起高热了?你们之前没有发现他身体不适么?”   虽然老嬷嬷很想说,您不就是因为他身体不适才把他赶到后面马车上去的么?   但作为一个生死都被别人掌握在手心的老宫女,她可不敢真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口。   她半躬着身回答,“回娘娘,奴婢等在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就发现了,只是那时候大家都在忙着赶路,我们怕贸然停车会害大家落入谢氏逆贼的包围圈。”   太后闻言面容舒展,她就喜欢像这老嬷嬷一样识大体、顾大局的人。   她摆摆手,“罢了,那就让他先在车上好好养病吧。”   其他跟着太后和小皇帝一起出逃的大周朝臣可不如太后这样淡定,他们纷纷表示,自己想去探望一下后面马车上的小皇帝。   太后的两位兄长闻言对视一眼,然后也提出要跟大家一起过去探望他们明面上的君主。   深知自家兄长用意的太后娘娘手一抬,负责伺候她的两个宫女顿时一人一边扶住了她的两条胳膊。   太后在两人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然后带头朝着小皇帝乘坐的那辆马车走。   她对众人道:“那你们就随哀家一起过去吧,正好哀家也很担心皇帝的身子骨儿。”   众人齐声应“是”。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到小皇帝乘坐的那辆马车前,负责在后方留意谢氏动向的禁卫军将士就已经快马加鞭来报。   “报——”斥候小队的五个人一起翻身下马,然后又齐刷刷跪倒在距离太后和朝臣不远的侍卫圈外。   太后一个眼神,跟在她身边的那个老嬷嬷立刻小跑过去,把胡子拉碴的斥候小队长放进了侍卫们形成的严密包围圈。   那斥候小队长不敢到处乱看,被带进来后,他立刻双膝跪地,高声且又言简意赅的通报了他们调查发现的最新情报。   “启禀太后娘娘,谢氏反贼已经追上来了,目前距离我们不足二十里。”   他此言一出,在场诸人顿时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术,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要去看望小皇帝,而是齐刷刷将视线投向了他们的真正主心骨——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当机立断,“传令所有人,立刻启程!”   至于小皇帝,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他啊!   就连之前给小皇帝施针的那位王太医,都在听到太后要求“立刻启程”的命令之后,立刻脚底抹油回了属于他自己的那辆马车。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丢下了若干锅碗瓢盆等杂七杂八日用物什的逃亡大部队再次启程。   和之前逃出京城时一样,这一次他们也是纷纷把车速、马速提到了最大速。   如此一路狂奔,之前就高负荷载重、加速的马匹,自然而然地第一时间开始体力不支。   而这其中就包括了太后那些心腹乘坐的马车。   这辆马车一来有太多人乘坐,二来所用马匹也不如太后以及朝官们乘坐的那些车所用的马匹好。   队伍跑起来还不到一刻钟,他们乘坐的马车,就和其他乘坐着各家仆从的马车一起,渐渐落在了这支逃亡大部队的最后面。   最让他们恐惧的是,负责护送这支逃亡大部队的禁卫军们,居然也只护着前面的太后和高官,根本就没人放慢速度留在他们乘坐的马车旁边,帮他们抵御即将追来的那些谢氏反贼。   眼看着谢氏的大队人马已经追到近前,弓弩手们更是已经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朝着他们射来密集箭雨,落在队伍最后方的太监宫女和各府下人顿时控制不住的惊呼起来。   虽然因为策马狂奔,弓弩手们的准头很差,但却架不住他们人多弓弩多,大周遗老遗少组成的逃亡队伍又人多马车多。   谢氏的弓弩手一想射逃亡队伍的马车甲,结果手一抖,他射中了逃亡队伍的马车乙。   谢氏的弓弩手二想射逃亡队伍的马车乙,结果马一颠,他射中了逃亡队伍的马车丙。   如此乱七八糟的一通射,逃亡队伍里那些处在队伍尾部的马车,很快就有大半都被射中了马或者车。   那些比较倒霉,被直接射中了马匹的,基本不是连车带马直接翻倒,就是马儿吃痛,然后带着后面的车子和乘客一顿横冲直撞。   被射中了车子的,一开始最多也就只是死上一两个坐在车边的人,可是很快,他们的马车就被其他马匹和车给绊得一起翻车了。   还有那些侥幸没有被流矢射中的马车,在这一团乱麻里,他们到底也还是没能独善其身。   最后,没被这场混乱波及的,也就只有那些奔走在队伍中段和前端的马车了。   这些马车有随行的大周禁卫军保护,少数几匹失控朝着队伍中段冲过去的马匹,都是在还未靠近它们目标马车的时候,就已经被负责保护这些大周官员的禁卫军干脆利落斩杀。   托了此处道路狭窄的福,跑在逃亡队伍中段和前端的马车,因为有后面那些倒霉人士乘坐的马车帮着他们堵路,所以他们很快就把被挡在后面的谢家军给暂时甩掉了。   这时候的太后娘娘和各位达官显贵,他们谁也没有想起那个和太后的心腹宫女、太监一起乘车的可怜小皇帝。   这孩子运气不错,虽然乘坐的马车翻掉了,但他本人却并没有被甩出马车。   再加上他周围还有一大堆人用自己的身体被动给他充当天然遮挡,他也没有被马车内部的棱角磕伤。   一直到他们那辆侧翻的马车在路边静止下来,他这才被太后的那些心腹宫女、太监一脸嫌弃的再次推搡到远离他们的地方。 第400章 命保住了   一眼没看住花良,这小子就因为贪功冒进给他惹了祸,这让临时被谢渊委任了保姆一职的裴怀玉十分无语。   他和裴元江等人一起策马来到队伍最前方,“你急什么?没注意到这周围的地形不方便我们形成合围吗?”   花良自知理亏,“我再去追!”   裴怀玉正要说“这不是你再去追或者不再去追的问题”,花良就已经跟耍杂技似的,驾驭着自己的马匹,灵巧的穿过躺在路上的马匹和车辆,继续朝着逃走的大周残党追了过去。   魏祯、石戎和叶松怕他有危险,于是也带着马术和花良一样好的部分将士追了过去。   眨眼间,这个古代版的车祸现场,属于谢氏的领导者,就已经只剩了负责统领这支队伍的裴元江,以及充当谋士的裴怀玉。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然后认命地开始组织人手打扫战场。   裴元江一声令下,早就已经做惯了这种事情的谢氏精锐立刻开始对着马车里的幸存者发号施令。   在他们的齐声喝令下,那些被自家主子丢弃,但却侥幸没受什么大伤的官家奴仆,没一会儿就都陆陆续续从翻倒的马车里面爬了出来。   至于那些受伤较重的,这些人谢家军也把他们从马车里面救了出来。   不仅救了出来,甚至还有专门的医务人员给他们简单地处理伤口。   和这些人比起来,那些原本是太后心腹的老嬷嬷、老太监,他们的处境就比较尴尬了。   因为是太后的心腹,所以当他们还在太后身边时,他们甚至连小皇帝都敢暗搓搓的各种欺负。   可也正因为他们是太后的心腹,当太后不在他们身边,而他们又悉数落进了敌人之手,他们反而变得比寻常官家仆从胆子更小。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这些人心里很清楚,比起那些寻常官家仆从,谢家军的一众将士肯定会把他们这些曾经的太后心腹当成严刑拷打的主要目标。   更别提他们的车子里还有一位小皇帝......   他们不出来,心里想着能拖一刻算一刻,可谢家军却还忙着继续追赶大周残党,他们可不会让这些老嬷嬷、老太监继续窝在车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很快,全副武装的一群谢家军就把他们藏身的马车车厢给劈开了。   这些老嬷嬷、老太监,全部都是没什么武功底子的普通人,他们的呼吸声,早就已经被耳聪目明的谢家军听在了耳朵里。   谨慎起见,他们没有傻不愣登直接靠近那辆马车,而是先用手里的长刀解决了阻隔他们视线的障碍物——马车车厢。   本就已经摔出问题的车厢被谢家军将士几刀砍开,然后里面的老嬷嬷、老太监、小皇帝,全部都被谢家军将士尽收眼底。   看见小皇帝身上的那抹明黄,围着马车车厢的谢家军将士顿时一脸震惊的瞪大了眼。   “将军,军师,皇帝,我们找到了大周皇帝!”其中一位年轻士兵反应最快,他一边伸手去扯仍然处在昏迷状态的小皇帝,一边大声呼唤着裴元江和裴怀玉。   裴元江和裴怀玉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他们也看见了被那名士兵拎在手上的小小身影。   “不会真是皇帝吧?”裴元江觉得很不可思议,“那群人不是天天嚷嚷着自己忠君爱国?这怎么国没了,君也丢下了,他们倒是自个儿先跑了?”   裴怀玉颇为无语的看他一眼——别人随口说说你也信?   裴元江一点儿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同僚给鄙视了,他扬声对那名拎着小皇帝的谢氏士兵道:“把他带过来我看看!”   话是这么说,可当那士兵真把小皇帝给拎过来,裴元江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终也还是没能看出个所以然。   无他,实在是他也没有见过小皇帝_(:з」∠)_   裴怀玉颇为无语的叫过随军军医,“给这孩子诊治一下,我看他病的很厉害。”   “孩子”两字一入耳,裴元江顿时一脸震惊的扭头朝着裴怀玉看了过去。   裴怀玉被他看得一脸莫名其妙,“将军何故一脸惊讶?”   裴元江伸手一指小皇帝,脸上是明明白白的三观碎裂,“你、你管他叫什么?”   “孩子啊,有问题吗?”裴怀玉觉得自己这位同姓同僚还真是大惊小怪,这不就是个看着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嘛。   “他、他是大周皇帝啊!”   啊......   裴怀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完了,他被他家前任主公叶氏安澜给带偏了,身为一个自小就受到严苛礼教熏陶的标准世家公子,他居然对皇帝都没有该有的敬畏之心了_(:з」∠)_   “咳,这不是还不确定他的真实身份嘛。”裴怀玉清咳一声,然后迅速转移话题,“现在路已经清出来了,将军不带着大部队去追剩下的大周残党么?”   裴元江被他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自家还有一群不省心的部下在死死咬着剩下的大周残党。   他翻身上马,“那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军师你了。”   裴怀玉微一颔首,他一个文人、谋士,实在是适应不了换马不换人长途奔袭这样的艰苦差事,如今有这样一个好机会让他停下来略作休整,他表示,好了,命保住了_(:з」∠)_   让人把俘虏的老嬷嬷、老太监、官家仆从带下去严加审讯,裴怀玉自己则是抓紧时间找了个地方坐下,让自己疲惫的身体略微解一解乏。   一直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照顾他的庆忌、庆文两个人,一个铁塔似的静静立在裴怀玉身后,另外一个则忙前忙后给自家公子准备热水、干粮。   “你们也忙一天一夜了,一起坐下歇歇吧。”裴怀玉拍着自己选中的大石头,示意庆忌、庆文也一起坐在上面。   庆忌摇摇头,“属下不累。”   庆文则是一点儿不嫌脏的直接坐在了裴怀玉对面的土地上,他笑嘻嘻递了一个梆硬的粗粮馍馍给庆忌,“小的坐这儿就行了。”   裴怀玉看一眼这个,又看一眼那个,“等这趟差事办完了,我就亲自去趟衙门给你们脱籍。” 第401章 无缝切换   庆忌、庆文在裴怀玉被赶出家门之后也一直跟着他、效忠他,期间几度与他共历生死,眼看着谢氏即将开国,正是他帮二人改头换面的大好时机,裴怀玉于是便想趁着这个机会给两人脱了奴籍。   尤其是庆忌,他曾两次被谢渊借过去当成武将用,以他那两次立下的战功,他完全可以在开国之后正式进入军营,混个三或四品的武官当当。   和他情况类似的还有李璟身边的长安,这位被借用的次数比庆忌还多,裴怀玉保守估计,觉得长安起码可以凭借过往功勋获封侯位。   庆忌、庆文闻言,忙单膝跪地感谢裴怀玉。   虽然他们确实为裴怀玉出生入死过不少回,可他们作为裴家的世仆,以这个世界的规矩和习惯来讲,他们就算为主家粉身碎骨其实也是理所当然、应该应分的。   别说裴家待他们不薄,就算裴家是那种让人无语的苛刻主家,他们同样也得为了对方手上的他们的卖身契,以及仍然生活在裴家的他们的亲戚家人而屈服。   裴怀玉愿意为了他们过往的付出帮他们脱籍,还是选在谢氏即将立国的这个当口,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二人简直恨不能抱着裴怀玉的腿,当场上演一出感激涕零。   他们这边一派主仆情深,被谢家军押下去分开审问的那些老嬷嬷、老太监、官家仆从,则是充分展示了一下他们和自己主子之间的塑料主仆情。   为了让自己少吃苦头,这些被主家舍弃的下人们,毫不犹豫把自己主家卖了一个一干二净。   他们的供述为谢家军提供了大量追踪线索不说,而且还帮谢家军彻底确定了小皇帝的皇帝身份。   看完带头审讯的年轻小将汇总过来的重要情报,裴怀玉立刻派人把这份情报送去了裴元江那边。   庆文问他,“公子打算如何处置那位大周末帝?”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应该第一时间把那位大周末帝送回京城,可问题是,现在那位大周末帝的身体情况明显并不适合继续赶路。   为了他的健康着想,他们最好还是让他在这儿多歇个一天半天的,好歹也能多少帮他养回一些精气神儿。   裴怀玉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他犹豫一瞬,“我写封急信给主公,你们派一队轻骑帮我送回京城。”   庆文秒懂。   送信请示谢渊,一来一回起码也得一天一夜,有了这一天一夜,小皇帝的身体情况不说恢复如初,起码也可以勉强稳定下来。   而这一天一夜又不是裴怀玉自己做主拖延的,而是他为了请自家主公示下,不得已才耽搁掉的,属于“情有可原”的范畴。   朝中就算有人想要歪嘴编排他,“事事以主公的意愿为准”也不能作为他们攻讦裴怀玉的把柄所在。   既帮了脱去皇帝外衣之后,其实只是个无依无靠十岁小孩子的小皇帝,同时还没让自己沾染上任何不该沾染的是是非非,他家公子做事果然还是一如继往的滴水不漏。   这么想着,庆文立刻就去安排人手给谢渊送信了。   他走之后,裴怀玉也没闲着,他在庆忌的陪同下,去了谢家军为小皇帝单独准备的简易营帐。   小皇帝身份特殊,随军的军医不仅给他单独安排了营帐,用了十二分的精心和上好的药物,而且还让人在营帐周围团团围了三层,保护并监视小皇帝。   小皇帝被军医又是扎针又是喂药又是烈酒擦身的一顿折腾,如今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烫了,但他却依然还处在昏迷中不曾醒来。   裴怀玉进去看了他两眼,低声跟军医打听了一下他的情况,然后才带着庆忌回了属于他自己的简易营帐。   他们这边的事态发展平淡的乏善可陈,负责追击大周太后等人的裴元江他们那边,事态的发展却是颇为戏剧化。   一心亡羊补牢的花良最先带着一小撮人咬上了逃亡途中的大周残党,因为他们人数实在太少,被追得既狼狈又生气的禁卫军首领一个没忍住,居然擅自派了一半人手过来围堵拦截。   他想的倒挺美,觉得己方人数是花良他们的近十倍,肯定能以最快的速度直接拿下他们,让轻敌的谢家军将士吃个大亏。   然而花良只是性子冲动了些,并不是脑子不好使,想事情不转弯。   他看到大周禁卫军分了一半人手过来围杀他们,立刻就仗着己方追兵马好、骑术好、个人战力比大周禁卫军强悍的三大优势,和早就已经疲惫不堪的大周禁卫军兜起了圈子。   他们就像放风筝似的,遛着那些自以为十拿九稳的大周禁卫军慢慢以弓弩射杀。   那些大周禁卫军吃了几次亏,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当狗遛了。   他们意识到,照这样下去,他们不仅不能把这一小撮的谢家军悉数消灭,反而还会彻底中了对方拖延时间、等待援兵的奸计。   负责带队围杀花良他们的禁卫军将领咬咬牙,万分不甘的选择了放弃继续围杀花良等人。   他大手一挥,高喊了一声“撤”,然后就带着还活着的大周禁卫军,骑马去追大部队了。   可他想放弃,花良他们却又不依不饶的缠了上去。   之前一直滑溜的像只泥鳅的谢家军,在这些大周禁卫军调转马头之后,一秒就把画风从鬼鬼祟祟的兜圈子、打游击,切换成了如狼似虎的正面硬冲上去。   他们人少,硬冲硬打那些大周禁卫军还真不怕他们。   可问题是,每当那些大周禁卫军调转马头想要杀个回马枪,那些原本死死咬住他们不放的谢家军就会再次极其顺畅自然的把正面硬冲硬打再次切换成兜圈子、打游击。   次数一多,那些大周禁卫军就再也不和他们玩儿你追我逃、我追你逃的把戏了。   他们憋着一肚子气,一心闷头往前冲,不管花良等人如何撩拨,他们都选择听之任之、绝不搭理。   这群人原本以为,他们只要加快马速,尽快追上大部队,花良等人就会因为己方人数过少自动退却,却不料花良等人居然一点儿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 第402章 敌军投诚   在他们看来,花良等人就好像是兴奋过了头,完全忘记了被他们追着的,其实是他们根本无法打赢的人数。   他们正想着,是不是等追上了大部队,他们就和自己的其他同袍一起,把花良等人全都杀了出一口恶气,裴元江带的大部队就已经马蹄隆隆追了过来。   正想美事儿的大周禁卫军被兜头浇了盆冷水,他们用力抽打马匹,试图让自己的坐骑快一些、再快一些。   然而很快,他们就接到了来自大周太后的最新军令。对方要求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拦住追兵。   心知自己是被当成了弃子,这些接到命令的大周禁卫军顿时没了逃跑或者战斗的心气儿。   他们机械地骑在马上,继续朝着前方奔驰,但这奔驰的终点,却已经没了可供他们回归的栖身之地。   至于回过身去和负责追击的谢家军打,呵呵,他们是疯了吗?要为了一群把他们当成炮灰的家伙豁出自己的命去?   他们也是有父母、有妻儿、有兄弟姐妹的人,如果有的选,他们谁也不想毫无意义的死去。   心凉到底的这些禁卫军将士,就像没有听见传令兵转述的那道命令,他们策马跑着跑着,然后队形就开始越跑越散。   没一会儿,这些人就在传令兵感同身受的同情眼神下,开始了各奔东西的逃亡之旅。   可去他的大周,去他的太后吧!他们不伺候了!他们要当逃兵了,要回家过安稳日子了。   他们想跑,谢家军当然求之不得,不过谨慎起见,裴元江并没有放任他们自由逃窜。   他一声令下,之前还只是规规矩矩在官道上策马奔行的谢家军,迅速呈扇形朝着道路两旁的荒野延伸了过去。   他们有意把大周禁卫军那些溃逃的将士朝着赵宗荣的地盘上赶,为的正是避免对方打着溃逃的旗号,绕到他们后方偷袭裴怀玉等人。   根本不知道小皇帝私底下一直被太后和宫人怎么样对待的裴元江,还以为这些人会大费周章的折回去,历尽千辛万苦,拼一丝渺茫的希望,就只为了拯救那位被他们抓住的大周末帝。   他以己度人,却不知自己的这份担忧纯属多余。那些溃逃的大周禁卫军,他们真的就只是想要逃跑而已。   至于已经发现了小皇帝掉队的大周太后一党,他们在三言两语之间就已经决定了要放弃被抓住的小皇帝。   太后的原话是,“反正那些废物宗室也是奔着西南来的,等什么时候遇上他们了,我就在他们当中挑一位年纪更小的宗室子弟过继。”   她是先帝的继后,过继到她名下的宗室子弟就等于是先帝的正经儿子了。   等什么时候他们重新安定下来,她就直接宣布小皇帝的死讯,然后再趁机重新立个年纪更小、更好掌控的皇帝。   至于被她记在名下养了近十年的小皇帝,反正又不是她生的,是死是活她表示自己毫不关心。   反倒是她的那些心腹宫女、太监,没了他们在身边伺候,太后反而觉得十分不便。   还有就是那些她好不容易带出宫,结果却在逃往途中丢了大半的她的私房,害得她愁眉苦脸郁闷了好长时间。   如此不断奔逃、不断舍弃掉队的人,没几天,大周残党原本浩浩荡荡的逃亡队伍就短了一半有余。   可偏偏,被太后一党当成救命稻草的西南之主赵宗荣,根本就没有在这种时候对太后一党伸出援手的意思。   他就好像根本不明白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似的,一味就只知道龟缩不出、避其锋芒。   原本想要寻求赵宗荣庇护的太后一党,甚至都叫不开西南地区的任何一座城池。   接连数次之后,跟着大周太后逃亡的朝臣、将士,心中原本存着的那一线希望,终于被彻底磨得一点儿不剩。   到第十一天的时候,逃亡队伍的核心人物——大周太后和太后的那些娘家人,更是直接被已经彻底看不见任何希望的禁卫军将士给突然擒住了。   他们不想再被当成炮灰丢出去,也不想在被谢家军追上之后,被对方直接杀死,于是他们选择了为自己另谋出路。   胆子小的,直接趁着别人不注意当了逃兵,胆子大的,却是想着要戴罪立功,为自己搏一搏前程。   就是这些胆子大的,趁着太后和太后的那些娘家人不注意,把他们全都当成投名状给控制住了。   当然,在对太后和太后的那些娘家人骤然发难的这个过程中,他们也有大量同袍死在了太后娘家悉心培养的护卫甚至死士手上,可就算如此,以有心算无心的这些禁卫军,最终到底还是以极高的代价达成了他们的最初目标。   然后,这些人把太后和太后的那些娘家人当做筹码,押着他们态度谦卑的找上了紧紧追在他们后头的裴元江等人。   捡了个现成便宜的花良一脸郁闷——别人献俘有功,他即将到手的功劳却不翼而飞,这让他如何能够高兴得起来?   早知这样,他还不如前些天就跟着裴怀玉回京去,起码那时候他还能跟着蹭点儿抓到了大周末帝的功劳o(╥﹏╥)o   心里有个大秘密、大诉求,所以一心想要建功立业自抬身价的花良表示,这群大周朝的前禁卫军们真是太太太烦人了!   对上他几欲择人而噬的目光,那些想要借此搏一搏前程的大周禁卫军不由下意识背脊一寒。   不是他们一大把年纪了还没出息的害怕花良一个少年将军,实在是这小子在这场追逃游戏里给他们留下了终生难以忘怀的深刻印象。   这可是个狠人哪!而且还是逮住了你就一定要把你囫囵吞了,让你尸骨无存的那种狠人。   他们也不是傻子,一想就知道花良是在为了他们的这波骚操作生气,可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也想为自己挣一份前程啊!   众人避开花良的视线,在太后娘家人的挣扎和唾骂声里,乖乖由着谢家军把他们绑好堆上马车。   再然后,裴元江就带着所有将士和俘虏,第一时间回了京城向谢渊复命。 第403章 俘虏进城   和前几天小皇帝进城时一样,这次谢渊也给了大周太后一个被游街示众的机会。   他这么做倒不是存心折辱,而是如果他不来上这么一遭,在这消息闭塞的古代社会,别人就不会知道他已经抓到了大周的太后和皇帝。   只有制造一个足够盛大的仪式,这个消息才能被南来北往的商贾、镖师、游侠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大江南北。   不过和小皇帝直接被裴怀玉抱着骑马不同,太后和她的那些党羽,无一例外的全部都被裴元江装进了特意准备的十数辆囚车。   京城百姓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谢家军掌控之下的安稳京城,甚至因为谢氏对京城管得严,那些混子没办法作乱,且身为官吏和将士的谢氏诸人又都秉持着对百姓秋毫无犯的原则,所以京城百姓大多都在遗憾京城没有更早一些换个主人。   当身为大周曾经实际掌权者的太后一党被押在囚车里送入京城,他们看到的就是之前还战战兢兢躲在自己家里,愁着一家生计的百姓,只是时隔几天居然就都换了个模样似的。   他们站在街道两旁,面容平静中带着好奇、眼神安心中带着希冀,就算被谢家军拿刀枪拦着,高声说着这不准那不准,他们居然还是一点儿都不带怕的。   确实,他们个个都很守规矩,并没有去触犯谢家军要求的这不准那不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对“只要我守规矩,谢家军就不会伤害我”的这件事深信不疑。   不像以前,百姓们对大周官吏、将士全都怕的浑似老鼠见了猫、青蛙见了蛇、小鸡崽子见了鬼鬼祟祟溜进鸡窝的黄皮子。   这一幕让太后一党愈发清醒地认识到,谢氏是真的得了民心的胜利者。   只是短短几天而已,谢氏居然就给京城百姓带来了希望和安心,这是他们这些人没想去做、不屑去做,也是之前被他们排挤陷害的朝臣想做但却没有做到的。   垂着眼坐在囚车里的年轻太后既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鬼鬼祟祟的四处打量,也没有把周围百姓的咒骂放在心上。   她自从被抓就一直维持着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包括她的两个哥哥在内,谁也不知道这位大周曾经的掌权者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在谢氏诸人对大周太后的想法也没什么兴趣,他们只需要这个女人再也不能在外兴风作浪即可。   囚车从京城南门入,然后在人群中横穿而过,沿着京城的几条主街入了防守严密的大理寺监牢。   车上的囚犯全被押进了牢房之内,接下来,谢氏会派专人对他们进行审讯。   至于早了几天进城的小皇帝,他被谢渊安置在了谢府客院,且还是由对他有着颇多善意的裴怀玉全权负责。   按照谢渊的指示,裴怀玉对小皇帝非常不错,不仅之前特意给了他时间养病,而且还在回程途中特意放慢速度,以免他好不容易养好一点的身体又因为旅途劳顿而变得虚弱。   除此之外,裴怀玉还提前跟小皇帝透了一下底,用他能够理解的话直白的告诉他,只要他好好听谢渊的话,谢渊就一定会好好对待他。   小皇帝很喜欢裴怀玉这个他有生以来对他最是温柔和善的人,他在听完裴怀玉的叮嘱之后,小心翼翼问了裴怀玉一句,“要是我听话,就不会有人再骂我、让我饿肚子、掐我、打我、用枕头闷我......了吗?”   他掰着手指头一一历数自己受过得罪,声音里既有胆怯又有希冀。   裴怀玉被他问的心酸不已。   要知道这可是曾经的大周皇帝啊,就算在他登上皇位的时候他还小,还什么都不懂,就算彼时大周就已经呈现出大厦将倾、气数已尽的态势,他一个皇帝也不该被人这么对待吧?   他握着小皇帝的手,一脸认真地向他承诺,“对,只要你听话,你就不会再受任何苦了。”   “那我听话。”被他名义上的母亲、大周的太后娘娘彻底养废,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祖宗基业、家国荣辱的小皇帝,一秒钟就信誓旦旦做了保证。   然后,他完美贯彻了自己的这句承诺。   在京城城门之外,裴怀玉让他从马车里出来,和自己一起起码,小皇帝虽然一次都没骑过马,但却还是一脸乖巧的把手递给了裴怀玉。   裴怀玉把他抱上马,带着他一起在京城百姓的注目下进了京城。   再之后,两人到了谢府,见到了谢渊,谢渊让他住在谢府客院,这孩子也是毫不犹豫的立刻一口答应。   一开始谢渊还纳闷儿呢,这不是大周的小皇帝吗?不是说都已经十岁了吗?怎么看着好像还是傻乎乎的?   直到裴怀玉把这孩子安置好,然后又单独折回来,跟谢渊讲了这孩子的过往经历,谢渊这才知道,原来这孩子是被贪恋权柄的大周太后给刻意养废了的。   他颇为无语的摇摇头,“之前我还担心万一他闹自杀,非要殉国,我会不会被后人诟病逼死幼帝呢,现在好了,那位太后娘娘可是帮了咱们大忙了。”   难得听到他言语刻薄的讥讽人,裴怀玉感觉还挺新鲜的。   要知道以前谢渊可不会在裴怀玉面前,展露自己这毒舌的一面。   跟他不见外了,不在他面前刻意保持人设了,这么一想,裴怀玉觉得,谢渊大抵是也把他当作彻彻底底的自己人了。   这可真是,可喜可贺。   裴怀玉一高兴,做起事来顿时更加卖力,谢渊安排给他的任务,他全都给布置的井井有条。   不仅是照顾小皇帝的这件事,还有被平康郡王等人带回来的大批皇室宗亲,裴怀玉也按照谢渊的意思,派重兵把他们全都送到了位于京城东北、距离京城一共三百余里的桐乡县。   桐乡县是个不算富裕但也不算穷困的中等规模的县,不过这些皇室宗亲过去了并不是生活在县城。   为了方便看管,谢渊给他们在桐乡县专门划了一片就在驻守在桐乡县的谢家军眼皮子底下的地方。   他们过去之后,驻守在桐乡县的谢家军就会承担起看守他们的重责大任。 第404章 区别处置   按照谢渊的指示,驻守在桐乡县的谢家军会对这些人实施长达二十年的封闭式管理。   这二十年里,在谢渊划给他们的地方上,他们可以来去自由,但如果他们想要离开即将成为他们永久居留地的那片地方,那他们就必须首先获得来自桐乡县谢家军将领的直接首肯。   当然,他们受限的就仅仅只是活动范围,其他诸如建房、买地、开荒、购物......这些基本权利他们全部都有。   只不过他们满足自己生活所需的方式并不是寻常百姓惯用的赶集、逛铺子、以物易物,而是全部都由军方直供。   考虑到他们到了桐乡县,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也是需要一定钱财的,谢渊大方的让他们带走了他们逃走时随身携带的那些浮财。   除此之外,谢渊还考虑到了这些皇室宗亲家中未婚子女的婚嫁问题。   在这方面,他给这些皇室宗亲提的要求是,他们子女的婚配对象必须是桐乡县人。   之所以这么要求,是因为谢渊打算在下发给桐乡县官员的圣旨里,要求他们对这些皇室宗亲的未来女婿、儿媳进行管制。   在接下来的二十年内,他们也将和这些曾经的皇室宗亲一样,不能以任何理由离开桐乡县。   有了这一条,那些家境富裕、出身不错的女子,以及那些努力读书想要科举入仕的,或者必须奔波各地做生意的,甚至只是家境富裕一些、偶尔也会外出逛逛省城的男子,就都会因为行动受限对那些曾经的宗室子女望而却步了。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缘故,他们基本不会再把那些曾经的宗室子女作为婚娶对象。   这么一来,那些曾经的宗室子女能够挑选的婚嫁对象,基本也就只剩下那些没什么政治敏感性,所处阶层和自家的经济条件又都不允许他们到处乱走的小农户子女、小商户子女和手艺人子女了。   虽说世事无绝对,那些曾经的宗室子女里,保不齐也有人能用自己出色的容貌和气质,为自己争取到一门相对来说的好亲事,但这种情况毕竟并不常见。   少数几个而已,桐乡县的驻军和官吏还不至于监视不过来。   再加上谢渊还打算把小皇帝这个最是根正苗红的皇室子弟封作安乐侯,把曾经的平康郡王封作静安侯。   有他们两个杵在前面,其他只能算是旁支的皇室宗亲要是打着前朝皇室的旗号造反,“名不正言不顺”这六个字可就等于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了。   这么操作虽然比全都直接杀光麻烦了些,但谢渊在个人名声和安抚民心上能够获得的好处却也显而易见。   除此之外的最大好处,就是他有了“善待前朝皇室”的这个名声之后,他总算是可以不用顾忌悠悠众口,秉公处理太后一党了。   说起来,谢渊祖父的死,和太后一党其实也是有些关系的。   那个顽固老头儿虽然受不了自家孙子弃文习武,甚至为了逼迫谢渊“改邪归正”,一怒之下把他逐出家门,让他去经历社会毒打,但他对谢渊的疼爱却一点儿也没掺假。   不管是小时候的谆谆教诲,还是长大后的试图“掰正”,谢渊其实都非常领情。   如果不是他有自己无论如何都想坚持的底线,如果不是他有自己无论如何都想实现的抱负,谢渊甚至都想对自家的顽固老头儿妥协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固执己见,既给了他很多疼爱又给了他很多烦恼的老头儿,居然死在了他一心效忠的大周皇室手中。   他可以为了大局轻轻放过彼时还只是个小不点儿,没有任何搞事儿能力,也没有手握任何权柄的小皇帝,但曾在其中推波助澜的太后及其党羽,谢渊表示,他绝不会原谅他们。   他把这群人丢给被他临时委任成大理寺卿的他的幕僚林夕,并直言要求对方公开审讯,然后按照这群大周残党的累累罪状给他们一点儿也不掺水的公平量刑。   心领神会的林夕为了能够尽可能多的收集太后一党的罪状,提前三天就放出了大理寺即将对太后及其党羽进行公审的消息。   京城百姓一开始还将信将疑,负责宣传的衙役说得多了,其中那些曾经受过太后党羽迫害的人,终于控制不住的心动了。   他们算着日子,在公审当天装成凑热闹的普通人,早早去了大理寺衙门门口占位置。   本来他们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够早了,却不料那些只负责吃瓜的围观群众,居然有一大批比他们这些心中藏了冤屈的苦主来的还要早。   这群人看看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大理寺衙门,心中不由又是焦急又是无语。   他们在人群后面踮起脚尖,一边张望一边等着大理寺宣布升堂。   林夕对衙门外乌泱泱的人群十分满意,他准时升堂,脸上表情看似威严肃穆,实则内心小人儿早就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躲在围观百姓中的苦主们听了半晌,发现林夕确实一板一眼在按照律法办事,于是纷纷站出来控诉那些曾经令他们饱受冤屈的大周官吏。   这些人告的基本都是小鱼小虾,但这些小鱼小虾,后面却毫无疑问全都牵扯着谢渊感兴趣的那些大鱼。   等到林夕按照律法为这些苦主主持了公道,后续上堂告状的,身份就不再仅仅只是普通百姓了。   很多原本出身富贵之家的幸存者,也陆陆续续走到台前,说起了自己的不幸遭遇。   他们告的就都是太后党羽里的重要人物了,这些人作为歪掉的那根上梁,做的事和他们的旁支远亲、家中仆从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如果硬要说的话,区别大概就只在于,他们选的目标更肥、更难对付,在家破人亡之前其实也都是有权有势的人上人。   他们作为被害者,和加害者之间的唯一区别,就是他们并不是太后党羽。   不是太后党羽,没有手握权柄,所以他们曾经引以为荣的家境富裕、官宦世家就都成了纸一样脆弱的东西。 第405章 劝降赵氏   对太后一党的公审结束之后,林夕手里的卷宗已经多的只能用大木箱子装和抬了。   他把卷宗分门别类,一类是与不太重要的太后党羽有关的卷宗,另外一类则是与太后一党主要成员有关的卷宗。   这些卷宗虽然全部都要送给谢渊过目,但谢渊真正会过目的,其实只有太后一党主要成员的罪状。   这也是为什么林夕会先一步把这些卷宗分类。   “太后送到皇觉寺清修,其他人依律处置。”看完卷宗,谢渊用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决定了对太后一党的处置。   林夕早有所料,应了声“是”就去处理后续事宜了。   他走之后,谢渊派人给一直龟缩不出,老老实实窝在西南装死的赵宗荣送了封信。   信是谢渊麾下谋士所书,乃是一封条理分明的劝降信。   是的,谢渊并没有立刻登基,而是先把注意力放到了仍然盘踞西南的赵宗荣身上。   赵宗荣其实早就已经死心了,谢氏势如破竹、天下归心,统一中原腹地乃是大势所趋,他知道自己已经蹦跶不起来了。   可归降和归降也是有区别的,赵宗荣一方面不想太过掉价儿,丢了和谢氏谈判的筹码以及高姿态,另一方面又怕自己抻的太过,谢渊会一怒之下干脆发兵西南。   他纠结来纠结去,但却始终没能纠结出一个既能保持他的高姿态,同时又不耽误他捞实惠的归降套路。   接到谢渊让人送来的劝降信件之后,赵宗荣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拖了,他招来谋士,开始商谈如何回复谢渊。   归降是肯定要归降的了,但提什么条件却是大有讲究。   一群人紧急商量了近两天,然后赵宗荣的其中一位谋士捉刀代笔,替赵宗荣写了一封给谢渊的回信。   信上有很多无用的客套话,表达的中心思想却十分简单。   简单来说,赵宗荣的意思就两个,一个是,归降没问题,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胜算,另外一个则是,但你想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西南,你也得给我足够的好处才可以。   负责帮他送信的谋士,在见到谢渊之后,帮赵宗荣提了两个条件,一个是裂土封王,把西南赐给赵宗荣做封地,另外一个是保留赵氏原班人马,让赵宗荣在归降之后依然可以手握重兵。   这条件听得谢渊等人一阵无语。要裂土封王,还要手掌兵马,说白了,这不就等于是要求谢渊默认赵宗荣给他来一个国中之国么!   想什么好事儿呢这是?他谢渊又不是个傻子!   谢渊看一眼一脸跃跃欲试,恨不能立刻就用嘴炮把赵宗荣派来的使者轰得尸骨无存的自家某事,示意他们可以畅所欲言了。   以林夕为首的谢渊忠实拥趸顿时火力全开,用他们骂人不带脏字儿的神奇本领,轮番把赵宗荣派来的使者全方位喷了一遍。   赵宗荣派来的使者在听完自家主公和同僚的异想天开之后,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是一桩难谈的买卖,被群起而攻之什么的,说实在的他们一点儿也不觉得有啥好意外的┓(´∀`)┏   一群人厚着脸皮与谢渊麾下谋士打起了口水仗,吵得谢渊太阳穴突突直跳,最后还是裴元江主动站出来现身说法,把赵宗荣的使者堵了个彻底无话可说。   赵宗荣确实握有西南各州各县,可裴元江却也握有西北各州各县。   赵宗荣确实手握数万雄兵,可裴元江手上的兵马却不仅比他手上的多,而且因为是边军,常年在与外族浴血奋战,所以也比他手上的要能打。   赵宗荣确实选择了归降,可他却是被谢渊写信劝降之后才有条件的被迫选择了归降,不像裴元江,人家是干脆利落的直接就把西北之地交予了谢氏,根本就没有跟谢氏提任何条件。   这么一对比,赵宗荣明显不如裴元江对谢氏功劳大。   若是他这样的都能裂土封王,手握重兵,建一个国中之国,那裴元江其人,谢氏又要怎么安顿他呢?   从公平的角度来讲,谢氏是不是得给裴元江封一个摄政王?   封的话,这江山怕是就要明着姓谢,暗着姓裴了,这种情况谢渊是肯定忍不了的。   可若是不封的话,谢氏岂不是就等于是在亏待功臣了?   功劳小的人因为会谈条件、会拿捏着筹码威胁主公,所以就能比功劳大但却满腔赤诚、毫无保留的人得到更多的优待,这个行为模式若是建立起来,以后谢氏还不得彻底坏了风气。   托裴元江的福,谢渊麾下谋士最终在这场辩论里取得了全面胜利。   原本想要裂土封王并继续保留兵权的赵宗荣,最终就只得到了要么谢氏大军压境,要么他携家眷入京接受册封的这么一道二选一的选择题。   如果他选了前者,那么李璟和叶安澜就会受命立刻发兵,而如果他选了后者,那么他就必须立刻带着自己的家人从西南启程,赶赴京都恭贺谢渊登基,并顺带接受册封。   为了能完美解答赵宗荣可能提出的一系列疑问,赵宗荣派来的使者硬着头皮仔细询问了谢渊的那些谋士,谢氏到底打算如何册封赵宗荣。   谢渊的那些谋士也没瞒着他们,按照谢渊授意的,他们仔仔细细给赵宗荣派来的使者讲了一下谢渊的大致计划。   在谢渊的计划里,携四分之一国土归降的裴元江和赵宗荣,他会给他们每人封一个世袭罔替的异姓王位,但前提是,他们必须举家进京,世代住在谢氏皇族的眼皮子底下。   封地就别想了,别说是他们这样的异姓王了,就算是谢渊现在的兄弟、叔伯,以后的儿子、女儿,谢渊都没打算给他们划分封地。   兵权的话,裴元江不好说,赵宗荣反正是肯定摸不着的了。   当然,兵权这事儿吧,谢渊的谋士们是肯定不会跟赵宗荣的使者实话实说的。   虽然他们都看出来谢渊有重用裴元江的意思了,但为了不让赵宗荣生出攀比的心思,进而又生出什么幺蛾子,谢渊的谋士们非常默契地隐瞒了谢渊对裴元江的欣赏之意。 第406章 新朝大齐   隔天,所有疑问都已经得到解答的赵氏来使就行色匆匆回了西南。   他们把谈判的过程和结果胆战心惊的告诉了赵宗荣,期间果不其然数次亲眼见证了赵宗荣的勃然大怒和破口大骂。   对马上就要成为他主公的谢渊,赵宗荣有所顾忌,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唾骂,但对谢渊麾下众人,尤其是对带累的他也跟着不值钱了的裴元江,赵宗荣这就没有这种顾忌了。   他当着自己一众心腹的面,把个裴元江从里到外反反复复骂了不下十遍。   可骂完了,他却还是要憋憋屈屈的,按照谢渊的意思,尽快安排西南政务、军务的交接事宜。   期间,赵宗荣那黏黏糊糊的性子再次控制不住的起了作用,他一边不甘不愿的与谢渊派来的人手做交接,一边私底下小动作不断,拼命尝试往西南各州各县安插他曾经的那些心腹。   负责过来接收西南地区的裴怀玉和周明哲,加在一起比十个赵宗荣还要有心眼儿,再加上他们身后还有谢渊这个最大的靠山撑腰。   赵宗荣这个大势已去的,又怎么可能玩儿得过裴怀玉和周明哲这两个气势正盛的?   他小动作搞了一堆,只可惜却十次里面起码有九次半都被裴怀玉等人给精准破坏掉了。   仅剩的那半次成功了,还是因为裴怀玉等人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所以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了他一手。   裴怀玉他们挑挑拣拣,专挑那种无伤大雅的职位放给他,放的同时,这些人还顺带安排好了赵宗荣入京之后,他们安排的当地官员、将领要如何再把这些钉子给踢掉。   “教程”之详细,搞得那些新上任的当地官员、将领都不好意思说这任务有难度_(:з」∠)_   好不容易在双方的各种斗智斗勇里如期完成了西南地区政务和军务的有序交接,裴怀玉和周明哲又态度甚好的护送(监视)赵宗荣一家入京。   因为赵宗荣心里不舒坦,路上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裴怀玉他们直到谢渊登基大典的前一天,才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好不容易进了京城。   至此,他们的任务就算彻底完成了,接下来,赵宗荣一家就彻底交由专门负责接待(监视)他们的人手全权负责了。   两拨人在城门口处完成交接后,裴怀玉和周明哲脸上挂着属于世家公子的完美笑容,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的把赵宗荣一家给热情送走,浑然不似跟着他们的谢家军将士,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老子解脱了!你们这群事儿B总算不归老子管了!”   隔天,谢渊正式登基称帝,废大周,立新朝大齐,同时下旨免徭役、轻赋税,鼓励开荒、婚娶,为恢复国力打下根基。   登基大典结束之后,谢渊追封了他已经亡故多年的老祖父,册封了他已经低调入京的祖母、父母、叔婶、嫡亲的弟弟和妹妹,然后又册封了嫡妻为皇后,嫡长子为太子。   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太后,也就是谢渊的祖母和父亲、母亲并未入宫,他们非常不想被关在宫门之内,同时也不想那些别有用心、意图让他们以孝道压制谢渊的家伙天天跑到他们面前这样那样。   三人选了以前的端亲王府做居所,每天只乐呵呵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儿,那些别有居心的家伙无一例外的全都吃了他们的闭门羹。   那些原本还指望借着他们的手压制谢渊,让他碍于孝道不得不大肆分封本族子弟的谢氏族人顿时傻了眼。   说起来,谢渊在逐鹿天下的过程中,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借过谢氏族人的力,不是谢氏族人不愿意借力给他,是他们下注的时间太晚了,晚到谢渊已经根本不需要他们出力了。   这就导致了,即使现在谢渊成了皇帝,这些想要跟着鸡犬升天的谢氏族人也没那个脸理直气壮的去问谢渊讨要爵位。   他们原本想着,谢渊就算在逐鹿天下的时候没有用到他们,他们也依然还是与谢渊血脉相连的谢氏族人,作为新鲜出炉的大齐皇室宗亲,他们难道还不配谢渊给个爵位?   然而事实上,谢渊还真就觉得他们不配从自己这里得到哪怕芝麻粒儿那么大点儿的爵位。   和明里暗里没少支持他、为他担惊受怕的他的至亲不同,谢氏的其他人,他们甚至在谢渊起兵之初刁难过谢渊的那些至亲。   如果不是他祖父早年为了逼他“改邪归正”,赌气把他逐出了家门,让他祖母、父母有了堂而皇之不去约束他的借口,他怕是还要因为顾忌家中至亲,在最艰难的时候受制于谢氏宗族。   哦,我困难的时候你们上赶着捣乱,迫不及待地跟我撇清关系,现在我发达了,你们就又没事儿人似的靠过来,手心朝上问我要荣华富贵了,我凭什么给?   这么想着,看似大度实则恩怨分明的谢渊同志,大笔一挥直接划掉了谋士呈上来的宗亲分封花名册。   托他的福,新朝大齐空到连老鼠都没几只的偌大国库,总算不必再多出一笔给谢氏族人的巨额俸禄。   他此举深得新任户部尚书裴怀玉的心,被他一笔划掉的谢氏族人却是挖门盗洞,开始了到处找人说情的奔波之旅。   在谢渊祖母、父母这边碰壁之后,他们又找上了深受谢渊重用的李璟等人。   然而李璟他们此时却是分身乏术,连回府休息的时间都没。   他们忙的是什么呢?   官员任免,爵位分封,这是除了谢渊登基这件头等大事儿之外,新朝大齐的第二件大事儿。   那些正暗地里咒骂谢渊心胸狭隘、小气记仇、不顾血脉亲情的谢氏族人不知道的是,在对待自己的那些部下时,谢渊反倒大方的像是换了个人。   他最先给裴元江和赵宗荣封了世袭罔替的亲王位,裴元江受封梁王,赵宗荣受封顺王。   称呼封号虽然微妙的反映出了谢渊对待二人的不同态度,但他们的王爵等级和每年俸禄,甚至谢渊在封王的同时赐予他们的宅邸、田地、铺面、金银等,两人拿到的却都是几乎一式一样的。   也就是说,表面上,赵宗荣是挑不出谢渊任何错处的。 第407章 册封受阻+1   这两道旨意,无论是谁都不会在明面上表达出异议,因为这俩人毕竟人均为谢渊贡献了大齐的四分之一国土,世袭罔替的亲王之位他们确实当得起。   继这二人之后,谢渊又把大周末帝这个最是根正苗红的皇室子弟封作了世袭罔替的安乐侯,把第一个投靠谢氏的大周皇亲、曾经的平康郡王封作了减等世袭的静安侯。   一个世袭罔替,一个减等世袭,一是因为小皇帝毕竟才是大周帝统的最后传人,是谢渊用来展示自己善待大周皇室的第一标杆,他的存在意义是已经成为旁支宗室的平康郡王比不了的,二则是因为平康郡王一家其实并没有为大齐立下除了“第一个投效谢氏”和“劝说其他宗室归降谢氏”之外的其他功劳。   甚至就连“第一个投效谢氏”和“劝说其他宗室归降谢氏”的这两件功劳,这里面其实也是掺了一定水分的。   他们第一个投效谢氏,这件事九成以上的功劳,谢渊其实已经将之默默算在了李璟和叶安澜头上,因为他们的投效,其实是李璟和叶安澜联手促成的。   至于劝说其他宗室归降谢氏,说老实话,当时大周的那些皇亲,他们还有归降之外的其他路走吗?   平康郡王的这个所谓劝说,其实真的一点难度也没有。   不过谁让平康郡王有个好女婿呢,为了让裴元江的婚事好看一些,谢渊不介意略提一下平康郡王一家的爵位等级。   至于减等世袭的这个问题,谢渊表示,平康郡王不是还养了个好儿子?   姬愉文武双全、脑子清醒,谢渊这位大齐的开国皇帝又不像曾经的大周太后,恨不能把平康郡王父子全都直接掐死。   大周太后不敢用的人他敢用,他一点儿也不怕姬愉有本事。只要姬愉功绩足够多,那他就一定会大方地对这一家子再行封赏。   反而是大周末帝,他也好,他的后代子孙也好,他们以后肯定都是不会被大齐皇室重用的。   册封完了这两位象征大齐皇帝谢渊仁君之心的前朝皇室成员,谢渊就把册封目标转换成了那些为他一统中原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   在这群人里,他第一个册封的是他的第一谋士李璟。   李璟受封一等安国公,爵位世袭罔替,同时还被任命为大齐第一任左相。   沿袭了大周以左为尊的传统,大齐也同样是左相为文官之首的规矩,也就是说,李璟现在是大齐当之无愧的文臣第一人了。   继他之后,谢渊选择了第二个册封对他帮助良多的叶安澜。   一开始,他给叶安澜封了个世袭罔替的郡王位,只可惜这道圣旨还没来得及用玺,谢渊就已经被一群肱股之臣哭天抢地的跪着堵在了勤政殿。   他们又是磕头又是劝说,异口同声的要求谢渊收回成命。   谢渊一脸为难,他手一挥,他原本的侍卫统领,现在的禁卫军统领就默默掏出了他给诸位下属记录功绩的制式小本本。   这本是谢渊专门用来记录叶安澜功绩的,和别人那种好几个人合用一本的情况不同,叶安澜不仅自己独占一本,而且功绩还多的差点儿就用完了她独占的这一本。   谢渊一个眼神扫过去,他亲自任命的禁卫军统领立刻声音平板、语气平板的一字一句念了下去。   随着他莫得感情的不断朗读,叶安澜的过往功绩被一点一点展露在谢渊这些臣子的面前。   原本还在说叶安澜“不配”的这些大臣很快全都哑了火——叶安澜立下这样的功绩要是都不配封个世袭罔替的异姓郡王,那他们这些人岂不是根本就不配找谢渊要封赏了?   他们是为了抢更多蛋糕,不是为了把自己的蛋糕和别人的蛋糕一起还给谢渊这个发蛋糕的啊_(:з」∠)_   众人一边默默听着,一边开始绞尽脑汁琢磨新的说辞。   这种时候,有个爱记账的主公就既让人开心又让人烦恼了。   开心的是,你的功劳你或许忘了,但他却一点儿没忘的全都给你记在小本本上了。   烦恼的是,你的功劳他记了,别人的功劳他也一点儿没落的全都记上了。   这种情况下,你想无视一些对家的功劳,想红口白牙的瞎说几句,你爱记账的好主公甚至都不用跟你多说什么,他只需要像现在这样,默默让人掏出小账本,默默给你一个眼神让你自行体会。   他没有说出口的一千字小作文你意会到了吗?他眼神中的无形鄙视你感受到了吗?他对你智商上的强势碾压你接收到了吗?   就......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啊_(:з」∠)_   “叶卿明里暗里助朕良多,朕实在不忍寒了功臣的心。若是只因为她是女子,朕就在对她论功行赏时大打折扣,那朕以后又有何面目去面对朕的能臣良将?”   他们哑火了,谢渊可还战力十足呢,他摆出一副要与这些下属推心置腹的架势,“朕是君,也是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朕不做那等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背信小人。”   得,这下他的这些下属算是彻底不敢胡搅蛮缠了。   他们要是再拿叶安澜的女子身份说事儿,再要求谢渊因为叶安澜是女子就减少对她的封赏,那他们可就是在逼迫谢渊做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背信小人了。   这罪名谁担得起?那可是他们的开国皇帝!   一条路走不通,这些人就只能飞速开动脑筋另想办法。   然而问题是,如果不攻讦对方的女子身份,对方还有什么其他的点可以让他们攻讦吗?没有啊!   一群想到头秃也没能想出其他办法的谢渊下属,最终居然十分不要脸皮的选择了直接无中生有。   他们跪在地上开始信口开河、危言耸听,什么册封叶安澜为王会乱了伦理纲常,会让叶安澜生出野心,会对大齐的民心安稳、江山社稷造成极大危害......总之就是怎么邪乎他们就怎么说。   谢渊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群家伙肯定不会轻易妥协,可他却依然还是被他们的无赖手段给气笑了。 第408章 嘴炮王者+2   功绩和行为上挑不出毛病就开始危言耸听,他们确定自己真是文人、朝臣,而不是一群无中生有胡乱造谣的粗鄙卑劣之人?   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之上,“诸君一腔为国为朕之心,朕已经充分感受到了,但朕身为一国之君,绝不能带头以莫须有的罪名委屈臣民。”   不然这口子一开,以后这大齐还有谁会敬畏律法?大家全都一拍脑袋给治下子民定罪呗,既简单又方便,还能由着自己随心所欲。   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他这大齐绝对会以比前朝大周快上十倍百倍的速度迅速玩儿完。   想撬大齐的墙角,挖大齐的根基,从根本上毁了他的大齐,这群人这是生怕自己命太长?   心里已经怒火翻腾,面上谢渊却依然还是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态度和口吻,“不过朕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代诸君一解心中忧虑。”   原本还想继续他们歪理邪说的众人一听,个个表情都像是突然被人接连打了十管鸡血。   他们就说嘛,谢渊身为一国之君,面上装的再好,心里又岂会真的一点儿也不忌惮功高震主的前叶氏之主叶安澜?   就好像是一群终于找到了鸡蛋上那条小缝儿的苍蝇,这群人全都双眼放光盯着谢渊。   有那机灵的,更是已经直接跪地高呼“万岁英明”,高呼完了,这些人还不忘顺带表一把忠心,“臣愿为万岁粉身碎骨,为我大齐鞠躬尽瘁!”   他们话音刚落,其他人立刻也紧紧跟上,争先恐后大声表起了忠心,一时之间,勤政殿内居然响起了扰人程度丝毫不逊于五百只鸭子一起嘎嘎嘎的嘈杂声音。   谢渊不着痕迹的揉了下眉心,心说难怪师妹总说皇帝是个苦差事,可不就是个苦差事么。   大多数人还以为做了皇帝就能为所欲为,实际上呢?   实际上他这个皇帝不仅要和真正聪明的朝臣斗智斗勇,要忍受那些自作聪明的朝臣的愚蠢、贪婪,甚至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由着他们一天天的拿好听话把他当傻子骗。   啧!真想提剑就砍,砍烂他们那一张张令人作呕的脸,让他们再也不能明明是在为自己谋取私利,结果却还要逼着他承认他们是在为国为君为民!   心里的小人儿尽情表演暴躁,面上谢渊却还是一脸的仁君招牌微笑,他摆出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对众人道:“倒也不必鞠躬尽瘁、粉身碎骨,只需诸君每人拿出一些自己的功劳,帮朕把叶卿的功劳抵掉约么三成,朕就可以像对待阿璟那样,只给叶卿封一个国公之位了。”   众人:???   众人:!!!   这怎么行?!   就像之前他们在心里吐槽的那样,他们是来抢蛋糕的,不是来帮着谢渊收回蛋糕的!W( ̄_ ̄)W   他们怎么可能为了让叶安澜不能封王,就把自己该得的功勋也给一并丢掉!当他们脑子进水了吗?   谢渊看到这群人,刚刚还一脸的“我可以为了大齐舍弃一切”,现在却活似个个都挨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心里的小人儿不由暗暗撇嘴。   让你们胡吹一通,现在知道忠心不能乱表了吧?   要是不让你们多吃几次亏,你们还真当朕是个好糊弄的傻子呢!   身体力行教了一把自作聪明的蠢货学做人,谢渊心情顿时多云转晴。   他就静静看着这群人,等着他们把他们自个儿从他们亲手挖好、亲身跳下的大坑里面拽出来。   是的,谢渊一点儿也不担心这群人会下不来台,他相信,就凭这群人的脸皮厚度,他们绝对不会真的蹲在自己挖坑、自己活埋自己的窘境里面跳不出来。   事实也正如谢渊所料,在一阵令人窒息的诡异沉默之后,他的这群臣子,果然很快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了个台阶。   反应最快的是带头闹事儿的吴霆,他面朝谢渊跪伏在地,小心地斟酌着词句,“陛下,非是我等不愿为陛下分忧,实在是......这功劳相抵之法,历朝历代都从未有过啊!我等若是助陛下开此先例,那以后我大齐怕是会无人可用啊!”   谢渊长长“哦”了一声,配上他脸上那喜怒难辨的莫测表情,吓得在场诸人顿时不敢再继续叭叭了。   谢渊调整了一下坐姿,“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你们的功劳,朕就得一五一十全都兑现成封赏,不然以后朕就会无人可用,而叶卿的功劳,朕就得中途给她截留一些,对她进行降等封赏,不然以后她就会贪心不足,谋朝篡位?证据呢?你们总不能就靠红口白牙一张嘴,就让朕去做这种会寒了功臣之心的事情吧?”   众人心里的想法其实是,“叶安澜的功劳你最好全都无视掉,最好一点儿封赏也别给她”,可他们却谁也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口,甚至他们都不敢点头承认自己希望谢渊昧掉叶安澜的部分功劳。   他们虽然心里确实很不要脸,但面上他们却不能把自己的厚颜无耻给肆无忌惮的表现出来。   这种时候,他们就很希望出身世家大族的谢渊,能够默契地跟他们一起使用文人独有的迂回委婉、半吐半露,这样大家谁也不用把话说白,谁也不用把自己的丑陋真面目摆上台面。   可谢渊会惯他们的这毛病吗?   当然不会。   逐利而来还想打着为国为君为民的幌子,做什么好梦呢这是?   看他不把他们的脸皮全给撕下来╭(╯^╰)╮   作为一个曾经因为离经叛道被逐出家门的人,谢渊表示,跟他玩儿花活,还让他打配合,他们以为自己是谁?   “说话啊,你们不说,朕可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谢渊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态度亲切、语气温和,可跪在地上的那群人却硬是从他的这句话里听出了一股子咄咄逼人和磨刀霍霍。   “陛下恕罪,是臣等思虑不周、行事欠妥。”为首的吴霆带着众人磕头请罪,但有用的话却一句没说。 第409章 最爱直球+3   谢渊闻言双眼微眯,“你们确实思虑不周、行事欠妥,若不是朕自己拎得清,你们刚刚就已经陷君于不义了。”   他这话说的重,吴霆等人甫一听闻就被谢渊直接吓得连连磕头请罪。   谢渊由着他们磕,一直到他们被皇帝的无言沉默和自己的不断脑补吓得汗出如浆,谢渊这才微微一笑,“行了,都别磕了,朕知道你们不是故意要让后世之人唾骂朕这个开国皇帝,是个连臣子功劳都算不明白的无道昏君的。”   众人:......   这说的比刚才还吓人呢!他们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好吗?   呜呜呜,他们不就是想要多分一块蛋糕嘛,谢渊这个狗皇帝至于这么吓唬他们吗?活着可真是太他娘的不容易了!   且不说众人心中如何腹诽,只说谢渊,用这样一句明面上是安慰,实际上是吓唬的话把场面圆回来后,他立刻非常淡定的、状似无意的开始为抛出他的第二套解决方案,同时也是他和叶安澜早就商量好的真正计划做铺垫了。   “既然诸君都不愿意以自身功劳相抵,那朕这圣旨是不是就可以用玺了?”   众人一听又是一个头磕在了地上,“不可啊皇上!”“三思啊皇上!”“还请您以社稷为重啊皇上!”   谢渊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他做出一副满脸不耐烦的样子,“那你们到底是想怎么样?嫌弃叶卿功高震主,却又不肯以自身功劳相抵,让朕有理由降低对她的封赏等级。你们总不会是希望朕把叶卿的功劳分给你们吧?”   众人:......他们就是这样希望的啊!   然而让他们无比郁闷的是,他们就算是在心里喊得自己嗓子都已经破了音,面上他们也不敢把这么臭不要脸的话给说出来。   且不说他们如果说了,谢渊会怎么看待他们、对待他们,就只说叶安澜,那是个能够容忍别人明目张胆抢她功劳的人?   他们想要好处,也有胆子打着为了大齐江山社稷的旗号阻拦谢渊下旨,更有胆子暗搓搓瓜分原本应该属于叶安澜的功劳,但你让他们把自己的真实目的摆上台面,明目张胆的得罪叶安澜......   不好意思,他们是真不敢。   别到时候好处他们没捞着,自己和家人却被叶安澜全给一怒之下收拾歇菜了,那他们可就赔本儿赔到姥姥家了。   他们一脸的诚惶诚恐,嘴上还争先恐后说着“臣不敢”“臣等绝无此意”。   谢渊就静静看着他们表演。   一群脑子里只有利益的蠢东西,想要把他这个君主当枪使,让他得罪人,然后他们拿好处,用他师妹叶安澜的话说,这是长得丑但却想得美啊!   要不是为了帮叶安澜实现她那个离谱的分功计划,谢渊都想直接把这群逐利而来的家伙给贬谪外放了。   可别说他用完了人随手就扔,当初他用这些人的时候,他也是给了对方足够多好处的。   不像叶安澜和李璟,这俩在大齐立国之前可以说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在付出。   现在好不容易他赢了,他坐上了那把龙椅,他难道还不能回报一下自己的两位忠实下属了?   谢渊心里思绪万千,已经得到过自家皇上直言明示的禁卫军统领却掐着时间开始走剧情了。   他在吴霆等人话音落下之后突然开口,“陛下,诸位大人不好分叶将军的功绩,那她的养父和部下呢?他们是不是可以合情合理的分摊一些原本应该分给叶大人的功绩呢?”   谢渊眉头一蹙正要发火,跪的自己腿都要断了的吴霆等人却仿佛是找到了什么突破口。   他们争先恐后的开口:   “对啊,陛下,您可以把叶将军的功劳分给她养父啊!”   “还有她那些下属,没有他们,叶将军也走不到今天不是?”   “我听说她在京城还有亲叔叔和亲舅舅,陛下,您不若直接封赏她亲族!”   “......”   听到他们越说越离谱,谢渊眉头不由蹙得更紧了,“说什么呢你们?!她和自己父族母族的亲戚俱是素未谋面,一点儿恩惠也不曾领受他们的,他们哪来的那个厚脸皮分她的战功?再说了,她母亲可是独女,她哪来的亲舅舅?”   有那看不清形势的蠢货还待好心“科普”,告诉谢渊叶安澜的母亲有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结果却被已经反应过来的同僚眼疾手快扯了把衣袖。   聪明如吴霆者,从谢渊的语气里已经听出来了,在他这里,他们是别想用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那一套理论来要求叶安澜了。   谢渊的这番话,明摆着就是在告诉他们,他支持叶安澜六亲不认!   天地君亲师,君是排在亲前面的,谢渊支持叶安澜,那别人就算是冒着得罪谢渊、进而毁了自己一生的风险,去费力不讨好的攻讦她,能够给她造成的困扰也十分有限。   这种不划算的买卖,这些逐利而来的朝臣可不会沾手。   他们很鸡贼的绕过这个话题,只一心忽悠谢渊把叶安澜的功绩分给别人。   虽说谢渊没有表达出强烈反对意向的那些人,个个都是曾经和叶安澜有过极深渊源的人,可这些人在过去就算再怎么得叶安澜信任,现在他们要从母老虎嘴里抢吃的,母老虎难道还能像以前似的,继续对他们信任有加?   就算她能,她那些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自己就会忍不住心虚理亏的前下属,他们难道还能不心里直犯嘀咕?   嫌隙这种东西,只要你能逮到机会给它埋下一颗种子,那它就迟迟早早都会长成参天大树。   到那时,那些原本是叶安澜手里刀枪、身上盔甲、胸前盾牌的她的前下属,就会相继变成一把把反手刺向叶安澜自己的刀。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被自己养的狗给咬了更让人痛苦和屈辱的事情吗?   到时候,他们可得好好观赏一下不可一世的叶·母大虫·澜那难得一见的愤怒表情!   已经靠着YY写完八百字脑内小爽文的这群人,浑然不知自己正在给叶安澜做神助攻。 第410章 受封国公   在吴霆等人的激烈劝谏下,谢渊“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把叶安澜的部分功绩分给她养父和她以前的下属。   吴霆等人自以为计谋得逞,满脑子都是他们取得了胜利、保住了男子地位和尊严的激动与得意,却不知这其实是谢渊和叶安澜早就议定好的处置方案。   早在给裴元江和赵宗荣封王之前,谢渊就已经单独召见过叶安澜了。   他原本的打算,是劝叶安澜放弃把功劳分给别人,却不料叶安澜居然在得知自己可以封个异姓王后,还是坚持要把自己的功劳分一部分给叶金奎等人。   除了感激叶金奎等人为她所做的一切之外,叶安澜也不想自己地位太高、太过扎眼,因为这样会对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十分不利。   她确实如谢渊所说,有本事应付那些顽固不化的家伙,有本事他们越是看不起女子,她就越是用自己做出的成绩啪啪打他们的脸。   可问题是,她为什么要为这些脑子里都是钢筋水泥的家伙浪费时间呢?   有和他们斗智斗勇的那些时间和精力,她多做些其他真正有意义的事情难道不好吗?   发展国力也好,提高女子地位也好,这都不是她一个人、一辈子能够做成的事。   与其她孤军奋战,做个怼天怼地怼群臣的圣斗士,她为什么不潜下心来发展她的女子学堂,撒下一颗种子,唤醒天下女子的独立意识,让更多她的天然盟友站起来呢?   算明白了这笔账,叶安澜自然就更加不会执着于自己个人地位的高高在上了。   顺带一提,朝中所有勋贵都只给俸禄不给封地的这个损主意也是她给谢渊出的。   早在她还没有带着叶氏其他人加入谢氏的时候,她就已经给谢渊洗脑过了。   她用包括大周在内的、那些没少分封皇子王孙的朝代做例子,告诉他一定不要学那些自作孽的王朝,给自己整一大堆的国中之国。   谢渊听了她的想法之后,闲暇之余就会认真研读史书,然后他就发现,确实历朝历代都有中央下发的政令被地方彻底无视或者敷衍了事的现象发生。   而那些有胆子这么做的州县,则大抵都是叶安澜所谓的“国中之国”。   因为治理权在王公勋贵手上,所以他们想不听话就不听话,想不执行就不执行,朝廷拿他们那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相比以前那些不仅允许王公勋贵自己治理封地,甚至还允许王公勋贵在自己封地养私兵的朝代,取缔了他们这项特权的前朝大周倒是少了很多意图自己坐上龙椅的王公勋贵。   但也正因如此,谢渊反而坚定了采纳叶安澜建议的决心。   前朝大周取缔了他们养私兵的这项特权,然后他们就没了造反的资本。   那如果他再取缔了他们自己治理封地的这项特权,他们以后是不是就也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跟朝廷唱反调了?   最重要的是,这么一来,他甚至都不需要再暗中安插眼线监视他们,以防他们在自己封地上偷偷摸摸养私兵准备造反了。   毕竟谢渊这么一搞,那些王公勋贵直接就连封地都没了,没了封地,他们难道还能大腿一拍,把私兵养在自己王府的炕头上?   从根源上杜绝了以后可能面临的大麻烦,谢渊是高兴了,其他原本还在指望能有一块封地的人,比如赵宗荣,比如谢渊那些堂叔堂兄之流,可就满肚子苦水无处诉了。   当然,他们的意见对谢渊来说也不是很重要。   他二话不说直接决定了不给王公勋贵们封地,不容任何人反对或者质疑,然后又用他想出来的好办法,在吴霆等人的苦劝之下,帮叶安澜实现了她分功劳给其他人的隐秘目标。   这天的闹剧结束,吴霆等人揣着满心的隐秘喜悦离开皇宫之后,谢渊如他们所愿,顺水推舟给叶安澜封了个一等英国公,爵位世袭罔替。   与此同时,他还给了叶安澜一个太子太傅的名头,要求她从下旨之日起担任太子的老师。   圣旨一下,满朝哗然。   首先,在前朝大周,三公三孤、三师三少都只是虚衔,所谓太子太傅并不会真的承担教导太子的责任,而谢渊却在圣旨上明确指出,叶安澜以后要担起教导太子的责任。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那可是未来的帝师哎,这是何等的倚重和信任啊!   其次,皇帝居然把差点儿封王的叶安澜指给了太子做老师,这就是明摆着要给太子撑腰的意思啊!   这么一看,他们大齐的这位太子殿下,这地位稳得简直堪比泰山啊。   那他们还要筹谋送女入宫的事情吗?他们那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想法是不是已经彻底无法实现了?   那些满脑子都是自己利益的家伙,想的全部都是朝堂动向和自己的个人得失,而那些关心叶安澜的人,却在第一时间对她的封赏结果感到失望了。   谨慎如裴怀玉、周明哲、石戎这些人,他们心里虽然为叶安澜抱不平,但却因为想的多,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杀到叶安澜暂住的宅子。   而像郑丰收、杨小桃、苏小禾这样性格比较莽撞的,则是在圣旨内容刚一传开的时候,就立刻打马杀到了叶安澜的临时住处。   他们气势汹汹的过来,结果看到的却是一个满脸笑容、明显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没亏待了的叶安澜。   反而是围坐在叶安澜身边的叶家人,无一例外地全都双眼红肿、泪水盈盈。   “大姐?”   “是丰收啊,你们怎么过来了?”叶安澜笑着招呼都没有等人通报,就已经迫不及待杀进了叶府的郑丰收等人,“别傻站着了,都过来坐。”   杨小桃第一个小跑着凑到叶安澜身边,“姑娘,您、您没事儿吧?”   叶安澜一愣,“我能有什么事儿?”   “就......封赏的事儿啊。”   叶安澜恍然大悟,“你说那个啊!”   她颇为无语的提醒杨小桃,“我以前和你说的你都忘记了?”   别人也就罢了,杨小桃可是知道她有心分一部分功劳给别人的,这怎么她也和郑丰收等人一起着急上了? 第411章 性别原罪   叶安澜的提醒太过含糊,杨小桃一时之间还真没有回想起来之前叶安澜说过的,要把功劳分一部分出去的话。   主要是吧,叶安澜说这话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杨小桃早就已经把它忘得差不多了_(:з」∠)_   无奈之下,叶安澜只能把自己和皇帝的约定说了一遍,告诉大家并不是皇帝克扣了她的功劳,而是她自己主动求了皇帝帮忙,请人家帮她把她的功劳分给叶金奎等她指定的人。   叶安澜这么一说,杨小桃顿时想起来之前叶安澜确实曾经说起过这件事情。   她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那些人又拿你的女子身份说事儿了!”   叶安澜笑的一脸狡黠,“他们确实拿我的女子身份说事儿了,不然传出的消息怎么会是‘陛下迫于无奈,只能答应’呢。”   杨小桃等人:......好家伙,这对师兄妹这是既达到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同时又把那群家伙扛出来当了他们二人的挡箭牌啊!   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的一夜过去之后,谢渊开始了对自己麾下其他文官武将的大肆封赏。   这其中就包括了叶安澜的养父叶金奎,以及曾经深受叶安澜信任的裴怀玉等人,和她带入谢氏的若干女官女将。   叶安澜的养父叶金奎被加封为世袭罔替的永昌侯,养母李氏被加封为超一品侯夫人,弟弟叶松被加封为永昌侯世子,同时又以自身功勋获封三品平北将军,妹妹叶薇则是靠着多年行医、挽救了无数将士性命的功劳获封佳宁县主。   只有她小妹叶棠,因为每天不是吃吃睡睡就是自己找乐子玩儿,所以迄今为止还是个白身_(:з」∠)_   叶安澜曾经的下属裴怀玉、周明哲、石戎、魏祯、杨小桃、文六娘、郑丰收分别被加封为世袭罔替的永安侯、济宁侯、庆平侯、长兴侯、武定侯、安阳侯、定远侯。   同样是她曾经下属的王泰、周明远、姚准,则是靠着自己的战功,分别被加封为减等世袭的淮阴侯、江夏侯、衡阳侯。   至于以潘云正潘老爷子为首的前大周文官集团,以及是个纯粹书生,既不擅长出谋划策耍心眼儿,也不擅长弯弓策马沙场搏命的裴怀秀,再有就是虽然书读得不怎么样,但却是个实干派的邵天庆等,这些人谢渊也给他们安排了合适的位置,让他们能够继续为大齐发光发热。   再有就是擅长后勤工作的杨小梅、苏小禾等年轻女子,以及叶安澜麾下的一众女医女卫,这些人谢渊也全都给了她们相应的职位。   杨小梅、苏小禾等人,谢渊把她们安排进了户部做事,正好户部的第一任尚书是裴怀玉,侍郎和其他基层官员里也有曾经的叶氏僚属。   有他们罩着,户部就算有看不惯女官的男性官员,他们也不敢对杨小梅、苏小禾等人太过分。   叶安澜麾下的女医,谢渊挑了几个放在太医院,剩下的则直接被他安排到了叶安澜手底下,让她们和叶薇一起帮着叶安澜教徒弟。   叶安澜麾下的那些女卫,谢渊挑了一部分负责保护太皇太后和太后,剩下的叶安澜也全部都是自己消化掉了。   她身为国公,府上有很多带品级的护卫名额,叶安澜索性直接就把这些名额全都便宜了自家女卫。   可就算如此,女国公、女侯爷、女官员、女侍卫、女太医,这五类人因为一个共同的“女”字,却还是直接成了大齐大部分男性官员的眼中钉。   因为忙于思考、商谈该怎么在不得罪谢渊的前提下挤掉这些女性勋贵和官员,这些人甚至都没来得及攻讦李璟和裴怀玉对下人的过分优待。   在这个下人等于自己私有财产的年代,李璟给长安、花良请功,裴怀玉给庆忌请功、推荐庆文为官的举动,无疑刺痛了很多神经比较敏锐的朝廷官员。   这些人也有陪同他们出生入死的心腹下人,现在李璟和裴怀玉的心腹下人个个都成了人上人,而他们的心腹下人却依然还是他们的心腹下人,如此鲜明又强烈的两相对比,这些人的心腹下人实在很难保持心态平稳。   他们在心里把爱出幺蛾子的李璟、裴怀玉骂了个底朝天,感觉他们真不愧是会与女人为伍、帮着女人颠倒世间伦理纲常的男性耻辱。   如果不是抬举女人比抬举奴才还要让他们无法容忍,他们早就已经对李璟和裴怀玉展开疯狂反扑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李璟和裴怀玉其实是故意挑了这个时候采取行动,为的就是能帮叶安澜减轻一些压力。   奈何他们想得好,一心一意攻讦叶安澜的那些家伙却根本不接招。   他们的仇恨一直稳稳地固定在叶安澜身上,那股子执着劲儿,就好像叶安澜上辈子刨了他们祖坟、杀了他们亲人,顺带还坑走了他们几百万两雪花银似的。   分散仇恨失败,李璟和裴怀玉都挺郁闷,反倒是叶安澜,对此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劝李璟二人,“算了,就让他们谋划去吧,类似的斗争以后我肯定会经常遇见,你们实在不必太当回事儿。”   男权和女权分别代表了一部分人的切身利益,她想为这世间的可怜女子争取一个相对宽松的生活环境,那些已经习惯了男权社会的大男子主义们,必然就会利益受损。   他们利益受损,叶安澜这个“罪魁祸首”自然而然就会被他们合起伙来针对,这都是叶安澜早有预料的事。   因为想的很透彻,所以她一点儿也不为自己抱屈。相反地,她此时神情淡定、笑容纯澈,眼睛里也只有洞察世事、阅尽千帆之后的难得清明。   她这样,李璟二人对她顿时更加钦佩。   尤其是李璟,他只觉叶安澜简直一日更比一日耀眼迷人。   不想当电灯泡的裴怀玉笑着起身告辞,还想再留一会儿的李璟则是跟叶安澜说起了谢渊这段时间对众人的不断加封。 第412章 花良求亲+4   短短的几天时间,谢渊就陆续分封了近百个爵位出去,除了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孙是因为家里出了个皇后,所以被封荣恩侯之外,其他人全部都是因为自己的过往功勋被加封的。   除了李璟和叶安澜,谢渊麾下还有另外四人也被封了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   和叶金奎等人一起被封侯的,则一共有近三十个。这三十个侯爷里,一大半都是减等世袭,只有八个是世袭罔替。   除此之外,谢渊还封了近二十个或是世袭罔替,或是减等世袭的伯爷。   一口气分封这么多,国库光是给这些人发俸禄,一年都要拿出数目不小的一笔银两。   万幸这些人大半都是减等世袭,给他们发俸禄只会越发越少,而不会越发越多。   再加上这些爵位又无一例外的都是只给俸禄、不给封地,从长远来看,这笔生意谢渊稳赚不赔。   “......虽然陛下已经十分公允大方,但有些贪心不足的人却依然还是觉得自己受了亏待、别人占了便宜。”大致讲完爵位分封情况,李璟忍不住和心上人吐起了苦水,他叹息一声,“好在有你和梁王在前面比着,让他们就算心里有点想法,嘴上也不敢多说什么,不然这朝堂之上怕不是又要多出一场风波。”   毕竟要说“被亏待”,裴元江和叶安澜才是当之无愧“被亏待的最狠”的那两个。   他们都没说什么,其他人哪里还好意思跳弹到谢渊面前?   如果不是谢渊自寻烦恼,让手下暗线收集了一下朝臣们对此次分封的后续反应,他们甚至都不会知道,居然还有人对自己拿到的封赏不满。   叶安澜听他这么说,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谢渊让人兢兢业业记录各人功劳的那些小本本,她有些好笑的摇摇头,“‘好在’这两个字不应该由你来说,而是应该由贪心不足的那些人说。我和梁王这等于是为他们挡灾了,不然他们要是真跳出来,陛下肯定会好好教他们如何做人的。”   谢渊可不是性子软绵好拿捏的那种人,谁敢跟他玩儿花活,他就敢让谁直接回家吃自己。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和裴元江可不就是为这些人挡灾了么。   李璟被她逗笑了,“对了,梁王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陛下打算明天就给他和姬姑娘赐婚。”   叶安澜看他一眼,“我听说最近安国公您也抢手得很?”   李璟一张俊脸刷的一下红透了,他压低声音,“我都拒了。”   叶安澜忍俊不禁,“嗯,真乖。”   她话音未落,李璟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朝着叶安澜胡乱拱了下手,“我、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说罢,他直接转身,逃也似的就走掉了。   叶安澜被他这格外有趣的反应给逗笑了,她仗着屋里只剩她自己,趴在桌边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可言。   笑够了,叶安澜正打算收拾一下就回后院休息,她娘李氏却非常突然的上门来了。   她给叶安澜带来了一个既让她震惊又让她无语的消息,原来就在刚刚,花良那小子居然遣人上门为他提亲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上了叶安澜最小的妹妹叶棠,在朝廷的封赏下来之后,他立刻就迫不及待的请了葛天荣的夫人代他上门求亲。   葛天荣是和潘老爷子等人一起投效叶安澜的前大周官员,他出身不高,但能力才干却十分出色,大齐立国之后,他被谢渊任命成了工部侍郎。   他的夫人在葛天荣投效叶氏之后就一直住在蒙山,和李氏当了多年邻居不说,两人还脾性相投,处的一直十分不错。   再加上如今她又是工部侍郎的夫人,请她做媒人并不会让叶家觉得跌份儿。   李氏低声和大女儿说着葛夫人转达的话,“......那孩子说,他无父无母,以后府里一切都是你小妹说了算。还说他不会纳妾收通房,也不会出去寻花问柳给你小妹添堵。”   这两条是李氏最看重的,至于花良最后说的那条,他虽然现在只是个伯爷,但他还年轻,以后他会更加努力的建功立业,给叶棠挣更多封赏下来,绝不让她比别人矮一截,李氏反而觉得无所谓。   世袭罔替的伯爷也已经很了不起了,尤其那孩子就像他自己说的,他还年轻的很。   叶安澜看出李氏其实心动了,她问自己娘亲,“娘想答应这门婚事?”   李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娘确实觉得那孩子挺不错的,可娘拿不准这门婚事到底能不能结。”   花良曾在李氏眼皮子底下生活过一段时间,对他李氏还是比较了解的。   在她看来,花良是个年少有为、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英俊少年,配她家的懒闺女简直绰绰有余。   最重要的是,花良还明确说了他对叶棠有意,以后也愿意一直只守着叶棠一人。   亲眼见证了叶安澜生母、外祖母不幸婚姻的李氏,早就已经不相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那一套了,现在她给自己的儿女相看人家,最看重的反而是两个孩子是不是彼此有好感。   花良喜欢叶棠,叶棠对花良也印象不错,这在李氏看来十分难得。   叶安澜先是很有耐心的听她絮絮叨叨说完,然后才笑着对李氏道:“那您就问问小妹的意思,看她自己愿不愿意。”   李氏仔细看叶安澜的脸,“我是想着先问问你。我听你爹说,你最近没少被人上折子参,这种时候我们家要是和花良这样的实权将领联姻......”   叶安澜心下感动,“无妨。师兄信我,其他人就算上折子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阻碍。再说花良是阿璟带出来的,他原本就和咱们是一伙的。”   她一脸狡黠的对着李氏眨眼,李氏被她一句话哄得,原本沉重的心情忽然就轻松起来。   “那娘这就去找合适的媒人!”李氏一脸高兴的站起身,“等娘忙完你小妹这边,估计李老夫人和李夫人也到京城了,娘正好能够腾出时间忙你这边。” 第413章 烂桃花多+5   叶安澜的这婚事一拖就是好多年,李氏从一开始的有点急,到中间的很着急,然后又到最后的彻底佛系躺平,心路历程也可以说是相当崎岖了。   好不容易现在天下大定,李璟那边又打了招呼,说是他娘亲和祖母已经在来京的路上,李氏可不是就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了么。   和她比,叶安澜这个已经是古人眼里妥妥大龄剩女的老大难本难反而一点儿也不着急。   在叶安澜看来,她这都还不到二十岁呢,结婚可还早得很呢。   就连比她大了几岁的李璟,现下也不过就是二十出头罢了,结婚什么的,慢慢来吧。   这么想着,叶安澜就也这么说了,她跟着李氏一起站起身,“我的事儿不着急,娘您先给妹妹们张罗便是。”   叶松已经成亲,现在叶棠也有了合适的对象即将定亲,只剩一个叶薇,迄今为止还没能找到合适人选定下婚事。   当然,这并不是说,一直以来都没人去找李氏求娶叶薇。   事实上,自打叶氏并入谢氏,叶薇就一直没有断了被人提亲。   只不过那些人全都不知根底,以致于李氏一个都不敢答应,她怕自己二女儿的婚事会给大女儿带来麻烦。   正好那时候叶薇自己也不想成亲,这位叶安澜的小迷妹,满心都是如何帮上自己的姐姐。   她不仅一直都在努力学习医术,而且还不畏危险和艰苦,跟着军队到处奔波辗转,救人无数。   若不是有这股子勤奋刻苦、敢闯敢拼的劲儿,她也不能仅凭自身功绩就获封佳宁县主。   两个女儿都不定亲,尤其是二女儿,连个心仪的男孩子都没有,李氏其实心里十分犯愁,可想想大女儿说的,现在实在不是结亲的好时候,李氏最终到底还是强自按捺住了自己内心的焦虑。   她等啊等,一直等到了谢渊登基、大齐立国,然后她就发现,她的等待其实是非常值得的。   随着叶安澜被封国公,叶金奎被封侯,叶薇自己被封为县主,她这个曾经也是“婚事老大难”的二闺女,居然再一次水涨船高、身价倍增。   来求亲的人家虽然没有一家是她能够看上的,但档次却显然都是高于之前那些人家的。   而她之所以一家也没能看上......   首先,有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坑,跑来他家提亲居然还要话里话外的贬低他们家、贬低叶薇,更不知进退的甚至还要顺带贬损几句他们全家都捧在手心供着敬着的叶安澜。这李氏能忍?   他们家就让姑娘抛头露脸了怎么了?你看不惯你可以别来求亲啊!   自个儿屁都不是,还有脸摆着臭架子拿规矩说事儿!   什么以后他们家叶薇嫁过去了,就必须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不能再出去抛头露脸的给人看病诊脉。   什么他们叶家奴仆出身、不懂规矩、不会教女,以后叶薇嫁过去了,她夫家是肯定要给她立规矩的,到时候叶家人可别不知进退的找上门,说她夫家欺负人。   什么女子应以贞静贤德为美,舞刀弄枪要不得,善妒不贤更是为妇大忌。   话里话外的,就差直说他们来求娶叶薇是纡尊降贵、定点扶贫了,气得李氏直接让人把舌灿莲花阴阳怪气的媒婆给轰出了自家大门。   可去他娘的纡尊降贵吧!她又没指望卖了自家儿女换好处,这么嫌弃她闺女,那就给她滚出去!   排除掉这些明明想从叶家、从叶薇甚至叶安澜身上拿好处,但却还要硬撑着自己那张一点儿也不值钱的脸,做出一副是在施恩叶家、是叶家高攀他们架势的人,剩下的那些脑回路比较正常的人,则要么是家庭有问题,要么是男方本人有问题。   家庭有问题的那些,大部分都是前朝遗老遗少出身。   这些人自己没什么本事,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得到谢渊任用,所以就急迫地想通过姻亲关系和大齐勋贵攀上关系。   还有一些则是既想利用这门亲事拉关系、找门路,同时还想利用叶薇的嫁妆和县主薪俸填补家中亏空。   这些人家遣来的媒人倒是摆的正自己的位置、说话也是客气又好听,可问题是,李氏也不能把闺女嫁给那种只是尽到了该尽礼数的人家啊!   她可不想把闺女送到别人家吃苦受罪当人质,也不想未来亲家以后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不是问叶家要官就是问叶家要钱。   除了这些前朝遗老遗少,还有一些家庭关系极其复杂的人家,李氏也都一一婉拒掉了。   她自己的闺女她知道,你要说是给人诊脉开方,那她闺女绝对手到擒来,可你让她闺女去和内宅女眷勾心斗角,她就是乐观估计,她觉得她闺女也肯定活不过一个月去。   这种人家,他就是背景再显赫、要说亲的男孩子再出色,李氏也是一点儿都不敢沾惹的。   至于男方本身有问题的人家。   什么酷爱寻花问柳啦,什么表面上是个正人君子,实际上私底下都已经和身边的丫鬟搞出人命啦,什么有龙阳之好,只想娶个媳妇帮忙遮掩一二以及传宗接代啦,什么性情暴虐,动不动就暗地里打死伺候的下人啦,什么身体有隐疾但却一直瞒着外人啦......   总之,就是只要你往里跳,你就一定会直接落进火坑里的那一种。   这些人家,李氏自然是要统统排除掉的。   可问题是,她这么一排除,上门提亲的人家居然就直接让她给排除干净了_(:з」∠)_   这个结果一出来,李氏直接就惊呆了。她觉得自己要求也不高啊,这怎么还直接排除成没有一家合适了呢?   苦恼无比的李氏跟儿媳妇倒了一下自己的满肚子苦水,然后又在儿媳妇的开解之下坚定了自己一定要为叶薇严格把关的决心。   她觉得儿媳妇说的没有错,她的要求真的一点儿也不高。   从她给叶松和叶棠挑的亲事就能看出来,她其实并不是个眼睛长在头顶的人,她并没有拿儿女婚事攀附权贵的想法。   她只是想给自己的孩子找一门大家水平都差不多,谁也不会太拉胯的亲事。 第414章 公私都忙+6   为了叶薇的婚后生活和终身幸福着想,李氏顶住了来自外界的舆论压力。   她想着,就算叶薇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要在家里待一辈子,那她和叶金奎大不了就真的养叶薇一辈子。   甚至就算她和叶金奎有一天不在了,叶薇身为有封号、有薪俸的县主,她的往后余生也是有保障的。   再加上她还有叶安澜这个姐姐,叶松这个哥哥,有他们两个关照着,李氏也不用担心叶薇以后会被什么人给欺负了。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想开了,不着急了,合适叶薇的婚事反而就会自动登门了。   就在她去过叶安澜府上的第六天,石戎的舅母带着女儿去了叶家。   对外的说法,她是进了京城之后,挑了个好日子过来拜访故交,实际上她却是受了自己外甥的托付,来找李氏探个口风。   而她探口风的对象,正是李氏之前愁的不行的叶薇小姑娘。   李氏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会错意了,要知道石戎虽然眼下身份和叶家差不离,但他的出身背景却是他们叶家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   在石戎舅母主动上门探问之前,李氏甚至压根儿就没敢把自己闺女和石戎放在一块儿掂对。   她耐着性子又跟石戎舅母确认了一遍,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任何误会,石戎确实就是看上了她闺女叶薇,李氏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儿。   天上掉馅儿饼,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一块馅儿饼,李氏觉得她吃撑了,也噎住了。   她脑海里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没有做出立马一口答应这么不够矜持的事儿。   她按照惯例,和石戎舅母约好了三天之内给出回信。   然后等到石戎舅母一走,她立刻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包括叶安澜在内的所有叶家人。   叶安澜对石戎此举十分意外,她还以为谢渊登基之后,对方作为谢渊十分欣赏看重的臣子,以后会渐渐和她这个旧主拉开距离,却不料对方居然在外祖一家进京之后,立刻就托了舅母来叶家提亲。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如此这般交代了叶松几句,让他以叶薇兄长、石戎友人的身份去跟石戎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叶松是个宠妹妹的,对妹妹的终身大事比对他自己的都还要更加上心一些,接到叶安澜的指示之后,他立刻就让人给石戎送了帖子。   两人具体是怎么聊的外人不得而知,反正等到叶松酒醒,叶家就痛痛快快让人给了回信,答应了石家的这门婚事。   不过在两家婚事定下之前,叶松倒是强忍着宿醉带来的不适,亲自跑了一趟叶安澜的国公府。   他告诉叶安澜,“石戎说他很欣赏妹妹,求娶乃是发乎本心,让我们不必担心。还说你提的那个条件他同意,他说他原本就没有纳妾收房的心。”   是的,叶安澜让叶松去找石戎,除了让他问清楚,石戎此举到底是为了结盟还是真的心悦叶薇,另外就是让他帮着提了这么一个求娶条件。   在这个男人纳妾收房、寻花问柳实属稀松平常的年代,叶安澜没办法去要求每一个男人都对自己的妻子始终如一,但最起码,她希望自己身边的这些女孩子,都能在她们的丈夫那里得到一份对等的爱。   叶薇的婚事定下之后,已经单独开府的叶安澜就成了叶家三个女儿里唯一一个仍旧待字闺中的。   叶安澜的婚事其实一直有人在提,不仅有人跟叶金奎、李氏这当父母的提,甚至还有人走了宫中贵人的路子,希望谢渊以及谢渊的皇后能给叶安澜和自家儿孙赐婚。   极少数另辟蹊径的,甚至找上了谢渊的祖母和娘亲,希望这两代太后能帮他们下个懿旨,指一门婚。   然而让这些人无语的是,无论是叶金奎、李氏这对做父母的,还是包括谢渊在内的皇家人,他们居然谁也不肯做主叶安澜的嫁娶问题。   还有包括李璟、裴怀玉等人在内的其他新贵,这些人的婚事也没少被人惦记。   同样属于新贵之家的,想和与自己地位差不多的人家来个强强联合,已经被时代的大船远远抛下的前朝官宦之家,更是亟需一位新贵之家出身的儿媳或者女婿。   一时间,京城的媒婆、各家上了年纪适合做媒的夫人几乎跑断了腿。   她们忙,作为她们说亲目标的各家新贵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新朝初立,要做的事情简直多如牛毛,甚至还大部分都重于泰山。   秋收已经结束,北边的胡人又开始了例行入侵,朝廷得源源不断支援定北军一应军需。   快入冬了,朝廷得操心好不容易过上太平日子的治下百姓粮食够不够吃、衣服够不够穿、有没有能够让他们暂时栖身的屋子,甚至他们暂时栖身的屋子到底结不结实,能不能耐得住入冬之后的大雪覆盖。   正是新旧交替之时,他们得早早规划明年要做的事。   除了轻赋税、免徭役,他们还得鼓励百姓开荒,以种种手段大力发展农业,同时还得兴修水利,在方便百姓灌溉田地的同时,有效预防洪涝和旱灾。   另外他们还得协助皇上开恩科,选拔人才;顶着无数骂声为女子设立科举晋身的完善制度,并在皇上的大力支持下将这一制度付诸实施;按皇上的授意修订律法,从根源上着手对社会制度进行改革,逐步移风易俗;在最短的时间内整顿吏治,清理陈年旧案,清算各地毒瘤,还百姓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组织人手抓捕贼匪、安顿流民,最大限度消除大齐境内的不安全因素......   这些事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却毫无疑问桩桩件件都千头万绪、极其耗费心神。   再加上他们现在严重人手不足,谢渊恨不能把他们全都拆成四个人用。   于是这群原本就很卷的谢氏僚属,在大齐立国之后不仅没能第一时间放松一下,反而还卷的比以前更加严重、更加疯狂了。 第415章 一举两得   若只是需要内卷也就罢了,偏偏他们却又不仅仅只是上班时间忙成狗。   劳累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点灯熬油的熬到了下班时间,他们却还要用自己疲惫的脑细胞,去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各种大幺蛾子。   什么大幺蛾子呢?那些想要攀附过来的人,故意制造的各种偶遇、各种碰瓷儿,就为了能混个一见钟情甚至肌肤之亲。   为了防备这些,大齐的新贵们谁也不敢轻车简从的出门。   他们当中确实也有人想成亲、想纳妾,但就算是想成亲、想纳妾,他们也还是不喜欢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所以为了应付这些随时都会扑上来的男男女女,他们只能每天都提着十二万分的精神,谨慎小心的来往于自家和衙署之间。   这种时候,自己本身就身手不错的人,出行的安心指数可就远远高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了。   就比如被最多不怀好意之人盯上的叶安澜,这位在谢渊登基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因为多次辣手摧“花”,成了京城儿郎眼中最最难啃的骨头。   甚至有说书先生专门每天蹲守在叶安澜上朝、去衙署的必经之路上,就为了能够亲眼目睹她收拾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   时日一久,这几位另辟蹊径寻找新鲜素材的说书先生人居然总结出了厚厚一本叶安澜的见招拆招。   托他们的福,京城很快流传开了叶安澜的英雄事迹。   什么把某某俊俏郎君挖苦的掩面大哭遁走,什么把某某世家公子嘲讽的羞愤过度直接晕倒,什么把某某轻浮纨绔打的亲爹亲娘都认不出,什么把某某“不慎”朝她怀里跌去的文弱书生一脚踢上别家屋顶,什么把试图给她下药的黑心公子反过来毒的满地打滚儿不断哀嚎......   百姓们像追话本子似的,天天兴致勃勃的追说书先生拿到的第一手八卦热料,原本就和叶安澜不对付的朝中官员、家中年青子弟吃了暗亏的朝中官员则是再一次声讨起了叶安澜。   他们给谢渊上了好几大筐的折子,参奏叶安澜恃强凌弱、仗势欺人,败坏大齐官员的官声。   谢渊现在光是忙正事儿,就已经忙的恨不能把自个儿劈成八瓣儿来用了,这些不长眼的家伙捡着这个时候凑上来叽叽歪歪,给他增加完全不必要的工作量,他能不发飙他就不是谢渊了。   把这些歪曲事实、恶人先告状的折子归拢归拢,谢渊吩咐他新提拔的大太监刘公公,“去通知京兆府,让他们把那些有胆子凑到叶卿等人面前给他们添堵的家伙全都抓了。”   刘公公懵了极短的一个瞬间,“女、女子也抓?”   谢渊瞥他一眼,“按价码交了足额罚银的可以不抓。正好现在国库空虚,拨不出足够的银两重修京城。”   刘公公:......懂了!   京城那段有问题的城墙还没修好,城内的基础设施也已经多年没人维修,防洪排水都很成问题。   再加上京城的很多老旧房屋,十有八.九经受不住大雪压顶,衙门在上冻之前,再怎么也得多修几个院子,好在大雪前后用来安置那些失去房屋的百姓。   若是还有余钱,京兆府恐怕还得再储备一批粮食、冬衣、药材。   除此之外,谢渊还专门建了善堂安置无家可归的孤儿和老人,这些人也都需要大笔的银钱去养。   这种情况下,谢渊可不是就要想方设法的薅羊毛。   既能弄到银子,又能得一个信任、庇护臣子的美名,他可真是个大聪明(^U^)ノ~   发泄了被无用奏折活埋的怒火,谢渊刚要继续任劳任怨的工作,他的亲叔叔就带着他堂弟进宫求见了。   谢渊的亲叔叔对他很不错,所以在谢渊登基之后,谢渊的亲叔叔就被他封了个亲王位。   这一家子倒也知情识趣,在得了封赏之后,他们一家就立刻学着太皇太后、太上皇、太后开始闭门谢客。   那些想以他们为突破口的谢氏宗亲,谁也没能逮着这一家子行忽悠之法。   一直到封赏之事彻底落定,谢渊的亲叔叔一家这才开始偶尔一次出门走动,而且还多是去的太皇太后、太上皇、太后那边。   考虑到他们一家一向知情识趣,平时并不会贸然过来打扰,这次或许是真有要事,谢渊揉着眉心搁下笔,让人把他叔叔和堂弟请进了勤政殿。   然后,没一会儿,谢渊就后悔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叔叔此来,居然是来找他保媒的_(:з」∠)_   保媒也就罢了,他选中的保媒目标居然还是已经被某只大老虎早早预订了的安国公李璟。   谢渊神情复杂,久久没有说话。   他叔叔一脸疑惑,“陛下?”   谢渊叹口气,“您眼光倒是挺不错的,只可惜您来的有点儿晚了。”   谢渊堂弟眉头一蹙,“陛下是说安国公已经有婚约了?”   “那倒没有。”谢渊也没瞒着他们,他道:“但是他已经心有所属很多年了。”   谢渊叔叔顿时打消了自己之前的结亲念头,“既如此,陛下就当臣父子二人不曾来过吧。”   李璟再好,他心里也已经有了别人。   且不说谢渊十有八.九不会同意帮着他们争抢这门婚事,他们非要强求也只会让对方觉得他们不知进退。   就算退一万步说,谢渊念着亲情,愿意为他们破例一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舍不得他的宝贝女儿去受这份委屈。   谢渊的亲叔叔心疼女儿,也不眼馋李璟代表的权势地位,所以在得知李璟已经心有所属之后,他立刻就果决地放弃了这门亲事。   可其他人却就没有谢渊亲叔叔这么好打发了。   继他这颗问路的石子儿之后,更多想要打李璟主意的人家就都相继找上了谢渊的几位妻妾。   之所以不找谢渊及其祖母、父母,是因为这几位已经明确说了,他们不会越过臣子本人直接赐婚,也不会亲自出面给臣子做媒。   有了他们提前放出的这句话,再加上这几位也确实不是谁想见谁就能见,所以那些对李璟有想法的人家,就都有志一同瞄上了谢渊的那些妻妾。 第416章 仗势欺人   谢渊的原配发妻皇后娘娘,在事情不涉及到自己娘家父母和兄嫂的时候脑子还是很清醒的,那些过来找她走门路的人,她无一例外地全都直接回绝掉了。   不管是谁来找她,也不管对方含蓄委婉的许了她什么好处,她都始终只有一句,“本宫只是一介内宫妇人,可不敢越过陛下为他的肱股之臣赐婚。”   她如今娘家没剩几个亲人,身后根本就没有可以为她撑腰的势力。   皇帝虽然顾念旧情,立了她这个原配发妻为后,立了他们二人的长子为太子,可这也仅仅只是代表了皇帝此时的态度而已。   皇后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能把此时的态度维持到以后,能的话又具体能够维持多少年。   她更不知道万一有朝一日皇帝决心换太子,他们母子这个摆在明面上的正统名分又是否能够为他们争取到足够的助力。   她日思夜想,怎么都觉得自己和儿子没啥胜算。   然而就在她为自己和两个儿子的身家性命寝食难安的时候,皇上居然把最受他信任的臣下之一——英国公叶安澜派给了他们的长子做老师。   没人知道,那晚皇后喜极而泣,哭得比儿子被立为太子、她被册封为皇后的那一天还要开心。   在她的认知里,皇上现在能给她和她的儿子正统的名分,以后他就也能随时随地再拿回去。   所以比起这些虚名,皇后反而更喜欢那些切切实实能够给他们母子带来保障的人和东西,就比如自己很有本事,身边还围绕了一群能人志士的叶安澜。   谢渊让叶安澜教导太子,这在皇后看来就是皇上给他们母子的最大保障。   她很开心,也愈发坚定了自己要做一位贤后,时刻追随皇帝脚步的决心。   然而她投桃报李式的贤后做派,却让其他在大齐立国之后才被自己家族送进宫中的妃嫔误会了。   她们不了解谢渊,也不了解皇后,看到皇后这副做派,还以为她们这位娘家有也跟没有没啥区别的皇后娘娘就是个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软蛋。   谨慎一些的,或者被家里人叮嘱过又相对比较听话的,心里即使看不上皇后娘娘的这副样子,面上却也没有表露出来。   她们按兵不动,不掺和任何不该自己掺和的事儿,只一心讨好皇帝,盼着能够早日生下一儿半女。   而那些入宫之前就娇纵任性的,甚至干脆就没有带着脑子这种东西进宫的,则是迫不及待就朝谢渊最忌讳的地方下手了。   谢渊登基之后,为稳固朝堂,接受大臣们的建议选了一共八人进宫。   这八人按照各自家世,入宫之后被分别册封为德妃、贤妃、昭仪、婕妤、美人,其中昭仪、婕妤、美人各两人。   没带脑子进宫的,是长的最漂亮,一来就最先得了谢渊青眼的王昭仪,娇纵任性爱耍小姐脾气的,则是位分仅次于王昭仪和唐昭仪的两位婕妤。   这两位一个姓韩,一个姓徐,在家时都是被千娇百宠养大的,入了宫一时之间也没能转过弯儿,不仅在入宫的第一天就因为一点儿小事闹了口角,招来皇后责罚,之后更是大祸没闯、小祸不断,三不五时就要被皇后派来的宫中女官或是说教或是责罚。   若她们只是一直这样为了谢渊争风吃醋,几个女人互相扯头花,谢渊这位一心扑在前朝的皇帝,和立志要做一代贤后的皇后娘娘最多也就只是头疼些、腻烦些。   看在她们身后家族的面子上,这两位也不会轻易就把她们给收拾了,图个眼不见为净。   可问题是,这些人是真的心里一点儿分寸都没有,谢渊和他祖母、母亲、妻子全都不肯沾手的事儿,这三位居然争先恐后地抢着插手。   她们没有直接下旨赐婚的资格,于是就仗着自己宫妃的身份硬是给人做媒。   那些对她们以及她们身后家族有所忌惮的人家,就算全家谁也不愿意她们提出的婚事,但为了不得罪她们所代表的势力,这些人家最终基本都会选择妥协。   只有极少数或是脑子灵活,或是实在宠爱儿女,不忍心他们受委屈,或是颇有傲骨,看不上她们以势压人的,才会或圆滑或生硬的推拒了去。   当然,他们的拒绝也都是付出了很大代价的。   若她们只在自己家族能够震慑住的人选里胡作非为,谢渊怕是还没那么容易发现自己这群小妾的越界行为。   可她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类似的事情做多了,胆子也跟着养肥了,在冬至宫宴时,她们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朝中几位重臣身上。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既年轻又手握重权的李璟、叶安澜、裴怀玉等人,这三位在皇后娘娘看傻子一样的震惊眼神里,直接找上了各位单身贵族的女性长辈。   最有勇气的王昭仪瞄上了最有出息的李璟,她挺着自己还看不出任何变化的孕肚,趾高气扬的招呼李璟的祖母、母亲到她面前回话。   她此言一出,殿中大半女眷就都看傻了眼。   且不说李璟身为谢渊最信任的谋臣、如今的大齐文官之首,手中掌握的权柄是如何诱人,就只说李璟好歹也是个超品国公,他的祖母、母亲,品级可一点儿不比位列九嫔的区区昭仪低。   大伙儿就想不明白了,她一个二品昭仪,她到底哪来的勇气让李璟的祖母、母亲到她面前站着回话?   难道就因为她肚子里多了块还没有成型的肉?   事不关己的吃瓜群众默默看热闹,王昭仪的娘家人却被她吓得直接白了脸。   皇后娘娘反应最快,没等李璟的祖母、母亲走到王昭仪面前,她就脚步匆匆亲自走过去,把李璟的祖母搀着重新送回了属于她老人家的那个席位。   她的随侍女官则是在她身后,以不容拒绝的姿势把李璟的母亲也给搀了回去。   原本都已经想好回去就“一病不起”的李老夫人,一边诚惶诚恐的说着“娘娘折煞老身了”,一边从善如流的顺着皇后娘娘的意思回了自己的座位。 第417章 干脆拒绝   李夫人一切行动都看婆母的意思,李老夫人既然顺水推舟回去了,她自然也不会再傻乎乎的去给王昭仪见礼。   但婆媳俩都很有分寸,她们一边连连给皇后行礼,一边坚持要等皇后落座之后再重回席位。   皇后心里十分舒坦,她就喜欢这种脑子清楚、懂得分寸的人。   笑着由女官扶到自己座位上,皇后仪态万方的重新落座,然后又笑着示意李老夫人和李夫人也坐。   婆媳二人谢过皇后,在王昭仪的瞪视下重新坐了回去。   王昭仪心里憋了一股子邪火儿,可在她娘亲杀鸡抹脖子一样的眼神和手势示意下,她到底没敢继续做那些出格的事。   皇后状似无意地瞥过一眼,心里暗道一声“蠢货”。   她原本以为,有了她亲自给李老夫人和李夫人壮面子,后宫这些新进的妃嫔应该能老实一些,却不料她这边刚按下去一个葫芦,后面就又有两个葫芦浮出了水面。   这两个葫芦正是被家中长辈娇惯坏了的韩婕妤和徐婕妤,她们倒是没有王昭仪那么趾高气扬,怀了个胎就拽的好像她已经一步到位,当了太后一样。   这两位婕妤礼数和态度上倒是没啥问题,就是吧,他们挑中的保媒人选,毫无疑问比之前王昭仪挑中的李璟还要更有问题。   这俩人看中了谁呢?   韩婕妤看中了裴怀玉,想给他和自己堂妹牵红线,却不知谢渊早就盘算好要把裴怀玉留给自己的亲妹妹。   谢渊的亲妹妹是他祖母和娘亲精心培养出来的士族贵女,无论是家世、样貌、品性都非常适合即将成为裴氏家主的裴怀玉。   而裴怀玉一表人才、位高权重,身边又没有乱七八糟的妾室通房,着实是难得的一位良人。   两人的婚事其实已经结束了相看环节,不日谢渊就会为两人赐婚,只不过这事儿尚且处在保密阶段,所以除了皇后娘娘,其他后宫女眷谁也没有听到风声。   另外一个也想保媒拉纤的徐婕妤,她则是不知听了谁的忽悠,一心认为“谢渊和叶安澜关系非比寻常”。   她不知前朝之事,对叶安澜的功绩和威名一点儿也不了解,再加上也没人跟她说过叶安澜一直没有定亲,是因为李璟的祖母和母亲还没有进京。   所以在得知叶安澜可以自由出入宫禁之后,她那脑子弯儿都没有拐一下的,直接就把叶安澜认定成了以色惑君的妖女。   她自己不得宠,后宫中人也因为谢渊的格外忙碌而很少见到他人,所以这位徐婕妤就自动脑补出了一出狗血大戏。   在她的脑补画面里,谢渊整体待在勤政殿,并不是因为他起早贪黑的在忙碌,而是因为他在勤政殿里偷偷摸摸的幽会臣下。   这个臣下是谁?自然就是有着自由出入宫禁权限的叶安澜!   至于其他也有自由出入宫禁权限的人,比如李璟,比如谢渊的侍卫头领、禁卫军统领......这些人因为是男的,所以就被徐婕妤直接无视掉了。   为了除掉以色惑君的叶·狐狸精·澜,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出一口恶气,徐婕妤为叶安澜精挑细选了一门“好”亲事。   这门亲事“好”在哪儿呢?就好在男方是个有龙阳之好的。   此人是徐婕妤母亲的娘家侄儿,不仅家中颇有财势,他本人也是生的仪表堂堂,且在京城还颇有才名。   可以说如果不算上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他的龙阳之好,此人还真算得上是一位不错的婚配对象。   当然,这个不错也要看他是想和什么人婚配。   和与他家世相当的贵族小姐,在排除掉他有龙阳之好的这条之后,那他确实可以说是比较不错。   可如果是换成年纪轻轻就给自己挣下了世袭罔替国公之位的叶安澜,那他的所谓才名可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而他那位婕妤表妹之所以敢把这人拿出来说,一是因为这人的龙阳之好一直被他的家里人隐藏的很好,徐婕妤认为叶安澜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大齐新贵,就算刻意打听肯定也打听不出什么风声,二则是因为徐婕妤觉得,像叶安澜这种抛头露脸混在男人堆里的女人,甚至还以色惑君不知检点的女人,她能有这么个人要就已经很不错了,实在没有挑剔的余地。   然而让这两位自以为十拿九稳的婕妤意外又羞恼的是,无论是裴怀玉的母亲裴夫人,还是叶安澜的养母李氏,这两位居然全都一口回绝了她们提议的这两门“好”亲事。   韩婕妤和徐婕妤虽然并没有像王昭仪那么招摇,但她们这两处的谈话却依然还是被很多人状似无意地听在耳里。   此时被保媒对象的家长一口回绝,这两位婕妤顿时觉得自己颜面扫地。   她们沉着俏脸,一言不发的瞪着裴夫人和李氏,想要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给裴夫人和李氏压力。   然而裴夫人和李氏却一点儿没有屈服的意思,她们也和这两位婕妤一样,一言不发的就那么坐在那儿。   只不过为了表示对皇家最基本的尊重,两人并没有学着韩婕妤和徐婕妤的样子,一脸的我很生气。   她们眉眼低垂,面上一片平静淡然,心里的小人儿却已经不约而同把这两个不知分寸的女人给暗暗骂了一遍。   且不说裴怀玉和叶安澜的亲事都已经有了着落,就算没有,他们身为开国功臣之一,也不可能随便一个皇帝的妾来给他们保媒,他们就必须得给面子,必须欢欢喜喜的准备成亲。   说句不好听的,谢渊这个皇帝都没有干涉自家臣子的婚事呢,她们区区一个妾——皇帝的妾那也是妾,居然也指望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功臣捧她们的臭脚,她们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天爷的亲闺女不慎流落人间吗?   再说了,她们给提的那两个人选,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她们自己心里难道没数儿吗?   韩婕妤要说给裴怀玉的她那位堂妹,容貌才情比韩婕妤还要更上一层楼,性情也比韩婕妤更合适在深宫生活,那么为什么当初韩家会把被宠坏了的韩婕妤送进宫,而不是送她的那位堂妹呢? 第418章 贵则有亲   理由其实很简单,她的那位堂妹和前朝太后的娘家侄孙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而入宫会有专人查验,韩家害怕因为欺君之罪被谢渊一怒之下抄家灭族,所以只能送了脑子不是很好使唤的韩婕妤进宫。   至于为什么那位韩姑娘会与前朝太后的娘家侄孙有夫妻之实......   在这件事发生的时候,韩家仍在大周太后的手底下讨生活。   那时候他们就是能在京城排进前二十的世家大族了,为了在后党一手遮天的情况下保住原有的荣华富贵,他们选择了主动攀附太后的娘家人。   那位倒霉的韩姑娘就是被自己家人选出的联姻对象,他们想要把她许给太后大哥的嫡长孙。   对方虽然贪花好色、性情霸道,但却是太后以及她那位长兄最为信任、倚重的晚辈。   韩家人盘算的倒挺好,奈何太后那位侄孙却并不想娶韩家的姑娘做正妻。   他看上了那位韩姑娘的美貌和才名,但却没有看上韩家这个家族做妻族。   后来他略施手段,和那位韩姑娘有了夫妻之实,但是由于他正妻尚未进门,他不想闹出事端,所以他并没有立刻把那位韩姑娘纳进府。   韩家虽然没能做成太后侄孙的妻族,但却因此得到了来自太后娘家的扶持和庇护,他们暗里一番权衡,觉得这笔买卖做的并不算亏。   得了好处,韩家就也默许了太后侄孙的这个做法。   他们和太后侄孙原本的计划,是等太后侄孙娶了正妻,他们韩家再和太后侄孙一起设计一出那位韩姑娘不慎落水、太后侄孙恰巧路过于是英雄救美的戏码。   救落水之人免不了要和对方发生肌肤接触,到时候太后侄孙完全可以用“迫不得已毁了人家姑娘清白”为借口,让那位韩姑娘以报恩的名义嫁入韩家给他做贵妾。   他们盘算的倒是挺好的,只可惜还没等他们把计划实施下去,大周京城就已经被谢氏攻破。   谢渊麾下将士进城的速度太快,太后和自己娘家人直接就一起跑了,被他们带着的都是核心后党,可不包括韩家这样的外围人员。   韩家人一开始还骂天骂地呢,后来发现谢渊并没有在京城大肆清洗前朝旧臣的想法,甚至只要你有本事、没前科,谢渊也不介意给你个合适的职位让你继续发光发热,韩家人顿时又觉得自己可真是因祸得福、走了大运了。   他们自觉把有案底的韩家人雪藏,然后又挑了几个清清白白,绝对没有干过任何坏事儿的韩家人去参加朝廷考核。   韩家毕竟是已经传承了上百年的官宦世家,对族中子弟的培养还是很用心的,在这个读书识字率低的令人发指的年代,韩家子弟的文化水平很容易就让他们脱颖而出、得到了考官青睐。   这也就导致了,韩家即使在大齐立国之后,也依然还是朝中比较有影响力的官宦世家。   和他们情况类似的,还有谢渊后宫另外三位妃嫔的娘家。   这四人从妃到嫔,什么样的位分都有,但却无一例外都是谢渊特意挑选出来用以安抚大周旧臣的。   而与她们同时进宫的另外四位则是全部出自新贵之家,她们有在朝任职的父兄或者叔伯,自己也是家族中相对来说比较出色的嫡系血脉。   这四个人和之前的那四个人刚好相反,这四个人是谢渊用来昭示他对自己旧部,也就是如今的大齐新贵的恩宠的。   没人知道谢渊在答应选妃的时候,心里是怎么一遍遍被叶安澜当初吐槽的“皇帝之苦”来回刷屏的_(:з」∠)_   ***   宫宴在皇后无语、妃嫔生气、各家女眷各怀心思的诡异气氛下总算熬到落下帷幕,可这事儿带来的震荡余波却才刚刚开始。   因为皇后和王昭仪娘家人的及时制止,以及裴夫人和李氏的直言拒绝,其他原本也在王昭仪和这两位婕妤做媒名单上的人家暂时得以幸免于难。   出宫之后,这些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人,以及其他听说了宫宴上那一出出闹剧的人,不约而同加快了自家单身适龄人士的婚配速度。   甚至就连郑丰收这个压根儿没有成亲想法的,也被李氏抓着,被迫思考起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同样遭遇了突如其来催婚的还有文六娘,她和杨小桃不一样,杨小桃有家人操心,文六娘却只有叶安澜这个曾经的主公可以代为操心。   李氏知道叶安澜没有给人做媒的意识,所以在催完郑丰收后,她就又去了一趟文六娘那儿。   巧的是,她过去的时候,文六娘正在应付她那远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堆远亲。   文六娘父母双亡,族中叔伯也都是血缘关系极远的,不然当初她报了父仇,也不会选择留在叶安澜身边自己讨生活了。   过了这么多年自在日子,文六娘还以为自己接下来肯定能比之前更加自在,毕竟她已经功成名就成了人上人。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父系和母系的一些亲戚,居然在她获得封赏之后千里迢迢找上了门。   若只是打秋风,看在他们确实跟文六娘父母有一定血缘关系的情面上,文六娘不介意多少接济他们一些。   甚至哪怕他们是来求官的,在不违背大齐律法、不违背谢渊用人原则的前提下,她也不介意帮他们引荐一二,做一块合格的敲门砖。   可这些人,他们其实是来给文六娘当家做主的......   自证身份住进侯府之后,这些人就开始一天赛着一天的得寸进尺了。   他们先是不约而同地天天到文六娘面前刷好感,发现对方没什么时间听他们废话之后,这些人为了尽快达成目的,只得无奈放弃了先打感情牌。   借着冬至这个大节日,这群人赶在文六娘早晨出门上差之前,旁敲侧击的开始给文六娘说亲。   文六娘这才知道,原来她的这群远亲一直赖着不走,然后又不说自己是来干嘛的,为的居然是打她这个女侯爷的主意。 第419章 强制相亲   文六娘父族那边的亲戚给她介绍的都是她伯娘、婶子的娘家亲戚,而她母族那边的亲戚则是全都选择了给她介绍自家儿孙。   这么看下来,她父族那边的亲戚介绍的人选可就和介绍人隔了一大层了,远不如她母族那边与她有着直接的亲戚关系。   可他们有什么办法呢?   同姓兄妹即使关系再远,在古人的观念里那也是不能成婚的。   他们倒是也想过要不要把姊妹家里的儿孙带来,可问题是,姊妹家里他们实在挑不出合适的人。   不是年龄不合适,就是长相、性格或者才学方面有短板,这种人就算千里迢迢带到京城,文六娘肯定也不会选。   与其如此,他们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费那个劲儿,也免得被文六娘指责他们选人都不用心。   文六娘不知道的是,其实在过来京城之前,她的这些亲戚就已经对各家推荐过来的人选进行过初步筛选了,参选的少年、青年之多,一点儿不亚于前段时间谢渊选妃_(:з」∠)_   也是多亏了这些人都不是住在京城的,不然就他们的这番举动,文六娘就得平白给御史们多添一笔业绩。   可就算如此,他们这操心出圈儿了的保媒拉纤之举,也还是让文六娘十分无语。   只是还没等文六娘本人表态,生怕被对方抢了先的她的父族亲戚和母族亲戚,就当着她这个当事人的面,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他们争吵的内容,在文六娘听来既陌生又熟悉。   熟悉是因为在她关于小时候的那些记忆里,有大概三成都是这些她当时都已经听习惯了的彼此攻讦、互相算计。   陌生则是因为文六娘自打跟着父亲避世隐居,之后就再也没有经历过世家大族里的这些勾心斗角、蝇营狗苟了。   “行了,都别吵了。”文六娘重重敲了一下自己手边的那张案几,“你们的来意我已经听明白了,但我的婚事,我不会听你们任何一方的,你们带来的人我也一个都不会见。”   丢下这么一句文六娘就上差去了,晚上她因为要参加宫宴,所以也没有给她那些亲戚继续游说的机会。   然而等到冬至次日,她的那些亲戚却又趁着她吃完早饭、准备出门的那个空隙把她堵在了侯府前院。   其实这些人是想直接闯到侯府后院,甚至直接住进侯府后宅的,然而文六娘却留了个心眼儿,在这些人过来之后,她直接就把他们安排在了独立于侯府后宅之外的那处客院。   侯府是工部严格按照规制修葺的,光是被划作客院的那处院落,里面就有一共八个景色优美的宽敞小院,住文六娘的这些远亲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而这些人之所以想要住进后院,一是因为他们觉得,光是客院都已经精美奢华成了这个样子,那么侯府主人居住的后院肯定会更加合他们的心,二则是因为,他们很想登堂入室,做这侯府的真正主人。   住进后宅,然后接手中馈,最后再把自家亲戚或者自家儿孙和文六娘凑成一对,彻底霸占文六娘挣下的家业以及爵位,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所在。   他们想的倒挺美,奈何文六娘也不是个傻子。   她从一开始就对她的这些远亲怀着戒备,不仅家里的事从来不让他们沾手,而且还把他们的活动范围限定在了客院那头。   因为这个,这些人没少和守院子的侍卫发生冲突,但侍卫们却因为得了文六娘的严令,不管他们怎么软硬兼施都不肯放他们进入后宅和文六娘的前院书房。   这些人闹了几次,找文六娘说了几次,但却次次都被文六娘态度坚决地挡了回去。   她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   不给进前院书房,是因为书房乃是她办公的地方,里面有很多无关人等不能看的公文之类。   而不给进后宅,则是因为她府里就只有她这一个主子,她不在家的时候,后宅里就全部都是丫鬟婆子,实在不方便让客人进去闲逛。   她和她那些亲戚都知道,他们之所以趁她不在想要这去那去,为的就是刺探文六娘的家底儿和公务。   可文六娘和她的那些亲戚也知道,这话他们绝不能光明正大的宣之于口。   要不要脸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如果他们敢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文六娘肯定会立刻把他们全都打包给送走。   为了他们的长远图谋,他们只能假装自己是个不会给主家添麻烦,行事十分有分寸的客人。   如此互相试探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文六娘那些实在眼馋这座侯府的亲戚最先按捺不住。   他们打着关心文六娘的旗号,在冬至那天说出了自己此行的最大目的。   然而文六娘却一点儿犹豫也没有的,直接拒绝了他们的这番“好意”。   眼看着自己的满肚子算计就要落空,文六娘的那些远亲在第二天早晨,索性直接把他们带来的备选少年、青年,全都一股脑儿带到了侯府前院。   他们守在文六娘出门的必经之路上,一边等着文六娘一边还推推搡搡的抢占最佳位置。   文六娘听到动静从马车里探出头时,看到的就是她那些亲戚你推我搡、互相争抢有利地形的可笑一幕。   她叹息一声,决定还是赶在年前把这些不知所谓的家伙全给打发回去。   不是她不念亲情,实在是她的这些远亲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跟她讲什么亲戚情分。   他们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谋夺这个她出生入死立功,然后又被叶安澜明里暗里偏帮才好不容易到手的侯爷之位。   这种亲戚她不赶走,难道还要留着他们,好让他们在算计落空之后有机会直接对她动手?   她打定主意,对这群人的态度就变得不再像之前那样客气有礼。   马车即将从这群人身边路过时,她甚至直接放下了原本被她打开的那扇小窗。这就是连招呼也不想打的意思了。   然而这群人却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强迫文六娘相亲是件多么让人恶心、恼怒的事,他们堵住了马车前方的青石板路,一边招呼文六娘下车,一边还不断推搡自己竞争对手派出来的相亲预备役们。 第420章 手段错了   文六娘没有下车,她吩咐骑马走在她马车两侧的侍卫们,“让他们闪开,如有必要也可以使用非常手段。”   侍卫们应了声是,冷着张脸上前驱散人群。   文六娘的那些远房亲戚不肯动,他们有的继续喊着文六娘,让她下车一见,说自己找她有事儿,有的则是呵斥起了那些负责驱赶他们的侯府侍卫。   李氏就是赶着这个节骨眼儿过来的。   她原本只是想在文六娘出门之前跟她说一句宫宴上发生的事儿,告诉她如果她有需要,李氏可以为她操持相看、定亲、成亲等一应事宜。   可等李氏看到文六娘宅子里的这番乱象,李氏顿时改了主意。   她忽然觉得,她得表现得强势一些,得帮身为晚辈的文六娘压一压这些不知所谓的远房亲戚。   “这是闹什么呢?”已经被下人放进府里的李氏缓缓走下马车,“六娘人呢?都这个时辰了,她还不去上差的么?”   听到李氏的声音,文六娘哪里还能继续坐在马车里假装啥也不知道,她迅速跳下马车,朝着李氏行了一礼,“夫人。”   李氏亲手扶起她,“都说了让你以后叫我姨母了。”   文六娘唇角微微上扬,“姨母。”   她以前是叶安澜的贴身侍卫,虽然没有写过卖身契,但却一直坚持要以“夫人”称呼李氏。   后来大齐立国,她被封侯,她这才在叶安澜的强烈要求下,不再称呼叶安澜“姑娘”,也不再称呼叶金奎和李氏“老爷、夫人”。   不过毕竟改口的时间不长,偶尔文六娘还是会冒出已经用习惯了的那些称呼。   就比如现在,一着急她就又下意识地喊了李氏一声“夫人”。   “你是不是该去上差了?”李氏带来的下人、侍卫已经把文六娘的那些远亲隔在了人墙之外,此时她们两个站着的这一块地方,倒是没有冒出任何一个碍眼的人。   文六娘微微点头,“最近衙署事忙。不过您既然特意过来了,我今天晚点儿过去衙署也是可以的。”   李氏不是个爱串门儿的,她来就一定是有非来不可的事儿。文六娘想听听李氏到底为何而来。   “不用,我就和你略说几句。”她示意文六娘上自己的马车,“我送你去衙署,路上顺便把想说的跟你说一说。”   文六娘想想也行,“那就辛苦姨母陪我走这一趟了。”   两人说着话,文六娘正打算伸手把李氏扶上车,之前因为不熟悉李氏,不敢随便插嘴的她那些远亲顿时按捺不住了。   虽然害怕得罪李氏这个文六娘都毕恭毕敬对待的贵妇人,但他们却更加害怕一旦错过了眼下的这个机会,文六娘有了防备,就会想出办法对付他们。   他们迫切地想要把这门亲事落到实处、落到自家,为此甚至已经私下叮嘱了那些被他们挑选出来的青年、少年们。   这些人都以为自己比别人更机灵,更有手段,却不知别人也打了和他们一样的小算盘。   这就导致了,一群心怀鬼胎的家伙,个个都想抢到离文六娘马车最近的位置,这也是他们之前彼此推搡的原因所在。   文六娘倒是不知道他们能够下作到这种地步,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如了这些人的意,单纯地不想和他们推荐的人选彼此相看。   这也是为什么在李氏过来之前,她连马车都不打算下。   她给李氏面子,李氏想要为她解围,两个女人原本以为,她们只要坐李氏的马车一起离开,这群人就会自觉地知难而退,再找下次机会。   却不料这群人贪婪归贪婪,下作归下作,脑子却还没有直接下线。   他们已经敏锐察觉到了文六娘的态度转变,危机感让他们迫切地想要在今天、在此刻、在这里把这桩婚事给敲定下来。   “六娘!六娘你等一等!”   “六娘,五叔有事儿跟你说。”   “六娘......”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人,其他人就都迫不及待喊了起来。   当然,若只是这种程度的不识趣儿,文六娘或许还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可问题是,这群人在发现她对他们的呼喊无动于衷之后,居然有一小撮人冷不丁朝着文六娘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这一小撮人之前是被李氏带来的仆从伸手拦挡着的,这些仆从有男有女,男的拦女的、女的拦男的,都是不可能随意和人发生肢体接触的。   再加上这些人好歹也是文六娘的亲戚,名义上也是主子了。   这也就导致了,一旦有厚着脸皮的男男女女故意去撞他们,他们就会因为有所顾忌而反应不及。   然而突破了仆从防线的那一撮人,他们的得意也没能维持多久。   裹挟在人群里,试图借着这次难得的机会,当着众人的面和文六娘来一次肌肤之亲,然后再借此赖上文六娘,谋夺她出生入死换来的爵位、家产的那些家伙,无一例外地,全部都被文六娘以及她和李氏的贴身侍卫给踹的倒飞了出去。   那些原本因为下手够快而一脸得意的家伙,得意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惊讶的表情就已经不受控制的从脸上浮起。   而那些原本因为被人抢先而心中懊恼的家伙,却陡然生出了一股子劫后余生的激动、庆幸以及心有余悸。   文六娘身手好他们其实是知道的,毕竟文六娘是武将出身,还因为战功被封了侯爵之位。   可当他们看到真正的文六娘,看到她出水芙蓉一样的清丽容颜、清瘦窈窕的美丽身姿、满身书卷气的高华气质,他们却下意识忽视了文六娘其实是很能打的。   他们用了算计一般女孩子的手段算计文六娘,然后就被文六娘以龙卷风一样的速度和架势飞快打脸了。   还有像影子似的跟在文六娘、李氏身侧,做丫鬟打扮的那些小姑娘,文六娘的那些远房亲戚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们居然个个都是兼着护卫工作的。   “这,六娘,你这......”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文六娘的一位表舅指着自己被踹飞的老妻,结结巴巴的试图跟文六娘要个说法。 第421章 选婿标准   文六娘刷的一下转过头,用满含杀意的眼神定定看了一眼她这位表舅。   对方被她若有实质的杀气吓得直接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啥,反而是文六娘冷着张脸吩咐自家护卫,“今天之内给我把他们全都送出京城,谁敢闹事儿直接送去京兆府问罪。”   李氏点头附和,“确实该问罪。往轻了说,他们这是冲撞大齐侯爷、侯夫人。往严重了说,他们这是意图行刺大齐新贵,对朝廷、对陛下心怀不满。”   文六娘的远房亲戚们:(ΩДΩ)啥玩意儿他们就意图行刺大齐新贵了?他们只是单纯想要谋一份荣华富贵啊!   他们觉得自己介绍给文六娘的未来夫婿人选真的一点儿也不差啊,不仅长相各有千秋,而且还个个都小有才名、家世清白。   文六娘一个上过战场、混过男人堆里的母夜叉,她要不是有个侯爷的身份,这些好人家的好儿郎可还看不上她哪。   再说他们可都是文六娘的亲戚啊,虽然血缘关系远了点,但却是货真价实的血亲,文六娘富贵了,提携一下亲戚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这么一想,他们顿时觉得自己简直憋屈死了。   可再怎么憋屈,他们最终却还是只能识趣儿的选择不再纠缠。   算计落空,文六娘又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他们翻脸,他们已经没了能够拿捏文六娘的地方,反而是他们今天的这次莽撞举动,让文六娘手中多了一个可以收拾他们的把柄。   形势比人强,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不让自己更倒霉,他们只能如文六娘所愿,灰溜溜的离开京城。   压制住这群人,文六娘和李氏上车、出门,直奔文六娘就职的兵部衙署。   路上,李氏把自己想说的话简单跟文六娘说了。   文六娘闻言秀眉微蹙,“不瞒姨母,在您跟我提起此事之前,我其实也有考虑过自己的夫婿人选。”   李氏闻言忙问:“那你可有觉得不错的人选?若是有,姨母这就托人帮你打听打听对方的家世和人品。”   文六娘摇摇头,“我倒是没有具体的人选,我只是大概考虑了一下自己想找个什么样的丈夫。”   她握着李氏的手,“我的身世您也是知道的,我的这个爵位,我打算以后让姓文的孩子继承,所以我的未来夫婿,他首先得能接受我让我们的孩子姓文才行。”   李氏顿时明白了,文六娘这是想让她早逝的父母以后有后人供奉。   她问文六娘,“你的意思是,你不强求男方入赘,但却一定要有一个孩子跟你姓?”   文六娘点点头,“其实我最先考虑的就是找个愿意入赘的老实人,可我思来想去,觉得这样可能还不如我直接养个面首。”   李氏:???   李氏:!!!   李氏颇为无语的看着文六娘——这丫头,她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文六娘却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这话有啥问题。   赘婿再是地位低,那也是她的合法配偶,如此一来,赘婿的亲戚就也是她文六娘的正经亲戚。   固然她成亲之前可以提要求,讲条件,而对方大概率也会选择同意——毕竟她不是什么刻薄的人,不会让对方做赔本儿买卖。   可等她成了亲,甚至等她生下侯府的继承人,对方真的就会老老实实遵守承诺,安分守己的不作妖吗?   说实在的,文六娘觉得不太可能。   她可不想明明是她用财富权势交换过来的工具人丈夫,在婚后却开始一步一步不断越界。   他今天偷摸儿拿着侯府的财物补贴家里人,明天借着她的名义偷偷为叔伯或者兄弟跑官,后天理直气壮的要求她把公婆接过来孝顺,大后天耍脾气、闹情绪,嘴上说着她应该给他“尊重和信任”,实际上却是在问她要侯府的财富和权力......   甚至若是摊上个面上憨厚、心里狠毒的,对方都有可能在她生下继承人后就设法让她一命归西。   这可不是她自己想象力丰富,看看叶安澜的亲娘和外祖母,这两母女可是切切实实的前车之鉴。   固然她就算招了赘婿,对赘婿也不会全心信任,可她难道要余生都和赘婿以及赘婿的家人、亲戚斗心眼儿?   与其麻烦成这样,她还不如干脆养个面首,让对方完全没有立场对她提要求。   她把自己的顾虑和想法一说,李氏居然莫名觉得这姑娘的这番话其实很有道理_(:з」∠)_   找赘婿确实还不如养面首┓(´∀`)┏   不过,比起养面首,李氏觉得文六娘还是更适合找个能够打从心底里与她互敬互爱的好丈夫。   她对文六娘道:“你放心,姨母肯定给你找个没坏心思、不算计你,而且还愿意让你选一个孩子姓文、继承你爵位的丈夫。”   文六娘笑着点头,“那就有劳姨母了。”   说到这里,两人的这场谈话就也可以宣告落幕了。   她们趁着马车还没停,又略微说了几句闲话,然后才在李氏车架能够抵达的最后一个路口分开了。   李氏走后,文六娘上了自己的马车,由护卫护着直接去了兵部衙署,开始她新一天的忙碌。   她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皇宫里,谢渊正对着他的三个小妾大发雷霆。   他在宫宴散后就去了皇后宫里,但为了不影响他当时的好心情,皇后并没有立刻把他那三位小妾的作死行为告诉他。   一直到了今天早上,谢渊在皇后那里用过早饭,皇后这才委婉提了一句昨天发生的事。   倒不是她身为后宫之主还要指使谢渊责罚他那三位小妾,她跟谢渊打招呼,是希望他能在自己责罚那三位的同时,同步安抚一下被那三位恶心到的其他朝臣。   尤其是已经被迫为自家儿女定亲的那些人家,对方心里现在肯定觉得皇室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个篓子就只能是谢渊亲自补起来了。   谢渊气得额头青筋直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和他祖母、母亲、发妻的态度都已经那么明显了,这宫中居然还有妃嫔敢和他唱反调。   这是出生的时候把脑子落在娘胎里了吧? 第422章 思路很野   谢渊很生气,他生气的结果就是,那三位不仅被他降了位分,而且还连累了自己家人。   从昭仪、婕妤到美人,尤其这处罚还不是皇后,而是皇帝给的,“失势”这两个字简直等于是直接刻在了她们脑门儿上。   几乎只是转瞬之间,那三位在这宫里的地位就已经一落千丈。   不说其他妃嫔,甚至就连得势的宫人都敢明里暗里刁难她们。   至于她们在朝为官的父兄叔伯,这些人则是直接被谢渊挑出来官降三级立了典型。   与此同时,谢渊还亲自召见了受过胁迫的那些苦主。   当事人愿意退亲的,他全都做主帮着退亲了,当事人出于种种考量不愿意退亲的,谢渊也没有勉强。   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做打散鸳鸯的那根大棒,而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皇家确实说到做到。   有他态度鲜明的表明立场,朝中文武官员顿时放心不少。   可就算如此,他们也还是没有放慢自家未婚男女的婚配速度。   一来好儿媳、好女婿全都数量有限,想有个好的就必须先下手为强,二来他们也怕万一再出一次类似的事。   像谢渊那三位小妾那般,手段低劣粗浅到令人发指的,那些有权有势的大齐新贵倒是还能轻松应付,他们怕的反而是一直按兵不动的另外几位。   那几位显然比谢渊那三位受罚的小妾聪明、沉得住气,也更讨人喜欢,可这种人若是算计起人来,段数显然也远非谢渊那三位受罚的小妾可比。   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可没有人是愿意千日防贼的,与其总是被人惦记,他们还不如尽快把婚事定下来。   这么想的人不少,京城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因此进入了定亲走礼的繁忙时期。   光是叶安澜一系的,就有李璟和叶安澜、长安和杨小桃、郑丰收和文六娘、周明远和潘云正潘老爷子的外孙女蒋雯定下婚事。   李璟和叶安澜、长安和杨小桃都是彼此有意,文六娘则是在李氏纠结犹豫、欲言又止的提醒下,发现郑丰收确实是最符合她要求的夫婿人选。   虽然郑丰收确实思路天马行空,很难让人和他对上频道,但他长相、性格、人品、地位等其他方面,却都堪称是个良配。   至于郑丰收是怎么看待文六娘的,用他自己的话说,“聪明、能打、漂亮,还会易容,会吟诗作画、弹琴酿酒......”   数了一堆文六娘的优点之后,郑丰收做出总结,“是这天底下仅次于大姐的厉害姑娘!”   听他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的李氏:......   李氏问他,“那婶子把她说给你做媳妇?”   郑丰收都没带犹豫的,“行啊!”   李氏:......这绝对是她做媒以来促成难度最低的亲事_(:з」∠)_   她问郑丰收,“那你愿意以后挑个孩子姓文,继承六娘的爵位吗?”   郑丰收一脸好奇的回问她,“这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在郑丰收看来,别说改姓的那个孩子还有爵位可以继承,就算没有,孩子是文六娘生的,文六娘想要一个跟自己姓好像也不过分吧?   反正他只要有一个跟他姓,以后他死了,能有后人三不五时的给他上柱香就可以了┓(´∀`)┏   思路很野的郑丰收,就这样用一个反问句把李氏认为最难的问题给解决掉了。   和他们这三对前后脚定下婚事的周明远和蒋雯,他们之间的缘分始于一场算计。   作为深受谢渊信任的前朝旧臣,潘家也是诸多大周遗老遗少的攀附对象。   上到潘老爷子已经年逾四十的大儿子,下到潘老爷子才刚十几岁的小孙子,这些潘家的单身汉们,在大齐建国之后全都成了大周遗老遗少眼里的香饽饽。   很多人争着抢着想把闺女嫁进潘家,但潘老爷子的儿孙们却谁也没有接他们橄榄枝的意思。   潘老爷子和他的长子、次子都不打算再续弦,他的小儿子和几个孙子则是先后由潘老爷子为他们定下了合适的亲事。   直线出击的目标全都没了,那些打潘家主意的大周遗老遗少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潘老爷子外孙、外孙女的身上。   潘老爷子的外孙不在京城,他乔装改扮出门游学去了,那些想要算计他的人找不到人,只能暂时放弃。   如此一来,潘老爷子的外孙女蒋雯就成了他们的首选目标。   这姑娘聪明又谨慎,平时也只去必须出席的那些宴会,并不容易算计。   可再怎么聪明、谨慎,别人层出不穷的算计之下,她也难免会有那么一次半次中招的时候。   而周明远就是在她从观景楼“不慎”跌落的时候,当机立断抢在她落水之前,用马鞭把她从半空直接卷上了岸。   彼时他们一群少年男女正在城外的成国公府别庄游玩,蒋雯夹在一群小姑娘中间,和她们一起上了观景楼看雪、看梅花。   当她们走到二楼,她突然被不知道什么人撞了一下。   她的丫鬟想要拉住她,结果被她撞了一下的栏杆却咔的一下断裂了。   蒋雯身不由己,直接从二楼的观景平台上摔了出去。   观景平台下方是个大湖,湖面上虽然结了冰,但她从高处坠落,那冰很显然是承受不住她一个大活人的这一下猛砸的。   也就是说,蒋雯落水几乎已经成了必然。   周明远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从马背上高高跃起,然后用马鞭卷住了已经手脚冰凉、满心绝望的蒋雯。   马鞭长度和韧度都不够,不能把蒋雯牢牢缠个几圈,只能通过不断地缠绕、松开,堪堪起个缓冲的作用。   但有了周明远的这次出手,蒋雯不仅下落的方向变了,没有再直冲冰面,而且下落的速度也得到了极大缓冲。   在周明远数次以马鞭施展的有意控制下,蒋雯灰头土脸、十分狼狈的平安着地了。   除了被沾了一身一脸一头的雪和泥,蒋雯连一块油皮儿都没擦破。   原本一直守在观景楼下,坐等在蒋雯落水之后混一个救命之恩的某年轻公子哥儿,被周明远的这番骚操作搞得都忘记了自己是该生气的。 第423章 算计落空   幕后之人设计落空,便宜没捡到,最重要的是周明远还第一时间让人守住了二楼坏掉的栏杆,以免有人破坏现场。   之前和蒋雯一起上楼的那些姑娘也一个都没能走脱,在让人快马回京报案的同时,周明远态度强硬的扣下了所有有嫌疑的姑娘。   京兆府的推官带着一队衙役匆匆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周明远冷着张脸,任由各家姑娘、公子指责的模样。   “周将军。”推官跟周明远彼此见过礼,然后又问了他几句这案子的详细情况。   周明远一一答了,然后又让人去请此案的苦主蒋雯。   蒋雯受了惊吓,但却浑身上下都没有找出哪怕一点小伤。   她在自己丫鬟的陪伴下,一直待在暖阁以热茶压惊。   因为信不过身为东道主的成国公府,蒋雯一直开着窗子,让自己坐在周明远能够一眼扫到的位置。   周明远让人去请她,她立刻一溜小跑儿出了暖阁。   京兆府的推官是她外祖推荐给现任京兆府尹的,对她遭遇的这场事故上心极了。   听完蒋雯这个当事人的细细讲述,推官带着衙役们先是查看了观景楼那处坏掉的栏杆,然后又分别把当时在场的姑娘叫到了临时的审讯室里问话。   姑娘们多数都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平时接触最多的基本都是内宅里面杀人不见血的勾心斗角。   她们没有跟官府打过交道,也没有接触过周明远这种一言不合就扣押他们的“莽夫”。   接连被周明远和京兆府推官扣押、盘问,这些姑娘的心理防线直接被打破,基本上推官问什么,她们就会战战兢兢的下意识老实回答。   少数几个心思较深、胆子较大,或者自己本身就是事件相关人员的姑娘选择了撒谎,但却很快就被京兆府推官识破了她们的谎言。   无论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为了包庇他人,这几个选择说谎的姑娘都成了京兆府推官的重点盘查对象。   其他姑娘都已经被放走了,她们却还要跟着京兆府的推官、衙役往衙门那边跑一趟。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些原本完全可以选择实话实说的旁观者,顿时后悔起了自己之前的小心思。   她们就不该害怕得罪人,也不该幻想着能够从中获利,若是一开始她们没有动歪心思,她们也不必跟着去京兆府接受旁人异样的眼光。   现场看过了,姑娘们审完了,推官又让人把之前就躲在观景楼下的那个年轻公子哥儿提了过来。   这位是成国公府新进门的二少夫人的舅家表弟,和之前撞了蒋雯的那位姑娘是堂兄妹关系。   他们能够混进大齐的勋贵圈子,就是因为他们有个表姐嫁给了成国公最疼爱的庶出子。   这位成国公是和叶安澜、李璟同一批得的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在谢渊还是个小屁孩儿,还没有被逐出家门,而叶安澜和李璟还不认识谢渊的时候,这位就已经是谢渊麾下的得力下属了。   他出身某个在大周广收门徒的江湖门派,是个不善谋略,但却有着一身好功夫的标准江湖人。   他对谢渊忠心耿耿,无论打架还是打仗都很舍得拼命,所以在谢渊身边没少立功。   而立功的同时,他也没少因为家事给谢渊制造不大不小的麻烦。   他的原配发妻,就是他第一次护着谢渊出门游学,因为保护谢渊立下大功时收获的“战利品”之一。   为了能把这个“战利品”娶回家做婆娘,他厚着脸皮讨好了人家近一个月不说,最后还因为违反谢家的规矩被谢渊祖父罚了二十大板。   就这还是多亏了他和他的原配发妻是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成的亲,不然谢渊祖父起码得揍他一百大板,让他直接去见阎王爷。   挨了一顿打,好不容易把心仪的女子娶回家,结果这两口子好了还不到两年时间,男方就又看上了另外一个样貌出众的小家碧玉。   他把对方纳回家,结果对方却仗着比他原配发妻得宠,见天的在他家里各种作妖。   他的原配发妻是个落难的官家小姐,虽然当初为了自己以后的生活和人身安全着想,她最终选择了“屈就”于他这样一个江湖草莽,但她却一直打心里看不上自己的这个丈夫。   两人成婚之后,尤其是在她生下嫡长子后,她对自己丈夫的嫌弃就渐渐表露出来了。   因为她的这份嫌弃,这两口子渐渐生了嫌隙,可再怎么生了嫌隙,成国公对自己发妻也还是喜爱多过厌憎的。   当他发现自己发妻居然在受小妾的气,他气得直接把小妾给退回了她娘家。   小妾当然不甘心,于是这一家子就把成国公给告到了谢渊面前。   谢渊:......   忙的焦头烂额居然还要处理下属的桃花债,他要是不揍这货一顿,他都对不起他被那一家子哭白的头发、哭多的皱纹!   他忍着头疼把那一家子丢给了当时的谢夫人、现在的皇后娘娘,让她去给他们断是非。   然后,他把成国公叫过来,二话不说揍了一顿。   在那之后,成国公消停了有大概一年时间,然而他和他发妻之间的隔阂却并没有因为他赶走了新纳的小妾就消失不见。   甚至因为一些谢渊也不知道的原因,这两口子居然在这一年里变得愈发貌合神离。   再然后,成国公就又纳了一房小妾。   他的这房小妾是他随手救回来的农家女,长相和身材都只能算是平平,刚被成国公纳入府中的时候,这姑娘不仅不识字、不会琴棋书画之类的高雅技艺,而且还连女红都做的十分一般。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成国公原配发妻当作是自己丈夫发疯证据的女人,居然因为性格原因极受成国公待见。   虽然在她之后,成国公又陆续纳了两房妾室,可在成国公的所有妻妾里,最受宠的却始终都是成国公这位农女出身的妾。   她在府里的地位虽然高于成国公的另两房妾室,但却远远不如成国公的原配发妻,但她并没有因此对成国公夫妻有任何不满。   在她的认知里,她是个妾,妾就应该比原配发妻低一头,就应该安分守己伺候正室夫人。 第424章 幕后之人   一开始成国公的原配发妻还怀疑这女人是个会装会演的,为的就是用她自个儿的贤惠懂事衬托成国公原配发妻的不是东西。   可随着相处的时间日久,成国公的原配发妻却发现,这女人真的是个世间罕有的缺心眼儿。   别的女人只会在男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贤惠大度,背地里却绝不会高兴把自己的丈夫分给别人。   即使是妾,即使有规矩礼法压着,她们也绝不会就那么乖乖认命。   守着同一个男人的一群女人,斗争就是她们生活的主旋律。   除非是那种压根儿就看不上自己丈夫,巴不得他离自己能多远就多远,且也没有子嗣拖累的女人,不然她就不信对方真能佛的起来。   然而成国公的这个妾室却打破了他原配发妻的这一固有认知,对方在成国公身边安分守己一待就是十多年,不仅平时对她十分恭敬,从来不作妖,而且还十分注意约束子女,不许他们与嫡出的兄姐争锋。   暗害蒋雯的那两人,他们表姐的丈夫,就是这位国公宠妾所出的、最受成国公宠爱的庶子。   这位庶子被他母亲教的一向对嫡母嫡兄嫡姐恭敬有加,可他的那位新婚妻子却很遗憾的是个不肯安分的。   她在嫁进成国公府之前就听说了成国公最是心疼她的未来夫婿,她的娘家人在她出嫁之前也没少给她洗脑,让她进了门要帮着夫婿争夺世子之位。   然而当她斗志满满的嫁进门,迎接她的却是安于现状,死活拉不动的亲婆婆和新婚夫君。   一开始她也以为这两位肯定就是会装、会演,结果没用三个月,她就发现自己确实是嫁错了人。   她的婆婆对自己如今的地位十分满意,她的丈夫也一点儿都没有抢嫡兄世子之位的心,她的公爹虽然确实最宠二儿子,但不受宠的大儿子却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一应待遇都远远高于二儿子。   觉得自己嫁了个假受宠庶子的这位二少夫人,第一反应就是成国公府这是妥妥的骗婚!   可她转念一想,她们家当初答应嫁女儿的时候,人家成国公府都已经立完世子了。   那什么庶子受宠、爵位有望,则全部都是她自个儿的娘家父母暗搓搓分析出来的,人家成国公府可一点儿也没有在这方面暗示他们什么。   以这个做理由指责成国公府骗婚,这满京城的人怕不是都要笑话他们!   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这位二少夫人最终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找借口回了一趟娘家。   她想让娘家父母帮她拿个主意,然而她娘家父母给她出的好几个主意,她却一个也没能实践出成果来。   旁敲侧击以利诱之,借着受了委屈哭哭啼啼挑拨离间,怀孕之后理直气壮要求丈夫为了子女考虑,故意制造事端让丈夫感受嫡出和庶出的巨大差别......   诸如此类的法子,她全都尝试了不止一遍。   然而她的亲婆婆和新婚夫君就好像是那吃了秤砣的王八,一颗铁心根本就不是她这样的柔弱女子能够撼动的。   多次尝试却又多次失败之后,这位二少夫人算是彻底对自己的夫君和亲婆婆死了心。   她放弃了根本拉不动的丈夫和亲婆婆,转而开始求助娘家人。   她的娘家人确实能拉动,甚至他们还能反过来拉着这位二少夫人头也不回的奔向爵位。   可问题是,他们毕竟不是成国公府的人,有成国公夫人镇着,成国公府内他们几乎没有兴风作浪的余地。   当然,这点小困难并不能打消他们的昂扬斗志。   为了在提升自家地位、帮自家谋取利益的同时,顺带帮这位二少夫人争取助力,她的娘家人打起了继续攀高枝儿的歪主意。   而蒋雯,正是不幸被他们选中的那根高枝儿。   成国公府这位二少夫人的母亲同样出身大周官宦之家,她的舅家表弟如今是个在礼部任职的芝麻小官儿。   这位芝麻小官儿曾在一次非常偶然的机会下见过蒋雯,蒋雯貌美、知书达理,外祖父和舅舅、父亲又都是深受谢渊信任的高官,正好是他最理想的妻子人选。   然而他仅有的自知之明告诉他,蒋雯就算低头选婿,人家的头也不可能直接低到肋骨以下。   说得再直白一些,以他的出身、才貌、官位,他就是踮起脚,他也还是够不着蒋雯这个级别的真正贵女。   那么他要怎么做,对方才能看到他、考虑他、愿意嫁给他呢?   思考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既然他再怎么努力也够不着对方,那他把对方拉到和他同一条水平线上不就可以了?   他的原计划是,他找个机会,制造一次和蒋雯发生肢体接触的机会,这样对方为了自己的清誉,大概率就会选择嫁给他了。   最好他还是打的“救人”的旗号,这样对方的长辈就算想要责怪他也是没有立场开口的。   这人想的倒挺好,奈何蒋雯根本就不靠近任何可能让她被人算计的地方。   作为事故多发区的水边,容易撞见男客的各府前院与后院的交界处,距离各府宴客厅略远、容易被人设计的假山楼阁......这些地方蒋雯从不踏足。   甚至她都不会随意去喝别家丫鬟给她端来的茶水或者汤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人下药。   她谨慎成这样,别人要想算计她,那难度简直就是S级的。   数次算计数次落空,再加上蒋家又传出了要给蒋雯议亲的消息,这人顿时按捺不住,选择了赶在蒋家给蒋雯定亲之前兵行险着。   他托了嫁进成国公府的表姐帮忙,然后又找了他亲叔叔家的堂妹给他做助手。   成国公府的二少夫人也希望自己表弟能够娶到蒋雯,因为如果多了蒋家这样的亲戚做助力,她谋夺成国公府世子之位的计划无疑会进行的更加顺利。   甚至如果不是她没有年龄合适的亲兄弟,她都想越过她舅舅一家,直接把蒋雯算计到她的娘家。   毕竟表兄弟再怎么也隔了一层,远不如亲兄弟更能为她提供助力。 第425章 用心歹毒+7   三人一拍即合,迅速定下今天的这场算计。   成国公府的二少夫人利用自己的身份,使人打着检查的旗号,偷偷对观景楼上的栏杆动了手脚。   他们并没有把栏杆直接锯断,而是在不起眼的几处地方,把栏杆悄悄锯坏一大半,让它变得看起来完好无损,但实际上却只要稍一受力就会断裂。   本来蒋雯站立的位置并不需要她借助栏杆的力量,可她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位姑娘猛地撞了出去。   她被对方撞得踉跄几步冲到了栏杆上,然后栏杆又被她带着直接飞了出去。   她原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死也会受很重的伤,却不料因为有事儿迟来的周明远居然恰好赶在她飞出观景平台的时候出现了。   那时候其他公子哥儿都已经进了梅林,他却一身骑装,风尘仆仆的刚刚赶到。   不得不说,蒋雯其实是很幸运的。   但凡周明远那天没有迟到,或者但凡周明远武功不够好,做不到在完全不碰到蒋雯的情况下把她救下,蒋雯那天都绝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最惨的一种结局,大概就是她毫无阻碍的直接砸碎冰面、掉进水里,然后又因为成国公府施救不及时而憋死在那些依然完好无损的冰面底下。   比最惨稍好一点儿的,大概就是她虽然被即使救上来了,但身体却因为这一次的落水而大伤元气,然后,她还被所谓的“救命恩人”碰瓷儿了。   而这一种,恰恰正是成国公府那位二少夫人和她表弟最想要的。   经过自家表姐的提点,那个想要把蒋雯拉到和他同一水平线上的男人已经意识到,光是把对方拉到和自己同一水平线上还不行,如果他想借蒋家和潘家的力,那他就必须把蒋雯彻底推进地狱。   只有蒋雯嫁他是高攀,蒋家和潘家才会因为心怀愧疚任他予取予求。   反过来,他就算耍手段娶到了蒋雯,蒋家和潘家也会因为是他高攀蒋雯而对他各种嫌弃。   他们会挑剔他,而不是帮助他。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立刻决定采取自己表姐的建议,直接给蒋雯来一次狠的。   从二楼摔进结了冰的湖,受伤肯定无法避免,但只要他们救援及时,死却是大概率不会死的。   受伤,再加上寒气入体,蒋雯就算没有断手断脚,成为废人,以后肯定也会因为元气大伤而变得子嗣艰难。   救命之恩在前,不计较她身子骨儿出了毛病一心求娶在后,他就不信他打动不了蒋雯的那对父母。   而蒋雯,作为一个无法为夫家传宗接代的废物,她娘家要想让她有好日子过,毫无疑问就得用其他好处作出弥补。   这所谓的好处,成国公府二少夫人想要的是有朝一日蒋家、潘家能在皇帝面前为她丈夫承爵之事说话,她的那位表弟想要的则是加官进爵、平步青云。   至于负责把蒋雯撞下去的他堂妹,这位想要的则是一门不输成国公府二少夫人的好亲事。   她堂兄已经答应她,只要她帮他做成这件事,他就给她说一门绝不亚于他们表姐的好亲事。   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毁掉一个无辜少女的这三个人,于是在成国公府二少夫人陪房嬷嬷的来回传话下,悄悄计划好了今天的这一连串阴谋。   为了能够全身而退,只吃鱼不沾腥,他们甚至还策划了完整的善后计划。   然而,乱入的周明远却打乱了他们的所有计划。   他先是抢在蒋雯落水之前就把她给救下了,而且还是用的一点儿也不会损害到蒋雯清誉的方式。   然后他又第一时间让人扣押了相关人等,封锁了观景楼内外,顺带还吩咐自己的随从请了京兆府的推官过来。   有了京兆府推官的介入,就算成国公世子亲至,这案子成国公府也别想悄无声息的直接压下了,更别提做出这一系列恶行的,还只是成国公府的庶子媳妇。   那位二少夫人因为生怕事情败露,自己会引火烧身,所以在等待京兆府推官的时候,她做了不少事情试图洗脱嫌疑。   然而这种时候,她无论再做什么,起到的毫无疑问都只会是反效果。   她越是慌乱,越是想要遮掩,留下的痕迹和证据就会越多。   再加上她那位表妹又不是什么见过大场面的人,京兆府的推官多问她几句,她都能把自己吓得几近晕厥。   证词什么的,京兆府的推官很容易就全都拿到了。   与此同时,收到家仆传信的蒋夫人也坐着马车匆匆忙忙赶到了。   原本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成国公世子两口子,在看到蒋夫人仿佛酝酿着雷霆暴雨的那张脸后,顿时识趣的直接就道上歉了。   他们不管了,确切来说是他们管不动了,这事儿已经严重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了。   成国公世子一面让人给自己父母送信,一面让人把那位二少夫人和她的表弟表妹押到了蒋夫人面前。   蒋夫人搂着自己的闺女,眼中恨意如同刀子,狠狠扎向跪在地上的三个年轻男女。   她带来的几个老嬷嬷则是凶狠的冲过去,对着那三个人就是一阵厮打唾骂。   蒋雯抱着母亲温暖的身躯,一颗始终提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她下意识去找周明远的身影,她得告诉母亲,是这个人救了她,而且还一直保护着她。   然而让蒋雯失望的是,她找了一圈儿居然也没能找到之前还一直待在她视野范围内的周明远。   一直到京兆府的推官押着那三个人回衙门,她娘也带着她坐上回府的马车,蒋雯也还是没能找到周明远。   无奈之下,她只能放弃了让她母亲当面代她表达谢意的打算。   再后来,成国公府第一时间给了那位二少夫人一封休书,成国公在儿子休妻之后,又带着儿子亲自去了蒋家负荆请罪。   与此同时,蒋家和潘家则是纷纷送了厚礼感谢周明远。   感谢的同时,蒋夫人话里话外隐约透露了一些蒋家想把蒋雯许给周明远的意思。 第426章 闹事亲戚+8   蒋雯少女怀春,对救自己于水火的周明远很有好感,但作为女方家长,蒋夫人却不好大大咧咧直接跑去周家提亲。   委婉的透一点口风,已经是她作为女方家长能够做出的最大主动了。   万幸周家也没有那种点不透的傻瓜,蒋夫人随便两句话,周明远的伯母周老夫人就已经领会到了她想要表达什么。   她正为周明远的亲事犯愁,周明哲娶了魏祯,她却没本事再给周明远说个身份地位与魏祯相似的,这段时间一直担心别人说她亏待侄儿。   蒋雯身世不差,自己本身也出色的很,现在蒋家自己找上门,且周明远还与蒋雯有这样的一段缘分,周老夫人觉得,或许周明远会愿意迎娶蒋雯。   等到周明远下衙归家,周老夫人把这事儿跟他一说,他果然同意了迎娶蒋雯。   不过和周老夫人想的“一见钟情”有些区别,周明远并不是对蒋雯生出了男女之情,他只是对自己相处多年的潘家人、蒋老爷都颇有好感,觉得他们教出来的女孩子人品应该过得去。   再加上蒋雯漂亮、温婉却又不失精明,周明远觉得她配自己是自己占了便宜。   两人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叶安澜一系的未婚新贵,至此全都成了有主的人。   当然,别说他们只是定亲,就算是那些孩子都已经好几个的,其实也一直不乏觊觎他们的人。   但这种完全不知底线为何物、一心只想通过卖儿卖女谋取利益、甚至不惜牺牲家族名声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多数尚且要些脸面的人家,都不会去打已经成亲或者定亲之人的主意。   如此一来,他们身周围绕的因为婚事而来的麻烦,一下就缩水了起码八成。   好不容易清静下来,叶安澜正打算趁着婚前的这段时间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梳理一遍,她的国公府门前就迎来了一批自称是她叔婶、堂兄弟、堂姐妹的人。   这些人拖家带口,一脸风尘,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车马劳顿赶过来的,看到英国公府的门匾,他们立刻冲到门前,砰砰砰的敲起了门。   一边敲门,他们还一边大声嚷嚷着,让叶安澜赶快出来迎接长辈。   守侧门的仆从听到正门门口有人喧哗,打开侧门探出头,迅速打量了一遍这群居然有胆子砸国公府正门的人。   要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家,正门一般都是不开的,什么情况下正门才会打开呢?   一是皇帝一家有人摆开仪仗驾临国公府,二是皇帝、太皇太后、太上皇、太后、皇后下旨,三是国公或者世子婚嫁,再不然就是国公府的真正主人,也就是国公夫妻、世子夫妻不幸过世。   当然,除了以上三种情况,身为国公府真正主人的国公本人,也是可以为了抬举某人而专门打开正门迎接对方的,但这种情况好几年都未必能够发生一回,是真正的小概率事件。   甚至一旦哪家公侯府邸突然大开正门,这京城的其他人家都会立刻派了下人出来打听,看看能让这家大开正门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就可见这大开正门是多不容易、多不常见的一件事情了。   守侧门的英国公府仆从,在看清那群人的那个瞬间,就断定了这是一群不知从哪冒出来,上赶着自取其辱的家伙。   ε=(´ο`*)))唉,大老远的跑来给他们家国公立威用,这群人也是怪不容易的。   心里怪话一堆,面上这名仆从却是一点儿也没耽误。   他把侧门交给自己的其他同伴看着,自己则是迅速把这事儿报给了国公府的大管家。   国公府的大管家是叶安澜以前的亲卫姚庆,因为为人精明,很擅长处理庶务,所以在左手受伤断了三根手指之后,他就自荐给叶安澜做了管事。   叶安澜对自己麾下的伤兵一向厚待,再加上姚庆这人确实十分能干,叶安澜在开府之后,就直接把他提拔成了自己国公府的大管家。   有大管家的每月薪俸和年底分红,再加上叶安澜名下产业每月都会发给他们这些伤兵的伤残补贴、年节福利,姚庆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守门的仆从过来报信时,姚庆正美滋滋吃着他的份例晚餐。   听到自家小弟说有人在国公府门前闹事儿,姚庆立刻把消息报到了刚刚回府的叶安澜处。   叶安澜饭吃到一半,突然被告知多出来一堆父系的亲戚,她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姚庆口中那群自称是她叔叔婶婶、堂兄弟、堂姐妹的人,十有八.九是她那个已经死了的生父的血脉亲人。   想到这一点,她顿时觉得原本美味的饭菜都变得寡淡无味了。   这群号称自己是她叔叔婶婶、堂兄弟、堂姐妹的人,十有八.九是那些看她不顺眼的家伙特意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挖出来对付她的。   为了能在这件事上锤死她,让她找不出任何破绽反击回去,他们使人假冒她血亲的概率很低。   而且就算这次她百般查证,最后如愿证明了这些家伙确实是假冒的她的亲戚,以后那些想要算计她的人,肯定也还会再弄出类似的事情让她糟心。   与其次次都与他们斗智斗勇,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这种事上,她还不如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一念及此,叶安澜放下筷子。   她看着姚庆,一本正经的宣布,“我爹是永昌侯,我娘是永昌侯夫人,我的弟弟妹妹是永昌侯府的少爷和姑娘。除了他们,其他找上门说自己是我血亲的,尤其是明摆着想要仗着亲戚身份闹事儿的,你们直接送京兆府就好了。”   姚庆:......他还以为自家姑娘做了国公,多少会顾及一些世俗舆论,看来他是想太多了_(:з」∠)_   “属下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朝叶安澜行了个礼,然后就风风光光出了叶安澜的书房。   退出书房所在的主院,姚庆大步流星直奔他在国公府前院的私人住所。   他先是一把抄起被他挂在墙上的长刀,然后又风一样的冲出房门,在院子里亮开嗓门儿一声大吼,“兄弟们,都抄家伙跟我走!” 第427章 恶意污蔑+9   听到动静的侍卫、仆从们呼啦啦全都围了过来,然后二话不说就跟着姚庆直奔国公府侧门。   他们气势汹汹从侧门杀出来时,那群自称叶安澜亲戚的人,都已经砸门砸的周围几家的仆从,纷纷在半掩的朱门后面探头探脑了。   看到这一幕,姚庆心中怒火更盛。他大手一挥,“给我把他们围起来!”   听到动静,那群自称叶安澜亲戚的人顿时纷纷朝着姚庆等人看了过来。   姚庆左手缺了三根手指,脸上也有一道几乎横贯他整个脸颊的疤,再加上他此时一脸的凶厉之色,不知情的人见了,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这怕不是个杀人无数的土匪流寇吧?   那群自称叶安澜亲戚的人第一反应也是害怕,但很快,他们就看见了听姚庆指挥,穿着统一国公府服侍的那些仆从和侍卫。   这两种统一制式的衣服,让那群自称叶安澜亲戚的人立刻意识到姚庆也是国公府的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为首的中年男子立刻就又底气十足了,他抬着下巴,一脸愤怒的瞪向姚庆,“你个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对自家主子大呼小叫?你们国公呢?赶紧叫她出来拜见她的亲叔叔!”   姚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为首的中年男子,然后理都没理他,直接吩咐已经对这群人形成合围之势的自家侍卫、仆从,“给我把人看好了,等会儿京兆府的衙役就会过来拿人了。”   在带着这群人冲出来时,姚庆就让其中的一个侍卫去了京兆府报案,想来用不了多久,京兆府的衙役就会过来拿人了。   他一脸的老神在在,为首的中年男子却瞬间惊慌起来。   找到他们,把他们送到京城的那位大人,他可没说叶安澜还敢让人把他们直接当成犯人抓起来!   当然,就是他们自己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叶安澜居然会二话不说就把他们送去京兆府问罪。   要知道他们可是叶安澜货真价实的亲叔叔、亲婶婶、亲堂兄弟、亲堂姐妹,她怎么敢这样对待他们?   她难道就不怕大齐的开国皇帝会因为她不孝不悌,从此彻底厌弃她、不再重用她,甚至因此夺了她的爵位吗?   这么想着,他就也这么说了。   眼角余光瞄到那些躲在自家门后偷偷摸摸往这边观望的各家仆从,为首的中年男子立刻大声叫喊起来,“叶安澜!叶安澜你出来!你竟然报官抓自己的亲叔婶和堂兄弟、堂姐妹,你这是不孝不悌!”   中年男子的妻子也跟着叫喊起来,“没错!你要是现在出来跟我们赔罪,我们身为长辈也不是不能大度一些,原谅你这一回。可你要是继续六亲不认,你可别怪我们反过来报官告你!”   和中年男子五官上有四五分相似的青年男子也大声道:“安澜,听小叔一句劝。趁着你二叔还没有真生气,你还是开门放我们进去吧。咱们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非要仗着自己如今有权有势欺负我们呢?我们身为长辈,不过就是想要见见自家侄女而已,你实在不必把事情做绝。”   姚庆简直要被这群不要脸的东西给气笑了。   正常人上门寻亲,谁不是寻着那有人的侧门、偏门、角门去敲门?谁不是正正经经的自报身份、拿出信物,让主家的仆从先进去通传?   一上来就去砸国公府正门,这不是明摆着找茬儿闹事儿是什么?   就这还好意思说他们家国公不孝不悌,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就欺负长辈!   合着就他们长了一张嘴?   姚庆冷笑一声,“这京城人尽皆知,我家主子的父亲是永昌侯,而永昌侯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亲兄弟!你们冒认官亲,还在国公府门前闹事,败坏我家主子的声誉,我家主子难道不该请官府为自己主持公道?”   为首的中年男子不怕姚庆辩解,他就怕姚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难得姚庆开口反击,他立刻顺着姚庆的话茬儿解释道:“我们是她生父的亲兄弟!你口中的那位永昌侯,他不过是区区一介逃奴,而且他和他那位夫人,当初还悄悄偷走了我侄女!似他们这等罪孽深重之人,又怎配称自己是我那侄女的父亲母亲?”   他妻子立刻跟着接话道:“可怜我那嫂子,原就因为生产去了半条命,结果一觉醒来却发现孩儿居然被恶仆偷走了,她又是生气又是担忧,没过多久就含恨而终,呜呜呜......”   好家伙,这谎话编的,姚庆如果不是亲自经历过叶安澜生父和叶安澜之间的那场战斗,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过他和外室所生的年纪和叶安澜相仿的孩子,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过叶安澜和那对狗男女之间你来我往的言语交锋,他都要忍不住对叶金奎和李氏生出怀疑了。   他这个深知一切内幕的人都差点儿动摇了,那些不了解事情真相的人就更不用提了。   周围几家大齐新贵的府邸里,那些看热闹的仆从顿时彼此一阵交头接耳。   姚庆两道浓眉顿时竖了起来,“你们是不是以为,胡编乱造,信口雌黄,随意污蔑侯爷和侯夫人都不用付出代价的?还是你们以为,我家国公当初年纪小,知情人又大半都被你们的好兄长灭口了,所以我们就查不出事情真相了?”   为首的中年男子心下暗惊,他们敢受人指使攀咬叶金奎夫妻,还真就是认准了除了那两口子,叶安澜根本找不出第三个知道事情真相的人。   可听姚庆的这意思,叶安澜手里居然还有其他人证?这怎么可能?   姚庆见他变了脸色,冷哼一声继续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不会以为,这世上真的没人知道,你们对前朝老平西侯的女儿、外孙女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吧?”   自称叶安澜叔叔婶婶的两男一女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和他们一起闹上国公府的其他人则俱是一脸茫然。   他们要么是后面嫁进来的,要么当时年纪还小甚至还未出生,所以对参与者们讳莫如深的那桩秘事并不知情。 第428章 呈堂证供   “既然你们觉得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不舒服,非要跳出来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那咱们就京兆府大堂上直接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全都说清楚好了。”   姚庆学着叶安澜以前怼人时那副犀利如刀的模样,“我倒要看看,等真相大白于天下,你们身败名裂、受人唾弃的时候,那些把你们弄到京城,处心积虑败坏我家国公和永昌侯夫妇名声的人,是不是会朝你们伸一把手。”   他这么一说,自称叶安澜叔叔婶婶的两男一女顿时心里就是一咯噔。   他们清楚的很,别说是他们身败名裂遭人唾弃了,就算他们真的成功把叶安澜或者永昌侯拉下马了,那些“好心”把他们弄来京城的人也是绝对不会明着和他们来往的。   到时候倒霉的是谁?还不是只有他们。   心生惧意的一群人,有人还心存侥幸,有人却被姚庆说的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还没等这些人商量出个所以然,京兆府的衙役就被请了过来。   自称叶安澜亲戚的那群人,和姚庆等人一起被带到了京兆府衙门。   京兆府尹心里直骂娘。   他为了京城和京畿各县的民生问题忙的头都快秃了,好不容易今天准点儿下衙,正打算陪着家小吃上一顿久违的团圆小宴,他的刑名师爷就又让人把他薅了过来。   一边往前衙走,京兆府尹一边在心里嘀咕,“他娘的,闹事儿就不能挑白天?为什么非要赶着本官吃晚饭的点儿?”   不知道他小儿子小闺女都眼巴巴盼着爹爹陪他们一起用餐、一起玩耍呢吗?   心里发着狠,京兆府尹在桌案后落座,然后沉着脸,啪的拍了一下惊堂木。   原就心虚的那群人被京兆府尹的黑脸吓了一跳,背后站着叶安澜的姚庆却一点儿不惧。   他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地把这群人做的违法之事全都说了一遍。   京兆府尹一听就猜到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沉着脸听那群自称叶安澜亲戚的人自辩。   然而那群人能够“自辩”的部分,也就只有他们真是叶安澜血亲的这一条了。   至于姚庆给他们罗列出来的另外两个罪名——故意败坏叶安澜的声誉,以及信口雌黄污蔑永昌侯夫妻,这两件事他们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的,有很多目击者,且姚庆还把叶安澜早就准备好的证据亮了出来,所以这两个罪名,他们一个也洗脱不去。   顺带的,姚庆还用叶安澜早就准备好的那份证据,把自称是叶安澜二叔二婶、小叔的两男一女扯进了她生母的那桩人命官司里。   京兆府尹打开姚庆呈上的那份证据,发现里面一共放了一份卷宗和三份口供。   这三份口供,一份来自叶安澜年纪最大的庶弟,一份来自她那位庶弟的亲生母亲,还有一份则是来自她那位庶弟就读书院的某位杂役。   叶安澜那位庶弟的生母在叶安澜生母被杀之前,是叶安澜生父放进她院子里的一颗暗棋,叶安澜生母的死她虽然并未参与,但平时却没少暗中帮忙传递消息。   而且叶安澜生母过世的那一天,她也是负责帮着叶安澜生父收尾善后的下人之一。   只不过和其他单纯只是下人的丫鬟婆子不同,她在是丫鬟的同时,也是叶安澜生父偷摸儿吃进嘴里的通房丫头之一。   因为怀了孩子,又正得叶安澜生父的宠爱,所以她并没有像其他下人那样,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被叶安澜的生父直接灭口。   叶安澜生父过世,他们这些人被叶安澜放走,为了生活下去,和她一样曾是叶安澜生父妾室的女人都选择了往京城这边走,只有她带着孩子和一个对她忠心耿耿的婆子,远远跟在叶安澜的队伍后头。   因为有叶安澜在前面扫荡那些危险因素,这一路她们虽然吃了不少苦,但大的危险却一次也没有遇见。   就这样,她从叶安澜与叶安澜生父决出生死的地方,一路跟着叶安澜进了蒙阴县。   与叶安澜家大业大不好安置的情况相反,她和她的孩子、仆妇,很容易就用银钱为自己换到了落户蒙阴的机会。   她们在蒙阴买了个不大的小院,然后靠着绣花织布维持生活。   叶安澜拿下蒙阴之后,她生怕自己和儿子会被误会心怀不轨,于是急急忙忙带着儿子和仆妇搬去了其他地方。   然而叶安澜攻城略地的速度却远胜她的搬家速度,她接连搬了三回,却每次都是住了还不到一年时间,叶安澜就又成了她们所在县城的新主人。   她很无奈,也很憋屈,可她却又没了继续搬家的底气——她偷偷摸摸藏起来的那些钱,已经被她的屡次搬家折腾的差不多见底了。   跑不了又刚不过,除了躺平任锤她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居然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被叶安澜打击报复。   叶安澜甚至都没有注意过他们,就更别提她幻想当中的监视或者针对了。   就算是他们偶然在街头撞见对方的那一次,对方也只是骑着马,像陌生人一样从他们眼前一掠而过。   那一次差点让她吓破胆子的短暂重逢,很快让她意识到,她和其他侥幸逃过一死的人,他们对叶安澜来说比尘埃还要渺小。   对方不仅当时放过他们了,后续更是完全没有再找他们晦气的意思。   只要他们没有想不开到自己主动跳出来刷存在感,叶安澜就不会再把他们怎么样。   想明白这一点,她开始安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然而数年之后,她却如她自己当初所说,“想不开到自己主动跳出来刷存在感”了。   当然,她也是被逼急了,彻底没办法了。   她的儿子,她辛辛苦苦赚钱,供他进书院求学,结果她儿子刚进书院两个多月,一顶杀害同窗的大帽子就被不由分说扣在了她儿子的脑袋上。   眼看着儿子就要被定罪收监,而她却没有任何门路为他申冤,她情急之下,鬼使神差的找上了叶安澜安置在当地的退伍伤兵,说出了她儿子与叶安澜的姐弟关系。 第429章 人证上场   她知道叶安澜虽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却也绝对不会待见他们甚至帮助他们,所以她求叶安澜帮忙主持公道的倚仗,不是她儿子和叶安澜的血缘关系,而是她可以如实供述叶安澜生母的死。   叶安澜接到自己下属的紧急传信后,在当地衙门作出反应之前,就拜托李璟给她推荐了一个非常擅长刑侦的大理寺官员。   对方身边跟着大理寺最好的仵作、推官和一群专司办案的衙役,由乔装改扮的叶氏亲卫暗中护送,手上还拿着叶安澜进宫求来的谢渊密旨,可以让他名正言顺插手此案。   他走的时候,叶安澜在李璟的陪同下亲自送了他出城,并且还直言自己与对方的交易内容是“对方如实供述我生母的死,我帮对方还原事实真相”。   她表示,她既没有非救对方儿子出来不可的意思,也没打算趁此机会落井下石,所以,他此去只需秉公办案即可。   还以为自己要托人找关系横插一杠子,结果却被叶安澜塞了一张皇帝密旨的大理寺少卿:......懂了,就是一切都以维护司法公正为先呗,真不愧是第一个提出“依法治国”理念并因此颇受帝王推崇的英国公。   怀揣着对叶安澜的钦佩与敬意,大理寺少卿轻车简从跑了一趟距离京城二百余里的淇县,然后帮着叶安澜圆满完成了她和她生父那位妾室的交易。   对方如实供述了叶安澜生母的死,受人之托的大理寺少卿则是和自己的得力助手们一起,帮助当地县衙查清了事情真相。   被冤枉的叶安澜庶弟平安出狱,杀人并顺带构陷叶安澜庶弟的书院杂役在他之后进了当地县衙大牢。   姚庆此时呈给京兆府尹的,就是叶安澜专程使人送过来的,记录当时案件的卷宗副本以及叶安澜庶弟、庶弟生母、书院杂役的口供副本。   叶安澜庶弟的口供没什么好看的,书院杂役的口供也只是供述了自己的杀人动机、杀人过程、嫁祸手法,与姚庆此时控告内容相关的,就只有叶安澜庶弟生母的那份口供。   她的那份口供里,详详细细记载着当初叶安澜生母的死。   谁是主谋,谁是帮凶,谁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谁又负责帮忙善后......   甚至叶安澜祖母被气死之后,又是谁负责帮忙遮掩,两桩丧事办完之后,又是谁瓜分掉了叶安澜生母的嫁妆......   供述之详细,足可见这女人当初是真的留了心。   有她的这份口供,再加上姚庆等当初跟着叶安澜逃难的流民全都看见过叶安澜生父与外室所生的两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孩子、听见过叶安澜生父对她生母的恶毒污蔑,叶安澜因为生母被害而不认生父和父系的那些亲戚,不说绝对正确,但起码情有可原、大节无亏。   至于这群自称叶安澜亲戚的人是不是抵死不认,这对叶安澜来说并不重要。   就冲他们之前在她的国公府门前闹事儿,别人也能看得出来他们对她满腔恶意。   毕竟就像姚庆之前腹诽的那样,正常人上门寻亲,谁不是寻着那有人的侧门、偏门、角门去敲门?谁不是正正经经的自报身份、拿出信物,让主家的仆从先进去通传?   像他们这样一上来就去砸国公府正门,然后还故意大声在门口说叶安澜坏话的,这就是明摆着找茬儿闹事儿来了。   一群无官无爵的白身,恶意昭彰的找上门坏她名声,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叶金奎和李氏,所能倚仗的无非就是他们是叶安澜血亲的这层身份。   可现在叶安澜却让姚庆代她搬出了一个可以证明他们与叶安澜生母的死脱不了关系的人证,那么叶安澜就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不认这些所谓的血亲。   就算有那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上折子参奏她不孝不悌、不念亲情,叶安澜也能言辞犀利的反击回去,问问他们,是不是如果他们自己被夫人或者小妾给杀了,他们的孩子也要当成没有这回事儿,依然一如继往的孝敬母亲,一如既往的与外祖一家和乐融融。   如果有人敢说是,那她就敢立马折腾得他们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让他自己切身体会一下别人的痛。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眼下的京兆府,京兆府尹正板着个脸,一脸严肃的审问那群自称叶安澜亲戚的人。   虽然知道其中内情的那两男一女,为了他们自己考虑,对这件事来了个抵死不认,可他们却架不住叶安澜准备充分,人证多到简直吓死个人。   之前跟着她一起经历了那场战斗的人,六成以上都跟着她入京了,除此之外,她还有李璟和长安这两位当初与他们一路同行的人。   姚庆跪在地上,按照爵位、官位高低,一连串数了二十几个京兆府尹耳熟能详的证人出来。   京兆府尹:......好,很好,非常好,不是他一个人大晚上的被折腾,他心情突然就舒爽起来了呢。   他开心了,那群自称叶安澜亲戚的人却开心不起来了。   尤其是带头的那两男一女,他们在心里把叶安澜生父和他那位好外室骂了个底朝天。   他们自己作死撞到了那煞星手里也就算了,怎么临死之前他们还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给抖落出来了?   这群人哪里知道,当时叶安澜生父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所以才不介意让叶安澜死的明白一点儿,结果却不料叶安澜带着的那群流民,武力值居然一点儿不比他精心培养的侍卫差,害得他杀人不成反被杀。   李璟等人很快被京兆府的衙役请了过来,大家无一例外全都是站在叶安澜这边的,虽然他们的表述方式略有出入,但要表述的内容却都大差不差。   随着他们的不断陈述,在场诸人很快拼凑出了当初的那一次狭路相逢。   在有个直肠子的家伙,鹦鹉学舌似的把叶安澜当初那句“大家快来看啊——有人抢着给自己头上扣绿帽子哎——非要当活王八哎——”给喊出来时,在场诸人先是诡异的安静一瞬,然后就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第430章 狠心父母   懵头懵脑的年轻武将一脸局促的挠了下头。   他说啥了?这些人咋笑成这样了?当初他们家姑娘确实就是这么说的啊Ծ‸Ծ   差点儿笑抽过去的京兆府尹假咳两声压住笑意,以眼神向自己的老熟人李璟传递他的戏谑之意。   李璟捂住脸,假装自己啥也没听见,啥也没看见。   有了他们作证,这群自称叶安澜亲戚的人不仅不能再借着自己“亲戚”的身份免于受到责罚,而且领头的两男一女还得因为叶安澜生母的死被京兆府羁押待审。   其他没有搅合进这桩人命官司,但却跟着为首的两男一女在叶安澜府邸门前闹事儿了的人,则是和为首的两男一女一起,被罚了二十板子。   京兆府尹看到他们这群人里有不少十五岁以下的小孩子,大发慈悲提出,这些孩子该受的刑罚,他们的家长可以出面替代。   若是不愿意出面以身代之,京兆府也接受他们按规矩用银两抵掉这些孩子该受的刑罚。   然而让在场诸人大开眼界的是,这一家子居然没有一个大人,愿意用自己或者银钱护住他们的孩子。   人们常说父母对子女的爱护是根植于血脉的,是不由自主的,可很明显,这一家子的所有成年人,谁都没有这份根植于血脉的,对自己子女的爱。   当然,他们也不是一点事情都没做。   在京兆府尹提出可以由他们替代这些孩子之后,包括为首的两男一女在内,这家子的所有大人就都扯着孩子开始不停的磕头了。   一边扯着又怕又懵的孩子们磕头,他们一边祈求京兆府尹从轻处罚他们一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这是从京兆府尹对那些孩子的网开一面里看到了机会。   他们希望自己儿女的凄惨模样,能够激发出京兆府尹更多的同情心。   作为明眼人之一的京兆府尹那个气啊!   作为一个表面上是严父,实际上却对自家儿女格外宠爱的老父亲,京兆府尹简直恨不能直接把这一家里的三对无良父母都给直接杖毙了。   他的刑名师爷跟了他很多年,对自己东家的性情可以说是十分了解了,看到他眼神变冷,他那位刑名师爷立刻就让衙役们把那些孩子和他们的父母分开了。   衙役们按照他说的,把那三对不做人的无良父母单独揪出来跪好,让他们再不能按着孩子的头砰砰磕头。   京兆府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自己的蓬勃怒火,“本官最后再问你们一次,可愿为这些孩子以身相替或者交付罚银?”   被单独拎出来的三对父母彼此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领头的中年男子就开始哭穷,“大人容禀,不是我们不愿意,是我们实在囊中羞涩,根本拿不出可以用来抵扣孩子们刑罚的银子。”   他妻子也道:“是啊大人,如果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我们也不会赶在这大冷天的,巴巴跑到京城投靠亲戚。”   没等京兆府尹说话,郑丰收就已经一脸好奇的凑过去,摸走了那对兄弟袖口暗袋、胸前衣襟里的几张银票。   他出手速度极快,那两兄弟只觉眼前一花,他们原本藏得好好的银票就都被郑丰收摸了出来。   郑丰收把银票丢到旁边目瞪口呆的衙役手里,“除了这些,他们靴子的内衬里、衣领子和腰带的夹层里,也都缝着金叶子呢。还有那个女人,她也随身携带了不少银钱。不信你们可以找人搜他们的身。”   小样儿,居然想在他郑侯爷面前弄鬼,也不看看他是谁带出来的!   他们可是摸尸找钱的祖宗,把尸体拎起来抖一抖,他们就能借着自己的内功和耳力听出这人身上到底哪里藏了东西。   那些不注意这些细节的人或许发现不了,可在他们的耳朵里,衣料彼此摩擦的声音,和衣料摩擦金银、银票的声音却是有着极大区别的。   以为藏起来了就不会发现了,这可真是太天真了。   衙役被他说的下意识看向自家大人,京兆府尹颇为无语的说了一句,“呈上来。”   “是,大人。”衙役把银票呈上去,京兆府尹随手翻了翻,发现光是银票,加在一起银钱数额就已经达到了七八千两,要是再算上他们缝在衣服里、靴子里的金叶子和那个女人随身携带的......   他瞪一眼想要抢回银票,却又不敢在公堂之上与衙役动手的那两名男子,以及刚刚还在哭穷的那个中年女子,“公堂之上信口雌黄,欺骗审案官员,每人掌嘴十下。”   衙役应了声“是”,然后干脆利落的用竹片扇了那对居然公然欺骗京兆府尹等一众官吏的夫妻每人十个耳光。   两人被打的嘴角渗血,因为嘴慢逃过一劫的青年男子见状不由暗呼侥幸。   京兆府尹看的解气,同时心里还有些遗憾郑丰收下手太快,那个青年男子居然都没来得及配合演出。   他心中暗爽,面上却是依然一派严肃。   拍一下惊堂木,他板着个脸问之前死活不肯出钱的那三对父母,“本官再问你们一次,你们可愿以罚银抵消那些孩子应受的刑罚?”   他话音落下足足十息,那三对狠心的父母却依然谁也没有说上一句“我愿意”。   京兆府尹对这三对父母愈发看不上,他看一眼满脸惊慌的那些孩子,开始琢磨怎么在这三对父母一毛不拔的前提下帮他们减轻刑罚。   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曾亲眼见证叶安澜用一道选择题挑拨离间的姚庆就热心地站出来了。   他朝京兆府尹拱手施礼,“大人,这些孩子年纪尚幼,就算说了什么也是受家中长辈指使。既然他们家中长辈爱财如命,不愿为了儿孙破财免灾,大人是否也可以重新量刑,予以主犯更重的刑罚,同时酌情减轻对这些孩子的处罚?”   京兆府尹也正有此意,他微微颔首,“正该如此。”   原本还指望和京兆府尹耗下去,让京兆府尹因为可怜那些孩子而主动为他们减免刑罚的那三对父母一听,心下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431章 娘心似铁   很能虚心听取别人意见的京兆府尹,迅速把这群自称叶安澜亲戚的人区别出了主犯和从犯。   主犯每人五十大板,从犯每人只打十板,年纪在五岁以下、并没有参与进来的那些孩子则依然免于受罚。   如此一来,死攥着银钱不肯撒手,心怀侥幸坐等京兆府尹主动为那些孩子减免刑罚的三对无良父母就倒霉了。   虽然认真说起来,真正的主犯就只有带头闹事的那两男一女,可另外的那三人,他们一个是青年男子的妻子,两个是中年男子和中年男子的儿子儿媳,他们可不敢跳出来请求京兆府尹把分给他们的板子,再转移一部分到自己丈夫/父母的身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挨完板子,这六人拖着染血的身躯,三个被送去牢里,三个被衙役抬着丢出了京兆府衙门。   这群人里仅剩的唯一一个成年男子,咬着牙出钱雇了轿子,让轿夫把他们一家送去离此最近的医馆。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衙役在打“从犯”,也就是那些孩子的时候全都留了点手,那些孩子虽然也受了些苦,但却不至于伤筋动骨,反倒是作为成年人的他们这三对无良父母,被衙役打的着实有那么一些些惨。   在围观人群的异样眼神和议论纷纷里,这群自称叶安澜亲戚的人灰溜溜离开衙门去了医馆。   身体上的伤痛、来自别人的讥讽都让他们十分不适,但更让他们郁闷的却还是,他们想要坏叶安澜名声、污蔑叶金奎和李氏全都失败了,接他们来京城的那些家伙肯定是不会再支付尾款给他们了。   收入没了,偏偏他们又没能顺利进入英国公府,以致于现在他们吃饭、住店、出行、治伤都只能自己出钱。   原本他们想要大赚一笔,结果现在他们不仅没赚到,反而还把自己原本的积蓄赔进去了一小部分。   再加上身上携带着他们一家绝大多数钱财的三个人,全部都被关进了京兆府大牢候审,他们遭了牢狱之灾,受罪还在其次,后面要想日子好过一些,肯定就少不了要花钱打点牢里的小鬼。   这么一算,他们带进京城的这些银钱,怕不是直接就要打了水漂。   固然他们也可以选择保钱舍人,可问题是,光他们“选择”没用啊,钱不在他们手里。   带着满肚子的愁云惨雾,这群人治好伤,匆匆忙忙住进了离医馆最近的那家客栈。   受了惊吓又挨了打,孩子们很快就睡了过去,但队伍里的三个成年人却谁也没办法像孩子们似的,用睡眠来抚平伤痛和不安。   他们受的伤可比孩子们严重多了,隐隐作痛的伤口让他们根本就无法进入睡眠状态。   再加上他们也很担心京兆府对他们家那三位的后续审问,万一他们家的那三位罪名真的落到实处,那他们一家怕是都要跟着那三位一起倒霉。   他们这边愁云惨雾、忐忑不安,另外一边的叶安澜却是仿佛啥事儿也没有发生过。   她把早就准备好的卷宗、口供让人给姚庆送去之后,就又立刻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开恩科选拔人才的事情不是她在负责,她只在大朝会时提了个建议,建议谢渊出题时重视实务,不要选出一群只会写锦绣文章、民生经济却一窍不通的所谓“人才”。   修渠筑堤眼下季节不对,只能搁置。修订律法有最能领悟谢渊用意的李璟主持,百姓的温饱问题有包括裴怀玉在内的一群良臣全力施为,叶安澜基本不用操心。   她现在需要操心的,一是改良种子和农具,让更多百姓能够吃饱饭,二是发展教育,推广拼音、医术、自然科学等来自现代社会的先人智慧,三是提高工匠地位,发展手工业、制造业,四是铺路、修桥、建码头、造海船、组驼队,与周边国家互通有无,顺带发展商业带活经济。   第一和第二件事儿她早在归入谢氏之前就已经着手在做了,只不过当初受限于人力和财力,她能做的相对来说就比较有限。   农具的改良她只需要出图纸,甚至只需要描述一番她小时候曾经见过的,不需要电力或者柴油、汽油就能使用的好用农具。这是她要做的所有事情里最简单的那一件。   种子的改良她交给了有经验的老农,她本人则是只负责提供思路以及资金。   虽然因为时间和人力的限制,那些老农暂时还没有取得什么太过让人震惊的成果,但种子的发芽率、同样条件下的亩产斤数、抗病抗旱抗寒抗涝能力......却也确实比之从前有了很大改善。   现在这块的事情,叶安澜已经连人员带成果一起转给了大齐的司农寺。有了一整个国家做后盾,无论是人才还是土地、经费都将不再是问题,出成果的速度想来也会更快一些。   至于发展教育。当初她创办的学堂就只有女子学堂,学堂里教授的也大多都是几年之内就能让学生看到收益的各种技艺。   诸如汉语拼音、自然科学这样的新事物,考虑到它们可能对这个世界造成的巨大冲击,叶安澜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推广出去。   不过也幸亏她当初没有像个散财童子似的,把那些先进的东西全都随手抛撒出去,不然她现在去哪儿再弄一堆现成儿的可以赚钱的东西?   没有那些东西,她想要做的第三、第四件事儿,可就不知道要拖到哪年哪月去了。   把创建综合性书院,大力推广汉语拼音和自然科学基础知识的计划写完,叶安澜祭出了她的前两个搂钱工具——造纸术和印刷术。   她找上谢渊,让他拿出私房钱和自己合伙做生意。   谢渊:......   谢渊揉着眉心放下朱笔,“你就不能不给你师兄挖坑吗?”   叶安澜娘心似铁,“不能!”   据她这些年的不断了解,如今她身处的这个时代,人们惯用的造纸工艺乃是浇浆法,而她恰好曾经深入了解过蔡伦大神发明的抄浆法。   把前人的智慧拿过来,让招揽到的造纸匠人结合经验去尝试,尝试一段时间之后,叶安澜就收获了一批既便宜又好用的纸。   至于印刷术,这方面叶安澜几乎一无所知,唯二能够照搬的也就只有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了。   但这就已经足够了,有了便宜又好用的纸,再加上现成儿的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叶安澜就能改变这个时代读书人少、读书成本高的不美好现状了。 第432章 改变格局   造纸术和印刷术可以降低书籍成本,汉语拼音推广之后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师资不足的问题,两相结合,寒门学子的读书普及率必然会迎来突破性增长。   如此一来,那些几乎垄断了所有教育资源的富人贵人们,他们的个人利益和家族利益必然会受到极大冲击。   不说别的,光是朝堂之上,世家子就绝不会再像前朝大周那样,占据朝廷官员的八成以上。   他们的后辈起码得有一半被得到了改变命运机会的寒门子弟挤下去,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察觉到危险,他们必然会立刻进行疯狂反扑,如此一来,搞出这一系列事件的叶安澜,毫无意义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还没有开始动手呢,就先把谢渊拉出来给自己当挡箭牌了。   实在是,她的小身板儿根本承受不住来自那些世家大族的集火攻击。   “你可真是……就会给我出难题。”谢渊一脸苦恼的叹了口气,“如今大齐百废待兴,你就不能缓两年再重拳出击?”   叶安澜和他有不同意见,“现在可是文官们势头最弱、你这个开国皇帝权势最盛的时候,要真缓两年,那他们届时可就彻底掌控朝堂了,到时候咱们岂不是就要被束缚住手脚了?”   谢渊:……说的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   叶安澜再接再厉,“难道你就不想摆脱来自世家大族的诸多掣肘,真正做个金口玉言的皇帝,一展你的雄才大略吗?你想想如果天下人都能读书,那么那些真正有天赋的人是不是就能脱颖而出?他们争奇斗艳,你是不是就有了更多擢拔人才、振兴大齐的可能?”   世家大族为子孙后代计,经常会倾注无数资源在自家不成器的儿孙身上。   说句难听的,就他们的那个培养法,聪明点儿的猪都能比他们家那些不成器的儿孙学得好。   可这些明摆着脑子不够用,或者明摆着不怎么刻苦的人,却能够仅凭出身就混个官身。   一来他们的家族在让他们有机会读书识字的同时,还最大限度掐灭了他们广大同龄人读书识字的可能,帮他们在根源上战胜了绝大多数对手。   二来他们的家族各有各的人脉,靠着这些人脉,他们轻轻松松就能通过利益交换的方式,在朝廷里混个或大或小的官职。   长此以往,朝中就会遍布他们的姻亲故旧、同窗朋党,这些人联合起来,就算是身为皇帝的谢渊也必然会受其掣肘。   其实这个问题叶安澜不是第一个意识到的,在大齐之前,也有不少皇帝大力提拔寒门士子,然而受教育资源、人脉关系所限,真正能够闯出名堂、进入皇帝视野的寒门士子,其数量和质量都很难与世家子弟抗衡。   不像现在,叶安澜拿出了可以改变天下读书人命运的技术,给了谢渊一个改变天下和朝堂格局的大好机会。   虽然这个机会伴随着与收益不相上下的风险,但谢渊却依然不舍得放弃这块可能会让他成为某些家伙眼中钉的甜美蛋糕。   就像叶安澜说的那样,他想做一个真正金口玉言的皇帝,想要一展他的雄才大略,想把大齐发展成绝无仅有的超级帝国。   “干了!”谢渊一拍桌子,“不过这事儿不能咱俩亲自出头。”   他是开国之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那些世家大族的一种震慑,他得保护自己,不能直接把自己放出去给叶安澜当挡箭牌。   与此同时,他也不想放弃叶安澜给出的这个机会。   他把能用的人手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这事儿就让韩瑢来牵头吧,他是世家出身,对世家的套路知之甚深。”   叶安澜撇了下嘴,“他那个人于女色上头可不咋讲究,你就不怕他立马被人揪到小辫子拉下马来?”   谢渊笑,“他鬼着呢,不然也不能逍遥这么多年都还没有被人抓到机会。”   韩瑢的目的从来就不在感官享受这一块,他状似无意的勾搭女人,为的只是让人对他倾心,这种做派固然让人很想抽死他丫的,但他也确实不会因为自己的恶趣味给人抓到整死他的机会。   “而且我也没打算把核心技术交给他。”谢渊可不是那种会打着“顾大局”的旗号抢臣民东西的人,技术既然是叶安澜拿出来的,那他就绝不会把这一块的利益拿给别人。   他打算把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然后按照约好的比例给叶安澜分红。   至于韩瑢,他的作用就是替君分忧、为君顶雷o(❛ᴗ❛)o   两个坏人嘀嘀咕咕一通商量,愉快地定下了后续一应事宜。   ***   次年二月,春闱在即,大齐各州各县恰在此时同时开出了一家名为“文华斋”的连锁书店。   连锁书店这个概念也是叶安澜从现代照搬过来的,谢渊找上韩瑢,把连锁书店的经营权交给了他,并要求他对自己幕后大东家的身份严格保密。   作为回报,谢渊每年都会分给韩瑢书店的三成红利,并且他还许诺,如果韩瑢做得好,十年后谢渊就找个由头把他从三等侯晋升为一等侯。   韩瑢是韩家如今的掌舵人,钱财他是不缺的,爵位对诗书传家的韩家来说也只是锦上添花。   在韩瑢的计划里,他们家虽然如今是勋贵,但以后他的子侄孙辈却还是要继续走科举入仕的文臣路子。   所以比起爵位和钱财,他反而更看重谢渊对他的这份青睐和信任。   给皇帝当挡箭牌,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的差事。   固然做这份差事,危险会有,可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是既没有危险又能收获颇丰的呢?   你想得到远超常人的身份、权势、名声……你就得承受远超常人的危险和辛苦。   韩瑢在心里迅速完成对利弊的权衡,然后一脸高兴的接下了谢渊给他的秘密任务。   不就是挡箭牌嘛,他当。   名利双收顺带还能博取帝王好感,一举三得的好事儿,他可不能因为怂就把它推给别人去做。 第433章 新的学科   明面上姓韩的文华斋开始营业之后,好奇走进店里的客人很快发现,文华斋的书籍、纸张不仅质量比其他书斋、书铺的质量好,而且价格居然只有其他书斋、书铺的三分之一左右。   想要买书买纸的书生们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发现书斋的伙计确实是按照报出的价格给他们结算的,书生们一秒后悔,个个都觉得自己买少了,买的太少了!   他们生怕文华斋只是因为开业,所处地段又不好,所以才会暂时便宜出售,不管伙计们怎么说他们文华斋以后也是差不多的价格,书生们都坚持要先买先得,落袋为安。   有了他们帮忙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原本没什么人光顾的文华斋就变得格外热闹起来。   从同窗好友那里听说了这家神仙铺子的书生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揣着自己的钱袋往文华斋赶。   很多人为了多买一些,甚至干脆合伙雇了辆车。   伙计们虽然早就得了叮嘱,人手也已经配备充足,但一天下来,所有文华斋的伙计却依然还是被累了个半死。   各州各县的其他书斋、书铺,或早或晚也都得了消息,甚至还有那反应迅速的,直接就遣人上门一探究竟了。   然而他们能够探查到的,却也只有文华斋那些书籍、纸张与众不同的质量与价格。   至于文华斋是打哪儿进的货,卖这么便宜真的不会亏本儿么,这些书斋、书铺的东家、掌柜、伙计就打听不出来了。   生意受到冲击,各家书斋、书铺的人都急得不得了,要知道他们这些人,可全都指着书斋、书铺的生意养家糊口呢。   多方打探但却一直没能探听出文华斋的货物来源,那些在文华斋开业之后就一直处于焦虑状态的书斋、书铺东家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直接找上了文华斋在各地分店的掌柜,甚至还有书斋、书铺就开在京城的世家大族,直接就给文华斋明面上的东家韩瑢下了帖子。   韩瑢对此早有预料,呃,确切来说是叶安澜和谢渊对此早有预料,两人早在文华斋开业之前,就已经商量过了要怎么安置那些被他们挤兑的生意做不下去的作坊、铺子。   叶安澜是要给出身寒门的读书人创造更多机会,不是为了逼死那些靠着手艺养家糊口的人,所以她和谢渊商量之后的决定,是在各家书斋、书铺坐不住之后,就让文华斋转型做批发。   批发可以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因为量大,他们也有利润赚,但这种赚法却不会挤兑的其他书斋、书铺活不下去。   这么做固然没有直接垄断赚得多,但叶安澜和谢渊一开始也不是为了赚钱才推出的新的造纸术和印刷术。   在不影响他们本来计划的前提下,两人谁也不介意拉那些书斋、书铺一把。   至于那些拥有的技术已经落伍的造纸作坊,只要是愿意出售的,叶安澜都会以一个相对优厚的价格收购。   还有那里面原本的工人,只要他们勤快、品性好,叶安澜也不介意让他们继续留在造纸作坊。   如此一来,她和谢渊的计划,对大齐百姓的日常生活产生的影响就可以说是几近于无了。   没有造成社会动荡,再加上又有韩瑢在明面上挡着,叶安澜的造纸作坊和印书作坊苟的严严实实,苟的让那些嗅到孔方君味道的世家大族恨得牙痒痒。   他们让人到处探查,甚至不惜出售自家原本的造纸作坊,就为了能让那个掌握了最新造纸技术的神秘人露出马脚,可对方却每每都能料敌先机,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接连扑空。   他们就不明白了,既然不用他们的造纸作坊,那对方买他们的造纸作坊是要闹哪样?钱多烧得慌吗?   叶安澜可不知道自己为了让造纸作坊的东家不至于赔到姥姥家而好心收购,结果却被这些幕后东家怀疑是有钱烧得慌。   虽然她确实有钱,可问题是她也确实更能花钱_(:з」∠)_   别人待嫁的时候都忙着准备嫁妆,只有她忙着用新的印刷术和造纸术赚钱、开学堂。   新开的学堂不再仅仅局限于女子学堂,新开的女子学堂和旧有的女子学堂也不再仅仅局限于原有的授课内容。   借着朝廷开设恩科,恩科又专门设了女学子应试考场的光,叶安澜光明正大在女子学堂开了专门教人科举的学科。   除此之外,她还在新开的学堂加设了最基础的数理化生课程,当然,课程内容全部都是她提前给谢渊过目过的,并没有超越这个时代太多。   谢渊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如果不是政务太多,他都想抢先那些学子,自己先学一波了。   为了编写教材差点儿把自己熬成秃头的叶安澜表示,政务繁忙不叫事儿,时间挤挤总是会有的。   她非常热心地赠了谢渊一套教材,鼓励他闲暇之余多多学习。   谢渊:......别以为你假装自己只是单纯的好为人师,我就不知道你是在强迫我学你熬夜╭(╯^╰)╮   叶安澜可不管谢渊是不是能够看穿她的真实用意,把教材丢给谢渊之后,叶安澜就愉快地继续去忙她开设学堂的一应杂事了。   其他诸如建设、招生之类的事,她都可以甩给别人去做,但聘请教授四书五经的先生、培养教授基础数理化生知识的先生,这两件事儿她只能亲自去做。   世人重男子而轻女子,教授女子四书五经的先生着实不大好请。   万幸她还有谢渊、李璟、裴怀玉的鼎力支持,这三位面子不小,齐心协力之下,当世有名的几位大儒,或多或少都派了几位弟子来给叶安澜的女子学堂当先生。   那些把“我不愿意来,但又碍于师命不得不来”写在脑门儿上的,叶安澜直接就把他们退回去了。   那些看着心态比较平和的,没啥文化的叶安澜则是请了李璟代为面试。   当然,李璟主要是帮她面试那些人是不是真有才华,至于那些人是不是对她的女子学堂心存恶念,这就要叶安澜自己努力观察了。 第434章 推广拼音   一间间学院建起来,一批批老师被聘用,叶安澜手里的银子也和流水似的,一点一点花了出去。   与此同时,朝廷上参奏叶安澜的折子也渐渐多了起来。   很多人明知叶安澜开办女子学堂、培养女子参加科举是谢渊首肯了的,但为了捍卫自己所属阶层的利益,他们却依然冒着被谢渊不喜的风险,开始试探着找叶安澜的麻烦了。   叶安澜一句未辩,她没那个时间,也不想跟那些人浪费口水。   但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她把自己秘密编写的带拼音的启蒙用书直接搬到了大朝会上。   这书对还没有认全所有文字的学子来说,能够起到的辅助作用显而易见,于现在以及未来的无数学子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福音。   有了这项大功绩,叶安澜对绝大多数学子来说就已经差不多是圣人级别了,但凡是用过她这所谓“拼音”的学子,以后再要攻讦她,肯定会被那些维护她的人指着鼻子骂一句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深知这拼音价值所在的朝臣们集体沉默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觉得某些喷子处心积虑针对叶安澜的举止简直就像个笑话。   瞧瞧,人家什么都没说,只是随手甩出一份功绩,就把那些喷子上折子参奏对方的行为直接衬托成了嫉贤妒能、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私利。   另外一方面,他们也深刻意识到了寒门子弟将会以势不可挡的势头强势崛起。   有了这可以帮助学子们标注生字的拼音,学子们初学识字的难度必将大大降低。   甚至如果有人出一套用拼音标注了所有文字的书,学子们未来对先生这种职业的需求都将大大降低。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有人”现在就已经在做这件事了。   她不仅要把古代的启蒙读物全都标上拼音,而且还打算出一本古代版的汉语字典,给所有汉字全都标上拼音、笔顺、释义、组词、近反义词等内容。   顺带的,她还打算配合谢渊即将推出的科举改革,顺带推出她那套数理化生的基础教材。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眼下,她还得装作一脸憋屈的,答应把这些带着拼音的启蒙用书放到文华斋售卖。   怎么回事儿呢?   在让众人传看过叶安澜的手写稿后,谢渊先是在大朝会上狠狠表扬了叶安澜,然后才用状似随意的口吻,吩咐叶安澜把这些启蒙用书放到韩瑢开设了全国连锁店的文华斋售卖。   谢渊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文华斋的书质量好、价格低,且文华斋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店,能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些启蒙用书铺排出去。   可以说,谢渊的考量真的很有道理,可再有道理,却也抹杀不了他这行为几乎等同于是在帮着韩瑢从叶安澜手里抢东西。   不知内情的朝臣们,那些真正聪明的,从谢渊、叶安澜以及韩瑢的态度里嗅到了这里面的小小猫腻,但占比更多、不那么聪明却又忍不住自作聪明的,却被谢渊等人误导着,从这里面嗅到了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种风向。   他们一厢情愿的认为,谢渊这是在光明正大的使用阳谋打压叶安澜,是在刻意分薄她的功绩和她在读书人当中的影响力。   看着“得了天大好处”,但却依然一脸沉稳、一派淡定的韩瑢,那些自作聪明的朝臣就好似一起恰了百八十颗柠檬。   在谢渊和部分朝臣因为散朝提前离开之后,他们围着韩瑢就是一顿或真或假的“恭喜”,一时之间,整个大殿里都弥漫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浓浓酸味儿。   韩瑢是个人精儿,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如有实质的羡慕嫉妒恨。   他非常诚恳却也非常噎人的回了众人一句,“非是韩某运气好,是陛下对听话的臣子素来大方。”   众人:......我觉得你是在内涵我,并且我有证据(╯‵□′)╯︵┻━┻   韩瑢假装没有看见众人难看的脸色,反正多的他都得罪了,也不差再得罪这么一点儿了。   再说他说的可都是大实话,谢渊对忠心自己的臣子确实一向都十分大方。   他走了,继续做他的背锅侠去了,叶安澜则是又一头扎进了医书的编纂工作里。   她在前世时并不是个多么厉害的大夫,但和这个时代的古人相比,站在前人肩膀上的叶安澜可就是妥妥的神医了。   再加上末世降临之后,叶安澜没少重翻医书、试验新方子,医术跟末世之前相比也确实又有提升。   如今她已经给普及教育的事儿开了个好头儿,把后续的一应事宜丢给戚泓灵后,提升大齐医疗水平的事儿就又被她提上了日程。   医术在这个时代还是师传徒、父传子的保密模式,很多优秀的古方,就是在这种敝帚自珍的环境下渐渐失传的。   而现在叶安澜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那些把自家的方子当成宝贝,藏着掖着,连儿子和徒弟都要有选择的进行传授的大夫,把他们视若珍宝的方子拿出来和她共享。   为了打动那些大夫,她先是免费公布了三张治疗伤寒、小儿惊风、伤口发炎的药方。   这些药方都是经历过时间考验的,其精妙程度已经足可利诱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大夫了。   叶安澜相信,看到她放出去的方子,他们一定会把她的方子和自己珍藏多年的方子对比,然后就会从中看出孰优孰劣。   只要他们认可了她给出的这三张药方,那么他们就一定会眼馋她手中的其他药方。   届时她就可以用自己现有的方子,去换那些大夫私藏起来、在现代时早就已经失传的方子了。   换来的方子和她脑海里包括方子在内的所有医学知识,她并不打算只传授给有限的人。   她也没打算仗着这些东西去赚钱,等她把方子收集的差不多了,她会多找几个有本事的大夫,和她一起把她所掌握的医学知识全都刊印成书。   然后,她会开设专门的医学院,为大齐百姓培养更多大夫。 第435章 倾家荡产   当然,在培养人才的同时,她也需要谢渊的大力支持。   因为如果没有来自朝廷的首肯和倡导,她所设想的医疗机构改革、医馆专门化和官方化就也无从谈起了。   她这边忙得不可开交,另外一边的李璟也以和她差不多的强度不断忙碌着。   两个已经定亲的人,居然谁也没有多抽出一些时间操办自己的终身大事。   和他们相比,两家的长辈反而上心的多。   李璟的祖母、母亲按部就班的走着六礼,给了叶安澜最好的待遇和最大的尊重。   叶安澜的养父母叶金奎和李氏投桃报李,没有在任何一个环节为难李璟的祖母和母亲。   两家和和气气的商议、走礼,动静小的还不如普通的官宦人家结亲引人注目。   尤其两个当事人,除了偶尔充当一下试衣服、试配饰、看单子的工具人,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忙正事,看上去就像是对这桩婚事根本不感兴趣。   有那不死心的,想要靠着婚事一步到位躺赢的,被他们的这副态度搞得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于是,叶安澜和李璟忙着忙着,就发现各自身边居然不知何时又多出了零星几个急着开屏的花孔雀。   两人都不想事态发展到奇怪的方向,于是不约而同秀起了恩爱。   在李璟的授意下,安国公府给英国公府的聘礼单子被李璟那一方的媒人状似无意地提了两句。   怀揣各种猜测的京中权贵这才知道,原来安国公李璟居然把他除了爵位和御赐府邸之外的所有家底儿全都拿去做了聘礼。   倾家荡产娶媳妇儿,这在勋贵之家绝对称得上是史无前例的大手笔了。   虽然从客观的角度来讲,李家其实没吃亏。   毕竟叶安澜自己也是一等公,她积攒下来的家底儿一点儿也不比李璟少。   叶安澜又没有能够分她家产的亲人,她嫁给李璟,她的所有家底儿,以及李家给她的所有聘礼,都会作为嫁妆跟着她一起回到李家,以后会惠及的也必然还是李璟的后代子孙。   可在叶安澜的角度来说,李璟把自己的全部家产全都当作聘礼给到她,其实就等于是把原本属于李璟的家产全都转到了她名下。   就算她嫁给李璟之后,这些东西也还是会回到李家,但这些东西的所有权却不再归属李璟了。   就算是在她的上辈子,她也没见过有哪个男人会在娶妻之前把财产全都转给自己的妻子,就更不必说是在这男尊女卑的古代社会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连被她口花花两句都会羞的落荒而逃的李璟,居然会用这种方式表达他对自己的感情。   不过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李璟的祖母、母亲居然也同意了李璟的这个主意。   她想不出李璟是怎么说服自己祖母、母亲的,那些纯粹的旁观者就更加想象不出来了。   他们百般猜测,但却始终没能猜出一个所以然,最终只能简单粗暴的把李家的这种做法归类为“这一家子怕不是都疯了”。   尤其是那些家中有儿子正在说亲或者即将说亲的人家,他们简直恨不能请百八十个太医,去给李家的这老中青三代人全都看一看脑子。   他们发疯不要紧,可他们起码换一种方式发疯啊!   不然让他们这么一搞,这京城的婚嫁市场还不得彻底乱套啊!   倾家荡产娶媳妇,这谁受得了?   固然他们也可以理直气壮给少一些,若是未来亲家挑剔,他们甚至可以怼上一句“你们家闺女又不是一等英国公”,可这话只要说出口,这结亲就也直接变成了结仇_(:з」∠)_   这些人只顾着吐槽李家人胡乱发疯,却不记得之前他们是怎么编排李璟和叶安澜的。   如果不是京城的官宦人家全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你情我愿想要结亲,甚至都已经有那不长眼的,再度蠢蠢欲动地开始朝着他们两个身边凑,李璟也不会把自家的聘礼单子往外透露。   被降维打击了,他们又能怪谁去呢?这一切说白了还不是他们自个儿自作自受┓(´∀`)┏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这张聘礼单子只是叶安澜和李璟疯狂秀恩爱的开端,而不是结束。   在这张制造了无数狂躁症和酸柠檬的聘礼单子之后,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又有幸传看了一遍叶安澜的嫁妆单子。   被李家人深深打动的叶金奎和李氏表示,他们家的闺女绝不能输!   除了叶安澜自己的私产,这对夫妻大手一挥,又给叶安澜多添了不少原本属于永昌侯府的田产铺面、宅邸别庄、金银珠宝、首饰衣料、字画古玩。   除此之外,听了一耳朵八卦的叶氏旧部也先后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这些叶氏旧部并不是所有人都身居高位,有权有势如裴怀玉之流,给叶安澜的都是价值不菲的贵重物品,其他小官小吏,甚至已经退伍成了寻常百姓的叶氏旧部,则是全都送了他们能力范围内,最能表达他们心意的东西过来。   叶安澜和叶金奎、李氏一视同仁的始终笑脸迎人,即使已经成了农民、伙计、小贩的叶氏旧部,他们也都热情地请进府里、招待了对方茶水点心。   有那住得远的,他们还会留对方住宿、吃饭,让对方不必再自己去找客栈。   那些叶氏旧部虽然怀着一份感恩之心来恭贺,但心里其实一直担心自己送的礼物被人嫌弃。   他们甚至想过,叶安澜会不会根本就不给他们进门的机会。毕竟以他们如今的身份,与对方之间已经可以说是有着天壤之别。   可就算如此,他们也还是捧着自己的一片真心赶远路来了京城,来了他们认为自己可能根本走不进去的英国公府。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叶安澜不仅没有嫌弃他们,反而还亲自出面敬了他们酒,感谢他们远道而来。   席间,叶安澜跟他们聊了很久,从他们各自的生活开始,一直聊到他们所在州县的民生、经济、教育、吏治......   这些曾经的叶氏旧部现在虽然都只是寻常百姓,但从他们的讲述里,叶安澜却能窥见底层民众的真实生活状态。 第436章 心意相通   送礼的人太多,叶安澜的嫁妆单子只能跟着一改再改,但李氏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儿。   她闺女有人恭贺是好事儿,证明她闺女那些年没有白付出,帮助、提拔的都是懂得感恩的人。   叶安澜和她相反,她倒是不愿意有这么多人给自己送礼。   一来她不想叶金奎和李氏太过辛苦,二来她不想那些本就日子不宽裕的叶氏旧部因为她再多一笔开销,三来她也不想那些吃饱了撑的天天揪她小辫子的家伙,在朝堂上弹劾她结党营私什么的。   虽然谢渊拿那些满篇废话的折子一向不当回事儿,叶金奎和李氏对这份辛苦甘之如饴,给她送礼的叶氏旧部也不介意在之后节衣缩食一段时间,可作为承受了这些人一腔好意的人,叶安澜却希望他们能够少些麻烦、少些辛苦、少些开销。   前两点她暂时无能为力,但对那些宁愿自己节衣缩食也要过来给她送礼的叶氏旧部,叶安澜却可以变着法儿的给他们回一份更重的礼。   实用却又兼具京城特色的各种“土特产”,叶安澜让人批量备货,囤了好大一堆在英国公府的库房里面。   那些过来给她送礼恭贺的叶氏旧部,离开时全都拿到了远超他们此次花销的一份回礼。   除此之外,叶安澜还帮部分叶氏旧部解决了他们生活当中遇到的种种难题。   家中有病人的,她不仅给推荐了好大夫,而且还包了对方家人治病的一应费用。   家中人口多劳力少,日子过得相对清苦的,她不仅给介绍了妇人、老人甚至半大孩子也能做的轻省活计,让他们能够多一份收入,而且还给了他们一封荐书,让他们可以把妻子或者女儿送到当地的女子学堂学手艺。   被地头蛇欺压的,叶安澜在他们回去之前就已经派了两个专司调查的暗探过去,如果情况属实,叶安澜派去的暗探必会设法帮扶一把。   还有那些言谈之间透露了或多或少当地民生、经济、吏治方面问题的,叶安澜也派了暗探过去调查,若是当地官员确实不做人,叶安澜也不介意跟谢渊打个小报告啥的。   一边忙着编写医书、招待来给她贺喜添妆的人,叶安澜一边还不忘三不五时的和李璟一起秀个恩爱。   两人隔个十天二十天就要给京城诸人制造一点话题,继聘礼单子和嫁妆单子的大手笔之后,两人的婚书也被拿出来秀了一遍。   婚书按说是没什么好秀的,毕竟千百年来,大家用的都是相似度高达九成的统一模板。   可就是这么一份原本应该只是具备一定法律效力的文书,居然也被李璟玩出了花儿。   他不仅改了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用过的婚书模板,而且还改的全部都是能让天下女子疯狂的条款。   首先是几乎没人能够做到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李璟居然直接写在了婚书里。   以后不仅纳妾收通房、踏足花街柳巷的事情他不会做,甚至若是不幸叶安澜比他早亡,他也不会再续娶一房。   当然,这个“若是”李璟觉得大概率会是截然相反的情况。   以他和叶安澜的身体素质来看,他觉得九成九会是他比叶安澜早亡。   然后,为了应对他可能会有的英年早逝,李璟在婚书里写下了第二个令无数女子动容的条款。   他写的是,若他早亡,叶安澜不必为他守节,她无论是再嫁还是招赘都是她的自由。   虽说如今朝廷为了能够尽快实现人口增长,实施的是鼓励寡妇再嫁的政策,但真正会去执行这项政策的,却也只有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人。   但凡是有些头脸的人家,十有八.九都会选择让守寡的儿媳或者女儿一直守节到死。   就算不会被朝廷表彰,不会有那劳什子的贞节牌坊,他们也愿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好名声,强迫家中儿媳或者女儿去守寡。   更夸张一些的,甚至还会让家中女儿或者没过门的儿媳妇守望门寡。   他们认为这是高尚的,值得夸耀的,反之,如果改嫁则是丢人的,会让婆娘娘家都一起抬不起头的。   而李璟,他没有寻常男子那种“我的女人,我可以冷落、可以厌弃,甚至可以弄死,但却绝不能让其他男人给我戴绿帽子”的奇葩占有欲,他虽然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但却一点儿也没有担心叶安澜改嫁会让他颜面尽失的意思。   在这两条之后,李璟还写了让大齐男子暗中咒骂他脑子有包的第三条。   这第三条的内容是,他和叶安澜的子嗣,无论是男是女,嫡长都将继承他的安国公爵位。   虽说新修订的大齐律法里,已经把前朝大周的“嫡子承袭爵位”改成了“嫡出子女承袭爵位”,但真正会让女儿袭爵的,显然还是不多见的,就更别提是像李璟这样直接写进婚书里了。   他这等于是直接把“我支持我夫人”这六个字刻在了脑门儿上。   朝中那些重男轻女的大臣怄的不行,他们就想不明白了,像李璟这样的恋爱脑,他到底是怎么成为谢渊麾下第一谋士的?   有人嘴欠,忍不住趁着上朝前后对李璟明嘲暗讽。   李璟好脾气的笑着听,看似胸襟宽广海纳百川,实际上却是懒得和这些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家伙多费唇舌。   有道是夏虫不可语冰,他和叶安澜之间那份无言的默契和互信,这些从未无条件相信或者支持什么人的家伙显然根本无法理解。   李璟觉得他们很可悲、很可怜,同时他也清楚这些人肯定也在反过来认为他很愚蠢、很丢脸。   他不想浪费时间去扭转这些人的想法与观念,所以他选择了不要这些人争辩,只当他们的冷嘲热讽都是毫无意义的东南西北风。   可他能忍,叶安澜却不能忍。   她的小黑账本儿敬业的记下了所有对李璟出言不逊的人,然后,这些人就被接连爆出的属于他们的黑料糊了个灰头土脸。 第437章 与税挂钩   和洁身自好的李璟不同,他们这些人多少都有些明确触犯了律法的小辫子可供人抓。   他们当中罪名最轻的,都是逾制纳妾或者宠妾灭妻。   宠妾灭妻的话,视情节严重程度,朝廷可以对官员处以停职、降职、免官等处罚。   如果闹出了人命官司,主谋和帮凶还要按照大齐律法或是被处斩、或是被充军、或是被流放。   而逾制纳妾,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一下大齐律法对纳妾一事的严格限制了。   和之前的很多朝代一样,大齐也规定了治下百姓的纳妾条件。   和之前的那些朝代不一样的是,大齐的官府是真抓这项指标,而不是让它形同虚设。   先说身上没有官职、爵位的普通人,这些人纳妾需得满足两项条件:一是年满四十,二是没有孩子。   然后是皇室子弟以及那些身上有爵位或者官职的人,这些人按照各自的品级:   七品及七品以下的小官吏,可纳一名妾室,但不可生出庶出子女。   六到四品的中级官员,可纳两名妾室,可生庶出子女,但庶出子女不具有财产继承权。   三到一品的高级官员,可纳三名妾室,可生庶出子女,但庶出子女不具有财产继承权,不享受朝廷恩荫。   超品公侯伯爵,或者获封郡王世子及以上爵位的皇室子弟,可纳五名妾室,可生庶出子女,但庶出子女不具有爵位继承权。   皇帝本人,可纳十名妾室,可生庶出子女,但皇位承袭要严格遵守立嫡原则,只有在没有嫡子嫡女的情况下,皇帝的那把椅子才可以传给庶子庶女。   说实在的,会在立法的时候把自己也给限制进去的,谢渊还真是史无前例第一人。   可也正因如此,这条律法反而被人格外重视了起来。   对于那些违法纳妾的庶民、官员、皇室子弟,大齐律明确规定了,他们每违法多纳一妾,所缴赋税就要提高一成,每违法多生一位庶出子女,所缴赋税就要提高两成。   除此之外,征兵、劳役、捐款、施粥赠药之类的苦差事也会优先摊派他们。   且不说普通庶民有几个能扛得住这样的奇葩增税方式,就只说历朝历代都被百姓视作苦差的征兵、劳役之事,各家也都是巴不得永远都别轮到自己家。   纳个妾居然还会提高自己被征兵、被要求服劳役的概率,这哪个男人能够受得住?   再加上大齐还鼓励纳妾者的街坊邻居行举报之事,只要举报属实,官府就会奖励举报者当年份的减税名额。   减的比例也很巧,正是纳妾者需要多缴的那一或两成。   有了这两样手段,以前那种“就算是地里刨食儿的,若是他今年多收了三五斗粮食,他都想买个妾回来使使”的情况,在大齐根本就不会再有存活的土壤。   当然,那些富商巨贾、地主豪绅、勋贵官员、皇室宗亲,还有那些自己虽然没本事,但却架不住投了个好胎的纨绔子弟,他们如果真想纳妾的话,多缴的赋税他们其实也是能够负担得起的,征兵、劳役什么的,他们也可以用钞能力找到人选代替。   可问题是,能够负担得起和真要年年负担,这绝对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儿。   他们家的产业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为了贪图美色就把好不容易挣下的家业全都“捐”给衙门,这种蠢事儿怕是只有那些色中饿鬼,或者那些不知挣钱不易的不成器二世祖才能做得出来。   而且最让他们无语的是,大齐律还明确规定了,如果男子纳妾,那么男子妻子名下的嫁妆产业、小妾名下的各种私产,甚至如果没有分家,那么男子的祖父母、父母、兄弟姐妹、子女孙辈,这些人的产业也无一例外地全部都要加码纳税。   有了这一条,可想而知如果一个男人想要纳妾,他将要面对的将会是怎样的重重阻力。   甚至如果这一家子有三五个男人一起纳妾、生庶出子女,那他们家的纳税额度就会以一个非常离谱的速度直飚上去。   翻个三五成他们或许不在乎,可若是翻个三五倍甚至十几二十倍呢?简直想想都吓人。   而且这对他们来说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如果他们的妻子宁可和离也不愿意丈夫纳妾,那么在他们夫妻和离的时候,如果妻子想要带走孩子、想要获得物质补偿,那么她只需把官司打到衙门,衙门就会按照大齐律为她争取应得的利益。   作为过错方,丈夫不仅无权反对妻子带走孩子,而且还必须支付一笔银钱作为对妻子的精神补偿。   除此之外,丈夫还需支付被妻子带走的未成年孩子的抚养费,数额多少视当地的消费水平和男方的家庭环境而定。   除了这些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处罚(创收)措施,大齐律还规定了,如果庶民既要违法纳妾,同时却又不想乖乖受罚,那么当地衙门就可以根据他们的罪行轻重,对他们处以劳役、流放甚至充军之类的刑罚。   而如果既要违法纳妾,同时却又不想乖乖受罚的家伙是勋贵官员或者皇室宗亲,那么他们的上级官员或者皇帝本人就可以对他们进行降职、罢官、降爵、夺爵之类严厉处罚。   至于皇帝本人,大齐律写了,历代皇帝都由宗正负责监督,而他们万一违法,他们就必须每年按比例从自己的私库往外拿钱。   敢朝皇帝的小金库下手,不得不说提出这条律令的叶安澜是真的足够勇。   她甚至还考虑到,万一有那真正的勇士,身为女子却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堂而皇之的养了三夫四侍,这种情况官府应该怎么处置。   然后她考虑的结果就是,“本条同样适用于女子娶夫纳侍”。   这行字一写上去,朝堂里的那些男性官员,对负责修订大齐律的那些官员直接就是一场异常激烈的口诛笔伐。   他们吵吵的重点,直接越过了“大齐律对男子逾制纳妾的惩处过于严苛”,变成了“负责修订大齐律的官员简直罔顾伦理纲常、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第438章 利益至上   替叶安澜背锅的那些官员一声不吭,叶安澜却自己主动站出来,接下了来自那些男性官员的口诛笔伐。   她一脸好奇的表示,“这条是我提出来的,也是得了陛下许可才写进去的,却不知各位大人是从哪里看出我‘罔顾伦理纲常、大逆不道其心可诛’的?”   被她问到脸上的一众男性官员心想,“老子就知道肯定又是你作的妖!”   为首的冯御史慷慨激昂的喷着口水,“女子怎可娶夫纳侍?国公你这还不是罔顾伦理纲常?”   叶安澜手脚麻利的躲开一些,“女子怎么就不能娶夫纳侍了?咱们的老祖宗可还经历过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那个阶段呢。”   冯御史被她这一脸无辜气得血压飙升,“女子当娴静守贞,遵三从四德!国公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他一脸鄙夷,叶安澜却并没有多大反应,不就是含沙射影说她是个乡下泥腿子,没见识、没教养嘛,她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了。   比起争论这个,她更想和对方争论一下女子怎么就不能三夫四侍,她长长“哦”了一声,然后摆出一副谦虚向学的态度,“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三从四德这个概念是东汉时期才有的吧?怎么,提出这个概念的那女人,她后来难不成是做了女帝了?也不对,照你对她的这推崇程度,她就是做了女帝怕是都不太够。啊,那她应该是做了天帝了吧?”   冯御史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老夫推崇她,是因为她乃是天下女子典范,与她是什么身份可没有任何关系!”   叶安澜又是意味深长的一声“哦~~~”,她道:   “我懂了。从你的角度来说,她的身份确实不重要,她做了什么也确实不重要。”   “虽然她爹死得早、丈夫也死得早,她都没能感受一下天下女子千百年来遭受的无尽苦楚,就理所当然的用‘三从’把后世女子全都推进了火坑。”   “虽然她抛头露面当女先生,和男子一样读书、在外行走甚至著书立说,借着当时邓太后的手插手朝政,根本就没做到她所谓的‘四德’。”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的‘三从’和‘四德’,让身为男人的你得到好处了。”   “说白了你这就是......利益至上,有奶就是娘嘛,我懂!”   冯御史无言以对,被她怼的直接白眼儿一翻,晕倒在了金銮殿上。   叶安澜大获全胜,她得意地挺挺小胸脯,“还有谁要说我叶安澜罔顾伦理纲常、大逆不道其心可诛的?来,站出来,让我看看我到底哪里罔顾伦理纲常、大逆不道其心可诛了。”   众人:......   刚刚还一脸义愤填膺的朝臣们,现在却大半都恨不能直接缩到柱子后头,让叶安澜看不见他们瑟瑟发抖的小身影o(╥﹏╥)o   少数几个还在顽强挺立着的,气势也已经大不如前了。   其中一人硬着头皮顶上,“你、你竟然管到了陛下头上,这难道不是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这题谢渊会答,他清咳一声,一脸正气的说:“朕自当以身作则,在天下臣民面前起到表率作用。”   众人:......(╯‵□′)╯︵┻━┻   皇帝不是对叶安澜生出忌惮之心了吗?不是把她的功劳和名声抢了一半给韩瑢吗?这怎么突然就又开始帮叶安澜站台了?   感觉自己被耍了的一众朝臣:骗子!!!渣男!!!   关于逾制纳妾律法的争执就这样结束了,叶安澜和谢渊大获全胜。   叶安澜收获了她想要的男.权社会下女子地位的提升,谢渊则是开拓了新思路,有了光明正大加税的法子。   两人合作共赢,那些想要仗着财富或者权势多纳美妾的男人却是被他们给坑害惨了。   他们当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忍痛放弃了多纳美妾的想法,可更多的人却还是怀着侥幸心理。   他们管不住自己中间的那条腿,可又不想真的如大齐律法规定的那样,给国家缴纳高额赋税,于是就打着“丫鬟”的旗号蓄养妾室。   可问题是,丫鬟也不是谁家都能随便用的。   在前朝大周,律法规定了只有秀才、举人、(同)进士以及九品以上的在朝官员才可蓄养奴仆。   而在大齐,律法不仅规定了只有举人、(同)进士以及九品以上的在朝官员才可蓄养奴仆,而且还详细规定了他们蓄养奴仆的数量上限。   但凡家中签了死契的奴仆超过这个数量上限,超额蓄养奴仆的主家就必须像多纳了妾室似的,每年多向衙门缴纳“罚款”形式的赋税。   如果不想多交赋税,那他们就只能像普通庶民似的,和良籍的庶民签订用工契书。   签订用工契书而非死契的庶民,他们的生死起码可以由自己掌控。   就算他们做错了事,雇佣他们的主家也只能通过律法惩处他们,而不是像对待签了死契的奴仆那样,说打死就打死了。   受社会环境限制,叶安澜做不到废除奴仆制,她只能告诉谢渊,“人口也是资源,是让大齐繁荣昌盛不可或缺的重要生产力,我们要尽量确保良籍庶民的数量,让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代子孙源源不断地为国家纳税,而不是让他们成为个别人的私有财产。”   谢渊对此深以为然。若不是人口不足确实会影响国力发展,他又何必大张旗鼓的鼓励寡妇再嫁?   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增加人口,在谢渊看来比鼓励寡妇再嫁还要划算。   毕竟寡妇再嫁,生出的娃儿得要起码十五六年才能派上用场,而限制各家的奴仆数量,多出来的那部分人却能立刻就派上用场。   他同意了,这条法律自然就也和逾制纳妾的那条一样,最终还是结结实实落在了纸面之上。   如此一来,庶民不能蓄奴,士族只能有限的蓄奴,沦落到奴籍的人数自然就也得到控制了。   沦落到奴籍的人数得到控制了,想要打着“丫鬟”的旗号蓄养妾室的人,受到的限制自然就也更多了。 第439章 合作共赢   庶民没有蓄奴的资格,自然就无法打着“丫鬟”的旗号蓄养妾室。   而那些有资格蓄奴的人,虽然他们可以打着“丫鬟”的旗号蓄养妾室,但以他们的身份,这事儿一旦被人揭穿,等着他们的就将会是“知法犯法,蓄意欺君”。   欺君这个罪名是很神奇的,当皇帝不想跟你计较的时候,他可以大度的原谅你,让你一根汗毛儿都不掉,而当皇帝想要跟你计较的时候,他对你的处罚又可以小到停职、罚俸,大到抄家灭族、家产充入国库。   被叶安澜用“逾制纳妾”这个罪名参奏的朝臣,他们就是打着“丫鬟”的旗号蓄养了许多妾室。   没人知道叶安澜是怎么调查出这些事,又是怎么在段段时间内说动对方妾室、家仆的,反正被她参奏“逾制纳妾”的三名朝廷官员,最终都被她用一个接一个的证人锤死在了大朝会上。   宠妾灭妻的两个朝廷官员也一样,他们的发妻和部分家仆也被叶安澜说动了,这些人一起发力,那两个自以为做的十分隐蔽的朝廷官员,毫无准备的就被谢渊直接定罪了。   这五个被身边人反咬一口的朝廷官员,被谢渊视情节轻重或是罚俸或是降职、免职,而那些站出来指证他们的人,则如愿和自家不做人的家主划清了界限。   宠妾灭妻的两个朝廷官员,他们的发妻不仅按照大齐律顺利与他们和离了,而且还如愿带走了他们的嫡出子女以及部分家产。   逾制纳妾的三位朝廷官员,其中一位的妾室不仅如愿拿到了放妾书、物质补偿,且还在叶安澜的帮助下找回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在谢渊的首肯下拿到了亲生女儿的抚养权。   至于大猪蹄子用来换走她女儿的那个庶子,那孩子是大猪蹄子的其他女人帮他生出来的。   那女人名义上是大猪蹄子伺候笔墨的大丫鬟,实际上却是大猪蹄子有实无名的妾室。   她和那女人怀胎的时间差不多,只不过她生的是个女儿,那女人生的却是个儿子。   重男轻女的大猪蹄子为了少交税,索性把妾室生的女儿抱走,换成了通房丫头给他生的大胖儿子。   他自己觉得这笔买卖做得十分划算,却不知他那位妾室在女儿被抢走的那一刻就已经直接黑化。   她之前也算受宠,知道不少大猪蹄子的私密事,黑化之后,她主动找上了叶安澜,提出要跟她合作。   叶安澜用来反击那些大臣的很多黑料,最开始其实就是这位给她的线索。   作为回报,她要求叶安澜帮她找孩子,帮她拿到放妾书并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   叶安澜答应了,两个女人于是就这样合伙坑了好几个针对李璟的家伙。   当然,明面上,那个女人只是坑了扔掉她女儿的大猪蹄子。   把罪名最小的五名官员解决掉之后,叶安澜又把炮口对准了剩下的那七名官员。   她眼神扫过去,那七名官员居然不约而同地小退了一步。   不是他们怂,实在是这个女人战斗力太过剽悍了。   这时候他们其实已经有点儿后悔做这个出头鸟攻讦李璟了,可问题是他们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缩在后面的老狐狸不可能再冒头儿,他们这些已经被叶安澜盯上的出头鸟,对那些老狐狸来说已经是一步废棋,那些老狐狸不会为了保他们把叶安澜的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去。   他们只能自保,只能自救。   这些人想的挺明白,奈何叶安澜抓到了他们贪赃枉法、拿朝廷官职进行交易的实证。   这七人里,有两人是眼皮子浅到拿人钱财、与人方便的,剩下的五个人,则都是与其他同僚做了交易的。   他们帮某些同僚安置对方的亲属,对方则帮他们安置他们的亲属,两拨人各取所需,各得其利。   这样的事儿在官场十分常见,如果不是他们帮对方安置的亲属实在上不了台面,而他们又碍于与对方之间利益交换的关系,只能硬着头皮让对方的亲属占着位置却做不好事,叶安澜也没办法把他们拎出来一顿猛参。   无能甚至总是闯祸的下属,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冒领原本属于其他同僚的功劳,他们不仅不为被抢了功劳的下属主持公道,反而还主动帮着前者打压甚至陷害后者,这情况不管让谁来说,谁都不能说它是正常的、没有问题的。   再加上叶安澜还调查出了他们彼此之间的亲属关系,让他们对自己徇私枉法、拿朝廷官职进行交易的行为根本辨无可辩。   借着这个机会,谢渊发落了一批拿俸禄却不做事儿,甚至一边拿俸禄还一边挖他大齐墙脚的人。   他表面上雷霆震怒,心里其实暗爽不已。   要知道,他的眼线可比叶安澜多多了,叶安澜能够调查到的这些事,谢渊其实早就调查到了,只不过为了不给群臣制造恐慌情绪,他没办法在这些人还没有造成重大危害的情况下大喇喇直接把证据摆上台面。   他需要有人帮他提起这件事,因为唯有如此,他才能大手一挥让人去“查”。   这“查”固然只是走个过场,但这个过场对谢渊与朝臣来说却是必不可少的。   谢渊需要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朝臣,他没有时时刻刻盯着他们,在肃清吏治的同时,他还得同步给大臣们吃定心丸。   这是为君者的无奈,同时也是叶安澜腻味那个位置的原因之一。   两人合作无间收拾了一拨尸位素餐、徇私枉法的那些家伙,叶安澜因此凶名愈盛,但敢于朝她和李璟亮爪子的人也确实因此少了大半。   被心上人维护的李璟很开心,看到他被人维护的他祖母和母亲比他更开心。   因为李璟祖父、父亲早亡,李璟自己也不是个身子骨多么健壮的人,所以这对婆媳想要的,一直都是叶安澜这种性格坚毅果敢,能够顶门立户的厉害孙媳/儿媳。   她们倒是不指望叶安澜能够代替李璟撑起李家,她们对未来孙媳/儿媳的最大期待,就是她能够分担一些李璟给自己加在肩上的重担。 第440章 偷偷见面   叶安澜用她的实际行动证明,她是个才干、能力一点儿都不输给李璟,绝对可以帮着李璟分担他一半重任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还和李璟两情相悦,还能帮着李璟调理身体,让他有更大可能健健康康、长长久久的活下去,这对李璟的祖母、母亲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叶安澜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李璟的祖母、母亲会同意李璟把他自己的私产全都作为聘礼转到她名下,其实原因也很简单。   一来她们相信叶安澜的人品,私心里觉得她不会辜负李璟的一片深情厚谊,二来她们也很希望能用李家的一片诚心打动叶安澜,让她多为李璟的健康长寿尽尽心。   时间在仿佛看不到头的忙碌和按部就班的六礼流程中,慢慢流逝到了第二年春天。   此时,叶安澜的医书编写工作已经打好了基础,收集到的药方、她自己脑海里的医学知识,都被她整理出来交给了叶薇帮忙分类、编排、校对、印刷。   至于叶安澜,她只需在手稿校对完毕、样书印刷完毕的时候,再重新仔仔细细把两次关。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叶安澜就可以清闲下来了。   一直盯着叶安澜是忙是闲的李氏,在得知她已经把医书编纂的差事交给叶薇后,立刻就亲自来了英国公府“抓”叶安澜。   六礼已经走完一大半,接下来就只剩了迎亲这最后一环,李氏觉得叶安澜要是还当甩手掌柜,她这个做娘的以后可就真的没脸再见李家人了。   她把叶安澜揪过来,又是逼着她看嫁妆单子,又是盯着她试穿嫁衣、试戴首饰,这两样最重要的忙完,李氏又拽着叶安澜去看她帮叶安澜准备好的送婆家人的礼物、打赏李璟院子里下人的荷包。   零零碎碎的小事儿全都处理完,叶安澜这才逮着机会溜之大吉。   她偷偷摸摸跟李璟见了一面,把她一直攥在手里,没找到合适机会拿出来搂钱的先进染色技术交给了李璟。   这是她给李璟的回礼,为了感谢他把所有私产全都送给自己做聘礼。   李璟万没想到叶安澜在婚前偷摸儿与他见面,为的竟然不是朝堂大事,而是给他送会生金蛋的小母鸡。   他心情激荡,但却没有立刻收下那薄薄一叠纸张,他对叶安澜道:“娘和祖母又给了我两个铺子,我手头不缺钱用,这些你还是自己留着开作坊吧。”   李璟知道,叶安澜还有“修路、搭桥、建码头、造海船、组驼队”这么一个相当烧钱的宏图伟愿。   为了实现这个在别人看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的宏图伟愿,叶安澜需要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巨大数额的银钱。   没事儿的时候李璟曾经帮她估算过,要想实现她早年就写好的那份计划书上的内容,叶安澜起码得凑够白银一千万两。   一千万两是个什么概念?前朝大周国力最为鼎盛的那些年,国家一年的税收总额折合成银两,其价值也不过就是一千二百万到一千八百万之间。   若是换成现在百废待兴、人口稀少的大齐,一千万两的税,国家起码得收个两年左右。   这么大的一笔钱,李璟觉得也就只有总是能够拿出新东西的叶安澜有希望在三五年内凑齐了。   这要是换了别人,恐怕就只能想方设法的让富商们乐捐,然后再挖空心思的去抠国库本就不多的银两了。   他不知道的是,叶安澜还真就打了要让富商们乐捐的主意。   把染色技术交给李璟的话,她就只能通过反季菜、西点、玩具之类的新鲜东西去赚富贵人家的钱了。   单逮着富贵人家的羊毛薅,说实在的远不如做全天下所有人的生意更有赚头。   那么缺的那部分该从哪儿出呢?当然还是有钱的富人们啦~   她把自己的薅羊毛计划跟李璟大概说了一遍,“......现在放心了吧?我有的是法子赚钱。”   李璟忍俊不禁,因为她一脸狡黠眨眼的样子渐渐红了耳根。   在叶安澜的再三要求下,李璟收下了她给的那一叠染色方子。   两人相约着一起吃了一顿鲁菜,吃完李璟又把叶安澜送回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就在安国公府隔壁,在赐下这两座国公府时,谢渊就考虑到了以后李璟和叶安澜会成亲。   把他们的府邸赐在同一处,以后叶安澜来往两府无疑会更方便。   两人在英国公府其中一道侧门门前分别,李璟带人返回隔壁的安国公府,叶安澜则踏着夕阳的余晖,回了书房继续埋头苦干。   她点了两盏油灯,提笔开始写她还记得的那些新鲜玩意儿。除了成本低廉的简易温室,新颖美味的各种西点,花样繁多的小孩儿玩具,叶安澜还把很多能够提高人们生活便利程度的东西也给列到了计划表里。   比如卫生纸,比如肥皂,比如瓶口和瓶盖的螺纹设计,比如传动齿轮,再比如各种玻璃制品。   这些东西其实也都可以拿来赚钱,但比起用他们薅富贵人家的羊毛,叶安澜还是更喜欢把它们普及到千家万户,让广大普通百姓也能多少享受一些来自现代社会的种种便利。   好叭,这是主要原因,还有一个次要原因是,大齐本土的富贵人家终归也是有数的,她都用反季菜、西点、玩具薅羊毛了,剩下的东西其实就也不必继续走高端路线了。   不过等商路打通,大齐与周边国家建立贸易往来,她倒是不介意用这些新鲜玩意儿狠赚外国友人一笔罒ω罒   事情千头万绪,就算有很多人帮忙,叶安澜也还是没能在大婚之前忙完所有筹备事项。   好在李璟对她一向百分百支持,她就算嫁了人,要做的事儿也还是可以继续做的。   这时候的叶安澜还不知道,等她嫁了人,她连自己的国公府都会直接扔给婆母李夫人代管_(:з」∠)_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此时的叶安澜,还被一件又一件或大或小的事情团团围绕,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家务事代管人选。 第441章 进退取舍   五月十八,天气晴好,暖风徐徐,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这一天,在世人眼中已经是“嫁不出去老姑娘”的叶安澜,迎来了她和李璟的盛大婚礼。   她的英国公府里,叶金奎、李氏带着他们的另外几个孩子,忙忙碌碌的在安排琐事、招待宾客。   李璟的安国公府里,李璟的祖母、母亲、族人同样忙的脚不沾地。   两人一个赛着一个的位高权重,一个赛着一个的得谢渊器重和信任,李璟娶妻、叶安澜出嫁,谢渊给李璟送了贺礼,也给叶安澜赐了添妆。   碍于谢渊,那些与他们同朝为官的人,就算私底下看不上李璟倾家荡产娶媳妇,看不上叶安澜以女子之身受封国公、跻身朝堂,明面上却也不能把自己的这份看不上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   和皇后,还有那些看谢渊眼色行事的妃嫔一样,他们也在谢渊之后纷纷给叶安澜和李璟送了添妆、贺礼。   两人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但他们两家需要宴请的客人人数却也因此达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数目。   府里的厨子、仆从不够用,两家只能去跟交好的人家临时挪借。   叶安澜挪借的是叶金奎、杨小桃、文六娘、郑丰收府上的厨子、仆从,李璟挪借的则是李氏嫡支、长安、花良府上的厨子、仆从。   和着急忙慌想要插足朝堂、恨不能一秒就把家中子弟全都弄成官身的绝大多数世家不同,培养出李璟的这个李氏,在大齐立国之后居然只是安排了寥寥数人出仕。   而且被李氏长辈指定去参加朝廷遴选的那些李氏子弟,他们无一例外地,全部都只谋了四品以及四品以下那些不大起眼的官职。   他们当中的三个人,入吏部、工部和大理寺做了不起眼的芝麻小官,另外的两个人,一个远赴西南做了一州知州,一个则是就在他们老家附近的盐城做同知。   以李氏的族人数量而言,这个出仕的人数实在是少的离谱,再加上他们五人又都只是不起眼的外官、小官,相比其他家族,李氏一系在大齐官场的影响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这并不代表李氏就好欺负,就已经日落西山。   恰恰相反,李氏正是因为一直都能看清形势,所以才会只让五名族人入仕,且还只让他们做外官、小官。   李氏的族长、族老们并不像某些眼皮子浅的家族掌权者那样,既容不得旁支比嫡支出息,又受不了自己所属的家族比其他家族弱势。   他们清楚谢渊对世家大族的忌惮,知道谢渊想要摆脱世家大族对皇权的分割与钳制,同时他们也心知肚明,李璟才是李氏一族未来数十年内,最能获得谢渊信任、倚重的那一个。   而李氏的其他人,他们在谢渊这里是绝不可能越过李璟的。   如果李氏一族的人争先恐后出仕,那么等着他们的结果就只会是他们和李璟一起被谢渊忌惮。   一旦谢渊对他们和李璟生出忌惮之心,他们李氏就只能要么拖着李璟一起不受重用,要么被动与李璟分道扬镳,从此各成一支。   这两种情况都不是如今的李氏族长、族老们想要看到的,与其那样,他们更愿意让李璟成为李氏未来数十年里的领头羊。   他们相信,只要有李璟在朝堂大放异彩,他们李氏就绝不会真的式微、真的没落。   事实证明他们的想法确实非常正确,李璟姑且不提,起码谢渊对他们这般识趣儿十分满意。   为了防止李氏一族拖李璟后腿,在李家人自己作出抉择之前,谢渊其实有想过让李璟与李氏一族分宗。   分宗之后,李家人再做什么,李璟就可以完全不受影响了,而他就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对李璟委以重任了。   然而还没等他提醒李璟,李氏如今的掌权者就已经自发开始约束族中子弟了,谢渊得到消息,索性就也不去做这个恶人了。   李家因此得以继续以李璟族亲的身份立足,甚至因为李璟感激他们为自己做出的退步,平时对他们也多有照拂,他们在老家的那一亩三分地,地位反而比之从前还要优越超然。   这次李璟成亲,李璟的祖母也专门提早写了信函回去,一是为了郑重邀请族人们进京参加李璟的婚礼,二也是为了跟嫡支的族人挪借厨子以及仆从。   倒不是说李璟在京城借不到足够的、合适的厨子和仆从,李璟祖母此举,其实是在表达自己一家不拿李氏嫡支当外人的意思。   她用这样一件小事向李氏嫡支传达,她认可自家与李氏嫡支乃是一家一族。既是一家一族,有事儿的时候自然要彼此帮扶。这次是对方帮他们,下次对方有事儿,他们自然也会反过来再帮回去。   李氏嫡支显然也是很懂这个套路的,对于李璟祖母的请托,他们不仅没有觉得麻烦什么的,反而还个个都打了鸡血似的,拼命想把自家的下人给带上。   那可是京城的国公府,招待的可是包括皇亲在内的所有达官显贵,他们家的下人要是能在这种场合派上用场,他们这些做主子的也会跟着脸上有光。   最终,因为各家都在争,现任李氏族长和他的夫人,只能斟酌着每家都选了一批相对拔尖儿的仆从。   至于厨子,现任李氏族长就没有按照“均摊”的方式进行挑选了。   他把自己家里最好的几个厨娘,以及几位李氏族老家里手艺极好的厨娘全都点名抽调到了上京的队伍里。   其他手艺不够人情来凑的,李氏族长全给铁面无私的挡回去了。   开玩笑,端茶倒水、引路传菜的丫鬟婆子、小厮长随水平稍差一点儿还能给他们安排不太重要的位置,厨子这种生物,那可是必须得手底下见真章的,带手艺一般的过去,丢脸的难道不是李璟和他们李氏?   既要给李璟壮面子,又要维护李氏大族形象的族长大人表示,有资格去京城露一手的,非得是族里最出类拔萃的厨娘不可! 第442章 迎亲考验   至于要去京城安国公府参加李璟婚礼的李氏族人,族长两口子和身体康健、能赶远路的李氏族老是肯定要去的,除了他们,族中出了名能干精明、可以帮着李璟张罗事儿的青年男女,李氏族长也选了七八个出来。   其他的李氏族人,家境富裕的李氏族长不管他们去多少人,反正费用他们自己出,不会给他和族里造成负担,所以他只负责检查他们有没有带那几个出名的混账东西。   家境一般甚至有些困窘的李氏旁支,李氏族长也挑了六人出来,这六人分别是李氏三个旁支的代表人物,他们上京的费用,李氏族长已经知会过各位族老,大家一致同意由族里负担这份开销。   说起来,他们能被族里重视,其实还是多亏了李璟。   他身为李氏的旁支子弟,身体状况偏差,读书的天赋一般,祖父和父亲又都英年早逝,家庭环境在李氏的众多族人里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下。   按说像他这样的,是很难取得什么像样成就的,可李璟却硬是凭着远超常人的毅力和勤奋,一步一步位极人臣了。   有他这个现成儿的例子在,李氏嫡支和几位族老对其他家境一般甚至略微困窘的李氏族人,就也多了几分重视。   尤其是那些天赋极好,或者心性极佳的,李氏族里甚至开始着力培养他们了。   虽说培养的力度肯定比不上那些本来就家境富裕的,可问题人家那些家境富裕的,人家是靠的自己爹娘,不是族里。这个他们是没得攀比的。   带着选好的李氏子弟和家中厨娘、仆从,李氏族长、族老提前一个月抵达京城。   有了他们帮忙,李璟的祖母、母亲轻松不少。   婚礼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完成了,迎亲时也有才华横溢的李氏子弟去给李璟助阵。   除了他们,长安、花良等年轻小将也跟着李璟去迎亲了,一群颜值在线的意气少年浩浩荡荡御马而行,直接招来了京中不少姑娘的围观、尖叫与荷包。   紧随其后的俊秀护卫抬着大红花轿,专门请来的喜乐班子神采奕奕的卖力演出,一行人在京城百姓的强势围观下,热热闹闹绕了个大圈,然后才吹吹打打来到就在安国公府隔壁的英国公府门前。   因为是叶安澜这个英国公府唯一的主人出嫁,所以今天的英国公府正门大开,李璟等人带着花轿,在正门前头遇见了第一拨负责阻拦他们的人。   这些人已经等候多时,个个都摩拳擦掌,抢着第一个出题。   最终,郑丰收靠着他的强悍武力值抢到了第一个出题的资格。   他喜滋滋跳出人群,然后迫不及待地对着李璟宣战,“我要和你比武,打赢了我,你才有资格娶我大姐。”   再练一百年也打不赢郑丰收的李璟:......   为了搬走这块妨碍他娶媳妇儿的绊脚石,李璟唇角微扬,笑着跟郑丰收提议,“今天这种场合,寻常的比武太过耗时,怕是不太合适。为了不耽误吉时,我们不如就用你姐姐做出来的袖箭进行比试。一箭定胜负,谁的箭正中靶心谁就赢。不知丰收你意下如何?”   郑丰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啊!”   其他等着出题的娘家人组组员:……你被忽悠了啊大兄弟!   心里这么想,嘴上他们却是谁也不敢说。   他们拦门刁难,那是为了给婚礼增加喜庆氛围,不是为了搞砸这桩婚事,但郑丰收那个放飞自我的,他可不会顾虑那么多。   一上来这货就用自己的长处去怼李璟的短处,不知道他性格的人肯定会以为他是想要搞砸这桩婚事╮(︶﹏︶)╭   但事实上,郑丰收他只是压根儿没想那么多……   现在好不容易李璟自己把劣势扭转成了优势,他们可不能继续多嘴,坏了李璟的事儿。   至于说为什么比袖箭,李璟就比郑丰收有优势。   这其实源于他们各自的作战习惯。   郑丰收力气大、身体好,武学天赋也高,自从遇到叶安澜,开始系统的学武,郑丰收就一直走的刚猛、近战的路子。   而李璟,他受限于自己的身体条件,根本无法修习内力,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在不断提升技巧。   在遇见叶安澜之前,他的剑和弓就都用的非常好了,在遇见叶安澜后,小巧便携的袖箭就又成了他新宠。   这些年他用袖箭杀过很多想要刺杀、暗杀他或者谢渊的人,比起几乎没怎么用过袖箭的郑丰收,他在这方面确实赢面更大。   郑丰收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李璟带跑偏了,他兴致勃勃的和李璟比了一场,然后又一脸遗憾的因为输了而退场。   其实他表现得也很好了,他的袖箭和李璟的一样,也是打中了最里面十环的那个圈,但他打中的是那个圈的边缘位置,李璟打中的却是那个圈的正中心,两人就是以这一点点的微妙差距分出的胜负。   李璟面上不显,心中却暗暗惊叹郑丰收的武学天赋。   只是随意摆弄过几次的东西都能达到这样的精准度,这要是给他积累一些经验......-_-||   侥幸过关,李璟笑着将视线转向别人,请他们继续出题。   别人和郑丰收比就有分寸多了,出的题虽然都有难度,但却不是那种会让新郎官儿马失前蹄下不来台的。   在一群吃瓜群众的强势围观下,李璟作了两首诗,猜了十个谜,表演了一个用弓箭射高处左右摆动的苹果,然后又撒了两箩筐喜钱,发出去若干包着银花生或者小面额银票的红封。   喜钱是撒给门口吃瓜群众的,银花生是发给英国公府下人的,银票是发给拦门的青年少年们的。   等把大家全都“买通”,李璟这才带着帮忙迎亲的一群俊秀公子去往英国公府二门。   二门处守了一堆的大姑娘、小姑娘,她们一边扒着门缝儿往外看,一边嘻嘻哈哈的商量着等会儿要怎么为难李璟等人。   红封肯定不能少了,催妆诗也要多来几首,最好再奏上一曲、跳上一段...... 第443章 拜别父母   姑娘们正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就见一群锦衣公子联袂而来,为首那人正是身穿喜服的新郎官儿李璟。   李璟隔着门,彬彬有礼的抱拳拱手,“有劳各位出题。”   姑娘们你看我我看你,胆子大些的代表众人开口,“那就请安国公先作几首催妆诗吧。”   李璟还没开口,跟过来的李氏子弟就已经一个接一个开始作诗了。   他们明显早有准备,一口气吟诵六首,磕巴都不带打上一个的。   姑娘们其实没怎么仔细听,感觉大差不差,她们就又迅速进入下一环节了。   叶棠小姑娘直接指名李璟,要求他为大伙儿表演一首曲子,用什么乐器都行。   李璟略一思忖,回身吩咐跟来的侍卫去给他取一把琴。   英国公府唯一的主人叶安澜不通音律,府上的琴全都放在库房落灰,好在李璟的安国公府就在隔壁,侍卫翻墙过去,没一会儿就给李璟拿来了他常用的焦尾琴。   与此同时,英国公府的外院管事也让人给李璟准备好了席子和案几。   李璟盘膝坐下,一曲凤求凰从他指尖与琴弦接触的地方流泻而出。   听到琴声,叶安澜从自己房间探头往外瞅了一眼。   给她梳妆的全福夫人笑着道:“那群小妮子可真能胡闹,拦个门居然还让咱们的新郎官儿给弹琴。得亏安国公府就在隔壁,不然安国公要去哪儿现弄一把琴来?”   叶安澜也笑,“估计除了像我和小桃这种的,女方家里一般都会摆把琴吧?”   就算不弹,平时也可以做做样子不是?   全福夫人“呃”了一声。   还真是,这京城但凡是家里略微富裕些的姑娘,十个有九个都是学了琴的。   学的如何姑且不说,琴这个东西家里却是肯定会摆上一把的。   像叶安澜这种明明白白就是一句“我不会”的,还真就只有她和杨小桃了。   全福夫人无言以对,只能和叶安澜一起静静听琴。   不得不说,李璟在这方面还是很有水平的,他一曲奏罢,门里门外的姑娘少爷们,就没有一个是不为这琴声陶醉的。   一直到李璟优雅起身,再度拱手施礼,拦门的姑娘们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眼下的拦门大事儿上来。   还是叶棠代表众人开口,这一次她们的要求是,请新郎官儿现场为大家跳一段舞。   她此言一出,跟着李璟过来迎亲的公子哥儿们顿时齐齐嘴角微抽。   李璟却是笑着问花良借了他腰间长剑,“那在下就献丑了。”   他一拿剑,跟着他过来迎亲的公子哥儿们顿时眼前一亮。   对呀!跳舞也可以跳剑舞嘛!   一名擅琴的李氏子弟接替李璟开始弹琴,他选的曲子磅礴大气,和李璟打着“剑舞”旗号的剑招十分匹配。   两人一个弹琴一个舞剑,没一会儿就又让在场诸人沉迷了进去。   尤其是那些站在庭院里远远围观的各家夫人们,十有六七都在遗憾自家闺女没能撬了李璟这块光华绽放的美玉到自家碗里。   看看人家这长相,让人一见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冒出那句——立似芝兰玉树,笑似朗月入怀。   再看看人家的那气质,优雅温润,渊渟岳峙,一看就是翩翩君子。   再加上他还文能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大到谋略算计、攻城略地,小到人情往来、鸡毛蒜皮,就没有他摆不平的事儿。   才貌好,脾性也好,年纪轻轻就已经简在帝心、位高权重,最重要的是他还对未来妻子掏心掏肺。   这么多年都守身如玉不说,到下聘的时候更是直接把所有私产都当成聘礼送了过来,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个丈母娘不想自家闺女有个这样的如意郎君?   固然她们家闺女没有叶安澜有本事,可问题她们家闺女也没有抛头露面,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   比起长于乡野,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且还抛头露面征战多年的叶安澜,这些官家夫人觉得,还是她们自家养在深闺,自小就接受系统培养,有才华、有气质、懂规矩的千金小姐要更好一些。   只可惜她们觉得没有用,李璟这个她们怎么看怎么眼热的金龟婿,喜欢的偏偏就是叶安澜这一款。   他对叶安澜的欣赏始于初见,心悦源于相处过程中的点点滴滴,且他很有信心,他们会一直两情相悦到终老。   发过红封,走过英国公府二门之内的那段长路,圆满过关的李璟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要娶的人。   和寻常新娘以盖头遮面的造型不同,叶安澜只在手中执了一柄团扇。   她以团扇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眉眼弯弯的朝着难得脚步急促的李璟看了过去。   李璟眼眶微热,“安澜。”   叶安澜头微微一偏,“阿璟。”   端坐在正厅主位的叶金奎和李氏偷偷抹眼,叶安澜出嫁他们有些不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两人在这样的日子,难免会控制不住的想起老平西侯一家,想起叶安澜英年早逝的亲生母亲。   李氏在心里对叶安澜的亲生母亲说:“小姐,小小姐就要嫁人了,她成长的很好,年纪轻轻就已经做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国公,真不愧是您的血脉。她的未来夫婿也很好,不仅文武双全、位高权重,待小小姐也是难得一见的好。”   叶安澜眼尖,拜别父母时一眼就瞄见了叶金奎和李氏微红的眼。   她看一眼被二人郑重其事摆在供桌上的她生母的灵位,沉默着和李璟一起跪了下去。   两人给灵位磕过头,然后才又转到叶金奎和李氏身前。   叶金奎和李氏强忍着满心的不舍,按照惯例说了几句出嫁之后要孝顺长辈、体贴夫婿的话,然后就一人一个,亲手把李璟和叶安澜扶了起来。   原本还担心自己在哭嫁环节会哭不出来的叶安澜,看到他们掩饰不住的不舍和不想掩饰的欣慰,眼泪不由自主就掉了下来。   她一哭,李氏顿时也跟着哭了起来。   母女俩哭成一团,好一会儿才被强自按捺着满心不舍的叶金奎、叶松、叶薇、叶棠给劝住。 第444章 太鸡贼了   好不容易李氏止了哭声,叶松这才半蹲下来,把叶安澜背出门,送上花轿。   曾经瘦瘦小小的男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沉稳可靠的高大青年,他稳稳走着,小心又郑重的把叶安澜送到花轿上。   叶安澜满心感慨与欣慰,她视线扫过眼巴巴看着她的叶金奎、李氏、叶松、叶薇、叶棠,很高兴也很庆幸他们都在乱世当中活了下来。   真心爱护她的人就在她身边,并且和她一起从艰难困苦走上了光明坦途,比起这个,龙椅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她用力朝着叶家人挥手,直到轿帘阻隔了她的视线。   花轿被抬出英国公府,喜乐更加热闹喜庆的重新响了起来,叶安澜的嫁妆紧随在迎亲队伍后面,被腰扎红绸的侍卫、家仆抬出府门。   她的嫁妆很多,真要全都装箱的话,别说是一百二十八抬了,一千二百八十抬也是铁定装不完的。   好在叶安澜并没有打算把自己的所有财产全都带到安国公府,除了李璟送过来的聘礼,皇帝、皇后、后宫妃嫔、太皇太后、太后赏赐她的各种珍贵物品,她娘李氏按规制和习俗给她置办的衣服被褥、首饰布料、家具摆件......其他东西她都直接留在了英国公府。   反正就算跟李璟成了亲,以后她也会常常待在英国公府,这边完全可以一切照旧。   不过这样一来,她的嫁妆单子可就没有吃瓜群众预料的那么厚了。   本来就对叶安澜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官家小姐和官家夫人,在看到叶安澜居然只有一百二十八抬嫁妆的时候,顿时你拉着我、我拽着你的开始了新一轮的窃窃私语。   大部分人都觉得,叶安澜应该是担心逾制,所以才减少了自己嫁妆的数量,但也有一小部分人,恶意揣测她是想要趁着成亲大赚一笔。   想想看,李璟在下聘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所有财产全都给了叶安澜,可叶安澜在出嫁的时候却没有把自己的全部财产陪嫁回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李家的东西变成了叶安澜的嫁妆,叶安澜的个人财产却依然还是属于叶安澜个人。   这也太鸡贼了!   她们把自己的想法一说,一些没什么主见的,渐渐也被她们动摇了。   在从英国公府去安国公府的短暂时间里,这些夫人、小姐就已经把叶安澜妖魔化了。   在她们一厢情愿的想象中,叶安澜已经被黑成了一块乌漆嘛黑的煤。   而事实上,叶安澜少带嫁妆,一方面确实是因为逾制不好,容易被人抓到把柄进行攻讦,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嫌麻烦,不想先把两府的财产混在一起,然后再在敲定了继承人后,重新对两府财产进行划分。   与其这样分分合合,搞出一大堆的麻烦事儿,她宁愿一开始就让它们始终处于分离状态。   反正和以前的那些封建王朝不同,大齐的律法是承认女子除了嫁妆以外的其他私产的。   大齐之前的封建王朝,讲究的是父母在无私产,别说是处于弱势地位的女子了,就算是饱受社会优待的男子,在分家之前,无论你靠自己的努力挣多少钱,你的父母、你的祖父母都可以理直气壮的全拿过去。   他们可以收缴你的所有私产,可以把你的私产分给你的兄弟甚至叔伯,你还不能表示反对,不然你就是不孝顺,就是忤逆长辈。   这还不是为人子女者最不幸的地方,他们最不幸的地方是,他们必须无条件服从、维护自己的长辈。   你父母、祖父母,甚至你伯父伯母、叔叔婶婶犯了罪,你都不能举报他们,不能拿出对他们不利的证据,不然你就是铁板钉钉的狼心狗肺。   甚至有些朝代还规定了,子女如果状告父母,不管是因为什么事儿,子女都得在父母之前先受一波来自衙门的处罚。   受完来自衙门的处罚,他们甚至还得再被所属宗族从重处罚。   律法和宗族,全都站在“长辈”这边,那些为人子女的,他们就算是被自己的父母给杀了,律法和宗族也不会为他们伸张正义。   以大齐的前朝大周为例,在大周立国的前两百年,父母如果因为杀害子女被人告到衙门,衙门会被判杀人凶手徒刑一年半,而到了大周立国两百年后,父母就已经可以不用因为杀害子女承担任何罪责了。   当时的统治者把“徒刑一年半”改成了由当地官员口头教育。   叶安澜对这一点是很看不惯的,在谢渊让人修订律法的时候,这一条她也有专门找谢渊探讨一番。   她对杀人犯奉行绝不姑息策略,在叶氏还没有并入谢氏的时候,叶安澜完全照搬了现代律法对杀人犯的量刑等级。   那些父母杀害子女、达官显贵杀害平民的免罪、减刑条款,叶安澜一概不认。   还有那个取证要以当事人亲属、仆从的证词为主,如果其他人的证词与他们的证词冲突,那就采用他们的证词,弃用其他人的证词,叶安澜也给改成了所有证人一律平等。   一方面立法惩罚揭发亲长罪行的晚辈、揭发主家罪行的仆从,一方面却又以他们的证词为主,这不明摆着就是在包庇罪犯?   叶安澜站在谢渊的角度,先是着重阐述了一下这些奇怪律法对国家的种种危害,然后又大力推销了一下她从现代抄来的、相对合理的法律条款。   谢渊被她说服了,为了防微杜渐,防止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不仅取消了父母杀害子女、达官显贵杀害平民的免罪、减刑条款,承认了那些为人子女者的财产私有权,同时还取消了当事人亲属、仆从、下属的证词优先权。   这些变动极大的律法,如果处置不当其实是很容易引发国家动荡的,万幸谢渊被叶安澜提醒,早就已经掌控了舆论走向。   在把这些变动极大的律法写进大齐律之前,谢渊就已经让以惜玉为首的他的舆论班底行动开了。   这群人先是点灯熬油写了好几部畅销话本,然后又把话本拿给说书先生和戏班班主,让他们或是在茶楼宣讲,或是把话本改编成戏剧在全国各地演出。 第445章 肉埋饭里   故事里那些深受旧律戕害的故事主角,赚足了读者、听众的眼泪,修改法律条款也因此成了万民呼吁、万众期待的一件事。   那些自觉利益被触犯的人想要反对,碍于民意,到底没敢反对的太过激烈。   因为不激烈,谢渊干脆当成没有这回事儿,直接就给无视掉了。   修改后的法律受惠者众多,像叶安澜这样以自身功勋或者才华封侯、得官的女子尤甚。   她们名正言顺有了自己的私产,爵位和俸禄也名正言顺开始属于自己,而不是再被世人理所当然的视作父兄甚至侄儿的东西。   叶安澜虽然不存在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东西被人侵占的风险,但为了不多给自己找麻烦,她在婚前还是跟李璟打了招呼,说了她对自己这份产业和身上这个爵位的打算。   李璟当作聘礼送到她手里的那份私产,她打算带回李家,以后和李璟的安国公爵位一起传下去,传给他们的长子或者长女。   而她原本就有的那份私产,叶安澜则是打算以后和她的英国公爵位一起传下去,传给他们的次子或者次女。   如果他们还有第三甚至第四个孩子的话,那她就和李璟一起辛苦一点,把他们教导成才,然后再另置一份产业给他们。   因为说到了孩子和传承,叶安澜不出所料的再次欣赏到了李璟微红的脸颊和耳朵,不过或许是因为已经定了婚期,李璟这次倒是没有再落荒而逃了。   他强忍着害羞和叶安澜大概探讨了一下关于“另置一份产业”的问题。   他的意思是,他可以从现在开始积攒财富,还可以把叶安澜给他的染色方子一并拿出来。   叶安澜虽然有诸如香皂、卫生纸、姨妈巾、玻璃制品等诸多可以用来赚钱的法子,但她却并没有立刻说出来,而是非常开心的接受了李璟的这个提议。   毕竟养家糊口、给儿孙积攒家业是能带来幸福感和成就感的,叶安澜不想剥夺李璟的这份乐趣。   两人本着低调的原则,议定要严格按照规制准备陪嫁,可是因为李璟把所有私产全都当成聘礼送了过来,叶安澜要想把它们塞成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装嫁妆所用的箱子就只能比正常规格大了。   甚至别人是一间铺子的房契地契算一抬,她却是所有的契书都堆一起算一抬。   别人带着田地出嫁,展示出来的是一块块的微型小田地,让人一看就能知道娘家人给新娘子到底陪送了多少田,她却是直接把庄子和田地的契书都给塞进了属于契书的箱子里。   还有压箱银子,她也是直接准备的银票,也一起塞进了放契书的那个箱子里。   这么乱七八糟的见缝儿就塞,直接导致她的嫁妆比其他人同等抬数的嫁妆,价值一下翻了十倍有余。   那些对她的嫁妆议论纷纷的宾客,一开始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不要面子、不想显摆,直接就把肉给埋进饭里吃。   直到婚礼进行到晒嫁妆的这个环节,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叶安澜的嫁妆,其真实价值远不止她们预估的那样。   这下这群女客算是说不出什么难听话了,但那些被柠檬精附体的男客们却是又有在心里嘀嘀咕咕的了。   他们嘀咕的内容其实并无任何新意,无非就是诸如:   李璟可真不愧是咱们皇帝陛下曾经的第一谋士,这拿捏人心的本事,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瞧瞧人家这媳妇儿娶的,娶了就是赚了,而且还是赚翻了。   也有那被羡慕嫉妒恨冲击到失去理智的,暗暗发誓等离了安国公府,就立马回家写折子,参奏英国公叶安澜有大量来历不明的银钱。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小心思一点儿也没能逃过李璟祖母身边那位老嬷嬷的眼。   这位老嬷嬷曾经是李璟祖母的大丫鬟,她从丫鬟到管事媳妇,又从管事媳妇到管事嬷嬷,是个为李家操心了一辈子的老人精儿。   她带着一群训练有素的李氏仆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仅把叶安澜的嫁妆看得牢牢的,而且还把在场宾客的异常表现也都一一记在心里了。   当然,记账归记账,心里记账,面上这位老嬷嬷却始终都是笑呵呵的,看着可慈祥了。   等到李璟和叶安澜拜完堂,叶安澜被李璟牵着送到已经粉刷一新的安国公府后宅正院,安国公府的喜宴也同时开席了。   客人们都被请到了指定地点入席,李璟和叶安澜则是在少数亲戚朋友的围观下,开始进行这场婚礼的后续环节。   先是行合卺礼(饮交杯酒),然后各自剪下一小撮头发,绾在一起以示夫妻同心,最后再由叶安澜咬一口喜娘送上来的半生不熟的饺子,在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气氛下,听着喜娘问一句“生不生?”,她再厚着脸皮佯作镇定,答上一句“生”。   三步全都走完,李璟就被李氏子弟招呼出去待客了,叶安澜则是由特意赶来参加她和李璟婚礼的白芷筠陪着,先吃东西再闲话家常。   白芷筠虽然只是李璟的表妹,但她自小在李家长大,李家人待她视如己出,她就算出嫁了,在李家也还是被人称作“姑奶奶”而不是“表姑奶奶”。   她丈夫李沣亦是李氏子弟,大齐立国后,李沣没有被李氏族长、族老们选中入仕,于是就在李氏的族学里做了先生,潜心教导后辈子侄。   值得一提的是,在大齐立国、谢渊准许女子参加科举之后,李氏族学对自家姑娘的培养就也开始朝着科举入仕的方向倾斜了。   甚至有几个本身就学识过人的李家女、李家妇,李氏还在恩科的时候送她们去参加科举了。   而这其中就包括了白芷筠,她现在已经取得了举人功名。   他丈夫李沣比她多考了一步,如今已经是个赋闲在家的进士老爷了。   这小两口儿一起在李氏族学教书育人,琴瑟和谐,感情深厚,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儿,并且还已经诞育了一子一女两只小豆丁。 第446章 不想错过   陪着叶安澜说了会儿话,白芷筠就带着丫鬟离开了,好让折腾了大半天的叶安澜能够安心休息。   叶安澜倒是不觉得累,以她的身体素质,成亲什么的根本累不到哪去,不过想到白芷筠操劳多日,又有两个年纪还小的孩子,叶安澜觉得她还是不要拒绝对方的这份好意了,毕竟对方比她更需要回去休息。   白芷筠走后,叶安澜自己换了一身家常衣裳,然后又洗去了脸上脂粉。   本来还想伺候她的安国公府侍女根本插不上手,无奈之下只能学着叶安澜带过来的几个丫鬟,站在旁边帮着偶尔递个东西。   叶安澜一点儿没有被人伺候的舒适感觉,只觉自己被一群人这么盯着,浑身上下都难受的紧。   她把丫鬟们打发走,自己则是去了这院子里的小厨房。   虽然她已经提前给帮着李璟挡酒的长安等人支过招了,也已经偷偷给了李璟他们她亲手制作的最好的解酒药丸,可李璟毕竟身子骨儿偏弱,即使只是掺了酒的水,他喝多了也难免肠胃不适。   趁他还在前院陪着宾客喝酒,叶安澜打算给他亲手做些吃的,让他等会儿多少吃上一些。   安国公府的丫鬟婆子已经被李璟祖母、母亲提前叮嘱过,知道叶安澜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因此尽管心中忐忑,但却谁也没有非要跟叶安澜抢活儿干。   她们不敢守在小厨房门口盯着叶安澜做事,于是就远远候着,随时等着叶安澜传唤。   然而一直到小厨房里传出阵阵饭菜香味儿,叶安澜也没有喊她们进去给自己帮忙。   她把简简单单的清粥小菜放进托盘端回房间,然后又迅速洗了个战斗澡,洗去自己身上的汗味儿以及油烟味儿。   李璟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正在烛光映照下,一脸惬意由着婢女帮她擦头发的叶安澜。   除了帮她小心翼翼擦头发的一个婢女,另外还有两个婢女在帮她捶腿捏肩,而叶安澜自己则是半阖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李璟忍俊不禁,他放轻脚步走进房间,看似已经快要睡着,实则清醒极了的叶安澜在他跨过门槛的那个瞬间倏然睁开双眼。   她朝李璟微微一笑,“回来了?辛苦了。”   李璟闻到屋里的饭菜香,“你下厨了?”   叶安澜点点头,“只是一点清粥小菜。”   李璟心中一片柔软,“那我先吃一些。”   他打开桌上那个大得离谱的食盒,发现里面除了叶安澜口中的清粥小菜,其实还有叶安澜烧好用来保温的两瓷盆热水。   原来叶安澜为了防止饭菜变凉,在装食盒的时候,顺带把装着粥和小菜的碗碟,全都放进了盛着热水的大瓷盆里。   被食盒里的热气一熏,李璟觉得自己眼眶有些湿润,他眨了两下眼,努力让自己不要太过激动。   叶安澜注意到他的这个小动作,直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李璟身侧,“眼睛怎么了?不舒服么?”   李璟浅笑着朝她微微摇头,“没有,只是被热气熏了一下。”   虽然有点始料未及,但这种温热潮湿的空气对眼睛其实还是挺友好的。   叶安澜松了口气,她帮李璟把饭菜拿出来,然后又摸出筷子和汤匙递给李璟,“那就先趁热吃饭吧。”   李璟“嗯”了一声,“你要再吃点儿吗?”   叶安澜秒拒,她朝着李璟连连摆手,“刚刚芷筠让人给我送了好大一桌子饭菜过来,我已经吃饱了。”   可能是因为见识过叶安澜不加掩饰、无需克制时的正常饭量,白芷筠在给“饿坏了”的叶安澜送饭时,非常实在的直接给她送了八道菜、一盆饭、六个包子、两盘糕点、一瓦罐汤。   根本没有学着其他新娘饿肚子,不仅早饭正常吃了,坐在花轿里时也没闲着的叶安澜:......   最终,她诚实的选择了只吃八分饱。   色香味俱全的八道菜,她吃掉了大概三分之一的量,米饭和糕点她一口没动,那一大罐汤她喝了两小碗下肚,安国公府驰名京城的素馅儿包子她倒是直接吃了个光。   虽然她剩了三分之二还有多,但这饭量却也已经是白芷筠的三四倍了_(:з」∠)_   白芷筠不知道她是路上没少吃,早晨也正常吃了,还以为她是刚刚嫁过来,不好意思第一顿饭就照实了往饱吃。   这么一脑补,白芷筠顿时就觉得,叶安澜虽然立下了赫赫战功,甚至比绝大多数男子还要优秀,但她骨子里却依然还是个会憧憬、会害羞、会忐忑的年轻姑娘。   并非如此的叶安澜表示:憧憬倒是有,害羞、忐忑什么的,那是什么?她表示自己没见过~   ***   李璟细嚼慢咽吃过饭,趁着叶安澜让人收拾碗碟下去,他红着脸颊、脖子、耳根去了耳房洗漱。   他这么害羞,叶安澜都不好意思戏弄他了。   静静听了一会儿耳房传出的水声,叶安澜心不在焉的开始翻书。   唔,看不看得进去另说,看(装)还是要看(装)的。   她神思不属的翻了不知多久的书,换了一身家常衣服的李璟湿着头发走了进来。   叶安澜见了,拿起干净的布巾就递给他了。   递完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回忆起李氏在她婚前的碎碎念,大概、好像、貌似,她是得伺候李璟来着?   仅仅只是尴尬一瞬,叶安澜就自然而然地扯回布巾,“我来帮你擦吧。”   虽然那什么狗P的三从四德她一点儿也不打算遵守,但能光明正大的吃李璟豆腐,这种好事儿她可不想白白错过。   李璟有些诧异,但却没有提出疑问或者表示反对,他轻轻点了一下头,“那就有劳你了。”   叶安澜把他按在矮榻上坐好,然后就开始兴致勃勃的给李璟擦头发。   李璟的头发乌黑油亮,又长又顺滑,就算是刚刚洗过,也一点儿都不纠结毛躁。   叶安澜先用大块的干布巾给他笼统擦了一遍水珠儿,然后才一点一点从一侧开始边梳边擦。   擦的过程中,叶安澜的手指时不时就会碰到李璟的脖颈、后背甚至腰部,李璟也因为她“无意间”的各种触碰,皮肤越来越红、体温越来越高。 第447章 睡过头了   擦头发是怎么擦到床上去的,这是个不容仔细回忆的微妙话题。   芙蓉帐暖,春宵苦短,两人折腾完,又先后洗了澡,依然害羞但却变得大胆许多的李璟,环着他新鲜出炉的国公夫人,陷入了黑甜梦乡。   两人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口处已经有细碎的阳光照了进来。   李璟的祖母、母亲体谅他们昨天辛苦劳累,早在昨晚就已经吩咐了李璟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让她们今天不要掐着点儿喊醒这对新婚夫妇。   两人在丫鬟婆子们恨不能走路都用飘的小心谨慎里,一觉睡到了辰时三刻(早晨7:45),别说是晨练了,再不起,他们连早饭都得一并耽误掉。   叶安澜万没想到自己嫁人头一天就破天荒睡了个懒觉,她从床上一跃而起,然后风风火火自己换好了衣裳。   李璟比她醒得早,她一起,李璟就也跟着起了。   他对叶安澜道:“别急,祖母和娘特意叮嘱了让我别喊你早起。”   什么新妇进门要一大早就爬起来,赶在天亮之前去给长辈请安,要乖顺的由着长辈给她立规矩,要伺候长辈穿衣洗漱吃饭,甚至要亲自下厨给长辈做饭......   这些明显就是故意刁难人的规矩,他们李家一向都是弃之不用的。   家中小辈晨昏定省只需赶在饭点儿前后,伺候长辈穿衣洗漱吃饭也一向只是做个样子,亲自下厨与否更是全凭自愿。   用他祖母的话说,家里养着那么多下人不使唤,白发月钱,然后转过头来却要磋磨儿媳孙媳,这确定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晨昏定省也是一样,非要儿媳孙媳起个大早过来,熬到半夜回去,难道儿媳孙媳都不用做自己的事儿?   又不是病倒了,受伤了,确实需要儿孙照料了,平时她一个啥事儿都没有的健康老太太,她带着丫鬟婆子们摸牌、养花、听戏,难道不比天天绞尽脑汁刁难儿媳孙媳舒坦?   李老夫人想的开,李璟的娘也不是个心狠的人,婆媳俩对叶安澜从一开始就十分友善,现在叶安澜进了门,她们也没有像某些婚前装相、婚后真面目暴露无遗的人那样,对叶安澜各种刁难。   两人不仅特意叮嘱了李璟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不要打扰他们小两口儿休息,而且还打算等到叶安澜过门,李璟的娘就也学着李老夫人做甩手掌柜。   叶安澜被李璟安抚住,两人一起洗漱毕,李璟这才带她去李老夫人居住的松青院。   一边走,李璟一边给她介绍安国公府,“目前安国公府后宅,就只有咱们住的正院、祖母住的松青院、娘亲住的慈安院、芷筠住的芳溪院是有主的,其他院子都是空着的。”   叶安澜点头,“我知道,昨晚芷筠已经跟我说过了。”   李璟:......妹妹太贴心偶尔也挺烦人的_(:з」∠)_   两人从正院出来,从慈安院前面走过,然后又沿着松青院的院墙走了一会儿,松青院门口守着的两个婆子就看见了他们两个。   其中一个婆子小步快走进去报信,另外一个则带着一脸的笑,站在门口恭迎二人。   二人略微加快脚步,在满院子下人的笑容与恭贺声里,一边说着“免礼”,一边进了松青院前院的小花厅里。   小花厅里此时已经坐满了人,除了李璟的祖母、母亲和白芷筠一家,李氏嫡支、旁支也有几位老太太由儿媳、闺女陪着一起过来了。   其实按常理,这几位是不应该在这一天出现在这儿的,他们属于族亲,需得等到这边的认亲流程、之后的上族谱仪式结束之后,李璟再带着叶安澜去给她们以及他们的夫婿见礼。   可想到李璟一家的人丁单薄程度,这几个老太太再三斟酌之后,到底还是跟李老夫人打了招呼,问她愿不愿意她们几个老太太过来凑凑热闹。   李老夫人和她们做了半辈子妯娌,知道她们都是靠谱儿、厚道的人,不会在大喜的日子给他们一家找不痛快,于是就让人去把她们请了过来。   几个老太太也确实很有分寸,李璟和叶安澜姗姗来迟,几个老太太也没有哪个挑理歪嘴。   就连她们带过来的儿媳、女儿,也都默契地只和李夫人闲谈,绝不多嘴说人家儿子儿媳半句不是。   及至见了李璟和叶安澜,众人嘴巴里更是只有好话没有坏话。   李璟和叶安澜给李老夫人、李夫人磕头敬茶,她们就夸这俩孩子男俊女俏,格外般配。   李璟带着叶安澜给她们见礼,她们就大手笔的给见面礼,没口子的夸叶安澜长得好、身体好、性格爽利、看着就讨喜......   饶是厚脸皮如叶安澜,被她们这么逮着往死里夸,她脸上的热度也不由自主飚高了些。   热热闹闹的认亲仪式结束之后,叶安澜作为新媳妇,意思意思的看着下人上了菜、摆了箸,然后又亲手给李老夫人和李夫人分别布了两筷子菜,李老夫人和李夫人就让她坐下吃自己的了。   叶安澜是屋子里辈分最小的,她非常自觉地和李璟一起敬陪末座。   两个一等国公以晚辈的身份陪她们吃饭,几个老太太和她们的儿媳、闺女全都高兴的合不拢嘴。   倒不是她们虚荣,好叭,其实还是有一点虚荣的,但她们也不是全都因为虚荣。   她们高兴,更多地还是因为在她们面前,李璟和叶安澜只论辈分不论身份,这证明这两个孩子谁也没有把她们当外人。   对李氏族人来说,这是李璟能给他们的最好的回报。   一群老太太乐呵呵在李老夫人这里吃了早饭,然后才由自家儿媳、闺女陪着,回了前面李氏族人暂住的客院。   至于李璟和叶安澜,两人先是回自己院子换了一身更加庄重的衣服,然后才相偕去了府上的小祠堂。   祠堂里供着他们这一支的族谱,在李氏族长和几位族老的见证下,叶安澜的名字被李璟亲手写在了他自己的名字旁边。   不同于其他女性上族谱时只有姓氏,写出来全都是一水儿的“某某氏”,叶安澜的名字被完完整整写在了李璟的名字旁边。 第448章 不想管家   上完族谱,今天要做的两件大事就算是全都做完了。   接下来,叶安澜只需再把李璟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召集到一处,等着她们给自己行礼,然后再给她们发一波赏钱,她今天的剩余时间就都可以自由支配了。   然后明天上午,李璟会带她去给族中长辈见礼,也会介绍她认识其他平辈、晚辈的李氏子弟。   最后就是三天回门,不过这回门叶安澜不打算回隔壁的英国公府,她打算回叶金奎和李氏所在的永昌侯府。   两人从祠堂出来,溜溜达达回到正院。   正院的丫鬟婆子早就在就等着他们了,见到小两口儿回来,一群人顿时齐刷刷迎了过来。   她们屈膝行礼,嘴里说着,“见过国公,见过夫人。”   叶安澜右手微抬,“免礼。”   她和李璟回了屋,换掉了身上的礼服。   李璟换完衣服对叶安澜道:“以前我都是住在前院,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是祖母和娘在咱们大婚之前临时安排过来的,你要是觉得哪个不能用,你就跟我说,我打发她们到别处去。”   成亲之前他身边只有小厮和侍卫,还是要成亲了,他祖母和娘亲才给他往正院里安排了一些丫鬟婆子做事,不过就算如此,他在昨天之前,住的也依然还是前院。   这正院里的丫鬟婆子没有伺候过他,自然就也没人和他有什么主仆情分,若是她们不听使唤,或者吃里扒外、不守本分,李璟不希望叶安澜因为他或者他祖母、母亲而有所顾忌。   叶安澜领了李璟的这份好意,她道:“能不能用还要看她们的后续表现,什么时候我发现有人不合适,咱再把人打发了也不迟。”   她虽然对某些封建糟粕不屑一顾,但却不是什么格外强势、戒心极重的人。   李璟祖母、母亲挑出来的人,她不会一开始就觉得这些人乃是长辈所赐,轻不得重不得,用起来不得劲儿,或者干脆就怀疑这些人是长辈派来监视她的一群眼线,进而找由头把她们打发出去。   她不做假设,也不会先入为主,如果她们好好做事,不犯她的忌讳,她可以一直留着她们、对她们委以重任。   可如果她们拎不清自己的身份,那叶安澜也不介意把脑子里进了浆糊的家伙给清理出去。   她可不是那种进了婆家之后要努力讨好长辈的憋屈小媳妇儿,她一个一等国公,还不至于让自己活得憋憋屈屈。   那种“长辈身边的、长辈赐下来的,就算是猫猫狗狗,身为小辈也需得敬重退让方显孝顺”的狗P逻辑,她一个字都不会认。   好好干活、恪守本分的仆从,她可以把她们当成员工,甚至当成伙伴,给予他们酬劳和尊重,整天就想歪门邪道的,她不收拾他们难道等着他们害自己或者李璟吗?   心里有本账的叶安澜表示,谁都别想仗着自个儿站的地方特殊就逼着她让步。   两人坐在一起,先是李璟陪着叶安澜看他祖母、母亲安排过来的下人,然后又是叶安澜陪着李璟看她陪嫁过来的下人。   等到两人把所有下人全都认了一遍,叶安澜这才把总共二十几个丫鬟婆子全都打发走。   “还是人太多了,得给有出息的找点儿其他事做。”   李璟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他笑着握住叶安澜的手,“随你。”   叶安澜立马得寸进尺的把头靠在了李璟肩膀上,“那我可以不管府里的事情吗?”   李璟:“......这你得去跟娘说。”   叶安澜:“......行叭。”   两人凑在一起腻歪了会儿,然后又一起去了李老夫人那边吃晚饭。   李璟很会哄长辈,饭前饭后几人闲聊,他把李老夫人和李夫人全都逗得满脸是笑。   在他们准备和李夫人一起离开松青院时,李夫人笑着跟小两口儿说:“现在你们成亲了,这府上的事儿我就不帮你们操心了。等元娘回门之后,我就让人把账本和钥匙都送到正院。”   叶安澜万没想到早晨李夫人才提了那么一句,晚上就直接给她上正菜了。   她用力摆手,“娘,我忙不过来的,您还是继续帮忙管着吧,不然您儿媳妇就没时间吃饭、休息了。”   李夫人:......执掌中馈难道不是小媳妇儿们的终极梦想?怎么她家的儿媳妇却把这事儿当成了洪水猛兽?   她这正纳闷儿呢,就听叶安澜又道:“还有之前您和祖母加到聘礼里的那些宅子、铺子、庄子什么的,也要辛苦您继续帮忙管着。”   李夫人:啥???   叶安澜挽住她胳膊撒娇,“英国公府那边的,我都是交给管事管着的,安国公府这边的,您之前既然管那么好,以后您肯定也能管得好,我就不多此一举插手进去了。”   没等李夫人说,“现在它们属于你了,你管着才是名正言顺的”,叶安澜就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偷懒不干活儿,让婆母辛苦受累的事儿,您和祖母可得帮我保密啊,不然我怕自己又要被那些闲着没事儿干的家伙上折子声讨了。”   李璟也帮着敲边鼓,“元娘让您管,您就受累帮着管管吧,她确实忙得顾不过来。”   李夫人斜睨着他,心说你这明面上是在帮你媳妇儿,实际上却是在坑你媳妇儿,你到底明不明白?   李璟摸摸鼻子,心说那也得您是那种会贪儿媳妇嫁妆的人啊!   这时候的李夫人还不知道,等她儿媳妇肚子里有了娃儿,她还会被委托帮忙监管英国公府的产业_(:з」∠)_   甩锅成功,叶安澜心情愉悦的和李璟一起把李夫人送回了她的院子。   松青院里,老怀大慰的李老夫人跟自己的心腹嬷嬷说:“这孩子是个你对她好,她就会反过来加倍对你好的,天生就该是咱们家的人。”   他们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这个样子的,讲究的都是以真心换真心,不会有人把别人的善意当成是软弱可欺,也不会有人把别人对自己的好当成是可趁之机。 第449章 三朝回门   李氏族里进京参加李璟婚礼的人很多,叶安澜一天根本就认不完。   她跟着李璟行礼、认人,表面上一脸笑容无懈可击,实际上却已经快要患上脸盲症了。   好在这些李氏族人并不会在京城久待,等她三朝回门之后,他们就要启程返回老家了。   不用立刻记住这么多人的脸和辈分、排行,叶安澜着实松了口气。   她扮演了一上午的乖巧小媳妇儿,中午又陪着李氏一族的女眷吃了顿饭,等下午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屋里,她脸上的笑已经直接僵化成了一张真·人皮面具。   李璟好笑的帮她轻轻揉着脸颊,揉的叶安澜小猪似的直哼哼。   两人在自己院子里悠闲地过了一个下午,然后又和昨天似的,去李老夫人那里陪着她和李夫人吃晚饭。   李老夫人和李夫人很开心,虽然她们嘴上说着让小两口儿就留在自己院子里吃饭,可儿孙愿意陪着自己,这对婆媳如何能不开心?   如此又是一天过去,叶安澜和李璟迎来了三朝回门的大日子。   一大早,李夫人就把准备好的回门礼又亲自带人清点了一遍。   清点完,她把礼单交给李璟,叮嘱他见了岳家的人一定要好好表现。   李璟笑着认真应下,然后在李夫人的目送下和叶安澜一起出发前往永昌侯府。   永昌侯府就在安国公府和英国公府隔壁的那条街,和安国公府之间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是由于这一片的府邸全都大得离谱,街道也都格外的长和宽,所以最终叶安澜和李璟还是选择了乘坐马车出行。   两人在马车里闲聊了大约一刻钟,车夫就把马车赶到了永昌侯府的正门前面。   叶金奎两口子早就派了小厮远远瞭望,看到安国公府的马车,小厮立刻分成两拨,一拨负责去给叶金奎等人报信,一拨负责打开永昌侯府正门,请叶安澜和李璟入内。   叶安澜和李璟下了马车,走了没几步,叶松就大步流星迎了出来。   他一边上下打量叶安澜,一边兴高采烈的喊了一声“姐”。   叶安澜冲他摆摆手,叶松于是又抱拳拱手,笑着喊了一声“姐夫”。   李璟笑着回礼,“二弟。”   叶松抬手示意二人入府,“爹娘已经在等着你们了。”   府内,早就备好的软轿被婆子们抬了过来,但叶安澜和李璟却谁也没有选择坐轿。   他们跟着叶松,用自己的脚速度极快的走向永昌侯府二门。   婆子们不敢走,只能远远抬着轿子跟在三人身后。   叶松小声跟叶安澜和李璟吐槽,“我就说你们肯定不坐轿子,偏爹和娘谁也不肯听我的。”   叶安澜笑。她想,叶金奎和李氏肯定也猜到了他们不会坐轿,但他们不会,和永昌侯府不准备,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儿。   李璟新女婿上门,叶金奎和李氏肯定很想方方面面都做到尽善尽美。   三人说着话,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侯府二门。   二门处,叶松的妻子秦时雨、叶薇叶棠两姐妹正带着丫鬟婆子翘首以盼。   看见叶安澜,姐妹俩喊着“姐”,速度极快的朝着叶安澜迎了过来。   秦时雨抱着孩子,走的没有姐妹俩快,她笑着跟在姐妹俩后面,也往叶安澜他们这边迎了过来。   她们不像叶松,一开始就等在前院,收到消息之后再赶过来,这个速度已经算是极快的了。   众人见了面,彼此见礼、略微寒暄几句,然后就相偕着往侯府后宅的正院而去。   碍于规矩没有亲自迎出来的叶金奎和李氏,自从得到消息就一直站在门口张望,看到被自家儿女簇拥着的叶安澜和李璟,叶金奎两口子下意识就要往外面来。   李氏身边的大丫鬟眼疾手快拉了李氏一把,李氏回过神,又忙把叶金奎给喊了回来。   她和叶金奎虽然是叶安澜的养父母,但他们因为自己的仆从身份,对叶安澜一向都是既当主子又当闺女的。   在叶安澜出嫁之前,他们根本就没有太把自己的“父母”身份当一回事儿。   想见叶安澜了,他们就自己去英国公府,从不会拿父母的架子喊叶安澜来见他们。   叶安澜来了,他们听到通禀就会立刻出迎,绝不会像现在似的,就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等。   可他们的这种自我定位因为叶安澜的坚持,在叶安澜出嫁那天就已经被彻底打破了。   那天叶安澜和李璟给他们磕了头,现在叶安澜和李璟又特意到永昌侯府回门,这种情况下,叶金奎和李氏就不能再随心所欲了。   叶安澜敬重他们,他们就得给叶安澜把架势撑住了。   该守的规矩他们得守,不然叶安澜和李璟肯定会被政敌逮着机会死命攻讦。   当然,除了这些必须遵守的、被写在礼法典籍里的规矩,其他那些约定俗成的不成文规矩,叶金奎两口子就不打算一一照做了。   他们在丫鬟的提醒下,按捺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老老实实坐回了椅子上喝茶。   如果不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把茶盏端起,放下,又端起,又放下,叶安澜都看不出他们其实可不得劲儿了罒ω罒   她忍住笑,和李璟一起按规矩给叶金奎和李氏行礼、敬茶。   叶金奎和李氏激动的眼圈儿都红了,李氏一边“哎哎”的答应着,一边亲手把叶安澜扶了起来。   叶金奎也同时扶起了李璟,他手一挥,站在他身后的老嬷嬷立刻奉上了一个鎏金托盘。   托盘很大,里面放了一整套上好的笔、墨、纸、砚、镇纸、笔架,一对雕工上佳的羊脂玉佩,两块上好的鸡血石印章籽料,两个一式一样的小巧红封。   红封看形状和厚度,里面塞得应该是银票而不是金银锞子。   这是他和李氏给李璟的认亲礼,但这认亲礼里却是夹带了一小半私货。   李璟何等聪明的一个人,视线只是略微一扫,叶金奎和李氏的用意他就立刻了然于心了。   他笑着谢过叶金奎和李氏,打算等回了自家就把那对玉佩和那两个红封分一半给叶安澜,然后再抽时间,用那两块籽料给他自己和叶安澜分别雕一块私章。 第450章 母女谈心+10   给长辈见过礼,收了长辈赐下的礼物,接下来叶安澜和李璟就要跟叶家的孩子们互相见礼,并一一给她们派发礼物了。   第一个上来给他们行礼的是叶松和秦时雨。   早有准备的李璟送了叶松一柄他托人情从军器监淘换出来的长刀,这刀在锻造的过程中用了叶安澜搜肠刮肚回忆起来的某些冶炼技术,锋利程度和结实程度都远非以前的刀剑可比。   至于秦时雨,叶安澜代替李璟帮她挑选了一扇蜀绣屏风和一本孤本古籍。   第二个上来给他们行礼的叶薇和叶棠,叶安澜代替李璟分别送了她们一套托军器监帮忙打造的手术刀、一套做成各式西点模样的迷你珠宝玉石小摆件。   除此之外,叶安澜还另外送了她们每人一块出自安国公府库房的极品墨玉籽料。   最后是叶松和秦时雨生的小豆丁,刚刚两岁多一点的小男娃儿,小奶音甜甜喊着“大姑、姑父”,喊得人心都要化了。   作为永昌侯府唯一的小奶娃儿,这小家伙喜提金镶宝石Q版十二生肖玩偶一套、细棉布+棉花放大版同款十二生肖玩偶一套。   叶棠羡慕坏了,她也想要小侄子的玩偶啊啊啊ε=ε=ε=(#>д<)ノ   做不到厚着脸皮跟侄儿抢,叶棠将含义丰富的小眼神儿投向了自己的其中一个大丫鬟。   这丫鬟是她身边针线功夫最好的,接收到自家姑娘的信号,她悄咪咪挪到府上小公子的身旁,开始认真观察小公子那套用细棉布和棉花做成的Q版十二生肖玩偶。   秦时雨注意到这丫鬟的小动作,索性托她帮着自己儿子身边的管事嬷嬷、丫鬟一起照看孩子。   说是照看,其实就是给了她一个光明正大近距离观察那套Q版十二生肖玩偶的机会。   大姑姐送给儿子的,她不好中途转手送给小姑子,但让小姑子的丫鬟照着给做一套,想来大姑子是不会挑理的。   叶棠抱着自家嫂子的胳膊轻轻摇了摇,“谢谢二嫂~~~”   她长得好,又自小受宠会撒娇、爱撒娇,包括秦时雨在内的所有叶家人,就没有一个是不惯着她的。   本来李氏还犯愁养出这么一个反常的娇娇女,以后她去了婆家,万一被婆婆嫌弃可咋整,谁知这姑娘居然憨人有憨福,还没及笄呢,花良就巴巴的托了媒人上门提亲了。   李氏心头一块大石落下,索性就也继续惯着她了。   一家人彼此见礼毕,所有人都正式改口、按照亲属关系重新界定称呼之后,叶金奎、叶松就把李璟请去书房说话了。   秦时雨见状,立刻把自家的小豆丁托给叶棠,请她带着孩子去逛园子,然后又把叶薇叫上,一起去了大厨房看宴席的安排情况。   “闲杂人等”全都一秒闪退,屋子里于是就只剩下了李氏和叶安澜这对母女。   叶安澜:......行叭,虽然我脸皮厚,啥都懂,但我还是要假装纯洁无辜,配合你们演出回门时的固定节目┓(´∀`)┏   跟她相比,李氏的脸皮就要薄上很多了,她把叶安澜叫到自己内室,低声问了几句她和李璟的新婚生活。   叶安澜把自己嫁过去这几天发生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李氏认真听完,发现无论是李老夫人、李夫人,还是李氏族人,都没有为难叶安澜的意思,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这才放松下来。   她又含蓄委婉的问了叶安澜几句她和李璟的私生活,如果不是叶安澜早就熟悉这个套路了,就她那含蓄委婉的程度,直肠子的叶安澜很可能根本听不出来她到底是要问什么。   “我们挺好的。”叶安澜把脸憋红,做出一副害羞模样,说出口的话也是完美符合了李氏含蓄委婉标准的。   李氏不好意思多问,听到叶安澜这么说,她就又顺势叮嘱了叶安澜几句万一怀孕该如何如何。   当然,她教的不是老一套,不是让叶安澜给李璟安排通房或者妾室。   她教的是怎么通过月事的变化判断自己是否有孕,怎么在养胎的同时保养好自己的身体,为生产做准备,以及生产之后应该怎么调理身体。   这些叶安澜其实比她还懂,但她的一片慈母之心,叶安澜愿意老老实实坐在这里耐心感受。   母女俩说了一通私房话,然后又说了几句有关叶薇、叶棠出嫁的事。   说完这些,秦时雨和叶薇、叶棠就来喊她们吃午饭了。   叶棠手里还牵着叶松和秦时雨的长子叶晖,三大一小一起走过来,所过之处欢声笑语一片。   李氏和叶安澜相视一笑,然后相偕着一起走了出来。   李璟身子骨儿弱,席间叶金奎和叶松就没有灌他喝酒,众人团团围坐,平淡却又温馨的吃了一顿午饭。   吃完饭,又喝了两杯茶、说了一会儿话,叶安澜和李璟就被叶金奎两口子催着休息去了。   永昌侯府一直都有属于叶安澜的一处院子,虽然叶安澜没住过几次,但叶金奎两口子在她出嫁之后却依然还是为她保留了这个院子。   她把李璟领到自己的院子,两人先是围着院子散步一圈,然后才一起去了房中午歇。   等睡醒了,李璟和叶安澜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正院。   两人一边洗漱更衣,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朝中之事。   李璟跟叶安澜分享了叶金奎刚刚告诉她的一个消息,“爹说顺王最近不大安分。”   叶安澜双眸微眯,“赵宗荣?”   李璟点点头,“他有两个儿子不是一直到处惹祸么,昨天他们和人争花娘闹出人命了,然后就被京兆府给抓了。”   叶安澜一阵无语,“这是有意为之?”   总不可能是蠢得直接装过头了。   据她所知,顺王赵宗荣的那两个儿子,以前在西南的时候可是一直没有任何劣迹的。   不仅没有任何劣迹,实力和能力甚至还都能威胁到赵宗荣的那位嫡长子。   这样的两个人,跟着自家父亲进京受封之后却突然开始到处撩猫逗狗、惹是生非,这要说不是顺王的策略,叶安澜反正是不信的。 第451章 狼多肉少+11   叶安澜想不明白的是,赵宗荣授意自己儿子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什么。   她问李璟,“这家伙这是闹腾啥呢?老老实实做他的异姓王不好吗?”   李璟倒是能揣测出几分赵宗荣的心思,他道:“或许是担心国家越稳定,他们一家的存在感越低,以后陛下要收拾他们就也越容易吧。”   不是所有人都像裴元江似的,娶了媳妇儿就仿佛已经走上人生巅峰,每天想的除了媳妇儿想吃啥、想喝啥、想穿啥、想玩儿啥......就是他想跟媳妇儿一起干点儿啥。   同样是异姓王,裴元江对没有实权一点儿也不介意,赵宗荣却根本习惯不了如今这种只需坐吃等死的清闲富贵日子。   他不止一次尝试过进入朝堂,奈何谢渊在彻底消化掉赵宗荣在西南的影响力之前,根本就不会考虑让顺王府的人再度手握权柄。   谢渊只是谨慎起见,赵宗荣却忍不住疑神疑鬼,怀疑谢渊是想先让他们一家淡出众人视野,然后再寻个由头把他们一家彻底斩草除根。   他舍不得自家的一字王爵被降等,所以并不敢拿出嫡子去折腾。   但在庶子身上他就没有这个顾虑了,为了能让顺王府始终都处在大家的视野之内,赵宗荣老实了没多久,就授意他的两个庶子,让他们在京城时不时的就掀起一点小风浪。   他的两个庶子心里万般不愿,可他们却谁也不敢反抗掌握着他们此生命运的顺王赵宗荣。   大齐在恩荫方面比前朝大周吝啬的多,为了防止后世子孙胡搞八搞,大齐的开国皇帝谢渊不仅自己吝啬,他还把这份吝啬体现在了法律上。   按他制定的律法,大齐仅有的两个异姓王,还有大齐世袭罔替的公、侯、伯,这些人全都有且仅有一个爵位可以传给自己的嫡子或者嫡女。   如果他们没有嫡子或者嫡女,那么他们各家的爵位就得被迫降等承袭。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大齐律法根本不认那些记在嫡母名下的假嫡出、真庶出。   如果这些公、侯、伯想用自己的庶子庶女冒充嫡子嫡女,官府甚至可以用“以庶充嫡”的罪名对他们进行处罚,到时候等着他们的,可就不仅仅只是降等袭爵了。   甚至就算这些公、侯、伯无儿无女,只能过继亲兄弟或者堂兄弟的儿女袭爵,他们也必须过继那些出自他们嫡出兄弟嫡妻肚皮里的孩子。   不然的话,那些被选中的孩子,身上的“庶”字每多一个,他们能够承袭的爵位就也会跟着再降一等。   这是任何一个有爵位的家庭都无法忍受的。   除此之外,谢渊还以律法的形式对恩荫名额进行了严格限制。   大周泛滥成灾的、给予武勋之家的恩荫名额,在大齐简直可以说是极其难得的珍稀物种。   像赵宗荣这样的一字王,他手上的恩荫名额也才不过区区四个。   他的嫡长子在他死后可以承袭他的异姓王位,他另外的一个嫡子和一群庶子,却只能一起虎视眈眈盯着他手上的四个恩荫名额。   作为一名妻妾成群,儿女总数已经超过二十个,甚至光是儿子就有十一个的封建大家长,赵宗荣表示,这点名额他根本就不够分啊!   他们家没有喜欢舞刀弄枪的闺女,恩荫的名额他可以只考虑儿子,可这十一比四的比例,这缺口实在是大的有那么一丢丢离谱_(:з」∠)_   最让他心烦的是,他,还有好几个几年之内就会陆续及冠的孙子(╯‵□′)╯︵┻━┻   僧多粥少,狼多肉少,赵宗荣和他的那群儿孙能不急么?   尤其他们还和其他的大齐勋贵不一样,其他的大齐勋贵可以碰兵权,可以继续为自己甚至子孙后代攒功劳、挣恩荫,而他和他的儿孙们却只能原地踏步、坐吃山空。   虽然他在西南地区做了多年土霸王,手头并不缺钱,他的儿孙们就算啥也不干,就只是单纯躺在家里吃老本儿,他也不是养不起,可养得起和让儿孙活得有尊严、有地位,甚至有前途、有出息,这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儿。   如果他的儿孙不当官,不掌权,身上也没有爵位,只是区区一介白身,这世上谁还会继续敬着他们?   可别说他们家还有一个顺王的爵位,要知道这爵位可是只能传给他那位嫡长子的。   他那位嫡长子早些年没少和庶出的弟弟们斗心眼儿,再加上他那位正室夫人和他那群妾室之间的一摊烂账,赵宗荣就算再怎么盲目乐观,也不会乐观到认为他的那位嫡长子会照顾自己庶出的弟弟们。   其实他那些庶出的儿子们也一样,即使他甘愿降等把爵位传给庶子,他的那些庶子也绝不会有人愿意在他死后照顾他的所有儿孙。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赵宗荣才会在一开始就下定决心立嫡长子为世子。   但他也舍不得自己其他的儿子们,为了能让他们尽可能长长久久的过好日子、做人上人,赵宗荣这两年一直挖空心思扶植他们。   他觉得自己这个爹当得很合格,却不知他的儿女们,但凡懂事儿的,就没有一个是对他满意的。   他的嫡长子虽然得了王位继承权,但却不满亲爹一直培养弟弟们,因为他觉得亲爹此举,分明就是在扶植弟弟们与他争权。   为了他自己的继承权能够一直稳固下去,他最希望的就是弟弟们都是一坨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不满,他唯一的亲弟弟也不满,对方觉得,他哥能继承亲爹的王位,他其实也可以。   毕竟他也是嫡子,他继承的话,他们家的爵位也是不会被降等的。   这两兄弟面和心不和,他们的那些庶出兄弟就更加不会真心与自家的其他兄弟兄友弟恭了。   他们虽然是庶出,可他们也想承袭家里的王位。   至于庶子袭爵会降等,降等就降等呗,降了他们也是郡王,总好过啥也捞不到,或者只能费劲巴力从自己亲爹手里抢一个恩荫的辅国将军或者奉国将军名额。 第452章 另谋出路+12   在涉及到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赵宗荣的那群庶子才不会去管他们亲爹是怎么考虑的。   如果不是害怕贸然出手会惹恼了赵宗荣,会啥也捞不到,他们当中的几个狠角色早就挖门盗洞,想法子除掉家里的两个嫡出兄弟了。   正是因为他们谁都不想做这个出头鸟,不想搭上自己一家造福其他庶出兄弟,赵宗荣的顺王府才能维持这么多年的表面和平。   他的儿子们心里揣着对他的各种埋怨,明面上却还要拼了老命讨好他们的亲爹赵宗荣。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在盼着自己的其他兄弟能够最先按捺不住,能够跳出来为自己清扫障碍,能够让自己坐收渔利,成为这场爵位之争的最后赢家。   少数自知既不受宠也无才干的,则是眼巴巴盯着自己亲爹手里的恩荫名额。然而即便他们已经如此“知足常乐”,他们的爹却也依然还是不肯让他们如愿以偿。   他们不会去体谅赵宗荣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不会更有自知之明的意识到,如果一定要论资排辈,那么无论是从排行开始排,还是从才干开始排,他们其实都排不上号。   他们只会觉得,赵宗荣手里明明捏着四个名额,可他却一直不肯让这四个名额落在他们头上。   府里的这些暗潮涌动赵宗荣不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问题。   他觉得自己养的是狼崽子,不是蠢猪或者绵羊,狼崽子如果不会争、不会抢,那还配叫狼崽子吗?   尤其那两个被他支使出去假装纨绔子弟的庶子,在他看来,他们就是他教育方针相当成功的两大佐证。   甚至他还觉得,他的嫡长子能够成长到现在的这个地步,他这个以养蛊的方式养儿子的老父亲其实同样功不可没。   他不知道的是,他那两个被他支使出去假装纨绔子弟的庶子,其实已经生出了为自己另谋出路的心思。   他们被赵宗荣用胡萝卜一吊就是好几年,早就已经没了一开始时的斗志昂扬。现在他们已经心灰意冷,对他们的好父亲彻底绝望了。   两人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在一系列的彼此猜忌以及勾心斗角之后,总算勉强达成了合作意向。   叶金奎告诉李璟的,他们跟人争花娘,并最终闹出人命官司的那件事,就是他们为自己另谋出路的第一步。   花船上死了人,接到报案的京兆府推官、仵作、衙役立刻就带着工具赶了过去。   他们勘察现场、初步验尸,然后又询问目击者,带当事人回京兆府接受询问甚至关押。   赵宗荣的两个庶子作为当事人,自然也在被带回京兆府审问的人员名单上。   他们和另外一拨纨绔子弟一样,一口咬定自己并没有杀人,杀人的肯定是与他们发生冲突的另外一方。   两拨人各执一词,京兆府的推官只能让带来的衙役把他们全都押回去给府尹大人问话。   府尹先是听了推官、仵作的汇报,看了他们通过勘察现场、初步验尸以及询问目击者、当事人收获的线索,然后才对包括赵宗荣庶子在内的一群人进行审问。   审问的结果,死者确实不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给杀掉的。   那人身体原就不好,偏他自己还不懂克制,天天眠花宿柳不说,暴饮暴食、嗜酒、好赌他也一样没落。   这么可劲儿的造,几年下来身体早就被他祸害得外强中干了。   这次他跟着自己的狐朋狗友一起来逛花楼,然后又因为争夺花娘和赵宗荣的两个庶子起了冲突。   其他那些动了手的都还活蹦乱跳着呢,他一个还没来得及加入战团的却一时情绪激动,起猛了,晕倒了,然后就直挺挺的朝着身后地板砸下去了。   这一砸,他直接就彻底闭过气去了。   若是当时他的狐朋狗友注意到了,及时把他送到最近的医馆,他其实也不至于立时就死。   但当时这群人的注意力无一例外地全都集中在赵宗荣的两个庶子身上,一直到台上的花娘一眼扫到,尖叫着喊“死人了——”,这群纨绔子弟这才后知后觉的顺着花娘的视线回头张望。   看见他们的倒霉同伴直挺挺倒在地上,他们倒是第一时间让人去给对方请大夫了,可请大夫毕竟也是需要时间的,尤其现在还是绝大多数医馆都已经关门休息的傍晚时分。   等到大夫被人砸开医馆大门,拎上马车送到花楼,他们的倒霉同伴都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花楼的管事怕惹事,第一时间让人报了官,然后这群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就被带到了京兆府衙门。   审问之后得出死者并非他杀的结论,京兆府尹就让这些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各回各家了,然而他的这个处理办法,死者家属却是不认同的。   死者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在家一向格外受宠,不然也不会被家里人娇惯成那副样子。   他这一死,他们家就没儿子了,他的父母、祖父母只觉天都要塌了,如何肯与包括赵宗荣两个庶子在内的那群纨绔子弟善罢甘休?   死者的父亲、祖父仗着自己也是官身,私下找上京兆府尹,要他务必为死者“主持公道”,务必让杀人凶手血债血偿。   京兆府尹又不是活腻了,在谢渊的眼皮子底下,他可不敢搞收受贿赂的那一套。   他明确拒绝了这对父子,然后又看在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面子上,委婉劝了他们几句诸如“节哀”“保重身体”“不要冲动行事”之类的话。   他是一片好心,奈何受了别人挑唆的父子俩坚持认为自家独苗苗的死,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   他们把包括赵宗荣两个庶子在内的所有纨绔子弟全都写在折子上,参奏他们联手行凶,参奏他们的爹教子无方。   谢渊相信自己京兆府尹的办案能力,但他从不会只凭相信二字去判断一件事情。   他点了大理寺和刑部联手查案,要求他们务必查清事实真相。 第453章 思路清奇   大理寺和刑部联手办案,这规格已经高的仅次于审查谋逆大罪了,死者家属的丧亲之痛得到安抚,心中对谢渊愈发感激、愈发忠诚。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大理寺和刑部得出的最终结论,依然还是和京兆府得出的结论一样。   京兆府尹摘掉了徇私枉法的帽子,被参奏的那几名纨绔子弟也摆脱了杀人嫌疑,死者家属再不情愿,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也只能接受自家孩子确实不是他杀的这个事实了。   他们府上哀声一片,赵宗荣却趁此机会,带着他的两个庶子入宫找谢渊哭诉了。   他是被自己两个庶子提醒,这才想到他们其实是“受了委屈”的。   用他两个庶子的说法,他们好歹也是异姓王的亲儿子,可不能就这么白白被人冤枉了。   两人这话可以说是正好搔到了赵宗荣痒处,自从入了京,赵宗荣可不是就一直在担心自己一家被人遗忘、被人轻视,乃至最终被谢渊随意清算嘛!   现在他清白无辜的两个儿子被当成疑凶各种盘问,甚至还被死者家属直接上折子参奏,他为自己儿子抱屈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可是他理直气壮找谢渊诉苦,名正言顺在大齐达官显贵面前刷存在感的好机会!   当然,若是在刷存在感的同时,谢渊还能因此再多给他们顺王府两个恩荫名额那就更好了!   这么想着,赵宗荣立刻换下常服,带着自己两个庶子进宫了。   而谢渊,听到掌事公公进来说,赵宗荣哭着来找他给自己两个庶子主持公道,不懂他脑回路的谢渊整个人直接懵掉了。   掌事公公见谢渊一脸茫然,忙低声提醒他之前的那桩案子。   谢渊听了之后才想起来,赵宗荣的两个儿子好像确实掺和进去了。   可问题是,赵宗荣的两个儿子就算掺和进去了,衙门也没有故意针对他们不是?   只是例行审问而已,连他们一根手指都没碰,他们有什么公道是需要巴巴进宫找他主持的?   不得不说,赵宗荣的这个说法把他好奇心给勾出来了。   他让人把这对父子放进来,然后就开始一脸好奇的盯着赵宗荣父子三人。   赵宗荣被他看的不自在,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有所图,赵宗荣其实是很不乐意和谢渊面对面的。   在他看来,他和谢渊原本都是站在同一层面的人,甚至谢渊的起点还不如他呢,他好歹有家族在背后支持,谢渊却一切全凭自己。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祖父赶出家门、只能自己白手起家的年轻小辈,现在却成了牢牢压在他头上的那位九五之尊。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一点,赵宗荣心里就难免不太得劲儿。   可他又不能不来,他现在一无兵权二无官职,手里是一点儿权力也没,偏偏他又生了一堆儿子,儿子又给他生了不少孙子。   他为了儿孙,只能强迫自己来找谢渊刷存在感。   他希望谢渊看在他年事已高(还不到五十岁),又没了继续折腾的心气儿(其实是没了继续折腾的资本)的份上,能够大度一些,仁慈一些,给他的儿孙们多放几个恩荫的名额下来。   哪怕只是虚职呢,哪怕品级不高呢,只要能让他的儿孙们身上有个官身在,那他的儿孙们就不能算白身。   只要不是白身,他们就能在他死后守住他留给他们的丰厚家财,就能过的富足、体面。   等熬过三代,谢氏皇族不再对他这个异姓王的所有后辈实行严防死守策略,他的曾孙、玄孙们就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出仕为官了。   届时,他们赵家就又可以凭着祖辈留下的深厚底蕴重新站起来了。   赵宗荣为自己一时快乐导致的后果(儿孙众多)操碎了心,然而谢渊却打定了主意要把“吝啬”进行到底。   虽然他看出了赵宗荣的示弱、示好之意,可赵宗荣的示弱、示好却并不能成为他手松的原因之一。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既然把给予恩荫的条件不嫌麻烦的一条条写进了律法里面,那他这个主导修订律法的开国之君就必须时时刻刻遵守律法,切切实实以身作则。   不过为了安抚赵宗荣,谢渊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给他。   他把赵宗荣的两个庶子丢去了海军军营历练,海军初建,里面的一应物质条件自然是不如其他军队的,但正因如此,那里却也是个最容易立功的地儿。   赵宗荣的两个庶子虽说才干方面并不是十分出挑,但却都是能够脚踏实地做事的人,他们知道自己没资格挑拣什么,于是不约而同高高兴兴感谢了谢渊给他们的这次机会。   本来还想跟谢渊讨价还价几句、为他们讨两个恩荫官职的赵宗荣心里暗骂“混小子”,多么难得的面圣机会,这两个混小子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和他们亲老子打配合。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两个儿子已经被他用胡萝卜吊怕了,他们生怕自己这时候如果不把机会落定在自己身上,等出了宫,他们的爹就会再把这两个进入海军军营历练的名额“斟酌”到他们其他兄弟的脑袋上。   他们已经受够了每天听赵宗荣不断画饼,就算谢渊给他们的确实只是一个买饼的机会,而不是一块现成热乎的喷香大饼,他们也愿意先把这个买饼的机会抓到自己手中。   两人直接跪在地上谢了恩,心有七窍的谢渊不仅痛快地受了他们的礼,而且还当场让人把他们的名字报去了兵部备案。   如此一来,这桩差事就算是彻底落到了赵宗荣这两个庶子的脑袋上,赵宗荣就算出宫之后改了主意,他的两个儿子也能把谢渊搬出来做借口,让他没办法继续行使他的家长权威。   这时候的赵宗荣还没有意识到,他的两个儿子是在跟他耍心眼儿。   之所以会这样,并不是因为赵宗荣脑子不聪明,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沦落到连一个去海军当大头兵的机会都想牢牢抓在手中。 第454章 顺水推舟   他们走后,掌事公公轻手轻脚走进来,给谢渊换了一盏温度正好的茶。   谢渊接过茶盏,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顺王府很快就要不太平了。”   有了赵宗荣这两个庶子开的好头,赵宗荣的其他庶子肯定就会跟着有样学样,这也是为什么谢渊直接把这俩丢到容易立功的海军军营。   海军军营是长安和裴怀玉一起管着的,有他俩看着,赵宗荣的俩儿子翻不起浪。   翻不起浪的同时他们又能凭本事立功升官,赵宗荣的两个庶子如果没想联合他们老子整什么幺蛾子,这安排他们确实该满意了。   眼看着他们得了好机会,顺王府的其他公子不心动就怪了。   他们心动了,自然就会跳出来各施手段,为自己争取利益以及机会。   这么一来,因为有赵宗荣压在上头而勉强维持着的和平假象,自然就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们自家乱起来,赵宗荣精力被牵扯,自然就也没了得陇望蜀、想东想西的时间。   只是一个转念,谢渊就顺水推舟给赵宗荣一家埋了个能够引爆火药桶的引信进去,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挑事儿天赋也是没谁了。   处置好这件事,他拿起朱笔正要继续批阅奏折,忽然脑海里又有一个小身影浮现出来。   他搁下笔,问正准备悄悄退到勤政殿门口守着的掌事公公,“对了,安乐侯是不是也到可以说亲的年纪了?”   掌事公公闻言忙道:“回陛下,确实差不多了。”   十三四岁的少年人,确实也该说亲了,只是安乐侯毕竟身份特殊,谢渊如果不给他指婚,他怕是这辈子都成不了亲了_(:з」∠)_   要知道安乐侯在成为大齐的安乐侯之前,可是大周的傀儡皇帝,他这种身份,做任何事都必须慎之又慎。   而他虽说年纪小,但却因为幼年的经历很能分辨别人的善意与恶意,也很懂得如何保全自己。   自从被谢渊加封安乐侯,这孩子就一直老老实实缩在自己的侯府,能不外出就不外出,也从来不与任何可疑的人接触。   裴怀玉怜他年纪小却格外乖巧懂事,再加上在和谢渊的亲妹妹定亲之后,他和谢渊说话就也少了些顾忌,所以趁着某天谢渊心情好,他建议谢渊给这孩子请几位师傅以示恩宠。   治国理政这些当然是不能教的,但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之类的风雅事,还有与政事毫不相干的天文地理、记账算数、竹编木工等杂学,裴怀玉觉得这孩子完全可以多少学上一些。   也不指望他学的多好,只是给他个有意思的事情打发时间,让他不至于每天都跟坐牢似的,只能龟缩在自己的府邸里无聊的熬着一天又一天。   谢渊也很满意安乐侯的安分守己,比起时不时就要秀一下存在感的顺王赵宗荣,谢渊反而更愿意加恩安乐侯这种能够体察帝心,从来都不会让他这个皇帝为难的。   他不仅答应了给安乐侯请师傅,而且还把这事儿直接分派到了对安乐侯心怀善意的裴怀玉手里。   甚至他还主动提出,如果安乐侯想学,裴怀玉也可以给安乐侯请个武师傅,让对方教教安乐侯如何通过打拳耍剑保养身体。   言下之意,厉害的武功他是别想学了,但养生的拳法剑法什么的,谢渊不介意他学一学。   裴怀玉是个聪明人,更何况谢渊这话说得其实已经相当直白,他笑着领了谢渊的吩咐,然后又亲自去问了安乐侯本人的意见。   安乐侯小时候虽然占的是皇帝的位置,但当时执掌大权的太后娘娘却从未让人教过他任何与治国理政有关的内容。   他短短的学习生涯里,他的那些老师让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毫无意义的背书,而且还全都是背的诗经、礼记之类。   这就导致了,这孩子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读书——他实在是怕了每次上课时那种压抑、沉重、枯燥的学习氛围。   裴怀玉能够理解这孩子对读书这事儿的下意识排斥,他想着,反正这孩子已经学会了绝大多数常用字,接下来就算这孩子再也不读书,这孩子的生活其实也不会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种情况下,他与其劝说这孩子多读书,还不如就顺着他的心思,让他去学那些自己感兴趣的。   然而让他比较无语的是,安乐侯对他举例的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居然一样感兴趣的都没有。   他以前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除了每年的宫宴,他就再也没有听过别人弹琴了,可偏偏每年的宫宴又都是他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好好配合太后演戏的场合。   那种时候他紧张都还来不及,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去欣赏什么歌舞乐曲。   围棋他以前经常见到太后和人一起下,现在只要看到棋子,他就会再度回忆起当初在太后宫中时经历的种种不幸。   然后因为经常被罚抄经书,所以他对练字也和对下棋、背诗一样很有心理阴影。   至于画画、酿酒、养花、品茶,安乐侯表示,这些虽然他没怎么深入接触多,但他知道自己对这些兴趣不大。   裴怀玉被他无辜、坦荡的小眼神儿看着,又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满心无语给表现出来。   不仅不能表现出来,他甚至还得违心的安慰他,耐心地时常带他一起尝试各种事,好让他能够从中找出一样自己感兴趣的。   还别说,他的这番努力还真挺有效果的,在两人尝试了不下二十种裴怀玉觉得安乐侯可以学习的各种杂学之后,安乐侯还真从中找到了两样他比较感兴趣的。   首先,他迷上了在每一个不阴天、不下雨、不下雪的晚上夜观星象。   好叭,就他对天文地理一窍不通的那个劲儿,他所谓的夜观星象,其实准确来讲应该叫作“我就是想要坐在高处看星星”。   除了“夜观星象”,安乐侯还迷上了用泥巴做砚台,在裴怀玉带着他尝试过的所有事情里,他觉得玩泥巴,咳,做澄泥砚的时候他最开心。   然后,为了能让安乐侯生活的更好,裴怀玉又在征得了他本人的同意之后,给他加了大齐律法、基本礼仪、养生拳法、马术、庶务这五门课。 第455章 合适人选+13   学会养生拳法和马术,可以时不时的打拳、遛马,放松身心。   懂得大齐律法和基本礼仪,以后就不容易犯错、惹祸,可以更好地保全自身。   学会算账记账、打理庶务,以后府上的下人、铺子里的管事、庄子上的庄头就糊弄不了他,他就可以守住自己的家财。   如此一来,他只要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安安分分,他此生的荣华富贵就也有保障了。   事实证明,裴怀玉一腔苦心没有白费,有他时不时关照一二,有谢渊逢年过节的例行恩赏,安乐侯这些年日子过得着实舒坦。   虽然有些对不起历代祖宗,但安乐侯还是想说一句,“大周灭亡真是太好了,我总算过上人过的日子了!”   他很感激谢渊,也很怕给真心待他的裴怀玉惹麻烦,所以这些年一直过得低调而且谨慎。   要不是赵宗荣强硬刷了一波存在感,谢渊也不会冷不丁想起这个与赵宗荣截然相反,简直恨不能把自己活成个隐形人的前大周末帝。   他对掌事公公道:“你去皇后宫中传个话,请她费心帮安乐侯挑几个家世、样貌、心性、人品都不错的姑娘,我看看把哪个指给他合适。”   安乐侯是大周末帝,为了彰显谢渊的仁君风范,他不能给安乐侯指个家世太差的姑娘做正妻。   可同时他也不能给安乐侯指个家世太好,或者家里有人在关键位置做官的姑娘。   家世要不好不坏,姑娘本人就必须格外出挑。可这种格外出挑的,一般却又难免心高气傲。且她们的家人,肯定也希望她们嫁得更好。   谢渊不担心他们抗旨,因为他本来就没打算二话不说直接下旨。   就算要给安乐侯指婚,他肯定也会提前问过女方以及安乐侯本人的意见。   他担心的是女方家长碍于他的皇帝权威同意了,结果姑娘本人却觉得自己低嫁了、受委屈了,心里存了一肚子的不甘不愿,最终反而和安乐侯成了一对怨偶。   谢渊是个大度的人,像安乐侯这种根本威胁不到他,且还努力不给他找麻烦的前朝末帝,谢渊还是很乐意让他过得自在、活得舒心的。   他不希望安乐侯因为自己身份尴尬、因为婚事是他指的,就憋憋屈屈受自己发妻一辈子气。   收到掌事公公传话的皇后娘娘先是把谢渊的这番话在心里来回揣摩了好几遍,然后才让人请了谢渊的亲妹妹昭庆长公主进宫。   昭庆长公主比叶安澜早成亲了大概一个月时间,因为是谢渊唯一的亲妹妹,这位长公主的婚礼办的十分盛大。   婚后她和裴怀玉一起住在她的公主府里,只隔三差五才会往隔壁的永安侯府走一趟,去给她的婆母裴老夫人请个安。   因为分住两府,裴家人不必天天谨小慎微的伺候天家女,昭庆长公主也不必时时刻刻扮演不端架子的长公主,两边的人因此日子过得全都十分轻松。   只辛苦了裴怀玉这个既是儿子又是丈夫的人,每天都要在侯府和公主府这两座府邸来回跑。   不过因为和昭庆长公主感情好,裴怀玉倒是甘之如饴受了这份苦罒ω罒   他们新婚燕尔,皇后其实也不想打扰她,可这次谢渊给她的这个任务,皇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托给昭庆长公主她才最放心。   她把谢渊的意思转达给昭庆长公主,“......你皇兄给人赐婚一向讲究个你情我愿,所以我打算先让人把合适的姑娘筛选出来,然后再在你的公主府里办一场赏花宴。”   昭庆长公主乃是谢氏嫡女,自小接受的教育让她只一瞬就领会到了皇后的良苦用心。   她点点头,“正好我府上的荷花已经含苞待放,等皇嫂选出合适的姑娘,我立刻下帖子请人到公主府赴宴。”   皇后谢过昭庆长公主,然后姑嫂二人闲话几句,昭庆长公主就起身告辞,出宫去了。   她一走,皇后立刻就让人把京城适龄闺秀的名单给她呈了上来。   谢渊要求她给安乐侯挑几个家世、样貌、心性、人品都不错的姑娘,那她起码得从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侄女/孙女里选。   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不算少,但皇后却又不能不考虑这些人在朝中的位置、权柄以及个人影响力。   她得挑那种只是品阶好看,实际上却搞不出来什么大事儿的清水衙门的官儿。   这么一排除,她能挑选的范围就变得十分有限了。   再加上谢渊还要求姑娘样貌、心性、人品都不错,要求姑娘和姑娘的家人自愿结这门亲......   呃,愿不愿意的先不说,就只说家庭背景符合,样貌不错,没有坏名声,单是用这三条去筛选,皇后放眼整本名册,发现自己能挑出来的符合要求的姑娘,居然一共只有区区六十二人。   而且这六十二人里,还有很多都是来自同一户人家的亲姐妹或者堂姐妹。   也就是说,真正能够进入二次考察环节的人家,其实根本没有这么多。   她叹口气,让人把筛选出的六十二人的名单拿给谢渊。   谢渊在京城有完备的情报网,打听消息可比她手底下的那些人迅速、准确,皇后娘娘谨慎起见,干脆把名单给他,让他的人自己去查这些姑娘的心性、人品。   谢渊虽然有些意外自家皇后甩锅给他,但意外之后,谢渊不出皇后所料的点头同意了让自己的人去查名单上的六十二人。   他的人动作确实很快,短短两天时间,原本的六十二人名单就在调查之后被人为缩水成了四十六人名单。   被排除掉的十六个姑娘,有的任性娇纵,只要有一点不如意就会折腾的别人焦头烂额;有的心思歹毒,没少出手暗害家中其他姑娘;有的蠢而不自知,随便骗一骗就能让她连同自己也给一起打包卖了;有的贪图荣华富贵,一心只想尽可能地高嫁,肯定不会看上安乐侯这样的富贵闲人......   把这些心性、人品不太合适的全都排除掉,剩下的姑娘就是昭庆长公主赏花宴的预备主角了。 第456章 立功德碑+14   掌事公公领了谢渊的吩咐,第一时间把名单送到了皇后手中,“娘娘,陛下说,您和长公主殿下可以提前漏点风声出去,这样那些不愿意和安乐侯府结亲的人家就可以直接找借口缺席赏花宴了。”   皇后:“......本宫知道了。”   很好,果然他们家的皇帝陛下,还是她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她把谢渊的意思转达给昭庆长公主,昭庆长公主听完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皇兄是不是忘记这是我第一次办赏花宴了?”昭庆长公主揉着眉心吐槽谢渊,“我不可能只请这四十六人的。”   她也好,裴怀玉也好,他们都是需要适当结交一些人脉的,这种情况下,她第一次办赏花宴,肯定是不可能只请安乐侯的未婚妻待选人员的。   皇后比谢渊细心,这个问题她早就已经考虑过了,她建议昭庆长公主,“要不,你发两种压制了不同纹路的帖子出去?桃花样式的给这四十六人,荷花样式的给其他人。”   昭庆长公主略一思忖,“也行,到时候我再让负责送帖子的嬷嬷暗示一下那四十六人。”   她打算到时候让自己身边的老嬷嬷们亲手把帖子交给姑娘本人,这样姑娘就也不会因为被家里人蒙在鼓里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席她的赏花宴了。   姑嫂二人商量妥当,昭庆长公主让人把她带进宫内的食盒送到皇后面前,“这是英国公新开的茶点铺子卖的最火的饮品和点心,我带了一些给您和皇兄尝鲜。”   皇后很感兴趣的看过去,“我听说英国公打算把茶点铺子的利润全都用来铺路、修桥、建码头?”   昭庆长公主点点头,“她还把自己和安国公成婚时收到的大半添妆、贺礼全都拿出来售卖了。”   皇后:???   皇后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刚拿起一杯鲜榨西瓜汁,准备喝一口尝尝味道,听到昭庆长公主的话,她赶忙又把西瓜汁重新放回了桌案上。   算了,她还是等会儿再喝吧,不然万一在小姑子面前失仪她可就丢大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情绪才又一脸难以置信的开口找昭庆长公主确认,“你刚刚说......”   昭庆长公主默默点头,那小表情仿佛在说,别怀疑了,你的耳朵没出问题。   皇后:“......她把谁给的添妆、贺礼给卖了?”   “除了皇兄的、祖母和母后的、您和其他宫妃的,再有就是她和安国公那些亲戚朋友的,其他的她全都给卖了。”   皇后:......英国公这人可真是,每每都能刷新她对她的固有认知_(:з」∠)_   她满心忧虑的问昭庆长公主,“那些给他们送礼的人怕是都要恨死她了吧?她这不是明晃晃打人家的脸吗?”   昭庆长公主一脸的“您想啥呢”,她对皇后道:“恨什么呀,那些人感激她都还来不及呢。如果不是大齐律有明文规定,御赐之物不可售卖,皇兄都想暗示她把自己赐下的添妆、贺礼也给卖掉算了。”   皇后:???   昭庆长公主揭穿谜底,“您知道她把那些东西卖了是想干什么吗?铺路、修桥、建码头。”   皇后还是不太理解,“就算是这样,那些给她和安国公送礼的人也会觉得自己没面子吧?”   她把自己收的礼拿出来铺路、修桥、建码头,得了好名声,那些给他们送礼的人却等于是被活生生打了一波脸,这谁能不生气啊?   昭庆长公主道:“若英国公只是把他们送来的东西给卖了,那他们确实挺没面子的。但问题是,英国公修桥也好,铺路也好,只要桥修好、路铺好,她就会在路边、桥旁给出了银子的人立一块功德碑。”   这种能让他们扬名天下,甚至能让他们流芳后世的好事儿,他们谁还生气的起来啊?   不说别人了,就是她这个靠着亲哥躺赢的长公主,她都想小手一挥,给英国公送一沓银票过去铺路修桥了_(:з」∠)_   昭庆长公主正想着,就见她一向沉稳端庄的皇嫂突然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一边脚步飞快地朝着自己寝殿走,一边还不忘回头叮嘱昭庆长公主,“昭庆,你稍微等我一下。”   昭庆长公主一头雾水。咋了这是?   她没有疑惑太久,只用了不到半刻钟时间,去而复返的皇后就把一只匣子塞给了用满含疑问的小眼神儿盯着她看的昭庆长公主,“这些你帮我拿给英国公。”   昭庆长公主:“......好。”   她决定了,她也要做一个行动派,等她回了公主府,她也整理一些财物送去英国公那儿。   啊,对了,还有她皇兄,她或许可以在出宫之前,再往勤政殿那边绕个弯~   正忙着征集能工巧匠、女红好手制作小孩儿玩具的叶安澜还不知道,很快她就会有一大笔来自皇家的“铺路修桥专用款”了。   受皇后娘娘启发,昭庆长公主不仅自己拿了一大笔钱给叶安澜,而且还好心地顺手帮忙捎带了来自谢渊以及他们父母、祖母的“铺路修桥专用款”。   她把好几匣子的金银、银票送过来时,叶安澜正忙着指挥府上绣娘缝制Q版十二生肖玩偶。   听到下人禀告昭庆长公主来访,叶安澜随便拍了两下自己的衣服就脚步匆匆去接驾了。   昭庆长公主没用自己的公主仪仗,她笑眯眯扶住正要给她行礼的叶安澜,然后一点儿也不见外的挽住了跟她其实一点儿也不熟悉的叶安澜的胳膊,“叶姐姐,我是来给你送钱的。”   叶安澜:???不是,谁是你叶姐姐?我可不敢跟你们谢家随便攀亲戚_(:з」∠)_还有,你一个极其受宠的长公主,你为啥突然要给我送钱?   昭庆长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就是......你铺路修桥不是缺钱嘛。”   叶安澜:......哦,她懂了。   她把昭庆长公主让进花厅落座,“公主稍待,我这就让人把您送来的东西登记造册。”   不用她吩咐,听到二人交谈的管事嬷嬷就已经迅速去找账房先生了。 第457章 双份好感+15   账房先生来得很快,一溜儿十个账房先生,这要不是东西带的多,昭庆长公主觉得自己这会儿怕是会很有压力_(:з」∠)_   毕竟若是只有个仨瓜俩枣儿的,她都对不起叶安澜给她叫来的这十个账房先生......   她示意带来的侍卫把她和裴怀玉的那份先拿出来,“这是我和驸马的,英国公立功德碑的时候,记得把我和驸马的名字刻在一处。”   叶安澜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只要昭庆长公主舍得给钱,别说她只是让叶安澜把昭庆长公主和裴怀玉的名字刻在一处,她就是让叶安澜单独给他们夫妻立一块功德碑叶安澜都没意见。   昭庆长公主很满意叶安澜的这态度,她又伸出手指指向其他箱子,“这些是我皇祖母捐的,她老人家希望英国公也能在功德碑上刻我皇祖父的名字。”   叶安澜继续点头,“没问题!”   昭庆长公主笑容更盛,“还有这些,这是我父皇母后捐的,这是我皇兄、皇嫂捐的。”   叶安澜一边看着账房先生们登记造册,一边对着昭庆长公主用力点头,“公主放心,我一定把您父皇母后、皇兄皇嫂的名字也给写到一起。”   昭庆长公主心满意足的点点头,“那就麻烦叶姐姐了~”   叶安澜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这样的‘麻烦’对我来说多多益善。”   昭庆长公主被她的实诚给逗笑了,她拿出一张烫金请柬递给叶安澜,“十日后我会在公主府办赏花宴,叶姐姐若是得闲,不如也来偷个浮生半日闲。”   叶安澜下意识就要拒绝,可转念想到今天昭庆长公主的大手笔捐款,叶安澜心里顿时对昭庆长公主的这场赏花宴多了几分期待。   她收好请柬,“我一定来。”   昭庆长公主忍俊不禁,她觉得自己好像从叶安澜斩钉截铁的这四个字里听见了铜钱彼此碰撞的声响。   不过想到叶安澜这么挖门盗洞的找银子,为的是铺路修桥建码头,不是自己享受,昭庆长公主笑过之后,就下定决心要顺手帮叶安澜一把,让她能够更顺利、更迅速的筹集费用。   从叶安澜这儿离开之后,昭庆长公主授意身边嬷嬷把皇家人纷纷乐捐的事儿“无意间”说给她们在其他权贵府邸的熟人听。   有她们居中传话,再有昭庆长公主在赏花宴时适度暗示,叶安澜那儿想必会有更多想要出名的人巴巴的跑去捐钱。   这时候的昭庆长公主还不知道,因为他们一家捐的银两数目实在庞大,叶安澜在看过账册之后,居然真的让人给他们定制了很多块专属于他们的功德碑。   按照昭庆长公主的要求,叶安澜一共定制了四种石碑,第一种写的是已故的谢老太爷和太皇太后这对夫妻,第二种写的是太上皇和太后这对夫妻,第三种写的是皇上和皇后这对夫妻,第四种写的是昭庆长公主和裴怀玉这对夫妻。   而且为了能让这四种石碑最显眼,最方便谢渊宣传大齐皇室的仁德爱民之心,最有利昭庆长公主和裴怀玉向天下人秀恩爱,叶安澜并没有把他们这四对夫妻的捐款用在已经开修的那段路,而是从京城西门、北门、西北门、东北门开始,又重新往外修了一大段。   再加上皇室成员给的捐款都很多,为了准确标记路程远近,同时也是为了方便后续跟风的朝臣权贵疯狂内卷,叶安澜并没有改变她那个每一百里立一块石碑的策略。   她一点儿也不吝啬的,按照皇室成员捐款的数目,给他们分别定了好几块石碑。   反正刻着他们名字的石碑,最上面的名字什么的虽然出现了几次重复,但石碑下方“距离京城还有××里”的“××”却是一直都在变化中的。   有了这个一直都在变化的数字,皇室成员对修路一事的贡献可谓一目了然。   这其中最抢眼的崽儿,毫无疑问正是最土豪的皇帝、皇后夫妇,他们给的银钱加在一起,修路修出去足足八百余里。   除此之外,叶安澜还用他们捐的这笔钱修了一座结实耐用的小石桥。   当然,桥头也有刻了帝后二人名字的石碑。   叶安澜不知道的是,帝后二人出的那笔钱,其实有大概四分之三都来自皇后娘娘。   她虽然没剩几个娘家人,但手里的财富却多的十辈子也花不完。   好不容易有个能够光明正大给自己增加名望以及影响力的机会,皇后一点儿也没吝啬,非常大方的直接拿出了好大一捆银票和若干金银锭子出来。   而谢渊就不同了,他虽然名义上坐拥天下,实际上却是这天底下最苦逼的打工人。   他虽然自觉小金库已经是大出血状态了,但他让自己妹妹转交的“铺路修桥专用款”,其价值却依然只是占了皇后娘娘随手拿出的三分之一╮(︶﹏︶)╭   正常情况下,帝后二人的捐款有着这样的悬殊差距,其实是挺让人为难的一件事儿。   可叶安澜却因为受到昭庆长公主的启发,以“把夫妻二人的名字写在一起”的方式,成功赢得了谢渊两口子的双份好感。   谢渊高兴,是因为叶安澜帮他保住了身为帝王的面子,没让他因为捐钱少了而丢脸。   皇后高兴,一是因为那些功德碑上就只有她这个皇后的名字是和谢渊的名字排在一起的,谢渊后宫里的那些莺莺燕燕谁也没这个待遇,二则是因为叶安澜考虑到只写两个名字太空了,且也无法最大限度勾起那些追求虚名的家伙内卷的冲动,所以她不嫌费事儿的,在上面简单介绍了谢渊两口子的身份。   谢渊身为大齐的开国之君,正史留名都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儿,如果不是为了争取民心,他其实根本不会想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功德碑。   但皇后娘娘就不同了。   据她所知,历史上能够留下自己完整姓名的皇后一共也没多少,更多的不过就是有个姓氏,再被简单介绍一下她爹是谁、他们一家是哪里人。   皇后不想这样,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自己也能留下一个完整的名字被后人熟知。 第458章 眼光独特   昭庆长公主的赏花宴如期举办,帝后联手筛选出来的四十六个符合谢渊要求的姑娘,有九个找了各种理由没来参加宴会。   这九人里有自己不愿意嫁给安乐侯这种身份敏感之人的,也有家里人不愿意自家与前朝末帝扯上关系的。   不过她们本人虽然未曾出席,她们的家人却都巴巴的掐着时间赶来赴宴了。   毕竟是谢渊唯一亲妹妹举办的首场赏花宴,这些人家在不想和安乐侯扯上关系的同时,却又很想自家能够入了昭庆长公主的眼。   昭庆长公主对她们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但她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不喜。她还记得自己皇兄说的,这门亲事需得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那些以不带自家姑娘出席的方式拒绝这门亲事的官夫人,昭庆长公主直接让负责引路的仆人把她们带到了宴客的湖心亭内。   和她们一样待遇的还有其他拿到荷花帖子的官夫人,这些官夫人家中没有合适与安乐侯结亲的姑娘,此来就是单纯赴宴来的。   和她们待遇一样,那些委婉拒绝了这门亲事的官夫人自然就也不必怀疑昭庆长公主是在故意冷落她们了。   至于剩下那三十七位带了女儿或者侄女过来的官夫人,为了最后确认一遍这些人家的姑娘是否真的出于自愿,昭庆长公主不嫌麻烦的亲自见了她们所有人一面。   通过观察这些姑娘以及她们女性长辈的言谈举止,昭庆长公主很容易就从这三十七人里挑出了那些被家族强迫着过来参加这场宴会的姑娘。   她看穿不说穿,先是笑着给了每位姑娘见面礼,然后才让随侍在侧的婢女引着她们去坐席。   二十六个没有被强迫迹象的姑娘,她赏了她们每人一只镂空绞丝金镯子,十一个不敢反抗或者反抗无效,被家中长辈硬按着头带过来的姑娘,她赏了她们每人一支雕如意云纹的精巧空心金簪。   金簪和镯子都不重,唯一优点就是做工精致、款式别致,正好适合她们这些还未出嫁的豆蔻少女日常佩戴。   由于她们每一家都是被婢女单独请进去拜见昭庆长公主的,所以得了礼物的姑娘和带她们过来的官夫人,谁也没有察觉到昭庆长公主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宣布筛选结果。   她们被早就得了吩咐的婢女带着,走不同的路前往湖心亭参加宴会。   没有表现出不甘不愿迹象的二十六个姑娘,走的是能让坐在公主府藏书楼二楼窗边的安乐侯远远相看的青石板路,其他不太情愿的姑娘,则是被婢女带着,走了公主府雕梁画栋的九曲回廊。   等到所有宾客全都到场,昭庆长公主也已经拿到了安乐侯给的备选人员名单。   让昭庆长公主意外的是,还只是个小少年的安乐侯,居然没有勾选任何一个长相出众的待选姑娘。   他一共选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样貌只能算清秀,另外两个则眉眼大气端庄,美的不显山不露水,一点儿也不具备攻击性。   她把名单和画像拿给自己的丈夫裴怀玉看,“安乐侯这是......专挑长相一般的选?”   经昭庆长公主授意走了藏书楼旁边那条路的二十六个官家小姐,二十三个都美丽鲜妍,十分出挑,可安乐侯却准确从中挑出了最不显眼的那三个,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葩眼光?   她百思不得其解,裴怀玉却是只大概扫了一眼,心中就对安乐侯的选人标准有了猜想。   他叹了口气,“你想想大周的那位太后娘娘。”   “呃,”被他一提醒,昭庆长公主顿时回忆起了前大周太后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她也跟着裴怀玉叹了口气,“真是造孽。”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安乐侯居然还是本能畏惧和那位太后娘娘只是有着些许相似的人,真不知道当初那位太后娘娘到底给这孩子留下了多少永生难忘的痛苦记忆。   裴怀玉拍拍妻子的手,“她已经得到报应了。”   谢渊虽然没杀她,但对太后那样的女人来说,失去权势地位的痛,远远比死了还要更加让她无法接受。   而安乐侯还很年轻,他还有大把的时间用往后余生的幸福生活,治愈那位太后娘娘带给他的诸多不幸。   夫妻俩简单说了几句话,昭庆长公主就带着婢女去湖心亭招待客人了,裴怀玉则是去了藏书楼,和安乐侯约好择日为他和那三位姑娘安排近距离彼此相看。   安乐侯很信任裴怀玉,他把裴怀玉给的资料仔细看了一遍,最终决定先见其中一位父母双亡的姑娘。   那姑娘是眉眼大气端庄、一点儿也不具备攻击性的两位姑娘之一,名字叫作杨欣彤。   安乐侯打算先见她,一是因为这姑娘家里唯一一个做官的人——她的亲叔叔只是个正四品的太仆寺少卿,手里没有多少权柄,二则是因为她父母双亡,自小就寄居在独占了杨家所有家产的叔婶家中。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杨欣彤的父亲才是杨家嫡长子,杨家的祖产他理应占大头,可问题是,谁让他运气不好死在战乱里了呢。   因为兄嫂的死捡了个漏儿的杨欣彤二叔,对侄女杨欣彤倒也没有小心眼儿的故意苛待,但侄女和自己的亲生子女毕竟不同,因为隔着一层肚皮,杨欣彤一直都不怎么受叔婶待见。   她在杨家处境尴尬,这一点瞒不了那些和杨家门当户对的人家。   这些人家不想娶个对自家全无助力的儿媳妇,自然不会请了媒人上门。   而那些比杨家低了一个甚至两个档次的人家,他们既想和杨家攀亲,同时又不够资格求娶杨欣彤叔叔的亲生女儿,这种人家倒是有不少愿意用杨欣彤将就一下的,可杨欣彤的叔婶却又不想别人戳他们的脊梁骨,说他们薄待死去大哥唯一的女儿。   再加上他们也舍不得杨欣彤祖母临死之前做主分给杨欣彤做嫁妆的那些产业,为了能让这些产业尽可能久的留在杨家,杨欣彤的婶娘干脆利落拒绝了好几户上门探问的人家。 第459章 早有准备   她话说的漂亮,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她是不忍心侄女下嫁。   杨欣彤一来要仰叔婶鼻息生活,二来也不敢让自己背上忘恩负义甚至不孝忤逆的坏名声,于是就只能小心翼翼的一点点为自己图谋。   这些情况,谢渊的人都有详细整理成册,所以安乐侯才会在见杨欣彤第一面时,就知道她在让他觉得安全的三个姑娘里家世最差,和娘家人的亲缘关系也最为淡薄。   这些对别人来说算是缺点的内容,对安乐侯来说却是毫无疑问的加分项。   毕竟他不需要岳家扶持,他只需要一个不容易为他招来不必要忌惮和猜疑的妻子。   当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   抛开这些理智层面的利益权衡,安乐侯对和他一样父母早亡,寄人篱下长大,经历了不知多少战战兢兢的日日夜夜,承受了不知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委屈憋屈的杨欣彤,有着相当强烈的情绪共鸣。   他觉得自己能够理解杨欣彤的委曲求全,他也希望杨欣彤以后可以对他生出同样的理解和认同。   这些考量他没有一一说给裴怀玉听,但他却拜托了裴怀玉帮忙暗中保护杨欣彤。   他怕杨欣彤的婶娘,会因为杨欣彤有可能脱离她的掌控,有可能带走家里的田庄铺面而对杨欣彤下手。   裴怀玉非常痛快地答应了派人护着杨欣彤,他知道,安乐侯的顾虑并不是没有可能变成现实。   经历过吃人的乱世,裴怀玉已经学会了尽可能把事情往坏处想。   在他看来,把所有坏的可能全都预料到,尽己所能提前做好应对,然后对事态发展抱最好的期待,这才是最稳妥的生存之道。   两人这边谈妥了安乐侯与三位姑娘择日彼此相看的事,安乐侯就由裴怀玉亲自送出了公主府。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昭庆长公主也已经心情甚好的和人说起了包括她和裴怀玉在内的四对皇室夫妻捐钱修路的事儿。   有她打配合,难得出席一次女眷之间宴会的叶安澜,得到了足够的时间怂恿众人乐捐。   因为把握住了众人想要扬名的心理,此后数日,她以功德碑为诱饵,筹集到了来自勋贵、官员、世家、富商、乡绅的大笔物资。   这些物资包括了木材、石材、粮食、布匹、棉花、珠宝、首饰、银钱等,总价值折合白银八十三万五千多两。   这么大的一笔钱,要说没人眼热那是不可能的。很多想要分一杯羹的朝廷官员,打着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着想的旗号,上折子建议谢渊把众人乐捐的这批物资直接收归国库。   国库由户部管着,钱财入库,户部的官吏就有机会伸手了。   修桥铺路的事儿工部也可以做,只要工程到手,工部的管理就也能伸手揩油了。   除了这两个能够名正言顺往里伸手的部门,其他四部的官员也看着这笔钱各种心痒痒。   不过和能够借着职务之便打擦边球、合情合理揩油的户部、工部不同,其他四部只能等着这笔物资进了国库,再去磨着谢渊准许他们先行挪用。   他们想的倒挺美,奈何叶安澜打从一开始就压根儿没想过要给这群人污蔑自己的机会。   他们怀疑她中饱私囊,她就二话不说亮出账本,让这些贼喊捉贼的家伙亲自过目。   铺路修桥的所有材料,她全部都是用一点儿也没掺水的最低价购入的,参与铺路修桥的工匠、百姓,她给的工钱也都是市场最低水平。   她把自家的账册一箱箱抬上金銮殿,顺带还跟谢渊申请,要用自己的账册去对比工部的账册。   工部那些跳出来搞事儿的官员被她吓出了一身白毛儿汗,他们和叶安澜不一样,他们的账册没有叶安澜的清楚,购买材料时给出的价格也远不如叶安澜的低廉,给工头的银子也远远高于市场平均水平。   因为这样的揩油手段并未违背律法,且他们所占的便宜也在谢渊的可接受范围内,所以平时谢渊一直都对他们损公肥私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条件乃是他们的小动作并没有被人检举揭发到谢渊面前。   现在他们想坑叶安澜没坑成不说,还被叶安澜反手把他们按进了他们自个儿好不容易挖出的大坑里,这谜一样的记吃不记打属性就让人相当服气了。   谢渊一边感慨着,一边一脸严肃的准了叶安澜所请。   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工部尚书和工部左侍郎一言不发,仿佛没有看见右侍郎投来的求助视线。   两人宁可被牵连,跟着一起吃挂落,也不想蠢的和右侍郎站同一战线。   他们就想不明白了,都是和叶安澜做了多年同僚的人,为什么有些蠢货就是始终心怀侥幸,认为自己能够扳倒叶安澜呢?   且不说叶安澜为大齐立了多少战功,平时有多受谢渊这位开国皇帝的信任、器重,也不说她做事儿是如何的谨慎周全,对大齐律法又是如何的一心维护,就只说她这个不图利也不图名的奇葩性格,难道不是就已经注定了,她天生就没有多少短处可以给人抓吗?   居然异想天开到想要靠着莫须有的罪名,在他们大齐的开国皇帝这里搞垮一个一心为国为民为君的人,这群人可真是会做梦!   朝堂上的聪明人不止这两位,其他真正的聪明人也和他们似的,个个都一言不发的只做壁上观,仿佛突然集体修了闭口禅。   而那些迫不及待跳出来、很蠢却还要自作聪明的家伙,则是直接被叶安澜用充足的人证物证打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仅他们看好的肉没能捞到碗里,已经被他们吃下去的,谢渊也让他们加倍吐了出来。   那些眼热叶安澜有大笔银钱入账,但却聪明的没有采取任何举动的朝廷官员也是直到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叶安澜早就防着有人泼她脏水了。   她铺路修桥用掉的每一笔钱,她全都写清楚了来路和去向不说,那些她从别人手中得来,而非她自己赚到的银钱,她甚至还会把明细账目抄送一份给银钱原本的主人。 第460章 叶·怼怼·澜   未雨绸缪,做好充足准备的结果就是,谁也别想通过这件事往叶安澜身上泼脏水。   但凡是不信邪的,全都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反观叶安澜,人家不仅全身而退了,而且还因为账目做得好被谢渊赏赐了。   顺带的,谢渊还亲口说了,让六部官员都去读半年叶安澜的新式学堂,跟她学堂里的夫子学学算账记账。   开国皇帝的金口玉言,没有哪个官员敢当成耳边风,偏叶安澜头铁的很,为了不伤钱,她拒绝和任何同僚谈交情。   每一个入学的朝廷官员,叶安澜都一文不少的收了学费。   学费不多,即使只是八九品的基层小官也能在不影响自己生活的前提下轻轻松松交一笔,但在很多想占便宜的官员看来,她的这个态度就很气人。   他们觉得,这才几个钱?大家同朝为官,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就这点钱你都不舍得给我们免了,还要让我们一个不少的“交学费”,你这也太抠了些!   这些人可不会去想既然大家同朝为官,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大方一些,多给叶安澜的新式学堂捐点钱。   他们的所谓同僚情分,一向都只在这所谓的“情分”对他们有利时,才会突然冒出来刷存在感。   每次他们贪念上来,挖空心思算计叶安澜的时候,他们可从来不会去考虑他们口中的所谓同僚情分。   叶安澜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不知道见了多少这种宽于待己,严以律人的家伙,对他们的奇葩脑回路可谓了然于心。   她也无所谓这些人背后是怎么看她的,反正在那些朝廷官员过来之前,谢渊就把太子也给丢到了叶安澜的新式学堂上学。   有第一时间就交了学费的太子比着,他们这些“利己”已经成了本能的家伙,哪个还敢当面背后的随便歪嘴?   她把官员速成班的事情交给戚泓灵张罗,她自己则是开始推广她记忆中那些可可爱爱的小孩儿玩具。   木头的、竹子的、布和棉花的......各种各样现代常见、古代罕见的小孩儿玩具被同时推向市场,且推出的时间和地点还都格外特别。   推出的时间,叶安澜选在了二皇子的生辰宴,推出的地点,叶安澜选在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里。   二皇子是太子的同母弟弟,四周岁的胖娃娃虎头虎脑的格外可爱。   再加上他皇帝嫡次子的身份,叶安澜觉得他一定可以帮自己赚的盆满钵满。   她胆子很大的直接找上了皇后娘娘,表示自己想送一份特别的礼物给皇后娘娘的宝贝小儿子。   皇后娘娘很好奇,但叶安澜又表示,礼物的真面目她需要暂时保密。   然后,她带着杨小桃等数名女卫,在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叮叮咣咣忙了几天时间。   她把坤宁宫的其中一间偏殿改成了儿童游乐场,里面有组合滑梯、摇摇椅、跷跷板、九连环、七巧板、华容道、竹蜻蜓、陶响球、会动的小木马、色彩斑斓的拼图、小巧精致的积木、造型可爱的大量玩偶......   就连墙壁和地板,她都做了适当的改动,使之变得既安全又能与这间屋子的画风统一。   当二皇子迎来他的四周岁生辰,皇后娘娘这才和儿子一起,很有仪式感的亲手打开了这间神神秘秘的偏殿。   偏殿里的玩具有很多,且基本都是新鲜玩意儿,紧随在皇后娘娘身侧的叶安澜于是主动担当起了示范和讲解的角色,二皇子喜欢哪个,她就走过去陪他一起尝试。   小家伙高兴的就没消停过,跟着他一起进来的太子和官家公子,也很快就被吸引着,不知不觉和二皇子一起玩上了。   孩子们玩的开心,叶安澜一边看顾他们,一边再三叮嘱在场的各位娃儿他娘,一定要在孩子玩儿的时候保护好他们。   听到她说这个也危险,那个也危险,有那丈夫和叶安澜或者李璟不对付的官夫人,没忍住到底还是站出来找事儿了。   对方捂着嘴,一脸惊恐的质问叶安澜,“英国公既然知道这些东西有危险,为何还要把它们制作出来?为何还要送进宫来?你就不怕二皇子殿下......”   皇后一个眼刀刺过去,那人讪讪闭上了嘴。是她大意了,她不该拿二皇子举例的。   叶安澜先是看了眼皇后,然后才笑眯眯的问那人:   “喝水可能被呛到,你家孩子是不是从来没有喝过水?”   “吃饭可能被噎到,你家孩子是不是从来没有吃过饭?”   “走路、跑跳可能会摔跤,你家孩子是不是从来没走过、没跑过、没跳过?”   “走出屋门可能被寒风吹、被雨水淋,你家孩子是不是一次都没出过门?”   “走出府门可能被马车撞、被惊马踩、被歹人拐,你家孩子是不是这辈子都准备做个家里蹲?”   众人:……   被叶安澜怼的官夫人:!!!   “我这还没说完呢。”叶安澜斜睨着那位官夫人,“据我所知,贵府没出娘胎就遭遇‘危险’的孩子,可比平安生出来的多多了,按你的这个逻辑,他们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排着队投胎?”   “还有贵府女眷当眼珠子一样好好捧着供着,一步都没出过家门的孩子,他们难道也是因为贪玩儿才会遭遇你所谓的‘危险’?”   那位官夫人又是心虚又是畏惧,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叶安澜对他们府内的事情居然能够做到张口就来。   难道叶安澜刻意调查了?   再不然叶安澜往她家府邸安插人手了?   叶安澜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要对付她公公,还是要对付她男人?   自己吓自己的官夫人不知道的是,叶安澜可没那个米国时间关注他们府里发生的那些肮脏事儿。   她之所以能够一蒙一个准,是因为这些自诩传承久远的士族,十个里面起码得有九个半都是表面清贵出尘,暗里藏污纳垢。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只要你认真去查,你保证能查出一大堆刷新你三观的乌糟事儿。 第461章 会哄孩子   叶安澜虽然对他们藏着掖着的那些烂事儿没兴趣,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她用他们的那些烂事儿对找茬的家伙反唇相讥。   她轻飘飘睨了一眼惊疑不定的那位官夫人,“人活着干什么没危险?去哪里没危险?你不是自诩出身高贵、腹有诗书吗?怎么这会儿又连‘人有旦夕祸福’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了?”   想给她扣帽子,也不看看她是不是那种好捏的软柿子。   叶安澜一顿嘴炮,哄得所有蠢蠢欲动的女眷全都咽回了自己差点儿冲口而出的话,她们这时候无比庆幸自己胆子小,没有做那个出头鸟。   而那个直面炮火的官夫人则是直接被叶安澜给喷自闭了,她不敢哭,因为害怕会触了二皇子的霉头,从而惹怒皇后娘娘。   硬憋着的后果就是,她直接把自个儿怄的开始心口疼了。   偏她为了不丢脸,还不敢在这种场合哎呦哎呦,请大夫就更是想都别想了,她要是敢说自己不舒服,需要看大夫,皇后娘娘就敢直接把她赶出坤宁宫。   被皇后娘娘赶走,她以后还怎么出来走动?这京城的官夫人,谁还会继续和她来往?   承受不起代价的官夫人只能默默忍住了自己的满心憋屈,她赤红着脸退到人群后方,一直到二皇子的生辰宴结束都没有再跳出来开口。   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的皇后娘娘默许了叶安澜的这场胜利,等到二皇子的生辰宴结束,她按照两人之前商量好的,送了一些用木头、竹子、细布+棉花制作的玩偶给自己的娘家侄孙。   她的娘家侄孙年纪和太子差不离,小人儿因为有皇后娘娘和幸存下来的叔婶护着,虽然父母双亡但却没有失了孩童该有的天真。   相比之下,早早就成了一国储君的太子,肩上的担子就着实有些重了。   和皇后娘娘的侄孙一样,他其实也挺喜欢叶安澜送进宫的新玩具的,可他却努力绷住了一张小脸儿,没让自己把这份喜欢表现出来。   叶安澜受谢渊所托教导太子,对太子的性格、喜好以及一些小表情还是十分熟悉的。   她早就预料到了太子肯定会喜欢她带进宫里的这些新鲜玩意儿,也知道他肯定会因为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就努力压抑自己的喜好。   为了让这孩子也能像二皇子似的,在今天收获一份惊喜,叶安澜在离宫之前,悄悄送了一个奶凶奶凶的Q版老虎玉雕给他。   太子属虎,这玉雕一看就是叶安澜专门给他准备的惊喜礼物。   本来还因为叶安澜对二皇子更好而略感失落的小太子,收到礼物的那个瞬间,心里的那点子小失落顿时就都烟消云散了。   他任由叶安澜rua了两下自己的小脑袋,然后又乖乖按照叶安澜叮嘱的,把玉雕先拿给了皇后娘娘过目。   皇后娘娘刚刚哄睡闹腾了大半天的二儿子,正打算关爱一下今天情绪有些低落的大儿子,结果一转眼的功夫,她大儿子就又双眼晶亮,一副我很开心的模样了。   完全不明白大儿子情绪切换点的皇后娘娘:......白瞎她的一腔慈母心了!   “母后。”太子把小小的玉雕摆件递给皇后娘娘,“这是英国公送给儿子的,还请母后过目。”   皇后娘娘一脸惊讶,“英国公也给你备了礼物?”   今天不是她小儿子的生辰么,送她大儿子礼物......   联想到太子今天些许的情绪变化,皇后娘娘不由暗暗感慨叶安澜可真是会哄孩子。   从大人的角度来说,二皇子今天过生辰,二皇子比太子年纪小,二皇子不是太子不需要提防所谓的“玩物丧志”......   总之,成熟理智的大人在今天有太多的理由宠着二皇子,太子的失落在大人看来才是无理取闹。   毕竟太子也会过生辰,那天他也会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而且太子比二皇子大,身份也与二皇子不同,无论是从兄长还是从太子的角度,他都不应该因为弟弟收获了来自自己老师的新奇礼物而感到失落。   但“应不应该”和“会不会”明显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太子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失落,可情绪这种东西又岂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孩子,他能做到不表现出来,也不嫉妒弟弟,叶安澜觉得他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认可了太子的小情绪,并且安抚了太子的小情绪,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玉雕摆件,但太子却从这个玉雕摆件里看到了自己老师对他的重视。   太子开心,皇后欣慰的同时,不由再次庆幸起了谢渊把叶安澜指派成太子的老师之一。   她相信,有叶安澜在,她大儿子和小儿子兄弟阋墙的几率肯定会大大降低。   叶安澜可不知道皇后娘娘对她抱了这么大的期待,她送太子玉雕摆件,纯粹只是因为她有很多带小孩儿的小经验。   远的不说,就只说叶薇、叶棠这俩小姑娘,叶薇那种已经习惯了谦让姐姐哥哥和妹妹的孩子,偶尔都还会羡慕他们对叶棠的好呢,就更别提自出生起,就一直被父母和其他人视作焦点的太子了。   小孩子嘛,就算道理都懂,有时候也难免控制不好自己的小心情。   反正给个玉雕也不会让她破费多少,叶安澜不介意以这小小的代价哄太子高兴。   她哼着跑调的歌儿出了皇宫,然后高高兴兴的和李璟一起回府。   李璟并不是今天的宾客,他是被谢渊叫进宫商量螺纹和传动齿轮的投产事宜的。   这两样叶安澜没有自己留着,而是直接把图纸和应用方案交给了谢渊,让他自己找人生产。   谢渊心知这两样东西最多只能卖个新鲜,等工匠们研究明白,这技术就也不值钱了。   他想想空着一大半地方的国库,最终一咬牙一跺脚,把叶安澜分给他的印刷术、造纸术的红利,一股脑儿全都送到了户部那边。   叶安澜知道后,先是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下自家李璟可真是好眼光。   要知道历朝历代的皇帝陛下,99%都只会挖空心思从国库拿银子填充自己的小金库,也就只有极少数异类,才会像谢渊似的,宁可自己带着大老婆、小老婆和膝下子女节衣缩食,也要先把银子挪去发展国计民生。 第462章 自信点儿   好叭,其实也没有严重到需要节衣缩食┓(´∀`)┏只不过是简朴的不像帝王之家而已。   但就算如此,叶安澜也还是觉得,她应该再给谢渊想个新的生财路子。   绞尽脑汁琢磨了几天时间,叶安澜终于想起一个不太合适她亲自经营的产业——酿酒。   当下市面上流通的酒,普遍度数都很低,没有进行过蒸馏。叶安澜不会酿果酒以外的酒,但她会蒸馏。   蒸馏所得的烈酒,只要包装、广告方面做得好,所得利润绝对能让各个家族抢破头。   还有世人当成宝贝的西域葡萄酒,这玩意儿叶安澜也会酿,她甚至还亲手酿过蓝莓酒、杨梅酒、橙子酒、山楂酒、荔枝酒等其他果酒。   她一边回忆,一边结合大齐的工艺水平修改图纸,进行尝试。如此忙了差不多三个月时间,工匠总算给她做出了一套质量不错的蒸馏设备。   为防走漏风声,她没有直接把果酒的方子、蒸馏的步骤、蒸馏的设备全都一股脑儿送进宫,而是托李璟把谢渊请到了安国公府。   李璟和谢渊既是君臣也是朋友,谢渊偶尔在皇宫里待烦了,就会换身衣裳,带着大批的明卫暗卫,往安国公府转悠一遭。   除了安国公府,偶尔他还会往长公主府走,这两家是他在京城待的最舒心的权贵府邸,因为这两家没人因为他的到来战战兢兢。   其他人虽然嫉妒,但嫉妒着嫉妒着就也养成习惯了。   这次他微服出宫,依然和以往一样,没有引起任何达官显贵的格外关注。   他们已经习惯了谢渊每隔一段时间就出宫,也习惯了他只要出宫,基本都是往安国公府晃荡。   没人知道,这次谢渊出宫,是被李璟特意请出来的。更没人知道,很快他们就会成为谢渊收割银两的小韭菜了。   为了搭配叶安澜准备的果酒和烈酒,安国公府的厨娘中午做了满满一桌的各式菜肴。   饭菜上桌之后,叶安澜让人把她亲手做的三坛果酒、一坛烈酒搬上了桌。   她先让人倒了一杯刚刚酿好的葡萄酒给谢渊,谢渊一看那色泽就认出了这是在京城极受追捧的西域葡萄酒。   他端起琉璃杯,眯着眼惬意地品尝一口,喝完了还不忘吐槽叶安澜,“想不到你也有大手大脚花钱吃喝的时候。”   叶安澜忍住朝他翻白眼儿的冲动,“这是我自己酿的。”   她勤俭持家怎么了?证明她是贤内助!   谢渊手一抖,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叶安澜又让婢女给他倒了一杯杨梅酒、一杯桑葚酒,这两种酒她早就已经酿好了,但却一直没有拿出来公诸于众。   “这两种也是果酒,和葡萄酒一样,都很适合孩子、女人以及书生。”   说着叶安澜又让婢女给谢渊倒了一杯她提纯之后的白酒,“这是我蒸馏之后得到的烈酒,味道有些冲。”   谢渊有些怀疑人生,“葡萄酒你都会酿,这世上还有你不会的事情吗?”   叶安澜一脸认真的开始掰手指头,“我不会弹琴,不会画画,不会作诗,不会养花,不会制茶,不会女红,不会......”   “停,停,停。”谢渊一脸崩溃的打断她,“行了,我知道了,你不会的东西还多着呢,这总可以了吧?”   这丫头不就是怕他逮着她死命压榨嘛,他是那种毫无人性的黑心老板吗?   叶安澜:把“吗”去掉,自信点儿,你是!   “酿酒和蒸馏的法子我已经写成册子了,等会儿您直接带走就可以了。还有用来蒸馏的设备,我也让人做了一套出来,您什么时候要开酿酒作坊了,我就把工匠送去帮您多做一些出来。”   谢渊:“???你的意思是,你打算白送给我?”   叶安澜点点头,“这次我就不分红利了,我钱够花......好叭,其实还是不够花的。虽然不够花,但我还有其他办法。”   她已经让人翻阅古籍,研究怎么做花露、精油、香皂、面霜、面膜,以及不含铅的化妆品了,等这些做出来,她就又可以去坑,咳,去赚那些有钱人家的银子了。   再有就是肥皂、牙膏、牙刷、卫生纸、古代版月事小翅膀,这些叶安澜也已经让人分头到各州选址、雇人,建设作坊去了。   最迟明年,她就可以利用这些新奇玩意儿,在大齐各地迅速铺开她的连锁批发市场了。   是的,这些日用品,叶安澜依然打算只做批发。   为了能让更多人用得起,她不仅打算压缩自己的利益空间,而且还打算限制零售店铺、小贩的日常售价。   如果有人不按她定的统一售价出售,那她派到各地的负责人就会把这人列入黑名单,从此再也不与这人合作。   再有就是她的简易温室,趁着还没入冬,叶安澜也已经让人迅速建起来了。   等天气转冷,蔬菜变少,尤其是等时间进入腊月和正月,叶安澜的反季菜就可以大批量进入市场了。   反季菜的价格叶安澜也不打算定很高,一来她建简易温室的成本还不到其他富贵人家建暖房成本的十分之一,二来她原本瞄准的消费群体就不仅仅只是大富之家。   那些家里贼拉有钱的人,人家自己就有暖房或者温泉庄子,冬天虽然不能像春夏秋天似的敞开吃菜,每天吃个一盘两盘却也还算能吃起的。   她要是把菜价定的太贵,这些大富之家肯定就会自个儿加大反季菜的栽培力度了。   毕竟她这人还是挺拉仇恨的,她相信这京城肯定有很多达官显贵,宁可自己少吃一些或者多麻烦一些、多消费一些,也不愿意为了省个三五百两就和她做生意┓(´∀`)┏   这种情况下,她的反季菜就很难走“物以稀为贵”的路子了。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叶安澜打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她的简易温室成本低,她就是把菜价降到市场价格的一半,降到小富之家也能三不五时吃上一回、普通百姓也能咬牙在过年时买上一回,那她也能赚个盆满钵满了。 第463章 美好畅想   再加上她还会制玻璃,几处的收入加起来,她铺路、修桥、建码头、造海船、组驼队的钱就都有了。   等她打通商路,让大齐实现与周边国家互通有无的目的,她期待中的高产作物,比如红薯和玉米,她就可以让人去找找看了。   还有辣椒、番茄、黄瓜等,她也很想重新吃上。   正所谓“国家大本,食足为先”,只有百姓有足够多的粮食,大齐才能实现跨越式的人口增长。   有了人,国家才能不断发展,才能蒸蒸日上,并最终实现国富民强。   叶安澜把自己的想法和计划简单跟谢渊说了一遍,谢渊这才知道,原来叶安澜折腾着要铺路、修桥、建码头,核心目的居然是打通商路。   他有些牙疼的问,“你这跟养了一只吞金兽也没啥区别了吧?”   光是铺路、修桥、建码头,谢渊都不知道叶安澜要忙多久,结果在这三件事完成之后,她居然还打着造海船、组驼队的主意,这是打算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这件事里的节奏?   他想劝劝叶安澜,让她也学着别人,多享受一下现有的富贵安宁,可他还记得叶安澜刚刚提了一嘴的“高产作物”,这四个字让谢渊怎么也开不了口。   高产作物啊!他做梦都想有!   他自小就一身反骨,脑子里全无对大周朝廷的忠义念头。   在他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他更是立下志向,要成为一位让世间百姓能够吃饱穿暖的旷世明君。   他希望这世间再无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的凄惨景象。   现在,叶安澜把胡萝卜拿出来了,摆在他面前了,他实在做不到推开这对他来说堪比长生不老药的极致诱.惑。   “酒方子我不要了,你拿去铺路、修桥、建码头。”谢渊努力把自己的视线从叶安澜推过来的那本小册子上拔出来,“我等着你的高产作物。”   叶安澜沉默片刻,然后起身单膝跪地,用无比郑重的语气回了谢渊一句,“臣领命。”   不过,酒方子她可不能直接拿回来,毕竟现在谢渊是真的穷。   好叭,还有个不太重要的理由,那就是她还指望谢渊给她撑腰顺带挡灾呢。   她决定继续采取技术入股的方式,和谢渊按照比例瓜分酒产业可能带来的大笔财富。   谢渊推却无果,主要是他也确实囊中羞涩,为了能在过年的时候有东西赏赐朝臣,谢渊最终同意了从酒产业里拿两成红利。   本来打算给他一半,结果却只送出去区区两成的叶安澜表示,真不愧是她家阿璟,选人的眼光简直前所未有的好。   谢渊原本以为,自己这般深明大义、为国为民,肯定会收获一波来自叶安澜的忠心和敬仰,却不知这货一直在心里暗搓搓夸她相公_(:з」∠)_   “对了,烈酒很适合在冬天的时候喝,尤其适合在北方的冬天喝。”   “除此之外它还可以杀菌消炎、活血化瘀、去污除臭、驱虫防霉,以及治疗高烧、咳嗽、牙疼、胃寒、瘾疹(即荨麻疹)、跌打损伤、蚊虫叮咬等等。”   谢渊:......   李璟:......   两人全都用半信半疑的眼神儿看着叶安澜,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确定自己说的是酒,而不是什么万能仙丹?”   叶安澜一脸无辜的摊摊手,“我没骗你们,你们按我在册子里写的小偏方操作,我保证你们会看见效果。”   她这么一说,两人顿时好奇起来。   谢渊伸手去翻册子,李璟也凑过去和他一起研读。   叶安澜趁机补充,“当然,这些都是土法子,效果肯定比不上直接吃药或者针灸,也不是对所有人都适用。”   就拿用白酒擦身退烧的这个小偏方来说吧,你要是想让它和吃退烧药一样好用,那你就是异想天开高估它了。   而且这法子也不合适给婴幼儿使用,因为可能会引起酒精中毒。   这些土法子,说白了只能在求医不便或者药材短缺的时候起个替代作用。   能让医生给看诊的时候,叶安澜其实是不推荐人们用这些小偏方的。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莫说是京城的达官显贵,就算是各州各县那些稍微有点儿家底的乡绅富户,多数时候他们也是不屑用这些土法子的。   不过叶安澜本身也不是为他们准备的这些土法子,她把烈酒的这些效用写上去,归根结底为的其实是方便缺医少药的戍边将士。   东北、西北的两支军队,他们才是在叶安澜看来最需要这些烈酒的人。   她可没有忘记,大齐周边还有若干对中原腹地虎视眈眈的异族。   现在大齐需要休养生息、恢复国力,边境将士于是只能以守为主,可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呢?他们难道也要继续被动承受?   受不了这份窝囊气的叶安澜表示,他们总有一天要让大齐的铁骑和海军名震天下,让周边的异族和小国再也不敢在大齐面前放肆。   她相信,他们大齐的将士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底气十足的宣布——犯我大齐者,虽远必诛!   还有谢渊和李璟,叶安澜希望这对心怀天下、志在苍生的明君贤臣,能够亲眼见证大齐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   叶安澜只是随意顺着白酒的作用往外延伸了一下,做了一把拿来即用的文抄公,却不料她改头换面说出的那句“犯我大齐者,虽远必诛”,以及她随口说出的“万国来朝”这四个字,仿佛成了一盆倒进火堆的油,一下子就点燃了谢渊和李璟心中的满腔豪情。   两人仿佛一下子找到了自己后半生的奋斗目标,吃饭居然都能吃的一脸的慷慨激昂。   开了个头的叶安澜一言不发的闷头吃菜,假装那两针鸡血不是她打到他们两个身上的。   谢渊和李璟却不容她假装没事儿人,两人一边你一言我一语,极有默契的畅想未来,一边还非常热情、非常诚挚的邀请叶安澜加入会谈。   叶安澜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得厚起脸皮,陪他们勾画有关大齐的美好蓝图。 第464章 克制过了   三人从如何发展国计民生,确保军队一应供给,聊到如何训练将士,如何破解胡人铁骑,然后又聊到如何坑异族的钱富裕大齐,如何不着痕迹的进行文化侵略,如何不着痕迹的破坏关外草场,让胡人少养马匹,多养兔子多养羊,最后又聊到如何合纵连横、栽赃嫁祸、下绊子设陷阱......   伺候的婢女恨不能堵住自己的耳朵,她们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一遍遍的被摧毁、被重塑,原本在她们眼中就深不可测、不好招惹的皇帝陛下以及自家两位国公,现在让她们觉得自己还是见识浅了。   如果不是府上有规矩,她们不敢把自家主子和皇帝陛下的交谈内容传出去,她们真想揪着那些与她们家两位国公作对的人,让他们看看自家的两位国公是不是已经对他们手下留情。   知足吧,适可而止吧,别再自己作死了,好好活着它难道不香吗?   婢女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但手头的活计他们却一点儿也没敢耽误。   倒酒、布菜、更换碗碟......姑娘们迅速却又无声的做着自己的分内事。   谢渊注意到只有自己这边有婢女伺候,心道叶安澜果然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叶安澜,就算已经贵为国公,她也还是坚持力所能及的小事儿全都自己动手。   甚至就连李璟也被她影响了,这对夫妻一点儿也没有自己身居高位的自觉,看他们的这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依然身处军营。   好叭,不仅是吃东西的这架势,两人这头脑活络的黑心汤圆儿架势,显然也还是原来的包装、原来的味道。   瞧瞧叶安澜刚刚都说了些啥,通过互市收购兔皮与羊毛,从而间接促进胡人多养兔子多养羊。   羊这种东西一多起来,草根都能给你拔出来统统吃掉。   兔子就更不用说了,这东西繁殖能力相当惊人,一旦泛滥成灾,它们肯定就会到处打洞,对草场的破坏力度那是相当恐怖。   而他们需要付出什么呢?   茶叶、盐、奢侈品,以及叶安澜新弄出来的那些新鲜玩意儿。   当然,茶叶和盐他们只会用来换马,其他玩意儿他们才会用来换取“不值钱”“不重要”的兔皮和羊毛。   婢女们不知道的是,已经被他们妖魔化了的谢渊三人,其实在冒坏水儿的同时就已经自我克制过了。   不然他们有的是让胡人元气大伤甚至灭族绝种的手段,比如马瘟、天花、鼠疫三连击什么的。   现在他们只是坑异族的钱,进行文化侵略,破坏关外草场,并顺带通过合纵连横、栽赃嫁祸、下绊子设陷阱等一系列手段促成敌人彼此争斗而已,这手段哪里称得上狠厉?   对自己吓人程度毫无自觉的三个人,美美吃了一顿之后,又结伴去了叶安澜放置蒸馏设备的院子。   设备并不复杂,叶安澜只是让人演示了一遍蒸馏过程,谢渊和李璟就已经明白了这套蒸馏设备的工作原理。   和之前叶安澜从自己上辈子照搬出来的螺纹封口设计、传动齿轮、活字印刷、雕版印刷等工艺一样,这是一个没有实物的时候常人很难想到,但只要看到实物,却又有很多匠人能够顺利将之复刻出来的新鲜事物。   谢渊情不自禁地再次感叹了一下叶安澜的聪慧之处,叶安澜也一脸认真地再次重申,这不是她的创意,她只是以前见过而已。   她这话谢渊是不信的,但更加了解叶安澜其人的李璟却知道,叶安澜是在和他们说真话。   他从未揪着叶安澜刨根问底儿过,也不打算纠正谢渊对叶安澜的错误认知,他觉得,就让谢渊以为叶安澜是天生的聪明就挺好。   次日早朝之后,谢渊把他早期的钱袋子、后期的摇钱树金多来给叫进了勤政殿。   金多来乃郯城富商之子,自身也有很高的经商天分,自从加入谢渊麾下,小胖子就成了谢渊的赚钱工具人。   虽说他从未上过战场,但他同样为谢渊开国立下了很大功劳。   谢渊登基之后,不仅封了他一个降等承袭的侯爷爵位,而且还准了他继续经商。   不过金多来是个有分寸的,谢渊待他宽容,他却从不越雷池一步。   金家原本的产业,他给了谢渊八成,剩下的两成则是给了他已经再嫁的姑姑做嫁妆。   而他自己,手头则是只留下了伴随着爵位一起赏赐下来的产业、金银和贵重物品。   他相信以他的经商能力,就算舍出去金家原本的产业,他也能在咽气之前再给儿孙赚一份同样丰厚的“祖产”。   而他大手笔捐赠家资的举动,却能在取悦帝王的同时,为自己一家换来更多信任以及机会。   事实证明,这位金公子确实准准拿捏住了谢渊的行事风格。   这不,不仅之前的数年,谢渊一直都在零零散散的用他一介商贾办差,现在更是直接把暴利的酒水产业也交给了他出面经管。   虽然和韩瑢一样,他的主要作用也是给谢渊和叶安澜当挡箭牌,但正如韩瑢所想,这给皇帝当挡箭牌的差事,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人就能胜任的。   危险固然有,但同时这也代表了皇帝的信任和莫大的机遇。   尤其谢渊还给了金多来十个暗卫,这些暗卫原本都是培养出来保护谢渊这个皇帝的,只不过在暗卫圈子的激烈竞争中,他们自身的实力并不是如何拔尖儿。   可再怎么不拔尖儿,这些人的身手和忠诚度,也是金多来能够雇佣到的护卫比不了的。   有他们暗中守护,金多来的安全系数可以说是不降反升。   同时捡了两个大便宜,金多来高兴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弯曲的弧线。   他虽然长大了,但却依然和小时候似的,长的白白胖胖的十分讨喜,尤其是一笑起来,看上去就跟那活人版的弥勒佛似的。   谢渊私心里觉得金多来真是没有白瞎他的这名字,瞧瞧这家伙的这长相,一看就富态,一看就有钱! 第465章 赐婚成婚   酒水生意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后,谢渊又下了一道圣旨给安乐侯赐婚。   在公主府的那场赏花宴之后,安乐侯很快就在裴怀玉两口子的安排下,和杨欣彤等三位姑娘分别单独见了一面。   见面的地点,昭庆长公主选在了城外的寒云寺。   寒云寺是个小寺,再加上距离京城相对较远,所以很少有人会专程跑来这边烧香拜佛。   但昭庆长公主却很喜欢寒云寺的那片梅林,以前她祖父还活着的时候,她没少在每年冬天跟着祖母、母亲、婶婶一起去寒云寺赏梅。   清净、人少、风景优美,可不正是适合未婚男女彼此相看的地儿。   安乐侯作为男方,被裴怀玉直接安排到了寒云寺小住。   包括杨欣彤在内的三位姑娘则是在约好的时间乘马车过来,陪她们一起过来的,还有身为媒人的昭庆长公主和她们各自的女性长辈。   三次相看,安乐侯原本只打算参加一次,因为在和杨欣彤短暂接触之后,安乐侯对她的印象更好了,他觉得自己就娶杨欣彤就挺好的。   他倒是挺省事儿,可昭庆长公主却不能也跟着他省事儿。   再怎么安乐侯也是前朝末帝,他可以把自己活成个透明人,谢氏皇族却不能在他的婚事上马马虎虎随便应付。   没奈何,安乐侯只能又按部就班跟另外两个姑娘也都见了一次面。   不过和杨欣彤比起来,另外的两个姑娘就很明显的不是很合他心意了。   长相清秀的那个,一改之前去公主府赴宴时的清汤挂面形象,在和安乐侯见面时,她浑身都是让人目眩神迷的宝气珠光。   安乐侯不知道她是想要积极争取所以用力过猛,还是故意把自己打扮成这副不符合他审美的模样,他只是看了这姑娘一眼,就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个移动的首饰架子。   金玉宝石在太阳的映照下反着光,地上的白雪也在太阳的映照下反着光,两种光芒彼此交错,刺的安乐侯忍不住眼泪直流。   他实在忍不住了,寻了个还算体面的借口就逃也似的走掉了。   样貌和杨欣彤风格相似、三人当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姑娘,安乐侯觉得她可爱倒是挺可爱的,就是被家里人养的太天真了,不太适合像他这种身份特殊的人。   如此对比一圈,最终最适合他,他也最喜欢的,果然还是他最开始就相中的杨欣彤。   杨欣彤的叔婶一开始还怀着侥幸心理,觉得自家比安乐侯还要大两岁的侄女大概率不会被安乐侯选上,却不料最后安乐侯选中的,居然还真就是他们家这位被下人在背后嘲笑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谢渊下旨下的很快,与圣旨一起到杨家的,还有他给杨欣彤的县主封号和一系列赏赐。   赏赐因是御赐之物,且都是点名赐给杨欣彤的,杨家其他人谁也没胆子尝试染指。   这些东西无论是在杨欣彤出嫁之前还是出嫁之后,都只能由杨欣彤做主支配。   布匹什么的还好说,除了赐给杨欣彤做嫁衣的那块料子,其他料子只要杨欣彤愿意给,杨家人其实还是可以跟着略微沾光的。   但首饰、摆件之类的东西就不行了,那些全部都是带着标记的,即便是杨欣彤,她也只能自己戴、自己摆着看,却不能把它们送给别人。   赐下这样的赏赐,谢渊几乎等于是在明着告诉杨家人,他在防着他们欺负杨欣彤这个孤女。   杨欣彤的叔婶听完圣旨直接傻眼了,他们还以为皇帝肯定不会抬举安乐侯和安乐侯的未婚妻,哪知道谢渊不仅抬举了,而且还坏心眼儿的派了两个嬷嬷过来。   这俩嬷嬷以前都是谢氏一族养着的,她们一个丧偶无子,一个嫁到婆家三年无子被休,后面就都一直没有再嫁。   如今她们年岁大了,能做的活计已经不多,但规矩礼仪之类的东西,她们运用的可比寻常人娴熟多了。   谢渊把她们送到杨欣彤身边,一是为了让她们教教杨欣彤某些必须学会的礼仪,二是为了让她们给杨欣彤撑腰提气,帮着杨欣彤打理出嫁事宜,三则是为了给她们找个养老的地儿。   杨欣彤寄居在叔婶家里,身边可信、可用的人一共就只有一个她从外面买来的小丫鬟,杨家的其他下人,谁也不把她这个只是面上光的大小姐放在眼里。   主仆俩在杨家的日常生活,就是每天忍受来自杨家其他人明里暗里的各种欺负。   有了谢渊打着皇后娘娘的旗号送到杨家的两个嬷嬷,杨欣彤在出嫁之前起码没人敢再随便伸脚去踩。   还有杨欣彤该得的那份嫁妆,只要两个嬷嬷摆明了要给杨欣彤撑腰,杨欣彤的叔婶就必然不敢冒着让这两个嬷嬷回宫告状的风险,私吞原本就该属于杨欣彤的那些东西。   皇帝的态度就是文武百官做事的风向标,谢渊对安乐侯这般重视,文武百官自然也不敢怠慢了这位前朝末帝。   安乐侯成婚时,大齐那些有资格参加他婚宴的官员,基本全都送了一份厚礼过去。   为了能在昭庆长公主面前混个脸熟,很多官员还把妻子和女儿也给带了过去。   和他们不同,受谢渊之托去给杨欣彤撑场面的叶安澜则是带着杨小桃、文六娘、魏祯等与她关系密切的女官女将,在婚礼的前一天,大张旗鼓去了杨家给杨欣彤添妆。   第一次接待这么多女官女将的杨欣彤婶娘手一直在抖,她生怕叶安澜等人会因为杨家对这场婚礼的隐约怠慢而心生不满,甚至因此到皇帝面前歪嘴。   平生头一次,她后悔起了自己待杨欣彤的面慈心狠。   她不知道的是,谢渊要的其实就是这样一个效果。   作为一个对全国各地都有着极强掌控力的皇帝,就发生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事儿,那就更加别想瞒过他了。   正是因为他知道杨家私底下多有怠慢,所以他才会让叶安澜带人过去敲打一二。   敲打的效果也很明显,在叶安澜她们离开之后,杨家对这场婚事的尽心程度顿时就拔高了一个档次。 第466章 准备出京   安乐侯的婚礼结束之后,大齐迎来了立国之后的第二次春闱。   自觉影响力已经不需要继续变大的李璟婉拒了谢渊让他主考的要求,他表示,自己近期想要帮着叶安澜研究一下怎么才能让靠海的渔民过上好日子。   如今,修路建房用的水泥已经有匠人研究出来了。   水泥叶安澜了解不多,绞尽脑汁也只是回忆起了现代常用的几种原材料。   工艺什么的,她知道的那点儿连皮毛都不能算,所以她只是提供了一个大概思路给那些受她雇用的匠人。   然而就算如此,心灵手巧的古代匠人也还是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反复试验,给她做出了适合用来修路建房的水泥。   还有火器的研究与制作,叶安澜也是只能提供一个大概思路,具体的技术她不说一窍不通也差不多了。   把自己知道的灌输给工匠之后,她就心安理得做起了甩手掌柜。   这两样全都不必她操心,叶安澜暂时又没有足够的银钱建码头、造海船,于是她就把目光投向了沿海渔民。   渔民守着大海这样的巨大宝库,但却因为交通不便、见识有限等缘故,打捞上来的很多海产品都只能白白浪费掉。   为了能让渔民日子好过一些,好叭,同时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叶安澜打算把现代某些处理海货的方法拿出来,让沿海的渔民抄袭一下。   为了做这件事,她打算抽时间跑一趟沿海各州各县,李璟和叶安澜新婚燕尔,哪里舍得让妻子只身出门。   他跟谢渊好说歹说,期间还答应了对方不少条件,最终才总算从谢渊那里换到了两个月假期。   得知这个消息的叶金奎顿时也想出门了,不过他不是想去海边,做个碍眼的老丈人,他是想去自己老家,找找之前的那些朋友。   当初他们一家离开村子,愿意跟着的就只有苏小禾母女,其他和叶家处得好的人家,则全都各自去了别的地方投亲靠友。   这年头交通不便,再加上大齐建国之前,这片土地上的人又一直深受战乱之苦,一旦分开了,亲戚也好,朋友也罢,再想见面无一不是千难万难。   好不容易现在大齐渐渐进入逐步恢复民生经济的稳步发展阶段,叶金奎也想学着李璟和叶安澜,出京走走看看。   然而他的这个想法都还没来得及跟叶安澜等人商量,李氏就无情地否决了他的出京幻想。   她把自家长孙塞给叶金奎,“你儿子天天都快长在军营了,你孙子你不负责给他启蒙吗?”   叶金奎:......   对上孙子无辜的小表情、澄澈的黑眼睛,叶金奎连一个回合都没抵抗住,就干脆利落的直接败下阵了。   李氏见好就收,“虽然你人不能离京,但管事、长随、侍卫什么的,你倒是可以派出一些,让他们帮着回老家打听打听。”   不仅是叶金奎念着他那些朋友的好,李氏也很感激当初自己家里最困难时,对方对他们一家的慷慨帮助。   丈夫感恩、念旧,李氏觉得这很好,而且据她所知,叶金奎的父母埋骨之处其实距离之前他们定居的地方并不远,李氏觉得,或许他们也可以先派人回去修修坟。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叶金奎说了,叶金奎愣了一会儿才缓声道:“二十多年没回去,也不知叶家的坟地是不是还好好的在那里。”   他是在爹娘身故之后离开的老家,自那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回去过。   一开始他是害怕叶安澜的生父派人在他老家守株待兔,后来则是受困于乱世,想回也回不了。   这么多年都只是给牌位烧纸、上香、供奉祭品,他都快把老家的坟茔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李氏拍拍他右边手臂,“先让人回去看看吧,等得了确切消息,你再想想是回去重新修坟,还是把坟茔全都迁到京郊。”   叶金奎点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李氏正要点头,忽然想起当初苏小禾母女也是跟着他们一家从村子离开的,还有郑丰收,他出生、长大的村子也在那一片。   她提醒叶金奎,“你打发个人去问问丰收,看他要不要也派点人回去一趟。还有小禾她们母女,我也会派个人过去知会一声。”   叶金奎点点头,“我知道了。”   把长孙交给李氏,叶金奎去了前院选人。   李氏目送他离开,然后又喊了身边的婆子进来,让她派人去给苏小禾母女传话。   苏小禾母女接到消息,没有再让人来回传信,而是直接结伴来了李氏这边。   她们虽然对老家的亲戚没啥好感,但对苏小禾的爹和祖父母却还是十分怀念的。   现在叶金奎要派人回去,她们也想跟着派点下人回去修整苏小禾祖父母和父亲的坟。   至于后续要不要迁坟,苏小禾表示,她们母女也需要再考虑考虑。   同样收到了叶府传话的郑丰收就比他们干脆多了,他表示,他这次会派人回去修坟、祭拜,同时他还会择个时间,把自己父母和祖父母的坟全给迁出来。   两家谁也没有考虑自家可能尚存于世的各路亲戚,如今的他们,已经不需要再畏惧或者躲避那些奇葩亲戚。   三家各自挑了一些人,组成了一支四十多人的出行队伍。   出行人数最多的是叶府,因为叶金奎既派了管事、仆从,也派了随行的护卫。   而且叶金奎不仅需要派去的人帮忙修坟、祭拜,还需要他们帮他打听一下他的那些朋友。   他给领头的管事拿了一张侯府的帖子备用,然后还给他们带了不少京城有名的土仪以及银钱。   带土仪是因为叶金奎觉得就算自己人回不去,起码也该为自己的那些朋友准备点儿礼物,带银钱则是因为叶金奎担心万一他的那些朋友现在日子过的十分窘迫。   叶金奎觉得,虽然很多文人都口口声声贬低银钱,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世上的大半难题,其实归结起来都可以最终总结为“没钱”二字。 第467章 刘家遭遇   叶安澜和李璟出京后,叶家、苏家、郑家派出的管事、仆从、侍卫也带着大包小包出京了。   与此同时,京城也涌入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大批士子。   而这其中,就有叶家人衷心盼望这辈子都永不相见的叶安澜的前未婚夫刘志宏。   刘志宏靠着岳家,这些年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他爹娘和妹妹却就没有刘志宏这样的好命了。   刘志宏的爹娘和妹妹被乱民抓走之后,刘志宏的爹刘峰心知乱世消息传递不便,他们不能一心指望儿子来救,所以在被抓之后就寻了个机会,护着妻子王氏、女儿刘志媛一起逃跑。   他的这个决断是正确的,奈何他妻子和女儿都是惯会拖人后腿的。   他女儿刘志媛一点儿都没有从自己任性娇纵带来的恶果里面吸取教训,刘峰和王氏带着她跑了没一会儿,她就直接闹脾气开始罢工了。   在她看来,他们明明可以继续有吃有喝有住的待在那里,安安稳稳等着她哥哥拿钱来赎,结果她爹娘却非要逃跑。   逃跑就逃跑吧,想要逃跑那他们倒是做足准备啊!   可他们呢?   说一句跑,然后就没有任何准备的直接跑掉了。   粮食和水只有一点点不说,代步的车子更是根本没有。   最夸张的是,他们居然还连银钱都没有。   没钱就不能买车,就不能住店,就不能吃饱穿暖......   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将过上乞丐流民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刘志媛心里对自己爹娘的怨念就瞬间满格了。   她呼呼喘着粗气,手扶着膝盖不肯走。   为了避免看守的人怀疑,一直没有好好跟妻女分析一下他们处境的刘峰差点儿被自家娇惯坏了的闺女气炸肺,但考虑到他们还没跑出太远,一旦刘志媛不管不顾的闹起来,他们肯定会被负责守夜的乱民发现,刘峰又不敢由着自己的本心狠狠抽她两下。   他只能忍,忍着自己的满腔怒火,然后认命地背着闺女继续逃走。   然而你以为这样就完了?   并不是。   在他们后续的逃跑过程中,刘志媛天天都在花样百出的可劲儿作妖。   偏她还觉得自己受了大委屈,刘峰好说歹说她都听不进去,王氏又心疼闺女,总是顶着刘峰的怒火帮刘志媛说话。   刘峰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起到的作用却小的几乎快要让他绝望了。   再加上他还要操心一家三口的吃喝问题,他能管着刘志媛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很多。   这就导致了,很快刘志媛就又给他惹祸了。   刘峰去找吃的,一个错眼没有看住她,她就钻进一群饿疯了的乱民堆里,和那些人一起哄抢当地村民去了。   她娘王氏没有拦住她,追在她后面和她一起去了,然后,这两口子就先后为了保护刘志媛死在了乱民和村民的乱斗里。   而刘志媛,她当时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却在逃跑的过程中伤了脸和一条胳膊。   刘志宏找到她时,她不仅毁了容,而且那条胳膊也肿的吓人极了。   刘志宏给她找了大夫,但因为耽误了医治时间,她的脸和胳膊最终到底还是没能治好。   时隔多年,她依然还是一张毁容的脸和一条不敢使力的左胳膊。   刘志宏被她埋怨也没介意,毕竟他爹娘和妹妹的不幸遭遇,间接来说确实和他有些关系。   如果他没有授意他爹帮他退亲,那叶家就也不会和刘家反目成仇,不反目成仇,叶家就依然会和以前似的,时时刻刻帮着刘家、护着刘家。   再退一步说,如果他在成亲之后,别因为顾忌自己的名声,选择把爹娘、妹妹留在老家,而是带着他们一起走,让他们也能托庇于他岳父家,那他们就也不会被抓走了。   可以说,他爹娘的死,全都是因为他们生了他和他妹妹这两个讨债鬼一样的女儿。   刘志宏自私,势利眼,不顾一切想要往上爬,但同时他也一点儿都不虚伪,他从来都不介意承认自己自私,势利眼,不顾一切想要往上爬。   这种“我就是真小人”的奇怪坦率,让他很能面对自己的责任与过失。   可刘志媛就不一样了,即使她的任性妄为数次连累爹娘,她也从来都不会反思甚至怪罪自己。   她把所有的错全都推给了刘峰和刘志宏,认为自己有今天,全部都是这对父子给害的。   之后数年,她没少因为自己的脸和胳膊,理直气壮的折腾刘志宏两口子。   刘志宏不当回事儿,刘志宏的妻子钱氏却因此恼上了刘志媛。   钱氏是个心思歹毒的,且她可比刘志媛任性多了。   当初她初到刘家,连村子的地都还没有踩熟悉呢,就敢买凶对付叶家人了,后面她有娘家人帮衬,想要收拾个人憎鬼厌的刘志媛那还不是顺手的事儿。   刘志媛被她设计与人有了肌肤之亲,刘志宏让她在出家做姑子和立刻嫁人之间选,刘志媛闹了一通,发现哥哥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最终只能带着满腔的怨愤嫁了人。   她妥协是妥协了,但同时她也因此恨上了刘志宏两口子。   后面她帮着外人,坑了钱家一把大的,钱家找刘志宏讨公道,要求他补偿自家,刘志宏却因为钱家已经败落,对他再无用处,所以非常坚决地拒绝了钱家的狮子大开口。   钱氏因此被娘家厌弃,刘志媛则被咽不下这口恶气的钱家人害死了。   刘志宏揣着明白装糊涂,默许了钱家人用他们自己的手段对刘志媛进行报复。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刘志宏多有正义感,他只是已经受够了刘志媛,不希望自己以后的人生里,再有这样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活着的意义除了给他找麻烦就还是给他找麻烦的亲妹妹。   钱家愿意给他解决麻烦,他在免于承担恶名的同时,甚至还可以反过来倒打一耙,以此为把柄,光明正大的和钱家决裂。   而昔日骄纵跋扈的钱氏,她则是因为间接导致了钱家衰落,导致了刘志媛被钱家害死,所以同时被娘家放弃、被丈夫厌弃。 第468章 机关算尽   甩脱了对他无用的钱家、只会给他带来麻烦的原配发妻和亲妹妹,刘志宏原想在大齐新朝举办恩科的时候就进京赶考,却不料他那位发妻钱氏居然赶在他进京之前,趁着看守她的家仆日渐懈怠,溜出了她“养病”的庄子。   她溜进刘志宏留宿的第一家客栈,给包括刘志宏在内的十来个书生下了她好不容易买来的巴豆粉。   其实她是想给刘志宏下砒霜的,但她如今被困在庄子上,手头并没有多少可用的银钱不说,她逃出来的那点时间也不够她挨家医馆一点点去买,慢慢攒够足量的砒霜。   至于被刘志宏带累的那些书生,钱氏表示,那不都是刘志宏的狐朋狗友嘛,就算陪着刘志宏一起被下药那又怎么了?   本来就是一群文弱书生,被她这么一折腾,包括刘志宏在内的十来个书生,在客栈一躺就是七八天,直接完美错过了预定好一起上京的商队。   商队等不起,他们只能等到身体好起来再去另找商队搭伴,然而恰巧顺路的商队本就不容易找,再加上他们当时住的又是个不大的偏僻小县,这群人托客栈掌柜帮着打听了半个来月,也没有找到哪家商队是往京城去的。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先返回府城,从府城找其他商队。   府城倒是有商队要去京城,但人家的出发时间却并不是近在眼前。   为了等货,他们好不容易托人打听到的两支商队,全部都要等到下个月才能从府城出发前往京城。   刘志宏他们等不起,于是就商量着干脆自己雇镖师随行保护,可他们找到镖行一问价格,大半的书生顿时就打退堂鼓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壮着胆子一群人结伴上京。   虽然他们也带了车夫和小厮,但他们各家的车夫、小厮也和他们一样,都是一群没有出过远门、很难思虑周全的人。   出发之后,他们不是没有计算好路程,错过了可以投宿的村镇城池,就是因为准备不充分或是忍饥挨饿、或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有些身体格外柔弱的,更是在出发没几天的时候就直接生了病。   如此强撑着走了大半个月,队伍里干脆七八个书生全都生了或轻或重的病。   仅剩的三四个书生一看,这还去什么京城?可别过几天他们也病了,然后全都在这异地他乡倒下了,那他们估计会全体没命。   无奈极了的一群书生,最终非常遗憾地选择了先原地养病,然后再结伴返回府城。   养病期间,众人讨论了一下他们当初集体闹肚子的那件事。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居然会盯着他们往茶水、汤羹里面加巴豆粉。   要知道客栈里的其他客人,包括那些和他们一样进京赶考的书生,可是个个都安全的很。   一开始他们还怀疑是同为书生的其他人,嫉妒他们队伍里有刘志宏和另外一位冯姓书生这样年轻有为的大才子,所以才会为了减少竞争对手,趁他们不注意给他们下巴豆粉。   可当地的官差在一番排查之后,却洗清了和他们住同一家客栈的其他书生的嫌疑。   官差把嫌疑人精准锁定到了两次接近客栈小二的陌生女子身上,但是由于女子戴了帷帽,穿的衣服也无甚特别,两个被她差点儿撞到的小二,最终谁也没能准确说出她的个人特征来。   书生们想不出来自己何时得罪了要断他们前程的狠毒女子,刘志宏却忍不住怀疑上了他那位已经“养病”一段时间的发妻钱氏。   当时他们忙着休养、上京,刘志宏暂时没能顾上调查钱氏,但现在他们已经耽误了新朝建立之后的首次恩科,他闲下来了,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调查钱氏了。   钱氏狠毒有余,聪明不足,逃走也好,下药也好,都没有做过什么万全的准备,对上刘志宏这种心眼子多的读书人,她很快就露了行藏,被刘志宏带人逮回了庄子继续“养病”。   “养病”养了不到半年,已经“病”了许久的钱氏就顺理成章的“病逝”了。   钱家人虽然已经厌弃了钱氏,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们用钱氏的死找刘志宏麻烦。   然而早有所料的刘志宏却没让钱家人抓到他任何把柄,即使钱家人请了仵作给钱氏验尸,他们也没从钱氏的死上找出任何疑点。   钱家人恨得不行,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刘志宏对外装出一副深情模样,以为发妻守孝的名义闭门读书。   刘志宏闭门读书一年余,然后赶在过年之前,早早跟着商队到了京城。   进京之后,他一改之前闭门不出的作风,开始隔三差五就往外跑。   作为一个挖空心思钻营的人,刘志宏当然不是出门看风景的,他每次出门,基本都是去参加文会、诗会的。   而他每一次去参加文会、诗会,他都会刻意和某些能把他带进更加高级的文人圈子的公子结交。   以那些公子为踏板,他很快攀上了京城的某个老牌士族。   老牌士族现任族长的家里有座藏书楼,藏书之丰富几乎可以媲美大齐最有名的四座书院。   除此之外,这家还有十几个活着的族人是曾经中过进士的。   刘志宏瞄上他们家,一是为了能够找机会借阅藏书,二则是为了能够近距离请教这家在谢渊开恩科时上榜的那位进士。   他目标明确,下手又快,等到叶金奎偶然得知,这货居然还活着,居然还阴魂不散的出现在京城了,刘志宏都已经成了那个老牌士族族长家里的常客。   极其懂得如何展现自己的才华才能既得到赏识又不会引起嫉妒的刘志宏,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顺利拿下了那个老牌士族族长的嫡次孙。   对方欣赏他的才华,同时也很享受每次从他这里获得的微妙优越感,于是大方地把他收作了自己的小跟班。   刘志宏无所谓对方把他看作半个下人,他只知道,他跟着对方,对方那位在恩科时中了进士的族叔给族中子弟开的小灶,他就也可以跟着一起享受到了。 第469章 悔不当初   刘志宏极度渴望权力,为了往上爬他费尽心思,但他却一次也没想过去打叶家的主意。   之前叶安澜对他们一家的态度,刘志宏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他相信,他如果敢死皮赖脸跟叶家人谈什么同乡情谊,叶家人肯定会立马出手摁死他,让他永远都别想再翻身。   以叶安澜如今的地位,以及谢渊对她的信任和看重,刘志宏相信,她对付他甚至都不需要多费心思。   她只需把他们的陈年恩怨往谢渊面前一捅,刘志宏相信,谢渊就会主动帮她出了当初的那口恶气。   毕竟比起他,叶安澜能给大齐带来的好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根本不在一个量级的两个人,谢渊会选谁简直一目了然。   没人知道,自从叶安澜以叶氏之主的身份扬名,刘志宏就一直在后悔自己当初的悔婚之举。   他想,如果他当初没有悔婚,那么叶家肯定会一如既往的庇护刘家,有叶家庇护,他父母肯定就不会死在乱世了。   他不觉得自己这想法属实过于天真,他这么想,是因为以叶安澜为首的叶家人,他们牢牢护住了当初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苏小禾母女。   除了带着家里人一起享受来自叶家的庇护,他甚至还可以名正言顺享受叶安澜挣下的权势、地位、财富,从此再也不必挖空心思讨好别人。   而且如果他当初没有悔婚,他肯定不会同意叶安澜放弃逐鹿天下的机会。   叶安澜不愿意当皇帝没关系,他愿意啊!   为了那个位置,他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一边哄着她不断打拼,一边哄着她心甘情愿把打拼得来的一切拱手相让,送他登上帝位。   若是事情按照他写的这个剧本发展,那他还考什么科举,谋什么官?他直接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官”!   他不知道叶安澜已经换了芯子,还以为只要他不悔婚,叶安澜就会是他板上钉钉的结发妻子。   在这个前提之下去进行假设,刘志宏很难不认为,是他自己弄丢了原本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他悔不当初,但却没有因此过于苛则自己。   毕竟他也不知道叶安澜居然还有这本事不是?他常年在县城、府城求学,对村子里的事儿可以说是一点也不关注。   那个名义上是他未婚妻的姑娘去跟女先生学习也好,叶家日子越过越穷也罢,这些他都完全没有走过心。   他没有想过帮扶叶家,也没有担忧过自己会被拖累。   毕竟他爹他娘他妹妹一天比一天嫌弃叶家,悔婚的念头随着叶家的败落越来越强烈,他就算什么也不做,他爹他娘也会帮他解决那些可能拖他后腿的麻烦。   事实证明他确实没有错估了自己的爹娘,刘峰和王氏在得到他的一点暗示之后,立刻就迫不及待地跑去了叶家帮他退婚。   他唯一错估的,是那个原本没有被他放在眼里的他的前未婚妻,是一直被他在心里暗暗鄙夷不屑的他的前岳家叶家。   叶家把自家的出身来历隐藏的极好,包括刘家人在内的所有村里人,一直以为叶家只不过就是一个祖上曾经有人发过财,所以现在后辈儿孙依然比普通村民有些家底儿的猎户之家。   这样的人家,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们居然能够一跃成为人上人?   用他们家乡的土话说,人又没长前后眼,在天晴的时候,谁又能猜得出到底哪块云彩上有雨呢?   刘志宏猜不出,他只能用自己的双眼去发现那些对自己有帮助的人。   若是他们并没有遭逢乱世,刘志宏选定的钱家或许真能帮他铺出一条青云路,可乱世一来,原本在他眼中地位低下的猎户、镖师、屠夫、家仆甚至乞丐,却都有了从白身快速成为勋贵,以军功一举实现阶级跨越的机会。   反而是他原本极其看好的钱家,在乱世到来之后,仅仅只是自保就已经千难万难。   归根结底,不过就是因为他们虽然有钱有势,但却没有**、匪寇们那过硬的拳头、锋利的刀枪。   刘志宏没有听说过“囤枪不囤粮,处处是粮仓”这样的魔性总结,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从钱家被人当成肥羊屡次试图宰割的遭遇里总结出类似的感悟来。   有叶安澜珠玉在前,刘志宏下意识忽略了他这些年从钱家沾到的光,不是钱家对他不好,而是他觉得钱家能够给他的还不够多。   再加上钱氏又是那样一副性格,没本事但却有脾气的女人,又不能给他带来足够多的利益,他能不嫌弃就怪了。   若是他妹妹刘志媛没有坑了钱家,他或许还不会做的太绝。   可刘志媛坑钱家的那把,直接害得钱家元气大伤,钱家连最后一点被他利用的价值都失去了,他自然就也不会继续跟钱家虚与委蛇了。   痛痛快快的甩掉钱家之后,刘志宏决定利用此次进京赶考的机会,给自己再找个更大更好的靠山。   他不甘心一辈子做个乡野村夫,他始终有着一颗出仕为官的心。   但同时他也清楚,只有他老老实实的别去叶安澜面前刷存在感,叶安澜才不会因为他碍了自己的眼,就把他干脆利落的踢出大齐的官员体系。   至于给自己找个更大更好的靠山,他有这个心思,一是因为他在考场、官场都需要有人栽培提携,二则是因为他怕自己和叶安澜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过节被叶安澜的政敌翻出来。   翻出来如果可以扳倒叶安澜,那他为了自己的前程考虑,绝对会主动把这事儿当成把柄,递给那些能与叶安澜掰手腕的人。   可问题是,这事儿于叶安澜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就算是被叶安澜的政敌翻出来,他们最多也就只能用这事儿稍微恶心一下叶安澜。   不说让她失了圣心这么高难度的事儿了,他们甚至都不能用这件事儿离间叶安澜夫妻。   虽然刘志宏没有和李璟接触过,但只从他居然娶了叶安澜这样一个堪称离经叛道本道的女人,并且还只守着她一人,既不纳妾收通房,也不光顾秦楼楚馆的举动来看,刘志宏就能猜出李璟根本不会因为叶安澜曾经与人订过亲就对她百般嫌弃。 第470章 保守秘密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往事,除了让他被人鄙夷嘲讽毫无用处,刘志宏当然不希望它们被人翻出来说道,可事有万一,他必须提前为这个所谓的“万一”做好准备。   而他能做的准备,就是再给自己找一座更大更好的靠山。   他不求对方能帮着他对付叶安澜,只求万一哪天那些陈年往事被传开,对方的存在能让他少受一些他人非议和官场刁难。   不得不说,对权力的渴望有时候真的可以激发出人的无限潜力,明知道自己出仕为官的路子不好走,刘志宏依然还是因为对权势、地位的渴望,削尖了脑袋继续为自己努力钻营了。   叶金奎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下见到他时,他不仅已经中了进士,而且还顺利成了被他挑中的那个老牌士族族长的未来女婿。   虽说对方打算嫁给他的姑娘只是个庶女,但那个庶女却有一个极有出息的哥哥,以及一个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却依然极受族长喜爱的亲生母亲。   最重要的是,对方还不像钱氏似的,性格骄纵跋扈,整一个惯会惹是生非拖他后腿的。   他的新任未婚妻不仅读过书,女红和琴棋书画都会一些,而且还很识时务,很会讨长辈欢心。   刘志宏不关心她的真实性格,只要对方能够成为他的助力而不是阻力,刘志宏就觉得自己这门婚事结的不算吃亏。   至于叶家人和叶安澜,刘志宏打算对他们采取能避就避,避不过就远远行上一礼,但却绝不主动招惹的策略。   若不是他打从一开始就故意避着,且交际的圈子也与叶金奎等武将、勋贵无甚交集,叶金奎也不会直到他得了外放的差事才发现他居然也在这一批的新科进士里。   想到迄今为止还在海边渔村吃风的自家闺女,叶金奎黑着个脸,派人把刘志宏从头到脚全都查了一遍。   查到刘志宏父母、妹妹、妻子的死,叶金奎既解恨,又忍不住警惕刘志宏的狠。   再加上刘志宏还在进京赶考、等放榜、等官职的短短时间里给他自己谋了门毫无疑问又是他高攀的好亲事,叶金奎对他的警惕指数顿时朝上翻了两番。   思前想后一番权衡,叶金奎最终决定还是再给闺女写一封信。   收到信的叶安澜并没有如叶金奎预想的那样在海边风吹日晒受尽辛苦,她因为怀了身孕,早在京城这边放榜的时候就已经被李璟当成珍稀动物护了起来。   原本李璟只跟谢渊争取到了两个月的假,但凑巧的是,就在他准备出发返京的三天前,叶安澜给自己诊出了喜脉。   她自己没有太当回事儿,她的这具身体,身体素质非常好,再加上后面她又一直练武,她觉得自己比牛犊子都壮实。   怀孕了她也没跟别人似的,难受的吃不下喝不下。   话说,她不仅不难受,胃口好像还比怀孕之前更好了_(:з」∠)_   这种情况下,她实在很难把自己当成个易碎瓷器对待。   她是个大夫,该注意的她自个儿就会注意,除此之外,叶安澜是打算该干啥就还继续干啥的。   而且她也没有自己怀孕了,丈夫就必须抛下一切守在自己身边的意识,毕竟她又不像那些怀的辛苦的孕妇。   人家遭罪了,难受了,需要陪伴和关照也是正常的,可她没有啊,她就算怀着身孕,她也还是要比世间大多数女子不怀孕的时候有精神┓(´∀`)┏   她觉得李璟完全可以维持原定计划返京,顺便他还能给自家的各位长辈亲口报个喜信,奈何李璟和她持不同意见。   李璟觉得,叶安澜就算现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也不代表后面叶安澜也会一直和现在一样。   万一他刚走叶安澜就开始孕吐了呢?万一叶安澜吃不下饭呢?他不守着怎么可以呢?   对自己妻子的担忧此时占据了李璟的全部心神,他拒绝了叶安澜让他继续维持原计划的提议,趁夜提笔给谢渊、李老夫人和李夫人、叶金奎和李氏分别写了封信。   给谢渊的信一为报喜二为请假,他相信,谢渊在看到他的请假理由之后,肯定会大手一挥,痛快的答应让他自由决定回京日期。   给自己祖母、母亲,以及给叶安澜养父母的信,李璟就是单纯为了报喜了。   他把叶安澜怀孕的消息写上去,然后又告知两家长辈,他们将会在叶安澜胎坐稳了之后启程慢慢赶回京城。   凑在一边看他写信的叶安澜提醒他,“记得让他们代为保密,不然我怕有看我不顺眼的家伙,趁我身体不便打歪主意。”   李璟写信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叶安澜就眼睁睁看着他把写好的信全都烧掉了_(:з」∠)_   叶安澜:???   没等她问,李璟就道:“有太多人知道的秘密就不能算秘密了,这信不能这么写。”   叶安澜:......其实也不用谨慎到这种地步的,大不了她就多调一些人手过来保护自己呗。   她正想着,就见李璟提笔写了两封给长安和花良的信。   他没说具体缘由,只说了让他们精挑细选一批可信之人,让他们秘密赶来海边李璟和叶安澜暂住的小渔村。   叶安澜:......行叭,美人儿夫君喜欢多想,多想对身体不好,为了能让他安心,他爱咋的就咋的吧。   李璟一点儿没有意识到叶安澜的不反对,其实是出于对他这个夫君的爱护与体贴,他把给花良和长安的信封好,然后才又提笔重新给谢渊和两家的长辈写信。   信上他没有提及叶安澜怀孕的事儿,只说这边的事情千头万绪,叶安澜亟需他留下帮衬。   为了安抚谢渊,李璟还随信送了一些珊瑚、砗磲、海水珍珠,以及好几车的鱼干虾干、鱼酱虾酱、鱼丸虾丸、咸鱼、干贝、干海菜进京。   收到由叶金奎转交的、李璟送回的三分之一“土仪”,谢渊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但李璟坚决不回来,他也不能亲自去把这个逃京的家伙给抓回来了。   至于强行下旨,谢渊表示,那多伤害他和李璟的君臣情谊。 第471章 重回京城   因为李璟的过度谨慎,叶金奎并不知道自家闺女已经怀了身孕。   他的那封信继他给李璟的回信之后送到了海边渔村,叶安澜收到的时候还觉得挺奇怪的——她爹怎么隔了一天就又送了一封信来?   她随手把信拆开,然后就被信的内容给震惊到了。   她没有想到,刘志宏居然还会想要涉足官场。   虽说她这个人一向喜欢有仇立刻就报,对刘家并没有得势之后继续不依不饶秋后算账的意思,但如果换成一般人,叶安澜觉得人家肯定也会因为担忧她仗势欺人,所以识趣的直接躲开有她在的地方。   像刘志宏这种克服万难也要做官的,说实在的叶安澜还真有些无语他的执着和功利心了。   她略一思忖,提笔给叶金奎回了封信。   她让叶金奎不要刻意关注刘志宏,也不要明里暗里针对刘志宏。   为了方便叶金奎理解她的意思,她还在信上详细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在她看来,他们叶家和刘家的恩怨早就已经在很多年前就宣告终结了,现在刘家的任何人对她来说都只是一个曾经有过接触的、无关紧要的陌路人。   她不会因为对方是她所谓的“同乡”就放任对方沾光借势,但也不会一朝得势就非要把一个已经跟她恩怨两清的人踩进泥里。   当初曾经买凶杀她(给她送钱)的钱氏已经死了,活着的刘志宏只是一个曾经和她定亲又退亲的人。   这样一个枉顾救命之恩、背信弃义的势利眼在道德层面确实算不上光彩,但他光不光彩的,叶安澜表示,这应该是接下来要嫁给他的那位姑娘去操心的。   对方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千金小姐,如果真想调查刘志宏,叶安澜相信她和她的父兄肯定能够调查出来。   如果对方都不介意自己的丈夫是这种人,那她叶安澜又何必多此一举去做那个好心没好报的滥好人?   当然,如果当年她没有收拾过刘家,心里还因为退亲存着一口气,那这件事儿就又要另当别论了。   现在这种情况下,一点儿没吃亏的叶安澜却是不好继续出手对付刘志宏了。   他们叶家和刘志宏之间最好的状态,其实就是刘志宏现在想要维持的,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至于以后刘志宏会不会阴他们,叶安澜表示,正好她手底下还有挺多以前的暗线是谢渊没有接收的,这些人虽然在大齐立国之后就被叶安澜安置到了其他岗位,但他们身上的本事却还都在。   现在刘志宏冒出来了,她正好可以让他们把刘志宏给监视起来。   叶安澜设想的十分周全,收到回信的叶金奎因为女儿心里有成算,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   时间匆匆,转眼又是两个半月,盼星星盼月亮的谢渊等人,总算盼回了已经把海产品加工生意引上正轨的李璟和叶安澜这对夫妻。   看到叶安澜微微凸起的肚子,李老夫人和李夫人全都傻了眼。   她们先是震惊,再是狂喜,然后又忍不住责怪李璟怎么补告诉她们。   至于怀着身孕的儿媳妇,孕妇思虑不周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李璟笑着受了祖母和母亲的这波嗔怪,然后又在第二天一早去了宫里。   被强制延长李璟假期的谢渊见了他,正打算多给他加些活计,李璟就告知他叶安澜有孕的消息了。   谢渊:......   谢渊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仅不能发出来,而且还得憋憋屈屈的同意李璟以后多顾着一些家里。   他知道李璟这一支不仅三代单传,而且李璟的祖父和父亲还都极早过世,他们对子嗣的重视程度是谢家这种人丁兴旺的家族不能比的。   他默默注视了一会儿难得心虚的李璟,“师妹怎么说?她可要暂时在家养着?”   这下轮到李璟憋憋屈屈了,他摇摇头,一脸无奈的对谢渊道:“她说自己好得很,不耽误上朝也不耽误当值。”   谢渊噗的一下笑出了声,惹来李璟满含怨念的一个眼神。   “咳,”谢渊清咳一声收敛笑容,“补品什么的你可以多备一些。”   李璟叹气,“我倒是想呢,可她不愿意吃,她说她身体好得很,日常饮食营养也已经足够丰富,而且她还天天给自己把脉,并没有发现自己需要进补。”   他娘和祖母倒是没少给叶安澜送补品,他们回来这还不到一天时间呢,他娘和祖母就已经按着饭点儿给叶安澜送过两次补品了。   叶安澜不肯吃,偏她又不忍心直言拒绝,于是那些东西就都便宜了他和叶安澜身边的丫鬟婆子。   听到李璟这么说,谢渊一秒钟改变态度,“那我觉得你还是由着她吧,她的医术你我可都是深有体会的”   李璟点点头。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由着叶安澜把补品给其他人吃了。   想想叶安澜把他病弱的身体都给调理的几乎不生病了,李璟就觉得他或许还是别胡乱插手的好。   和谢渊说完,领了大笔的赏赐,李璟意气风发的回家了。   他回来时,得到消息的叶金奎等人也已经纷纷涌到了安国公府。   男人们彼此熟识,即使李璟这个主人家不在,他们也能自个儿坐在安国公府前院的待客花厅聊的热热闹闹。   后院的女眷也都是熟面孔,不过和前院的男客们相比,女客们起码有李老夫人婆媳可以招待一二。   她们新奇又欣喜的围着叶安澜,明明想要兴高采烈的说点儿什么,可却又顾忌着叶安澜这个孕妇,说话全都尽可能的轻声细语。   叶安澜还真有些不习惯自己这些老部下把她当陶瓷娃娃对待,但碍于李老夫人、李夫人和她娘李氏,她又不能大大咧咧的说:“我没那么娇气,你们该咋样还咋样就行。”   为了让长辈们安心,叶安澜不仅没有号召众人大声说笑,而且还非常顺从的任由她家三位女性长辈,没一会儿就带走了所有过来看她的女客。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京城早就已经因为她怀孕的消息炸开了锅。 第472章 不受影响   那些曾经与她并肩作战,亲眼见识过这个女人是如何恐怖的将领表示,他们实在无法想象叶安澜娇娇弱弱身子不便的模样。   而那些跟叶安澜不对付的,则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可以了。   他们不知道叶安澜就跟怀了个假孕似的,不适现象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听到有人说叶安澜怀孕了,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哦,这个女人终于也变得虚弱起来了。   这些人明里暗里的搞事情,但李璟和叶安澜却在叶金奎、杨小桃、文六娘、郑丰收、长安、花良等人的鼎力相助下把安国公府和英国公府守得密不透风。   别说是让人对叶安澜下手了,他们派出去的人,甚至连叶安澜身周三丈之内都无法靠近。   下毒之类的歪门邪道他们也用了,奈何每次他们下的毒,都被守着叶安澜的女医查出来了。   再加上叶安澜本身就是这个时代的医术天花板,即使那两个叶薇送来的女医查不出来,东西送到叶安澜嘴边,叶安澜也能自个儿把毒药准准的分辨出来。   没有任何空子,这就很让对叶安澜心怀不轨的那些家伙头秃了。   他们抓耳挠腮,寝食难安,叶安澜却一点儿也没被那些针对她的阴谋影响了去。   确实,她怀孕了,不能像以前似的肆无忌惮的动武了,可她杀人的本事又不是只有和人正面交锋这一种。   内力、刀法什么的,那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练出来的。   在这之前,她不也在末世好好活了那么多年?   下毒、暗器、袖箭,这些哪一样不能杀人?   以她这具身体的天生神力,她只用一半力气投掷出去的坚硬物品,都能隔着老远把人打成刺猬。   可别和她说有哪个怀相不差的女人,用自己一半的力气做点儿什么事儿,这个女人都会因为用了力气动胎气。   叶安澜淡定得很,她不仅按部就班继续跟进着她手头上的那些事,而且还能每天抽出一些时间帮着李璟打下手。   叶金奎派人回老家的事儿她也关注了后续进展,考虑到老家已经没有近支族人了,叶金奎打算明年择个时间回去迁坟。   郑丰收听说之后,打算明年也请个长假,回老家把父母的坟给迁到京城。   苏婶子和苏小禾也打算把苏小禾亲爹的坟给迁到京城,王泰则是打算只迁自己亲娘的。   倒不是他还记恨自己亲爹,他不迁自己亲爹的坟,是因为他亲爹并没有选择和他亲娘合葬。   王泰和亲爹没啥感情,自认实在犯不着在多年之后再把亲爹和后娘的坟墓刨开。   他想着,亲爹既然当初选择了和后娘葬在一起,那他也没必要非得把对方和自己亲娘捏在一起。   四家人都不打算太过高调,之前派人回老家的时候,他们就叮嘱了派去的人,让他们不要暴露主家的真实身份。   在当地那些村民的眼睛里,他们这四家人虽然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但却依然只是略微积攒了一些家底儿的普通人。   没人怕他们,但也没人想要攀附他们,四家人都觉得这样就挺好。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与叶金奎交好的几户人家,虽然家家都有人员伤亡,但却没有一家是彻底没人了的。   当年的老里正,在带着全家人搬进山里的第四年寿终正寝,他家里的儿孙则是和二柱一家、虎子一家一样,只有少数壮年男子为了谋生死在了野兽嘴里,少数妇孺因为没医没药死在了病痛之上。   跟叶金奎关系也好的宝根,这人原本也是可以全家大半成员都好好活下来的,奈何他媳妇儿各种爱作妖。   村里人得到消息都跑了,就她还为了娘家人抱着两个孩子威胁宝根,扬言宝根要是不管她娘家人,不给她娘家人吃喝银钱,不带着她娘家人一起逃走,她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死。   宝根没那个本事穿过闯进村子的杀胚队伍,去老丈人一家所在的村子救人,更别提他媳妇儿还要求他带上足够的吃喝、银钱。   他又不是神仙!   好说歹说都没用,彻底凉透了一颗心的宝根只能和爹娘一起强硬地抢走孩子,然后丢下他媳妇先跑。   当时郑丰收和苏小禾就在村子里,两人还帮了一把宝根,可就算如此,他们也还是比别人家迟了一步出村。   再加上他们又没赶上老里正他们那三家,于是只能独自去其他地方投奔宝根的舅舅。   宝根的舅舅是山里的猎户,住的地方有些远,再加上后面宝根的媳妇儿也死皮赖脸跟上来了。   跟上来了还不算,她还不停地撒泼,非要让宝根“顺路”去救她的娘家人。   别人安安静静的逃命都还来不及,她倒好,一嗓子接一嗓子的,一副生怕惹不来乱兵、流民、匪寇的架势。   宝根跟她说不通,赶她走、让她滚回娘家她不为所动,说休了她,她就说自己给宝根生了俩孩子,宝根凭什么休了她,总之就是既说不通道理,又根本就甩不脱。   没办法,宝根只能在她闹累了,睡着了的时候,偷偷丢下她,自己带着爹娘和孩子走掉了。   至于他媳妇儿,宝根觉得自己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带着爹娘和孩子往舅舅家去,结果走了没多远就被其他流民追上了。   那些人是因为宝根媳妇儿撒泼大骂的声音,注意到一直小心避开人群的宝根他们的,他们带着背篓,身边还有两个一看就没缺过吃食的孩子,可不是就成了对方眼里的肥羊。   宝根有叶金奎临走之前给他留下防身的袖箭、毒药、木棍,还有他爹顺手从他们家里带出来的一把柴刀,出其不意之下,父子俩一口气干掉了三个盯上他们的流民,可他爹却也因此被人砍伤了。   他爹伤的很重,剩下的两个流民刚一跑走,他爹就撑不住倒了下去。   宝根只能先给他爹包扎流血的大腿,然后再让他娘搀着他爹,他则是又背东西又带孩子,一家子一刻都不敢停,摸黑继续朝着他舅舅家的方向走。   然而最终,他们到底还是被脚程快了他们一倍不止的流民给追上了。 第473章 故人近况   之前逃走的两个流民,带回了另外五个流民做帮手,这七人气势汹汹朝着他们追杀而来。   宝根听到动静就要抄家伙过去阻拦,可他爹他娘哪里舍得自己从小疼到大的独子去送死?   他正想把孩子和东西交给二老,二老就已经彼此搀扶着,转身往来路跑回去了。   一边跑,他爹娘还一边头也不回的喊着让他带孩子走。   背着背篓,且还抱着俩孩子的宝根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爹娘倒在了追来的流民脚下。   倒下之前,瘸着腿的宝根爹还用藏在宝根娘身后的柴刀杀掉了俩流民。   然后二老就被砍了,虽然被砍了,但倒地的时候他们还活着,并没有立刻失去意识。   为了尽可能给儿孙争取时间,二老死死抱住了身边流民的腿。   正打算越过他们去追宝根三人的壮汉被二老从身后抱住双腿,只能回过头先解决已经成了血人的二老。   听到爹娘从高到低不停重复着“快跑”,宝根眼泪哗哗的流,但为了不浪费自己爹娘拼了性命为他和两个孩子争取到的活命机会,他只能使出浑身气力,抱着两个孩子拼命地往远处、往山里逃。   仗着山林和夜色遮掩,宝根成功带着两个孩子逃掉了。   之后数年,他先是在自己舅舅一家的帮助下找回了爹娘的尸骨,然后又带着两个孩子在山里又当爹又当娘的。   一直到天下太平,宝根这才带着两个孩子回他们原来居住的村子。   他和他舅舅、表哥们不一样,他不是猎户,即使他舅舅和表哥都不藏私,教了他不少本事,他依然还是猎不到什么大的猎物。   这些年他除了吃老本,就一直靠开荒种地和挖陷阱逮小动物生活,偏偏山里的田地又都收获不了多少粮食,所以父子三人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宝根就想下山去了,他觉得,在山下,他能做的事肯定比在山上多。   叶金奎派回去寻访故友的管事抵达村子时,村子有一大半的地方都还依然保留着以前的破败房子,只有少数在战后返回故土的村民,辛辛苦苦或是重建或是修葺了自家以前的老房子。   宝根家以前在村里算是富户,房子修的好,但也正因如此,他们家反而成了那些乱兵、匪寇、流民的重点搜刮对象。   然而他们家又不是什么能够资源再生的神奇空间,第一批进去搜刮的家伙满载而归了,后面的其他家伙自然就只能拿房子泄愤了。   这也就导致了,宝根家的房子毁的可比其他绝大多数人家严重多了。   宝根父子下山后,他的表兄弟们先是帮他清理了院子里被烧毁、砸毁的那些东西,然后又帮他们建了三间土坯稻草屋。   不是他们不想帮着建更好的,是他们家和宝根家其实日子都挺困难的。   叶家的管事抵达目的地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进村,而是先找上了叶安澜在当地开设的连锁铺子。   铺子开在县城,对周边村镇的情况了解不多,但铺子里有叶安澜以前的下属,这些人虽然因伤退役了,但探查情报的本事却日益精进了。   有他们帮忙,叶家的管事很快把叶金奎写在名单上的几户人家给打听清楚了。   调查的结果显示,老里正的儿孙们因为准备充分,带走了大半家底,所以在天下太平之后,家里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而二柱一家、虎子一家和宝根一家,三家都是好不容易才熬过了战乱年间,如今日子全都过得捉襟见肘的。   尤其几家的孩子现在也都到了或娶妻或出嫁的年纪,家里别说是给他们准备嫁妆或者聘礼了,他们甚至连给自家买两亩好地,好让自家暂时赖以糊口都是做不到的。   没奈何,他们只能要么去县里或者镇上打零工,要么进山砍柴或者逮猎物,要么去在战乱年间低价购入了不少田地的地主乡绅家里租地种。   可这么做能够赚到的银钱或者收获的粮食毕竟十分有限,一年忙到头,他们的收入只能勉强够一家子不饿肚子,再多却是不能够了。   苏小禾和郑丰收的那些亲戚,叶金奎也让管事顺手帮着调查了。   调查的结果显示,苏家日子过的也十分艰难,家里的人口损失的比宝根家里还多,而且损失的还大半都是家里的妇人、姑娘和孩子。   村里人没人知道苏家人之前经历过什么,只知道他们这一大家子,回来的一共就只有四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   而郑丰收的叔婶一家,则是迄今为止都没有回到家乡,周边村民也没有见过他们一家的,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其他地方定居了,还是已经全都死在乱世了。   想到自家老爷的嘱托,管事先是给京城的叶金奎写了封信,然后才悄悄让人跑了一趟村子,报上叶金奎的名字,把老里正的儿孙们、二柱一家、虎子一家、宝根一家全都请到县城他暂住的那家客栈。   倒不是他故意怠慢,他是不想惊动了村子里的其他人,给自家主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来之前,叶金奎跟他大概讲过,当初村里人是怎么堵着他家的门,非要跟他们家借钱的。   管事想到叶金奎既不想惹上几块脸大的狗皮膏药,同时也不想以势压人,收拾得他们只能退避,于是就选择了让人悄悄去请这些曾经帮助过叶家的人。   听到叶金奎的名字,这些曾经与叶家关系不错的人立刻就结伴跟着过去请人的小厮进县城来了。   不过因为家里孩子实在太多,除了宝根和他的两个儿子,其他三家谁也没有真的全家出动。   去请人的小厮无可奈何,只能先把坚持不肯带上家里人的各家男人给请到县城叙话。   管事一行人队伍庞大,为了能把所有人都给安排下,管事直接在客栈包了一处院子。   宝根等人被小厮直接请进了那处院子,院子的正房正厅里,管事已经让人准备了丰盛但却不会过分离谱的饭菜用以招待众人。   众人还以为自己能够见到叶金奎,结果在院子里打量一圈,却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里,谁也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人。 第474章 适当帮扶   管事笑着跟众人彼此见礼,“小人是叶老爷家的二管事,我家老爷如今脱不开身,所以就派了小人回来代他寻访友人。”   他拿出叶金奎的亲笔信,信上叶金奎不仅写了宝根等人的名字,而且还提到了几件只有他和宝根、二柱、虎子知道的事儿。   宝根、二柱、虎子越听越激动,听到最后,三个大男人甚至直接抹起了泪。   管事见他们只喃喃说着“还活着”“太好了”之类的话,并没有像某些满心满眼都是怎么谋取利益的人那样,满脑子都是兄弟发达了,我是不是也可以跟着鸡犬升天了,心里不由感慨自家老爷可真是太有识人之明了。   他笑着回答了众人关于叶家人都还好吗,苏家母女也还好吗的问题,然后就把众人让到了桌案旁边落座。   众人看到桌上的烧鸡、焖鸭、炖鹅、糖醋鱼、酱肘子、肉丸子、卤猪头、炖排骨......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叶金奎是真的成了有钱的“老爷”。   其实管事一共点了十六道菜,剩下的八道不是小炒就是拌菜,也都是味道极好的招牌菜,但是对于爱吃肉的普通老百姓来说,那八道肉少或者没肉的菜就远不如另外八道纯肉有吸引力了。   唯二对那八道菜也投注了一些视线的,就只有里正的大儿子、二儿子和大孙子。   作为这些人里仅有的三个见过一些世面的人,他们深知,这八道在讲究实惠的普通人看来不太值钱的菜,真到下馆子的时候其实也不便宜。   管事一边热情地请众人喝茶,一边客气的说着“招待不周”之类的话。   宝根等人木着脸,心说这要都算招待不周,那这样的招待不周他们还想再来几次_(:з」∠)_   他们不知道的是,管事其实是按照他们全家都来的计划点的菜,和这桌一模一样的菜,客栈后厨那边可还有两桌没上呐。   管事招呼着宝根等人动了筷,然后又低声吩咐小厮去看着厨房的人打包饭菜和糕点。   他也是苦出身,知道这些好东西,一般人过年也未必能够吃的这么全,与其让那些饭菜和糕点被浪费,他还不如打包了让这四家的人给带回去。   管事不仅很会办事,同时他也很会说话,一顿饭吃下来,他已经赢得了宝根等人的信任和好感。   他拿出一个小本子,一边跟宝根等人聊天,一边在本子上记着他从大家嘴里问到的他们各家的人口构成。   这些他其实早就已经请人调查过了,他手上的情报,可比宝根等人提供的详细多了。   可他总不能跟算命的瞎子似的,神神叨叨的告诉宝根等人,他对这四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按部就班的走完过场,管事就开始说叶金奎让他做的事情了。   他先是建议四家把家里的女眷送去女子学堂学手艺,告诉他们女子学堂可以先学习,再以工钱逐月抵扣学费。   然后他又介绍了八份工作给四家的男丁们,每家两份,整体也算不偏不倚。   最后,他告诉这四家的人,县里很快就会再建一个可以让男人们读书或者学手艺的男子学堂,如果他们想学,也可以像女子学堂那样,先学习,然后再以工钱逐月抵扣学费。   四家的代表直接听傻了,合着他们不只是能够沾叶金奎的光美美吃上一顿,而且还能沾他的光,让自己和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惊喜之后,宝根第一个开口,“这样会不会太给叶大哥添麻烦了?”   其他人也道:   “是啊,他不会是答应了别人什么好处吧?”   “我们又不是日子彻底过不下去了,可不能为了过好一点儿就拖累他。”   “是啊,这年月谁都不容易。”   管事再一次猛夸自家老爷的看人眼光,他笑着对几人道:“我家老爷确实托了关系,但却不会给他造成太大影响。诸位放心,我家老爷有分寸的。”   他给介绍的活计都没什么技术含量,以这四家人的踏实肯干,并不存在他们无法胜任的情况。   他介绍他们过去的产业,也都是叶安澜名下的连锁店,只要他打好招呼,店里的管事自然就会对这四家的人暗中关照。   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再不断地学习进步,争取更好地工作机会,这几家的日子自然就也可以慢慢过起来了。   至于极其缺钱的宝根、二柱、虎子这三家,管事已经决定按照叶金奎之前授意的,在给他们三家的土仪里另外再添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这个数额是他定的,这笔银子虽然不多,但加上各种实用的土仪,却也已经足够让这三家缓解燃眉之急了。   送走因为连吃带拿,整个人都晕晕乎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四家人,管事又拿着叶金奎的帖子,亲自去了一趟叶安澜在这儿的几家连锁店。   他之前推荐给这四家的工作岗位就是这些连锁店的管事提供的,跟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暗中帮忙看顾这四家,有事就给京城那边传信之后,管事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等到四家的年青一代按时到岗,顺利融入新的工作环境,管事就回京找叶金奎复命了。   叶金奎很满意,给了管事奖赏,然后又让人把苏家和郑家的情报分别送到苏小禾母女和郑丰收处。   至于那四家的情况,叶金奎选择了亲自和自己的妻子、儿女述说。   叶安澜、叶松对村里人还是很有印象的,叶薇、叶棠则是已经只记得迷迷糊糊的三两个名字了。   但无论记得还是不记得,四人都很感兴趣的陪着李氏听完了叶金奎的怀念与述说。   ***   时间转眼到了冬月初八,叶安澜怀胎十月,顺利诞下一对龙凤胎。   听到产婆在屋子里喊“还有一个”,等在产房外的李老夫人和李夫人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等到女医和产婆抱着打理干净的孩子出来外间给众人看,这对婆媳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用完全不符合她们年纪的迅捷身手,抢在李璟这个亲爹之前把孩子接了过来。   李璟:...... ̄□ ̄|| 第475章 爱子之心   婆媳俩一人抱一个,谁也不撒手,要知道他们家可是已经单传了好几代了,别说是一次生俩的,一辈子生俩的她们也没见过啊!   更别提这俩孩子长的这么精神,哭声这么洪亮,比当初单独一个的李璟都还结实几分!   健康的子嗣,这可是他们一家梦寐以求的,俩人能不稀罕?   她们抱着不撒手,等了一会儿也没捞到抱孩子机会的李璟无奈之下,只能亲自凑过去看。   两个长的几乎一样(丑)的红皮猴子被李老夫人和李夫人分别抱在怀里,李璟看了半天,也没能从他们露在包被外面的小脸蛋上分辨出哪个是男哪个是女。   和李老夫人、李夫人不同,李璟是知道叶安澜怀了双胎的,当然,他也是直到叶安澜快生了,才被自家的糟心媳妇儿告知了一句。   在奇怪的地方很能保守秘密的叶安澜表示,说早了你们岂不是更要小心翼翼盯着我了,我可不想再被加上两道紧箍咒了。   安国公府添丁,且还是一对龙凤胎的消息很快传遍朝堂。   洗三那天,孩子刚被抱到外间,谢渊的赏赐就由宫人送到了安国公府。   等到了满月,谢渊更是应李璟和叶安澜所请,下旨册封两个孩子为安国公世女、英国公世子。   因为皇帝洗三那天居然让人送了赏赐,满月这天安国公府客人极多。   陪着李璟、叶安澜等人听完圣旨内容,来贺喜的宾客全都傻眼了。   虽然早有风传,李璟会立他的第一个孩子为安国公府继承人,可当他真的迫不及待这么做了,众人却还是被他此举深深刺激到了。   他们就想不明白了,李璟难道就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的爵位被个女娃娃继承过去?   事实证明,李璟还真就一点儿也不介意。   震惊过后,有客人突然回忆起了圣旨上两个孩子的名字,“不是,我怎么听着,继承英国公府的那个男娃儿,他好像也和继承安国公府的女娃儿一样,姓的是李?”   众人:......还真是!   有人露出一副吃了酸葡萄的表情,“啧啧,还是安国公会算计。”   儿女都姓李,那他让儿子还是女儿继承安国公府还不是都一样?   也有人发表不同意见,“英国公本来就不姓叶,她又不愿意用回本来姓氏,那她让儿女全都随了父亲的姓氏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吧?”   她此言一出,立刻有人站出来反驳她,“你怎么知道是英国公让孩子全都随父姓的?要我说这肯定是......”   “她不知道,那我总该知道了吧?”叶安澜声音含笑,被她打断未尽话语的宾客却刷的一下白了脸。   娘哎,这个煞星是什么时候过来这边的?   叶安澜今天心情好,懒得和几个恶意揣测的碎嘴妇人计较,她环视众人,“是我让孩子全都姓李的,我就愿意他们姓李,不可以?”   这谁敢说不可以?人家自己的孩子,人家让他们跟着亲爹姓,别人就是说破大天也没用。   一时间,原本对李璟议论纷纷的客人不由全都讪讪闭上了嘴。   叶安澜见好就收,笑着带孩子回内间休息去了。   没一会儿在前院接待客人的李璟找了过来,见叶安澜呆呆靠在床榻上发呆,他有些心疼自家媳妇儿,“生气了?”   叶安澜回过神,笑着朝他摇了下头,“我怼回去了,已经不生气了。”   李璟站了一会儿去掉寒气,然后才走到她和孩子身边坐下,“让你操心了。”   叶安澜握着他的手微微摇头,“是我让你受人非议了才对。”   其实最开始李璟提议过,让儿子跟着叶安澜姓,但叶安澜并不想两个孩子自小就被有意无意的区别对待。   她对自己姓氏和爵位的传承没有执念,说白了,帝位都还要各家轮流坐呢,更何况只是个国公爵位呢。   比起让自己的姓氏流传下去,她更希望两个孩子能从她和李璟这里感受到差不多分量的父爱和母爱。   除了继承的爵位不同,其他方面她想尽可能给两个孩子一样的。   李璟被她这句打动了,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因为分别继承了父亲、母亲的爵位,就觉得自己的母亲、父亲对自己不如对他们爵位的继承人疼爱、重视。   在姓氏代表传承,普遍受到世人重视的古代,他们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懵懂无知的时候,因为别人的一句“你爹不要你了,让你跟着你娘姓了”,或者“你娘更疼你弟弟,你弟弟才是她的继承人”受伤害。   他们会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但同时他们也会为孩子挡掉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荆棘。   为此,叶安澜不介意让两座国公府都姓李,李璟也不介意让外人对自己各种恶意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