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我爱树袋熊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之华年昭昭》 作者:翡翠虾饺皇   文案:   沈宁,前世一路顺风顺水,嫁入皇室做了太子妃,后来又做了皇后。   偏偏摊上一个不守诺言的丈夫,让她心情郁结难产而死。   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到幼年的机会,她只想将前世的遗憾尽量挽回,顺便避开那个说话不算话的男人。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那个人也重生了呢?   翡翠虾饺皇说:年华昭昭,重生归来。灼灼其华,岁月静好。 ================== 第一章 前世(上) 这年帝都的春日来得比往年的更迟了些,御花园中的积雪都还未完全化去。但是树木已经发出了新鲜的绿芽,梅花也开得正好,便有些妃嫔三三两两地出来赏景。 皇后所居的未央宫有些安静,宫中来往的宫女皆安静地走动着。 “朱砂姑姑,朱砂姑姑。”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小宫女从宫外匆匆提裙跑了进来。“皇上昨日去了德妃宫中,今早便请了太医院的刘院使进了华阳宫。三刻前刘院使和皇上一起离了华阳宫,现在德妃带了人正往未央宫来了。” “什么,带了人往这里来了?”朱砂是皇后从永宁侯府带来的丫鬟,从小陪着皇后长大,如今未央宫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由她来打理。“春俏,你去找魏安东,让他找几个体格健壮的太监去未央宫门前,拦住德妃,没收到我的回话,谁都不能放入未央宫来,影响娘娘休息。” “本宫还有什么好休息的,她要来便来,进来后让魏安东把她带去冬暖阁就是。” 这时一个宫装丽人被人簇拥着从寝室中慢慢走了出来,她发髻未挽,乌油油的长发披在身后,生得十分美貌,正是皇后沈宁。只是她的腹部现正高高隆起,已是怀了有六个月身孕。可一般妇人有孕,多少也会丰腴些,她却比之前还要消瘦些。 “娘娘,朱院使昨日来为您请脉时,还吩咐您一定要安心休养。”朱砂忙迎上前去,扶着沈宁的小宫女马上退后了两步,让朱砂稳稳托住了她的手。“德妃此来决无善意,我不想让人扰了娘娘。” “没事,她们需要震慑一下了。”沈宁的脸庞更瘦削了,一双黑亮的眼睛便显着更大了些。“这一年的时间,我太好说话了,已经让这些人都忘记我是谁了。” 皇后沈宁出身豪贵,是永宁侯府中这一代中唯一的嫡女。母亲是安泰大长公主的次女和安郡主,父亲虽不继承侯府的爵位,但也是永宁侯府的嫡子,现任永宁侯的亲弟。和安郡主生下两子后,才生下沈宁。因生得玉雪可爱、性格乖巧,她自幼深得侯府众人宠爱。众星捧月般地长大后,又被赐婚嫁入皇室,一路顺利地从太子妃走到了后位之上。 春暖阁中,德妃梁邵月被魏安东迎了进来,她一坐下,便有宫女端上茶来。 “这是什么东西?”茶水甫一入口,德妃立马吐回了茶盏里,挑眉怒道。“你们敢拿凉茶来给我喝!” ‘啪’ 德妃身后的大宫女秀红说话间拉住了奉茶的宫女,一巴掌摔在她脸上,被打的宫女脸马上红肿起来,眼眶发红也不敢挣扎。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慢待我们德妃娘娘。”秀红瞪着眼睛,手又重新扬起,拽着那宫女准备再打一巴掌。 “放手,你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这样的东西在皇后娘娘的宫中撒野。”朱砂走了进来,把那宫女从秀红的手中拉到了身后,冷声道。“她不过是奉命行事,我看着德妃娘娘如今在宫中风头正盛,生怕太高的心气烧坏了德妃娘娘的玉体,才特意让这奉茶宫女上了凉茶,替娘娘冷冷心肠,想清楚自己的地位。” “魏安东,你是瞎了吗?还不赶紧带人进来,把这不知高低敢在皇后娘娘宫里撒野的混货给我拖下去处置了,难道还准备留着她脏了我们皇后娘娘的眼吗?”转脸朱砂高喝一声。“这么没眼力见,你这大太监准备做还是不做了?” 魏安东领着几个小太监进来,手中打了个手势,小太监马上拉住秀红就要拖下去。 “娘娘救我。”秀红不顾拉扯,拼命跪下向德妃求教。 德妃涨红了一张脸。 “朱砂,你如今的胆子越发大了。”德妃开了口。“就这样当着我的面处置我的人,你还把我放在眼里吗?” “那奴婢请问,德妃娘娘纵容秀红在未央宫责打未央宫的宫女,还有没有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呢。”朱砂笑着说道,说完便变了脸色,喝道。“未央宫是白养了你们这些人,拖不下去还不会再加几个人动手。” 闻言,几个站在朱砂身后的宫女也纷纷上前,将秀红捂住嘴拖了出去。 德妃气急,却也知道不好再接着朱砂的话往下说了,气得一张俏脸由红变白。 “皇后娘娘到。” 刚刚那个叫做春俏的小宫女跑进来喊了声,喊完又转身跑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几个宫女簇拥着沈宁缓步走了进来,德妃纵是面上再不甘,也得从椅子上起身行礼。 “德妃好大的火气,是昨日陛下怎么着你了?”沈宁走到主位上,春俏机灵得取过一个红色绣金的大迎枕靠在榻上,才扶着江宁护着她的腰腹缓缓坐下。“是我给你好脸色看久了,让你这一大早地都敢跑到我这来寻我的晦气来了?” 沈宁坐正身子,劈手就把春俏递过来的一盏热茶尽数泼到德妃的衣裙上,手中的茶盏也直接掼在地上,瞬时碎了一地。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阁内众人听了这声声脆响,全部跪下喊道。 “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不敢。”德妃纵使心中怨怼不已,却也无法,只得跪下认罪。 倒是春俏没有下跪,反身又倒了一杯酥酪递给沈宁。 “娘娘,茶水清苦,您不妨喝点酥酪甜甜口。” 沈宁笑着接过,尝了几口,唇边露出点笑意来,又看向下方跪着的德妃。 “德妃起吧,看在你入宫时日不长的份上,本宫再提点你一句。”沈宁一摆手,春俏便伸手接过酥酪,搁在了一旁的案上。“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这里是陛下的后宫,不是任你撒野无状的尚书府。我是皇后,你便是品级再高在我面前也不过是个妃妾而已。就算是论家世出身,更轮不到你来本宫面前撒野。” 德妃愕然抬首,狭长的美目透出的恨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朱砂来,过来瞧瞧,瞧瞧我们德妃娘娘。”沈宁伸手招过朱砂,朱砂依言走到江宁身边。“德妃对皇后无理且心怀怨怼,掌嘴吧,朱砂动手。” “皇后娘娘且慢。”德妃此时却突然笑了起来,美目中带着志满意足。“您现在可不能打我,皇上今早唤刘院使进了我的华阳宫,皇后娘娘应该已经得了消息,可是您难道不想知道,刘院使是为何而来吗?” 沈宁沉了脸色,一只手慢慢敷上腹上。 “皇后娘娘,妾身有孕了。”德妃招过手边自己的宫女,借着力径自起了身。“刚满三月,胎位已稳,妾身特来报喜。” 沈宁蓦然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仿佛脱力一般瘫软了下来。 “娘娘,您怎么了?”朱砂看着洋洋自得的德妃,恨不得噬其血肉,连忙搀扶住了沈宁。春俏连忙上来搭手,托住沈宁的腰肢。 “宁儿,我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宁儿,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宁儿,我纳她们入宫不过是为了稳定她们的父兄,你也知道我如今的艰难,这样做是最快收拢她们父兄、平衡朝局的方法。” “宁儿,我对她们不过是敷衍,我只将你放在我的心上。我孩子的母亲都只会是你。” 沈宁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德妃,心里的苦楚亦无可言说。 是啊,他所有的孩子即便不是她亲生,但只要流着她丈夫的血脉,都要尊她为嫡母。 她腹中的孩儿刚满六个月,德妃就诊出了三个月的身孕,看来她的好丈夫在她胎位坐稳的同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为皇室开枝散叶了。 “朱砂,你亲自去趟永寿宫。传本宫的旨意,去请太后身边的石女官过来,就说本宫有关于祖宗旧制的问题要请教她。”沈宁慢慢平复了下来。“另外你走之前再安排人去太医院请朱院使来未央宫一趟,说本宫身子不适让他来替我请请脉。” 朱砂应下,转身出了东暖阁,朝着永寿宫去了。 “魏安东,给我把华阳宫的宫人通通拖下去拘起来。”魏安东得令,向着阁外招呼了一声,便有十来个体格健壮的太监和宫女闻声进来,一一控住随着德妃前来的华阳宫宫人,动作利索地堵嘴拖了下来。 “魏安东,且请德妃娘娘安生坐下吧。” “皇后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见魏安东上前便要擒住自己,德妃不由颤声说道。 “德妃何必如此惊慌,本宫要做什么难道还需要向你交待不成?总之又不会伤了你的性命。”沈宁突然笑了起来,原本郁色未解的脸庞因着笑意反而十分美艳。“等到石女官来了,你自然会知道本宫想要做什么。” 德妃想要挣开魏安东,可是谁又知道魏安东在去势进宫之前,自幼长在戏班子里练得是武生,她一个闺阁里绣花看书长大的弱女子哪里睁得开。 “德妃,本宫劝你还是好好坐下。这三个月胎说稳也是稳住了,说不稳可就可能一不小心就没了。” 德妃这时再没前刻的得意洋洋,只身子瘫软着任由魏安东拖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等待石女官和朱院使过来的时候,沈宁便倚在榻上一口一口抿着清茶。春俏取来了美人锤,在她身后轻轻捶打。 这时的她,安静不说话,此刻窗外春光正好,徐徐春风将花木的馨香刮进阁内。乌发雪肤的美人,在这漫漫春日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隆起的腹部,眼神温柔而隽长。 德妃坐在椅子上,此刻却犹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身后层层的虚汗也冒了出来。她心想着同样是怀着皇嗣,她腹中血肉未必比沈宁腹中的孩子轻贱了去。万一沈宁生得是皇女,自己运道好先生出皇子来的话,作为皇长子母亲的她,说不定哪日就能青云直上,凌驾于沈宁之上了。 第二章 前世(下) “石女官到。” “朱院使到。” 石女官率先进来行礼,她身着赫色女官服,生得一张板正脸庞。容后进来一个中年男人,生得胖乎乎的便是负责皇后脉案的朱院使。 “拜见皇后娘娘。” “朱院使不用行礼了,先替德妃把脉吧。”沈宁挥挥手,让朱院使平身。 “微臣遵旨。”朱院使回神叫过自己身后跟来的小药童,小药童取下自己背着的药箱,打开后取出一块白色的娟帕敷在德妃腕上。 “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已经身怀有孕。”朱院使搭上脉,片刻后松开手,走到沈宁面前说道。 “石女官,你看这情况应该怎么处理呢?”沈宁冲着站在一旁的石女官说道。“祖制中关于这种妃嫔在皇后未诞下皇子之前,擅自有孕的事情可有何说法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当年高祖皇帝建国之初,便感叹灭亡的卫国本来还算国力昌盛,但因卫帝宫中嫡庶不分,数十位差不多年纪的成年皇子参与争夺皇位,导致国运混乱总导致卫国走向灭亡。所以高祖皇帝曾立下旧制,命后世为帝者后宫不可逾制,为妃者不得在皇后诞下正统皇子前有孕。但凡有大胆妃嫔胆敢违制而行,轻者落胎禁足,重者则赐死并追究其亲族教养不力之罪过。”石女官面色严肃,拱手说道。“皇后娘娘,如果德妃的确有孕,还请早日处置。如果娘娘允许,奴婢想要即刻回永寿宫将此事禀告太后娘娘。” 德妃这时再也坐不住了,她知道石女官是太后身边得力的女官。负责宫中职责法度的监督,为人板正克制,向来只听太后娘娘的调遣,断不会在这种有关皇嗣的大事上听从皇后的话编出这样的大罪来诬陷她。几乎是立时她身子一软滑下椅子来,扑倒在沈宁榻边。 “皇后娘娘,臣妾并不知道此事啊。”她跪在沈宁面前,哭着不停叩首。“请饶恕臣妾的罪过,求娘娘饶过臣妾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德妃是想把自己的罪过因大化小吗?”沈宁眉头一簇,道“擅自有孕在宫里可是比对本宫大不敬还要大的罪过,德妃是想一概而过吗?”、 “皇后娘娘怎样责罚臣妾都可以,臣妾认罪。”德妃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来。“只是,只是臣妾身怀有孕之事,皇上今早已经知晓。请娘娘看在皇上的面子上,饶过臣妾腹中的骨肉啊!” “大胆德妃,这种时候还敢拿陛下要挟我们娘娘。”朱砂气急,两三步走上前来,将德妃扯拉开来。 “朱院使,速速去配一副落胎药,煎好送来。”沈宁坐正身子,春俏利索地搭住她伸出的手,将她稳稳扶起来。“朱砂、魏安东,你们在这里好生守着德妃,等药送来趁热让德妃娘娘服下,然后速速备好轿辇送德妃回华阳宫,别让她污了我的冬暖阁。并传皇后懿旨,德妃梁邵月德行有失,擅自有孕违反祖宗旧制。本宫看在她进宫时日不多,其父梁尚书也为朝廷劳累多年的份上,只赐她落胎幽居思过,无旨不得擅出华阳宫半步。” 德妃闻言愣了半晌,眼中的恨意不再有丝毫收敛,尖叫着扑向了沈宁。 春俏第一时间发觉,扶着沈宁的手一拉一收,将沈宁稳稳送回榻上,转身替沈宁挡住发了疯一般上来扑打的德妃,劈手将她推倒在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朱砂倒吸了一口凉气,抢上前去查看沈宁的情况。 沈宁提了半晌的心气,强让自己面对德妃,这时一口气松懈下来竟昏了过去。 春日已逝,御花园春花凋谢,树木上抽出了更多的绿枝绿叶。盛夏之时,正午时分阳光俞盛,这满目的绿意更显得繁茂起来。声声蝉鸣,为着安静的午后添加了生机。 沈宁自从处置了德妃之后,身子愈发得差了起来。 “娘娘心思郁结,导致不思饭食,又因着身怀有孕,已经伤及内腑。要是这样熬到了生产之日,怕是会有不妥啊。” 沈宁终日昏昏沉沉,如今临近生产之时,却是更加消瘦了起来,如今整日都只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了。 这段时日,朱院使天天都会过来查看一趟。 朱砂送他出未央宫,询问情况时,朱院使无奈说到皇后如今的情况不禁叹息。 “处置完德妃后,娘娘昏厥过后刚刚醒来,就听闻陛下来了未央宫。”朱砂眼眶发热。“娘娘发了火,吐了血,让我们请走了陛下。之后娘娘就是茶饭不思,即使听了我们的劝愿意用些饭食却是吃下去多少又尽数吐了。我本想传消息回永宁侯府,娘娘也是执意不许,只一个人苦挨着,如今这消息却是不能再瞒下去了。还得劳烦今日朱院使下值后去趟永宁侯府,将娘娘的状况告知二爷和郡主,希望郡主能进宫看望娘娘。” “哪里担着这一声劳烦,只望着或许家人进宫劝慰,能让娘娘略解心结。” 这边厢,朱院使将沈宁的近况告知了永宁侯府众人。和安郡主听得女儿如今的境况,心痛欲裂,几乎要晕厥过去,永宁侯府二爷忙揽住妻子摇摇欲坠的身子。 “我苦命的孙女啊。”永宁侯府的老侯爷多年前就已经去世,老夫人却还健在,沈宁未出阁前便是老夫人膝下最疼爱的孙女。 可惜这个最疼爱的孙女嫁入的是皇家,纵使永宁侯府风头再大,想要多多见上几次也是不行的。皇后娘娘心疼祖母年迈,诰命夫人进宫避无可避的繁文缛节甚多,便只在太后每年寿辰之时朝廷召诰命夫人入宫贺寿之时,才与祖母相见。上次永宁侯府众女眷进宫,还是皇后诊出喜脉的次日。 朱院使见此情况,便于二爷示意,匆匆离开。 “玉锦啊。”老夫人招过和安郡主,拉过她的手唤她的名字。“还请你去一封书信到公主府,请你母亲安泰大长公主安排我们入宫一事。” “是,母亲。”和安郡主想及女儿此时身怀有孕却落得这番情景,泣泪不止。“可怜我的宁儿。” “母亲和郡主还请不要太过悲痛,太医也说了皇后娘娘的病症还是心病,开解好了自然能够缓解。”永宁侯夫人忙走上前来,取过软帕擦去和安郡主的眼泪。“我们进宫也是为了劝解皇后放宽心思、能够安心生产皇嗣,母亲和郡主若是太过悲痛的话,岂不是让皇后娘娘更加挂心,说不定还会加重病症。” 闻言,老夫人与和安郡主才慢慢镇静下来。 和安郡主立刻回房书信一封将事情原委写好送去了安泰大长公主府。侯夫人也搀着老夫人去了库房,挑选最佳的补品准备带进宫去。 第二日一早,安泰大长公主便遣车马来接永宁侯府女眷入宫。 因提前打好了关节,带着公主府标志的车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朱砂昨夜得了太后娘娘派人传来的消息,带着人抬着小轿一早就迎在宫门前。 三辆马车在宫门内停下,永宁侯府除了和安郡主,有诰命在身的老夫人和侯夫人都来了。安泰大长公主也下了马车,皆上了朱砂带来的软轿,继续赶往未央宫。 四顶软轿行了不过百米,随侍在旁的朱砂就看见未央宫的方向跑来个眼熟的宫女,那宫女远远地看到朱砂,便立马迎着她跑了过来。 “朱砂,不好了。”来的宫女叫做素知,也是平日里跟皇后比较亲近的大宫女,她跑到朱砂身前停下,已是满头大汗。“你走了之后,陛下去了未央宫,陛下带了侍卫拦住我们的宫人,强行闯入娘娘寝室。娘娘惊怒之下,动了胎气,现在已经见红啦!” “什么!”朱砂听闻,脸色霎时发了白。“快,加紧脚步。” 四顶软轿刚进了未央宫,和安郡主便连呼停轿。软轿还未放稳,她就冲了下来。此时未央宫的主殿乱成了一团,一盆盆的血水被从皇后休息的寝室中端了出来。和安郡主脸色也愈发难看,不待身边的人搀扶就自行进了寝殿。 沈宁身上盖着大红色的被褥,身上垫着的被褥也正被鲜血慢慢染红。 “宁儿,我的宁儿。”和安郡主扑到床边,喊道。“你醒醒,看看娘,娘来看你了。” “参见太后娘娘。”紧随其后进来的安泰大长公主等人,看到太后也站在寝室之内,慌忙行礼。 “罢了罢了,都起来吧。”太后上前扶起了安泰大长公主。“如今皇后的情况更加重要,我们也是一家人,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床上原本昏睡着的沈宁,因为身下的阵痛逐渐醒转。 她一睁开眼便看见了床边哭泣不止,十分担忧的和安郡主。 “娘,是你来了吗?我好想你啊,娘。”此时的沈宁如同幼童一般,拽住和安郡主的衣袖哭了出来。“我好痛,我好痛,娘,我想你想爹了,我想回家,带我回家,娘。” “乖,娘在这,陪着你,不要怕痛啊,宁儿肚子里还有小娃娃呢。”和安郡主看着女儿这样,更是心疼。“把肚子的小娃娃生出来就好了,等你生产完,娘求太后带你回家省亲,你爹爹和哥哥都还在家里等着你的消息呢,你一定要好好的。” “娘,我太痛了,哪里都痛。”沈宁面若金纸,豆粒大的汗珠不断从她的额头滚下。“他负我了,他终究还是负我了。” 沈宁挣扎了一天一夜,挣命般地生下了皇上的长子。 皇长子一落地,皇上立即下令封为太子。大赦天下,大量封赏送至永宁侯府,更敕封皇后两位兄长为安阳伯和泾阳伯,还特允子孙后世平级袭爵。 未央宫中却不见几分喜意,因为皇后沈宁生产生得凶险,太子刚一落地她就陷入了昏迷,药石罔效。 和安郡主也一直守在宫里不曾离开,日夜照料。 第三日的清晨,沈宁从昏睡中醒来。 她看着一直照料在自己身前的和安郡主,目光哀凉。 和安郡主今年刚满四十,因为与郡马感情甚笃,本身又善保养。美貌未曾有太多改变,依旧光彩照人。只是因着这几日的操劳悬心,几条细纹已悄然爬上了她的眼角,看着衰老了不少。 “娘,我的孩子呢?”沈宁开口,声音嘶哑。“把孩子抱来让我看看可好” “好,好。太子这时刚刚喝了奶,正醒着呢,我这就让乳母抱进来。” “朱砂,扶我起身。”朱砂红着眼睛,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沈宁的身子,春俏垫了几个大软枕在她身后,沈宁才勉强稳住身子坐了起来。 一个乳母抱着襁褓中的太子走了进来,和安郡主接了过来,太子咿咿呀呀了几声,任由她抱着不哭不闹。 “宁儿,看,小太子长得多精神。”和安郡主抱着襁褓走到床边坐下,将襁褓递到沈宁的身边。“都说子肖母,这孩子和你出生时很像,来,娘帮你托着手,你抱抱她。” “娘,我不能抱他了。”沈宁挣着起了身,抬手扒着襁褓边,太子听着说话的女声,循声转头,又咿呀了几声。沈宁瘫下身子,捂住嘴不禁呜咽起来。“娘,替我求太后娘娘亲自抚养太子,不要让别的妃子抚养他。” “宁儿,你是他的亲母,你怎么能不亲自抚养他呢?”和安郡主惊道,再看沈宁的脸色白里泛青,心中一坠。“别怕,宁儿,你一定会好好地。” “娘,我怕是没有这份福分,抚养他长大了。”话音未落,沈宁身下漫出的血红浸湿了层层的被褥,渐渐显出红色来。 沈宁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永泰三年,惠帝长子诞生,惠帝大赦天下,封皇长子为太子。 三日后,惠帝皇后薨,惠帝悲恸,病倒三月方愈。 第三章 重生 永宁侯府中,二房的亭轩院里此时挤满了人。 “回禀郡主,二小姐的伤并不严重,日后好生换药,保持伤口干燥清洁,只要护理得当,小姐额头上便不会留下疤痕。”来坐诊的刘大夫见了这满屋满园的阵仗,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回话。“并无大碍,并无大碍。” “依大夫所言,小女伤势不重,怎么昏睡到现在还没醒转。”和安郡主看着床上躺着的小人儿,犹自昏睡着,肉嘟嘟的圆脸蛋此时惨白白的,只有额上的伤口透着殷红,看着甚是可怜。 “二小姐太过年幼,从高处坠下难免受了惊吓,惊惧之下才会昏睡。”刘大夫摸摸自己的白胡子,老神哉哉地说到。“约莫两三个时辰后二小姐自会醒来,老夫留下几副镇静安神的汤药来,近日里莫忘记给小姐服用就好。” 永宁侯府二爷沈怀源从院外拎着一个七八岁大的男童走进来。 “爹,你放下我,我要去看妹妹。”男童被拎着,还挣扎不停,嘴里也不停叫嚷着。 “逆子,你还好意思说你妹妹。”沈怀源走到廊下坐下,把男童翻过身来放在自己膝上,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你太胆大妄为了,都胆敢拐带着你妹妹跟你一道出府瞎晃。如今还连累你妹妹磕伤了头,你可知道你闯下了多大的祸,要不是你贺家表哥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你妹妹会伤成什么样子?” 说着,又是狠狠的几巴掌打在男童的屁股上。 “娘啊!”男童见沈怀源不但不停手,反而下手得劲越来越大,自己的屁股也是越来越痛,连忙扯开嗓子哭嚎起来。“快来救我,我要给爹打死了哇!” “爹,弟弟想是已经知错了。”院门外匆匆走进一个小少年,眉目秀丽,生得极为肖似和安郡主,正是沈怀源与和安郡主的长子沈令恒。“我们还是赶紧进去看下妹妹的情况吧。” 而被沈怀源拽着教训的男童是他与和安郡主的次子沈令翰,因着他吃糖太多坏了一嘴的牙,和安郡主禁了他日常吃糖。他便拿着自己日常攒下来的银子要出府自己买糖吃,又趁着伺候幼妹沈宁的奶妈妈一个不留神,把刚刚满三岁的沈宁也拐带出府。结果在糖铺里出了意外,沈令翰与人发生争执,混乱之中呆站一旁的沈宁被人从二楼台阶边推搡跌下。 幸而沈宁年岁小,又正值冬日家人担心她着凉,硬生生将她裹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圆球。所以才没伤到骨骼,只是额头上擦伤了一片。 但是见着倒在楼阶下昏迷过去的幼妹,饶是沈令翰平日里虽在永宁侯府中无法无天惯了,也终究不过是个七岁大的孩子,见此情景也是立刻慌了神忍不住哭了出来。 幸好永宁侯府姑奶奶之子贺毓带着巡防营一队兵士例行巡街经过此处,马上将两人送回了永宁侯府,并通知人找了永宁侯府日常用惯的大夫到永宁侯府守着。 沈宁刚被送入房中诊治,沈令翰就被亲爹抓住整治了一顿。 “舅母,如今宁表妹安好。”贺毓看着大夫出去开药方,说道。“我还有差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好好,莫耽误你的差事。”和安郡主忙起身,送贺毓到了房门口。“毓哥儿,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正好看到我这两个冤孽,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来。” “舅母莫送了,宁表妹毕竟年幼受了惊吓,您还是回房看顾她吧。”贺毓拱手转身,又遇上提着沈令翰走进来的沈怀源,施礼后便离开了。 “呜呜呜,妹….妹妹。”沈令翰挣脱父亲的手,扑到沈宁床边。“妹妹,你醒醒啊!” 沈令翰看到妹妹昏睡不醒,头上包扎着白色的裹布,还隐隐透着血色,不禁撇撇嘴又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此时得知女儿并无大碍,和安郡主满心的火气和担心已经散去了不少,又见次子实在哭得可怜,揽过他的小身子。“不哭了,妹妹没事了,现在只是在睡觉罢了。” “真的吗?”沈令翰抽抽噎噎得问道。 “真的。”和安郡主正了神色。“不过翰哥儿以后可得听话,不能带着妹妹瞎胡闹了。” “嗯,翰哥儿知道错了,娘。”沈令翰依偎在和安郡主的怀里。“我要和娘一起等着妹妹醒来。” 沈宁感觉到额上的阵痛醒来时,便立刻怔住了。 现在睁开眼就能看见的房子摆设不再是自己住了几年富丽堂皇的未央宫,而是自己出嫁前的闺阁。 又一转眼,便看到了满屋的人。而坐在床边的美貌妇人和幼童正是她的母亲和安郡主和她的哥哥。父亲沈怀源和另外一个哥哥也正在站在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可是父亲和母亲看起来都年轻了许多,连两个哥哥看起来都小了很多。 床上的小女娃儿,睁开眼似是没有焦距一般,看起来有些呆呆傻傻的,目光在床边的几人身上转了又转。 “娘,妹妹是摔傻了吗?”沈令翰看着妹妹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不认识自己了一般,抬头看向和安郡主。 “翰哥儿,妹妹不是摔傻了,是被吓到了。”和安郡主放开怀里的沈令翰,把床上的小女娃抱在自己怀里,柔声安慰。“宁儿,莫怕,娘在这。” 沈宁被和安郡主抱起来,娘亲的怀抱温暖又透着股香气,十分舒服。沈宁忍不住抬手查看,发现自己的手已不再是成年女子的纤纤玉指,而是肉呼呼圆嘟嘟的幼童手掌,而自己整个人都能窝在娘亲的怀里。 “娘,镜子,看镜子。”沈宁开了口,也是稚气十足的娃娃音。“要看镜子。” “好,宁儿等着,娘让人给你拿镜子来。”和安郡主忙让自己的大丫鬟青蕴去拿梳妆台上的靶镜来。 青蕴忙去取过靶镜递到和安郡主手边。 沈宁看到靶镜里映出的人像,分明是三四岁时的自己,镜中那个生得一张圆乎乎小脸的女童,正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圆眼睛看着自己。 自己居然不再是深宫之中郁郁寡欢的沈皇后了,而是重新变成了永宁侯府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二小姐了。 “宁儿,看看爹爹。”候在一边的沈怀源看着妻子怀里可怜可爱的小女儿,也是软了心肠,放轻了声音问道。“爹爹抱抱你可好?” “嗯”沈宁点点头,朝着沈怀源伸出手来。 沈怀源忙不迭从妻子怀里抱过女儿,小女娃的身子又轻又软,沈宁轻叹了一口气,将小脑袋倚在父亲肩头。 她之前难产的消息传出,爹爹和两位兄长因是男子不好入后宫,只得等在宫门外。等到她产后血崩,再特召父兄入宫见面时,她却没有挨到和父兄见最后一面。 如今不知缘由,自己竟能重返年幼岁月,再见到父母兄长。爹爹的肩膀宽厚,娘亲的软语安慰,让她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爹爹的肩头哭了出来。 沈怀源听着怀中的小女娃儿又呜咽着小声抽泣着起来,忙出声劝慰。“宁儿,乖乖,不痛不哭了啊。” 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侧来,蹦跳着要看妹妹的沈令翰,气道。“看看,你不懂事,倒累得你妹妹受苦。” 说罢,又是一巴掌抽到他头上。 “妹妹,妹妹。”沈令翰摸摸自己的头,这会儿倒是毫不在意了,继续蹦跳着够着去看沈宁。“是哥哥对不起你,哥哥知道错啦,哥哥以后再也不出去乱玩了,就待在这里陪你养伤。” “宁儿,莫哭了。”一直安静在旁的沈令恒也出声安慰。“你之前想要的彩雀风筝,我也替你做好了,等到了春日,带你出去放风筝可好?” 沈宁抬头看向众人,脸有些红了。 “爹爹,宁儿会不会留疤,会不会变丑啊。”沈宁看着众人关切目光,也情知死而复生之事太过灵异,不宜道出。 “爹爹,宁儿变丑了会不会嫁不出去啊。” 原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小女娃儿担心留疤才会哭泣,这下众人才放下心来。 沈怀源笑起来,颠了颠怀中的小女娃儿。 “爹爹保证,宁儿不会留疤。”沈怀源腾出一只手,轻轻点了点小女娃儿挺翘的鼻尖。 “放心,娘明个儿就去你外祖母那里给你讨盒玉容膏来。”和安郡主掩唇轻笑。“让我们宁儿摘了这裹布以后,只会越变越好看。” “嗯,嗯,我妹妹是全京城最好看的小姑娘,谁也不比不过。”沈令翰也忙着表忠心。 沈宁听着不好意思了,自己现在虽然已经是个三四岁的小女娃儿,可内里的芯儿毕竟不是幼稚女童了,此时只好红着脸藏进爹爹的怀里了。 第四章 幼犬 和安郡主一早起来,轮着今日伺候她起居的青蕴和凝红一个端着热水,一个便取过一件家常穿着的素色褙子给和安郡主穿上。 和安郡主坐在妆台前,让青蕴为她梳通头发。 “二小姐醒了吗?” “二小姐近日起得都早,前一刻已经起身,由吕妈妈陪着去蘅邬院给老夫人请安去了。”凝红拧过一块热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和安郡主拭脸。“老夫人还未起身,是大小姐正陪着二小姐玩耍。” 沈宁在家中女孩中排行第二,排行第一的是侯爷膝下的庶女沈慧。沈慧的姨娘原是侯爷夫人李氏的奶姐姐,虽做了姨娘依旧恭谨伺候在李氏身侧,待李氏嫡长子长成后才艰难怀上了沈慧。只是她命运不济,在生产沈慧的时候难产身亡。李氏记着情分,又因着长子沈令逸满了八岁便迁到外院居住而膝下寂寞,就接了沈慧亲自抚养。 如今沈慧也长到九岁,虽是长在李氏身侧,一应供应与一般侯府中嫡女无异。但是她却生得性情温柔和顺,又爱照顾侯府中比她小的弟弟妹妹。 不过侯府中二房的弟弟太过淘气些,三房的弟弟又随着父母去了任上不在京中,沈慧更喜欢长得玉雪可爱又乖巧讨人喜欢的沈宁。 沈宁前些日子在和安郡主房中养伤时,立下豪言壮语的沈令翰不过陪着妹妹沈宁在房中守了两日就耐不住寂寞,又跑去院子里玩耍去了。还是沈慧一日两次的前来,陪着沈宁用饭玩耍、哄着沈宁喝下苦苦的药汁,九岁的小小少女已经是个合格的姐姐模样了。 今日得着消息,沈宁起床就去了老夫人的蘅邬院,沈慧也紧随去了。 “瞧瞧,你这刚养好身子就在院子里闹腾。”侯府的老夫人贺氏这厢起了身,两个孙女立刻进来请安。贺氏让沈慧坐在自己身侧,又揽过沈宁,抹抹她额上的一层薄汗。 “大姐姐陪我玩捉迷藏。”沈宁爱娇得依进贺氏的怀中。“哥哥都不带宁儿玩。” “翰哥儿淘气,敢不带我们宁儿玩。”贺氏故意怒道。“等祖母马上让人抓了他来,打他的板子。” “不要不要。”沈宁忙拽住贺氏衣袖,呵呵笑起来。“祖母不要和宁儿闹啦。” 老夫人贺氏一生顺遂,和已故的老侯爷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夫妻二人一生感情缱倦,侯府三子无异出。长子继承了侯府的爵位,二子得了探花娶了安泰大长公主的女儿,三子也考得功名在外为官,女儿嫁回自己的娘家。儿子个个出息,女儿在夫家也得公婆、夫婿看重。 如今,侯府中也是人口简单。贺氏也就早早交出了管家权,一心待在蘅邬院含饴弄孙。 沈宁这一段时间都待在母亲身边养伤,侯府三岁娇养的女孩儿,过着整天憨吃傻玩的生活,也慢慢适应了自己从少妇变回幼童的生活。 和哥哥淘气,和姐姐玩耍,晚间再在父母身边耍赖。 她几乎就要忘记自己前世那最后几年,在深宫之内的郁郁寡欢了。 “祖母,宁儿饿了。”沈宁抱着贺氏的胳膊央道。 “哎吆,祖母给你闹得都忘了这茬了。”贺氏拍拍她的头,朝着旁边守候的丫鬟说道。“还不赶紧摆饭来。” 祖孙三人正在用饭时,贺氏的大丫鬟翠柳从院外进来。 “老夫人,大少爷回来了。”翠柳笑道。“如今刚进了二门,知道两位小姐都在这,先去了换洗。说换洗后,再来给老夫人请安。” “对对,逸哥儿随着他舅舅回京述职,算着路程是估摸着这两日能进京,没想着却还早到了。”贺氏问道。“消息侯爷夫人知道了吗?” “门房派了人已经通报过了。” “你去传我的话,让逸哥儿莫急着到我这来。”贺氏指指一旁的一个小丫鬟。“他去岁跟着他舅父去北疆从军,他母亲便日日悬心,让他好好先去宽慰宽慰他母亲的心,我这老太太也跑不了,给我请安不急不急。” 这边厢,和安郡主喝着茶,凝红和青蕴一左一右得站在她身后。 “青蕴,你这今儿得空去趟正院。”和安郡主吩咐道。 之前的事情,和安郡主思来想去,之前女儿年幼,身边的丫鬟都是十五六岁大的,这样的才好伺候。只是女儿渐渐长大了些,比她年纪大的丫鬟和奶妈妈陪她玩耍哪有年龄相仿的小孩子陪着玩得好。 之前若不是女儿嫌弃大丫鬟无趣,之前小儿子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能把女儿给拐带出去。 如今,寻几个家生子出身的小女娃回来。一是出身清白,家人统统都在侯府里世代伺候,总比临时采买回来的下人会伺候。而且几代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侯府里,又能和小主子一起长大,比一般的丫鬟自然尊贵些。今后女儿若是出嫁,配房的人选都是现成的了。 “大嫂是管家的人,我要挑选家生子里的人,必得知会她一声。”和安郡主选了几样东西,让青蕴一并带了去。“在大嫂手下服侍的也是府里经年的老人儿了,选人什么品行自然比我这后来的清楚。你先去知会代我知会大嫂声,过两日我再亲自去说道说道。” 侯府外院中,大少爷沈令逸脱去沾满尘土的军服,换洗之后穿上准备好的衣服,先去拜见母亲。 “我儿,你可算回来了。”李氏见了离家一年、越发英姿飒飒的儿子,止不住地流下泪来。“前些日子你舅舅来信了,还说你们还有几日的路程才能回京,怎你今儿就能回府了?” “儿子思念家中亲人,得了上官同意,便不事休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沈令逸快步走到李氏跟前,跪下深深一拜。“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我自是担心了,你喜欢耍刀弄枪的,家里人也不逼你去科举,还给你安排了金吾卫的差事。”李氏忙起身,扶起沈令逸。“偏你连金吾卫的差事都不要,要跟你那浑人舅舅去北疆参军。你不让家人为你担心,可是北疆这两年局势不稳,边境屡有外族骚扰,你让我们怎能不担心你。” “娘,金吾卫的差事不过是祖辈的荫封。说是军职,拱卫皇城,虽责任重大,却不能历练我的本事。”沈令逸笑道。“舅舅带我去北疆,也是要教我本事历练我。如今孩儿能被封为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也有舅舅的功劳。” “罢了罢了,平常不见你捧着书看,如今说起人来倒是一套套的。”李氏嗔道,作势在沈令逸身上打了下。“别在我这待着了,赶快去给你祖母请安吧。自你离京,你祖母早晚都要在佛堂为你念经祈福。慧儿和宁儿也都在你祖母那里,她们年岁小,你莫声音大了吓着她们。” “说起宁儿,我这次还从北疆给她带了好东西来。”沈令逸回身从小厮手里接过了一个带盖的竹编篮子。 “不孝孙儿,给祖母请安了。”沈令逸拿着竹篮,大刀阔斧地进了蘅邬院。 进了正厅,走到贺氏跟前,立刻跪下放下手中的竹篮,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大哥哥,头痛吗?”贺氏看着一年未见的孙儿,也是无语凝咽。只是怀里的沈宁,摸摸自己的额头问道。 “是啊,做什么磕那么响,都不疼吗?”贺氏心疼,招手让沈令逸走到跟前来。 “这点不算什么。”沈令逸起了身,走到近前。“祖母看看我,是不是比去年时健壮高大多了。” “是的,是的。”贺氏看着眼前的沈令逸,不住口地称赞。“我们沈家的子孙就是出挑。” 沈令逸坐在贺氏下首的头一把椅子上,说着这一年来在北疆的种种,沈慧亦陪坐在一旁聚心会神地听着。听到紧张险要处,祖孙俩都不禁抚住胸口。 “大哥哥,那个小篮子里是什么呀?”只沈宁的注意力一早被沈令逸手边的竹篮子吸引住了,忍了许久,等到沈令逸停下喝茶时方才问道。 “这个啊,是我为宁儿补来的生辰礼物。”沈令逸笑道,起身将竹篮托到沈宁面前。“宁儿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就自个掀开来看看吧。” 沈宁眼睛一亮,小肉手立刻伸了出去,缓慢地掀开了竹篮的盖子。 里面竟窝着一只睡着正香还未睁开眼来,浑身毛色发黄的松狮幼犬。 “哇,小犬啊。”沈宁惊喜万分,一下子就从贺氏膝上蹦了下来。“大哥哥,快给我抱抱,快给我抱抱。” “好。”沈令逸放下竹篮,取出幼犬,慢慢放在沈宁的怀里。 幼犬似是感到所处的环境有了变化,慢慢张开了藏在茂密毛发中的眼睛,见着了陌生的环境和人,不由地哼唧了几声。 “乖乖哦。”沈宁忙腾出一只手,摸摸幼犬的脑袋。像是感觉到了沈宁的小心翼翼一般,幼犬往沈宁的身上蹭了蹭,又没了担心睡了过去。 “哎呀,看我们宁儿喜欢的。”贺氏看了沈宁如此开心的模样,却又有些担心,向沈令逸问道。“不过我听说这种松狮犬在北疆是可当猎犬使用的,长大以后会不会有了野性伤了宁儿啊?” “祖母放心,这幼犬我是挑了又挑选出来的,生她的母犬也是出了名的温驯,还喜欢和幼童嬉闹。”沈令逸说道。“松狮犬能做猎犬,也最是忠心,让它陪着宁儿长大,绝不会伤了宁儿的。” 第五章 丫鬟 永宁侯夫人李氏带着自己的大丫鬟鸳鸯,领着七八个小丫头来了亭轩院。 “大嫂。”和安郡主听说了忙亲自迎了出来。“怎得劳烦你亲自来了?” “不妨事。”李氏拉过和安郡主的手,拍了怕。“你让人叫来宁儿吧,给她挑选小丫鬟,总要让她过过眼,挑她喜欢的。” “我这就让人去寻她,歇过午晌她就带着她的如意跑去蘅邬院的大院子里去玩了。”和安郡主迎了李氏进了正厅,又遣青蕴去找沈宁。 如意正是沈宁给那只松狮幼犬取的名字,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如意与沈宁渐渐熟悉了起来,也习惯了永宁侯府的环境。 按照规矩永宁侯府的孩子到了五岁,不论男女都要开蒙识字读书。在府中常住的小主子只有侯爷的长女沈慧,二房分别行二行四的两位少爷和沈宁。不过二房的长子府中行二的沈令恒去年考入了京城中有名的学府云麓书院,如今在外院请了先生来讲学的便是沈慧和沈令翰。 沈宁岁数太小,所以整日里不是在贺氏的身边顽闹,就是在和安郡主身边待着。回京述职的大少爷沈令逸送回来的如意,可是排解了沈宁的寂寞了。 如意如今也有个丫鬟细心照料,一日三顿羊奶喝得饱饱的,小奶狗的身子已经变大了几圈了。原先跌跌撞撞的步子也稳了起来,整日里随着沈宁在永宁侯府中的各房各院中蹿来蹿去。 这时沈宁正抱着如意蹲坐在外院书房的台阶上。 外院书房被分为两间,小姐少爷各用一间。 “汪!汪!汪!”如意不乐意一直坐着不动,开始挣扎,想要脱开沈宁箍着它的手。 “别叫!”沈宁抽手往如意头上打了下。“不许扰了哥哥姐姐上课,再叫不给你吃肉条了。” “宁儿。”沈慧今日的课业结束了,正准备出书房,听见几声稚嫩的犬吠,忙把手里拿着的书交给了自己的丫鬟闭月。“你怎么带着如意跑来了?” “我跟祖母说,带如意来接姐姐下学。”沈宁看到沈慧出来,放开了一直箍着的如意,起身要往沈慧面前走。 谁知道坐了太久,如意现在生得又沉,压得她腿麻了。起身还没走两步,就径直往前一扑,沈慧一吓,忙蹲下身来,正好一把抱住了她。 沈宁这一扑,自己倒在姐姐怀里咯咯笑了起来。如意被放开,倒也没跑,见小主人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也摇着尾巴跑到沈慧身边挨挨蹭蹭。 “差点跌跤,还能笑。”沈慧九岁了,遗传了沈家人的颀长身段,长得倒比一般九岁女孩来得高些结实些,抱起三岁的沈宁来倒也不费力气。“小淘气。” 两姐妹说笑着,这时青蕴已经由着蘅邬院那头寻了过来。 “给大小姐,二小姐请安。”青蕴走上前来。“侯夫人到了亭轩院,郡主让我请二小姐回去。” “那我就和妹妹一起回去吧。”沈慧放下沈宁,牵住她肉肉的小手。 李氏与和安郡主正在厅中喝茶说话,忽然听见几声幼犬的叫声,便知道是谁来了。 “大伯母好。” “二婶好。” 沈慧牵着沈宁走进来,如意也不甘落后得跑了进来。 沈家人口简单,婆母性情和顺,兄弟之间皆是同母所出,妯娌之间也并无不睦。和安郡主出嫁后,虽然朝廷建了一座郡主府给她,和安郡主却选择住在永宁侯府。和安郡主出身比两位妯娌都高出不少,却不高傲容易相处,小辈们也很喜欢她,便不称她为郡主,而是二婶婶。 “瞧瞧你,现在娘整日里见不到你人,就知道带着如意四处瞎跑。”和安郡主拉过小女儿,嗔道。“你大伯母给你找了些小丫鬟,陪你日常玩耍,娘这就把人叫进来,你自己好好挑挑知道吗?” 沈宁点点头,前生跟着自己时间最久的朱砂便是这个时候选来的,朱砂比她大两岁,忠心敦厚一心对她,这次自己依旧准备选了她来。 和安郡主点点头,青蕴就回身去院中等候的小丫头们都喊了进来。 这些小丫头虽然都是家生子,不过因为岁数尚小的原因,之前都没有入府伺候过,自然也没有学过府里的规矩。不过前几日才被招进府里,简单得学习了一下规矩。 小丫头们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主子,不免有些害怕,倒也是整齐得给主子们行了礼。 “我要她陪我玩。”沈宁坐在母亲身上,一眼就在小丫头们中间瞅见了儿时的朱砂。 和安郡主看着朱砂在一众小丫头们中生得最矮,模样也不是十分伶俐。 “宁儿真选她?”和安郡主看着朱砂,问道。 “嗯嗯。”沈宁跑到朱砂跟前,一把拽住朱砂的手。 朱砂似乎是被抓到了痛处,手臂不禁瑟缩了下。沈宁看到她的动作,扯开了她的袖子,看到的是小手臂上交错纵横的红印。 “娘,她受伤了。”沈宁扯着朱砂往和安郡主面前走。朱砂虽不敢,但也不敢挣开小姐的手,只能任由沈宁将她带到和安郡主跟前。“娘,看。” 和安郡主顺着沈宁手指看去,也看见了朱砂手臂上的伤势。六七岁大的孩子,也没有进府伺候过,这伤怕是家里带出来的。 “这丫头叫朱砂,是门房朱贵家的大闺女。前年生母得病死了,一年后朱贵续娶了,听说这后母颇为泼辣。”青蕴知道缘由,便小声告诉和安郡主。 “这孩子倒也可怜,既然宁儿喜欢,就选了她进来吧。”和安郡主看着面前的朱砂,心生怜悯。“稍后你取些药来给她上些。” 关于朱砂的身世,前世沈宁知道得要迟些。沈宁入宫前做太子妃前,按例可以从侯府中带了两个丫鬟入宫伺候。深得她喜欢的朱砂是早已内定的人选,朱砂的后母却来要求朱砂向她进言,让朱砂引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同样入宫伺候。朱砂知道妹妹朱翠长得不差但是性子轻浮,不愿意引荐,便挨了打,动手的却是她的生父。沈宁得知朱砂的遭遇,就在入宫前整治了她生父和后母一顿,还将她的妹妹朱翠远远地配了和安郡主一个庄子上的佃农。 “宁儿,到大伯母这来。”李氏唤过沈宁,摸摸她的头发揪揪。“除了朱砂,你再看看可有喜欢的?” “嗯。”沈宁点点头。 最后沈宁只留下了两个小丫头,除了朱砂外,另外一个叫做连翘。那还是因为选人的时候,如意很是喜欢她而留下她的。 再过两个月就是贺氏的生辰,李氏这次带人过来,不仅是给沈宁选丫鬟,更是要与和安郡主商量这次宴席的办理。 “慧姐儿,为娘要和你二婶婶说事,你带着宁儿出去玩耍吧。” 沈慧带着沈宁来到花园里的厅中坐下,沈慧的丫鬟现从厨房取来现做好的点心。沈宁跑了半晌早就饿了,刚要伸手去抓,沈慧抓住她的手,拿了条帕子细细擦了一遍,才取过一块点心放在她手心里。 沈宁吃得欢快,看得脚边的如意也馋了起来。沈宁掉下来的点心碎渣,它都忙不迭地舔了去。 “朱砂,连翘。”沈宁招招手,唤过站在亭子外有些无所适从的两个小丫头。“来来。” 朱砂连翘对视了下,两人一起走上前来。 沈宁很是大方地从盘子里抓了两块点心,塞到她们俩手里,示意她们跟她一起吃。 坐在一侧的沈慧微微点了点头,两人才一口口地吃了起来。 沈怀源出外巡庄归来,还离着亭轩院老远,就听着院里传来小女娃的笑声和犬吠声。 他还未走进去,一个圆敦敦的小身影从院子里冲了出来,一个幼犬也紧跟着跑了出来。 “宁儿。”他加紧了两步,上前一把捞过女儿,抱在怀里。如意跑到他脚边,也很是亲昵得摇起尾巴表示欢迎。 “爹爹。”沈宁把自己的小脸贴在父亲脸边亲了下。 沈怀源享受小女儿的亲近,唇边的笑容怎么也停不下来。便抱着女儿轻声询问,她这一天都玩耍了什么,吃了哪些好吃的,父女二人有说有笑得进了院子。 第六章 争执 三月十五,是永宁侯府老夫人的寿辰。永宁侯府这一日张灯结彩,大宴宾客。京中泰半权贵都先遣家中女眷前来道喜。 和安郡主一早就把窝在被窝里发赖的女儿掏了出来,仔细打扮着。一袭大红色的小襦裙,大半的头发被分成两揝扎成了精致的花苞头。 “娘,我困。”打扮好了,沈宁被从矮凳上抱下来,一把抱住和安郡主撒娇。 “乖宁儿,别乱动。”和安郡主取过胭脂,尾指轻轻沾上了些,在沈宁眉心上点了一下。 雪肤乌发的女童,一双黑得透亮的圆圆杏眼,嘟俏的小红嘴,眉心一点红更衬得她如同小仙童一般可爱。 “宁儿,娘现在带你去祖母那里去。今日是祖母生辰,我们一家人要和祖母一起用早餐。” 和安郡主看着女儿因为年幼起得早还有些困觉,温柔得劝道。 “哟,这小仙童是我的宝贝女儿吗?”沈怀源领着两个儿子走进来,一把捞起女儿。“真漂亮。” 父亲的夸赞如此直白,沈宁憨笑着捧住自己的小脸,圆鼓鼓的脸颊微微泛了红。 “父亲,我来抱着妹妹吧。”沈令恒为了祖母的寿辰,特地向书院请了假。“上次我放假回来,妹妹有了如意陪伴,对我都不如往日亲昵了呢。” “如意呢?”往常如意晚间休憩时,它的小窝就安置在沈宁的房间,今日一早沈宁就没见过它了。 “妹妹,妹妹,我知道呢!”沈令翰马上冒了出来。“大哥说如意还是幼犬,前院的宾客多,还要放鞭炮,怕惊到它呢,所以让人带它去后院安置了。” 沈宁听完,点点头,转头就朝沈令恒伸出自己的小手。 沈令恒便顺利从父亲怀里抱过妹妹,二房所有人一起前往蘅邬院拜寿。 这时永宁侯和李氏领着沈令逸、沈慧已经到了蘅邬院,李氏、沈慧陪坐在贺氏身边,永宁侯看着自顾自坐下的沈令逸,有些不赞同的皱皱眉头,刚要开口教训的时候,有丫鬟通报二房过来了。 打头进来的是沈令恒和沈宁,沈令恒着了一身碧色的袍子,端得一副好相貌。 “祖母,祖母。”沈宁挣了挣,沈令恒会意,把她放下地来。沈宁一路小跑,趴在贺氏膝上,仰望着她。“孙女祝你生辰好,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贺氏最宠这个小孙女,小孙女这样亲香她,她自然开心。沈慧托了把,沈宁爬到贺氏和她中间,圆身子转了一圈,方才抹正身子一屁股坐下。 “好孩子。”贺氏笑得合不拢嘴。 “祖母,我也来了。”沈令翰也从随后进来的和安郡主身后蹿出来,扑到贺氏跟前。 一家人齐聚一堂吃过早饭后,便开始陆陆续续有客登门了。 永宁侯、沈怀源带着沈令逸、沈令恒、沈令翰去往前厅迎接男客,李氏与和安郡主留在内院招待女眷。 “姐姐,我想如意了。”沈宁撅着小嘴,拉拉沈慧的袖子。 “宁儿听话,大哥哥说如意待在后院才安全呢。”沈慧摸摸沈宁的小脑袋。 “祖母,现在还没有客人来。”沈宁拽住贺氏的手,爱娇地摇了又摇。“宁儿想要大姐姐带我去后院看看如意,如意是小狗崽,宁儿怕它害怕。” “行,现在时候尚早。”贺氏笑道。“慧姐儿带妹妹去后院看看如意去吧,记得照顾好妹妹。” “是,祖母。”沈慧掐着沈宁的胳肢窝,把她从榻上抱下来。 “祖母,我会很快回来陪你的。” 沈令逸院子里的两个小厮清风、清雨在后院里看着笼子里的如意,如意刚被带回来的时候还由他们两个人照料过。 如意看见他们两个还甚是亲昵,小身子扭来扭去,跟他们玩耍在一起。 “如意,如意。”有小女孩的声音从院外传过来。 如意听到小主人的声音,小尾巴快速地摇动起来,扒着笼子边呜呜地叫起来。 “大小姐,二小姐。”沈慧牵着沈宁的手走进院来,清风清雨忙站起身来。 “如意。”沈宁松开手,蹬蹬瞪地跑到装着如意的笼子跟前,朝笼子里伸手,如意的尾巴摇得更欢了,泛着蓝色的舌头热情地舔上了沈宁的肉手。 清风、清雨打开笼子,如意立刻跑出来,撒欢得绕着沈宁转了几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沈慧,如意也甚是热情的招呼了两下。 院子中央有一张圆的石桌,配着四张石凳。 沈慧身边的丫鬟取来了软垫和热水茶点,服侍沈慧在石凳坐下。清风、清雨守在院门外,沈宁则带着如意在院子里玩耍,朱砂和连翘也陪在一侧。 沈宁玩累了,便回到沈慧身边,小身子挨着沈慧的小腿,抱住她的大腿,小口喘着气。 “瞧你疯玩的。”沈慧拿自己的帕子替她擦汗,又取过一杯热水小心喂着她喝下。“莫玩啦,姐姐再陪你待会,我们就回去陪祖母,可好?” 沈宁点点头。 突然院外传来一个女孩子有些尖利的声音。 “给我把那条狗抓来。” 原来刚刚沈宁回到沈慧身边,如意看着清风清雨站在门外,就朝着他们跑去。院外不知哪家的女眷正好经过,瞧见了如意惊叫出声。 如意在永宁侯府里整日跟着沈宁跑上跑下,受到的待遇无不是和风细雨、温柔呵护,哪里听过这般刺耳的声音。如意被吓了一跳,也就没了平日里的狐假虎威,连滚带爬地跑回了沈宁身边。乖乖得蹲在沈宁脚边,肉球般的身子蜷缩着发抖着。 “如意,别怕。”沈宁心疼蹲下来,摸摸如意的头,如意把头往她手心里蹭了蹭。 院外,清风清雨也不好太过阻拦一帮子丫鬟,只好放了丫鬟和她们身后的主子进了院子。 五六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围着一个身量和沈宁差不多大的女孩走了进来,女孩仰着头,一副高傲模样。 “梁邵月!”沈宁马上认出了来人。 “沈宁,这是你的狗吗?”梁邵月走到沈宁跟前,理直气壮得开口索要。“我也喜欢,你把你的狗给我吧。” “我不!”沈宁这时见了梁邵月一股暗火冒上心头,气呼呼地回道。“如意是我的狗,我大哥送我的,你若想要,就让你家里的哥哥给你捉去!” “不过是一条狗罢了,哼,你不给我,我就抢!” 沈宁听到这里,眸子暗了暗,梁邵月从过去就是这样霸道张狂的性子。 梁尚书这时还不是一部的尚书,却也是朝中的新贵了。她的母亲出身也不错,和自己的外家也有亲,也是和安郡主的手帕交,所以两家便一直有着来往。 梁邵月和沈宁也是自小相识,梁邵月在家中也是独女。父亲母亲对她都很是溺爱,看中什么便是撒泼打滚都要讨来。沈宁幼时个性疏朗,梁邵月看中她的东西她也由着梁韶月讨去,很少计较。她嫁给太子后,梁邵月也卯足劲想进东宫,生生耽误到二十岁都没有定下亲来,终于在她父亲升为尚书的那一年,成功被送进后宫封为德妃。 “不给你抢,你敢抢,我就打你。”沈宁气不过,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现在看着梁邵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扬起自己的小拳头喝道。 沈慧见状忙拉住气哄哄就要往前冲的沈宁,又对清风使了个颜色,清风马上转身跑出院子寻人去了。 “梁妹妹,如意是我妹妹的爱犬,怕是不好送给你。不过你若是真心喜欢,我还可托我大哥再替你寻来一只。”沈慧好生劝导。 “我偏不要别的小犬,我现在就要沈宁的这一只。”梁邵月说着就使唤跟着她的大丫鬟们,上前欲捉缩在沈宁脚边的如意。 “放肆,这里是永宁侯府。”沈慧身后的闭月领着几个丫鬟挡住了她们。“容不得你们在我们小姐面前放肆。” 梁邵月却趁机冲上前来,一下子冲到来了沈宁面前,劈手就要去抱如意。如意吓得原地打了一个滚,正好躲过梁邵月的手。 沈宁脑子一热,使劲挣开了沈慧的手朝着梁邵月扑了过去。梁邵月躲闪不及,被扑了个正着。沈宁扑倒了梁邵月,顺势骑在梁邵月身上,稳稳地压住了梁邵月。 “如意,咬她。”沈宁招呼了一声,如意壮了壮狗胆,扑上前咬住了梁邵月的衣摆使劲撕咬,沈宁也挥着自己的小拳头往梁邵月身上打了起来。 梁邵月没想到沈宁会发起攻击,一时被打懵了,等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沈宁稳稳地压在了地上。一时之间,身上崭新的衣裙被如意撕咬开了长长的口子,身上还被沈宁打了好几下。梁邵月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挣脱,只好嚎啕大哭起来。 “让你敢欺负我,欺负如意。”沈宁骑在梁邵月的身上扬扬得意道,身子扭了扭。“哼,看你还敢不敢了。” 第七章 出气 清风去前院找了沈令逸,告诉他后院两个小姑娘起了乱子。 沈令逸见此时前院不忙,便马上带着沈令逸赶去了后院。 当兄弟二人赶到院子时,沈宁还坐在梁邵月的身上,正一把揪散了她的头发,一边如意扯着一截从梁邵月衣服上撕咬下来的布条摇着尾巴正在跟她邀功。 “宁儿!”沈令逸见状立刻上前,大手一捞,把沈宁从梁邵月身上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把地上的如意也顺手捞了起来递给了身后跟回来的清风,清风接过如意,便立即带着清雨退出了院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呜呜呜,沈宁你居然敢打我!”沈令恒随后两步赶上前来,把躺在地上的梁邵月小心扶了起来,梁府的丫鬟们随即涌上前来,梁邵月一耳光打在为首的丫鬟脸上。“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竟然眼睁睁看着我被别人欺负!” 梁府的丫鬟们也是叫苦不迭,打人的沈宁身份尊贵。永宁侯府的嫡出小姐,外祖母是大长公主,母亲是郡主,就是给她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随意冒犯。只是自家小姐在府里横行惯了,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沈家这位小姐往日也不与自家小姐计较。谁知道这次会突然发了火,两个小姑娘居然会这样滚在地上厮打起来。 “大哥,梁邵月要我的如意,我不给她便要抢。”沈宁抱着沈令逸的脖颈,大声说道。“我教训她了,哼!” “沈宁!你这坏东西!”披头散发的梁邵月见沈宁还先告状了,一下子扑到沈令逸脚边,挥着拳头打起沈令逸来。“你给我放她下来,放她下来。” 沈令逸生得高大,梁邵月这点劲无异于隔靴搔痒,对他无碍。 “我就不下来,看你能怎么着?”沈宁在沈令逸的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梁邵月,呵呵笑道。“你也够不着我。” “宁儿,莫说了,今日是祖母寿辰不许淘气。”沈令恒敲了妹妹一下,阻止她继续挑衅气鼓鼓的梁韶月,又转身冲着梁府的丫鬟们说道。“还不赶紧将你家小姐抱下去重新梳洗一番。” 看着梁府的丫鬟们连哄带劝得将梁韶月哄出了院子,沈令逸这才把怀里的沈宁放了下来。 “姐姐。”一下地,沈宁就扑到沈慧身边。 “宁儿,你可吓到姐姐了。”沈慧和闭月替沈宁整理衣服和发髻,方才沈宁占了上风,衣服上并无太大不妥。“往日里,你不都是很让着梁家妹妹的吗?” “哼,还不是因为她要抢我的如意。”沈宁仰着头说道。她此时心情甚好,仗着小孩子的身体出了那一腔积聚已久的郁气,感觉分外神清气爽。 “她要抢,你让人来前院找我和大哥便是,我们还能让你在自家府里受了委屈不成。你倒好,怎得像个疯丫头似的,还带着如意与人厮打。”沈令恒看着妹妹洋洋得意的模样,有些无奈。“这梁家的姑娘心眼子忒小,现在怕是已经去女眷那里告状去了。” “慧妹妹,你带着宁儿回去吧。”沈令逸拍拍沈宁的脑袋,说道。“我和二弟先回前院招呼客人去了。” “呜呜。”梁邵月不给丫鬟们碰她,披散着头发跑进女眷们所在的暖阁,也不看看厅内坐着哪些人,就径直扑向了自己的母亲。“娘,我被人打了,沈宁欺负我了。” “月儿,你这是怎么了。”梁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头上的发髻被人扯散开好,早上出门时崭新的衣裙如今有些脏不说,裙角还被撕出一条大口子。女儿扑在自己膝下呜呜直哭,她看向服侍女儿的几个丫鬟。“你们说,小姐这幅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着梁邵月进来的两个丫鬟哪敢告沈宁的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只低着头不说话。 “月儿这是怎么了?”和安郡主见状,忙走过来。“青蕴你领人把梁小姐带下去重新梳洗一下吧。” “别碰我。”青蕴要扶梁邵月出去,却被梁邵月推搡开来。“沈宁欺负我,沈宁还带着她养的狗一起打我!” 梁夫人抬头看向和安郡主,和安郡主也是一脸诧异。因为平时沈宁的性子一向大方,虽说生辰比梁邵月还小上两个月,但是碰上有些娇蛮的梁邵月纠缠,多数都是让着她的。说沈宁会打人,两人都有些不信。 “娘。”这时,沈宁和沈慧也过来了。沈宁朝着和安郡主扑过来,一把搂住母亲的小腿,娇娇地喊道。“宁儿知错了,下次可不敢了。” “你做错了什么事情?”和安郡主俯下身来,问道。 “刚才我和姐姐去后院看如意,她正好看见了。”沈宁伸手指了指梁邵月。“她要争抢如意,我想挡住她,不小心将她扑倒了。如意被吓得狠了,才不小心咬破了她的裙子。如意是我养的狗,它犯了错,我愿意把外祖母从玲珑阁给我订制的金丝七宝裙赔给她。” 现在时候尚早,来的女眷都是与永宁侯府相熟的人家,也清楚平日里梁邵月和沈宁的个性。说是沈宁故意欺负梁邵月恐怕是没几个人信的,现在见到沈宁大方承认错误,众女眷们更觉得沈宁乖巧懂事多了。 “分明是你先领着恶狗打我的!”梁邵月看着自己母亲也好似信了沈宁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两步上前一把把沈宁推倒在地。“我不稀罕你外祖母送你的裙子!” 沈宁一下子被推了个屁股蹲,她坐在地下,再抬起头来时,已经两眼泪汪汪。满眼的眼泪,她使劲忍着,白嫩的腮帮子被咬得鼓鼓的。 “都说女儿家要富养,如此看来梁家的千金的确是与众不同。” 这时,门外涌进来十来个美貌窈窕的丫鬟来,她们簇拥着三个妇人走进暖阁。为首的妇人着华贵的公主朝服,缓步走了进来。 “拜见安泰大长公主。”暖阁内中女眷纷纷起身行礼。 梁夫人连忙捂住梁邵月的嘴巴,跪了下来。 “哎吆,我的宁儿怎么坐在地上啊?”安泰大长公主走进来,一眼看见坐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沈宁,连忙上前几步。 “可怜见的,来,快让外祖母看看。”安泰大长公主冲着沈宁招招手,沈宁自己爬了起来,如一只小燕般投进了她的怀里。 “外祖母。”沈宁奶声奶气地唤了声。“沈宁和如意犯了错要给人赔礼,可是梁家妹妹嫌七宝裙不够好,外祖母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看来梁家如今的确是蒸蒸日上了,女儿养得眼界的确高了许多。”安泰大长公主抱起沈宁,走到位子上坐下,挑眉看向了梁夫人和她怀里的梁邵月。 跟她一同的两个妇人中,生得与和安郡主有几分神似的那个开口说道。“金丝七宝裙可是我母亲花了七百金,耗时两个月,特意找得玲珑阁最好的工匠制成的,宁儿收到的时候不知爱得什么样,可谁知道梁家小姐竟不稀罕。” 说话的正是和安郡主的胞姐——和宁郡主。按制一般公主所生之女,只在出阁时才会封为县主。安泰大长公主和先帝同母所出,兄妹感情甚好,所以她的一双女儿甫一出生,就破格有了郡主的称号。当年安泰大长公主更是全力支持当今圣上继位称帝,如今公主之子方晟瑞入仕之后仕途更是顺利,现在也是一部尚书了。 “小女年幼不懂事,还请大长公主恕罪。”梁夫人再次拜下。“不过是小女孩间的混闹罢了,也是小女不懂事先惹了事出来。” “母亲,梁夫人说的也对。”方晟瑞的夫人林氏扶梁夫人起身。“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是正常,梁夫人不妨带着令千金先去洗漱整理下。” 梁邵月见母亲服了软,倒是乖觉了些,任由着母亲拉着退了下去。 第八章 再见 老夫人贺氏听了下人通报安泰大长公主一行人的到来,也从自己歇息的内院中迎了出来。 贺氏见到安泰大长公主便要行礼。 “老夫人无须多礼,你我本是姻亲,今日又是你的生辰,我怎好受你的礼。”安泰大长公主抱着沈宁,笑道。 “玉锦,还不扶你婆母过来坐下。”又唤道和安郡主的闺名,让她去扶贺氏过来坐下。 这边厢女眷们,已自动忽略了刚刚的风波,继续谈笑风生起来。 下午时分,上门贺寿的客人又来了不少。 来访的女眷们也带来自己的孩子,适龄的小少爷们被沈令翰领着出去玩耍,沈慧则带着沈宁领着女孩儿们去了花园。 “沈宁,过来!” 沈宁带着朱砂、连翘跟几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娃们正在捉迷藏。身后一个十三、四岁大的美貌少女出声唤她。 “琳琅表姐。”沈宁一吓,回头看去,叫她的人正是她舅舅的长女方琳琅。 驸马方家是文官出身,舅母林氏也是江南书香世家出身,偏偏这个表姐性格不像一般的闺阁小姐。性格奔放活泼,出手就是没轻没重。 原先因为家中没有岁数这么小的孩子,沈宁出生后,方琳琅很是喜欢她。 可是自从她抱着沈宁在花园里摔过跤,在榻上磕肿过头,沈宁从不会说话时,就很怕这位表姐寻自己玩耍了。可也架不住这位表姐总是三不五时地上门寻她,所以和安郡主过去才给女儿配得十五六岁的大丫鬟,好及时看顾自己的女儿。 好在去年时,表姐开始议亲,舅母为了改改她的性子,常拘她在家中绣花、读书,更是手把手教她管家。 “傻站着作甚,还不过来。”方琳琅冲着沈宁招招手。 沈宁揪着衣角,磨磨蹭蹭地走到她跟前。 “小短腿走得真慢。”方琳琅抬头敲了她额头一记。 “唔,表姐手劲真大。”沈宁马上捂住自己的额头,撅起小嘴嘟囔。“当心找不到婆家。” “嗯,说什么呢?”方琳琅挑眉看她,眉目之间气势极似她的祖母安泰大长公主。 “唔,没有没有。” 方琳琅一把抱起沈宁,把她放在自己对面的石凳子上面,回身从她身后的丫鬟手上接过了一个食盒。 “你上次受伤时,我本来要来看你,可是母亲不许我出门。”方琳琅打开食盒,取出几样精致的点心。“今天我特地来前去万佛阁打包了你最喜欢的几样点心,你且吃些。只是别给翰哥儿看见了,否则他又得同我闹。” 万佛阁的甜点,沈宁和沈令翰都很是喜欢。可是如今沈令翰吃甜食过多坏了嘴里的牙,和安郡主就禁了沈令翰份例里的甜食。为了沈令翰从别处寻到吃食,永宁侯府各房都减了甜食。沈宁年纪小,还能吃些,可是也减了糖量,那些点心也没了往日的好味道。 沈宁抓出一块,小口小口吃起来。 方琳琅笑看她吃着,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喝着。 沈宁吃着吃着,双眼却慢慢盈满了泪水。 因为她想了起来,身边的琳琅表姐现在十五岁,可在前世她却陨落在云南镇南王府之中。说是表姐水土不服,第一胎胎死腹中就缠绵病榻许久,三年后病逝。云南离京城太远,方家人赶去时,她已被下葬。可几年过去后,云南境内贪墨案案发,爆出太守庶女镇南王府世子侧妃谋害世子妃方氏琳琅,以图世子正妃之位。镇南王府世子宠妾灭妻,而镇南王爷得知实情后怕大长公主府震怒,收买名医将方琳琅被毒发身亡的事实掩下,甚至在方家人赶来前就将方琳琅下葬了。 大长公主得知实情几乎惊厥,随后强撑精神,着素服携和宁郡主、和安郡主,入殿跪请陛下严惩镇南王府。 最后世子侧妃被赐死,镇南王府世子剥除世子位判流放,镇南王降位为伯,更换封地为岭南,爵位只能世袭三代。 “琳琅表姐。”沈宁眨眨眼睛,扑到了方琳琅身上。“你以后嫁人别嫁太远好吗?” “这小爪子还抓着点心就往我身上扑。”方琳琅一脸嫌弃地拉起沈宁还抓着点心不放的手。“说什么嫁人,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 沈宁想着京城世家姑娘多在十三四岁时便能定下亲来,前世自己被定为太子妃时才只有十二岁,方琳琅十五岁还未定下已经算是迟了的。其实方琳琅为尚书之女,有个大长公主祖母,有意求亲之人甚多。只是安泰大长公主很是钟爱这个孙女,所以挑挑拣拣到了现在,还未定下来。 “我喜欢表姐呢。”沈宁吃光手上的点心,娇娇地说到。 “小坏蛋,你刚会说话时可不是这般说的。”方琳琅笑骂道,又学着沈宁牙牙学语时的样子说道。“表姐不要,怕怕表姐。” 沈宁仰着小脸憨憨笑。 “你不是一向最喜欢沈慧那丫头吗?”方琳琅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问道。“怎得今日改了口?” “慧姐姐比琳琅表姐温柔。”沈宁笑道。“但是琳琅表姐也好,总给宁儿买好吃哒。” 这个时候,一架马车在一队轻骑侍卫的护卫下一路驶来。 马车在永宁侯府门前停下,侍卫们翻身下马。 “不知来的是哪位客人?”门房的下人看着那几个训练有素、身姿挺拔的护卫,连忙上前询问道。“还请告知,我好向主人家禀报。” 其中领头模样的护卫说道。“车里的是大皇子和三皇子殿下,你们快进去通报给侯爷一声吧。” 永宁侯和沈怀源赶到门前时,十岁的大皇子萧崇已经自己下了车,随行的内侍从马车里抱下来四岁的三皇子萧嵘。萧嵘甫一下地,就自己走到了萧崇跟前。两人轻装出行,并未着皇子服饰,只装着一样的玄色袍子。 “臣沈怀清、沈怀源见过两位殿下。” “都起来吧。”萧崇生性豁达,摆摆手道。“听闻今日是府上老夫人的寿辰,我父皇母后赐下寿礼,我们兄弟为护送寿礼而来。” “微臣谢陛下、娘娘隆恩,还劳烦二位殿下跑这一程。” “不劳烦不劳烦,我也是借此机会出宫逛逛,讨讨老师的好,顺便带着我这弟弟松快松快。”萧崇哈哈笑道。 他口里的老师说得正是永宁侯府的二爷,沈怀源如今是国子监负责教导皇子太学的博士。 进了宴厅,贺氏领着一众女眷拜见大皇子和三皇子。 沈宁木木地由和安郡主带着向两位皇子行礼,她看着被萧崇带着的萧嵘,眼睛慢慢睁大。 站在萧崇身边的萧嵘,比起生得更似皇帝的萧崇,他生得更似林皇后。如今年纪又小,生得一副秀丽的好容貌,身着玄袍衬着他肤色越发白皙,齿白唇红得讨人喜欢。 “三弟,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来找宁儿玩吗?”萧崇看到人群中有些呆傻的沈宁,把萧嵘往前推了推。“去找她吧。” 萧嵘自进来后,目光便一直放在了沈宁身上。被萧崇推了推,顺势就朝沈宁走了过去。 他刚伸手去拉沈宁,沈宁惊得往后一让,搂住已经起身的和安郡主的小腿。 “宁儿妹妹。”萧嵘似乎有些疑惑沈宁的态度。 一旁的安泰大长公主走上前,抱起了沈宁。 “你宁儿妹妹今个儿没睡午觉,有些疲乏了。”安泰大长公主一手抱着沈宁,一手牵过了萧嵘。 “见过姑祖母。”萧崇走上前来,跟着走进了女眷们所在的厅中。 “宁儿妹妹。”萧嵘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一个被绢帕包着的物件,递到沈宁跟前。 沈宁看都没看一眼,将头转向抱着她的安泰大长公主,开始装睡。 “这是你上次进宫看上的小玉偶,表姑当时不许你拿着,我这次特地向母后讨来送给你。”萧嵘殷勤得打开绢帕,里面是一对白玉雕成的偶人。童男童女的模样,雕工细致精美,两个偶人眉心处殷殷一点红,很是活灵活现。 沈宁却不理会萧嵘,靠在安泰大长公主怀里一动不动。 萧嵘虽然年纪小,性子却比萧崇还要沉稳许多。只是很喜欢沈宁,在她面前才会露出幼童该有的模样。每每沈宁入宫,萧嵘都伴其左右不离。 沈宁也很喜欢和年龄相仿的萧嵘玩耍,众人也只当她今日实在玩得疲累了,才对萧嵘不理不睬。 和安郡主见开席还有一会儿,只好亲自安排沈宁去相邻的厢房睡去。 吩咐青蕴在房里守着,她这才离开。 沈宁头靠向里侧,眼眶发红,一串串眼泪流下来,慢慢浸湿枕巾。 重生以来,她原准备慢慢放下往事,老天爷给她这个从儿时重来一世的机会,她就是要好好过这一生的。 可如今看到了前世负她的那个人,她却不知所措了。 第九章 庄子 贺氏的生辰过了几日了,沈令逸假期结束了,随换防的军士返回了北疆。沈令恒也返回云麓书院继续读书。 而沈宁自从那日后情绪一直低落。常常一个人坐着某个角落处发呆,连活泼的如意在她跟前都好似失了宠。沈慧和沈令翰寻她玩耍时,她也是怏怏的,连食欲都消减了不少。 一向圆鼓鼓的脸颊也慢慢清减下来,和安郡主同沈怀源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晚上入寝时,两人谈起了这件事。 “想来是在府里闷坏了吧?”沈怀源想到。“往日里你也经常带宁儿出去,只是上次宁儿受伤,你才拘了她这些时日。母亲寿辰那天家里又那么热闹,许是想着出去玩?” “说起来,那天宁儿就有些奇怪,先是和梁家的月儿闹起来,又是突然喜欢起琳琅了,连往日里喜欢的三皇子都不理不睬了。”和安郡主十分担忧。“宁儿这阵子瘦了不少,看着我都心疼了。” “不如这样吧,左右现在天气也和暖些了。”沈怀源想了想,说道。“大嫂要管理家中事物,你带着几个孩子出去玩玩吧,城外庄子正好在年里才重新收拾了一番,一应东西都是现成的,你们去住上半个月,说不定宁儿就好了。” “这样也好。” 两日后,几架马车缓缓出了城。 “娘,我们这次可以在庄子上住多久啊?”一行人里沈令翰最是兴奋。 “你管住几天,你要是不听话,我过两日也能送你回侯府。”看着自己怀里乖巧的女儿,再看看上蹿下跳跟猴子似的儿子,和安郡主揉揉眉头。“这是在马车上,你给我先安分坐下来,小心磕着了头。” 沈令翰知道和安郡主会说到做到,立刻一屁股坐了下来。 “宁儿,你瞧瞧外面的花儿多好看。”沈慧坐在和安郡主身边,将车帘小小得掀开了一角。 此时已经远离了京城,附近各处都是城中权贵世家在此置得庄子别业,所以来往路上也种了不少绿植花朵。此时春日气候和暖,路上各处已都是花团锦簇了。 到底如今是个三岁多的奶娃娃身体,前段时间的消沉早已是极限。沈宁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听着沈慧的话,从和安郡主的怀里爬了出来,靠在窗户边上跟着沈慧认识路上的花朵。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进了永宁侯府的庄子。 庄子上的管事李进和妻子刘氏带着庄子上的下人迎上来。 “小人见过郡主娘娘,大小姐、二小姐和四少爷。”李进年约三旬,生得相貌堂堂,走到主子们面前拱手行礼。“主院已经收拾好了,主子们可以先休息一下,再用午饭。” 说罢迎了一行人进了院子,这处庄子因离着京城不远,永宁侯府的人一年里便都要过来住上几日疏散疏散。所以院子修得格外精致些,花花草草什么的种得满园都是,院中还有个小鱼塘里养着鱼,塘边还架了一个小小的秋千。 “宁儿,姐姐带你去坐秋千?”沈慧拉着沈宁的手,小声问道。 沈宁看着绕着花枝分外好看的秋千,点了点头。沈慧便带到走到秋千边,抱她坐到了上面。 “妹妹,我来推你。”沈令翰跟着跑过来。 “翰哥儿,当心着点,可别摔着你妹妹。”和安郡主看着女儿坐在秋千上,乐得咧开了小嘴笑开了花,也放下心来。 在庄子上,沈宁跟着沈慧、沈令翰玩了几日下来。天天乐得不行,上午跟着沈慧读读书认认字,下午就和沈令翰在庄子里四处玩耍。因玩得疯了点,食欲也好了不少,小脸又胖了一些。 和安郡主正坐在屋子里喝茶,听着一阵脚步声朝着这边跑来。 “二小姐好。”青蕴替跑进来的沈宁掀开了帘子。 沈宁手里捧着几朵花枝,蹬蹬蹬跑到和安郡主跟前。 “娘,这是哥哥带着我摘的,我送给娘看。”沈宁捧着花枝,给和安郡主看。 和安郡主接过花枝,很给面子的夸奖了几句。和安郡主吩咐青蕴去取空的花瓶来,插上那几朵花枝在屋子里摆起来。 青蕴接了花枝后出去,和安郡主便把沈宁抱到了自己膝上坐着。 “娘,宁儿饿了。”沈宁看着傍边的小案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茶点,有些馋了。 “先擦擦手在吃。”丫鬟递上刚刚绞过热水的帕子,和安郡主自己接过来替沈宁擦净手,又喂着她喝了一盏热茶,才拿了一块点心给她。“吃慢些。” “郡主,公主府来了辆马车,表小姐被送过来了。”青蕴进来说道。 “嗯,嫂子前两日告知我了。”和安郡主点点头。“你派人收拾出来一间屋子,再让人把表小姐领来这边。” 方琳琅下了马车,被领到了和安郡主面前。 “见过二姨母。”方琳琅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大大咧咧,行了礼就看到和安郡主抱着的沈宁。“来来,我来抱抱宁儿。” “别动手。”和安郡主挑眉瞪了她一眼,不许她抱沈宁。“给我坐下,说说吧,你是怎么惹事的,母亲要把你送出京来?” 原来方琳琅前几日跟着母亲林氏去参加陈王府的宴会,和几位闺阁小姐起了争执动起手来。方琳琅骑射都会,又学过几招花拳绣腿的功夫,虽然拿不到台面,但是对付几个芊芊弱质的小姐还是绰绰有余的。 几位小姐形容狼狈地带着自家丫鬟回去告状,方琳琅昂着头回了自己母亲身边。 自家姑娘先是出言不逊,背后说人是非被人逮个正着,那几府的夫人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林氏亲自致歉,她们也不好继续追究。 只是几日后,方琳琅性子不好,出手打人的事却慢慢传了出来。安泰大长公主气得摔了几个杯子,得知和安郡主在城外的庄子上,便把方琳琅送了出来,以防霏霏流言影响了她。 “不过是几个小气鬼背后嚼我的舌根子,我教训教训她们罢了。”方琳琅见抱不到沈宁,只好乖乖坐下,说起来之前的事,还是理直气壮的很。 “你可不是小姑娘了,明知道家里正在给你议亲,你却惹出这样的事儿来。”和安郡主恨铁不成钢般的戳了她额头一下。“那几家子自己理亏,当着你面自然不好说什么,可是回到自己家里还不是流出了你的是非来。” 方琳琅撇撇嘴,倒是没再顶嘴。 “哎,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进去。”和安郡主给她倒了杯热茶。“大嫂温柔,大哥性子也好,怎么生出你这样泼辣性子的姑娘来?” 方琳琅正伸手在逗沈宁,和安郡主只好把沈宁放下来。 “算了,你跟着宁儿去庄子里转转吧。” 方琳琅呵呵笑了一声,喝了杯茶,便抱着沈宁转了出去。 接近中午的时候,贺毓也带着一车新鲜的蔬果来了庄子上。 “二舅母。”贺毓穿着一身黑袍,少年身材也是瘦削挺拔。“府上新得一批极好的蔬果,母亲让我送去永宁侯府一些。知道二舅母带了弟弟妹妹们来了庄子上,又收拾了些让我送过来。” “好,替我多谢你母亲了。”和安郡主笑道,贺家的门第在京中并不算高,前面几代的子弟中也没出过什么出色的人才,这一代的贺毓却是文武皆修出色得很。“毓哥儿,不如留下用过午饭再走,也替我看看翰哥儿半日。” “好的,二舅母。” 沈令翰听下人通报贺毓来了,一路小跑找了过来。 “毓表哥!”沈令翰三步并作两步地朝贺毓扑了过来。 “翰哥儿。”贺毓一把接过扑过来的沈令翰,把他扛到了肩上,沈令翰欢呼了几声。 正好他这几日已看腻了庄子,想要出去玩耍,和安郡主一直不许他出去。如今看到了贺毓,他立刻央着贺毓带他出去转转。 “胡闹什么,这都要吃午饭了。”和安郡主骂了他一句。“毓哥儿,你不必理睬他,皮猴子一般的,这几日已经偷偷摸出去了几回,都被我逮回来了。” “不碍事,听说附近景致不错,二舅母若是放心,我可以带着弟弟妹妹出去逛逛。”贺毓笑道。“慧妹妹乖巧,宁妹妹和翰哥儿两个我自看顾得过来。” 说话间,沈慧沈宁和方琳琅挨个走了进来。 “慧姐儿、宁儿,还不快过来见过你们毓表哥,他可说了,下午要带你们出去玩呢。” 沈宁进来时,贺毓正逆光站着。她抬头看去,看向那个英俊挺拔的少年,不禁眼前一亮。 前世方琳琅所托非人,惨死异乡。 如今安泰大长公主还没有留意到镇南王世子,姑姑家的表哥却是一个好对象啊。 姑姑性情柔顺却颇有主意,早早在贺家主事,收拾得内外和睦。贺家虽然门第不高,但是架不住表哥有能耐啊。她当上皇后那年,表哥升为禁卫军首领,负责拱卫宫城,天子近臣一时风光无量呢。 再说,就是长相,毓表哥长得也比那个国字脸的镇南王世子好得多。 如此,沈宁跑上两步,一把抱住了贺毓的腿,狗腿得笑了。 第十章 姻缘 吃过午饭后,和安郡主让李进去准备马车。 “毓表哥,这是我的琳琅表姐。”沈宁虎在方琳琅身上,一手也揪住贺毓的衣袖。 沈家人都生得一双极好看的眼睛,贺毓也从母亲沈秀云身上遗传了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这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睛看着人时,似乎都泛着涟涟的水光,让看向这双眼睛的人都忍不住软了心肠。 方琳琅顺着沈宁的手,看向贺毓,少年也低头看了过来。 其实两人也曾经见过面,不过还都是很小的时候了。 两人眼相触,贺毓有礼地对视一眼笑了下,然后挪开了眼神。 “嘿嘿。”沈宁趴在方琳琅怀里,看着方琳琅烧红的耳根,捂着嘴小声笑起来。 沈慧因为着凉身体不适,留在了庄子里休息。 方琳琅带沈宁坐上了马车,沈令翰吵嚷着要和贺毓骑马。贺毓倒也没说话,翻身上马后俯身拎着沈令翰的后衣领将他带上了马。 马车里,方琳琅反常地安静。一旁的沈宁趴在她的膝上,歪着头看着她。 “小东西,看什么呐?”方琳琅给她盯着,看着她小动物似的眼神,忍不住笑了声。 “我看琳琅表姐刚刚红了脸。”沈宁捂着小嘴笑道。“表姐连耳根都红啦,这是为什么呢?” “许是天热了的缘故。” “可是现在明明是春日呢,天气挺好,不热呀。” “那就是我穿多了。” 沈宁却突然直起腰,爬上坐榻,站着拢住了方琳琅的肩,小声附在她耳边问道。 “琳琅表姐,是看我毓表哥红了脸吧?” “小东西,浑说什么呢?”方琳琅一吓,伸手揪住了沈宁圆乎乎的小脸,故作凶恶状。“信不信我打你?” “表姐要是再不松手,我可要叫毓表哥进来救我了。”沈宁笑道,作势就要张嘴呼喊。 “怕了你了。”方琳琅忙松开手,改了捂住她的嘴。 “表姐表姐,你知道吗?”沈宁挣开她的手,又扑进她怀里去。“我表哥长得又好,脾气又好,还有本事呢。” “你倒把你这毓表哥夸得像花一般。”方琳琅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双眼睛来。“做什么在我面前如此夸他?” “外祖母和舅母不是在给琳琅表姐选夫婿吗?你就嫁给我表哥吧!”沈宁慢吞吞有些孩子气得说道。“我喜欢表姐,也喜欢表哥,你们成婚就最好啦。” “瞎说什么呢,这话可不许再说了。” 马车到了地方便听了下来,随车伺候的婆子将车帘打了起来。 方琳琅扶着婆子的手下了马车,沈宁也被另一个婆子抱下车来。 马车停在一处小山坡前,望眼所及之处芳草萋萋,远处还有片开得正好的桃花林。红的粉的白的,一团团一簇簇,宛若彩云一般,隐隐还有股清香随着微风吹过来。 沈令翰回头拽着沈宁就要往坡上冲,却被贺毓拦下。 “你冲劲大,小心摔着你妹妹。”贺毓拉过沈宁的手,说道。“宁儿跟着我慢些走。” 那日回去后,沈宁常在和安郡主面前提起贺毓和方琳琅来。 反正她一个稚龄幼童,口中所说的话外常人也不会放在心上,兼着和安郡主近前伺候的人都是心腹,所以她说的话左右也传不出去。 和安郡主几日听下来,也感觉贺毓是个不错的人选。 贺毓自己争气不说,贺家虽然门第不显几代未出什么人才,但是却家风清正。子弟多是嫡出,家人关系和睦。沈家姑奶奶性格为人也无一不好,是个难得的好人。 自己母亲和大嫂挑了又挑、选了又选,选上了几户人家,因着前几日的风波,已产生了不小的变动。 思来想去,和安郡主愈发意动起来。 便招来青蕴耳语几句,青蕴应下后,就匆匆坐马车离开了庄子。 在庄子上住了一月有余,沈怀源从城中过来接她们一行人回京。 方琳琅提前被接回了安泰大长公主府,和安郡主安排青蕴看护着几个孩子坐了旁的马车,自己和沈怀源同车回去。 “夫君,我之前提起的事婆母和二姐可都知晓了?”和安郡主问道。 “我同母亲提过后,母亲立刻派人通知二姐回府说了此事。二姐这些年也陆陆续续给毓哥儿相看了不少姑娘,却一直没定下来。如今毓哥儿年纪渐长,二姐也有些焦躁。”沈怀源笑道。“公主府的姑娘自是好的,琳琅二姐也见过几次颇为喜爱。” “之前母亲和我大嫂相看的那些家因着前些日子的流言生了退意,居然有些人家还敢拿庶子出来填数。”和安郡主想到城中关于外甥女的流言也有些无奈。“二姐也是姻亲,琳琅的性子她也是知晓的,我们几家本就有亲,如果毓哥儿和琳琅的事情能成,我们几家也能亲上加亲。” 安泰大长公主府,这几日,府中下人皆是小心翼翼得伺候,连下脚走路都不敢落出个重声儿来。 因着那日宴会的事情被人传得变了形后,几家原本正在和林氏接触的人家,有的很快找了别家小姐定下亲来,有的人家不愿意舍了公主府的亲事又不愿意嫡亲儿子娶了刁蛮的妻子,索性推了家中的庶子出来。 安泰大长公主一生骄傲,如今嫡亲孙女居然受到这般待遇,她是又气又急,又遇上春日气候乍暖还寒的,病倒了下去。 和安郡主回府的第二日便带着沈令翰、沈宁回去娘家看望安泰大长公主。 “母亲,你且宽下心吧。”和安郡主接过丫鬟递来的药,轻轻舀出一勺来,吹凉喂安泰大长公主服下。“琳琅是个好姑娘,总能遇见个好人家的。” “你让我如何能宽心,京城中十五岁还未定下人家的姑娘能有几个?”药汁苦的很,沈宁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掏出块蜜饯,垫着脚要喂给安泰大长公主,安泰大长公主笑着俯下身接过蜜饯服下。“瞧瞧宁儿多乖巧,琳琅的性子就是被我惯得有些骄纵了啊。那几家碎嘴的小妮子我自有法子收拾,她倒好上手就打,我们家倒落得下风了。” “母亲,我这次回来其实是有事跟你说。”和安郡主放下药碗。“母亲,记得沈家姑奶奶的孩子吗?” “嗯,我有印象,那孩子叫贺毓。”安泰大长公主见过贺毓几次。“是个沉稳的好孩子,听说已经入了御前了?” “是的,上月刚入御前侍奉。”和安郡主笑道。“我想把这孩子荐给母亲和大嫂看看。” “孩子是个好孩子,可是贺家门第有些低了。” “贺家还是有底蕴的人家的,只是上面两代没出什么人才才会有些没落。但是胜在家庭和睦,几房人关系都不错,这代的孩子从文从武都颇有人才,东山再起指日可待。”和安郡主说得倒也由衷。“沈家姑奶奶是个温柔性子,再说门第低些才更不会慢待琳琅。” “说的也是,孩子有出息更重要。”安泰大长公主似乎有些动摇。“你寻着机会让贺毓来趟大公主府,让你嫂子也见见。” 过了几日,和安郡主找了个机会让贺毓去了趟安泰大长公主府。安泰大长公主和林氏见了他,都十分满意。问及方琳琅的意见,方琳琅不说话,但是少女红透的两颊已经证明了一切。 安泰大长公主下帖子邀了沈家和贺家的女眷过府,粗略地定下来了这事。 贺氏亲自出面邀了英国公家的老夫人出面提亲,老夫人一生顺遂子孙出息,和太后出自同宗。 两个月这桩婚事彻底定了下来,婚期定在半年之后。 方琳琅也破天荒地安稳待在家中,准备嫁妆。 半年后,伴着十里红妆,方琳琅嫁入了贺家。 作为安泰大长公主唯一的嫡孙女,皇家也给足了脸面。皇上和皇后都赏赐了珍宝下来,大皇子前来观礼,这一场婚礼风风光光得办了下来。 三朝回门,方琳琅穿着一袭红裙,羞答答地同贺毓站在一处。林氏看着女儿羞涩的笑,面色红润饱满,也知道女儿的日子过得不差。 三月后,方琳琅便传出了喜讯。 十月怀胎,方琳琅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第十一章 婚姻 转眼间,方琳琅生下的龙凤胎已经三岁半了。 沈家的沈令逸和沈令恒也陆陆续续成婚生子,如意也长成了一只敦实的大狗,深受小孩子们的喜爱。 最近因着沈家三爷即将调任回京,永宁侯府便开始大规模的整修。 和安郡主嫌弃沈宁整日在府里淘气,就将沈宁和如意打包送到了安泰大长公主府暂住,正巧方琳琅带着一双儿女也来了大长公主府。 “小姨!”方琳琅的两个孩子隔着车窗,看到了刚刚下车的沈宁和如意。“如意!” 沈宁现在已经七岁了,身子开始抽条丝地长了起来,一袭绿裙,裙边绣着淡紫色的花纹,行动之间宛如水纹般细腻。如意乖乖站在她的身侧,听见有人唤它,就汪汪了两声以做回应。 “璇姐儿、瑞哥儿。”贺家的婆子把两个小主子从马车上抱下来,两个孩子一落地,就忙不迭地跑到沈宁身边。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抱住了如意,如意生得健壮,即使身上挂着两个孩子,行动也是自如得很。 “琳琅表姐。”沈宁不管如意,左右如意平常在家也常陪大哥家和二哥家的小宝宝们玩耍,它喜欢小孩子,又知道轻重还会看着小孩子不要四处乱跑。 丫鬟小心地搀扶着方琳琅从马车上下来,她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裙衫,隐约可见腹部微微隆起。方琳琅做了母亲后,性子收敛了很多,眉目之间更添了几分柔美。 她在贺家的生活过得甚是如意,她性子飞扬却不跋扈,进门不久又怀上了难得的龙凤胎,和贺毓也是感情和睦。前两个月又诊出了身孕,也没有孕期反应,所以如今生得愈发珠圆玉润了些。 “琳琅表姐怎么今日也来了?”沈宁走到方琳琅身边,扶过她的一只手问道。 “我来看看祖母和母亲,左右我胎稳了,也让她们安心下。”方琳琅笑道。 看着如意身上挂着两个孩子,也自如得跑进了府门。 “你去替我看着璇姐儿和瑞哥儿吧,那两个孩子见着如意就发疯。”方琳琅拍拍沈宁的手。 沈宁领着朱砂找到了正在花园里撒欢的如意和两个孩子,安泰大长公主和林氏都在一旁的亭子里笑盈盈地看着。 “外祖母,舅母。”沈宁亲昵得喊人。 “来,宁儿快来外祖母这。”安泰大长公主疼爱孙子辈的孩子们,又尤为喜欢其中的两个女孩方琳琅和沈宁。 方琳琅早已长成,如今也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现在腹中又有了第三个孩子。沈宁却将将才七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沈宁快步走进亭子里,旁边的丫鬟早摆了一个绣凳在安泰大长公主的身边,沈宁坐下来。 “你娘说你要住下来一阵子,你舅母院子都给你收拾好了。”安泰大长公主笑道,十分慈爱。“绛雪院离我的院子近,外祖母把玲珑和张妈妈拨给你,她们能把你照料的好些。” 张妈妈是跟着安泰大长公主从宫里出来的宫人,后来又配了公主府里的大管事。玲珑是她的长女,十岁上也到了大长公主身边服侍。张妈妈的小儿子生来聪慧,十四岁考得了举人,大长公主便免了她一家子的奴籍。不过因着大长公主几十年来习惯了张妈妈的服侍,张妈妈和玲珑还留在大长公主身边伺候。 沈宁偎在大长公主身边,点点头。 “听说永宁侯府三爷这次回京述职后,多半可以留京了。”林氏说道。“要不然永宁侯府这次也不会大兴土木,重修院落了。” “在外头待了快十年才回来,沈家老三倒也是沉得住气。”安泰大长公主说到沈家人来,语气中颇带几分赞赏。 安泰大长公主膝下一子两女,长子性子沉稳,现在也做到一部尚书,早不用她操心。长女嫁入理国公府,次女嫁入永宁侯府。长女嫁得可袭爵位的嫡长子,次女嫁得是与爵位无缘的嫡次子。 可是冷眼看着,永宁侯府人口简单,兄弟姐妹皆是嫡母所出,相互之间并无嫌隙又能彼此扶持。公婆和蔼,姑嫂温柔,次女和沈家老二感情和睦,又生下了两子一女,日子过得越发顺心。 而虽说长女入了理国公府便是冢妇,可是理国公世子颇好风月,爱好的是柔似蒲柳般的柔弱女子。长女无所谓夫妻感情,看重的是正妻地位,也任由一个个扬州瘦马被抬入府里,庶子庶女排队似的降生。长女也不在意这些,庶子庶女落地后便安排人送进专门的院子抚养,不厚待却也没有苛待。而那些仗着宠爱敢于挑战长女的小妾外室,不是被发卖就是被打杀。理国公府看重的是嫡庶规矩,长女所做一切都建立在规矩之上,理国公和国公夫人自然都站在长女这一边,理国公世子提起妻子所作所为虽然是满腹不平,却也无处诉苦。 长女和次女岁数不过只差两岁,现在面貌却有了很大差距。长女眉目生得愈发凌厉,即使生得再美,也让人望而生畏。次女的脸颊依旧红润,仍犹如闺中少女一般。 安泰大长公主深知一段婚姻给一个女人带来的影响,这也是她当年同意方琳琅和贺毓的婚事的原因。方琳琅在看到贺毓的一瞬,眼中迸发出的光,微弱却不容忽视。 “是啊,沈家的男子自然是不错的。”林氏赞同婆母的意思,两家本是姻亲,方琳琅嫁入贺家更是亲上加亲。“要不然当年您也不会给玉锦挑中这个郡马了。” 贺毓的母亲沈秀云是个温柔沉稳的,方琳琅月子里她并不好频繁上门照料,等到外孙外孙女满月酒时再见方琳琅,她面色红润满脸笑意,就能看出被照料得足够细心了。 沈秀云手把手教了方琳琅两年,便脱手将管家权交给了她。也从不掺乎儿子儿媳房中事,安心做起了老封君,林氏对这个亲家太太也是极为满意的。 “是啊,瞧瞧玉锦过得就要比玉珂顺心得多。”安泰大长公主叹道。 玉珂便是安泰大长公主长女和宁郡主闺名。 “娘,我前几日听夫君说起,理国公已经递了折子,想要提前将爵位传给世子。”林氏手里递过来一杯温茶。“玉珂膝下有两个嫡子傍身,又得公婆看重,又即将成为国公夫人了,娘大可以放心的。” “玉珂比玉锦要强得多,我是不太担心她的。这两个女儿都是做婆婆的人了,我现下自然也不会替她们操心过多了。”安泰大长公主笑道,揽过沈宁的小身子。“我就等着宁儿长大,监督着她父母替她选门好亲事呢。” 用过晚膳后,本来要随着方琳琅归家的两个孩子知道沈宁要留下来住一阵子,立刻不干了,缠糖似的闹着方琳琅非要也住下来。 “你就把孩子留下吧,左右你现在有着身孕,这姐弟俩还闹着你。”林氏拍拍女儿的手。“娘替你照料几日再送回去。” “这两个孩子平日里就淘气得很。”方琳琅娇嗔道。“我还不是怕她们累到你和外祖母。” “无妨无妨。”坐在首位上的安泰大长公主被几个孩子并着如意团团围着,正笑得合不拢嘴。“这府里平日里太安静了,几个孩子陪着我和你娘,我们倒也乐得开心。” “娘,你瞧瞧,外祖母如今心偏得都没边儿了。”方琳琅轻抚腹部,笑道。 “乱想,你且回府安心养胎吧,孩子在我这疏散几日,我再带着他们回去看你。” 第十二章 太子 坐在公主府的马车上,沈宁仍倚在安泰大长公主身侧。 “外祖母,宁儿不想进宫去。” “胡闹,今天可是皇后娘娘特意点了名让你随我入宫的。”安泰大长公主看着娇娇噘着嘴的外孙女,不禁笑骂道。“这都半路上了,你还想着跑,信不信我打你板子?” “外祖母才舍不得打我呢。”沈宁抱着安泰大长公主的手臂不依地摇了摇。 大长公主的车驾是可以直接驶入宫城的,但是进入内宫之前,还是要换乘软轿的。 今天皇后身边得用的徐嬷嬷亲自带人来迎,此时已经带着两顶软轿在内宫入口处等候着了。 “奴婢见过大长公主殿下。”见车驾缓缓停下,徐嬷嬷领着身后的几个宫人行礼拜见。 “起身吧。”宫人取过软凳来,扶着安泰大长公主下了马车,又看见马车里还有个小姑娘坐着。 “见过沈小姐。”车帘高高打起,徐嬷嬷就着日光认出了车驾内的小姑娘。“沈小姐,请下车来吧。” “宁儿,快下车到外祖母这儿来。”安泰大长公主招招手。 沈宁这才缓缓站起,由宫人扶着下车来。 沈宁上了软轿,两顶软轿行了一段路,突然停了下来。 “见过大皇子,见过三皇子。”抬轿的宫人把轿子停稳后,也随着徐嬷嬷纷纷下拜。 “轿子里的是安泰大长公主和沈家小姐。”不知道外面的人说了些,沈宁只听得了徐嬷嬷的回话,原来是国子监下课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正好经过此处。 大皇子和三皇子知道轿子里的人是安泰大长公主,自然是要上前见礼。 “见过姑祖母。” 大皇子萧崇十四岁了,善弓马又勤于练习,已经比同龄的孩子要高大不少了。三皇子萧嵘是皇后幼子,生得肖似秀美的皇后,身子生得要削瘦些。 “崇儿和嵘儿这是要哪里去?”安泰大长公主问道。 “国子监上午的课程结束了,我和三弟这是要回宫陪母后用午膳的。”萧崇答道。“姑祖母进宫也是来见母后的?” “是啊。”安泰大长公主揽过下了软轿的沈宁,往前推了推。“宁儿来,快给大皇子和三皇子见礼。” 沈宁下了软轿,便一直低着头跟在安泰大长公主身后,没注意被往前一推,几步踉跄地竟走到了两位皇子跟前。 不待萧崇说话,萧嵘已经伸手扶住了正要福身行礼的沈宁。 “宁儿妹妹无须多礼。”萧嵘拉着沈宁的手不放,双眼殷殷得盯着她不放。“我好久没见你啦。” “见过大殿下和三殿下。”沈宁不敢太用力地挣开手,只能任由萧嵘攥住她的手不放。 “哈哈,宁表妹怎么叫得如此生疏?”一旁的萧崇朗声笑道。“还是按照小时候的称呼来吧,都是一家子兄妹嘛。” “是啊,宁儿妹妹。”萧嵘附和,继续眼巴巴的看着沈宁。 “宁儿。”安泰大长公主拍拍沈宁的肩,沈宁会意点头,喊了两声表哥。 一行人在皇后的甘泉宫中用过午膳后,萧崇跑去皇子所练习射箭去了。萧嵘领着沈宁去了侧殿,看他日常为她准备的各种珍奇小物。 安泰大长公主则陪着皇后在正殿用茶。 一杯热茶下了肚,甘泉宫里侍奉的宫人在徐嬷嬷的一个眼神下,纷纷施礼退了下去。顿时,一个偌大的正厅当中,只留了安泰大长公主、皇后、徐嬷嬷和公主府的几个丫鬟。 今日里跟着安泰大长公主入宫的正是玲珑,安泰大长公主最近有意培养玲珑,多次入宫都带着玲珑。 安泰大长公主见这仗势,知道皇后多是有不能外传的事情寻她商量,便回头冲玲珑使了个颜色。玲珑会意,领着公主府的丫鬟们马上退了出去。 “如今没有闲人在侧,皇后娘娘有话尽可说了。”安泰大长公主放下手里的茶盏。 “知道瞒不过姑母,那我就直言了。”皇后姓林,和安泰大长公主的长媳是不出五服的堂姐妹。“皇上与我说,已经定下来今后太子的人选了,希望我透个口风给姑母知道,想听听姑母的意见。” “这话可不对,立储为国之大事,皇上既然已有决断,我这妇道人家自是不好说些什么的。”安泰大长公主斟酌片刻,说道。“但是这个口风我也接着,毕竟我家老大在朝为官,知道皇上的意思也好有个准备。” “皇上也是这个意思,现在皇上属意三皇子,也就是嵘儿入主东宫。太子少傅的人员也约莫定下了,是姑母的二女婿,永宁侯府的沈怀源。”皇后也不遮掩,直言出来。 “按说大皇子为嫡为长,皇上却没有考虑过吗?” “姑母也知道崇儿尚武,只喜欢练武骑马射箭,肚子里那点子墨水还是为了看兵书学的。”皇后说起长子也是一脸的无奈。“这孩子又生得性子鲁直,实在是不堪为储啊。” “说来也是,崇儿性子跳脱,远远没有嵘儿这做弟弟的稳重。” “是啊,嵘儿容貌肖我,性子却更肖似皇上。”提及幼子,皇后也颇为自豪。“崇儿将来的路子就是封王,嵘儿为储进入东宫,今后的路便让他们兄弟两自己决断。” “那皇上准备什么时候公布此事呢?” “一个月后,皇上生辰当日,皇上会在百寿宴上亲自向百官公布此事。” 安泰大长公主却看出了皇后欲言又止,笑问道。“皇后娘娘可是还有话要说?” 萧嵘领着沈宁来了自己的住所,他未满十岁,所以还住在甘泉宫的侧殿中没有搬离。当今皇上子嗣不丰,现在的皇子所里只住了皇后所出十四岁的大皇子和淑妃膝下十岁的二皇子。 萧嵘让自己的内侍崔连领着几个人搬出了一个大大的檀木箱子,一打开来,里面放着不少技巧玩具,还有几个木盒子装得大朵绢花。 沈宁热情不是很高,只拿着一朵桃红色的绢花在手里把玩。 “宁儿,你再看看这些。”萧嵘笑逐颜开得挨个把箱子里的玩具取出来,递到沈宁跟前。 “多谢嵘表哥。”沈宁始终低着头,只扬了扬手里的绢花。“我只要这个就好了,收了嵘表哥那么多东西,我娘又该数落我了。” “无妨,若是表姑姑说你了,你送信给我,我亲自去永宁侯府跟表姑姑说。”萧嵘见沈宁终于开口搭理他了,立时笑了。“宁儿,我如今课业多了,你这几年也不经常跟着姑祖母、表姑姑入宫了,我都有很久都没见到你了。” 沈宁抬头,正好与萧嵘对视。男孩的眼睛很亮,不想平日里的沉稳样子,反而更添了几分热切。沈宁不禁想到前世的他,最开始他也对她很好的,她也很喜欢他。可是他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多,他们之间也越来越远了。 正殿上,皇后与安泰大长公主还在谈话。 “宁儿这孩子我与皇上都甚是喜爱,更难得嵘儿也十分喜爱她。”皇后撇开徐嬷嬷的手,亲自起身替安泰大长公主续茶。“姑母也知道,嵘儿是个性子沉稳的孩子,但是只有见了宁儿的时候,才像个孩子似的。所以我和皇上,有意为嵘儿定下宁儿。” “宁儿和嵘儿如今都年纪幼小,缔结姻缘可是大事。嵘儿将来可能为帝,他的妻子是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宁儿是被家中娇惯长大,只怕是不太适合。”安泰大长公主婉言谢绝。 “我也知道两个孩子年纪幼小不好定下来。”皇后笑道。“孩子年纪小娇惯些不是错,宁儿是个聪明孩子并不恃宠生娇。只是希望姑母可以将此事记在心上,回去能和永宁侯府中人透个口风。” 第十三章 商议 出宫的时候,安泰大长公主的马车上多了一个檀木箱子。这是她和沈宁临出宫时,萧嵘亲自带人搬到了马车上的。 安泰大长公主看着兴致不高的外孙女,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在外孙女那次出意外磕到头之前,还是很喜欢和三皇子一起玩耍的,每每知道自己有事进宫,都闹着要与自己一同进宫好寻三皇子玩耍。 可是之后出了意外,外孙女就不再亲近三皇子了,平日里也很少愿意跟着自己和女儿入宫了。 现在皇家有意外孙女嫁给三皇子,安泰大长公主心中有些得意也不免有些忧虑。 常言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 普天之下,哪家门第还可以高得过皇族。外孙女得皇家看重,可以嫁入皇族为正妃,自是一件好事。 但是看看外孙女成长的环境,沈家和贺家都是家风清正,少有男子纳妾,多是夫妻二人独守感情和睦。皇室之中,为了开枝散叶,少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况。当今皇上和皇后也是少年夫妻,感情也是不错,可皇上的后宫还是挺热闹的。她怕外孙女在这样的环境下,会过得夫妻离心,受到伤害。 “玲珑。”安泰大长公主想到这里,起身敲了敲车壁。 车外随行的玲珑听到响声,忙靠近应了一声。 “你不用跟着我们回府了,先去趟永宁侯府寻和安郡主。”安泰大长公主吩咐。“说我有日子没见她了有些想念,让她回来一趟大长公主府。” “是。”玲珑应下,便领着两个小丫鬟与公主府马车分道而行了。 “外祖母,急着寻我娘是有什么事啊?”沈宁回过神来,听到安泰大长公主派人去永宁侯府找和安郡主。 “外祖母有事要与你娘商量。”安泰大长公主看着身旁的外孙女,沈宁已经八岁了,身量面貌大多遗传自沈家,已经初具身姿窈窕的少女身形了,早不是年幼时软糯可爱的模样了。 她甚是怜爱地摸摸沈宁的脸颊。 “嗯。”沈宁其实知道安泰大长公主要与母亲商量是何事。 前世她和萧嵘的亲事也是在他即将成为太子的时候开始商议的,皇后也是先召外祖母入宫透出了皇室有意和永宁侯府联姻的消息。早开始,安泰大长公主与和安郡主都是不太看好这段婚姻的。 之后安泰大长公主亲自入宫拜见皇上,以萧嵘和沈宁都太年幼不宜早早定下亲事为由,婉拒了这桩婚事。皇上却并未答应,只推说这桩婚事可押后几年再提。 但是前世的沈宁和萧嵘可谓是青梅竹马般长大,萧嵘生得英俊挺拔又温柔待她,沈宁一颗心便都扑在他的身上。萧嵘知道永宁侯府和安泰大长公主众人都不赞同沈宁嫁入皇室,恐沈宁会被皇室生活磋磨,他亲自上门拜见和安郡主和沈怀源夫妻并安泰大长公主,当着三人的面许下了终生只娶沈宁一人的誓言。 皇上赐了婚,十六岁上,她满心欢喜得披着嫁衣嫁入了东宫做了太子妃。 只是誓言终究变了颜色,良人负了心,她挣扎着生下成婚近十年才怀上的孩子,死在了她进宫的第十个年头。 第二日,和安郡主独自来了安泰大长公主府。 “娘。”和安郡主被领到了安泰大长公主跟前,发现不仅安泰大长公主在场,她的父亲驸马方彦博也坐在她的身侧,大哥方晟瑞也在场。“怎得爹和大哥今日也在?” 安泰大长公主的驸马方彦博,近年来身体不好,一年中总有大半年住在郊外的院子中休养。一般只有年节上,才会回到京城短暂住些日子。 “你娘说有重要事情要说,特地让你大哥接我回京的。”方彦博生得端正,着素色长袍,面上生着长髯,端得仙风道骨般的模样。 “玉锦坐下吧。”安泰大长公主招呼和安郡主坐下。 随着和安郡主坐下,在场的下人立刻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玲珑还不忘将门合上。 “玉锦啊,你和淮源可有思量过宁儿的婚事吗?”安泰大长公主问道。 “娘,宁儿如今才八岁呢。”和安郡主是真心还从未没有想过沈宁的婚事,一来沈宁虽已经是个小小少女的样子了,不过性情还是一团孩子气儿,在府里整日除了念书以外的时间就是带着爱犬如意同永宁侯府的孩子们顽闹。二来,沈宁生得迟些,各府里常来常往的表哥们都比她大上不少,其他府的少爷们也少有能和她玩得十分亲近的。 “女孩家家的,十岁上就要开始琢磨这些,你这做母亲就算不做思量,也要开始为女儿着想了。”安泰大长公主点着丹蔻的手指,泄气般地打了和安郡主一下。 “娘,这话是怎么说的?”和安郡主也不是傻子,安泰大长公主这般语气,好歹也听出两三分的意思。“莫不是有人家瞧上我家宁儿了?” 和安郡主想到安泰大长公主昨日方才入宫,一出宫就派人传信说想要见她,再看看一副严肃面目的长兄和父亲,立时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皇家看中了宁儿。”和安郡主想了想,如今和女儿婚配适龄的皇子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那位应该是三皇子吧。” 二皇子生母为淑妃,淑妃出身为镇国公府,现任镇国公是她亲兄。镇国公膝下三子两女,那两个女孩儿常奉淑妃召见经常入宫,谁都知道将来二皇子妃必定在二人之中定下。 现在想要与沈宁婚配的就只有皇后嫡出三皇子了,皇后和大嫂林氏出自同族,在国子监中教导皇子的导师中也有沈怀源,这关系已经非同一般了。 “是三皇子不假,但是却已经不止三皇子这般简单了。”安泰大长公主叹气。 “昨日皇后透出口风,皇上有意册立三皇子为储君,这消息会在月后的皇上生辰当日公告天下。以后若是这桩婚事成了,不出意外宁儿就会是将来的太子妃,日后的皇后了。”方晟瑞说道。 “什么,皇上竟直接跳过大皇子和二皇子,要立三皇子吗?”和安郡主闻听此事也不免有些惊讶,大皇子同样是嫡出,而且已经快要成年了,为什么皇上反而选中了最为年幼的三皇子。 “圣意不好揣度,但是三皇子的确是目前最为适合储君的人选。”方晟瑞看向和安郡主,说道。“宁儿的性子和成长环境,若是嫁给一位闲散王爷,我们倒也不必替她担心。可是储君就不一样了,储君是将来要为君平衡朝局、承担天下的,难保会让宁儿受些委屈。” 和安郡主也想到了这点,宁儿自幼得生长环境没得太大嫡庶之分。永宁侯府唯一的姨娘生下沈慧就去了,和自家相处较多的人家都少有纳妾。 可是世人并不是如此,更遑论是皇家了。 “按制太子后宫除了太子正妃一名,还可立三品侧妃两人、五品良媛六人、六品承徽十人、七品昭训十六人。”方彦博说到这里,也不由叹气。“这是满制,就算太子身边没有纳满这些人,可是两个侧妃之位怕也是跑不掉的。宁儿性子天真,怕不好驾驭。万一再遇上几个居心叵测之人,深宫之内女子最好算计,我们也怕难保宁儿周全。” “皇上并未亲自找我说此事,就说明此事还有回旋之地。”安泰大长公主拉过和安郡主此时有些微凉的手,安慰她。“过几日我会入宫试着向皇上婉拒此事,不过你回去也要和沈怀源商量商量此事。如果这桩婚事真的实在避不开,你们也该要提前教教宁儿,扭扭她的性子了。” 第十四章 三房 和安郡主匆匆地来了,又匆匆地离开了。 沈宁得知消息想来和和安郡主说说话,都来得迟了些。她站在大门外怔怔地看着永宁侯府的马车驶离,如意寻着她的味,撒着欢地跟着她跑过来。沈宁有些失神地站着,如意叫了两声她都没有听见,如意便低头使劲得在她腰间拱了下。 “哎呀。”如意可不是娇小玲珑的小狗崽了,现在的它已经快有沈宁那么高了,被它这么冷不丁的一拱,若不是身边有朱砂搀着,沈宁少不得得摔上一跤。 “打你哟,你当自己还小啊。” 如意看着沈宁扬起手来,只当她要与自己玩耍,尾巴乐得甩个不停。不停地原地跳跃,又绕着沈宁开始打转。 “罢了。”沈宁满腹的心思被如意打乱,如意扬起两只爪子抱住了沈宁的手臂,毛茸茸的头靠在沈宁肩膀上,发着撒娇的哼哼声。“如意啊,你怎么总是这样开心呢?” 过了几日,安泰大长公主入宫拜见皇上,婉拒了皇上的意思,说沈宁被娇惯得很、性情骄纵怕不堪嫁入皇室。 皇上只提出延后几年再讨论这桩婚事,安泰大长公主不好拒绝太过,只好谢恩出宫。 和安郡主接到安泰大长公主传回的消息,知道待到沈宁及笄后,这桩婚事怕是在所难免。自己和家人自幼娇养的女儿,她虽是不忍沈宁这样就被定下,可也知道这桩事已经没有多少回转之处了。 安泰大长公主两度回绝此事,已是违逆君意了。虽说安泰大长公主在宗室之中地位超然,但是毕竟先帝已逝去多年了。安泰大长公主如今在宗室之中的地位还需当今皇上来维持,身有拥立之恩却不携恩望报,也正是当今皇上愿意多给安泰大长公主两分脸面的原因。 安泰大长公主为了沈宁愿意两次开口婉拒,已经到了极限了。和安郡主也不能为了沈宁,白白搭上安泰大长公主府和永宁侯府两家人了。 沈怀源下值回府,进入自家院子却见和安郡主和自己的房里一片漆黑,有丫鬟迎来为他更衣,他便问道。 “郡主不在院中吗?” “回二爷,早先郡主说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 沈怀源放轻脚步,走进房里。 “玉锦,你可是身子不适?”他坐在床侧,柔声道。 “怀源,我没事,只是有些乏累。”和安郡主回应了一声。 “有事也莫瞒着我了,昨日下值舅兄不是邀我去饮酒了吗?”沈怀源爱怜地拍拍妻子的肩。“那事我知道了,我们夫妻俩如珠如玉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我也不忍心她嫁入皇室。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们只得认命了。再说宁儿入宫也是太子正妃,不会那么危险的。” “可是后宫之中太过险恶,种种阴毒手段连我都曾见过不少,太子正妃又如何。当年我皇舅舅险些被废,外祖母贵为皇后却被外祖父的宠妃下手毒死,结果外祖父却要包庇下毒的贱人。”和安郡主小声垂泣。“若不是皇舅舅最终得到皇位,别说外祖母的仇,就连我母亲的性命都难得保全。可饶是这样皇舅舅殚精竭虑多年,早年就熬坏了身子,要不然也不至于英年早逝了。” “玉锦,现在说这些都是枉然了。好在这件事皇上也并没有明旨赐婚,也许还有几分机会呢。”沈怀源拥住妻子。“不过等到宁儿回来,我们也要开始悉心教导,再为她培养几个足够带进宫的心腹,才能有备无患。” 经过一月左右,永宁侯府的修缮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和安郡主和沈怀源亲自上安泰大长公主府接回了沈宁。 “娘,你怎么了?”沈宁拉着和安郡主的手,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不免生出几分担忧来。“脸色怎么这般差?” “娘没事,就是这几日你三叔他们一家就快到进京了,府里不少事情娘要和大伯母一起张罗,事情多了难免有些累着了。”和安郡主低头看着沈宁,沈宁在她的眼里仍是一副没长大似得娇娇模样,她摸摸沈宁的手。“这段时间在你外祖母那里过得开心吗?” “开心呀,外祖母什么都依着我呢。”沈宁抓住和安郡主的手撒娇。“外祖母家的花园也比我们家里的大,连如意都过得很开心呢。” 听到主人喊自己的名字,一路乖乖趴在一侧的如意抬头叫了两声。 “你这坏心眼的孩子,听你这话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亲娘平日里如何苛待你了呢?”和安郡主作势打了沈宁一下。 “是啊,瞧瞧我们宁儿在大长公主待着都长胖了不少。”沈怀源也调侃女儿。“小脸都圆了不少。” “哼,外祖母说我这样才有福相呢。”沈宁哼了一声。“哪像那个梁邵月,瘦得像个皮包骨的猴子似得。”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和月儿不对付?”和安郡主说道。 “还不是她每次都要与我比个高低。” 和安郡主想着梁邵月的确是有些骄纵,梁夫人生了五个儿子,最后才生下这个女孩儿。梁大人和梁夫人都甚是娇惯她,这孩子心眼又小,不如自家女儿心思疏朗。在外头赴宴相遇时,也多是梁邵月先挑衅自家女儿。只是嘴皮子又没有自家女儿利落,每每吵输了嘴仗,少不得要哭闹一番。 “你们现在都不是小女孩儿了,以后莫不要再争执吵闹了,知道吗?”和安郡主嘱咐沈宁。“该要有个名门贵女的样子了。” 又过了几日,一行三四辆马车的人马从京城东门慢慢驶入,朝着永宁侯府的方向渐渐行进。 门房远远地见着了,忙进去通报各房的主子。 永宁侯和沈怀源亲自到府门前迎接,李氏与和安郡主则带着孩子们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永宁侯府的三爷沈怀景是老夫人贺氏的幼子,比起成熟懂事的长子次子,幼子沈怀景小时候淘气得很,读书虽有天赋偏偏他贪玩淘气不爱读书。老夫人和已逝的老侯爷为沈怀景的学业是操碎了心,幸好那个时候早已成年的长子镇得住这个弟弟。沈怀景最后考得了不错的功名,成亲后就外放为官去了。 沈怀景外放后十年不曾归京,连着三儿媳妇生下的已经四岁了的小孙孙都未曾见过一面,贺氏心里自是十分地想念。所以今年新一轮的官员任命,凭着沈怀景十年的功绩,又有两位兄长朝中的运作,沈怀景便顺利地被调回了京城。 因为带着家眷返程,沈怀景自然要顾着娇妻幼子的身体,脚程上自然慢了许多。 从他递回来的书信中写的出发日子,整整走了一个多月才回到京城。 这边沈怀景才到府门口下车,已经有伶俐的小子去老夫人跟前报信了,说是三爷已到了府门口,片刻后就能过来了。 “好好。”贺氏眼角不禁湿润起来。“翠宁有赏。” 贺氏跟前的大丫鬟翠宁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那小子嬉笑着接过就退了下去。 见贺氏高兴,房子里的女眷也纷纷说着吉祥话,贺氏被儿媳妇、孙媳妇们围着,笑着合不拢嘴。 说笑间,一行人走到了门前。 一个着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快步走进来,走到贺氏跟前跪下行了大礼。 “不孝儿怀景拜见母亲。” 贺氏看着跟前跪下的儿子,忙不迭伸手去扶。 随后进来的是个被丫鬟搀扶着的清丽妇人,腹部高高隆起,妇人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四岁模样的男童。 “儿媳菀娘携子沈令钰见过母亲。”那妇人被扶着慢慢在沈怀景身侧跪下,男童也似模似样的跪下行了礼。 “哎,快起来快起来。”贺氏看着眼前的三人,眼泪不断落下。“怀景,还不快扶起你媳妇来,这般大的肚子了,怎么还同你一道赶回来了,也不怕出了什么事。” “母亲,菀娘的胎位已稳,没事的。” “好好,那就好。”贺氏看着三儿媳的确面无异色,才安下心来。“我们这一家人总算是团圆了。” 第十五章 玉佩 永宁侯府三房的少爷沈令钰在侯府少爷中排行第四,现在已经快五岁了,是个有些腼腆的小男生。因着上面的哥哥们和他年纪有些差别,家中的长辈便让他和大少爷沈令逸之女绣姐儿和二少爷之子惠哥儿儿一起玩耍。 沈宁因着在这些个奶娃娃心目当中炙手可热的如意,成为了奶娃娃们最喜欢粘着的人。 今日侯府的女眷趁着春光正好,便集体出去城外的承德寺进香。因着沈慧已经十三岁了,已经该是出门交际各府女眷的年纪了,所以沈慧也跟了出去。 男人们出门会友、上朝当值、学堂入学的也都出门了,只留下了沈宁和三个小娃娃们在家了。 绣姐儿三岁、惠哥儿儿一岁半了,正是小孩子最为玉雪可爱的时候。四少爷沈令钰快五岁了,生得懂事,有些胆小容易害羞。 一早,大人们出了门。沈宁正缩在被窝里睡懒觉,突然被两个天外异物压在身上,险些背过气去。她掀开被子,抬眼看去,原来是惠哥儿和绣姐儿不知何时爬到了她的床上。 惠哥儿和绣姐儿嬉笑着喊她小姑姑。 “见过二姐姐。”沈令钰站在床边一侧,小声喊了人。 “你们怎么一大早都跑到我这里来了啊?”沈宁一把搂在压在自己身上的两个小娃娃。 “祖母说,家里大人都出门了,让我们来寻二姐姐,让二姐姐带着我们玩耍的。”两个小娃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还是沈令钰回答她的。“只是侄儿侄女醒得早又闹着要过来,所以才打扰了二姐姐。” 沈宁放开手里的两个小娃娃,拥着被子坐起身来。 “弟弟不必这样拘束哟。”沈宁笑道。“你让乳母们先带着他们两个出去,等我洗漱好了,再带着你们玩。” 这厢,惠哥儿和绣姐儿听着要把他俩带出去,立刻不干了,一人抱住沈宁的胳膊。 另外一边,一早醒来就自己出了房门遛弯的如意,蹬蹬蹬地跑回来了。 “快看快看,如意来了。”沈宁仿佛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喊道。“小姑姑不是要送你们出去,是小姑姑要洗漱了,你们和四叔叔一起先跟如意玩会好吗?” 沈令钰小心翼翼地让出位子给如意站着,又试探着伸手想要摸摸如意。如意也挺喜欢这个新出现的小伙伴,见他朝它伸手,便主动把毛茸茸的大头塞到了他手下。 惠哥儿和绣姐儿这才罢休,由着各自的乳母抱了出去,如意也屁颠颠地跟着沈令钰身后出去了。朱砂和连翘这才端着水盆进屋,伺候沈宁起床更衣洗漱。 等着沈宁出来,三个孩子正在院子里围着如意顽闹。 如意甚为乖顺地趴在地上,惠哥儿和绣姐儿猴在如意身上,小手没轻没重的揪着如意的毛。如意也不敢乱动,只嘴里哼哼了几声。 “绣姐儿,可不能这样使劲地摸如意。”沈宁上前抱起了稍轻些的绣姐儿,摸摸她的手。 如意看到主人来了,刚想起身站起来,却歪头发现自己身上还趴着一个拖油瓶,只好又俯下身去,摇了摇尾巴。 “要这样,轻轻的。”沈宁把着绣姐儿的小手,轻轻地抚摸如意的脑门。如意被摸得舒服极了,闭上了眼睛惬意得直哼哼。 惠哥儿看着小姑姑和妹妹这样做,也有样学样轻轻抚摸如意。 沈令钰看得眼热,也蹲下凑近过来给如意撸毛。 一时间,满院子十几个下人都围观着几位小主子给平日里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大狗如意撸毛。 这时,门房的一个小子跑进来。 “二小姐,二小姐。”这个时候二小姐就是永宁侯府中最大的主子,这门外来了一位甚是棘手的客人,只能由着二小姐去招待了。 “怎么了?” “门外来了位客人。” “来了客人,是寻家里哪位的?你没跟他说,家里没有主事的大人在吗?” “来人说是找二小姐的。” “那客人是谁?” “三皇子殿下。” 萧嵘出宫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来得竟是这般巧,永宁侯府大人居然一个都不在家。 门房的人在永宁侯府多年,自然认识三皇子殿下,也不敢让他站在门口等候。派人进去通传二小姐后,就将萧嵘和随行的几个侍卫都送进侯府待客的花厅中。 还好,永宁侯夫人临行前留下了身边得力的刘嬷嬷在家。刘嬷嬷张罗着下人,热茶点心都送到了坐在主位上的萧嵘跟前。 “刘嬷嬷,二小姐过来了。”有小丫鬟跑到刘嬷嬷跟前报了信。 沈宁慢悠悠地从亭轩院里来了,左手牵着沈令钰,右手牵着惠哥儿,而绣姐儿居然是坐在如意身上来的。 “哎呦,我的二小姐,你怎么这么着就把孙小姐给弄来了啊?”从花厅里迎过来的刘嬷嬷看着如意背上的绣姐儿,不禁失笑,又对着绣姐儿的乳母说。“还不赶紧把孙小姐给抱下来,留神摔着她。” 绣姐儿坐在如意的身上,颇为得意。见乳母想要抱她下来,伸手挥开乳母的手,瞪眼表示抗议。 “绣姐儿听话,让乳母抱你下来。”沈宁哼了一声。“你是个胖娃娃,老在如意身上会把如意压坏了的,压坏了如意下次它可就不陪你玩啦!” 如意汪了一声,好似表示赞同一般,胖娃娃绣姐儿这才点头,乖乖地让乳母抱下来。 沈宁带着三个小的走进花厅,刚要带着他们行礼,便被疾步走过来的萧嵘扶住了。 “宁儿,不用跟我行礼。”萧嵘想要去拉沈宁的手,这才发现沈宁的双手都被两个小男孩占住了。惠哥儿曾经随着永宁侯府的女眷进过宫,萧嵘自是人事,只是沈宁左手上牵着的小男孩他倒从未见过。 “这是我三房叔父的儿子,叫沈令钰。”沈宁见他看向了她左手牵着的人,把沈令钰往前推了推。“弟弟,这是三皇子殿下。” “见过殿下。”沈令钰松开沈宁的手,两只手抱在一起行了一个拱手礼。 因着萧嵘的要求,沈宁坐在萧嵘身边的位子上。惠哥儿和沈令钰坐在一处,绣姐儿人小让她自己坐着谁也不放心,于是她就和沈宁挤坐在一处。 “嵘表哥,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想着你生辰快到了,到了那天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宫了,所以想着提前把我准备给你的生辰礼物带过来送给你。”萧嵘招招手,身后的侍卫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在他手上。“宁儿,你瞧瞧可喜欢,若不喜欢这样东西,我再去给你寻摸别的。” 沈宁闻言只好从萧嵘手上接过那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她本不想立即打开,偏偏身上坐着一个好奇心重得不行的绣姐儿,摸着盒子的花纹央着沈宁打开盒子让她看看。 沈宁在萧嵘和绣姐儿双重眼神攻击下,只好从善如流地掀开了盒盖。 盒子里垫着暗金色的锦缎,一块血红色玉佩放在其中。玉佩雕得是两尾并肩而游的鱼儿,玉料是难得的赤玉。而赤玉产量极为稀少,产玉的地方少有所得通常会作为供奉献给皇室。 沈宁看着这块玉佩却不陌生,前世她也曾在生辰时收到这块玉佩。不过要比此时迟些,是在她十六岁的生辰上萧嵘送给她的。 她极为喜爱,几年内日夜不曾离身。 只是在萧嵘第一次纳人入后宫时,她和萧嵘大吵一架。那一夜,任凭她软语温求还是疾言厉色,萧嵘都执意要纳中书令幼女入宫为妃。到最后萧嵘挥袖而去,她将自己关在寝宫内大哭一场,狠狠地将这块赤玉玉佩摔碎了。 第十六章 来客 沈宁捧着盒子,眼神有些发愣。 “小姑姑,给我摸摸、给我摸摸。”绣姐儿小女孩儿心性,喜欢颜色艳丽的东西。 “绣姐儿听话,不要乱动。”沈宁闭上眼睛,推开了绣姐儿的小手。“对不起,嵘表哥,这东西太过贵重了,家中长辈都不在,我不好收下这礼物。” 沈宁说着推拒的话,同时将手里的盒子轻轻合上盖子,递到萧嵘的手边。 “宁儿,你可是不喜欢这块玉佩?”萧嵘急急说道。“你也可先收下,这块玉佩是我在母后面前过了眼的,你不用怕表姑姑说你的。” “这赤玉是今年的新供奉,父皇分给我了一块,只雕出了两块玉佩。”萧嵘似是被霜打了似的。“这块还是我亲自盯着匠人雕刻而成,从图案到边角的纹饰都是我细心挑选过的。” “嵘表哥的苦心我自是知道了,可是这礼我还是不能收。” “宁儿,你还是收下吧。”萧嵘接过盒子,从盒子里取出了玉佩径直塞到了沈宁的手心,紧紧得握住她的手。“我好容易才出宫这一趟的。” 沈宁最后还是收下了那块玉佩,只是在送走萧嵘之后,她回到自己房间里。不许朱砂和连翘跟着,打开她妆台上的暗格,取出一块手帕来将玉佩层层包住扔了进去。 东西虽然没奈何地收了,可是此生她都不会再带这块玉佩了。 前世她困守后宫、执念于心,最终困死了自己。但是既然老天给了她机会重生,今生她断断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永宁侯府三房回归的消息,几日内传遍了京城。 三房的沈怀景回京后,在通过了吏部的考课和述职之后,被任命为四品的刑部郎中。 沈怀景的夫人姓卫,小名菀娘。沈怀景作为贺氏的幼子,在为他考虑亲事的时候,贺氏也看了不少家的姑娘,让沈怀景也私下里瞧了瞧,才最后挑中了卫氏。 卫氏的父亲出生文阳侯府,是前任文阳侯府中最得宠的妾室之子。因为姨娘受宠他又聪明伶俐,受到了文阳侯的大力培养。前任文阳侯病逝后,他的嫡母便主持着分了家,将几个庶子统统分了出去眼不见为净。其他庶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只靠着分家得来的几个铺子勉强过活。好在卫氏的父亲自己很有出息,从军多年在北疆立了不少战功威名赫赫,官封镇北将军常年戍守北疆,现在永宁侯府的大少爷沈令逸也在其麾下效力。如今的文阳侯平庸,反而要向这个庶弟示好。 卫氏生得美貌在家也是娇养的幼女,却没有什么娇惯脾气。她与沈怀景成亲后,沈怀景被任命要去外地为官。贺氏怕她一个新婚媳妇刚嫁进来就要在外吃苦,便提出让她先留在家中,等过上一年再送去与沈怀景团聚。卫氏不愿留下,坚持陪着新婚丈夫出了京,自此十年不归。沈怀景最初的两三年是在北疆的苦寒之地为官,民风彪悍环境清苦,卫氏第一次怀孕都没有保住胎儿,连大人都险些没有保住。之后的日子里,卫氏的身体都颇为柔弱,直到五年前才生下她与沈怀景的长子沈令钰,又时隔多年才怀上了如今腹中的孩子。 但是十年的异地相守,夫妻俩的感情却是越发融洽了。 永宁侯府没几日后,特地下了帖子邀了卫氏的娘家母亲和长嫂过府。 接了帖子的第二日,卫氏的母亲和长嫂便过府拜访来了。 永宁侯夫人与和安郡主带着各自的儿媳、女儿和孙辈的孩子到前厅迎接,不一会儿,卫夫人带着长媳走进前厅来。 卫夫人比贺氏要小了十来岁,又保养得不错看起来很是年轻。身边的长媳陈氏生着一张容长脸,倒让人看了不是十分得亲近。 一行人去了贺氏院中,与贺氏见过礼后,卫夫人看着十年未见,现在又大腹便便的女儿,忍不住抹起泪来。 “我的儿,娘可想死你了。”卫夫人泪水涟涟,一边握着女儿的手一边絮絮说这话。 “娘,我也念着你呢。”卫氏看着卫夫人鬓边的几缕银丝,说话间也不禁流下泪来。 永宁侯府众人都不曾打断这对母女的相聚,由着她们哭着笑着。 “婆婆在家受公公十分看重,难免还有些孩子心性。”陈氏笑着说道,别看她一张脸生着严肃,说话的声音倒是十分好听,带着江南之地的吴侬软音。“小姑子是她最宠爱的幼女,十年不见难免有些失态。” “钰哥儿,快来见过你外祖母。”卫氏见卫夫人的情绪慢慢平稳下来,忙把站在身边的沈令钰推到卫夫人的跟前。 沈令钰有些害羞地喊了一声外祖母,小脸有些红扑扑的,看着十分可爱。 卫夫人的眼睛又重新湿润起来,将沈令钰揽进自己的怀里,心肝肉地喊着。 “姨母,别哭了,小心哭坏了眼睛。”这时一个细弱的女声响起,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卫夫人身侧,举着一块方帕小声说道。“菀表姐要请多顾念腹中的胎儿,莫要再哭了。” 那少女穿着素色衣裙,面貌生得与卫夫人和卫氏有些相似,却生得更加精致一些。眼睛黑白分明生得如同水杏一般潋滟,唇不点而红,细细的一道黛眉。整张脸倒不似她的衣裙素雅,反而更添了几分风流。 “是啊,乐清说的是。”卫夫人接过方帕,轻轻拭去泪水,冲着贺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让亲家夫人看笑话了。” “哪里的话。”贺氏笑道。“都是亲生骨肉,十年不见哪里不想,我见着我家那小子,也哭得不行。亲家夫人身边这位小姐看得有些眼神,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这是我娘家妹妹的女儿,我那妹妹命薄走得早,她父亲和继母都有些苛待这孩子,我便索性把她接到我身边教养,将来好再寻摸一门亲事送她出嫁。”卫夫人说道。“乐清给老夫人见个礼。” 两家这才开始慢慢寒暄,沈慧牵着惠哥儿、沈宁拉着绣姐儿上前见礼。卫夫人和陈氏个个夸了个遍,又给几个孩子送上了表礼。卫夫人给沈慧是一柄金鎏桃花簪,沈宁的是一柄金鎏梅花宝顶簪,沈令钰和惠哥儿、绣姐儿各有一个足金镶着五色宝石的项圈。陈氏撸下了手上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给了沈慧和沈宁,三个小孩子各给了一块和田籽玉制的长命锁。 “菀娘,你带着你母亲和长嫂回你们的院子说说话去吧。”贺氏冲着卫氏说道。“慧姐儿来,你和弟弟妹妹们带着这位表小姐去逛逛我们家的院子,要好好招待客人啊。” 卫氏带着卫夫人和陈氏去了三房的翠羽院,沈慧引着那位表小姐去了花园。 沈宁拉着沈令钰跟在沈慧身后,这刚走出贺氏的院子,如意就顶着一头的草叶不知道是从哪里就蹿了出来,径直朝着那位表小姐扑了过来。 “呀。”许是猛地见到一只大狗朝自己扑过来,那位表小姐轻呼了一声,往后一退倒坐在了地上,倒地的姿势倒是优美。 如意性子促狭,很少见到这样怕它的人,乐得就要往上扑。 “如意!”沈宁喝了一声,制止了如意。 表小姐娇娇怯怯地坐在地上,眼若点漆,珠泪涟涟,看着极为可人。 “这位姐姐不要害怕,这犬是我妹妹自幼养大的,不伤人,只是淘气了些。”沈慧带着自己的丫鬟闭月一边一个地扶起了这位表小姐。 “是我胆子小了些。”表小姐十分善解人意。“妹妹的犬生得真是好,我在京中少见有这样大的狗呢。” “嗯,如意可是我大哥从北疆替我寻来的呢。”沈宁摸摸如意的头。 沈慧带着表小姐,继续往前走。沈宁刚要走,却被沈令钰拉住袖子扯了一下。 “二姐姐,你看地上有个荷包。”沈令钰指着刚才那位表小姐跌跤的位置,地上躺着一个粉色的荷包。绣着并蒂荷花,样子就是一般闺秀都会有一个的荷包。 如意更是雀跃地扑过去,叼住那个荷包,邀功般地递到沈宁跟前。 沈宁接过,就闻到一股异香扑鼻而来。这个荷包的味道很香,但是香味很杂,像是混着不少种的香料。 沈宁把荷包的味道细细问过,双眸一暗,她竟在里面闻到了麝香的味道。 第十七章 荷包 一时之间,沈宁手拿着这荷包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前世的她不是少不经事的小女孩,在她怀孕的时候也有后宫之中不怕死的嫔妃用过这一招来害她。要知道如果怀孕的妇人身子不好又体质敏感的话,即使只是闻了麝香的味道都有可能会导致流产。 可是现在的她裹着一个快八岁的女童身子,也不好直接找家中的长辈直接言明这荷包中的不妥之处。 “二姐姐。”沈令钰看着沈宁捧着红包皱着眉,一副苦恼到不行的样子,不知道那荷包到底有何异样,便伸手想要取过来看看。 “四弟弟,我很是喜欢这个荷包的花样,我先拿着回去看看。”沈宁忙把荷包扔到跟在她身后的朱砂手里。“你可替我保密,好吗?” 沈令钰想着一个荷包也没什么,听话地点点头。 晚间,吃过饭,沈宁照例跟着和安郡主在自家院中散步消食。 “娘,你看这个好看的荷包。”沈宁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个从卫表小姐身上掉下来的荷包,献宝似的递到和安郡主跟前。“这个荷包还很香呢。” 和安郡主看着沈宁手心里的荷包,荷包是浅粉色的,绣着并蒂荷花的图样,绣工的确不错十分精细。不过女儿的一应事务全由自己操办,女儿年纪小佩戴的荷包通常都是花鸟鱼虫的形象,不求华美只求可爱。这个粉红色的荷包显然并不是女儿所有。 听到沈宁说这荷包香,和安郡主便从沈宁的手心里拿过了荷包,凑到自己鼻子前轻轻地嗅了嗅。 “宁儿,这荷包是谁给你的!”和安郡主闻出了荷包里并不明显的麝香味。 麝香异香扑鼻,女儿家调香时常会用到一些,只是因着麝香多少会损伤女体,所以只会用上极少的量。不过一般如果家里有怀孕的女眷,家里的其他女眷都不会再用含有麝香的香荷包,怕会伤及腹中的婴孩和怀孕的女眷。 如今三房的弟妹怀有身孕,家里早禁了麝香。 沈宁的手中却多出了一个这样的荷包,小孩子不懂事觉得荷包香味好闻,只会日日待在身上。这次三房的弟妹卫氏从外地带回了不少技巧玩具,虽说不是十分精致,但都是京中少能看见的。引得这两日沈宁经常过去三房玩耍,若是沈宁不知内情,天天带着这样的荷包去三房,只怕时日一长,三房弟妹腹中的胎儿只怕难保。 “宁儿捡的啊。”沈宁低着头小声说道,声音压得很低,一副犯了错误的样子。 “在哪里捡的?”和安郡主追问,只想到有人要借着自己女儿的手去害人,语气也不免有些严厉。 “宁儿今天在花园里玩,如意叼过来给我的。”沈宁喃喃说道,双眼含泪,甚是可怜委屈的模样。“宁儿觉得这荷包好香,就想着留下来玩玩。” “乖,宁儿,不哭哈。”看着沈宁委屈的小模样,和安郡主也不禁软下了心肠,哄劝道。“下次再捡到东西,一定要第一时间寻到失主。这次宁儿看到这荷包是谁掉下的吗?你说出来娘才好找到人家还给人家,不然丢东西的人肯定会着急啊。” “是今天和卫夫人一道来的那位漂亮姐姐在花园摔了一跤掉下来的。”沈宁被和安郡主抱起来,放在膝上坐着。 “那宁儿知道那位漂亮姐姐为何会摔跤吗?我们花园都是很平坦的路呢。”和安郡主自然知道沈宁口中的漂亮姐姐是卫夫人带来的那位姿容出色的卫表小姐。 “因为如意忽然扑出来,吓到她了。”沈宁说道,像是生怕和安郡主会误会如意是故意的一样,急忙替如意解释。“不过如意不是故意的,它是听到我的声音才冲出来的。” “好吧。不过以后你作为主人,一定要看好如意。如意是大狗了,你不看好它让它伤着人的话,如意会受到责罚的知道吗?”看沈宁忙不迭点头,和安郡主又说道。“这个荷包娘就拿走了,你若是喜欢这样的香荷包,只管和娘说,娘还能给你寻来更香的。” “郡主,奴婢探听到那位卫表小姐今年才十五岁,是三夫人出嫁之后出生的,今天才是和三夫人第一次见面。卫表小姐是七年前因为生母早逝被卫夫人接到自己府上教养的,一应教养待遇和卫家正经小姐同等。因她乖巧懂事,卫夫人又怜惜她早失生母,所以很是宠爱她。”青蕴附在和安郡主耳边说道。“不过因为这位卫表小姐甚少出门,所以奴婢暂时还没有打听到她的什么不好传闻。” 和安郡主正坐在妆台前卸妆发,手里把玩着一柄精致小巧的铜镜。 心中止不住暗暗思量,如意的行动是旁人控制不了的,永宁侯府众人平日里也不拘着它,任它到处乱跑乱跳。 这位卫表小姐明明知道卫氏身怀有孕,却还带着含有麝香的荷包前来看望。谁知道却被贺氏打乱了计划,只让沈慧带着她去花园子里晃晃。偏偏她还无意被如意吓倒,跌跤落下了这个荷包被沈宁捡了回来。 只是和安郡主想不通,卫表小姐和卫氏虽然是表姐妹的关系,如今才是第一次见面。这位卫表小姐却用得这样的手段去谋害素未谋面的表姐,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而这法子虽说效果会是立竿见影,却也很容易被人察觉出来。 和安郡主想到婆婆贺氏对三房的卫氏心中难免有些愧疚,所以极为看重卫氏这一胎。 “这事未下定论时,我也不好张扬,也怕是有人借着卫表小姐的手来插手永宁侯府的事情。”和安郡主有些苦恼。“万一冤枉了人,也毁了人家的一生清白。” “郡主不妨先这样吧,每日二小姐读完书都会去三房,明天朱砂和连翘生病了便由奴婢送二小姐过去。”青蕴见和安郡主愁眉不展,便上前替她按摩头部。“奴婢探听一下卫府送给三房可有不妥。” 沈宁这一夜也颇有些辗转反侧,在床上滚来滚去地睡不着觉。 倒是今晚守夜睡在塌上的朱砂,和睡在床脚的如意睡得很沉。 前世的卫氏颇有些不顺,怀孕的第一胎没有保住,生沈令钰时也损耗了身体,最后这一胎也生得颇为凶险,她最后生下的是永宁侯府的五少爷沈令皓。母子二人身体虚耗,卫氏生子后缠绵病榻两年后撒手人寰。沈令皓也自幼身体虚弱,常年饮药。 三叔守完妻孝后,在贺氏的要求下再娶一房妻室,却在继室入门后,再次出京为官。他本想带走二子,无奈幼子体弱,只好留下幼子托付给贺氏教养。 可是三年后,六岁的沈令皓不知怎么得被染上了天花,身体虚弱的他病发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了。三叔返回京中,永宁侯府查出使沈令皓得上的天花的罪魁祸首正是三叔的继室。三叔坚持把继室送了官,继室最终判了斩刑。贺氏因为自己选的人害死了小孙孙,也是大病一场伤了元气。 卫氏温柔可亲,沈令皓虽然病弱却生得极为乖巧可爱。 沈宁躺在床上,望着床顶想着今日那个含有麝香的荷包。今日她将荷包给了和安郡主,和安郡主相来见不得这种后院的腌臜事。和安郡主即起了疑心,必定会对想着法子对卫府送来的各种物件一一检过。 只要卫氏不遭人暗算,可以安然生下沈令皓。三叔也不必迎娶那心思恶毒的继室入门,沈令皓想来也可以安全长大。 第二天,沈宁上完了今天上的功课。 下学后,却发现原来等在门外的朱砂和连翘都不在了,而是和安郡主身边的青蕴正等在门外,青蕴身后又跟着四个抱着东西的丫鬟。 “二小姐,朱砂和连翘身子不适,郡主知道后便让她们二人回去休息了,让我来伺候小姐下学。”青蕴福了福身子。“郡主知道小姐今日要去三房陪三夫人用餐,也准备了些上好的补品让我送去给三夫人。” 沈宁知道多半朱砂和连翘多半是被和安郡主叫走的,和安郡主应该是准备让青蕴去探查卫氏身边可有什么异样。 到了三房的翠羽园,卫氏身边的丫鬟玲珑出来迎了她们。 “见过二小姐。”玲珑看见她们,赶忙迎上前来。“我家夫人已在房中等候二小姐多时,四少爷也问过小姐几次了。” “好。”沈宁指指身边的青蕴说道。“这是我母亲身边的青蕴,替我母亲送了些补品来给三伯母的。” “见过青蕴姐姐。”玲珑笑道。“不妨我领姐姐去把这些东西安置下了。” 沈宁刚进了卫氏的房间,就看到卫氏正歪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她穿着一身茜红色的家常衣裙,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念给旁边的沈令钰听。 听得沈宁的脚步声,卫氏闻声朝门外看来。 “是宁儿来了啊。”卫氏将书本放在膝上,朝沈宁招招手。“你今儿来得迟了些,钰哥儿都念叨你几回了呢。” 第十八章 丹阳 “郡主,昨日我陪着二小姐去了三房。我带着你准备的补品跟着三太太的丫鬟去了三房的库房。”青蕴站在和安郡主身后,缓缓说道。“我看了卫府带来的物品,都是些寻常孕妇可以服用的补品,并没有不妥。那位卫表小姐在卫府也并不是正经主子,想来插手不了这些事情。” “青蕴,你递个信给你哥哥,让他抽两个人替我盯着卫表小姐几天。” 青蕴是和安郡主从安泰大长公主府带来的随嫁丫环,一家子人都还在安泰大长公主府侍奉。她是和安郡主乳母的幼女,这位乳母也是安泰大长公主从宫里带出的人,在大长公主府里安泰大长公主给她配了人,这一家子人都颇受安泰大长公主看重。她哥哥武艺本领都不错,如今已经是安泰大长公主侍卫队的队长了。 现在卫表小姐的这件事情尚无定论,和安郡主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此事。但是如果卫表小姐不是被人冤枉的,麝香荷包这招没成,她必定会再有动作。 过了七八天,青蕴的哥哥特地过来永宁侯府求见和安郡主。 “见过郡主。”青蕴的哥哥叫青城,三十出头,是个黝黑健壮的汉子。这次他前来求见和安郡主,特地换去大长公主府的侍卫服。 “起来吧。”和安郡主屏退左右,只留了青蕴在身边。“你派去的人可是发现什么了?” “是的,郡主。”青城说道。“我派了两个年纪小的机灵小子,分别守在卫府的前后门。直到三日前才守到卫表小姐出了府,她只是在正安街的一处胭脂铺中逗留了一会便回了府。结果次日她又出了府,再次去了那家胭脂铺,这一会儿却逗留了快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匆匆离开的。” “连着两次去同一家胭脂铺?那家胭脂铺的底细你们可有探查?” “胭脂铺的底细我手下的人还正在调查,但是和卫表小姐会面的人,我们却跟出了名堂。” “说。” “卫表小姐是和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子前后脚出的胭脂铺子,我们的人观察到她们二人在铺子里有过交谈。之后我的人分出一个人跟着那个女子,直到她进了丹阳郡主府。” “什么?”和安郡主听到这里,才惊讶道。“你们可能确定?” “虽然是进的后门,但是可以确定,那女子进得的确是丹阳郡主府,而且我的人守了一夜那女子都不曾再出府过。” “行了。”和安郡主心中已经有了思量,让青蕴取了一包银两递给青城。“这些银两你和你手下那些人分着吧,再替我盯着几日,有任何异动随时传信给青蕴。” “是的,郡主。” 青蕴送了青城出去,和安郡主自己走到窗前坐下。 外头春日正好,和安郡主不免想起了十多年前的旧事。 永宁侯府三兄弟中,以最小的沈怀景的容貌最佳。疏眉朗目,虽是文人却无文人的体弱感。偏偏生得高大俊朗,在京城之中权贵娇女之间人气颇高。 本朝对女子并不苛刻,女子日常入门行走、游猎都不受拘束。沈怀景最为贪玩,日常除了读书温习之外常常在外行走,经常会遇上些行事作风颇为大胆的女子当面示好追求。其中行事最为张扬的就是这位丹阳郡主。 丹阳郡主出身恒王府,这位恒王爷是先帝的长子。因着生母地位卑微、自己本人无才无德偏又贪花好色,因此早早就被先帝排除出了储君的人选中。 当今皇上上位亲政之后,怕这位耳根子软又缠绵女色的兄长如果放出京中归去封地,恐生乱子。索性在京都兴建了一座奢华的王府,破例将恒王爷留在了京城。 恒王爷是位闲散王爷,身上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差事。便整日里不是在招了一群权贵纨绔在府中饮宴,就是在各家花楼之间辗转。家里美妾、歌女成群,庶子庶女成群得降生。恒王妃家世不显,也管不动恒王爷,只安心在自己院子里教养自己嫡出的二子。 这位丹阳郡主的母亲,便是一位在恒王爷后院之中独占宠爱数十年的美妾。美妾虽极受恒王爷宠爱,膝下却只有丹阳郡主一女。因着爱屋及乌,丹阳郡主在恒王爷的眼中比王妃嫡出二子还要受重视。不过这美妾福薄,在丹阳郡主三岁那年染病离世,在临终前美妾挣扎地再次精心妆扮,美丽娇弱地倚在恒王爷怀里,求恒王爷将庶出的丹阳郡主记在恒王妃膝下,旋即离世。 恒王爷便亲自入宫跪求当今皇上,希望皇上可以下令让宗令司将庶出女记作王妃嫡出。皇上想着不过是个郡主,看着恒王爷这些年虽然花天酒地,但是在某些必要时刻还是没有扯到自己的后腿,便同意了这件事。让本是妾侍庶出没有封号的丹阳郡主,有了封号和地位。 丹阳郡主肖母,生得一副玲珑心肝,在恒王爷跟前几近伶俐可爱,所以即使生母早逝,她仍旧是恒王府中最受恒王爷看重的孩子。 再说回沈怀景,那一年他刚刚中了举人,便有不少人家向永宁侯府提及了缔结婚姻之事。再三年后,他高中探花,一时之间更是风光无量。恒王爷连着几日专逮着下朝的永宁侯爷和二爷沈怀源喝酒,想要促成丹阳郡主和沈怀景的亲事。他们二人只能连连推脱,说幼弟婚事家中长辈已有定夺。 这时候,贺氏经常借机让沈怀景跟着自己出门,寻找了几户人家让他相看。丹阳郡主常常出面搅局混闹,引着旁人家纷纷退让,再不敢上门。贺氏虽然恼怒,可是丹阳郡主毕竟是宗室女,她再不满也不好发作,最后只好请出了二儿媳和安郡主出面。 和安郡主的母亲安泰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同母妹,安泰大长公主岁数虽然和恒王爷岁数相差无几,辈份上却是高了一个台阶。于是虽然和安郡主和丹阳郡主同等级,但是丹阳郡主还要喊和安郡主一声表姑母。 和安郡主亲自出面斥责,这才让着丹阳郡主安份了一段时日。 而正在这段时日里,沈怀景相中了卫氏,贺氏在亲眼见了卫夫人和卫氏之后也同意了这桩婚事。沈怀景便和卫氏成了婚,出京为官去了。 这时的丹阳郡主已是无力回天了,不到半年后,由皇后亲自赐婚嫁了人。 之后多年也是相安无事。 如今和安郡主得知卫表小姐竟与这位丹阳郡主有这等交集后,也不免有些头疼。 要知道前两年,丹阳郡主的丈夫忽然急病死去。丹阳郡主丧夫守了寡,可这个时候恒王府已经是她嫡兄主事了,她也知道自己不得嫡母和嫡兄喜爱,就主动去了丹阳郡主府居住。 和安郡主也知道她这两年行事颇为放纵,常有一些不好的传闻传出来。 沈怀景离京十年不归,和安郡主也想着这件陈年旧事是应该淡了。 可是如今丹阳郡主和意图谋害卫氏的卫表小姐有了来往,难免会让人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郡主。”青蕴从外面回来了,走到了和安郡主跟前。 “哎,我有些头疼。”和安郡主揉了揉眉心。“青蕴来替我揉揉头。” “是,郡主。”青蕴便来到和安郡主身后。“郡主不将这事情告诉旁人吗?” “丹阳毕竟是血统亲近的宗室女,没有证据贸然将她牵连进来,恐怕永宁侯府会得不到什么好。”和安郡主头疼不已。“最好的想法,就是撬开卫表小姐的嘴来。她甘愿冒着风险谋害一位素未谋面的表姐,必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丹阳的手上。” 这段时日,沈宁倒是经常得往三房跑。卫氏在三房里有一间自己的书房,里面收藏着这十年间她和沈怀景搜罗到上百本游记。 沈宁前世今生都未曾踏出京城半步,第一次听见卫氏给沈令钰朗读一本游记就听入了迷。卫氏声音婉转,读书时饱含自己的感情,让人即使只是听着都仿佛能够身临其境一般。沈宁是听上了瘾,就总是奔着三房跑。 卫氏若是精神好,就为她和沈令钰读上一两个时辰。若是卫氏精神不济,沈宁就带着沈令钰出去自己玩耍。如意通常进了三房的院子,便乖乖守在院子里,等着沈宁出来。 这日,卫氏精神不错。前几日的那本游记已经说完了,她又寻了一本滇地的游记来。沈宁和沈令钰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榻前聚精会神地听着。 在卫氏的口中,滇地民风凶蛮,当地的官员说话通常还没有几个大部落的首领分量重。大半的土地乃是沼泽不能耕种,瘴气横生。但是有几处地方,美景不似在人间。人在期间流转之时,常遇蝴蝶飞舞,飘渺雾气宛若仙境。 “今天的份说完啦。”卫氏起身合上手里的书,摸摸沈宁和沈令钰的小脑袋。“钰哥儿答应我的百个描红该去写了。” “我常听见你身边如意的种种事迹,今天让我见见吧。”看着沈令钰乖乖跟着乳母出去了,卫氏拉过沈宁的手。 “可是我娘说如意淘气会冲撞着三叔母。”沈宁说道。 “不碍事,你领着我远远看看就行。”卫氏笑道,站起身来,拉着沈宁走到了房门口。 如意倒也懂事,看着挺着大肚子的卫氏,只离着很远的距离打转玩耍。 第十九章 发难 三月初十,是沈宁的生辰。 和安郡主邀了几家私交不错的女眷上门饮宴,沈宁一早去了老夫人贺氏的院子,侯府上下众人都为她准备了贺礼。 连惠哥儿、绣姐儿这样的小人儿都各自颠颠得端上一盘点心送到她跟前,非要她吃上一口夸上一夸才肯罢休。 吃完早饭,和安郡主带着沈宁回了二房自家的院子。重新为沈宁净面梳洗打扮一番,梳着垂鬟分肖髻,发丝间坠着几朵南珠珠花,眉间点着一朵海棠花。身上穿的是安泰大长公主前几日特地送来的金宝如意裙,茜色的裙摆中点缀着水红色的花朵,裙边还有淡淡的洒金。兼着沈宁的皮肤雪白如玉,双眼黑白分明,唇上抹了一层淡淡的唇脂,沈宁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乐得不行。 沈宁任由和安郡主打扮好了以后,得意地在和安郡主的跟前转了好几圈,笑得如同花儿一般灿烂。 而女孩儿银铃般的笑声,在这样晴朗的天气中仿佛可以乘着风一般,在空气中飞扬,在整个院中都充满了快乐。 “宁儿来,娘替你把耳坠戴上。”沈宁六岁时打了耳洞,只是她年纪小,和安郡主通常只给她带样式简单、分量轻些的耳坠,生怕伤着了她的小耳朵。和安郡主今日特意寻了一对金铃铛耳坠,这耳坠手工精巧,看着十分精致。 和安郡主小心得替女儿戴上了这对耳坠,看着自己跟前的小女儿。想着当年女儿刚出生时的弱小模样,三四岁时的玉白可爱,到如今已经初具小少女的样子了。 和安郡主温柔地抚摸沈宁的脸颊,不禁双眼发红,几欲流下泪来。 “娘?”沈宁看着母亲,伸手要为她抹泪。 “乖宁儿。”和安郡主握住沈宁伸过来的手,感受着孩童比成人要高些的体温。“娘希望我的宁儿永远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这日来的不少女眷都带来了自己家的女孩儿,这些女孩都与沈宁、沈慧熟识。沈慧负责招待那些年长些的姑娘在花园的亭中饮茶说笑,沈宁则带着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们玩耍。如意这一日也是被打扮过了才放出来的,头顶的一撮毛被凤仙花汁染红了,脖颈上也栓了一条红绸带。 如意虽然个子大,但是性格憨厚。见着沈宁在,任由十来个小姑娘围着它嬉闹。偶尔被揉弄狠了,只是甩甩头,也不发脾气。 这帮京城里长大的小姑娘们平日里见过的狗多是像狮子犬那样小巧可爱的小狗,少见像如意这样的大狗。如意这样脾气好,一时之间更惹这帮小女孩们喜爱了。 “沈宁!” 这时,一个声音高亮的女声传来。 沈宁皱皱眉,朝来声处看去。 “梁邵月!” 梁邵月穿着一身红衣,依旧前呼后拥得被一群丫环围着。 “黑耀。”梁邵月突然咧嘴一笑,手里抛出一个东西砸向如意,一道黑影便从她的身后犹如一道闪电一般冲去,扑向了人群中的如意。 如意猝不及防,立马被扑倒了下去。周围的小女孩儿们立刻发出尖叫声散开,众人这才看清扑倒如意的是一条细犬。 “如意。”沈宁看不得爱犬被这样欺负,就准备冲上去解救如意,可刚站起来就被身后的朱砂和连翘拉住了。 如意到底生得健壮,挣扎之间慢慢返回了上风。可是沈宁知道,这种细犬是天生的狩猎犬,通常生下来不久就会被训练成猎犬。如意虽然生得比那条细犬壮实些,但是却生性温厚没有经过训练。 “黑耀!”梁邵月见沈宁急红了眼,乐得拍掌大笑。“给我咬死那条蠢狗!咬死了我重重有赏!” “你们还不想办法拉开这两条狗。”沈慧从梁邵月出现后,就紧盯着这边的情况。如今眼见场面又要失控,连忙喊人进来。 可是两条狗撕咬在了一处,一时之间难分上下,永宁侯府的下人也无从下手分开。 “梁邵月。”沈宁被朱砂和连翘抱住了腰,挽住了一只手,实在挣脱不开。“让你的狗放开如意,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沈宁,凭什么我要听你的调遣?”梁邵月见着沈宁这幅模样,更加乐不可支。“我偏要让我的黑耀咬死你的如意!” 可正在此时,那条叫做黑耀的细犬突然呜咽一声,倒在了地上,两只后腿似是被什么东西重击过了一般,不停地抽搐着。如意后撤两步,跑到了沈宁身边。 朱砂和连翘这才送开了困住沈宁的手,沈宁忙跑到如意身前蹲下身来,抱住如意的脖颈,马上查看如意的情况。如意身上被撕扯掉了几撮毛,有些地方皮肉都被撕扯开来。 沈宁抱着如意嚎啕大哭。 “黑耀,你怎么了黑耀?”梁韶月慌忙跑到黑耀跟前,发现黑耀的脚边有两粒小石子,正是这两粒石子打断了黑耀的攻击。“是谁敢打我养的狗?” “梁家妹妹倒是好成算,你带着狗到我们永宁侯府上耀武扬威、挑衅生事,反而还恶人先告状了。”这时,门外的人群散开,一对璧人走了出来,来人正是永宁侯府大少爷沈令逸和其妻子岳氏,这时候说话的人正是岳氏。 “这恶犬是我打伤的又如何,你带这等凶恶的恶犬前来我永宁侯府到底有何打算?”沈令逸走到沈宁身边,沈宁仍旧抱着如意呜呜哭着,如意看见沈令逸,只是摇了摇尾巴。“宁儿别哭了,让我手下的人带如意下去处理伤口好吗?” 沈宁放开如意,如意舔舔她的手,才由沈令逸手下抱了下去。 “姐姐,嫂嫂。”沈宁又扑到沈慧怀里,拉着岳氏的手哭得愈发伤心。 周围的各家小姐们,也目睹了刚刚那一幕,都纷纷围在沈宁周围出言安慰。 沈令逸又招招手,门外有两位健壮的年轻人进来,走到梁韶月跟前就要抬走黑耀。 “你要干什么?”梁韶月立马要拦人。“这狗是我的。” “这恶犬在永宁侯府闹事,自然由我永宁侯府中人处置。”沈令逸挑开梁韶月的手,让手下抬走了黑耀,又转手对着岳氏说道。“你带着两位妹妹和诸位小姐去寻母亲和二伯母,好好说明此事。” 岳氏领着沈宁和沈慧回了女眷们在的暖阁,沈宁抽抽噎噎地坐在和安郡主身边哭了起来。沈慧和岳氏忙在一旁安慰。各家小姐也找到自家母亲长辈跟前,小声诉说着刚刚那一番的惊吓。 “娘,我的如意被梁韶月带来的恶犬咬伤了。”沈宁边说边哭,形容极是可怜。“呜呜,我的如意。” “什么!”永宁侯夫人李氏顿时变了脸色,连忙招了沈慧和儿媳岳氏到自己跟前询问。“你们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娘,刚刚我同宁儿妹妹正在花园中招待各家的小姐们,本来情况都不错。”沈慧说话间,见着梁韶月被人带进来,又继续说道。“后来梁家妹妹来了,不知道梁家妹妹是怎么带进来一条细犬的,总之这细犬一现身就照着如意撕咬。宁儿妹妹让梁家妹妹住手,可梁家妹妹非但不听还非要让那只细犬咬死如意。梁家妹妹拒不收手,我只好让家中下人拦开,可是撕咬得过于激烈,下人无从下手。幸亏大哥和大嫂来得及时,不然....” 沈慧说道这里,也不禁呜咽起来,靠在李氏肩上哭了起来。 “娘,两位妹妹说得便是这么个情况。”岳氏上前说到。“之前的情况各家的小姐们也都亲眼目睹,梁家妹妹实在是该好好教养了一下。” 岳氏出身将门,说话之间倒是十足的硬朗气魄。 “住嘴,这话可不是你该说的。”李氏抬手止住了岳氏的话,横眼朝坐在一侧的梁夫人问道。“到底是梁夫人的亲生女儿,我们这些外人怎好说什么教养的话对吗?” “娘。”梁韶月这边厢看见自己母亲,也扑上前来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梁夫人的一个耳光给打懵了。这捂着脸反应过来,双眼含泪道。“娘,你打我做什么?” “你说我打你做什么,我说怎么赴宴之前你非闹着要自己坐一辆马车过来,你原来在车里藏了一只恶犬来了。”梁夫人气急起身,拽起女儿。“还不给宁儿道歉,给永宁侯夫人、和安郡主道歉。” “凭什么我要道歉?黑耀只是咬了她沈宁的狗而已,又没咬着她!她家里人还扣住了我的黑耀呢!”梁邵月狠狠地盯着在和安郡主怀里哭的沈宁,气道。“那蠢狗要是死了,大不了我赔她一只好了!” “我的如意你赔不起!”沈宁听到这一句话,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就要朝梁邵月冲去,被和安郡主一把拉住。 “梁家妹妹,你的狗是没有伤到宁儿妹妹。可今日是我宁儿妹妹的生辰,大家都是过府为她庆生而来。你却带了恶犬而来,如果不是我大哥前来制止,谁知道那恶犬如果真要是咬死了如意,会不会继续狂性大发伤着了在场的其他小姐们?”沈慧挡在沈宁跟前,仍带着哭音说道。 “你!”梁邵月还要强嘴,梁夫人又给了她一记耳光。 “来人,给我把小姐送回府中去。”梁夫人叫来随自己前来的几个健壮婆子,强押着梁邵月退下。“永宁侯夫人、和安郡主,小女被我和家人娇惯坏了,扰了宁儿的生辰宴,今日我先押着那不孝女回去,改日再上门亲自道歉。” 梁夫人行过一个大礼后,这才匆匆离开。 第二十章 原委 梁夫人回府后将永宁侯府发生的一切告知了梁大人,梁大人气急之下,请出了家法打了梁邵月和给她寻来黑耀的梁家四少爷,打完之后又将这两位丢进梁家祠堂罚跪。 第二日梁大人和梁夫人亲自上门致歉,还带来了丰厚的礼物。 因着梁邵月虽与沈宁交恶,但是梁大人和沈怀源、梁夫人与和安郡主都私交甚密,永宁侯府也不好过分追究此事了。 沈宁这几日出了跟着女先生念书以外的时间,都守着在自己窝里养伤的如意。撕扯掉的皮毛没有大问题,但是如意的后腿处被撕开了好大一个口子,处理伤口的时候都能看见里面的骨头了。幸好沈令逸从军中请来的兽医说并无大碍,说如意身体好,躺着几天不动那条伤腿,就能好得快一些。 沈宁去念书的时候,便留下如意比较喜欢的连翘看着它待在窝里养伤。 和安郡主看着才吃完中饭又匆匆跑出去的沈宁,笑着摇摇头。 这时青蕴从门外进来,俯身在和安郡主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亲自去跟大小姐说一声,让她帮我个忙,以她的名义下帖子邀请卫表小姐过来一趟。”和安郡主放下手里的碗筷,吩咐青蕴。 “知道了,郡主,我这就去。” 卫府中,卫表小姐从姨母卫夫人手中接过了永宁侯府大小姐沈慧给她的帖子。 “乐清啊,你明日早些时候就收拾收拾去永宁侯府吧。”卫夫人看着乖巧柔顺的外甥女,嘱托道。“姨母替你准备些礼物,你也一并带过去。” “知道了,姨母。” “还有记得去看看你表姐。”卫夫人提到自己女儿,满脸的依恋。“她月份也是愈发大了,之前她生产时我都没有办法照料到。可怜她身在异地,如今她回来了,我也是放心不下。” “乐清肯定会去看表姐的。”卫表小姐在卫夫人身边坐下。“姨母且放心好了,表姐是有福之人,万不会有差错的。” “乐清啊,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知道女子生产之时就是要过一道生死关啊。”卫夫人叹气。“罢了,你下去好好休息吧。” 卫表小姐带着自己的丫鬟曲眉出了卫夫人的院子,她自幼便被姨母带来卫府,十二岁前都住在卫夫人的院子里。到了十二岁,她自请搬出了卫夫人的院子,选了个偏僻些的一个小院住下。 “小姐,我们明日又要去那永宁侯府了吗?”曲眉扶着卫表小姐走了一段路,看离着卫夫人的院子远了些,才压低了声音问道。“那我们还要带那人的东西过去吗?” “上次那个荷包我佯装摔倒借机丢掉,没有送到表姐那里去,已经惹起那人不快了。”卫表小姐蹙眉,叹道。“我再不做些什么,那人将手里的物件抖落出去,我就完了。” 卫表小姐说话间,已落下莹莹清泪。曲眉连忙掏出手帕,小心替她擦泪。 “曲眉,这些时日这些折磨,我也只有你好诉说了。”卫表小姐拉住曲眉的手说道。 曲眉是卫表小姐早逝的生母替她选的丫环,自幼陪着卫表小姐长大。卫表小姐被卫夫人接来京城卫府时,没有带走生父府中一针一线,只带走了曲眉一人和她的卖身契。卫表小姐和曲眉相依为命主仆感情很深,很多对姨母卫夫人说不出口的事情,卫表小姐只有对着曲眉诉说了。 “小姐,不妨跟卫夫人说了实话吧。”曲眉说道。“请夫人为你回转一二。” “那人身份不一般,我本就是寄居的孤女,怎好让姨母为我操心。”卫表小姐泣道。“我也不能真害了表姐,最后若真是无法回转,我只能一死了之了。” 次日,卫府卫夫人派出了一辆马车送着卫表小姐去了永宁侯府。 卫表小姐下了车后,发现在府门处迎候的竟然是那日站在和安郡主身边的那个丫环,双腿发软险些倒下,幸好曲眉一把扶住她,才稳住了她的身子。 明明是隔房小姐下的帖子,和安郡主却派自己的丫环来接。卫表小姐心知自己上次的事情怕是暴露了,她这才想起上次那只吓倒了自己的大犬的主人正是和安郡主的幼女,那枚荷包怕就是给那个小姑娘拾了去。 “见过卫表小姐。”青蕴上前行礼。“卫表小姐,请随我走吧,我家郡主有请。” 就是这么短短一瞬,卫表小姐心中已转过千般思量。再一转眼,心中已慢慢平静下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眼神不再慌乱而是渐渐坚定下来,冲着青蕴微微一福身。 “还请这位姐姐带路。” “奴婢不敢当。”看着这位卫表小姐的神色,青蕴倒是觉得这位卫表小姐倒是难得一见的伶俐人。“请吧。” 青蕴领着卫表小姐去的是亭轩院中位置最偏的一处房间,房间有些偏僻,门口又长着一棵大树遮住了泰半的日光,显着这房子有些阴森。 青蕴领先了两步,推开了原本合着的房门, “卫表小姐,请进。”青蕴回身,侧过身来示意身后的卫表小姐。 卫表小姐通过青蕴让开来的身子,看到房子点着蜡烛,房中正位上坐着一名中年美妇,正是当日她陪着姨母和表嫂来永宁侯府时见过的和安郡主。 “请郡主救我。”卫表小姐拉着曲眉疾走几步,一步拜倒在和安郡主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时,额头已然泛红见了血。少女眉目如画,此时双眼噙满了泪水,看着极为可怜。 “哎,看来你这丫头还是挺聪明的。”和安郡主喝了一口茶。“看到接你的人是青蕴,你就知道自己上次荷包的事情暴露了。我就想到你如果真有存心害人的心思,不会就那样轻易得丢了那个带着麝香的荷包。” “郡主明鉴,若不是有人苦苦相逼,我也不会去伤害素未谋面而且还怀有身孕的表姐。”卫表小姐声泪俱下,哭得愈发难以自制。“可是那人拿着我的把柄,我若不敷衍,怕是死都无法了。” “所以说你身后果然有人控制。”和安郡主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扶起了卫表小姐。“坐下好好说吧。” 曲眉跟着自家小姐,也磕破了头,青蕴扶起她后,将她送到屋外,让一个小丫头领她下去处理伤口。曲眉三步一回头得看着自家小姐,不放心离开,但见着卫表小姐冲着她点点头,这才乖乖下去了。 原来卫表小姐的生母是卫夫人唯一的同母妹妹,也是出嫁后随着夫君出了京城为官。可是五年后她就病逝了,卫表小姐的生父只守了三个月的妻孝就续娶了本地一个员外郎的女儿为继室。继室入门不久就生下了一个不足月的男婴,卫表小姐也遭继室苛待。生母为她留下的下人和乳母都被那继室找理由逐出门去,卫表小姐哭求生父希望能留下乳母陪伴。可是她的生父更加偏爱娇妻幼子,便任由继室苛待女儿。乳母对卫表小姐倒是真心疼爱,被逐出门后自己靠着一路乞讨走到了京城找到了卫夫人。只可惜那乳母于途中染病,在强撑着病体把此事全盘告知卫夫人之后就死去了。 卫夫人这才得知外甥女如今的境遇,连忙叫上长子、次子一道打上门去。这才接回了外甥女和清点了她妹妹的嫁妆,还发现里面不少金银细软都被那继室调换了。 卫夫人大怒,卫表小姐的生父只好将相差数额全数补齐。卫夫人还逼着他手书一封,保证以后不得干扰卫表小姐的婚事,这才带着卫表小姐离开。 卫夫人娘家母亲已逝,如今掌家的兄嫂为人都有些刻薄,卫夫人只好将卫表小姐带回了自己府上抚养。卫夫人为人和顺,两个儿媳也是明白人,自家的小姑子跟随夫君远去异地。卫夫人的丈夫也常年镇守北疆,现在有个年幼乖巧的卫表小姐来了,可以聊解卫夫人膝下寂寞。所以一家人都对卫表小姐的到来,表达很是欢迎。 卫表小姐岁数见长,卫夫人就又开始为她的婚事操心了。卫表小姐姿容出色,又得卫夫人倾力教导,可偏偏在身份上有些尴尬,所以愿意娶她的卫夫人看不上,卫夫人能点头的人家又说卫表小姐是丧妇长女娶不得。这种话气得卫夫人在家里摔了不少杯子,卫表小姐是自己悉心教导,德容言功无一不精。自家的两个儿媳理家之余,也对外甥女教导有加。 某一日,卫夫人带着卫表小姐去城外庄子散心,路上遇到了一点小事故,幸得一位少年相救。少年是近期调入京中的武威将军之子周炜,此行为护送家母入京,正好遇上了卫夫人一行。卫夫人很是喜欢这个少年,第二日就带着礼物同卫表小姐上门致谢。 将军夫人是初入京,也没什么熟人,一应家务事都要重新安排。卫夫人便常带着卫表小姐过来做客,帮衬安排。两家常来常往,卫表小姐自然也经常和周炜见面了。 卫表小姐生得美貌,周炜亦是英俊少年,两人知慕少艾渐渐生出了好感。将军夫人对卫表小姐也很是喜爱,卫家和周家也开始议论两人的婚事,便也默许了两人互递信件和传递信物。 可这桩婚事却突生变故,一夜间将军夫人对卫夫人和卫表小姐变了脸,言明了儿子不会娶一个丧妇长女入门。卫夫人上门理论,卫表小姐的身世她早就告知了将军夫人,若不是事出有因,将军夫人何必要拿这一点来攻讦卫表小姐。 将军夫人只是避不见面,不到半个月后就为周炜议定了婚事,娶了儿媳妇进门。卫夫人这才知道这桩婚事是她的婆婆文阳侯老夫人从中作梗,将现任文阳侯的嫡次女嫁给了周炜。到底周家和卫家并没有交换两个孩子的庚帖,卫夫人也不宜过分追究,生怕坏了卫表小姐的名声。卫表小姐哭了几场,最后也看开了。 之后卫夫人的长子从军中物色了一个人选,这个少年姓邓,今年十八岁,父母双亡,家中因着长兄在军中任职还算颇有家资,而且少年自己也是个有出息的,已经考取了举人。卫夫人托长子邀来了兄弟二人,邓家兄弟二人皆是憨厚纯良的人,那兄长已经成亲,嫂子也很好相处,卫夫人这才安下心来。卫表小姐也私下看了一眼,便点头了。 正在两家交换了庚帖,也开始议定婚期之后,有一天突然一个包裹从天而降,砸进了正在院中散步的卫表小姐身上。 卫表小姐拆开包裹一看,顿时急得落下泪来。包裹里原来装着一封书信和一个荷包,正是原先卫表小姐赠送给周炜的那些东西。 第二十一章 应对 “我拿到荷包在手,才发现荷包里面像是装了一张纸样的东西,我便打开荷包查看。”卫表小姐说到了此处,停顿了一下。“里面写着周炜已把所有我赠送给他的东西都给了那人,若是这些东西被送到我未婚夫婿手上,我这门婚又怕是结不成了。京中也会流传出我样貌风流、个性轻浮之说。但是若是我愿意配合她做上几件事,就可以保我今后无忧。” “于是你就按照她吩咐的将那个带有麝香的荷包带来了永宁侯府?” “是,她知道表姐已随永宁侯府的三爷回京,我姨母是肯定会来永宁侯府看望的。姨母也想着我与表姐素未谋面,也一定会带上我前来。于是她又将那包香料交给我,让我找一个自己做的荷包装进去。她说只要我带着荷包尽量在表姐身边待得近些待得久些就好。我尝试了,可是想到姨母那么喜爱表姐,这些年里因着表姐身在异地,姨母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我不能忘恩负义,害了表姐。”卫表小姐抬眼看向和安郡主。“还好,姨母和表嫂跟着表姐走了,贵府的老夫人让我随着大小姐去花园赏玩,看到二小姐豢养的犬扑过来我便知道机会来了,我趁着机会佯装跌倒丢下了那枚荷包。” “然后呢?” “结果当天晚上入夜后又有一个包裹砸进了我的房间,里面又是一封信件和一条手帕。那人说让我不要耍花样,说她在永宁侯府有眼线,让我不要以为借机丢了荷包就万事大吉了。她便让我次日去了正安街上的一家胭脂铺,有个丫环和我接了头,只说让我第二日再来见面。我就依着她说的话,第二日又去了那家胭脂铺,来人还是那个丫环,她交给我两盒做工精美的绢花和两块质地上乘的徽墨。” “那丫环有交待你这些东西要交给哪些人吗?” “绢花是要送给府上两位小姐的,徽墨她是让我趁机塞到姨母准备的礼物里来的。说是表姐夫好文墨,钰哥儿正在学描红,表姐看重夫君和儿子,定会把这两块分给他们用。” 和安郡主听到这里,不由皱眉。看来丹阳郡主并未哄骗这卫表小姐,她的确在永宁侯府安插了人。这桩桩件件的手段都不是直接作用在卫氏身上的,而是用在她日日亲近的丈夫、儿子身上,作用在天天往三房跑的自家女儿身上。即便卫氏最后出了什么岔子,自家人再怎么追查也只会查到卫表小姐的身上。 “东西呢?”和安郡主问道。 “东西我按照她的要求都放在姨母备来的礼物中了,不过装东西的盒子我用簪子在底部划了一道痕迹。” “行,凝红来。去寻两盒绢花和两块徽墨来,你亲自去一趟,想着办法去把那两样东西调换回来。”青蕴此时不在,和安郡主叫来了凝红去办此事,凝红应声便下去了。 “多谢郡主成全。”卫表小姐再次起身跪下,泣泪拜谢。“小女有愧,只希望郡主不要将此事告知我姨母,我不想她为我担心。” “好了,起来吧。”和安郡主看着面前这个身形削瘦的少女,感叹她命运不济又遇人不淑,好再还有卫夫人这个好姨母真心对她。在事关女子名声这样大的威胁下,卫表小姐没有以怨报德去戕害他人,和安郡组现在心中对她还是有了几分怜意。“你放心吧,你的婚事我会帮你保全。之后只要你配合我再做一件事,之后我保你全身而退。” 这几日,永宁侯府似是有些不安宁。 如意的伤却好得七七八八,因沈宁总拘着它,这两日它是很不开心的样子,倒在窝里哼哼唧唧的,还常打翻了饭盘不吃。沈宁只好托大哥来看了如意的伤势,知道如意是没什么大碍了,这才带着它慢悠悠得出来散步了。 沈宁和如意也没按照什么路线走,就是如意摇头摆尾地走在前头,沈宁这时都随它,自己只领着两个自己房里年纪较小的丫环跟在它后头慢慢走着。 忽然间如意停了下来,昂着头一副好像听到了什么的样子,沈宁走到它身边。沈宁俯身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揉搓了几下,如意冲着另外一头汪汪叫了几声,沈宁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隐约听到嘈杂哭闹声。 “二小姐。”现下跟在沈宁身边的两个小丫环一个叫半夏一个叫三七,此时开口的叫三七。“我们走到三房的后院来了。” “哦,原来走了这么远啦。”沈宁这才回过神来,又听着三房院内吵闹不休,直觉不好。“三叔母身怀有孕需要静养,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三房里大吵大闹?” “奴婢不知。”三七和半夏摇摇头。 “那就走着,我们去看看。”沈宁抬脚往三房走去,如意摇摇尾巴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三七和半夏也只好跟上前去。 沈宁带着如意刚走到三房的院门口,只看着两个健壮的仆妇押着一个不停叫骂的妈妈出来,后面还有三四个仆妇拎着五六个哭哭啼啼的丫环走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如意猛地见到这般杂乱的场景,有些激动,挺身就要往上扑。沈宁忙一把拉住了它的项圈,止住了它的动作。 “见过二小姐。”见着沈宁站在三房门口,走在后面一个妈妈模样的人连忙迎上前来。 沈宁一看,原是她大伯母永宁侯夫人手底下很得用的刘妈妈。刘妈妈是永宁侯夫人陪嫁的人,到了二十五岁时永宁侯府夫人给她配了一个府上的管事成婚,就做了刘妈妈。永宁侯夫人现在管事,刘妈妈便负责监管府中下人。 “刘妈妈,这是怎么了?”沈宁疑惑地瞪大眼睛。“她们这样吵闹,会扰着三伯母和她肚子的宝宝的。” “二小姐,这些下人趁着三房的主子不在敢以次充好,调换三房物品转卖牟利。现在正要处置她们,这些刁奴难免有些吵闹。”刘妈妈答道。“不过二小姐放心,今日三太太去了老太太房中,打扰不到三太太。” 沈宁离了三房,又带着如意溜溜达达地到了老夫人贺氏的院子。 今日贺氏的院子格外热闹,永宁侯府三房女眷齐聚一堂,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沈宁刚进院子,正在院子里玩闹的绣姐儿和惠哥儿便看到了她,立时扑了过来。 “小姑姑。”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住了沈宁的腿,沈宁现在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被这一扑身子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个孩子只当是沈宁和他们俩玩耍,又咯咯笑着扑到她的身上压着。如意看着主人遭难,十分着急,可是看着压在主人身上的是府里经常和它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一时之间也无从下口。只好哼叫着绕着地下的三人打转,不时地用毛茸茸的大头拱拱三人。 “这两个小皮猴,还不从你们小姑姑身上起来。”岳氏笑骂道,上前一手一个搂起两个孩子。 “宁儿快起来。”走在她身后的是沈宁亲兄长沈令恒的妻子柳氏,她扶起了沈宁,替她拍打身上的灰尘。 “祖母。”沈宁走进厅里,贺氏正和卫氏说着话,听着沈宁一声喊,立刻应声。 “我的乖孙女。”贺氏搂住沈宁,一阵亲香,又看到了沈宁身后摇头摆尾的如意,笑道。“哟,如意也来了啊,伤都好了吗?” 如意便也凑到贺氏手下,让贺氏摸了摸脑袋。 “我宁儿就是好,养的狗也聪明伶俐。”贺氏爱屋及乌,她疼爱沈宁就觉得沈宁没有一处不好,连着如意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狗。“哪像那梁家小姐,自己性子不好,连养的狗都凶悍得很。” 那日梁邵月闹出事来的时候,贺氏还正在自己院中的小佛堂里为沈宁诵经祈福。得知消息以后,连忙让人扶着她赶紧到了前厅,看着沈宁正在哭泣,忙上前搂进自己怀里劝慰,劝着劝着自己也落了泪。 “谢谢祖母夸奖。”沈宁得意地看着祖母。“如意来,给祖母作个揖。” 如意真立刻坐起身来,后腿坐在地上举着两只前爪朝着贺氏拜了拜。贺氏看了笑起来,连着满房子的女眷都跟着笑了起来。 和安郡主这日从三房检出了几个手下不干净的下人,和安郡主让自己手下的人审了几天,方才审出其中两个丫环收了丹阳郡主的银钱,让她们盯着三房的日常。还有一个负责出府采买的跑腿婆子也受了好处,负责帮她们把消息递出去。 “郡主,这些背主的下人怎么处理?”青蕴和凝红正伺候着和安郡主梳妆,凝红小声问道。 “这些人下人是临时招进来的还是签了死契的?”和安郡主闭目养神,为了这些日子的种种事情,她操心不少乏累得很。 “回郡主,犯事的这几个都是签了死契的。”凝红回话。 “那就暂时关起来,断了她们往外传递消息的路子。”和安郡主睁开眼睛。“晾着丹阳几天,她急了自然会再去寻卫表小姐。” 第二十二章 把柄 卫府 卫府中的灵仟院是卫表小姐居住的院子,永宁侯府大小姐的帖子再次送了过来。曲眉从卫夫人那里接来了帖子,兴高采烈地走到卫表小姐身后, “小姐,永宁侯府的大小姐又给你送帖子来了。” “嗯,拿给我吧。”卫表小姐正在绣一个翠绿的荷包,荷包上绣得是只活灵活现的大狗,她放下针线接过帖子。 “小姐,收到永宁侯府帖子的时候,夫人可高兴了。”曲眉笑道。“夫人说永宁侯府子弟出息,现在能得到永宁侯府女眷青睐,将来小姐出门行走的时候也会被人看重些呢。” “是啊,京城这里就是这样,遍地世家豪贵。如我这样外地来寄居的孤女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能靠贵人看重才能得到重视。”卫表小姐打开帖子,看了一眼。“我现在也不奢望别的,只希望手里的这桩事可以尽快了结,只希望别给姨母和表姐添麻烦就好了。” “小姐一定会没事的,半年后小姐就要出嫁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曲眉安慰道,又看到卫表小姐方才正绣着的荷包。“小姐好好得怎么绣了一只狗在荷包上?这狗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这是永宁侯府二小姐的爱犬,那日险些扑到我身上的就是它。”卫表小姐看完了帖子,重新又拿起了荷包。“我也没什么谢礼好赠予和安郡主的,只听说她十分心爱这个女儿,我只能绣个荷包略表谢意了。” 卫表小姐这次来到永宁侯府,却是沈慧亲自来接。 “慧妹妹怎得亲自来迎我了?”卫表小姐下车方才看见沈慧,忙上前施礼。“真是折煞我了。” “我与姐姐甚是相投,不过多走上几步路而已,哪能算是折煞姐姐呢。”沈慧笑道,引着卫表小姐往永宁侯府里走。“今日府里那帮小淘气都聚在我屋子里,我也是给他们缠得狠了出来躲躲呢。” “是吗?”卫表小姐也回以微笑,说道。“那多热闹,侯府的小小姐和小少爷都很是可爱呢。” “姐姐怕只看到他们可爱的时候了,有时候不知道怎么缠磨人呢,只想着姐姐去到我屋子里时,别被吓到就好。” 走到沈慧屋前,就已经能听到屋子里面甚是热闹了。 沈慧和卫表小姐刚刚走到屋外,就看着如意很是狼狈地被绣姐儿和惠哥儿追赶了出来。她们二人等如意跑到跟前才发现,如意一身金黄色的毛被染得左一团红右一团红,绣姐儿和惠哥儿手里不知道举着什么追撵出来。如意看到了沈慧,忙几步凑上前躲到了沈慧身后,呜呜地叫了几声。 “大姑姑。”绣姐儿和惠哥儿跑出来看到了沈慧,忙喊了一声,又看到了她旁边的卫表小姐,歪着头不知道该喊什么。 “喊乐姨吧。”卫表小姐笑得很是可亲,绣姐儿大着胆子扑到她跟前,瞪着大眼睛仰着头看她。 “乐姨长得好看。”绣姐儿看了半晌,大声说道。 “哎呀,你们手里头都拿得是什么?”沈慧抓住惠哥儿欲在自己裙摆上作乱的小手,满手的红,绣姐儿手里还举着她的胭脂盒子呢。“嗳,你们这两个小坏蛋,那可是我才入手的胭脂呢。” 卫表小姐临行前,正在府门口等着自家马车。 “卫表小姐,请等等。”身后有女声唤她。 “原来是青蕴姑娘。”卫表小姐回过身来,看到身后唤她的正是青蕴,便立刻停了下来。“可是和安郡主有何吩咐?” “是的。”青蕴几步赶上前来,将一张折叠好的纸条塞入卫表小姐的手中。“这纸上写着应对之法,如今侯府中他人眼线已然尽除,卫表小姐按着纸条上之法行事想必幕后之人会亲自现身。到时候自有我家郡主出来处理,可保卫表小姐今后安然无忧。” “我一定尽力而为。” 三日后,卫表小姐的丫环曲眉来了一趟永宁侯府。侯府的门人得了青蕴事先告知,便直接带她进府去找了青蕴。 “青蕴姐姐,我家小姐托我带句话来。”曲眉许是一路跑来,现在停下还仍气喘吁吁,额上还有一层汗珠。 “话不忙说。”青蕴取了自己的帕子来,让她擦汗,又喝了一杯水。 “小姐说,那人急了眼,邀了我家小姐后日去未肆街四喜茶楼见面。” 曲眉又是一阵小跑离开了永宁侯府,青蕴也来给和安郡主回禀消息。 “四喜茶楼?”和安郡主正捧着一些绣样挑选,准备给沈宁裁制几套春衫。“那茶楼是丹阳所有吗?” “是的,郡主,那四喜茶楼我们查证过,是丹阳郡主三年前置下的产业。”青蕴答道。“因着茶楼从不拿丹阳郡主的名义办事又位置偏僻,所以京中人知之甚少。” “行,既然这次丹阳已经妥善安排了见面之地。”和安郡主放下了手上的绣样,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想来丹阳是准备亲自出手了。” “是的,郡主。” “行,那后日我正好去如意楼给宁儿定下几套衣衫,就顺便去一趟会会丹阳吧。” 丹阳郡主,闺名萧若水。遗传自她母亲的容貌生得极美,即使在相貌出众的萧氏宗族中也属翘楚。红唇黛眉、腰肢纤细,又尤其喜着束腰的留香裙。又极爱用香,轻盈行走之间宛若一阵香风拂过,现在不过二十多岁,正是女子容貌最盛最负韵味之时,所以自从她新寡后在京中也收下了不少裙下之臣。 不过如今坐在四喜茶楼之中,看着在她对面翩翩坐下的和安郡主,一张俏脸也不禁变了神色。 “怎的丹阳,瞧着你现在这模样,像是不认得我了似的?”和安郡主掩唇笑道。 “丹阳怎敢。”丹阳郡主醒过神来,忙起身施礼。“丹阳见过表姑姑。” “嗯,坐下吧。”和安郡主摆摆手。“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丹阳你知道吗,我们永宁侯府的三房回来了?” “是吗?我近年新寡,不常出门也少有关注京中时事,所以不是很清楚。” “在我看来不是这样啊,我觉得丹阳你很是耳聪目明啊。连卫表小姐在我府上摔了一跤,你都立刻知道了呢。” 卫表小姐自和安郡主进来那时,就安静地带着曲眉站在角落处,任由丹阳郡主恶狠狠地看着。 “丹阳,十多年前,我就劝过你,无缘无须执着。”和安郡主凝眉看向丹阳郡主。“可如今看来,你已经把我当年的话忘记了。” “丹阳不敢忘。” “可我看着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了,而且你还变得更加聪明大胆了。”和安郡主猛地发难。“那你几次三番以手中把柄唆使卫表小姐暗害我三弟妹,又所为何来?!” “表姑姑,你是误会我了?”丹阳郡主连忙出言解释。 “误会,若真是误会,我也不会亲自前来了。”和安郡主继续说道。“丹阳,卫表小姐的把柄好找,你的把柄可更好找。卫表小姐为保名声为你所用,可是我手中的东西是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的。” 丹阳郡主脸色青红难辨,十分难看。 “据我所知你当年出嫁陪嫁不少,远在通州还有一处庄子。因为地处偏僻不得你心,可是八年前你却在那庄子上一住就是一年。并以染病为由,拒绝任何人前往探望,对吗?”和安郡主边说边看着丹阳郡主。“丹阳,如今你那庄子上养着的那个孩子快七岁了,对吗?” 丹阳郡主此时手臂紧紧地贴在桌子上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若不然恐怕她只会立时倒在地上。 “丹阳,我现在能跟你说这些话,就说明我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即选择留下了那个孩子,就该想到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表姑姑,那不过是我生下了一个生父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而已。宗室之中做过这种事的我不是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丹阳郡主仍旧狡辩道。 “但是那个孩子的生父却不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人吧?而就是因为那人太上得了台面,所以第一个知道这事的人,你的郡马才会突发急病而死不是吗?” 丹阳郡主一时不稳,跌坐在了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丹阳,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非常惊讶。我原先只认为你是受宠过度,养娇了性子而已。”和安郡主这才冷下脸色来。“却没想到你的胆子真的是太大了。成王是你父王的亲弟,是你的亲叔父,你居然敢和他有染!就是有染便也罢了,你还敢生下那个孩子来!” “表姑姑,我也是一时情迷而已。”丹阳郡主此时一身的气度尽散,跌坐在地上嘤嘤哭泣。“我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就躲去庄子上生了那个孩子。” “宗室按照祖宗礼法来处置你的话,你和那个孩子都逃不了一死。成王远在封地未必会出手救你,而你父王已死,如若事发无人庇护,你必死无疑知道吗?” “知…知道。”丹阳郡主知道这事的严重性,的确生下私生子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可是生下血亲乱伦的孩子就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了。宗室那帮食古不化的老头子本就看不上她这个庶女出身的,再捅出此事来必定会送上一杯毒酒让她自行了断。 “还有你郡马的死,这事也耐不住仔细探查。郡马出身承恩伯家,虽不受宠但也是嫡子,你认为承恩伯家会放过你吗?” “不….不会。” “丹阳,我也不想和你撕破脸。”和安郡主亲自扶起了丹阳郡主。“我可以永远隐下这桩事来,要求就是你把手上那些属于卫表小姐的物件全数毁了,还有离我永宁侯府越远越好知道吗?” “谢表姑姑成全。”丹阳郡主哆嗦着说道。 “不过为了防止你出尔反尔,我要再次提醒你。有些知情人我捏在手里便会保她们性命,保她们活得长长久久。”和安郡主按按丹阳郡主的肩头。“丹阳,你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第二十三章 抬举 四月初五,是皇上生辰。 在宴请百官和诰命的寿宴之上,皇上当着众人宣布了一桩大事。 封大皇子萧崇为晋王、二皇子萧峥为齐王、三皇子萧嵘立为储君,一时之间震动朝野。 另外一件小事是丹阳郡主因病避出京城,退居江南之地养病。 而永宁侯府众人因着和安郡主,对立储之事也早已是心中有数了。 第二日,和安郡主便在永宁侯府召开赏花宴。开宴之前几日,和安郡主亲写了帖子邀了卫府女眷前来。 赏花宴上,十来位小姐一道比拼绣艺,卫表小姐凭着出色技艺脱颖而出。和安郡主亲自拉着她的手,对着在座的众位女眷面前对她赞不绝口。京城之中,女眷个个眼力绝佳,自然能看得出来和安郡主是有意捧高这位卫表小姐。卫表小姐这些年常随卫夫人出外应酬,关于卫表小姐的身世她们也是略有耳闻。这样寄居而来的表小姐,许多人府上都有那么一两位,可是能得和安郡主青睐的却只有这么一位。 “听说姐姐的婚期定下来了,不知道定在了何时?”沈慧将一个细长盒子送到卫表小姐跟前。“这是妹妹送你的礼物,恭贺姐姐即将嫁得如意郎君。” “嗯,姨母已替我将婚期定在九月了。”卫表小姐提及婚期,羞红了脸颊。“多谢慧妹妹了。” 卫表小姐接过盒子,围坐在周围的别家小姐都起哄让她打开盒子看看。卫表小姐看了看沈慧,见沈慧也笑着点头了,这才慢慢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垫着一层大红色的软缎,中心处躺着一枚制作精美的金厢猫晴顶簪。 “哎呀,沈家妹妹的眼光真好,这簪子的品相算是顶级了。”一个生着鹅蛋脸的小姐赞道。“看起来倒像是如意楼的手工。” “哎,我来看看。”另一个小姐忙凑上前来。“果然是如意楼的呢,沈妹妹果真是大手笔呢。” 这边小姐们说说笑笑,却冷不丁得有人冷笑了一声说道。 “不过是个丧妇长女出嫁罢了,嫁得也不知道是哪个角落里的人,你们倒还能上杆子和她说笑呢。” 顿时,说笑间的小姐妹都停了下来,卫表小姐看清楚了说话的人,也是一愣。倒是沈慧,气定神闲得笑了笑。 “不知这位妹妹是?”沈慧握住卫表小姐的手,安慰似的拍了拍。“有些眼生,我倒没见过。” “沈家妹妹,这位是去年底入京述职的武威将军家的小姐,周宝玉。”有个认识这周家小姐的说道。 “哦,原来是周家妹妹啊。可是我记得这次我家并未将赏花宴的帖子送到武威将军府上啊?”和安郡主事先让凝红跟在沈慧身边,以防小姐们这边发生什么沈慧处理不来的情况,可以让她襄助一二。这个时候,沈慧便回头问站在她身后的凝红。“是吗,凝红?” “回大小姐的话,此次郡主列出的赏花宴名单上确实没有武威将军府上的女眷。” 此时周宝玉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凝红又接着说道。 “不过周小姐应该是跟着文阳侯家的女眷来的。” “哦,那既然周小姐是名单上没有的人,凝红你就着了人好生请周小姐出去吧。” “什么!”周宝玉之前和卫表小姐也认识,一心觉得卫表小姐配不上自己的兄长,就没对卫表小姐说过什么好话。现在的嫂嫂是文阳侯家的嫡出小姐,自家门第不在和安郡主眼里,这次她便是和嫂子的幼妹一同来的。“你要赶我出去!” “周家妹妹说笑了,来者是客,我永宁侯府怎能用赶的呢?”沈慧笑道。“所以我吩咐了家中下人,得请妹妹出门去呢。” 说话间,凝红手下的小丫环已经叫来了几个体格健壮的仆妇静候在一旁了。 周宝玉气红了脸,盯着沈慧不放,沈慧却连个眼风也不给她,只笑着同别人说话。最后满座的小姐也没有为她说话的,她才丧气地甩袖离开。 “姐姐不必为了那等浑人浑话伤心。”沈慧端过茶壶,倒了一杯茶水塞到卫表小姐手里,轻声安慰她道。“在我看来,仅仅见周家小姐这一面,就知道武威将军家门风实在不好。姐姐错过了这桩婚事,也许是件好事。” 卫表小姐眼眶发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多谢慧妹妹。” “姐姐自当是结束一段往事,以后自然会苦尽甘来了。”和安郡主让沈慧和卫表小姐走得近些,自是有些挑拣得将卫表小姐的一些经历告诉了沈慧。沈慧接触了卫表小姐,倒也是真的和她心性相投,所以也是真心为她难过。“不过好在卫夫人又给姐姐挑选了一桩好婚事,以后说不好姐姐的夫婿也给姐姐挣来个诰命夫人的头衔呢。” 春天的时候,各家各府上都有些奇花异草竞相开放。 一时之间,各家女眷都张罗在自家府上开一场赏花宴。赏花宴不止是为了让人赏美景,也是各家女眷带着自家适龄女孩儿出门交际的场所。而要论谁家府上开的赏花宴帖子最难拿,安泰大长公主府可算是第一位了。 之前因着和安郡主亲自夸赞了卫表小姐的缘故,卫表小姐今年多结交了不少闺中小姐,连着赏花宴的帖子也是收了一家又一家的,卫夫人自然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往日里自家外甥女也有些闺中好友,只是外甥女儿常常自怜身世很少出门。出了武威将军家那事儿,外甥女躲在自己屋子里哭了几场后就更不愿意出门了。好再如今外甥女入了和安郡主的眼,身价是倍增起来了。又听说前几日武威将军家里的那个小泼妇说了外甥女句难听话,就被永宁侯府家大小姐给请出去,卫夫人更是称愿了。原先京中那些关于外甥女是丧妇长女娶不得的那些话,还不都是武威将军府那娘俩传出去的,现在武威将军府吃了挂落,卫夫人自然是开心了。 “乐清啊,来来。姨母这有些颜色鲜嫩的好料子,专适合你们这些姑娘春日里穿着,你来挑挑,我让府里的绣娘给你多做几套春衫出来。”卫夫人这日在自己的私库里折腾了好一会儿,让人搬出来了十几匹料子来让卫表小姐来挑选。 “姨母,乐清那还有几套新衣没上身呢,别再给我做了。”卫表小姐看着十几匹料子,连忙推脱。“姨母给嫂嫂和小侄子们做吧。” “你嫂嫂们的份我早就让人送过去了,你那些小侄子们又不是小姑娘,个个穿着新衣都恨不得去泥里滚一遭,白浪费了我这些颜色鲜嫩的上好料子。”说到调皮的孙子们,卫夫人没好气地哼了哼。“还是女孩儿好,乖巧听话。” 卫夫人一边说话,一边把卫表小姐拉到自己跟前来,一匹匹的料子在卫表小姐身前样了样,她件件都看得十分满意。 “来人,把这些料子搬回去表小姐院子里去。再让绣娘去趟表小姐的院子,给表小姐量身赶制几套新衣出来。”卫夫人张罗道。 “夫人,夫人。”一个丫环举着张帖子跑着进来。“安泰大长公主府上的人送帖子来了。” “什么!”卫夫人惊道。“安泰大长公主吗?” “是的,夫人。”丫环快走了几步,将手上的帖子递到了卫夫人的手上。卫夫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料子,打开帖子查看。卫夫人仔仔细细地一字一句地看了下来,发现手中的帖子真的是安泰大长公主府发出的。 “姨母,真的是安泰大长公主府发来的帖子吗?”卫表小姐站在卫夫人身侧,小声问道。“是的,真的是呢。”卫夫人放下帖子,拉住卫表小姐的手说道。“邀请我卫家女眷,底下还写了你的名字呢。” 卫表小姐心知此事的缘由,倒也不像卫夫人那般激动。她知道和安郡主是安泰大长公主的女儿,自己在丹阳郡主一事上及时示好,和安郡主才会投桃报李抬举自己。和安郡主和安泰大长公主在京中女眷中地位超然,身后又有着永宁侯府和当朝户部尚书。自己受了她二人的夸赞,以后就算京中流出她的留言,也不会有人太敢议论她的。 “乐清啊,你有适合的新衣吗?安泰大长公主府的宴席是后日举行,我得去看看你的衣服可有合适的,你的那些头面这些日子也戴得差不多了,姨母这里还有几套不错的头面,你跟着姨母来试试。”卫夫人开心完,忽然又想到了一些东西,忙拉着卫表小姐往自己的妆台去。 “姨母,你这些时日也给我置办了不少东西。”卫表小姐看着卫夫人指挥丫环们打开她的妆台,慌忙推辞。 “乐清,你看。”卫夫人让丫环小心拿出一套南珠头面,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好的是整套头面的南珠都是一般大小,圆润光滑品相极佳。“这套头面是你娘临出京时赠给我的,原是你外祖母的嫁妆。你娘想着随你爹出京不知道何时能返,就将这头面送给了我,约定她回京时,我一定要戴着这套头面去接她。可谁知道你娘却…。” 说到早逝的妹妹,卫夫人不禁红了眼眶。 “我也没想到你爹会那么狠心,任由那继室磋磨你。还好我收到消息,及时将你带了回来。”卫夫人含泪看着卫表小姐。“好孩子,姨母只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现在到底是苦尽甘来了,姨母我也能放心下来了。” 第二十四章 假山 安泰大长公主府举办赏花宴这一天,她的两个女儿和宁郡主与和安郡主一早便过来了。因着长媳和次媳皆有孕在身,和宁郡主只带了府中两个听话些的庶女过来了。和安郡主则带着沈慧和沈宁一道前来。 沈宁出府前,缠磨着和安郡主非要把如意带上。如意也一早自己蹦上马车占着位置,和安郡主被她闹得没了办法,想着今日是去安泰大长公主府上也只能随着她了。 安泰大长公主这些年里也早已不管府中事务了,所以赏花宴的一应事务都交由长媳林氏打理。 安泰大长公主安坐在自己房里,等着女儿和外孙女过来。 只听着院外传来几声狗叫,安泰大长公主便忍不住朝往外望着。 “是宁小姐养的如意先过来了。”玲珑笑着推门进来,如意跟着她身后生龙活虎地跑进屋子里来。 “哎呦,这如意真是越长越壮实了。”安泰大长公主看着如意也不禁笑了,冲着它招招手。如意认出了她,便直接跑到她跟前。如意乖乖坐下,看着安泰大长公主朝它伸手,还主动把脑袋往她手里递了递,惹得安泰大长公主笑得更加开怀了。 “外祖母。”沈宁和沈慧手拉着手,走了进来。沈慧放开了沈宁,沈宁小跑几步扑进了安泰大长公主怀里,沈慧则慢慢走过来行了礼。 “哎吆喂,你如今可不是小丫头,当心撞散了我这一身老骨头。”安泰大长公主嘴里说着埋怨的话,可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挡不住的。 “外祖母,你要这样说,我下次可不来找你了。”沈宁撒娇地往安泰大长公主怀里拱了拱,如意也站在她身边摇摇尾巴。 “好好好,外祖母可不敢说你了。”安泰大长公主张罗着沈慧也坐下。“慧姐儿,听说你最近交了一个不错的朋友。” “是的,那位小姐是三伯母娘家卫府上客居的表小姐。”沈慧面对安泰大长公主说话,倒也落落大方。“二伯母也很是喜欢卫表小姐,所以在前几日我们自己的宴上还特地点名夸了她。卫表小姐生得美貌,皆又性情和顺,想来大长公主见了她也会喜欢的。” “行,我知道了。”安泰大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招手让丫环捧来了两个首饰盒。“如今你和宁儿也年纪渐长,出外做客的机会也多了不少,我这里有些首饰专适合你们这些小姑娘,我捡了些出来你们走的时候带上回去。” “多谢大长公主。”沈慧起身行了谢礼。 沈宁嘟囔着道了谢,打开盒子自顾自的看了看。 随着时辰慢慢过了,各府的女眷们也来的差不多了。 和每年的惯例一样,安泰大长公主只在开始的时候出现了一会儿。安泰大长公主亲自招来了卫表小姐,拉着手夸了夸,又褪下了自己手下的一个翡翠镯子给了她。一时之间,卫表小姐更受瞩目了,要知道连和宁郡主带来的两个庶女都没有这个待遇。 安泰大长公主说是精神不济,坐了会便回去自己的院子去了。安泰大长公主府上的花园鲜花缤纷,萤红柳绿,正是春日里最美的时节。临走时安泰大长公主说各家闺秀可自由在花园中赏玩,所以相熟的小姐妹们便三五成群地在园子里逛了起来。 卫表小姐和沈慧走在一处,期间有相熟的小姐们陆续加入她俩的行列,小姐们看着满园春色说说笑笑,气氛十分融洽。花园里有一处角落,摆着先帝赐给安泰大长公主的几块寿山石,小姐们都说想去看看。推举来此处最多的沈慧带路,沈慧也不推脱,领着小姐们朝那角落处去了。 那几块寿山石,块块都是极品,居然每一块都是一个完整的寿字,却又是块块不同。 众位小姐们站在石头下面啧啧称奇,都没发现有人悄悄地跟在了她们的身后,将卫表小姐扯走了。 卫表小姐原本就安静地走在队伍的最后,所以当她被从半路拉扯走的时候,并未有人发现。她的丫环曲眉倒想出声呼救,却被来人带来的两个丫环扑过来堵住了嘴。 “你们两位这是要做什么?”卫表小姐认出来人是文阳侯家已经出嫁的大女儿和尚在阁中的小女儿。 “我问你,你上次到底在永宁侯府里搬弄了什么是非?”文阳侯家的幼女闺名琪珠,上次周宝玉就是跟着她才进了永宁侯府的,因着周宝玉愿意捧着她,她便将周宝玉视作了自己人。那日周宝玉被沈慧请出了永宁侯府,回去哭了好几日。“不然永宁侯家的小姐也不认识宝玉,怎就偏偏把她请了出去?!” “周家妹妹上门做客,却又当着主人家的面搬弄是非,慧妹妹请她出去所做无错。”卫表小姐镇定道。 “慧妹妹,你倒喊得亲热。你不过是个丧母客居的表小姐,客居在我们侯府分了家的庶子家里罢了,如今倒是运气好攀上高枝了。”卫琪珠气道。“她沈慧又来充什么大头,也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还真把自己当成侯府的嫡出千金了。” “卫姑娘还请慎言,我姨夫是你文阳侯家庶子出身不假,但是如今姨夫已是朝廷钦封的三品戍边大将了。”卫表小姐这才变了神色,严厉说道。“慧妹妹也得她嫡母亲自教导,人品教养不输于任何一家千金。” “你!”卫琪珠气急,往日遇上卫表小姐时,卫表小姐都不曾这样硬气过。即使被自己和自己的小姐妹欺侮,都不敢对外说什么,现在自己说一句她就顶一句,卫琪珠越说越气,抬起手来就要朝卫表小姐的脸上扇去。 汪汪汪!此时身后突然传来几声犬吠。卫琪珠扬起的手被自己的大姐一把攥住,卫琪珠看向她的大姐,看着她摇摇头。要知道敢在安泰大长公主府上,带着狗到处乱逛的只有一人。这一人正是和安郡主的独女沈宁,与沈慧同样出身永宁侯府。而且和沈慧之间感情很好,卫琪珠刚刚说的那番话就捎带上了沈慧,真招惹上了沈宁可不算是什么好事。 文阳侯近年来日渐式微,在朝中的地位远远比不上永宁侯府那般炙手可热。卫家大小姐年长些,还能凭着祖辈的交情嫁进了承恩伯府宋家。卫家二小姐只能嫁进了武威将军府这样刚入京没有根基的人家,武威将军夫人没有在京中生活过还以为自家得了大便宜娶了一位侯府千金,却不知道武威将军府已经是卫家二小姐能选的最好一家了。武威将军家门第在京中属于中下等,所以这次安泰大长公主也没有请他家的女眷。 “如意,你给我站住。”说话间,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一只黄色的大狗猛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大狗窜进来后,看着在场的人它好像也有点懵了。它仔细看了看在场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个眼熟点的人。 “如意。”卫表小姐认出了大狗正是沈宁的爱犬如意。 如意慢吞吞地走到卫表小姐身前坐下,冲着卫琪珠龇牙。看着如意嘴里露出的尖牙,卫琪珠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两步。 “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呢!”沈宁之前带着如意进了园子玩耍,因着如意就喜欢在园子里的假山中四处乱窜,沈宁累得狠了,就箍着如意坐在一处假山洞里休息。谁知道才坐了没一会儿,就撞上了这么一出戏。沈宁没急着出头,只捂住了如意的嘴继续偷偷看着,只看到卫琪珠要掌掴卫表小姐了,才拍拍如意的屁股把它放了出来。 “是啊,大家都躲在这里做什么呢?”这时,沈慧带着自己的丫环从另一头也走了出来。“月珠姐姐难道是有什么私密话要说吗?” “倒也不是,不过我们和乐清妹妹也算是旧识,这次听闻她定下了婚事,才特意前来恭贺。”卫家的大小姐如今是承恩伯的次子媳妇,闺名月珠,倒也镇定得解释道。“是吗?乐清妹妹。” “是的。”卫表小姐低着头附和道。 “那乐清姐姐随我走吧。”沈慧上前拉住了卫表小姐,将她拉走了。 卫琪珠看着卫表小姐随着沈慧渐渐走远,咬牙切齿地盯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 “咦,真难看。”沈宁突然说了一声。 卫琪珠转过头,发现沈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侧。 “宁妹妹怎么还站在这里呢?”卫琪珠忙挤出一张笑脸来。 “我和你又不熟,别叫我宁妹妹。”沈宁上下瞅了她几眼,哼了一声道。“让开些,我要走了。” 说罢,沈宁一使力撞了卫琪珠一下,但是因着她人小力气小,卫琪珠不过只歪了歪身子。 一直安静坐在一侧的如意见沈宁要走,赶忙起身跟着蹿了出去,正好在卫琪珠脚下跘了一道。卫琪珠这才险些摔倒,好歹稳住了身子,但是胳膊却磕在了假山上,许是正好撞上了酸筋,卫琪珠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宁回头看过来,看见卫琪珠的窘态,哈哈笑了两声就带着如意逃之夭夭了。 卫琪珠气红了眼睛,想要追上去,却被自家大姐拉住了手腕制止,只好作罢。 第二十五章 满月 六月初,京城的天气已经日渐热了起来。 六月初三,永宁侯府中卫氏临盆,不到两个时辰就生下了一个健壮的男婴。因着孕期调理得当,卫氏和男婴的情况都很不错。 男婴在永宁侯府之中排行第五,满头大汗在产房外打转的沈怀景听闻妻儿皆平安,终于松下一口气来,当场为儿子取名沈令晧。 卫氏产后一直很疲累,见了眼被洗漱好抱过来的幼子,就睡了过去。稳婆抱着永宁侯府的五少爷给产房外等候的众人去看,沈怀景抱过皮肤犹红皱着的幼子,不由眼眶发热。沈令钰则拽着父亲的衣袍,跳着脚要看看弟弟。 “钰哥儿,瞧瞧,这就是弟弟。”沈怀源抱起了沈令钰,让他低着头去瞧沈怀景怀里的孩子。 “二伯,这是钰哥儿的弟弟。”沈令钰看着弟弟很是开心,拍着小手掌道。“钰哥儿有弟弟了。” “好了好了,你们这些男人家别老抱着孩子在房外待着。”被永宁侯夫人李氏搀扶着的贺氏,笑骂道。“这刚出生的孩子不好多吹风,还不赶紧让安置好的乳母带下去。” 乳母是贺氏亲自选了来的,听到了贺氏的话赶忙上前几步从沈怀景怀里接过已经开始哼唧着要哭的男婴,转身进了房子里去。 “三太太顺利生产,侯府的下人这个月统统多发一个月的月钱。”按照贺氏事前的嘱托,李氏开始安排后续的事宜。“已经预备好的铜钱和稀粥,现在就可以着人搬出去了,让刘管事带着几个仆妇出去施粥派发铜钱。” 和安郡主则陪着卫氏身边,让稳婆处理后续事宜。 沈慧带着沈宁去看新出生的沈令晧,沈宁乖乖地趴在小床边上看着吃饱喝足睡得真香的沈令晧。 她不由想到了前世的沈令晧,他刚刚被抱出来卫氏一直鼓着的那股劲就松懈了下来,卫氏只熬到第二日天亮就断了气,沈令晧也因在母体中折腾了太久而先天不足。 再看看现在的沈令晧,倒比一般的婴孩儿要生得健壮些。 “二姐姐,我有弟弟啦。”沈令钰和沈宁凑在一处,沈令钰今日新添了个弟弟还十分兴奋,还不忘和沈宁炫耀一下。 “恩恩。” 沈怀景在卫氏平安产子后,也亲自前往卫府向岳母卫夫人报了这个卫氏生产、母子均安的喜讯。 卫夫人喜极而泣,当场含着眼泪就要收拾东西前去永宁侯府探望女儿,却被长媳陈氏拦了下来。 “母亲,侯府这时候想必还正忙碌着,我们府上也要备上好礼再去看望菀娘才是。”陈氏扶着急吼吼就要走的卫夫人坐下来。“还有母亲新添了个小外孙,难道不需要挑份礼物送给他吗?” “是、是、是,我又新添了个小外孙呐。”卫夫人仍沉浸在喜悦当中。 “姑爷不妨先回去侯府照看菀娘吧。”陈氏上前招呼沈怀景。“我们这边收拾好了,就会上门去探望菀娘。” 沈怀景心中也放不下妻儿,匆匆告辞离开了。 有丫环通知了卫表小姐这个消息,卫表小姐急忙起身赶到前厅。说实话,越到卫氏临盆的时间,卫表小姐心中就越是愧疚。自己最开始一时糊涂,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正带着那枚含着麝香的荷包接近表姐。虽然她及时收手,却不知道有没有对表姐的身体和肚里的婴孩造成影响。现在卫氏终于安然生产了,卫表小姐心中的一块巨石这才轰然落地。 “姨母。”卫表小姐来到前厅,卫家众人都喜气洋洋的,卫表小姐一一见礼后,径直来到了卫夫人的身边。 “乐清啊,你来啦。”卫夫人此时犹是喜不自禁,拉着卫表小姐的手念叨。“你表姐可算是平安生产了,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姨母。”卫表小姐听闻这个消息,也不禁笑了起来。“那可要恭喜姨母了。” “嗯嗯,乐清你来得正好。前厅这边的事情交给你大表嫂张罗,你扶着我回去。”卫夫人要起身,卫表小姐连忙扶她起来。“我要去私库里看看能给你表姐带些什么过去,再给我外孙挑个东西,钰哥儿也得有,不然他会以为外祖母不疼他了。” 卫夫人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絮絮叨叨地说着,卫表小姐一一应和着。卫夫人的长子和次子如今都是抱了孙子的人了,卫夫人心疼女儿年纪小偏偏又离开京城十年,所以心里如今更偏疼些女儿和外孙子。还在长媳和次媳也都是明事理的人,倒也没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来。 “乐清,你来替姨母看看这几枚长命锁怎么样?”早在卫氏回京时,卫夫人就命人现制了不少小孩子的东西出来。不过因为不知道卫氏生男还是生女,就男孩女孩的各备上了一份,光长命锁就准备了三四块不同式样的。 “姨母,我觉得这块金镶玉刻鲤鱼纹的不错。”卫表小姐仔细得看了看,方才挑了一块递给了卫夫人看看。 “嗯,乐清的眼光不错。”卫夫人看了看觉得瞧着也不错。“那就选这块了。” “还有些技巧玩具正好可以给钰哥儿玩耍。”卫表小姐又挑拣了一些东西。 一个月后,永宁侯府为着五少爷沈令晧举办了满月宴。只邀请了几家关系较好的人家,和几家姻亲过来。 方琳琅因为接近临盆的时间所以没有过来,她婆婆也留在家中照料她,贺家便只有不当值的贺毓带着家中的龙凤胎过来。龙凤胎被贺毓刚从马车下接下来,就一个接一个地冲进了永宁侯府的大门。 贺毓失笑,知道这姐弟俩多半是去寻小表妹沈宁去了。 花园里,几位小姐围着沈宁,对面站着的是来势汹汹的梁邵月。 “哟,你被你爹放出来了?”沈宁嗤笑了一声。“听我娘说,上次你爹都动用家法,还让你罚跪祠堂啦。” “沈宁,你再说一句试试!”梁邵月见沈宁当着几位小姐的面说起了自己丢人的事情,眼睛立刻气得发了红,又往前走了一步。 “怎么的,梁邵月,你忘记刚刚梁夫人交待的事儿了吗?”沈宁不甘示弱,也往前走了一步。“她不是让你来和我道歉的吗?” 本来梁邵月因着带来恶犬撕咬如意上次的事情,挨了家法罚跪祠堂之后,梁大人直接关了她的禁闭。因着今日梁夫人收到永宁侯府满月宴的帖子,想着让梁邵月亲自过来道歉也好挽回女儿的一些名声,梁大人才特地嘱咐梁夫人带着梁邵月过来。 梁夫人刚带着梁邵月进了前厅,沈宁就带着几个小姑娘跑来花园了。梁夫人赶紧推了梁邵月出来,让她一定要跟在沈宁身后,找到沈宁亲自道歉。 “你!”梁邵月气结,指着沈宁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几位小姐倒你一嘴我一嘴地劝着,话里话外都是让梁邵月和沈宁道歉。 “梁邵月,你要是不乐意道歉,我也不会强逼着你。”沈宁抬头,冷着脸道。“反正我可不敢招待你了,你还是回前厅去找梁夫人去吧。” 梁邵月想着因为上一次她惹出来的事情闹得太大,连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父母都生了好大的气。今日梁大人在上朝之前,还特意派人叫她到跟前去。嘱咐她若是不好好和沈宁道歉的话,从永宁侯府回来后就要继续禁闭,以后都莫要出门惹事了。 这几个月梁邵月多大的脾气也给磨平了去些,加着梁夫人不厌其烦地教导,好歹还是起了一些作用。 “沈宁,对不起。”梁邵月再心不甘情不愿的,最后还是低了头。“上次是我做得不对,我爹娘已经惩罚过我,还请你原谅我吧。” “哦,那你再和如意道个歉呗。”沈宁招呼了一声,如意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连忙蹿了出来,走到了沈宁身边。“如意被你弄来的狗咬伤了,躺着了好几日呢。” “沈宁,你别得寸进尺,你居然让我跟条狗道歉!”梁邵月闻言又气炸了。 “怎么了,这事情本就是你带着狗来咬了如意,又不是你咬了我。”沈宁貌似无可奈何地摊摊手。“所以当然是你向如意道歉啦。” “你。”梁邵月看着如意,如意看了一眼她,叫了一声。 “道不道歉啊,再不说话我可要走了。” “如意。”梁邵月,咬着牙到底还是服了软。“对不起。” 说完就抹着眼泪,转身哭着跑走了。 “宁妹妹,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一位姓王的小姐说道。“她可是哭着跑走了,她这样回去前厅,人家看到恐怕是要问起的。” “没事,她好面子,因着道歉被气哭了,出了这样子的事她巴不得藏起来,怎么还会往人前跑。”沈宁胸有成竹地说到。“不管她了,我带你们去看小宝宝,他长得可好看啦。” 沈宁领着七八个小姐到了三房的院子。 卫氏正抱着小儿子在房里哄呢,小儿子性情活泼,每日都要出门逛个几圈才愿意安生喝奶睡觉。偏生前几日出门时着了风咳嗽了起来,卫氏就不让小儿子出去了。所以这几日,小儿子脾气大得很,动辄就哭闹不休。 “三伯母,我来了。”沈宁走到门口,就听见房间里响亮的哭嚎声。想着前世身体虚弱的沈令晧哭起来跟小猫崽子似的,这一世却中气十足哭得十分响亮。“弟弟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宁儿来啦。”卫氏看着沈宁过来,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我可被这小坏蛋折腾坏了。” 卫氏怀里的沈令晧这个时候却止住了哭声,好奇地看着房间里突然多出来的几个人,号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目光锁定在了站在门口处的如意身上。 “呀呀。”沈令晧从裹被里伸出小手,朝着如意挥舞起来,嘴里也咿咿呀呀地喊着。 “弟弟喜欢如意吗?”沈宁笑道。“三伯母,我可以让如意走近些,如意今早才洗过澡呢。” “行了,我知道的。如意爱干净呢,天天都要擦洗的。”卫氏见着小儿子终于停止了哭闹,笑道。“让如意过来吧。” 沈宁得了卫氏的许可,冲如意招了招手,如意摇摇尾巴凑上前来。沈令晧看着如意走近,更是激动了些,小手挥得更厉害了些。 如意小心翼翼地凑近,看着面前硕大的毛绒脑袋,沈令晧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就很激动地朝如意伸出了小手。沈令晧摸到如意的毛发,猛地睁大了眼睛,圆滚滚的眼睛甚是可爱。旋即小手在如意的脑袋上摸个不停,嘴里还不停发出哦哦哦的声音。 众人都被他这种反应逗乐了。 第二十六章 许诺 到了九月的时候,京中四处已有桂花的暗香浮动。近月来,都没什么降雨,日头也不再毒辣了,多了几分秋高气爽的感觉。之前因天气炎热出外避暑的永宁侯府女眷们,也启程回京了。连着被父母送去与安泰大长公主别院处给外祖父方彦博教导的沈令翰,也被接回京中准备过中秋了。 因着今天是卫表小姐出嫁的日子,卫氏一早就准备带着沈令晧和沈令钰准备回娘家卫府观礼。沈慧因着和卫表小姐关系不错,便也准备和卫氏一道去卫府。临行前,又捎带上了一定要去的沈宁。 车子里几人说说笑笑,围着卫氏怀里的沈令皓。现在的沈令皓生得格外的好,玉雪可爱活像个白胖团子,性情也是活泼机灵得很,上了车也不闹腾。他乖乖地倚靠在卫氏的怀里,偶尔因为马车的震动引起车帘子飘起来,能看到外面的景象时,他就会拿手拍拍卫氏,哦上几声,像是正同她说话一般。 沈令钰也很喜欢这个弟弟,所以要是卫氏照顾沈令皓时,他就会主动给弟弟让开位置。今天是沈令皓出生之后第一次出门,卫氏自然要全心照料沈令皓。他就坐在沈慧和沈宁的中间,和两位姐姐说话。 看到永宁侯府的马车远远的过来了,卫府的门人赶忙去通知了卫夫人。正在前厅张罗的卫夫人,知道是女儿带着两个外孙回来,忙放下手里的事情赶了过来。 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便见卫氏抱着沈令皓走了出来。 “哎,莞娘。你可小心着些。”卫夫人连忙几步走上前来,伸手让卫氏将怀里的沈令皓给她。“小心摔着我皓哥儿,你先把孩子递给我,你再慢慢下车来。” 沈令皓被送到卫夫人怀里,他也不认生,一见面看着卫夫人嘴里就咿咿呀呀个不停。卫夫人抱着他在怀里,只乐得合不拢嘴。 “娘,你如今眼里是只能看见皓哥儿了吗?”卫氏慢慢下了车来,看着卫夫人抱着沈令皓开心的模样,不由掩唇笑道。 “外祖母。”说话间,沈令钰也钻出车来,响亮地喊了卫夫人一声。“我来啦。” “哎,我的乖孙。”卫夫人听到了忙应道,赶紧指挥身边的丫环去抱沈令钰下车。“快去把我的外孙给我抱下来。” 沈令钰被抱下来以后,沈慧才牵着沈宁走出来。 “这侯府的两位小姑娘怎得也来了?”卫夫人笑问道。“快当心着点,扶两位小姐下来。” 等着沈宁下了马车,沈慧牵着沈宁走到卫夫人跟前行礼。 “卫夫人好。”沈慧带着沈宁给卫夫人见礼。“今日是乐清姐姐的好日子,我和妹妹是特意过来送嫁的。” “好好,乐清看到你们也一定高兴。”卫夫人笑道。“那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新娘子的闺房里去吧。” 闺房中,卫表小姐已经由喜娘上好了妆,换好了大红色的嫁衣,正坐在床上和前来送嫁的小姐们说话。 卫夫人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身后还跟着卫氏和沈慧、沈宁,原本坐着的卫表小姐看到了来人,立刻笑着起身。 “姨母。”卫表小姐身边的曲眉忙跟上前来,替卫表小姐整理嫁衣的裙摆。“表姐带着钰哥儿、皓哥儿也来了。” “今儿是表妹的大喜之日,作为表姐我自然是要来观礼的。”卫氏上前握住卫表小姐的双手,示意身后捧着礼盒的丫环将东西交给曲眉。“我们姐妹见面时间不多,如今你要嫁了,我一定要来送你出门子的。还有这一份贺礼,你也一定要收下。” “多谢表姐的贺礼。”卫表小姐看到卫夫人怀里的沈令晧。“让我瞧瞧,这皓哥儿长得愈发好了。” 沈令晧每每到了陌生环境都会十分兴奋,现在卫夫人把他凑到了卫表小姐跟前。沈令晧看到满目的红色,很是激动地挥舞起了他的小胖手。 “真好,他长得真好。”卫表小姐伸手试探着去握那只小手,那只生得圆滚滚地活像白胖藕节的小手臂轻轻放在她的手心。触手之间那婴孩儿比成人略高的体温,迅速熨帖热乎了她的心肠。卫表小姐眼眶微微发热,庆幸自己之前没有丧心病狂地对表姐下手,险些害了一个这样可爱的孩子。 “乐清,你看皓哥儿很喜欢你呢。”卫夫人将沈令晧往卫表小姐怀里送去。“你抱抱皓哥儿吧,沾沾金童的福气,最好能早日生下一个孩子。” “我不会抱孩子呢,怕摔了他。”卫表小姐听着卫夫人的话,羞红了脸,连忙推辞道。 “表妹莫怕,手托好了他的身子就成。”卫氏含笑上前,手把手地教卫表小姐如何抱孩子。“若是你抱得他不舒服了,皓哥儿自然会有反应的。” 沈令晧被卫氏放进卫表小姐香香软软的怀抱里,咿咿呀呀地很是开心。 “瞧,皓哥儿很喜欢你抱她呢。”卫氏轻点了一下沈令晧的鼻子,许是知道母亲正在逗他玩耍,他愣了下随即咧开小嘴笑了一下。“我们皓哥儿最喜欢漂亮姑娘呢,表姨母今日是新娘子呢,是最很好看的姑娘,对不对?” 不过沈令皓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今儿早上又着实起得早了些。等着沈令晧过了新鲜的劲头,就开始有些犯困了,他窝在卫表小姐的怀里脑袋一点一点的。卫夫人见状便带着卫氏,从卫表小姐怀里接过开始犯瞌睡的沈令晧,带着他下去休息去了。 “乐清姐姐。”沈慧这才带着沈宁走上前来。“我和宁妹妹过来贺你新婚。” “你们来了啊。”卫表小姐笑着拉过沈慧的手。“多谢你们过来了。” “乐清姐姐的好日子,我当然要来凑个热闹。”沈慧同卫表小姐一同坐下。 “乐清姐姐,给。”沈宁怀里掏出了一个手帕包裹的东西,送给了卫表小姐。“这是贺乐清姐姐新婚的礼。” 卫表小姐笑着接了过来,打开来发现躺在手帕里的是一串南珠手链,这一串南珠个个浑圆光滑生得一般大小,还泛着淡淡珠光。 “谢谢宁妹妹。”卫表小姐原本就是标准的美人,今日又是她的大日子。大红色的嫁衣,也衬得她格外肤白似雪。此时的她低头浅笑,也看着愈发动人起来。 吉时到了,卫表小姐的夫婿骑着马带着接新娘的队伍到了卫府。那姓邓的少年长相虽算不上英俊潇洒,却也生得浓眉大眼很是精神。他知道卫夫人将卫表小姐视作亲生女儿般得抚养成人,所以临行前还特意到卫夫人跟前郑重的行了跪拜大礼,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卫表小姐。卫夫人哭着直点头,忙起身拉他起来。 卫府外的鞭炮被点响了,卫表小姐被喜婆扶出了自己的闺房,走到门前后被卫夫人的长子背起来送上了花轿。卫夫人被两位儿媳扶着,在卫府门外看着花轿渐渐走远。 和沈慧一道站在人群中观礼的沈宁,却一眼认出了卫表小姐的夫婿。 要知道那位邓姓少年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秀才,可是在萧嵘登基之后的第三年,他就做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上。她在宫中听人传说,这位尚书大人早前年少时订了一门亲事,临到成婚前未婚妻却意外病亡了。可即使未婚妻当时并未进门,他也坚持娶了她的牌位进门,将她葬入他家祖坟,也省得香魂无依。 沈宁这才想到许是前世卫表小姐真的对卫氏下了手,再导致卫氏难产身亡、生下先天不足的婴孩之后,卫表小姐心中愧疚悔过,许是自戕许是抑郁而亡,她在成婚前就香消玉殒、魂归地府了。 卫表小姐本已经算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又未成婚就死去的话,恐怕连个葬身之处都难寻,只怕会成为孤魂野鬼。邓姓少年怜惜她,倒愿意娶个牌位进门占了他的正妻之位,为她寻了个安稳的死后归处。 所以在他式微时,一再拒绝兄长为他再选妻室成婚,他就安静守着自己读书考取功名为官。等到他官至尚书之位时,不少权贵纷纷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愿意将家中娇女嫁与他。他都一一拒绝了,只说是不想让闺阁小姐一进门就要对亡妻执妾礼。众人感念他情深,自传为了一段佳话,连身在宫中的沈宁都听了一耳朵。 当时萧嵘也纳了几位妃子入宫了,从最开始的两人间一场场撕破脸的争吵,到最后冷眼迎着一位位新人入宫的麻木,沈宁乍一听到这样的事情却不禁潸然泪下。 为什么有人可以终生守着不曾说出口的诺言,有人说出了誓言却终究背弃了誓言,沈宁那时心中已生执念反而越发纠结。 那个时候她已经少让萧嵘进她的未央宫了,可当她连哭了几日,直到某一日早晨突然眼前发黑昏厥了过去。朱砂吓得半死,请来了御医,惊动了萧嵘。御医说她病情不好,若不及时开解心结怕会危及性命。萧嵘这才曲意讨好,兼沈宁当时服药常常神思混沌不清,才有了两人最后一段和睦相处的时光,才有了那个成婚近十年才怀上的孩子。 第二十七章 中秋 中秋这一天,永宁侯府晚上开了家宴。三房人都齐聚一堂,姑奶奶沈秀云也带着贺毓和方琳琅过来了。贺氏看着永宁侯府如今这副子孙满堂的繁荣景象,一时想起了已逝的老侯爷,心中有些伤感。 “祖母。”沈宁和沈令翰正领着满地乱跑的小孩子们玩耍,看见了贺氏低头抹泪的样子,连忙跑了过来。“祖母,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了?” 于是跟在沈宁身后的一串小孩子们都纷纷跑过来,祖母、曾祖母的喊着。 “乖,祖母没事哈。”贺氏擦擦眼角的泪,看着这围在自己左右的孩子们露出了一抹笑容。“曾祖母没事,来来,一个个来,祖母给你们擦手,准备吃饭了。” 跟在贺氏的身边的是她的大丫环琥珀,听到贺氏的话,赶紧让小丫环们去准备暖水和手巾来,小孩子们排着队挨个让贺氏把手擦干净了,由自己的父母领回自己的位子上用饭去了。 沈令翰离家跟随在外祖父方彦博身边几个月,因为方彦博身体不好,这几年早就茹素不食荤腥了。沈令翰却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在家里就是个无肉不欢的,跟了外祖父在别院读书却是日日吃素。这会儿因着过中秋被送回家里,他便猴在和安郡主身边缠磨她,赌咒发誓地今后一定会在家中乖乖读书,只求和安郡主别送他去外祖父身边吃素了。 “我可不敢相信你了。”和安郡主恨铁不成钢般的戳他的头。“你哪次不是这般同我保证的,你给我说说家中的先生给你气走多少位了?!” “娘啊,这回我的是真的下定决心了!”沈令翰抱住和安郡主的胳膊摇晃。“求求你别再送我去外祖父那里去了。” “怎么着?你还不满意你外祖父教你啊。你外祖父那可是状元出身,要不是你是他外孙,他才不会教你这泼猴呢。” “娘,外祖父学问没问题,可是他吃饭有问题啊。”沈令翰想着日日清粥小青菜的日子,不由悲从中来。“要是总跟着外祖父老吃素的话,我会长不高的。” 和安郡主和身边抱着沈令晧的卫氏听到沈令翰这话,不禁笑出声来。 “你就为了这个啊,你这个没出息的孩子。”和安郡主笑骂道。 “三哥,给你吃鸡腿。”沈宁用筷子选了一块最为肥嫩入味的鸡腿,送到沈令翰的碗里。“三哥快吃。” “娘,你瞧瞧,还是妹妹贴心啊。”沈令翰早饿了,此时也顾不上缠磨和安郡主了,左右开弓地吃起来了。 家宴上女眷们一边照看着孩子们,一边说这话。男子们则小酌几杯,小声交谈着最近朝堂中的事情。 “有客到!”突然有府门前的小厮进来报信。 “怎么这时候有客人过来了?”永宁侯爷问道。“没有收到拜帖吗?” “来客说是辽东总兵夫人携家眷前来。”小厮边说边上前将来客递上的拜帖递给了永宁侯爷。 “侯爷,是我娘家三妹来京城看望我了。”这时,侯夫人李氏忙站起身来说道。“可是她之前写信来,明明说至少还得过上两三日才能到。” “行,赶紧停下收拾一下。”永宁侯爷得知是妻妹前来看望妻子,便起身走到贺氏身后说道。“母亲,李氏的妻妹前来看望,家宴且停下来片刻,待儿子同李氏将人迎进来再说。” “好好,你们快去吧,别让人久等了。”贺氏乐呵呵地说道。“家宴人多也热闹些,让厨房手底下快点再添置几个菜过来,再加上几个座位来。” 李氏的三妹祁夫人小李氏十岁,十八岁时嫁给了辽东世家大族出身的辽东总兵祁海明。夫妻感情不错,生下了两个儿子,长子祁檀越十五岁,次子祁檀青十三岁。 “三妹。”永宁侯爷和李氏走到前门,祁檀越和祁檀青已经下了马车,正从马车里扶下了祁夫人。 “大姐。”祁夫人下车来,正好看见了李氏,连忙迎上前来。姐妹俩执手相看泪眼,忍不住红了眼眶。 祁夫人生得与李氏肖似,只是显得更年轻些。 “檀越、檀青,快过来见过你们大姨母和姨父。”祁夫人赶忙招呼站在一边的两个儿子,过来给李氏进来。 祁家兄弟自幼随父亲祁海明习武,所以个子生得要比同龄少年人要高大挺拔些。兄弟俩的长相却专挑了父母的优点来长,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笑起来时颊边还有两个小酒窝,倒不像是武将家的少爷。 “檀越、檀青见过姨母、姨父。”两人应声上前行礼,行走之间倒是满满武将家出身的利落。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李氏看着两个外甥,连连点头。 “妹妹,这是我长子沈令逸,儿媳岳氏,还有小孙子惠哥儿。”李氏介绍自己膝下的孩子给妹妹认识。“这是慧姐儿,是红英生下的孩子。红英命苦生下她就走了,我便将这孩子记在自己名下教养大了。” 李氏的奶娘先后奶大了李氏姐妹三人,她的女儿红英作为陪嫁丫环随李氏出嫁后,奶娘就到李家的庄子上退休荣养去了。 待字闺中时李氏是家中的长女,李氏是个人口众多的大家族,母亲作为长房掌家夫人手上事情很多。李氏懂事得早,自小便身代母职,悉心照顾底下弟弟妹妹们的衣食住行。其中就以祁夫人年幼时最为娇惯粘人,李氏要照管几个弟弟妹妹自然没时间精力能够经常单独陪着她。便是跟在李氏身边的红英,带着她的时间最多,她也最为依恋红英。 想当年李氏出嫁,当她知道红英作为陪嫁丫环要和长姐一道离开的时候,她还哭过好几场呢。 “慧姐儿,来。”祁夫人想着脑海中那张熟悉的笑脸,思及故人。看着站在李氏身后的少女,招招手让她走到自己跟前来。“你同她果然生得像。” 祁夫人边说边撸下右手上的一个水头翠绿的翡翠镯子套在沈慧的手上。 “慧姐儿喊我小姨母吧。”祁夫人拉着沈慧的手是越看越爱,对她也是十分慈爱。 “好了好了。”李氏一手拉过祁夫人,一手拉过沈慧。“外头风大,我们还是进去吧。府里头家宴还开着呢。” “那好,莫让姐姐家里人等急了。” 沈宁站在和安郡主身后,看着李氏带了一个中年美妇同两个俊朗的少年走进厅里面。她几乎是立刻认出了来人,李氏的三妹,辽东总兵府祁夫人。 她也是沈慧将来的婆婆,前世沈慧满十六岁后就远嫁辽东总兵府,嫁给她的长子祁檀越。 沈宁看着祁家三人,眼睛看到祁檀青的时候,正对上了祁檀青的眼睛。或是注意到了她的眼光,他也看了过来。她下意识地冲他礼貌的笑了笑,他也笑了,本来装着成熟的样子一下子被颊边两个深深的酒窝给打破了。 祁夫人带着两个儿子去给贺氏见礼,贺氏乐呵呵地见过了人。这时厨房的人也将桌子上的菜重新换了一轮,又加了三个位子,家宴又重新开始了。 那之后,和安郡主总算同意不再送沈令翰去外祖父身边读书的要求。只是一时之间家中找不到合适的先生教导他读书,只能让他先舒散些日子。沈令翰很是崇拜祁檀越、祁檀青兄弟二人,每日起早就去他们客居的外院中寻他们,缠着他们兄弟二人让他们教他两招。 祁家兄弟性格大方疏朗,也愿意带着沈令翰,也不教他有难度的招式。只带着他扎扎马步,教他学习几招最基本的套路拳,权当强身健体了。 一早,沈宁起床后便去跟和安郡主一道用早饭。沈令翰匆匆匆外头跑进来,手里抓了两个糕点就又往外跑了出去。 “三哥,你又要去干吗?”沈宁叫住他。“怎么连一顿早饭都不能坐下陪我和母亲吃完啊?” “嘿嘿嘿,祁家大哥二哥都早起开始练武了,我要赶紧过去跟着练呢。”沈令翰挠挠后脑勺,憨笑道。“我昨天夜里睡得沉了些,今儿早上起迟了。” “三哥,你这是准备要从武吗?”沈宁问道。 “从武可比整日里咬文嚼字好玩得多。”沈令翰大咧咧地说道。“反正我们永宁侯府里也只有大哥一人从武,不如我也从武去帮大哥好啦!” “三哥,你说这话难道不怕被爹爹打吗?”沈宁忍不住笑出声来。“等今晚爹爹回来,我可是要跟爹爹告状的。” “妹妹可千万不要,你三哥都已经十来岁了,可不想再被爹打屁股了。” 沈令翰自小可就是沈怀源最操心的孩子了,长子沈令恒成熟稳重,自幼读书从不用自己监督,早早考入云麓书院,再到考取功名,哪点都用不着自己操心。女儿沈宁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娇娇女,只要她憨吃憨玩就够了。只是这次子整日上房摔瓦得没个安生时候,读书识字都得拿个棍子逼着。自他开蒙以后,永宁侯府就不知道请了多少先生来教他了。短则一月、长则半年,最后这些先生都推辞教不了他,离开了永宁侯府。 第二十八章 先生 沈怀源寻摸了几日,都没有找到愿意上永宁侯府里教学的先生。实在是自沈令翰开蒙以来,永宁侯府快把京中能请来的先生都请完了。 “哎,我们两怎么就摊上这个冤孽了。”晚上躺在床上时,沈怀源深深的叹了口气。 想想聪明好读书的长子,从小到大那曾让自己这样操心过,先生从小夸到大。到了十二岁,长子自己考进了云麓书院。之后又是考取功名,入翰林院任修撰。成婚生子,没有一点让父母操劳的。 女儿呢,自己是打定主意要娇养的。琴棋书画女儿想学就学,绣花之类的更是无所谓了。只要女儿该识得的字识了,该明白的道理她都明白了,他对女儿也就没什么要求了。女儿家吗,出嫁了以后的日子哪有在娘家过得舒坦。所以在女儿长大嫁人之前,他都决定要宠好女儿的。 倒是次子,累得他都快早生华发了。 “怎么的,还不是这个次子最像你。”和安郡主听丈夫叹气,忍不住笑道。“我可常听婆母提起,你开蒙之前不也是整日调皮捣蛋的吗?” “可我读书后还是很用功的。”沈怀源忙解释道。 “那还不是你大哥盯你盯得紧。”和安郡主取笑他。“翰哥儿性子许是没有完全定下来,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先生来教他的话,就不如再把他送去我爹那里去算了。” “等我再找找吧,岳父身体也不好,翰哥儿淘气,别累着岳父调养不好身体。”沈怀源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再出去找找,不到万不得已就不麻烦岳父了。 清晨时,白日微煦,本来又准备去寻祁家兄弟二人的沈令翰刚刚悄悄摸出自己的房门,就被沈怀源逮了个正着。 “今儿真巧,我可终于在府里见到三少爷了。”沈怀源一把拽住沈令翰的后领子,把他往自己这边一拽。“整日里都见不到你人,还准不准备学好了?” “我是在学武呢,爹。”沈令翰挣扎着说道。 “还学武?”沈怀源冷笑了一声。“你文不学好,学什么都白搭。” “爹,你不能打击我。”沈令翰抗议。“说不定我能成为一代名将呢。” “还一代名将,文你不学好,兵书你都看不利落。”沈怀源无视沈令翰的意见,把他拉了出去。“本来就是给你找先生的,你就跟着我一道出去吧。” 一般隔一日的早晨,家中的小辈们都会去贺氏的院中陪着贺氏用早饭。今日沈宁便要起早些过去,等她梳洗好了出门了,如意已经乖乖坐在她房门口等待了。 沈宁走到贺氏院前的时候,就听见里面很是热闹。 如意是很爱凑热闹的,汪的一声就往院里冲去了,沈宁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走进去才发现,原来今日祁家兄弟二人也过来了。祁檀越扛了沈令钰在肩头上,沈令钰激动地一张小脸都变红了。站在一旁的惠哥儿和绣姐儿看得也有些眼红了,两个小孩子瞅瞅了祁檀青,小眼一对,就一边一个地扑了上去。祁檀青哭笑不得地被两个小孩子抱住了两只腿,这时候如意也跑进来凑热闹了,看着两个小孩子都在祁檀青身边也跑上前去,很是热情地摇着尾巴。 “噗。”沈宁看着这番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祁檀青听见了院门口传来的轻笑声,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淡粉色家常袄裙的女孩站在远门外,唇边笑容轻扬。 祁檀青见她看着自己笑个不停,才发现自己的窘状,抬手挠挠脑袋。思索片刻,索性俯下身去,左右手一捞,将脚边的两个小孩都夹在腋窝下的位置。惠哥儿和绣姐儿猛地发现自己离开了地面,都份外惊奇地叫唤了起来。 “呀,你们在闹什么呢?”这时沈慧也过来了,她走门口把沈宁签了进来。“越表哥、青表弟快把他们三个放下来吧。” 沈令钰听到沈慧说的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要求着祁檀越放他下来。那边惠哥儿和绣姐儿两个小家伙儿可不愿意了,他们才被抱起来没一会儿呢。 “不要下来,要抱抱,要举高高呢。”大些的绣姐儿奶声奶气地说道,扭过小身子抱住了祁檀青的手臂不放。 “不要不要。”惠哥儿有样学样,学着绣姐儿的样子抱住了祁檀青的另一边手臂。 这边祁檀越已经放下了沈令钰,沈令钰忙跑过来拉住了沈宁的手。祁檀越也憨笑着走了过来,沈慧这些日子和祁家兄弟已经熟稔了不少,她笑着和祁檀越说了会儿话。 “你们快点下来哦。”沈宁上前走到祁檀青的跟前,笑对两个小家伙儿说道。“你们再不下来,我就把好吃的如意金丝卷儿都喂给如意吃啦。” “小姑姑骗人,如意吃骨头吃饭,才不会吃如意金丝卷儿呢。”绣姐儿回道。 “不对哦,如意是小姑姑养的狗,小姑姑最清楚它了。”沈宁点点绣姐儿的小鼻子,指着饿了一晚上此时已经闻见早饭的味道不知何时正往屋子里跑的如意。“瞧,如意闻见味道啦。” 绣姐儿这才着了急,连忙让祁檀青放自己下来。见姐姐下了地,也急忙跟着一道下了地。绣姐儿知道等着他下地,两个小胖团子手牵手追着如意去了,他们各自的乳娘和丫环忙跟着去了。 “青表哥好大的力气啊。”沈宁歪头看着祁檀青,说道。“可以一次抱起来两个小孩子呢。” 祁檀青挠头,只憨笑着不说话。他和哥哥是外男,在永宁侯府住了几日,寻常并不会进女眷所居的内院,这几日都只和永宁侯府的少爷们交往过。祁檀青只记得在来侯府的第一日见过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还不没有和她说过话呢。 “青表弟,这是宁儿,我二房的堂妹。”沈慧上前来,为祁檀青介绍沈宁。 用过早饭,祁家兄弟便准备告辞离开。可是祁檀青才一抬脚,原本伏在沈宁脚下叼着布球安静玩耍的如意,突然松开布球站了起来。 “如意,你干嘛?”沈宁正陪着贺氏说笑,发现如意正跃跃欲试地要跟祁檀青走,忙出声叫它。“我还不准备走呢。” 如意呜了一声,慢慢踱步走到祁檀青脚边卧下,还抬头蹭蹭他的裤腿,看起来倒是很喜欢祁檀青的模样。 “奇了,如意看起来很喜欢青哥儿啊。”贺氏看着如意的动作,哈哈笑道。 祁檀青刚试探着要抬脚离开,如意立刻发现连忙站起身来,跟着他的脚步就要出去。 “你叫如意是吗?”祁檀青失笑,俯身摸摸如意的脑袋,问道。“真乖。” 如意似乎是很喜欢祁檀青的触碰,乐得直摇尾巴。祁檀青手又下移,移到如意的下颌处扰扰,如意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尾巴摇得更是欢快了。 “老夫人,家弟自幼喜欢犬只,家里头也豢养了几只。”祁檀越上前说道。 “难怪了,我这孙女养得如意最是机灵,许是知道青哥儿喜欢犬,才会这般亲近他。”贺氏说道。 接近黄昏的时候,沈令翰才和沈怀源一前一后地返回了永宁侯府。 沈令翰跑到和安郡主房中时,和安郡主正和沈宁在房中说话。 “娘,你快让我爹别折腾我了。”沈令翰扑到和安郡主跟前,哭丧着脸说道。 “你这是怎么了?今日你爹不是要带你出去找先生的吗?”和安郡主问道。 “肯定是三哥又惹爹生气,被爹教训啦。”沈宁倚在和安郡主身边,调侃自家兄长。“三哥你到底又做什么啦?” “我也没做什么啊。”沈令翰边说着边心虚地别开眼,扑倒在和安郡主膝头央求到。“娘,不找先生了还不成吗?我,我,送我去外祖父那里去吧!” “啊,前几日接你回来时,不也是你哭着闹着不愿意去外祖父那里吗?”和安郡主也闹不清沈令翰究竟又在丈夫那里捅了什么篓子。“怎么这会子你倒愿意吃素了?” “娘,你别管我为什么这会子愿意吃素啦!”沈令翰拉住和安郡主的手。“明日,不,现在就找马车送我去城外找外祖父吧!” “胡说什么,现在天都快黑了,哪里还能出城去?”和安郡主无奈道。“再说你回来过中秋,你外祖父自然也回城过中秋啦。” “啊,外祖父不在城外啊。”沈令翰不依不饶道。“那你就把我送去外祖母府上吧。” “不行,要送也是明日。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翰哥儿你可不许再胡闹啦。” “那个逆子呢?”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沈怀源气愤的声音。 “三少爷,刚刚回来就进了郡主房里。”似乎有个小丫环把沈令翰的行踪告知了沈怀源,片刻后沈怀源手拿着藤条,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里捉走了沈令翰。 过会儿沈怀源回来时,和安郡主和沈宁这才知道,原来今日沈怀源本是托了人与一位先生见面的。本来先生在得知了沈令翰的情况后还愿意上永宁侯府来教他,谁知道说得正好的时候,沈令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了把木剑跑到先生跟前乱挥,还揪掉先生的一撮胡子。 沈怀源跟先生赔了半天礼,沈令翰自己却先跑回家里来了,不过到底还是没逃掉沈怀源的一顿藤条。 第二十九章 议亲 最后沈怀源与和安郡主没了办法,加上挨了打的沈令翰也愿意跟随外祖父读书了,第二日和安郡主便和沈怀源亲自带着沈令翰去了一趟安泰大长公主府。 方彦博这些年虽退了下来,早年却还身在朝局之中,近些年来因着长子官位越来越高,他便借着年老体弱常年抱病的理由向皇帝请辞。皇帝意思意思地拒绝了他两回,看他确实识趣,便赏赐了一堆金银珠宝准他请辞了。方彦博的身体虽然不像他说的那般病入膏肓,但还确实有久病缠身的旧疾。安泰大长公主正好在城外的邙山上有座温泉庄子,很适合病人休养身体,方彦博便索性搬去庄子上常住了。因着府中的事务早就交托与儿媳林氏处理了,安泰大长公主也隔三差五去庄子上小住几日。 听到女儿要把外孙子正式交给他,让他教育,方彦博抚着自己的长胡子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庄子上的生活悠闲却有些无聊,老妻又怎是嫌弃自己整日里只会对着书本,把外孙子接到身边教养不但排解了寂寞,老妻过来庄子时也有了寄托。 “岳父,翰哥儿性子顽劣,还请您多担待些了。”沈怀源对次子也是没了法子,瞪了眼跟在和安郡主身边的沈令翰。“我与和安就将这孩子全权托付给您了,要打要骂都随您。” 沈令翰听得沈怀源这么说他,刚想反驳,可是昨天晚上刚挨了一顿藤条伺候的屁股马上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就立马蔫了下来。 “翰哥儿到底是个男孩子,现在年纪不大调皮些也是正常的。”方彦博冲着沈令翰笑呵呵地招招手,沈令翰马上从和安郡主身边跑了过去,叫了一声外祖父。“你们夫妻既然放心把翰哥儿交给我,我自然会悉心教导的。再说翰哥儿不过是调皮捣蛋些而已,却是个聪明孩子。” “要我说啊,翰哥儿之前就是不愿意让你教他,多半是因为你整天吃素,还让孩子也跟着你一道吃。”安泰大长公主拉过沈令翰,怜惜地拍拍他,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屁股仍在隐隐作疼中的沈令翰眼含热泪地婉拒了。“你个黄土埋半截的老头子自个儿吃素也就算了,还让翰哥儿跟着一道吃素。翰哥儿如今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哪能光吃那些东西,长不高个子可怎么办?” 沈令翰看着安泰大长公主忙不迭地点头。 “哎,那我干脆也跟着一起住去庄子上吧。”安泰大长公主说道。“反正府上有你嫂子张罗,也不需要我做什么。我再带上府里的几个用惯的厨子过去,保证饿不到我们翰哥儿。” “谢谢外祖母。”沈令翰听得眼睛直发亮,抱住了安泰大长公主的手臂。 “吃素也没什么不好啊。”方彦博讪讪道。“吃素对身体好啊。” 不过安泰大长公主一个眼风飞过来,方彦博赶紧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 永宁侯府中,沈宁一早起来知道父母带着沈令翰去了安泰大长公主府上,就准备去贺氏院中去用早饭时。忽然发现每日都会等在自己房间门口的如意,这个时候却是不见了。沈宁大着声音喊了几遍,也不见如意的回应。 “朱砂,朱砂。”心想着自家的如意莫不是离家出走了吧,沈宁忙叫外头的朱砂进来。“你看见如意了吗?” “回小姐的话,如意在一早内院开门时就跑出去了。”朱砂知道沈宁在问如意的行踪,忙说道。“不过倒没有大门的门子来我们这里报信,如意应该没有出府。” 府中的主子都默许如意可以在府中四处乱跑,只是不允许它出门。所以府上的下人见着如意乱跑都不会阻拦,只是不让它靠近大门而已。 沈宁听到这话,倒也放心了下来。自家的如意最是机灵,遇到陌生的人陌生的事多数是扭头就跑,不是她喂给它吃的东西它饿着也不会吃。所以只要它在侯府里,沈宁都随着它。 “行了,不管它了,饿了它就会回来找我的。”沈宁带着朱砂出了自己房间。“走吧,朱砂陪我去外祖母院子,连翘就留在院子看着如意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等着沈宁陪着贺氏吃完了早饭,陪着贺氏说了半上午的话回来,如意居然还没回来。偶尔如意也会自己出去遛弯,可是今天居然出去那么长的时间都不回来,也真是奇了怪了。她正奇怪着呢,原本站在门外的半夏跑进来说道。 “小姐,祁家的青少爷带着如意回来了。” 李氏这几日白日里都和祁夫人在一处,妹夫是家中独子,妹妹嫁过去就是当家夫人。所以出嫁十多年来才同李氏见过两三面而已,如今姐妹相见,自然是满肚子说不完的话。 “三妹,你这次来就再多住些日子吧。”李氏说道。“城外的承德寺是百年古刹,我带你去上上香吧。” “姐姐这回怕是去不成了,我再过两日就得离开了。本来我就是借着送檀越进京认亲的事,来见姐姐的。就我这才住了几日,我家里那人都不乐意呢。”说到丈夫祁海明,祁夫人嘴里说着嫌弃的话,面上可不是这样显的。“要不是檀青也考入了云麓书院,我不得不跟过来安排一些事情,他还准备让这两个半大孩子自己过来京城呢。” 李氏失笑,妹妹和妹夫相处得好她是早有耳闻。妹夫祁海明在婚前有两个通房,妹妹嫁进门后,为显得贤德些,主动将两个通房扶成了姨娘。妹妹进门后不久怀上了大外甥檀越,偏偏这个时候两个姨娘起了混心,险些让妹妹胎死腹中。祁海明打杀了一个卖走了一个,自此后就守着妹妹过活了。 “知道你和妹夫恩爱,不用到我这里炫耀。” “不过檀越和檀青还要请姐姐帮我用心一二了。”祁夫人掩唇。“檀越考完明年初的武举,就让他回辽东,檀青却还要在京中待上几年呢。” “不过我也有些惊讶呢,云麓书院可不好考,你们家檀青这岁数虽有些大了,但是他一个武将家的公子能考进来已经很是罕见呢。” “他啊,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考中了才跟我们说得。”祁夫人说起儿子来,自然是满脸的骄傲。 “其实,姐姐我来还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行,你说吧。” “慧姐儿如今快十四岁了,不知道姐姐是否开始考虑她的婚事了?” “你说慧姐儿。”李氏忽然一怔,是啊,这个自生下来就抱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女婴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自己生了长子时颇有些艰难,身子受损不能再有孕。传来红英有妊的时候,她也很开心。红英怀胎五月后,请来的大夫便说红英怀的可能是女婴,她们都很开心。可是红英偏偏没有熬过生子这一劫,甚至来不及亲眼见女儿一面就断了气。自己将红英接到自己房中抚育,也成全了一段母女缘分。“日子过得真快呢,那不及我一截手臂长的小娃娃竟都这般大了。” 这时候的沈慧正在院子里同祁檀越说话,不知道祁檀越说了什么,惹得沈慧笑了起来。少女因着笑微微发红的脸蛋分外秀美,祁檀越看着看着不由发了呆。 “慧姐儿是个好孩子,她既是红英的孩子,又是由姐姐一手抚养长大的。”祁夫人望着窗外,那一对少年少女。“难得的是檀越也喜欢她,我便想向姐姐定下慧姐儿。” “什么?妹妹这话说的,檀越可是你和妹夫的长子,他的妻子就是你们祁家将来的宗妇,他的亲事你难道不需要和妹夫说下吗?”祁夫人突然提到这事,李氏吓了一跳忙问道。“妹妹可要思量好了再说此事。” “待我回去自然会和家里人提及此事。”祁夫人握住姐姐的手。“不瞒姐姐,家里人自檀越十二岁就开始为他相看了,辽东地境上的各家小姐们我都快看遍了,可是檀越就是谁都看不上。可是自从见了慧姐儿,这孩子却是开了窍了。” “可慧姐儿身份上到底是个庶女,妹夫会不会介意?”李氏却有些不放心,沈慧她是当亲生女儿般待的。祁家在辽东可算是上流家族了,她怕有人会因为沈慧的生母只是个姨娘而看轻她。 “庶女又怎样,慧姐儿是庶女不错,可也是永宁侯爷的独女。自幼又养在姐姐这嫡母膝下,别人又有什么话好说道的?”祁夫人说道。“姐姐,也不用担心慧姐儿,若是这桩婚事能成,今后只要有我在一日必保慧姐儿生活无忧。” “那既然你提了此事,我要问上一句。祁家可有什么纳妾上的规矩,檀越身边可有什么伺候过的旧人?” “姐姐可以放心,我家檀越身边没有通房。祁家没什么纳妾的规矩,即使男子成婚前有通房伺候,成婚多数也要由妻子发落。” “那我就放心了。” “姐姐是暂时应下来了,那我回去就提这件事,争取早日再来下订。” 第三十章 肉条 沈宁听到半夏的通报,说是祁檀青将如意送了回来,她连忙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祁檀青很是守礼,叫守在沈宁门外的小丫环进去通报后,就站在院子中间了。如意很是热络地站在他的脚边,连平常它除了沈宁以外第二喜欢的连翘来叫它,它都不予理会了,只一心一意地要抱祁檀青的大腿。 “如意!”沈宁轻喝了一声,如意听到了她的声音,居然还犹豫了一小会,才摇头摆尾走了过来。 “宁表妹,如意一大早走到我院中来。我想着它后面没人跟来,许是你们是随它任意活动的,便把它留下了一会儿。”祁檀青上前了几步,说道。“看现在快要正午了,我想着我们院中没有它能吃的食物,就只能把它送回来了。” “谢谢青表哥了,如意很少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呢。”沈宁笑道,人家到底亲自送了如意回来呢。说完她又俯身气呼呼得在如意头上撸了撸。“我可要生气啦,你现在一大早就自己出门去都不等我了。” 如意许是知道自己理亏了,现在在沈宁手下乖觉的很。 如意一向醒得早,这几日突然喜欢上祁檀青后,总是想着念着要往外院跑呢。今日早上沈怀源、和安郡主夫妻俩出门早,沈宁就起得迟了些。如意起来后在她房间转了几圈,看她实在没有起来的意思,就索性自己拱开了门出来了。 如意乖巧地坐了下来,毛爪子试探着搭在沈宁的手腕上,身后的尾巴有节奏地左右摇摆,亮晶晶、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沈宁。 “你倒会卖乖呢。”这是如意讨好卖乖的惯用伎俩呢,每每犯了什么错误,只要看着沈宁脸色不对,就会这样子卖力讨好。“好啦,我不气了,一早出去就没吃东西,现在可是饿了吗?” 如意见沈宁面色阴转晴了,立刻站起来身,拿着脑袋不停地去拱沈宁。 “连翘,去把肉条拿过来吧。”连翘应了声,紧接着捧了一个深色的木头盒子出来。盒盖已经打开了,露出了里面装着的满满肉条。如意闻见了味道,颠颠得凑上前来。 盒子里面的肉条是处理好了已经晒干的,一般做好后可以保持个七八天的时间。这是沈令逸特地给如意寻回来的吃食,还将制作的方法告诉了沈宁。沈令逸在如意断奶后就给如意寻来了这个吃食,说犬只不能多吃人的食物,要吃少盐少油的东西。沈宁便给如意定下了这个主食,所以这肉条每隔几日厨房就会做好新鲜的送来。 沈宁捻了一条在手,如意跑到她跟前坐下。沈宁把头条递到它嘴边,如意一口咬住两三口就嚼碎吞了下去,然后又眼巴巴地盯着沈宁的手不放。 “青表哥,你要不要来试下看看?”沈宁又伸手从盒子取出了一条,却没有送到如意嘴边,而是递到了祁檀青的手边。 “好。”祁檀青虽是养过犬,但那是军中的犬只,稍稍养大了一些就要被送回军营。而且军犬警惕心很重,就算是比较亲近的人,也不会凑得太近。哪像如意,生得威风凛凛,却十分爱撒娇。 祁檀青也很是喜欢如意,他今日早起在院里练拳时,如意突然欢天喜地得窜了进来。他没忍住,就多留了如意一会儿。 祁檀青从沈宁手里接过肉条,如意的眼睛立时就钉在了他的手上。看着如意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忍不住笑起来,将肉条喂进如意的嘴里。 晚间,永宁侯下朝回到府中安置。李氏挥退了上前要为永宁侯更衣的丫环,自己亲自替永宁侯脱去了外衣。 “怎么了?”永宁侯察觉出李氏似乎是有话要说,主动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夫君,慧姐儿今天也快十四了,你可有考虑过慧姐儿以后的婚事?”李氏问道。 “你是慧姐儿的嫡母,又一手带她长大,慧姐儿的婚事交给你操劳吧,我也放心。”永宁侯这才想起女儿,女儿的岁数是该到择婿的年纪了。“要是你看过人品家世都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话,再把人选告诉我吧。” “你倒真是放心,不怕我找一家不好的来磋磨慧姐儿?”李氏故意板着脸说道。 “我当然不放心,所以才让你确定人选后告诉我,我还得替慧姐儿仔细考察一番呢。”永宁侯这时在家中也卸下了在朝中的防备,格外轻松起来,他也顺着李氏的话调侃道。 李氏嗔了他一眼,回身去过衣架子上家常的长袍服侍永宁侯换上。 “其实人选已经有了,我是没有不满意的地方的。”李氏正色道。“但是想着是为了给慧姐儿选婿,总要跟你说一声才好的。” “哦,是吗?”永宁侯在榻上坐下,问道。“你瞧的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你既是说满意了,那家世人品看来都不会太差。那人可有功名或者差事在身?家里境况又如何?” “功名的话那人明年会参加朝廷的武举,暂时身上还没有差事,家中人口简单,他是长子,底下还有个小他两岁的弟弟。” “什么?!”听到这,本来准备在榻上躺下来歇歇的永宁侯。“你说的莫不是檀越那孩子吧?!” “怎么了,你这么大反应,檀越有哪里不好吗?”李氏看到永宁侯如此激动,忍俊不禁道。“檀越这孩子是什么样的人品你是看得到的,祁家也是辽东数一数二的世族呢。再说我三妹很喜欢慧姐儿呢,我如今冷眼看着檀越与慧姐儿也处得不错。” “只是这样的话,慧姐儿得嫁去辽东,那也有些太远了。而且辽东气候苦寒,我怕慧姐儿适应不了。” “檀越明年要考武举,若是考出不错的名次来,指不定差事就会安排在京中了。”李氏想了想,说道。“反正就算是现在订下来了,因着慧姐儿现在年纪还小,出嫁最快也是一两年后的事情。到时候你和家中二弟、三弟商量下,看看能不能设法将檀越留在京中。” “行吧,婆母是你的亲妹也好。知根知底的家庭,我们也不用担心慧姐儿受了委屈。差事的安排,让我来想法子好了。”永宁侯想了想,这桩婚事也是一桩不错的婚事了,也没什么可挑剔的。“那我这边就应下了,你记着抽空和母亲透个气。家里本就女孩子少,母亲是疼着慧姐儿的,慧姐儿有了适合的人家也该和母亲提前说声。还有慧姐儿那,你也要去问问她的意思。我们家不是那只顾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这婚事是关乎她一生的大事,她也要乐意嫁去祁家才好。” “好。等着明日,我去母亲院里请安时,会跟母亲说一声。”李氏手轻轻地永宁侯按揉肩膀。 永宁侯点点头,闭上眼睛享受李氏的伺候。 沈慧在房间里绣花,沈宁来找她,见她正在绣架边整理小筐子里的东西。就自己趴在桌子上,如意多走了几步趴在她脚边。 “宁儿,你怎么看起来很累似得?”沈慧坐在一旁的绣架边,手里正拿着捧五彩细线细细分着,看着沈宁趴在她身边,看起来像是很疲累的样子。“要是累了,就上我的床去休息会子。当心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到时候容易着凉。” “姐姐。”沈宁前世就和沈慧关系很好,沈慧温柔又细心,常常照顾沈宁。不过沈宁到底比她大些,与祁檀越成婚后虽然在京中待了几年,但是最后还是回了辽东。即使这样,每年沈慧都会多次送信入京,无非都是为了宽慰身在宫中的她。可是直到沈宁难产死去,她们已经有快五年的时间不见了。“我好舍不得你。” “怎么突然说这个?”沈慧起身走到桌前,俯下身子伸手去摸沈宁的额头。“是哪里不舒服吗?和我说说吧。” “姐姐长大了,该要嫁人了。”沈宁直起身来,双手抱住沈慧的腰身。“嫁了人就得走了,不能陪着宁儿了。” “你这是在说什么淘气话呢?嫁人哪家女儿家不都要过这一遭,就是我们宁儿长大了也要嫁人的。”沈慧爱怜地摸摸沈宁的头顶,低声说道。“嫁了人我也还是你的姐姐,也还能继续疼你的。” “可是若是姐姐以后嫁得太远了怎么办呢?”沈宁撅着嘴看着沈慧。“那我岂不是好久都见不到姐姐一次了。” 沈宁话虽这样说,可她却知道祁家这门亲事对沈慧几乎是百利而无一害。祁夫人对沈慧很好,沈慧同祁檀越夫妻感情也很好,沈慧还为祁家生下了三个可爱的孩子。 “这个可不是姐姐说了算的啊。”说到自己将来的婚事,沈慧还是有些害羞,少女秀美的脸庞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 “但是我也希望姐姐能嫁个疼姐姐的姐夫。”沈宁想着祁檀越性格老实憨厚,配着和顺温柔的沈慧甚是般配。“姐姐一定要过得好呀。” 重生一世,她希望身边人人都能得圆满。 第三十一章 荏苒 第二年年初举行的武举中,祁檀越果然不负众望地得了武探花之位。祁檀越返回故乡辽东,等待朝廷分配职位。永宁侯运作了一番,得到了祁檀越可进禁军供职的消息。 次年,祁檀越奉旨返京入职,随同一道前来的是他的父亲祁海明和母亲祁夫人。祁海明和祁夫人回京请了高寿在堂的威宁侯老夫人,亲自去永宁侯府求娶沈慧。 祁檀越同沈慧的婚事就被定了下来,双方约定等到沈慧过了十六岁的生日后,两家就择取最近的好日子为两人成婚。 沈慧的生辰是在深秋,祁夫人特意提前进京。沈慧生日的第二天,祁夫人就同永宁侯夫妻二人定下沈慧、祁檀越的婚期,就在当年的十二月初二。 沈慧十六岁了,生得也是愈加秀美动人了。她身姿纤长,纤腰不堪盈盈一握。祁家为祁檀越早就在京中置好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虽说不是太大,足够小两口在京中过生活了。而且胜在位置好,离着永宁侯府不远。自定下婚约后,祁檀越三不五时上门拜见姨母李氏,李氏总会将沈慧叫在身边陪伴。李氏和永宁侯都不是迂腐的人,这对少年人既定了亲就该多相处相处。 李氏心中也想着祁檀越身上有差事,难免在外行走,同僚之间也有些应酬不好推却,让他多见沈慧几面也好。他和沈慧婚前的感情越好,小两口婚后的日子才能过得更加美满。 沈慧即将出嫁,她的嫁妆李氏早些年就预备好了。沈慧的生母并没有什么留给她的,只有一个李氏早年赠予的玉花生是沈慧从小带到大的。李氏将自己的嫁妆一分为二,一份交给了已经成年的沈令逸,另一份全部充作了沈慧的嫁妆。和安郡主与卫氏也备上了厚礼,李氏一一添入了沈慧的嫁妆。贺氏也开了自己的私库,又将沈慧的嫁妆填厚了一成。 要知道女子的嫁妆就是女子终生的依仗,祁家虽不看重这些,可是京中的人家都看着这些呢。作为永宁侯的独生女儿,沈慧的身份就摆在这里,她的嫁妆越丰厚,她今后的依仗就越大。 为这,和安郡主还特地让安泰大长公主也送了件东西过来。那是一柄金镶玉的如意,放在了沈慧的首抬嫁妆里。 婚期将近,沈慧的院子里每日都很热闹。沈宁基本每日里都会带着家里的小孩子们过来,大家都围在沈慧身边。看着她绣绣花,陪着她说说话,小孩子们总是说说笑笑的。绣姐儿和惠哥儿长得大些,话也说得溜了,跑也跑得快了。沈令晧三岁多些,因着卫氏喂养得好,生得格外白胖。虽然辈分上比绣姐儿和惠哥儿高些,但是因为年岁小总被他俩合伙欺负。不过他性格好,上一刻刚刚委屈得呜咽哭过,下一刻又笑呵呵地追着他俩跑了。沈宁就安静坐在沈慧身边陪她,如意则跟在几个到处疯跑的小孩子身后凑热闹。 沈慧这几日手上正在做一件褙子,素白的料子,还带着暗色的蔷薇纹,沈慧在衣襟上绣上了一朵开得正盛的海棠。沈慧绣好了最后一针,取来剪子剪断了绣线。 “宁儿,来。”沈慧让沈宁站起来,起身替她披上了这件褙子。沈宁今日的裙子也是素色的,配上这件褙子倒也是相得益彰。“喜欢吗?” “喜欢。”沈宁点头。 沈慧替她理顺了衣服的纹路,沈慧早先就开始做了,家里每位女眷她都亲手做了件衣裳。地下的小孩子们她一人做了两个荷包,荷包上绣着的纹饰都是她亲自问来的。 “以后姐姐出嫁了,你要记得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这些小孩子们。”沈慧说着说着眼眶开始泛红。 能嫁给祁檀越,沈慧心中是欢喜的。几乎是第一眼,她和他四目相对时就已经暗生情愫。他嘴笨不会说话,便总会搜罗下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一股脑儿的送给她。可是她也知道他是大族长房长子,身上重担非比寻常,她未必与他匹配。可是祁夫人偏偏看中了她,要为祁檀越定下她,她总算是如愿得偿了。 可是婚期越近,她心中反而越发不舍了。永宁侯府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最小的时候她一直以为李氏是她的生母,直到六岁时才从一对在她窗下嚼舌根的丫环那里知道自己原来是庶出。她的生母不过是李氏的陪嫁丫环抬成的姨娘,而且生她的时候就已经难产死了。她那时候小,一下子知道李氏不是她的生母,惊得她高烧昏阙病了大半个月。李氏知道后大发脾气,连夜发卖了乱嚼舌根的丫环,那之后李氏尤待她似亲女一般。 “姐姐。”沈宁看着沈慧双眼含泪,忙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来替她擦泪。“怎么哭了?成亲是喜事,不能哭。” 十二月初二,艳阳高照,天气好得不可思议。祁家迎亲的队伍从祁檀越的宅子出发,绕着京城转了一圈,才来到了永宁侯府门前。 穿着大红袍子的祁檀越从马上一跃而下,领着一群少年们进了永宁侯府。沈令皓带着沈令翰、沈令钰在前厅拦下了他,让他现场做出几首催妆诗才能继续往里进。祁檀越尚武没什么文采,急得抓耳挠腮,没得办法连塞了几个大封红给沈家兄弟们。沈令皓拿了红包都递给了年纪最小的沈令钰,仍旧不放他进去。最后还是祁檀青赶了过来,连作了三首催妆诗才得以放行。 这个放了行,那边消息就递到了沈慧的院中。沈慧画好了妆,装着嫁衣跪到在李氏跟前。 “母亲,慧姐儿要走了。”沈慧眼含热泪,深深一拜。 “别哭了,这可是你的大喜之日。”李氏忙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小心擦去她落下的眼泪。“好孩子,别哭了。” 李氏嘴里虽说着劝慰的话,自己的眼泪却也落了下来。 岳氏上前扶过李氏。 “母亲,这是慧妹妹的好日子,你该为她开心才是。”岳氏安慰李氏。“新姑爷那头已经要过来了,该让令逸背慧妹妹出门子了,别耽误了吉时。” 喜娘将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喜帕交给了李氏,李氏走到沈慧跟前,为她盖上了喜帕。喜娘小心搀扶着沈慧走到门口,沈令逸正等在门外。见沈慧出来了,沈令逸蹲下身子让喜娘把沈慧趴在他后背上,他慢慢起身将沈慧稳稳地背了起来。 祁家的花轿停在了院子门口,祁檀越就站在门外等候。 “多谢兄长。”他看着沈令逸背出了沈慧,又将沈慧送入了花轿。便走到沈令逸跟前,深深地行了一礼。 “不用多礼,你今后好好对我妹妹就是了。”沈令逸拍了拍他的肩膀。 临行前,祁檀越去前厅拜别永宁侯和李氏夫妻二人。 永宁侯亲自搀扶着李氏,李氏依靠着他双眼微红。 “岳父岳母,小婿要走了。”祁檀越走到永宁侯夫妻跟前,跪下行了大礼。 “走吧,别耽误了吉时。”李氏已经说不出话来,红着眼点头,永宁侯开口道。 半年后沈慧传出了喜讯,十月怀胎、瓜熟蒂落,沈慧产下了一个健壮的男婴。 沈怀景在刑部供职多年后终于高升,成为江南三省巡抚。他准备了几日后,便带着妻儿前往江南上任去了。 转眼间,沈宁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和安郡主正在自己房里教训沈令翰时,沈宁跑了进来。 “娘,你怎么这么生气?”沈宁坐到和安郡主身边,问道。“你今天不是约了大姨去承德寺的吗?怎么回来的那么早?” “别提了,你大姨好容易才替我相中了礼部尚书家的长女,那孩子生得好品行又好,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和安郡主说到这里愈发气急,手指狠狠戳了沈令翰一下。“你大姨帮着我好话说尽,人家尚书夫人才肯带着女儿出来与我相看,你这混账哥哥倒好,不好好在府里读书备考,反而偷偷跟着我去了承德寺不说。我正拉着人家女孩的手夸呢,他猛地跳出来说人家是长得不好入不了他的眼。” 礼部尚书夫人气急,立刻带着女儿拂袖而去。 “娘,我是不喜欢那姑娘啊,长得虽好可却是个木头美人。”沈令翰辩驳道。 “你还胡说,你说说这些年里我们找了多少家的女孩儿给你相看了?!”和安郡主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骂道。“这满京城的姑娘都入不了你的眼了,是不是?!” “沈令翰你今年都二十三了,你哥哥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惠哥儿都会满地乱跑了!”和安郡主一下子气急攻心,火气上了头,猛地发了晕。 沈宁忙扶住了和安郡主,沈令翰也不敢再同和安郡主犟嘴了。 “三哥,你还不赶紧向娘认错!”沈宁瞪了沈令翰一眼,示意他赶紧跪下认个错。 “娘,对不起。”沈令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罢了,我是管不动你了。”和安郡主喝了沈宁倒来的茶,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来。“等你爹今日随春猎队回来,让他来管教你吧。” “娘,别啊,我今年都二十三了,别让爹再给我动家法了。”沈令翰装可怜。 “滚,别烦我了。”和安郡主懒得看他,命人撵了他出去。 可是作为太子少傅跟着皇上和众位皇子春猎,原定今日回京的沈怀源,却直至深夜都尚未归来。 第三十二章 坠梦 春猎是每年都要进行的项目,皇上会带着三位已经长成的皇子出城到皇家园林狩猎。春猎一般为期半个月,本来昨日就该返回京中的春猎队伍,却没有一丝要返京的意思。这次跟随皇帝出城的不只有三位皇子,还有朝廷中的大半官员,永宁侯和身为太子少傅的沈怀源都在随行的官员名单当中。 京中各家多少都有自己的消息路子,今日一早安泰大长公主派了玲珑来了永宁侯府,求见和安郡主,将安泰大长公主得到的消息告知了和安郡主。 原来昨日清晨春猎队伍预备返程时,队伍在经过城外的邙山下的时候,突然天降巨石,碎落的石块砸中太子车驾击中了太子,太子重伤昏迷一度断了气息,所幸随队伺奉的太医及时救治,太子才又恢复了气息。 因为太子伤情太重不宜奔波,沈怀源便领着太医将太子送到了永宁侯府在邙山处的庄子里进行救治。 沈宁正巧来寻和安郡主,在门外遇见了正从里间出来的玲珑。 “玲珑,你怎么来了?”沈宁知道玲珑是外祖母安泰大长公主看重的大丫环,笑着寒暄道。“是外祖母让你来的吗?” “见过宁小姐。”玲珑走到沈宁跟前施礼。“春猎发生变故,大长公主得了最新的消息,特地派我过来传信给郡主。” “发生了什么变故?!”安泰大长公主会特地派人来传消息,肯定意味着这消息同永宁侯府有关,大伯和爹都在春猎随行队伍之中,沈宁心中一坠,想着莫不是大伯和爹出了什么事情,忙追问道。“可是与我们永宁侯府有关?!” “宁小姐,我已经将事情全部告知郡主了。大长公主身边还需要我侍奉着,我得先回去了。”看着院中来来往往的丫环,玲珑不愿多说。“宁小姐,进去问过郡主便可知晓一切。” 玲珑说罢,匆匆离开。沈宁一时之间也是心思难安,前世的每次春猎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故,可是随着自己的重生,似乎很多事情都有了不同的变化。难说这次的事情,会不会发生不好的变化。 “娘。”沈宁快步走进来,发现和安郡主坐在妆台前,头低着看不清楚神色。“娘,我刚刚进来时遇见玲珑了,可是外祖母知道了什么消息?” “没事,春猎队伍出了一点小问题,你爹得耽误几天才能回来。”和安郡主轻声说道,她转过头冲着沈宁招了招手,示意沈宁到她身边来。 “娘,你可别骗我。”和安郡主此时的神色莫名,沈宁越发觉得不安,话音不免发颤起来。“我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你把实话告诉我吧。爹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是不是爹遇上了什么事?” “没事,真不是你爹出事。”和安郡主思量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刚刚听见的消息告诉沈宁。“是太子出了事,你父亲作为太子少傅,自然不能回京。” “那为什么大伯也没有回来。” “太子受伤,病情危重受不得颠簸,不方便送回京中医治。”和安郡主索性和盘托出。“太子车驾被天降落石砸中,太子伤情危重还曾经断了气,不过还好随行的太医医术高超,暂时救回了太子的性命。出事地点离着我们永宁侯府的庄子很近,你大伯和你爹带着太子暂时进了庄子。” 萧嵘出事了?! 沈宁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拉扯了一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前世萧嵘并没有发生过这般事情啊,沈宁说不清此时的心中所想。 恨他吗? 她是恨的,恨他,娶了她承诺了她,却背弃承诺。 可是她也不希望他死啊。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却是一个好皇帝。晋王太过忠厚、齐王太过小气,都不是皇帝的好人选,任何一个人登位都没有他合适。 和安郡主见女儿突然流泪,忙轻声唤她。 “宁儿。”和安郡主不清楚女儿心中所想,当年皇上和皇后有意让女儿嫁给太子的事情她和沈怀源决意瞒下女儿,她也从没有问过女儿对太子到底有何看法。 “娘,太子都伤到何处?”沈宁感觉有热流不断从眼中流出,手指轻轻拂过脸颊,触手之处皆是一片温热湿润。 “听说头部伤情最重,不然太子也不会至今昏迷不醒。”和安郡主也叹道,太子也算是她看到大的孩子。“太医一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救回太子。” “皇上应该明早就回进京了,你今天从娘这里听到的话可不能传出去知道吗?”和安郡主嘱咐沈宁。“这消息目前还处于封闭状态,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你外祖母将这消息告诉我,也是为了防止我为你爹的迟迟不归担心。太子身为储君乃国之根本,太子的伤情若是传出恐怕朝廷会生出不好的变故来。你切记,今天从娘这里听到的话一句都不能传出去!” “知道了,娘。” 沈宁神思浑噩地走出了和安郡主的房间,一时之间没有看清脚下的门槛,在走出来的时候险些跌倒。 沈宁之前进去时,让朱砂守在门外。朱砂听见沈宁的脚步声,回头望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沈宁的身子往前倾倒,忙冲上前来搀扶住了她。 “小姐,你怎么了?”朱砂见沈宁脸色发白,看着十分疲累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没事,你扶我回去吧。”沈宁感觉手脚发软,若是没有朱砂的搀扶,她恐怕会立即瘫倒在地上。“我累了,回去就想先歇下来,今日晚饭也没叫我起来了。” “小姐,你脸色太差了。”朱砂却仍然有些放心不下。“要不要我进去向郡主禀报一声,去请大夫来看看小姐。” “不用了,我歇歇就好。”沈宁说道。“没我的允许,不许来烦我娘,知道吗?” 沈宁回去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的昏睡不醒。 在她昏睡下去的第二天一早,朱砂见唤不醒她,也不敢将沈宁的情况隐瞒下来。她赶忙叫来正在外间收拾沈宁衣物的连翘,让她守着昏睡不醒的沈宁,自己赶紧跑去将沈宁的情况告诉和安郡主。 和安郡主忙派人请来大夫,可是大夫请来了,却诊不出来沈宁有任何不妥。她只是睡着了,睡得太深,谁也唤醒不过来。 和安郡主守着沈宁不离开,第二日里也险些晕倒在沈宁的床前。李氏听闻消息,连忙赶过来,让和安郡主回去休息。 “大嫂,我不敢离开啊。”和安郡主双眼熬得通红,拉着李氏的手流下泪来。“宁儿就这般睡着,谁也唤不醒她,我生怕离开了她,她会发生什么不妥啊。” “放心吧,我会亲自在这里守着宁儿的。”李氏感同身受。“大夫不是说了吗?宁儿的身体并无大碍,许是一时睡得太沉了而已,我们都要往好处想。你必须回去房里休息一下,别宁儿好不容易醒过来,你却熬出了病来。” 沈宁的确是睡得太死了,几乎是一睡过去,她就掉入了一个梦里。一个如同黑洞般,让她身子不断下坠的梦境。在梦里,她好不容易坠落到了地面。可等她睁开眼时,竟然发现自己又躺在了未央宫里,躺在了她曾经的寝殿之中。 她起身朝四周看去,周围的布置摆放熟悉又陌生。她想要起身,竟一时都起不来,似乎是身子重得很。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腹部还高高隆起。 “皇上,皇上!”殿外突然传来春俏的呼声。“皇后娘娘正在休息,太医说娘娘得静养恐怕见不得人,还请皇上不要打扰娘娘。” “大胆,皇上正是来探望皇后娘娘的。”此时门外响起的是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那声音尖利刺耳,刺得沈宁皱了皱眉。“你个小小宫女仗着皇后娘娘宠爱,竟敢顶撞当今皇上。来人啊!给我把她拉下去!” “你们放开我!”春俏似乎是被人拉扯住了。“皇上,请你放过娘娘吧!娘娘如今临盆在即,再受不得半点刺激了。皇上若真是怜惜娘娘,请不要再逼迫娘娘出来相见了。” “你们这些瞎了眼的,还不赶快把这冲撞圣驾的丫头的嘴给咱家堵上,还不赶紧把人拖下去。” 接下来春俏再没有发出声音来,想来已经被人拖了下去,这时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沈宁仰面躺在床上,懒得起身。 “皇后娘娘倒是好悠闲。”那是萧嵘,与她成婚将近十年已经登基的萧嵘。他背着手,一步一步地走近她。“外面朝堂上因着你堕了德妃的胎,已经快要闹翻天了,你不知道吗?” “那群朝臣有何可闹的?”沈宁闭着眼,懒理萧嵘。“我堕德妃的胎,一是请示过了太后,二是依据祖宗旧制而行,我有哪点做得不对?” “他们说你是妒妇,自己已经身怀有孕,还不许嫔妃产子。” “他们说的?!”沈宁气道。“这话怕也正是你心中所想说的吧!萧嵘,我当年就说过,你若不能一心对我一人,大不了你另选闺秀纳为太子妃,我绝不纠缠。可是我绝对忍受不了我的丈夫,朝三暮四。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如今是你背誓,在你嘴里却倒成我的过错了!” “沈宁,我早和你解释过了!我登基为帝,后宫仅你一人终究不妥。我纳那些嫔妃,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笼络那些朝臣为我效力罢了。你始终是我的正妻,当朝皇后,后宫第一尊位。” “可我宁愿不要这些!我不要做什么贤后,我没有那个肚量!” “你能不能别再闹了,这次你得亲自出面安抚德妃。我已经拟好了晋德妃为贵妃的旨意,你盖上你皇后的印鉴吧。” “萧嵘别太欺人太甚了!我不会盖的,但凡我沈宁活着一日,就不会有她德妃晋位之日。” 说罢,因为沈宁急怒攻心,一股腥甜自胸臆之中喷涌而出,沈宁压抑不下,一口鲜红从她口中喷出,她整个人昏倒在床榻之上晕厥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梦境 在梦中,沈宁吐完一口心头血后昏厥,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下身近乎撕裂般的疼痛唤醒。沈宁睁开眼,瞧见了在她床边哭泣的春俏。 “娘娘,您可醒过来了。”春俏年纪小,她原是犯官之后,在家中也是娇养的女孩儿,进宫后多般不适也常有人欺凌,沈宁无意中撞见一次,见她可怜对她也有几分怜惜,便叫人调她入了未央宫。春俏有着一股子天真劲,十分讨人喜欢。“呜呜,娘娘你别怕,皇上他已经出去了。朱院使和接产的稳婆马上就要来了,您可一定要撑住啊!” 春俏呜咽着强说道,两只眼睛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又红又肿的。 此时沈宁还是感受到阵痛,层层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她的发丝,那一缕缕的发丝纠结在她的额上。 “别哭了,春俏。”沈宁强忍住疼痛,开口说道。“朱砂人呢?” “朱砂姑姑得到消息,安泰大长公主带着永宁侯府的女眷们要入宫来看娘娘了,朱砂姑姑亲自带着人和轿子去接人了。”春俏勉强止住了哭泣,还抽抽噎噎的。“娘娘这边出了事,我让素知姐姐去通知朱砂姑姑了。” 知道沈宁临盆在即,朱院使和稳婆便整日侯在未央宫的偏殿之中以防不时之需的,所以来得自然要比往日快些。 朱院使一搭沈宁的脉象,几乎是立刻变了脸色。 “朱院使,我可是不好了?”身体是沈宁自己的,现在再看着朱院使难看的脸色,沈宁也知道个大概了。 “皇后娘娘还请安心生产,微臣自当想法子保全娘娘。”朱院使跪了下来。 “不,不用保全我。如果我撑不下去,撑不到平安生出腹中胎儿,你只需想办法保住我腹中的胎儿,哪怕是剖腹取婴都在所不惜,知道吗?” “微臣...微臣不敢啊,娘娘。” “朱院使,你必须要做到。当年我救下你一条命的时候,你就答应过我,要为我做一件事。这些年里,我没有要你做过任何事。如今我只要你保全我腹中的胎儿,你难道都做不到吗?难道你要我的孩子胎死腹中,让我死不瞑目死都死的不甘心吗?”沈宁此时已经感到十分不适,一段话说完似乎都透支光了她的精力,她脱力般地闭上了双眼。 “娘娘...”周围的宫女都哭着跪下来了。 “微臣领命,娘娘。” “宁儿,醒来。” 沈宁浑浑噩噩之中,感觉有人正在不停呼唤她。 “宁儿,快醒过来。” 沈宁感觉被人狠狠地拽了一把,她猛地吸入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宁儿,你可醒过来了。”和安郡主守在沈宁床边,看到沈宁倒吸了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睛,不禁喜极而泣。“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娘。”沈宁仍感觉身子乏力的很。“娘,我睡了多久了?” “你睡了三天三夜了。”和安郡主双眼熬得通红。“你可吓死娘了?你怎么叫都叫不醒,可偏偏大夫说你并没有大碍。” “娘,我真的没事了,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沈宁扯出一个笑来。“娘,我饿了。” “你饿了,那娘这就去给你安排吃的来。” “娘,”沈令恒的妻子柳氏走上前来,说道。“我去厨房安排下吧,你在这里继续陪着宁妹妹吧。” 柳氏端来了一晚碧梗粥,和安郡主亲自扶起了沈宁,让丫环拿来了几个大迎枕垫在沈宁的身后。和安郡主从柳氏手中接过了碧梗粥,一勺勺喂给沈宁。 和安郡主刚把一碗粥喂完,行色匆匆的沈怀源走进了沈宁房中。 “爹。”沈宁吃完了最后一口,正好抬眼看见了沈怀源。 “宁儿。”沈怀源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沈宁床前,和安郡主起身让开了位置,沈怀源坐在沈宁身边。他拉住沈宁的手,仔细观察她的气色。“你可吓死爹了。” “爹,你怎么回来了?”沈宁看着沈怀源衣服上皱褶明显,脸上的胡茬也生出了不少,看着甚是狼狈。 “庄子上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沈怀源看着沈宁的确无碍,也放下心来。“家里把你昏睡的消息递过来,你大伯便留下处理收尾的事情,让我先行赶回来了。” 沈宁昏睡的时候,在永宁侯庄子上的萧嵘情况却渐渐稳定了下来。他又在庄子过了两天,太医说可以移动了,皇上便派人接了他回京。 萧嵘被砸断了两根肋骨,头上也被碎石砸伤了几处,导致他昏迷不醒的便是后脑的一处伤口。皇后垂泪陪在东宫里,晋王萧崇也日日留宿宫中。 “崇儿。”床上的萧嵘安静地躺在那里,皇后守在床边,晋王萧崇从外间走进来。 “母后,父皇将京中临安堂的大夫也带进宫来了。”萧崇走到床前。“那位大夫特别擅长诊治这类外伤病人。” “太医院的太医们难道都束手无策了吗?”皇后眉间是浓浓的忧色。“不是说,太子的伤情已经回转过来了吗?怎么太子始终不醒呢?” “头为一身之主宰,诸阳所会,百脉相通。太子毕竟头部伤情最重,难免太医不敢专断太子的病情。所以父皇才会请来民间擅长此道的大夫,前来为太子诊治。” “那齐王同淑妃那边可有什么异动?”皇后知道,淑妃、齐王心中对太子之位始终还存有妄念,这时太子受伤消息虽有对外隐瞒,可是齐王身在春猎队伍之中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情景,怕是早就把这个消息告知了宫中的淑妃。 “淑妃娘娘昨日召见了娘家嫂子,镇远侯府的世子夫人。”萧崇自然知道皇后心中担忧,所以早就派人关注了淑妃宫中的动向。 “她倒还是老样子,一点都耐不住性子。”皇后嗤笑一声,淑妃能在宫中立足甚至还能生下皇子自然是靠着实力深厚的娘家。“昨日便召见了,看来她们母子倒是笃定了太子不能醒了。” “母后也不必担忧,镇远侯同世子皆是纯臣,镇远侯也是父皇一手提拔出来的,他很了解父皇脾性,绝不会在此时有所行动的。”萧崇说道。“这个时候,镇远侯府必定会避讳此事,不会参与其中的。” “不会最好,我忍了淑妃多年。”淑妃早年凭着深厚家世同娇媚外貌,常年同皇后别着苗头。皇后可以不在意皇上的恩宠多少,反正她始终都是凌驾于淑妃之上的皇后,但她最为看重的便是她膝下两子的安危。“这件意外不是她们母子所做最好,但若是她们母子敢借着这次机会伤害太子,我拼着这条命不要都不会放过她的。” “母后,这些事我会替你盯着的,这不是还有我吗?”萧崇半跪在皇后跟前,看着皇后鬓边散乱出来的白发,叹息道。“母后照顾好太子就好,外面的事我会看着办的。” 萧嵘此时脑中一片混乱,沈宁故去多年,他不假手他人之手将太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太子渐渐长大,他又将沈宁兄长沈令恒招进东宫为太子太傅。 当年沈宁难产身亡后,永宁侯府老夫人贺氏深受打击,老人家本就年事已高,紧接着就是一病不起,不过半年后就病亡了。永宁侯并着沈家在朝为官众人,通通丁忧回家。 安泰大长公主为着沈宁难产身亡之事,跪求太后给个说法。太后亲自下旨赐死了德妃梁韶月,事关皇后身故之事,梁家也不敢再出声了。 太子生得很像沈宁,性子也像了她。小时候的他不爱哭闹,在他批阅奏折时,坐在旁边的摇篮里总是咿呀咿呀地。待他忙完手上的事情,看向太子时,他总会咧开小嘴冲他笑起来。 到了该要读书开蒙的时候,太子偏不爱读书,他朝务繁忙也没有办法时时监督着太子。想着沈宁的兄长沈令恒多年在翰林院任职,才华满腹又写得一手好字,便将沈令恒招入宫中封为太子太傅。 永宁侯府众人很少能见到沈宁生下的太子,本来太后是允了府上人可随时入宫看望太子。可是和安郡主自丧女后,大病一场险些丧命,之后身子一直很差,偶尔见一次太子总会想到沈宁,回府后便又要重病一次,之后沈怀源也再不敢让和安郡主进宫了。 “舅舅,舅舅。”太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沈令恒,但是沈宁身边的朱砂和春俏始终随侍在太子左右,她们拿了沈宁生前画下的人像,教会了太子认识沈家众人。太子认出了沈令恒,小短腿蹦下软塌,跌跌撞撞地朝沈令恒跑过去。 “殿下。”沈令恒慌忙蹲下身来,抱住了跑过来的太子,看着肉乎乎的太子,想着这便是沈宁拼着性命生产下来的孩子,不由留下热泪来。 “舅舅,舅舅。”似乎是来自与血脉之中的关联,即使是第一次见到沈令恒,太子都对他十分亲近。“你们怎么才来看我?” 沈令恒心中愧意顿生,他们恨着萧嵘间接害沈宁身亡,连带着太子都不想见面。可是太子何辜,毕竟是个出生就丧母的孩子。沈令恒想着,更加抱紧了怀里的太子。 “沈卿,我便将太子托付与你了。” “皇上放心,不为别的,就为了我的亡妹,我都会好好教导太子殿下成才的。” 第三十四章 醒来 萧嵘是在太子十岁那年,春猎时不慎坠马的。 这次意外让他受了很重的伤,他终日昏沉,他睁不开眼却又能听见身边嘈杂的人声。他想着还好,自己多年来已经为太子选好了人马,永宁侯府为了沈宁也会全力支持太子,所以就算自己现在一命呜呼,太子也可以顺利登基。 后宫里的那些嫔妃每日里都会过来,太后将人都拦在他的寝殿之外,那些嫔妃每日来一趟又进不来,就跪在殿外嘤嘤哭泣一番才会离开。 萧嵘听着那些哭声,心知那些嫔妃多半不是为了他的生死而哭,而是为了她们自己今后的日子而哭。他只有太子这一个孩子,这些无子的嫔妃们在太子登基后会被送到皇家寺庙青灯古佛一生。她们在宫中虽然没有恩宠,但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谁又愿意素衣缁帽地念经吃斋渡过余下的岁月。 他忽然想到了沈宁,沈宁死后,他并没有再纳新的嫔妃入宫。 贤良淑德四妃之中,德妃梁邵月在沈宁死后被赐死,剩下的三妃位份在宫中最高,多少都瞄上了那空下来的皇后位置。其中以良妃以及其娘家蹦跶地最欢,一封封请旨封后的折子递了过来。他烦得狠了,就把跳得最欢的几个人的官职给撸了。良妃这才慌了神,穿着素衣白裙跪到他居正殿外脱簪谢罪来了。他将良妃降位三级贬为贵人,移出了所居的飞仙宫,改居青桐院。看到上蹿下跳谋求皇后之位的良妃落到了这个下场,后宫之中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里他满心就是要照顾、教育好太子,也没有再临幸后宫了。但是因着德妃处死、良妃降位,居然朝堂上再没有人企图参与他的后宫事了。 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会想到如果在他即位初始,他便使出这般手段,是不是最后他和沈宁就不会闹成这样了。 他和沈宁最后一次相处,也是激烈得争吵。可是这样的争吵在他还是太子时是不曾有过。他和沈宁也曾有过琴瑟和鸣、如胶似漆的好日子,那个时候即使沈宁迟迟无孕,他们的感情都一直很好。 如果知道那场争吵会导致沈宁生下孩子死去,他不介意提早赐死德妃求得她的原谅,或许她不会原谅他,至少她不会就这样死了。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想得再多都不过是枉然了。 于是他和沈宁最终却走到了那样的地步,沈宁连最后弥留之际都不愿意再见他一面了。 不知道,等他熬不住过去了以后,在地府幽冥是否还能再次遇上她。 终于在一日里,他感觉身子很沉重,慢慢失去了知觉。 待他再次恢复知觉睁开眼时,竟发现自己又身在东宫之中,躺在那张他躺了多年的床上。 “嵘儿。”皇后已经在萧嵘床前守了几日,已然憔悴得很,但此时见萧嵘竟然缓缓睁开了双眼,她惊呼出声。 “母后。”萧嵘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看清坐在床前的人竟是太后,只是太后看起来竟年轻了很多,他开口欲要说话,却发现嗓子居然哑了。 “你睡了快半个月了,先别说话。”皇后顾不上叫人,自己起身去倒了杯水过来,小心喂给了萧嵘喝下。“先喝点润润嗓子再说。” “母后。”萧嵘清了清嗓子,才感觉说话利落了些,却也慢慢觉出了不妥来。眼前的人虽是他的母后,可是却是他父皇尚还在位时的模样。他自己小心抬起手来,发现面前的手掌还有些纤细,更像是一副少年人的身体。“我这是怎么了?” “春猎队伍返程时,邙山上落下巨石砸到了你的车驾,有碎石击中了你的头颅致使你昏迷过去。”皇后让人赶紧去把萧嵘醒来的消息告知皇上和萧崇。“那以后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得让人送点清淡的粥过来,你昏迷了这么久该要进些东西才是。” 皇后说罢起身出去吩咐,萧嵘自己抻着手臂直起身来,伸手取过了刚刚那杯水。杯中还留着一层浅浅的水,足够倒映出此时手拿着杯子的人的影像。那影像是一个俊俏的少年,少年似乎额上有伤,被人包扎上了。 萧嵘睁大了眼睛,杯子里倒映出的那张脸正是他的脸,不过这张脸是他十几岁时的模样罢了。萧嵘性子深沉,转瞬之间心中思绪已经百转千回。 “嵘儿,你怎么了?”皇后返回寝殿中,发现萧嵘撑着身子拿着杯子,对着杯子发呆。“可是还要喝水?母后来给你倒。” “没事,母后,我喝下这一口就好了。”萧嵘再往杯中看了一眼,他已经决定将此事隐下,这等神似诡谲之事常人只怕难以接受,他将杯中残水一口饮尽。 “母后。”这时,萧崇自殿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大哥。”萧嵘再次见到了萧崇,立刻喊了他一声。 前世萧崇在萧嵘即位后的第二年,为了逼着齐王自己离京去往藩地,他自请带着妻儿前往藩地。此后也是多年不曾入京,虽说萧崇就藩的藩地也是萧嵘精心挑选之地,水土丰饶、气候适宜,但是导致亲生兄长多年不得归京,萧嵘对他总是有些愧疚的。 “三弟。”萧崇见萧嵘果真醒了过来,笑着过来拍拍萧嵘的肩膀。“你这小子若是听我的话,勤于练武锻炼身体的话,也不至于会昏迷这么久了。” “你尽瞎说,嵘儿可不像你,他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再练武,你还让不让他休息了。”皇后嗔道,打了长子一下。如今萧嵘醒来,她心上的一块重担总算是卸了下来,也能轻松地说笑了。“你这孩子。” “大哥,这次意外可追查下去了?”萧嵘多疑,齐王多年来都惦记着太子之位,在他即位后,还联合淑妃找着各种理由,迟迟不愿意就藩。直到萧崇主动去了藩地,他畏于朝廷议论只好就藩去了。这次意外,萧嵘自然想到了齐王。 “我查了,但是暂时还查不出来什么头绪。”说到这次的意外,确实巧得出奇。那一块底部风化的巨石,就是这么巧地落下,只砸中了萧嵘的车驾,可是近在咫尺的其他车驾却都无受损。“如果真是背后有人作祟,那人手段也是十分高明了,竟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多谢大哥在外为我奔走了。”萧嵘由衷向萧崇道谢。 “说什么谢,你可是我的亲弟弟,不为你做这些事我还能为谁做?难道为了老二吗?”萧崇说到齐王,也有些义愤。“他和淑妃娘娘还敢在京中散布你重伤不治、已经弥留的消息,还好我察觉地及时,派人将撒播谣言的人一一扣下。” “所以就算我这次的意外出事与二哥并无关系,可他也决定趁火打劫一番。我若是死去了,他也好有机会争取一番太子之位。镇远侯府可有异动?” “镇远侯和世子可不傻,明明父皇全力压下你出事的消息,他们要还是还为了老二和淑妃出头,那不就触了父皇的霉头。不过还好,你总算醒过来了。老二的如意算盘,可是被你亲手打翻了。” 沈宁这几日来,心中总是忐忑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偏偏京城之中这几日很是风平浪静,本来还有太子恐怕性命不保的小道消息传了出来。可是晋王亲自出手,领了皇帝的谕令逮了几十个撒播谣言的地痞流氓丢进了大狱,谣言这才平息了下来。 身为太子少傅的沈怀源也日日去太子东宫点卯,期望着太子能够早日醒来。 沈宁正在花园的角亭里发呆,如意在花园里同绣姐儿、惠哥儿玩耍。小孩子独有的咯咯笑声,听着也蛮好听。 “小姐。”朱砂端着一碗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原来沈宁昏睡多日,虽然最后是安然醒了过来,但是和安郡主终究是放心不下。又寻了京中的名医吕大夫前来为沈宁看诊,吕大夫依旧没诊出沈宁有什么毛病来。最后应着和安郡主的要求,到底开了些凝神静气的汤药出来,嘱咐沈宁服上一个月的时间,再保证多多休息即可。和安郡主亲自将朱砂唤到跟前,让她日日煮好汤药看着沈宁服下。 “总得又来了?”沈宁这几日喝药喝得烦了,一看见药碗就舌尖泛苦。“昨日不还一日一碗吗?我今早上不是才喝过了吗?” “小姐,你忘记你今早起来时,后背都汗湿了吗?”朱砂坚持把药碗递到沈宁手上,盯着她喝尽了碗里的药。“那吕大夫说过了,你若是出现夜间盗汗的情况,就要每日多饮一碗药。这样有助保证小姐的休息,才能让小姐的身子好得快些。” 本来在花园里拉着惠哥儿撵着如意四处乱跑的绣姐儿,看到亭中正在喝药的沈宁,小短腿捣腾着就朝沈宁跑了过来。 “小姑姑,你在吃苦药吗?”绣姐儿扒着沈宁的手去看她手里的药碗,确定沈宁喝得是苦药,她甚是可怜沈宁。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枚青梅蜜饯来,垫着脚就要往沈宁嘴里送。“小姑姑,甜甜嘴。” 沈宁俯下身,让绣姐儿把蜜饯送到她嘴里。 “嗯,真甜。”沈宁搂住了绣姐儿的肉身子,好一顿亲香,又惹得惠哥儿和如意看红了眼,争先恐后地跑过来了。 第三十五章 美味 沈宁把绣姐儿和惠哥儿都抱在自己身边的石凳上,让连翘端来了两盘糕点。 “现在你们乖乖地让小姑姑擦手,过一会儿就给你们吃糕点。”绣姐儿和惠哥儿刚刚也不知道和如意钻到哪里胡闹去了,沈宁看着两对小黑爪子伸到自己跟前也是没了脾气。便让朱砂去端盆热水再绞块干净帕子来,亲自把两对黑爪子洗干净了。“看看,这样多干净。” 绣姐儿、惠哥儿忙不迭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接盯到了桌子上的两盘糕点上去了。沈宁失笑,忙一人给他们发了一块。 一直安静蹲在一边的如意,见着沈宁居然不准备把好吃的分给它一块,暗搓搓地凑到她身边,黑乎乎的毛爪子按住沈宁的裙摆一阵揉搓。 “呀,小姐,你的裙子。”如意得逞后,摇摇尾巴刚要离开,它的胖身子一移开,连翘就发现了沈宁的裙角污了一块。 “啊。”沈宁循声望去,才发现自己的裙角被染黑了一大块。转眼又看见了灰溜溜要走的如意,沈宁喝道。“如意!” 如意发现自己东窗事发,扭头就冲着花园外跑去,只是还没出园子,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如意。”来人正是祁檀青,祁檀青唤了它一声。如意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般,连忙窜到祁檀青身后躲起来了。只是祁檀青身材颀长、生得偏瘦,哪里能挡住如意圆滚滚的身子,只有如意自己自以为安全了。 “青表哥,你怎么过来了?”沈宁指使连翘上前把如意从祁檀青身后拖了出来,如意低声嗷叫着,沈宁伸手打了它一下,它这才老实了。由着连翘半拖半抱,带下去洗白白去了。 “我听嫂子说你病了,就本想来看看你的。只是最近书院课业繁忙,这才来得迟了些。”祁檀青看着沈宁的笑颜,只看了一会儿就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睛。“你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我早没事了,谢谢青表哥来看我。”沈宁五官生得明艳动人,一颦一笑都甚是动人,笑起来尤其好看,眉眼弯弯很是俏丽。“青表哥,那边亭子里有些茶点,你可要过去坐坐?” 沈宁的邀约祁檀青哪有不愿意的理,便随着沈宁回到了亭子里。 “绣姐儿、惠哥儿。”亭子里两个小孩子捧着糕点,正吃得开心,沈宁让他们两个抬头喊人。“看看是谁来了?” “青叔叔!青舅舅!”两个小孩子抬起头来,小嘴边还粘着不少点心碎屑,看到来人是祁檀青,就乖乖地喊了人。 沈宁在两个小孩子中间坐下,拿出手帕替他们擦嘴。绣姐儿和惠哥儿乖得很,仰着头任沈宁摆弄。沈宁收好了手帕,拿过两个小茶杯来,替他们倒了两杯甜甜的水果茶来。他们一人捧着一杯,细细饮着。 “哦,对了。”祁檀青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忙从自己小厮手里接过了一个竹编的食盒递给沈宁。“这是绫罗坊的酥油鲍螺,我听书院里的同窗说起,说是味道极好。所以来时正好路过了绫罗坊,就给你带上了一盒。” “绫罗坊的酥油鲍螺,他家的酥油鲍螺可不好买。听说每日做得就不多,卖完了可就没有了呢。”沈宁笑着打开食盒,盒底铺着一层油纸,装着十来颗撒着金粉的酥油鲍螺,那扑面而来的清甜奶香,闻着就让人口舌生津。“谢谢青表哥,我很喜欢。” 绫罗坊名字虽叫绫罗坊,卖得却不是绫罗绸缎,而是各种在京中很是走俏的小吃食。有着限量售卖价格不菲的,也有平民百姓也买得起的,因此生意总是很好,每日里总会大排长龙。沈宁知道祁檀青说的路过,多半是他特意去买来的,却笑着不点破。 “小姑姑,这是什么好吃的?”两个小家伙闻着了这奶香味,也耸着小鼻子寻了过来。“好香啊,小姑姑我们也想吃一个。” 两个小家伙并排站到沈宁面前,眼巴巴地看着沈宁手里的食盒。 “好,不过这个东西很甜,你们今日已经吃了糕点了,所以只能吃一个了知道吗?”沈宁小心捻出一颗喂给了绣姐儿,绣姐儿边吃边眯缝着眼,一副美味到不行的样子。惠哥儿看了姐姐一眼,更加急切了。又上前两步,小身子倚在沈宁膝上。 “小姑姑,还有我,还有我的呢?”惠哥儿嘟着小嘴说道,生怕沈宁忘了他的那一个了。 “小急脾气,哪里会少得你的了。”沈宁又捻出来一颗,赶忙塞进了惠哥儿的小嘴里。惠哥儿吃到嘴里之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小姑姑,这个真好吃。”两个小家伙家里人看得严,平日里吃的零嘴都是侯府后厨自做的,很少吃到这样的点心。 “再好吃也不能再吃了,知道吗?”沈宁刮了刮两个小家伙的鼻尖。“既然你们喜欢吃这个,那小姑姑就把这里的都给你们留下好不好,你们明日再来小姑姑这里吃。” “这点心新鲜着吃味道才最好,摆的时候长了味道也就变了。”祁檀青摸摸慧姐儿的脑袋,笑道。“今天你就带着他们多吃些也无妨,吃完记得拿些清茶替他们漱口就好。你们要都喜欢吃这个,下次我来时再给你们带盒。” “好吧,今日就给你们都吃了。”沈宁看着绣姐儿、惠哥儿瞬间展颜,不禁跟着笑道。“不过可不能给你们的娘知道了,否则她们又该说小姑姑我惯着你们了。” 两个小家伙急着点头,生得高点的绣姐儿自己伸手从食盒里捞了一颗,颠颠地送到了沈宁的唇边。 “小姑姑也吃。”绣姐儿奶声奶气地说道,惠哥儿有样学样跟着说道。 “好,那小姑姑也尝尝看。”沈宁笑着微俯下身,接过了绣姐儿手上的那一颗酥油鲍螺。咬破了酥脆的外壳,里面的清甜奶油立刻溢出,果然十分美味。 得知了萧嵘醒来的消息,皇上也扔下几个正在议政的官员前来探望了他。然后不过半日的时间,太子安然无恙醒来的消息就从宫内传往了宫外。 那边淑妃的永安宫里,淑妃得知太子醒来,气得摔了几个花瓶。已经成婚在外建府的齐王也闻讯匆匆入宫,他刚走进淑妃日常休憩的寝殿,一个花瓶就被砸到他的脚边碎裂开来。 “齐王殿下。”被淑妃赶出来的几个宫女,见了齐王忙跪下行礼。 “罢了罢了,起来吧。”齐王摆摆手让她们起身,问道。“淑妃娘娘可在里面?” “是的,娘娘今日心情不好,发了些脾气,不让我们在里面伺候。”有个惯常侍奉在淑妃左右的宫女,回了齐王的话。 “行了,你们且退下吧。”齐王说道。“都离得远些,我来好生劝慰下淑妃娘娘。” “是。”一众宫女遵命退下,齐王这才转身进了淑妃寝殿的内室,这时走在那队宫女末尾的一个宫女忽然回了下头看了齐王一眼。 寝殿内室中,现在已然是一片狼藉。遍地都是淑妃摔碎的花瓶茶壶的碎片,摔残的花枝也撒了一地。淑妃气息不平得坐在床榻边,犹自撕扯着手中的一方帕子。 “母妃,你怎么能闹得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来?”齐王小心避开满地的碎片,走到淑妃身边。“这宫里消息总是传得飞快,母妃这样的反应要是传到父皇耳中恐怕不好。” “我怕什么,左右那落石也不是我从邙山上推下来的。”淑妃年近四旬,保养得依旧风韵十足,眉梢眼角都含着一股子娇媚,她横了齐王一眼。“太医院的刘院使明明同我说过太子伤势严重,就是现在不死也不过就是再拖段时间罢了,现在倒好,人家好端端地醒过来了。你父皇昨日下午就去见过他了,说是人已经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只留了些皮外伤还未长好了。” “母妃,既然太子已经醒过来了,有些话你就不适合再说了。”齐王思量片刻说道。“这事情就算不是我们做的,也会有人怀疑到我们母子头上来。这个时候母妃切记不可再被人留下话柄来,今日我进宫也是要去看望太子的,母妃迟些时候也应该过去探望下皇后娘娘吧。” “我知道了。”淑妃很是听从独子齐王的话,点头应是。“太子也真是命大,那么一块巨石独独砸中他一人的车驾,他都能转危为安。” “母妃。”齐王见淑妃又说这事,再次劝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不说就是了。”淑妃忽然想起了一事,又气愤道。“今日我宣你舅母入宫,你舅母都托辞不愿入宫来了,可气死我了。” 齐王心想,上次舅母镇远侯世子夫人入宫见了母妃,回了镇远侯府就被丈夫镇远侯世子好生骂了一顿。这厢太子刚刚苏醒,母妃又急慌慌地召舅母入宫。可舅母也不是没有心机的傻子,看清了公公和丈夫的立场,自然不会再犯傻入宫,给镇远侯府惹下授人以柄的话柄来。 第三十六章 立场 淑妃说到娘家镇远侯府在这件事上的反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在太子发生意外后召见嫂子入宫,想着就是呀让父亲和兄长为着齐王在朝中奔走一番。 皇后林氏出身文臣世家,这一代早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人才了。可是自己的娘家镇远侯府却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近臣,如今父亲和长兄在军中也是地位卓然。若是太子不在了,自己的儿子未必就没有争取储君之位的机会。 “你外祖父和你舅舅就是太过刻板了,不知变通。”淑妃倚靠在软塌上,染着蔻丹的纤纤十指叩击着跟前的小几。“这几年边关太平,他们没有机会再靠军功上位了。你还容易才有机会冲击太子之位,他们偏偏不愿意出手帮你。他们难道不知道你若是夺得了这太子之位,镇远侯府今后只会更好吗?” “母妃,外祖父和舅舅许是有着自己的心思。但是如今太子既然醒来,我们就必须低调下来。别图谋不成,反倒惹火上身。”齐王心思不像淑妃般外向,反而肖似皇上,低沉内敛。“母妃这段时间,侍奉皇后娘娘还需恭谨些。”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没娶到你表妹云姐儿。”淑妃叹了一口气,说道。“云姐儿是你舅舅唯一的女儿,又极受你外祖父的喜爱。当年你若是能娶到了云姐儿为正妃,何愁现在镇远侯府不愿站在你的身后。” 淑妃虽是这样埋怨,齐王心里却知道当年无论自己有没有求娶表妹,外祖父和舅舅都会想法设法将表妹另嫁。一来母妃和舅舅本非一母所出,感情并不是很好。二来外祖父和舅舅虽然性子板正不知变通,但也不是什么无脑鲁莽之辈。他身为二皇子,地位尴尬,不为嫡也不为长,外祖父万万不会为了这渺茫的机会搭上一府人的身家性命。 当年外祖父特意在皇上准备为两位成年皇子选妃之前,匆匆将表妹嫁给了一个出身并不显贵的军官。正是为了向皇上表示了镇远侯府的立场,镇远侯府只做纯臣、不做外戚。 “再瞧瞧你父皇为你选的正妃黄氏,才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女儿。”淑妃想起自己的正牌儿媳,不由气结。“不论相貌还是家世她哪点比得过云姐儿,亏我还在你父皇跟前说了云姐儿多少好话,他倒好一句都没听进去,偏偏给你选了这么一位正妃。” “母妃,黄氏也没什么不好。这些年里她尽心伺候我,还常来宫中孝敬你,还为我生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齐王倒了一杯茶,递到淑妃手边,微笑着说道。“黄氏贤惠温柔,我也很是喜欢。” “哎,你若真是喜欢我也不再说什么了。”淑妃看着齐王,也不再说什么了。 齐王出了永安宫,就冲着萧嵘所在的东宫去了。 不过齐王在殿外就被人拦了下来。 “老奴,见过齐王殿下。”齐王看清殿外拦人的人是谁时,心中不免一惊。 殿外拦人的居然是跟随皇上几十年,深得皇上信任的总领太监周德生。周德生是先太后亲自选的人,自皇上幼年时就一直侍奉左右。他长相老实憨厚、性格低调,因为侍奉皇上多年极会看人脸色,对着皇上也是忠心耿耿,所以他也是几十年来后宫数次清理留下的为数不多的老人之一了。 他与皇帝相处的时间,可比一群后宫后妃们加起来的时间还要多些。所以后宫之中,无论妃嫔还是皇子、公主们对他都有三分尊重。 “齐王殿下,如今太子身体虚弱,需要静养调理身体。为防止有心人故意打扰太子养伤,怕下面人办事不利,陛下才特意遣老奴来这坐镇挡挡人。”周德生笑呵呵地说到。“太子殿下这边刚刚服完药睡下,待太子殿下醒来后老奴会把齐王殿下前来探望的消息告知太子殿下,齐王殿下现在还是请回吧。” “原来太子刚刚歇下,那倒是我来得不巧了。”齐王低眉敛目思索片刻,知道今日周德生是不会放自己入东宫了。现在自己若是执意要进,只怕消息立时就会传到皇上那里去。“既如此,就让太子好好休息吧,等他伤情转好,我再来探望。” 齐王识趣,话不多说,转身就离开了东宫。周德生冲着自己身边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小内侍点点头,追着齐王送他出去了。 这时殿门缓缓打开,萧嵘神色不明地出现在了殿门口。 “多谢周公公为我打发了齐王。” “哪里当得太子殿下的一声谢,本就是陛下遣我过来的。”周德生走了几步,走到了殿门口。“皇上知道有些来客来头大,太子殿下手下的人怕是不好得罪,才派了老奴来。太子殿下尽管放下,老奴既来了必当恪尽职守,决不让人扰了太子殿下修养身子。” 同周德生说完话,萧嵘转身回殿,走在他床榻上的萧崇正拿着一壶酒往嘴里灌呢。 “大哥,怎么白日都开始喝酒了?”萧嵘在萧崇身边坐下,问道。 “没办法,你嫂子管我管得严,在家里可不让我喝。”提起府里的晋王妃,萧崇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嘴里说着抱怨的话,嘴角却乐得合不拢。“只能趁着来你这,好好解解馋了。” “哦,对了。我这里要见一个人,大哥也可以留下见见。”萧嵘冲着内室喊了一声,一个宫女从内室快步走出,走到萧嵘和萧崇的面前跪下行礼。 “奴婢成乐见过太子殿下、晋王殿下。”这宫女好相貌,柳眉杏眼鹅蛋脸,眉眼弯弯天生一副笑模样,只是此时沉着一张俏脸战战兢兢地站在萧嵘面前。 这宫女正是方才永安宫内,被淑妃逐出寝殿的宫女之一。 “平身吧。”萧嵘让她起身答话。“说说你都听见什么了?” “回殿下,今日早上太子殿下苏醒的消息传到了淑妃娘娘的耳朵里,娘娘生了好大的气,齐王殿下也是这时入宫来的。” “哈哈,这些我们都知道了。”萧崇放下酒壶,拍手道。“毕竟淑妃娘娘宫里砸了那么多的花瓶,只怕这六宫中都听着响了。你说点我们不知道的吧,比如齐王私下里和淑妃都说了些什么。” “当时淑妃娘娘生气就把我们都赶了出来,正好我们在门口遇上了齐王殿下。我记着太子殿下的吩咐,过了一会找了借口溜了回去。”成乐似乎是斟酌了片刻才接着说了下来。“齐王和淑妃的确没有对太子做过什么,但是似乎齐王殿下在意外发生后做了些什么。淑妃娘娘还提到太医院的刘院使,说这刘院使曾向淑妃表示过太子殿下救不回来了。” “行了,我都知道了。”萧嵘看向成乐,说道。“成乐,你今年才满二十,离可以放出宫的年龄还差五岁。可是你家里有个痴傻的妹妹需要人照顾,你需要早点出宫是吗?” 成乐见萧嵘提及此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是的,太子殿下。家妹幼时因病痴傻,可相貌却生得不俗,近年来常有地痞流氓上门滋扰。家中父母年龄老迈已经无力保全妹妹,所以奴婢才主动找到太子,求太子帮忙早点放奴婢离宫照顾妹妹。”成乐不停地磕头,不过一会儿额头就已见了红。“求太子殿下成全。” “好,我可以成全你。”萧嵘从袖中抛出一个小药瓶,将药瓶丢给了成乐。“这药你带回去服用,大概两天后就会出现时疫的症状。内廷司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半个月后就会以你身染恶疾的名义提前逐你出宫。待你出宫后,只要停下用药,时疫的症状就会慢慢消失,于你的身体无损。” “多谢太子殿下成全。”成乐连忙磕头谢恩。 “不过成乐,你可想过吗?出宫后,你真有本事保护你的妹妹吗?”萧嵘抬起成乐的脸来,成乐额上的伤口处溢出的鲜血缓缓落下,沾上了萧嵘的手指。“你家里不过两个老人,你和你妹妹一个体弱一个痴傻,真遇上点什么事情,恐怕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何谈保护你妹妹呢?” “还请太子殿下明示。”成乐十岁时,为了筹集妹妹的药费,才自己卖身进宫。她在宫里渡过了十年时间,也不是没有过经历事情。萧嵘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自是明白自己对萧嵘还有用处。 再说萧嵘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和妹妹空有不错的容貌,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现在萧嵘向她伸出的救命稻草,她连推开的能力都没有。 “半个月后你先归家去,我会让人关照着你家,这段时间你不用担心家中安全。”萧嵘松开手,成乐奉上一块帕子,萧嵘懒懒接过,擦拭手上的血迹。“等过段日子我会安排一场戏,到时候你借机带着妹妹投奔永宁侯府为奴。永宁侯府主子宅心仁厚,你带着妹妹入府以后的日子自然安枕无忧。” “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想让奴婢侍奉永宁侯府中的哪位主子?” “这你先不用管,到时候自然会让你知晓。”萧嵘话只说到点到为止。“你只要尽力侍奉该侍奉的人,以后自然不会亏待你,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谨遵太子殿下差遣。”成乐再次磕头谢恩。 第三十七章 旧人 成乐从内殿的暗门处悄悄离开。 “看样子,老二的确没搀和这次的事情了。”萧崇扔下空酒瓶,往后一靠,脸色却没有了刚刚的轻松。“但是老二手底下也未必干净,寻来传谣言的人正是他王妃的庶弟。” “算了,大哥,也许邙山上落下的那块巨石真的只是个意外。”萧嵘故作轻松地拍拍萧崇的肩膀。“不过镇远侯府倒是真识相,竟没有丝毫要站队在齐王身后的意思。”萧崇想到淑妃气得牙痒痒的样子,忍不住大笑出声。“这边世子夫人刚刚出宫回府,那边镇远侯和世子就入宫向父皇请罪了。” “镇远侯当年完全是靠父皇一手提拔上位,早听说他性子鲁直,对父皇很是忠心,看来确有此事了。” “你却不知道另一桩子事情呢。”萧崇乐意将听来的八卦告诉萧嵘知道。“且听我慢慢说来。” 镇远侯朱袁深出身没落世家,待他成人时家中都要靠变卖祖田来度日了。他便寻了原先家族中的旧识,入伍做了一个小士官。他武艺不错又敢拼敢闯,陆陆续续地也立下了不少军功。只是他不善专营,个性耿直,得罪了不少上峰和同僚,就一直都没有上升的机会,混了多年都还是低等士官。 直到朱袁深三十五岁时,南疆边境楚国大军压境,皇上为立君威亲自领兵出阵,他这才熬出了头。 在之后不到五年的时间里,他靠着累累军功一升再升,最后皇上居然还封了他为镇远侯。 他的原配是他在家族没落后娶得,只是一个举人家的女儿,为他生下长子后不久就病亡了。之后他在军中不得志,便一心教养长子没有再续弦。 南疆边境的动乱彻底解决后,他接上老母和长子入京封侯进爵。这个时候京中的不少世家都纷纷瞄上了在南疆军中深有声望的镇远侯,一时之间新贵镇远侯府的门槛都被踩矮了不少。 朱袁深的老母挑了又挑,才选中了当时礼部尚书的长女。据说因着担心长孙会被继母磋磨,老人家才特地挑选了这么一位据说个性温厚的继室人选,当年年底朱袁深就续娶了这位小姐。婚后不久这位继室就为朱袁深生下了一个美丽娇俏的女儿,这个女儿就是镇远侯的独女,当今的淑妃娘娘。 原来待朱袁深长子如亲子一般的继室过了几年又再次有孕,这回生下得可是个大胖小子。因为朱袁深并未上书请封世子,这位继室不免多了些心思。 正巧朱袁深的长子已经到了知人事的年纪,这继室搜罗不少美貌、妖娆的丫环送进了长子的房中,想着先坏了长子的名声,让他找不到得力的岳家。谁知道长子是朱袁深亲自教养大的,个性、为人都像足了朱袁深。他就是不用继母送来的丫环,只让那些丫环做些外院的杂事,自己的日常起居只用小厮伺候左右。 朱袁深为长子挑选了妻子,是他军中同僚的女儿。继室紧接着接了一位柔弱美丽的表小姐进府暂住,这位表小姐似乎是腿脚不好,入府不到三天,就摔倒在长子跟前五回。长子总是扭头就走,长子媳妇转手就送了这表小姐一对拐杖。 长子媳妇有了身孕,继室闹着要长子媳妇晨昏定省日日伺候。可伺候了没几天,长子媳妇就见了红。长子请来大夫,大夫说得吓人,说是少夫人这胎保不住了。 长子媳妇出身武将世家,娘家人虽然不在京中,可是长子媳妇的母亲却是京中大族徐家出身,徐家都是文臣出身,族人在京中足有几百号人,为官的也不在少数。这下子好了,徐家的夫人、少夫人、姨太太、姑太太们纷纷上门看望来了,一辆辆马车把镇远侯府门前的路都堵了个水泄不通。 原来继室年轻貌美,与朱袁深感情处得还不错,她所生的娇女幼儿也十分可爱,很得朱袁深的喜爱。 可是朱袁深那去逝的原配在他式微时多年陪伴,又为他生下长子,死前不求朱袁深其他,只求朱袁深续娶后不要苛待儿子。朱袁深心中也很是看重原配,长子更是自己一手带大培养,在朱袁深心中的重量也非同一般。 这次的事关乎着长子的子嗣,徐家女眷们又天天上门来看望长子媳妇。眼见着,满京城都要知道他的继室苛待原配留下的继子了,连皇上都私下里提点了他一回,不要让自己的后院生乱。 朱袁深也知道继室无非是想为幼子谋求世子位置,索性直接上书请封长子为世子,彻底断了继室的念想。 “说到底,看来镇远侯世子心中也有自己的成算了。”萧嵘听完这些情况,也算是了解了个大概。“世子和继母的关系很差,连带着淑妃和这位兄长的关系也只是面子情。若是齐王真能顺利取我而代之,难保淑妃和她母亲不会再次谋求世子之位。毕竟世子并不是齐王的亲舅舅,世子估计也不想将自己的位置拱手让人。” “是啊,镇远侯府若是选择纯臣之路,至少可保三代无忧。可要是站错了队,那结局就不好说了。”萧崇与萧嵘对视一眼。“我和这位世子打过几次交道,他可是个聪明人。” “既然是聪明人,大哥就不妨再与这位世子多多接触接触。” 英国公府太夫人八十寿辰,和安郡主带着沈宁前去赴宴。 英国公府太夫人高寿,老人家又喜欢热闹,英国公府便将这次的寿宴大操大办。还特地重金邀来了京中有名的戏班子前来助兴,吹拉弹唱很是热闹。 太夫人八十了,头发也不过是花白而已,老太太精神矍铄,常年带着笑脸总是乐呵呵的模样。此时坐在主位上,被一群孙子辈、重孙子辈的孩子们围着说笑。 这时戏台上正唱着麻姑献寿,老太太喜欢看这个,听得入了迷。小辈们就逐渐散开来,各自交际去了。 沈宁自小不喜欢听戏,坐下来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 “娘,我能去院子里逛逛吗?”她把着和安郡主的胳膊,撒娇。“我不喜欢听戏。” “这可不是自己家,给我老实坐着。”和安郡主撇了她一眼,道。“你如今是个大姑娘家了,可不是小丫头片子了,哪里还能随着你到处乱跑。” “娘,英国公府我又不是头一次来了,又不会迷路。”沈宁撅着嘴。“娘,你要真不放心就让青蕴跟着我呗,让她看着我。” “哎。”和安郡主叹了一口气。“好好,随你,青蕴跟着小姐去吧。” 沈宁刚出院子,就遇上了几个同样从戏台子前面溜出来的小姐。 “宁妹妹,你也溜出来了。”领头的那位小姐姓王,闺名珍珠。她的父亲是户部郎中,她与沈宁岁数相仿,往常经常在各家宴席上遇到,跟沈宁也算熟识。 “珍珠姐姐不也出来了。”沈宁上前挽过王珍珠的手臂,问道。“诸位姐姐们准备去哪?可不可以带着我一起?” “我们啊。”王珍珠笑道。“我们准备那个戏班子的后台看看,我听我哥哥说过,戏班子的后台可好玩了。” 王珍珠提出来后,诸位小姐连着沈宁都同意了。随侍的丫环们都阻拦不住自家的小姐,只好跟随左右。 小姐们说说笑笑着朝着戏班子的后台去了,到了后台戏班子的主人忙出来接待一帮子小姐们。班主领着她们四处看看,小姐们都是第一次到戏班子的后台来,看什么都是新鲜得很。 戏台前戏子们仍在唱着麻姑献寿的戏码,后台也是一片嘈杂的情况。偏偏沈宁耳朵尖,听见后台外面似乎有人争吵。沈宁见着王珍珠带着小姐们,四处逛着正看到兴致头上,便自己转身出去了,青蕴连忙跟了上去。 沈宁循着声音找去,见着一个少爷模样的人领着五六个小厮将一个身材瘦高的少年围在中央。 “小姐,这是个什么情况?”青蕴见那处都是男子,忙劝沈宁离开。“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要,我就藏起来看看,不会让他们发现我的。”沈宁自己看着旁边的假山石,说话间已经猫到一块山石的背面躲了起来,还朝青蕴招招手。“你快过来,你杵在那不是让他们看到了吗?” 那个少爷模样的人似乎正欲伸手调戏那个少年,少年背朝沈宁,沈宁看不到少年究竟是谁,却认出了那个调戏少年的少爷是谁。 他们离得沈宁还有些距离,沈宁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少爷好像往少年脸上抹了一把,少年一抬手抓住了少爷的手,狠狠地朝反方向撇了下去。少爷发出一声惨叫,那几个小厮赶忙出手,谁知道少年拽着少爷的手不放,只出了几脚,就把那五六个小厮踹得人仰马翻。 青蕴见沈宁的身子一晃,刚想拉住沈宁,沈宁已经一个跨步出了藏身的地方。 “你还不赶紧放开手。”沈宁冲到少年身边,拉住了他的手臂,对他说道。“你知道这个纨绔子弟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少年再次发力,狠狠地说道。“他这般折辱我,难道还让我忍着不成?!” 沈宁这时看清少年样貌,也是瞠目结舌。难怪这少爷要忍不住调戏他了,这少年实在长得是太好看了,就连此时的盛怒都丝毫不减他的颜色。 而这少年竟也是沈宁前世旧人,沈宁根本没想到重生回来后还能再见到他。 这少年居然是前世未央宫里的内侍总管——魏安东。 第三十八章 调戏 沈宁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双手仍旧牢牢地抓住了魏安东的手臂。 前世魏安东入宫的具体时间她并不清楚,可魏安东在入宫前是个戏子她是知道的。在她手下的魏安东脸上有两道陈年伤疤,但伤疤之下他仍有着一副极好的相貌,未央宫里的大小宫女们总喜欢往他跟前凑。 “你快放开手,听见没有!”沈宁不知道魏安东当年去势入宫是否与此事相关,但是他一个小戏子若是出手打伤了这个纨绔子弟,只怕没有什么好下场。“这个人是承恩伯府的公子!你惹不起的,赶紧放手!” “是是是!老子可是承恩伯府的公子,摸你一把那是看得起你,你还不赶快放开老子!”被魏安东别着手臂不放的公子正是承恩伯府的三公子宋元,是京中排得上号的纨绔子弟。出了名的荤素不忌,沈宁跟沈令翰出门游玩时倒是遇到过两次这人。 魏安东这才松开了手,沈宁连忙挡在魏安东面前。 “宋元,今儿个是英国公太夫人的寿辰。你在她老人家的寿辰上还来玩这套欺男霸女的把戏吗?” “哊,你是哪家的小娘子?看起来倒有些眼熟?”宋元被松开之后,马上又固态复荫,他一下子也没想起沈宁是谁,只看着沈宁一身衣裙并不十分贵重,便秽笑着伸手欲要去摸沈宁的脸。“这小脸蛋生得倒也不错,来,让公子我好好亲香亲香。” 青蕴顿时冷下脸来,闪身从假山处冲了过来,宋元的手还没碰到沈宁的脸,已经被青蕴一把推开。 “大胆。”青蕴年幼时曾跟随自己的兄长学过几招花拳绣腿,正经对战或许没有胜算,但是对付宋元这个弱脚鸡还是绰绰有余的,宋元刚刚又在宴席上了喝了酒,没两下就被青蕴打得抱头蹲下来。“你敢冒犯我家小姐!” “啊啊,你们这些废物,还不赶紧上来给我拉开这个疯女人。”宋元欺男霸女这些年里,哪里遇过这样的挫折,此时气急。“少爷我这个便宜还就占定了!” “你确定吗?宋元。”沈宁这时站在青蕴身后,倒是十分气定神闲。“你还没认出我吗?还是你确定要惹上永宁侯府和安泰大长公主府吗?” “你,你是沈宁?”宋元听到这里,才仔细看清楚了沈宁长相,一下子认出了她。 “宋元,你到现在才认出我吗?”沈宁嗤笑了一声。“我娘和安郡主现在也在宴席上,我马上回去,就少不得要和我娘告个状,说有个人不长眼居然敢调戏上我了!” “你!”宋元是家中老三,读书、办差样样比不上大哥二哥。平常承恩伯府见他也惹不出什么太大的麻烦,平民百姓受了罪,无非塞点银钱了事,也没有太过约束他。可是沈宁的出身不亚于他,真给家里知道他居然要调戏沈宁,只怕是要吃一顿苦头了。 “你快走。”沈宁回头冲魏安东使了个颜色,让他趁着宋元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身上,抓紧趁乱离开,魏安东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却迟迟没有离开,沈宁气得上手推了他一把,他才转身跑开了。 “青蕴,随我回去,我要去找我娘了!”沈宁见已经看不到魏安东的身影,这才息事宁人般地主动离开。 沈宁本也不准备真的把此事闹到和安郡主与安泰大长公主那里去了,固然她们两位若是得知有人胆敢调戏沈宁,少不得要杀到承恩伯府去为沈宁讨个说法。碍于永宁侯府和安泰大长公主的关系,宋元肯定是少不得一顿教训。 可是她却想到宋元不敢报复自己,却说不定会不会去再寻魏安东报复出气。 “青蕴,方才的事情不许告诉我娘啊。”要回和安郡主身边了,沈宁拉住青蕴嘱咐道。 “可是那个人想要欺负小姐。”青蕴受命照看沈宁,这种事情她可不敢欺瞒住和安郡主。 “听我的话,不许说!”沈宁正了脸色。“反正那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也没胆子把今天的事情透露出去。” 回到了永宁侯府,沈宁回了自己的房间,让朱砂去寻在家看着如意的连翘过来见她。 朱砂转身出去找连翘去了,没一会儿,如意先活蹦乱跳地跑了进来。 早上沈宁临走时,如意本来是准备跟着沈宁跳上马车的。谁知道沈宁特意留下了连翘,连翘趁着如意不注意,一把抱住了它的胖身子。沈宁这才上了马车离开了,如意不开心的叫声传了好远,沈宁的马车走了好远一段路都还能听见。 如意倒没有记仇的毛病,这会看着沈宁坐在房间里,热情地扑到沈宁身前,挨挨蹭蹭地讨抚摸。沈宁微俯下身,搂住如意的脖颈好一阵揉搓,如意更是开心得不得了,尾巴都乐得恨不得甩出风来了。 “小姐,有事找我?”连翘落后了如意几步,这才撩开帘子走进来。 “对,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连翘同朱砂一样,都是永宁侯府里经年的家生子。差不多祖上三代都在永宁侯府里伺候。连翘的父亲是府中管着外面米面铺子的管事,母亲是李氏跟前配出来的丫环,如今连翘的兄长也得了主子的恩典,正跟在父亲身边学习铺子的管理,常常要在永宁侯府与铺子中间奔波。 沈宁还不放心魏安东的境况,就想着找个人自己身边能够经常出府的人都替自己盯着魏安东。 于是沈宁在回来的路上,突然想到了连翘。 “连翘,我有个事情想要吩咐你的哥哥帮我去做。” “我哥哥?小姐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哥哥去做呢,我哥哥最近都跟在父亲身边学习,他常常不在府中呢。”连翘疑惑道。 “就是因为你哥哥常常可以出府,所以这件事情才要交给你哥哥帮我去做。”沈宁示意连翘坐下来,慢慢听她说。“连翘,你知道宝安社吗?” “知道,这可是京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呢。去年老夫人生辰的时候,府上不是还请来了一回吗?小姐不爱看戏,可是我们这些小丫头都悄悄地去听了听呢。”连翘顺着沈宁的话,想到了什么。“小姐若是想要听他们的戏,可是把他们请来府中啊。” “我不耐烦听那些。”沈宁说道。“我是要你哥哥去帮我盯一个人的行踪,他应该是宝安社里的武生,名字叫魏安东。” “小姐怎么想到要去找一个戏子的行踪,这事要是让郡主知道了,她该生气的。”连翘胆子小,连连摇头。 “这人今天帮了我一个忙,得罪了一个纨绔子弟。我当然不怕人家寻仇,可是你想啊,他一个戏子没依没靠的,我怕他会糟了我的连累。”沈宁拉着连翘的手。“所以我想你哥哥帮我盯着他一段时日,确认他没有危险了,就不会再让你哥哥盯着他了。” “好吧,那我晚上去寻我哥哥,把小姐的吩咐告诉他。”连翘被说动了。 “好,我准你晚上就回家去睡吧。”沈宁又再嘱咐道。“但是记得这事只能你们兄妹俩知道,别告诉别人。”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我哥哥小心行事,绝不会给小姐添麻烦的。” “连翘,这个你收着。”沈宁走到妆台前,从中间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素色底子的荷包来,给到了连翘。“这里有些银钱,算是我给你们兄妹的。” “这可不行,为小姐办事本是我们的分内事。”连翘这时怎么说都不愿意收下这个荷包。“怎么还能收小姐的银钱。” “傻丫头,你在我的院子里伺候,为我办事才是分内事。”沈宁微笑着,将连翘双手合上。“你哥哥在外行走有着自己本来的差事,我占了他的时间让他去做别的事情,自然要给他些补偿,你且乖乖收下吧。” 半个多月来,萧嵘依旧以静心养伤为由,拒绝见人。 “太子殿下,太子少傅沈怀源求见。”有周德生遣来报信的小内侍前来报信。“周总管问你是见还是不见?” “你们去把少傅请进来吧。” 对于沈宁的家人,萧嵘自回来后还没有接触过呢。前世的这个时候,他和沈宁的婚事已经差不多要定下来了,其实只差一道皇上赐婚的明旨了。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与沈宁的感情也很是不错,可是自己这次出了这样严重的意外,沈宁却一直没有出面来宫中看他。 而他在醒来后了解到,沈宁在他发生意外的第二日,就毫无原因地昏睡了三天三夜。在他苏醒过来后不久,她又毫无预兆地苏醒了过来。 前世他与沈宁最后闹到那个地步,此时他也说不清心中的感觉。 其实若是论真心喜爱,他一生只爱过沈宁一人。 这个时候,他想要再次见到她,却又害怕再次见到她。 全是因为想到前世沈宁最后的结局,他一时间也难免有些踌躇,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再一次将沈宁拉入到这重重宫闱之中,让她在最好的年纪却香消玉殒,香魂难再觅。 第三十九章 入宫 沈怀源入宫看望太子后至夜方归,二房的亭轩院中只有他与和安郡主的卧房还亮着灯。 “怎么今日回来得这么迟?”已经换上了素白色寝衣的和安郡主,正坐在妆台前梳理头发,见他回来,起身迎了上来。 “太子这次意外受伤,朝廷之上难免有些动荡。”沈怀源脱去外衫,在桌前坐了下来。“太子这段时日都在东宫内闭门养伤,皇上居然都把周德生都调去东宫门前看门去了。” 和安郡主见沈怀源似是有话要与她说,便让丫环都退了出去。 “周德生都去看门了,看来皇上是认为太子车驾遭遇落石并未意外了。”和安郡主端过桌上的茶壶,替沈怀源倒了杯热茶。“周德生是皇上的人,侍奉在御前多年,皇上把他放去东宫门口,就是要镇住那些心怀不轨的探望者。” “可是我听太子的意思是,这次落石确实是意外无疑了。”沈怀源一口气喝完了热茶,才驱散了几分寒夜之中的冷气。“但是齐王和淑妃却在太子发生意外后都有了动作,之前京中传播谣言的幕后主使可是齐王妃的庶弟,太医院中的一个院使还将太子的危重病情私下递给了淑妃。看来淑妃和齐王是对太子之位还有谋求之心,何况皇后娘家现在有些衰落,淑妃身后的镇远侯府却正是得力的时候。” “但是镇远侯府却未必愿意支持淑妃,你是不知道淑妃的母亲前些年和镇远侯世子闹得那些事。淑妃母亲想为自己的儿子谋求世子之位,早年就把镇远侯世子得罪透了,世子怎么会帮她的外孙子图谋那个至尊之位。” “若真是这样,倒也好些。”沈怀源转着手里的杯子。“太子今日在我面前多次提及了宁儿,似乎话里话外很关注宁儿这些时日的行踪。” “说来也是,太子这些年对宁儿总是关照有加,可太子这次受伤宁儿却没有提及要去看望他。” “我前些时日去宫里看望皇后娘娘,其实也是想带宁儿入宫的。”和安郡主提及此事,也不免有些苦恼。纵使她和沈怀源都不希望沈宁将来嫁入皇室,但是也不想沈宁与皇室的关系太过疏远。“可是你的女儿你还不知道她的脾气吗?我临晚才同她说了要带她入宫,第二天一早她就自己带着如意躲去大长公主府去了。” “哈哈哈,我和太子解释过了,说了宁儿近日身体不适的情况。”听着和安郡主责怪沈宁,沈怀源打起了哈哈,替女儿解释道。“今日我临走时太子还给宁儿送了不少补品来,明日你好好同她说说,宁儿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过几日你再带她入宫谢恩吧。” “宁儿,明日你陪我进趟宫。” 沈宁早上正陪着和安郡主用早饭,和安郡主突然说了这一句,正在喝粥的沈宁立刻被粥呛住了。站在她身边的朱砂连忙给她拍背顺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了呼吸。 “娘,怎么好端端地要带我入宫啊?”和安郡主递过一杯水来,沈宁接过慢慢喝了下去。 “前几日我就提过让你跟我一起入宫,你可倒好,自己跑去你外祖母那里躲着了。”和安郡主扬眉瞪了女儿一眼。 “可我不想入宫啊,娘。” “不行,明日你必须随我入宫。”和安郡主打了女儿一下,说道。“皇后和太子听说了你近日来身子不适,都赐下了东西给你,你不自己入宫谢恩,还准备让我带劳吗?”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今晚我让你爹爹去睡书房,你跟我一道睡。”和安郡主打定主意要让沈宁和她一起入宫,又怕明天早上沈宁会想着鬼点子躲出去,索性今晚就将沈宁拘在自己身边。 “娘,不至于吧,你就别委屈我爹去睡书房了。”沈宁撒娇,拉着和安郡主的手臂摇晃。“我明早一定会乖乖来找你的。” “我可不相信你了。”和安郡主叫过青蕴,让她带着人去把沈宁日常用品搬过来。“再把我前几日刚给她做得那套大红洒金的裙子拿过来,宁儿穿这个会显得气色好些。” 第二日一早,沈宁被和安郡主唤醒。 “娘,天色还早呢。”沈宁见天色微青,嘟囔着说道。“干嘛要起得那么早呀?” “怎么了,我们可不是去宫里吃午饭的。”和安郡主在她头上打了一记。“谢恩自然要早些进宫,难道让皇后等着你啊。” 和安郡主让青蕴和凝红把沈宁从床上架到了妆台前,让沈宁坐在软凳上。几个专事梳妆的丫环替着昏昏欲睡的沈宁打理一切,打理好后又将那套红色的衣裙替她穿上。沈宁皮肤雪白,穿上最正的大红色衬得她愈发肤白如雪。 和安郡主看着沈宁这一身,甚是满意,母女两人简单用了些糕点后就上了马车。 和安郡主事先已经递了帖子入宫,皇后早遣了人在宫门处候着,和安郡主和沈宁下了马车又上了软轿。 “参见皇后娘娘。”和安郡主和沈宁进了皇后的未央宫,发现今日她们母女两居然还不是第一个来未央宫的。 出身陈郡王府的和阳郡主带着自己的小女儿韩芙蓉今天也来了未央宫。 “来来,宁儿到我跟前来。”皇后看见和安郡主带着沈宁来了,笑着招沈宁到自己跟前来。“听说你前阵子也生了场病,如今可好些了吗?” “回娘娘的话,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沈宁在皇后面前倒是乖觉,只低着头小声说道。 “那就好,我和太子赐给你的补品你要记着吃,都是调养身子的好东西,女儿家多吃些才好。”皇后很是亲昵地拉着沈宁在她左手边坐了下来,另有宫女引着和安郡主坐下。 坐在下面的和阳郡主看见皇后对待沈宁态度十分亲和,方才对着自己的小女儿却丝毫没有这般亲热,看来帝后属意沈宁做太子妃的消息并非是空穴来风。 “是啊,女儿家的身子就得好好滋补滋补。”和阳郡主眼中精光一闪,笑着说道。“瞧着宁儿的模样,就知道是和安姐姐精心娇养的好孩子。再看看我家的芙蓉,是拍马都不比上的。” 说罢,还轻轻地推了韩芙蓉一把。 韩芙蓉被和阳郡主推了一把,也没接着说什么话,只绯红着脸低下了头。 “怎么会呢,我就喜欢芙蓉这性子,多乖巧听话呀。”和安郡主忙说道。“我家这魔星,这是在皇后娘娘面前装乖巧呢,平日里也不知道让我和她爹操了多少心。” “是啊,芙蓉也有芙蓉的好。”皇后也不好太过厚此薄彼,也将韩芙蓉唤来了自己的右手边。“听说芙蓉琴弹得很好,是不是?” “回娘娘的话,芙蓉不过是略通一二而已。”韩芙蓉微笑说道,她年纪虽小,嗓子却好听得很,让人听着听着就不免软了心肠。 沈宁看着韩芙蓉粉中带俏的一张脸蛋,不由陷入了回忆当中。 韩芙蓉是和阳郡主与当今礼部尚书韩江的幼女,这位礼部尚书将来仕途平顺,在萧嵘登基后不久就升到了中书令的位置上,全权执掌中书省。 而韩芙蓉小了沈宁四岁,沈宁二十二岁登上后位的时候,韩芙蓉十八岁。和阳郡主挑挑捡捡了这些年,高不成低不就的,始终没有把韩芙蓉嫁出去。沈宁那个时候和韩芙蓉的关系还不错,那个时候沈宁因为膝下无子、萧嵘的后宫空置,没人陪她说话很是寂寞。韩芙蓉常常入宫陪着沈宁说说话。沈宁还想着要给韩芙蓉寻一个如意郎君,谁知道人家早就自己瞧好了人。 那一日,韩芙蓉在出宫时不知道怎么得出现在了萧嵘回来的必经之路上,偏偏落了水,被几位会水的嬷嬷救起来后,衣衫不整地躺在萧嵘的面前。 沈宁不傻,在闻讯赶来后看到这一幕后,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韩芙蓉这是自己谋求姻缘来了。 于是沈宁大怒,命人直接把韩芙蓉送出宫去。 第二日,韩芙蓉在家寻死觅活的消息都传满了京城。 韩江亲自求到萧嵘跟前,只求他将韩芙蓉纳进宫中,封什么位分韩家都不在乎。 和阳郡主进宫来先是求了太后,又跪到未央宫门前。求沈宁准许韩芙蓉入宫,说韩芙蓉如今闺名有失,要是萧嵘不纳了她,只怕韩芙蓉只会在家继续寻死了。 沈宁冷笑,说她倒没听说过真心寻死的人寻个三四次死都还没死成的。她韩芙蓉想用死来要挟她,就得见点红才说,随后就让魏安东把和阳郡主撵出宫去了。 结果第二日,韩芙蓉就拿刀自戕,听说血淌了一地,可人还是没死。 和阳郡主嚎哭着跪到了永宁侯府的大门前,求见和安郡主,求和安郡主去劝沈宁同意韩芙蓉入宫的事情。 韩江也在下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跪下来请求萧嵘。 和安郡主见事情闹得越发厉害了,忙进宫来劝沈宁不要再赌气了。 和安郡主劝沈宁,万一韩芙蓉再闹一遭真死了,或者是萧嵘先松了口同意纳韩芙蓉进宫为妃,此后的情况只怕会对沈宁不利。说到底韩芙蓉名声有失,就算进宫来位分也不会高,终究不会影响到沈宁。 沈宁知道和安郡主是在为她考虑,可她却实在忍不下这口气来。和安郡主出宫后,沈宁哭了一场,当夜萧嵘来了未央宫。 可是他一开口却是通知沈宁,要纳韩芙蓉入宫了。 第四十章 相看 那一瞬间,沈宁如坠冰窟。她似乎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在渐渐发凉,心中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你真要这么做?”沈宁话未开口,泪水已经流了下来。“你要纳韩芙蓉入宫为妃?!” “韩大人都在殿前跪求我了,我还能怎么做。”萧嵘叹了口气。“他不要求名分,只要求我纳韩芙蓉入宫。” “不要求名分,她韩芙蓉几番寻死都没了结了自己的性命,不就是有所图谋。”沈宁说道。“萧嵘,我这方面拒绝了和阳郡主的要求。你确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同意纳韩芙蓉入宫,可有替我考虑过吗?” 那一夜,沈宁哭了、也闹了,萧嵘最终拂袖而去。沈宁摔了她与萧嵘的定情玉佩,大病了一场。 韩芙蓉进宫后位分封为婕妤,之后几乎是半年一进位,沈宁怀孕时,她已经做到了贤良淑德四妃之首。 这个时候,沈宁再看着坐在皇后右手边的韩芙蓉,眼眸不由一暗。 “好了,我还有话要和你俩的母亲再聊聊。”皇后笑道。“我就不拘着你们俩孩子了,姚黄,你带着两位小姐去御花园逛逛吧。” 沈宁出了皇后的未央宫,脚步快了几步,走到了韩芙蓉的前面。 “宁姐姐,等等我。”韩芙蓉见状忙小跑了几步,拎着裙子赶上了沈宁,低声喊她。“宁姐姐,你这身裙子可真好看。” 沈宁一身的红裙子,裙子是最正的大红色,裙角处烫着洒金的芙蓉花纹。沈宁行走之间,裙角的海棠花纹仿若全然盛开了一般。 和安郡主嫁妆里最有名的就是京中的如意楼,是京中最有名的制衣工坊。沈宁所有的衣裙都出自如意楼,楼中为沈宁所制的衣裙相来都是独一份的。 “还好吧,这不过是我娘的嫁妆铺子出的衣服罢了。”沈宁想着原先韩芙蓉也是这般殷切得接近她的,那时沈宁在家中是最小的女儿,对着比她年幼四岁的韩芙蓉还是颇为照顾的。 现在沈宁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对着她了,沈宁自觉自己并不是圣人。前世种种她从未淡忘,只是强迫自己不要轻易记起。如今见着前世厌恶之人在自己面前,实在难以对着韩芙蓉给出笑脸。 萧嵘身边的内侍看到和安郡主带着沈宁进了未央宫,忙回到东宫告诉了萧嵘。 “扶我起来更衣。”萧嵘说罢掀开身上的被子,起身要更衣。 “可是对外的消息,太子殿下还在养伤,这时候出去只怕不好。”内侍碰到一件暗红色的袍子,小声提醒到。 “不要这件暗色的,去把那件天青色的拿来给我。”暗红色的袍子太暗,萧嵘不想穿。“东宫里离未央宫并不远,我也在宫中养了月余了,总该出门透透气了。” 萧嵘走出东宫不远,又有内侍前来禀报沈宁由皇后身边的姚黄带去了御花园。萧嵘又忙转向了御花园,刚进御花园不久,他就看到了独自一人坐在池水边失神的沈宁。 艳阳之下,沈宁一身的红衣仿佛一团火焰一般,烧入了他的双眼之中。 沈宁侧身坐在池边的一块石头上,低头看着池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内侍刚要出声提醒,萧嵘忙出手制止,自己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近了沈宁。 沈宁似乎是想得出了神,萧嵘都走到她的身后,她都似乎没有察觉到。 “宁儿。”萧嵘低声唤她。 “啊。”沈宁猛地听到声音,转头看到了萧嵘。她有些惊慌想要躲避萧嵘朝他伸出来的手,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是坐在池边的石头上,起身的同时身子就朝着池水之中倾了过去。 萧嵘见状,伸出的手一把揽住了沈宁纤弱的腰肢,牢牢地将她搂入自己的怀里。 “见过太子殿下。”沈宁回过神来,整个身子都好似窝进萧嵘的怀里一般。沈宁刚刚站定了身子,就连忙推开了萧嵘揽在自己腰上的双手,紧接着就要俯身向萧嵘行礼。 “宁儿,怎么吓了这么一跳?”萧嵘冲着沈宁微笑着说道。 “回太子殿下,是我想事情出了神。”沈宁后退了两步,只低着头回话。“谢过太子殿下方才施救。” 那边姚黄带着韩芙蓉寻了过来。 “沈小姐。”姚黄看着沈宁身边站着的正是萧嵘,连忙带着身后的几位宫女跪下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芙蓉,见过太子殿下。”韩芙蓉见了萧嵘,眼睛闪过一丝光亮,莲步轻移几步走过来到萧嵘面前,莺语轻啼,声音十分好听。 “平身吧。” “沈小姐这是怎么了?”刚刚起身的姚黄发现一侧的沈宁,身子轻轻发抖面色十分不好的样子,赶忙上前扶住了沈宁的身子。 “我身子有些不适,还烦请将我扶回未央宫中去。”沈宁苍白着脸说道,看上去倒是十分不适的模样。 “好,奴婢这就带沈小姐回去。”姚黄在皇后跟前服侍多年,深得皇后的信任,自然知道沈宁是皇后看中的太子妃人选,如无太大的变化,沈宁多年后也将是这后宫的女主人,这个时候能卖个好给沈宁自然是好的。“沈小姐可还方便行走,需要奴婢安排软轿来送沈小姐?” “不需要了,慢慢扶我回去就好。” 沈宁被姚黄扶着慢慢走开了,姚黄身后的宫女也都跟着离开了,韩芙蓉倒是有心想要留下再和萧嵘说说话,但是萧嵘的眼神始终都是落在沈宁身上的。就是方才自己上前行礼,萧嵘的目光都未曾离开过沈宁。韩芙蓉也只好死心,到底她现在岁数又小也做不出太过殷勤的姿态,只好转身离开。 萧嵘哪里看不出来,沈宁是有意避开他的。 可是这时他才醒过来不过月余,今天也是第一次接触到沈宁。只是心中隐隐有些落寞,为着沈宁今日的冷漠。只是刚刚沈宁的确受了一番惊吓,再说身边又有一个不知道看人脸色的韩芙蓉,萧嵘想着这个女子前世就颇有心机,借着沈宁的势最后倒是坑了沈宁一把。她在韩府之中寻死觅活的,她的父母又不停在京中造势。说沈宁恶毒,宁愿逼死韩芙蓉,都不愿意在宫中为她留条活路。 韩江此人也甚是圆滑,当着文武百官,嘴里说着为女请罪的话,却字字句句都戳在沈宁的脊梁骨上。 萧嵘无奈只好决意纳韩芙蓉入宫,谁知道和阳郡主也找到永宁侯府去了。和安郡主亲自进宫劝沈宁同意韩芙蓉入宫,自己和沈宁的矛盾也从这一刻种下了。 沈宁出宫后,就又病了一次。 不过出宫没两天,她就缓过来了。那日跟着她们出宫的还有太子和皇后的赏赐,这下京中关于沈宁就是太子妃人选的说法越发多了起来。 沈宁病愈后身子仍旧有些虚弱,和安郡主便命令府中众人不许将此事传给沈宁知道。 沈宁近日来都安心在自己房中养病,家里的小孩子们每日都会到房门口溜达一趟。沈宁想着自己过着病气,小孩子们没什么抵抗力,就没让孩子们进来看她,但是心中仍旧熨贴了不少。 白日里,沈宁捧着本游记坐在靠窗的榻上看着。这书是远在江南的卫氏知道沈宁喜欢看记录各地风土人情的游记,特地从江南各地搜罗来派人送回永宁侯府的。 如意被连翘洗得干干净净的,几步从外间跑进来,往后一使劲就跳上榻来,甚是乖巧地偎在沈宁的身边。沈宁抱住它毛茸茸又十分温暖的肥身子,很是满足将如意当作了一个大靠枕,抱了一满怀,继续看起书来了。 和安郡主又在到处托人给沈令翰相看,沈令翰今年过了生辰就二十四岁了。别说京中勋贵世家的子弟,就是一般平民百姓家的子弟也少有这个年纪还不成婚的。 和安郡主为了给他寻摸一门婚事,也是愁坏了。 “娘,宁儿不是在家里休养吗?”沈令翰见着和安郡主一早就来逮着自己更衣洗漱,就是知道她又是要带自己出门相看了,连忙抬出沈宁做借口。 “你倒好意思来拿你妹妹做借口,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要去陪宁儿。”和安郡主挥手给了他一记。“我今日寻你陪我出趟门,你倒要去找宁儿了。” 和安郡主挥手让几个长得健壮的小厮,按住了沈令翰换衣将他押上了马车。 今日出来相看的是英国公府的三夫人和她的长女,她的长女如今也有十八岁了,前几年原许了一门亲,谁料那一家的大人突然牵涉进了一桩严查的贪腐案,成年的男子一律处斩,女眷及未满十四岁的男孩女孩们通通流放。 她长女的未婚夫婿也在处斩的名单其中,她的长女执意要为未婚夫婿守三年的孝。三夫人和丈夫二人虽然觉得不妥,但长女素来很有主意,也只好由了长女。这才三年过去了耽误了青春,现在十八岁了都还未再定下亲来。 那日在英国公府太夫人的生辰宴上,和安郡主无意间见了这位小姐。觉得这位小姐无论相貌、品行都是极好的,前几日就私下接触了这位三夫人。 这位三夫人为着长女的婚事也是操碎心,和安郡主递了消息过来,三夫人立刻给了回信。也自己私下询问了几家与永宁侯府关系密切的人家,得知和安郡主膝下不过两子一女,说亲的次子倒也没什么太大问题,便带着长女今日出来,想让长女躲在暗处相看一眼。 第四十一章 出事 沈宁正带着如意在院子里溜圈,就见着和安郡主带着满脸喜色地领着人回来了。 “娘,你怎么这么开心?”沈宁带着如意迎上前去。“莫不是今天相看有了好结果?” “可不是吗?”和安郡主如今一扫早上带着沈令翰出门时的灰暗,现在满面春风,连着面色都红润了不少。“三夫人和云五小姐都瞧中你三哥啦,我这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一半来了。” 英国公府姓云,三夫人的长女在府中排行第五,就被称为云五小姐。 “那三哥怎么没随母亲回来呢?”沈宁看着和安郡主身后跟着回来的不过是早上跟着她出去的那些丫环,沈令翰却不在其中。 “回来的时候,我们的马车经过云麓书院,你三哥说要去找祁家的青哥儿,我就放他下去了。”和安郡主被沈宁挽着进了门,想着今日儿子难得没有捣乱,那时候就放着沈令翰出去了。 这几年的时间,因为年纪相差无几,又都迟迟没有定下亲事,沈令翰和祁檀青的关系本来就处得不错,现在更成了一对难兄难弟。 沈宁想着这次许是沈令翰自己开了窍,难免有些心思起伏,所以才想去找好友聊聊天。 不过几日前当和安郡主提及要为沈令翰相看的人是云五小姐时,沈宁就知道这桩婚事一定能成。因为前世里自己的三嫂就是这位云五小姐,云五小姐不但让一直不愿意成婚的三哥最终娶了她,还在婚后把沈令翰吃得死死的。 “那三哥是什么反应呢?”沈宁陪着和安郡主在房中坐下来。“他对这桩婚事是什么意思?三哥见着了云五小姐了吗?” “你这孩子净瞎说,人家闺阁小姐岂是你三哥那个外男能随意看见的。”和安郡主心情出奇得好,和安郡主本就偏爱那种性格大方不扭扭捏捏的女孩儿,云五小姐相貌不俗,性格也活泼大方。“云五小姐是坐在隔壁的厢房里偷偷见了你三哥,难得你三哥竟然被人家一眼就相中了。” “娘这话说得,好像我三哥多不好似的。”沈宁倒觉得自家三哥除了懂事得迟些以外,京中那些个纨绔子弟吃喝嫖赌的坏毛病沈令翰是一个都没沾上。“说不定三哥就是在等一个知心人呢。” “还等知心人呢?他今年都二十四岁了,早该成家了。”和安郡主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起身朝门外走去。 “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你祖母昨日知道我带你三哥出去想看,让我回来就要去见她呢。”紧接着和安郡主一阵风般得又出去了。 如今沈令翰早就成了永宁侯府的老大难问题了,和安郡主去找贺氏的时候,李氏也正巧在贺氏院中。沈慧时隔几年再次有孕,因为胎位不稳所以没有亲自回府报喜,就让她的心腹丫头闭月回来报喜。李氏听到沈慧有孕的消息很是高兴,让闭月给沈慧带去了不少补品,自己过来给贺氏说了这个好消息。 贺氏正高兴着,瞧着和安郡主来了,忙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位子上。 “大嫂,你怎么也过来了?”和安郡主瞧着贺氏和李氏心情都不错,笑问道。“莫不是有什么好事,不如带着我也听听。” “是慧姐儿又有孕了!”贺氏笑呵呵地说到。“上个月她隐约有些不舒坦,昨日请了大夫上门,才确定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那这的确是个好事。”和安郡主展颜。 “你今天过来时看起来心情也不错。”李氏看着和安郡主今日心情也不错,问道。“听说你今日带着翰哥儿出去相看了,看你现在这模样,莫不是也有了好结果?” “是啊,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贺氏想起了沈令翰的婚事,也是十分关心今日相看的结果。“快跟我说说,那英国公府三房的女孩儿怎么样,看着可好?” “那位云五小姐是个可人心的好孩子,英国公府的三夫人也觉得翰哥儿不错,两个孩子年龄、家世都匹配。所以我和三夫人说好,回家都跟家里人说说,若是没什么差错,这桩婚事便差不多能定下来了。”和安郡主说道。“不知道母亲和大嫂觉得怎样?” “英国公府门风清正,应当是不错的。”李氏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翰哥儿的婚事能定下来就好。只要是个好孩子,只要我们翰哥儿喜欢,就好、就好。”贺氏这些年里,也十分担忧沈令翰的婚事。“那翰哥儿对这桩婚事是怎么想的?我们家的孩子婚事可不能不问问孩子就定下来。 “翰哥儿我问了,他倒是没直接拒绝。” “那许就是愿意了,原先翰哥儿不同意就早闹开了。”贺氏想着自己疼爱的孩子们接二连三传出好消息,心里自然疏朗起来。“我们翰哥儿莫不是害羞躲起来了,怎么没随你一道回来呢?” “别说了,半路上经过了云麓书院,非要下车去寻大嫂的外甥青哥儿。”和安郡主说道。“我便放他下去了。” “哎,说起来,这青哥儿也够愁人的了。”李氏想到在京中的两个外甥,大外甥祁檀越刚刚有了第二个孩子,偏生祁檀青取得举人功名后就不愿继续科考了,反而在云麓书院留下来教书育人了,就是不愿意成家。 “还有啊,宁儿如今也快十六岁了,你们夫妻不能忘了她啊,她的婚事也该开始相看了。”贺氏想到了正当妙龄的孙女。“宁儿的夫婿你们夫妻可得好好选选,千万不能委屈了我的宝贝孙女。” 这下可好,贺氏的一番话正戳中了和安郡主的心事。当年皇上和皇后有意让沈宁嫁入皇室的打算,她和沈怀源并未向永宁侯府众人提及过这件事。这些年来,皇家对沈宁的态度都很是亲近。太子妃的人选如果没有定下来,他们夫妻也不敢轻易为沈宁安排婚事。 但是近日来,皇后开始频繁召见各家女眷,想来皇上和皇后都觉得太子的岁数已经到了该选妃的时候了。太子通常在娶正妃之前,会先纳两名侧妃。如果今年年底可以定下侧妃人选的话,最迟明年太子正妃人选也会定下来了。 第二天,沈宁一早带着如意在院里玩球。连翘给如意缝了一个大球,里面塞满了碎布条做芯子。如意最喜欢让人把球扔得远远的,它再跑出去叼回来。 沈宁都扔得累了,如意还精神满满地又叼了回去。沈宁背着手在身后,就是不接住如意嘴里的球,如意嘴里叼着球急得呜呜叫唤。 沈宁憋着笑转身要走,如意一下子窜到她脚跟前,卧倒下来挡住她的去路。 “好好,不逗你了,再玩一会儿吧。”沈宁俯下身伸手,如意连忙站起来,把球放进沈宁手里,沈宁一把将球抛了出去,如意跟着窜了过去。 这时候,连翘满脸愁容地进了院子。 “小姐,对不起。”连翘走到沈宁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这一跪吓了沈宁一跳,沈宁惊得退后两步。 “这是怎么了?朱砂,你快过来把连翘扶起来。好端端地跪我做什么?” “小姐,你让我哥哥盯得那人出事了。” “什么!”沈宁一惊。“跟我回房说。” “前日铺子里进了一大批的货,我哥哥要帮着店里点货算账一时间实在是离不开身,想着一日不去盯着那魏安东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可偏巧昨日里哥哥去那宝安社里却找不到魏安东了,他一问才知道,前日承恩伯府的三公子打上门去,划伤了魏安东的脸打断了他的两根腿骨,不但不准宝安社的人为他延医诊治,还把他拖去了城外一间破庙,说要让他自生自灭。”连翘想着哥哥办坏了差事,让帮助过自家小姐的人伤成这般,急着直哭。“还好昨夜,宝安社的人找到了他,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可是承恩伯府三公子留下来看守的人却不让宝安社的人带走魏安东。” 沈宁没料想到自己的安排最终还是出了岔子,那色胆包天又心眼子贼小的宋元居然过了这么些天,还是上门去寻魏安东的麻烦了。 “连翘,你哥哥现在在哪?”沈宁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出门将魏安东救回来。 “哥哥不敢进小姐院子,就在门外等着准备向小姐请罪呢。”连翘呜咽着说道。 “不用向我请罪了,现在出去让你哥哥去马房以我的名义调辆马车出来,我要出门。”沈宁喊朱砂进来,为自己更衣。“让马车到府门口等着我去,让你哥哥去铺子里带上几个高大有力气的伙计,直接去城外破庙等我。” 沈宁只带着连翘出了门,如意一路跟到了府门外。见沈宁登上了马车,如意猛地一蹿,连翘来不及拦下它,它就一头撞进了沈宁怀里埋着头不动了。 “小姐,这怎么呀?”连翘上车来,看着如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算了,把它带去吧。” 沈宁坐车来到城南的那座破庙跟前,如意见车停稳下来,自己蹿了下去。 这个时候连翘的哥哥带着七八个伙计正等在破庙门外,见沈宁来了忙迎上前来。 “见过二小姐。”连翘的哥哥不如连翘生得清秀,许是常年在外行走,皮肤生得黝黑。“如今魏安东还在里面,承恩伯府看着他的人却不在里面了。应该是觉得魏安东伤了腿去不成别处,所以不知道去哪里躲懒去了。” “行了,带我进去吧。”沈宁微微颌首,示意连翘的哥哥在前面带路。 第四十二章 医馆 破庙里头还寄住着一些无家可归的人,见沈宁带着七八个人高马大的伙计走进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生怕会惹到什么祸事就通通起身都避了出去。沈宁见人走得差不多,这才发现魏安东此时就躺在角落里的一堆稻草上面。 沈宁带着连翘近前查看,沈宁看着魏安东脸上那两道熟悉的伤痕现在仍是鲜血淋漓,虽然上面敷着些草药但仍隐约可见白骨。双腿处的伤口也已经被人敷上了草药,几块布弄了几块板子简单固定了他的伤腿。这次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了,沈宁带着人走进来那么大的动静他都浑然不觉。 “小姐,他身子很烫,怕是发了高热了。”连翘的哥哥跟了进来,在魏安东额上一触,惊道。 “让伙计们小心点,把人抬到外头的马车上去。”沈宁见魏安东此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想着赶快带他京城看大夫。 “小姐,就这样把人抬上您的马车不太好吧?不如我去附近农家弄辆板车来。” “现在没那么多讲究了,你看他现在这幅样子哪里还禁得住板车的颠簸了?”沈宁摇摇手。“别啰嗦了,快给我把人抬去马车上去。” 那几个伙计干活也是利索,看着魏安东伤了腿怕是轻易移动会加重他的伤情,有伶俐的马上出去寻摸了一圈,就扛了一块长木板子回来了。几个人小心将魏安东从草堆里移到木板上,再慢慢起身将木板子抬了起来。 几个人抬着木板子刚走到破庙门口,就被得到消息返回来的承恩伯府下人堵了个正着。 “哟,你们几个是什么人!”领头的那个上前问道。“这人是我们家少爷命人丢在这等死的,你们要把人带去哪里?” “都给我让开。”沈宁搭着手走过来,如意呼哧呼哧地跟在她身后也过来了。“你们是承恩伯府的下人?那就替我回去告诉你们家三少爷,这人是我永宁侯府的沈宁带走了。他若是还想来整治这人,有胆就尽管到永宁侯府来要人吧。” 京中各勋贵世家伺候的下人别的本事没有,认人识物的本事还是有的。领头那人看着沈宁穿得不算华丽,可衣裳料子是顶好的,那可是一般勋贵人家都买不到的御赐织品。连着身后站的小丫环身上穿得都比一般富户家中的小姐还要精致。在看到如意之后,更是确定了沈宁的身份。这只大狗跟在沈宁身后去过不少人家,在京中是无人不识的。 知晓了沈宁身份,承恩伯的几个下人都唯唯诺诺地让开了去路,任由沈宁带走了魏安东。 魏安东高烧昏迷,因着马车行驶中难免磕碰到伤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沈宁冲连翘使了个颜色,连翘就冲着外面赶车的车夫喊了一声,让他把马车再驾得稳一点。 如意好奇地看着马车里多出来的这个人,它趴卧在魏安东身侧。鼻子不停在魏安东身上嗅来嗅去,闻到魏安东的伤腿附近时,许是因为那些草药气味比较冲些,激得如意连打了几个喷嚏。 它又看着用来固定伤腿的板子上捆着的布条,如意又忍不住咬住布条就要撕扯。 “哎,这可不能乱咬。”沈宁按住如意的头,强行掰开它的嘴,很严肃地对它说道。“再乱咬的话,今天可就没有晚饭了知道吗?” 如意机灵最会看人脸色,见沈宁面色严肃,乖乖移动了胖身子离沈宁更近些了。 听连翘的兄长说城中恒通医馆的大夫最擅长治疗各种外伤、骨伤,沈宁让马车进城后就径直去了恒通医馆。 到了恒通医馆门外沈宁下车来,招呼着如意下来到她身边不要随处乱跑。城内人多,恒通医馆又位于闹市,沈宁可不想跑丢了如意。 跟在马车后面回来的伙计们,又上车去将魏安东抬了下来。 沈宁走到恒通医馆门口,刚要进去,里面就冲出来一人。沈宁一时没有注意,两人顿时撞做一团,沈宁踉跄着后退,险些跌坐在地上。 “呜呜”如意见沈宁被撞,紧接着就龇牙咧嘴地要往来人身上扑。 “宁儿,你怎么领着如意跑来这里了?”来人见着大狗要朝自己扑过来,连忙后退了几步,站稳了以后才认出了沈宁和如意。 “三哥。”沈宁由连翘拉着扶正了身子,也才发现那个埋着头匆匆忙忙从医馆里跑出来撞到自己的人居然是沈令翰。“三哥,你跑到离家这般远的医馆做什么?跑出来的时候也不看看路,撞到了别人可怎么办?” “你这丫头,倒先向我兴师问罪了。”沈令翰看着沈宁没好气地说道,又看着她身后那辆有着永宁侯府标志的马车上居然抬下了一个伤情严重的伤患来,于是扯住沈宁的手臂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三哥,这是我救的人。他伤情危重,我要赶紧带他去看大夫。” 这时,医馆里走出一个绿衣丽人。 “沈令翰,你跑得那么快做什么?”那丽人生就了一副云鬓花颜的好样貌,沈宁乍一眼瞧过去,觉得这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我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是英国公府的姝姐姐吗?”沈宁试探着问道,这位云五小姐岁数比自己大些,与和自己玩耍的小姐不是一个圈子的,她与这位云五小姐不过也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宁妹妹好眼力,竟一眼认出我来了。”云姝朗声笑道。“我正是云五呢。” 云姝又走出来几步,看到了沈宁身后几位伙计们抬着的魏安东,面色一凝立刻上前查看。 “人是什么时候伤?”云姝凑近看了看他脸上和腿上的伤势,询问道。 “人是前几日伤的,伤口已经被简单敷草药处理了一下,现在是高热不退的情况。”沈宁没想到前世的这位三嫂居然还会医术,忙说道。“主要的伤是脸上的刀伤和双腿腿骨被打断了,其他地方倒只是些普通的皮外伤。” “这也够呛了,这么粗糙的处理只够他保命的,再迟些他就只能成为个废人了。”云姝表情严肃起来,说罢就招呼着让人赶紧把人送进医馆。“快跟着我把人抬进去吧。” 于是一行人呼啦啦地都进去医馆里去了,留着被晾在原地的沈令翰,只好挠挠头跟了进去。 沈宁没想到云姝和这恒通医馆上下都熟得很,魏安东被直接送到最里面坐堂大夫的房间里去。因要观察腿伤需要剪开他的贴身衣服查看,云姝便带着沈宁主仆退了出来。 沈宁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银钱,让连翘哥哥收下。 “小姐,这可使不得,这事也是因为我的疏忽才发生的。”连翘哥哥不敢收钱,练练摆手。 “这事与你无关,作恶的人也不是你。”沈宁把银钱递给连翘,让连翘塞给他哥哥。“今日里耽误了你们的活计,我自然要给你们补偿,你把这些银钱给这些伙计们分一分,就可以先离开了。” “人伤成这样的缘由,我就不问了,反正也于事无补。”见围在沈宁周围的人散去了,云姝方才走过来。“坐堂的大夫同我说了,那人他的腿伤还算是处理及时,只要之后修养调理得当,今后正常走路不成问题。可是他脸上的伤口太深了,怕是要留疤了。不过他的高烧用药后,这会已经开始慢慢退下去的。” “谢谢姝姐姐。”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云姝开朗得笑,转身离开前在沈宁耳边说道。“你还是想着怎么和你哥哥解释吧?” “三哥!”沈宁回过头,见着气势汹汹走过来的沈令翰。 “你怎么救了个这样的人回来?他怎么伤成这样的?”沈令翰把住沈宁的双肩,摇晃着问道。“我可问过连广了,你说这人曾在英国公府帮过你,伤这人的听说是承恩伯府家的老三,那可是个臭不要脸的混不吝王八蛋,莫不是他欺负过你?!” 连广是连翘哥哥的名字。 “三哥,你别问了。” “难道是真的,妈的,我打死他去。”沈令翰于是默认沈宁的确被宋元欺负了,骂了一句转身就要往外走。 “三哥,你别去闹,那天他连碰都没有碰到我。你这样跑去闹开来,人家还不知道怎么想我呢,万一坏了我的名声怎么办?”沈宁赶忙揽住沈令翰的手臂,强拉着他停下来。“他那样的混蛋,私底下想整治还不好找由头吗?何必急在一时呢,贱人只有天收。” 沈令翰被沈宁阻拦停下,冷静想想也是,万一闹开来让人坏了沈宁的闺誉就不好了。宋元这人常在青楼酒肆间嬉闹,要私下整治他也有的是机会。 “三哥,我想留下这个人让他在医馆观察两日。” “行啊,这人真帮过你,我们自然也要报答他。他伤得这般严重,我们就先资助他把伤治好再说。” “可是三哥,我身上没钱了,你帮我去安排吧。”沈宁憨笑着扯着沈令翰的袖子来回摇晃,央求道。“再雇个医工好好看顾他。” “好好,我这就去安排。”沈令翰无奈,只好先去张罗了。 第四十三章 苦主 沈令翰跑前跑后安排好了所有的事,短租包下了一间位于后堂的闲置诊室,又将后续治疗的诊金交了一些。因为魏安东伤了双腿无法自理,又雇了一位医工来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等着沈令翰安排好了所有的事后,才发现沈宁和云姝坐在角落里凑得很近,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压根都没有注意到他出来了。 却是卧在沈宁脚边的如意听着了动静,起身跑到了沈令翰的身边。 “三哥,都安排好了吗?”沈宁发现如意的动作,才转头看见了沈令翰。 “都安排好了,现在我带你回府。”沈令翰上前几步,牵过沈宁把她带了起来。“你知道她是谁啊,就和她瞎聊。” “那是姝姐姐啊,不就是我将来的三嫂吗,嘿嘿。”沈宁捂着嘴压低了声音跟沈令翰说道。“我都听娘说了,你和姝姐姐的婚事多半就要定下来了呢。” “瞎..瞎..瞎说什么!”沈令翰惊道。“云姝,你刚刚都和我妹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就是随便聊聊家常而已。”云姝坐在原处,微笑着与沈令翰对视。 对视不过一会儿,沈令翰就窘迫地转开了头。 “呀,三哥,你耳朵根子都红啦。”偏偏,沈宁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沈宁的这话一出,沈令翰听到云姝的一声轻笑,后背一阵发麻,连忙带着一妹一狗撤了,连翘则自己一路跟着小跑出去了。 马车上,沈令翰还不死心,想办法想套沈宁的话,沈宁这个时候嘴巴就紧得很了。 直到马车在永宁侯府府门前停下,沈宁速度奇快地带着连翘和如意跑进府里去了。 沈宁一路回到了自家院子里,这才忍不住大笑出声,如意仰着头看着她,跟着汪汪应和了几声。 “你这丫头,自个儿在院子里傻笑什么呢?”坐在自己房中的和安郡主听见了动静,出来说道。“这一早,你跑到哪里去了?一早就看不见你的人了,你是个大姑娘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不打招呼就到处乱跑了,知道吗?” “娘,你什么时候去英国公府给三哥提亲啊?”沈宁嬉笑着挽住和安郡主的胳膊。“我今天看到那位云五小姐了,我挺喜欢她的。” “你跑去哪里见到人家的?”和安郡主疑惑地偏过身子去看沈宁。 “这娘就别管了。”沈宁煞有介事得说道。“我还知道别看三哥嘴上不乐意,但是如果娘去英国公府提亲的话,三哥心里指不定怎么偷乐呢。” “哦,是吗?”和安郡主回房坐下,沈宁倚在她身侧,伸手去够茶杯,偏偏就差一指的距离,和安郡主起身倒了杯茶塞到她手里。“那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宁接过茶来喝了一口,扒在和安郡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听完了这几句话的和安郡主有些讶异,片刻后却笑了。 “真要是你三哥他那个人英雄救美,我倒也信。”和安郡主想想若是这样也并无不好,现在只要沈令翰可以乖乖成婚就好。“” 过了几日,沈宁这边刚刚起床梳洗好正在桌边吃早饭,连翘就急匆匆地从院子外面跑了进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沈宁问道。“你跑得那么急?难道是那个魏安东情况不好了?” 这几日她仍让连翘的哥哥每日去恒通医馆看看魏安东的情况,她叮嘱了连翘若是魏安东的情况产生了变化或者是沈令翰留给医馆的银钱不够了,都要来及时通知她。 所以看着连翘今儿一早这样急慌慌地跑进来,沈宁还以为是魏安东又出了什么事情呢。 “小姐,那魏安东好着呢,他在医馆倒是听话,每日乖乖吃药养伤的。”连翘好容易喘匀了气。“是那个承恩伯府的三公子出事情了!” “宋元,他能出什么事?” “今日外面大街上的人都传疯了,说宋元昨夜留宿红袖招的时候,半夜里被人打了闷棍拖了出去。今儿一大早天亮了才有人发现他,被扒光了衣服挂在前门楼子那里的一处高架上。听说他光着身子给了来来往往的老百姓们看了大半个时辰,承恩伯府的人才得到消息赶了过来,把他从高架上救了下来。” “哈哈,真的吗?”沈宁想不到宋元的报应来得这么快,前门楼子那里虽然住的多是些平头百姓。可流言蜚语就是在这班老百姓的嘴里才传得最快了,这已经过了半天的时间,宋元的遭遇怕是全京城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是真的,小姐。现在京城各处都传得绘声绘色的,连那个宋元身上有几个胎记都说得清清楚楚呢。”连翘说得眉飞色舞的。“这个宋元把人家好端端的人害得那么惨,可算是有了报应倒了一个大霉了。” 承恩伯府内如今乱成了一团,宋元那个早就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被挂在高架子上吹了大半夜的冷风,一觉醒来又发现自己光裸着身子被一大群老百姓围观,这一惊一怒再被冷风一激,待被他搬回到承恩伯府时就已经昏昏沉沉任事不知了。 承恩伯夫人平日里最疼爱这个年纪最小嘴又最甜的幼子,看着此时宋元躺在床上脸色青白得昏睡着,一张手绢都被哭得湿透了。 “你还有脸哭?”承恩伯大怒,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看他们承恩伯府的笑话,自己和长子、次子一早天未亮就去上朝了,还不知道这个情况。回来路上却见着沿路百姓对自己的马车指指点点,还不免心中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回到伯府后看到这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才知道是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在满城人的眼前出了大洋相了。想着明日还得上朝,再想想明日他人看他的眼神,承恩伯的头就开始疼了。 “我怎么不能哭了,你看看元儿,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承恩伯夫人美貌,被承恩伯宠了多年,往日里跟承恩伯说话是使性子惯了的。“我不管,元儿白白受了这么大的罪,你给我去找京兆衙门的人去,一定要让他们把害元儿的人给我找出来。” “我倒要来问你,我一早断了这逆子手上的银钱供应,他哪里来的钱去嫖宿红袖招的?!”承恩伯想想宋元丢的人,怒道。“他要是好好在家里待着,能给人家机会下手,落得这般丢人的下场!他这回是运气好,回来就病得人事不知,不然老子非打死他不可!” “元儿是伯府公子,身上若是没有银钱岂不会被人看轻吗?”承恩伯夫人年逾四十,仍旧保养得很好,此时嘤嘤哭泣仍旧丽色动人。“他都这样了,你还不想着为元儿讨回一个公道吗?” “那这逆子害我丢的脸面我要怎么才能讨回来,大郎和二郎现如今都在朝为官,你让我们父子三人出去脸往哪放!”承恩伯此时再看着承恩伯夫人梨花带雨的一张俏脸,也着实生不出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来了。“还让我去京兆衙门报案,我告诉你不可能,老子可不再去丢这个人了!” 承恩伯想着宋元肯定是在外面胡作非为的时候,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要不然一般人怎么可能从那个养着几十个打手的红袖招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拖出宋元,又能将他挂上高架任人围观? 现在这个人已经丢得够大了,承恩伯府只能认栽,只希望这件事情可以尽快平息下来。 可是事情偏偏没有朝着承恩伯希望的方向发展,这个事情后来反而闹得越来越大了,京中传得是沸沸扬扬。 承恩伯和两个儿子都受不得同僚指指点点,索性称病躲在伯府里。 可过了三日,又有苦主在京兆衙门外击响了门外的衙鼓,递上了鲜血写就的一张状纸。 苦主是城北一家手工豆腐坊的店主,他与妻子成婚多年生下了一子一女。儿子健壮早早继承了家业学会手制豆腐,女儿生得柔弱貌美偶尔会帮着妻子招呼来买豆腐的客人。因平时来往的客人都是相熟的街坊邻居,夫妻二人也没想到女儿在外头会被人惦记上。 一个月前宋元打豆腐坊门口路过,一眼瞧中了貌美的女儿。宋元上前调戏女儿,女儿吓得连忙呼救,儿子听到出来赶走了宋元和两个小厮。却不料,第二日儿子一早出摊时被十来个人围殴,混乱之中女儿也被人抢走。之后夫妻二人一边照顾被打成残疾的儿子,一边又要寻找被抢走的女儿,只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失踪的女儿。 直到半个月后,女儿满身伤痕、衣衫不整地被丢在自家豆腐坊门口。女儿满身淤青失了清白,连嗓子都哭喊哑了,夫妻二人含泪照顾女儿,生怕女儿想不开。谁能想到没熬过三天,女儿还是趁着夫妻二人不在时,投环自尽了。 夫妻二人看着女儿死不瞑目的尸首、被打断手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儿子,实在是气不过,决定上衙门告状。为防不测保全儿子,两人事先把儿子送到城外同乡家中。然后夫妻二人割手取血,寻了个书生写了这满纸鲜红的状书,到了京兆衙门门前击鼓鸣冤,老两口决意即使舍掉性命都要为女儿、儿子讨回一个公道来。 第四十四章 恶果 告状的苦主叫何老三,见着衙门里出来了一个差役接了他的状书,他便领着老妻哆哆嗦嗦地在衙门门前的空地上跪了下来。 本来今日有路过的百姓听见有人击鼓鸣冤,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 何老三和妻子一辈子老老实实,从不敢与人争锋,却没想到子女落得如此惨烈下场。他和老妻向着众人哭诉着儿子和女儿遭遇的事情,围观的百姓们之中有心软些的听得当场就落了泪。 一时之间,一传十、十传百,大批百姓涌向了京兆衙门。 京兆尹吕晨迫于民怨沸腾,只好亲自出了京兆衙门扶起了何老三和他的妻子,宣布接下此案。 消息很快地传到承恩伯府,承恩伯嘴里的一口酒立刻喷了出来。 “什么!这逆子怎得还惹出了这等事来?”承恩伯怒道。 “父亲,这事我们是否需要青去和京兆尹打下招呼?”承恩伯的长子问道。“他与我是同朝恩科出身,还算有些交情。” “现在怎么招呼?如今京兆衙门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出面不就是承认了这桩事吗!”承恩伯狠道。“你去把那个逆子给我提来!” “可是娘说三弟还需卧床养病,把三弟的院子都看起来了。” “她那是怕我派人去把那个逆子带出来打死!”承恩伯索性扔了手中的酒杯,起身就朝外走去。 承恩伯带着长子走到宋元院子外面,发现院子外面守着十来个健壮婆子、仆妇。 “你们都堵在院子门口做什么?”承恩伯上前吓骂。“都给我滚开,成天说是养病让那个不成器的躲在院中,我倒要看看他养的都是什么病?!” “伯爷,三少爷尚未病愈,还在休息呢。”见承恩伯发怒,一下子婆子、仆妇吓得跪了一地,领头的婆子是平常在承恩伯夫人跟前伺候的,哆嗦着说道,还想移动身子拦住承恩伯。 承恩伯哼了一声,一脚踢开了那个挡路的婆子,走到宋元房门口推开了房门,却见那个此时声称正在养病的宋元怀里正搂着一个娇媚的丫环坐在床上调笑呢,还有几个丫环围在床边说笑。 “滚,都给我滚出去!”承恩伯再也压抑不下去自己的怒气,命自己身后的人将那些丫环通通拖了下去。 上一代的承恩伯在皇权更替之争站错了队伍,但是因为他天生胆小怕事倒也没做出什么大事来。但是皇上登位大宝后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逮了一个小错就把原先的承恩侯府抹成了现在的承恩伯府。上一代的承恩伯吓破了胆子,生怕皇上还会兴师问罪,结果没熬过一年就病死了。 于是承恩伯继承了承恩伯府,多年来战战兢兢,活得谨小慎微。他不敢找出身高门大户的女子为妻,最后只好娶了一个京中低阶小官员的美貌女儿为妻。生下三个儿子,长子次子争气不靠荫封,而是靠着科举从小官做起。他也嘱咐两个儿子做事千万不要太过冒进,只要做好手头的事情即可。 谁料妻子和幼子到底还是拖了承恩伯府的后腿,他原先也是想着幼子养废也就养废了,只要能保得住承恩伯府,让他做一辈子富贵闲人也好。可再发现宋元胆子越发大了,仗着承恩伯府的名头在外头到处惹事后,承恩伯这才有些后怕了。 于是承恩伯不再给宋元发月例银子了,轻易不让他整日出府在外混闹,可架不住承恩伯夫人私底下偷偷拿着自己的钱去贴补宋元,还让宋元出府。 这逆子平日里欺男霸女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玩出人命来了。 承恩伯生怕皇上会拿此事发罪承恩伯府,死一个宋元不要紧,别拉得最后合府为他陪葬。 “畜生!”承恩伯两三步走到宋元的床前,把宋元从床上拖了下来。“我到底是欠了你什么,你要这么拖累我们一家子人。” 宋元也有点懵啊,近日来母亲让他乖乖待在府里装病,他就乖乖待在自己院子里。因怕承恩伯打他,他连自己的房门都不敢出来。可是宋元逍遥惯了,哪里耐得住寂寞,索性叫来几个美貌丫环陪他在房中厮混。谁料到今日承恩伯会突然跑来他的院子,宋元从小被他打到大,养成了看着承恩伯就腿脚发软的毛病。 “父亲,我又没干什么,这段时间我连自己的房门都没有出过啊!”宋元怕挨打,立刻服软,抱住承恩伯的大腿哭嚎道,看着还甚是委屈。 “畜生,畜生啊!”承恩伯气得一脚踢在宋元胸口,眼前一阵发黑,身子往后倒去。 “父亲,当心身体啊!”站在身后的长子和次子连忙扶住承恩伯的身子,扶他在椅子上坐下,过了好一会儿承恩伯才慢慢顺过气来。 “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还不知道啊,你掳走人家平民百姓家的姑娘半个月时间,那姑娘回家不过三天的时间就寻了短见。”承恩伯此时也心累了。“你当人家是老百姓就不敢招惹你了吗,人家死了女儿伤了儿子,现在写了血书跪在京兆衙门外击鼓鸣冤去了。” “什么?”宋元瘫坐在地上,他想起来豆腐坊的那一家人,出了名的老实胆小,怎么能想到那对老夫妻敢去告他这个伯爵府的公子。 承恩伯现在闭上眼都能想到,朝中那一帮胆子奇大、逮谁咬谁的御史们,在得知此事后会写怎样的奏本呈上御前。 承恩伯府本就如履薄冰,现在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了。 “大郎、二郎,明日都销假随我去殿前请罪吧。”承恩伯叹气,与其等着皇上拿着这件事兴师问罪,不如自己先去请罪。 “父亲。”他的长子、次子惊愕道,他们二人不傻,承恩伯做出此等决断就是预备要舍弃三弟了。 承恩伯长子、次子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弟弟,虽然看不起他,但是宋元毕竟是他们二人的同胞兄弟,宋元文不成武不就的,若是被承恩伯府舍弃,怕也是性命难保。 这厢,承恩伯还想着明日一早就去朝上领罪。 谁知道下午时分,又有两位苦主去了京兆衙门状告宋元。 一名苦主是城外的一个员外郎,他膝下独子生得纤弱又貌若好女,偏偏性子孤傲。宋元嘴上调戏人家,他的独子骂了宋元,被宋元的小厮暴打了一顿。独子也是脸上留了疤,手臂被打折。 另一名苦主也是城内一家小作坊的老板,他的女儿性子激烈,反抗宋玉的时候还使着自己的簪子扎伤了宋元。所幸女儿勉力保住清白逃回了家,然而也在挣扎之中被宋元毁了容貌。原来已经定下了婚期的亲家,闻讯上门退了婚。 这一下子承恩伯府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京兆衙门立时派人到承恩伯府来拿人,承恩伯命人将宋元押了出来交给了京兆衙门的人。承恩伯夫人哭嚎着拽住宋元的衣袖,拉扯住不让京兆衙门的人带走宋元。 “母亲,母亲!”宋元这时才知道事情不好了,见父亲竟丝毫努力都不做,就把他推了出来,只好哭求唯一出手挽留他的承恩伯夫人。“母亲,救我啊!” “你这没良心的,你怎么能看着元儿下狱啊!那是人待的地方吗?”承恩伯夫人一面扯住宋元,一面回头骂承恩伯。 “何氏,你若执意要救这逆子,可以。”承恩伯似是脱力一般闭上双眼,从身后长子手中接过一个信封递到承恩伯夫人的面前。“这是休书一封,你接了休书离了承恩伯府,我就随你去施救逆子。你接了这封休书,我马上就开祠堂将这逆子除族,从此你们二人都和我承恩伯府再无瓜葛。” 承恩伯夫人愣住了,慢慢滑坐在地上。她是京城微末小官出身的女孩儿,除了美貌毫无见识。平日里承恩伯娇惯她,她养尊处优多年,她为次子娶了娘家的小姐承恩伯都没有说过什么。如今承恩伯这般冷情地递出了休书一封,仿若惊天霹雳一般。 “你考虑清楚吧,现在你要是松手就还是我的妻子,你若是坚持不松手你就随着这逆子一道去吧。”承恩伯对着这个不识时务的妻子也并非没有感情,妻子虽不懂事却为他生下了三个孩子,不是被逼急了他不会考虑休了她。 承恩伯夫人坐在地上,渐渐地松开了手,捂住脸哭泣起来。 京兆衙门的人为防生变,连忙将哭号的宋元拉走了。 承恩伯亲自上前扶起哭泣的妻子,颤颤巍巍地走回了承恩伯府。 承恩伯几乎是一夜未合眼,第二天天未亮就默默穿戴好朝服出了房间。 他出了房间,才发现长子和次子都早早守候在院中。 “见过父亲。” 这一夜,承恩伯似乎老了很多,行走之间都愈发迟缓了。 “罢了,什么都别说了,上朝去吧。” 朝堂之上,也如承恩伯所预料地那般,他与两个儿子还没有来得及跪下请罪,七八个御史已经纷纷冒出来,斥责他纵子行凶,为祸京城百姓,逼死良家女子。 皇上拍案大怒,将他喊出朝臣队列,出言斥骂。 承恩伯不敢申辩,连着身后的两个儿子也跪下来请罪。 最后,沈宁得到的消息是皇上派出太子,前往京兆衙门监督京兆尹吕晨办理此案。 案情最终查实事实确凿,吕晨将案情结果上报天听,皇上御笔研判承恩伯教子无方降品一级、罚俸三年,承恩伯三子宋元判流放岭南服苦役永不开释。 太子亲自接见了三位苦主,出言抚慰,赠予金银,又派出太医院的太医为伤者诊治。 至此,这一段风波总算告一段落了。 第四十五章 良籍 “小姐,我让哥哥问到了,那个宋元判了流放岭南,而且以后朝廷大赦他都不在其列,他得在岭南待一辈子了。”连翘颠颠地跑进来,把哥哥在外面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沈宁。 沈宁正按着如意,拿着一柄特制的牛角梳给它梳毛。如意趴在榻上十分惬意,闭着眼睛摇着尾巴。 “他侮辱了人家良家女孩,让人家屈辱自尽。”沈宁慢条斯理地给如意梳毛。“还有那个被毁了容貌的女孩,也被夫家退了婚。他干的那些事百死莫属,可还是没要了他的命。” 前世宋元没有这么早就倒霉,而是在萧嵘登基两年后才东窗事发的。 那时他在市井之中巧遇一个容貌美艳的少女,看着她穿着朴素身边并无随从,于是带着几个小厮故技重施。可是谁能想到这一个看起来十分娇弱的平民少女竟会是随父在外任职多年的骠骑将军之女,将门出虎女,几个小厮连着宋元都被打得人仰马翻不说。第二天一早骠骑将军在朝堂上将此事说出,请萧嵘还自己和女儿一个公道,御史们也是闻风而动。但是萧嵘那时已不再十分忌惮承恩伯了,承恩伯又识相主动请罪说自己教子不严。他最后只流放了宋元,对承恩伯只是罚俸一年意思了一下而已。 可是这一次宋元的事情会发展得如此顺利,沈宁第一时间想到了沈令翰说过要教训宋元,但是沈令翰只承认伙同他在外面认识的朋友从红袖招绑出了宋元羞辱他这件事。沈宁想想也对,这件事情的幕后推手必定在朝堂上很有力量。尚未出仕也不愿蒙荫的沈令翰显然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还有,那个小姐救回来的魏安东说想要见你。”连翘想起哥哥跟她说的话,连忙转达给了沈宁。“他都同我哥哥说了几次了。” “他身体最近怎么样?” “哥哥说他最近恢复得挺好的,恒通医馆的大夫也说他底子好又年轻,加上吃药用药都挺听话的。” “行,今儿吃过中午饭以后,你陪我去趟医馆吧。” 沈宁来到恒通医馆的时候,当她走到魏安东住的那件诊室门外,就看到魏安东坐在床边拄着一个长棍正试着站起身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不要太早起身练习。”沈宁见他撑着就像站起身来,连忙出声打断了他。“我花了钱救你,可不想救回来一个瘸子。” “我自小在戏班子里长大,腿断手断都不是第一回了,没你们想得那么娇贵。”魏安东放下手中的长棍,抬头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沈宁。“你为什么要两次救我?” “我只是看不惯宋元罢了。”连翘从外面找张凳子,擦干净让沈宁坐了下来。“救你也碍不着我什么事,我不是没心没肝的人,看到了就自然要救,看不到的我就管不成了。” “我听说宋元出事了?”之前宋元被告的事情在京城里闹得那么大,即使魏安东镇日只能躺在床上养伤,也不免听见了几耳朵。“他被判流放了?” “对,他逼死了一个出身良籍的女孩。毁人容貌、断人手脚,三家苦主上了京兆衙门告他。事情闹得很大,承恩伯府也没有庇护他的打算,他被判流放岭南,终身他的名字都不会出现在朝廷的大赦名单上。” 魏安东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闭上了双眼。 “你有想过自己今后的出路吗?”沈宁调查了魏安东,知道他比沈宁还要大两岁,可除了个子比沈宁高以外,他瘦削得很。 “我如今连站都站不起来,还谈什么今后?”魏安东抬头去看沈宁,他脸上的伤口早早结了痂,现在痂壳掉了,留下两道肉色伤痕。“也许还回宝安社。” “知道我今天来医馆之前去了什么地方吗?”沈宁说道。 魏安东摇了摇头。 “我去了宝安社,见了你们班主。” 班主也才三十许人,但是因为常年的戏子生涯,加上做了班主后少不得在外交际,对着权贵富豪难免卑躬屈膝,他的背脊有些弯曲直不起来了。 对于沈宁上门提及魏安东的去向,他的眼中燃起了一抹光亮。 他屛退了宝安社众人,在沈宁面前跪了下来。 “他说宝安社虽然名气大,但在京城之中戏子本就是劳苦活。也不知道你伤好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但是想着再上戏台怕是不可能了。”沈宁心中斟酌了一下,还是将班主原话告知了魏安东。“那日你本来能逃跑,却因为宋元拿戏班众人要挟你,才不做抵挡任由宋元的手下殴打。他感谢你没有还手忍了这顿打,保全了宝安社。可是宝安社那么多张嘴要吃饭,人人手里都要有活计,他是不会收留你这个废人了。” 魏安东闻言惊愕地看向沈宁,见沈宁面容严肃,心知沈宁不会拿此事作假诳他。 他生母原是红袖招中一个普通女伎,不知道和谁相好怀上了魏安东。红袖招的妈妈本来要她堕下胎儿,她私下塞了不少银钱才保住了腹中的胎儿。魏安东不足月份就被生下,长在红袖招中,做了一个小龟奴。他的生母拼命挣钱接客,想要为魏安东办下一个良籍的户帖来让他成年后离开红袖招另谋生计。 那时有一个变态客人于床笫之中有着特殊爱好,不少女伎都被他打怕了,不敢接他的买卖。可那人偏偏出手阔绰,引得他的生母动了心。可就是这么一次,他的生母竟被活活折磨死了。 那时候魏安东缩在门外听见生母的呼救声时,竟然直接冲了进去。看着生母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满身都是伤口,魏安东那个时候年仅六岁,一时之间被吓得动弹不得。 魏安东小时候生得就很好,那个客人下床光裸着身子朝着魏安东走去。本来躺在床上没了反应的女子突然起身扑倒了那个客人,呼喊着让魏安东快跑。 魏安东却忽然俯身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枚木钗,狠狠地戳进了那个客人的眼珠子里去。 “娘,快跟我走啊。”客人倒地哀嚎,但因为他开的这个院子是红袖招最偏僻隔音最好的院子,一时之间并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状。魏安东跑到生母跟前,小手拉住她的手臂要扶她起身。可他人小力气也小,哪里扶得起来。 “东儿,你快走,娘走不成了。”他的生母本就被那个客人打伤了内腑,刚刚猛地那一扑,她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来。“你现在回娘的房间去,把娘黏在床下的布包拿出来,趁乱跑出红袖招去。” “娘,可是出了红袖招我要去哪里啊?”魏安东吓得直哭,仍旧拉着生母的手不放。 “跑得越远越好,最好离开京城。”生母最后攒了一把力气推开了魏安东。 魏安东人小,不引人注意。等红袖招的人发现那院子的不妥,前来查看时,只发现了他的生母倒在地上断了气,那个客人也已经因为剧痛晕了过去。 这个时候魏安东已经跑出了红袖招,他抱着生母嘱托着的布包,站在街头无所适从。他盲目走在街头,突然发现了几辆马车停在一间院落前,马车上已经堆了不少东西,他趁人不备爬上那几辆马车。 那正是应邀出门巡演的宝安社马车,马车驶出了很远,晚上住店时宝安社的人才发现了蜷缩在行李中睡着了的魏安东。班主立刻被叫了来,看着这个瘦弱的孩子,班主决定留下他来。 班主无子,收留魏安东以后,得知他只有一个东儿的小名,便将自己的姓氏给了他,给他起了魏安东这个名字。多年来,班主将自己的技艺悉心交给了他,教他认字待他如亲子般。 如今知道多年来视作亲父的人,因为他可能因伤致残,抛弃了他。 魏安东抱住了头,眼眶慢慢发热落下泪来。 “但是他托我带一样东西给你。”沈宁从连翘手上接过一个包裹。“你接过去看看吧。” 魏安东看向沈宁,发现她手里拿着的正是当年他从红袖招中逃跑时带出来的包裹。 “打开看看,里面有一样东西。”见魏安东没有动作,沈宁将包裹塞进了他的手中。“是班主特意交待要你一定要看的东西。” 魏安东拆开包裹,里面还是他当年带出来的那些东西。银票、碎银两、一些女子首饰和一份户帖。魏安东心中一颤,打开户帖,户帖上写着他的名字,所填户籍的种类竟是良籍。 “这户籍是班主原来就准备要给你的,他说戏子乃是伶人贱籍,将来也不想让你走上他的老路。”沈宁看着愣住了的魏安东。“有了这份户籍,你可以从头再来。” “但我如今这副模样,要如何从头再来?”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今后要为我所用,因为我可能需要一个得力帮手在我身边替我做事。”沈宁郑重说道。“我会想办法安排你入永宁侯府,但是不用你再签卖身契了。” “为什么?” “我终究是女子,将来成婚后到了夫家有些事情就不方便亲自做了。”沈宁笑道。“你有良籍身份,到时候我再从嫁妆挑个铺子给你管着,你在外行走为我办事也方便。你现在只说你愿不愿意就好?” “我愿意!” 第四十六章 生疑 萧嵘招自己的侍读林清入宫,林清是皇后长兄之子,十岁的时候被选为太子侍读入宫陪伴萧嵘读书。萧嵘和林清感情不错,也很是信任他。 皇后出身的文官林家,林家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族人好文却不爱为官,因而在朝中为官者甚少,所以看似皇后母族式微。可是林家人在文人和清流官员之中名望很盛,就拿皇后的祖父来说,做过连续四届恩科的主考官,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在皇后陆续生下萧崇和萧嵘两位皇子后,皇后的祖父都曾上表辞官,皆被皇上挽留了下来。直到萧嵘被封为太子的那一年,皇后的祖父再一次上表辞官,皇上才同意了下来。 “太子殿下,找我入宫可是有什么事情啊?”林清大步走进殿中。 “宋元被押解出京了吗?”萧嵘与林清倒也不客套什么,直接问道。 “他是哭哭啼啼地被押解走的,承恩伯府只有一个管家出面来给他送了些盘缠和衣服。”林清咧嘴笑,自来熟地坐到萧嵘身边的位子上。“那位永宁侯府的小姐今日可去了不少地方,想知道她都去了哪里吗?” “应该是去见那个她从城外救回来的魏安东了。” “你说你,热脸贴了那么多年的冷屁股。她沈宁和永宁侯府一家子人,明摆着都是不想和皇室有太多牵扯的。”林清颇有些义愤地说道。“你作为太子,什么好身家、好样貌的姑娘寻不来,何必供着沈宁。” “你不懂。”萧嵘苦笑。 其实自从萧嵘重生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开始质疑沈宁的种种表现了。上次他得知沈宁入宫,特地亲自赶去御花园见她,可看着沈宁对他和对韩芙蓉的态度,他不由怀疑,沈宁是否也同他一样,是重生归来的。 他让林清去了解永宁侯府以及一应亲眷如今的境况,得知安泰大长公主的孙女也就是沈宁的表姐方琳琅,前世本是该嫁到云南镇南王府做了世子妃的她今后却嫁给了沈宁姑母家的表哥贺毓。前世本该枉死云南的方琳琅现在不但夫妻琴瑟和鸣,还先后生下一对龙凤胎和一个女儿。 永宁侯府三房的夫人前世本是难产而死,腹中的胎儿也是先天不足,活不过几年就因为染上天花死去了。而如今呢,三房的夫人不但没死,还生下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三房一片和睦,连永宁侯府的三爷仕途走得也顺,再次外放时官职也翻了一番了。 三房夫人娘家的一位表小姐,本来应该死在成亲前。现在不但没死,还嫁给他将来的刑部尚书。可明明前世时,这位刑部尚书娶得是这位表小姐的牌位进门。 这些事情的改变,连带着沈宁受伤后对他态度的巨大转变,不得不让他心生疑惑。 “我怎么不懂了,好歹我也比你大些呢。”林清自己拎过茶壶倒了一杯茶。“你日日在宫中,应该知道皇后娘娘近段时间来召了世家女眷带着适龄女儿入宫,皇后娘娘这是为你张罗侧妃呢。” 萧嵘有些无奈,母后的行动他自然是知道的,前世的这个时候,母后也开始为他张罗选侧妃入宫。可是那个时候因为知道沈宁家人都不希望她嫁入东宫,因此为了博得她家人的信任,他拒绝了母后为他选下来的侧妃。在娶得沈宁后,直到父皇崩逝之前,他一直独守沈宁一人。 “这还用你说,我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林清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说真的,如果皇后娘娘今年为你定下了侧妃的人选,最迟明年中旬就要为你订下太子正妃的人选了。说实话,安泰大长公主和永宁侯府的意见都是不太想沈宁嫁入东宫的,沈宁生长的环境相对干净,长辈包括同辈的男子都少有纳妾侍、通房的习惯,沈宁耳濡目染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她的家人自然会想着为她找一个愿意这样待她的男子。可是你做得到吗?” 我做的到吗? 萧嵘在心中也这般问到自己,前世向沈宁求婚时,他是对她做过承诺的。他答应沈宁,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他登位以后,种种艰难不再言表,朝中各股势力纠缠不清。他初初登位,有着诸多不便和掣肘。他只能选择最轻松的方法来解决这种情况,就是纳权臣家中女孩儿入宫,分离各股势力的联系,最终成功稳定了朝局。但是却与沈宁离了心,沈宁也深恨他背诺忘誓。 他不想解释,不想坏了他在沈宁心中无往而不利的形象,便只能眼看着沈宁与他日渐疏远。 “你这是觉得我做不到吗?”萧嵘反问林清。 “我的想法不重要,要知道一般门风清贵的世家还会要求家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就说我们林家就有这个规矩,而且婚前都是不许我们染指家中丫环的。”林清摊摊手。“但是皇家就不同了,皇家要求的就是繁衍子嗣、枝繁叶茂。怎么会允许夫妻二人独守呢?” “罢了罢了。”萧嵘越想心思越乱,索性撇开这个话题。“我让你照看的成乐一家,如今是个什么境况?” “我送她归家,才知道她父亲已经病亡了。母亲也躺在床上病了许久,她妹妹虽然有些痴傻,但是还是会做些事的。”林清说道。“不过她母亲已经病入沉疴,怕是活不久了,我带去的大夫说了就是这个月的功夫了。” “行,若是她母亲去了,你就替我安排下她母亲的后事。”萧嵘还是预备将成乐和其妹妹送入永宁侯府,送到沈宁身边去的。“等她母亲去了后,你便通知她可以行事了,到时候演戏的人手你来安排。” “好,我知道了。” 那日应承过沈宁之后,魏安东当夜又发高热。还好医馆的护工发现得及时,替他降下体热来。 不过在那场发热之后,魏安东更加积极锻炼养伤。 三个月后,他已经可以不用依靠着拐杖,自己短短地走上一段路了。沈宁还让连翘把玉容膏送来给魏安东抹脸上留下来的伤疤,玉容膏果然奇效,原来看着触目惊心的伤疤现在是越来越淡。 沈令翰与英国公府五小姐的婚事,英国公府三夫人与和安郡主是一拍即合。六礼之中的纳采、问名、纳吉、纳证、请期都在数月之内办理妥当,两府商议,年底十二初七是个好日子,就定下来那一日为两府缔结姻缘的大喜之日。 作为将来的小姑子,沈宁常常前去英国公府陪着云姝说说话、聊聊天。沈宁这才发现这位三嫂个性疏朗,极为好相处,两人相谈甚欢。英国公府的三夫人见着女儿同未来的小姑子处得这样和谐,心中的最后一些顾虑也算是落了地。女儿看似心思外放,实则脾气有些孤拐。与看得来的人相处还算是不错,让她与她看不来的人相处女儿从来不知收敛脾气,连着有的时候同英国公府自家姐妹一道,都能闹得家宅不宁的。 三夫人知道沈宁是永宁侯府二房夫妻疼爱的幼女,这样一位在父母、兄长跟前都十分受宠的小姑子。若是哪里让女儿看不惯,女儿再得罪了她,这样一位小姑子日夜在公婆和丈夫之间上眼药的话,只怕女儿今后没得好日子过。 但是沈宁偏偏投了女儿的眼缘,女儿和沈宁处得那是比亲姐妹都要好上许多。三夫人安心之余,每每沈宁到了英国公府三房,三夫人待她都十分亲热。 这一日,沈宁从英国公府回去永宁侯府。路上马车要经过长安街,接近傍晚长安街愈发的热闹起来,街道上人流拥挤。沈宁特地吩咐了车夫驾车要小心慢行,切莫一时不慎伤了路人。于是马车行驶起来,也格外慢些。 可是这样慢吞吞地走过一段路,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阿力,外面是怎么了?”朱砂见马车忽然停下又许久不动,便掀开车帘子冲着车夫问道。“怎么停下来不走了?” “朱砂姑娘,前面的路好想被人堵起来了。”车夫阿力指了指前方的道路。 朱砂一看,果然是的,很多百姓堵在前面的路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这个时候,还有不少百姓正往这处涌过来。 “啊,怎么堵成了这副样子。阿力,你看看这条路要是不好走,我们掉头换条路走行吗?” “怕是此时掉头已经不好掉了,现在路上行人那么多,若是我贸然掉头恐会伤了人。”阿力说得不错,这个时候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 “小姐,外面堵起来了。我们家的马车现在是进退不得,小姐你看怎么办呀?”朱砂只好回到车中,询问车中安坐的沈宁。“我们是坐等一会儿,还是让阿力想着办法退出人群。” 沈宁没有接话,只撩开车边的小帘子朝外张望。见着人们纷纷往前方涌去,似是前方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一样,连自家的马车边上都挤满了人。 “让车夫稳住马车,我们两个下去看看吧。” 第四十七章 救助 朱砂先行跳下车来,又反身去扶沈宁下车。 沈宁刚刚站定,就听着前面人群之中传来女子的尖叫和哭喊声。 “姐姐,姐姐救我!”那女子声音听起来虽然是成人声音,却又有些稚嫩。 沈宁急慌慌地拉着朱砂斜插着挤进人群之中。 人群中央被十来个地痞流氓围着的是两个相貌不俗的女子,看起来年长些的那个看起来仍旧十分镇定,纵使被人拉扯住了神色依旧不变。年轻些的那个少女已经被人从女子身边拉扯开来,她受到惊吓时表情仿若幼童一般惊慌失措,也不知道挣扎开那些在她身上摸索的手掌,只会一味伸手哭喊着要姐姐。 此时听着‘刺啦’一声,那少女身上粗布制成的上衣被人扯裂开来,露出了一大片玉白色的肌肤。 少女见状顿时哭闹得更加厉害了一些,一直冷静着的年长女子这才变了神色,转身一巴掌抽在拉住她的流氓的脸上。流氓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一时间脸被打偏了过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挣脱了开来。女子扑到少女跟前,连连发力推开了两人,将少女护进了自己的怀里。 “婷儿,不哭。”她不停安慰怀里的少女,她牢牢护住少女,教着少女将扯裂开来的衣服捂起来。“没事,不哭,姐姐在这里呢。” “臭婊子,你敢打老子!”刚刚那个被女子打了一巴掌的流氓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扯住女子的长发往上提。女子头发被扯得生痛,还坚持护着少女。 “京畿重地,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妹妹方才不过不小心碰了你一下,我也让我妹妹给你赔礼道歉了。”女子双手护着少女,无法挣脱辖制,反而大声说道。“你们一再轻辱我们姐妹,又是作何?” “哟,小娘子说起话来还是有模有样的呢。”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人,上前把住女子的下颚,强逼她抬起头来。“老子偏说你妹妹撞伤了老子的兄弟,你若是不替你妹妹赔上五百两来,我就只能让你们两姐妹肉偿了。” “小姐,这帮人太可恶了。”朱砂站在人群之中愤愤不平。“怎么能这样欺负这两个女子呢?!” “姑娘,你说这话可得小声点。”挤在人群中的一个大娘听了朱砂的话,只当她和沈宁是一般富户家的主仆两人,连忙提醒朱砂小点声音说话。“那帮人可是京中有名的混混,整天惹是生非,连坐牢都是坐惯了的。你们就两个小姑娘,可别再惹上他们了。” “大娘,这街上拥堵成这个样子了,难道就没人通知巡防营过来解决此事吗?”沈宁插话问道。“他们这样围堵两个独身女子就没人出手相助吗?” “他们是街头混混,也是知道这两个孩子家里无人才敢放手调戏的。老百姓求个安稳度日,哪敢招惹他们呢。” 沈宁与朱砂对视一眼,沈宁贴在朱砂的耳边低声说了一段话,朱砂听毕连忙摇头,沈宁瞪了她一眼,朱砂才赶紧转身小跑挤出了人群。 那个少女见姐姐被人欺负了,含着眼泪突然站起身来一口咬住了那个领头人的手掌。领头手掌吃痛,反应迅速地抽出自己的手掌,反手就一个耳光打在少女脸上。男子的力气惊人,少女的嘴角立刻见了红。 “姐姐。”少女吃痛,泪眼朦胧地看向女子。 “别怕。”如今看着自己姐妹如此弱势,却没都无人襄助的女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递到男子跟前。“这是我们身上尽有的银钱了。” 男子抢过荷包,拿到眼前打开一瞧。 “就这么点银钱,你拿我们兄弟当要饭的打发吗?”男子将荷包抛给身后的手下,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老子还是更中意肉偿,你们姐妹先让我们兄弟们好好消遣消遣,再卖了你们姐妹俩换些兄弟们的喝酒钱来。” 少女一时失了姐姐的保护,只能坐在地上抱着手臂嘤嘤哭泣,一旁的小混混们看着破衣中露出的皮肤不怀好意的笑着。 这时,忽然一件披风披在了哭泣的少女身上。少女发现身上突然多出来的东西,抬头看向来人。 沈宁走出人群的时候,已经抬手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走到少女跟前为她披上了披风。 “你们这些街头混混好大的胆子,先是空口无凭讹人不说,现在还想强掳人口。”沈宁嗤笑道。“你们真当官府都不存在吗?” “哟,这又是哪里来的送上门的小娘子?”领头的男子仰头哈哈笑道。“逮到我们,苦主没胆子告状,老子无非就是吃两天牢饭而已。” “那是京兆衙门的行事,若你们被巡防营逮去了,可就不是吃两天牢饭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沈宁冷笑着说完,她伸手小心将仍在抽噎的少女扶起来,替她将散乱的发丝挽在耳后,轻声安慰她。“别怕,很快这些坏人都会被逮起来了。” “你这小娘子好大的口气。” “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等着巡防营的人过来,或者你们拿上刚刚得来的银钱滚蛋!” “小贱人!“”有个小混混冲上来欲打沈宁,围观众人不免发出一阵惊呼。沈宁袖中闪出一抹银光,那个小混混抱着鲜血直流的手臂倒在地上哀嚎。 “让你嘴巴不干不净的!”这时,众人发现沈宁刚刚从袖中抽出了一柄精致的匕首来,匕首的刀刃闪着寒光,沈宁将匕首举起慢慢走近领头那人。 领头那人看着匕首上刀槽处缓缓流下的殷红,不由得松开了辖制着女子的手,沈宁继续往前,手中仍举着匕首对着领头那人,一边朝着女子伸出手来。女子试探着握住沈宁的手,沈宁微微使劲拉她,她便接力站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领头那人比起手下那些小混混还算见过些世面,认出沈宁所持匕首绝非凡品。沈宁的服饰装扮看似低调,却不比金银堆就的一般富家小姐要落后多少。 “等巡防营的人来了你们便知了。” 这个时候,外围的人群已经渐渐疏散开来了。 “让开,让开!”那些疏散拥堵人群的人正是巡防营的士兵。 待士兵们疏通了道路,一队骑马的精兵御马走了过来。、 “小姐,小姐,我回来了。”朱砂跟在骑兵的身后跑了出来。“我没能联系到世子爷,但是找到了尉迟将军。” 现在永宁侯府的世子沈令逸入职兵部,负责管理巡防营。方才沈宁看着这地段离着巡防营最近的岗亭很近,便让朱砂跑出去,去找巡防营的人来解决此事。 “见过沈二小姐。”领头的骑兵是巡防营首将尉迟麟,他是沈令逸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拜访过几次永宁侯府,自然认识沈宁是谁。他翻身下马,走到沈宁跟前见礼。 “小女见过尉迟将军。”沈宁还礼。 现在那帮混混们才知形势不好,再想跑,却发觉已经被巡防营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团团围住了起来。 “尉迟将军,这帮混混讹人还企图绑架,他们这样行事大大扰乱了京城治安。”那帮混混在一般百姓面前耀武扬威,见了巡防营的士兵却是各个软了骨子瘫软在地上,有一个倒在地上还尿了裤子。“我希望尉迟将军可以将他们逮捕,关入巡防营所辖的牢房好好看管。” “维护京城治安本就是巡防营职责,这等扰乱京中治安的混混我们见到了自然是要抓起来的,还请沈二小姐放心。” 那些个混混都被巡防营的士兵提走了,围观的人群终于散去。 “你们还好吗?”沈宁走到姐妹俩身边问道。 “小女子成乐,感谢小姐出手相救。”那女子正是萧嵘安排出宫的成乐,她拉着妹妹成婷跪倒在地。“若不是这位小姐,只怕我们姐妹还不知道会被人如何侮辱。” 成乐自然听见了刚刚沈宁和巡防营那位将军的对话,京中姓沈的勋贵只有一家,那正是萧嵘让她接近的永宁侯府。 本来在成乐父母亲先后离世后,萧嵘已经安排人手准备在近日演场戏,要她借机接近永宁侯府。谁想今日她不过是带妹妹出门采买些食物,撞上了这群混混,竟然鬼使神差地让沈宁撞见了,还让沈宁救了下来。 成婷就是成乐那个有些痴傻、幼稚的妹妹,见成乐跪下她也乖乖跟着跪了下来,只偎在成乐身后小心打量着沈宁。 “这些不过是小事,我只是见不得那帮男人这般欺辱你们两个女子。”沈宁赶忙带着朱砂扶起了成乐姐妹俩。 “这件披风是小姐给我妹妹的吗?”成乐见妹妹身上披着沈宁的披风,连忙取下要还给沈宁。 “先别急着还给我,你妹妹的衣衫还破着呢。”沈宁不接,示意成乐还是赶紧把披风给成婷披回去。“先给她披着好了。” 此时永宁侯府的马车也过来了。 “你们家住在何处?你们姐妹今日也是受了不少的惊吓,你妹妹也不方便步行回家。”沈宁邀请成乐姐妹上永宁侯府的马车。“我送你们回家去吧。” 成乐姐妹住在会龙坊的一处小院中,沈宁带着朱砂送姐妹俩归家。 成乐哄着妹妹进屋去换套干净衣服,自己转身跪在了沈宁跟前。 “我们姐妹月前父母双双离世,我们姐妹无依无靠无法在京中立足。我们愿意为奴入府,还请小姐垂怜收留我们姐妹二人。” 第四十八章 收留 “收留你们为奴?”沈宁有些诧异的问道。“现在你们姐妹应该都是良籍,今后若是有份伙计养活自己也不成问题,将来嫁人也好些。我若是带你们回府伺候,你们姐妹便会沦为奴籍了,何必呢?” “小姐所说在理确实在理,我一个人生活其实并不成问题。可是我妹妹成婷年幼时生病烧坏了脑子,现在心智不全就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一般,哪里能够照顾自己。”成乐双眼含泪,凄然说道。“今日情形,小姐也见了。我们姐妹孤苦无依,宁愿跟随小姐为奴,妹妹也会做些简单活计,左右伺候人的活我也是做惯了的。不求将来能多得小姐的看重,只希望我和妹妹都有个安全的栖身之所。” “不过我看你的说话气度并不像普通市井百姓家长大的姑娘,你又说你做过伺候人的活儿,你的来历究竟是什么?你最好自己说了,不然就算我把你带回家,家中长辈也不会允许你留在永宁侯府之中的。” “回小姐的话,我叫成乐,我妹妹叫成婷。我做过十年的宫女,我是十岁入宫的,进宫后被分配在永安宫里当差十年。本来宫女出宫的年纪是二十五岁,可是因为我几个月前不慎感染了时疫,因怕在宫中引起传染,宫中才破例提前将我放出宫来。”成乐仍旧跪在地上,像沈宁解释自己的出身。“许是因为归了家,我吃了继续治疗时疫的药,居然也慢慢恢复了过来。可是老父亲在我出宫前已经病逝,老母亲支撑了几个月见到我病愈也去世了。老父亲和老母亲是年轻时逃饥荒来了京城,家乡已经没什么亲人在了。” “永安宫?”沈宁听着这宫室名字耳熟,嘴里暗暗念叨了几遍,才忽然想起那永安宫的主人是谁。“你伺候的是淑妃娘娘?” 皇上的后宫并不算十分充盈,有位份的妃嫔不过十多位而已,能产下皇室血脉的更是少之又少。这位淑妃娘娘与皇后同时进宫,不同于皇后的端庄秀丽,她的容貌更为娇妍动人。也是除了皇后以外唯一生下皇子的妃嫔,可见恩宠非同一般了。 而不过不同于皇后的贤惠大气,淑妃的脾气娇纵、小心眼也是出了名的。 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但在淑妃跟前伺候了十年,还能最后安然出了宫,保住了性命。要知道宫中每年不明死因死去的宫女和内侍不知道有多少,她不但提前而且活着出了宫,实属不易。 “你真坚持随我回去,是刚刚已经从巡防营的将军口中得知我的身份了?” “京中世家姓沈的只有永宁侯府一门,我宁愿带着妹妹入府为奴,虽然落了个奴籍,但至少高门大户之中能护妹妹一个周全。”成乐再次拜倒在沈宁跟前。“还求小姐成全。” “姐姐。”沈宁还未接话,换好衣服过来找姐姐的成乐扒在门框边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这世道,女子本就活得比男子艰难。或许真的如成乐所言,成乐若只是独身一人,或许还能过得不错。可是她的妹妹成婷呢,她心智不全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她跟在成乐身后,成乐也无法安心出去讨生活。世道混乱,成婷虽然天真却注定会活得比常人更加艰难一些。 “成婷来。”沈宁冲着成婷招了招手。 “婷儿,快过来。”见成婷扒着门框不动弹,成乐回头喊了她一声。 “姐姐。”成婷见成乐唤她,这才跑了进来。 成乐也要拉她跪下来,成婷有些不愿意地去挣她的手。 “罢了,别勉强她。”沈宁起身拉过成婷。“成乐,你带着你妹妹收拾收拾东西,今日先随我回府吧。” 林清安排在会龙坊成家姐妹家旁边的手下,见了有马车送了成家姐妹归家,那手下立刻认出了马车上的标志是属于永宁侯府的。 手下连忙派人喊来今日跟随的成家姐妹的人来回话,才知道成家姐妹今日在长安街上的那一段遭遇。 “你们见那姐妹俩受辱,怎么不出手解救?” “我们刚想出手,那永宁侯府的小姐就先出现了,后来巡防营也到了,我们只好隐在人群中了。” 手下无法,只好回了林府向林清禀报此事。 “你说什么?”林清惊道。“那两姐妹被永宁侯府的小姐救了?!” “是的,少爷。”那手下心中也有几分惊讶。“本来我们演戏的人手都准备好了,只准备等着那位永宁侯府的小姐下次出府了。谁知道那成家姐妹出门就撞上了一群小混混,我们的人刚想出手相救,永宁侯府的小姐正好经过被堵了下来。后来巡防营的人都被叫来了,我们只好退回来了。” “算了,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林清叹气,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少爷,万一永宁侯府家的小姐不愿意收留成家姐妹那怎么办?” “那就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情了。” 成婷依依不舍地抱着怀里成乐给她收拾好的包裹,磨磨蹭蹭地不愿意离开她自小长大的小院。一边还伸手拽住了成乐的手,颇有些不愿地拽了拽她。 “婷儿,听姐姐的话。我们住在这里会有坏人来找我们,姐姐找到了安全的地方。”成乐很耐心地拉过成婷的手,同她细心解释。“姐姐还会和你在一处的。” “朱砂,把今日姝姐姐送给我的糕点拿出来。”沈宁站在马车边上,让朱砂从马车里取了一盒糕点出来,沈宁拿着糕点走到成婷跟前。“成婷,想吃点心吗?” 沈宁打开了盒盖,一盒盛得满满的精致糕点递到了成婷眼前。糕点发出阵阵甜香,诱得成婷咽了一口口水。她今日受了那一番惊吓,本来成乐也是带她出门采买吃食的,她现在还饿着呢。 “你把怀里的包裹给她。”沈宁对着成婷指了指朱砂,示意朱砂上前去拿成婷的包裹。成婷一时看看装着糕点的盒子,一时看看成乐的脸色。成乐看着妹妹看着糕点有些发亮的眼睛,无奈地点点头。成婷这才把怀里的包裹递给了一边站着的朱砂,伸手想去接糕点盒子。 “成婷,上车再吃好吗?”沈宁把糕点盒子交给了成婷,成婷马上喜滋滋地把糕点盒子抱进了自己怀里,沈宁指着马车对她说道。 “好。”成婷这回听话,抱着糕点盒子自己爬上了马车,在角落里乖乖坐了下来。 马车到了永宁侯府,沈宁先下了马车。 她嘱咐朱砂先带着成家姐妹二人去自家院中找间空置的下人房歇下,自己去和安郡主房中报道。 走到和安郡主房前,沈宁发现和安郡主房中很是热闹。桌子上、窗边的榻上都摆满了东西,在她走进来后,还不断有丫环捧着盒子进来。 “娘,你这是做什么呢?”沈宁看着这番景象,讶异地问道。 “你三哥大婚的日子也快到了,他的院子也该要单独辟出去了。这新婚的婚房总要好好规整规整,我可不指望你三哥能做这些事情,只有我这做娘的代劳了。”和安郡主从手边的一个盒子取出了一件血红色的珊瑚摆件,放在面前的小几上仔细查看。“你瞧着这件怎么样?” “大红色的,挺喜庆的呀!”沈宁不懂这些,只胡乱夸道。 “嘁,你这孩子。”和安郡主招来青蕴,将那件珊瑚摆件重新发回盒子里,在盒子上做上了记号,然后收了下去。“这可是当年先帝爷赐给你外祖母的新婚贺礼,你外祖母一直好好珍藏着的。如今你三哥的婚事终于定了下来,你外祖母特地选了这件送来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沈宁拖长了话音,坐在和安郡主身边。“娘,我想求你件事好吗?” “就知道你这么说话必定是有事要说。”和安郡主一瞥沈宁,一边让凝红递了另外一个盒子过来。“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觉得我手下的丫环不够我使了,想多添两个丫环使唤。” “就这点事情你还值当来求我呀,正好前几日你大伯母为了你三哥的婚事又买进来了一批下人,里面有不少小丫环。我把人都交到青蕴手下调教去了。”说话间,和安郡主又选中了一件摆设。“等会我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你让青蕴带你去挑两个你看得顺眼些的小丫环就是了。” “娘,不用了,人我已经选好了。”沈宁小声说道。“不过人是我从府外带进来的而已。” “什么!”和安郡主募地转过头来,伸手揪住了沈宁的耳朵。“你三哥好容易不闯祸了,你又开始了是不是?!人呢,你已经带进来了?” “嗯,我放朱砂把人领到下人房里去了。”沈宁理屈,被和安郡主揪着耳朵不敢躲。“我看她们姐妹孤身在外无依无靠可怜得很,才想着收留人家的。” “外头可怜人多了去,你能救得过来吗?”和安郡主提高了声音。“青蕴你去小姐院中喊朱砂过来,让她把小姐带回来的两个人都给我领过来。” 和安郡主此时也没心思继续选东西了,便让人把东西先都收拾回库房里去。 不过一会儿,青蕴便回来了,身后跟着朱砂和成家姐妹二人。 第四十九章 侧妃 成乐领着成婷走到和安郡主跟前,双双跪下行礼。被她拉住手的成婷想来是刚刚过来的路上成乐教过她,她这回没打岔,成乐跪了下来,她也跟着跪了下来。 “成乐见过和安郡主。”成乐在宫中待了十年,自然是认得和安郡主的。 “成婷见过和安郡主。”成婷也有样学样地喊了一声。 “你认得我?”和安郡主挑高了眉。 “成乐原是宫女,出宫前伺候了淑妃娘娘十年。”成乐在和安郡主跟前不敢做丝毫隐瞒,将自己原来的身份和盘托出。 自己出宫的缘由本就没有纰漏,而且成乐若是想瞒也瞒不过去,这位和安郡主和宫中关系十分密切,常是皇后跟前的座上宾。自己带着妹妹想要接近人家唯一的女儿,自然要坦诚一些。 “哦,你是淑妃跟前的一品宫女吧。”和安郡主记性绝佳,成乐就一说,她就认出了成乐。 皇室宴会上,常跟在淑妃身后伺候的宫女之中就有成乐,能跟着妃嫔入了宴会厅伺候的宫女一般都是妃嫔自己使用惯了的一品宫女。和安郡主好几次都在淑妃的身后见过成乐,成乐虽然没有永安宫的主管嬷嬷那样在淑妃面前得脸,但在淑妃的永安宫里也算是淑妃手下数一数二的得意人了。 “正是。成乐因染病才能提前出宫,不过家中老父老母皆都病逝,成乐带着妹妹过活十分艰难。”成乐深深一拜。“今日我带着妹妹出门遇上些事情,幸而沈二小姐及时出手相救。成乐也是实在无法了,才会跟沈二小姐提出要带着妹妹自卖为奴入府。” “娘,事情是真的,我看着她姐妹俩在大街上险些被人当街掳走,也没人出手襄助,她们家中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若是她们发生危险家里都没有人会去寻她们的。”安静了半晌的沈宁说道。“家里多两个下人也没什么的,成乐在宫里做过一等宫女,正好可以让她帮我调教调教我房里那些个年岁小或者规矩不是特别好的丫环。成婷也能做些简单活计,我们也不算白养这两个人。” “什么话倒都给你这孩子说了去了。”和安郡主没好气地嗔了沈宁一眼,又转向成家姐妹二人。“你们可以暂且在我女儿房中留下伺候,至于你们的来历过往我也会派人去宫里向内廷司查证,但凡这之中有一点不实之处,我们永宁侯府可就留不得你们了。” “多谢郡主!”成乐再次带着妹妹拜了下来。 回到自己的房中之后,沈宁让成家姐妹先回下人房去休息去了,把朱砂和连翘都叫来了自己跟前。 “朱砂,成乐出身宫闱规矩是懂的,你可以把你手里的活交给她一部分去做。她妹妹成婷心智不全,连翘你平日里带着如意玩的时候也捎带着带带她,你手头上要有些简单活计也可以教她去做。”人既然领回来了,沈宁也不是把人领回来当副小姐待的,该干活的是一定要干的。 “小姐,那能放成乐近身伺候吗?”朱砂还有些不放心。“她妹妹痴痴傻傻的,她说的话目前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假,我觉得不妨先晾着她们姐妹几天,等郡主查明了她的身份再说。” “成乐如果真是宫女出身,她要真有其他心思,她身后的人会不把她的尾巴抹干净。知道永宁侯府的人自然都知道我娘的身份,去内廷司查一个宫女的档子对我娘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沈宁在妆台前坐下。“再说我又有什么好图谋的,一个侯府小姐,不涉朝局、在外也无什么才名,图谋我不但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后患无穷。” 未央宫中,皇后正在召见英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因女儿云姝即将大婚没有到场,随行进宫来得是英国公府排行在云姝后面的六小姐云妤和七小姐云妍。这两位小姐正是青春年少花朵儿一般的年纪,生得是娴静貌美,谈吐之间便可以看出受过良好的教养。皇后收回了暗暗观察两位小姐的目光,心中甚为满意。 英国公府祖宗是武将起家,当年也是随着建国的高祖皇帝征战各地的。膝下本来有七个儿子,不过在建国前的那段战乱岁月之中陆续死了六个,这六个儿子死时也未留下子嗣,最终活下来继承英国公位的是天生病弱的小儿子。 于是之后的英国公府改走了文臣路线,也颇出了几个大官,还出了几任皇后。 虽说这些年来英国公府开始有些要走下坡路的模样了,但是英国公府多年来依靠联姻也建立了不少人脉,再加上祖上的蒙荫,从她家的女孩儿之中选一个给太子做侧妃倒是不错的选择。到时候只要选个家世更为显赫一些的太子妃,也能够压制住她。 皇后心中是越想越满意,冲着两位英国公府的小姐笑得愈发和蔼慈善。 两位小姐心中想着京中数月来传言皇后这段时间里召了不少夫人和千金入宫觐见,她似乎是有意再为太子殿下定下侧妃人选的消息,她俩心中都不免有些雀跃。太子侧妃呢,等到太子登了基只要没什么大过错,一个贵妃位是跑不掉的。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过来给您请安了。”皇后身边的女官附在皇后耳边说道。 “你暂且将他们引到偏殿等候一会儿,说我殿中此时还有女客有些不方便。”皇后笑道、 英国公府的两位夫人很有眼力见,听到皇后说了这话,便主动提出要离开。皇后赐了些首饰、布匹给两位小姐,英国公府一行人才退了出来。英国公府一行人走到殿外时,正好和萧嵘与萧崇走了个对眼。 英国公府的众人见状纷纷站停了下来,福身向两位皇子请安。太子萧嵘靠前,晋王萧崇在后,两个人都抬手示意英国公府众人平身。英国公府的两个小姐也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站在各自母亲的身后,打量着高大俊美的两位皇子都不禁红了脸颊。两姐妹中按说只有一人能嫁给太子为侧妃,那位晋王殿看起来倒也不错,目前府里现在也只有一位正妃和一位侧妃,府上尚且还有一个侧妃位的空缺呢。都是做侧妃,要是能进晋王府也很好呢。 萧嵘和萧崇进了殿,向皇后行礼。皇后知道他们进来时遇上了英国公府的众人。 “你们刚刚进来时,看见了英国公府的两位小姐了吧。”皇后招呼两个儿子在最靠近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这两位小姐,在我这段时日见的众多世家小姐之中样貌、性情都算是数一数二的。我便想着定下一位给嵘儿做侧妃,另外一位就入晋王府为侧妃,你们觉得怎么样啊?” “母后,这个侧妃我怕是暂时纳不成了。”萧崇哈哈大笑。“我今日可是特意进宫来您给报喜讯来的,阿薇她又有身孕了!” 萧崇口中的阿薇,全名柯薇,是晋王府中正妃,自嫁到晋王府后已经生下了一子一女,这几个月来她总是感觉身子乏累、爱睡懒觉,她也不是头一次做母亲了自然心中明了情况,过了三个月喊来太医到晋王府来为她诊脉,果不其然太医确定她已经怀上了第三胎了。 “啊,是吗?”皇后得知大儿媳再次有孕也很是高兴,连忙叫来女官吩咐她去准备些适合孕中女子服用的补品,让待会晋王临走时带回晋王府去。“她孕相如何,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吗?胎相怎么样?” “阿薇这是第三胎了,也没什么不适。太医说她胎位稳固,状态不错呢。”提及妻子和腹中的孩儿,萧崇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只是阿薇的食量可比之前两次怀孕时要大了不少,她总是跟我抱怨,这次怕是要长胖许多了。” “怀孕的妇人孕中食量大些也是应该的,都是肚子里的孩子需要的呢。”皇后也早到了盼着含饴弄孙的年纪了,可是长子的孩子不能常住宫中,次子又还未成婚生子。“你让她好好养胎,到时候等她生产后我遣两个会调理身子的嬷嬷去晋王府伺候她,保准能让她瘦回来的。如今阿薇月子浅,你就把府里的孩子送到我这里来过几日吧。也能让阿薇安心养胎,我也好亲香亲香我的孙女孙子。 “好啊,那两个孩子早就惦记着来您这里住些日子了。”萧崇乐道。“在王府时每每他们俩个淘气,阿薇管教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格外想着您这位宠爱他们的皇祖母了。” “呵呵,孩子年纪还小,开蒙之前让他们好好玩耍玩耍也不碍事。”皇后提及孙女和孙子,也是乐得合不拢嘴。“那你明日把两个孩子送进来吧,侧妃的事情就暂时不谈了。” “好嘞。” “嵘儿,接下来说说你的事情吧。”皇后将目光转向一旁不说话的萧嵘。“你大嫂都怀了第三胎了,你今年怎么说也该纳两位侧妃入东宫了。” 第五十章 解围 前世,萧嵘登基后相继纳了四位妃嫔入宫,这位云七小姐便是其中之一。 “嵘儿,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进去没有啊?”皇后见萧嵘发愣,又重对他说了一遍。“我和你父皇准备明年就为你定下太子正妃的人选来了,太子正妃入宫之前按制你可以纳两位侧妃入宫先照顾着你的衣食起居。我看着英国公府的六小姐和七小姐都是不错的人选,你可以从中选一位先定下来,也不拘着你选哪一位,只挑你喜欢的来。” “母后,难道不纳侧妃入东宫,我的衣食起居还愁无人照料吗?”萧嵘回过神来。“再说如今我课业繁重,哪里有什么纳侧妃的心思。” “纳个侧妃需要你花什么心思?”皇后想着萧嵘已经过了十七岁的生辰了。“你莫不是还想着安泰大长公主在年宴上说的话吧?” “啊?姑祖母说了什么话,我记不清了啊。” “还装,你姑祖母她明知道我们有意让沈宁做太子妃,还在年宴上当着宗室诸位宗亲的面说不希望沈宁将来的夫婿在婚前纳通房和侍妾。”皇后觉得萧嵘无一处不好,年少俊美又是一国储君,偏偏安泰大长公主府与和安郡主似乎都无意让沈宁嫁入皇室。“这话就是说与我和你父皇听的。” “宁儿自幼受姑祖母宠爱,姑祖母自然要为她多多打算一二。”萧嵘为安泰大长公主开脱。 “那你心里的太子正妃人选也还是沈宁吗?”皇后作为母亲,自然知道萧嵘自小就喜欢沈宁。“我同你父皇都是想替你定下沈宁为太子妃的,可是我们也不希望你太过纵容她。她将来或是一国之后,她身后的家族本又显赫,我们不想让你为她做出太多让步。包括大婚前连个侧妃都不纳。” “可是宁儿总归是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如果真能娶她做我的太子妃,我愿意给她这个小小的体面。再说皇子婚前按制纳侧妃本就只是个说法罢了,大哥的侧妃还不都是在大嫂生下长子后才纳的吗?” “是啊,母后。”萧崇也在一边为萧嵘帮腔。“最迟也就明年了,等弟弟娶了宁表妹进宫。小夫妻俩只有感情好了,才能抓紧给你生下个机灵聪明的小皇孙啊。” 皇后想了想,想到了将来未央宫里满地乱跑的小皇孙,心中对安泰大长公主府与和安郡主的那点子不满立刻飞去了九霄云外。 陪着皇后吃过午饭后,萧崇和萧嵘就起身告辞离开了未央宫。 “大哥,要不要去我宫里坐坐再出宫?”萧嵘问萧崇。 “我就不去坐了,我这出来也快半日的时间了。我再不回去,怕你嫂子想我。”萧崇大方地拒了萧嵘的提议,领着身后搬着皇后赐下来的补品的内侍们浩浩荡荡朝着宫门出去了。 萧嵘回到东宫,拿着一本策论刚看了一会儿。就有内侍进来报信,说是林清求见。 “去领他进来吧。” 林清被内侍领进来,萧嵘一个眼神,内侍就领着林清在萧嵘身边坐下,转身关门出去了。 “你怎么又进宫了?”萧嵘一边手里拿着策论一目十行地看着,一边抽空扫了林清一眼。“是成乐哪里出事了?” “不是,我就是来同你说一声,成乐已经带着她的妹妹顺利进了永宁侯府了。”林清自己拿过桌上洗干净的梨子咬了一口,说道。“如今姐妹俩都在沈宁身边伺候着。” “你不是说人还没安排好吗?这是怎么回事?” “那事情就是这么巧,我才安排好演戏的人手,这戏还没演呢。谁知道成家姐妹两出门采买个东西还能被流氓地痞盯上,她们险些被那些地痞当街掳走,我派去的人本来想要出手救她们姐妹的。谁知道那天沈宁就正好路过了那里,她还叫来了巡防营的人逮走了那些地痞,救下了成家姐妹。” “沈宁就那样收留了她们?”、 “那成乐还算心思转得快,沈宁送她们姐妹俩回去时,成乐将自己的来历坦诚说出,跪求沈宁收留下她们。”林清三下两下就把梨子吃了个干净。“沈宁估计也是可怜成乐孤身一人要带着一个心智不全的妹妹谋生,当天下午就带着成家姐妹回了永宁侯府。” “那难怪了,和安表姑母第二日派人去了内廷司,找人调了永安宫一名宫女的档子。看来如今成家姐妹已经顺利过了明路,在永宁侯府伺候着了。” “你将成乐送进永宁侯府有什么目的呢?沈宁进宫当你的正妃多半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你放成乐在她身边是为了监视她?”林清有些疑惑。“还是为她培养心腹,但是成乐是因病逐出宫的宫女,再想入宫伺候怕是行不通的。” “我的目的就是和安表姑母留下她的目的一致,固然成乐陪着沈宁入宫服侍不太可能。但是成乐在宫中十年,宫中的种种规则和套路她比旁人都摸得清楚。表姑母留下成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成乐去调教沈宁身边的几个心腹丫环,让今后随着沈宁入宫伺候的人也不会露怯,省得拖了沈宁的后腿。” 永宁侯府内,沈宁坐在自己房前的小厅中看着成婷带着如意在院中玩耍。 沈宁看着成婷虽然心智不全像个孩子一般,但是从这段时间的观察中慢慢发现。她的家人很好地教育了她,她得到的不仅是父亲母亲悉心的照顾,更得到了很好的教养。 每日成婷起来后,可以自己洗漱穿戴好,去找连翘。 或许是因为她的性情如孩童一般,如意也很喜欢她。连翘将日常陪着如意玩耍、洗澡、梳毛这样的伙计手把手地教会了成婷,成婷学得很快,很快就可以自己独自照料如意了。 而成乐十年的宫廷生活,带给了她不输于一般富户小姐的气度修养。她入宫的第一年被永安宫的一位嬷嬷看中带在身边调教,几年的时间里她学习了很多,针黹女功很是精通。十五岁上,因为心灵手巧被淑妃遣去乐庭司学习礼乐,还习得了一手好琵琶。 成乐心思玲珑,跟在朱砂不过几日,已经将沈宁在生活、饮食上的一应习惯都牢牢地记住了下来。她还有一手好绣工,她绣出的花鸟鱼虫都仿若活的一般,近日来就绣了好几条精致的帕子给了沈宁。 如意在院中玩得累了,呼哧呼哧地跑进小厅里来。 “如意,如意。”成婷见如意往厅里跑时,就跟着跑了进来,阻止如意脏着爪子往沈宁身上扑。“不许往小姐身上扑。” 侍立在一侧的成乐见状立时递上了如意的食物和水碗,成婷拿着张湿帕子替如意擦干净了爪子,才放手让如意去喝水。 “小姐,我刚刚回来时遇见了三少爷。三少爷问小姐要不要跟着他去,城外的跑马场玩玩。”朱砂去领如意的零食,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沈令翰。 沈令逸习武,又擅长骑射。永宁侯府的男孩子即使不习武,也早早学会了骑马,但是永宁侯府里场地太小疏散不开。所以两年前沈令逸用自己的私库银两在城外买了一块地,建了一座马场。 “好啊,你去回三哥一声,让他等我换上骑装就去找他。” 沈宁换好了骑装后,带着成乐、成婷和如意上了马车,沈令翰在马车外头骑马随行。 到了马场,沈宁下马后才发现祁檀青早早就在马场外等候了。 “青表哥,你怎么也来了?”沈宁上前同他招呼。 “令翰叫我过来的,让我陪他骑骑马。”祁檀青看到沈宁也颇有些意外,见到后面翻身下马的沈令翰正朝他挤眉弄眼,不禁失笑。“你怎么也来了?” “你们来散心,我也是带着如意来散心的,对不对?”听到自己名字的如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见祁檀青很是热情地扑了过来。 东宫中。 “你知道祁檀青这个人吗?”林清问萧嵘。 “祁檀青?”萧嵘这时刚刚看完手里的策论,他将策论合上反扣在桌子上。“听起来有些耳熟。” “你听我说啊,这祁檀青是永宁侯夫人李氏的亲外甥,是辽东祁家长房次子,几年前和他的长兄祁檀越来了京城。祁檀越通过了朝廷的武试获得官职留任京中,还娶了李氏养在膝下的庶女沈慧,祁檀青比起长兄来说更善文,来了京中不久就考进了云麓书院。但是他只考得举人之后就不愿再参加科考了,靠着他老师的举荐,留在云麓书院当了一名教师。” “别说这些长篇大论的,直接说重点吧。” “祁檀青同沈宁亲兄长沈令翰关系极好,又和永宁侯有亲,人家见沈宁的机会可比你多得多了。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沈宁好歹也是一个出身、样貌都无可挑剔的大家小姐,难保他二人不会看对了眼,我是怕到时候你一番痴心错付啊。” 沈宁到马场的马厩中去找自己的马红云,红云是一匹极漂亮的母马,浑身雪白只有额前的一撮毛是火红色的,因此取名红云。 红云是沈令逸特意为沈宁挑来的,它身高适中、个性温柔,连如意无事滋扰它时,都不会发怒。 “红云,我来啦。”沈宁找到了红云,红云在马厩之中站着,一双温柔的大眼睛看着沈宁打了个响鼻,低首在沈宁肩上蹭了蹭。 马奴上前打开了马厩的门,沈宁走进去,在红云的脖颈边小心地抚摸着,马奴将马鞍给红云带好,沈宁很是熟稔得翻身上马,纵着红云慢慢出了马厩。 第五十一章 宫宴 十二月初七,永宁侯府高龄待娶的三少爷终于娶得美人归,英国公府抬出来的八十抬嫁妆绕城一周,英国公府的大管事抬了十几框铜钱押后沿路派送老百姓。 永宁侯府也准备好上百个包裹剪裁好的蓝色粗麻布,只要百姓们来说句恭贺新婚的吉祥话就能领走约莫一丈长的布料包。 第二日清早,沈令翰带着新婚妻子云姝来拜见家中长辈。沈令翰身姿修长、云姝高挑纤细,一对新人沐浴着朝霞而来,那情景说不出的美好。 “拜见祖母。”这对新人被引到老夫人贺氏跟前,在软垫上跪下,给贺氏敬茶。 “好,好孩子。”贺氏从身边丫环的手里拿过两个厚厚的红包,给了沈令翰和云姝一人一个,又笑呵呵将一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给云姝带上。“这镯子是你们这些永宁侯府的媳妇们都有的,今后你们俩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但是若是翰哥儿犯浑欺负你,你一定来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谢谢祖母。”云姝的双颊红粉菲菲,落落大方地说到。 沈令翰带着妻子一一给沈怀源与河南郡主,永宁侯爷和李氏敬过了茶。再来就是同辈的兄弟姐妹和更小一辈的侄子侄女了。 除了三房人不在,沈慧也因为即将再次临盆,所以只昨日来观了礼,今日便就没有过来了。同辈人只需要简单见礼,绣姐儿也乖巧地拉着惠哥儿的手来给新婶婶请安,云姝摸摸绣姐儿的头,又把小一些的惠哥儿抱起来颠了颠。云姝的陪嫁丫环递过来两枚玉锁,云姝接过亲自蹲下身来给绣姐儿、惠哥儿戴上。 最后连如意都多了一块金镶玉的狗牌,拴着红绳子挂在脖子上了。 每年大年三十的那一天,宫里会举办宫宴,皇上和皇后会邀请一些宗亲和皇族入宫共度佳节。因为安泰大长公主的关系,和安郡主与沈怀源每年都在宴席上有一席之地。 往年里和安郡主与沈怀源都是夫妻二人前去赴宴,来送宫宴帖子的不过就是普通的内侍长而已。偏偏今年,年二十六那日,宫中来送帖子的居然是皇上的心腹周德生。 “郡主,咋家来的时候皇上特意嘱咐我,希望郡主年三十儿去宫里赴宴的时候可以把令千金一同带进宫里去。”周德生天生一副笑面孔,嘴里无论说着什么话,都是嘴咧着眼眯着,端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皇后娘娘也这么关照了,希望郡主不要忘记。” “不妨跟公公明说,我那女儿是我膝下独女,被我和她父亲娇惯得没个正型。宫宴之中规矩繁琐,我可怕我这女儿出了洋相,到时候反而闹了笑话扰了皇上皇后的雅兴。”和安郡主下意识地推脱此事。“再说就算不去宫宴,年中我也会带着女儿入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在周德生进来的时候,和安郡主就冲青蕴使了眼色,将原本准备给内侍长的红包收走,重新包了一个大大的封红。青蕴脚步轻快地走到和安郡主身后,将封红递给了和安郡主。 “这次劳得周公公亲自出宫送帖子,这是我的小小心意,周公公还请一定收下。”和安郡主将那个封红推到周德生面前,青蕴还准备了几个装着碎银子的荷包一一分给了随着周德生出宫的小内侍们。“这还有些细碎银两给这些小公公们吃酒。” 周德生笑着将封红塞进自己的袖子,两指不着痕迹地在封红外捻了捻,出乎意外地厚啊。 “谢谢郡主,咱家也不白收这份礼,就在这边同郡主多说两句话。郡主听过就忘,别记着这话是从我嘴里说出去的就成。”既然得了好,周德生也不好白收东西,决定提点和安郡主两句。 “还请公公直言。” “皇上皇后已经认定永宁侯府的沈宁小姐为太子妃的最终人选了,此事怕已经无法还转了,郡主和大长公主殿下不妨接受下来。”周德生压低了声音,凑到和安郡主跟前说道。“大家皆大欢喜,总好过皇上不打招呼直接赐婚来得体面不是?” “再说太子殿下,为了给沈宁小姐一个体面,前段时日还拒绝皇后为他安排侧妃的事情。皇家能给的体面,皇家都给到了,皇上也希望永宁侯府识趣。” 周德生带着内饰们离开了,青蕴和凝红见和安郡主呆坐在桌子前面。 “郡主?”青蕴和凝红对视一眼,凝红冲着和安郡主怒了努嘴,青蕴瞪了她一眼,上前轻唤了她一声。 “小姐呢?”和安郡主反应过来,问道。 “小姐早上去了老夫人院中,下午去陪着三少奶奶聊了会天。”青蕴说道。“这个时候小姐应该在自己院子里了。” “凝红,你去吩咐小厨房多做几个菜来,你再让他们多做些小姐喜欢的菜送来。”和安郡主叹了一口气。“青蕴你去喊小姐,说等她父亲回来,让她来我这里陪我们吃晚饭。” “那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呢?”青蕴问道,这段时间作为新妇的云姝常会过来陪着和安郡主用饭,自然沈令翰也跟在后面晃悠来。 “翰哥儿同云氏那里,你派个小丫头过去说一声,让他们小夫妻今晚上不用过来了。” 沈怀源回来,就发现和安郡主神色凝重的坐在房中发呆。 “这又是怎么了?”沈怀源问道,他进内室换了一套家常衣物出来坐到了和安郡主身边。 他坐下后,这才看见了桌子放着宫宴的帖子。 “知道今日来送帖子的是谁吗?”和安郡主眼神晦涩不清。 “还能是谁,每年来送的帖子不都是内侍长吗?” “今年可不是,今年来的可是周德生。”和安郡主说道。“他说皇上带了话,让我们今年务必把宁儿也带去宫宴。” “皇上这是...” “我包了一个三千两的封红给周德生,周德生给我递了真话,皇上和皇后已经决意定下宁儿为太子妃了。周德生劝我们与其反对惹得皇上不快,不如主动带着宁儿参加宫宴,大家皆大欢喜才好。”和安郡主眼眶微微发了红,哽咽着说道。“我看如今圣意不可违,只怕宁儿最后只能嫁入东宫了。” “那我们怎么和宁儿说?”沈怀源伸手揽住妻子入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今儿都是二十六了,离三十没几天了。” “我让青蕴去叫宁儿过来,再过一会儿她就该到了。”和安郡主靠在丈夫的怀中。“现在说得再婉转有何用,只能将事情都告诉她了。我总想着我们这些年做出的这些姿态,能打消皇上和皇后的打算,谁知道终究都是躲不开的。我的女儿若是嫁到一般世家,离得近些不说,若是她受了欺负,我们总能替她撑腰。可是嫁入东宫之后,连见得都不好见了。” 沈宁穿着一身家常的袄裙,脚步轻快地到了来了父母的房中。 “娘,怎么了?”沈宁到的时候,和安郡主犹自坐在榻上抹着眼泪。 “娘,没事。”和安郡主接过了青蕴递过来的帕子,连忙擦干了眼泪,招手让沈宁坐到她的身边来。“娘和你爹有事要同你说。” “嗯,好。”沈宁走过去,原来坐在和安郡主身边的沈怀源往旁边让了让,给沈宁腾出了位置,沈宁笑嘻嘻地坐在父母当中的位子上。“爹娘要同我说什么?” “宁儿,你今年已经十五岁了。爹娘一直没为你瞧亲事,你知道为什么吗?”和安郡主握住沈宁的手,她的手冷得吓人。 “爹娘,这几年你们不都再为三哥的婚事操心吗?”沈宁笑着挽住和安郡主的手臂。“你们想多留我这个贴心小棉袄几年,对不对?” “宁儿,爹娘对不起你。”和安郡主看着女儿无邪的笑脸,眼泪再次流下。“年三十皇上吩咐我们带你去参加宫中举办的宫宴。” 沈宁闻言一怔,前世皇上也是在她十五岁时的宫宴上,提出了要和永宁侯府结亲的意思。那时的自己和萧嵘两情相悦,听到这个消息是掩不住的开心。 可她没想到,这种情况在今生再一次地发生了。 看着和安郡主哭得不可自抑的样子,连沈怀源神色也有些沉重的模样,沈宁恍然大悟,她经历了两世,她才终于知道父母二人都是不希望她嫁入皇室的。 但是前世这个时候,她深深地沉浸在萧嵘给她的情爱之中,哪里关注过父母对这桩婚事的反应。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见她满心喜悦期盼着嫁给萧嵘,爱女心切的父母哪里舍得泼她的冷水。 她的曾外祖母贵为皇后却被宠妃毒死,她的舅祖父虽然最后在皇位之争中获得了胜利,却也落得心力交竭英年早逝的结局。外祖母和母亲都深知皇室光芒万丈背后的血腥角斗,所以才不想她嫁入皇室,怕她会落得和曾外祖母一般的下场。 “娘,我不想嫁。”沈宁扯了扯和安郡主的衣袖,颤声问道。“我不想嫁可不可以?” “我可怜的孩子。”和安郡主一把搂住了沈宁,母女俩抱头哭泣。 见状青蕴很有眼色地带着伺候的丫环,立刻退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难眠 这一晚,一桌子的菜最后都撤了下去,一家子人谁都没那个心思去吃桌子上的菜。 沈宁靠着和安郡主哭得伤心,和安郡主就陪着她哭。 “宁儿,是爹娘对不住你。”沈怀源看着妻女伤心,心中也是千番滋味转过。“那是皇家,都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永宁侯府和安泰大长公主府无论在朝中拥有怎样的尊崇地位,在皇家面前都只是附属的臣子而已。” 听着沈怀源话中所带的干涩,沈宁心中又何尝不知呢。父母的担忧,她前世沉迷情爱麻痹自己,浑然不觉。等到回味过来,竟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沈宁靠在和安郡主的怀里,活像是个惊慌失措的小孩子一样,手里紧紧攥着和安郡主的衣襟不放。 “娘。”沈宁抽噎着喊了和安郡主一声。 “宁儿,皇后其实早些年就曾经暗示过我和你的外祖母了,她说她和皇上都想要让你嫁入皇室做太子妃。当年你外祖母就尝试着婉拒此事了,可是皇后和皇上心思坚定,只托辞说不会那么早就赐婚。”和安郡主搂住沈宁,手温柔地抚过沈宁额前的软发。“本来我们只希望他们可以改变心思,另择别家的闺秀去做太子妃,可是事情没有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发展。” “宁儿,你只能入宫去了。”沈怀源说道。“不过爹和娘,和永宁侯府都会是你的后盾,你不要害怕。” 整整一夜沈宁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直到天边夜色渐退,她实在挨不住困意袭来才慢慢睡了过去。 早上轮着连翘伺候沈宁洗漱,连翘将将走到沈宁床前要掀开床前的碧纱帘。昨夜里在沈宁床榻边值夜的朱砂,连忙上前几步阻止了她。 “昨夜小姐本就睡得迟,在床上呆坐了好久,临近今早寅时初才入睡的。”朱砂拉着连翘往外走了几步,才小声说道。“就让小姐多睡些吧。” “那你也是一夜没睡了,你下午休息吧。”连翘看着朱砂眼底的一片青黑。“你也回去歇下,我在这里陪着小姐。” 一早,和安郡主就坐马车去了安泰大长公主府。 安泰大长公主如今年纪见长,也甚是贪睡。只有和安郡主之父方彦博早早醒来,坐在花园中逗着前阵子新婚的沈令翰送给他的鹩哥。 那鹩哥是沈令翰花了重金从花鸟市场寻摸来的,方彦博出乎意料地喜欢。那鹩哥在被沈令翰买下之前,就被花鸟贩子教了些平常人爱听的吉祥话。 年前一个月,方彦博从城外庄子上回来京城过年。每日里他早早拎着鸟笼子,在花园子里头四处闲逛,教鹩哥学些新话,他倒也自得其乐。 和安郡主到时,他正对着鹩哥教话。 “父亲。” “玉锦,你来了。”方彦博唤和安郡主的闺名,示意她过来坐下。“你是来找你母亲的吗?你母亲她还没起呢。” “我知道,等母亲醒了我再过去见她。”和安郡主勉力挤出一个微笑。“这是翰哥儿送您的鹩哥?” “是啊,这鸟儿你不知道有多机灵。平日里你母亲总嫌弃我说话无趣对我爱搭不理,它却不嫌弃我,我说一句它答一句的。”待和安郡主在方彦博身边坐了下来,方彦博看着和安郡主的气色极差,眼睛还有些红肿像是哭过。“你这脸和眼睛是怎么回事?和怀源吵架了?这是哭鼻子了?” “爹,我和他都老夫老妻的了,连宁儿都到了快嫁人的年纪,我怎么还会因为和他吵架哭鼻子。”和安郡主失笑。“父亲,我正是来和您和母亲说这件事的,皇上不是每年办宫宴,都会邀我和怀源入宫吗?” “是啊,我和你母亲、你大姐和姐夫、你大哥和你嫂子、再加上你和怀源不是每年都在宫宴的邀请名单上吗,这事有什么值当你还专门跑一趟的?年三十也快到了,你家里不需要你张罗些什么了?” 许是知道快要过年,在方彦博与和安郡主说话时,那鹩哥一直不甘寂寞,大声喊着新年吉祥、恭喜发财之类的吉祥话,声音甚是响亮干脆。 方彦博见它一直不肯安静下来,便叫小厮把它拎了下去。 “这事当然不值当,可来永宁侯府送帖子是周德生。往年送宫宴帖子这样的小事哪里会让周德生这样的御前红人来做,周德生是带着皇上、皇后的话来见我的。皇上和皇后都希望我那一日可以带着宁儿入宫,而周德生收了我的银两,向我透露了话,皇上有意在宫宴把选中宁儿做太子妃的消息放出来。” “什么?!”方彦博还未说话,问话的是安泰大长公主。 安泰大长公主醒来后,得知和安郡主来找过她,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来花园里找和安郡主了。 “母亲,我是真的不想让宁儿走上外祖母的路啊。当年外祖父何尝没有和外祖母有过一段美好时光,女子终究红颜易逝,恩宠难保。现在太子殿下为了宁儿可以拒绝皇后为他纳侧妃入东宫,将来或许他也可以为了其他女子做得更多。”和安郡主对着安泰大长公主哭诉。“宁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啊。” “我们本来想着这事能够还转,看来如今只能让宁儿嫁入东宫了。”安泰大长公主拉住和安郡主的手腕。“当务之急可不是哭,你外祖母当年失宠和被毒杀都不是偶然,如果不是你外祖母的娘家犯了事被撸了官职赶回原籍从此不允许为官,以你外祖母当年的心机、手段若不是被亲族之事扰乱了心神,何至于会死于那惠昭仪手下一个小小宫女手指甲中藏的那点毒。” “母亲。”和安郡主泪眼涟涟地看向她。 “一个女子最终的依靠就是她的母族,宁儿身后的母族是永宁侯府和安泰大长公主府。只要我们为她努力一日,凭着我们两府在朝堂上的位置和我在宗族之中的地位,才可保宁儿今后无虞。”安泰大长公主说道。“这件事你同你婆婆和永宁侯爷说过了吗?” “我之前和怀源商议过,这件事情暂时还没有告诉家里人。” “玉锦,今日你回去就让沈怀源去找永宁侯爷,你去和你婆婆说,永宁侯府才是宁儿名正言顺的娘家。”安泰大长公主郑重说道。“宁儿虽不是永宁侯爷的女儿,却也是永宁侯府之中唯一的嫡女。宁儿与太子之间的婚事对于太子和永宁侯府是互惠互利的,不是你们永宁侯府占了便宜,这点你要知道,也一定要告诉宁儿,知道吗?” 和安郡主回了永宁侯府,第一时间就去了老夫人贺氏的院中。 贺氏年龄大了十分怕冷,所以她的居所之内炭火供暖一天不断,用得都是上好无烟的炭。 见和安郡主披着披风缓缓走来,门外伺立的两个丫环,打起了加厚的帘子让和安郡主进去。 贺氏喜欢果香,常在炭盆上的架子上丢一些新鲜果皮。果皮的清香被炭的热力烘烤散出。所以和安郡主走进去,迎面扑来的一阵热风夹带着果香,竟然使着和安郡主一直紧绷的心弦慢慢放松了下来。 “和安你来了?”贺氏看到和安郡主来了,笑着说道。“来来,你大嫂送了些新鲜水果来,你们二房的份也在我这,你来了就正好让人拿回去。” “母亲,我是来同您说件事,今年宫宴我们夫妻会带着宁儿一道入宫赴宴。”和安郡主岔开了话题。 “往年不都是你们夫妻去赴宴吗,怎得今年想起来要带宁儿一道入宫去了。”贺氏疑惑地看向和安郡主。 “不瞒母亲说,带宁儿入宫去并不是我们夫妻的主意,而是皇上这么要求的。”和安郡主坐在贺氏身边,见贺氏茶碗中茶水已经见底,亲自起身取过茶壶替她续上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皇上这么要求的?”贺氏喝了一口茶,问道。“皇上为何这样要求呢?” “母亲,其实多年前皇上皇后就曾提出想让太子去了宁儿,只是我们推辞太子和宁儿年纪尚且幼小,两个孩子皆未长成,婉拒了此事。”和安郡主也一口气饮尽了茶水。“但是如今皇上和皇后还是属意宁儿为太子正妃。” “太子妃?!”贺氏讶异,瞪大了眼睛。“太子要娶我们家宁儿?” 和安郡主回到自己的房中,让青蕴喊来了朱砂,询问今日沈宁的情况。 “朱砂,你们小姐今日如何?” “回郡主的话,昨夜小姐辗转难眠,天色发亮才睡过去,早上便多睡了一会儿。就是醒来以后,小姐似乎也有些不开心,只闷闷不乐地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朱砂便向和安郡主报告沈宁的行动。“等吃过午饭后,小姐也不让我们伺候了,只单单叫了成乐一人进房间,不过小姐和成乐说得什么我们就没听见了。” “行,你回去吧,回去看到成乐,或是她不在你们小姐跟前伺候,就让她来我这一趟。” 朱砂回去不久,成乐就来院中求见和安郡主。 “今日小姐单独叫你进房间说了些话,她都同你说了写什么?” “小姐向我询问了我出宫之前宫里的情形。”成乐恭敬地答道。 “就这些?” “是的,郡主。” “行了,你下去吧。” 第五十三章 临行 接下来的几天里,和安郡主和沈怀源都十分担心沈宁的情况。可沈宁除了第一天时情绪激动、失魂落魄以外,接下来几日倒都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每日里就是逗逗如意,带带绣姐儿和惠哥儿。 沈怀源也和永宁侯爷说了沈宁要去参加宫宴,沈宁可能会成为太子妃的消息。永宁侯爷似乎并没有十分惊讶,只问沈怀源心中是否有成算。 “跟大哥我也不说虚的了,我与和安其实是不想把宁儿嫁入皇室的。但是这桩婚事,安泰大长公主已经试着帮我们婉拒了,皇上都没放弃这件事。我们身后又是永宁侯府和安泰大长公主府两大家子人,我们不能只考虑宁儿的问题,也得为家人着想。”沈怀源说道。“但是大哥你听我说起这事儿似乎不是很惊讶,大哥这是早就知道了吗?” “那是前段时间皇上得了一副前朝大家刘穗成的画作,皇上知道我就收藏着几幅刘穗成的画,特意叫我去御书房陪着评鉴那幅画作。”永宁侯爷叹道。“皇上问到我们侯府中小辈的婚嫁情况,又提及了宁儿的夫婿问题。我只推说这事由你们夫妻做主,皇上倒也直接,说是太子年纪与宁儿相仿,永宁侯府又与安泰大长公主有亲。两个孩子也算是青梅竹马,很是相配。” “当真?”沈怀源惊道。 “当然是真的,我拿这事骗你作甚?”永宁侯爷看着沈怀源。“皇上当时问我觉得这桩联姻如何,我也没接着皇上的话,只夸了太子几句,说宁儿毕竟是你与和安郡主的孩子,我只是宁儿的大伯,无权干涉宁儿的婚事。” 成乐家中的旧宅,在成家姐妹搬到了永宁侯府上居住后,房子就这样空了下来。那宅子也不算是什么宅里,只是一套四合院子之中的房子。一间外室,一间卧室而已。虽然不大,但是足够栖身。 这段时间以来,住在恒通医馆里的魏安东伤势已然痊愈了。他的双腿已经可以差不多好了,虽然不能跑跑跳跳,但是如常人般行走却是没有问题的。而脸上的伤痕也因为他用了沈宁给他的玉容膏,淡化了很多,只要不凑近了看基本上是看不出他曾经受了那么重的伤。 魏安东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自然就不适合老住在医院里头了。沈宁自然收编了他,也该替他寻下了一个栖身之所。 “连翘,你给你哥哥说一声,让他在外头帮我寻见屋子。那屋子不用太大,够一个人住下就可以了,位置不要太偏僻,靠近市口最好。”沈宁唤来了连翘,明日就要进宫赴宫宴了,沈宁不想自己多想此事,就想着办一些事来分离自己的心思。“他手头的银钱要是不够付租金,也可以预先从我这里支取。” “小姐,如今快要到年根底下了,商铺里面要盘存很忙,这事估计要到年后才能安排下来处理了。”连翘说到,忽然想起了成家姐妹两个的家。“成乐和成婷的家不是空下来了吗?小姐不妨把成乐叫来问问,她家的房子是租的还是自家的。若是租的,如今年下房子难租出去,我让哥哥直接去寻房东租下就是。如果是自己的房子,那小姐直接和成乐商量不是更方便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沈宁笑着说道。“成乐人呢?” “成婷病了,成乐这两天不用在小姐跟前伺候的时候,多半都在房间里陪着成婷呢。” “这好端端的,成婷怎么病了?是她们姐妹俩的冬衣冬被没有及时更换吗?”沈宁想着平日里成婷被养得并不娇惯,身体还是不错的样子。 “今年的冬衣东被一早做好就发给她们了,成婷生病是因为如意。”连翘解释道。 “因为如意?这又是怎么回事?” “前阵子不是下了大雪吗?如意非要闹着去雪地里头玩,我手头有事腾不开,就只好让成婷带它出去玩。如意淘气,总把成婷往雪堆里扑。成婷也玩闹得开心了些,与如意在雪地玩了许久,发了一身的汗。那日成乐回去得迟了一些,成婷也没及时换下衣服,这才生了风寒发了烧。” “成婷的病情如何了?如果要是严重了,你们就赶紧去外头找大夫过来给她瞧瞧,别耽误病情。” “成婷第二天烧就退了,只是还有些流涕和咳嗽的情况。小姐也知道成婷的情况,像个小孩子似的,生了病总会黏人一些的。” “没事就好了,那你去替成乐照顾成婷一会儿,让成乐来找我。” “是的,小姐。” 成乐匆匆跑了来,许是因为跑了来,她白皙的脸上多了两抹嫣红。 “小姐,你让连翘来喊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紧要的事,就是想问问你,我们上次送你回家,那房子是你父母租下还是买下自有的?”沈宁让成乐坐下歇歇,成乐行过谢礼以后,才在沈宁面前的小凳上侧身坐下。 “回小姐的话,那房子是最开始父母流落到京城时租下来的。我十年那年入宫得了笔银钱,除了拿钱给成婷治病花销了一些,还剩下一下父母拿了去做小生意用来糊口。之后每个月宫里发下的月银我大半都会存下来,每旬花些钱托人把这些银钱交给我的父母。父母也是大半存了下来,第五年的时候就把我们家当初租下的那件屋子买了下来,父母是希望我妹妹最后能有个自家的栖身之所。” “那你们姐妹俩搬来了永宁侯府,这房子可是空下来无人居住了?”沈宁问道。 “是的,那日走得匆忙了些,房子的事情我也没及时考虑到。上个月府里放假时,我出去找了一家商行委托他们帮忙租出我家的房子,不过这两个月接近年尾了,房子本就不好租,所以现在暂时房子还是空着的。” “成乐,你听我说,我手下有个人是在外头替我做事的,他需要一个住所。我想这样怎么样,我按照市价算房子的租金给你们,我长租下房子如何?” “小姐,你需要房子,我哪里敢收什么租金。”成乐立刻离了小凳,起身说道。“小姐救了我们姐妹,还收留了我们,如此恩情,小姐需要房子,成乐就直接把钥匙给小姐了。” “这哪行,房子是你们姐妹的依仗,怎么能白给我用。收了租金你们手上有些银钱也多些保障。但是我也不多给,只按一般的市价给你们啊。” “可是小姐...” “别什么可是了,你回去把钥匙拿来给我,我派人去看过,然后每个月把租金给你。” “好,小姐。” 成乐把钥匙给了沈宁,沈宁要连翘把钥匙给了她哥哥,让他哥哥带着魏安东去看了房子。魏安东愿意住下,沈宁也让连广打听了附近这间房子的租金,取了一个居中的价格算租金给了成乐。 第二日,和安郡主让如意楼送了几件衣裙来给沈宁挑选,准备后日去宫中赴宴穿。 六件衣裙丫环捧着一件件放在沈宁跟前,让她过目。沈宁对入宫赴宴的事情虽没有那么抵触,但是也抬不起什么兴趣来,就随手指了一套颜色最素净的衣裙。 “胡闹,后日可是年三十,你穿着这么素净做什么?”和安郡主无奈点点沈宁的额头。“凝红,把那件桃红色的拿近些我看看。” “是的,郡主。”凝红让举着桃红色那件裙子的小丫环走到和安郡主身前。 “这件倒是不错,颜色也好,适合年里穿呢。”桃红色的衣服料子在阳光下泛着点点碎金的光亮,和安郡主看着很是满意。“那件绯红色的和橙黄色的也不错,都留下吧。” “娘,那件天水碧的我也要。”沈宁指了指,最开始她看中的那一件也要留下。 “好,你想要留下便是。”和安郡主只好也留下了那一件,不过嘱咐了沈宁一句。“但是那颜色太素了,年里头你可不许穿知道吗?” “知道了。”沈宁嘟着嘴应道。 衣服选定好了,青蕴领着几个抱着首饰盒的丫环走了进来。 盒子一个个被打开来。 “看看这套,红宝石头面怎么样?”第一个丫环捧着的首饰盒里是一套质地精良的红宝石头面,红宝石底色清透,红色殷红如血液一般。 和安郡主让丫环把首饰盒展示到沈宁跟前。 “这套你入宫那天戴,知道吗?”和安郡主摸摸沈宁的脑门。“我女儿这般美,就要最好的衣裙和首饰来配。” “娘,这些衣饰会不会太高调了。”沈宁平日里就不是很喜欢这些颜色太过鲜妍的衣饰,此番入宫本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又没法不去的,她根本不愿意在盛装打扮地去见萧嵘。 “这叫什么高调,这次入宫可不是闹着玩的。”和安郡主何尝看不到沈宁的心思。“宁儿,你自己也知道。如果你刻意穿得太过素净,反而会闹得大家没脸。” “娘。”沈宁的心思被戳破,顿时眼眶发了红。 “乖,好孩子。”和安郡主安慰女儿。“听话,听娘的话,娘总归是为你好的。” 第五十四章 三妃 年三十一早,沈宁便在鞭炮声中醒来了。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朱砂和连翘已经准备好了她的洗漱用品在她床前等候了。 “小姐,可是起来了?”看着床前帘子上隐隐绰绰的人影,朱砂试探着问道。 “我起了。”沈宁伸长手臂撩开了帘子,起身下了床来。 夜间沈宁的房间炭火不断、房间里十分温暖,所以沈宁穿着的寝衣还是十分单薄的那种。但是炭火不宜全天燃烧,朱砂临进来时浇熄了炭火,打开两扇窗子透透浊气。 昨日又下了一场鹅毛大雪,窗户开时夹带着白色雪屑的风刮了进来,沈宁被吹得直打哆嗦,一旁捧着披风的成乐连忙上前展开了披风给沈宁披上了。 成乐引着沈宁在妆台前坐下,朱砂服侍沈宁净面时,连翘拿着梳子替沈宁梳顺了头发。 这时门外有人叩门,成乐去开门,门外是青蕴,青蕴身后跟着两个捧着衣服和首饰盒的小丫环。 “青蕴姐姐。”青蕴已年近三十了,成乐要尊称她一声姐姐。 “你们把东西送进房里去吧。”青蕴让两个小丫环把东西放进房间里头去,又对着成乐说道。“这是让我送过来浆洗好的衣服和配套的首饰,郡主知道你也伺候过淑妃娘娘多年梳妆,所以今日小姐的妆容和发型郡主就全权交托给你了。” “谢郡主信任,今日知道小姐要去宫中赴宴,成乐知道轻重。” “郡主还嘱咐,这次宫宴也许会有不少宗亲家与小姐同龄的女孩子要来。郡主的意思小姐不能落于别人之下,但是也不好太过招摇。” “成乐明白。” 和安郡主同沈怀源昨天夜里也没睡着多长时间,两人早早起来便去了贺氏院中。 “你们俩今日可是最早来的,早饭用过了吗?没用过就和我一起吃一些吧。”他二人来的时候,贺氏正在吃早饭,她关切地问道,又朝着他们夫妻身后看了看。“宁儿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 “宁儿起得迟些,她今日要入宫赴宴了,总该仔细打扮打扮才行。”和安郡主拉着沈怀源在贺氏身边坐下,有丫环把簇新的碗筷取来给他们用,和安郡主自己起身给自己和沈怀源舀了两碗清粥。 “是啊,宁儿是第一次进宫赴宴,打扮精致些才好。”沈宁是贺氏最为疼爱的孙女,沈宁在她心目当中的位置比几个争气的孙子都要靠前。在得知沈宁可能会要嫁入皇室的时候,贺氏也是坐立不安。沈宁虽说没被自家人养得太过娇纵,但是家中长辈和同辈的兄长姐姐对她都是十分放纵的,多少会有女孩子家的娇娇脾气。“和安啊,你得好好看着这孩子,可别让她在宫里被欺负了。” 贺氏想着赴宴的同龄少女们多出自宗亲,大多数少女身上都有县主或者郡主的封号,沈宁虽然有个大长公主外祖母、郡主母亲,却没有正经封号在身。皇室宗亲的女孩子多数骄傲得很,这个年纪女孩子们偏又嫉妒心最重。 贺氏觉得沈宁无一不好,生怕沈宁招人嫉妒,会在宫中被人欺负。 “知道了,母亲。”和安郡主却知道女儿可不是那样好欺负的孩子,不过贺氏的嘱托也是因为她心疼沈宁,所以和安郡主只一口答应了下来。 虽然宫宴是过了午时才会正式开席,但是谁家人也不会掐着点进宫。 沈宁打扮好了以后,带着朱砂到了永宁侯府门外。和安郡主已经上了马车,沈怀源还在马车外等待沈宁过来。 “爹。”沈宁走过来,轻轻喊了沈怀源一声。 沈怀源回过头一看,也不由眼前一亮。 沈宁着了一份鲜妍的桃红色衣裙,在无甚色彩的冬日景象之中,这样一抹桃红活泼俏丽。沈宁一头乌羽般的长发被挽成了精致华丽的飞仙髻,发髻上斜插着两枚红宝鱼尾簪子。额前用朱砂画了凤仙花的图案,正在眉间的位置上,沈宁的眼睛黑白分明生得水灵,顾盼流转之间连那朵凤仙花都似活了一般,好像随时可以随风摇摆起来。跟红宝鱼尾簪子配套的红宝项链挂在沈宁细长的脖子上,更衬着她的肤色玉白莹透宛如美玉。 “我女儿是真的长大了。”沈怀源看着明艳无双的沈宁,发出了这样一声感慨,他想伸手摸摸女儿的头。 “爹,我的头可不能乱摸呢。你把我的头发摸乱了,我可来不及再去重新收拾了。”沈宁撅着嘴偏头避开了沈怀源的手,反而伸手挽住了沈怀源的手臂说道。“我当然长大了,爹,你看我这样子穿好看吗?” 父女两正在门口说话时,连翘抱着一件雪白的狐毛披风跑了过来。 “小姐,你身上穿得也太单薄了,这件披风你赶紧披上吧,别着了凉。”连翘气喘吁吁地在沈宁跟前站定。 “现在不用穿了,车子上烧着炭盆呢,你把衣服交给朱砂吧。”连翘把披风递给了朱砂,沈宁说道。“今儿个是年三十了,我身边的人够用了,你回家过年去吧,记得明儿早些回来,到时候我给你们包红包。” “谢谢小姐。”连翘的父母早些年就得了府里的恩典,在离永宁侯府三条街外置下了一套小宅院。连翘的父亲和哥哥常年在外头铺子工作,在自家的宅院里住要离铺子近些。连翘和她的母亲现在还在府中伺候,只有每月放假时才能回自家宅院。铺子年二十九就放了假,连翘的母亲得了恩典也归了家,如今一家子只差连翘了。但是沈宁不提,连翘也不好意思要提出回家过年,毕竟朱砂也是府里的家生子。 现在沈宁主动提出放她一天假,她自然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连翘离开了,沈宁被沈怀源扶上了马车。看着妻女都在门车内安顿好了,沈怀源也翻身上马,一行人朝着皇城行进。 进入皇城的内城以后,各家的马车都要停下来。所有人都要换乘内廷司安排接应的马车入内,马车的安排也需要时间。一时间没安排上马车的人,都会聚在内城宫门外说说话。能来参加宫宴的无非就是宗亲之中有些地位的和皇上钦点参宴的。 和安郡主下车后,朱砂先沈宁一步下了车,又扶着沈宁走下马车。 刚一下马车,沈宁的心情立时不好了。人群之中她竟然看见了好几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梁邵月一家,韩芙蓉一家,英国公一家。看着同样打扮得十分华美精致的三个女孩儿,沈宁心中不免嗤笑一声,想不到前世宫中贤良淑德四妃中的三位都到齐了,唯独缺了良妃不在,那还是因为她的父亲现在还是外官还没调入京城。 沈宁想着韩芙蓉的母亲是和阳郡主,英国公也与多位有实力的宗室子弟联姻,按理说以梁邵月她们家与宗室无亲,梁邵月父亲的官职此时也还未高升,是没有资格来参加宫宴的。 “娘,梁伯母她们往年也会参加宫宴吗?”沈宁拉住和安郡主,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询问。 和安郡主刚刚下车时正在整理裙摆,若不是沈宁说她还没注意到梁夫人居然也带着梁邵月来了。 “往年她们是参加不了的,但是今日她们既然来了,也该是收到宫宴的帖子了才来的。”和安郡主心中也不免疑惑,今日出现了很多适龄的女孩儿,此时和安郡主顾不上别的,只怕一向和梁邵月不和的沈宁会在宫里和梁邵月掐起来。“今儿你可不许乱来,你看不惯月姐儿就离她远些,不许在宫里胡闹生事知道吗?!” “知道了。”沈怀源刚将自己的马匹交给了负责的人拉走,走过来也看到了妻女正看着梁家三人。“看来传言不错了,梁兄近来手上的几件事做得都很让陛下满意,要不然梁兄一家人怎么也能参加宫宴了呢。” 沈怀源只这样想,和安郡主却想得比他多些。 今年的宫宴多来了不少人,偏偏多来的这些人都带上自己家中与沈宁年龄相差无几的女孩子。这样明显的阵仗,和安郡主哪里还会不明白。 这是皇上、皇后给自家和沈宁看的下马威啊,自家曾经多次婉拒沈宁入宫的事情,肯定多少已经惹怒了皇上和皇后。人嘛,总觉得自家的孩子就该是人见人爱的,看来这点连这对皇家夫妻都难以免俗。 不过因为几次开口婉拒这件事的人都是安泰大长公主,她辈分高,皇上、皇后总不好说什么。可是今天的宫宴,他们特地让和安郡主与沈怀源带上了沈宁前来,又找来了这么多适龄未嫁的女孩子,就是在给沈宁脸色看呢。 东宫之中,萧嵘对着一床的衣服愁眉不展。 一早进宫来的林清看着萧嵘的脸色,不禁发笑。 “太子殿下,你可快着点吧。参加宫宴的人已经到得七七八八的了,连皇上、皇后都已经准备过去了,你可好,还在这里忧愁穿什么衣裳?”林清取笑他。“我看啊,你今日就是穿成一朵花,也难让那沈宁多瞧上你一眼。” 第五十五章 宣布 听到林清的这句话,萧嵘疑惑地看向林清,林清耸耸肩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嵘也不管那些衣服了,径直走到了林清跟前。 “今年的宫宴比往年规模要大得多,你知道吗?”萧嵘瘦高,站在林清跟前,林清得仰着头看着他。 “这我知道。” “那你知道多来的那些人都带来了自家的女儿,这些女孩儿与沈宁家世、容貌相当。皇上向和安郡主透出消息,让她带着沈宁来参宴,你也知道皇上此举是有意在宫宴上公布沈宁为太子妃人选的。”林清看着萧嵘的神色,继续说道。“可是来得这些女孩儿都是皇后娘娘曾经为你看过的侧妃人选,虽然你拒绝了在大婚前纳侧妃。但是皇上把这些人也都叫到这场宫宴上来,就是在给沈宁下马威呢。” “她会在乎吗?”萧嵘似乎心有所想,淡淡地说了一句。 “至少有个人会,梁邵月你也知道,她和沈宁可谓是死对头,听说两个人小的时候还打过一架。梁邵月还是皇后娘娘最早召见的一批闺秀,沈宁性格虽不如梁邵月那般骄纵跋扈,但是也是永宁侯府娇惯出来的小姐,要不是待会安泰大长公主也会来,估计我们还能看见她们两个掐起来了呢。” 沈怀源和妻女到了举办宫宴的大厅,宴席尚未开始,现在众人都在寒暄。 沈宁跟着和安郡主到了自家的位置上,和安郡主刚要带着沈宁坐下来,左右相邻位置的人也到了。 沈宁一瞧,好嘛,左边是梁邵月、右边是韩芙蓉,看来今天这顿宫宴自己是吃不安生了。 韩芙蓉今日穿着粉衣粉裙,因着年纪的关系她的身量比到场的各家闺秀都要娇小一些,簪得是镂空翡翠玉蝶簪。行走之剑,蝶翼轻轻震动再配上发间的粉色发带,青春逼人。 梁邵月许是因为年纪渐长,抑或是在家里也被教育过了,此时的她穿着一身蓝色衣裙安静地坐了下来,看都看没看沈宁一眼。韩芙蓉倒是和上次一样,十分自来熟地凑到了沈宁身边。 “宁儿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啊。”韩芙蓉连蹦带跳地走到沈宁的身边,天真可爱地歪着头对沈宁说道。“宁儿姐姐,你往年不都是不参加宫宴的吗?怎么今天却来了呢?” “这宫宴也是说不来就能不来,说能来就能来的,我既然来了,就是我娘收到的帖子上有我的名字。”沈宁却没什么与她寒暄的心,只敷衍着说了几句话。 那边大厅的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安泰大长公主和方彦博还有和宁郡主走了进来。已经到场的女眷纷纷上前和安泰大长公主说话,和宁郡主性子一向倨傲,懒得同人寒暄家常。 看到和安郡主与沈宁站在自家位子边上,便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姨母,你来啦。”沈宁正不耐烦跟韩芙蓉搭话,见着和宁郡主朝这边走了过来,连忙丢下韩芙蓉迎了过去。 韩芙蓉委屈地红了眼睛,跑回去寻她的母亲和阳郡主去了。 “嗯,姨母来了。”和宁郡主只生下了两个儿子,儿媳们生得又全都是男孩子,所以和宁郡主也很是宠爱沈宁。声线冷凝的她在冲着沈宁说话的时候,也是十足的温柔、和蔼。“嗯,宁儿今日打扮得不错,很漂亮。” “大姐,你可别在夸她了。”和安郡主笑着打岔。“这孩子不能顺毛捋,会顺杆子爬的。” “我们家的女孩有什么不能爬的。”和宁郡主拉着沈宁,微笑着说道。“姨母最近搜罗到一套做工很好的珍珠头面,你皮肤白戴着一定好看。明日姨母就派人给你送去永宁侯府,记着要戴。” “谢谢姨母。” “大姐,怎么今天理国公府就来了你一人?”和安郡主看了看和宁郡主身后,发现和宁郡主如今继任了理国公爵位的丈夫好像没来,便开口问道。“姐夫怎么没来呢?” “别跟我提那个臭不要脸的东西。”和宁郡主开口前先让沈宁到沈怀源身边坐下,支开了沈宁以后,才同和安郡主烦躁地说起了自己缺席宫宴的丈夫。“他近日新纳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妾,正在兴头上,这两人整日在床上闹腾还不够,大冷的天里还出去席天幕地胡闹,他不瞧瞧自己现在的岁数,这不病得起不来床了!” 说起继任了国公位置却仍旧不着调的丈夫,和宁郡主气不打一处来。 “这病得起不来床苟延残喘的,还不如索性病死算了。”和宁郡主叹气说道。 几年前,即使看重她的公婆陆续离世。丈夫虽然更偏心美貌妖娆的小妾,但是对于身后两个嫡子撑腰的和宁郡主在理国公府说一不二,以至于他吩咐下人做什么事,下人的第一反应却是要先去向和宁郡主请示一下的这种情况,他也一向是敢怒不敢言。 在和宁郡主的长子也有了嫡子后,和宁郡主还亲自把丈夫从小妾房里掏了出来押去了书房,自己念内容让丈夫照写了将理国公世子位请封给长子的折子。折子递上去没多久,就批了下来。 和宁郡主的丈夫见世子的人选也是尘埃落定了,自己更是一心带着小妾风花雪月去了。和宁郡主这些年里光顾着发嫁后院子养着的庶女们,和给庶子们娶亲了。和宁郡主虽然不喜这些庶子、庶女,可也不会在婚配这样的大事上耽误人,每个婚配对象也是她细心挑选好了的,庶子、庶女们对于只顾生不管养的生父没什么孺慕之情,倒是对和宁郡主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嫡母却是十分感激的。庶女嫁了不错的人家,也常回来探望她。庶子们之中才能平庸些的她分了理国公府名下的商铺给他们保他们衣食无忧,有些才能的她也愿意为他们铺路。是以理国公府之内,兄弟姐妹之间感情还很是不错。 大概用了四五年的时间,这后院里的庶子、庶女们好容易都处理完了。为了防止丈夫继续给理国公府开枝散叶,再给自己制造麻烦,和宁郡主直接给新纳入府的每个小妾一人一碗绝育汤,倒也少了些麻烦。 上了年纪的姨娘们本来也就失宠多年,又感激和宁郡主妥善地安排了她们的儿女。这些姨娘便主动充做了和宁郡主的眼睛,但凡后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来报告和宁郡主。 现在的情况就是和宁郡主,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希望丈夫可以再玩得疯一点,最好是慢慢掏空了身子,在小妾的身子上马上风死了也好。反正如今的理国公府上下都是一块铁板,自家一床棉被就可以掩盖下真实情况,儿子顺利继承爵位,自己也会把管家权交给长媳。自己前半辈子操心太多,只希望今后可以做个不问世事的老封君,安心地在后院养老。 这时,厅内的人越发多了起来,环境难免有些嘈杂。 “怎么这次宫宴来赴宴的人这么多?”和宁郡主一向最不耐烦这样的场合,更不喜欢吵杂,不由皱起眉来。 “你还没发现吗,来得那些都是家里有和宁儿同龄、家世相当的女儿的吗?”安泰大长公主也走了过来。“皇上这是故意给我们脸色看啊,要是今日宁儿被别家闺秀压了下去,京中日后还不知道怎么传话呢。” 安泰大长公主颇有些忿忿,她年轻也曾经飞扬跋扈过,可那已经是她的亲兄长先帝在位时的情形了。自从生性多疑的皇上成年掌权时,安泰大长公主便渐渐掩下了自己的锋芒。 “宁儿,来,到外祖母这儿来。”安泰大长公主让沈宁到她的身边去。“没事儿。你身后还有我们呢。” “外祖母,我没事的。” 说话间到了宫宴开席的时间了,有内侍进来传话,宴席即将开始,各人都要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等候皇上、皇后前来。 众人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没多久,晋王萧崇和齐王萧峥带着自家的王妃进了殿,太子萧嵘独自一人跟在身后,厅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走在萧崇后面的萧嵘刚走进厅内,目光已经不由自主地移到了沈宁身上,只可惜沈宁正低头行礼对此一无所知。萧嵘再一看,坐在沈宁一家左右两侧的居然是梁邵月和韩芙蓉一家。 萧嵘心中暗暗吐槽,这位置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若沈宁真是前世重生而来,面对着两个前世让自己吃了大亏的人,这顿宫宴就是上再多的珍馐美味,沈宁怕也只会食不下咽了。 皇上、皇后携手最后进入厅中,众人再次起身行礼,皇上携皇后登上最高的主位,宣布宫宴开始。乐师们开始奏乐,一群着了金色舞裙的舞女在厅中央曼曼起舞。 酒过三巡后,君臣俱欢。 “今日啊,朕很高兴。能邀诸位宗亲和朝中肱骨之臣与朕同渡佳节。”皇上今日心情不错,多饮了几杯,如今脸上已经显了酡红。“朕今日也有个好消息要与诸位分享,太子你上前来。” 萧嵘应声离开自己的席位,走到皇上所坐席位的下方站定。 “太子是我幼子又是太子储君,他的婚事已成了朕与他母后的一块心病。”皇上笑呵呵道。“我们商议多时,才终于为太子择定了一位闺秀,无论样貌、性情、身世都足以与太子相配,这位闺秀就是永宁侯府家的二小姐沈宁。” 第五十六章 嫁妆 皇上这边话音刚落,厅中众人的视线都移到了沈宁一家三口身上。 萧嵘回头望向沈宁,沈宁仍旧垂首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萧嵘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厅中一时之间十分安静,皇后招手喊沈宁到她身边去。 “宁儿,上来。” 沈宁跪坐着不动,和安郡主放在自己膝上的手,轻轻移动,在席下悄悄推了推沈宁。 沈宁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见了站在皇上皇后面的萧嵘,和正在冲自己招手的皇后。朱砂上前搭手,扶着沈宁起了身。沈宁整了整裙摆,径直走到了皇后的身边。 皇后拉住了沈宁的手,拉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宁儿,来,坐下。”皇后对沈宁的态度倒是一直这般亲切、和蔼。“吃得还好吗?我方才见你吃的不多,可是宫宴上的菜不合胃口?” 前世,做了太后的她在沈宁和萧嵘发生争执后也大多站在她这一边,所以前世的沈宁临终前更愿意将刚刚生下的孩子交给太后抚养。对着如今的皇后,沈宁也无法太过疏离。 “我呀,一直想要生下个听话、乖巧的女孩儿,可我没你母亲的福气,只生下了两个儿子。”皇后握着沈宁的手,和煦地说到。“太子他从小就钟情与你,你也算是我和陛下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将来我就将太子托付给你了。” 沈宁心中也是千般心思翻滚,她纵然心中有多少不愿,也不能在这里当众拒绝这门婚事。兜兜转转地绕过前世今生,最后尽然还是到了这一步。沈宁坐在皇后的身边,抬起头对着皇后微笑。她本来想去看和安郡主,结果一眼就和萧嵘对上了。 萧嵘眼睛的颜色是深黑色,宛若深洞一般勾人心魄。他这个时候也正朝着沈宁的方向看来。沈宁猝不及防的,只看了他一眼就忙不迭转开了眼睛。 “沈少傅,你这个女儿养得很不错,让我这个儿子为了她连侧妃都不愿意纳了,只求娶了你家的女儿。我们也不干涉两个孩子的事,只希望他们成婚之后能好好地过。”皇上笑呵呵地说到。“我今天没和你打招呼就说了这件事,也是怕沈少傅家的女儿会被别家抢走。不过你放心,待你家女儿满了十六岁,我会再亲下御旨赐婚。” 陪着皇后又坐了一会儿,沈宁颇有些坐立难安的感觉。 “好了,今日你先回去陪着你母亲。”皇后也看到了坐在下面的和安郡主频频朝着她们的方向看来,到底都是为人母亲的人,和安郡主的心思作为太子母后的她也清楚,她便放了沈宁下去。“改日你再随着你母亲进宫来陪陪我,毕竟将来我们也是一家人了。” “是,皇后娘娘。”沈宁甚为乖顺地点点头,下去寻和安郡主去了。 沈宁坐回和安郡主,和安郡主摸摸她的手,触手皆是一片冰凉。 宫宴散去之后,和安郡主与沈怀源一左一右地牵着沈宁的手走出殿外。 “沈少傅,沈少傅。”周德生领着身后的两个小内侍,一路小跑着追赶了上来,还一边呼喊着沈怀源。“沈少傅,请留步。” “周公公。”沈怀源听见声音,连忙停下脚步来,和安郡主同沈宁也停了下来。 “见过沈少傅、和安郡主和宁小姐。”周德生笑眯眯地站定。“沈少傅,皇上和太子请你回去,说是有要事相商,还烦请你随着咱家走一趟。” “那你带着宁儿先回去吧,晚上家宴我若是赶不回去,你帮我和大哥、母亲说一声,你们莫要等着我到才开宴。”沈怀源对着和安郡主嘱咐道,又转向了沈宁。“乖乖听话,跟你母亲回府,不许带着绣姐儿和惠哥儿胡闹知道吗?” “我会跟大哥和母亲说的,你放心去吧。”和安郡主拍拍沈怀源的笑着说道。 “皇上和太子殿下还准备了一些东西是送给宁小姐。”周德生侧过身子,露出身后两个捧着大礼盒的内侍。“待会让他们俩跟着郡主和宁小姐到贵府马车处,在让他们回来复命就行。” 和安郡主和沈怀源双双向周德生表示谢意,沈宁站在和安郡主身后梗着脖子不动,和安郡主拽了她一把,瞪了她一眼。 马车到了永宁侯府门前,马车刚刚停了下来,沈宁就自己蹦下了马车,朱砂抱着披风忙不迭地跟着下了马车。刚一下马车,沈宁就拎着裙摆朝府里跑去了,朱砂见沈宁跑了也赶忙追了上去。和安郡主见状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只吩咐等候在府门口的凝红去找两个人将车上的礼盒搬下来。 沈宁一口气跑到了贺氏的园中,现在家人都在贺氏的院中。 贺氏的房中被家中的小辈塞了个满满当当,大家聊天喝茶房里很是热闹,还有绣姐儿和惠哥儿两个小家伙满地乱跑。 外头的丫环通报沈宁已经到了门外,门内负责打帘子的丫环连忙打起了帘子。 “祖母。”沈宁是人未到声先到,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拢着双手藏在袖中小跑进来,身后是抱着披风一路小跑的朱砂。 沈宁挟带着一股冷气跑进来,跑到贺氏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贺氏摸着她冰冷的小手,心疼不已,连忙让丫头把早早暖好的手炉拿过来,自己试过温度后再放进沈宁的手中让她暖暖手。 “我的乖宁儿,怎么身上这么凉?”贺氏看着沈宁冻得有些发白的小脸蛋,忙问道。“祖母让人上一碗酒酿圆子上来,你吃了暖暖身子好不好呀?” 贺氏一贯当沈宁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来待,丝毫不看如今的沈宁早已长成。沈家人都是一应的身姿高挑,未满十六岁的沈宁亦是如此。 不过贺氏这样娇惯她,沈宁也很是受用,自如地偎进贺氏的怀里撒娇。 “郡主回来了。”这时帘子再次被掀了开来,和安郡主走了进来。 “和安,你也回来了。”贺氏一看沈怀源并没有跟在后头,忙问道和安郡主。“怎么,怀源没跟着你们一道从宫中回来吗?” “皇上和太子有话要同他说,将他留在宫中了,他让我们晚上不用等他回来,到了开家宴的时候不用等他直接开席就好。” “皇上和太子特意将怀源留下来,莫不是宁儿的婚事真的定下来了?”贺氏惊讶。 这时候,一房间的人都瞬间静了下来。 “娘!这是怎么回事啊?!”沈令翰第一时间炸毛,大声问道。“怎么的,你们不过去了一趟宫宴而已,怎么就把宁儿的婚事给定下来了?” “你咋呼什么,父亲母亲都在场,就算定下了宁妹妹的婚事也没什么的。”云姝连忙压下了沈令翰,取了一个小金桔堵住了他咋咋呼呼的嘴。 “现在看着家里人都在场,我索性就说了。今天在宫宴上,皇上宣布了他和皇后选定的太子妃人选,正是我们家宁儿。”和安郡主见如今家里的人都在场,干脆就将沈宁被定为太子妃的消息告知了众人。“皇上说如今公布消息是为了定下宁儿,待宁儿十六岁生日一过,正式将宁儿赐婚太子的御旨才会发下来。 一家人除了事先就知情的永宁侯爷和贺氏以外,都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那宁儿的嫁妆准备齐整了吗?”倒是贺氏已经忍不住开始为沈宁的嫁妆操心起来了。 一般像沈宁这样世家出身的女孩,她们的嫁妆通常自从她们出生时就开始筹备了。经过十几年的筹备,在加上临出嫁时亲戚朋友们送上的添妆,在她们临出家门之前才会整理停当。 和安郡主也同一般的母亲一样,在沈宁出生后的第二年,她就将自己的嫁妆平分为了三份,其中的两份分别在沈令恒和沈令翰成亲时就交给了他们两人自己打理,随他们是自己管理还是交给他们的妻子管理,她一概不会干涉。剩下的另外一份便是留做沈宁的嫁妆底子,其中就包括了如意楼。在之后的这些年里,她每每搜罗到什么奇珍异宝也会随时加入到沈宁的嫁妆中。 “那些东西我也是筹备了多年,现在只差一些需要现制的东西还没做出来了。”女孩子的嫁妆里还会有一些家具,制作家具的木材也需要精心挑选。“不过工匠和材料都是寻好现成的,待年后就可以让工匠开工了。” “那就好,我这里还给宁儿备下了一些东西。”贺氏手里这些年也为沈宁积攒下来了一些东西。“等年过完了你就派人拿过去。” “祖母,你这么关心我的嫁妆,是巴不得赶紧把我嫁出去吗?”沈宁说道。 “哎呦,祖母虽然舍不得你,但是女孩子长大了,都是要嫁出去的。”贺氏想着见过两三次的太子,觉得他风采出众配得上自己的孙女,如此想来贺氏对沈宁的婚事也是十分满意的。 “祖母。”沈宁眼底一酸,扑进了贺氏的怀里。“我舍不得你,我不想出嫁,进宫后再想见祖母就不容易了。” “怎么会呢,只要你想见,就派人回来说一声。祖母身有诰命可以向皇后请命入宫的,到时候就能去看你了。”贺氏见沈宁红了眼眶,忙安慰道 经历了两世岁月,经历了种种的沈宁,在今日强撑了许久之后终于落下泪来。 第五十七章 拜年 本来每年和安郡主都会在年初二带着一家子人回安泰大长公主府拜年,但是今年因为沈令翰是新婚第一年,年初二那天他要带着新婚妻子云姝回她的娘家英国公府认亲。所以和安郡主决定年初一就带着家人回去安泰大长公主府去拜年。 永宁侯府前后驶出了三辆马车,和安郡主与沈怀源带着沈宁坐在最前头的马车,沈令桓带着妻子柳氏和惠哥儿坐在中间那辆上,沈令翰和妻子云姝坐在最后那辆。 因为是回安泰大长公主府,所以和安郡主允许沈宁带上了如意一道出门。今天冬日下了好几场大雪,因为如意今年已经有十二岁了,按照犬的年岁来算,如意的年纪已经算是耄耋之年了。不过因为沈宁饲养如意尽心,如意除了没有幼时腿脚伶俐以外,情况还算不错。 今年的冬天冰雪交加、格外的冷,沈宁怕如意在外头乱玩生病,所以平时只许它在屋子里头玩耍,只允许如意在一次大雪之后出去玩了一次,结果陪着它玩的成婷都生了病,如意也病恹恹地待了几天才恢复过来。因此今天出门时,连翘还给它穿上了一个看起来甚是喜庆的红色棉马甲。 现在难得出了门,如意乖巧地趴在沈宁旁边的座位上,它的脖子上挂着云姝给它的狗牌,尾巴左一下右一下地摇得很欢快。 安泰大长公主在沈令翰新婚第二日就见了云姝,云姝性格大方、容貌明艳,丝毫不做作,很得安泰大长公主的青睐。 所以今日在安泰大长公主府上的家宴上,云姝和沈令翰被特地安排在安泰大长公主的身边。她还特地准备一套头面和厚厚的封红,送给了云姝。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过了家宴后,便各自散了开来。年长的男子们聚到了驸马方彦博的书房里去,剩下的男子去偏厅里吃茶去了。 女子们也聚在一处说着些家长里短的话,安泰大长公主起身要走。 “母亲,这是要回房中歇息吗?”林氏关注到她的动作,忙站起身来问道。“可要儿媳伺候您回去歇息?” “不需要了,我就是想和宁儿私底下单独聊聊。你们好好聊聊,不用管我们。”安泰大长公主摆摆手,笑着说道。“宁儿你跟我走吧,来,扶着外祖母一些。” “好的,外祖母。”原来坐在角落里的沈宁起身走到安泰大长公主身侧,伸手搀住了她。 本来在一侧陪着几个小孩子玩耍的如意,见沈宁扶着安泰大长公主出来,立刻慢悠悠地跟着出来了。 出了用饭的大厅,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才能到安泰大长公主居住的院子里去。长长的廊道,为防风雪沾湿了廊中的地面,两侧的帘子早早地放了下来 沈宁扶着安泰大长公主慢慢地走过去,如意跟着她们二人的脚步,一时蹿到她们跟前摇头摆尾,一时落到沈宁身后挨挨蹭蹭。 “这如意,你养了也有十二年了吧。”安泰大长公主问道。 “是的,大哥三岁那年将它送给我时,它的个头还没有现在它自己的脑袋大呢。” “那如果你明年进宫的话,会带上如意进宫吗?” 安泰大长公主话说得沈宁一愣,旋即摇了摇头。 “听大哥说,如意这样的犬到了这个岁数就相当于人类六七十岁的岁数了。”沈宁停下,如意凑过来拱拱她的手,伸出了蓝色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它可是要好好养老的,我就不带它入宫了。我身边的连翘也是预备不带入宫里的,就留着连翘照顾它,让它在永宁侯府这个熟悉的环境中好好地老去吧。” 走进安泰大长公主的房间,房中还燃着炭十分暖和。 “宁儿。”安泰大长公主拉着沈宁在榻上坐下。“你坐到外祖母身边来,外祖母问你,你这两日心情怎么样?有什么话就找人说说,千万别憋在心里头知道吗?” “外祖母,我没事的。”如意进入到这个有些陌生的房间里就四处转悠了一下,又回到了沈宁的脚边躺卧了下来,沈宁低头看着它微笑说道。“现在我的婚事定下来了,不也省得爹娘再费劲心思为我择婿了。那可是太子妃啊,等到太子一登基,只要我不出什么问题,我就是将来的皇后了。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不是很好吗?” “宁儿,那可是宫廷。太子除了你,还会纳侧妃和其他侍妾。在他登基后,他还会纳更多的妃子。”安泰大长公主说道。“这些事情你都有考虑过吗?” 沈宁想着前世好像和安泰大长公主之间似乎也有一场这样的对话。同样是在这一天,外祖母在家宴后把自己叫到她的房间里去。将一切她今后会遇到的、可能会遇到的情况都一一告知与她。皇家子多情且无情,爱你时千般万般都是好。不爱你时,你的容貌随岁月老去都成了你的过错。 不过那时候,安泰大长公主是怕她太过沉迷情爱,怕她沉迷得太深,会接受不了任何一点打击。 可那时候的沈宁还深深地相信着萧嵘许给她的山盟海誓,相信着他可以抵御住一切,相信他可以带给她世上最美好的爱情。 但是现在,或许是因为沈宁的表现就不太亲近皇室和萧嵘。甚至在得知可能需要嫁入皇室时,沈宁还曾经跟和安郡主哭诉过自己不想嫁。 “外祖母,如今考不考虑这些事,我都要嫁入皇室了。我若是继续哭哭闹闹、愁眉不展的,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只怕会在皇上、皇后面前落得不好。不如让自己开心一点。”沈宁强颜欢笑道。“我会努力做个温良贤惠的太子妃,好好照顾好太子的日常起居。只要我的父兄得力、娘家安稳,太子自然不会苛待我的,我的位置也会一直稳定下去的。” “孩子,只是那样你能过得好日子吗?”安泰大长公主看着沈宁,情绪很少外露的她都忍不住想要落泪。虽然知道沈宁说得句句在理,可作为看着她长大的外祖母心中难免难受。 安泰大长公主生了两个女儿,两个女儿的婚姻结果且算是求仁得仁吧。不说都是夫妻感情和睦,至少两个女儿如今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和安郡主和沈怀源感情甚笃,和宁郡主顺利执掌理国公府。 大孙女方琳琅虽然当年在择婿时耗费了她和大儿媳的不少心思,最后所嫁门第虽然不高,但是孙女婿却意外得争气,一路在禁军之中高歌猛进地升职,现在已经到了禁军副统领的位置上去了。常人要在四十余岁才能坐上的位置,孙女婿贺毓三十出头就坐到了。 沈宁的婚事早在多年前就成了安泰大长公主的一块久治不愈的心病,沈宁被皇室看中了,即使皇上和皇后不发明旨将沈宁赐婚给太子,二女儿和二女婿也不能为沈宁择婿。 如果皇上和皇后最后为太子择取别家闺秀为太子妃,沈宁就白白蹉跎了多年岁月。可是如今皇上在宫宴上当着诸位宗亲和朝廷官员正式宣布沈宁是太子妃的人选,安泰大长公主心刚刚定下来,却又被自己悬了起来。 却没想到外孙女倒是看得透彻,皇上皇后未必多喜欢沈宁这个人,那对皇室夫妻看中的是沈宁的家庭,沈宁身后有着永宁侯府、安泰大长公主府、理国公府,一位尚书一位太子少傅一位禁军副统领。不仅她家中的父兄都得力,连一众堂哥、表哥在朝中都已经开始慢慢暂露头角。 只是这般看得通透的外孙女才令人格外心疼,安泰大长公主揽住沈宁搂入自己的怀里。 “外祖母,宁儿会好好的。”沈宁搂住安泰大长公主的身子,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我做了太子妃,不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吗?对于太子他有了有力的岳家,我嫁入皇室做了太子妃再做上皇后、太后,只要我好好地一直坐在我该坐的位置上,我们一家人都会越来越好的对吗?” 回去的路上,永宁侯府跟出去的三辆马车后面又多了一辆马车,上面满满当当地塞得都是安泰大长公主要给沈宁的东西。 “怎得大家都对宁儿嫁入皇室的事情,都觉得好像都不错的样子呢。”沈令翰仍旧和妻子坐在来时的马车上,沈令翰对沈宁的这桩婚事似乎是意见颇多的样子。“等着太子殿下登了基,以后那一宫的莺莺燕燕们不知道会怎么烦人呢。嫁给太子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应承了婚前不娶侧妃,他万一这边娶了宁儿入东宫,那边就娶了侧妃入东宫,那难道还算他给宁儿脸面了吗?” “你是不想好了吗?这马车还走在大街上呢,你乱说什么,太子的不是也是你能乱说的。”云姝一把揪住沈令翰的腮帮子,下劲扯住往上拉。“家里的长辈都没有话说,轮得到你说话吗?” “大...大胆。”沈令翰被扯住腮帮子,云姝的手劲很大,他又一时挣脱不得。“敢这么对待你的夫君,当心我明天去你娘家找岳父岳母告状。” “哟,你倒试试看啊。”云姝轻笑一声,手里的劲又加大两分。“信不信我今晚回去熬碗药灌你喝下去,麻了你的舌头,看看你明日还能不能说出告我状的话来?” “泼妇,你这泼妇。” 第五十八章 歹念 那日梁邵月在得知太子妃人选是沈宁的时候,顿时变了神色,双眼都有些气得发红。若不是她还记着梁大人在出门赴宴前再三叮嘱过她,只怕她当厅就会与沈宁闹开。 皇上宣布了沈宁为太子妃人选,识相的人不是去恭喜皇上和皇后,就是向沈家一行三人道喜去了。大家说着恭贺的话,一时之间气氛倒也不错,其乐融融的。 这明明是件喜事,厅内所有的人不管心中想法如何,面上都摆着一张笑脸。你一个未嫁闺阁小姐做出这番咬牙切齿的神态,难免会让人浮想连翘。 梁邵月偏偏死死盯住沈宁不放,脸色也是难看得很,梁夫人低声提醒几次都不见她收敛。只好在宫宴结束后,也顾不得上和相熟的几家夫人道别,就匆匆带着梁邵月离开了。 回府之后,梁邵月也没消停下来。 她冲回自己的房里之后便开始摔打房间里头的摆设,她身边的大丫环流云、流霜赶忙进去屋子里头劝阻,却被连扇了五六个耳光赶了出来。 流云、流霜是梁夫人特地给女儿挑选陪着她长大的两个大丫环,流云温柔、流霜沉稳,这两个丫环都略通文墨,将来也是会陪同梁邵月出嫁的。因此梁夫人对于她们俩吃穿用度上也很是大方,流云、流霜在梁府之中也颇有脸面。 现在却被当着一个院子下人的面,满面掌痕地被赶了出来。流霜还尚且稳得住,流云已经捂着脸颊落下泪来。 屋子里还不断传来物事碎裂的声音,但是见着两个平常在梁邵月跟前很受用的大丫环都挨了打,现在谁还敢进去触这个霉头呢。 流云性子温柔,平常对手下几个年岁尚小的小丫环也是呵护有加。如今见她捂着脸落泪,有小丫环忙拿着自己衣襟上别着的手帕去沾了凉水送给流云捂着脸上的伤口。旁边另外一个小丫环见状,也赶紧去到水池边沾湿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流霜。流云哭着道谢,流霜只摸了摸那小丫环的脑袋表示了感谢。 这时梁夫人匆匆赶来,只见满院子的下人都站在院中,女儿不见踪影但是却能听见房中的动静。 “流云、流霜,你们过来。”梁夫人看见流云、流霜也不在房中劝谏女儿,反而也同一般下人一样站在房外,一时之间心中难免不约生恼。 待流云、流霜二人走到她的近前,她才发现流云和流霜两人脸颊上的掌痕,两颊都有掌痕,还一层层地叠加着,显然也不是一个巴掌打出来的。 “夫人,小姐回来后,直接一句话不说就冲进了屋子里头。拿着花瓶和摆设就往地上摔,我和流霜怕那些碎片会伤了小姐,就上前劝阻。”流云双眼含着泪,带着泣音说道。“我们才劝了没两句,小姐就恼了。” “哎,难为你们两个了。月姐儿这脾气,看来只有她爹可以治她了。”看着流云流霜二人脸色已经开始红肿的伤口,梁夫人叹了口气。“算了,你们两人下去休息去吧。” “谢过夫人。”流霜扶着流云下去了。 这边流云流霜刚刚离开,那边梁邵月屋子里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梁夫人身边的流雨扶着梁夫人走进屋子里去,只见到遍地的狼藉,桌子的茶壶、杯盏,架子上的花瓶、摆设,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都无一幸免。 流雨搀着梁夫人小心一一避开地上的碎片,才看见内室之中扑在床上哭泣的梁邵月。 “月儿,你这又是在闹什么?”本来进来是想教训梁邵月的梁夫人,看着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梁邵月,又不自禁地软了心肠。“流云、流霜也挨了你的打,你父亲知道你闹得这般狠,又该说你了。” 梁邵月只顾扑在床上的杯子上埋头哭泣,充耳不闻梁夫人说的话。 “你出去叫几个人手脚伶俐的人进来把小姐房间里收拾收拾。”梁夫人无奈,只好在床边上侧身坐了下来,小声吩咐流雨道。“动作轻些,只把外间那边碎片、脏污收拾了去就可以了。” 流雨点点头,转头便出去了。 梁邵月又哭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梁夫人只安静地坐在床边守着她,见她哭声终于停了下来,才轻舒了一口气。 “月儿,你如今十六岁了,是个大姑娘了。”梁夫人俯身凑到梁邵月耳边。“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爱摔东西,摔完就哭闹一场。你那个时候才七八岁,现在都多大了,还来这一套?” “娘,我实在是心里难受啊。”梁邵月起身扑进了梁夫人的怀里,抽噎着说道。“怎么就是沈宁了呢?她怎么配得上太子呢?” “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和宁儿处不来呢。”梁夫人也实属无奈,自家女儿与沈宁也不知道是上辈子结了什么深仇大恨,这一世但凡见面就要闹得鸡飞狗跳的。“宁儿的外祖母是谁你不知道?她的舅母和皇后娘娘是堂姐妹,她会走路就进宫玩耍了。而且她和皇室本来也有血缘在,又出身良好,得了皇上和皇后看重无可厚非。” “她若只是嫁得好,我也不会说什么。可为什么偏偏她就是太子妃了呢。”梁邵月双手捂着脸颊又哭了起来。“娘,你还记得吗?我那日随你进宫拜见皇后,皇后不是很喜欢我的吗?我们临出宫的时候,皇后娘娘不但拉着我的手夸了我,还送了我一柄金簪呢。” 梁邵月一边有些激动地扯住了梁夫人的衣袖,一边将床铺上掉落的一柄金簪拿在手上递给梁夫人看。 梁夫人认出了那柄金簪的确是几个月前,自己带着梁邵月进宫拜见皇后时,皇后赐给梁邵月的。可是那段时间,皇后召见了不少官员家眷和宗室亲族入宫,这些官夫人和侯爵、伯爵夫人们进宫时都带上自己正在妙龄的女儿们。皇后是个个都夸赞了,而每个少女在出宫时都得到了皇后赠送的首饰。 “月儿,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夫人被女儿纠缠得也有些起火了,强硬了声音说道。“娘出宫的事后就和你说过的,不允许你多想皇后的言行,我和你父亲都不觉得你适合嫁入皇室。不说别的,只看看你今天在宫宴上的反应就决定了你适合嫁入皇室。” “娘,我见过太子了。他对着我笑了,他分明是对我有意的。”梁邵月看着梁夫人突然变脸,猛地被吓住了,旋即又再次落下泪来。 梁夫人被梁邵月这么一句话惊得从床上站起身来,难道女儿那日入宫时撞见了太子殿下。别的不说,太子从小就很喜欢沈宁这件事,她与和安郡主交情不错,对这件事却是十分清楚的。太子也不是好色之人,哪里会对女儿突然起了心思。 梁夫人仔细想来,女儿那日因为饮茶时不慎污了衣裙,曾被皇后身边的宫女领出去处理衣服,难道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女儿撞上了太子。 梁夫人见过两三次太子,太子龙章凤姿,若论相貌、气度都是在皇上的三子之中都算得最佳的。 不过梁夫人此时也顾不上这些了,赶紧打消了女儿心中的念头才是正经事。 “月儿,娘跟你说实话。这太子妃的位置现在是只有沈宁坐得上去了。”梁夫人正色说道,十分严肃。“你该知道太子侧妃名头再大,也只是太子侍妾一个好听些的名头罢了。就算将来太子登基,你升位到四妃之中或者就算是升为了皇贵妃,你在沈宁面前始终都要低一头,知道吗?她是妻,你是妾!不说你愿不愿意落到那般境地,我和你父亲都不会让你为人妾侍的!” 一段话说罢,梁邵月怔楞住了。双眼失神地看着梁夫人,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梁夫人知道梁邵月的秉性,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心软,给她瞧到希望。梁夫人只能狠狠心转身离开,派人早就收拾好了外间的流雨早早地退了出去现在正守在门外。 “流雨,明日开始,我就先调你到小姐院中来。”流雨和流云、流霜都是同一批进府被梁夫人挑中的丫环,梁夫人将流云、流霜安排到梁邵月身边后,流雨就留在她身边伺候着。流雨样貌最弱,眼神却最好,极会看人脸色会办事。“明日开始小姐不准备再出院子半步,流云性子有些弱压不住小姐,你便要和流霜配合好好看住小姐,知道吗?” “知道了,夫人。” 见梁夫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梁邵月心凉了下来。她本来以为自己的一番哭闹,可以闹得梁夫人心软,可以让父母为她筹谋一番。哪怕做不成太子妃,她也愿意作为太子侧妃入宫。她相信以她的一片倾心相对,总会得到太子的垂怜。 可是现在,母亲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同时和她说明白了她和父亲的立场,他们是绝对不允许她在沈宁之下被纳入东宫做侧妃的。 还听见母亲在门外说,要把自己看管起来。 梁邵月呆坐在床榻之上,越发绝望。 可是她心中突然灵光一现,想起后宫有制度,任何后妃候选人若是在入宫之前容貌受损都会失去入宫的资格。 梁邵月竟然渐渐平静了下来,原本紧紧抿着的嘴角也慢慢放松了开来。 是啊,皇上说要在沈宁生辰时才会下旨赐婚。 如今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呢,她可以仔细图谋,只要沈宁坏了容貌,以自己的家世难保不能再争一争这太子妃的位置。 第五十九章 去留 沈宁的生辰是在每年三月,离过完年也没几个月了。 但是往年年里要做的事情,桩桩件件也都不能少了。永宁侯府京中的亲戚不少,过了年初二便有亲戚上门拜见。 和安郡主与沈怀源也要带着儿子、儿媳、孙子和女儿一道出门去拜年,因为京中尚且还有安泰大长公主的两位兄弟常住京城,这两位王爷和安泰大长公主年龄相仿。每年和安郡主也要带着丈夫和儿女上门拜年,除了两位王爷,京中还有一些交情好些的宗亲,和安郡主也要上门交际一二。 沈宁被选为太子妃的消息,自宫宴散场以后就传遍了京中各家。每每出门遇到认识的人时,总要有人上前恭贺和安郡主与沈宁。 沈宁便一脸羞怯地站在和安郡主身侧,微笑以对。 到了元宵节那一天,沈慧传来了好消息。她的丈夫祁檀越亲自到永宁侯府报喜信,她在清晨时发动,只抬进产房不到一个时辰,产房内就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沈慧生下她和祁檀越的第三个孩子,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娃娃。 永宁侯爷和李氏闻讯大喜,今日家中也没亲戚来上门,府中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李氏处理了。永宁侯爷和李氏便和祁檀越一道去了京中的祁宅,看望沈慧和他们那新出生的外孙女去了。 年过完了,和安郡主依旧十分忙碌。沈宁的嫁妆虽然备得差不多了,但有些贵重物件常年锁在仓库之中妥善保存,现在也得拿出来看看成色了。 按例来说,沈宁作为太子妃进宫,东宫之内自会从内廷司挑选宫女和内侍前去伺候。但是沈宁也是可以从自家带两个丫环入宫的,这两个随沈宁的丫环入宫就必是她的心腹、左右手,不但要忠于沈宁,也要心思伶俐能会随机应变。 永宁侯府之中下人的规矩还是有的,只是这点子规矩到了后宫之中就完全不够看得了。这也是和安郡主当初在沈宁把成家姐妹带回永宁侯府时,愿意留下成家姐妹的原因了。成乐依照自己的本事在京中人家找了差使做不难,只是难有人家愿意收留她那个心智不全的妹妹成婷。和安郡主同意她们姐妹留下,就是要让成乐把自己在宫中的经验教授给沈宁身边四个常用的丫环。 如今几个月的事件,沈宁身边的朱砂、连翘、三七、半夏已经将成乐教给她们四个的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了。 “宁儿,你手下最亲近的四个丫环里你只能带两个入宫服侍。”和安郡主特意喊来了沈宁。“你想好带谁进宫了吗?” “朱砂我是一定要带走的,只是另外一个人选我还得考虑考虑。”沈宁不假思索地说到。 “可是我更希望你带着三七和半夏入宫,她们俩父母皆逝没有亲眷,跟你入宫之后对宫外没有牵挂,才能一心对你。”和安郡主说道。 “可是朱砂和连翘的父母都是在府里世代伺候的家生子,家人的卖身契都在我们府里,这样的人才更让人放心吧。”沈宁不依。“再说朱砂的生父和继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三不五时就敢来我的院子门外堵着朱砂,朝朱砂索要她的月例银子花用,还时不时打得朱砂满身伤痕。前几年,她继母生的女儿朱翠到了年龄,她们还想要走朱砂在我面前的路子,把她那个生得妖妖绕绕的异母妹妹送到二哥和三哥的院里伺候。我索性把人压到自己的院子里,做个低等的洒扫丫头了事。” “哎,这也是人间常事,常言道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和安郡主当年也知道朱砂的遭遇,叹了口气。“算了,朱砂也是跟了你最久的,你要带就带上她吧。” “那剩下的一个名额,娘你就让我再想两日吧。”沈宁拉着和安郡主的手撒娇。 “行,行,横竖都是你带进宫要伺候你的,总得让你用得舒心才行。”和安郡主这才妥协,想着幸好安泰大长公主在后宫之中还有人脉遗留,总能照应着沈宁一些。两个近身伺候的丫环陪着沈宁的时间反而最长,总要让她用得好用得顺心,也只好由着她自己安排了。 沈宁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把朱砂和连翘喊到自己房中来,其他房中伺候的丫环先一律退下。 “朱砂、连翘,我要入宫做太子妃的事情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一二了。”沈宁坐在桌前,说道。“按照规矩,我可以带自己家中的两个丫鬟入宫伺候我。你们和三七、半夏是我身边用得时间最久的四个丫环,陪我入宫的人选我也会在你们四个当中选出。当然宫里也不算是什么好地方,我也会先问过你们的意思再决定下来。” “小姐,我愿意随你一起入宫。反正这府里我也只有我那一个糟心的爹了,看着也烦,我宁愿随小姐入宫继续伺候小姐,也省得三不五时还得在府中撞上他们了。”朱砂首先表态,愿意和沈宁一起入宫,一边可以继续伺候沈宁,一边也可以避开糟心的亲爹后妈和觉得自己美貌无双的异母妹妹。“小姐,你一定要带上我啊!小姐的喜恶我都最清楚了!” “好啊,我原本就是要带上你的。”沈宁笑着伸手掐掐朱砂的脸蛋,又对着连翘说道。“连翘,你是怎么想的?你的父母都还在府中伺候,哥哥现在也得了出息,你若是一时拿不定心思,可以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 连翘却退后了一步,在沈宁面前跪了下来。 “呀,你这是做什么?”沈宁待身边的四个丫环向来宽厚,从来不会让她们轻易跪下的。“朱砂,你快把连翘扶起来。” “不,小姐,就让我跪着吧。”连翘推开朱砂的手。“本来我娘年前就想向侯爷夫人讨个恩典,赎出我的身契让我嫁人了,只是年前府里事多不好麻烦侯爷夫人,才把事情拖到了年后。” “嫁人?!”沈宁惊讶。 想想也是,连翘虽然心性没有朱砂沉稳,但是岁数是真的比朱砂要大上两岁,早就到了该要婚配的年纪了。 问了连翘才知道,她娘是李氏的陪嫁丫环,而且还有个亲姐姐原先也在李氏跟前伺候过,她们姐妹因着伺候李氏错过了婚配的最好年纪,李氏怕耽误了她们的韶华,才亲自选了府中两个得力的管事娶了她们。 连翘她娘的姐姐一家人十年前就得了李氏的恩典,因着长子会读书又居然考下了秀才的功名来,李氏特意销了一家子人的奴籍,还赠与金银和一套小宅子。 而连翘的爹和兄长早些年也因为管理铺子得力销了奴籍。 连翘姨母家长子出京做了一个小县官,她的姨母和姨父带着剩下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留在京中过生活。 姨母的次子和连翘处得极好,两家大人见两个孩子都对彼此有意,于是开始商议两个孩子的亲事。只是连翘还在沈宁跟前伺候,还是奴籍,嫁娶之事不知会主家恐怕不好。 “你那表哥对你还好吗?”沈宁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真心想嫁给他吗?” “表哥对我很好。”说起心上人,连翘红了脸颊。原本只有五分清秀的容颜,因着眼角眉梢的愉悦,也变得十分好看。“我也是真心想嫁给他的。” “那就好,本来我也是不放心如意在府中养老,要留着你在府里照料如意的。不过你要出府嫁给心悦之人了,这可是件大大的好事,我心中真心替你高兴。好在如意现在也适应了成婷,有她和成乐还留在我院中就够了。” “谢谢小姐成全。”连翘满眼含泪地深深一拜。 “好了,快起来吧。”沈宁再让朱砂去扶,连翘才由着朱砂扶了起来。“可选定什么好日子了吗?” “我娘说过,要是府里的主子愿意给我这个恩典,就把成婚的日子定在五月,说那时天气和暖、京城又少风少雨的,很适宜成婚。”连翘害羞地说到。 “好,五月的确是个好时候。”沈宁看着连翘的样子,不免恍然。 想着前世的自己在得知可以嫁给萧嵘的时候,或许也是这副模样吧。 “你若是出嫁,我就给你备上一份薄礼作为给你的添妆。”沈宁笑道。“这是好事,可别在哭了啊。” 沈宁最终选定下了朱砂和半夏随自己入宫,成乐和成婷就留在她的小院子里继续照料如意。剩下的丫环愿意留在院子里的,继续按照当前月例银子发放。不愿意留在院子里,便归回府中重新安置。 这一日,沈宁让朱砂去永宁侯府的大厨房里去拿些她爱吃的蟹粉酥来。 沈宁正坐在房里等着,忽然三七从门外跑了进来。 “小姐,朱砂姐姐在我们院子外头让人给打了!” “什么!”沈宁问道。“什么人敢在我院子外头打我手下的大丫环?!” “是朱砂姐姐的爹娘,本来他们两个人拦住朱砂姐姐的时候还好好地,朱砂姐姐不知道和他们说了些什么,突然地就动了手。”三七说道。“我们院子里的朱翠还就在一旁看热闹呢。” 第六十章 尾随 “你去领几个仆妇把朱砂带回来,再把她爹娘和妹妹一道给我押起来!”沈宁气结,想着这一家人许是故伎重施,还想让朱砂想法子安置她那个不安分的妹妹朱翠。 连同朱砂攒下来的不少银钱,都被朱贵想着各种办法,统统被搜罗走了。 朱翠那个丫头沈宁本就是很是不喜欢的,她仗着容貌长得比朱砂好看些,入府伺候时就瞄上了刚刚成婚的沈令桓和尚未成婚沈令翰。 其实朱砂她爹朱贵倒也算是相貌堂堂,朱砂的继母长着一双细长的媚眼。朱砂的异母妹妹朱翠倒也会长,尽捡着爹娘五官上的优点来长,十岁上已经美貌初现了。 朱贵夫妻俩都觉得小女儿这般的容貌若是由主子配了小厮绝对是大材小用了,想着大女儿朱砂是沈宁院里最得用的大丫环之一。夫妻俩就想着靠着朱砂在沈宁跟前的脸面,将小女儿朱翠送进二少爷沈令桓或者三少爷沈令翰的院中去。 那个时候沈令桓刚刚成婚一年,他妻子柳氏还未怀有身孕。沈令翰也还未定下亲来,房里也没有通房丫环伺候。 朱贵夫妻俩满心想着以朱翠的容貌,无论能进哪位少爷的房中伺候,一定能得到少爷的宠爱。要是朱翠运气好些的话,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 他们两口子今后就有福可享了。 谁知道朱砂去了沈宁跟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朱翠最后是哪位少爷的房子都没进去。沈宁直接把朱砂带进自己的院中,做了个低等的洒扫丫环。这下可好了,别说接近少爷了,这整个院子里的脏活累活都得朱翠来做了。 这两日朱贵在门房当值的时候,听着别的下人提及。二房的沈宁小姐被选为太子妃了,待沈宁小姐三月份生辰的时候,皇上就会正式下旨赐婚。 沈宁小姐作为太子妃进宫的话,虽然不能像嫁入一般勋贵人家那样,带上成群结队的陪嫁丫环,但是也可以从永宁侯府之中带上两个贴身丫环进宫。 朱贵想着若是这一次能说动朱砂,去和沈宁小姐说上一两句,朱翠要是跟着进宫侍候。说不定那日能侍候了太子殿下,岂不是更大的造化了。 朱贵这般想着,越想越美,下了值就忙不迭去找自己的老婆说起这事。夫妻俩说及此事是一拍即合啊,连忙上沈宁小姐的院子外堵朱砂来了。 也赶巧,这夫妻二人才来了没一会儿,朱砂就端着一盘蟹粉酥从侯府的大厨房回来了。 “你们又来找我做什么?”朱砂看着亲爹后妈就没有好气。“上个月的月钱你们可刚要走没几日,又想来要这个月的?” “哎呀,朱砂啊。”朱砂的继母立刻笑着迎上前来。“我和你爹都知道了,你就要陪着二房的那位小姐入宫了。想着以后你在宫里,就没有现在这般好见面了,这不就想和你过来多看看你不是。” “是吗?”朱砂‘呸’的一口,逼得她继母后退了几步。“你们平日里除了找我要钱的时候,能想得到家里还有我这个大女儿吗?” “朱砂,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我们也不想拿你的钱,可是你弟弟身子不好,得好好养着。我和你爹爹月钱不多,哪有你在二房小姐面前服侍拿得钱多呢?”朱砂的继母越挫越勇,又凑上前去拉住了朱砂的手。 “朱英哪能叫身子不好,他给你们喂得白白胖胖的,就差插个尾巴能变猪了!”朱砂举高了盘子,躲了开来。“走开,这是我们小姐要用的餐点,别挡我的路。” “朱砂啊。”原先在一边站着的朱贵也不甘寂寞地走了过来。“我们还有件事情想同你说一声,说完我们就走。” “那你们快说,小姐还等着我手里的东西呢。”朱砂不耐烦地说到,又无奈一前一后被堵住,只好做出了让步。 “朱砂啊,小姐这番不是要做太子妃了吗?不是还能带两个贴身丫环入宫去吗?你能不能和小姐商量商量,把朱翠从洒扫丫环的位置上提上来再带进宫去啊?”朱贵搓着手,讪笑着说道。“你想想你入了宫,要是有朱翠陪在你跟前,你也能多个人说说话不是。” 朱砂心中对亲爹朱贵实在不耻,她的生母卧病在床时朱贵就同她的继母勾搭上了。继母才进门不久就生下了朱翠,然后第二年又生下了朱英。自己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自丧母后就被逼着做事伺候他们一家四口人,又被朱翠、朱英联手欺负,朱贵喝醉酒之后爱打人,又数朱砂挨打的次数最多。 要不是那次被宁小姐选中,自己还不知道能长到这么大呢? “能随小姐陪嫁入宫的丫环只有小姐身边的贴身丫环有资格。”朱砂骂道。“朱砂在院子里做了五六年的洒扫丫环,又是一贯的爱吃懒做,小姐才看不上她呢。” ‘啪’ 朱砂的脸被打偏了过去,是朱砂的继母打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小丧门星啊,你妹妹做了那么些年的洒扫丫环,还不是因为你在你们小姐跟前不知道说了她多少坏话。”朱砂的继母一边骂着一边扑上来拽住朱砂的头发拉扯。“丧门星啊,克死了自己亲娘还不够,现在还想要磋磨死你妹妹啊!朱翠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拉扯之间,朱砂手上的那盘蟹粉酥也应声落地。 “你还好意思说,我娘还没死的时候,你早都和我那个臭不要脸的爹滚到一处去了。我娘那是被你们活活气死的!”朱砂也气红了眼,反手扯住继母的头发。“朱翠可是你进门不到半年就生下来的,还不知道是不是我爹的种呢?!” 这时候朱贵也凑了过来,从后面一脚踹到朱砂后腰上。朱砂吃痛踉跄几步倒在了地上,她继母趁势坐在朱砂的身上打了起来。 原来就躲在旁边的朱翠,见朱砂落得下风,也出来看笑话来了。 可是不一会儿院子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环领着五个仆妇出来了,冲到这边把朱贵和朱砂的继母推搡开来。那个小丫环冲过来,把躺在地上挨打了好一会儿的朱砂扶了起来。 朱砂看清楚来扶她的人是三七时,忍不住抱着三七哭了起来。 “朱砂姐姐,快别哭了。”三七看着此时的朱砂头发被全部撤散了不说,满身都是泥巴,脸色还有掌印未消,着实狼狈得很。“小姐让我带人出来救你,你快起身跟我回去吧。” 可是朱砂刚刚后腰上被朱贵踹得狠了,腰都直不起来。 三七见着朱砂手扶着后腰连身子都直不起来,只好将一个仆妇过来搭把手把朱砂抱起来,送进院子里去。 见着朱砂的样子,沈宁气不到一处来。命人直接把朱贵一家三口连着家中的朱英一起提到了和安郡主跟前,告了他们一状。和安郡主见她们敢到沈宁院前放肆,还敢打伤了沈宁的陪嫁丫环。于是这一家人就被放逐到西北的一处庄子上去了。 被抱回房里的朱砂一直喊腰痛,三七解开了她的衣服才发现,朱砂的腰上被踢了好大一块的淤青。沈宁请来的大夫查看过后说这一脚踢得虽狠,但是幸好没有伤到脏器和腰椎骨上,要不然这么一脚很可能会让朱砂变成一个瘫子。 沈宁便让朱砂好好休养着,直到伤彻底养好再回到她身边侍奉。 朱砂养了十来天,就重新回去侍候了。这个时候因为连翘已经得了恩典,销了奴籍回家中待嫁去了。 连翘临行前,沈宁叫她到跟前来,给了她一个红木盒子。连翘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着十根银簪子十根金簪子,这二十根簪子说不上手工多精致,也没有镶嵌什么珠宝玉石。可是金银都是硬通货,以后家中若是什么有什么急需有钱的地方,随意绞下来一块都足够花用了。一般人家女孩子嫁妆中有了这些,也足够夫家看重了,所以沈宁的这份礼不是最贵重却是最贴心的。 连翘抱着盒子,磕头谢礼。 二月份了,和安郡主把沈宁嫁妆中的铺子都交给了沈宁。和安郡主让沈宁出去那些铺子里头看看,沈宁今后在宫中不方便出宫,铺子里的管事一定要是她过目过的,才放心继续用着。 沈宁想着借此机会,将魏安东安插到一家店铺里去。 这一日,沈宁带着朱砂和成乐出了门,马车直接去了成乐家的旧宅去了。 “小姐,下车吧。”成乐和朱砂先下了车。 听见门外的响动,房中的魏安东便出了门将三人迎了进去。 “魏安东,你闲了也有段时间了。”沈宁在房中坐下,魏安东站立在一侧。“马上你随我出去一趟,以后你就在如意楼工作了,如意楼你知道吗?” “知道,如意楼是京中最大、最有名的制衣坊,原先唱戏时我听说过。”许是多年武生的习惯使然,魏安东站在那里就宛若一棵青松一般。 “原先如意楼是我娘和安郡主的,我要嫁人了,她就把如意楼给了我。你如果将来替我在外头行走,有个合适的名头才好,所以你先去如意楼,我会慢慢地将你提上来,你也在楼里好好学学。” 沈宁上了等候在门外的马车,魏安东锁好了门也跟了出来。 正走在门口魏安东一个激灵,眼睛一瞥,瞧见后面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正盯着沈宁的马车。那人紧盯着沈宁,转眼才见魏安东已经发现了他,赶忙转身跑走了。 第六十一章 书画 马车从魏安东的居所慢慢驶出,要去到如意楼的话马车需要经过人流攒动的长安街,马车行驶地很慢,魏安东就一直跟在马车后头行走。 之前那个暗中窥视的人居然一直都不曾离开过,只是那人似乎也知道了魏安东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但是却没有离开而是赘得很远。 魏安东转头去看时,那人忙又隐入了人群之中。 魏安东想着沈宁身边只跟了两个弱不禁风的丫环和一个车夫,长安街上人多,也不适合现在去和马车里的沈宁说这些。 马车在如意楼前停了下来,和安郡主早把沈宁要过来的消息告知了如意楼的王掌柜。掌柜一早就派了店里的一个小二在店门口张望,小二见到标有永宁侯府标志的马车朝着如意楼的方向过来,赶忙跑进去通知了王掌柜。 王掌柜闻讯立刻丢下手里的账本和算盘,带着账房马上迎了出来。 王掌柜刚刚到门口,马车才在如意楼跟前缓缓停了下来。马车的帘子从里面被掀开,先下来了一个清秀丫环,又下来一个美貌些的丫环,最后下来的才是正主。那少女穿着一身银红色蜀锦云气纹的长裙,小心从车上下来。 蜀锦原材料为蚕丝,异常珍贵,其生产工艺繁琐,生产效率低。蜀地能织出上好蜀锦的匠人不过百人,每年能完好产出的蜀锦更是少之又少。京中能买到上乘蜀锦的也只有如意楼一处,每年新收上来的蜀锦也会让如意楼的主家先行过目,今年新到的银红色云气纹的只有这一匹,被主家亲自点名留下。 马车上最后下来的那个少女穿着就是那匹被留下的蜀锦所制,而且也是如意楼的匠人所制。能穿这样一件衣裙的少女,必定就是主家和安郡主之女沈宁小姐了。而且市井之中小道消息走得最快,现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永宁侯府的沈宁小姐就是将来的太子妃了。 “见过宁小姐。”王掌柜赶紧两步并做三步地迎上前去。“小的王从之,十年前得和安郡主看重,做了如意楼的掌柜。和安郡主前日已经派人来递了消息来,说今后就把如意楼转给宁小姐您管理了。所以我今日正招了账房,来核对账目给宁小姐查看。” “查对账务就不必了,我娘愿意把如意楼能交给王掌柜一管就是十年,我自然也放心继续把王掌柜用下去。”沈宁微笑着说道,也安了王掌柜的心。都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王掌柜也担心换了新的主家,自己也迟早会被换掉的。 沈宁被王掌柜引到如意楼中的贵宾招待室里去,如意楼这样的房间还有好几间。贵宾招待室设计得简单、舒适,外间是供人聊天、饮茶的地方,里间是专供客人量体裁衣、试衣换衣的地方,每间贵宾招待室都有专门的侍女伺候着。 “宁小姐也知道如意楼在京中闻名,不仅勋贵官家的女眷常来,一些家资颇丰的商家女眷也会来。这些女眷都比较难伺候,常为了同一批布料给她看了没给我看这种小事在店里闹得是天翻地覆的。所以我想着就把她们全部隔开来,加上女眷制衣挑布匹时总喜欢找些闺中密友、家中姐妹,我又专门辟出一块空间来,提供些上好的茶水、点心供她们食用。这么一来二往的,如意楼的顾客也更多了些。”王掌柜殷勤地替沈宁倒茶水、端点心,把朱砂、成乐的工作都抢去做了,让她俩都闲了下来。 “王掌柜心思敏捷、善于专营,果然是把做买卖的好手。”沈宁夸到。 王掌柜笑着应了,他一早注意到了沈宁身后不仅跟了两个丫环,还站了穿着粗麻衣服的俊俏少年。少年身上的衣服是最廉价的,可是那张脸长得是实在的好看啊。若是换上绫罗绸缎,都不输一般官家子弟。 沈宁自然也注意到了王掌柜的视线一再往魏安东的身上瞟,她饮下口中的茶,放下手里的茶杯。 “王掌柜,我今日来除了想看看如意楼的情况以外,还有个人想要托付给王掌柜教导一二。”沈宁朝着魏安东招招手,魏安东点点头走上前来,站到了沈宁身侧。 “哪里担得上教导。”王掌柜搓着手呵呵笑着问道。“不知这位是?” “他叫魏安东,身家来历我就不告知王掌柜了,也希望王掌柜不要事后追问他。”沈宁挑眉说道。“我将他托付给王掌柜教导,就是看重王掌柜的人生阅历和知情识趣。和王掌柜明说一件事,你把魏安东教到可以出师独自管理一间铺子,我就会把他调去管理我嫁妆中其他的铺子,他是绝对不会影响到王掌柜在如意楼的地位的,这点王掌柜请放心。” “哦哦哦,宁小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呵呵。”王掌柜讪笑着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王掌柜我把人交托给你,就请你好好教导了。”沈宁得过且过。“他的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王掌柜便管他一顿午饭,他也从小二开始做起,不必因为我的关系特殊关照。” 安排好了魏安东,沈宁还得赶去安泰大长公主府。 魏安东瞅着沈宁急匆匆地出去上了马车,他只来得及拦下了沈宁身后的成乐。 “你有事吗?”成乐抬头看向面前这个俊俏的少年,疑惑地问道。 “告诉你家小姐,刚刚从我住的宅子出来时就发现有人跟着你们的马车,跟踪马车的人也一路跟到如意楼前。跟踪的那人已经知道我发现了他,却依旧跟着,怕是会有不妥。我不知道小姐下面要去往何处?”魏安东看着如意楼外的马车,朱砂见成乐迟迟没有跟出来,已经回身喊她了。“但是接下来你们最好都走人多的闹市街道,千万别走偏僻无人的小道,以防会发生不测。” “好的,我记下了。”成乐原非一般的丫环,听着此事犹面不改色。“多谢你了。” 说完这话,成乐便转头跑了出去,和朱砂面对面站着说了几句话,登上马车离去。 马车上,沈宁因今日起得早了些,有些困倦地靠在马车壁闭目养神。 “小姐,奴婢有事禀报。”成乐思量再三还是准备把刚刚魏安东告诉她的话,转达给沈宁知道。幸好从如意楼到安泰大长公主府不远,中间除了闹市还要途径京兆衙门,想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说罢。”沈宁实在困得不行,只闭着眼睛回了一句。 “小姐,我出门子时那个叫魏安东的少年拦下我,说我们今日出府后怕就被人跟上了。”成乐顿了顿,再说道。“他说跟踪的人也知道被他发现了,却还一路跟着我们到了如意楼,虽然不知道跟踪小姐的人来意如何,但是都请小姐千万注意。” “成乐,你觉得会有人来害我吗?” “小姐这可难说,太子妃之位便就是将来的皇后之位,本就炙手可热。皇后前段时间召见不少世家千金,传闻是要为太子定下侧妃。虽然最后谁也没有定下来,可难保有人对这太子妃的位置起了心思,那小姐就是挡路的石头,该除也得除了。” “为了这么个位置,至于谋害我的性命吗?” “也不需要非治小姐于死地不可,按例来说皇家后妃玉体容貌都不得受损,只要毁了小姐容貌就能绝了小姐的入宫之路了。” “只要毁了我的容貌就可以不入宫了吗?”沈宁听到这里,忽然睁开了眼睛问道。 “虽然多年来没有实际的例子发生,但是按例来说是应该如此的。”成乐想了想说道。“历年入宫备选的秀女们才会脱衣让嬷嬷检查身子,为的就是要检查待选秀女身上甚至是**可有什么有碍观瞻的胎记或是伤疤,要是被查到就会当场被抹掉秀女身份送出宫去。” “好,这事我会注意下来的。”沈宁再次闭上了双眼。 到了安泰大长公主府,成乐下了马车后让朱砂先同沈宁进去,自己特意留在门内隐蔽的地方守着,果然见到一个男子形迹可疑地停在远处,那个男子还以为她们同马车都进了安泰大长公主府,才放心地走近过来。但是看着安泰大长公主府外有侍卫把守,他也没有太过接近,就转身离开了。 成乐这才从隐蔽处走出,她回想刚刚看到的那张人脸,却没有任何印象。心中想着太子殿下送她出宫前的嘱咐,任何有关于沈宁小姐的异状都要汇报上去,这件事情虽暂时不知是吉是凶,还是要报给太子殿下知道才好。 沈宁是特意来陪安泰大长公主和方彦博用午饭的。 用过午饭,安泰大长公主要去歇午觉,方彦博便领着沈宁去了自己的书房。 方彦博爱好诗书字画,不仅自己写得一手好字,他手绘的山水画更是一绝。而且多年来他也从各地搜罗来了不少名家的字画,其中不乏传世佳作。 沈宁刚搀扶着他坐下,他就忙不迭地让两个小厮去书房里间搬了一个箱子出来。看得出来那箱子似乎是重得厉害,两个身强体壮的小厮搬着都吃力得很。 箱子搬到沈宁跟前,小厮打开箱子便退了下来。 “外祖父,你这是做什么呀?”沈宁伸头去看,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字画。 “外祖父不如你外祖母,只尽给你塞些珠宝玉石做你的添妆。”方彦博甚为满意地捋着自己的长胡须。“听说太子对书画鉴赏也有一番研究,这箱子里的都是外祖父这些年里收集的上好佳作,就都送给你做添妆了。” 第六十二章 护送 下午待安泰大长公主歇过午觉醒来后,沈宁又陪她说了一会话。安泰大长公主得知丈夫送了外孙女一箱子书画,说是要给外孙女做添妆,忍不住捂着嘴小声笑了起来。 这段时间,方彦博每日里见着安泰大长公主府里忙个不停,挑选了不少奇珍异宝给沈宁送去添进嫁妆里去。看得出来安泰大长公主对外孙女嫁妆的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年操心两个女儿出嫁那时候用的心思。 有一日,两夫妻临睡前,方彦博说起沈宁的嫁妆。 安泰大长公主偏偏逗他说,她送的东西是她送的,和他可没有关系。 方彦博当了真,这几天都在自己的书房里关上门不知道在倒腾着什么。原来是憋着劲狠心咬牙把自己的一批珍藏字画,全部掏出来给了沈宁。 “你外祖父他啊,可心疼他收藏的这些字画了。因着里面有着不少都是大家孤本,总有些亲戚故旧的慕名前来观看,或者想要临摹一副回家欣赏。可你外祖父啊任凭人家怎么说,都不愿意让人把这些字画带离府里。”安泰大长公主笑着丈夫平常的那个小气样,终于忍不下笑出声来。“如今他舍得淘出一箱子来都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珍藏着。” “宁儿,知道了。” “行了,你也该回永兴侯府去了。”安泰大长公主拍拍沈宁的手,说道。“你今天跟我说的事我记下来了,回头就让玲珑带着一队我府里的侍卫送你回去。记得回家把这事同你爹娘、大伯都说一下,以后也都不要这样只独身带着两个丫环就往外跑了。” 之前沈宁过来找安泰大长公主的时候,就把她这过来一路上都有人跟踪的事情告诉了安泰大长公主,只隐下了跟踪的人是魏安东发现的,说发现跟踪之人行迹的是成乐。 安泰大长公主对这事很是重视,所以回去的时候才也特意让玲珑领着大长公主的侍卫护送沈宁回家。 “只可惜那个成乐是出自淑妃宫中的人,不适合再带回宫里用了。不然那丫头眼神灵活、心思细密,怎么都比你身边那两个侯府里长大的小丫环要好得多。”安泰大长公主想到沈宁身边那个宫女出身的丫环,不由得有些惋惜。“不过你放心,宫里的门路外祖母已经为你打通了。待你正式入宫,内廷司分给你的宫女之中便有外祖母为你安排好的人。” “嗯,外祖母对我最好了。”沈宁依着安泰大长公主撒娇。 沈宁从安泰大长公主府出来上了马车的时候,不仅后面又多了一辆马车,还多了一队骑在马上的大长公主府侍卫。 一直在远处张望着的巩三,看着沈宁马车周围多出来那一队看上去训练有素的侍卫,连忙转身跑走了。 玲珑带着一队侍卫一路护送沈宁回到了永宁侯府,玲珑让人把马车上装满字画的箱子卸了下来。永宁侯府自有下人来接这箱子,沈宁被扶下了马车。 “宁小姐,你安全回府了,奴婢就回大长公主府去了。”玲珑走到沈宁跟前,说道。“宁小姐,大长公主嘱咐你千万别忘了要把被跟踪的事情告诉郡主、郡马和永宁侯爷。” “好的,我知道了。” 沈宁带着一个箱子回自家院子的时候,正好在院外的小道上碰上了下值归家的沈令翰。沈令翰婚后倒也开了窍,不再整天无所事事,而是由永宁侯爷出面求了荫封,在吏部领了一个小小的官职。还好沈令翰也不是那肚子里面没二两墨水、成天只会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到底随着外祖父方彦博读书多年,还是有两三分真本事的。加之他成亲之后性子也沉稳了不少,已经渐渐地在吏部立足了下来。 但是如今沈宁见到沈令翰头皮就直发紧,原因就是沈令翰不知道为了什么对她即将嫁给萧嵘的事情变得这样敏感,每次遇到她就会揪住她不放。 沈宁自已也苦恼,她明明也是不想嫁的。可是皇上这个人说大了是刚愎自用,说小了就是心眼子奇小。他当着诸位宗室和朝廷重臣的面宣布了自己就是太子妃的人选,自己不可能自私到只为了自己就当众拒绝这桩婚事。到时候惹了皇上不悦,难保皇上不会迁怒永宁侯府和为了自己曾经几次试着婉拒这桩婚事的安泰大长公主。 沈宁只能想着做太子妃就做太子妃好了,总之今生已于前世不同。自己不会再在那人身后投入太多心神和感情,只全心全力做个贤惠的太子妃就好。 沈宁见沈令翰正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还没注意到。 便转身带着朱砂、成乐准备改道,从另一道小路走。 “宁儿,站住!”说时迟那时快,沈令翰突然抬了头,就发现了沈宁,连忙出声叫住了她。“看到我就改道了,你这丫头就这么烦你哥哥我啊。” “三哥,你有那时间也别老逮着我了,多陪陪三嫂不好吗?”沈宁被逮到,只好重新走回了原道。 “明日三哥休沐,你随三哥出趟门。”沈令翰优哉游哉地背着双手,走在沈宁后面。 “你休沐不陪着三嫂,逮着我陪你出门算是什么事儿啊?”沈宁无奈。“我近日都不太想出门了。” “檀青病了,你陪我去看看他。” “青表哥病了?”沈宁听到沈令翰说祁檀青生了病,也有些担心地问道。“他为什么不愿意搬去和慧姐姐、姐夫一起住呢,姐姐家里人多些,要是生了病也有人能照顾他。他固执地一直住在书院里,身边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厮伺候着,哪里能照顾好他。” “檀青一直住在书院里,也是有原因的。”沈令翰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的。“我想他病得虚弱,要是多些亲近的人能去看看他,兴许他的病能好得快些。” “可我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怕是不太方便去看青表哥的。”沈宁扭转过头,说道。“三哥如果是真的担心青表哥的身体,不如明日早些去请个医术精良的大夫去替他看看。” “宁儿,你当真不知道檀青的心意吗?”见沈宁又要离开,沈令翰小声说道。 “三哥,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沈宁猛地站定了身子,回过身来说道。“这话以后三哥都莫要再问我了,要是传出去了,我和青表哥都会被你害了。” “可是檀青他......” “我相信青表哥就是已经有了决断,才会生了这场病的。”沈宁眼神黯淡,转过头去,带着朱砂和成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宁走到了和安郡主的房门前,和安郡主抬头看见了门外的女儿,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招手让她进来。 “娘。”沈宁几步走到和安郡主身边。“青表哥病了。” “嗯,我听你三哥说了,明日你三哥还说要去看他呢。”和安郡主看着沈宁乖顺地倚在她的身边,摸了摸女儿滑若乌羽般的长发。“你看看,他一直不愿成婚就孤身一人,住在书院里连个尽心照顾他的人都没有。” “娘,我.....” “宁儿,你不去是对的。”和安郡主知道女儿的心结,这些年来看着祁檀青也从一个青葱少年长到如今稳重青年的模样。每每和沈宁在一处时,那个平日里沉稳的人总会眼睛很亮,旁人哪里看不到他的心思,而女儿更是一早就看了出来,所以这几年减少了和祁檀青的接触。“你今后所嫁不是一般男子,皇家容不得你身上有一丝一毫的谈资落人话柄知道吗?” “宁儿,如果要是没有太子在,我和你爹都在青哥儿身上动过心思。”和安郡主叹息。“可是现在都是一桩空谈了。” 沈宁回到自己的房中,打开了妆台内的暗格。暗格里头的那个匣子是可以取出来,沈宁屏退了左右,将匣子取了出来。她抱着那个匣子,转身走到床前坐下。 沈宁将盖子轻轻打开来,里面放着萧嵘送她的那块赤玉玉佩和祁檀青送她的一块玉石摆件,刻得是如意。那块玉石摆件将如意刻画得栩栩如生,沈宁当年收到时很是喜欢。可是之后沈令翰告诉她,这个摆件居然是祁檀青亲手雕刻制作的。 沈宁将那个摆件摆在手心,调转过来就会发现摆件的底部刻着一个宁字。原来收到摆件的时候,沈宁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再发现时沈宁就立刻将摆件收进暗格之中。 沈宁不是无知无觉的傻子,祁檀青对她有意她一早就察觉出来了。可是她并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只好开始远离祁檀青。而且她心中也清楚自己和萧嵘的婚事一直是悬而未决,如果自己和祁檀青扯上关系,说不定就会害了他。 “朱砂,进来。”沈宁冲着外面喊了朱砂一声。 朱砂原就在房门口一直守着,沈宁一喊她她就立马进来了。 “你去寻个盒子来,我有用。”沈宁吩咐。 朱砂应了一声,立时去寻了一个盒子回来。沈宁接过盒子,小心将那个摆件放了进去,又把盒子交到了朱砂的手上。 “明日早上你抱着这盒子陪我一道去用早饭,看到我三哥后,就把这盒子交给他,让他帮我把这盒子送给青表哥。” 第六十三章 灵宝 巩三回了梁府,他饶了一圈走到后门处。按照三长一短的方式敲了后门。敲第一遍时门内无人回应,他只好过了片刻又再次敲了三长一短的暗号。 不过一会儿,后门才小小地打开了一道缝。一个看起来约莫只有十来岁的小丫环从里面把头伸了出来,看到巩三就喊了一声哥哥。 “妹妹,我来跟你家小姐说事。”小丫环是巩三的亲妹妹灵宝,是梁邵月院子里的三等丫环。 “嗯,小姐正在等着哥哥的回话呢。”灵宝小心翼翼地前后张望了一下,这才敞开门将巩三放了进来。“哥哥怎么来得这么快?小姐不是交待哥哥去办事了吗?哥哥那么快就办完事情了吗?” 灵宝不是家生子,而是五六岁时家中孩子多得养不活了,爹娘才把她和姐姐交给村子里专做人牙子买卖的婆子,幸好那婆子家中和她家也算是有一层亲戚关系在,才没有把灵宝和姐姐随意卖去哪里。那时梁府上正好需要人,那婆子便把灵宝和姐姐都领到了梁府去。 梁府本来只准备留下姐姐,但是看着灵宝虽然有些瘦弱,却长得清秀又口齿伶俐,最后也留下了灵宝。灵宝的哥哥巩三是家里的第三个儿子,因这几年地里收成不佳,家中并不需要太多人口侍弄田地。所以巩三就离了家,到城里来寻工做,如今就在一家酒楼的后堂里做工。 每个月灵宝都有一天休息的时间,她都回去酒楼里寻巩三,巩三便会带着妹妹在京城逛逛。 梁邵月心里有了成算,想要在赐婚的明旨下来之前想办法毁掉沈宁的容貌。可是沈宁却不好接近,尤其自己和沈宁关系不佳,恐怕不会那么轻易让自己接近她。自己最近被父母关在家中,兄长也都被禁止和自己接触。自己一个闺阁小姐,也没什么外头的人脉。 只是看着每个月灵宝都会出去,梁邵月看到就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灵宝家里有个哥哥在京中的一处酒楼里做工。梁邵月心思一转,就想到了找灵宝的哥哥来替自己做事。 梁邵月让灵宝避开流云、流霜和流雨,将她的哥哥巩三带进了梁府。梁邵月给了巩三十两银子,先让他请了几日的事假,守在永宁侯府门口,先跟踪沈宁几日。梁邵月还许诺巩三,若是后续她交待的事情巩三能够办好,她不但会把灵宝提成二等丫环,会把再给巩三二十两银子。 灵宝带着巩三走小路,进了梁邵月的院子。正好流雨不在院中,流云、流霜正在旁边屋子里头做绣工。灵宝让巩三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进了梁邵月的房间。灵宝就坐在房间外头,帮忙望风。 “梁小姐。”巩三走到梁邵月的身后,小声喊了她一句。 梁邵月正坐在妆台前,摆弄着妆台前的胭脂水粉。 “沈宁今日出门了?” “是的,小的在永宁侯府门口守了三日,今天才见一个小姐模样的女孩子带着两个丫环出了府,听车夫喊了她一声二小姐才跟上前去。她的马车先去会龙坊的一处小宅子,等她出了宅子跟着出来一个少年。那个少年好像是发现小的了,然后她的马车又去了如意楼,再出来后又去了安泰大长公主府。等她再出来时,公主府出了一队护卫护送她,小的就没再跟着她了。” “你说她去会龙坊带出了一个少年?”梁邵月听出了端倪,忙问道。 “小的不知道,只知道那少年长得很好看。不过去如意楼的路上,那少年一路都在马车外跟随马车行走。”巩三说道。“那个少年跟着去了如意楼之后就没有再跟着出来了,回来梁府的路上,小的特意去如意楼转了一圈,见着如意楼里一个掌事模样的人正带着那个少年说话。” “好,我知道了。”梁邵月这一段时间冷静了下来,知道毁沈宁容貌的计划实在是不靠谱,也不好实行。现在听了巩三的一席话,她心中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不能毁她容貌,就设法毁她名声。 作为太子妃的人选,声誉也是重中之重。若是能够毁了沈宁的名声,她也会与太子妃之位无缘的。 “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巩三看着梁邵月面容狰狞,放低了声音问道。“小的还需要继续请假吗?” “不需要,你可以回酒楼里继续做工去了。”梁邵月心中几乎是慢慢形成了一个构陷沈宁的计划,她微笑着打开妆台上的一个小抽屉,从里头抽出一个荷包,递到了巩三面前。“只是闲暇之余,你去如意楼替我打探打探那个少年的底细,最好能问得清楚一点。” 话说完了,灵宝又小心避开府里的人,从后门送了巩三离开梁府。 “哥哥。”见巩三转身要走,灵宝不放心地叫住了他。前阵子小姐在房里闹得那一通她也看见了,她怕哥哥会去帮小姐做些不好的事情。 “灵宝,怎么了?”巩三年幼时很疼这个幺妹,灵宝被人牙子带走时,巩三还哭着追出去了很远。如今自己也在京城中打拼,自己一个月能看看妹妹,他也觉得不错。 “我家小姐不是让哥哥去做什么坏事的吧?”前两次梁邵月见巩三的时候,都让灵宝在门外看门,所以灵宝一直不知道自家小姐让巩三做得都是什么事情。“若是坏事的话,哥哥可千万莫做啊。小姐是官家小姐无人管束,可是哥哥一定会被逮起来的。” “没事的,哥哥有成算的,真正的坏事哥哥不会去做的。”巩三回头走回灵宝跟前,摸摸灵宝的头,笑着说道。“不用替哥哥担心了,哥哥要回去做工了,先走了。下次你有假了,哥哥再买好吃的来找你。” “好的,哥哥再见。” 晚上吃过晚饭,一家子人都散了开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沈宁这才想起来有事要与和安郡主同沈怀源说,特意留在了爹娘的房中。 “宁儿,来,吃些水果。”青蕴端着新鲜的水果,送了进来,和安郡主招呼沈宁坐下用一些。 “爹娘,我留下是有事要和你们说的。”沈宁拿了牙签插起来一片脆瓜。 “什么事情说罢。” “今日我出门去如意楼的时候,路上成乐发现有人跟踪我们侯府的马车。”沈宁吃完一片脆瓜,说道。“不过因为我身边只带了成乐和朱砂,所以也没敢直接揭穿那人。到了外祖母的府上,跟外祖母说了之后,外祖母才特地派了玲珑来领着一队侍卫护送我回来的。” 和安郡主与沈怀源听了沈宁这话,都惊得立时从凳子上坐了起来。倒是沈宁仍旧镇定自若,又拿了牙签插了一块脆瓜放进了嘴里。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你倒安心能到现在才说给我们知道。”和安郡主抚了抚胸口,拉住沈宁上下仔细瞅了几遍,才渐渐安下心来。“你怎么这般的心大呢?” “我先去的如意楼,马车一路上经过都是人流熙攘的长安街,我身处闹市人家也不会当着众目睽睽对我下手的啊。”沈宁嘴里含着脆瓜,口齿不清的说道。“去了外祖母那,外祖母又特意派了大长公主府的侍卫护送我,我哪里需要担心什么啊?” “宁儿啊,我看这段时间你就少出些门吧。”沈怀源看着沈宁,也有些心有余悸。“过了这段风头,你再出门时也不许像今日一样只带着两个丫环出去了。要出门就要跟府里的长辈说一声,我们派人跟着你。或者等你爹爹我或者你几个哥哥休沐的时候,我们带着你出去。” “爹,我还能在家里住几个月啊?”沈宁抓着沈怀源的手臂摇晃着,说道。“等我进了宫再想出门可没有这么容易了,你还不许我多出门逛逛吗?” “不行,你得乖乖听你爹的话。”和安郡主把沈宁的手从沈怀源的身上扯开来。瞪了她一眼。“我们只关心你的安全知道吗?不许跟你爹瞎闹。” “娘!”沈宁嗔道。“那你去找外祖母,让我外祖母借我一队侍卫,我出门时他们护送我往返不就好了。” “你就会想着这些方法。”和安郡主戳了沈宁额头一记。“行吧,娘答应你,你下次若真是想出门,娘就去帮你借外祖母府上的侍卫。” “谢谢娘。”沈宁嬉笑着补上来,搂住和安郡主的脖子,在她脸颊上使劲亲上一口。 “怎么的,爹就得罪你了吗?”沈怀源看着女儿说道。“哼。” “才不是呢,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知道爹您是在关心我的安危呢。”沈宁放开了和安郡主,拿了一根干净的牙签重新插上了一片脆瓜,殷勤地送到沈怀源的嘴边。“爹,你快点吃了这块我的告罪瓜,原谅我了吧,好不好?” 沈怀源这才舒缓了神色,吃下了女儿送到他的嘴边的脆瓜。沈宁见沈怀源吃下了脆瓜,忙又插上了一块送到和安郡主的嘴边。 和安郡主也笑着接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重病 沈宁将被跟踪的事情告知了和安郡主与沈怀源,成乐也通过进入永宁侯府之前就约定好的方式,将这件事报了出来。接了消息的人,自然也是有法子可以将成乐递出来的消息转达给宫中的萧嵘。 如意最近十分容易倦怠,而且常常躲过沈宁院中的下人们,不知道就走到那里去了。还好成婷做别的不行,就属盯梢如意在行得很。不论如意躲到哪里去,她都可以很快地找到如意。 沈宁这几日都乖乖地待在家中,这一日如意一大早又慢慢悠悠地晃了出去,成婷就忙不迭地跟了出去。 朱砂因着亲生父亲朱贵一家人都被撵到西北的庄子上去了,永宁侯府的大管家要收回原来朱贵一家住的房子。今天正好要腾空屋子,本来这样的房子都是直接将里面的东西搬出去扔掉的。但是大管家知道朱砂是沈宁跟前得宠的大丫环,而且沈宁将来进宫做太子妃朱砂也是会随着一道入宫伺候的。大管家所以也就为了朱砂行了方便,找了一个小厮去通知朱砂去屋子找找自己的东西,如果有还需要的就收拾回去。 朱砂一早就跟沈宁告了半日的假,回了自家原先的屋子。朱砂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自从到沈宁跟前当差之后,她连每月的一天假都不会回去的。 朱砂拿了原先的钥匙,打开了门。门内已是一片狼藉,永宁侯府的主子慈善,即使撵了朱贵一家子人去了西北,还允许他们收拾上一些需要的东西才离开。现在朱砂看着门内的乱象,也知道他们一家子人走得着实匆忙,收拾东西也只给了他们半个时辰的时间。 朱砂回到自己原先晚上睡觉的房间,原先因为朱贵常常是夜里当值。朱砂自小都跟她娘睡在一张床是,因为她娘是被朱贵活活气死的。走的时候都是死不瞑目,朱贵同那后来的婆娘成婚后,也不敢住在这间房里的。 这间房间成了朱贵一家专门堆积杂物的房间,朱砂移开了挡路的一些杂物,走到原先床铺的位置。床铺上原先的被褥已经抬着她娘下葬了,床铺上还剩着一块已经布满厚厚一层灰尘的木板了。 木板中央有一块木头微微翘起了一头,朱砂扒了自己头上的一根银簪子撬起了那块木头,从里面取出一个破布包裹。朱砂打开包裹,包裹里头又是一个油纸包裹着的东西。 朱砂一层层地剥开油纸,最里面放着的是两个很细的银簪子和两根同样细的金簪子。东西不多,却已经是朱砂娘嫁给朱贵多年唯一留下的体己了。朱砂的娘病下来之前原来是贺氏院子里头的丫环,虽然不是贺氏跟前得用的一等丫环,作为一个二等丫环也是吃穿不愁。可是生朱砂时难产之后就得了病,她就退了下来不在贺氏院里伺候了。原先多年伺候存下来的体己钱大多都被朱贵抢走,还了赌债去了。 这四根簪子还是朱砂娘临走前,撑着病弱的身子下床来自己藏下来的。就是怕自己熬不过去,这些东西会被朱贵抢走,等他再娶朱砂就什么都没有了。只可惜没过多久,她娘就被朱贵气死了。 朱砂眼睛微微发红,她只将这四根簪子揣进了怀里就离开了院子。 等回来了沈宁院子的时候,就听着沈宁的哭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一个小丫环也抹着眼泪从屋子里头冲了出来,朱砂赶忙拽住那个小丫环。 “这是怎么了?”朱砂问那个小丫环发生了什么事情。 “呜呜,朱砂姐姐。”小丫环双眼被揉搓地发红,抽噎着说道。“如...如意,如意它好像生了重病,成婷姐姐将它拖了回来,已经都叫不醒了。” 原来今日早上如意又出去躲人了,成婷出去发现它时,如意躲在外头一处林子里,倒在地上,成婷上前叫了一声,也不见如意有回应。成婷都来不及叫人,就自己一个人半拖半抱地将如意带回了沈宁的院中。 “如意怎么突然会这样呢?”朱砂也有些惊讶,又问道。“那你现在出去做什么?” “小姐,让我去寻大少夫人来。说是大少夫人自幼长在军营之中,出嫁前也养过几只犬,想来会有一些经验。所以小姐想让我请大少夫人过来看看,看看如意到底是怎么了?” “好吧,你赶紧去吧。” 屋子里,沈宁让成乐和成婷把如意搬上床边的榻。她自己也坐在榻上,让如意的头枕在她的膝上。如意这时已经慢慢恢复了一些,原本大大圆圆的一双眼睛,现在只能微微睁开一道缝子。如意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在抱着它的人正是沈宁,好像很是高兴的模样,只是它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力气,尾巴只能有气无力地甩了甩,就无奈地落了下来。 沈宁抱着如意,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如意的厚毛。她的手在如意颔下挠了挠,如意小声呜咽了一声。沈宁把头埋进如意的身上,眼泪不断地落下来。 “小姐,如意这是怎么了啊?”连翘已经离府备嫁去了,最近这段时日天天照顾如意的人就是成婷。成婷小孩子心性,她自从入了永宁侯府之后。成乐要忙着教沈宁身边的四个丫环后宫规矩以及一些避讳的东西,整日里也是忙个不停。连翘除了照顾如意以外,也还有其他的活计要做。所以整日里能和成婷在一处的只有成婷,成婷对如意的感情也是十分深厚了。 “婷儿乖,出去等着可好?”成乐将成婷揽住,小声对她说道。“如意生病了,小姐已经很伤心了。” 成婷是个很贴心的孩子,见沈宁已经抱着如意泣不成声的模样,乖乖地点了点头,由成乐拉着走了出去。 沈宁抱着如意,哭得不可自抑。如意自从她三岁多那年入府,已经陪了她十几年了。本来不能带如意入宫已经是沈宁心中的一大憾事了,现在如意又突然病得这么重,沈宁实在是承受不住了。 沈宁遣出去的那个小丫环,这时候已经带着沈令逸的妻子岳氏赶回来了。 岳氏进来的时候,如意已经更加得虚弱了,沈宁的双眼已经哭得红肿不堪了。 “大嫂,你可来了?”沈宁抬头看见了岳氏,忙出声叫了一声。“大嫂,你快来替我看看如意吧。” “好的,好的。”岳氏看着沈宁哭红的眼睛,也有些心疼,上前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替她擦泪。“不哭了啊,大嫂来了。” “嗯嗯。”沈宁点头,把抱着如意的手松开了一些,让岳氏近前查看如意的情况。“大嫂,快来看看吧。” 岳氏尚在娘家的时候,的确是养过几条犬。因为幼年的犬只特别容易生病,她的父亲替她找了专门的兽医。她对这些东西很有兴趣,就还专门跟着兽医学了一段时间。 虚弱的如意看见了岳氏,也无力地摇了摇尾巴。平日里喜欢犬的岳氏,每每见了如意都会逗乐一番。岳氏摸了摸如意的脑袋,在它脖颈边和肚腹之处都用手稍微施力地弹压了一番。岳氏的手在如意的肚腹之处逗留得格外的久,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原来已经止住了泪水的沈宁,见岳氏是这般神色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嫂,如意的情况怎么样?”见岳氏收回了放在如意身下的手,沈宁带着哭音问道。“是很严重吗?要是让大哥找真正的兽医来,可以医治吗?” “宁儿,你听大嫂说。如意的年纪在犬只来说已经是古稀之年了,刚刚大嫂在它肚腹处又摸到一块肿块,怕就是如意生病的原因了。” “肿块?”那是什么病症,沈宁并没有听说过。“那这种肿块会很严重吗?若是找兽医来给如意看病,可以医治得好吗?” “宁儿,你冷静下来听大嫂说。”岳氏按住沈宁的肩膀,让沈宁安静下来听她说话。“如意这种病本就不好治,治不治得好还是两说,如意年纪太大身体虚弱,你硬要医治它的话,无非就是让它在痛苦里多煎熬一阵子罢了。你忍心让如意到了这般虚弱的时候了,还要再收一番痛苦呢。” “那怎么办呢,就这样放着如意不管吗?”沈宁看着怀里虚弱的如意,仍旧努力试着睁大眼睛去看自己上方的沈宁,泪水便不停顺着两颊边落下来,滴入到如意丰厚的皮毛之中。 “大嫂可以为如意熬上一碗药,药里只会有一些有毒的成分,会让如意没什么痛苦的离开。”岳氏安慰沈宁。“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沈宁的手慢慢滑落在如意的嘴边,如意还很是乖巧地伸着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沈宁的手心。就像是小时候那样,沈宁也还是个小女孩,如意也还是一条小乳狗。它走路都还走得跌跌撞撞,就已经乖巧地会看沈宁的脸色了。 “好。”沈宁红着眼点头。“请大嫂为如意准备一碗药吧。” 第六十五章 离开 到了傍晚,岳氏亲自提着食盒送来了一碗药。沈宁抱着如意守在榻上,寸步不离,连和安郡主过来劝她用些晚饭都没有吃。如意的反应也渐渐得少了许多,只是偶尔沈宁唤它的时候,它会勉力摇摇尾巴作为回应。 岳氏走到榻前,将食盒放下取出了那一碗药。 “宁儿,药来了。”岳氏把药端到沈宁跟前,小声提醒她。 “大嫂,你来啦。”沈宁这才抬起头,将视线从如意的身上移了开来。“是药好了吗?” “嗯,宁儿。趁着药还热着,效果最好。”岳氏叹息一声道。“你要是不想喂如意,就让大嫂来吧。” “不用了,大嫂。”沈宁挤出一个微笑来。“我来喂如意喝吧,你们不用留在这里了,我想单独送如意最后一程。” 沈宁说了这话,众人见她面色哀戚,也都知道如意陪了她十几年了,在她心中地位很重。如今如意医治不得,沈宁选择要亲手一碗药送走如意,心中必是十分不好受的。所以众人也没再劝说什么。和安郡主也率先出了房间,其他人跟着退了出来。 “朱砂、成乐,你们在这里等着小姐结束。”和安郡主知道如意在沈宁心目中的地位,偏偏这个时候如意又要离开了,她着实担心女儿的状态。“今晚上小姐若是不让你们搬动如意,你们也随她。” “奴婢知道了,郡主。” 沈宁看人走光了,看着榻上小几上的那碗药。 “呜呜...”如意用自己的爪子勾了勾沈宁垂在身边的手。 “嗯,怎么了?”沈宁努力憋住眼眶中的泪水,俯首去看如意的情况。 这才发现如意的嘴角竟然已经流出了血来,如意肚腹不断抽动,它的后腿也不断抽动了起来。但是如意的前爪轻轻搭在沈宁的手腕上,没有施力只是微微抖动着。那种细碎的触感慢慢顺着沈宁的手臂往上走,那种感觉直达沈宁的心口。 沈宁这才闭了闭眼,狠心端起了小几上的那碗药,送到了如意嘴边。如意舔舔沈宁的手,就乖乖地任由沈宁把那碗药汁喂了进去。 那碗药下去以后没一会儿,如意的口中就不再流血了,身上的反应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然后就是双眼慢慢合上,就那样躺在沈宁的怀里,失去了生息。 “朱砂、成乐,你们两个进来吧。”一直等候在屋外的朱砂和成乐二人听见房中的沈宁唤她们,连忙上前推开了门。 门里面,沈宁依旧保持着抱着如意的动作。 “小姐。”朱砂走近了沈宁,这才发现如意嘴角的血迹已然凝固了。看着往日里常常生龙活虎、满院子里撒花跑跳的如意,现在就这样躺在沈宁怀里走了,朱砂的眼眶也不住发起酸来。 “把药碗收拾下去吧,你替我去谢谢大嫂。”沈宁说道,又转向了成乐。“你们拿把剪刀来,我想把如意的牌子剪下来留着。” 最后,沈宁亲自带着如意的遗体乘着马车去了永宁侯府的庄子。她一早去了贺氏院中,征得了家中长辈的同意。长辈们同意她把如意葬在永宁侯府每年夏天都要去避暑的庄子上,沈宁连早饭都顾不上用就要送如意出城。 宫中,林清再次入宫。 之前成乐递进宫来的消息,说是有人跟踪沈宁。因为萧嵘最近已经开始在皇上的代领下,开始接触处理朝政。而且他在宫外安排的人手平日里也都是由林清直接辖制的,他就派人告知了林清,让林清注意调查此事。不过三五日后,林清便把跟踪沈宁的人找出来了。 巩三,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家在京城百里之外的巩家村,十五岁时入京,一直在京中的富贵楼做店小二。平日里不是在店里上工,就是在京中租住的小房间里休息,不赌不嫖,每三个月会回家一趟将攒下来的银钱带回家中贴补家用。但是他却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在京中一户人家服侍,这户人家巧得很,正是与沈宁见面就会斗得水深火热的梁邵月的家。 他的姐姐已经被梁夫人做主配了小厮嫁了人,这段时间因为有孕,主子给了恩典让她回家待产。他的小妹妹灵宝正好是在梁府小姐,梁邵月院中伺候的三等丫环。 “梁夫人与和安郡主是手帕交,也是闺中密友,两人不论在闺阁时还是各自嫁人后关系一向很好。两人都只生了一个女儿,偏偏两个女孩从小斗到大,关系处得极差。”林清进宫来,直接被东宫的内侍引去了萧嵘的书房。这个时候皇上已经分了一部分政务给萧嵘处理,萧嵘此时就正在书房里处理手里的政务。“不过这个梁府小姐刁蛮任性也是出了名的,但是因为出身不错的原因,之前也在皇后娘娘的召见名单上。她随着梁夫人入宫拜见了皇后,而且那日她还在皇后的未央宫里撞见过你呢。” 萧嵘从满桌的公文里抬起头来,他对那日的情形也还有形象。梁邵月因为打翻了茶水弄湿了裙子,被人领出来更换衣裙时正好撞上了本来要给皇后请安的萧嵘。萧嵘一眼认出了梁邵月,她面对着宫女时的十足倨傲和他印象中的德妃形象慢慢重合。梁邵月见了她,粉面含春羞羞怯怯地上前行礼,萧嵘容她行了礼之后让她平了身,就转身径直离开了。 “你的意思是跟踪的人是梁邵月派出来的?”萧嵘声音冷淡地问道,梁邵月前世在宫中也是这样,整日里唯恐天下不乱在宫中闹腾。沈宁其实是懒得管理后宫中的这群嫔妃的,若是嫔妃之间互斗的时候,沈宁都只是上座围观而已。梁邵月却时不时地就要去招惹沈宁,偏偏在地位和家世上都处于弱势,每每都被沈宁压着整治,却还总是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 “嗯,你先听我说。”林清调侃道。“小道消息,宫宴散了那晚梁府小姐院子里就传来了好大一阵动静,看来这位梁小姐和宫里的淑妃娘娘有一样的爱好,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听个响。说不定这位梁小姐瞧上你了,又加上死对头沈宁即将坐上你的太子妃,心情自然不好。那天晚上不知道梁夫人屏退了梁府的小人,同梁小姐说了些什么,梁小姐就在自己院中被禁足了,梁夫人还特地将手里的大丫环派去看着她。” “能不唠叨,直接说重点给我听吗?”萧嵘无奈,只好出声打断了林清的长篇大论。要知道林清什么都挺好的,就是说话不着重点。常常一件事说着说着,就会由着自己的性子东拉西扯的,你要是不出声打断,他能一个人说上一个时辰的话。 “梁府曾经有下人撞见过灵宝带着巩三去过梁小姐的房中,巩三最近一次回家居然送回去十五两银子,要知道这些钱是他得干十来年才能存下来的钱。”林清被萧嵘瞪了一眼,才继续说起了正题来。“如意楼现在已经被和安郡主转交给了沈宁,巩三这几日托了同乡,常在如意楼后堂出没,似乎在查一个人?” “他是跟踪完才去查人的?” “是的。”林清说道。“他查的人是个如意楼中新来的人,据说是由沈宁亲自带过去交给如意楼的王掌柜的。” “他查的人是什么来历?”沈宁亲自带人安排,萧嵘也有些疑惑此人是谁。 “这个暂时没查到,沈宁把人带去如意楼的时候没说这人的来历,那人自己也没和店里人说过自己的来历。据他所说,他是孤身一人在京没有亲人。” “那你两头都继续帮我盯着看。”萧嵘吩咐林清。“你派几个得力的人手,守在永宁侯府周围,若是她要出门就暗中妥善保护着吧。” “好,我必定要精心挑选好手暗中保护。”林清笑道。“周密保护好未来的太子妃,必定让我们这位太子妃娘娘能够安然入宫嫁给你。” 在京外的庄子上安葬好了如意之后,沈宁并没有当日返回永宁侯府。而是派了身边的朱砂回京,替她取回了一些她日常穿的家常衣服和用品过来。她准备在庄子上住上一阵子,好好平复这一段时间以来纷至沓来的种种事情。 可能是因为沈宁如今出入都会有安泰大长公主派来的一队侍卫护送保卫,那个曾经跟踪她的人再没有出现过。 沈宁在庄子上住了下来,没有带上太多的丫环,只带了成乐、朱砂和半夏在身边。反正庄子上也有下人,日常的杂务也还是有人做的。沈宁在庄子上,每日起早都会逛到如意的墓前和它说说话,其余时间也就待在自己房中足不出户。临用晚饭前,还会再去如意墓前看一圈。 永宁侯府的众人知道沈宁住在庄子上是为了散心的,所以一直也没有催促她回来永宁侯府。直到沈宁住在庄子上快有一个月的时间,她的生辰就快要到了。和安郡主才派了沈令桓和沈令翰亲自来接沈宁回府。 第六十六章 观鱼 今年的三月初十,便是沈宁十六岁的生辰了。 依旧本朝的惯例,十六岁生辰后代表女儿家正式成人,已经可以出嫁了。像沈宁这样出身的女儿家,家中长辈通常在她们十二、三岁时就开始着手为她们择婿了,然后就是定亲,十六岁的生辰过了女儿家便可以准备出嫁了。 因为沈宁今年要过的就是十六岁的生辰,永宁侯府决定大办沈宁的生辰宴。 沈宁的生辰前一日,太子萧嵘亲致永宁侯府。 “见过太子殿下。”家中的男子多半不在家中,贺氏带着家中女眷迎接了萧嵘的到来。 “老夫人,不用多礼。”眼见着贺氏正要俯下身来行礼,萧嵘赶紧上前扶起了贺氏。“我今日过来就是为了给宁儿提前送来生辰的贺礼,本想悄悄地来的,没想到还是劳动老妇人出来见我了。” 萧嵘扶着贺氏往迎客的大厅里走去,永宁侯府的女眷们自发地向两旁便散了开来。绣姐儿和惠哥儿拽着各自母亲的裙摆好奇站在母亲的身后打量萧嵘。萧嵘看到两个小孩子,冲他们微笑,两个小孩子红着脸躲到了岳氏和柳氏的身后。柳氏旁边站的正是她的婆母和安郡主,而沈宁这时就垂首安静得站在和安郡主的身侧。 萧嵘一直都有注意着沈宁的动态,自从他进门后。沈宁虽然一直站在闻讯而来的永宁侯府女眷之中,却一直不曾抬头看他一眼。 待萧嵘扶着贺氏进了大厅后,永宁侯府的女眷们陆续走进大厅里来。 沈宁依旧沉默得随着和安郡主落了座,萧嵘转身扶着贺氏坐下。 萧嵘坐在贺氏身边的座位上,陪着贺氏寒暄。贺氏见着萧嵘即使有些年不见了,仍旧是相貌出众的翩翩少年模样,心中不由十分满意。 绣姐儿和惠哥儿自进了厅里来,倒是放松了一下。绣姐儿挣开了岳氏拉着她的手,噔噔噔地跑到了沈宁跟前。小身子稳稳地倚在沈宁的身上,她拉下沈宁的手示意沈宁弯下身子,然后趴在沈宁耳边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惠哥儿却是对上座的萧嵘更为好奇一些,不过惠哥儿不如绣姐儿那般胆大。此时厅中有着生人在,他还只牢牢地趴在柳氏的身边。 “太子殿下,这是我的小重孙子惠哥儿,是二房的长孙。”贺氏见萧嵘笑着看向惠哥儿,便向萧嵘介绍道。“惠哥儿到太奶奶这儿来。” 惠哥儿扭扭捏捏地揪着柳氏的衣摆不愿上前,柳氏弯着身子轻声哄了几句,惠哥儿这才放开了柳氏的衣摆,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到了贺氏跟前。 “太奶奶。”惠哥儿小声喊了贺氏。 “来,惠哥儿。”贺氏拉过小重孙子的手,将他送到萧嵘跟前,笑着教他认人。“这位是太子殿下。” 惠哥儿因为年纪尚小又是男孩子,怕他年纪小会闹腾,所以以往永宁侯府女眷进宫拜年时都不会带上他的,所以他还是第一次见萧嵘。 不过柳氏娘家诗书传家,最重礼数。所以即便惠哥儿虽然因为年纪小,很少随着父母出府交际,却也早早地就由柳氏教会了各种礼数。 惠哥儿被贺氏推到了萧嵘面前,看着面前笑容和煦的萧嵘,他揣着小肉手有模有样给萧嵘行礼。 “惠哥儿见过太子殿下。” “平身吧。”萧嵘看着这么一个可爱的小童,不由想起了同样从这个年纪走过的儿子。 他笑着拉着惠哥儿到自己跟前来,问他开蒙了没有,识了多少字,读了哪些书。 惠哥儿觉得这人倒是和蔼地很,渐渐地就生了亲近之心。小身子越来越依进了萧嵘的怀里,而幼童的体温天生就要比成人高一些,暖暖得如同一个小火炉一般。 萧嵘索性直接一把抱起了惠哥儿,抬步走到沈宁跟前。沈宁本来只全神贯注俯身听着绣姐儿小声在她耳边说话,萧嵘突然走到了她的跟前,吓得她下意识地搂住了身边的绣姐儿,抬头有些怔楞的看向了萧嵘。 “表姑母,我可以带宁儿出去一下吗?”萧嵘看了沈宁一会儿,突然转向了一侧的和安郡主,朝她问道。 “那自然是可以的。”和安郡主旋即反应了过来,拍了沈宁身子一下,说道。“宁儿,你带着太子殿下去我们家的院子里逛逛吧。” 和安郡主当着众人面的吩咐,沈宁自然不能拒绝。只好顺从地起身,双手在裙摆抚了一下。 “请太子殿下随我出去吧。”沈宁只抬头扫了萧嵘一眼,就低着头说道。 绣姐儿抱住沈宁的大腿,央着沈宁非要一道出去逛园子,连惠哥儿听了要去逛园子也乐得不行,一双小手搂住了萧嵘的脖子,由着柳氏怎么劝说都不愿意松开双手。 “太子殿下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容我带上家中的孩子一起。”沈宁对此倒是乐见其成,有了绣姐儿和惠哥儿在其中打岔,她也不需要和萧嵘独处了。 “好。”萧嵘抱紧了怀里的惠哥儿,颠了颠他肉乎乎的小身子,逗得惠哥儿咯咯笑了起来。“随你。” 永宁侯府的花园之中,沈宁牵着绣姐儿走在前头,惠哥儿窝在萧嵘的怀里倒也怡然自得。 沈宁牵着绣姐儿边走边小声说着话,惠哥儿也和萧嵘说着话。看着走在前头的沈宁和绣姐儿,萧嵘不禁神似翩跹。 前世若是他愿意多费些功夫来稳定朝局,而不是通过纳后宫嫔妃来处理这些事情。或许沈宁可以安然地生下腹中的第一个孩子,也许过些年后她还会为他再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女娃儿。然后在他闲暇之时,他和她便可以像此时一样,夫妻二人携带着一双儿女,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闲逛聊天。 前头的绣姐儿忽然放开了沈宁的手,朝前面的池塘边跑了过去,沈宁怕绣姐儿会不小心落水,赶忙拎起裙摆追了上去。原本在萧嵘怀里正伸着手想要勾拉头上花枝的惠哥儿,看着姐姐同小姑姑都跑去池塘边了也不干了,指着池塘边说要过去。 萧嵘便抱着他,走了过去。 “小姑姑,我想喂鱼。”绣姐儿看着池塘中央泛游的金色锦鲤,十分眼馋,央着沈宁说道。 “姑姑,我也要。”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放了下来的惠哥儿扑到沈宁背上,小肉手敲敲沈宁的后背。 “哎呦,你这小坏蛋,怎得姐姐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呢?”沈宁小心地将惠哥儿拉到身前来,伸手揪住他肉乎乎的小脸蛋。惠哥儿也好脾气,由着沈宁揪着他的胖脸,只呵呵笑着。 因为永宁侯府的小主子们都喜欢来逗池塘里养着的一池锦鲤,担心小孩子们会不慎落水酿出事儿来,所以池塘边有专门看管池塘的会水婆子。 小主子们也喜欢喂鱼,婆子手里便会时常备上一些喂鱼的干粮。 沈宁一行人过来了没一会儿,正当值看管着这片池塘的于婆子赶了过来。 “见过小姐。”于婆子见了沈宁行礼。 “去拿些鱼食来,小小姐和小少爷想要喂鱼。” “好嘞,小姐。” 于婆子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取来了鱼食,绣姐儿和惠哥儿一人捻了一把,手拉着手走到池塘边,小心将散碎的鱼食撒到了水面上。 然后满池的锦鲤都渐渐靠拢了过来,两个小孩子欢呼着把手里的鱼食统统洒向水面。鱼群于是更加的兴奋起来,鱼尾有力地敲击水面溅起一阵阵的水花,落在两个小孩子的手上、鞋子上。 沈宁就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忽然她的身后伸来一只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向后扯了一把。沈宁冷不丁得被扯了一下子,脚下一时没有站稳,不由向后倒了下去,落到了身后那人的怀里去。 “宁儿,为什么你总是一直躲我呢?”身后那人比她高很多,她的后脑勺砸在他的胸膛上。“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得你心呢?” “太子殿下,还请放开我。”沈宁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偏偏他的力气大得很,沈宁怎么施力都挣脱不开。“我还要看顾两个孩子。” “这不是问题,成乐!”萧嵘带着笑音说道,正好今日随着沈宁出来的丫环正是成乐,萧嵘唤了成乐上前。“你上前来,好好看顾着两个孩子。” “成乐遵命,太子殿下。”成乐低着头应了一声,抬步走上前去看绣姐儿和惠哥儿去了。 萧嵘不由分说地将沈宁从池塘边拉了开来,拉到旁边的林子里去了。 终于萧嵘停下了脚步,将沈宁抵在一颗粗壮的树边。沈宁的手被松了开来,可是萧嵘的身子离得她很近,双手也一左一右地挡住了沈宁的去路。 萧嵘想起来,前世似乎也有这样一幕相似的场景。 那时他和她的婚事还未正式定下,她和父母一道进宫赴宴。自有几个打扮得分外娇美的小姐凑近了萧嵘,笑吟吟地唤他殿下。太子妃的人选一日不曾正式定下,所有家世合适的闺阁小姐都对这个位置充满向往。 萧嵘正勉强应付着这帮子小姐,却无意间瞥见正瞪着他的沈宁。 沈宁发现自己被他发现了,忙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第六十七章 更衣 沈宁涨红了脸,不愿再看向萧嵘。萧嵘好容易打发了那些个小姐,刚想要去寻沈宁。沈宁已经扭转了身子,去殿内找和安郡主去了。 宴席开始了,坐在晋王和齐王中间的萧嵘看着下方,坐在父母中间的沈宁。 沈宁被萧嵘盯得心神不宁,以至于后来新上了一道碧玉圆子,她吃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撒了汤汁在裙子上。 “宁儿?怎么的这般不小心?”和安郡主看到了,嗔了她一眼。 虽然这碧玉圆子汤汁清透无甚油星,可是溅在沈宁身上的这段大红软银缎所制的裙摆上,汤汁慢慢被衣料吸收,形成了一大片污渍。不过好在闺阁小姐们出门时,总会多配上一套衣裙。而沈宁的备用衣裙此时就在殿外守候的朱砂手里,和安郡主小声招过了一旁随侍的宫女,让她领着沈宁出去更衣。 “好的,和安郡主。”那宫女嫣然一笑,上前扶起了沈宁。“沈小姐,请随我这边来,奴婢带你出去更衣。” 宫女先把沈宁引到了殿外专供女客换衣的房间中,沈宁脱下了最外层的衣裙,还好溅出来的汤汁不多,只染脏了外裙。 “沈小姐,请在此稍等,奴婢去寻永宁侯府的下人,把更换的衣裙给小姐送来。”送沈宁过来的宫女,说道。 “有劳了。”沈宁站在屏风后头。 “沈小姐客气了,都是奴婢该做的。”那宫女转身退了出去,临走前还关好了房门。“沈小姐请稍等。” 屏风后头有把椅子,沈宁转身着了玉白色的里裙坐了上去。 沈宁等了一会儿,便听着外面的门被人打了开来。有人走了进来,沈宁以为是那前去找朱砂取衣服的宫女回来了,便从屏风里头走了出来。 “衣服取来了?!”沈宁走出了屏风才发现,进来的哪是什么宫女,而是一身锦袍的萧嵘。“怎么是你!” “宁儿,我怕你刚刚生气了。”萧嵘讨好地笑着。“看你出来更衣,我想找你说说话才跟出来的。” “呀!”沈宁瞧着萧嵘一边说着话,一边双颊泛红,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回自己的身上。发现自己还是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裙,还露出一节皓白宛若美玉一般的手臂。“你这登徒子,还不赶紧闭上眼睛。” 沈宁一边骂了萧嵘,一边双手抱胸赶紧逃回了屏风后。 “宁儿,对不起。”萧嵘眼见沈宁逃回了屏风后,赶忙走到屏风前道歉。 “哼,我才不理你呢。”沈宁站在屏风后,哼了一声。“你还来寻我做什么?找你的梁小姐、陈小姐去吧!她们个个温柔美貌,比我贴心得多呢。” “她们哪里温柔美貌了?”萧嵘面上哭笑不得,心里却是甜蜜的。“我烦她们烦得很,只是大庭广众地不好直接给她们没脸罢了,这才勉强应酬了她们几句话而已。” “哼,你若是不盯着她们看了,怎么知道她们不是温柔美貌的!”沈宁气呼呼地说道。 “我心中早就只有你了,别的女孩子就算走到我跟前都进不了我的眼。”萧嵘温声细语。“我心目中的美人儿可只有你一个人。” “你尽会说好听的话唬我呢。”沈宁说道。“外祖母说了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娶我之前自然会好话说尽,等娶到手之后待我年华老去、容貌失色,你还能纳别的美貌女子。” 萧嵘失笑,他老早便听母后说起过,他与沈宁的婚事安泰大长公主并不看好,连着和安郡主和沈怀源都不希望沈宁嫁入皇室。安泰大长公主说着的是沈宁被娇惯得很,其实反而是看不上皇室广纳妃妾的做派。 萧嵘刚想开口解释,门外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沈小姐,奴婢路上耽误了一会儿。”来人正是之前离开去为沈宁取来更换衣物的那位宫女,见房内无人回应,宫女又轻轻地扣了扣门。“沈小姐奴婢回来了,还请开门。” 宫女见房间内无人说话,才想要上前推开门去查看门内情况。可她的手才挨上门框,门就从里头打开来了,她抬头一看,看到里头开门的人居然是太子萧嵘。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宫女抱着沈宁的衣物包裹,赶忙跪下行礼。 “这是沈小姐的更换衣服?”萧嵘挥挥手让那宫女平身,指了指她怀里的包裹问道。 “啊,是的,这是奴婢方才从沈小姐随侍丫环那里取来的。” “行了,把衣服给我吧。”萧嵘把包裹从宫女手上取了过来。“你好生在门外守着,不要站得太近,我还有事要同沈小姐说,你且退下吧。” 萧嵘返身关上了房门,那宫女忙退回到院子的树下站着去了。看来宫中的传言果然是真的,这位沈小姐和太子殿下缘分不浅,太子拒绝了婚前纳侧妃去东宫服侍,也都是为了讨这位小姐的欢心了。 萧嵘才关上房门转过身来,屏风里就飞出了一个椅子上用的软垫,只可惜砸东西的人没什么力气,软垫只轻飘飘地从萧嵘身上擦了过去。 “你不要脸!”沈宁又生气了,涨红了脸骂道。“你明明知道人家是为我取衣服来的,自然知道我现在只穿着一层里裙。你还让人家走远些,你让人家怎么想我啊!” “宫里半数的人都知道我会娶你做太子妃了,我大大方方说我有事要和你谈,谁敢多想我就打她板子。”萧嵘走到屏风前,伸长了手臂把装着更换衣物的包裹递了进去。“宁儿,如今我见你一面不知多困难,你好好换好了衣服,就陪我说几句话可好。” 沈宁使劲拽过了包裹,屏风内不一会儿就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过了片刻,沈宁换好了衣裙,转身走了出来。 沈宁之前的那身衣裙是大红色的,明艳动人。 此时换上的一套是桃红色的,沈宁本就生得肤白如玉,一身俏丽的桃红色衬得她更添了几分娇俏可人。 “宁儿。”萧嵘见她出来了,迎上前来,一把攥住她的手,细声唤她。 “放手啦。”沈宁的手被他握住了,他的体温慢慢从他的手传递到她的手,那温热似乎慢慢熨帖住了她方才的不满,沈宁不禁红了脸。“说话不能好好说话吗?非得握住我的手不可?” 皇家的人容貌精致,永宁侯府沈家也生了一幅好眼睛。沈宁身兼两族血脉,五官像皇族中人精致细腻,可素颜清雅、可淡妆宜人,可浓妆魅惑。身材像沈家人高挑纤细,双眼黑白分明、眼神纯粹澄澈。 沈宁被萧嵘瞧得不好意思,双颊泛起了淡淡的绯红。 “宁儿。”萧嵘握住沈宁的手,缓缓放在自己唇边轻轻一吻。“我只喜欢你一个。” “你...你...”沈宁一瞬间如电流加身一般,几乎腿脚发软险些就站不住了。“你干嘛啦?” 沈宁本来是要骂萧嵘一句的,谁知道话一出口,却是语调轻软,好似撒娇一般。沈宁不好意思地抽回了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萧嵘看着这样的沈宁,只觉得她无一不好,可爱的不得了。 喜欢一个人怕就是如此的,她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在他眼底、心中都是好的。和她在一处时,哪怕不说话,只要看着她心里都是快活的。 萧嵘搂了沈宁入怀,沈宁乖顺地倚在他的怀中,像是一只投怀送抱的可爱小猫咪一般。 “我爹娘不喜欢你,说你不会像我爹那样,一辈子只守着我娘一人,也心甘情愿。”沈宁低头靠在萧嵘胸前,小手轻轻扣着他锦袍上的云纹,说道。“他们说皇室看重的是血脉、谋求的是多子多孙,你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我一个过的。” “宁儿,你放心,我萧嵘一辈子得你一人就足够了。”萧嵘抚摸着沈宁的长发,怜惜不已。“至于什么多子多孙的,我不看重。我看重的是,我萧嵘的孩子全部是由你生出来的。” “不要脸,谁要为你生孩子了!”沈宁抬头佯怒道,嘴角却是上扬着的。“外面的那些小姐多得是人愿意为你生孩子的,你去找她们吧。” “我谁也不找。”萧嵘微笑着低下头来,在沈宁脸颊上印下一吻。“宁儿,我只喜欢你。” 沈宁的脸越发地滚烫起来,抬起头来看向萧嵘的双眼更是盛满了盈盈的水光,分外撩人。 萧嵘的心中都发起热来,低头衔住了她花瓣一样粉红的双唇,温柔辗转。 沈宁的腿脚酸软,几乎是倾倒在萧嵘的怀抱里一样。感受到少女的全身心依靠,萧嵘愈发情热起来。他用舌挑开沈宁的唇瓣,愈发侵入得厉害。沈宁忍不住伸手环抱住萧嵘,萧嵘的手也慢慢抬了起来,开始还只在沈宁背上巡抚,最后甚至渐渐地滑入了她的前襟里去了。 少女的肌肤滑腻,手感像是最上等的绸缎一般,尚未亲近过女色的萧嵘感觉自己的体内像是着了一团火,手上一时失了轻重。 “哎呀,你弄痛我了。”沈宁小声嘤咛了一句,一句话惊醒了萧嵘。 “太子殿下!”萧嵘耳边传来沈宁的声音。“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还请您放开臣女!” 萧嵘蓦然从回忆之中醒转过来,树下沈宁的一张俏脸渐渐与前世沈宁含羞带怯的脸庞重合,萧嵘一时也分不清楚此景此地和前世的差别了,只伸出手来箍住沈宁的下巴,就要吻下去。 ‘啪’ 萧嵘的脸被打得偏向了一边,打人的沈宁却像是挨了打一般,双眼含泪委屈得不得了。 第六十八章 凤钗 沈宁靠在树干上,看着面前左边脸上被她扇了一巴掌的萧嵘,无处可逃。 “宁儿?”沈宁惊怒之下,手劲变得极大,萧嵘左脸上迅速浮起了一道掌印来。“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惹得你这般生我的气?” “太子殿下,你要轻薄我,难道还让臣女就这样承受不成?”沈宁双眼噙满了泪水,气道。“虽然陛下口头上已经许了臣女太子妃的位置,可是陛下还并未明旨赐婚。殿下这般轻薄我,是想要逼死臣女吗?” “宁儿,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的?”萧嵘拉住沈宁的手。“父皇愿意成全你我的婚事,我不知道多开心。只是你总这般冷落我,让我不禁心生忐忑。” “殿下怕是曲解了我的意思,男女七岁不同席。沈宁再不懂事,也心知礼数。”沈宁转过头去,神色冷淡地说道。 萧嵘心中更是坚定了自己心中那个关于沈宁的猜想。前世的沈宁纵使有些蛮横的骄纵脾气,但是少年时她与他的恋情初定。纵然她有时候会使些小脾气,生起气来也会冷上他几天,可是哪里会像这样子,对他这样的冷淡绝情。 但是那个被他寒了心、被他的妃子气得动了胎气、最终难产身故的沈宁是会的。 “宁儿,你也知道我要说的意思是什么?” 眼前的沈宁容貌与前世少女时代的沈宁一样,可是前世的沈宁明媚开朗,眼前的沈宁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是蕴含着恨意的。 “太子殿下,我可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我也回来了,宁儿。”萧嵘手上也使上了几分的力气。“你我的孩子长到十岁那年,我在春猎时出了事故坠马,我因此重伤昏迷了一段时间,最后醒来就回到了这里。我与你一样,都回来了!” “什么!”沈宁惊愕地睁大了双眼。“居然是你!” 沈宁没有想到萧嵘居然也回来了,她本来以为自己的遭遇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自己能够死后返生已是大幸,怎料她今生最避不可及的那个人居然也回来了。 归来后沈宁心中深恨萧嵘,原本她回来时在遇到萧嵘只是心中膈应而已,可是现在她万万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景,那个伤她至深的人居然也回到了她的面前。 “真的是你?”沈宁手心开始冒出汗来,双唇颤抖地问道。“我的孩子过得好吗?” “他很好,长得像我更像你。他开蒙之后我寻了你的兄长沈令桓教养他,朱砂和春俏陪着孩子长大,她们教得孩子对沈家人很是亲近。” “我的孩子,这些都怨你!我十月怀胎,拼着性命生下的孩子,可是我连陪他长大的机会都没有。”沈宁落下泪下,情绪激动起来,想要挣脱开来萧嵘的手。“我受的那些苦!都怪你!” “宁儿!”萧嵘此时更不敢松开沈宁的手。“你听我说!”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沈宁情绪难以抑制,不免有些失控。“在你的父皇下旨赐婚你我之前,我有没有问过你?我图的不是夫君显赫,而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从来不曾逼你对我许诺什么,我说过你若是不能满足我的心愿,我愿意放手随你另选别家闺秀成婚。你我情出自由,我把话早早地说明白了。是你许了诺言,又背弃了诺言,最后却是我成为了你口中的妒妇!” “宁儿,对不起!” “是,你对不起我!”沈宁不停地挥起手,击打着萧嵘。“你害了我,也害了孩子!” 萧嵘看着面前失态的沈宁,心中也不禁伤情起来,他伸手紧紧将沈宁箍到自己的怀里。 沈宁却猛地发力,一脚踢到萧嵘小腿的迎面骨上。萧嵘吃痛弯下腰去,手上禁锢着沈宁的力气也变小了些。沈宁施力一把将萧嵘推开,萧嵘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沈宁用衣袖随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身跑出了林子。 沈宁跑出了林子,扯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手帕挡住了自己的脸。正好见她久久不归,和安郡主派了朱砂出来寻她,朱砂先去池塘找到了绣姐儿和惠哥儿,才从于婆子口中得知沈宁往树林的方向去了。 “小姐,你怎么了?”朱砂正往树林边来,就这样撞上了急匆匆从树林里跑出来的沈宁。沈宁即使用帕子挡住了大半的脸,可是仍能露出一对哭红了的眼睛。“小姐的眼睛怎么这么红?” “你别问了,待会你去替我回我娘和祖母一声,说我身子不适先回房休息去了。” 朱砂去替沈宁回前厅传话去了,沈宁自己回了房间。三七正在房里收拾沈宁的衣服,见沈宁回来也有些讶异。 “小姐,你怎么回来了?”三七连忙放下手里的衣服迎了上来。 “我有些累了,你去给打盆温水回来,让我洗漱一下。”沈宁坐到妆台前的小凳上,放下了手里的帕子,有些疲累地趴在妆台上。 “好的,小姐。你且等我一下,奴婢这就去给你打盆温水回来。”三七看着沈宁这样,连忙跑出去张罗去了。 三七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环。 三七带着小丫环进了房间,一盆温热的水放到了妆台边上的架子上去。另外一个小丫环手上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碗白果莲子糖水。 “小姐,我这里还从小厨房先端了一碗白果莲子糖水来。”三七一边取过毛巾在热水里浸湿,又拧干了水替沈宁净面。三七话少,看着沈宁红肿的双眼也没有问她什么。服侍着沈宁洗完了脸之后,三七回身从托盘取过那碗白果莲子糖水来。“小姐近段时日以来,食欲都不是很好。今早起来也未进什么餐点,这碗白果莲子糖水熬得正在火候上,小姐可以用些。” 沈宁接过,舀了一勺送入自己的口中。待到糖水入口,果然如三七虽说那样,这糖水熬得恰到好处,口味清甜、沁人心脾,白果和莲子都有清热、降火的作用。沈宁喝了一碗下去,原本错乱的心绪竟然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三七见着沈宁依旧面容疲惫,便服侍着沈宁脱下外衣,回床上躺了下来。 沈宁躺回床上,三七替她放下床前的帘子,又在床头的小凳上放了香台,点燃了可以凝神静气的香盘,这才退了出去。 房中再无声响,燃起的香盘腾起的香气在房中四溢,沈宁竟也睡了过去。 待到沈宁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起身下床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才发现她这一觉睡了很久,现在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听到房中传来了响动,守在房间外头的朱砂和半夏在门外叩门。 “小姐,你是起了吗?”朱砂叩了叩门,在门外小声问道。“小姐。” “我起了,你们进来吧。”沈宁在桌边坐下,觉得口中干得很,便自己倒了一杯清水饮下,纾解了口中的干渴。 朱砂和半夏听见了沈宁的回应,这才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小姐,你可要再洗漱一下,老夫人听说你因为身子不适提前回来休息有些担心,刚刚还派人过来问了小姐的情况。”朱砂已经准备好了净面所需的热水。“传话的人说是如果小姐身子无碍了的话,请小姐过去老夫人的院子用晚饭。” “好,我重新洗漱一下,就过去用饭。” “小姐,还有个东西是太子殿下临行前,亲自交到郡主手上说是务必要转交给小姐的。”半夏将一个紫檀盒子拿了出来,递到了沈宁面前。 “行了,给我吧。”沈宁从半夏手里接过那个紫檀木制的精美盒子。 沈宁打开了手中的紫檀盒子,盒子里躺着一枚华美的五凤朝阳赤金挂珠凤钗,金丝攒成的凤凰展翅欲飞,凤凰嘴里衔着一串珠子,五六颗珠子都是一般的大小,颗颗都有莲子般大小。沈宁将钗子取出来,整根钗子都显得光华璀璨、美轮美奂。 沈宁立时认出了这枚钗子,这根钗子是前世的她在成婚当日收到的礼物,是她和萧嵘行过昏礼、饮过合卺酒之后,萧嵘亲自插在她的发髻上的。 沈宁顿时想到了今日之前与萧嵘的对话,原来那一场对话并不是梦境而已。那个让她深恨的萧嵘居然也像她一般回到了这里,只是萧嵘回来的没有她这般的早。 这时的沈宁经过了半天的修整,总算是从之前的惊惶失措和满腹怨气之中恢复了过来。现在的她仔细想来,恐怕萧嵘是在之前春猎的坠石事件之后回来的。因为外祖母传话的时候说过,在萧嵘被救出来后,曾一度断了呼吸,是片刻之后才又恢复了呼吸,之后那般重的伤都奇迹般地快速恢复了过来。 沈宁本来已经催眠了自己,说服了自己,就是再次嫁给萧嵘又如何。左右自己前世吃够了教训,今生不会再次重蹈覆辙。心生执念,最终害苦了害死了自己。可是现在她又得知,自己嫁给的居然是从前世回来的萧嵘,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第六十九章 赐婚 因为怕脸上的掌印被人看见了,萧嵘遮遮掩掩地回到了东宫,不过好在回宫没一会儿,经过冰敷处理,他左边脸上的掌印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皇后派人召他去未央宫。萧嵘唤了內侍进来,替他换了一身常服,去了皇后的未央宫。 “你今天特地向我讨了那柄凤钗前去永宁侯府献殷勤去了,怎么样?”皇后刚刚吃完了晚饭,看到萧嵘过来了,笑着问道。 “她挺喜欢的。”萧嵘坐在皇后身侧,说道。 “如今你的婚事也终于要定下来了,我心里惦记的事情总算又放下来一桩子了。”皇后此时心情愉悦,全因小儿子的婚事终于要定下来。“后日你父皇就要下发诏旨赐婚了,我和你父皇的意思是赐婚后六月成婚,你觉得怎么样?现在是三月了,你是太子,大婚种种筹备都不能太过仓促,三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就可以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种种安排都随父皇、母后的意思来办吧。”萧嵘答道。 “等等,你这脸上怎么有些红?”不过为人母亲的皇后眼睛却是尖得很,转眼就发现萧嵘的脸上有些红。 “没什么,没什么。”萧嵘扭开头曲,欲要避开皇后的眼神。最后索性转过头来,任皇后查看。“我这是开心得红了脸,母后你可满意了?” “瞧瞧你这点出息。”皇后被萧嵘逗得笑出声来。“你身为一国太子,多好的女孩子你不能娶。偏偏你从小就认定了沈宁,如今你总算心愿得偿了,自然是要开心的。你父皇到底还是疼你的,今晚上他在我宫里用饭时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安排呢。” “那父皇陪母后用了饭,怎么现在人却不在未央宫里?” “你父皇身边的欣贵人长得美貌娇嫩,正是深得帝宠的时候,一句头疼就把你父皇找了去。”皇后无奈说道。 “这样子年轻入宫的女孩子总该给点教训,一个进宫不过半年的小小贵人就敢从母后宫中请走父皇?!”萧嵘看着皇后鬓边的丛丛白发,不由气道。 “算了,一个膝下无子的小妃嫔罢了。我毕竟是皇后,与她做这些小事计较做什么。再说了都这么些年了,要是这宫中的样样件件我都要计较的话,我还不早就被气死了。”皇后看着心爱的小儿子这般得维护自己,心中自是暖暖的。“我是皇后,并不需要靠你父皇的宠爱才能立身。只要你和你大哥过得好,我自然会好好的。” 萧嵘又陪着皇后说了一会儿话,见皇后也有些困倦要歇下了,才起身离开了未央宫。 这一夜中,萧嵘睡得也不是十分安生。 梦中总有沈宁盈盈泪眼出现。 他似乎又梦到了前世沈宁离世那一天的场景,永宁侯府的女眷们和安泰大长公主一早就匆匆入宫,沈宁见了孩子一眼后突发血崩。七八个太医院擅长妇科的好手,都没有能挽留住沈宁。 他命人特地迎进宫来的沈宁父兄,一行三人一路狂奔而来,未料到赶到未央宫时听到的却是沈宁的死讯。 沈令翰性子冲动,当即就要冲上来打他,却被沈令桓死死拉住了。 他走进沈宁的寝殿中,未央宫的下人和前来施救的太医们跪了一地。那个叫做春俏的女孩子抬起头双眼含着泪狠狠地瞪着他,永宁侯夫人托抱着昏厥过去的永宁侯府老夫人贺氏。和安郡主就那样侧坐在床沿上,看着躺在床上一片血污中的沈宁失了神。 太后身边的宫人见他进来,赶忙行礼。 和安郡主循声转头看见了他,猛地冲了过来,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一旁的安泰大长公主见状连忙上前拉住了还要伸手打他的和安郡主。 “皇上,还请原谅和安她一时激动,冒犯了圣体。”安泰大长公主早年间唯一的孙女方琳琅已经死在了镇南王府,如今唯一的外孙女也年纪轻轻离世,安泰大长公主也是泪流满面。她知道沈宁难产死去,女儿和安郡主失去了娇养大的独生女儿心里不知道多难过。可是她不能任由和安郡主发泄,毕竟沈宁生下的孩子还得在宫廷之中长大。 和安郡主双脚无力,被安泰大长公主拉开来后,就脱力滑坐到了地上。 这时,乳娘怀里的婴孩哭闹了起来。 “和安啊,宁儿已经走了。”年轻的乳娘怎么努力哄着怀里的婴孩,都止不住婴孩声嘶力竭的哭声。安泰大长公主示意乳娘将哭泣的婴孩抱了过来,她亲自接过婴孩递到和安郡主眼前。“看看这个孩子吧,宁儿拼上性命都要生下的孩子,你将来不要好好地看着他长大吗?” 和安郡主的哭泣声渐渐止住了,看着安泰大长公主怀里抱着闭着眼睛嚎哭的孩子。 “皇上,随我出来吧。”太后将萧嵘拉到了殿外,又派人请了沈怀源他们父子三人进殿去见沈宁最后一面。 “母后,都怪我。”萧嵘失魂落魄地随太后走了出来。“宁儿到底腹中怀着我的孩子,我怎么就会因为德妃的哭诉来与她争吵呢?” “哎,到底都是命啊。宁儿这孩子看不开,你又不愿意让她看到你的难处,反倒是越来越错。”太后叹息一声。“我早和你说过,夫妻不外两种,两情相悦和相敬如宾的。你和她偏偏往最坏的地方发展了。” “若是早知道,我宁愿不纳妃嫔。” “可是孩子啊,你和你的父皇一样都选择了捷径。这条捷径不光带给你们便利,还带给你们无数美貌娇妍的女子。你们都迷失了初心,只是我因为有了你和你大哥选择放开,只选择好好保住我的皇后位置。宁儿那孩子却死心眼得很,宁愿和你争吵,都不愿意放弃心里头的那点执念。” “母后。”萧嵘此时也脆弱至极,想着他和沈宁的最后一面,仍是在激烈争吵中度过的,他就悔不当初,恨不得一死了之。 “德妃那个人不能留了,我已经派人去赐死她了。本来这个人要进宫别说宁儿不乐意,我都不是很喜欢。她不知收敛,太喜欢别风头,为了进宫硬生生熬到二十二岁都不出嫁。而且我明明已经在后宫里宣布了皇后避居养胎不见人,她却故意怀着孩子上门刺激宁儿。”太后冷下脸来。“我也派了宫人去到梁府申斥梁府教女不利了,后面的事情你就莫要插手了。” “知道了,母后。” “还有,小太子就放在我宫中抚养吧,这也是宁儿临终的心愿。”太后说起自己刚刚降生的小孙子,心疼他一出生就没了亲娘。“这孩子我必定会好好抚养长大的。” “不,母后。孩子放在我的勤政殿吧。”萧嵘说道。“乳娘都是宁儿生前选好的,还有朱砂和春俏二人,她们会好好照顾孩子的。” 萧嵘一场梦毕醒来,已是满头大汗。 他忽然想到前世的德妃,如今的梁府小姐梁邵月还派人跟踪沈宁,只怕会对沈宁不利。这个女人前世今生都是一样的可恶,看来是需要尽快把她处理掉。 三月初十这一天到了,永宁侯府从一早开始就热闹非凡。不仅有永宁侯府的姻亲、故旧上门,京中所居的几位王爷、郡王府都有客上门,安泰大长公主府与理国公府更是全府出动。 沈宁也是一早被和安郡主从床上挖了起来,精心打扮。 一群平日里和沈宁交好的小姐妹们纷纷聚集在沈宁的房间里,嬉笑说闹的。 “珍珠姐姐过两日就要成亲啦,不能出府贺你的生辰,特意托我把礼物给你带来了。”说话的小少女是现任恒王爷的嫡女——萧白露。 她招招手,身后的丫环就送上了两个锦盒。 此时沈宁身前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礼盒,小姐们起哄让沈宁打开礼盒一一查看。 果然午时一到,一队御林军护卫着周德生来了永宁侯府。 永宁侯府众人纷纷聚齐在府门前,跪下听旨。 周德生仍旧是满面笑容地快步走了进来,从袖中兜出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来。这时厅内众人见状,俱都纷纷跪伏与地。 周德生清了清嗓子,展开了手中的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太子少傅沈怀源之女沈宁娴熟大方、秉性柔嘉、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行孝有嘉、颖才兼备、俊秀笃学、年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沈宁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沈少傅起身接旨吧。”周德生笑眯眯地唤了沈怀源一声,沈怀源起身接了那道圣旨。 “那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就先行一步了。” “好,周公公,我送你到门外。”永宁侯爷亲自送了周德生出门。 这边周德生刚刚出门,后面贺喜的人就把永宁侯府众人围了起来。沈宁身边是交好的小姐们,沈宁亦提起精神来对所有上前恭喜她的人一一微笑做以回应。 在厅中的角落里,面色晦暗的梁邵月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转身离开了厅中。 第七十章 后手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流水一般的贺礼和亲自上门恭贺的客人络绎不绝地前来永宁侯府拜访。 永宁侯府变得出奇得热闹,一向七绕八拐攀上关系的姻亲都上门贺喜。更别说安泰大长公主在宗室当中的地位,和安郡主和如今已经做了理国公夫人的和宁郡主地位同样不低。因此不光朝中大小官员来贺,宗室各人也纷纷上门送上了贺礼。 沈宁安静地守在自己的闺阁内,足不出户。 赐婚之后几日,内廷司便派人上门来量取沈宁的尺寸。因为礼部在赐婚后的第二日就送来了大婚会在六月十五举行的消息,太子、太子妃的礼服都各有三套,最隆重的是太子妃的婚服足足有十二重之多,制作过程及其繁琐、精致。 在如意楼工作的魏安东忽然收到了一个消息,居然是之前跟踪沈宁被他发现的那个人居然主动出现在他的跟前,坦言道自己是受了梁府小姐的指使才会跟踪沈宁。 梁府小姐是谁魏安东并不知道,可是一个人无缘无故跟踪他人,总不能够掉以轻心。他还准备向那人问些事情,那人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魏安东担心事情会再有变化,便立刻给掌柜请了假赶去永宁侯府报信。可是永宁侯府的门房不放他进门,他正愁进不了门,正巧遇上了要出门的朱砂。 永宁侯府上谁人不知道朱砂在沈宁跟前的地位,看到她要领个陌生少年入府,只是象征性地拦下人来问了问,就由着朱砂把魏安东带了进去。 “小姐。”朱砂推开门,沈宁又正坐在窗前的榻上发呆。 沈宁最近总是如此,也不爱出门了,整日里便待在房间里头。 “嗯?”沈宁在屋子里没有束发,长长的头发撒在背后,手里头抱着一个软枕,朝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朱砂进门来走到她身边轻推了她一下,她才有所反应。 “小姐,魏安东来府门口说是有事情要禀告小姐,我正巧出门子遇见了,已经把人带进来了。”朱砂上前说道。“你要不要见一见他?” “行,你让他在门外头候着。”沈宁放下手里抱着的软枕,缓缓起身。“替我换套衣服,再帮我把头发挽起来吧。” “好,小姐。”朱砂手脚伶俐地把沈宁从榻上扶起来,找了一件家常衣服服侍沈宁换上,再给沈宁头发简单一挽,便收拾得赶紧利落。 沈宁带着朱砂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时,魏安东背着手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他耳聪目明,听得细微的声响,立时转过身来朝沈宁行了个礼。 “朱砂说你有事要回我?”沈宁问道。 “小姐还记得之前跟踪你的人吗?”魏安东直接说道。 “嗯,我记得。你和那人打过照面,想来是记得那人长相的,你在外头遇上他了?”沈宁坐在院中树下的石凳子上头。 “不是我遇上他的,是他主动去如意楼找上我了。”魏安东思量片刻,决定和盘托出。“他找上我,说他知道小姐已经是得了赐婚旨意的太子妃了,他不敢再为他身后的人继续做事了。但是也为了保全自己和家人,他找到了我想让我来给小姐带个消息,说让他跟踪小姐的人是梁府小姐梁邵月。” “什么!”沈宁还未说话,朱砂惊呼道。“是梁小姐?!” “大惊小怪什么?”沈宁听到梁邵月的名字倒是从容淡定,上次她过生辰时,梁邵月也跟着梁夫人过来了。可是梁邵月看着她时满脸满眼的不甘和怨怼,除非沈宁是个瞎子才会看不出来。说是梁邵月想点子要害她,她一点都不惊讶。 前世的梁邵月就是这样一个执拗的人,为了等着入萧嵘的后宫,她硬是寻死觅活地等到了二十二岁都未出嫁。若不是梁大人那边在调查江南贪腐案时立下大功,她哪里能有资格入宫。 加之今生复活以后,自己每每都与梁邵月争锋相对、别着苗头,梁邵月如今会寻人来跟踪自己,沈宁是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的。 “这幕后之人小姐可是认识?”魏安东讶异于沈宁的平静。“那小姐还是多做提防才好。” “好了,我知道了。”沈宁揉了揉眉头,叹了一口气。“你且回去如意楼吧,这事情我记下来了。” 朱砂送了魏安东出了永宁侯府,回来时,沈宁还坐在原地。 “小姐,要不要把这事情告知郡主?”朱砂对梁邵月的印象很差。“万一她起了什么险恶念头,伤了小姐怎么办?” “事情暂时别告诉我爹娘他们,我没有证据,只有一个陌生人的一句指证罢了。”沈宁叹道。“梁夫人和我娘是关系很好的手帕交,我娘总不能为了我的一句话就去收拾梁邵月的。她若是真要害我,必定还会露出马脚来,我们就静观其变好了。” 梁府之中,因为前几天梁邵月乖乖地跟着梁夫人去了永宁侯府,没出什么幺蛾子。回府之后也是平静,梁夫人和梁大人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唯一的女儿的,第二天就解了梁邵月的禁。 可是梁邵月突然发现原本在自己院中伺候的灵宝却是不见了,连着灵宝姐姐一家子人都不在梁府里头了。 “流云,我院子的灵宝呢?”梁邵月发现不妥,立刻叫来了流云。流云是专替梁邵月管理院子里头小丫环的,所以梁邵月第一时间把她找来了。 “回小姐的话,灵宝被她哥哥赎出府去了。”梁邵月是梁府之中唯一的小姐,院子里伺候她的下人不少,光一等丫环就有八人,二等丫环十几人,灵宝虽然被升为了二等丫环,却也不是时时都能在梁邵月的身边伺候的。所以灵宝走了几天不见踪影,梁邵月才想起来去问灵宝的行踪。“灵宝入府时签的就不是死契,本就是允许家人来赎的。” “为什么我院中的丫环被人赎走,却没人通知我?”梁邵月闻言大怒,这几日为了讨梁夫人的欢心,她装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乖巧,此时对着流云厉声喝道。 “灵宝本就是二等丫环,连在小姐身边伺候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才没有来和小姐说过。而且灵宝的姐姐灵巧在夫人跟前服侍过,求了这个恩典,由家人带来了赎人银子,前日都出府去了。”近来梁邵月的脾气越发难以琢磨,流云见她发怒,连忙跪了下来。 “来赎人的是灵宝的哥哥吗?”梁邵月勉强压制住了怒气,问道。 “是的,灵宝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说起来过,说来接她回家的人是她的三哥。” 梁邵月气得说不上话来,却也不能让人去追查灵宝和她哥哥的下落。灵宝和她姐姐一家人走得是梁夫人的门路,走的时候除了自己的衣物连梁府的一针一线都没有带走。若是自己贸然行事,必然又会惹恼父亲和母亲。 林清在城外送走巩家一家子人,回去同萧嵘复命。 林清有些不解,为什么萧嵘不直接拿下巩三,再拿着巩三的供词去解决了梁邵月就好了。萧嵘抓住了巩三却又放了人,不但让巩三去如意楼给那个少年报信,还给了巩三赎身银子,让他把梁府里头的巩家人统统赎了出来。 “若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作证,梁大人有大把的手段可以将这件关乎他爱女的事情给压下来不予处置。”萧嵘把玩着手中的一支毛笔。“可是梁邵月一个闺阁小姐能找到巩三这样人手的机会不大,她若是想要继续算计沈宁,就必定会把注意打到梁府之中最冲动无脑却又和她关系最好的梁家四少头上。到时候再一举拿下证据来,梁大人自然会在儿子和女儿之中做出取舍来。” 自从上次萧嵘来了永宁侯府之后,沈宁就是再傻,也知道了成乐是萧嵘派到她身边的人。要不然当日在池塘边,他一个东宫太子怎么就能脱口而出她一个昔日淑妃娘娘宫中之人的姓名呢? 想着自己救下成乐和成婷动的恻隐之心,再想想那个重生而来的萧嵘的试探,沈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沈宁不让成乐在到她的跟前伺候了,连着如意走了,成婷也没了差事,整日被成乐关在姐妹两的房中。 成乐每日早中晚都会过来向沈宁请罪,沈宁都拒不见她,只让朱砂或是半夏出去打发她。朱砂并不知道沈宁突然冷落成乐的原因,但是成乐自从进了永宁侯府之后教了朱砂不少东西,她们姐妹也是好相处的人,朱砂和她们的关系也不错,就决定帮着成乐去沈宁跟前说说情。 果然朱砂去说了之后,沈宁同意见成乐一次。 “奴婢有错,还请小姐惩罚。”成乐一进门来,就噗通一声跪在了沈宁跟前。 “你有何错?”沈宁冷着面孔问道。 “小姐好心救下了我和妹妹,我却是太子殿下派出的人,辜负了小姐的一番信任。”成乐边说边给沈宁磕头。 “成乐啊,我最恨人骗我,若不是因为你妹妹,第二日我有人赶你出府的打算了知道吗?” “小姐,我也是没有办法。当日我父母病重,我却还有五年的时间才能出宫,怕无法照拂心智不全的妹妹。太子殿下允诺帮我出宫,只是派我接近小姐。可是太子殿下,绝对没有让我监视小姐的意思。只是让我教习小姐身边的丫环宫廷规矩,让她们能在入宫后成为小姐的助力,和在小姐遇到不好的事情时把事情上报。” 第七十一章 茶楼 因着前世在宫廷之中那不甚愉快的一段生活,所以沈宁并不喜欢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动不动就在自己跟前跪下。 可是现在想着和她一样返生而来的萧嵘,居然就这样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手,沈宁想来更加愠怒。 沈宁越想越气,泄愤般地将手里的茶杯狠狠地掼在了地上。茶杯应声碎裂开来,跪在地上的成乐衣裙被溅出来的茶水打湿了不少。 “小姐,息怒。”成乐没顾得上自己的衣裙,只一头拜了下来。 “那前段时日我被跟踪的事情你也上报给他了?”沈宁坐在原处冷静了半晌,才又开口问道。 “是的,我担心跟踪小姐的人会影响到小姐的安危,便将此事上报给了太子殿下。”成乐说道。“太子殿下知道此事后,马上就派人去调查此事,可见太子殿下还是很把小姐放在心上的。” 沈宁心想那上门向魏安东传递消息的人必定是萧嵘派出来的,梁邵月也不是做惯了这种事情的。萧嵘若是细查此事,立时就能抓住她不少的把柄。但是现如今就算揪出了梁邵月,梁邵月除了跟踪了沈宁以外,还并没有做些其他事儿来。所以梁邵月顶多会被责骂一顿,自己又出嫁在即,到时候梁家要是主动上门认错的话,永宁侯府也只会选择息事宁人。 沈宁越想心中越是恶心,梁邵月惦记上了萧嵘,却偏偏像只苍蝇般得只缠着自己,着实让人厌恶得很。 “你现在把消息传递给他还方便吗?”沈宁气上心头,愈发想要找个人发泄一下,冲着成乐问道。 “方便的,永宁侯府外围有太子殿下的人。我要是报了小姐的消息出去,他们便会立刻将消息报给太子殿下的。” “好,你帮我递条消息给他。”沈宁想了想,说道。“说我明日午时在如意楼旁边的茶楼定好了包间等他,我要见他。” “这,小姐要见太子殿下?”成乐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向了沈宁,问道。 “是的,我要见他。” 当天傍晚迟些时候,宫中的萧嵘就收到了沈宁让成乐传进宫的口讯。 萧嵘本来都靠在床头昏昏欲睡了,听到这条口讯立时翻身坐起,看向了来人。 “你确定是永宁侯府的沈小姐要见我?” “是的,殿下。成乐姑娘亲自出来送的口讯,说是沈小姐明日午时约了殿下去如意楼旁边的茶楼相见” “好,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第二日早上,朱砂和半夏敲门来替沈宁洗漱。推开门就看到沈宁居然已经早早起来了,这个时候正自己坐在妆台前面梳头。 “小姐,你怎么今日一早竟就自己醒了?”朱砂是跟在沈宁身边时间最长的丫环,她最是清楚沈宁的日常起居时间了。沈宁最是爱在床上睡懒觉的,哪一日都是需要伺候的丫环前来三催四邀地才会起身,今日日头尚早现在天气也还冷着,沈宁居然一早就自己起来了,朱砂自然感觉有异。 “天蒙蒙亮的时候,做了个梦突然惊醒了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所以就起来了。”沈宁把自己的长发梳得差不多了,就把玩起了手心里的檀木梳子来了。 “小姐做了什么梦?”朱砂放下手中的水盆,上前取过妆台上的一根簪子,简单地将沈宁的长发挽了起来,笑着问到沈宁。“能把小姐吓到睡不着觉,是个噩梦吗?” 是噩梦吗?恐怕是的。 沈宁梦中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得知了自己身故后的种种变故。祖母贺氏目睹自己难产死去,回了永宁侯府之后便一病不起,不多久后就病逝了。和安郡主强撑着身子进宫看望她生下的孩子,却每每都会触景伤情,渐渐地也就入宫少了。外祖母先是失了琳琅表姐,又失了自己,也是大病一场,幸而安泰大长公主的身体底子要比贺氏好些,总算熬了过来。 在她死后,梁邵月自食其果被太后赐死。后宫皇后的位置空了下来,宫内剩下地位最高的三妃统统瞄上了皇后之位。但是所幸上蹿下跳得最厉害的良妃被降了位份,另外的两位再不会看形势也知难而退了。 沈宁还看见了自己的孩子,那个长得玉雪可爱的孩子。 都说男孩儿都肖母,那个孩子生得同她幼时一般。孩子被养在萧嵘的勤政殿长大,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之前伺候过沈宁的旧人。沈宁对待后宫妃嫔不苟言笑的,对待她宫里的宫女和內侍却还是不错的。还好自己中下的善因结下了善果,以魏安东、朱砂、春俏为首的未央宫宫人们,很是精心地维护着那个孩子渐渐长大了。 那个孩子六岁时,不知道怎么得染上了天花。还好朱砂细心发现得早,一早发现了孩子的病情,孩子总算顺利康复。 当那个孩子困在病床中,满身起了水泡,浑身发痒却不能抓挠哭闹着喊娘的时候,沈宁流着泪惊醒了过来。 “朱砂,替我换套衣服。”沈宁看着镜中尚且年轻美貌鲜妍的自己,扭头对朱砂说道。“再过一个时辰,你去马房替我叫辆马车来,我要出门。” “小姐今天要出门?”朱砂疑惑问道。“可是郡主交待了,离小姐与太子殿下大婚也没多少时日了,要小姐没什么事就不要乱出门了。” “没事,我就出门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了。”朱砂取了一套银红色的衣裙过来,沈宁从妆台前的软凳上起身。“到时候你就在家里等着,今天让成乐随我一道出门。” “好的。”朱砂服侍着沈宁换好了衣裙,挽好了发髻,就出去为沈宁安排出行的马车去了。 马车到了如意楼旁边的茶楼跟前,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成乐先下去订下了一间位于茶楼三层的雅间,才返回马车边上请沈宁下来。 车夫摆好下马车的凳子,沈宁掀开帘子走下马车,随着成乐去了她订好的雅间。服侍着沈宁坐下,成乐出门吩咐店小二取来店内上好的茶水和点心送上来。 店小二掂量了一下成乐塞给自己的那块碎银子的分量,忙笑着打了一个千儿,小跑着下楼张罗东西去了。 茶楼外的小巷子里,萧嵘领着林清一直看着永宁侯府的马车过来,看着成乐从马车上迎下了沈宁。 “太子殿下,您看够了吗?”林清公子哥脾性大得很,让他和萧嵘一道缩在这窄巷子里,他是满肚子的不高兴。“本来就是我们先到了的,我们先上找个雅间坐着等不行吗?还非得拉着我在这小巷子里头等着她来,那早知道我们来得迟些不就好了。” 林清一边不满的说着,一边搓着双手。 “好了,你在外头等着我吧。”萧嵘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你让我跟着来,不让我进去啊。”林清闻言,立刻跳起脚来。“你不让我进去,那干嘛一大早上我们府上把我刨起来啊?!” “她是坐着有永宁侯府标志的马车出来的,你在外头帮我盯着是否有人跟着来了。”萧嵘丢下一句话,不待林清回话,就自己一人出了小巷子径直朝着茶楼去了。 “哎,这位客官,你是一个人还是来找人的啊?”见萧嵘气度不凡地走进店里来,掌柜的马上迎了过来。 “我是来找人的,她上了三楼一间临街的雅间。”萧嵘说道。 正好刚刚下来取茶点准备送上楼的店小二经过。 “哦,是那位小姐啊。”店小二憨笑着说道。“客官随我上来吧,我这手里的茶点正是要送到那间雅间里去的。” 萧嵘点了点头,就随着店小二上楼去了。 “茶点给您送来了,麻烦您给开下门吧。”店小二站在雅间的门口一时腾不开手,就冲着雅间里头喊了一声。 里头传来一声应和,接着随着‘吱呀’一声,里头的人打开了雅间的房门。 “好勒,茶水和点心我给您放到桌子上去。”来开门的人是成乐,她侧开身子让店小二走进去,待店小二进去后,她才看到站在店小二身后的萧嵘。 “太子殿下。”许是因为条件反射,见了萧嵘,成乐就忍不住膝头发软想要跪下。 “行了,你家小姐今日只带了你出来?”萧嵘压低了声音问道。 “是的,小姐大概是不想让侯府里头的人知道今日出来是与殿下见面,所以小姐今日只带了我出来服侍。”成乐亦压低了声音回道。 “行了,你且下去在楼下等着吧。”这时店小二放好了茶点,已经退出了雅间。 “是。”成乐冲着萧嵘福了福身子,就随着店小二一道下楼去了。 萧嵘甫一进门,沈宁就察觉到了一股青竹的香气。 待她转过身来,果然成乐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只有萧嵘一人站在门口处。 “你来了?”沈宁出奇的淡定,冲着萧嵘有些冷淡得招呼了一声。“坐吧。” “好。”萧嵘赶紧合上房门,快走了几步,在沈宁身边坐了下来。 第七十二章 起誓 “宁儿,你找我来有何事?”萧嵘看着面色冷清的沈宁,忍不住问道。“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商量吗?” “对,是有事情要和你商量。”沈宁饮下一口茶水,再抬眼看向萧嵘。 萧嵘此时是少年模样,因为这趟是微服出宫,他只穿了一身简单的天碧色长袍。五官精致、身高腿长,端得一副尊贵气度。 萧氏皇族遗传的一双桃花眼,长在萧嵘脸上都显得更好看一些。 “那你说吧,我会尽量帮你办成的。”萧嵘忙不迭地许诺。 “那我不想做太子妃,你可以成全我吗?”沈宁嗤笑了一声,说道。 “什么!”萧嵘冷不丁听了沈宁这话,吓了一跳。 “算了,我也知道这事不可能,赐婚的诏旨已经明发各地了。”沈宁说道。“你是春猎坠石那次回来的,你为什么还会由着皇上赐婚你我呢?前世你难道还没和我吵够吗?” “宁儿?”萧嵘见沈宁突然提及旧事,有些郝然。 “毒妇、妒妇你都骂过我了,既然你也回来了,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回那个地方呢?”沈宁直视着萧嵘的双眼,问道。“皇后娘娘之前召见了那么多大家闺秀,你怎么就没从里面挑选出一个真正合适你的太子妃人选呢?” “宁儿,你当真就这么恨我吗?” “恨,我是真恨你啊。你害我丢了心、丢了脸面、最后还丢了性命。”沈宁有些恍然地说道。“不过无所谓了,兜兜转转今生我居然还得嫁给你。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看开了,这一世我会做个温顺贤良的太子妃的。你要是想纳什么侧妃、妾侍的,就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会照顾好的。” “我有你一人就够了,不会有什么侧妃、妾侍的。” “太子殿下,你听着自己说出来这话不觉得耳朵发热吗?”沈宁笑道。“这话你前世也跟我保证过啊,可是你做到了吗?” “这......”萧嵘确实无法反驳沈宁的话,前世确实是自己先许诺的,不论是什么原因,他也的确是背弃了自己许下的诺言。 “算了,说那些个陈年旧事也没什么意思。”沈宁看着萧嵘几次张口欲言,却都说不话来,只好转而言之。“那个派去如意楼传口信的人是你安排的吗?” “是我手下的人找到他的,他有个妹妹是梁府小姐院子里头的三等丫环。他跟踪你第一回之后,他往家里送了一趟银子,妹妹也升为了二等丫环。我抓到他,他倒机灵,我还没问两句他就把事情和盘托出了。他只替梁府小姐跟踪了你一回,就准备赎出自己的妹妹出来,并不准备掺和在这件事情里头。” “所以你才让他上了如意楼给我报信,他现在人呢?” “他已经带着一家人离开京城回老家去了。” “说说你是什么打算吧?” “梁府小姐没什么能在外施展的人力,她若是铁了心要算计你,必定会把自己家中的某一位兄长牵扯进来。到时候我拿了证据,自然就可以去和梁大人去谈,让他选择保全儿子还是女儿。我会让借势让梁大人答应,将女儿远远嫁出京城去。” “你有把握吗?” “至少九成的把握,梁大人识相,不会为了一个心思走了歪路的女儿得罪我这个太子的。” “行,我信你这句话。梁邵月如今是不是正愁没机会算计我呢?”沈宁嘴角迁出一个快意的笑容来。“她没有机会,我就为她创造出机会来。” “你想做什么?”萧嵘惊到,忙追问沈宁。 “我做什么你别管了,反正我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填进去的。”沈宁冷静说道。“她不会忍耐,我给她机会多半就会立刻上钩。到时候我让成乐递消息给你,你只需要在梁邵月算计我后,及时出现将她和她的帮手钉死就是。” 该说的话说完了,沈宁便准备起身离开了。 “成乐。”她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高声喊成乐。 “宁儿。”待她走到萧嵘的身边时,萧嵘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臂。“你能听我再说几句吗?” “太子殿下想同我说些什么呢?”沈宁低下头,看着萧嵘拉住她的手,问道。“是舍不得你的德妃娘娘了吗?那可真不好意思了,你别的嫔妃我尚且都能容忍,但是梁邵月我不希望她再入宫了。” “我不是想说这个。”萧嵘见沈宁故意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宁儿,你再给我机会吧。让我们好好地重新来过,算我求你了,你再想想我们的孩子!” 耳中听得萧嵘这句话,沈宁眼前就不由浮现今早那场梦境之中,那张玉雪可爱的幼童面孔。她别过头去,不想让萧嵘看见她眼眶里的泪水。 “宁儿,我发誓若是今生再有负与你的话,就让我不得好死。”萧嵘郑重起誓。 沈宁却不想再听一句了,硬是使力想要挣开萧嵘抓住她的手,萧嵘怕她挣扎太过伤了自己,只要放手让她离开。 沈宁匆匆跑到楼下,刚刚听见她喊声的成乐,就已经让车夫把马车驾到了茶楼的门口。沈宁一出茶楼的门,就由成乐扶上了马车离开了。 而萧嵘就一直站在那间雅间的窗口,注视着那辆载着沈宁的马车渐渐远走。 小巷中的林清,见沈宁带着丫环乘着马车离开了,才进了茶楼去找萧嵘。 他走到雅间的门口,萧嵘仍旧怔怔地望着窗外。 “好一尊望妻石啊。”林清倚在门边,嬉笑着说道,看着萧嵘脸色不佳又问道。“怎得,你又被这位未婚妻给气到了?脸色这般臭。” “不是她气我,是我又好像气到她了?”萧嵘收回视线,苦笑道。“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难讨好呢?” “这女孩子嘛,总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你一句话说得不对,她都能记住许久。心里不开心,却总不告诉你为什么。”林清摊摊手,倒是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你倒懂得多。”萧嵘看向林清,这位表弟兼侍读前世迟迟不愿成婚,只在一次醉酒时提及过他喜爱的女子已经嫁人,却遇人不淑。他一直撑着不愿意成婚,直到那个女子和离归家,他立时带着聘礼上门求娶。好在他的父母多年来早就被他折腾地没了脾气,见他愿意成婚就好,也没有过多挑剔那女子的身份。“你也十六了,怎么舅舅和舅母也不为你张罗婚事?” “你也别替我操心了,他们张罗也是瞎张罗罢了。”林清似乎是被萧嵘的话触到了什么点,一下子炸毛了起来。“你先别管我了,先把自己未婚妻的事情捋顺吧。” “行啊,你刚刚在外头发现了什么没有?”萧嵘见一贯嬉皮笑脸的林清瞬间涨红了脸,便不再追问他了。 “还真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厮凑到了永宁侯府的马车边上去,还跟茶楼里头的店小二搭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林清捂着发红发涨的脸,说道。“不过我已经派了我手下的人去跟上那两人了。” 沈宁回到永宁侯府,觉得有些乏累,就想回到自己的床上休息休息。 结果她刚刚走到自己的院子门口,就听见一阵孩童的嬉闹声从自己的院子里传了出来。 “啊,小姐回来啦。”朱砂捧着一个装着点心的攒盒,从院子里走出来正好撞上了沈宁和成乐二人。“小小姐和小少爷说想小姐了,正在院子里头等着小姐呢。” “嗯,绣姐儿和惠哥儿来了吗?”沈宁微笑。“你捧着这个攒盒要去做什么?” “小小姐和小少爷说是肚子饿了,可是我们院子里没什么点心来,我便想着现去大厨房那边,拣上几种刚做好的点心来。”朱砂笑道。“小姐先进去把,奴婢这就去大厨房去了。” 沈宁刚迈进院子,绣姐儿和惠哥儿的乳娘忙叫住正绕着院子里头一棵大树撒欢的两位小祖宗,让他们看到了沈宁。两个小祖宗看到沈宁回来,立时转过身来朝着沈宁跑了过来。 “小姑姑!”两个小孩子一左一右得抱住了沈宁的大腿,仰着小脸看着沈宁。 “小姑姑,你去哪儿了?”绣姐儿问道。“给我带回来什么好吃好玩的了吗?” “嗯。小姑姑好吃的!好玩的!”惠哥儿最喜欢学姐姐说话了。 原先每次出去,沈宁都会在长安街上淘换些小孩子们喜欢的零食和玩具回来,两个小孩子早就养成了习惯。可是今日出门沈宁自己心绪乱得厉害,上了马车也没停留片刻,就直接朝着永宁侯府回来了。 “不好意思啊,小姑姑今日出门不小心忘记了。”沈宁俯身摸摸两个孩子柔软的绒发,温声说道。“小姑姑已经让朱砂去大厨房给你们讨些点心去了,你们跟着小姑姑乖乖进屋子里头洗手去,过会儿朱砂回来,就有新鲜的点心吃了,好不好?” 两个小孩子十分听沈宁的话,闻言俱乖乖松开了抱着沈宁大腿的手,将自己的手塞进了沈宁的手里,乖巧地由她牵进屋子里去了。 第七十三章 请柬 林清的手下一路跟着那两个形迹可疑的小厮,果不其然,两个小厮七绕八绕地最后走到了梁府的后门,小心张望了下身后,然后就慌忙闪身进了梁府。 林清的两个手下隐在暗处,相视一眼,迅速退了出去。 晚上陪着爹娘一道用饭的时候,沈宁突然向和安郡主提出想在家中办一场花宴,邀请一些年龄相当的小姐们进府赏花玩耍。 “你不是一向最不耐烦参与那样的场合吗?”和安郡主刚刚用完餐,正捧着一碗清茶漱口,闻言笑道。“怎得今天突发奇想的,要在自家办了吗?” “娘,往常就是我再不耐烦,各家的花宴我不还都是去参加的吗。”沈宁也刚刚吃完最后一口,身后的朱砂忙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来,沈宁接过来擦了擦嘴角,拽着还在用饭的沈怀源的袖子央求。“爹,你让不让我办啊?” “这办花宴可是后宅里头的事情,爹爹这个男人说话可不算数。”沈怀源手里的筷子都差点被沈宁摇掉下来,他倒是不在意,只乐呵呵地说道。“你还是得求你娘。” “娘,我就想邀请些同龄的小姐妹们来家中聚聚,等着我们都各自出嫁当了别人家的儿媳妇怕就没那么好相见了。就像王家的珍珠姐姐,她就嫁到了岭南王夫人的娘家去了。虽说嫁得是嫡亲表哥,公婆都是舅舅、舅母,一家子都和顺得很,可是终此一生还不知道能再见爹娘几次了?”沈宁说着说着,不禁潸然落泪。“就像我要是嫁在一般世家,嫁个次子或是幼子的话,不用掌家,兴许每个月还能回来一趟永宁侯府看看爹娘和祖母。可是我偏偏要嫁进宫里头去,别说回来永宁侯府了,就是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宫几次呢?” 见着沈宁落泪,沈怀源与和安郡主立刻乱了阵脚。 “乖,不哭了啊。”和安郡主赶忙揽了沈宁,安慰道。“娘刚刚是在逗你呢,我的宝贝女儿不就是想办一场花宴吗,办,一定办,娘从明日开始就亲自替你筹备。” “是啊。”沈怀源也赶紧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筷子,让丫环递上来一块干净的帕子来,殷勤得给沈宁擦去泪水。 “再说了,就是你嫁进宫里去了,不方便出宫。但是我们永宁侯府的女眷都是有诰命在身的,我们可以入宫见你啊。还有你外祖母,也可以经常入宫去看你的。”和安郡主思量着说道。“你要是想家里人了,就让你外祖母留给你的人帮你递消息出来,娘接了消息就会入宫去看你的。” 许是沈宁的眼泪也触动了和安郡主心中的那万千柔肠,娇养大的女儿即将陷入宫廷,和安郡主心中又何尝放心得下呢。 长大了的女儿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似乎又像变小了一样。女儿和太子的婚事没有几个月了,只要入了宫,女儿怕就不能再继续过在永宁侯府之中这般随心所欲的日子了。 “哎。”沈怀源不禁叹了一口气,看着沈宁的眼泪还未擦干,那边厢和安郡主抱着沈宁又不知何时也落下泪来了。 第二天,和安郡主一早起来就去找永宁侯夫人李氏商量办花宴的事宜了。 按说平日里府上的花宴,不是以李氏的名义就是以和安郡主的名义邀人前来。今年沈宁即将出嫁,也在家中待不上几个月的时间里了,她想办上一场花宴,李氏与和安郡主都十分上心。 如今春暖花开正赶上了好时节,永宁侯府里头有一片桃林,还有好几十盆上好的杜鹃,都是一些像昆仑玉、美人笑、西子妆、绫罗娇这样颜色娇妍的好品种。花园里的池塘里引得是活水,流水潺潺、柳树荫荫,最适合小姐们在树下谈笑赏花,吟诗作曲的了。 都是年少的小姐们,饮茶自然也不喜茶味浓重的浓茶,上好的碧潭飘雪花香味沁人心脾,正好得用。小姐们用的茶具,吃的点心样样都得精细出挑,好在永宁侯府上的点心厨子出自宫廷,一手的好手艺以前专是伺候各宫娘娘的。茶具是粉彩的,杯子宛若盛放的莲花,杯壁轻薄还能透光。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李氏都与和安郡主仔细安排、一一亲自过目。沈宁即将入宫为妃,日常能和她交际的不是勋贵家的小姐们,也是宗室之中的县主、郡主们。这些年龄与沈宁相差无几的女孩子们,几年中也都会陆陆续续地嫁出门去。等到沈宁做了太子妃,她主要的交际对象仍然还是这帮女孩子们,所以这次的花宴更是丝毫不能马虎。 和安郡主还从自己的私库里头挑选了上好的薛涛笺,选了粉红、杏红、浅青、铜绿、残云几种颜色,送到沈宁跟前让她挑选书写花宴请柬的材料。沈宁留下了粉色底暗银纹的,每张请柬都是她自己写的。粉色的薛涛笺,配上沈宁一手的簪花小楷,倒是十分惬意。 “小姐,请柬你都写好了吗?”朱砂来问沈宁。“郡主身边的凝红姐姐来取请柬,说是要帮小姐送出去到各家府上。” 和安郡主身边的青蕴前段时间刚刚由和安郡主配了人出嫁,和安郡主给她放了一个整月的假期。如今青蕴手上的伙计都暂时交由凝红代管,沈宁早早把自己写好的名单报给了和安郡主。待沈宁自己写好请柬,和安郡主便派来凝红收去,一一送去各家府上去。 “行了,就差这最后一封了。”沈宁最后这一张请柬正是她特意留下最后一张才写的,请柬是写给梁邵月的。 “小姐,你要请梁家小姐?!”朱砂作为沈宁身边的一等丫环,也是随着沈宁读过几年书,认识些字的,她一眼看到了那最后一张请柬上头的人名,难免有些惊讶。梁家小姐和自家小姐可是从小就结下仇来的死对头啊,这临到出嫁了举办花宴,小姐居然要请这位对头前来。“这梁家小姐万一又和小姐你吵起架来,闹砸了花宴,可怎么办?” “别瞎说,如今我和梁家小姐都是大姑娘了,还吵什么架?”沈宁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朱砂递来信封,她亲手把最后一张写给梁邵月的请柬装了进去,封好了口子。“好了,你把请柬都拿出去交给凝红吧。” 天色已晚,第二日一早凝红才乘上了马车,按照沈宁之前写给和安郡主的名单。逐一拜访各府,向名单上的小姐们、县主、郡主们递上了沈宁写的请柬。凝红足足花了一日的功夫,将将在临晚时赶到了梁府,这已经是名单上的最后一家。 梁府的门人见凝红下车呈上了永宁侯府的拜帖,赶忙进人通报了正在府中的梁夫人。梁夫人与和安郡主是多年至交,自然认识和安郡主身边的凝红。她见了拜帖,连忙让门人带了凝红进来。 “凝红见过梁夫人。”凝红落落大方地走到梁夫人身边,福身行礼。 “是凝红啊。”梁夫人笑着让凝红起身,问道。“是郡主遣你来的吗?可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嘛?” “梁夫人,是这样的。我们永宁侯府的宁小姐六月份就要与太子成婚了,成婚前想借着这段春日的好时光同各府的小姐们好好聚聚。所以永宁侯府七日后举办花宴,宁小姐特意写了您府上月小姐的请柬,想邀月小姐过府赏花饮茶。”凝后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东西交到了梁夫人的手上。 “是啊,六月份宁儿就要入宫做太子妃去了。”梁夫人感慨道,忙让身边的流风去请梁邵月过来。 梁邵月被喊过来,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凝红。 “娘,你叫我过来做什么?”梁邵月在梁夫人身边坐下,疑惑地看向了站在她们跟前的凝红。 “喏,给你。”梁夫人将手上装着请柬的信封递给了梁邵月。“这是宁儿给你送来的请柬,邀你七日后上永宁侯府参加花宴。” “哦,是吗?”梁邵月眉间一紧,手也不由自主地收紧了起来。“好,我去。” 凝红得了梁邵月的答复,便立刻告辞离开了梁府。 自从上次宫宴回府之后的一顿训斥,梁邵月似乎真的乖顺了下来。也不乱发脾气了,也不打砸东西打骂丫环了。 “月儿啊,你真的长大了。”梁夫人看着女儿如今收了沈宁的请柬,好像也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也是真的放下心来了。“你瞧瞧宁儿与你同岁,她还小上你几个月呢,现在六月都要出嫁了。我和你父亲也该为你相看起来了,一定要为你择取一位好的夫婿。” 梁邵月心思还真不如之前那般直接外放了,听到梁夫人说道要为她择取一个好夫婿,她眼前第一个闪过的身影就是那个长身玉立站在宫廷之中的少年。可是他即将迎娶她人为妻了,为了那一丝微乎其微的机会,她必须要铤而走险了。 “母亲,宁儿不嫁。”梁邵月眼珠子一转,撒娇地拉住梁夫人的胳膊不放,红着脸说道。“我要多陪母亲几年。” “傻孩子,胡说什么瞎话呢。”梁夫人好笑地点了点梁邵月的眉心,笑骂道。“你如今正好青春年少不嫁,难道还要熬成一个老姑娘不成?” 第七十四章 援手 梁邵月被梁夫人拉着说了一会儿,陪着梁夫人用了晚饭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院子里的流云、流霜马上迎上前来。自从梁邵月被父母解了禁,流雨就已经回到梁夫人跟前伺候去了。 “小姐。” “你们不用管我,我想要自己在房间里安静一会儿。”梁邵月手里紧紧攥着沈宁举办花宴的请柬,面色平静, 流云和流霜相视一眼,见梁邵月并无不妥,只要退下了 梁邵月进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平静的面色这才被打破,梁邵月沉着脸走到房间的内室里去了,内室便是梁邵月的睡床,睡床前铺着厚厚的地毯。 梁邵月坐在床上,打开了手里的信封,一阵浅浅的花香铺面而来。梁邵月甩了甩信封,里头就掉出来一张粉色底子暗银纹的薛涛笺。 薛涛笺上是沈宁的笔记,笺上写着因为自己即将出嫁,希望可以邀些要好的小姐妹们过府赏花玩耍,她知道梁邵月与自己积怨已久,而是自己马上就嫁入东宫去做太子妃了,怕之后冰释前嫌的机会就没有了。所以这一次她特意邀请了梁邵月前去永宁侯府,希望能和梁邵月重归于好。 或许沈宁写在请柬上的话并无不妥,可是如今在梁邵月的眼中,无论请柬上沈宁写的话多么陈恳,都如同在向她炫耀着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嫁得还是梁邵月爱而不得的男子。 梁邵月狠狠地手里的薛涛笺往地上摔去,无奈薛涛笺素来以轻薄著称,梁邵月手上使出的力气再大,那张薛涛笺也是慢慢悠悠飘落下来,晃悠了好一会儿才落到地上。 梁邵月扑倒在被子上,忍不住哭了起来。 自从巩三带着灵宝等人逃走之后,梁邵月所谓的计划再也没法施展了。她和沈宁的关系太差,就算她邀请沈宁出来,沈宁也未必会赴约。她虽然在自家府里耀武扬威惯了,手上却没有什么可以在外行走的人手。 六月份沈宁就要出嫁了,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动手了。 梁邵月抬起泪眼,转头看向地上躺着的那种薛涛笺。 待着梁邵月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心中已有了一个成算了。这可是沈宁自己给她送上门来的机会,她一定要抓紧千万不能错过了。 只是手中能用的丫环,虽说是在服侍自己,其实那些丫环们全都听命于梁夫人。梁夫人也就是怕梁邵月万一会惹出什么乱子来,才将服侍女儿的丫环们的身契统统扣在自己手中。梁夫人还特意警告过她们,若是敢帮着小姐去做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休怪她不客气。 要是想要成全此事的话,自己必须一人做下所有的事情,不能让身边的丫环看出了什么端倪,去告诉了梁夫人。如果是那样的话,只会让这件事前功尽弃。 但是只靠自己的能力,只怕也不能够成事。大哥、二哥、三哥都被父亲警告过了,只有有些桀骜的四哥,才敢违逆父亲的吩咐能够帮助自己。 梁邵月说是有话要同她的四哥说,派了院子里一个二等丫环去请了梁府的四少爷过来了。 梁邵月的四哥梁琦,比起另外三个哥哥,因为岁数和梁邵月更近些,两人的关系也是最好的。 梁琦是年前才成的婚,娶得是梁夫人娘家的侄女。两家人早就有意让儿女联姻,唯一一对年龄相配的便是梁琦和他的妻子。这桩婚事在梁琦十岁那年就定了下来,两家人也就允许两个人私下相处培养感情。如今小夫妻成婚不久,正是情热的时候,而梁琦的妻子不久前也刚刚诊出了身孕,所以梁琦每日下值都会立刻赶回府中,回到自己的新房去陪伴初孕的妻子。 今日也是同样如此,梁琦刚刚进到自己院中,就看到腹部还未隆起的妻子已经扶着丫环的手站在房门外等候着他了。他笑着走上前来,将妻子的手从丫环那里接了过来,扶着妻子进了房间。 “不是说了吗?不用你出来迎我,你好好在房中等着我就好。”梁琦扶着妻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上,坐了下来。“你现在月份轻,一定要注意身体。” “没事呢,娘都免了我每日的请安。”他的妻子坐在床边,低头浅笑。“我整日都坐在房里,也就是借着迎你的机会出来透透气。” “好,都随你。”梁琦轻轻地摸了摸妻子的腹部。“只是你身子上要是有什么不适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或是娘。”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将头靠在梁琦的肩上。 见四少爷和四少夫人这般模样,房中的丫环便退了下去。 梁琦和妻子正在房中说笑,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门就被叩响了。 “四少爷,小姐院里的灵碟过来了。”门外敲门的丫环说道。“说是月小姐有事请你过去。” “她说是什么事情了吗?”梁琦高声问道。 “灵碟没说,只说事情是急事。”门外的丫环回到。“说月小姐请四少爷尽快过去一趟。” “月妹妹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梁琦的妻子也是梁邵月嫡亲的表姐,听说梁邵月出了急事要找梁琦,也不免为她担心起来。“需不需要我陪你一同过去看看?” “不用了,你好好待在屋子里歇息。”梁琦赶忙按下准备起身的妻子,一边说道。“她这阵子都乖乖待在家里出不了什么事,说不定只是无聊了寻我过去陪她说说话的。” 梁琦说罢起身,吩咐外头的丫环开门进来。 “你们先伺候着四少夫人用饭。”梁琦吩咐丫环准备饭食,又转身对妻子说道。“你不用等我,要好好吃饭。” “好。” 梁琦走进梁邵月的房中,梁邵月之前连房子的烛火都没点着。还好现在天黑得渐晚,所以房中还不算太昏暗。 “月儿?”梁琦喊了一声。 “四哥。”梁邵月回应了一声,才从内室里头走了出来。“你来啦。” “怎么了?”梁琦看着梁邵月,走到桌子前方取来放在一边的火折子,打开吹出了火星子,将房间的灯都点了起来。“你看看你,房间里连个灯都不点,若是你走动的时候摔倒了,可如何是好?” 梁琦点好了灯,才走到梁邵月跟前。待他拉着梁邵月在光线明亮处坐下后,才发现了梁邵月哭得红肿不堪的双眼。 “你这是又怎么了?”梁琦跟梁邵月的关系最好,见她双眼都红肿成这副样子,也知道她是哭了很久才会这样的。 “四哥,你看。”梁邵月将手里一直攥着的那张薛涛笺递给了梁琦。 “这是什么?”梁琦接过来,看清楚了薛涛笺上的内容,不由地皱了皱眉。“这是永宁侯府的沈宁给你的请柬?以你们的关系,她会请你去永宁侯府上的花宴?” 梁琦自然也清楚自家的妹妹和沈宁的关系,妹妹和沈宁的关系一直是水火不容的。几年前自己还因为帮忙寻了一条细犬给妹妹去欺负沈宁豢养的爱犬如意,被父亲打了一顿不说还罚跪了祠堂。沈宁的哥哥沈令翰还上门,和他打了一架。 “四哥。沈宁就快当上太子妃了。”梁邵月抽噎着说道。“我和她多年不和,她嫁了太子,以后不出意外的话,等到太子殿下登位大宝,她就是皇后了。无论我再嫁得多好,都要一辈子被她压在脚下了。她会邀我去花宴,无非是想看着我向她示弱罢了。” “月儿,她沈宁嫁入皇室又有多好?”梁琦心知妹妹不但和沈宁不和,还格外心高气傲,更见不得沈宁超过自己。“还记得大姑吗?她是父亲的长姐,进宫就是妃位,可是又如何呢?大姑入宫三年才怀上孩子,五个月时莫名其妙地胎死腹中。皇上为了补偿她封了她为皇贵妃,但是不过三个月后,大姑就死在了自己的寝宫里。我们家连她的尸体都没见到,她就被匆匆葬入了皇陵。我们家却连个她的真实死因都未能得知。” “大姑不过是个妃子,沈宁可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啊。” “那不说别的,沈宁的外祖母安泰大长公主的母亲不也是皇后,不照样被一个宠妃给毒死了。”梁琦看着梁邵月钻进了死胡同,只能叹息着说道,希望能够劝服妹妹。 不说让妹妹和沈宁重归于好,至少关系也别处得太僵了。毕竟妹妹也说得没错,沈宁将来会是本朝最尊贵的女子之一了。父母都希望妹妹嫁在京城,真要是妹妹得罪沈宁太过,沈宁收拾妹妹可是轻而易举。 梁邵月听了这话,小声哭泣起来。 “月儿,花宴你得去。”梁琦把那张薛涛笺塞进了梁邵月的手中,郑重地嘱咐她。“还不能胡闹,知道吗?” “四哥,你帮我一个小忙好不好?”梁邵月突然猛地伸手抓住梁琦的手腕。“为我寻点让人乏力的药粉来好吗?” “你要哪些做什么?”梁琦问道。“月儿,你莫要再做傻事了。你现在是个大姑娘了,要是做出了什么事情被逮到的话,只会毁了你自己的一生。” “四哥,我求你再帮我这最后一回。”梁邵月哭求。“我不过是想要点令人身体乏力的药来,让沈宁在人前出点小丑,我再趁机向她示好拉近关系。” “你真是这么想的?”梁琦看着梁邵月哭得着实可怜,说话时的神情看起来倒也不似作伪。“行,你要的东西我会派人为你寻来的。” 第七十五章 花宴 两日后,梁琦果然给梁邵月寻来了她所需要的药粉。那药粉掺在茶水中无色无味,若是人饮下片刻后就会手足乏力,连保持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它的药效也只有这个,并不会伤害人体内脏,因此也验不出来,药效也只能保持两刻钟的时间。 梁琦亲自给梁邵月把小包装的药粉送到了她的院中,见梁邵月接下了药粉便喜上眉梢。 “还记得你答应四哥的事情吗?”梁琦实在不放心,拉着梁邵月再三嘱咐道。“你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情来,知道吗?” “知道啦。”梁邵月一扫这段时日里的阴郁,眼角眉梢皆是快意。“四哥,我有分寸的。我只要让沈宁当着众人的面前出点小丑,我再趁势向她示好。” “哎,月儿。父母已经开始为你相看婚事了,这当口你千万不能出岔子知道吗?”梁琦语重心长地说道。“四哥知道你的性子,但是忍一时风平浪静。沈宁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你要是诚心与她好好相处,她也不会刁难于你的。” “四哥,你可是变了。”梁邵月取笑梁琦。“你现在说话怎么那么像父亲的口气了?” “月儿,不是我变了,只是因为我已经成人了。”梁琦笑着说道。“你四嫂如今也身为有孕,四哥要做一个父亲了,我不再只是一个儿子的身份了。我即将成为一个父亲了,总不能一直不长大的。” 永宁侯府举办花宴当天,沈宁特地站在永宁侯府的二门上迎接着她请柬邀来的各家小姐。各府的马车纷至沓来,青春正好的小姐们着了鲜艳的衣裙,如同花朵一般走入了永宁侯府。 沈宁带着朱砂和半夏上前,和诸位小姐寒暄。 过了一会儿,门房的人又小跑着过来,拉住了半夏。 “半夏姑娘,烦你跟小姐说一声。”那门房的人远远地看到了梁府的马车朝着永宁侯府的方向过来,就急忙过来报信。“梁家的那位小姐来了。” 永宁侯府上的下人可是都知道自家小姐和梁府那位小姐的过节,也没人能想到沈宁这一次居然会真的邀请梁邵月过来自己举办的花宴。 “好的,我知道了。” 门房的人转身跑了,半夏走近了沈宁,小声附在沈宁耳边说道。 “小姐,梁小姐过来了。” 沈宁此时正在和别的小姐们说话,听了半夏附在她耳边说的话。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宁姐姐,这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这么开心?”有的小姐看到了沈宁的萧嵘,忍不住问道。“与我们说说。” “没事儿。”沈宁笑着说道。“咱们也别在这里干站着了,让朱砂领你们先去花园里转转吧,我还得去前门处迎几位小姐妹。” 朱砂领着一群小姐们说说笑笑地离开了,见着那群小姐妹的身影渐渐远去后。 “半夏,随我走吧。”沈宁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转身往前门走去。“让我去迎迎梁小姐吧。” 沈宁慢悠悠地刚刚走到前门,梁府的马车才停了下来。流霜先下来,让梁府的车夫摆好了马凳。 “小姐,好了,请下来吧。”流霜见马凳摆稳当了,才唤了梁邵月一声。 梁邵月自己掀开了车帘,走了下来。 梁邵月一反往日的打扮,昔日她最爱明艳如火的大红色,出来走动所穿各种衣裙,都是各式各样的红。而今天的梁邵月一身湘绿色长裙,竟衬得原本也是相貌不俗的她,沉静入月一般。 “沈宁。”梁邵月莲步轻移,不如往日的风风火火。 站在车边的流霜在梁邵月下来之后,从马车上捧下来一个盒子。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感谢你邀我前来。”梁邵月放低了声音说道,丝毫不见往日的张扬。“流霜,把礼物送上来吧。” “半夏,去把东西接过来吧。”沈宁侧头说道,站在她身边的半夏连忙上前两步接过了流霜捧着的礼盒。“多谢你的礼物,我也没料到你会真的来?” 沈宁说这话自然只是客套,萧嵘派去的人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梁府外头监视着。虽然梁邵月以及在她身边伺候的人都一步未出梁府。但是梁府的四少爷梁琦的小厮却去了一趟药局,说是要替府上的四少奶奶取日常服用的安胎药。 萧嵘的人也证实了梁家四少奶奶服用的安胎药的确出自那家药局,可是前几日小厮去药局时取走的却不止十日份的安胎药,还有一份私下交易不记在药局交易档子上的药粉。 不过梁府的小厮可以私下交易,萧嵘的人也只有法子撬开私下里卖出药粉小二的嘴。 可是这份药粉并不是什么毒药,只是给一些疯症病人服用的可以克制住他们行为的药粉,并不会伤及人的性命,只是让人手足无力,药效也不过只有两刻钟的时间。过了两刻钟后,药力就会被人体完全吸收。 萧嵘知道梁邵月预备用在沈宁身上的药粉不是什么伤人性命的毒药,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一些。萧嵘一方面扣下了那个私下贩药的小贩,一边也立刻派人将消息告知了成乐,成乐将这个消息转达给沈宁。 沈宁心里也很清楚,梁邵月今日若是来了,必定已是想好了如何对自己下手了。沈宁决定将计就计,配合梁邵月的一切行动。今日只需要保证梁邵月对她所做的一切,都能够留下人证来即可。 梁邵月随着沈宁进了花园子里头,已经有小姐远远地看见了两人的身影,不由地聚在一处窃窃私语起来。 沈宁和梁邵月的关系满京城的小姐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现在见着这两人居然携手有说有笑地从远处走来,自然所有人都难免会心生疑惑。 “大家在说什么呢?”沈宁走过来,语笑嫣然。 “我们没想到宁姐姐,居然也请了梁家小姐呢?”恒王府的小郡主萧白露,地位在诸位小姐之中最高。旁人忌讳梁邵月的脾气不敢说的话,她自然有这个底气直言出来。“宁姐姐,你也不怕与梁家小姐一言不合,梁家小姐会搅了这场花宴吗?” “之前我们都还年少,各自都有些脾气,有些不合也是正常的。”沈宁拍拍萧白露的肩膀,笑着把她推到桌子前面坐下。“可我六月份就要出嫁了,今后宫廷难出,只怕今日这样的聚会不会再有。众位姐妹们,现下定下婚事的人也不少了。有的人会留在京城,有的人则要嫁去千里之外,今日这场花宴也是让大家有个疏散的机会罢了。” “是啊。”这时说话的小姐,姓温。她将在八月份的时候出嫁,她要远嫁云南。她坐在柳树下的阴凉处,听着沈宁的一番话不由眼眶湿润起来。“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旧日的恩怨都别再说了,姐妹们好好聚上一场才是正事。” 沈宁看着温小姐落下盈盈清泪,上前递过自己的帕子。 “温姐姐,你别哭啦。”沈宁说道。“你会嫁得一个对你很好的丈夫,将来一定也是子孙满堂的。” 这位温小姐前世嫁得就是镇南王府的次子,镇南王世子的嫡亲弟弟,夫妻感情和睦。在镇南王府害死方琳琅事发后,镇南王世子被流放后,世子位就留给温小姐的丈夫。夫妻二人即使在穷山恶水的岭南,也生活得怡然自得。 “宁妹妹瞎说什么呢?”温小姐娴静温婉,提及未婚夫就立时羞红了脸颊。 她的这桩婚事是家中长辈为她定下来的,在定下婚约时,她曾经在家人的有意安排下远远地见了未婚夫一眼,不同于一般宗亲世家的子弟,这位镇南王府的少爷倒是浑身的书卷气。和温小姐的父兄说话时,态度也是温和有礼。 当时,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朝着她藏身的方向看了过来,她有些猝不及防地躲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朝外张望。却正好撞上了他的视线,他微笑,她羞恼地跑开了。 见温小姐脸越发地红了,也有相熟的小姐上前打趣她,有些伤感的气氛瞬间就被冲散了开来。 梁邵月站在人群的外围,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人群中笑颜如花的沈宁不放。 花宴举行到了一半,小姐们三五成群地散了开来。桃粉菲菲的桃花,姹紫嫣红的杜鹃,池塘边的清风拂面,水面下头还有颜色缤纷的锦鲤可赏。 萧白露本来要拉着沈宁去池塘边逗鱼,沈宁托辞早起有些累。萧白露也不勉强沈宁,带着自己的两个丫环径直去了池塘边。 沈宁忙吩咐成乐跟上前去,虽说一早池塘边的青苔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但是水边近水的地方难免会有些湿滑,成乐带上两个会水的婆子去守在池塘边上,以防哪家小姐出现意外,也好及时施救。 梁邵月端过一杯茶水在手,走到无人处,故意将流霜指使开,才将藏在自己左手尾指指甲中的药粉撒了进去。梁邵月轻轻晃了晃杯子,药粉即刻溶于水中。 沈宁也有意将自己身边的丫环一一推开,静候梁邵月前来。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梁邵月便端着一杯清茶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第七十六章 坠落 沈宁低着头,看着自己裙摆上的花纹。 “沈宁。”梁邵月坐下来了半天,见沈宁只低着头却不理睬她,只好出声说道。“沈宁,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沈宁心想着梁邵月可算开了口了,低头笑了一下,才抬起头来看向了梁邵月。 “说吧,正好此时这儿没什么人,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嗯,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过去我年少不懂事,经常和你别苗头。”梁邵月眼神诚恳地看着沈宁,似乎是真的觉得抱歉。“六月份你就要嫁入东宫了,我父母如今也开始为我相看亲事了,我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正好我也正有此意。”沈宁微笑。“若不然,我也不会特意请你过来了。” “那这样就是最好不过了。”梁邵月如释重负,连忙笑着将手里的杯子送到了沈宁的跟前,自己又拿过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让我们以茶代酒,彻底清了往日的恩怨。” 说罢,梁邵月冲着沈宁举起了手里的茶杯。 梁邵月眼见沈宁的手慢慢伸向了自己放在她跟前的杯子,眼神热烈,心中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了。沈宁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对她下手,自己的示弱也没引起她的警觉。只要让沈宁饮下这杯茶,下一步自然也就好施展。 沈宁眼睛往上一撇,梁邵月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热切。 看了看眼前杯中的清透茶水,沈宁已然知道这杯茶水里头是填了料的。 “好。”沈宁将茶水一口饮尽。 “好。”梁邵月几乎是立时笑出声来,快意地将自己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梁邵月知道这药粉只要一入口,没多久就会发生功效。她必须要在沈宁的药效发作前,将沈宁带到人少的地方去。 之前沈宁再和别的小姐妹寒暄时,梁邵月在人群的边缘,已经注意到了一片好地方。永宁侯府的花园中有着一处怪石嶙峋的假山群,那些组成的山石都是天然的,从山中搬出后原样摆在了此处,未经任何人工的雕琢。 虽然天然之美被完全地保存了下来,但是边边角角都锋利异常。 但是中间一块最高的山石是可以爬上去的,顶上头有一块被磨平的平台。梁邵月想要将沈宁骗上去,到时候只要沈宁的药效发作,不用自己动手她都会摔下去。到时候难免磕磕碰碰,山石不高伤不到她的性命。但是假山的边边角角,足够毁了她的容貌。届时她容貌全毁,她与太子的婚约自然会有人反对。 自己作为适龄女子的官家小姐,自然会有参选的名额。到时候再求父母为自己操作一番,也许就可以梦想成真。哪怕不能作为太子正妃入宫,她也愿意穿粉色嫁衣以侧妃之身入宫侍奉她。 梁邵月越想越美,嘴角得意的笑容怎么也遮掩不住。 沈宁看着梁邵月的笑容,却只感到格外的恶心。 前世梁邵月也曾在自己出嫁前暗算过她,只是自己防着她,她无从下手罢了。但是在自己出嫁后,梁邵月以死相逼梁大人、梁夫人,拒绝了父母为她安排的所有婚事。 想着前世自己即将临盆时,梁邵月还故意身怀有孕上门示威。 沈宁今生本不想再与她计较这些,可是梁邵月偏偏像是一条认准了死理的疯狗一般,只咬着自己不放。 所以她今生会成全她,哪怕自己会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她与萧嵘约定好了,朱砂和成乐也都暗中注意着她的行踪。只要自己一出事,院子里安排好的人会立刻把梁邵月看管起来。 “话说,我有好几年没来了你家的花园了。”梁邵月眼珠子一转,挑起了话题。“你家这假山不错,是这几年才搬来的吗?” “嗯,是的,是我三叔寻来的。”沈宁顺着梁邵月递出来的话头往下说。“你这几年的确来得少,我带你走近些看看。” 话说完,沈宁就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梁邵月见沈宁果然着了她的道,连忙起身顺从地跟上了沈宁。 沈宁带着梁邵月走进了假山,梁邵月走到近前,伸手抚摸着假山锋利的边角。 “喏,这块石头是最高的,所以我大伯派人在石头上凿出了石阶,顶部也磨平了可以站人。要是站上去的话,便可以将这片花园的景色都收入眼中。”沈宁一边回头向梁邵月介绍假山中的最高的那一块,并率先爬了上去。 梁邵月几乎是差点就要乐出声了,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沈宁身边的丫环居然一个都没有。而今天本来一直寸步不离自己的流霜,此时竟也不见了踪影。 似乎有这么一双手,将她行事的所有障碍都排除了出去。 梁邵月心中暗喜,见沈宁已经快要爬上顶部,心中的激动更是难以压抑了。 “你怎么不上来?”眼见着沈宁即将爬上最后一阶了,就在此时,沈宁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朝梁邵月看了过来。 见着梁邵月仍旧站在原处动也不动,沈宁做惊讶状,说话间就要返身下来找她。 梁邵月也暗算着时间,算着沈宁体内的药效马上就要发作了,若是沈宁此时下来,只怕前功尽弃。梁邵月只好拎起了裙摆,走上了石阶。 沈宁见她上来了,才重新转回身子,往顶层走去。 梁邵月走到顶层上来时,沈宁正站在边上朝远处张望着。 “你过来看看,这景色如何?” “好。”梁邵月站在沈宁身边,却暗暗地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只是一眼望去,梁邵月也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到了。稍远处的那片桃林桃花开得正盛,团团簇簇宛若粉色的云彩一般。风吹云浮,便有清冽的花香四溢而来。 沈宁忽然身子一晃。 “怎么了?”梁邵月心知肚明,却故意问道。 “我忽然感到有些手足无力。”沈宁抚了抚眉间。“许是我因为我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吧。” 沈宁也感觉身子摇摇欲坠,刚刚的反应也不是她造假。此时沈宁的心思一转,决定要拉梁邵月一道下去。 “我们下去吧,我真的有些不太舒服。”沈宁说道,谁料到她刚要迈步走出去,一阵风吹来,她膝盖一软,几乎是立刻身子就外倾倒了出去。 “沈宁!”梁邵月见状,假惺惺地伸手要去扶她。 结果就在一瞬间,沈宁的眼神突然变了。 “我们一道下去吧。”沈宁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一把伸手攥住了梁邵月朝她伸出的手。 此时的沈宁已经大半个身子都朝外倒去了,梁邵月一时也挣脱不开沈宁攥住她的手腕。顺着沈宁的坠劲,两人都跌落了下去。 ‘砰’‘砰’ 一声惊叫从假山处传来,原本四散在花园各处的小姐们纷纷聚拢了过来。 “小姐。”朱砂一早隐在暗处,见沈宁的身子落地急忙扑了过去。 沈宁倒在地上,口中溢出了鲜红的血来。许是落地时的巨大冲击,她晕了过去。 “小姐!”这时流霜也跑了过来。 梁邵月落地时也晕了过去。 成乐拉过成婷,塞给她一个荷包。小声嘱咐她现在就去后门处,将这个荷包扔出去。成婷乖乖点头,转身朝后门跑去了。 成乐这时也赶忙跑去沈宁身边,见朱砂正要移动沈宁的身体,连忙扑将过去,一把抓住了朱砂的手。 “小姐怕是从这假山上跌下来的,不知道具体伤势如何,先别动小姐。”成乐见沈宁和梁邵月落地的位置,已然知道两人是从最高的那个石头上跌落的。“还不快去请郡主和侯夫人过来。” 花园里守院子的婆子已经派了人去报信了。 和安郡主和永宁侯夫人都闻讯赶来,和安郡主见着躺在地上昏迷的沈宁惊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和安,你把持住。”永宁侯府人李氏及时地扶住了她。 “大夫呢?”李氏大声道。 “回侯夫人的话,已经着人去请了。”成乐答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和安郡主问道,这好端端的女儿怎么在自己家里还会出事。“朱砂、成乐你们两个是怎么做事的?” “是奴婢照顾不周,小姐说梁小姐好奇我们府中的假山,小姐便带着梁小姐上了假山。”朱砂跪在沈宁的身侧,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垫在了沈宁的身下,哭泣着说道。“谁料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小姐和梁小姐居然双双跌落了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安郡主也是这时方才发现,旁边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梁邵月。“你们都没有看到吗?” “奴婢...奴婢看到梁小姐在顶上和小姐说了些什么,紧接着梁小姐朝小姐伸了手,再然后小姐就同梁小姐一道坠落了下来。”这时,一个平日里在花园里子侍弄花草的小丫环怯怯地开了口。 “什么!”平日里梁邵月不过和女儿只是口舌之争,和安郡主也没想到梁邵月居然如此恶毒,会将女儿从高处推下来。 可是梁邵月毕竟是自己手帕交的女儿,自己不好处置。 “来人,去梁府请梁夫人和梁大人前来!” 第七十七章 诊断 永宁侯府的大管家去门口接大夫的时候,他刚要引着大夫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且慢。”这时门口突然有人出声叫住了大管家。 “太子殿下。”大管家回头发现出声那人居然是太子,连忙跪了下来。跟在大管家身后的大夫、药童也一并跪了下来。 “起身吧。”萧嵘走上前来,看到了大夫手里提着的药箱问道。“你们府里谁人身体不适?” “回太子殿下的话,是府上的宁小姐和梁家小姐从高处坠落。”大管家说道。“如今两位小姐伤势不明,还请殿下见谅,我得赶紧带着大夫进去查看两位小姐的伤势。” “什么!”萧嵘的戏也很足,因为他和沈宁事先通过气,他也以为沈宁并不会伤到太重。 可是当他随着永宁侯府的大管家来到花园里,看到躺在地上的沈宁和梁邵月时。他的心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躺在地上的沈宁看起来好像伤得比梁邵月还重一些,所以大管家带着大夫率先走向了沈宁。 “慢着!”这个时候,和安郡主突然喝止住了大管家。“梁小姐是来我们永宁侯府赴宴的,先替她诊治吧。” 和安郡主虽然心疼女儿,可是大管家不知具体情况只请来了一个大夫。如今怎么出的事尚且不得而知,但是总不能放着梁邵月不管。当着这一群小姐的面,先让大夫诊治梁邵月才是更好的选择。 “可是,郡主,小姐伤得更重一些啊。”守在沈宁身边的朱砂擦去了沈宁唇边的血迹,可仅仅不过片刻,沈宁的情况不仅不见好转,嘴角也重新溢出了一抹鲜红来。朱砂急得流下泪来,伸手想去拽大夫的衣袍。 可是跪在沈宁另一侧的成乐及时止住了她的动作,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朱砂不要再说话了。 “表姑母。”这时萧嵘刚小声吩咐站在他身后的一人,那人得了令立刻转身出去了,萧嵘两步并作三步地快步走到和安郡主身边。“我已经派了人快马去请太医过来了。” “太子殿下!”和安郡主之前全幅精力都放在沈宁身上,压根没注意到萧嵘居然随着大管家走进了花园里来。这时猛然回首,见萧嵘就站在她身侧不远地地方,和安郡主难免有些惊讶。“太子殿下总会突然过来的?” “本来我是从母后那里又讨来了一些精巧的玩意儿,想着我左右无事,就亲自送过来了。”萧嵘看着地上的沈宁眼神之中充满了担忧。“怎知道宁儿竟然出现了这样的状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而且现在的天气乍暖还寒的,让宁儿总这样躺在地上,若是再受了寒怎么办?” “我这也是没法子啊,这孩子不知怎么的和梁家小姐从假山上双双跌落了下来,怕她会有什么内脏受损,所以我们才不敢轻易移动她们。”和安郡主看着躺在地上,仍犹昏迷不醒的沈宁,终于也不再镇定,反而落下泪来。 永宁侯夫人见着太子到来,花园里一大群小姐们也不适合顶着风头一道陪着站着。李氏便将小姐们请回了花厅,说是今日的花宴没让各位尽兴,只怕要提前结束请诸位小姐们先行归府,来日永宁侯府再上门致歉。 “侯夫人,这是哪里话。”别的小姐还没说话,倒是性子直爽的萧白露站了出来。“什么情况我们诸位都看到了,错不在你们侯府。今日宁姐姐突然发生意外,怕是某人故意谋害的呢!” 萧白露和沈宁相差四岁,却与沈宁交情不错,自然也看不惯与沈宁交恶的梁邵月。 梁邵月今日的示好接近,伴随着沈宁的突然坠落。 “小郡主,这话可不好说。”李氏刚刚在花园里也听见了那个小丫环所说的话,心中也知道沈宁的意外恐怕与梁邵月脱不开干系,可是没办法,两人现在都昏迷着。她们也不能凭着小丫环的一席话处置了一个官家千金。 为今之计,只有等待沈宁和梁邵月两人醒来,还有等着梁邵月的双亲到场。 小姐们知道永宁侯府不好留客,纷纷起身告辞离开。 “侯夫人,我想留下。”最后仍然留下不走的是萧白露,她上前几步说道。“那个梁邵月今日对着宁姐姐的态度出奇地反常,那般的示好接近,哪里是她梁邵月本来的脾性。多半是为了消除宁姐姐对她的戒心,好趁机对她下手呢!” “哎,怎么说呢。”李氏心说也是这样,原先梁夫人压着梁邵月让她向沈宁道歉她都只昂着头不肯。今天却突然示好,难免不会让人起疑。 “宁姐姐如今的情况我回了家反而还会悬着心,我等宁姐姐醒了就走。” 萧白露执拗地不愿离开,李氏只好随着她了。 萧嵘的手下果然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骑着一匹骏马飞驰而来。他勒住缰绳,将马匹丢在了永宁侯府门前。他翻身下马,还从马屁股上楸下了一个年轻太医。 之前得了萧嵘的吩咐,他的手下骑着马直接冲进了太医院。他连马都没有下,只随手抓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太医,直接扔在身后。然后就勒紧缰绳,重新冲回了永宁侯府。 那个年轻太医本来好端端地走在太医院里,突然被人揪住了后衣领,紧接着被人摔在了马背上。一路上马匹疾驰,他连张嘴问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被颠得七荤八素的。马匹好容易停了下来,他刚缓过气来,又被人拽了下来。 “你是太医吗?”那人问他。 “我是。”他的头仍旧昏昏沉沉的。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一边提溜着他,往眼前的这幢深宅大院里头走,一边问他。 “我叫朱清。”那年轻太医答道,他已然慢慢恢复了过来。 “好,朱太医。”那人说道。“是太子殿下吩咐我请来太医的,这里是永宁侯府。太子殿下的未婚妻从高处坠落,你且用心看诊,否则小心性命知道吗?!” “知.....知道了。” 萧嵘的手下疾步拉着朱清进了永宁侯府的花园,此时花园里无关人等已经被全部清空。 “太子殿下,太医我请过来了。”萧嵘的手下走过来说道,一边将朱清推上前来。 “太子殿下,小人朱清。”朱清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是被外地官员举荐入京的。虽说年轻,却是医术精湛,萧嵘曾经见过他一次,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他来。 前世的他虽然个性敦厚,可涉与医术上的事情时,总是咄咄逼人。长此以往,就得罪了一批太医院的人。后来被人陷害,险些出了大事,是当时仍是太子妃的沈宁保下了他,还给了他机会证明了自己,升为了太医院的院使。 而在沈宁难产之际,也是他拼尽全力让沈宁保住了腹中的胎儿顺利降生。 那边的大夫已经处理好了梁邵月的情况,梁邵月的右手臂骨折,却没受什么内伤。还未醒过来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坠地的冲击力也可能是因为受到了惊吓。 总之大夫已经替她固定好了骨折的右手手臂,她的情况并无大碍。大夫回过话后,永宁侯夫人李氏就派人将她抬起来准备送到客房去。 这个时候,朱清快速地替沈宁检查之后,忽然发现沈宁嘴角流下的血液颜色似乎有一些不妥,便用手指捻了一下,放在自己鼻子下面仔细地嗅了嗅,片刻后朱清的脸色变了。 “太子殿下,这位小姐的伤势并无大碍。”朱清起身,说道。“只是这位小姐怕是被人用了药,才会从高处坠下的。” “什么!用了药!”萧嵘还未说话,一旁的和安郡主已经惊呼出声。 花宴是自家举行的,一应事务包括茶水、点心都由自己和大嫂李氏亲手张罗。沈宁怎么会在自己家中,被人下了药? “朱砂、成乐,你们小姐今日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和安郡主把朱砂与成乐喊到自己的跟前,严肃地问道。“你们两个好好细想一下。” “小姐,今日只在自己房里时喝了一杯奴婢倒的水。”成乐说道。 “不!郡主!”这时,朱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说道。“小姐在上假山之前,喝下了一杯梁家小姐不知从何处端来的茶水。” 昏迷的梁邵月正被两个仆妇用担架,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 “慢着。”两人刚走过朱清身边,朱清的鼻尖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出声叫住了两个仆妇。他走到担架边上,拿起随身的白帕覆住梁邵月的手腕将她的左手提了起来,寻着味道看清了梁邵月左手尾指指甲中的残余药粉。 “太子殿下,您请过来。”朱清请萧嵘过来,萧嵘俯身看清了梁邵月指甲中的残余药粉。 “这东西叫做安神散,没有毒性。一般用于让发作疯症的病人,使他们手脚无力不会伤人。因为这东西可以溶于水,气味极淡也可以被浓郁的茶香掩盖。想来这位小姐就是被人用了药,引上了高处,待到药效发作,她若是站在高处边缘。忽然手足失力,坠落下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七十八章 决断 “什么?!”和安郡主也是看着梁邵月长大的,她实在没有想到梁邵月居然会歹毒到这样的地步,跑到永宁侯府下药来暗害沈宁。 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两年里沈宁都没有和梁邵月接触过几次,挺多两人也就是走了个对眼而已。梁邵月心中是对沈宁有多少不满,要给沈宁下药还引她爬上假山。 “这位是和安郡主,被下药了的这位小姐是永宁侯府的宁小姐,是我将来的太子妃。”萧嵘冲着朱清说道。“你确定这药无毒吗?” “臣确定这药粉是无毒的,但是这位宁小姐也没什么大问题。”朱清拱手说道。“不过具体情况还是讲两位小姐都安置好了,臣再仔细诊治吧。” 和安郡主立刻着人将沈宁和梁邵月都抬回了二房的院子中去,沈宁被送回自己的房中,萧嵘带着朱清跟了过去。和安郡主则亲自带人将梁邵月抬到了沈宁小院中一间空置的房间里放下,并着了凝红好好将她看管起来。 往日梁邵月和沈宁别苗头、发生争执的时候,和安郡主通常只会责问沈宁。可是如今梁邵月丧心病狂地如此戕害自己的女儿,和安郡主自然是不能再放过她了。 躺在自己床上的沈宁,仍旧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朱清仔细地替她检查着身体,经过朱清的详细检查,原来沈宁伤得比梁邵月还要轻一些。只不过坠地的时候,她头部先落地时被磕了一下,牙齿咬破了舌尖故而一直流血,才让人误以为她受了内伤不敢轻易移动她。 手脚也没什么事,只是一些淤青和红肿,手掌外有一些擦伤。 “你既然说她没什么大事,为什么人还迟迟不醒?”萧嵘看着朱清,又看看床上毫无知觉的沈宁,连忙追问道。 “她猝然之间从高处坠落,连惊带吓的,坠地时头部又受到了冲击。”朱清示意朱砂可以上前照料沈宁,自己慢慢从床边退了开来。“她不醒就意味着她的身体需要休息罢了,我留下一副安神汤的方子。等她醒来以后,让府里的人抓药熬好喂她服下,喝个两三日就可以了。” “她被人下的药呢?需要解吗?” “不需要,那药本来就没毒性,只是镇定的功效被加大了。”朱清俯身,扒了扒沈宁的眼皮检查了一下。“等这位小姐醒来,那药效就消散地差不多。” 永宁侯府的大管家亲自去到了梁府,说是梁邵月在永宁侯府上出了事情,和安郡主不方便处置。只能派人前来梁府告知梁大人和梁夫人,让他们二人去一趟永宁侯府。 梁夫人见着永宁侯府的大管家面色不善,心里已有了两三分的成算,怕是女儿之前都在装乖巧,故意装作听话的好模样,让自己和丈夫放松了对她的看管,甚至还让她去了永宁侯府沈宁的花宴。 梁邵月心仪太子殿下,虽说嘴上和梁夫人说了已经放下,但是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她恐怕是狠毒了即将成为太子妃的沈宁。新仇旧怨交杂到了一处,恐怕女儿是在永宁侯府对沈宁做了些什么,被人当场扣住了,和安郡主这才会派人来喊自己和丈夫去永宁侯府。 “大管家还请先走一步,我与内人说两句话,会随后赶上的。”梁大人是个人精,已经猜出了个大致来了。 大管家见话传达大了,就急忙赶回永宁侯府去了。 “我这阵子在家里待得少了些,没有精力太过关注月儿的情况。”梁大人急躁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只说允许她出自己的院子了,你怎么就允许她出去了,还是去的永宁侯府呢?!” “是宁儿亲自下的帖子邀请月儿过去的,谁知道月儿一直在我面前装得十分乖巧呢。” “月儿,是个胆大妄为的。”梁大人气急。“现在就是不知道她人在别人府上到底惹出了什么麻烦了,但是看着永宁侯府来人的脸色,她惹出来的事情只怕是不小的。如今永宁侯府的那位小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人选了,月儿若是真伤了她。最后皇家和永宁侯府要是齐齐施压,只怕我们就保不住月儿了。” “月儿,也不是小孩子了。”梁夫人对着梁邵月也并无十分的成算,此时也只能拽着手里的帕子哭泣了起来。“应该不会惹出什么太大的麻烦来吧。” “罢了,我们在这里东猜西猜也没有用。”梁大人起身朝外走去,吩咐守在厅外的梁府管事备好马车。“你别哭了,赶紧收拾收拾,随我去永宁侯府吧。” 梁大人和梁夫人的马车在永宁侯府的门外停下,梁大人一下马车就发现了永宁侯府门外守着一队人马,他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永宁侯府的门人上前引路,直接将他们两人引到永宁侯府二房的院中。 二房的会客厅中,和安郡主面色晦暗地坐在首位上,而她身边坐着的另外一个人居然是本来应该在宫中的太子萧嵘。 “臣、臣妇见过太子殿下!”梁大人和梁夫人赶忙向太子行礼。 “梁大人、梁夫人起身吧。”坐在首位上的萧嵘脸色也难看得很。 “楤芝。”坐在位子上的和安郡主突然开了口,她唤的正是梁夫人的闺名。“你养得好女儿啊,居然在我永宁侯府之中给我的女儿下药,又引我女儿爬上假山,害我的女儿从假山上跌落下来至今不醒!” 和安郡主的控诉,听得梁大人和梁夫人一颗心立刻悬了起来。这要命的女儿居然真的敢在人家永宁侯府里谋害人家的小姐! “郡主,可是弄错了?”梁夫人往前走了几步,还想为梁邵月解释一二。“不知我家女儿如今身在何处?” “你的女儿做了亏心事,和我的女儿一起从假山跌落下来。”和安郡主冷笑。“原本我不知道我的宁儿因何坠落,还让大夫先替你家女儿诊治!要不是太子殿下过来帮忙请来了一位太医,这才发现我的女儿被人下了药,才会失足跌落假山。而这位太医,当场从你女儿的手指甲里头发现残余的药粉。我想问问你,这一桩桩一件件地我哪一件弄错了?!” “啊。”梁夫人腿脚一软,立刻跌坐在地上。 “梁大人,真是教女有方啊。”萧嵘接上和安郡主的话头,继续说道。“令千金端的好计策啊。她没有用毒,而是用了用于疯症病人的安神散。若不是你的女儿也出了事没有跑掉,过不了两个时辰,宁儿体内的药效散尽,只怕这件事情就无从查起了。” “太子殿下,请恕微臣教女无方。”梁大人如今已是无从申辩了,只好跪下。 “梁大人啊,恐怕你不只是教女无方这么简单啊。”萧嵘嗤笑道。“令千金这段时日并没有出府,这手上的安神散必定是有人替她张罗好了的,这安神散在京城只有一家药局售卖,而你家府上四少奶奶的安胎药就出自那家药局。” “大人。”梁夫人一听萧嵘这句话,立刻反应了过来。如今,她的四子梁琦恐怕也搅和在了其中了。 梁大人也心知四子和幼女惹下了天大的麻烦了,沈宁现在不只是侯府小姐的身份,还是六月份即将嫁入东宫的太子妃。四子和幼女的罪行若是走了明路,不说幼女的名声,连四子地将来也都废了。若是永宁侯府和皇室都要求严惩的话,只怕他连这一双儿女的性命都无法保全了。 “梁大人,所幸今天宁儿身体并没有大碍。”萧嵘看了眼和安郡主,和安郡主点了点头。“我们没有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是不想给了京朝众人消遣我未婚妻的把柄。令千金也从假山上跌落,右手也骨折了,已然受到了教训。我就做主,让永宁侯府不再追究此事了。” “多谢太子殿下。”梁大人和梁夫人见萧嵘松了口,事情似乎是有所转机,夫妻二人双双跪了下来,冲着萧嵘拜了拜,也冲着和安郡主拜了拜。“待我那不孝女儿回家,我必定好生教育一番,再亲自登门永宁侯府致歉。” “是这样子的,梁大人。”萧嵘说道。“我们的不再追究也是有条件的,令千金心思恶毒,我与和安表姑母的意思是,不想再容这样一个对宁儿心思歹毒之人留在京中。令千金正好是青春韶华的好时候,也该嫁人了,不妨就嫁得远一些吧。” “可是殿下,幼女自幼被娇惯坏了,我们实在不舍得将她远嫁啊。”梁夫人到底是一副慈母心肠,哭着央求道。“郡主啊,请你看在我们相识多年、一同长大的份上,放过月儿吧。” “你们舍不得将她远嫁,那舍不舍得让她入狱呢。”和安郡主冷淡说道。“宁儿何尝不是我娇养大的女儿,她们小时候每每争吵,我哪次不压着宁儿先道歉。可是现在我的宁儿仍旧躺在那里昏迷不醒,我实在没有那个慈善心肠,去原谅一个戕害我女儿的人。若不是太子劝我看在两家世交的份上不予追究,我只会即刻押着你的女儿去京兆衙门。” “梁大人,你是一家之主,此事该由你做决断了。”萧嵘此时脸色也十分晦涩了起来。“是儿子、女儿双双入狱,还是在六月之前将令千金嫁出京城?” “太子殿下,我回去就让内人准备嫁妆,半月内就会将女儿发嫁出京城。”梁大人立刻做了决断,虽然送了女儿远嫁,但是至少保住女儿和四子的名声。 否则要是真的进了京兆衙门,不止四子的仕途就此泯灭,女儿也只会落得无人敢娶,只能老死家中了。 第七十九章 远嫁 梁大人、梁夫人对着永宁侯府众人赔罪,沈怀源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扶着和安郡主离开了。永宁侯府摆了摆手,梁夫人和梁夫人这才告辞,带着仍旧没有苏醒过来的梁邵月回了梁府。 梁夫人看着女儿形容狼狈,骨折的右手只被两块简陋的木板和一层白绢草草包扎了一下。梁夫人坐在马车上,不禁抹起眼泪来。 “哭什么?”梁大人看着梁邵月这般样子,也是十足的恨铁不成钢啊。女儿是他的幼女,他何尝太疼惜她呢。只可惜女儿年幼时被他们夫妻俩惯坏了,这两年想要管教她,却怎么都拗不过她的性子来了,以至于女儿今日惹出这样的麻烦来。“回去,我会寻我老家堂亲们,在老家替月儿寻一门亲事。寻个大富之家,最好是商户,到时候我打点好堂亲们,让他们替我们多多看顾月儿一下吧。” “女儿如今落得这幅样子,难道我哭两声都不成吗?”梁夫人抽噎着说道。“商户到底粗鄙,怎得能把月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啊。” “商户富裕,却低官家一等。我在位置上一日,就能保证月儿将来在婆家能够安枕无忧、不遭刁难。而且梁家在当地是大族,有名有望、财力雄厚,连当地的官员都要给梁家族长三分薄面。好在现在梁氏族长的祖父与我的祖父同出一宗,明日我就派老大拿我的名帖回一趟老家,与族长商议此事,让他的家眷替我们在当地好好为月儿相上一门亲事。”梁大人叹气,太子的意思是让他尽快把女儿嫁出京城,让女儿不能再骚扰到永宁侯府的小姐。将女儿送回梁氏家族的老家,找一户家境殷实的商户之子把女儿嫁出去,已经是梁大人短时间内能想到最好的方案了。“你女儿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与其把嫁给官僚之家,不如嫁到商户去,她还能有两分保障。” 梁夫人心中又何尝不知道梁大人的思量已经是给女儿寻了最好的出路了,只能勉强压下哭声。 且不说梁邵月回到梁府之后是如何情形,再听说沈宁并无大碍,而反而是自己摔断了右手手臂。而且在听到梁大人已经在梁氏老家为她定下一门亲事,只待她养好伤之后就送她出嫁的事情。更是在梁府之中大闹了一场,哭闹不止。 梁大人避而不见,梁夫人领着四个儿媳妇劝着梁邵月接受这桩亲事。 梁邵月却变本加厉地闹将起来,不禁拒绝喝药,还闹着要把右手手臂彻底弄断。梁夫人想着狠狠挨了一顿家法到现在连床都下不来的四子梁琦,气女儿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梁夫人狠狠地打了梁邵月两个耳光,梁邵月捂着脸惊住了。梁夫人气急之下手劲很大,梁邵月嘴角都见了红。 “娘,你莫动气了。”见梁夫人气得连手都开始颤抖了,梁府的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连忙扑上前来搀扶住了梁夫人。 “逆女啊。”梁夫人气急落下泪来。“你惹下麻烦,被人家永宁侯府和太子殿下当场识破。你四哥为了你,被你爹爹执行了家法,十几日了连床都爬不起来。你却还在这里闹!早知道我和你爹也不用保下你了,你要是真不愿意嫁,也不用等你伤好了,现在我就让人把你送去京兆衙门去。” 梁邵月也不说话,由着梁夫人痛骂,只跪在床上一手捂住脸痛哭不止。 “四弟妹?四弟妹。”这时,原本站在门外抹泪的四少奶奶突然间晕了过去,幸好站在她身边的丫环和三少奶奶及时发现,扶住了她的身子。 “老大媳妇,你快派人去寻大夫过来。老三媳妇,你快带人把老四媳妇送回他们院子里去。”梁家四少奶奶原来就唤她一声姑母,现在又是怀孕初期,这也是四子的第一个孩子。这次梁夫人本就更心疼受伤的四子和惊慌失措的四子媳妇。 “月儿,我就言尽于此了。”临走之前,梁夫人最后对梁邵月说了一句。“你要是嫁,我和你父亲已经备好了嫁妆到时候好生发嫁你出去。你要是不愿意嫁,我回头就送白绫来,只当十六年前我没生出过你这个女儿来。” 话说罢梁夫人急匆匆地走了,独独剩下梁邵月坐在床上发怔。 梁夫人一行人出了房间,被梁夫人再次派过来的流雨立刻命人把梁邵月的房门锁了起来,连窗户都一并锁了起来。 “小姐,夫人和老爷已经竭力保全你了。”流雨朝房间里的梁邵月喊话。“小姐这段时日就安心养伤、待嫁吧。” 流雨说完,听着房中的梁邵月并没有回应,自顾自地还在哭泣。 流雨叹了一口气,只好喊了几个仆妇过来,吩咐她们分成三班,日夜看管着梁邵月。务必让她养好伤,也不能让她真寻了短见。 五月初,养好了伤的梁邵月被两位兄长亲自送回了梁氏老家临水城,还押送着梁邵月的嫁妆。五月十八,梁邵月从梁氏族长的宅子里出嫁。嫁得临水城首富白家的次子,这次子在当地也是颇有才名,也考取了举人。 成乐将这个消息报给了正在房里绣着一块帕子的沈宁。 “小姐,听说梁家给那位梁小姐备的嫁妆很是丰厚呢。”成乐看着沈宁手上那副被绣得歪歪扭扭的牡丹,赶忙让沈宁放下手里的帕子。“小姐不擅长这个,可以吩咐奴婢来做。” “她的事以后不需要在报给我了。”沈宁丢下了手里的帕子和绣花针,揉揉自己酸痛的手指。“若不是我娘非说我的嫁妆里头必须要添上两样我的绣品,我才不会亲自动手绣这个呢,忒伤人眼了。” “小姐想绣个什么花样的,我来替小姐绣,本来官宦小姐们嫁妆中的绣品就少有自己亲自动手的。”成乐说得倒都是真话,绣艺对于这些出身良好的小姐们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名头罢了。说得好听,却未必有几个人精通此道,毕竟谁家府上还不养着十来个绣工精湛的绣娘,哪里需要这些小姐们亲身上阵呢。 “既然是嫁妆里头的添置,就选些应景的吧。”沈宁想了想。“一副牡丹、一对鸳鸯,你随心绣就成。” 成乐绣艺出众,是她入宫后跟着宫中针织局的一把手学的,沈宁自是放心将这事交由她去办的。 六月二十,被定为太子殿下迎娶沈宁的日子。 如今这日子愈发临近,沈宁倒也愈发地冷静了下来。怎么说都是前世已经走过一遭的流程了,沈宁也能镇定自若地面对这些了。 永宁侯府中,随着出嫁的日子越发地近了。沈宁便抽出了更多的时候去陪伴祖母贺氏,贺氏是真心疼爱沈宁。沈宁之前也从萧嵘口中得知,前世自己死后,贺氏伤心过度,没过多久就因病驾鹤西去了。 沈宁今生又要重新走入宫廷,她也不清楚自己将来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结局,只希望在这最后一段居家的时间里好好陪陪祖母。 “宁儿,来。”贺氏这阵子总在自己的私库里头淘换东西,想选一件随身的玩意儿送给沈宁,让她随身带着入宫去。 昨日,她总算找到了一件合心意的。那是一个可以压裙的玉璧,不过成年女子手掌大小。玉料澄翠水头很好,雕工细致,一对儿鸳鸯凑在一处交颈而卧。 今日正好沈宁又来她的院中陪她说话,她便立刻让人拿了出来给沈宁看。 “祖母,它真好看。”沈宁从盒子把玉璧取出来,托在手心上细细把玩。那玉璧触感温润,手感极佳,一看就并非凡品。 “嗯,你喜欢就好。”贺氏见沈宁喜欢,立时笑开了花。“这玉璧衬着什么颜色的衣裙都好看,到时候你拿上一串璎珞串上它,全当压裙来使。” “祖母要拿这么贵重的玉璧给我当压裙用,也不怕我糟蹋了好东西吗?”沈宁撒娇地把头靠在贺氏肩头上,嬉笑着问道。 “我的宝贝孙女什么好的东西用不得,祖母只看这玉璧你带着最好看,管它贵重不贵重。”贺氏笑着说道。“就是再贵重的东西,在祖母的心里都贵重不过你。” 沈宁听着贺氏说着这话,双眼发酸,忍不住落下涟涟泪水来。 “哎呀,怎么好端端地还哭了呢?”贺氏眼见沈宁落泪,很是心疼,连忙拿上帕子替她擦泪。一边替她擦泪,一边哄她别哭。“再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你就要出嫁了。祖母想多记下一些你笑的模样,不想看到你哭的样子。哎呦,莫要再哭了,你是要让祖母心疼死啊。” 听着贺氏的话,沈宁一时失笑,一时端不住笑出声来。 “这小鬼头,又哭又笑的。”贺氏见沈宁终于露出了笑模样了,心也定了下来,一把搂住了沈宁。 六月十九,宫中的嬷嬷前来永宁侯府。她们带来了沈宁的嫁衣,与太子行昏礼时的太子妃十二重礼服。 第八十章 大婚 针织局赶制出来的数套嫁衣和婚服,件件都华美精致,宛若艺术品一般。嫁衣和婚服摆满了一桌,沈宁站在桌前伸出手来,手指顺着精细的绣线纹路游走。 “宁儿。”沈慧站在门外,唤了她一声。 “姐姐!”沈慧元宵节那日刚刚生下了自己的第三个孩子,如今才生产完不过几个月的她,还有些丰腴未退。沈宁看见了沈慧很是高兴,连忙抛下了满桌的衣裳,迎上前来。“我本来以为你要晚上才能来呢,你怎么过来的这样早?” 沈慧作为堂姐,沈宁大婚她自然会回到永宁侯府送嫁的。 “家中的事情都安顿好了,我就想着早早过来陪陪你的。”已经嫁为人妇多年的沈慧,温柔的个性仍在。如今已是三个孩子母亲的她,温柔之中更添了几分柔软。 沈宁急急跑上前,一把拥住了她。 “姐姐,怎么没带宝姐儿他们三个回来呢?”沈宁朝沈慧的身后看去,发现沈慧身后只跟着两个丫环,沈慧的三个孩子一个都没有跟过来。 沈宁说得宝姐儿正是沈慧在元宵节当天诞下的女婴,祁檀越和沈慧有了两个儿子才生下这个如珠如宝一般的小女儿。女孩儿没过一周岁一般不会起大名,所以祁檀越给小女儿起了宝姐儿这个小名。每日下值后,连同僚之间的聚会都统统拒了,只为了第一时间赶回家中抱抱宝贝女儿。 “他们如今正是闹腾的时候,宝姐儿也被你姐夫惯坏了。”沈慧说起丈夫及子女,虽是说着抱怨的话,却难掩对家人的爱意。“你不知道啊,宝姐儿如今更黏你姐夫呢。你姐夫总是抱她,把她惯着,每日都要你姐夫亲自抱着才能哄睡。晚上闹觉醒来,若是见不到他的话,又是一场哭闹。没办法,我只好把她留在家里了。” “姐夫真好。”沈宁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沈慧,搂着她的左手手臂笑着说道。“姐姐如今过得这么好,要一直这么好下去才行啊。” “你这傻姑娘,明日都要出嫁了倒还惦念着我呢。”沈慧疼爱地看着沈宁,温柔地将她耳边垂落的发丝挽回她的耳后。“你要嫁人了还是嫁给太子殿下,姐姐心里也说不清楚该为你开行还是难过了?” “姐姐当然要替我开心了,我要成为太子妃了。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之位,我就是位份最高的女眷了。”沈宁歪着头笑起来。“姐姐已经就是太子妃的姐姐了。” “可是太子殿下,以后终究是要......”沈慧想要说出来的话,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着往下说了。 “姐姐想说什么我都知道的,这话我娘和我外祖母都问过我了。”沈宁却是十分淡定地说道。“这种事情求仁得仁,我志不在此,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我作为永宁侯府的小姐,受家族供养金尊玉贵地长大,总要为家里付出一些的。” “好了,我们不说了。”沈慧心疼沈宁,便不忍继续说下去了。“带我去看看你的嫁衣吧,听说都是内廷的针织局精制而成的,让姐姐开开眼界吧。” “好,姐姐随我来。”沈宁拉着沈慧进了自己的房间,两姐妹凑到了一处。 如同沈慧尚未出嫁时、沈宁尚且幼小时那样,两姐妹手拉着手,坐在桌前说说笑笑。 晚上的时候一家人都聚齐了,聚在一处用了晚饭。晚饭后,和安郡主带着沈宁溜溜达达地回了自家院子。 “宁儿,娘今晚陪你睡好吗?”走到自家院子里时,和安郡主对着沈宁说道。 “好呀。”沈宁惊喜地挽住和安郡主,笑道。“娘都多少年不陪着我一起睡了。” “你都明日要出嫁的大姑娘了,倒还好意思说娘不陪着你睡觉呢。”和安郡主笑着戳了沈宁的额头一记。“真不害臊。” “娘。”沈宁赶忙撤回自己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拉长了声音冲着和安郡主撒娇。“你是不是因为要把我嫁出去了,就不疼我了呀。” 晚上,母女两一起洗漱过了之后。和安郡主坐在沈宁的床上,让房中伺候的丫环都退了出去。招招手让沈宁坐到自己的跟前来,她这才遮遮掩掩地从沈宁的枕头底下掏出了一本封皮艳丽的册子来。 “娘。”沈宁一眼认出了册子是何物,她毕竟也是前世嫁过了一遭的人了。 “这个时候你倒害臊了?”和安郡主把册子打开,塞到沈宁的手里去。“你明日就要出嫁,晚上便要和太子殿下圆房的。现在让你看看这册子,也是给你打个预防针,省得圆房的时候你什事不知的,到时候再吃了苦头。” “哎呀,娘你别说了嘛。”沈宁看着册子上画得惟妙惟肖的男女小人,双双对对地做着不可描述之事。好歹如今的她,做了十来年的黄花大闰女,难免羞红了脸颊。 沈宁不敢再看,一把将手里的小册子丢了开来,索性展开了床里侧的被子将自己层层裹了进去。 和安郡主失笑,不过想着自己当年出嫁前被安泰大长公主拿着这小册子教导时,也是这般害羞不已的模样。和安郡主起身,捡起地上的小册子,塞进了一边的空盒子里去。 “宁儿,你不愿意看也行,娘现在跟你说得话你都要好好听着知道吗。”和安郡主躺在沈宁的身边。“明日太子若要行事,你要柔顺一些、顺着他来才不容易受伤。太子年轻气盛,又传他拒绝了皇上赐给他教导人事的宫女。太子第一次行事怕是会有些鲁莽,你也不要过分顺着他。承受不住的话,就直接跟他说,莫让他伤了你知道吗?” “知道了。”被子卷里传来沈宁的一声嘟囔。 “你是第一次难免也会有些吃力,娘给你备上了一些用于此道的药物,放在明日朱砂随身带着的盒子里。”不同于儿子娶亲,现在要把沈宁嫁出去的和安郡主难免有些絮絮叨叨。 不同于两个儿子皮糙肉厚的,在和安郡主的眼中,沈宁就如同一朵开得正盛、美貌娇弱的花朵一般。莹润美丽却容易受伤,和安郡主恨不得替沈宁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好了。、 更恨不得今日一晚,把明日里所需要注意的事情都交待给她知晓。 在和安郡主不停说话的时候,沈宁听着和安郡主的声音愈发困倦,眼睛都渐渐地睁不开了。困乏的沈宁自己挣开了被子,一个翻身滚进了和安郡主的怀里。 和安郡主满腔的话,被沈宁的一滚给打断了。 和安郡主低头,看着怀里娇梦正酣的沈宁。眼神不禁柔软了下来,和安郡主不在说话了,稍稍探身起来勾过了被沈宁挣开的被子,重新替沈宁把被子盖好。 第二天一早,沈宁便被人从床上拽起。她昏昏沉沉地由着宫中出来的嬷嬷侍弄、洗漱,直到她被脸上隐约传来的刺痛感惊醒。 沈宁睁开眼,发现脸上的刺痛感来自于正在给她绞面的嬷嬷。 “哎呀,疼。”沈宁被养得娇了,连这点疼都忍不下,伸手就想去拉嬷嬷手里的绳子。 “小姐,别拉。”守在一旁的成乐连忙阻止了沈宁。“嬷嬷给你绞面呢,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成乐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神示意绞面的嬷嬷加快手里的伙计。 沈宁在妆台前端坐,匆匆用了几口碧梗粥和几块小小的糕点,就要开始描绘脸上的妆容了。 她的脸上被画上了厚重的妆容,妆容好似一层面具一样,遮住了沈宁本身的容貌。 画好了大婚的妆容,嬷嬷们便立刻去取来大红色绣着凤凰展翅图样的嫁衣来为沈宁更衣。嫁衣有两重,一层里衣一层外袍。沈宁站在房中,由着几位嬷嬷对她的嫁衣进行调整。 最后给沈宁带上的是太子妃的九转凤冠,凤冠由纯金打造,点缀其中的红宝石最小的也有鸡蛋般大小,最上层凤凰嘴里衔着的那颗红宝石成色最佳,阳光下泛出殷红如血的光芒。 五月二十,天色极好,一大早就艳阳高照的。 太子大婚,满城结彩。太子殿下萧嵘于钦天监算出的吉时,着大婚婚服升舆出宫,在宫门之前降舆换车,东宫之中的诸位官员都着朝服骑马跟随其后出发。 太子殿下的迎亲队伍绕京中繁华街道长安街一圈后,前往永宁侯府迎娶太子妃沈氏。 太子大婚种种礼仪都甚为繁琐,不过好在无论是萧嵘还是沈宁,都不是第一次了。 二人倒还有一些默契,相辅相成地携手完成了大婚的诸项礼仪。 礼成后,正式成为太子妃的沈宁被扶上太子妃的车架,送往东宫之中已经准备好的新房。 太子则由兄长晋王萧崇陪着前往宫宴大厅,应酬诸位入宫贺喜的大臣和宗室之人。 萧嵘被灌了不少酒,萧崇生怕萧嵘醉的太狠会误了今晚的圆房。特意安排人,半路把微醉的萧嵘送回了东宫的新房。 第八十一章 洞房 东宫的新房之中,沈宁已经在朱砂和半夏的帮助下脱下厚重的婚服,换上了红色的寝衣。朱砂将沈宁扶坐下来,小心地取下了她戴在头上的九转凤冠。 凤冠一被取下来,沈宁顿时感觉头顶一轻,脖子那里顿时松快了不少。 半夏上前替沈宁按摩,沈宁一直紧绷着的脖颈这才得到纾解,这时东宫里一个面容清秀的宫女从外头端来一盘糕点。 “太子妃娘娘,这是之前太子殿下离开前吩咐我给您送来的。”那宫女端着糕点送到沈宁的跟前。“说你今日累了,用过这些糕点可以先行歇下,不必等他回来。” “好,我知道了。”沈宁看着眼前的这个宫女十四、五岁的年纪,生得清秀可爱,看起来又有几分的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奴婢的名字叫素知。是因为太子大婚,内廷司特意分配来东宫的十八人之一。”素知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怯怯的,这下子笑起来眉眼弯弯倒甚是可人的模样。她冲着沈宁笑着说道,压低了声音又说了下去。“安泰大长公主吩咐我好好服侍她的外孙女。” “那我问你,这新分配过来的十八人将来都在东宫的哪里服侍?”这时沈宁拿了准备好的荷包,让朱砂拿着散给几个在内室服侍的宫人,请她们先出去在门外守着,等着太子殿下回来再进来伺候。 原来素知就是外祖母安排在宫中的人,沈宁特意遣散了房间里的宫人,只留着朱砂和半夏在房中,沈宁这才笑着问她。 “这十八人包含十名內侍、八位宫女,负责粗使伙计的人十人在东宫外围服侍,里面有两人可用,到时我可以替娘娘联络。”素知眼睛弯弯地说道。“八位能在内宫服侍的人中,还有一位內侍来喜和我一样,随时听从娘娘的差遣。” “行,我知道了。”沈宁捻了一块糕点,小小咬了一口。今天忙了一天,她只是在早上换衣前用了两口碧梗粥和糕点,如今也是饿得不行了。“朱砂和半夏你也认识下,她们两个是我从永宁侯府带出来的心腹,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要是不在,你转达给她们都可以。” “素知见过朱砂姐姐、半夏姐姐。”素知十足地活泼伶俐,听了沈宁介绍了朱砂和半夏,便上前拉住了朱砂和半夏。 萧嵘被人搀扶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端着盘子从新房出来的素知。 “太子妃歇下了吗?”萧嵘本就是装作醉酒的模样从喜宴上脱身的,如今进了东宫的地界,他便不需要再继续做样子。 “回太子殿下的话,娘娘只是用了几块糕点,并未歇下。”素知赶忙行礼。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殿下,需要我们扶你回去吗?” “无碍,我本就是装醉躲出来,并未喝多。”萧嵘挥退了身边随侍的众人,背着双手朝新房的方向走去。 众人只好遵命退下,走在最后的素知回头望了一眼身影逐渐消失的萧嵘,楞了片刻便跟着诸位宫人的脚步退了下去。 萧嵘走到新房的门口,守在门口的诸位宫人和嬷嬷见了他来,赶忙行礼。 “太子殿下,可要奴婢备水给您洗漱?”陈嬷嬷是皇后身边经年服侍的嬷嬷,因为太子妃是刚刚嫁入东宫的新妇,皇后怕她身边跟随的那些年轻宫人伺候地不好,特意将陈嬷嬷调来了东宫服侍太子妃。“太子妃已经洗漱过了。” “行,我这一身酒气的。”萧嵘临要推开新房的门时,却突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来。刚刚在喜宴之上,他被一堆世家勋贵子弟们围着灌酒。酒到深处,难免拉拉扯扯的。“算了,嬷嬷开了旁边的房间,备水给我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去吧。” 洗过了澡,也换上了一身红袍子的萧嵘这才满意地推开了新房的门。 门内的沈宁正坐在床边,由着朱砂拿着梳子梳理她乌羽一般的长发。她低着头,正看着手中的一块赤玉玉佩发怔。乌发漆黑,半边垂落下来,衬着沈宁的半年脸庞如玉一般。 “见过太子殿下。”朱砂和沈宁没有发现特意放轻了脚步的萧嵘,正在桌子边收拾东西的半夏却一眼就看见了萧嵘。半夏没见过萧嵘,吓得立时跪了下来。 “没事,起身吧。”萧嵘见沈宁闻声瞧了过来,立刻让半夏起身。 “你回来了?”沈宁披散着长发,起身朝着萧嵘走了过来。 “嗯,是的。”萧嵘看着这样一袭红衣的沈宁,视线似乎都变得有些模糊了。 这是不加丝毫妆容雕饰仍旧年轻美丽的沈宁,穿着一袭红衣乌发雪肤站在他和她的新房之中,双眼还不带着怨恨的沈宁。 “朱砂、半夏这里不需要伺候了,你们两个退下吧。”沈宁开口。 “是。”朱砂和半夏相视一眼,见萧嵘并未发话,应了一声便退到门边开门退了下去。 “你手里的玉佩是?”萧嵘认出了沈宁手中此时正在把玩的玉佩,这枚赤玉玉佩本是前生他送给沈宁的定情玉佩。沈宁原本是十分钟爱的,几年的时间里都随身带着。 但是那一年,出了韩芙蓉的那件事情。他迫于朝堂上的压力,决定纳下韩芙蓉。沈宁就摔碎了那块玉佩,决然而去。在沈宁离开后,他不允许宫人进来,自己蹲下身来将玉佩的碎片一一拾了起来。他本想试着将玉佩修护起来,可是沈宁盛怒之下力气惊人,玉佩碎得太厉害了,根本无从拼起。 “这一世,你提前把它送给我了。”沈宁这个时候当着萧嵘的面,倒也无所避忌了。“你非让我收下,我没办法拒绝只好先收下。本来只准备收起来一辈子不准备再看见的,谁知道你居然也回来了。我终究还是嫁给你了,想着就把它又带进了宫。” “宁儿,你相信我一次好吗?”萧嵘看着沈宁唇边有些落寞的笑容,不禁有些心疼,他试探着往前几步,想要接近沈宁一些。“这一世诸事我已经打算好了,必定不会再负你了。” “无所谓了,三妻四妾都随你好了。”沈宁见萧嵘走来,猛地后退了两步。“我只要做个贤惠、大方的太子妃就好了。” “宁儿,今夜好歹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可这并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过这一夜了,只是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沈宁叹道。“我累了,我们歇息吧。” 沈宁说完,也没管萧嵘,自顾自地转身回了床边,放下玉佩径自上床,挪到了床的里侧自己躺了下去。 萧嵘站在原处愣怔了一下,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里侧,面朝里的沈宁。 萧嵘躺在了沈宁的身边,他见沈宁身上没有盖被子,便撑起半边身子想要够过最里面的喜被替沈宁盖上。 他刚把被子给沈宁盖上,沈宁却突然睁开眼睛。 “我只是想替你盖上被子的。”这一世,看着沈宁的眼睛时,萧嵘总是有一些心虚的。“你别误会我。” “误会你什么?”沈宁十分冷静地看着萧嵘,转正了身子过来。 因为沈宁转身过来的动作,原来就有些松垮的红色里衣领口更加松垮了起来,露出了胸前大片的皮肤。 萧嵘此时撑着手,半边身子悬在沈宁的身上。一双眼睛落到沈宁的身上,就有些移不开了。躺在床上的沈宁,乌发雪肤甚是动人。一双眼睛雾沉沉的看着他,他渐渐地感觉身子都发起热来。 “今夜,你打算怎么过?”沈宁问话。 “什么怎么过?” “装什么傻,今夜是你我洞房。明早会有人来取我的元红帕子,你做好打算了吗?”沈宁看着萧嵘的视线固定在自己的胸前,这才发现自己的衣领漏出的大片旖旎风光,连忙伸手把自己的衣领护住了。 “那个,你要是今夜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的。”萧嵘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有些别扭的说道。“待会儿我拿上匕首在手臂内侧割上一道,滴上去一些血迹便是,你不必担心这个的。” “这个我无所谓,我既然愿意入宫嫁给你了,对今夜要发生的事情也没多大抗拒。”沈宁说着这样的话,却忍不住羞红了脸颊。“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你给我个孩子,我今后只要带着孩子过就好了。” “你说的是真的?”萧嵘听着沈宁的话,放松了自己的身子,试探着伸手将沈宁揽入了怀中。 沈宁颇有几分乖顺地任由萧嵘拥抱着,将头埋进了萧嵘的怀抱里。萧嵘抱着她,低头看去时只能看见沈宁的长发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弯弯绕绕,还有沈宁发红的耳朵。 “宁儿,不管你相信与否。”萧嵘轻轻一吻落在沈宁的耳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今生负疚而来,只为了补偿你和孩子的。” 伴随着萧嵘的一吻,沈宁的身子抖了一下。 萧嵘将床前的帘子撤下,将沈宁更紧地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紧接着便是春宵帐暖,一夜缠绵。 第八十二章 见礼 这一夜几乎是萧嵘重生归来的几年里,睡得最为安稳的一夜了。 因为这几年间,他是夜夜做梦。梦到的都是前世的事,夜夜的梦境都不相同,却都让他负疚不已。 萧嵘一觉醒来,想要搂紧昨夜最终在自己怀中安睡的人儿。结果双手一紧,怀中却是空空荡荡的。他睁开眼睛,只发现自己的怀里抱着一个长形的枕头。 沈宁不知道何时就已经起来了,她现在正坐在妆台前由着她带进宫里的朱砂和半夏服侍着洗漱。 “太子殿下,您也该起身了。”这时候陈嬷嬷带着几个宫女,端着水盆和毛巾走了进来,走到床前对着萧嵘说道。“太子妃娘娘都起来一刻钟了,你该起来洗漱,同太子妃一道去拜见皇上和皇后了。” “好的,陈嬷嬷。”萧嵘这才掀开身上的被子,从床上起身。 他站在床前的榻上,由着宫女低头走上前来,替他换下衣服。 这一个早晨依旧十分地忙乱,沈宁强撑着酸软的身子一大早就起了床。朱砂和半夏服侍着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依旧要按品大妆、换上专门的厚重礼服。 见沈宁脸色不佳,知道沈宁一早醒来忙碌到现在还是滴水未进。朱砂趁着宫人们不注意时,将自己袖子里藏着的小块点心递给了沈宁。沈宁饿得不行,接过点心仍要小心地送进自己的嘴里。细细地咀嚼,小口小口地吞咽,以防花了自己脸上精致华丽的大浓妆。 尚寝局的人一早便来守在新房外头,得了陈嬷嬷的回应,才匆匆走进来。在床铺前小心翼翼地一番摸索,才捧出来了一方白帕子。见了白帕子上面见了红,尚寝局的人小心地将那方白帕子收进了他随手带着的檀木盒子里,一边命着一旁的小內侍记下了档。 尚寝局的头头满脸笑意地凑到萧嵘跟前,说了几句吉祥话儿。 沈宁被几个宫女围着,正在整理发髻。站得要离萧嵘远一些,她听不见萧嵘说了些什么,却能看见萧嵘面上的笑容。 萧嵘似乎是察觉到沈宁正在看他,便立刻朝着沈宁的方向瞧了过来,沈宁忙不迭地扭过头去。 一阵子慌乱之后,沈宁和萧嵘都准备停当了,预备着准备前往皇上所在的养心殿。 萧嵘走到沈宁的身边,沈宁今日的发饰依旧是华美且十足的够分量。沈宁才带着起身没一会儿,脖颈已经算是十分吃力。 “累吗?”萧嵘看她有些吃力的模样,凑到她耳边小声的问道。 “你说呢!”沈宁没好气地瞪了萧嵘一眼,昨夜萧嵘得了她的允许,折腾了她一夜。她到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只好伸手在他后背好一顿掐,才将萧嵘从自己的身上推了下来。 她刚想转身离萧嵘远一些,他又赶着过来一把就把沈宁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沈宁实在是被他折腾怕了,刚想挣开,萧嵘小声说睡吧。她这才安心歇了下来,许是因为这一天从早忙到晚的缘故,即使躺在萧嵘的怀里仍然感觉有些变扭,沈宁仍旧很快地睡着了。 结果也没睡多长功夫,门外的朱砂就来唤她起床了。 作为刚刚嫁入皇室的新妇,嫁进来的第一天她先要去养心殿拜见皇上,然后再去未央宫拜见皇后。 她唤朱砂和半夏进来服侍,结果自己刚一下床,两腿一阵酸软险些栽倒在地上。索性她及时扶住了床柱,才支撑住了身子没有跌倒。 这时放轻了脚步走进来的朱砂和半夏忙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扶住了沈宁,将她搀扶到了内室进行洗漱。 此时此刻,萧嵘倒是抱着沈宁起身时塞到他怀里的枕头,睡得正酣。 “父皇、母后那里都知道你昨日受累了,不会让你太累了的。”萧嵘伸手扶住了沈宁的左手,与她携手走出了新房。 萧嵘和沈宁走了出来,东宫内侍奉的一应人等都跪在院中相送。朱砂和半夏跟在沈宁半身后的距离,捧着沈宁准备的礼物走了出去。 皇上已经在养心殿中的正殿之中高高坐着了,台阶下是如今皇上的另外两位皇子。这两位皇子的年纪都比萧嵘年长,一位是萧嵘的同母兄长晋王萧崇、另一位便是淑妃所出齐王萧峥。 萧嵘携手沈宁给皇上行了新人的拜礼,皇上笑呵呵地允了他们夫妻二人起身,听着站在皇上座位边上的周德生唱皇上给沈宁这位新太子妃的赏赐。按照规矩,都是成双成对的好物件,沈宁听着倒是满意。 皇上教导了萧嵘几句,也教导了沈宁几句,不过无非都是教导儿子、儿媳的场面话。这些话都是有规矩的,皇上也只是按照着规程照着说了一遍而已。 然后是见过太子的两位兄长。 晋王萧崇尚武,沈宁瞧着他金戈立马的身形,气质倒和她的大哥沈令逸有些相似。 萧崇收下了沈宁的礼物,笑着上前拍了拍萧嵘的肩膀,还冲着他挤眉弄眼的。沈宁冷眼看着,萧崇和萧嵘是同胞兄弟,关系倒还是这般得好。 齐王萧峥喜文,身子看起来也有些羸弱,举手投足之间更像个文弱书生。 他也接下了沈宁的礼物,温和地点头致意,只和萧嵘说了几句话。 这样,皇上这里算是结束了。 萧嵘又带着沈宁来了皇后的未央宫。 比起严肃冷清的养心殿,皇后的未央宫倒是显得有人气多了。 萧嵘和沈宁还未走进未央宫的正殿,已经听见了正殿中传来的人声,好像是颇为热闹。里头的人不知是谁,说着的吉祥话,投了皇后的喜好。皇后乐得笑了起来,殿中的人便都跟着笑了起来。 “母后,我与太子妃来拜见你了。” “好好好。”皇后见着心爱的小儿子带着妻子走了进来,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了。 萧嵘和沈宁拜倒在皇后跟前,行了拜礼。皇后赶忙让人扶他们两人起身,又把沈宁唤到了自己身边坐下,好一顿嘘寒问暖。 显然皇后这边已经得了尚寝局那头传过来的好消息,知道昨天夜里萧嵘和沈宁已经圆了房。皇后见羞涩的沈宁端坐在自己身边,又看着一旁长身玉立的小儿子,脑海中似乎已经有了玉雪可爱的小孙子或是小孙女的形象出来了。 “太子现在还要读书,怕不能多陪陪你了。”皇后看着沈宁,见她美貌却也温顺,现在对着她倒是愈发喜欢了,拉住沈宁的手微笑着嘱咐道。“你就来未央宫,多和我说说话。” “知道了,母后。”沈宁小声地回道。 今日在未央宫里的还有晋王妃和齐王妃,皇上的后宫妃嫔之中有资格出现的也不过只有诞下齐王的淑妃和七年前进宫陆续生下两位小公主的丽妃。 “弟妹果然生得极美,不枉太子殿下惦记了许久,连侧妃都不愿意纳,只愿意空置着东宫迎弟妹入宫。”齐王妃突然开腔,说的话却是有些阴阳怪气的。 “不纳侧妃,也是为了给姑祖母面子。”皇后没有搭齐王妃的话,晋王妃却回道。“毕竟太子妃是姑祖母的外孙女儿,太子殿下不纳侧妃,也是为了给姑祖母面子上好看些。” 齐王妃想要挑事,说沈宁美貌误人。晋王妃则挑明了沈宁她的身份出身,毕竟太子妃的地位均在两位王妃之上。 齐王妃的话被晋王妃波澜不惊地怼了回去,一时之间也知道如何回嘴。齐王妃无法,只好看向自己的亲婆婆淑妃。 淑妃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蠢货,笑着打岔,让自己身后的宫女将自己的礼物送到沈宁跟前去,沈宁这时挺直了腰板。没有直接把那礼物接下来,而是回头吩咐自己身后的半夏接下了东西。 淑妃本是想让沈宁亲自起身接下那礼物,想着趁机摆一摆她的架子。 没想到沈宁却不接招,微笑不语,只让自己身后的宫女接下了东西。 晋王妃是晋王的妻子,生完自己的第三个孩子还没有多久。尚且有些丰腴,两颊丰满红润,气色极好。 “哈哈。”晋王妃的性格和晋王有几分相似,见淑妃吃了憋,忍不住笑出声来。 淑妃一时气急,刚想出声,皇后坐在上位只冷冷地一撇,淑妃便没敢再动作了。 丽妃则领着自己膝下的两位小公主上前来给兄长和新嫂嫂见礼,丽妃容貌清丽,生下的两位小公主且是胖胖的三头身,穿着小小的公主服饰。行起礼来却是有模有样的,虽然有些笨拙,但是十足地可爱。说起话来也是奶声奶气的,沈宁弯下腰亲自把自己准备给两位小妹妹的礼物递到她们的怀里。 大公主五岁了,二公主才将将满两岁呢。 沈宁准备的礼物分别是小孩子的鞋子、袜子,和茜粉色装满了金瓜子的小荷包。 “谢谢三嫂嫂。”两位小公主也是事先得了教导,得了新嫂嫂的礼物,知道要道谢。大公主年岁大些口齿清楚些,二公主混囊地说道,却格外地可爱。 沈宁忍不住蹲下身来,摸摸两位小公主的苹果脸。 第八十三章 丽妃 丽妃家世一般,她不过是江南那边选上来的秀女,容貌只能勉强算中上,甚至还不及比她年长上十来岁的淑妃那样娇艳明丽。她如同一朵柔弱的青莲一般,静悄悄地盛开在这深宫之中。不同于得宠后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的淑妃,丽妃进宫时只是小小的一位贵人,因为位份低微还要寄居在别的高位妃嫔宫中。丽妃做人谨小慎微,侍奉皇后倒是数年如一日。 她刚入宫的那几年,淑妃在宫中正是风头真劲的好时候。她不得宠,便也安安稳稳地每日前往未央宫服侍皇后。 过了一年的时间,她方才得了皇后亲眼和信任,皇后亲自将她推荐给了皇上。 正好这个时候,皇上也有些烦了淑妃的骄纵。她的温柔小意此时入了皇上的眼中,数年间她生下了皇上膝下唯一的两位小公主。 丽妃生下大公主后,她知道皇后亲生的两位皇子都已经长成,她便抱着襁褓之中的大公主到了未央宫,请皇后亲自教养大公主。 大公主圆圆胖胖,不认生,就算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婴孩,见了谁也都是一副笑眯眯地模样。 皇后看大公主可爱,那时候晋王萧崇已经出宫建府,太子萧嵘也搬去了东宫。她如今膝下空虚,大公主扑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动了心,于是答应下来亲自教养大公主。不过皇后也算有心,大公主长大了一些之后,她也常送大公主回到丽妃的霜云殿,让她们母女玩耍一会儿。 而丽妃三年后再次有孕,又生下了二公主。 皇后亲自颁下懿旨,册她升为丽妃。 如今大公主仍旧在皇后膝下承欢,丽妃则自己教养二公主。 丽妃对皇后也是忠心耿耿,也保持了皇上对她的多年宠爱。 皇后也多次抬举丽妃,压倒淑妃。随着现在淑妃年岁越来越长,可纵然保持得再好,也不及丽妃年轻。 淑妃也开始尝试着抬举更加年轻、貌美的低位妃嫔,可是淑妃本性就是善妒,就算她捧上去的低位妃嫔若是得了皇上的宠爱,还不容皇后动手,她自己也就先瞧不过去了。 此时此刻,淑妃坐在下首的位置上,看着丽妃领着两位小公主与新嫁入宫中的太子妃有说有笑,晋王妃亦在一旁有说有笑地。 淑妃心里狠毒了皇后一系的众人,看着坐在自己身侧位子上的齐王妃,看着她被晋王妃怼回来之后便缩头缩脑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在淑妃的眼中皇后家世不显,这些年也不如自己得皇上宠爱。 但是皇上对皇后所出的两位皇子却要比对自己的儿子齐王看重许多,晋王妃和太子妃两位出身一武一文,这两位的出身都比自己的儿媳高出许多来。 萧崇为嫡为长,虽然没有被封为太子,但是因为晋王妃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她的几位兄长都已立下不少军功来。萧崇自己也尚武,在军中也有着不错的名声。 更别说这位昨日嫁入东宫的太子妃沈宁,她的身后不仅有安泰大长公主府、永宁侯府、理国公府。她的堂兄沈令逸在辖制京城治安的巡防营,表兄贺毓则在负责拱卫宫中安全的禁军之中做到了副统领之职了。 哪像自己的儿媳妇齐王妃,她的父亲不过是京中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儿。这样的小官,在京中你随便甩个棍儿都能打到几个。 沈宁容貌可亲,两个小公主跟她说了不过一小会儿的话,就很是亲热地自己窝到她的怀里去了。两个小姑娘生得都是圆滚滚的,抱在怀里沉甸甸地颇为压手。 沈宁知道宫里有两位小公主,她的嫁妆中还备上了一些可以给小孩子玩耍的东西。沈宁派了朱砂回去讨来了那些玩具,给两个小公主玩耍。其中还有两颗毛茸茸的大圆球,里面填满了柔软的棉花。 外面是橙黄色的缎面,摸起来手感极佳。两个小公主抱在怀里,乐得咧开了小嘴。只是二公主实在还太小了些,小胳膊怎么使劲都抱不住自己怀里的那颗大圆球。 “不急,不急。”沈宁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挡住 “母后,你瞧瞧太子妃和两位小公主处得多好。”晋王妃笑着说道。“将来太子妃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啊,一定会是个疼爱孩子的好母亲呢。” “是啊,太子好容易娶了亲。”皇后看着沈宁亲热地同两位小公主说话,心中很是称愿。 淑妃实在看不惯上面的一帮子人处得和乐融融的,起身想要离开。 “皇后娘娘,嫔妾身子有些不适,想先行回去了。”淑妃起身,但是想要从未央宫离开,总要和皇后打声招呼才好。 淑妃心情不佳,连着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她的声音听起来难免有些尖利、刺耳,饶是今日皇后的心情不错,懒得同她计较,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二公主被丽妃养得细心,平日里都只在丽妃的霜云殿中玩耍,偶尔还会来未央宫。因出门得少,所以有些胆小怯弱。被淑妃的声音一惊,她松了一下抱住大圆球的小手,大圆球立刻从她的身上滚了下去。 “丽妃妹妹,可别怪姐姐我没有提醒过你。”丽妃见滚下来的大圆球正好落到了她的脚边,她便顺势将大圆球踢远了一些,嗤笑着说道。“这二公主被你养得太小家子气了些,见到这些破东烂西地都当成宝来看。不过这也说不得妹妹,妹妹就算在这后宫之中养了几年,也改不了骨子里的那些个商户习气。” “淑妃娘娘,你和二公主这个三岁的小姑娘置气,难道就不小家子气了。”见二公主抬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沈宁微笑着抚摸小公主柔软的额发。再抬起头,仍旧是满脸笑容的沈宁看似漫不经心地回了淑妃的话。“不过也难怪,镇远侯军功起家,只是新贵,到底是底蕴不足。原来只听人说起,我倒不信,今日见了淑妃娘娘本人,才知道此言非虚。” “你!”淑妃横眉竖目。“敢这么和长辈说话!” “淑妃娘娘这不是在同我说笑,这后宫之中能称得上是我的长辈,不过两人而已。”沈宁唇角轻扬。“淑妃娘娘,你不过是名头好听些罢了。” “你!”淑妃娘娘刚要继续出口驳斥沈宁,齐王妃见皇后神色不对,连忙上前轻扯淑妃的衣摆。 淑妃回过神来,也知道不能发作沈宁。只狠狠一把推开了齐王妃,疾步离开了未央宫。 被淑妃推得一个踉跄的齐王妃,还好被自己身后的丫环一把扶住。 她忙向皇后请罪,也匆匆地离开了未央宫。 “母后,不妨今日就聚到这吧。”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的萧嵘说道。“太子妃昨日也有些累了,我今日先带她回去休息了。改日我再带她来陪母后说话。” “好,你们昨日才大婚,太子还能处几日的婚假。”皇后和萧嵘的眼神一对上,立刻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笑容。 “乖,这圆球脏了,三嫂让人洗干净了再送给你好吗?”淑妃离开后,沈宁让朱砂把圆球捡了回来。见圆球上有些脏污,她便对着眼巴巴的二公主说道。 二公主乖巧地点头。 沈宁和萧嵘相安无事地过了几日,萧嵘的婚假结束后,便要继续读书去了。 萧嵘早起读书去了,沈宁白日里醒来便去未央宫里给皇后请安,回了东宫后便想要邀请丽妃带着二公主过来坐坐。 半夏去霜云殿请丽妃去了,可是半夏还没回来,却有另外一位不速之客造访了东宫了。 “小姐,那位看起来很凶的淑妃娘娘来了。”朱砂进来,小声附在沈宁耳边说道。“她带了好多人来呢。” “你还改不过来呢,不许再喊我小姐了。”沈宁斜了朱砂一眼。“她来我能有什么好怕的?你去请她进来到侧殿稍坐。你带上素知一道过去,她在宫里待得比你久,有些忌讳比你清楚。” 沈宁重新梳妆了一番,才慢慢地走到了侧殿。 她一看,果然朱砂说的不错。 好嘛,这位淑妃娘娘居然带了快二十个宫女站在她的身后。 “淑妃娘娘,不知你有何贵干?”沈宁目不斜视地经过淑妃身边,从容地坐到主位上坐下。素知递上杯茶来,她细细吹凉,慢慢地喝下了一口。才抬眼看向淑妃,问道。 “我今日过来,可是有份大礼要送给太子妃娘娘呢。”淑妃说道。 “喔,那淑妃娘娘一定是出手不凡,那我可一定要好好开开眼了。” “来,温蔷、温薇,你们上前,来见过太子妃。”淑妃拍拍手,两个着绿裙的宫女从她身后的宫女中走出。 沈宁一看,这两个宫女居然是一对相貌不俗的双胞胎。冷眼一看,年纪似乎还比她小一些,身量还未长足不过中等个子。 这对双胞胎不似沈宁的高挑端丽,但是相貌生得委实不错,一对桃花眼、削肩膀、水蛇腰,行走之间动作也是袅袅婷婷地十分好看。 如今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流露出了几分风流韵味来了。 将来只要长成,恐怕也是绝色。 第八十四章 收人 沈宁不是傻子,淑妃娘娘这般带着这么多宫女大摇大摆地来到东宫。无非就是想让阖宫上下都知道她淑妃来过东宫了。 自己和萧嵘新婚还不过一个月,皇上、皇后做为自己的正牌公公、婆婆还没有往自己这里塞人,淑妃倒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哟,这两位宫人果真是相貌不俗。”沈宁轻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着淑妃好奇问道。“不知道淑妃娘娘这是何意啊?难道这两位宫人就是淑妃娘娘口中的大礼吗?” “太子妃,温蔷、温薇是我送给你的宫女啊。”淑妃脸上的妆容细致、妩媚,唇不染而朱,她此时掩唇轻笑。“我是过来人了,这男人的宠爱都不长久。太子妃如今纵然青春美貌、可是太子殿下总有厌烦的那一日。你瞧这温蔷、温薇姐妹空有美貌、出身却不显,太子妃每月小日子不方便伺候太子殿下。但是也莫让心大的宫人钻了空子。她们姐妹乖巧、柔顺,太子妃尽可放心。而且太子妃主动为太子殿下安排人伺候着,想来太子殿下也会觉得太子妃十分贴心呢。” 沈宁此时正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对双胞胎姐妹呢,显然她们在被带来东宫之前得了培训。两人微微颔首,低头垂眼地站在自己的跟前,看起来倒是十足地温顺。只是那乱动的眼珠子却控制不住,沈宁已经瞅见了她们的动静。 “既然是淑妃娘娘送我的大礼,那我可得好好看看。”沈宁靠在椅背上,慵懒地看着双胞胎姐妹,冲着她们招了招手。“走上前来,让我仔细看看。” “温蔷、温薇,太子妃要细细看看你们,你们还不赶紧上前。”淑妃许是听出了沈宁语气中的松动,忙挥手让两姐妹上前。 “见过太子妃娘娘。”这对双胞胎走到沈宁跟前行礼,一举一动都柔美得很。而且双胞胎不止美貌,嗓音也很好听,带着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口音。这短短几个字,听得连沈宁这个女子都软了心肠。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沈宁也放轻了声音。 双胞胎听话地抬起了头,沈宁盯着她们看了半晌,实在是没有看出来姐妹两人有丝毫的分别。 “你们生得这般相似,家里人怎么分辨你们呢?”沈宁饶有兴致地问道。 “回太子妃的话,奴婢温蔷,是姐姐。”站在左边的那个出声说道,一边冲着沈宁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奴婢右手手腕上有一个月牙形的疤痕,奴婢的妹妹温薇手上则没有。” 沈宁看到温蔷的右手手腕上面果然有一个肖似月牙形状的疤痕,而温薇的双手手腕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淑妃本来还想着沈宁必定不会轻易收下温蔷和温薇这一对姐妹花,来东宫之前还特意在自己宫里想好了一套说辞,想好如何逼着沈宁把人给收下来。 可沈宁倒是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模样,只随便问了温蔷和温薇几句话,就收下了她们姐妹两人。导致淑妃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有些吃惊。 淑妃多年来都想往东宫里塞人,无奈每次都被太子和皇后挡了回来。 却没想到沈宁作为太子妃,倒是心大得很,就这样地收下了自己送过去的人。想到皇后知道沈宁收下了自己的人,淑妃便乐不可支。 温蔷、温薇本是她为了固宠,特意让自己的母亲从外头寻来的扬州瘦马。花重金托人改了姐妹二人的户籍,才送进宫里来的。扬州瘦马无一不是美貌,却不像世家小姐般自持形象,从小就被训练,风情却不风流,可良家可放荡,她们受到的一切教育都以博得男人的宠爱为上。 温蔷、温薇以后若是得了宠,说不定就能压倒身为太子妃的沈宁了。 想着以后皇后和沈宁焦头烂额的模样,淑妃坐在回宫的轿子愈发觉得称意起来。 沈宁派了人领着温蔷、温薇下去安顿去了,朱砂气呼呼地站在沈宁身侧。 “怎么了?”沈宁看着朱砂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我都没什么,你生气做什么?” “这位淑妃娘娘怎么能这样呢,皇后娘娘才是太子妃正经的婆婆,皇后娘娘都没往东宫里安人。”朱砂担心沈宁看不出来淑妃的不妥,赶忙劝沈宁。“她送两个这样好看的双胞胎姐妹来,长得又好看又稀奇的。太子妃难道还真准备让她们去伺候太子殿下不成?万一她们真的得了宠怎么办?” “再好看再稀奇也不过是对玩物而已。”沈宁伸出手指戳了戳朱砂气气鼓鼓的面颊,微笑着说道。“我每个月总有几日不能和太子同房,她们正好可以替我去伺候太子。她们得不得名分也是由我做主,纵使她们有了名分又如何,难道还能踩到我头上去不成?” “可是....可是....,小姐新婚连一个月都还没过。”朱砂全心全意为沈宁盘算,越发觉得沈宁是受了太大的委屈了,一时间又忘了对沈宁的称呼。“这就算一般人家,都不会那么快给新人送人的。” “好了好了。”沈宁看着朱砂为自己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可怜模样,心口却是温温的。 她笑着推了桌上的一盘点心,推到了朱砂的跟前。 “你坐下,把这盘点心吃了吧。”沈宁说道。 “太子妃....”朱砂犹豫着,要是之前还在永宁侯府里头,沈宁要是让她坐下来她也就坐下来了。可是现在身在宫中,成乐教过她,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太子妃,有些言行是不能做的。“奴婢不能坐。” 朱砂小小的爱好就是特别嗜吃甜的点心,十岁的时候还因为吃多了甜食吃倒了几颗后槽牙。沈宁自然也知道她这个爱好,所以自己房里的点心一般都会赐给朱砂,只是控制着她一次不许吃多罢了。 朱砂这次入宫,时时刻刻都注意着自己的言行。许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过小心翼翼的缘故,沈宁从与朱砂同住一间房的半夏那里得知,她已经几日吃不下饭食了。 “听话坐下没事,门外我让素知守着去了。”沈宁将她拉坐下来。“我听半夏说你这几日吃饭吃得很不好,你不是进宫来要好好伺候我的吗?可别先把自己饿垮了,今日不把这一盘子吃完可不许走。” 朱砂吃了一口,眼睛就瞪大了。 沈宁好笑地倒了杯茶水送到她的跟前,想着做这点心的是御厨,手艺自然比永宁侯府里的厨子要精湛许多。 “太子妃,这个点心真好吃。”朱砂咽下嘴里的点心,笑着对沈宁说道。 “好吃你就多吃点。” 傍晚的时候,萧嵘这才结束了一天的课业返回了东宫。 萧嵘身边的內侍事先递了消息回来,所以沈宁安排了饭菜,在萧嵘回来的同时,一桌子饭菜正好热气腾腾地上齐了。 萧嵘走到桌边坐下,却眼尖地发现沈宁身后伺候的人居然不是她使惯了的朱砂或是半夏,而是一对瞧着面生的双胞胎姐妹。 “太子,吃吧。”沈宁等着萧嵘起筷。 “你身边怎么换了人服侍了?”萧嵘看向那对双胞胎姐妹,确实是生面孔,他从未在东宫里见过。“她们看着倒有些面生,今儿东宫可是有什么人来了?” “我本来邀了丽妃娘娘和二公主,可是二公主身子不适,所以丽妃娘娘未能前来。”沈宁轻笑。“倒是淑妃娘娘不请自来,她还特意送来一对双胞胎姐妹给我。” “淑妃娘娘送来的人你怎么就这样收下了?” “我昨日不是来了小日子吗?我瞧着这对姐妹柔顺乖巧,寻思着这几日就让她们来伺候太子殿下。”沈宁回头使了个颜色,温蔷和温薇走到萧嵘跟前,行礼问安。 ‘啪’的一声,萧嵘将手里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吓得温蔷、温薇立刻跪了下来。 “都给我滚下去!”萧嵘喝道。 眼见太子动怒发了话,一屋子里伺候的人连带着温蔷、温薇都忙不迭跑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在你心中我就是个这般急色的人吗?” “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我好心寻人来伺候你,你倒来冲我发脾气。”沈宁也顶了回去。“反正你以后终究要纳人,与其纳一些敢挑战我的官家小姐,不如我来安排人伺候你,这样有何不好?!” “我都说了我只要你一人,你怎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呢?”萧嵘这段时间瞧着沈宁并无不妥,谁知道沈宁会在今日发难。“你不必收下淑妃送你的人来试探我。” “太子殿下可真是会说笑,我可从未想要试探你。”沈宁也有些愠怒,也止不住心里的努力摔了自己手里的筷子。“过去你说我善妒,现在我主动为你安排,结果又还是我的错了吗?” “我不是.....”萧嵘看着沈宁双眼气得有些发红了,忍不住软了语气。“这次就我们两个好好过不成吗?” “为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呢,太子殿下?”沈宁哽咽着说道。“你心里有真的为我想过吗?” 第八十五章 请安 萧嵘看着沈宁的泪眼,一时之间满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我们先好好吃饭。”萧嵘重新拾起了桌上的筷子,夹了一筷子放到了自己的嘴里,食不知味地咀嚼着。 沈宁之前把手里的筷子摔在了地上,此时桌子上也没有备用的筷子。 “太子妃。”萧嵘把下人也都赶走了,倒是闻讯赶来的朱砂瞧见沈宁手上空荡荡的,连忙转身去取了新的筷子给沈宁送来了。 “我吃不下了。”接了筷子的沈宁只草草地吃了几口菜,就又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小厨房那里正炖着太子妃爱喝的汤,不如奴婢派人盛碗汤送过来。”朱砂看着沈宁的确没吃下多少的东西,担心迟些时候她会饿着,便想劝着她再用一些。“太子妃觉得如何?” “好,你去让人盛来吧。” 萧嵘吃完饭后,就直接去了东宫的书房。 沈宁回到自己的寝殿,让半夏唤来了一直在外头伺候的素知。 “见过太子妃娘娘。” “那对双胞胎姐妹被太子殿下赶出去后有什么动作吗?”沈宁问道。 “回娘娘的话,那两姐妹方才被赶出来后,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素知知道这对双胞胎姐妹是淑妃娘娘送来东宫的,就算沈宁没有嘱咐她,她也时刻注意着温蔷、温薇的动静。“不过不过一会儿,她们两个就都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素知,你替我找人传消息给我外祖母。”沈宁说道,宫中的宫女都是良民出身,还有一些是微末官家出身。沈宁好歹前世也当过几年的皇后,见过不少后宫的嫔妃。她总觉得温蔷、温薇姐妹两身上有些不妥,却说不上来具体是在什么地方。“外祖母在内廷司还有些人脉,若是查两个宫女进宫的档子应该是件小事。我要查温蔷、温薇的身份,和她们在宫外的家人。” 当天晚上,萧嵘没有回来睡觉,还是派了一个小內侍过来传消息给沈宁,说是自己今夜就睡在书房里头了。 沈宁这两日正来了小日子,本来就疲累得很,加上今日晚餐的时候又发了那么一顿子火。 知道萧嵘不回来睡觉,沈宁反而觉得轻松了。 她觉得困倦了,便早早地由朱砂和半夏伺候着洗漱了,就上床睡了。 不一会儿,沈宁就深深地入睡了。今日值夜的朱砂见沈宁睡熟了,这才披着自己的外衣去外间值夜了。 第二日一早,淑妃神清气爽地早早醒来。 “快伺候着我更衣,我今早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淑妃跟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宁柔说道,让她替自己梳妆、更衣。 “娘娘,您不是一般只在初一和十五这两天才会去未央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吗?”宁柔拿着梳子正替淑妃梳着呢,听见淑妃说今日要去给皇后请安,不免心生疑惑。“今天日子不对啊?” “太子妃,是每日都会去未央宫请安的吧。”淑妃昨夜睡得极好,一双眼睛即使已经生出细纹来,却已经明眸善睐,她挑眉看向宁柔。 “是的,太子妃如今还是新妇,据说每日一早都会雷打不动地去未央宫服侍着皇后娘娘用完早膳才会返回东宫呢。”东宫日常的动静,淑妃的宫中都有专门的人手盯着呢。“娘娘的意思是?” “昨日我不是刚刚把温蔷和温薇送给太子妃了吗?”淑妃笑道。“听说昨日太子和太子妃用晚膳时,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都吵了起来了,听说太子晚上都是在书房过的夜。所以我今日就想去瞧瞧,那位太子妃的脸色。” 淑妃上了轿子,一路抬到了未央宫门口,淑妃才由宁柔搭手扶了下来。 淑妃身姿摇曳地进了未央宫的正殿,却见到上座的皇后此时居然还是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沈宁抱着大公主坐在一旁,居然也是神采奕奕的样子。 早前的时候沈宁正带着大公主在殿内玩耍。大公主才五岁,被皇后养得白胖可爱,圆滚滚的五短身材。此时正追着沈宁的身子后头奋力的追,可无奈身矮腿短的,沈宁又故意逗她。见她追不上了,就停下脚步逗她上前。等着大公主小短腿好容易倒腾着快跑到她的身边了,就会立刻跑开来。 “嫂嫂、嫂嫂。”大公主一边追着沈宁,一边一迭声地喊着她。 “快别逗她了。”大公主自幼就在皇后身边长大,填补了不少皇后的空虚时光,皇后也视她如亲生一般。见她追在沈宁后头气喘吁吁地都不放弃,连忙出声唤住两人。 沈宁这才停下了脚步,大公主见状立刻扑了上来。 “嫂嫂,抱抱。”大公主也是委实累了,两只小手环抱住沈宁的大腿,抬头软软地求抱。 “好,嫂嫂抱。”大公主生得一双圆溜溜的杏眼,还泛着盈盈的水光,像是某种乖巧、可爱的小动物一般,沈宁看着稀罕得不行,俯下身将大公主抱进了自己的怀里,走回了皇后的身边坐下。 大公主把自己的小身子整个窝进了沈宁的怀里,左手拽住沈宁的衣袖不放,右手还攥着沈宁胸前的璎珞把玩。 “瞧瞧你。”皇后看到大公主额上的一层汗珠,忍不住笑骂了一句。“怎得流了这么多汗,小心别蹭脏嫂子的衣裳,还不让乳母赶紧带你下去擦擦。” “那我去了。”大公主听了皇后的话,这才放手,由着她的乳母上前牵她出去,都走到殿门口了还不放心地回头冲沈宁喊道。“嫂嫂可不能走,要等着我回来呢。” “好,嫂嫂不走。”沈宁笑着回道。 大公主这才心满意足地由着乳母带着出去了。 大公主离开了,早膳也正巧送上来了。 沈宁不让皇后身边的宫女动手,自己亲自起身盛了一碗燕窝粥递到皇后的桌前。又起身捡了几样平日里见皇后惯用的小菜,用小碟子装了放在了燕窝粥的跟前。 “这些事情有宫女们做就成了,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做?”皇后看着沈宁,话虽然这么说着,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满意。 “母后是我的婆婆,我做为儿媳不过伺候婆婆用个早膳,那是理所应当的。”沈宁替皇后张罗好了,又将大公主用得奶粥、奶黄包拿了出来。 “你是个好孩子。”皇后现在对沈宁这个儿媳妇,心里可是十二分的满意。 原先皇后还想着沈宁被永宁侯府众人许是娇惯得很了,进宫怕是也改不了性情,只怕会和太子三天两头地闹,到时候小两口的日子过不安稳,连带着自己也会过得不顺。 却没料到,从沈宁嫁到宫里来到现在。她对自己恭谨有加,每早都雷打不动地前来未央宫请安,对大公主和二公主两位小妹妹也是疼爱有加的样子。 不过昨夜陈嬷嬷传来的消息,却让皇后此时想起来有些悬心了。 “但是,我怎么听说昨晚上太子和你闹了?”皇后关切得问道。“若是太子犯浑欺负你了,你尽管和我说,我替你讨回个公道来。” 沈宁心中自然清楚昨天晚上东宫的动静是瞒不住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的,东宫的陈嬷嬷原来就是皇后的心腹,自然会第一时间将自己和萧嵘吵架的事情汇报过来。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这几日来了小日子,寻思着不能伺候太子殿下了,便想着找人替我伺候太子殿下几日。”沈宁有些委屈地说道。“但是母后也知道我嫁进宫不久,身边两个从永宁侯府跟进来的丫环都长得不够好看,我想另挑人来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正好昨日淑妃娘娘来了东宫,送了一对相貌不俗的双胞胎来了。我见那姐妹俩美貌又乖顺,便想着昨晚让那两姐妹伺候太子殿下,可是太子殿下嫌我多事,就训斥了我一顿。” 沈宁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看着甚是可怜。 “哎呀,你们还是新婚燕尔呢。哪里需要你安排人去伺候太子殿下呢?”皇后连忙伸手替她拭去泪水。“太子不是重色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婚前连个侧妃都不愿意纳了。你们两个人好好地过,我还盼着你早日为我怀上乖孙呢。” 皇后没想到沈宁倒是大度、贤惠,自己不方便伺候太子,也愿意主动寻人伺候太子。只是毕竟年纪小了些,还不知道宫里的厉害,用错了人。 自己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思,想往东宫送些美貌的宫女去伺候太子。 可是如今见了沈宁这段时日的表现,皇后也渐渐地改变了自己的心思。太子本来婚前就为了能娶沈宁拒绝侧妃,现在两人正是新婚情热的时候。 所以皇后还是决定不塞人去东宫了,就让小两口好好发展,也希望沈宁能够早日有孕,生下太子的嫡子来。 沈宁也是太子多少年惦记着心心念念要娶进来的人,太子如今如愿,沈宁侍奉自己也是十分尽心。自己也不想再妄做恶人,去往东宫里头塞人了。 第八十六章 交待 皇后拉着沈宁的手又开导了她几句,沈宁这才破涕为笑。 一会儿子以后,大公主擦干净了小脸,让乳母牵着走到殿前来。看到沈宁和皇后有说有笑地,连忙挣脱乳母的手。拎起自己粉嫩的裙摆,几步扑进了沈宁的怀里。 所以等着淑妃春风得意地来了,希望看到一个哭丧着脸,眼圈泛红的沈宁时,事实却让她大失所望了。 沈宁怀里抱着大公主,坐在皇后身边有说有笑的。 皇后本来看着她们两个也舒心地笑着,可是皇后身边的宫女看见了殿门外正要进来的淑妃,及时俯身小声地在皇后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皇后立时抬起头来,扬起的唇角已然放了下来。 皇后和淑妃在宫中斗了多年了,对于淑妃的为人还是清楚的。昨日她去给沈宁送了一对美貌的双胞胎宫女,当然太子就和沈宁吵了架。淑妃平日除了初一、十五必须要来未央宫请安以外,平常基本不会过来自己这来的淑妃,今日特意这样早早前来,必定是来看自己婆媳笑话的。 皇后看了看旁边的沈宁和大公主,想着淑妃待会进来的错愕表情,心中也忍不住一时快意。 “快去请淑妃娘娘进来吧。”皇后使个眼色给了那个大宫女,大宫女福了福身子,就走下去请殿外的淑妃进来了。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淑妃身姿摇曳地走了进来,看到沈宁面色无异时,淑妃十分明显地原地怔住了。这时,她身后一个低着头的宫女轻轻地推了推她,她才反映了过来,给皇后请了安。“太子妃今日也在啊?” “淑妃娘娘这话说的,阖宫上下都知道我每日一早都要来未央宫给母后请安。”沈宁把最后一勺奶粥喂到了大公主嘴里,又细心地拿了帕子替她把小嘴巴擦了干净,又给她拿了一块点心让她拿着吃。“难道传话给淑妃娘娘的人漏说了这句话不成?” “瞧太子妃这话说的。”淑妃见着沈宁神情自若地模样,恨得后槽牙直发痒。 “哦,我还有件别的事情要同淑妃娘娘说呢。”沈宁微笑,说道。“淑妃娘娘眼光似乎不是很好,昨日太子不太满意温蔷、温薇,还冲我发了一顿脾气呢。我今后可不敢再让太子殿下再瞧见温蔷和温薇了,不过也不好把人退回给淑妃娘娘了。只寻思着我仍然留下她们在我们东宫里头,不过正巧我寝殿里还缺着两个负责烧煤、守夜的缺儿,她们两个正好就填这个空儿了。” “太子妃要真是对温蔷、温薇不满意,尽可以把她们退还给我。”淑妃强制自己露出笑容来,对着沈宁说道。“我再另外挑上合适的人儿,再送去东宫。” “这些就不劳淑妃妹妹替太子妃操心了,我的儿子我最清楚脾气个性了。”皇后打岔,看似安抚淑妃。“淑妃妹妹挑人的眼光自然是百里挑一的,可是我儿子为了娶自己心仪的太子妃连我细心挑选的侧妃都一个不愿意纳进东宫里头去。如今他才娶太子妃进门不久,必然是不会愿意为了两个徒有美貌、身份低微的宫女,坏了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的。之前连皇上都特意嘱咐过我了,太子妃是安泰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儿,都让我不要插手太子东宫的事情。说来都怪我,这么重要的事情却忘记同淑妃妹妹说一声了。” 皇后的一席话好似一记耳光一样打在淑妃的脸上,是啊,太子妃可不是一般世家出身的小姐,她的外祖母可是安泰大长公主啊。 这位大长公主当年气愤先太后的外侄女觊觎她二女儿和安郡主的丈夫沈怀源,向沈怀源自荐枕席不成后,居然连同家人一道算计沈怀源。不过却被来自宫廷、身经百战的安泰大长公主一眼看穿,安泰大长公主把那位小姐推进湖里去,不许她的家人下水施救,见她喝水喝得差不多了,眼见着不再挣扎就要沉底了。安泰大长公主这才给了自己身边一个侍卫恩典,让他下水救上来了那位小姐。并在事后亲自上门为这位侍卫提亲保媒。 先太后仗着自己是安泰大长公主的嫂子,将安泰大长公主宣入宫中施压。谁料却被气急之下的安泰大长公主打了两耳光,去向先帝告状,当时却连先帝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押回自己宫中软禁一个月。 等着先太后还容易解了禁出宫,自己的外侄女已经嫁给了那个侍卫。那个侍卫领了安泰大长公主赠予的一大笔银钱,就带着那位小姐回到自己的老家安心地当地主去了。 自己为了算计沈宁,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这一茬,淑妃也深知安泰大长公主如今在宗族之中的威望。知道这一位大长公主实在不好惹,自己得意过头,竟然惹了她的外孙女。 “不过我瞧着温蔷、温薇倒是喜欢得紧,所以我就做主留下她们了。”沈宁才刚刚派人去查了温蔷、温薇这对双胞胎姐妹的底细,如今消息还未到手,她自然不会任由淑妃把这对姐妹要走。“母后,淑妃娘娘也是一时好意呢。” “是啊,皇后娘娘。我也是怕太子妃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对着太子殿下难免会有些照拂不周的地方,这才调教好了两个人儿去帮助太子妃的。”淑妃本身就心机不足,此时又有一些慌乱,见沈宁替她说话为她转圜,连忙就抓住了话头来。“人我既然都送给太子妃了,如何使用自然由太子妃定夺了。” “看来淑妃妹妹的确是一片好意了。”皇后笑道。“不过以后东宫的事情,淑妃妹妹还是打听清楚了再做行动为好。我多年让着妹妹已经成了习惯了,可太子妃不过是刚刚嫁入宫中的新妇。她若是受了什么委屈给大长公主殿下知道了,大长公主要是打进宫里来兴师问罪的话,我可是要把自己给摘干净的。” 淑妃被皇后和沈宁连手打压了一顿,脸色青白、脚步虚浮地被自己宫里的宫女扶了出去。 “真是难为母后了。”沈宁看着皇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说这个?” “淑妃虽然没什么过人的心机,可是这样三不五时地来挑衅,却也令人恶心。”沈宁叹气。“倒是难为母后在宫里和她交锋了这些年了。” “也是因为她爱挑衅,却没什么心机,我才能容下她这么久,容她生下了齐王来。”皇后摸摸沈宁的肩,和她说起了知心话。“她这样的人不足为患,让她时不时地跳出来才好呢。” “母后.....” “孩子,你我都是女人,我也就同你说句交心的话。”皇后看着殿外的蓝天,幽幽说道。“我和皇上何尝不是从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妇走到现在的这一步来的,你一定要记住母后的话。无论外间如何变化,你只要记住一点,就是保护好自己。” 皇后初初嫁入皇宫之时,也不过就是熟读诗书、对着情爱也抱有期待的少女罢了。可是随着皇上后宫的逐渐丰盈,不知道多少个想淑妃那样美貌、家世都比她强的女子,如同翻飞的蝴蝶一般飞入了这座宫城之中,飞到了皇上的眼中。 皇后因为年龄渐长,原本七分的容貌也渐渐损耗了下来。但是那些前赴后继入宫来的美貌少女们,一批又一批地来。终究寒了她的心肠,她索性就放下自己心底中那仅剩的一些情爱,只为了萧崇和萧嵘两兄弟而活。萧崇和萧嵘在皇子当中的嫡出地位,靠的就是自己身为皇后。 所以之后她的所有作为都是要巩固住自己的低位,所以她挑选出了淑妃,容貌家世上佳却没有什么心机的淑妃,她捧出了淑妃,让她压倒了其他不安分的嫔妃。 在淑妃生下二皇子萧峥之后几年后,见着淑妃渐渐也生出了夺嫡之心。皇后再次正确地选择了丽妃,丽妃成功地从淑妃手中夺过了皇上的宠爱。 萧嵘成功登上太子之位,在皇上替萧嵘考虑将来的太子妃人选之时,皇后又向皇上推荐了安泰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出自永宁侯府的沈宁。 安泰大长公主的长媳是自己的堂姐,皇后便又替萧嵘将来的太子之路拉来了一道助力。 “孩子,我也不能保证我的儿子将来就一定会对你从一而终。”皇后语重心长得对着沈宁说道。“但是要是他不能再对你一心一意了,你就要好好地为你自己打算了,知道吗?” “母后,我知道了。” “好了,不说这样的丧气话了。”皇后看着面前十分乖巧的沈宁,不忍再对她多说些什么了。“反正太子白日里都在读书,你在东宫里也是一个人待着,今日你就先别回去了。就在我宫里待着,我让人去请丽妃和二公主过来。等太子下课后,让他直接来未央宫接你。” “好的,我今日就留在母后宫里好好陪陪母后。” 第八十七章 谈话 萧嵘前一夜睡在书房的榻上,尽管服侍他的小內侍在榻上垫上了好几层的铺盖。但终究比不过新房里头的高床软枕来得舒服,萧嵘在书房里头将就了一夜。 先不说睡得舒不舒服,他心里也是惦记着沈宁。于是这一夜里他是翻来覆去的,直至深夜才因为太过困倦睡了过去。 好容易在书房熬过了这一夜,萧嵘是睡得浑身都不舒坦。腰酸背痛的,连着上课的时候因为觉睡得不够的原因而频频走神。 如今教授太子功课的太子太傅刘承云,见他今日在课上频频走神,所以在放课后叫住了他。 “太子殿下,虽说您还在新婚期间。但是凡事都要注意适可而止,才不会伤了身体的根本。”刘承云和沈怀源也是多年的故交,自然也知道太子妃是沈怀源的女儿,也不好说得明显。“殿下还请多多注意身体,也不要误了课业才好。” 萧嵘心想,这太傅还当着自己是因为新婚纵欲才会这样精神不济的。 刘承云心想太子妃是自己好友的女儿,幼时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总不好把话说得太明显了。但是看着太子双眼下面隐隐的青黑,还是忍不住提了两句。 萧嵘也不会将事情的实情告知给刘承云知道,刘承云和沈怀源的关系不错人尽皆知。他若是把事情告诉了刘承云,只怕明日一早和安郡主与安泰大长公主就会递进宫的帖子进来了。 萧嵘只好搪塞了刘承云几句,匆匆告辞走了出来。 他带着人刚准备往东宫的方向走去,半路上皇后身后的小宫女铃铛小跑着过来了。 “太子殿下!”铃铛看见了萧嵘,赶忙迎上前来。 铃铛今年不过只有十二岁,不过因为聪明伶俐、手脚勤快得了皇后的青睐。铃铛眼明手活,皇后便将自己手上一些需要在宫中四处行走的活都交由铃铛来办。不少次,皇后要送东西来给萧嵘,都是派铃铛送去东宫的。所以萧嵘还算比较熟悉铃铛,所以铃铛一喊,也就认出了她来。 “慢慢来。”萧嵘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太子殿下,现在可是要回东宫去了?”铃铛一路小跑着跑来,停下来时倒也没有气喘吁吁的。“皇后娘娘派我来请殿下前去未央宫去。” “母后叫我去未央宫可是有什么事情?”萧嵘想着皇后许是从陈嬷嬷那里知道了,昨晚自己和沈宁发生了争吵,才会想着要自己去未央宫的。 “嗯,太子妃娘娘早上来请安后,就被皇后娘娘留在了未央宫里。”铃铛笑眯眯地说道。“现在皇后娘娘请我接太子殿下去未央宫用晚膳,顺便接上太子妃娘娘一道回东宫去。” 萧嵘进了未央宫,首先就要经过未央宫里头的小花园。 花园子里头有女童清脆的笑声传来,萧嵘停下了脚步,不一会儿就见了一个跌跌撞撞的小身子从花丛里钻了出来。 那个小身子有些圆胖,在花丛中好一番折腾,才顶着满头的树叶子钻了出来,朝着萧嵘所站的方向跑了过来。 “哎呀。”那个小身子跑过来的时候,一直头朝后张望着,没有瞧见萧嵘站在哪里。所以她跑了没几步路,就撞到了萧嵘的腿上了。 “瞧瞧你。”萧嵘抱起了撞到自己的人,正是丽妃所出的二公主。 如今皇室子弟并不虽多,皇子只有三位、公主也不过两位而已。 萧嵘自己就是皇子之中最小的那一位,大公主和二公主虽然都不是皇后所出,但是大公主自幼便养在皇后跟前,丽妃亲自教养的二公主也很是亲近皇后,所以萧嵘对两个年幼的妹妹还是十分照顾的。 “三皇兄。”二公主撞到人,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呢,已经被人腾空抱起。初初的时候,她圆圆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险些就要哭起来了。但是仔细一看,抱着她的人居然是萧嵘,她倒立刻伸着自己的小手臂,搂住了萧嵘的脖子。 “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在花园里头乱窜呢?”萧嵘抱着二公主,腾出一只手来将她头发上沾着的树叶子一一摘了下来。结果过了半晌,都不见人来寻二公主,就问她。“你的乳母呢?” “乳母在母妃哪儿呢。”二公主这几日口齿已经流利了许多,但是说话倒仍旧是奶声奶气的。 “那你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玩的吗?”萧嵘抱着二公主笑道,就要抱着她朝未央宫的正殿方向走去。“那三皇兄送你回去?” “不要,不要回去。”二公主连忙收紧了搂着萧嵘脖子的双手,制止他要带着她回去的动作。“三嫂嫂带着我和姐姐玩抓迷藏呢,这会儿姐姐当鬼,我也要藏着的呢,不能回去,回去就输掉啦!” 二公主之前几局都输掉了,别看她小小的人儿,此时也被激起了胜负欲来了。虽然她胆小娇怯,但是被沈宁带了一下午,她胆子都大了不少。 不过她人小,手劲倒是不小呢,她猛地一收紧手臂,险些勒得萧嵘翻了个白眼。 “今日可不许玩了。”萧嵘摸摸二公主的后背,已经有一些湿意了。 萧嵘前世好歹也自己带着儿子长到了十岁,知道这个岁数的小孩子这样疯玩着发了汗,再着了风的话是很容易生病的。 “呜呜。”二公主见萧嵘抱了她就直接往正殿方向走了,她急着说不出话,就呜呜地捧着自己的小圆脸假哭了起来,一边挣手扎脚地在萧嵘怀里闹腾。“呜呜,你不听我的话,我待会儿要叫三嫂嫂打你的!” “哼,你三嫂嫂是我的妻子呢。”二公主生得圆胖敦实的,小手小脚甚有力气。她猛地一挣,萧嵘好险没抱住她。“她听我的,可不听你的话呢。” “三嫂嫂还说她最喜欢我呢。”二公主见自己假哭都引不起萧嵘的注意来,环抱住自己的小手,气哼哼地说道。 “福儿,福儿。”这个时候,远处一边花丛里传来有人在呼唤二公主小名的女声传来。 萧嵘听出来了那女声正是沈宁的声音,自己刚想开口唤她过来。 “三嫂嫂!”谁知道自己怀里的二公主也听见了沈宁的声音,立时哭喊了起来。“三嫂嫂,你快来救我呀,福儿要被三皇兄抱走了。” 沈宁听见了二公主的回应,只是没听清楚二公主说得是什么。她赶紧牵上因为迟迟找不到妹妹开始流眼泪的大公主,朝着二公主话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不过一会儿,萧嵘便看着一大一小手牵着手,从花丛中的缝隙间走了出来,来人正是沈宁和大公主。 大公主终于看见了妹妹,这才抹着眼泪松开了沈宁的手跑到了萧嵘跟前。 “妹妹你跑到哪里去了啊?”大公主哭唧唧地问道。“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你的人啊。” “那是我赢了吗?”二公主听了大公主的这句话,突然来了劲头,对着沈宁喊道。“三嫂嫂,这就算我赢了吧?” “福儿,你可吓到姐姐了知道吗?”沈宁乍然间看见了萧嵘,有些不自然地扭开了头,听到二公主喊她,也只好上前来。“你看,姐姐都被你吓哭了。” 二公主这才在萧嵘怀里,探着头往下看,看见了站在萧嵘身边正拿手抹眼泪的大公主。 “姐姐,不哭,不哭。”二公主这才急了,顾不上自己还在萧嵘的怀里头呢。就着急忙慌地探出来自己的大半个身子,要去安慰大公主。 萧嵘无法,只好蹲下身来将二公主放了下来。 二公主一落地,就赶紧扑到大公主的身上,一把保住了大公主。 大公主也回抱住了二公主,两个小胖墩抱在一处的场景很是可爱。 皇后和丽妃正在未央宫的正殿里头说话,守在殿外的宫女报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萧嵘牵着大公主,二公主则由沈宁抱在怀里头,四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福儿,你还不赶紧下来。”丽妃见了二公主进了殿里来,都赖在沈宁怀里不愿意出来,便说了她一句。“别累着了太子妃。” “丽妃娘娘不碍事的。”沈宁抱着二公主坐了下来。“福儿一点儿都不重,对不对?” 二公主附和地点头。 “这丫头啊,胆子小胃口却不小。”丽妃掩唇笑骂道。“平日里这孩子也不愿意这般黏人的呢。” “那还是太子妃有孩子缘呢,让她多多和两位妹妹相处相处也好。”皇后也笑着说道。“到时候也能给本宫生下几个可爱的孙儿来,那多好。” 沈宁只抱着怀里的二公主低头不说话,耳尖却有些泛红。 “见过母后。”萧嵘松开了手,大公主跑到了皇后跟前。“见过丽妃娘娘。” “嫔妾见过太子殿下。”丽妃见太子走了进来,也赶忙起身施礼。 吃完晚膳后,沈宁送丽妃和二公主去了殿外,萧嵘则被皇后留下来说话。 “昨晚的事情,我都问过太子妃了。”皇后瞪了萧嵘一眼。“人家不方便服侍你,就安排人服侍你,这已经足够贤惠大度了。你即便不满意她选出来的人,也不能当着宫人的面发作她。她嫁进来还不满一个月,你就睡去了书房过夜,你让别人如何想她?” 第八十八章 传递 皇后见萧嵘站在自己跟前,只低着头不做任何回应。想着自己劝好了太子妃,还得来劝他,自己真是为了这对小夫妻操碎了心。 “宫中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奴婢,都生了一双势利眼。你作为太子,这样给太子妃没脸,还不让别人觉得你不重视太子妃吗?而且太子妃这件事上只能说是做得不太小心、思虑不周,用了淑妃送给她的人。不过她毕竟是新妇,在宫里还没有用得趁手的人手,才会这样的。但是说一千道一万,她在此事上头都并无过错。”皇后拍拍萧嵘的肩膀。“再说了,这太子妃也是你心心念念着要娶进来的,你也该好好待人家,要不然以她的出身也能嫁得不错。她年纪也比你要小一些,嫁在宫里也不比别的地方,连家里人都不好见到。你作为她的夫君,也要多照顾上她一些。” “嗯,我知道了。”皇后的一席话似乎也点醒了萧嵘。 “好好对她,她是个好孩子。”皇后还有些不放心,便拉着萧嵘又嘱咐了一句。“我一提昨晚的事,她便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去了。可见她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以后她要是再做了什么错事,你也不许对她撒火。也不许你动不动就跑去书房过夜了,你总这样的话,我到什么时候才能抱上你们的孩子?” “好了,母后,我都知道了。”萧嵘心想着他和沈宁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在他即位后才怀上的,皇后这几年的时间恐怕还是得等等了。“我走了。” “好,你们好好回去吧。”皇后笑道。“我只叫来了你的轿辇,你们同坐一处。你说上几句好话,那孩子好哄的。” 之前丽妃起身告辞时,皇后身边的铃铛就准备出去叫太子和太子妃的轿辇过来未央宫宫门前候着。皇后却突然福至心灵,起身唤住了铃铛,吩咐她只要叫来一座轿辇就好。铃铛瞬间明白了皇后的意图,转身就出去了。 只可惜皇后的一番好意还是付诸流水了。 被扶上轿辇的沈宁,几乎是在坐下的同一瞬间都变了脸色。她一反在未央宫里乖巧软萌的形象,沉下了脸来。萧嵘随后上了车,他看到了沈宁的脸色,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坐了下来。 一路上,抬轿的內侍走得稳妥且慢。 沈宁和萧嵘各自盘踞着轿辇的一个角落,彼此都沉默着。 轿辇被抬进了东宫内院,随侍在沈宁身侧的朱砂撩开了轿辇的纱帘,请沈宁下车。 沈宁便自顾自地起身,忽略了身边的萧嵘朝她伸出来的手。沈宁被人扶着下了轿辇,萧嵘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守在东宫的半夏见沈宁回来了,也匆匆地迎了出来。 沈宁自己去洗漱了,萧嵘也只好先去洗漱一番。可等他洗漱好了,换上干净的里衣,披着翩然的白袍回来。结果面对着的是一室黑暗,沈宁居然洗漱好了就直接睡去了,她还命人把睡房里头的灯都给灭了。 “太子殿下。”正好端着一盏烛火走出来的朱砂,见萧嵘走了过来。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太子妃说她今日累了,所以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已经歇下来了。太子妃还说,如果太子今日若是还不愿意进殿休息,今后就把太子的铺盖都命人搬去书房里头去。” “算了,你们下去吧。”看跟前的朱砂复述沈宁的话,说的磕磕绊绊的,萧嵘就知道沈宁的原话估计是说得更难听一些。“我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了。” 萧嵘放轻了脚步,凭着窗外透进来的细微月光看清脚下的路。萧嵘十分小心地走近了床边,沈宁躺在床里侧好像已经睡着了。 萧嵘小心坐在床边上,俯身看着她。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在眼下形成了一道细碎的阴影。萧嵘轻轻地喟叹,如今的沈宁在自己的面前,似乎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这样安然、随和,不会像是一只随时随地进入放手姿态的刺猬一样,抖落着浑身上下的御敌尖刺抗拒着他的示好、接近。 萧嵘躺在床上,小心地调整好姿势睡在她的身边。 他再也不像昨天夜里那般,在书房的软塌上辗转难眠。躺在她的身边,感受到她的呼吸,他都安下心来。渐渐地困意袭来,他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和安郡主这段时日里总是睡不好觉,失眠多梦。总是梦见沈宁一人孤立无援地待在宫中,随时随地地都一个人呆在一处伤心地哭泣。 连着多日的都是同样的梦境,和安郡主的精神都愈发地差了起来。白日里人也是困倦得很,眼底下也满是青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差了不少。 和安郡主就是觉得自己的梦境成真了,觉得女儿现在在宫中就是受了苦、受了委屈。和安郡主越是这样想,心中也越是伤心,便是两个儿子、儿媳连同沈怀源连番劝说都开解不了她。 沈怀源看着妻子日渐憔悴的模样,只好同两个儿子商量。沈令桓提议请外祖母安泰大长公主过来一趟,劝说和安郡主。沈怀源觉得不错,立刻亲自前往安泰大长公主府上,请岳母过来开解妻子的心结。正好宫里传递消息的人前脚刚刚离开,沈怀源就马不停蹄地来了。 和安郡主还躺在床上歇息,两个儿媳却特地进来劝她起身。 “母亲,外祖母她来看你了。”沈令桓的妻子柳氏,俯身在和安郡主耳边说道。“外祖母说太子妃在宫里派人给她传口信了。” 和安郡主闻言,立刻来了精神,一骨碌坐起身来,双眼发亮。 “是真的。”沈令翰的妻子云氏笑着说道。“我们可不敢拿外祖母她老人家来逗您,如今外祖母已经到了,正在前厅等着母亲过去说话呢。” “好好。”和安郡主精神了不少,让青蕴和凝后赶紧进来服侍着她换上一身衣服,去见前厅里的安泰大长公主。 和安郡主在床上躺了几日,难免腿脚有些无力,还得靠着两位儿媳扶着才快速赶来了前厅。 “母亲。”和安郡主见了安泰大长公主,像是见了主心骨一样,眼眶立时泛红了起来。“你可算来了?可是宁儿从宫中传了消息出来?可是她受了什么委屈了?” “你先坐下,瞧瞧你这个样子。”安泰大长公主白了眼有些失态的女儿,开口训道。“都是当祖母的人了,当着自己的儿媳妇还这般失态,这是我教你的样子吗?” “岳母,她只是太过担心宁儿在宫中的日子。”沈怀源连忙上前揽住妻子,低声劝慰。“你得平静些,岳母才能好好同你说说宁儿传出来的消息啊。” “好好,我知道了。”和安郡主一迭声地答应,自己抹去眼角的泪水。 “宁儿如今在宫中都看着要比你中用些。”安泰大长公主倒也明白和安郡主的担忧,叹气说道。“淑妃前几日送了一对据说出身良民的貌美双胞胎宫女给宁儿,宁儿转手就让这对双胞胎去伺候太子。太子却是不愿,还和宁儿吵了一架去睡了书房。这事情第二日就闹得阖宫上下都知道了,宁儿却似乎未受影响,只通过我安插在东宫的里头的人传话出来。她想让我去查查那对双胞胎宫女入宫时内廷司留下的原始档子,查查她们的身份是否被人造了假。” “什么!淑妃居然给宁儿送人!”和安郡主惊道。 “你激动什么,淑妃这人生有宠妃的脸和心,却没有相应的心计谋算。她给宁儿送人,无非就是挑拨宁儿和太子的感情。”安泰大长公主倒是满意沈宁的处理方式,沈宁感觉双胞胎似乎有所不妥,就索性直接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过了明路。如果自己真能查出那对双胞胎在身份真有什么造假之处来,她和沈宁里应外合,必定能在淑妃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淑妃和皇后也在宫中争锋了多年,皇后虽然培养出了像丽妃这样的人来,但是毕竟淑妃膝下有一位已经成年封王的皇子,丽妃也动摇不了淑妃的根基。 沈宁在宫中的地位本就高于淑妃,她若是能成功撕扯出淑妃的把柄来,皇后也会对沈宁另眼相看一些。 “可是宁儿毕竟刚刚嫁进宫里头去啊,她手上除了朱砂和半夏以外也没什么得力的人手。”说到这里,和安郡主也不由可惜,成乐不能随着沈宁陪嫁入宫。“母亲,我可以递帖子入宫去见宁儿一面吗?” “这样不妥,太子妃还未回门,这个时候你作为娘家母亲不太适合请见入宫。”安泰大长公主劝道。“你且放心,我在东宫里安插的人是宁儿可以安心用得。左右离着宁儿回府省亲的日子也没几天了,有话等那个时候再说也是一样的。” 太子妃出嫁后的规矩有些不同,一般人家出嫁的姑娘是三日回门。太子妃出嫁则需要满一个月后,太子妃才会由太子陪同回娘家府上省亲。 第八十九章 冲撞 安泰大长公主今日来了永宁侯府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又匆匆离开了,和安郡主也恢复精气神。她这么几日因为担心沈宁在宫里的生活,自己过得浑浑噩噩的。都没有算到,沈宁作为太子妃出嫁后一个月便可以归宁省亲,现在离着沈宁回来已经没有几日了。 和安郡主顿时来了心力,开始亲自张罗迎接沈宁归宁省亲的各项事宜了。 宫中,沈宁和萧嵘都很默契地不再说起之前不和的事情了。每日一早,沈宁先是送萧嵘离开东宫,还要去未央宫陪陪皇后说说话。 一般若是东宫之中没什么内务需要沈宁出面处理的话,沈宁便会在未央宫里待上一整天的时间,晚间萧嵘下课后会来东宫接她回去。 皇后见着他们这对小夫妻终于和好了,也是将将放下心来。 这一日,萧嵘被皇上叫去御书房参与朝政仪式,派下內侍过来未央宫传话。让皇后和沈宁不要等他过来用饭了。 “那就传膳吧。”皇后知道萧嵘要是被皇上叫去了,只怕一时半会儿都是说不完的,皇上也必定会留萧嵘用完膳食再回来。 沈宁陪着皇后和大公主用完晚膳没多久,吃饱喝足的大公主因着人小,精力不足。她乖乖坐在沈宁身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听着皇后和沈宁说话,没一会儿,头就一点一点地垂了下来,大大的一对圆眼睛也再睁不动了。 沈宁说着话,看到大公主小小的身子慢慢摇摆,低头一看,大公主已经睡着了。 皇后连忙小声让人去唤大公主的乳母进殿,乳母小心地把大公主抱下去,送回她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明日就是你进宫满一个月,该要回去永宁侯府归宁省亲了吧。”皇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返身拿了一张礼单递给沈宁。“这是本宫给你准备的礼单,东西我派人都收拾好了,已经派人送去东宫了。明日你和太子出宫的时候,记得带上。” 沈宁拿了礼单在手,只随意地略过一眼,都已经看到了不少好东西了。 “多谢母后。”沈宁知道皇后的为人,不是小气计较的性格。她整理出的礼单,必定是她甘愿出的。沈宁若是推脱,反倒显得婆媳生疏,便欣然接受了下来。 “你和太子说了归宁的事儿了吗?”皇后忍不住再嘱咐上几句。“他可把明日的事儿都安排好了吗?” “太子殿下答应我,明日会陪我一道回去的。”沈宁低头说道,手里捏着礼单的手指紧了紧,一副羞涩的样子。 “好好,你们总算是和好了。” 皇后拉着沈宁亲热地说着话,可是突然宫殿外一片嘈杂,似乎外头不知道发生了事情闹了起来,隐约还能听见女子的嚎哭声飘进殿里来。沈宁惊讶地朝外张望,皇后皱了皱眉,吩咐在自己身边服侍的大宫女出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位大宫女出去没一会儿,就拎着裙摆快步跑了进来。 “皇后娘娘,外头欣贵人拉着徐昭仪跪在未央宫的宫门外,两人拉扯争吵,欣贵人说徐昭仪害了她腹中的龙胎。” “什么!”皇后一听这话,立时站了起来,却因为起势过猛险些一头栽倒下去。 “母后,莫慌。”沈宁见状,赶紧起身扶住了皇后。见她气得面色发白,连忙扶她坐下。“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莫让这两位在未央宫的宫门外闹腾了,赶紧把这两个人拉进来询问清楚才好。” “听不见太子妃说的话啊?”皇后也是气得急了,冲着大宫女骂道。“还不带人去给我把那两人给我拉进殿里头来,难道还准备让她们嚎得人尽皆知吗?” 大宫女赶紧转身跑了出去,领上五六个身材健壮些的內侍,先拿帕子堵住了欣贵人和徐昭仪的嘴,连拖带拉地将两人拖进了殿中。 把这两人拖进殿里来的时候,沈宁正站在皇后的身后不停地替她抚背顺气。 沈宁敲下去,欣贵人是新近受宠的妃嫔,年纪看起来倒和自己一般大的模样。欣贵人生得纤瘦,一袭青衣如亭亭玉立的睡莲般清雅,她被拖进殿来的时候,虽然有些形容狼狈,但仍旧难掩她的惊人丽色。沈宁眼睛一转,竟发现她的裙边还有一大团的血液。 而那位徐昭仪容色一般,不过因为是皇上潜邸时就在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了,所以即使无子都得了一个昭仪的位份。不过她相貌不佳,渐渐没了恩宠,也就泯然与人了。此时的她看起来就要难堪得多了,发髻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掌掴印记。 皇后如今的脸色难看得很。 当今的这位皇上子嗣并不算多,膝下不过三位皇子、两位公主。虽然这些年,皇上也陆陆续续纳了不少年轻妃嫔入宫,甚是勤劳地播种,但是满宫里只有丽妃成功地诞下了两位小公主。 欣贵人进宫不久,却一时得了皇上的盛宠。风头堪比当年初初入宫的淑妃,她的位份在短时间内一跳再跳。 皇后想着她年纪小,对她偶尔一时的挑衅也就没放在眼里。 却没有想到欣贵人竟然能突然这样狠狠地给了自己难看的一耳光。 宫中伺候皇上的妃嫔每月都会由专门的太医上门,诊平安脉。此举不但是为了保证这些妃嫔的健康,也是为了实时观察她们是否怀有身孕。 欣贵人作为宫中现在炙手可热的宠妃,皇后对她的情况也是十分关注的。 可是今天欣贵人身有血迹地拉扯着徐昭仪来未央宫前混闹,且不说她的身孕是真是假,这件事情都给皇后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铃铛,你派人去太医院请两位太医来未央宫。”皇后渐渐镇定了下来,开始处理事情。“来人,把欣贵人和徐昭仪各自扶开来。” 铃铛闻言出去了,未央宫的宫女们簇拥上来,将欣贵人和徐昭仪各自扶了开来,还取出了她们嘴里的帕子来。 “皇后娘娘,嫔妾冤枉啊。”帕子从徐昭仪的嘴里刚刚取了出来,徐昭仪就哀声哭道。 “皇后娘娘!”欣贵人这边也不甘寂寞地,大声地哭喊道。“嫔妾的孩子被徐昭仪撞掉了啊!可怜我腹中的孩儿啊,还只是一团血肉啊!” 一时之间,欣贵人和徐昭仪的哭嚎声此起彼伏的。 “都给本宫闭嘴!”皇后好容易才喘顺了气,大声喝道。“现在给本宫分开一个一个地说,若是谁再敢在本宫的未央宫里大吵大闹,休怪本宫先处置了她!” 欣贵人和徐昭仪一下子被吓得没了声音。 “皇后娘娘,我先说好吗?”徐昭仪还在发怔,欣贵人已经楚楚可怜地开了口。“今日傍晚时,嫔妾感觉晚饭用得多了些,就带着人去御花园里散步消食。可是我刚刚才在御花园里逛了没一会儿,徐昭仪就找了过来。说了没几句话,她就往嫔妾的身上撞啊。嫔妾一时被撞得身子不稳,腰身撞在身后的假山后。回了宫就见了红,不多时就流产了。” 欣贵人眼含清泪,说得如泣如诉。 “皇后娘娘,我进宫多年您最清楚我的性格。嫔妾一向胆小,欣贵人又是盛宠。别说刻意迫害了,就是无意冲撞她我也是不敢的。”徐昭仪口齿没有欣贵人伶俐,此时哭得也是难看得很,她挣脱了搀扶着她的宫女的手臂,跪在皇后的跟前,不停地磕头,不一会儿额头就见了红。 皇后心中自然是清楚徐昭仪的为人,徐昭仪进宫这么些年了,许是因为出身不显、身上又没有恩宠的缘故,她在宫中是活得战战兢兢的。宫中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吓破了她的胆。 要是说徐昭仪刻意戕害欣贵人腹中的胎儿,皇后心中还是存有疑问。 “你们还不赶快把徐昭仪扶起来。”沈宁出声说话,那几个被徐昭仪挣开了的宫女赶忙上前把瘫倒在地上的徐昭仪小心搀扶起来。“徐昭仪还请稍安勿躁,事情的实情我们都尚未得知。但是单论位份而言,徐昭仪位份还是要比欣贵人高上两等的,冲撞可算不上。” “太子妃娘娘此话何意?!”听了沈宁的话中有话,欣贵人一下子炸了毛。“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害掉了自己的孩子还诬陷徐昭仪吗?她配我牺牲掉好不容易才怀上的龙胎吗!”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宫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和皇后娘娘都不会偏听偏信任何一方所说的话罢了。”沈宁嘴角一挑,说道。“不过在我看来,欣贵人此番要是修养好了,该好好学习下冲撞位份比你高的人会得到怎样的惩罚!” “你!”欣贵人横眉一挑,就要回嘴。 “还不给我闭嘴!太子妃哪句话说错你了。”皇后此时开了口。“往日我看你年幼不懂事,好多事情便没有和你多计较。如今看来却是把你的胆子给养大了,你先是看不上徐昭仪,然后又是顶撞太子妃。过段时日,你是不是连我都不准备放在眼里了!” 第九十章 处置 欣贵人因貌美,从小就被家族中精心培养,也难免被娇惯出了一身的脾气。往日里皇后多少念着她年幼无知,一些小冲撞皇后也就睁一只要闭一只眼了。可是今天欣贵人拉扯着徐昭仪在未央宫门口混闹,还公然当着众位宫女的面顶撞太子妃,做得已经有些出格了。 皇后看着欣贵人绝美的面容犹带着两分稚气,却不也不能容忍欣贵人在自己的未央宫里顶撞太子妃。前几日太子和太子妃争吵的影响还未完全散去,她不能让别人看轻了沈宁。 “母后,莫气。”沈宁抚慰皇后。“当务之急,是要先确定欣贵人是否真的怀了身孕。” 皇后听了沈宁这话,也不禁点头回应。 作为后宫之主,皇后不仅需要监督后宫诸事,还需要管理后宫之中的众位嫔妃。而且嫔妃身怀有孕本就是大事,可是现在欣贵人闹得这一出,皇后不但事先不曾得知欣贵人有孕,如今欣贵人腹中的胎儿居然还已经流产。如果这事情最后真闹到了皇上的跟前,只怕不但徐昭仪性命难保,连带着皇后都会跟着一起倒霉。 这个时候,紧闭的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皇后娘娘,两位太医我请来了。”沈宁定睛一看,原来是早前被皇后遣去太医院请太医的铃铛回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太医,一个太医年龄要大一些,已经是须发皆白的模样了。另外一个太医就要年轻一些,不过他始终低着头,手里还拎着两个药箱。 “臣参见皇后娘娘。”两位太医匆匆走进殿里来,走到皇后的跟前跪下。 皇后此时懒得同两位太医计较这些个虚礼,让他们赶紧起身。 那个年轻些的太医起身抬头时,沈宁几乎是立时一眼认出了他是谁。那人正是之后的朱院使,前世沈宁难产时,本来是连她腹中的孩子都无法保全。多亏朱清医术高超,替她保住孩子安然降生。 “皇后娘娘,那位年纪大些的是太医院的刘院使,平日里欣贵人的平安脉都是由他去请的。”铃铛几步上前,附在皇后耳边小声说道。“那位年轻些的朱太医,是太医院的陈院正推荐给奴婢的,他医术精湛、尤其擅长妇科,才进太医院不久,尚无根基,娘娘可以放心。” 铃铛服侍皇后多年,皇后随便抛出的一个眉眼她都能知晓是何意思。之前皇后吩咐她前去请太医院请来两位太医,她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负责欣贵人平日脉案的刘院使都找了出来。太医院的陈院正闻声而动,自然认识她是皇后身边的得力宫女。得知是皇后吩咐她来的,陈院正也不多问,直接拉了朱清出来,让他跟着铃铛同去。 “刘院使,本宫问你,欣贵人平日里的脉案可是都由你负责的?”皇后敛眉看向刘院使,冷声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欣贵人的脉案的确是臣负罪的。”刘院使在太医院也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如今看着殿内的阵仗,已然快要吓破胆了,回话都回的磕磕盼盼的。 “本宫问你,欣贵人虽说的自己怀有身孕到底是真是假?!”皇后拍案喝道。“若是欣贵人真的有孕在身,你为何不上报到本宫这里来!难道你是收了欣贵人什么好处不成?要替她隐瞒本宫!” “老臣冤枉啊!”刘院使吓得一哆嗦,马上跪下顿首。“老臣最后一次给欣贵人请脉是在半月前,那时老臣把的清清楚楚,欣贵人并无身孕啊!” 刘院使此话一出,原本缩在一侧嘤嘤哭泣的欣贵人顿时没了声音。 “刘院使先起身吧。”沈宁微笑着说道。“母后,接下来我们就该好好问问欣贵人了,她这所谓被徐昭仪冲撞下来的胎儿到底是从何处而来的?” “把人带上来。”皇后面色越加沉凝,命人把欣贵人提到殿中央来。“欣贵人,你知道假孕冒认龙胎是怎样的大罪吗?这件事若是给皇上知道了,只怕你不得善终。” “皇后娘娘,嫔妾冤枉。”欣贵人被吓懵了,听了皇后这样一番话,瘫软在地上捂着脸哭泣不止。“刘院使半月前来诊脉时,嫔妾自己都未曾感觉出不妥来。可是那之后本该在第二日就来的葵水却迟迟未知,五日前嫔妾晨起时有了一些呕吐的反应。但是嫔妾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啊,也不知道自己是有了身孕。直到今天被徐昭仪撞到后腰,嫔妾的下身流血不止,还落下一块血肉来,这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 “朱太医上前来,给欣贵人诊脉。”皇后听到后面也不由地皱了皱眉,看看仍旧腿软跪在地上起不来的刘院使,直接命朱清上前给欣贵人诊脉。 欣贵人此时倒没有一开始进殿时的脾气,瘫坐在地上乖乖地递出自己的右手来让朱清替她把脉。朱清不紧不慢地上前,将自己手上提着的药箱搁在欣贵人的身边,好整以暇地打开药箱,取出一块白帕子来敷在欣贵人的右手手腕上,这才开始为欣贵人把脉。 “回皇后的话,欣贵人的脉象的确是流产后妇人的脉象无疑。”朱清仔仔细细地把下来,再三确认了,才起身回道。“不知贵人虽说流下的那块血肉现在何处?” “呜呜,呜呜。”欣贵人听了朱清确认她的确是流产后的脉象,一时之间没了包袱,反而哭得更凶了。“那块血肉我让我的贴身宫女拿了一个小匣子装了起来,此时她就留在殿外,皇后娘娘可以叫她进来。” 欣贵人拉扯着徐昭仪来到未央宫的时候,她身边的确跟着几个宫女,不过刚刚她和徐昭仪被押进来殿里头来时,她和徐昭仪身边的宫女都被押到别处看管起来了。 皇后冲守在门口处的內侍点了点头,他们便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他们就提着一个身穿浅粉色宫女服饰的女子进来了。 “你是欣贵人身边的宫女?”皇后问道。 “奴婢碎玉,正是欣贵人身边服侍的宫女。”那个面容清秀的宫女,跪下来答道。 “欣贵人可将一个小匣子交给你保管了?” “是的,我家贵人的确将一个小匣子交给我保管了。”碎玉从自己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个小木头匣子。 “将此物呈给你面前的这位太医查看。” 皇后娘娘发了话,自己主子瘫坐在一侧只顾着自己暗自垂泪的,碎玉只好双手托起那个匣子递到了朱清的跟前。 朱清将碎玉呈上来的匣子打开之后,仔细查看了一番,又将盒子合上递还给了碎玉。 “娘娘,的确是未成形的胎儿。不过因着月份太小,有些难以辨认。”朱清将自己的决断告知了皇后。 “呜呜,还请皇后娘娘为我做主,为我腹中尚未成形就不幸夭折的孩儿做主啊!”欣贵人心知此时形势又偏向了自己了,连忙起身跪到皇后面前,苦苦央求道。 “你们还不把欣贵人从地上扶起来,你刚刚失了孩子,可受不得寒凉。”皇后证实了欣贵人确有身孕,也只好先行抚慰看似受了天大委屈的欣贵人。“只是你年纪小不懂事也罢了,你那卿云阁里不是有几位嬷嬷吗?你自己没看出不妥来,她们也没看出来吗?而且既然身上不舒服就应该早些请太医前去查看,也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 “嫔妾知错了。”欣贵人这时倒生出了几分眼色来了,她知道自己没有保住龙裔本身也是大大的过错,这个时候乖巧些多赢得皇后的几分关爱可是没有半分坏处的。“可是徐昭仪故意冲撞了我,导致我流了孩子也是真的,嫔妾还请皇后娘娘垂怜一二,给我一个公道。” “你怀的这个孩子连同太医和你自己都不清楚,徐昭仪又何谈是故意冲撞你的呢。”皇后现在是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委婉地劝欣贵人。“徐昭仪侍奉皇上多年,时时恭谨,为人谨小慎微。会在御花园中撞伤你,许是无意之举,但是后果已经产生了。” “皇后娘娘。”欣贵人见皇后有意从轻发落此事,刚想开口,只见皇后一个眼神扫过来,她立刻安静了下来。 “徐昭仪罚俸三年,幽闭所居含章阁一年,绿头牌撤下一年。”皇后发落了徐昭仪。 徐昭仪本在得知欣贵人是真的流产了以后,还以为自己没了活路,心灰意冷地坐在地上已经没了什么反应。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了皇后娘娘这样的发落,几乎是立时落下泪来。 本就没有恩宠的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幽闭还是撤下绿头牌,只在乎她保下了性命。 “谢娘娘恩典。”徐昭仪努力撑起了自己的身子,走到皇后面前跪下谢恩。 “欣贵人年幼,未能保住腹中的龙裔,本也是大过。”处理完了徐昭仪,皇后便转向了一旁的欣贵人。“但是本宫念你是初次有孕,也不是有意伤了龙裔,便回卿云阁里好好休养去吧。” 第九十一章 真相 徐昭仪满心的欢喜,禁足和罚俸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自己无意间撞掉了龙裔,居然还能保住了性命。此时此刻在徐昭仪的眼中,皇后就仿佛她的再造恩人一般。 徐昭仪不让宫女扶她起身,跪拜在皇后跟前连连磕了好几个头。 欣贵人倒是对皇后的决断不是十分地满意,可是她只是骄纵却不是痴傻,自然知道自己糊里糊涂地没有保护好腹中的龙裔,若是继续深究下去。就算皇后或者皇上下旨严惩徐昭仪了,只怕自己也会挨罚。 如今皇后顺水推舟,欣贵人也只好应了下来。 皇后心里只想着尽快压下此事,在此事上她也给了欣贵人退路,明儿个她还必须将此事告知给皇上,欣贵人现在正是得宠的时候,她自然要将欣贵人安顿好了,才能免去自己的后顾之忧。 “皇后娘娘,我刚刚听两位的意思是这龙裔是因为被冲撞了才落下的?”这个时候,场中之人都各怀心思的时候,朱清却突然开了口。 “欣贵人年轻不知事,怀了身孕而不自知。”皇后叹气。“徐昭仪也不知道她有了身孕,不小心冲撞了她,使她后腰处受到了撞击,没有保住龙裔。” “可是皇后娘娘,依微臣所看,这位欣贵人落胎的原因却不是因为撞击,而是因为被人下了可以导致落胎的药物所致。”朱清弯腰拱手,说出了一番话。 朱清的一番话,震惊了殿内的所有人。 “啊!”欣贵人一声惊叫,马上瘫坐在了地上。 “朱太医,你能确定欣贵人是被人下了药吗?”皇后正色问道。“话可要考虑清楚才能说出口,任何话说出来都是要承担责任的,知道吗?” 皇后身边的沈宁听了朱清的话,也不由怔住了。 沈宁也是咋舌,想来这个朱清果然还是这个脾气,仗着医术精湛,说话不分场合。现在殿内所有的明眼人都看出来,皇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论,还把住了徐昭仪和欣贵人,还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得干干净净。 就算这件事还是另有隐情,如今徐昭仪干干脆脆地认了罚,欣贵人也不再执着此事了。皇后既然已经将这件事处理到这里了,就是不希望这件事再横生枝节了。 可是朱清这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偏偏这个时候当着欣贵人的面把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欣贵人毕竟是失了自己的骨头,知道自己腹中的龙裔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落下来的,而是因为自己着了她人的暗算才失去了的。 “皇后娘娘,嫔妾太冤枉了。”欣贵人骤然得知了真相,哭倒在地上,身子发软几个人都搀扶不起来。 “微臣从那个木匣子闻出了三棱和碎骨子的味道,虽然味道淡了些,但是微臣却是有十分的把握的。”朱清眼见皇后此时脸色难看,倒也没有丝毫的畏惧,拱手直言道。“刚刚微臣替欣贵人请脉时,发现欣贵人虽然年轻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以欣贵人的身体不至于受了点冲撞就会落胎,而是因为服了药才会落胎的。” “欣贵人,你这几日可曾喝过什么药吗?”皇后冷下脸来,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前几日嫔妾因为常常反胃呕吐,我卿云阁中的李嬷嬷熬了一碗药给我服下,我的症状就缓解了不少了。”欣贵人瘫坐在地上,努力地回忆自己这几日的吃食。“可是李嬷嬷是我带进宫里头来的,她可是我的奶嬷嬷啊,她是不会害我的。” 李嬷嬷是欣贵人从家中带进宫来的人,她是一个孤身的寡妇,在欣贵人刚一落地的时候就到了她的身边伺候了。虽说她和欣贵人是名义上的主仆,但是她和欣贵人情同母女。欣贵人盛宠时连皇后都不放在眼中,却偏偏最听李嬷嬷的劝告。李嬷嬷让她对皇后恭谨些,她也听话地对皇后恭谨了一些。 欣贵人心中也知道,自己的为人,入宫不过两年就在宫里得罪了不少的人了。可是任说谁要害她,她都相信。但是若说李嬷嬷要害她,她却是一千一万个不相信的。 “来人,去欣贵人的卿云阁将李嬷嬷提来未央宫。”皇后只好命人去未央宫将李嬷嬷提来。“徐昭仪今日受惊了,先行返回自己宫中休息去吧。这件事若是查清楚与你无关,你的惩罚也不必受了。” 徐昭仪也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得走到了这一步。 “谢过皇后娘娘。”徐昭仪再次俯身下拜,识趣地起身,由着自己身边的宫女搀扶着自己先行离开了未央宫。 欣贵人坐在地上,嘤嘤哭泣着。 “一群没有眼力见儿的,欣贵人刚刚失了孩子,身体虚弱,那能坐在地上?还不赶快将欣贵人扶起来。”沈宁发了话,挥手让人扶起了欣贵人。“欣贵人还请好好保重自己,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不论事实如何,养好了身子才是第一位的事情。” 一张软塌被抬上前来,欣贵人被搀扶到软塌上坐了下来。 “多谢太子妃关照。”这时的欣贵人哭得是梨花带雨,半点没了之前的脾气,抽噎着感谢沈宁。 “朱太医医术精湛,不妨替欣贵人看看。女子落胎不是小事,千万别让欣贵人落下了病根才好。”沈宁有意替朱清原回场子来。 皇后面色始终不佳,沈宁小声冲着皇后说道。 “母后,要是朱太医所言不虚。母后要是在这件事情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话,若是幕后之人之后将这件事跳出来。将来父皇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实情,恐怕会埋怨到执掌凤印管理后宫的母后身上来。” 皇后听了沈宁的话,仔细想来也是。自己这个时候主张压下这件事来,到时候实情被人捅了出来,自己怕是会落个视听昏聩的名声。 “这个朱太医话说得直了些,不过医术看来还是不错的。”沈宁又小声说了几句。“母后也莫迁怒与他了,此人留着有用。” 皇后听罢点点头。 朱清又替欣贵人请了脉,替她开出了一副药方来。嘱咐她一定要一日三次,按时服用。 过了半个时辰后,皇后派去卿云阁提李嬷嬷的诸位宫人居然空手而归了。 “什么!”皇后听了宫人的汇报,急怒道。“李嬷嬷死了?” “是的,娘娘。”领头的宫人是皇后身边另一位得力的宫女翠月,皇后一发怒,她马上跪下谢罪。“我们去卿云阁的时候,卿云阁里侍奉的宫人们说李嬷嬷在自己的房中休息。我们便立刻寻去了李嬷嬷的房间,进去的时候房间是空无一人的。我们想在李嬷嬷房间里翻找下药的物证时,奴婢打开衣橱的时候,李嬷嬷的尸体却从衣橱里倒了出来。面色已经发青,看上去已经死了几天的时间了。” “不会的,今早李嬷嬷还服侍过我呢?!”欣贵人听到这处,惊呼出声。自己习惯了李嬷嬷,一般皇上不在她的卿云阁里留宿的话,自己早上都是由李嬷嬷伺候的。这几日她因为身子不太舒坦,报了敬事房撤下了自己的绿头牌。李嬷嬷知道她身子不适,这几日都是贴身伺候的。 可是皇后手下宫女发现的李嬷嬷,已经是死去了几日的陈尸一具。欣贵人整个身子如坠冰窟一般,手都无法控制地发起抖来了。 “命人去请皇上来吧。”可疑的李嬷嬷居然已经死去了,皇后已经不好将这件事情瞒下来了,只要派人去皇上来未央宫详谈此事了。 “太子妃今日就不要待在这里了,直接回东宫去吧。”皇后拉住沈宁的手,说道。“你明日照常归宁,今天晚上就早点休息去吧。别明日起来面色不好,倒让你母亲疑心我做婆婆的欺负你了。” “好的,那我就先行告退了,母后。”沈宁知道皇后是不想让自己继续留下了,便顺从地起身告退离开了。 沈宁回到东宫的时候,萧嵘居然也已经回到了东宫。 “你怎么也提前回来了,不是说要和父皇在御书房议事的吗?”沈宁问道。 “母后派人请走了父皇,说是欣贵人出了事。本来我和父皇也谈的差不多了,父皇就让我回来了。”萧嵘脱下了外衣,坐在榻上。看着坐在妆台前由素知服侍着卸去簪环的沈宁,好奇地追问道。“欣贵人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罢了,是她出了什么事情才会惹得父皇听了话就立刻赶去了未央宫?” “一个大男人,那么关注后宫这些事情做什么?”沈宁白了他一眼,不理睬他。 “可是事情是发生在未央宫的,涉及了我的母后。”萧嵘不以为杵,继续追问。“你也匆匆地未央宫回来了,看来事情不小。” “欣贵人本来就要为你添上一位弟弟或者是妹妹了,结果这胎位还没有坐稳,这欣贵人身子不适也糊里糊涂的,不请太医来看自己的身体,却喝了她宫里嬷嬷的一碗药。”沈宁挥退房间内的所有宫人,才缓缓道出今日的事情。“这胎儿今日就化成了一滩血肉了,但是欣贵人以为自己落胎是因为徐昭仪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导致的,才会拉着徐昭仪去未央宫喊冤。可实情却是她被下了药,母后本来准备压下此事的,我建议母后一定要查,以后后面牵出事情的真相,会牵连母后。” “也好,日后有你陪在母后身边,我也更加放心了。”萧嵘微笑着说道。 “我们既然已是夫妻一体,后宫这里的事情我自然会替你注意着。”沈宁起身。“睡吧,明日一早我还要回永宁侯府呢。” 第九十二章 归宁 卯时初,宫中已经先行出来报信的内侍扣响了永宁侯府的大门。永宁侯府的门人事先也得了主子的吩咐,门外扣门一响,他们就立刻打开了门。 内侍传话给永宁侯府的门人说,太子和太子妃乘坐的车驾一个时辰后会从宫城内驶出。约莫半个时辰后,就可以达到永宁侯府。 永宁侯府的大管家闻讯特地赶到大门处,给传完话正准备离开的内侍塞了一个不薄的封红。内侍摸了摸封红的厚度,满意地笑了笑,和气地同大管家拱了拱手,就离开了。 大管家急忙派了人手去通知永宁侯府中的各位主子,连出嫁了的大小姐沈慧昨天就已经带着丈夫和孩子回了永宁侯府,昨夜就住在沈慧出嫁前居住的闺房。 永宁侯府众人中,最为激动的就是沈宁的母亲和安郡主了。和安郡主昨天接了宫中传出来的消息,沈宁将在今日归宁省亲。昨天夜里她就辗转反侧,想着即将见到出嫁一个月的沈宁,沈宁从小到大还从未离开过她这么长的时间。沈宁出嫁后的这一个月里,和安郡主是日日悬心,记挂着她。所以在得知明日太子萧嵘会陪着沈宁一起归宁后,和安郡主就激动地难以安睡了。 和安郡主躺在床上,勉强闭上眼睛让自己睡了一会儿。然后天微微亮时,就起身去选今日的衣服和装扮了。两个儿媳柳氏和云氏得了婆婆已经起床的消息,也连忙赶了过来。 可怜原本正躺在床上酣睡的沈怀源,睡梦之中便被和安郡主推醒,将他轰出了房间去了。 沈怀源迷迷瞪瞪地,被撵出房间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直到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里衣的他,被清晨的一阵冷风吹得一个激灵,才将将反应了过来。 随妻子柳氏一道过来父母院中的沈令桓见状,连忙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给沈怀源披了上去。 “父亲。”沈令桓笑着同沈怀源说道。“这是被母亲撵出来了?” “是啊。”沈怀源还有些困倦,用手掩口打了一个哈欠。“倒弄得那么大阵仗。” “父亲,既然都起来了,不妨先去洗漱一下吧。”沈令桓说道。“洗漱以后再用些饭食,等天色再亮一些的时候,许宁儿就会回来了。” 沈怀源点点头,随着自己的长随出去洗漱去了。 卯时初,宫中来了位內侍传了消息,说是太子和太子妃再过约一个半时辰就可以到永宁侯府。清晨原本安安静静的永宁侯府后院,突然之间热闹了起来。 永宁侯夫人李氏得到消息之后,立刻从床上起身装扮。然后就是召见府中各处的管事,吩咐今日他们要做的各种差事。 府中需要张灯挂彩的东西是早就预备好了的,马上派人挂上装备上就行了。太子和太子妃应该会在永宁侯府用一顿午饭,午饭的菜单是李氏同和安郡主在几天之前就已经商议好了定下来了。菜式要精良可口,要符合招待太子的规格,也备上了几道沈宁一直就很喜欢吃的菜式。 李氏正吩咐完了事项,正在与众位管事核对之时,装扮一新的和安郡主带着自己的两位儿媳也过来了。 “大嫂,事情都安排得怎样了?”和安郡主今日是按品大妆的,身着朝廷规制的郡主礼服。发髻、妆容无不精致、雍容。 “你且安心吧。”永宁侯府的三位妯娌都处得不错,不过三夫人卫氏随着三爷沈怀景常年在外,李氏与和安郡主处得更加亲密些。“宁儿难得回府这么一次,又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回来的,我怎么也不能怠慢了她呀。” 李氏也是看着沈宁从玉雪可爱的小女童长到可以出嫁为他人妻子的小少女的,再说永宁侯府的孩子中本来也就是男孩多女孩少,除了自己养大的沈慧外,李氏对沈宁也很是疼爱的。 “瞧大嫂说的,我只是想问问我可有什么帮上忙的。”和安郡主上前几步,甚是亲密地挽过李氏的手臂来。“大嫂掌家多年,好过我不知道多少倍,交给大嫂去张罗我哪里会有不安心的道理呢?” “哎,转眼间,府里的两位小姐都已经嫁出去了。”李氏拍拍和安郡主的手,很是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慧儿如今身边都有三个孩子,宁儿想必再过不久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们啊,真是老了。” 这个时候府里的管事得了吩咐,便也就四散开来,各自去做自己手下该要负责的事情了。 永宁侯府的老夫人贺氏年纪大了,本就喜欢早起一些。 今日也按时起来了,命人将她一品诰命夫人的礼服取了出来。 因着今日沈宁不但是以永宁侯府出嫁的二小姐身份回来的,而且她是已经入了宗室名碟的太子妃,并太子也随一道前来永宁侯府。 君臣有别,永宁侯府众人有官职的男子要着官服,有诰命封号在身的女眷们也要将朝廷赐下来的诰命服饰穿戴上,以正规仪制来迎接太子和太子妃的驾临。 不过一会儿之后,沈慧自己牵着自己两个已经会走路的儿子,身后跟着的乳母抱着襁褓中的幼女一道来寻李氏了。 李氏见了襁褓中精神满满的小外孙女,连忙抱到自己的怀里亲香个不停。沈慧的两个儿子也和李氏这个外祖母亲热得很,沈慧刚刚松开牵着两个儿子的手,两个小男孩马上连声叫着外祖母朝李氏跑了过去。 “娘,二伯母。”沈慧看着两个儿子跑到李氏跟前,叽里呱啦地不知道在和李氏说什么,李氏一一回应。 “见过二姑祖母。”沈慧的两个儿子生得也是十足的乖巧、伶俐,不是十分地淘气,和外祖母亲香完了,看到了坐在李氏边上的和安郡主,连忙凑上前来喊她。 和安郡主本就喜欢这样乖巧、听话的好孩子,沈慧的儿子长得又肖似沈慧,长得眉清目秀的,身上也有着小孩子独有的气息,让人很容易就生出了亲近之心来。 算着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和安郡主去贺氏的院里把贺氏扶到了待客的前厅里头。这个时辰,永宁侯府的人除了三房以外,其他的人都已经聚到了前厅去了。 大人们说说笑笑地,绣姐儿和惠哥儿领着沈慧的两个儿子满地乱跑。 辰时初的时候,门房的人老远看见了太子车驾的队伍朝这边来了,连忙派人通知了里头。 等着萧嵘、沈宁乘坐的车驾缓缓行驶到永宁侯府大门前时,永宁侯府的大门也立刻打了开来。永宁侯爷与沈怀源领着沈令逸、沈令桓、沈令翰快步走了出来,在门外迎候太子、太子妃下车。 车驾停下来,随行的內侍上前打起了车帘子。身着太子服侍、长身玉立的萧嵘从车驾中踏步而出,他双脚一落地却没有往前走来,而是返身朝车驾中刚刚起身站立起来的沈宁伸出了手去。 沈宁扶了扶头发上的凤钗,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萧嵘手心上。 沈宁今日着了大红色暗纹金绣凤凰的宫装,梳着精致的凌云髻,点缀着一套成色上佳的红宝石头面,发髻上还插着一枚皇后在新婚此后赐给她的凤钗。因为昨夜早睡,她今日的气色红润,双眼水灵得不得了。 沈怀源看着女儿的这幅模样,想来女儿在宫中的生活应该是不错的。 萧嵘与沈宁携手走到永宁侯爷跟前,众人纷纷跪下行礼,萧嵘连忙让他们平身,沈宁亲自扶了沈怀源起身,又冲着哥哥们眨了眨眼睛。 永宁侯迎了萧嵘与沈宁走到前厅,前厅中的女眷忙牵着孩子们出来了。 李氏与和安郡主搀扶着贺氏走在最前头,其后便是牵着绣姐儿的岳氏和牵着惠哥儿的柳氏,尚且膝下无子的云氏便帮着沈慧带着孩子走在最后。 虽然都是父母至亲,但是沈宁既然已经嫁入了皇室。她就已经是皇族中人了,君臣壁垒严明,今日永宁侯府众人对她所施的礼,她必须要受下来。 见礼完了,萧嵘被永宁侯府的男子们迎去了别处。沈宁则只需要留在女眷这边了,沈宁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贺氏跟前,泪盈盈地喊了一声祖母。 “我的乖宁儿啊。”贺氏被沈宁的一句呼唤也惹得不禁落下泪来,她握住沈宁的手。“祖母可想死你了。” “我也想祖母了。”沈宁破涕为笑,搀扶着贺氏进了厅中。 沈宁也不假手与他人,自己扶着贺氏在位子上坐了下来。 “娘。”沈宁安顿好了贺氏,才走到和安郡主跟前,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和安郡主看着面前越发褪去少女青涩,美得宛若一朵盛开的牡丹一般的女儿,又听得沈宁的一声呼喊。这一个月来的惦念全然爆发了出来,和安郡主再也遏制不了,拉住了沈宁的双手泪如雨下。 “娘,你别哭了。”沈宁看着和安郡主这样,眼睛也不由发起酸来,她拿手轻轻抹去和安郡主眼边的泪水,强笑着劝慰她。“今天可是我归宁的好日子呢,你这样哭,到时候传出去了,人家还当你不想见我这个出嫁的女儿呢” 第九十三章 由衷 在太子的车驾后头,还有一辆马车装满了礼品。 那些礼品不但有沈宁给永宁侯府众人备下的,还有皇上和皇后亲赐下来的。女眷这边,因为沈宁是太子妃,便被众人推坐在首位上,和家中众人叙话。 “小姑姑,小姑姑。”绣姐儿和惠哥儿自小就喜欢和沈宁一起玩耍,如今见沈宁回来了自然就立刻粘了过来,扭咕噜糖似的缠着沈宁说话。 “来,骏哥儿和起哥儿也过来。”骏哥儿和起哥儿便是沈慧的两个儿子,沈宁笑着冲两个孩子招招手,他们眼睛一亮也跑到了沈宁跟前。 沈宁瞧着两个相貌肖似沈慧的两个孩子,虽然自己与他们相处的时间不比绣姐儿、惠哥儿来得多,但是两个听话懂事的小孩子也总是惹人喜爱,沈宁甚是怜爱地摸摸他们的头。 沈宁示意朱砂去把她给几个小孩子准备的礼物去取过来,朱砂取来一个大木头匣子。 朱砂走到沈宁跟前打开了匣子,给每个孩子脖子上都带上一个坠着宝石璎珞的项圈,睡在沈慧怀里头美梦正酣的宝姐儿除了项圈以外,还得了一块羊脂玉的长命锁。男孩子们又各得了一个藏蓝色的荷包,里面装着一条惟妙惟肖的小玉鱼儿。绣姐儿和宝姐儿的荷包则是桃粉色的,里头是一枚带着海棠花纹饰的玉扣。 沈宁逗弄着几个围在她面前说笑的孩子,笑容明艳动人。 和安郡主微笑着注视着她,见女儿面色红润、气色上佳,想着自己的担心总归是多想了。如今见着沈宁笑得畅然的模样,总算是安下心来了。 沈宁又和家中的女眷说了一会儿话。 “宁儿啊,随你娘回去说说话吧。”贺氏瞧着和安郡主,笑着说道。“我们可不能总霸着你,总要给你们母女俩留些说话的功夫。” 沈宁挽着和安郡主的手,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里。 已经挽了妇人发髻的青蕴和凝红领着二房里伺候的下人们来给沈宁见礼,受了礼沈宁吩咐朱砂和半夏两人把每人两百钱的赏钱发了下去。下人们得了赏钱,谢了赏便又退了下去。 和安郡主带着沈宁去了自己的房中,她屏退了其他在房中伺候的下人,只让青蕴上了一杯沈宁平日里喜欢喝的茉莉清茶上来。 不一会儿,青蕴端着放着茶碗的托盘走了进来。 “青蕴有身孕了?”待青蕴走到沈宁身边的时候,沈宁注意到了青蕴微微隆起的小腹,笑着问道。“既然有身孕了,就该好好歇着去啊。” 青蕴和凝红一样,因为是和安郡主身边得用的大丫环。虽然提亲之人不少,但是都迟迟未嫁。也是两人都到了二十五岁之后,和安郡主亲自过目了提亲之人,为她们两个定下了不错的亲事。青蕴和凝后嫁得都是府中管事之子,嫁得后生老实本分,对两人都不错。两人的婆家知道是青蕴和凝红都是安泰大公主府当年为和安郡主陪嫁过来的丫环,在和安郡主面前也是很有面子的,自然不敢怠慢两人,所以两人婚后都过得不错,而且都继续留在和安郡主面前服侍。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青蕴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胎位早已稳固了。”青蕴一贯地说话轻轻柔柔的,眉眼带笑地将茶碗稳稳地放在沈宁的跟前。“再说郡主十分体谅奴婢,刚诊出身孕的时候就放了奴婢两个的假。如今我回来伺候,也不过做些轻省的活计罢了。” 沈宁便让青蕴把在外头伺候的凝红一道喊了进来,自己撸下了手腕一对翡翠玉镯,一人一个地赏给了青蕴和凝红二人。 青蕴和凝红得了和安郡主的允许,两人郑重地从沈宁手中接过了玉镯子,谢恩后也就退下了。 “娘。”沈宁唤了和安郡主一声,调皮地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一个月没见了,我娘怎么还是这么地好看呀?” “你这孩子。”和安郡主本来还凝着脸,看起来有些严肃,被沈宁这么看似轻佻地一摸,一时没掌住脸色,笑骂着说道。“都已经做了太子妃了,还这样没大没小地逗我?” “娘,人家这不是一个月没见你,想你了吗?”沈宁亲热地抱着和安郡主的手臂,撒娇地凑近过来,故意用嗲嗲的语调冲着和安郡主说话“来,让我好好亲香亲香。” 沈宁说罢,猛地站了起来,在和安郡主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瞧瞧你这都是什么样子?”和安郡主嘴上不说,可见沈宁神情轻松,又这般地亲近自己,心中也是欢悦的。“你也别在娘这里装着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了,你传消息给了你外祖母,你外祖母可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哪有什么事情啊?”沈宁嘴角弯弯。“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皇后做为你的正经婆婆,都没往太子身边塞人。这淑妃得宠多年倒是越发轻狂了,仗着自己的娘家镇远侯府这几年在朝堂上得势,连安泰大长公主府和永宁侯府都不放在眼里头了。还敢送给你一对美貌的双胞胎,你这孩子倒也心大,不但二话没说把人收下了不讲,还立刻就安排着双胞胎去伺候太子。你是怕日后自己还惹不上什么麻烦事不成?听说太子当晚还和你吵了一架?” “娘,京中谁人不知。淑妃娘娘的生母不过是镇远侯的继室,镇远侯世子可是镇远侯早逝的原配所出。淑妃娘娘生母这些年为了算计镇远侯世子闹出来的笑话都快成满京城的笑柄了。她没算计成别人不说,还推着镇远侯提前上奏立了世子。”沈宁丝毫不将淑妃娘娘放在眼中,淑妃娘娘做的美梦无非就是希望她的独生子齐王殿下将来有机会可以登位大宝,可是齐王地位尴尬,非嫡非长。就是将来萧嵘的太子之位出了什么意外,这位子都轮不到他来坐。“我大方地收人,是为了麻痹淑妃。我小日子来了不方便伺候太子,我主动寻人伺候太子,太子自己计较那两个美人的出处不愿意收用。可是我的姿态已经做出来了,皇后娘娘都不会说我什么。就是我和太子吵得那一架,第二日我主动去皇后那里认错,说我做得不对。皇后都很是怜惜我呢。” 和安郡主想来也是,任是自己的女儿在自家人心目中多好。嫁到了皇室,即便是再高的出身都有了掣肘。生活在后宫之中,比起沈宁的丈夫太子萧嵘,沈宁作为太子妃,其实和皇后要相处更多的时间。若是不得皇后喜爱,沈宁照样过不好这日子。 而不管如何,刚刚新婚的沈宁没有仗着家世出众和萧嵘主动求娶而霸占住萧嵘。而且还主动寻了人在自己不方便的时候去伺候太子,已经做出了自己身为正室贤惠、大度的姿态了。 可是和安郡主这样想来,却愈发心疼起沈宁来。若是沈宁没有嫁入皇室,任是嫁入京中哪一户人家里去,永宁侯府都可以庇护女儿,哪里还需要才新婚一个月都不到的沈宁,亲自挑选人去伺候自己的丈夫。 “你说的这些道理,娘都知道。”和安郡主看着面前只是一个月不见就似乎一下子成长了许多的女儿,不无感慨地说道。“只是你从一个小小婴儿,被养到十六岁出嫁。你是娘这辈子唯一的女儿,你是我和你爹捧在手心娇养长大的女儿。你如今这个样子,你在后宫中我们总离得你太远了些,就怕你回过地不好。” “娘,我是太子妃了。现在身为太子妃的无上荣光我都享受到了,附带的这些不过都是浮萍罢了,我自己只要看得开,自然能在宫里过得好。”沈宁轻轻握住和安郡主的手。“娘,我其实都知道的。你和外祖母都因为曾外祖母当年在宫中的遭遇,而害怕我会落得与曾外祖母一样的境地。” “宁儿,你没有见过的你的曾外祖母。她端庄美丽、富有智慧、心中纵横几乎不会输给任何男子。你曾外祖父当年要是没有你曾外祖母的全力襄助,未必能有登上那个至尊之位的机会。”和安郡主再说当年的旧事。“可是男人的负心总是来得很快,他坐稳了皇位也收获了无数鲜妍的美人。他需要的不再是你曾外祖母的聪慧,而是年轻美人的崇拜眼神。” 无数美丽的女子前赴后继般的投身入这宫廷之中,用与身俱来的美貌和身体去换取家族或是自己能享受到的最好的生活。那曾经美丽、夺目的京中明珠,最后也被时光堙没、抛弃,最后碎裂开来。只得一个死后的哀荣和冰冷的墓碑上书写的封号。 “娘,你放心。即使是为了你们,为了我将来可能会有的孩子,我做事的一切底线都是好好保护好自己。” “哎,你一定要千万当心。”和安郡主不放心地再次嘱咐道。“要是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别自己撑着,知道吗?” “好,娘,我都记下来了。” 第九十四章 回家 母女又闲聊了一会儿。 “太子待你如何?”和安郡主忽然停顿下来,小声地问到沈宁。 “除了哪天吵了一架之外,他对我还不错啊。”沈宁一晒,旋即回答。“东宫诸项内务他也都交给我了。” “傻孩子,我说的哪是这些?”和安郡主没好气地白了沈宁一眼。“我是问你们的房中事。” 和安郡主想着皇上膝下两位比太子萧嵘年长的皇子,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太子作为储君,既然已经娶了太子妃进门,皇上和皇后应该都希望太子尽快也有自己的孩子。 沈宁做为太子妃,能够及早生下一个孩子,才好。 “嗯,那个。”沈宁低下头,呐呐地说了一句。“还好。” “虽然说你们才是新婚,可太子毕竟是储君,你能及早为他生下一个孩子来,才能更好地巩固你太子妃的位置。”和安郡主看着沈宁,语重心长地说道。“再说你以后有个孩子傍身,后宫之中的日子也好打发一些。” 和安郡主所说,作为已经经历过一世的沈宁来说,她自然是清楚其中的关窍和厉害的。可是前世,她和萧嵘的身体都没有问题,可是她就是迟迟未能怀有身孕。直到萧嵘登基之后,从他开始变心、纳妃,她在与萧嵘关系闹得最差的时候,偏偏查出了身孕来。 那个她拼着性命生下的孩子,前世的她只是匆匆几瞥,连抱都没有抱过他。 再次嫁给萧嵘,沈宁自己都不知道前世自己生下的那个孩子是否会再次到来。 “娘,我觉得在宫里在生活,哪怕镇日里坐着不动,都好累啊。”沈宁喟叹一声,轻轻地把头靠在和安郡主肩上。“皇后母仪天下,却烦心事不断。为了不让淑妃的势大,还需要亲自扶持起另外一位宠妃去分淑妃的宠。” “世间女子所求不同,有的为了情爱、有的为了权力。”和安郡主和皇后年龄相仿,她尚在闺中之时,也和皇后接触过。“但是大部分女子都会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要不然宫中这些年,宠妃不是没有,可家世不错又生下皇子来的只有淑妃一人。皇后也不是随意地去挑选人去冲击淑妃的位置的,那位丽妃娘娘虽然不够美貌,但却温柔小意。家世不显,又只生下两个对皇位来说无足轻重的公主来。” “娘。” “虽然娘也不想将来你也要去做这些事情,可是你也要做好打算和取舍。”和安郡主心知也不该在沈宁还在新婚之时对沈宁去说这些。 中午的时候,永宁侯府开家宴,萧嵘和沈宁被让到主位上坐下。 “我娶了宁儿,府中的诸位便都是我的亲族。”萧嵘身在永宁侯府之中,倒是亲切和蔼得很。“皇家婚俗不同,迎走宁儿入宫那日,没有来得及向岳父岳母敬茶。现在在家中,宴席都是自己人,我以酒代茶,敬两位。” 话说罢,萧嵘执起面前半满的酒杯,敬向和安郡主与沈怀源。 和安郡主和沈怀源见状,便双双准备起身。 “两位不用起身,我是晚辈,该我起身才是。”萧嵘赶忙伸手示意,自己端着酒杯站起身来。 用完午饭后不久,宫中已经来人催促太子和太子妃回宫了。 萧嵘站在男子那边,沈宁则被永宁侯府的女眷们围着。 “小姑姑,小姑姑,你又要到哪里去了?”惠哥儿才见到沈宁没一会儿,正依恋得紧呢。听大人们说沈宁又要走,小短腿连忙倒腾了起来,上前用自己肉呼呼的小手臂环抱住沈宁的大腿。“你不是刚刚回家来的吗?怎么才过一会儿又要走呢?” “小姑姑已经嫁出去了,有别的家了。”沈宁很是耐心地回答惠哥儿的问话。“我出来好一会儿了,自然是要回家的。” “呜呜,我不想小姑姑回去。”惠哥儿一个月没见到自己最喜欢的小姑姑了,如今见到了哪里舍得现在就放开她,小家伙呜呜哭了起来,大滴的眼泪从他圆滚滚的眼睛里不断落下来。“小姑姑,抱抱我。” 惠哥儿的性情和绣姐儿的外放不同,他有些羞怯和胆小。这样可爱的一个乖宝宝,抱着自己的大腿落泪,哭唧唧地央着求抱,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只怕都会忍不住软了心肠。 “小姑姑抱你啦,别哭啦。”沈宁俯身将惠哥儿抱了起来,不过因为惠哥儿如今愈发地长得好了,整个小身子都肉墩墩的,十分压手。沈宁一个闺阁女子抱着他,难免有些吃力。“可不要再哭啦,眼睛哭肿就不好看了。” “不要小姑姑走嘛。”惠哥儿抽噎着说道,小手环住沈宁的脖颈不放,将自己的小身子整个窝进沈宁怀里。 “不行哦。”沈宁说道。“再过一会儿,就会有马车来接小姑姑走了。” “那....那....我跟小姑姑一道走吧。”惠哥儿突发奇想,回头冲着自己的母亲柳氏说道。“娘,我随小姑姑走了,我要去小姑姑的家里住几日。” “哎呀,那可不行。”柳氏见儿子提起这个,不由失笑。自家的小姑子嫁得若是一般人家,将儿子带去住两日倒是没什么不妥。小姑子可是住在宫里的,难能带着自家儿子回去? 柳氏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伸手想把惠哥儿从沈宁的怀里给抱出来。惠哥儿见柳氏非但不答应,居然还要上前把自己抱走,赶忙紧紧地霸住沈宁的身子不放。柳氏见状,也不好使出大力气来把儿子拉扯下来。 “惠哥儿。”这个时候,萧嵘走了过来。 萧嵘走过来,正好看见惠哥儿窝在沈宁的怀里不愿意动弹的样子。但是看着沈宁抱了惠哥儿已经有些吃力,连忙用自己的手托住沈宁的后腰,另外一只手护住了惠哥儿的小身子。 “小姑夫。”惠哥儿认出了萧嵘,奶声奶气地喊了他一声。 萧嵘挺喜欢沈宁这个肉呼呼的小侄子,眉眼带笑地应了他一声。 惠哥儿是个很有眼力见儿的孩子,他知道萧嵘地位不一般,连永宁侯府之中看起来最严肃的永宁侯爷对他说话时都十分客气。他圆鼓鼓的大眼睛转了一圈,立刻想到了一个可以跟着小姑姑回家的法子。 “小姑夫,抱抱。”惠哥儿想到就立马行动了,他直起自己的身子,伸手转向萧嵘讨抱。 “好。”萧嵘微笑着,把沈宁怀中的惠哥儿接到了自己的怀里来。 沈宁怀里少了这一团沉甸甸地肉团子,立刻轻松了不少。 “小姑夫,我舍不得你和小姑姑现在就走。”惠哥儿环住萧嵘的脖颈,附在他的耳边小声央求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嘛?” “哈哈哈,你是要和我们一起回家吗?”萧嵘冷不丁地听着惠哥儿说出自己的要求来,忍不住开朗地笑出声来。“你知道我和你小姑姑的家在哪里吗?” “知道的。”沈宁出嫁那一日,惠哥儿便追问自己的父亲沈令桓,小姑姑被抬到哪里去了。沈令桓便抱着他走到永宁侯府门外,指着不远处的宫城给他看了。惠哥儿指了指宫城所在的方向,示意萧嵘去看。“我想到你们的家里,玩几日好吗?” 惠哥儿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请求,肉呼呼的手指对戳,期待着萧嵘的回答。 “好啊。”萧嵘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柳氏赶紧朝沈令桓递了个眼色。 “太子殿下,我儿顽劣。”沈令桓立刻拱手上前几步,走到萧嵘身边说道。“哪里能随太子殿下入宫?” “没事,我先把孩子带进宫玩玩。”萧嵘笑着把怀里的惠哥儿提起来颠了颠。“左右父皇近日放了我一天的假,我亲自照看着惠哥儿,等他玩累了再派人好生送他回来永宁侯府。” 萧嵘说最后这一句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是以他怀中的惠哥儿没有听到这一句,只听到了自己可以跟着去小姑姑的新家去了。 太子的车驾停在了永宁侯府的门口,沈宁与贺氏、和安郡主告别后,由朱砂扶着登上了车驾坐下。萧嵘先把怀里的惠哥儿放了进去,落地的惠哥儿见了坐在车驾里头的沈宁,忙不迭地朝她跑去,一把扑进了她的怀里头去。 “这下可开心了?”沈宁抱住他,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的空位上头,捏捏他的鼻头。“这才一个月不见,你怎么就愈发淘气了?” “男孩子嘛,淘气些又有什么关系。”萧嵘这时候也走上来,在惠哥儿的身边坐下来,把他提了起来,让惠哥儿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惠哥儿此时心愿得偿,乖乖地端坐在萧嵘的大腿上。 车驾慢慢驶离永宁侯府门前,缓缓朝着宫城的方向走去。 惠哥儿因为年幼很少出门,只装了一会儿乖巧,他就渐渐地活泼了起来。 他小手攥着沈宁的手不放,歪着头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子,小心地朝外张望着。 萧嵘见了他的小动作,便抬手掀起了车帘,任他去看外头的街景。 第九十五章 客人 太子的车驾慢慢驶入宫城之中,过宫门的时候随行的侍卫亮出了东宫的腰牌。宫门处的守门侍卫上前验看了腰牌,检验腰牌无误后,守门侍卫便放了太子的车驾进入了宫门。 车驾在东宫门前停下,素知领着內侍搬来了马凳,刚要抬手去掀车帘子,车帘子却被人从里面掀开了一角。 紧接着从里头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竟然是个雪白可爱的男童。 素知吓了一跳,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那个男童循声看向了她,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冲着素知眨巴眨巴,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惠哥儿,快回来。”这个时候,马车内传来了太子妃沈宁的声音。 男童应了一声,很快地又缩回了马车里头。 再过了一会儿,车帘子再次被打了起来。出来的是太子萧嵘,东宫诸位出来迎接的宫人立刻拜了下来。 萧嵘下车来后,沈宁牵着惠哥儿的小手缓步从车驾内走了出来。 萧嵘甚是熟稔地,将惠哥儿提到自己的怀里来。他转身将惠哥儿放到地下,温声嘱咐他不许乱跑,惠哥儿就乖乖牵着萧嵘的袍角站在他的身边。萧嵘满意地点点头,才又回身朝仍然站在车驾上的沈宁伸出了手来。 沈宁在众人面前时,一向都很是配合萧嵘的行动。于是便把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到了萧嵘手心上,任由他轻轻将她牵下了车驾。 沈宁这方脚才刚刚落地,到了陌生地方有些害怕的惠哥儿立刻放开了萧嵘的袍角,小步跑到了沈宁的身侧。 “小姑姑,牵牵我好吗?”惠哥儿奶声奶气地央求,抬着头看着沈宁,把自己的小肉手朝着沈宁的方向递了递。 “好啊。”沈宁牵过惠哥儿的小手,惠哥儿立时乐得咧开了小嘴。 惠哥儿这时被沈宁牵住了小手,就安下心来了,大大方方地四处张望着。 “我们带着惠哥儿去母后的未央宫吧。”萧嵘提议,未央宫里还有一个与惠哥儿年纪相仿的大公主,皇后也喜欢小孩子。“母后本来就让我们回来后去见她的。” “可是惠哥儿是头次进宫,礼仪方面恐怕会有不周全的地方。”沈宁觉得惠哥儿毕竟年幼,又从来没有入过宫,只怕直接领他过去未央宫会有不妥。“万一冲撞了母后就不好了?” “母后不是那样对礼数斤斤计较的人,再说惠哥儿懂事、可爱,母后必定会喜欢他的。”萧嵘索性蹲下身去,与惠哥儿面对面的说道。“惠哥儿,待会我和你小姑姑领你去未央宫,里面住的是皇后娘娘,是我的母后,你愿意去吗?” “皇后娘娘啊。”惠哥儿听着,小手挠挠耳朵,小声地问道。“那皇后娘娘会很凶吗?” “不会的,皇后娘娘是很温柔和蔼的人。”萧嵘捧着惠哥儿的圆脸蛋,因为那手感圆润光滑,他忍不住上手揉了揉。“未央宫里还有一个比惠哥儿年幼些的大公主,惠哥儿愿意陪她玩耍吗?” “比我还小啊,那是妹妹吗?”惠哥儿惊奇地瞪大眼睛,惠哥儿一直都想要个妹妹。可是他只有璇姐儿和绣姐儿两个姐姐,沈慧家的宝姐儿虽然是妹妹,可惜年纪太小还不同他一起玩耍。这个时候听萧嵘说未央宫里有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女娃娃,惠哥儿立刻来了精神。 沈宁失笑,大公主是萧嵘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年纪比惠哥儿小,可是论起辈分来的话,却是要比惠哥儿大上一辈的。 “小姑姑,惠哥儿可以去未央宫,找大公主玩吗?”惠哥儿虽然很想去找妹妹玩,可是他的母亲柳氏在他出门前特意再三和他说,随着小姑姑出门的话凡事都要征得小姑姑的同意才行,所以即便很想去未央宫,他都不忘要和沈宁说一声。 “如果你听话的话,可以跟小姑姑一起去未央宫的。”沈宁本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惠哥儿那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自己,自己哪里还忍心说些拒绝的话呢。不过沈宁虽然答应了,却还要与惠哥儿再说上几句话。“待会儿小姑姑带你去了未央宫,小姑姑没说话你就只能乖乖站在小姑姑身后知道吗?见到皇后娘娘该要行礼的知道吗?” “知道的,我娘有教过我的,小姑姑。”惠哥儿很是自信地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说道,柳氏在沈宁嫁入东宫之后,未雨绸缪地把自己知道的一些皇室礼仪都教给了惠哥儿。惠哥儿虽然生得有些胆小怯弱,但却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很快地就记下了下来。 “那你做给小姑姑看看吧。”沈宁微笑。 “好的呀。”惠哥儿似模似样的,双手抱成一个圆圆的小拳头,弯膝一下做出了欲要跪扶下来的样子。“要这样拜见皇后娘娘哒。” 沈宁右手牵着惠哥儿,萧嵘站在她的左手边,一行人朝着未央宫缓步走去。东宫前去未央宫的必经之路,是御花园。 御花园奇珍异花遍地,此时虽然已然到了夏初的时间,仍然还有不少鲜花盛开。因花朵开得正好,各色美丽的蝴蝶蹁跹地在花丛飞舞。 惠哥儿看了这边,就误了那边的风景,看得是不亦乐乎。 沈宁和萧嵘二人都特意放慢了步子,配合惠哥儿的小短腿缓慢走动着。 忽然一只翠绿色的大蝴蝶呼扇着大翅膀,朝着惠哥儿飞了过来,最后居然停在了惠哥儿的头顶上。 “小姑姑,快看快看!”惠哥儿激动地挥舞着小手臂,怕惊飞了蝴蝶只能小声朝沈宁喊道。 可是沈宁看了没一会儿,蝴蝶就拍拍翅膀从惠哥儿的脑袋上飞走了。 惠哥儿见蝴蝶飞走了,也乐呵呵的。因为他看见了旁边的池塘里,满池盛开的莲花。翠绿色的荷叶中,零星点缀着茜粉色的荷花。 惠哥儿拉着沈宁的手,微微使力把她往池塘边领。虽然惠哥儿的力气小,但沈宁还是十分顺从地让他拉去了池塘边。 “惠哥儿,喜欢荷花?”萧嵘笑着问道。 “惠哥儿喜欢吃莲子和莲藕。”惠哥儿听到萧嵘问他话,乐呵呵地回答到。 “哈哈,惠哥儿真可爱。”萧嵘听到这里,大笑起来。“马上小姑夫就派人摘莲子给你,等到这池子里的莲藕什么时候能吃了,就摘下来送到永宁侯府去给你好吗?” “好呀,谢谢小姑夫。”惠哥儿觉得这宫里的池塘比起永宁侯府后院里头的可大多了,这里的莲子和莲藕必定也比永宁侯府里头的好吃。听到萧嵘这么一说,乐得忙不迭地点头。 未央宫里,正殿之上,皇后正斜身倚在高台上,含笑看着大公主乖乖坐在她旁边的小桌旁玩着沈宁前几日送过来的小布偶。 “皇后娘娘,太子和太子妃从永宁侯府回来了,如今已经到了未央宫门外了。”铃铛小步跑上殿来,说道。“还带着一位永宁侯府的小公子一道来的。” “哦,快领着他们进来吧。”皇后闻言立刻坐直身子,命人赶紧把萧嵘和沈宁迎进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萧嵘牵着沈宁、沈宁牵着惠哥儿,三人一起走进了未央宫的正殿。 “见过母后。”萧嵘和沈宁见过了皇后。 “去吧。”沈宁把惠哥儿轻轻往前推了推,小声为他打气。“去给皇后娘娘行礼,别怕。” 惠哥儿穿着锦衣玉袍,端得一副世家子的打扮。可无奈身材过分圆滚滚,十分可爱。惠哥儿虽然有些圆润,相貌却长得不错。 他慢吞吞地走前了两步,似模似样地跪下来给皇后行了一个大礼。 “哎呀,这孩子太可爱了。”皇后看着这样的胖娃娃,大喜,连忙让沈宁和萧嵘把他牵起来。“你们快把孩子牵起来,这么小的孩子那需要对我行这般大的礼。” “母后,这是我兄长的独子。”沈宁把惠哥儿牵回到自己的身边,笑着介绍到。“他叫惠哥儿,今日我回府到了时间要走,这孩子依恋我非要跟着我一道回来,所以我和太子只好将他接来半日。” “没事,没事。”皇后冲着沈宁招手,示意她带着惠哥儿走上前来。“这宫里小孩子少,我就乐意看着这般大的孩子,正是可爱的时候呢。” “谢谢皇后娘娘夸奖。”惠哥儿听出皇后在夸他,小脸泛起了红晕。 “哎呦,这孩子。”皇后笑着招呼铃铛到身边,吩咐了一句话。然后朝着惠哥儿伸出手来,惠哥儿松开了沈宁的手,向着皇后走了过去。 “惠哥儿,可真乖巧,这孩子生得也好。”皇后抱了惠哥儿在怀里,笑着说道。“我说啊,小孩子嘛,就这样长得圆滚滚地多好。太子和晋王小时候都瘦得很,看起来就没惠哥儿可爱。” “母后。”坐在一边的大公主,见来了与她同龄的小男孩,也很快凑了过来。 宫里没有和大公主同龄的皇子,晋王和齐王殿下的儿子都比较淘气,就算随着晋王妃和七王妃入宫请安来,也不喜欢带着大公主玩耍。 如今大公主见着这样一个看起来似乎很好接近的男孩子,十分高兴地凑到惠哥儿近前。 “喏,我的娃娃给你玩。”大公主很是大方地递出了自己心爱的娃娃。 “哎呀,谢谢。”惠哥儿接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 第九十六章 玉马 惠哥儿很快地就和大公主熟稔了起来,大公主十分大方地让自己的乳母去把自己的一大箱子玩具搬了来,一样一样拿出来与惠哥儿分享。 萧嵘坐下没一会儿,皇上那头得了他回来的消息,派了內侍来请他过去。萧嵘起身,让沈宁和惠哥儿等他回来接他们。 皇后命人去取来了一匹小巧玲珑的玉马,招招手让惠哥儿走到自己的跟前来。 “皇后娘娘。”惠哥儿见皇后召唤,立马从大公主身边爬了起来,乐颠颠地跑了过来。 “你这是第一次进宫,我给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皇后从宫女的手上接过那一匹玉马,递到了惠哥儿面前。 惠哥儿背着小手交叉在身后,看着那匹刀工细致、丰神俊朗的骏马,惠哥儿看着十分喜欢,可是却不敢接下来。一边踌躇着,一边回头朝沈宁张望着。 “接下来吧,这是皇后娘娘给你的见面礼。”沈宁笑着冲惠哥儿点了点头,惠哥儿这才乐得咧开了小嘴。“要记得谢谢皇后娘娘。” “惠哥儿谢谢皇后娘娘赐礼。”惠哥儿双手抱拳,行了一个拱手礼,才从皇后手里接过来了那匹玉马。 惠哥儿尽管不像一般同龄的男孩子般那样淘气,但对着马匹这样的动物也是十分喜欢得。皇后送他的那匹玉马,出自皇宫內制局的能工巧匠之手。虽然不过成人巴掌大小,雕功却十分精致,连马匹脖子上的鬃毛都分毫毕现。 惠哥儿抱着玉马,爱不释手地很。他抱着稀罕够了,就小心翼翼地捧着玉马走到沈宁跟前去给他看。 “惠哥儿这么喜欢马匹吗?”沈宁拉着惠哥儿在身边坐下来,笑着问道。 “嗯,喜欢。”惠哥儿把玉马举高了一些,示意沈宁看看。 沈宁配合着他,不但仔细地看了看,还夸玉马十分地好看。 “惠哥儿,你喜欢马啊?”大公主见状,提起自己的小裙摆,蹬蹬蹬地跑到了惠哥儿面前说道。“我大哥今年送了我一匹小矮马,说是我们小孩子们可以骑的,母后帮我把小矮马养在未央宫的后院里头了。你想去看看嘛?” “好啊,惠哥儿你跟着大公主去看小矮马去吧。”沈宁知道大公主有一匹叫做红莲的小矮马,大公主早前也带着她去看过了红莲。红莲是云南那边特有的矮脚马,生得脚短得很,性情大多温柔、和顺,本也是晋王殿下特意调教好了送进宫里来给大公主玩耍的,十分适合给大公主和惠哥儿这样年纪的孩子骑乘。 可是惠哥儿手里还捧着那尊玉马呢,不免有些为难起来。 “玉马小姑姑替你收起来,好不好?”沈宁劝到。“等到送你回家的时候,小姑姑再给你。” 惠哥儿想了想,点点头把玉马递给了沈宁,便和大公主手拉手着朝着殿外跑出去了。皇后立马示意大公主身边的乳母、宫女跟上,又有些不放心,就把铃铛也派了出去看着两个孩子玩耍。 大公主和惠哥儿出去了,带走了乳母和不少宫女,正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你们都下去吧。”皇后突然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命令殿内留守的宫女先都撤下去。 “母后,你看上去有些疲累了,我替你按按吧。”见皇后面容疲倦,沈宁想着许是欣贵人的事情还有后续。 沈宁见皇后点头,起身走到皇后身后。轻轻地替她按摩肩背处有些紧张的肌肉,沈宁在家中的时候,常常给祖母贺氏这样按摩,手上还是有几分力气的。 “你倒还真有几分本事?”皇后没想到沈宁的手艺还真不错,肩背和脖颈处的紧张一下子得到了纾解,皇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母后,是不是昨日欣贵人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沈宁试探着向皇后问道。 “哎,你父皇昨夜知道了欣贵人糊里糊涂怀了孩子又掉了孩子的事情,生了好大一顿子气。他那个人本来就看重子嗣,再加上如今他年纪也不小了。本来欣贵人怀了孩子可是天大的喜事,可是这孩子却没保住,甚至欣贵人还糊里糊涂地搞不清楚自己流产的来龙去脉,只会一个劲儿地哭天抹泪。昨夜,在我这正殿里头,哭闹到三更天才算结束。”皇后叹息,她这个年纪已经无所谓宫中是否还会有新的皇子、皇女诞生了,左右她的长子、次子都已长成,再有新出世的小皇子诞生都影响不到她母子三人的地位了。 “那李嬷嬷的死因查明了吗?” “皇上请了大理寺的仵作来,验明了李妈妈的正身,死于被人扼杀。我派去的人估摸得也差不离,这人已经死了七日的功夫了。”皇后也是无奈,这欣贵人看着倒是个聪明人,结果连在自己身边服侍了十几年的老奴被人掉了包都丝毫没有察觉到。只是可惜了那个从她腹中流出来的那块血肉了。“欣贵人被人下的药,怕就是那个假冒李嬷嬷的人下给她的。只是现在这个假冒李嬷嬷的人已经不知该从何处寻起了,真正的李嬷嬷也已经死了。这件事儿到这儿,就已经是一桩无头公案了。大理寺的人回话也说得直白,这案子就算闹得阖宫尽知,也怕是不好查的。皇上只好以护主不利的罪名杖毙了在欣贵人卿云阁侍奉的十几个宫女和內侍,命我另挑了好的再送去。” “既然如此,徐昭仪的这一遭算起来倒是无妄之灾了。” “是啊。徐昭仪和我年纪相仿,只是人太老实,身体也不太好常年需要用药养着。”说起徐昭仪来,皇后对她反倒是还存着几分可怜的。“入宫几十年了,现如今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将来老了,难免空虚寂寞。所以她的宫里倒养着不少的猫猫狗狗的。” “欣贵人的落胎已经查明是被他人下药所害了,徐昭仪的惩罚还会继续吗?” “给她的惩罚本就是做在面子上给别人看得,她不在乎,我再私下里给她补偿一些就好。”皇后成日里计算着这后宫种种,难免会有些觉得力不从心的时候。“她不喜欢出门,就那样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她反而会心里觉得安定些。” 皇后说着说着,眼光不由地向沈宁的小腹处看了看。 “惠哥儿十分可爱,和你这个小姑姑面貌上还有几分相似。”皇后说起了惠哥儿。“这孩子懂事乖巧,只是看得有些胆小?” “回母后的话,惠哥儿年纪小,不常出门。加上我嫂子出身书香世家,常带着孩子读书认字的。”沈宁答道。“侯府里头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太少,所以这孩子头次见人的时候难免会显得有些怕生。若是母后真喜欢惠哥儿,我将来便常常召他入宫陪我,待他和母后熟悉了些,母后就该知道这孩子有多黏人了。要不然今日我要回宫,怎么就把他带进来了呢。” “好啊,我很喜欢这孩子。”皇后掩口笑,止不住笑弯了眉眼。“左右他年纪小,你将来就常常召他进宫吧。多带着这样机灵、可爱的孩子在你的身边,将来你也好替太子生下了一个乖巧的儿子来。” “好的,母后。”说到儿子,沈宁不禁垂下了眉眼,低下了头。“我知道的。” 皇后还只当沈宁是害羞,却不知道沈宁是又想起来了那个前世与自己没有什么母子缘分的亲生孩子来了。 “你也一定要记住了,不过是不是有孕,要是身子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就算不方便立时告诉我,也要告诉你们东宫里头的陈嬷嬷知道。她是太子的奶嬷嬷,不但替我奶大了晋王和太子两个孩子,也伺候了我先后两次的顺利生产。”皇后也正是为此,才将陈嬷嬷送到新婚的太子和太子妃身边去。一方面是陈嬷嬷知根知底,一家子都还在皇后娘家侍奉。一方面也是陈嬷嬷多年来忠心耿耿,将沈宁交给她,皇后也是放心的。“你是个聪明孩子,可千万别犯了同样的错误。我们宁愿多上点心,哪怕是真的身体不适,并未是身怀有孕,都不能大意放松。即便没有身孕,身体不适也需要及时诊治,这样才会对子嗣无碍,也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对于皇后的殷殷嘱托,沈宁一概仔细地记了下来。 到了晚间,在未央宫里用过晚饭后,今日在宫中玩得十分开心的惠哥儿依坐在沈宁的怀里,直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连着同惠哥儿疯玩了一个下午的大公主都已经躺在乳母的怀里头,发出了细微的鼾声来了。 “这两个孩子,看来是真的玩得累了。”皇后听见大公主发出的鼾声,不禁失笑,只好命乳母先行把大公主带下安置去了。“这惠哥儿既然都困成这样了,今夜就别送出宫了,到时候再扰了孩子的休息。你派人送消息回一趟永宁侯府吧,就说今夜惠哥儿是我做主留在宫里过夜的。待孩子明早休息好了,再着人小心送回去便是。” 这个时候,惠哥儿脑袋一歪,再也扛不住睡意,倒在沈宁怀里睡了过去了。 第九十七章 送行 萧嵘和皇上谈完话之后,特地赶来未央宫接沈宁和惠哥儿。 未央宫的宫女将他迎了进来,沈宁坐在皇后身边。她怀里搂着熟睡的惠哥儿,放低了声音和皇后说着话。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接太子妃娘娘了。”将萧嵘迎进来的宫女,在殿外报了一声。 “好了。”皇后笑道。“惠哥儿已经睡着了,我已经让太子妃派人传话给永宁侯府了。孩子既然已经睡着了,今晚就让太子妃带着睡吧。你上前来把惠哥儿抱回去吧。” 萧嵘应是,走上前来将沈宁怀中的惠哥儿小心地接到了自己的怀里。惠哥儿似乎感觉到了自己被移动了,突然动作了一下。萧嵘被惠哥儿的动作吓了一跳,猛地止住了。 不过惠哥儿只动作了这么一下,便将小脸移向了萧嵘的胸膛,不再动作了。 萧嵘小心地调整了自己的手臂,将惠哥儿抱得更加稳固了一些。沈宁揉了揉因为一直搂着惠哥儿变得有点僵硬的手臂,随之起身。 萧嵘和沈宁双双向皇后道别,便离开了东宫。 萧嵘和沈宁回到了东宫后,萧嵘走进他和沈宁的寝殿,将睡得很熟的惠哥儿轻轻放在床榻上。沈宁命朱砂端来一盆温水和手巾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将手巾放入温水中,轻轻拧干了。朱砂轻手轻脚地摆动着惠哥儿,把他穿着的外衣脱了下来。 沈宁给惠哥儿擦干净了手脚和脸蛋,把他放进床最里侧的位置上,再展开了被子替他严严实实地盖上了。惠哥儿睡得十分欢实,这中间都乖乖地任由沈宁摆弄。 “今晚你带着惠哥儿睡吧,我去书房那里对付一晚。”萧嵘见沈宁也换下了外衣,让素知拆下她头上的发钗和发髻,将长发披散了下来。“你好好休息吧。” “别走了,惠哥儿是个小孩子不占什么位置,他晚上也不闹腾。”沈宁起身挽留。“你也别去书房了,宫里也没什么知道惠哥儿随我们进了宫。你若是再去书房睡一夜,宫里那些闲的无事的嫔妃又不知道该如何传我俩的闲话了。” 待萧嵘和沈宁躺在床榻时,朱砂和素知吹熄灭了房中的烛火,退了出去。 惠哥儿今儿个初次进宫,着实玩得开心了些。这个时候,躺在床上并肩而立的萧嵘、沈宁尚无睡意,只能听见惠哥儿发出的鼾声。 萧嵘实在耐不住,刚想开口对沈宁说些什么。沈宁却在他开口之前,调转了身子面朝里睡了。 一夜过去,沈宁将醒未醒时,感觉有一双手在自己的脸上寻摸着。那人一边摸着她的脸,还一边发出咯咯的笑声来。 “哎呀!”沈宁虽然已然醒来,但仍然闭着眼睛装睡。感觉那双手在自己脸上停留的时间愈发地长了,才猛地伸出手去攥住了那双手。“让我瞧瞧是谁?” 被抓住了手的惠哥儿趴在沈宁的身上,笑得十分开心。沈宁身后揽住了他的后腰,让他不至于从自己的身上滚落下去。 “小姑姑。”惠哥儿把自己肉呼呼的身子压在沈宁身上,见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小肉手聚在一起拍了拍。“小姑姑,你快起来吧。” 沈宁被他闹得没了办法,只好先把惠哥儿抱到一旁。自己再起身坐了起来,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身边的萧嵘已经不见了。 “小姑夫很早就起床了。”惠哥儿见沈宁偏头朝萧嵘之前睡着的地方看去,自己手脚并用的坐起身来,走了两步攀住了沈宁的肩膀对着她说道。“惠哥儿前头醒了时候,看见小姑夫起身了。小姑夫让惠哥儿躺在小姑姑身边继续睡呢。” 惠哥儿是个小孩子,昨天夜里也睡得早,就是他平常在家里时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是早睡早起的乖宝宝一枚。是尔萧嵘今早醒来的时候,惠哥儿已经在仍旧熟睡的沈宁身后扣着自己的手指头了自顾自地玩耍了起来。 萧嵘小心地起身,避免会惊醒睡着的沈宁。不过惠哥儿倒是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立马撑起了自己的小身子,张嘴就要喊小姑夫。 萧嵘见惠哥儿的嘴巴刚要张开,立刻倾身用一根手指头挡住了惠哥儿张嘴的动作。 “惠哥儿,如今时候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萧嵘压低了声音,对惠哥儿说道。“等你小姑姑醒来了,你再和她一起起床好不好?” “好。”惠哥儿听话地点了点头,看着萧嵘披上了外袍像是要走,惠哥儿有些不解地追着问道。“小姑夫为什么这么早就要走呢?” “小姑夫可不能睡懒觉的,要早起读书的。”萧嵘甚是怜爱地伸手摸摸惠哥儿圆滚滚的脸颊,笑着说道。“所以惠哥儿要抓紧时间多睡一会儿了,等到你长大了,也就要早起读书了。” 惠哥儿应了一声,乖乖地躺下往沈宁的怀里挤了挤。许是沈宁的怀里要比床铺柔软、舒适一些,惠哥儿也渐渐生出了困意,又再次入睡了。 沈宁起身唤朱砂和半夏进来,早就准备好了等候呼唤的两人立刻端着洗漱用品走了进来。惠哥儿站起来,坚持不懈地要往沈宁的怀里头钻。 “小姑姑,抱。”惠哥儿依恋地保住了沈宁的胳膊,撒娇道。 “不知羞,都多大了。”沈宁抱住了他,揪住了他的小脸蛋,用另外一只手哈他的痒痒。 惠哥儿最怕痒了,被沈宁这样一捉弄,倒在床铺上咯咯直笑。 朱砂走到床前,唤了沈宁一声太子妃,得了她的回应,才慢慢掀起了床前的纱帘挂在挂钩上。 宫里没有想惠哥儿这个年纪男孩子的换洗衣服,沈宁无法。昨天晚上的时候,一把惠哥儿的外衣脱下就交给了朱砂,让她赶紧拿出洗了,又撒了橘香粉在上头,把衣服放在熏笼上头连夜熏干了。 朱砂刚才正好也把惠哥儿熏干了的外衣,一并带了进来。 沈宁顾不上自己先梳洗,抱着惠哥儿坐在自己的腿上。让半夏端了一杯温的盐水过来,让惠哥儿含在嘴里漱口之后,再拿着小痰盂过来让他吐进去。沈宁再接过朱砂弄好的手巾,替惠哥儿擦了脸和脖颈。沈宁拿过衣服,替惠哥儿都穿好了,才让惠哥儿下了床,让朱砂牵了他去梳头。 沈宁自己梳洗好了,换好了衣裳。她走出门时,朱砂正牵着惠哥儿在东宫的院子里头到处转悠呢。 “惠哥儿,来。”沈宁站停了下来,冲着惠哥儿招招手。 惠哥儿正转悠地开心呢,但是听见沈宁喊他的声音了,还是第一时间就冲着她跑过来了。 “惠哥儿,今早上我们去找皇后娘娘,去陪着她一起用早膳。”沈宁蹲下身来,替惠哥儿理了理衣领,说道。“然后小姑姑再派朱砂送你回家好吗?” “好。”听说早饭要去找昨天那位和蔼的皇后娘娘,惠哥儿还是十分乐意,只是听到早饭后沈宁便要派人送他离开了,惠哥儿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巴。“小姑姑,我能再陪你几天吗?” “你这次是第一次进宫,家里头的你的母亲、祖母、曾祖母都会很担心你的,知道吗?所以你今天要回家,告诉她们你在宫里,也很听话。”沈宁只能温柔地同惠哥儿解释。“这样等你这次回去了之后,小姑姑再想办法接你进来的好不好?” “嗯。”惠哥儿想着许是马上又要走了,哭唧唧地嗯了一声。但是他还是很努力地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在沈宁的面前哭了出来,只是眼泪汪汪地拽住了沈宁的衣袖说道。“小姑姑一定要快点再来接我呀。” 沈宁微笑着点头,起身牵过他的小手,上了轿辇朝未央宫行去。 用过了早饭后,沈宁安排好的朱砂提前过来了未央宫,来接惠哥儿回永宁侯府。 大公主拉着惠哥儿的双手,和他一起走到未央宫的宫门前,和这个新认识刚刚一天的新朋友告别。 “你下次要是再进宫的话,一定要来找我玩。”大公主握着惠哥儿的手说道。“你下次来了,我还带你去骑红莲。” “好呀好呀。”惠哥儿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起来。 昨日去看矮脚马红莲的时候,大公主很是大方的,让惠哥儿骑到了红莲身上。红莲性格温顺,驮着惠哥儿也没有丝毫脾气,慢悠悠地载着惠哥儿在草坪上走了一段路。连惠哥儿初上马时,有些紧张地攥着它的鬃毛不放,红莲都没有发脾气。惠哥儿是头次见这样腿短短的小马,昨日不但见了而且还骑了一段,惠哥儿正是稀罕得时候呢。所以现在听到了大公主下次还要招待他来玩,他很是高兴的样子。 “我下次来的时候,也带我很喜欢的玩具来送给你。”惠哥儿想了想,又对着大公主说道。 “好了,下次还有机会再见面的。”沈宁让朱砂去牵惠哥儿。“玉马和小姑姑给你准备好的一些玩具,小姑姑都命人给你装上了。你回家里听话,小姑姑就会尽快再借你来的。” 惠哥儿依依不舍地点点头,由朱砂和几位随行的內侍簇拥着渐渐走远了。 第九十八章 端倪 惠哥儿被萧嵘和沈宁带走之后,柳氏一边在和安郡主身边伺候着,一边等到了天黑,可始终都不见宫里的人送惠哥儿回来。 和安郡主见儿媳妇在自己跟前这般坐立不安的样子,笑着劝她。 “你且安心些吧,太子亲口承诺带惠哥儿进宫,便一定会看顾好他的。”和安郡主拍拍柳氏的手背,说道。“宁儿是他的亲姑姑呢,肯定也会好好照料他的。” “母亲,我哪里会不放心太子和太子妃呢。”柳氏微笑说道。“只是惠哥儿胆小怕生,这又是他头一回进宫。宫里贵人多,我是怕惠哥儿万一不小心冲撞了谁,会给太子妃惹来麻烦。” “你既然都说了惠哥儿胆子小,他又是个小孩子,哪里会冲撞到什么贵人呢?再说惠哥儿不过是有些胆小,但是却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你平日里教导惠哥儿礼仪,他也是都记住了的。” 柳氏得了和安郡主的一番劝说,这才勉强安下一些心来。 可好容易等来了宫里的內侍,却不见內侍领回来惠哥儿。內侍很恭敬地见了和安郡主等人,说了永宁侯府家的小公子今日下午在宫中和大公主玩得很好,小公子累了在宫中就直接睡了。皇后娘娘体谅小公子,便做主让小公子今夜就留在太子妃身边歇息了。 “不知道我这位小孙子在宫中有没有打扰到皇后娘娘?”青蕴有孕后,和安郡主便不让青蕴晚间再来随侍她左右。这时站在和安郡主身后的正是新婚不久的凝红,凝红在和安郡主身后,准备了一个封红双手递给了那位內侍、 “小公子生得相貌清秀,性格也很乖巧、可爱,很合皇后娘娘的眼缘。”內侍得了好处,也多说了一些。“小公子个性亲人,和大公主殿下也玩得很好。不过小公子下午的时候和大公主玩闹的时间长了些,小公子用过晚饭后,就在太子妃娘娘的怀里打起了瞌睡。皇后娘娘不想让路上的颠簸打扰了小公子的美梦,才做主让小公子留宿宫中呢。” 第二日接近中午时分,宫中的马车到了永宁侯府门口。 见着陪着沈宁出嫁的朱砂送了惠哥儿回府,门房的人立刻通知了柳氏与和安郡主。 柳氏赶到前厅时,惠哥儿正翘着小腿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手上还摆弄着皇后送给他的玉马。 “惠哥儿。”柳氏还未进来,就止不住地唤了他一声。 惠哥儿听见了柳氏的声音,转头看见了她。圆圆的大眼睛蓦地一亮,马上把玉马放在一边,自己小腿一使力蹦下了椅子,蹬蹬蹬地朝柳氏跑了过来。 “娘。”惠哥儿抱住了柳氏的双腿,撒娇地喊娘。 惠哥儿因为睡了很好的一觉,因而气色十分不错。柳氏蹲下身子来,捧着惠哥儿的圆脸蛋仔细地看了又看。这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时候知道喊娘了?”柳氏故意板起脸来,吓唬惠哥儿。“昨日走得时候,怎么没想到娘呢?” “因为我实在很想小姑姑了嘛。”惠哥儿哪里不知道柳氏是故意吓唬他的,立刻一把抓住柳氏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脸上磨蹭起来。 “奴婢见过二少夫人。”朱砂正好领着随行而来的三个小宫女,把带回来的东西从马车上都搬了下来,走到前厅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柳氏。 “哦,是朱砂啊。”柳氏把惠哥儿抱了起来,走到了前厅里头来。 柳氏这才看到惠哥儿刚刚放在桌案上的玉马,柳氏一眼便看出玉马价值不菲,又回头看到了朱砂身后的三个小宫女抱着的满怀东西。 “惠哥儿,这玉马是谁给你的?”柳氏抱着惠哥儿坐下,惠哥儿刚坐下便又想伸手去拿玉马,柳氏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问他道。 “皇后娘娘给我的,说是见面礼。”惠哥儿被柳氏紧紧按住了手,也丝毫不恼,乐呵呵地回答道。 “那你有谢谢皇后娘娘的赏赐吗?”柳氏追问,生怕惠哥儿在皇后跟前有所失礼。 “有哦,娘,我有拜谢皇后娘娘的。”惠哥儿乖巧地答道,柳氏这才松开自己的手,让惠哥儿摸到了玉马,抱进自己的怀里把玩。 “二少奶奶,这些也是皇后娘娘和大公主还有太子妃送给小公子的一些礼物。”朱砂让小宫女把怀里抱着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头,对着柳氏说道。 “这么多的东西啊。”柳氏有些讶异。“都是当真给惠哥儿的?” “二少奶奶哪里的话,小公子的性情最好相处不过了。不单皇后娘娘很喜欢小公子,大公主也很喜欢和小公子玩耍,还邀请了小公子下次进宫再一起玩耍呢。”朱砂掩唇笑着说道。“不过太子妃命我传话给二少奶奶,说没有提前打招呼便留了小公子在宫里住了一夜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皇后亲自开口留了人,瞧着小公子又的确睡得香甜,太子妃也无法强自把小公子送出宫来,还请二少奶奶见谅。” “哪里当得住太子妃这样一句话。”柳氏看着怀中抱着玉马,玩得正是开心的惠哥儿,眉眼都马上温柔了起来。“还请你回去带话给太子妃娘娘,说柳氏感谢太子妃带了惠哥儿进宫开了眼界,也感谢太子妃和皇后娘娘、大公主送给惠哥儿的这些礼物。” “奴婢一定会把话传达给太子妃的。”朱砂点点头,回头命三个小宫女先回马车那里去,自己福身给柳氏行了礼。“太子妃还命奴婢回宫回话的,奴婢就先行告辞回宫了。” 朱砂走出了前厅,刚要朝永宁侯府的大门走去,小腹微隆的青蕴突然从后院的廊巷中走了出来。 “朱砂。”青蕴出声唤住了朱砂。 “青蕴姐姐。”听到了青蕴的声音,朱砂立刻停了下来,快步走到青蕴跟前,抬眉笑道。“姐姐的肚子好像比前两日又起来了不少呢?” “嗯,我这段时日胃口不错,这孩子在我的肚子里头也就长得快了一些。”青蕴温柔地抚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充满了母亲对孩子的向往和期待。 “喏,这个给姐姐。”朱砂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头捡出了一枚玉坠子,塞到了青蕴的手里。“我现在在宫里头伺候太子妃,怕是青蕴姐姐生产之时,我无法出宫道贺了。这枚玉坠子是太子妃赏给我的,我借花献佛,就当是个姐姐腹中的孩子一个见面礼。” 朱砂并不知道沈宁是有前世记忆,才会把自己要到身边伺候的。她一直记得的是那一次自己相貌和个性都不算顶好的,和安郡主并不想让她来伺候沈宁,幸好青蕴当年在和安郡主跟前替她说了话,和安郡主才会留下她的。 “好,那我就先替孩子谢过妹妹了。”青蕴也不推脱,仔细地把那枚玉坠子小心地收了起来。“现在话归正传吧,之前太子妃不是派人传话给了安泰大长公主要查一对双胞胎宫女入宫的档子吗?如今大长公主已经派人查出了一丝端倪来,这对双胞胎入宫的档子是被人改过的。档子上记载的地址根本是一座无人居住的空宅,而且这座空宅是记在淑妃娘娘母亲镇远侯府侯夫人娘家弟弟名下的宅子。” “原来是这样,那我要立刻回宫把这事情告诉太子妃,让她赶紧把那对妖里妖气的双胞胎赶紧撵出去。”朱砂一听便急了。 “你莫要这么急躁,听我把话说完。”青蕴慌忙拉住了朱砂,止住了她的脚步。“大长公主的意思是让太子妃先不要急着处置这对双胞胎,把人牢牢地攥在手里,到时候才好向淑妃娘娘发难。” “可是,就这样留住这对双胞胎在东宫里,万一哪日太子临幸了她们那可怎么办?” “这些都不该你来担心,你只管把话传达给太子妃,太子妃自会有决断的。”青蕴看着有些毛躁的朱砂,忍不住嘱咐道。“你啊,长了年纪倒还留着那股子脾气。你要记得宫里不比永宁侯府,你做任何事情之前一定要多想想再动手,切莫一时大意,到时候只怕不仅害了自己也会连累了太子妃。” “知道了,青蕴姐姐。”朱砂耷拉了脑袋,丧气地答道。 “行了,今日你且先回宫里头去吧。”青蕴原本性格就大方、温柔,如今又怀了身孕,也愈发柔和了起来。“大长公主日后若是将那对双胞胎身后的底细都调查清楚了,自会想法子通知太子妃的。” 朱砂回宫后,立刻去找了沈宁,将青蕴告诉的话都转达给了沈宁。 “果然,我就觉得那对双胞胎看起来总有些不对劲。”沈宁挑眉。“她们身上的那股子劲儿,总是不像小门小户教出来的清白女孩子。看来这对双胞胎是淑妃娘娘特意许给我的一份大礼呢。” “是啊,她们说话的时候,连我们这些人听了都骨头子发软呢。”朱砂点点头。 “现在温蔷、温薇在后头院子里可还老实?” “她俩还算老实,守夜、烧煤的活也不算是什么累活。我和半夏看着,分配给她们的活她们俩也都老老实实地干完了。”朱砂说道。“只是想着法儿,这两人就想着往前头来。” “你和半夏轮流替我看牢了她们,别让她们再往前头来了,但是也别苛待了她们。我还得好好地养着她们,好再回给淑妃娘娘一份大礼呢。” 第九十九章 偷听 京城的春夏交替之时总是来得有些模糊,好像昨日还尚且算是春风和暖,今日待到沈宁出门时就已经感觉扑面而来的一阵热风袭来了。 沈宁多走出去两步,发现此时未到正午时分,太阳就已经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睛了。 “太子妃,这太阳太大了,我去取一把伞出来给您遮阳吧?”朱砂见沈宁微微皱起了眉头,忙问道。 “算了,不用了。我就是在房间里待得闷了,趁着日头还不算高,去御花园里头逛逛。”沈宁摆摆手,示意不用朱砂去跑这一趟了。“我寻着些有荫凉的地方走就成。” 沈宁在御花园里头随意走了几步,路上遇见了几位低位的嫔妃。这些个低位的嫔妃们有的进宫没几年,有的年纪与皇后相仿,她们看见了沈宁走过来,便上前与她见礼。 皇后将后宫管理得十分和谐,恩威并重。除了淑妃这个刺头仗着家世不错、育有皇子齐王,时不时冒出头来以外,后宫嫔妃们少有争执。 再者沈宁身为太子妃,和这些低位嫔妃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而且像她们可能到最后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她们这些无子的嫔妃在皇上驾崩、萧嵘作为新皇登基,她们是去感业寺带发修行还是可以留在宫里锦衣华服得安然度日,就要看这位后宫的新女主人如何决断了。 沈宁微笑点头便算是回礼了。 沈宁好容易打发了几波过来见礼的嫔妃,这才带着人寻到了御花园一处安静的角落里头。素知带着两个宫女把石桌、石凳子都侍弄得干净了,才请了沈宁过去坐下。 沈宁坐下,这处角落旁边是错落有致的假山,一旁是干净、清澈的湖水,另一边也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素知拎了从东宫里头拿出来的食盒,取了茶水倒出来送到了沈宁的跟前。 “娘娘,这里比着外头凉快不少呢。”素知一边说着,一边手里拿着扇子替沈宁扇了起来。“嗯。”沈宁饮下一口茶水,顿时也觉得松快了不少。 永宁侯府中,青蕴也将安泰大长公主查出来的事情告诉了和安郡主。 “青蕴,你去把成乐带到我这儿来。”和安郡主想着成乐出宫前是在淑妃宫里伺候了她好些年的,那对双胞胎宫女入宫的档子上也记载着这对叫做温蔷、温薇的双胞胎入宫已经有了三年的时间,或许成乐会对她们的来历有所知晓。“就说我有宫中的旧事,想要问问她。” “好的,郡主。”青蕴应了一声,慢慢转身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之后,青蕴便领着成乐和她的妹妹成婷一道过来了。 “婷婷在院子里头等着姐姐好吗?”临进院子的时候,成乐返过身子对着成婷说道。“姐姐要进去和郡主说正事,不能带着你进去胡闹。” “不干,我不干嘛。”成婷噘着嘴不依。“外头太热了,没有屋子里头凉快。” “你这孩子,那你刚刚怎么不好好待在屋子里头玩,非得跟着我一道过来。”成乐无奈。 “没事,成乐。”青蕴笑着走上前,牵过了成婷的手。成婷见她说话温温柔柔的,也不反感她的动作,乖乖地由着青蕴拉住了手。“待会郡主有些话问你,我就带着成婷去到我平日里休息的屋子里头坐坐。等郡主问完你话,你再来寻成婷便是。” 成乐见成婷被青蕴牵着走了,这才理了理衣服走到了和安郡主的房中。 “见过郡主。”成乐一进房中,就看见了坐在桌子边上的和安郡主,她赶忙退后两步施礼。 其实自沈宁出嫁后,除了陪嫁入宫的朱砂、半夏,出嫁的连翘以外,三七被调去了永宁侯府老夫人贺氏跟前。除了两三个十岁不到的小丫环,沈宁的院中就剩成乐、成婷姐妹两个了。 但是和安郡主也并没有再分配成乐、成婷去别的地方伺候,只是偶尔会分些简单地活计给她们做做。 成乐和成婷在永宁侯府中过得不错,侯府家风清正,也没有一般豪宅贵人府邸中的角斗。成婷整日活得开开心心、懵懂无知,成乐却是知道感恩的。 “不知郡主想问我哪些旧事?” “我想问的是,你出宫未满一年,淑妃宫中的人事你可还记得清楚吗?”和安郡主问道。 “回郡主的话,关于淑妃宫中的人事奴婢现在基本上都是记得清楚的。”成乐点头,她的记性好,她在淑妃宫中服侍多年,上下的关系都结交得不错,也得益于她记性上佳,总能将众人的喜好统统牢记于心。“郡主,为何会这么问奴婢?” “淑妃前些日子,给来了葵水不方便伺候太子的太子妃送了一对美貌的双胞胎宫女,因为这对双胞胎宫女,太子还和太子妃起了争执,闹得阖宫尽知。”和安郡主沉眸,说道。 “不知那对双胞胎宫女的名字是不是叫温蔷、温薇。”听了和安郡主的话,成乐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这一对人名。 “你当真认识她们两个?”和安郡主挑眉问道。 “宫里的宫女双胞胎我见过的只有三对,在淑妃娘娘宫中的只有这么一对。”成乐将自己知晓的事情一一道来。“她们俩是三年前入宫的,宫里那时刚刚放出去一批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她们便是那个时候被选送进来的。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两人一般的美丽娇俏,说实在的,皇上的后宫之中没有几人能有这姐妹两的容色出众。那个时候,淑妃娘娘待她们姐妹也不错,什么活计都不用她们做,只一天天地打扮得十分好看的在宫里头转悠。我本来以为淑妃娘娘收下这对姐妹花,是要送给皇上临幸,用来帮自己固宠的。可是直到我因病被送出宫来,淑妃娘娘也从未让这对姐妹花出现在皇上跟前过。” “她们俩的为人如何,与你平日里可有接触?” “她们平日里并不和我们这些宫女们说话,一律的吃穿用度也是和我们分开的。她们所用的胭脂、衣物都是上品,是淑妃娘娘特地从自己的份例里拨出来给她们的。不过我和她们接触过几次,温蔷总说她们姐妹俩是京城人士,而是她们姐妹俩说话虽然是京城里的腔调,却仍能听出来一些南方的话音来。” “南方的话音?” “就是江南扬州那一带的,奴婢的母亲便是扬州人,从小和奴婢说着扬州话,所以奴婢对于扬州话还是有些印象的。”成乐忽然又想起一桩旧事来。“淑妃娘娘有一个小舅舅,出京为官数十载,听说就是在扬州那一带。有一次淑妃娘娘的母亲镇远侯夫人进宫来寻淑妃娘娘说话,好像就说了淑妃娘娘的这位小舅舅。说他府里养了一堆的扬州瘦马,是他用来拉拢上下官员的。镇远侯夫人还开玩笑说,要送进宫里来替淑妃娘娘固宠。” 扬州富户多,便生出了这样一桩能够赚取大量钱资的买卖。有人先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者卖入青楼楚馆之中,以此从中牟利。因贫女多瘦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 朝廷有命令,官员不允许狎妓,所以有些好色又常年在扬州的官员,便会在自己家里养几个瘦马。不但供自己消遣,平日里私下聚会时也会交换或者赠送这些瘦马。 沈宁躲在御花园里头的阴凉处,歇得正是快意的时候。突然不知何处传来几个女子的说话声,这话题之中似乎还带上了自己。沈宁刚想开口,一边的素知就不停地冲她挤眉弄眼地,示意她暂时不要出声,仔细听了外头人的话。 没一会儿沈宁就听出了其中一个声音,这位云昭仪之前还在皇后的未央宫里和自己照过面。这位云昭仪便是英国公府出生,是自己哥哥沈令翰妻子云氏的小姑姑。当时冲着云氏和自己的关系不错,沈宁对云昭仪还十分有礼呢。 只是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明艳动人的云昭仪背后说起自己的是非来倒是能说会道的。 “旁人还道太子妃大度,自己不方便伺候太子就立刻给太子安排了别人来伺候。”云昭仪嗤了一声。“她那几分心思,还真当别人打量不出来呢。太子能是一般人嘛,什么香的臭的都能往自己的榻上拉吗?我看她啊,就是假大方,实际上呢,还是霸着太子不放。” “姑姑,你说话小心些呢。”这时候说话的人,沈宁却听不出来是谁了,只能听着声音判断约莫是个少女。又喊云昭仪为姑姑,那就多半是英国公府里头的小姐了。“那个毕竟是太子妃,位份还在姑姑的上头呢。” “哼,我会怕她。”云昭仪又哼了一声说道。“妍儿你现在岁数正好,等过了一两年的时候太子腻了她。我就向皇后推荐你做太子侧妃,到时候还怕你压不住她!” 第一百章 震慑 听完了云昭仪这句话,沈宁微微一笑,周围的几个宫女吓得立刻跪了下来。谁也想不到平日里在宫中向来不言不语的云昭仪,居然开口就是这么一段。 有个小宫女跪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剐蹭到了一片的树枝,发出了一些声响。 “谁在里头!”云昭仪和云七小姐云妍本以为此处无人,才敢说出刚刚那一番话。云昭仪也知道背地里议论这些,如今被人听见了难免有些恼怒,提高了声音喝道。 沈宁淡淡一笑,并不准备接话。只是捧着手里的茶杯,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下去。 “我再问一遍,到底是谁在里面!”外头的云昭仪迟迟不见回应,又高声喝问了一句。 沈宁这才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冲着素知使了个颜色,又外头努了努嘴。素知聪颖马上会意,连忙带着几个跪下来的宫女,赶紧起身走了出去。 云昭仪听见树林里里头又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姑姑。”云妍到底只是个没出嫁的世家小姐,见树林子里头果然再次传来了动静,想着刚刚自己和姑姑说的那一番话,若是被人听见再传了出去,只怕自己的闺誉就要毁于一旦了。云妍有些害怕,上前一步揪住了云昭仪的衣袖。 “莫怕,被我吓了两趟才出来。”云昭仪安慰云妍,说道。“估计是来这树林子里头躲懒的小宫女罢了,她若是不识相,我就只好永远封住了她的嘴了。” 云昭仪话音刚落,便见着六个宫女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云昭仪。”六个宫女匆匆牤忙地从树林里出来,走在最后的一个小宫女脚下步子不稳,走出来的时候还险些摔了一架,差点扑倒了走在她前头的一个宫女。 六个宫女低着头走到云昭仪跟前,跪下给她行礼。 “你们六个都是在哪个宫里伺候的?懂不懂规矩!”云昭仪仔细瞧了她们几个的衣饰,见来人果然不过是几个宫中一抓一大把的从八品宫女罢了,立时抖了起来。“这个时候不好好的当值,倒都躲在这林子里头偷听主子说话?!你们好大的胆子!” “奴婢不敢。”六个宫女赶紧俯下身子,告罪不迭。最后的那个小宫女,几乎被云昭仪吓得要落下泪来了。 “我看你们可没有不敢的。”云昭仪冷笑着说道。“说说,都听见什么了?” 沈宁这时才慢慢站起身来,抚了抚裙摆,从容地走了出去,冲着云昭仪和云妍二人露出了一抹笑来。云妍见太子妃沈宁忽然走了出来,腿心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她们哪里敢说听见了什么呀?方才云昭仪不是问她们几个是哪个宫里伺候的吗?”沈宁走到跪在最前头的素知旁边,唤了一声,素知立即爬了起来扶住了沈宁的手。“她们都是在东宫里服侍我的宫女啊。” “太子妃娘娘。”不像脸都吓白了的侄女云妍一样,云昭仪猛然见了太子妃沈宁倒还掌得住。“太子妃娘娘怎么在此处?” “云昭仪可别误会,我可不是故意跑这树林子里头躲懒来的。”沈宁唇角含笑,温声说道。“我带着人出来散散心,好容易寻到了一个清净的地方,却没料到云昭仪带着云七小姐也到此处。” 沈宁说到这里,话音一顿。 “只是我没想到,云昭仪对我却是颇有意见啊。”沈宁话锋一转,刺向云昭仪。“想来因为我嫁进东宫不过一月有余,云昭仪对我的脾性也是不太清楚的。我这个人啊,其实大度得很,对我有什么意见大可当面指正。我可不是那样小鼻子小眼心眼忒小的人,不会因为云昭仪跟未定亲的娘家侄女议论了几句我和太子殿下的房中事,就对云昭仪和云七小姐着恼的。” “太子妃恐怕是听错了,我哪里敢议论您和太子的事情呢。”云昭仪哪里敢承认自己方才所说的那一番话,自己的侄女云妍尚未定亲、又出自英国公府长房嫡出,英国公府对云妍将来的姻缘可是给予厚望的。今天的事情她要是不把云妍给摘出来的话,只怕会得罪了自己将来会继承英国公之位的大哥了。“想来太子妃出来散心,必是坐在林子深处的,听错了几句话是在所难免的。” “云昭仪是真的拿我当傻子糊弄吗?”沈宁这才翻了脸。“我虽然比不上云七小姐芳华正好,可也是不是龙钟老妇,就这几步的距离还能把话给听错了!” “嫔妾不敢。”云昭仪见沈宁一下子翻了脸,连忙认了怂。 “云昭仪可真是好成算,你身为皇上的嫔妃,不想着怎么伺候好皇上,尽来操心东宫太子的房中事了!”沈宁这一番话说出口,云昭仪立刻瘫软坐到了地上。 云昭仪宫中恩宠一般,虽然膝下尚无子息,但是因为英国公府如今势头不错,她在宫中的日子倒也还算过得不错。但是事关太子,若是太子妃不管不顾地把今天的事情捅到皇后和皇上哪里去,只怕自己没好果子吃。 “下次我的外祖母要是来宫中看我的话,我一定要让我的外祖母转告英国公太夫人,好好管管云七小姐的教养。别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还未定亲就惦记着给人做妾!” 皇上再给萧嵘赐婚沈宁为太子妃之前,皇后召见了不少京中闺秀入宫相看。云妍和二房的堂姐云妤都曾随着自己的母亲进过宫来面见过皇后。云妤年纪要比云妍大上一些,在太子的赐婚旨意下来之后,二房的伯父就替女儿云妤相看了一门婚事,定下了明年的婚期。倒是云妍年纪要小一些,婚事并不急着相看。而且云妍自己那次入宫的时候撞见了萧嵘,就惦记上了他。 云昭仪掂量着自己怕是无法怀上孩子了,为了自己将来在宫里的日子,便想到了尚未定亲的侄女云妍。要是侄女云妍能坐上太子侧妃的位置,凭借着她的容貌、家世未必会输给太子妃沈宁。等到新皇登基后,最不济侄女也能捞到一个妃位。到时候无儿无女的自己,才好借助侄女的力量在宫中颐养到老。 云昭仪开始经常召云妍入宫陪伴自己,云妍也是自己动了心思,姑侄二人可算是一拍即合。云妍生得弱质芊芊,又喜欢着各色纱制的外衣,行走之间活脱脱是一个小仙女一般的任务。频繁进宫的她,一次打扮得比一次美丽动人,只想着无论哪一日能再次遇见太子。自己能在太子的心上,留下一丝宛然的倩影。 不过这层想法,被太子妃察觉并狠狠撕开之后。 要是沈宁真的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安泰大长公主知道,再传到英国公太夫人那里去,只怕自己就毁了,想到此情此景,云妍立时捧着自己的小脸哭倒在地上了。 云昭仪见状,马上给太子妃跪了下来。 “太子妃,还请原谅一二。”云昭仪涕泪横流,再无半分刚才对着素知她们几个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了。“是嫔妾一时鬼迷心窍说错了话,妍儿她不过才十二岁的年纪,哪里知道这些龌蹉东西呢。” “是吗?你确定云七小姐不知道吗?”沈宁耻笑道。“方才云七小姐的回答可是娇羞得很呐。” “太子妃请恕罪啊,一切都是嫔妾的想法,与妍儿无关啊。” “云七小姐,你的五姐姐是我的嫂子。”沈宁走到云妍跟前蹲下身子,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为了我嫂嫂,我这次听见的东西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我们三人都只当烂在自己的肚子里,谁也别提起来了,知道了吗?” 云妍哭得泪眼朦胧的,听完便忙不迭地点头。 “太子我不是不愿意分,只是任谁在我之后入了东宫,都得屈居我之下。”沈宁沉下脸色来,威吓地说道。“若是有人算计着要入东宫,我也不会真拦着。只是真入东宫,就是活在我的手下了。我的手段你不知道,也最好别想着来尝试,知道吗?” 沈宁说完,拿出自己的帕子来,动作轻柔地在云妍脸上擦拭,替她抹去了泪水。 “瞧瞧你,打扮得这般美丽,现在倒都哭花了脸了。”沈宁手一送,帕子便轻飘飘地落到了云妍的怀里去了。“快随着云昭仪回去打理打理再出宫吧,别让家里人知道了,到时候再让人以为你们姑侄俩生了什么罅隙才好。” 沈宁说罢,起身。 她带着素知和余下的宫女缓步离开了御花园,只留着瘫倒在地上的云昭仪和云妍二人。 沈宁回到东宫的时候,正好在门口撞上了特地回来陪她吃午膳的萧嵘。萧嵘见了沈宁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来,沈宁对着他却没有几分好脸色,只哼了一声就扭头先进了东宫。 跟在沈宁身后的几个宫女见状,赶紧冲着太子殿下行了一个礼,便匆匆追随着太子妃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查明 萧嵘被沈宁莫名其妙地脾气弄得一愣,摸了摸鼻子也只好跟着她走了进去。 “我听你身边的朱砂说,你刚才不是嫌房间里头闷得慌去御花园散心了吗?”萧嵘满脸赔笑地说道。“怎么散心倒散出这么大的火气来了?” 沈宁回头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径自走到内室去,让素知服侍着自己脱下外衣,换上一件家常些的撒花褙子。 “你这火气要冲着我发我倒是没什么意见。”萧嵘闲庭信步般跟着沈宁走进来,见沈宁转步走到屏风后头更衣,他就走到榻上坐了下来。“但是总要个冲我撒气的由头,也叫我死得不怨才成啊。” 沈宁换好衣服出来,也没理会萧嵘的话。 “半夏,过来帮我拆了发髻。” 半夏连忙走到沈宁的身后,先把沈宁头上的发钗一根根取了下来,才动作轻柔地拆了沈宁头上盘起的发髻,然后再拿了把梳子把沈宁的长发梳理顺了,挽成了一个长长的大辫子。 “让开些。”萧嵘走过来,半夏立刻让开了位置。“瞧瞧你这般青春美貌,千万别总是气着了。” “我气坏了身子不正中了你的下怀了,这京中多的是想进东宫伺候你的世家小姐。”沈宁狠狠地一拍妆台。“连英国公府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都着了你的道,心心念念地要来东宫做你的侧妃呢。太子殿下当真是好魅力呢!” “哎,手拍痛了没有?”再次与沈宁成婚的这些日子里,萧嵘总算摸清楚了与沈宁的相处之道,就是任她如何地发脾气,他只是任她揉搓罢了。“怎得又说起英国公府的小姐了?” 萧嵘马上让方才随侍沈宁出去的素知上来回话,才得知刚刚沈宁在御花园里遇见了云昭仪和云妍姑侄二人。 萧嵘听罢这才明白了症结所在,摆摆手让在房中伺候的宫女和內侍都退了下去。 “这下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了?”沈宁转头,冷眼看着萧嵘说道。“你没忘记吧,这位云七小姐将来可是你的淑妃啊。” “这她现在还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罢了。” “你现在肯定是对她没什么想头。”沈宁没好气地说道。“等到云七小姐长大了,你可别就动了心了。” 萧嵘无奈,这段时日无论他怎么和沈宁解释、许诺都没有用。许是他前世伤她太深,她太过沉溺往事,总是不肯原谅他。 萧嵘俯身将沈宁搂入自己的怀里,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 “我都已经将梁邵月远嫁了,你还不愿意相信我吗?”萧嵘附在沈宁耳边,轻声说道。“你若不愿意再见云七小姐,我也可以想办法让英国公府将她远嫁出京城的。” 沈宁被萧嵘用双臂紧紧地扣在怀里,任她怎么推搡他,都推不开他。 “云七小姐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今日她和云昭仪在御花园里头议论我是假贤惠,被我遇到个正着。”沈宁见实在挣脱不开萧嵘,索性不再挣扎了,只对着他冷淡地说道。“好在她还算是知道廉耻,她估计现在对你已经没什么想头了。” “宁儿。”萧嵘把她带起身来,在她脸颊边烙下一个吻。“以后我会注意,这些事情我会尽量替你挡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相信,此生我真的与你一人相守足矣。” 安泰大长公主一早派了人永宁侯府来寻和安郡主,让她下午过去一趟安泰大长公主府。 和安郡主闻言,下午便赶去了安泰大长公主。 “母亲,你那么急着派人找我来做什么?”和安郡主被人迎了进来,安泰大长公主正安坐在位子喝茶。“可是宁儿又从宫中传出来什么消息?!” “不是,宁儿并没有从宫里传出什么消息来。”安泰大长公主放下茶杯来,淡然地瞅了她一眼。“你看看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宁儿被你们嫁进了什么龙潭虎穴里头去了呢。” “母亲,我这不还是担心她吗?”和安郡主也是心生无奈,可是生为人母,沈宁嫁入宫中无法经常见面,她怎能不担心这个被自己和丈夫沈怀源娇养长大的女儿。“连淑妃都敢往她身边塞些身份不清不楚的人,若只是送到宁儿身边争宠的我倒还不是十分担心,可若是她们起了什么歹心要害宁儿可怎么办?” “你的这些担心,你当宁儿就不知道吗?她既然欣然嫁入宫中,就是考虑清楚了这些事情。别说她现在是太子妃,就是以后她做上了皇后又如何,她终究躲不开这种事情的。”安泰大长公主说着说着,也不由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莫说淑妃,皇上和皇后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往东宫里头塞人。若是现在宁儿不学会如何自己处理这些事情,那如果我们将来都不在人世了,宁儿要怎么办?” “母亲,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事情呢。” “哎,你且放心,我也不是马上就会丢开手。我在宫里头的各处人脉留着也是无用,会慢慢交托给宁儿的。等她在宫里头的日子渐渐久了,再接手了我的那些人脉,自然会好上许多的。”安泰大长公主安慰地拍拍和安郡主的肩头说道。“我今日派人喊你来,也是跟你提前说一声。淑妃送宁儿的那一对双胞胎的底子我差不多查得七七八八的了,我今日已经递了入宫的帖子,准备过几日带上你一同入宫去见宁儿。” “那对双胞胎是真有问题吗?” “那对双胞胎有问题,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淑妃在扬州任职的小舅舅内宅里教养长大的一对扬州瘦马,本来是淑妃的母亲从弟弟那里搜罗来的,改了户籍和档子送进宫里准备替淑妃固宠的。”说到淑妃,安泰大长公主可谓十分地看不上眼。“那个时候,皇后手下的丽妃夺去了淑妃不少的宠爱,淑妃才托了自己的母亲寻来双胞胎姐妹送入宫里,预备放在自己的宫里,哪一日便让皇上临幸了她们给自己增加一些助力。可是见了这对双胞胎姐妹之后,淑妃那小心眼子毛病又发作了,生怕双胞胎将来会踩在她的头上。只把她们藏了起来,直到宁儿嫁入宫中。她才寻着机会将人送给了宁儿,一边想好好地处理了那姐妹两,一边也想挑破太子夫妻失和。” “扬州瘦马可是贱籍出身,淑妃好大的胆子。”和安郡主闻言惊怒。 “我想着的是这件事情我们两人只管进宫把这件事情告诉宁儿,后续的事情无论宁儿决定如何处置,我们都不要插手她的决定。” 作为夫妻本分,沈宁虽然不愿意再相信萧嵘的许诺,却不抗拒萧嵘的亲近。 不过因为前几日在御花园里遇见云昭仪和云七小姐的事情,沈宁已经给了萧嵘好几天的脸色看了。平日里,沈宁虽然待萧嵘不是十分热情,不过在服侍的宫人面前她总会给萧嵘几个笑脸。只是前几日的事情实在是让她恼着狠,所以她索性在宫女和內侍跟前都不给萧嵘什么好脸色看了。 晚间,二人躺在床榻上。 “宁儿。”萧嵘一上来,就伸手把沈宁拽入了自己的怀里。“我想你了。” “我可不想你。”沈宁见萧嵘凑近过来,心中就止不住地烦躁,伸手想要推开他。可是萧嵘怎么也是个男子,这几年也开始练习骑射和武艺。所以即便他只对沈宁使上了才不过两三分的气力,沈宁都挣脱不开他的怀抱。 晚间,寝殿内熄灭了灯火,只有床帐四角处用荷包吊着的夜明珠发出微微的光芒。 沈宁肤白,在这样微微的光亮之下,愈发显得朦胧旖旎。 萧嵘紧紧地抱住了她,猛地掉转了一个方向。两人一时掉转了方位,萧嵘在上,沈宁在下。因为猛然间的动作,沈宁睡前特意穿着严实的睡袍带子,被萧嵘的手臂动作带着散落了开来。 萧嵘俯身,看到了沈宁里面穿着的大红色里衣,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宁儿。”反而在这样的微光下,他的眼中只能看到沈宁的皮肤和乌黑的长发,看不清她脸上此时此刻的表情。他俯下身子,整个人悬在沈宁的身上,头颅压在沈宁的脖颈间,不停地在她的脖颈间细细亲吻。 沈宁对他也不是毫无反应,被他亲得整个人都忍不住地瘫软了下来。 只是这一夜,两人被翻红浪、几度欢好。 一夜过去之后,沈宁才勉强又给了他几分好脸色看。 过了几天,沈宁又来了小日子,整个人都乏累不得了。 她便派人去跟皇后说了一声,皇后知道她又来了葵水,显然就是没有怀上身孕。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她知道沈宁年纪还小。而且女子来了葵水,也是千万马虎不得的事情,必须好生将养着,将来才对自己的身体和子嗣的康健无碍。 皇后让人回话给沈宁,吩咐她这段时间就在东宫里头好好将养着,不用日日早上一早过来未央宫向她请安了。 第一百零二章 身孕 这一日早上萧嵘醒来睁眼后,见沈宁仍旧在他的身边睡得香甜。便吩咐宫女不要那么早叫醒她,他也知道沈宁这几日睡得不是很好。她难得睡得这样好,他哪里忍心打扰。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让前来服侍他更衣、洗漱的內侍端了水盆和他要穿的衣服去书房,他也跟着去了书房打理。 待沈宁慢慢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沈宁迟迟不愿意起床,左右她跟皇后告了假,东宫里头萧嵘走了,就属她最大了。朱砂和半夏几次轻手轻脚地进来查看,发现沈宁仍旧闭着眼睛。 可是瞧着日头渐渐高了,朱砂拉着半夏小声在门外商量。 “朱砂姐姐,你就进去把太子妃唤起来吧。”半夏讨好地冲着朱砂说道。“这再过半个时辰大长公主和郡主约莫就要到了,这太子妃也不能再继续睡着了吧。” “可是太子妃这几日精神很差,镇日昏昏欲睡,可是偏偏又总是睡不安稳。”朱砂也有些为难。 沈宁这次来葵水,虽说量不是很大,但是沈宁却是最不舒服的一次了。 “算了,你去带人把洗漱的热水端来吧。”虽然还想让沈宁再休息一会儿,可是大长公主和郡主都快到了,总不能还让沈宁继续睡下去。朱砂决定进去叫醒沈宁,让半夏带人把已经凉下来的水换了热的来。 朱砂小心地走到床边,放轻了动作,将床前的纱帘慢慢卷起来。 “哎呀,太子妃,你醒着呢?!”等朱砂把两头的帘子都卷起来了,才发现躺在床上的沈宁正睁着眼睛,盯着床顶发呆。“大长公主和郡主马上就要进宫来看你了,我扶你起来洗漱、更衣吧。” 朱砂一番话说完,沈宁看起来似乎有一点走神,她保持着平躺的动作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太子妃?”朱砂疑惑,又唤了她一声。 “朱砂,先别替我洗漱了。”此时的沈宁躺在红色的被褥和锦被之中,脸色显得有些苍白难看,连唇角都发干起皮了。“我有些不舒坦,你快派人去太医院请那个叫做朱清的太医过来替我诊脉。” 朱砂一听沈宁这一番话,赶忙起身到门外小声喊人。今日正好当值的素知闻声立刻走了过来,得了朱砂的回话,赶紧往太医院去了。 “太子妃,你可是十分难受?”朱砂见素知走了,她又返回了沈宁的床前蹲下身子来,关 切地问道。 “还好。”沈宁自己也说不清楚刚刚自己醒来那一瞬间自己身体的反应,像是心口被人狠狠地锤了一把一样,她从安然的睡梦之中猛然惊醒过来。醒来后又觉得肚腹之中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又想来自己这一次的葵水实在与往日不一样了。 朱清虽然年轻,可是在妇科上却是颇有研究的,所以沈宁才会让朱砂派人点名去太医院请来他。 “我外祖母和娘要来了?”沈宁这才想起和安郡主与安泰大长公主今日也要来东宫见她,连忙让朱砂寻来大迎枕垫在她的身后,扶着她半坐起来。“再替我擦擦脸、梳梳头发,总不能让我蓬头垢面的见人。” 朱砂慌忙点头,正好素知送来了手巾和温水,朱砂让素知替沈宁简单洗漱一下。自己返身去了沈宁的妆台前,拿了梳子走回床边把沈宁披散下来的长发梳理整齐了。 素知知道沈宁身子不适,所以从太医院找到朱清之后,就拉着他连跑带赶地跑回了东宫。 “太子妃娘娘,朱太医我请过来了。”素知跑进来时,沈宁这边也才整理妥当了。 “行了,把朱太医带进来了吧。”朱砂示意素知赶紧把朱清领了进来。 “微臣见过太子妃娘娘。”朱清甫一进门,就看见了半坐在床上的沈宁,立刻给沈宁行了一个礼。 “朱太医起身吧。”沈宁让他起身。“我这几日身子实在是不爽利,所以这才派人请来了朱太医。” “替太子妃娘娘瞧病本就是微臣职责所在,当不得娘娘这一个请字。”朱清在太医院资历尚浅,太医院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朱清连个小药童都没有被分到,所以匆匆牤忙赶来东宫的时候,他还得自己背着一个硕大的药箱行走。 朱清话一落地,就背着药箱几步走到了沈宁的床头。 “还请太子妃娘娘伸出右手来。”朱清看了看沈宁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红的双眼,转身想要放下药箱,半夏见状马上取来一个凳子摆在床边,朱清马上将药箱放下打开,从里头取出来了脉枕和白帕。 “朱砂,你不是说我娘和外祖母快到了吗?”沈宁对着朱砂说道,让她先去东宫门外迎候安泰大长公主与和安郡主二人去。 见朱砂提起裙摆快步走出去了,沈宁这才侧过半边将身子,将自己的右手放在脉枕上。朱清展开白帕覆住了沈宁的右手,然后才用三根手指搭上了沈宁的右手手腕。 沈宁此时此刻就关注着朱清的面部变化,见朱清的表情多番变化,她也摸不清朱清到底把出了什么。不过见朱清的表情始终没出现什么为难的神色来,她也想着自己许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太子妃可以把手收回去了。”朱清突然松开了手,取走了白帕。 沈宁有些不解,却也依言做了。沈宁的右手一收走,朱清马上收回了自己的脉枕。 “太子妃的情况有些复杂,微臣在说之前,觉得太子妃在这屋子里只需要留下自己真心信任的人比较好。”朱清拱手说道。 “好吧。”沈宁会意。“素知和半夏留下,其余人先退下。” “是,太子妃。” 这下房子里只剩下了朱清、素知、半夏和沈宁四人了,朱清这才开口说道。 “太子妃恐怕是有了身孕,才导致清晨身体不适的。” 朱清话一出口,立刻吓住了沈宁。 “你这糊涂太医莫不是诊错脉象了吧?”半夏捂住嘴小声惊呼道。“我们太子妃还来着葵水呢,哪里会有什么身孕?!” “太子妃这段时日是不是有些思虑过重?”朱清对着沈宁缓声询问。“太子妃虽然喜脉尚浅,但是微臣已经有了八成把握。至于葵水,那其实不是葵水,而是太子妃这段时间忧思郁结伤了身子,又正好在怀孕初期这才见了红。” 沈宁闻言惊愕不已,她低头看着自己被锦被覆住的平坦腹部,实在是想不到自己是怀了身孕。 “这是见了红?”素知问道。“那胎儿和太子妃目前的情况如何?” “太子妃这几日的出血应该不多,这得益于平日里太子妃身体底子不错。”朱清从药箱中取出了纸笔。“待我开几幅安胎的汤药,太子妃记得按时按量服用几日。心思若是再放宽一些,许再过上几日情况就会有所缓解。” 沈宁还在发怔,如今她和萧嵘新婚不过一月有余,前世成婚几年她都未曾有孕。可是现在,却突然有人告知她,她怀有了身孕。 “朱太医,我和太子方才成婚不过一月有余,怎么就会诊出身孕了呢?”沈宁有些迟缓地发问。“可是一般妇人不都是怀孕三个月之后才能发现的吗?” “回太子妃的话,其实不然。一般女子要是能够及时发现身体的不妥,及时请来靠谱的大夫把脉,一个月甚至一个月不到的身孕都是可以把出来的。至于太子妃所说,那不过是一般的风俗罢了。一般怀孕的妇人会在怀胎三月后渐渐胎位稳固,这才适合传出喜信去。” 沈宁听完朱清的一番话,已经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泪水。 “太子妃,你可是又不舒服了?”见沈宁忽然又落泪了,半夏立刻扑到床边问道。 沈宁只捂着嘴,泣不成声地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被朱砂迎进东宫的和安郡主得知沈宁刚刚因为身子不适请来了太医,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前。 和安郡主爱女心切,她才走到了门口,便依稀听见沈宁在房中低声哭泣。 “宁儿,娘来了。”在宫中论礼来说,其实和安郡主也只能唤沈宁一声太子妃。可是和安郡主一时情急之下,推门进屋喊得却是沈宁的小名。 “娘。”猝然间,沈宁见了和安郡主,一时之间眼泪却落得愈发厉害了。 和安郡主见沈宁落泪亦是心痛不已,连忙快步走到沈宁床边坐下。 “娘!”沈宁又哭着唤了和安郡主一声,索性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和安郡主后头,朱砂慢慢搀扶着安泰大长公主走了进来。 “你母女俩这又是在闹怎么回事?”安泰大长公主进屋来,吩咐朱砂赶紧去把房门关起来。“宁儿这是怎么了?” “外.....外.....外祖母。”沈宁听到了安泰大长公主的声音,抽噎着自和安郡主怀里抬起头来。“我有身孕了。” “啊?你有身孕了?”安泰大长公主听闻,亦是十分惊讶。 “宁儿,你有身孕了?”和安郡主听到这句话,忙伸手替沈宁擦泪。“这孩子,怀了身孕是好事儿啊,你哭什么。你这一哭啊,把为娘的这一颗心都给哭倒了。” “是啊,宁儿快莫哭了。”安泰大长公主也来劝沈宁。“你这是进门喜啊,可是大喜事啊。” 沈宁在安泰大长公主与和安郡主的多番劝慰之下,这才勉强停住了哭泣。 第一百零三章 告知 沈宁自己又何尝不知自己有了身孕是一件大喜事呢。 只是这身孕实在来得突然了一些,有些让沈宁猝不及防接受不了。明明前世她迟迟不孕,而身为东宫太子的萧嵘平日里只守着太子妃一个过日子也就罢了,可是偏偏五六年的时间过去了,太子妃始终怀不上身孕,这使得朝野之上颇有怨言。 沈宁靠在和安郡主的怀里,虽说止住了眼泪,却不停抽噎着。 爱女心切的和安郡主只顾着安慰怀中的女儿,安泰大长公主在床尾坐下,这才放下了在一旁站着的朱清。 “你是太医?”安泰大长公主看到朱清身上穿得是太医的官服。“太子妃的身孕是你诊出的。” 朱清才入宫侍奉没多久,还没有见过安泰大长公主。安泰大长公主今日进宫也没有特地穿上大长公主的服饰,身上不过是一般勋贵世家老夫人的打扮。 “朱太医,这位是太子妃的母亲和安郡主,另一位是太子妃的外祖母安泰大长公主。”朱砂见朱清发愣,出声说道。 “微臣见过大长公主、郡主。”朱清得了朱砂的提点,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拱手朝两位行了礼。“回大长公主的话,太子妃的身孕正是微臣诊出的。” “太子妃的身体如何?”安泰大长公主索性不管沈宁、和安郡主了,她让朱清平身。“胎位是否稳固?” “太子妃的身体尚算康健。不过因为太子妃不知道自己有身孕,这段时间可能有些伤神。所以太子妃这几日有些许见红。” “那太子妃的身子可有大碍?”听到这里,和安郡主立刻发声。 “回郡主的话,太子妃身体底子不错。微臣方才已经给太子妃开出了药房,只要太子妃按时按量服用几日的话,自然可以恢复。” “行,多谢朱太医了。”安泰大长公主面色淡淡地说道,不过从她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是能看出来她此时心情却是不错的。“不过还请朱太医先把太子妃怀有身孕的消息先隐下来了,毕竟太子妃身孕的月份尚浅,我们都不想让这个消息先传出去。” 朱清虽然入宫侍奉时日不久,性子也有些鲁直,但是也不是不会看人脸色的人。况且上次在欣贵人的事情上,朱清忘记看皇后的脸色,执意说出了欣贵人落胎的真相。还好太子妃及时在皇后身边为他找补了回来,所以朱清对太子妃还是存着几分感念的。 想着宫中对于女子有着诸多掣肘,太子妃初初有孕,胎位尚不稳固。现在将她怀有身孕隐瞒下来,的确比较稳妥一些。 朱清应承了下来,提起自己的药箱告辞离开了东宫。 和安郡主忙让沈宁靠回迎枕上,又把散落到一边的被子拿过来给沈宁盖上。 “你这孩子,怎么有了身孕都不知道?”和安郡主见了沈宁现在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之前朱砂去宫门前接我们时,还说你因为这几日来了葵水才会身子不适。” “娘,我这是第一次啊。”沈宁伸手拽着和安郡主的手腕,撒娇地说道。“我这嫁进宫来才一个多月,我哪里想到会这么快就怀上了身孕。因为每日都有见红,我才以为自己是来了葵水。” “行了,你先别慌着说她了。”安泰大长公主走过来对沈宁说道。“宁儿,这个太医你可放心吗?” “可以放心的,外祖母。”沈宁说道。 “那你有考虑什么时候把这消息放出去吗?”安泰大长公主思虑再三,问道。“太子那边你也准备瞒下来吗?” “朱太医说我目前胎位不稳,我就暂且再等上几个月的时间等到胎位稳固了再说吧。”沈宁想了想。“太子我不会瞒的,左右我怀的是他的孩子,没必要瞒她。” 说实话,如今沈宁依旧有一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此时,和安郡主握着她的手。沈宁本来一觉醒来的时候,手心还有一些湿冷。不过和安郡主的手心干燥、温暖,熨暖了沈宁的手心。 “不过外祖母和娘今天怎么会突然进宫来的?”沈宁握着和安郡主的手,笑看着面带关切的安泰大长公主,心中十分温暖。 “我们本来前几日就准备过来的,不过听说你的身子不适,这才延迟了几日进宫的。”和安郡主看着沈宁略显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地说道。“本来还以为你只是因为来了葵水身子不适得,现在看看你的脸色,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你这几日要吃些温补的东西,知道吗?” “嗯,我记住了。” “不光你记着,朱砂和半夏也得记着。”和安郡主立马把朱砂和半夏唤到跟前来,仔细地嘱咐道。“太子妃在宫中,我不方便照看着。你们两个都是在太子妃身边侍奉多年的人,我也是放心你们的,只能指望着你们替我好好看顾着太子妃了。” 朱砂和半夏马上应道。 “其实我们过来,的确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的。”安泰大长公主说道。“你宫里那对双胞胎的底细我的人已经查到了。” “外祖母真的查到了?” “是啊,她们的档子被人改过。她们原来是淑妃的母亲选进来送入宫中替淑妃固宠的,双胞胎是作为瘦马被人调教长大的。淑妃因为担心双胞胎会夺走了她的恩宠,就没有让双胞胎在皇上的面前出现过。结果你进宫来了,淑妃倒是把这对双胞胎送给你了。” 沈宁失笑,其实她也想到了。 这下她对双胞胎的怀疑已经得到了证实,得知双胞胎不过是瘦马,对她的安全不会产生什么危害,她倒放下心来了。 尤其在今天她刚刚诊出来了身孕,她必须要稳定好自己身边的人员。 “宁儿,我们把此事告诉给你,就是想看看你如何处置这件事情。”安泰大长公主坦言,此事需要沈宁自己定夺考虑。 “好的,外祖母。”沈宁知道自己的确需要处理这件事。“不过这段时间,先不管她们了。反正她们被我拘在后面做些粗活,我也安排着人仔细看着她们的动作。” “是是是,如今什么事情都比不过你要好好地养胎。”和安郡主忙说道。“这段时日你的饮食都要让朱砂和半夏寸步不离地看着做出来,你的饮食起居都需要人的好好照料,行动起卧都不要动作太大知道吗?” 沈宁前世也怀过一胎,那一胎沈宁也怀得甚是艰辛。所以沈宁知道该如何布置自己安胎的一切,不过为了安下和安郡主的心来,沈宁也忙不迭地点头应是。 安泰大长公主与和安郡主在宫中待了两个时辰,才离开了东宫。 “太子妃,这是郡主之前吩咐我备好的鸡汤。”之前亲自去东宫自有的小厨房看着的朱砂,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回来了。 鸡汤已经事先撇去了鸡油,鸡汤特有的醇厚香味随着蒸腾而起的热气铺面而来。 沈宁端着鸡汤,拿着小勺一小口一小口喝了大半,就将汤碗递还给了朱砂。 沈宁撑着一日,又有一些乏累。朱砂便将汤碗放在一侧,先服侍着沈宁躺下休息了。 夕阳西下的时分,萧嵘这才归来东宫。 待他走到他和沈宁的寝殿前时,发现寝殿的大门仍旧牢牢地关着,朱砂和半夏正在门口的廊道上守着。 “太子妃她还在睡吗?她今日的情况如何?”萧嵘信步上前,询问朱砂沈宁今天的情况。“她的午膳可有让她起来按时用了?” “回太子殿下的话,今天安泰大长公主与和安郡主来了宫中,太子妃起来陪坐了两个时辰。下午的时候太子妃感觉身子有些乏累,便又卧床休息去了。”朱砂说这话,与身边的半夏对视一眼。“不过太子妃此时已经醒来了,她让我们二人在门口迎候太子,说让太子先别忙着换衣裳,让太子先去见她一趟。太子妃说了,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太子殿下。” 朱砂和半夏推开了房门,萧嵘走了进去。 他走到床前,就发现沈宁半坐在床上,低着头看着被子,嘴里还不知道在嘟囔着些什么。 “宁儿?”萧嵘见她神色专注,生怕自己会惊到了她,便特意压低了声音,唤了沈宁一声。 沈宁听到了他的声音,这才抬头循声望过来。她一抬头,萧嵘才看到她满眼的水光,似乎已经要溢出来了一般。 萧嵘心里一惊,还以为沈宁仍旧是身体不舒服得紧。赶忙几步走到床前坐了下来,紧紧地拉住了沈宁的双手。 “你这是怎么了?”萧嵘十分焦急地问道。“身子还是不舒服吗?那我现在赶紧去让人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不用了,太医已经来过东宫了。”沈宁此时显得有些脆弱,那每每见到萧嵘就恨不得咬牙切齿的模样早就不见了。她长长的睫毛微微一个抖动,连串的泪珠便从她的眼眶中滚出,落在被子上面。“萧嵘,我有身孕了。” 第一百零四章 亲送 听到沈宁的这样一句话,萧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要如何反应了。前世他和沈宁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诞生在沈宁去世的前一日。 今生虽然他亦是如愿娶了沈宁作为太子妃了,可因为两人皆是重生,沈宁对他前世所犯下的错误始终都放在心上、耿耿于怀。即使两人也成为了夫妻,沈宁却不愿意放下前世种种。两个名为夫妻,却始终距离疏远。 前世最开始的那几年,他和她感情不错,可沈宁都迟迟未能怀上身孕。 如今便是萧嵘听到沈宁说自己怀上了孩子,萧嵘自然有些错愕。 不过瞧着坐在床上身子单薄,穿着素白色单衣的沈宁,面色苍白、眼神楚楚,萧嵘又情不自禁地软了心肠。 “你哭什么?你这几日不是说来葵水了吗?”萧嵘掀起袍角,坐在床边试探着将沈宁揽入怀中。 沈宁嫁入东宫之后,除了在人前沈宁会允许他对她做出一些亲密些的动作以外。在私下里,沈宁总是不允许萧嵘近身。 可是今天沈宁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身孕吓到了,难得地愿意偎进了萧嵘的怀里。 “你的身子还不是十分爽利吗?太医有没有说你见红会不会影响你的身体?”萧嵘有些受宠若惊,忙显得有些殷勤地问道。“来的太医是哪一位?能放心吗?” “是朱清朱太医,他的医术我倒是放心得下的。他说我的见红量不大,只要从今日起开始按时按量地吃保胎的方子,孩子便不会有什么大碍。” “朱清,你倒还是信任他。不过他这人脾性虽然有些耿直,但是医术的确精湛。”萧嵘没想到前世今生,沈宁倒是再一次地选中了朱清为自己保胎了。“不过明日里会再找他谈一谈,既然你选中用他了,他在太医院的位置就可以动一动了。” “可是前世我并没有怀过这个孩子,我总是有些害怕,怕这个突然降临的孩子会保不住的。”沈宁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浸湿了胸前的衣料。“我是真的害怕,萧嵘。” “不会的,前世今生不是已经大有不同了吗?你的表姐,前世那位无子早亡的镇南王世子妃今生嫁给你的表哥,不是都很安全地生下了几个孩子了。”萧嵘用手轻轻地在沈宁的背上拍着。“没事的,前世朱清在那样的情况下都替你保下了孩子。今生我们一起看顾着这个孩子,他定然会安然地降生的。” “嗯。”沈宁点点头,想了想又对萧嵘说道。“因为我的身孕尚未稳固,所以我想暂时不想宣布这件事情。连母后那里,也想要等着三个月之后再说。你觉得如何?” “可以,一切以你的意愿为准。母后那里你最近若是还不舒服,我替你去同母后说一声,这两个月你就暂时不用过去请安了,先在东宫里好好休养一阵子吧。”萧嵘说道。“至于东宫里外的防务我会调来一批手下的人,你的安胎药和食物最好也让你放心的人仔细查看着。” “我知道了,半夏性子沉稳我派去小厨房让她随时看着我的药和食物,朱砂服侍我多年最知道我的日常习惯和喜好,就依旧留在我身边近身伺候。”沈宁已经做好了安排。 “可是这两个人都是你带入宫里的,你身边还有适用的人吗?”萧嵘担心朱砂和半夏两人都是半路进宫的,有些情况未必能够处理得好。“陈嬷嬷你暂时用不成,她要是知道了你的身孕,一定会告诉母后你怀有身孕的消息的。需要我替你安排两个会武的宫女,到你的身边近身伺候吗?” “行啊,我也需要人手了。”沈宁不知道自己此时怀有身孕,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后宫之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种种形势以她如今的手腕未必可以完全控制得当,又加上此时她又怀上了身孕,一切皆以她腹中胎儿的安全为上。 安泰大长公主虽然也在宫中为她留下了人手,可是若是有两个身怀武艺可以近身伺候、护卫她的宫女在她的身边,她只会更加放心一些。 沈宁应下了这件事情不过两日后,萧嵘便将两位身形修长的劲装宫女领进了东宫里来。 那两个宫女身形修长,站姿挺拔,生得清秀,居然又是一对相貌极为相似的姐妹花。 “她们两个是双胞胎吗?”沈宁有些好奇地问道。 “她们不是双胞胎,是相差三岁的姐妹俩。大的叫楚玉、小的叫楚碧,她们俩还有个哥哥,是在我跟前伺候的近身侍卫。”萧嵘介绍姐妹二人给沈宁认识。“你可以信任她们两个,就放她们在你身边伺候着。待你身子恢复得好了一些,想出去逛一逛时,一定要带上她们姐妹两个再出门知道吗?” “奴婢楚玉、楚碧见过太子妃娘娘!”楚玉、楚碧动作一致地走上前来,向沈宁行礼。 “起来吧。”沈宁见楚玉、楚碧行走之间,动作凌然、干净利落,已经十分满意萧嵘这次的安排了。 沈宁十分满意楚玉和楚碧,当下立刻唤来了正在外间伺候着的素知,让她去领两身青绿的宫女衣衫给楚玉、楚碧姐妹二人换上,让她找了一间空置的干净朝阳的房间让她们姐妹俩先歇下。 “这几日喝朱清给你开出的安胎方子,身体可好些了没有?”沈宁方才刚刚用过了午膳,朱砂现在正去私立起来的小厨房去取沈宁每日饭后都要喝的汤药去了。这几日沈宁只放心她们几个在她身边安心伺候,所以这个时候房间里头只剩沈宁和萧嵘两个人了。 “见红已经止住了,身子也不是总那么累了。”朱清现在即使年轻,医术却还仍不错。沈宁不过喝了他开出来的汤药五六日,不适的症状已经缓解了许多了。“不过总是有些嗜睡,朱太医说这情况很正常。” “那我就放心了。” “所以我明天就打算去未央宫了。”沈宁紧接着说道。“总要去给母后请安的。” “不再歇息一阵子再去吗?”萧嵘一边说话,一边仔细地观察沈宁的面色。 沈宁经过几日的药物调养,现在已经不再面色苍白。反而因为这几日沈宁渐渐安下心来,饮食上也多以温补为主,愈发养得面色红润,气色也越发得好了起来。 许是因为怀了身孕的缘故,沈宁原本有些瘦削的脸颊也变得丰润了起来。 “左右母后那里还以为你病着,你不如再调养一段时日再过去向母后请安可好?”萧嵘却仍旧有一些不放心,大概是因为沈宁前世那一胎生产得太过惨烈的缘故,对于再一次怀孕的沈宁,萧嵘总有些小心翼翼地。恨不得将沈宁就这样捧在手心里头,安全地呵护她。 “我与你新婚才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总这样躲在东宫里头也不是一回事儿。我如今养得差不多好了,就该出去走走让人看看了。总好过,其他人以为你娶了一个病秧子太子妃,镇日里头就琢磨着替你张罗着身体康健、能生会养的太子侧妃来。”沈宁对于这件事情,却是有自己的一套打算的。她对自己的身体也是有信心的,前世她怀孕的时机太差了,正赶上她心力交瘁、根本无法安心养胎的时候。不过现在她和萧嵘都还年轻,她只想尽快镇住那些人不该有的心思。“母后那里也不必老让她替我担心着,反正我都会坐着轿辇往来,也累不到那里去。” 关于今生,不管萧嵘现在、将来是否会纳侧妃入东宫,沈宁都不打算阻拦了。不过至少在自己腹中这个孩子安全诞下之前,她不会允许任何心思叵测的女子进入东宫。 第二日一早,萧嵘特意请了假来。他等着沈宁醒来,唤来了楚玉和楚碧过来。招来了属于太子更为宽大、舒适的轿辇来,在东宫门口静待着沈宁出现。 “太子,太子妃娘娘过来了。”楚碧作为妹妹,性子不似姐姐楚玉那般成熟,反而有些跳脱、可爱,更得沈宁的青眼一些。楚碧刚刚看到沈宁被朱砂搀扶着,慢慢地朝着这边走过来,就忍不住大声喊道。 楚玉和楚碧本不是宫女,也只是在进宫前几日由萧嵘派去的嬷嬷突击着教了几日的规矩。楚玉循规蹈矩一些,更遵守宫中的规矩。楚碧却总是容易忘记了宫规,惹得陈嬷嬷不快。不过她是太子妃身边近来十分受宠的近身宫女,陈嬷嬷也只好在口头上教训楚碧几句罢了。不过楚碧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宫中不许大声喧哗。”陈嬷嬷刚刚皱着眉头想要训斥楚碧,楚玉已经赶在陈嬷嬷的前头开了口,骂了楚碧一句。 楚碧自小是姐姐楚碧带大,怕她得很,楚玉冷冷淡淡的一句话,让她立刻老实了下来。 萧嵘从朱砂的手里接过了沈宁的手臂,温柔、小心地将沈宁送上了轿辇上坐下。 “你今日怎么不去读书了?”沈宁好奇问道。 “我想着总有一些不放心,所以今日我送你去未央宫给母后请安。”萧嵘微笑着说道。 第一百零五章 喜讯 萧嵘一路上几次嘱咐抬着轿辇的內侍,轿辇一定要抬得稳一些,也不要太过摇晃。萧嵘还不时询问沈宁的反应,询问她身子是否受得住。 “我又不是纸人儿,难道还能摇散不成了?”沈宁失笑,这几日她身子好了,或许是因为怀了孩子的缘故,她近来对萧嵘的态度也和缓下来了不少。“你这样大张旗鼓、小心翼翼地,还不等于宣告我的身子有异了。”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这两日朱清可有来东宫给你把脉了?”萧嵘感觉晨间微凉,转身从轿辇边上的格挡里取出了一张的毯子替沈宁搭在膝头上。 “昨日我让朱砂去请朱太医过来了一趟,他也说我如今的状况不错。”沈宁说道。 “那我也就放心了。”萧嵘提议道。“要不然你还是私下里同母后说一声,母后身为皇后掌控后宫多年,又生育了我和大哥两个孩子。总好过我们两个如今独自摸索,母后也定会十分高兴地。” “容我再想两日吧。”听完了萧嵘的一番话,说实话沈宁也着实有些意动了。 即使自己和萧嵘都是重生之人,有一些事情可以躲过去。但是沈宁也知道,她和萧嵘的归来也在冥冥之中给今生带来了一些变化。 就比如前世梁邵月虽然和自己不和,却也没有胆子大到敢跑到永宁侯府里头算计她。 尤其自己现在怀了这个来得有些突然的孩子,一切就变得更加未知了起来。 今生自己想要安心地生下这个孩子,光靠她自身的力量怕是不够的。 而在后宫之中,能全心全意地保护自己和腹中胎儿的除了萧嵘,怕就只有萧嵘和皇后了。 轿辇在微微的摇晃之中,已经被抬到了未央宫的门前。 萧嵘探出身去,未央宫守宫的侍卫正欲拦下轿辇,见了他便立刻跪下来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妃身子不适,今日轿辇直接抬到未央宫正殿门口去。” 守门的侍卫立刻应声,马上爬起身来还将大门又敞开了一些。 轿辇稳稳地停了下来,萧嵘扶着沈宁下了轿辇来。 “三嫂!三嫂!”沈宁的脚刚一落地,正殿里就传出了大公主奶声奶气的声音。 沈宁微笑着看向正殿的大门,不一会儿大公主圆滚滚的小身子就出现了她和萧嵘的视野当中。大公主今天穿着一身浅粉撒花的小衣裳,小步子蹬蹬蹬地跑了出来。 大公主本来瞄准了沈宁,准备扑上来抱上她的大腿。萧嵘生怕大公主扑过来没轻没重地会不小心冲撞到了沈宁,会让沈宁受惊而动了胎气。萧嵘在大公主刚要扑到沈宁的前一刻,移步挡在沈宁的面前,大公主只见眼前一花,一时刹不住车一头撞上了萧嵘的身子去了。 “太子哥哥。”大公主抬头才发现自己抱着的居然不是沈宁,立刻撅起了粉嘟嘟的小嘴巴。“人家不要抱你啦!” “不许这样猛地往你三嫂身上扑,知道吗?”萧嵘好脾气地抱起了肉墩墩的大公主来,把她抛了起来颠了颠,大公主马上抱着萧嵘的手臂笑开了花。“不许闹了,带我们进去见母后吧。” “好呀,母后一早就带着我起床等太子哥哥和三嫂来了。”大公主忙点头说道。 萧嵘抱着大公主率先走进正殿,朱砂扶着沈宁走在稍后的位置。 正殿上,皇后因为今日来得是萧嵘和沈宁,皇后穿着的是一件家常的衣服,脸上也没有画着平日里端庄华贵的妆容。素颜的皇后显得没有平日里的威严了,眼角的细纹也暴露了出来。可是那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是真实的,看到她和萧嵘抱着大公主走进来,皇后马上招呼着他们三人到她身边去。 “见过母后。”沈宁来到皇后跟前,俯身行礼。“这一段时日我的身子不适,不能天天过来给母后请安,还请母后见谅。” “瞧瞧你说的话,把我说得好像是个只会刁难媳妇的恶婆婆一样。”皇后挥手让沈宁平身,拉着沈宁坐在了她的身边。“你这是好全了吗?若是没有修养好,就好好待在东宫里休养。我们婆媳不必走哪些请安的虚礼,你安心调养好身子才是大事。” “谢母后的体谅,不过我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沈宁乖巧地抿嘴笑。 “太子哥哥,放开我。”被萧嵘紧紧抱着坐在皇后另外一侧的大公主,颇有些不甘寂寞地扭动着自己的圆身子想要下地。“太子哥哥抱得我不舒服,我要三嫂抱我。” “瞧着孩子,与你投缘得很。”皇后看着大公主,笑得和蔼。“你这段时日不来,她每日都会起早跑来我寝殿里问我,三嫂今日来不来?” 这边厢,萧嵘被大公主缠磨得没了法子,只要掐着她的咯吱窝把她放下地来。不过在她转头就要扑到沈宁的身上时,萧嵘拽住了她的手,小心地嘱咐她说她的三嫂生病刚刚好,不能冲撞到她。大公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三嫂,抱抱。”大公主把萧嵘的话听了进去,转身小步小步地挪到了沈宁面前,揪着小手低声说道。 “好,三嫂抱抱。”沈宁看着可爱的大公主,又加上此时腹中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心肠简直就软得像颗棉花球一般了。“哎呦,真可爱。” 沈宁一边说着,一边捧着大公主的圆脸蛋亲上了一口。 “嘿嘿嘿。”大公主被沈宁一轻,圆脸蛋马上浮上一抹红来,害羞地捧着自己的小脸努力地要往沈宁的怀里头钻。 萧嵘在一旁微笑看着沈宁和大公主嬉闹。 “看看你们在一起的样子,倒像是一家三口的模样。”皇后忽然说了一句。 沈宁和萧嵘此时对这个话题多少比较敏感一些,两人听到这话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对方。 “你们小夫妻看起来倒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皇后打趣道。“你们早日生下一个孩子来,我们大公主也领着小外甥小外甥女玩耍了。” 大公主只听到了小外甥和小外甥女了,立刻拍起小手来了。 萧嵘只陪坐了一会儿,就要前往御书房读书、看帖子去了。 “你这次怎么会病了这样久呢?”萧嵘离开了,皇后也好向沈宁问一些话。“是不是饮食上哪里不合适你了?还是太子欺负你了?” “回母后的话,不过是一场小病而已。只是太子怜惜我,让我多休养了一阵子。其实本来只是因为来了葵水才会身体不适,后来又受到了一些惊吓,才会变得有些严重了些。”沈宁抱着大公主在怀里,幼儿的体温像是一个温温的暖炉一般,让她十分熨帖。 “你受到了惊吓?是在东宫里头吗?”皇后追问道。“是被什么吓得?” 女子身上来葵水时,必须要好好保养将来才能有利于子嗣。沈宁在这种时候受到的惊吓,皇后立时想到莫不是有人想要在太子的子嗣上做出来什么文章不成? “淑妃娘娘前段时日不是送了我一对双胞胎宫女吗?我无意中跟外祖母说起此事,外祖母担心我,就替我查了那对双胞胎入宫的档子。结果发现档子是被修改过,那对双胞胎根本是来路不明。我有些担心,这才让身上的不适变得严重了一些。” “什么!她淑妃好大的胆子,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都敢往东宫里里头送!”皇后听说此事是淑妃手笔,大怒。“来人!给我去东宫把那对双胞胎提来见我!” 大公主被皇后吓了一跳,沈宁立刻用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将大公主安抚了下来。 “母后,这对双胞胎太子已经命人看管了起来,暂时对我是不妨碍的。”沈宁此时已经顺势改变了注意,决定提前将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告诉皇后。“太子最近也给我安排了会武的宫女贴身侍奉着,我和太子都商量着先不处置那对双胞胎和淑妃娘娘,一切都等我腹中的胎儿安全生产下来后再行处理。” “哪如何行,这样的人留在你们东宫里头我哪里能安心?更别说你腹中的胎儿了。”皇后顺着沈宁的话说下来,也才突然反应过来,沈宁方才说的到底是什么。“你腹中的胎儿?!你有孕了!” 皇后虽然惊喜,但不也忘分寸。这边高兴着,也不忘让玲珑关上了正殿的大门,驱散了外头的宫人。 “喜脉是什么时候把出来的?可是你们放心的太医诊出来的?你和胎儿的情况都怎么样啊?”皇后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又见胖墩墩的大公主还窝在沈宁的怀里头,忙招呼大公主。“快下来,你三嫂肚子里头有了小宝宝,可不在你三嫂身上胡闹了。” “母后,没事的。我没那么脆弱了,太医说我虽然月份浅,但是因为我的身体底子不错,胎位已经稳固下来。”大公主不懂这些,抱着沈宁的胳膊不愿意从她身上下来。“我们大公主很乖,不会在三嫂身上乱动对不对?” 大公主忙不迭点头。 “那也不行,你到底年轻又是第一胎,方方面面可都一定要注意下。”皇后亲自起身从沈宁的怀里抱走了大公主,大公主有些不高兴,但也乖乖地坐在了一边。“你这身孕多久了?” “回母后,也就一个月。” “那就是坐床喜啊。”皇后算着日子,胎儿约莫就是沈宁和萧嵘新婚那几日有的。“你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太子要娶你真没娶错。” 第一百零六章 交托 虽说皇后一直盼着沈宁能够尽快传出喜讯来,只是她哪里能够想到这个喜讯会来得这般快。 “铃铛,过来。”皇后虽然惊喜,但仍然忘不了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你去未央宫去唤陈嬷嬷过来,路上莫要声张。” “是的,娘娘。” 大公主仍旧扒着沈宁的手臂,十分好奇地看着沈宁的小腹。 “怎么了?”沈宁低头瞧见大公主,好笑问道她。“怎么不说话了呢?” “三嫂,母后说小宝宝在你的肚子里头,那你的肚子为什么不像丽母妃怀妹妹的那个时候呢?怎么还没有变大?”大公主眨着大眼睛,疑惑地问道。“你的肚子不变大,小宝宝会不会挤着她啊?” “现在小宝宝还很小啊。”沈宁笑着伸手摸了摸大公主的圆脸蛋。“所以三嫂的肚子也没有变大。” 皇后因为接下来要说正事儿了,便让人去喊了大公主的乳母进来。大公主也很听话,皇后拉着她嘱咐她今天听到的话不能往外跟人说。她就乖乖地点头,双手捂住自己的小嘴忙点头。 大公主被乳母领着下去了,皇后才和沈宁说起话来。 “宁儿,你现在身孕还不满三个月。”皇后想问问在这件事上萧嵘和沈宁的打算,在帮着他们小夫妻俩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你和太子是想要公布这件事儿吗?” “母后,我和太子是想着等我这个身孕过了三个月之后,再正式向外宣布。”沈宁说道。 “你们这样想,也的确稳妥一些。”皇后点点头,说道。“我唤陈嬷嬷过来,今后让她照顾你一些。我也知道你有自己得力的人手,可是那些小宫女们都不曾生育过。即使她们能够细心些,但终究怀孕女子需要忌讳的东西她们是不清楚的。” “可是陈嬷嬷是母后派去东宫掌理内务的,让她来伺候我不是大材小用吗?” “这倒不会,本来我送她去东宫的缘故,也就是怕你若是突然有孕,难免会有些慌乱,陈嬷嬷替我奶大了晋王和太子,我对她是十分放心的。你要是放心不下,尽可以去问问太子。” 陈嬷嬷进宫前,原来就是林府的家生子。陈嬷嬷的母亲是皇后的乳母,陈嬷嬷比皇后还要大上五岁。皇后还未进宫时,陈嬷嬷就得了恩典出府配了人,她嫁给了一位在医馆中坐诊的大夫,过上了相夫教子、生儿育女的家常生活。 几年后皇后入宫,经历了两次流产的苦楚以后,才终于生下了皇上的长子萧崇——也就是如今的晋王。皇后生产的时候颇受了一番苦楚,要亲自照料晋王只是力有不逮。皇上为安皇后的心,破例允许林府选送乳母入宫照料才出生的晋王。 这时候,陈嬷嬷因着一些缘故丧了夫。一方面为了得了银钱养活家中几个未长成的孩子,一方面她自幼作为奶姐姐陪着皇后长大,知道她如今在宫中生活不易,就主动请缨,被林府送进宫里来了。 陈嬷嬷入宫后不但精心带养大了晋王,还调理好了皇后之前因生晋王难产而有些虚弱的身子。让皇后在其后数年之中,又怀上了太子,并且安全地生下了他。 太子降生后,皇后接手照顾已经长大了的晋王。陈嬷嬷则又去到了太子身边,把他从一个奶娃娃带到了需要另宫居住的年纪。 “好吧,母后既然这样放心陈嬷嬷,我和太子自然也是放心得下的。”沈宁对陈嬷嬷也还有着几分印象。 陈嬷嬷是个有些沉默寡言的人,她常年居在宫中。和太子、晋王的感情都不错,她却一直都能摆得正自己的位置。不因为自己是两位皇子的乳母,不会在宫中借势横行。 陈嬷嬷不但对皇后衷心,而且她还跟着她的亡夫学了些医理。虽然称不上是十分精通这歧黄之术,但也足够照料一个像沈宁这样的孕妇了。 但是因为前世的沈宁迟迟未能怀有身孕,正巧在萧嵘登位前期的一段时日内,怀孕的晋王妃在自家王府被侧妃暗算,险些连人带孩子都没有保住。 晋王亲自进宫请走了陈嬷嬷出宫,陈嬷嬷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宫了。 皇后怜惜陈嬷嬷为她养大了两个孩子,却多年不曾和自己的亲生孩子再一起过。所以皇后恩准了陈嬷嬷在晋王府工作,晚间便回了自家居住。 铃铛的脚程果然快,不过两刻钟的功夫,铃铛就从东宫里头请来了陈嬷嬷。 “见过皇后娘娘。”陈嬷嬷进来后,十分守礼地像沈宁和皇后行了礼。“见过太子妃娘娘。” 铃铛在皇后的会意下,重新去关上了正殿的大门。 “不知道皇后娘娘派铃铛去拉了老奴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吩咐老奴去做的?”陈嬷嬷年纪与皇后只差五岁,可是面上看起来却要比皇后看起来多些沧桑感。不过陈嬷嬷的眼角、眉梢的皱纹中不显刻薄,却处处显示着老者的温暖和煦来。 “我是有件大喜事要同嬷嬷说。”皇后今日自从听了沈宁怀孕的喜讯,心劲儿也一直很高的样子。她和陈嬷嬷说话,也没了和旁人说话的尊贵和疏离的感觉,更像是和家中熟识多年的老姐妹相处一般。“嬷嬷,要不要猜猜这个好消息是什么?” “老奴猜,老奴猜。”陈嬷嬷服侍皇后多年,看了看皇后的表情,再看看在皇后身边乖巧坐着的太子妃。“许是太子妃娘娘已经有喜了。” “哈哈哈,嬷嬷果然懂我。”皇后朗声大笑。 皇后现在地位稳固,长子不是太子仍得皇上看重,次子是太子已经在近两年开始参与朝政了。长子和王妃感情不错,孩子已经两三个了。次子成婚,只待着次子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皇后就彻底没什么需要自己操心的事儿了。 陈嬷嬷在东宫也早就注意到了些许异动,察觉了沈宁可能是有了身孕的样子。只是陈嬷嬷知道自己的位置,这件事情若是东宫的两位主子不主动去说破,自己也不会多嘴多舌地去向皇后禀报的。 “嬷嬷,现在连太子都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没想到这二十来年居然也真的就过得这么快。”皇后心中十分感慨,自己初初入宫的时候不过才十六岁,任事不知的进宫做了皇后。 那因为接连流产而过得格外惊惶的头几年,皇后每日待在未央宫里,都觉得度日如年。 但是老天总算眷顾与他,本来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孩子的时候,长子和次子接连降生,总算寂寞的后宫生活有了些盼头。 丽妃也算感恩,自己扶了她起来。丽妃见自己因为两子长成后搬离了未央宫,自己膝下寂寞,主动将刚出生的大公主给了自己抚育。 如今想来,之前多年的日夜凄慌和难以入眠,竟然就这样悄然无息地过去了。如今二十多年的时间,一晃而过,皇后庆幸自己终于算是熬出来了 “是啊,皇后娘娘。老奴也总觉得太子殿下还是那个生得乖巧、懂事的小皇子呢。”说起经年的那一段时光,陈嬷嬷亦是万千心绪。“可是如今太子大婚也一月有余,太子妃福泽深厚,将来太子和太子妃的孩子一定也会是十分可爱的。” “那是一定的。”皇后拍拍沈宁的手,说道。“这两个孩子都是百里挑一的好相貌,他们的孩子定然也会生得很好。” “老奴擅越多问一句,太子妃娘娘现在的身体如何?”陈嬷嬷管理东宫内务,前一段时日,沈宁闹病严重时的样子她也自然是知道。“太子妃到底年轻又是第一胎,如今月份子也浅,老奴的建议是太子妃最好寻来放心的太医,开一些保胎的汤剂和药丸子来吃最好。” “我已经寻了朱太医为我诊脉,他给我开了一些方子。正是服用了这些方子抓来的药,我这段时间精神和身体都好了不少。” “老奴瞧着太子妃的气色确实是要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陈嬷嬷微笑。“老奴也通些医理,不知道太子妃能不能让老奴把把脉。” 沈宁自然愿意,便向着陈嬷嬷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来。 “太子妃的身子果然康健了不少,胎儿的脉息也能够把出来了一些了。”陈嬷嬷仔细地把完了,回话给沈宁同皇后。 “嬷嬷,你都说没问题我就放心了。”皇后看着陈嬷嬷道。“嬷嬷,太子妃我就交托给你了。太子和太子妃都是初次为人父母,有些事情就要麻烦嬷嬷好好为他们张罗了。” “这些不用皇后吩咐,老奴也自当竭尽全力。”陈嬷嬷带大萧嵘,与他感情也甚是不错。现在见了太子妃有孕,她也很是开心的样子,对于要照顾怀孕的太子妃这桩子活计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只是太子妃身孕未满三月,宫中居心叵测之人甚多,太子妃的身孕是否需要延迟宣告?” “嬷嬷与本宫和太子妃正好想到一处去了。”皇后抚掌笑道。“我的意思也是等太子妃的身孕过了三个月之后,再向皇上转达这个好消息。” 第一百零七章 表亲 皇后索性让铃铛给陈嬷嬷赐座下来。 陈嬷嬷和皇后此时的心境都出奇地好。 “小孩子的衣服总要预备上了。”皇后拍手说道。“男孩女孩的都预备上几套,权当备用了。” “是啊,这些衣服现成去弄就来不及了。”陈嬷嬷也随即应和皇后。“太子妃和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也不拘是男孩还是女孩,都预备下来也不错。” “是啊,先生个懂事的女孩也不错。”皇后的眼前仿佛已经能看到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了。“这就是先开花、再结果。” 沈宁在一旁乖乖坐着,听着皇后和陈嬷嬷商量今后如何照顾沈宁。 只是沈宁今日为了来未央宫请安起得有些早了,她这段时候因为有孕本就嗜睡,所以她坐着坐着就来了困意。 她身子近来也有些沉重,听着皇后和陈嬷嬷说得正在兴头上,自己便靠在位子上的靠枕上。 “哎,宁儿可别在这睡。”皇后久不见沈宁,回头一看,却发现沈宁居然坐在椅子上头已经睡着了。皇后连忙喊她。“陈嬷嬷,你替我送太子妃回宫休息去吧。” 沈宁被皇后唤醒,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 “太子妃娘娘不用不好意思,怀孕的女子本就需要多休息,有些嗜睡也是很正常的情况。”陈嬷嬷上前搭手扶起了沈宁。 “是啊,回东宫之后就好好休息便是。”陈嬷嬷扶着沈宁朝外走,皇后送到正殿大门处还不忘嘱咐道。“接下来的日子就不要早起过来请安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母后。”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沈宁几乎不再出东宫了。陈嬷嬷的悉心照料,让沈宁的状况愈发地好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宁也变得越发丰盈起来。 和安郡主之间也进宫见过沈宁几次,见沈宁精神和气色都极好,和安郡主也这才放下新来了。 两个月后,宫中初一例行的宴会上,待皇上到来之后开宴。 太子妃饮下一道鱼汤之后呕吐不止,皇帝、皇后连忙唤来太医院的院正,查看太子妃的情况。 结果就诊出了太子妃的喜脉,皇上、皇后大喜,在场的宫人统统赏银十两。 第二日,皇上特许太子妃父母、亲眷入宫探望。 萧嵘亲自在东宫门前迎来了永宁侯府众人。 “见过太子殿下。”永宁侯府众人见了萧嵘,纷纷行礼。 和安郡主与永宁侯夫人扶着老夫人贺氏进了沈宁的寝殿,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的沈宁被朱砂和半夏搀扶着从内室里头走了出来。 “祖母。”沈宁陡然见了亲人,话还未说出口,已然落下泪来了。 贺氏瞧着沈宁比数月前归宁之时要胖了不少,不过气色很好,脸颊白中透粉甚是娇俏。 “哎哎,祖母来了。”因为殿中其他服侍的宫人早就被沈宁一早屏退,都是一家人也不再遵守君臣之礼了。 贺氏连儿媳妇的搀扶都不需要了,几步走到沈宁跟前。 “可不能哭啊。”贺氏看着疼爱的小孙女如今也有了身孕,心中着实欣慰。“你肚子里怀着孩子呢,流眼泪可对孩子不好。” “祖母。”沈宁拉着贺氏的手臂,撒娇。 这一世她怀上了这个前世不曾怀上的孩子,即使太医院最好的几位太医都奉命来替她把过脉。都说她和孩子的状态都十分地好,可是沈宁已经回来多年了。 前世那个皇后沈宁已经被今生数十年的时光消磨地差不多了,此时的她,不过是个嫁在宫里的少女。 即使受到了最细心、无微不至的照料,但是那初初有孕的惊惶犹在。 “乖孩子。”贺氏看着沈宁,也不由湿润了眼眶。“我的宁儿总算是长大了,这都快要做母亲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沈怀源也进来了。 “宁儿。”沈怀源看着自己膝下最为疼爱的幼女,如今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模样。 “爹。”沈宁见了他,也是眼泪落下。 这一日的时间过得很快,宫中即将下钥了,按例永宁侯府的众人都该离去了。 沈宁坚持送他们出东宫,看着父母、祖母渐渐远去的身影,沈宁有些依赖难消。 “别掉眼泪了。”萧嵘示意朱砂和半夏走开,他走到沈宁的身后,托住了她的一只手臂扶住了她的身子。“你若真想家人,改日我再请她们入宫来看你便是。” “嗯。”沈宁这段时日安心养胎,也开始接受萧嵘。“你过半个月再让她们入宫一次可好?” “好,只要你想的事情,我一定替你办到的。” 沈宁怀孕五个月时,愈发地惫懒了起来。 “你这个肚子倒是生得秀气。”沈宁到了未央宫,陪着皇后说话。沈宁的肚子五个月了,生得也比寻常妇人有孕的时候要小上一些。“你这个肚子看起来圆圆的,也许就是一个漂亮的女娃娃在里头。” 沈宁也希望自己这头一胎是个女孩子,毕竟前世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沈宁总想着自己这一胎若是生的是个女孩子的话,说不定数年之后再次有孕的话,便可以和前世那个与她母子缘浅的孩子再续前缘。 “嗯,呕。”沈宁本来斜倚在榻上,话刚一出口,就忍不住作呕。 一旁的朱砂还没来得及反应,铃铛已经上前递过了一个精巧的小痰盂到了沈宁跟前。 沈宁最近才起了反应,三不五时得就要吐上几口。 “总这样吐可不好,容易伤了你的肠胃。”皇后伸手去抚沈宁的背,朱砂倒了一杯清水来让沈宁漱口。“去请太医院的朱太医来,让他来看看太子妃的情况。” 朱清被人请过来,按例把了脉,给沈宁开了几味药下来。这喝了几日下来,才勉强止住了沈宁的不适。 三日后,赶上皇上的寿辰。 宫中大摆筵席,萧嵘牵着沈宁出现在宴会厅上。 沈宁虽然怀孕五月,虽然肚子大起来了不少,但是手脚却仍旧玲珑纤细。一张芙蓉玉面依旧是貌若春花一般,不因这熬人的身孕减损了她一丝的美貌。 筵席还未开席,沈宁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萧嵘嘱咐朱砂等人好生伺候沈宁,自己去了前头应酬前来的官员去了。 不少官员家眷、宗室贵亲都上前殷勤地同沈宁行礼,不少女眷身后还跟着一个美貌的少女。 沈宁哪里不晓得这些人的心思啊。 她怀有身孕,总不好与太子同房了。如今距离她生产的日子还有五个月的时间,这段时日里总不好让太子殿下独守空房吧。 听闻太子妃贤惠大度,有心人便想着带着自家的适龄女孩儿来拜见太子妃。想着太子妃要是想为太子殿下安排侧妃的人选的话,自家的孩子许久能被想到了。 沈宁微笑接受众人的拜见,见着了每家的女孩儿都要夸上一夸。 直到过了半晌,才好容易应付完这一波一波的人来。 沈宁刚想稍微松缓地歇息会儿,一个身子婀娜的少女又翩翩来到了她的面前。 “芙蓉见过太子妃娘娘。”原来是韩芙蓉啊,沈宁有很长一段时日没见过她了。 许久不见的韩芙蓉似乎又长高了不少,腰肢细细地,今日又穿着凸显腰肢纤细的留仙裙。她画着淡淡的妆容,轻点朱唇,宛若仙子一般。 “起来吧。”沈宁让她起身说话。 “太子妃娘娘,今天的样子可真好看。”韩芙蓉眼睛亮晶晶的,捧着自己精致的小脸十分天真地说道。“太子妃娘娘,我想陪你说说话可好?” 沈宁心中不免嗤笑一声,韩芙蓉这个套路果然今生又准备往自己身上使用了。 这时前世已经被韩芙蓉狠狠摆了一道的沈宁,今生却是不准备给一丝机会给她了。 沈宁没有答复韩芙蓉的话,韩芙蓉提着裙摆刚向往沈宁身边靠。 “啊!”韩芙蓉还走没两步,就被从沈宁左右走出来的楚玉和楚碧伸手挡了开来。“你们这是做什么!” “她们两个是我贴身伺候的宫女。”沈宁这才笑着开口说道。“她们两个是我查出身孕后,太子殿下特地选来给我放在身边服侍的,为的就是防止一些心思叵测的人不怀好意地靠近我。我劝韩小姐还是回自己的位子上去好了,千万别不小心被我的宫女误会,误伤到就不好了。” 韩芙蓉是个人精,哪里听不出沈宁的驱赶之意。但是她却迟迟不愿意离开,只睁着一双盈盈的泪眼看着沈宁,仿佛在诉说自己的无辜一般。 “太子妃娘娘,请你相信我,芙蓉并无恶意。”韩芙蓉捧着心口,泪语道。“我只是觉得太子妃十分亲切,像是我的亲姐姐一样,只是想要亲近一二而已。” “韩小姐这话可说得不对,我可是我父母的独生幼女。可没有什么妹妹!”沈宁回道。“再说你我本就差着辈分在,若是真论起来的话,韩小姐还得唤我一声表姨母呢。” 沈宁说完,定定地看着韩芙蓉。 “韩小姐,你还要留在这里,是当真准备唤我一声表姨母吗?” 第一百零八章 怒怼 要知道韩芙蓉的母亲和阳郡主岁数虽然与沈宁的母亲和安郡主相仿,但是真论起宗室辈分来,和阳郡主还得喊和安郡主一声姨母。 本来和阳郡主的封号该才从丹字辈起,可是因为她的父亲陈郡王在皇上亲派的一桩差事上办得不错,皇上才破例让和阳郡主的封号从了和字辈。 往日里因为沈宁遇上韩芙蓉的机会不多,两家人又算不上走得多近。所以平日里韩芙蓉喊沈宁一声姐姐,沈宁也不说什么了。 可是如今沈宁已经身为太子妃了,韩芙蓉在这样的场合上还口口声声要与沈宁姐妹相称,沈宁就没了往日的耐性了。 所以沈宁一句话把韩芙蓉怼了回去。 坐在沈宁边上的宗室女眷,都听见了方才沈宁的一番话。 ‘噗’有掌不住的女眷,立时笑出了声来。 韩芙蓉站着,沈宁坐着。周围坐着的宗室女眷哪里会看不明白韩芙蓉的心思,只想着刚刚太子妃应付了那一波子女眷尚算和气了,但是任是谁,在自己怀有身孕的时候见了这么奔着自己丈夫来的女子能坚持多久的好脾气。 沈宁今日一身大红色的宫装,尽管腰腹处已经高高隆起,难见往日的纤细,但是仍旧容色逼人。尽管韩芙蓉比之与她多了些许青春年少,但终究难寻沈宁身上的雍容气度。 沈宁不再理会面前站着的韩芙蓉,径自接过半夏已经试过的茶水小小地泯上了一口。宗室的女眷们指点着韩芙蓉,交头接耳地说着些什么。 韩芙蓉羞窘不堪,却又惦记着母亲来时的嘱咐并没有转身离开,只呆站在原地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时候,和阳郡主看着女儿在沈宁跟前落了下风,立刻坐不住了起身走了过来。“芙蓉,你怎么哭了?” “母亲。”此时的韩芙蓉的确年轻一些,前世在沈宁面前寻死觅活谋划入宫的本领现在看来是还没有掌握好。此时的韩芙蓉见母亲和阳郡主走了过来,马上哭着扑进了和阳郡主的怀里。 “和阳郡主还是赶紧把韩小姐领回去吧。”沈宁抬眼看向和阳郡主。 “不知道我家女儿是不是哪句话得罪了太子妃?”和阳郡主从来时说得第一句话,话里话外带的意思都是太子妃欺负了韩芙蓉。“小女年幼无知,还望太子妃赎罪。” “和阳郡主可说的不对,韩小姐哪里算是年幼无知了,都是快十四岁的大姑娘了。”这个时候沈宁的亲姨母和宁郡主,如今的理国公夫人,由两个儿媳陪着,漫步走了过来。“也不知道和阳郡主是怎么教的女儿,让韩小姐来跟身怀有孕又差着辈分的太子妃认姐妹。和阳郡主这样子行事,就不怕韩小姐将来不但没了大前程,以后这在座的哪家夫人也不敢为家里头的男孩儿聘下这样的女孩儿。” “芙蓉,还不赶快跪下向太子妃认错。”和阳郡主这个时候也认清楚了形势,她一把将韩芙蓉推得一个踉跄,斥她。“母亲同你说过多少次了,太子妃娘娘是和安郡主之女,和安郡主还高我一辈,你怎能乱了辈分乱喊。” 韩芙蓉立刻抹着眼泪就要跪到在沈宁跟前,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朱砂,别傻站着了,我被吵得头疼得很,还不赶快过来给我揉揉头。”沈宁偏过头去,不看韩芙蓉,只给半夏使了个眼色。“和阳郡主,还是赶紧把韩小姐带下去吧。” 半夏得了沈宁的吩咐,马上招呼着素知一起走了出去,硬是连拖带拉地把要跪下来的韩芙蓉给架了起来。 和阳郡主带着韩芙蓉铩羽而归。 宗室女眷也各自谈天说笑起来,仿若刚刚那一场戏码从未出现过一般。 “姨母,今日您来得倒早。”这时碍眼的人终于走了,沈宁看着和宁郡主这才露出笑来。“往日姨母最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常来得最迟,怎么今日倒来得这样早呢?” 和宁郡主的两位儿媳向沈宁请过安后,告辞去了分给理国公府女眷的位置上去了。 “还不是为了来看太子妃,前段时日太子妃那不争气的姨父又闹出一桩丢人事儿来。我要在宫外忙着为他遮掩此事,好让他的这桩丑事不能影响了太子妃大表哥的袭爵之事。我的脾气太子妃也知道,藏不住事儿,虽然早就知道太子妃有孕,却不好心中带着事儿来看望。所以今日才特意早来了一些。”和宁郡主这才在沈宁身边,坐了下来说道。 和宁郡主的丈夫理国公前阵子不知道怎么得勾搭上了一个府外的女子,常常私服出去和那女子在客栈中私通。偏巧有一日在街上两人搂搂抱抱的时候,撞上了那女子的丈夫。女子的丈夫也不是什么善茬,即刻上前与理国公厮打起来。双方各自带了一些人手,在长安街上打得是不可开交。女子趁乱跑了,边上的百姓却找来了巡防营的人。巡防营最底层的巡街兵士哪里认得私服的理国公,就把闹事的两方人马都逮了起来。 这事情后来在京中闹得很大,连带着皇上都向太子问及了此事。好在理国公虽然不堪重用,理国公府的几位嫡出和庶出的公子如今却是得用。 又因宗室众人得了和宁郡主相托,太子也为理国公府说情。皇上才只打了理国公三十鞭子,并不追究理国公府,还破格直接立了和宁郡主的长子为理国公世子。理国公这下挨得一顿惊、一顿打,被抬回理国公府之后便一直大病不起,此时任是再让他看着满府里和宁郡主为他挑选的美貌妾侍都再起不了什么心思。和宁郡主请了京中有名的大夫来为理国公看诊,大夫说理国公多年来纵情声色,身子再已亏空得已经差不多了,怕是寿数将尽了。 和宁郡主多年心愿得偿,不过碍着众人眼色罢了,仍旧拿着冲劲十足的大补之药来给理国公续命。 “姨父出了这么大档子事,太子怎么都不来同我说,我竟一直都不知道呢。”沈宁听着和宁郡主说完,惊道。“姨母家中出了这样大的事,也该早和我说的。这是皇上没有接着往下追究,若是让此事影响了大表哥袭爵的事情可如何是好啊?” “哎,正是因为知道这事闹得大,才不让太子妃知道。”和宁郡主拉着沈宁的手,无所谓地说道。“太子妃年轻又是头一胎,自是要安心好好养胎的,我让你知道这肮脏事情作甚。不过是这事情现在处理得当了,你姨母我的好日子是真的要来了,我才会让你知道的。” “可是理国公府的几位表哥这时候正在上升的好时候,要是这个时候府中出了丧事几位表哥丁忧怕会误了前程。”沈宁有些担忧地说道。 “这怕什么,那人要是活着再闹出事儿来,才会真正扰了府里孩子的前程。”和宁郡主早先也和家中的人通过气了。“左右府里头的孩子们都还年纪尚轻,便是守了三年孝也是无碍的。” “姨母。” “倒是太子妃,如今身孕五个月了,气色瞧着十分不错。”和宁郡主也不愿再说了,只把话题引到了沈宁的身孕上来了。“去年还看着你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模样,想不到你的福气也好,这新婚便怀了身孕。你可有身子不适吗?” “嗯,前些日子常会作呕。不过太医院分派给我的太医医术精湛,将我的身子调理地不错,最近胃口也不错。”沈宁手抚着脸说道。“姨母,没有瞧我都胖了许多了吗?” “太子妃这哪里有胖,我只看着太子妃只是肚子大了一些,手脚却还是细得很。”和宁郡主笑着说道,她自己只生了两个儿子,沈宁是她亲妹和安郡主膝下的独女,她也自小将沈宁视作亲生女儿般宠爱。“太子妃只管好好养胎,早日安然生下这个孩子就好。不过东宫里头,太子妃也得把得牢一些才是。莫让心思不纯之人,趁机上位。” “姨母虽说我自知道,最近太子都在帮皇上处理政务。白日里忙得很,晚上赶回来陪我用完晚膳,且还要去书房用功,最后还是要回来陪我入睡的。”沈宁自然清楚和宁郡主话里头的意思。“我说过孕中不方便伺候太子,说要寻了可心人伺候太子,太子也都推脱了。” “太子妃,别怪姨母说话不中听。”和宁郡主望了望左右,压低了声音同沈宁说道。“太子妃和太子现在是新婚燕尔,太子妃肚子里又正怀着头胎,太子才会这样贴心。可是经年日久,谁又能保证太子的心思都一直如此。” “姨母,我懂得。”家人的关怀一直在此,她们都怕沈宁会太过沉溺太子如今的誓言,怕将来太子另有新宠,沈宁会受不得打击。“我很看得开,就像姨母一样。任后宫之中风水轮流转,我都不是靠着容貌宠爱才能活下去的人。” “好孩子,不说这些了。”和宁郡主欣慰地点点头。“快要开席了,我先回理国公府的位置上去了,改日姨母再进宫来瞧你。” “嗯,姨母慢走。” 第一百零九章 时光 沈宁怀胎六月时,孕相委实不错。 沈宁为了腹中的孩子,也选择不再同萧嵘为前世那些事情较劲了。左右,萧嵘愿意陪她好好过日子,就好好过下去。萧嵘要是纳美入宫,她也不会再横加阻挠了,只带着自己的孩子好好过日子便罢了。 于是沈宁不再像前世那样,在孕期多思抑郁拖坏了自己的身子,险些累得自己腹中的孩子都无法降生。 沈宁这次身孕在身,除了前期不知自己有孕时,难免蹉跎了自己。在这次发现这个来得有些突然的孩子之后,沈宁便一直安心养胎。 几个月下来,随着她腹部的慢慢隆起,她也变得日渐丰盈水润起来。若说之前的她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般,现在的她就已经完全绽放了开来。 最近沈宁腹中的孩子常常胎动,许是因为这次沈宁和孩子都养得不错的缘故。 陈嬷嬷本来想着太子和太子妃都年轻着,又是新婚,太子妃到底年轻又是头胎。陈嬷嬷便劝诫太子最好与太子妃分房居住,太子妃觉得可行,太子却执意不愿。 那一日里头,沈宁本来正在自己的寝殿里头歇午觉。萧嵘中午得了一会儿闲工夫,便回来东宫看她。 朱砂和半夏领着几个小宫女在寝殿外的廊下小声说着话,萧嵘身后缀着几个內侍走了进来。朱砂和半夏等人立刻起身见礼,萧嵘马上示意她们噤声。 萧嵘命自己身边随侍的內侍都在廊下候着,自己推开寝殿的大门,轻手轻脚地迈步走了进去。 进来天气愈发地燥热了起来,沈宁身怀有孕更是耐不得暑气。寝殿中央置着一座冰山,散发着阵阵凉气。 转过屏风,萧嵘才见沈宁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素色单衣,身上盖着一张薄被睡得正是香甜。 萧嵘放轻了动作在床边坐下,沈宁睡得沉,丝毫没有感觉到萧嵘的到来。 “你倒是难得睡得这样好。”萧嵘俯身看着沈宁的睡颜,不自禁落出一抹笑来。 萧嵘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沈宁的腹部,沈宁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动静。萧嵘猛地被吓了一跳,怕扰了沈宁安眠,赶忙将手扯了开来。 “嗯。”沈宁也被腹中的动静扰了安眠,缓缓挣开了眼睛,正好瞧见了床边上坐着的萧嵘。“怎么是你,你中午不是要在书房温书不回来的吗?” “想来今日天气炎热,怕你中午歇息得不好,特意回来想要看看你。”萧嵘温声说道,好似生怕惊到了睡眼朦胧的沈宁。“寝殿里头的冰山可还够,早上父皇也问起你的情况了。只说东宫里的用度要是不够,只让陈嬷嬷直接去内廷司报数,多少都能领了来。” 皇上心思敏捷多疑,却也是真心疼爱萧嵘这个幼子的。所以皇上也很是重视沈宁腹中的这一胎,自她当众诊出身孕那一日一来。无数的好东西流水似的抬进了东宫里头,江南出了名的云水锦今年也就上供了十匹来,皇上一转手统统都划来了东宫。 “嗯,我歇息得挺好。”沈宁揉了揉眼睛,手臂回撑着坐起身来。“只是这孩子这段日子来总是喜欢在我肚子里头闹腾得不止,冷不丁地就能让我惊醒过来。” “这才说明这孩子活泼呢。”沈宁坐起身来,身上盖着的薄被就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萧嵘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眼中的笑意愈发浓重了起来。“许是他也知道我这个做爹爹的回来了,正在同我打招呼呢。” “这样活泼爱闹腾的性子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子。”沈宁低头看着腹部,甚是怜爱地伸手拂过。“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父皇、母后约莫都希望我生下的是个男孩子吧。” “你哪里需要操心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本就是天注定了的。”萧嵘伸手将滑落下来的薄被,小心地替沈宁重新盖上,又起身够过床里侧放着的大迎枕垫在她的身后,让她坐着舒服些。“只要是你的孩子,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父皇、母后那里也必定和我一样。” 沈宁夏日里常常惫懒得很,精神不济。便是靠在床头和萧嵘说着话,也抵不过睡意,一歪头竟就坐着睡了过去。 萧嵘低头执着她的手,同她说着话。可是久久不见沈宁回话,抬头却见了沈宁已经仰靠在大迎枕上睡了过去。萧嵘失笑,只好先放下了她的手,再起身小心地将她揽进怀里搂着,待撤开迎枕之后才又扶着她躺下安睡。 沈宁睡得快睡得香,任由萧嵘搬弄都没有醒来。萧嵘见她粉面桃腮、睡容娇美,情不自禁地俯身下来,在沈宁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萧嵘仍旧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吩咐了朱砂等人看顾好了沈宁。沈宁这段时日总是饿得很快,便吩咐她们看着沈宁再睡上一个时辰,就唤她起来用些血燕滋补身子。 这一段难得的亲近时光,使得萧嵘心情愉悦,就连到了御书房里头了,嘴角的笑都还掩饰不住呢。 皇上都在御书房里头批阅奏折呢,听见了脚步声便循声看了过来。 “中午回东宫看望太子妃去了?”皇上见了满脸笑意的儿子,仿佛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如今朕怜惜太子妃有孕,下午都早早放了你回去陪伴她。你倒好,把朕中午留给你午歇的功夫,都用在了往返御书房和东宫之间了。” “昨日天气乍热了起来,太子妃热得一宿都没睡好。早上起来眼圈都还泛着青紫呢。”萧嵘与皇上之间的相处,更似寻常百姓家之中父子的相处。“如今暑热,她又有些食欲不振,儿臣这才想回去瞧瞧她。” 萧嵘嘴里说着沈宁的事情,眼角都是满满的笑意。皇上最开始还对安泰大长公主一再婉拒沈宁嫁入东宫心生忿忿,一度想着干脆为萧嵘另择佳妻。可是如今瞧着萧嵘开心的模样,皇上只想着幸好当年还是为了儿子娶进了沈宁。 “行了,太子妃的身孕也快有六个月了吧。”皇上此时的心境与皇后无异,只看着面前腰高腿长、英俊不凡的萧嵘,再想着秀丽貌美,身材纤细的沈宁,想着两人生下的小皇孙不知道会有多可爱呢。“她身子也重了,也是第一胎,你作为丈夫多多陪伴也是好的。如此,朕便允你之后只做半天的课业即可,剩下的时间就安心陪着太子妃吧。” 萧嵘也知道沈宁因着怀有身孕的缘故,对自己的态度日渐和缓了起来。皇上给了他每日更多的时间陪伴孕中的沈宁,萧嵘自然十分高兴。他便想借着沈宁这次养胎的机会,好好拉近自己与沈宁的距离。 “多谢父皇成全。”萧嵘立刻起身拜谢。 “不过你可记得,你现在还是太子,我才允你这样做。”皇上却又转言到。“待我去了,这天下交给了你。你一定要记着万般都以朝廷大事为先,而且你怜惜太子妃我知道,却不建议你独宠与她。正好,这段时日她有孕也伺候不了你,我便赐下两个官家出身的宫女给你。不过我只赐人,不赐名分,也算全了太子妃的脸面了。” “父皇,我若真是缺人伺候,太子妃早早便替我寻摸好了人选。”萧嵘试探着婉拒了皇上的提议。“只是我对于男女之事并不是十分热衷,也只愿意亲近与我缔结了婚盟的妻子。在说她方才十六岁,进宫便怀上了身孕。家人难得进宫来,我哪里能在这时候接了父皇赐下的宫女回去。” “哪里有那么娇弱呢?宫中锦衣玉食地养着她,难道只你让两个没名没分的宫女伺候你一回,还能把她气到哪里去不成?” “父皇忘记了母后当年也是十六岁入宫,却是流掉了两个已经成形的孩子,才生下了大哥与我的吗?”萧嵘察觉皇上的态度有变,马上掀起衣袍下摆跪了下来。“父皇,儿臣真的不想失去自己的任何一个孩子,也不想让自己的妻子承担任何风险。” “罢了罢了。”皇上也不过一时情绪有变,见萧嵘跪在案前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又提及了当年皇后不明不白流了两个已经成形的婴孩儿的旧事,到底不忍苛责于他。 一旁随侍的周德生一直没有插话,直到见了皇上话里的意思松动了些,才亲自上前扶了萧嵘起来。 “算了,你既不放心,今日也就提前回去吧。”皇上见萧嵘站起身来,才又说道。“只希望你的妻子不要辜负你的心思。” “父皇,儿臣一直都相信我的妻子。” 萧嵘离开了御书房,皇上坐在自己的御座上看着他的背影发怔。 “周德生,朕有多久没去看望皇后了?”皇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发声说道。 “回皇上的话,这十日你都宿在欣贵人的宫里。”周德生回道。 “皇后近日都在做些什么?” “皇后娘娘最近又拾起了针线活计,常常在宫里为将来太子妃诞下的小皇孙裁制衣裳。” “今晚随我去未央宫吧,该去看看皇后了。” 第一百一十章 探望 皇上御驾到了未央宫前,周德生刚要出声报颂皇上亲至。 “罢了,你莫做声。”皇上摆手,制止了周德生。“随我安静进去便是。” 皇上走进未央宫的正殿后,发现皇后正坐在屏风后的榻上,埋着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皇上。”在皇后身边随侍的铃铛,听见了脚步声便立刻循声看来。她原以为近来的是宫里头不知事的小宫女,结果见到的却是默不作声走来的皇帝,赶紧跪了下来。 “皇上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了?”皇后本来全神贯注地在绣手中这件小衣裳,听到了铃铛的一句话,抬头看到了皇上,也只能放下了手里的小衣裳起身行礼。 “想着有些日子没来看你了。”皇上笑道。“皇后是在做什么呢?” “这不离太子妃生产也没多少时日了,内廷司制了婴孩儿的小衣服,因不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就多制上了几件。”皇后见皇上在她身侧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犹带着满脸的笑意对皇上说道。“我左右闲着无事,就想着在这小衣服上绣上记号。” 皇后将小衣服递给了皇上,皇上接过来细看。皇后在不同的小衣服上绣上了不同的图案,女孩儿是一朵开得正艳丽的海棠花,男孩儿则是翠绿欲滴的竹叶。 “皇后的绣工倒还是一如往年。”皇上看过了,真心夸赞道。 “臣妾多谢皇上的夸赞。”皇后微笑。“多年不动针线了,还绣坏了几件衣裳呢。” “前些年老大家的孩子出生,你都没有那么尽心呢。”皇上故意说道。“怎么对太子妃腹中的孩子就如此期待呢?” “皇上可别这么说,崇儿和嵘儿都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哪里会对他们的孩子有所偏颇呢。”皇后瞪了皇上一眼,说道。“老大家孩子出生的那些年,我忙于后宫事务不能用眼太过,没法做这么精细的活计。但是从上到小,哪点没有张罗到。皇上倒好,真还说起我的不是来了。” “哈哈,朕倒真是许久没有见到皇后这样对朕说话了。”皇上笑了几声,忽然低声道。“嵘儿如今去娶了太子妃,太子妃腹中也有了他的孩子。我这几年身子也有些力不从心了,想着将部分朝政移交给太子处理,也让他好好学习如何做为一国之君。” “皇上如今仍是春秋鼎盛,哪里能说这样的话呢。”皇后讶异地说道。“太子的年纪还没有过二十呢,皇上还是需要再上他一段时日再说。” “你们这些做母亲的,到底心软些。”皇上朗声笑道。“太子在你跟前自然是做乖巧状的,可他在我跟前表现已经非常不错了。不枉朕这些年都将他带在身边,让他耳濡目染地接触政事了。” “是啊,嵘儿和崇儿在我面前总是很乖的。”皇后说起自己的两个儿子,总是十分为之骄傲的情状。“这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崇儿成人出宫建府,太子也娶妃成婚即将为人父母。孩子们都大了,嫔妾也老了。” “皇后哪里老了?”皇上故作疑惑状,左右打量皇后。 “皇上在我这里怎么还装这样?”皇后忍不住捂嘴笑出声来。“我与皇上都是老夫老妻得了。皇上是男子这个岁数不过是正当盛年,可臣妾是女子到了现在这个年纪。鲜嫩美貌一样都留不住了,宫中又常有美丽的新人进入,只怕臣妾只会被衬托得更加老了。” “皇后在我看来,美貌依旧。虽没有少女的鲜嫩妍丽,却有着超凡的雍容贵气。” 这边厢皇上、皇后促膝谈心,萧嵘回宫准备去陪沈宁。 结果老远就听着东宫里头十分热闹,他刚迈进去大门,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就可以从里头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小姑夫!”那一团圆滚滚发出孩童的尖叫声。 “惠哥儿。”萧嵘低头看去。“你怎么来了?” “小姑夫,我是陪着祖母来的。” 和安郡主向皇后请了恩典,带了家中两个小孩子前来看望沈宁。 绣姐儿正在沈宁身边带着,好奇地看着她的肚子。她得了沈宁的点头,小手小心翼翼防在沈宁的肚子上头,头也挨在边上,小嘴也不知道对着沈宁的肚子嘟囔着些什么。 惠哥儿再一次来到东宫,熟悉地四处乱窜,正好瞧见了迈步进来的萧嵘立刻扑了进来,马上就扑了过去。 “怎么不去看你小姑姑呢?”萧嵘熟练地俯身抱起了惠哥儿,大笑着说道。“看到小姑姑的肚子没有?” “姐姐霸着小姑姑不放呢。”说起这个儿,惠哥儿不禁有些委屈,撅起了小嘴儿来,哭唧唧地说道。“我想摸摸小姑姑的肚子,姐姐不让我摸,还打我的手。” 惠哥儿一边说道,一边伸出自己的手来递到萧嵘眼前给他看。 惠哥儿的个性像个腼腆的小女孩儿,绣姐儿的性子却像足了男孩子。绣姐儿在永宁侯府里头,爬树、玩闹闹得十分地凶。惠哥儿在绣姐儿的跟前倒像个十足的小妹妹,常常被绣姐儿压得无力还手。 “哎呀,让小姑夫看看。”萧嵘拉住了惠哥儿的小手,仔细地看了看。“惠哥儿想摸摸小姑姑的肚子吗?” “想啊。”惠哥儿对沈宁的肚子十分地好奇,见萧嵘问她马上忙不迭地点头。“小姑夫,能让姐姐让让我吗?” 萧嵘抱着惠哥儿进了殿,和安郡主马上牵起了绣姐儿向他请安。 “郡主无须多礼。”萧嵘笑着让她们平礼,转身抱着惠哥儿在沈宁身边坐了下来。 “惠哥儿刚刚又跑到哪里去了?”和安郡主看着自己的小孙子乖乖地窝在萧嵘怀里,正扒着萧嵘的手臂朝沈宁鼓起的肚子张望呢。“怎么正好碰见太子殿下了?” “我刚进门,惠哥儿在院子里看见了我,便找到了我。” “惠哥儿,忘记祖母临行前跟你说过些什么了吗?”和安郡主教导惠哥儿,宫中忌讳多得很,她这才带了绣姐儿和惠哥儿两个孩子入宫,也需要十分小心。“都说让你不能在宫里头乱跑了,你怎么还趁着祖母不注意跑出去了呢?” “祖母,你方才总不看我,姐姐也不让我摸小姑姑的肚子。”惠哥儿见和安郡主形容严厉,顿时觉得自己十分地委屈,实在忍不住了趴在萧嵘的怀里哭泣了起来。“我才想着去找小姑夫的。” “这孩子祖母都教过你了,不能喊小姑姑和小姑夫,要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 “娘,没事的。”沈宁看着惠哥儿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连忙拿了帕子替惠哥儿擦去脸上的泪水。“惠哥儿和绣姐儿如今年纪小,怎么喊我和太子都成,这在皇后娘娘那里都是过了明路的。” “弟弟,对不起。”绣姐儿虽然个性有些霸道,但是也是个疼爱弟弟的小姐姐。她见惠哥儿哭得实在伤心,就起身上前去牵惠哥儿的手,要拉着他下来看看沈宁的肚子。“姐姐把位置让给你,给你摸摸小姑姑肚子里头的小宝宝。” 惠哥儿不记仇,见绣姐儿亲自赔礼道歉了,眼泪立时止住了。马上挪动了自己的圆身子,从萧嵘怀里下来,两个小孩子手拉着手走到了沈宁跟前。 “小姑姑,我能摸摸吗?”惠哥儿十分懂礼,想要摸摸沈宁的肚子之前还不忘记和沈宁说上一声。“我想摸摸你肚子里头的小宝宝,刚刚姐姐说小宝宝有跟她打招呼呢。惠哥儿也想同小宝宝打招呼呢。” 沈宁最近胎动地频率很高,那孩子在沈宁的肚子里头活泼得很。方才绣姐儿把手放在沈宁的肚子上时,那孩子就在沈宁的肚子里头动个不停歇,时不时地鼓起的肚皮就触到了绣姐儿的小手。 沈宁也没说话,只是轻轻牵过了惠哥儿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果然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肚子里头就又闹腾了起来,那孩子不知道在肚子里头折腾些什么,着实欢脱得很。 “哎呀,动了动了。”惠哥儿感受到了自己的手心下面传来的震动,十分惊喜地抬头看着沈宁说道。“小姑姑,这是小宝宝在同我打招呼吗?” “是的呀,这是小姑姑肚子里头的小宝宝再和惠哥儿打招呼呢。”沈宁本就喜欢惠哥儿、绣姐儿这些个小孩子们,如今腹中怀有身孕的她,愈发地亲近这些孩子们了。 可是平日里在宫中,能经常遇到的小孩子无非就是皇后身边的大公主和丽妃身边的二公主了。 惠哥儿听了沈宁的话,顿时开心了起来。 “小宝宝,你快出来呢。”惠哥儿学着绣姐儿之前那样,轻轻地趴在沈宁的肚子上,对着里头说道。“我已经把最近母亲给的零花钱都攒起来了,都留着给你买玩具呢。” 惠哥儿是个十分大方的孩子,之前在家里听着父母要准备送给小姑姑的礼物。惠哥儿便也准备给小宝宝置下一件礼物来,还特地攒下了母亲柳氏平日里给他放下的零用钱来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纤细 转眼相聚不过几个时辰,就到了该要离宫的时候了。和安郡主瞧着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带着绣姐儿、惠哥儿向沈宁和萧嵘辞行。 “娘,不能再多留些时间陪陪我吗?”萧嵘不让朱砂扶着沈宁起身,自己亲自将她从榻上扶了起来。 如今沈宁肚子越发大了,动作愈发迟缓。这段时日,她要是坐下之后想要起身,因着身子变得有些笨重的缘故,无人帮忙她都不好起来了。 萧嵘仔细地揽着沈宁,将和安郡主一行人送到了东宫门外。萧嵘提前让人预备着的轿辇已经停在了东宫门前,随侍着和安郡主前来的凝红先抱了惠哥儿上了轿辇。站在一边的绣姐儿挣脱了和安郡主的手,自己个就爬上了轿辇。 现在的绣姐儿身量比同龄的女孩子们已经高出了许多,幼童时期的婴儿肥随着个子渐渐抽条,都褪去了不少。凝红上了两个小孩子坐的轿辇照料他们,另外一顶空着的轿辇也马上抬了过来。 “你听话,且安心在宫里养胎。”和安郡主临走之前,走到了沈宁跟前握住了她的双手。“过段时日,我会再进宫看你的。” “嗯,好。”孕中的沈宁颇有些多愁善感,一边点着头一边泪水已经落下。“娘一定要多进宫来看我。” 和安郡主也上了轿辇,沈宁特意让朱砂相送。 沈宁肚子近来又长大了不少,可是偏生手脚都不长肉纤细得很。萧嵘特别小心地搀扶着她转身回了东宫,沈宁自己个走得也颇有些吃力。 “你怎么只长肚子,身上其他的地方都不长肉呢。”前世的萧嵘在沈宁孕期统共也没见到她几面,今生却时刻注意,经常都陪在她左右。 萧嵘扶了沈宁回了他二人日常居住的寝殿,将沈宁仔细扶到榻边慢慢坐了下来。 “谁知道呢,陈嬷嬷每日做的东西,加餐我都吃下去了。”沈宁坐下来时,因着肚子已经有些碍事了,想要挪动个舒服些的坐姿。“脸上都多了不少肉,可是手脚就是不长肉,稍微走时间长一些就会很累。可是陈嬷嬷让我每日都要出去走上一段时间,说是这样好生产。” 怀孕到了这个时候,各种身体不适感都来了。前世的沈宁因为胎相不好,其实一直都是卧床养胎的时候多些。今生她怀孕怀得比前世早些,身体也比前世那时候要好得多。陈嬷嬷见她太瘦,怕她生产的时候会受罪。陈嬷嬷就吩咐了沈宁身边的宫女,每日要陪她在东宫里头散一会儿步。 “没关系,父皇那里暂时免了我下午过去。”萧嵘见沈宁扶着后腰一直挪动,想要找个舒服的姿势,他立刻起身拿过一个抱枕殿在沈宁的后腰处,又微微使力搀着她调整好了姿势。“以后每日散步等我回来,我来陪着你。你走累了,我就抱着你回来歇息。东宫院子里头的景致到底没有御花园里的精致,我就陪着你走远些。” “嗯。”沈宁点头,这个时候肚子里头又是一阵闹腾。这一阵子翻山倒海的,沈宁禁不住地皱起了眉头。大概是因为孩子闹腾得太厉害了,沈宁立时作呕起来。 “别急,等我。”萧嵘见状,也不待唤人进来伺候,自己就拿起了榻边备用的小痰盂捧在沈宁跟前。 沈宁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停了下来。 “别急。”萧嵘连忙倒了一杯茶水过来,让沈宁含在嘴里漱漱口。“来,喝一口含一会儿,再吐出来。” 沈宁将漱口的茶水吐出来之后,有些脱力地靠在抱枕上头。一双大大的杏眼,泛着水光莹润,双眼微微泛红,可怜得紧。 “来人把这里收拾了去。”萧嵘这才唤人进来洒扫。“累了吗?我扶你去床上歇息一会儿可好?” “我没劲儿,起不来身。”沈宁眼泪汪汪地说道。 “没事,我抱你起来。”萧嵘俯身,将沈宁横抱了起来。 榻上到床边不过十好几步的距离,萧嵘都走得极慢极稳。 “你好好歇息会儿,我就在旁边陪你。”萧嵘把沈宁放在床上,扶着她慢慢在床上躺平了身子,才伸手拿了放在床里侧的被子替她盖上。“有不舒服的地方立刻同我说,千万别忍着。” 沈宁躺在床上时,顿时感觉身子松快了不少。 “好。”沈宁蹭了蹭枕头,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短时间,坐在床头看着沈宁的萧嵘见沈宁真的睡熟了,就放轻了脚步走到殿外,吩咐了他身边的內侍去他的书房取了一本书过来。待內侍把书送了过来,萧嵘便重新回答床边坐下,一边看着手里的书一边守着沈宁安睡。 皇后每日一早都会唤陈嬷嬷来未央宫,汇报沈宁的情况。谁料这一日清早,来的不过是陈嬷嬷,还有萧嵘搀扶着的沈宁也一同过来了。 “哎呀,你怎么也过来了?”皇后本来坐着,见着沈宁来了,马上起身迎了过来。“这时辰尚早,你不好好休息来我这里做什么呢?” “我想着已经有很久没有来未央宫给母后请安了,今日我左右我醒的早也睡不着了,就和陈嬷嬷一起过来了。”沈宁憨笑。“母后难道不想让我带着腹中的孩子来看看你吗?” “哎呀,母后见你欢喜都来不及呢。”皇后扶过沈宁的手,和蔼地说道。“只是你瞧瞧,这两个月你只长了肚子,手脚都纤细得很,我哪里放心你走那么多的路呢?太子也是的,怎么着也不劝劝她?” “母后,陈嬷嬷也说了让我多走走路,生产的时候才能少受些罪呢。” “罢了,你既然今天来我这了。就在我这里多歇一会儿,顺便再让我宫里头的人去太医院请了那位朱太医过来,让他替你看看脉象,我也好安心。”皇后引着沈宁坐下来,眼睛灵活的铃铛在沈宁坐下之前已经在座位上垫上了垫子和靠枕。“用过早饭了吗?这些日子吃东西如何,食欲还好吗?” “早上刚起来的时候宫里头的人服侍着我用了一些,不过现在我又有些饿了。”沈宁脸颊处红粉菲菲的,气色极好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皇后说道。“之前我的食欲还不错,可是今年这暑热迟迟不退,这两日食欲才消减了不少。” “哎,说起来也是。往年这个时候,京城都有些冷了。”皇后忙命陈嬷嬷去未央宫的厨房,准备些简单好做的吃食呈上来给沈宁用一些。“我们倒都不觉得难熬,倒苦了你身上有孕不好耐受。” “母后,我这边还要去父皇那里报备一声。”萧嵘见沈宁和皇后有说有笑的,这才站起身来告辞。“太子妃就劳母后多照顾,待我从父皇那里回来再过来接她回东宫。” “照顾太子妃还要你说,我也着几日没见她了,就留她在我这里陪我多说会子话儿。”皇后微笑着拉着沈宁的手,说道。“你自去寻你父皇去吧,晚膳后再来接她便是。” 萧嵘也没说话,笑着拱手,在沈宁耳边细语了几句就离开了。 陈嬷嬷借用了未央宫的小厨房,仔细检查了诸样食材,才急做了一碗碧玉粥呈了上来。 沈宁端着精巧的玉碗,小口小口地把一碗粥喝了个干净。 “怎么样,吃饱了吗?”皇后面上带着笑容,一直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回母后的话,我吃饱了。”沈宁放下了手里头的玉碗,陈嬷嬷立刻接了过去,随侍而来的朱砂上前递上了帕子给沈宁擦嘴。 “看你吃得这样好,我也安心了一些。”皇后安心得笑了。“这才几日不见,你肚子又长大了不少,我听陈嬷嬷说,这孩子胎动得频繁,可有累着你吗?” “这孩子确实生得有些活泼,每日早晚时分会动得格外厉害。”沈宁低头,双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看,满眼里都是温柔爱意。“只是想着肚子里怀着他,我总是高兴地,便是再累我也不怕。” “是啊,世上女子且要过这么一遭。”皇后欣慰地看着沈宁。“只要想着一朝分娩,能见着自己怀胎十月孕育下来的孩子,作为一个母亲任是受了再多的苦痛,都觉得没甚么了。” 皇后和沈宁二人,婆媳促膝在位子上说话。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未央宫的宫人已经请来了朱清。 “行了行了,平身吧。”皇后见朱清来了,便让他赶紧起身过来替沈宁请脉。 如今的朱清得了太子的照拂,又加上太子妃如今的脉案都交由他来负责了,他也从正六品的太医被提到了正四品上来。现在他再出门,身后已经多了一个替他提着药箱的小药童了。 “太子妃娘娘和腹中胎儿脉象稳健,都无大碍。”朱清手脚麻利地替沈宁把过脉后,拱手说道。“太子妃娘娘食欲不振,倒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我这边便马上开出一个方子来。太子妃按时服上几次,情况便会有所缓解。” “朱太医,我觉得太子妃有些瘦弱了,这不会对太子妃的身子有所妨碍吧。”皇后看着沈宁纤细的手脚,仍然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皇后娘娘请放心。太子妃因为本就身子纤细,骨架也不大,所以才没有长什么肉。”朱清答道。“再说女子怀孕太过发胖反而不好,太子妃这个样子正相宜,并无大碍。”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临产 夏末秋至,冬去春来。 转眼间,沈宁已经快要到了生产的时间了。皇后特地选了几位稳婆和乳母为沈宁的待产做准备,也特意允许了永宁侯府的众位女眷每隔五日进宫一次,宽慰因为即将临产而有一些紧张的沈宁。 这一日进宫来看望沈宁的是安泰大长公主同方琳琅。 接到外祖母和表姐要来看望她的消息,沈宁本来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朱砂,快来扶我一把。”沈宁立刻挣开了眼睛,经过孕后期的仔细喂养,她虽然胖了一些。但仍旧没有胖上多少,偏偏她的肚子要比同月份的孕妇要大上很多,凭借她自己的力量很难从床上起身。 “太子妃娘娘,您慢点动作。”沈宁自己挣扎着就要起来,唬得一旁伺候的朱砂和半夏立刻上前扶住了她。“如今已经接近您临盆的日子了,您可千万当心着些。陈嬷嬷也嘱咐过我们了,要好好地看着太子妃娘娘。” “莫说了,我自然知道轻重的。”沈宁捧着自己的肚子,好容易才坐正了身子。“半夏赶紧把我的外衣取来替我穿上。” 之前沈宁午歇时,已经脱下了外衣,只穿着一层单薄的衣裳。 “太子妃,不用着急,现在安泰大长公主的车驾才刚刚在宫门外停下,还要过好一会儿才能到东宫呢。”沈宁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半夏和朱砂服侍着她,穿上了素色的外衣。 “行了,我这里留着半夏伺候就够了。”沈宁想了想,说道。“我现在身子重不便出宫相迎,朱砂带着人去东宫外头迎候着去吧。” 朱砂正弯着腰蹲着地上,替沈宁整理裙摆。闻言马上起身,领命走了出去。 两顶小轿摇摇晃晃地在东宫门前停了下来,很快前面那顶小轿的轿帘被人掀开,一个红装丽人从里头走出。 “祖母,您小心着些。”那红装丽人正是方琳琅,她走到安泰大长公主所乘的小轿前低声问道。“我扶着您出来吧。” 跟着方琳琅入宫的丫环马上上前小心将轿帘卷了起来,安泰大长公主将手递给方琳琅,借着她的力出了小轿。 “朱砂见过安泰大长公主,小贺夫人。”带着几名宫女正等在东宫门外的朱砂,见状立时带着人迎上前去。 朱砂引着安泰大长公主和方琳琅进了东宫大殿,沈宁已经在大殿上等候了许久。 “外祖母。”见着了安泰大长公主和方琳琅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门外,坐在座位上的沈宁顷刻起身,因为起身起得太猛了,肚子重量太大,沈宁的身子立刻向前倾倒了过去。还好,她身边的半夏和素知手眼灵活,马上搀扶住了她。“琳琅表姐。” “哎哎,你别起身。”方琳琅搀扶着安泰大长公主上前。“你可当心着些吧,我这才一个月没入宫来看你,你的肚子都长得这么大了。” “无事的,宫人尽心侍奉着呢。”半夏和素知扶着沈宁重新坐回了位子上,沈宁连忙示意朱砂将安泰大长公主和方琳琅都引在她近前的位子上坐下来。“琳琅表姐,璇姐儿和瑞哥儿的身子都好些了没有?”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璇姐儿和瑞哥儿两个不过是因为天气变化无端,才会不小心着了风寒的。都是小病症,乖乖吃药调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方琳琅依礼起身,回复沈宁的问话。“因着臣妇要在家中照料两个孩子,怕自己身上沾染着病气不方便入宫看望太子妃娘娘,这几个月才没有进过宫。” “这没什么,璇姐儿和瑞哥儿的身子最重要。”沈宁看着亲人,心情格外好,眉眼皆十分舒展起来。 “可是臣妇也没想到,这才一两个月没见罢了,太子妃的肚子都长得这么大了。”方琳琅亦笑着说道。“想当年臣妇怀着璇姐儿和瑞哥儿的时候,临近生产的时候肚子也不过就这么大而已。太子妃现在的肚子这么大了,不知道有没有让太医院的太医来看看,万一太子妃怀得是双胞胎呢,那可是大喜呀。” “是啊,琳琅这样说,我瞧着倒也有些像了。”听方琳琅这样说起来,安泰大长公主仔细打量着沈宁的肚子。“太子妃可让太医来看过了吗?这胎到底是双胎还是单胎,确定下来的话生产的时候才能早做打算。” “皇后娘娘也早这么嘱咐过我了,连让了几个太医来瞧过我的脉象了。”皇后见沈宁的肚子要比寻常怀孕夫人大些,也早怀疑沈宁怀得是双胎,不放心朱清一个人的诊断,自然忙不迭地安排人手去太医院拉来了几个同样擅长妇科、产科的太医前来,一一安排他们为沈宁把脉。“不过太医的说法都是一致地,我怀的是单胎,只是我肚子的孩子长得健壮些而已。” 沈宁中午传来了午膳,邀请了安泰大长公主和方琳琅一起用膳。 可是午膳用到了一半,沈宁在饭桌前面色忽然苍白了起来。 “太子妃,怎么了?”方琳琅很快就注意到了沈宁的不适。“是身子不适吗?” “琳琅表姐,我....我破水了。”沈宁感觉出了下身的异样,心中不免惶恐起来,有些惊慌地看向方琳琅。“我的衣服都湿了。” “哎呀,太子妃娘娘。”朱砂和半夏冲上前来,旁的宫女和內侍立刻把饭桌抬了下去。 沈宁果然是已经破了水了,她穿着的素色衣裙下身衣摆处已经湿了大半。如今伺候在沈宁跟前的宫女都十分年轻,见了沈宁现在的模样,难免有些慌乱。 不过幸好安泰大长公主掌得住,方琳琅也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马上扶住了沈宁的身子,将沈宁扶着送往后头的寝殿。 “老奴见过安泰大长公主。”得知沈宁破水的消息,匆匆闻讯赶来的陈嬷嬷见安泰大长公主也守在沈宁的床边,一边上前查看沈宁的情况,一边不忘向安泰大长公主请安。 “陈嬷嬷快来看看太子妃的情况吧。”安泰大长公主忙让开了位置,让陈嬷嬷方便上前查看沈宁的情况。 陈嬷嬷掀开沈宁的裙子,瞧了瞧沈宁的情况。 “太子妃娘娘只是破水了,暂时没有要临产的迹象。”陈嬷嬷查看过沈宁的情况,起身让宫女去太医院请朱清速速赶来。“太子妃已经破水,要是迟迟没有生产的情况,怕是孩子会在肚子出现问题。” 得令的小宫女马上转身跑了出去。 朱清得了东宫这边的消息,马上让跟随他的小药童拎起了药箱随他前往东宫。 “太子妃,现在感觉如何?”方琳琅守在沈宁的床边,见她额上布满着密密的汗,连忙拿出自己的帕子来替她细细擦去额上的汗珠。“要放轻松些。” “琳琅表姐,我怕。”沈宁躺在床上,愈发惶恐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缓缓落了下来。“我是真的害怕了。” “别怕啊,这世间每日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都要过这一遭呢。你平日里身子就调养得不错,定然可以安生生下腹中的孩子的。”方琳琅温柔地安抚沈宁。 朱清赶到东宫,朱砂把人迎了进来。 “太子妃这样子不行,我这马上开出催产的方子来。”朱清查看了沈宁的情况,面色冷凝地说道。“如今太子妃破水已过大半,若是再没有生产的迹象,只怕孩子和太子妃都会不好。” “好,还请朱太医马上开出方子来。”陈嬷嬷说道。“我拿了方子,立时就去准备药材来熬给太子妃娘娘服下。” “药材什么的不用你们准备了,我事先都备齐了,事先抓好了几样装在药箱里头带过来。”朱清说道。“待我方子开出来,让我的小药童按照我开出来的分量将药材抓出来准备给你们便可以了。” 热腾腾的催产药不一会儿便熬好,送到了沈宁床头。 “太子妃娘娘,醒醒。”素知端着药,朱砂半跪在沈宁床头,轻声唤到因为惊惶过度而昏睡了过去的沈宁。“太子妃娘娘,催产药端过来了,你得速速喝下去才行。等药凉了,就会失去了药力的。” “好,扶我起身。”沈宁迷蒙地睁开了双眼。 朱砂使力,小心将沈宁的上半身抱在自己的怀里,将她扶抱在自己的怀里头。朱砂这才接过素知手里端过的药碗和勺子,一勺勺地把催产药喂进沈宁的嘴里。 接到了沈宁即将生产的消息,萧嵘立刻赶了过来,紧随其后的都是搀着皇后一同赶过来的丽妃。 此时,沈宁服下去的催产药起了效用,沈宁感受到下身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期初那种疼痛尚且还可以耐受,可是疼痛来得愈发凶猛和强烈。沈宁终于忍受了,撕心裂肺地哭喊了出来。 正守在门外的萧嵘听见了沈宁不停的痛呼,立时就要抬腿往房子里头冲去。 “你们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本宫把太子给本宫拦下来。”皇后见状,忙指使內侍拦下萧嵘。 第一百一十三章 降生 萧嵘听着沈宁在房中不断的痛呼,愈发焦急。 “产房里头现在肯定是乱得很,你这个男人进去添什么乱去?”皇后指挥着內侍团团围住了萧嵘。 “母后,我就是进去瞧她一眼,看她是否安好罢了?”萧嵘也练过骑射功夫,手上的力气对付几个內侍小事一桩。 “太子殿下。”被萧嵘推搡开来的內侍哪里还敢继续拦着萧嵘,只敢退后了几步统统跪在萧嵘身前。 房中的稳婆不断检查着沈宁的情况。 “太子妃的情况怎么样了?”陈嬷嬷也守在床前,向稳婆询问沈宁的状况。 “太子妃情况尚可。” “去给我把萧嵘叫进来!”一直痛呼着的沈宁,突然爆出一句嘶吼来。“萧嵘你给我滚进来!” “太子妃,太子可是男子哪里能进产房里头呢。”陈嬷嬷连忙俯下身子劝慰沈宁。“太子妃如今情况不错,阵痛也来得更加频繁了。太子妃再努力一把,赶紧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事。” “不行!你们给我把萧嵘叫进来!”沈宁双眼发红,此刻的她披头散发、满头满脸的汗水,形容十分狼狈。“我在这里拼了命地替他生下孩子来,难道叫他进来见我一眼都不成吗?” 萧嵘听着沈宁在房中尖叫着喊他的名字,脑中不免想到前世沈宁生产之时的惨烈情景。 那一日,他因沈宁处罚德妃之事与沈宁发生争吵,情绪不稳加上本就接近临产之日的的沈宁,本身就胎位不稳的沈宁原就是因为思虑过度出现的问题。沈宁受了萧嵘的言语刺激,导致提前生产。本就虚弱的她生得十分艰难,期间难免受到许多痛苦。沈宁在产房之中疼痛到失去理智,嗓音嘶哑地咒骂着萧嵘。 沈宁逼迫着朱清采用特殊方法帮她将腹中的孩子成功生下,可是这种方法十分极端,难免伤及母体。本来朱清也不敢贸然对沈宁使出这个方法,只是沈宁以性命相逼,又见生产的时间拖得太长再不施法只怕孩子同沈宁一个都无法保全下来。 可是孩子成功生下不久,沈宁撑到见到和安郡主一面后,就突发血崩而亡。 萧嵘震怒,本要下旨赐死朱清。只是沈宁托和安郡主留下口信,让萧嵘不得处死朱清。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忽然房门打开,有些慌乱的素知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跪在萧嵘身前。“太子妃在房中呼唤太子殿下。” 素知哪里敢说沈宁在房中已经痛得失了神志,已经开始叫骂太子。 “罢了罢了,你便进去看上一眼吧。”皇后见沈宁也想要见萧嵘,只好放萧嵘进去了。 萧嵘进到房中,陈嬷嬷和几位稳婆立刻让开了位置,让萧嵘几步走到床边。 “宁儿,我听素知说你唤我了。”萧嵘为方便同躺在床上的沈宁说话半跪在床边,低头俯就在她身侧温声问话。“宁儿我来了。” “萧嵘!”沈宁在此时本来因为被阵痛折磨着已经无力了,连说话的力气都已经欠奉,仍是房中任何人包括萧嵘都没有想到,沈宁会突然用自己的手臂支撑起自己的半边身子来,抬手左右开弓狠狠地在萧嵘的脸上扇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萧嵘猝然之间也不知道闪躲,生生地挨下了这两记耳光。萧嵘偏着头,沈宁使出了全身力气的两记耳光,让萧嵘的双颊立刻红肿了起来。 沈宁突如其来的动作,唬得房中伺候的众人马上丢了手上的活计,全都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再不敢抬头看这两位主子。 “萧嵘,都是你负我。”沈宁双眼空洞无神,撑着身子怔怔地盯着萧嵘片刻,方才脱力重新倒回床榻之上,双眼望着床帐顶端口中喃喃说到这话。 “宁儿,现在不是那个时候了。”萧嵘看着沈宁的神色,推测她兴许是因为生产的剧痛刺激模糊了神志,将前世今生之中的此等场景含糊到了一起。“今生我定然不会再负你了,今后只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生活到一处。” 猛然爆发过一次的沈宁再没有了力气,完全脱力地躺在床榻上。 “我已经处置了梁邵月,等你顺利生产过之后。”此时此刻,萧嵘哪里顾得上双颊的火辣,只想着尽快让沈宁恢复神智好能安心生产孩子,他俯下身子,附在沈宁耳边小声说道。“接下来我会想办法把韩芙蓉和云妍的婚事都安排下去的,你只要好好生下我和你的孩子。” 沈宁合上双眼,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宁儿,无论你信不信我。”萧嵘分外爱怜地看着沈宁,手指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颊,在她额上印上一吻。“我只要你。” 沈宁在这个时候,突然睁开了眼睛,身子抖动了起来。 “哎呀。”一旁经验丰富的稳婆瞧出来了不妥,马上扑到了床边来,掀开盖在沈宁身上的薄被查看沈宁的情况,发现沈宁的情况有所好转。“太子妃已经开了四指了,这是催产药真的起了效用了。” “太子殿下,还请你出去吧。”陈嬷嬷连忙示意余下的稳婆去看沈宁的情况,一边起身把萧嵘从沈宁的床边拉了开来。“太子妃这个时候该是要生了,再分不得神了,你在这里逗留也无任何助益了。” “太子妃娘娘,请用力啊。”朱砂得了陈嬷嬷的事先吩咐,将事先准备好的参片让沈宁含在口中。稳婆掀开了被子,替沈宁的双腿摆好了架势。 “还请陈嬷嬷尽心。”萧嵘心中也知道自己再留下只会徒增麻烦,只好起身退出,陈嬷嬷将他送到门口,萧嵘握住陈嬷嬷的手。“嬷嬷,请你照顾好我的妻子和孩子。” 陈嬷嬷将萧嵘从襁褓中的小小婴孩儿,带到十来岁的翩翩少年。哪里见过萧嵘这般脆弱的神情,那一双往日清冽的狭长眼眸中如今满是血丝,还含着滴滴晶莹。 “太子殿下,请放心。” “太子妃,再使劲一把力啊!” 萧嵘失魂落魄地从房中走了出来,勉力走到外头脱力般地坐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皇后派人去宫外请来的永宁侯府众位女眷也纷纷赶来了。 沈宁略带痛苦的呼喊从房中断断续续地传来,一盆盆的血水从房中端了出来。 和安郡主听着沈宁的呼声,腿也不禁发软了起来。幸好她的两个儿媳柳氏同云氏一左一右地守在她的身边,见状不好,立刻伸手搀扶住了和安郡主的身子。 永宁侯府的老夫人贺氏也十分不好,永宁侯夫人李氏也忙扶住了她,低声劝慰。 这样子,众人在房外守候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弱弱的婴儿哭声从房中遥遥传来。 “这是孩子的哭声吗?”一直竖着耳朵注意着房里动静的和安郡主几乎是马上就察觉到了那一阵细弱的哭声。“快替我听听!” 房中婴孩儿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母亲,是的。”柳氏仔细地听了,才确定地说道。“是孩子的哭声。” 房门打了开来,陈嬷嬷快步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顺利生产,是个十分好看的女孩子。” “好好。”皇后也终于松下一口气来,露出欣慰的笑容来。“太子妃和孩子的情况现在如何?” “太子妃有些脱力,不过并无大碍,只需要好好休养即可。”陈嬷嬷亦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来。“孩子十分健康,现在乳母正在替她清洗,稍后就可以抱到偏殿来给皇后和太子看看了。” 不待皇后动作,萧嵘已经几步走到房里去看沈宁了。 “太子到底是心疼太子妃的。”皇后此时心情大悦,便邀了安泰大长公主与永宁侯府众女眷去往偏殿。“让他们小夫妻好好说贴心话,我们便去看看孩子吧。” 和安郡主更想去看看沈宁的情况,可是无奈太子已经急哄哄地去了,也只好随着众人去往偏殿。 众人进偏殿坐下不久,一个身材丰满些的乳母仔细地护着怀中的一个襁褓走了进来。 “哎,这孩子长得正好。”皇后伸开手臂,乳母会意将襁褓小心放在皇后手臂之间。 其实刚刚出生的孩子,皮肤有些发红发皱,实在说不上有多好看。缩在襁褓中的小婴孩连眼睛都没有张开,只小嘴一裹一裹的。 “和安郡主也来看看外孙女吧。”皇后招呼和安郡主。 “真好。”和安郡主在眼眶里打转了好一会儿的眼泪,这会儿见了孩子方才落了下来。 “来人,快把太子妃顺利生女的消息去告诉皇上。”皇后稀罕够了新出世的小孙女,这才想起命人去向等候已久的皇上传话。 沈宁发动起来之后,皇上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过因着众多女眷都在东宫之中等候消息,皇上并不方便前来,只能待在自己的勤政殿中等候消息。 和安郡主也把孩子递给了婆婆贺氏,贺氏抱着细看了好一会儿,又将孩子给了在一旁守候了许久的安泰大长公主。 安泰大长公主要强了一辈子,除了年少失母时落过几场泪之外,就少再落泪了。 这个时候,见了这襁褓中的女婴,也不由眼眶湿润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贺喜 怀胎十月、瓜熟蒂落的太子妃沈宁,成功地生下了太子殿下的长女。 “太子妃殿下,已经醒过来了。”陈嬷嬷过来说道。 “我得去看看太子妃。”和安郡主得了消息,立刻转去了沈宁歇息的寝殿。 和安郡主匆匆过来时,萧嵘正坐在沈宁的床边握着沈宁的手。 “见过太子殿下。”和安郡主惦念女儿同时,见了太子也不忘行礼。 萧嵘听见了声音,这才扭转过头看向了和安郡主。他知道和安郡主是担心沈宁的,便马上起身给和安郡主让开了位置。 “太子妃。”和安郡主顾不上行礼感谢,直接坐了下来。 躺在床上的沈宁,即使生产的过程相较于一般的孕妇来说已经是顺利许多了。但是如今的她也算是遭了好大一场的罪了,所以即使从生产后的脱力昏睡中醒来了,她仍旧闭着眼睛静静休息。 “娘。”刚刚萧嵘第一时间冲进房中,听着他在自己耳朵边上絮絮叨叨,沈宁即使已经醒来,但是因为累得很了,也懒得回应他。可是第一时间听见了母亲的声音,沈宁马上就睁开了双眼。“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 方才生产之时,沈宁已经痛得不知今夕何夕了。耳边只听见了稳婆不断呼喊自己要使力的声音,下体几乎就要撕裂的苦楚让她头上的汗珠如汨汨细流般流下。忽然一阵轻松袭来,沈宁立刻松弛了下来。沈宁强撑着自己不昏睡过去,等待着稳婆将新生的孩子用事先准备好的红色襁褓包裹好了送到她的眼前。 新出生的婴孩儿真的算不上十分好看,沈宁强撑着精神直到看到了这个孩子。眼眶一阵发热,这是她拼尽力气生下的孩子啊。 “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沈宁开口,嗓子有些嘶哑。 “回太子妃的话,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儿。”稳婆俯低了身子,听见了沈宁的问话,立刻答道。 沈宁一直悬心这第一个孩子究竟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她总觉得若是此时自己就生下一个男孩子的话,或许就会错过前世那个自己拼却性命产下的孩子。如今知道了自己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子,她就放下心来了。 她便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沉沉疲惫袭来,她就渐渐睡着了。 “娘看见了。”和安郡主看着沈宁睁开了眼睛,面上的气色也看着尚算是红润,一颗悬在嗓子眼里头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是个很好的孩子。” “娘,我厉害吗?”沈宁听了和安郡主的话,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 “厉害。”若是把沈宁和那个新出生的婴孩儿放到一处,和安郡主还是更看重沈宁一些。和安郡主坐在床边,甚是怜爱地看着沈宁。 沈宁额角鬓边的发丝被汗水纠结在了一处,黏在皮肤上。沈宁觉得有些不适,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和安郡主见状,手里动作放轻,替她把散乱的头发规整好了。 朱砂递过了一条热毛巾,和安郡主接过,替沈宁擦去脸上的汗水和泪水。 “女子坐月子忌讳很多,你嫁在宫里我今后也不方便日日都进宫来看你。”和安郡主不忘嘱咐沈宁,接下来需要坐月子的一些禁忌。“不过我瞧着皇后放在东宫里的陈嬷嬷不错,这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不能使你的小性子知道吗?女子坐月子不注意的话,身子会不好的知道吗?” “娘,我知道了。” 太子妃产女的消息,不久之后便立刻传遍了后宫。 皇上三子之中,最得他看重的就是太子萧嵘。晋王和齐王都比太子岁数大,也比他早成婚,膝下都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了。 如今太子也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皇上爱屋及乌,不但亲自赶来东宫见了那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还将自己一块佩戴多年、先帝钦赐的玉佩取下来赠给了她。 皇上还说太子长女会由他赐下大名来,待太子长女满月当天会册封太子长女为郡主。 后宫的风向转得急快,嫁进东宫里来的太子妃风头一直高的很,又是新婚就怀上了身孕。先前总有不少人再传太子妃的肚子十有八九会是个男婴。太子妃本就出身显赫,若是再为太子生下一个儿子来的话,只怕在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更难有人能弹压住她了。 今日先是太子妃产女的消息传了出去,淑妃和云昭仪立刻乐得合不拢嘴了。两人都被太子妃收拾过,偏偏吃得还是哑巴亏无处诉说。如今见沈宁生女,都不免心灾乐祸起来。 淑妃心中更是称愿得很,太子若是迟迟无子,说不定自己的儿子齐王对那个至尊之位还能有一争的希望。 淑妃开心,她宫中的宫人立时上前奉承。 只不过淑妃开心起来没多久,另一个消息就从东宫里头传了出来。 “什么!”淑妃狠狠一巴掌打在前来报信的宫女脸上,见淑妃满脸的狂喜僵住了,原本聚在淑妃跟前奉承的宫人们立刻跪了下来,哪里还敢有人敢杵在淑妃面前逗趣。“你说皇上亲自赶去了东宫去看太子长女,还说要亲自为太子长女赐名,等着太子长女满月后就会封为郡主!” “是的,娘娘。”那个被淑妃扇了一耳光的宫女,流着眼泪捂着脸颊跪在地上小心回话。“东宫里头伺候的宫人,都被赐了半年的月例银子。皇上还封了太子妃父亲为云阳伯,赏永宁侯府入宫的女眷一人珍珠十斛、各色锦缎十匹。” “滚!都给我滚下去。”淑妃是越听越来气,抬轿就把那个宫女踢倒在了地上。“快给我把这个不长眼的也给我拖下去,赏她三十个嘴巴子,让她今后在多嘴。” 淑妃狠狠地发作了一通,那个宫女知道自己若是挨了这三十个嘴巴子之后,只怕这张脸蛋就不能再看了。立刻起身跪在淑妃面前不停扣头,希望淑妃能够放过她。淑妃跟前的大宫女哪里还敢让她继续冲撞淑妃了,到时候淑妃震怒之下,她们都会倒霉。 大宫女连忙起身指使几个身子健壮些的內侍将那个仍在淑妃跟前不断磕头、哭求的宫女,用帕子堵住了她的嘴,用力地将她拖了出去。 淑妃气得是太子妃生了小丫头都能得了皇上的如此重视,齐王膝下如今是两子一女,皆是齐王妃正室嫡出,可是别说名字了,就是封号也都迟迟未定下来。一个女孩子到了出嫁那时候再得封号也不妨事,可是两个男孩子按例来说也能得个郡王的位置。但是自己旁敲侧击地同皇上提了数次,皇上都岔开了这个话题,决口不提将齐王之子封为郡王的事情。 原先淑妃对此事还不是十分在意,因为太子长兄晋王的几个孩子也一直都没有得到封位,淑妃心中多少也能平衡一些了。 可是现在太子妃才刚刚生下孩子,更不说她生下的还只是一个女孩儿。皇上亲自去了东宫看了孩子不说,还允诺了赐名和封位。 淑妃气得将眼前的花瓶从桌上狠狠地扫到了地下去,花瓶碎裂开来,花朵散落一地,清水蔓延开了一地。 这个时辰正在佛堂里头供着经的徐昭仪,听到了佛堂的们吱呀地响了一声。 “昭仪娘娘,太子妃平安生下孩子了。”门被人从外头轻轻推了开来,探头探脑地进来的是一个刚调到徐昭仪身边伺候的小宫女。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徐昭仪跪在佛龛前,双手合十地念了一声。 徐昭仪多年无子无宠,在这后宫之中宫人其实最为势力。作为一个后宫妃嫔来说,失宠无子无异于自绝与后路。不仅日常供应有人刁难,连着每日的吃食都是一些难以入口的东西。这些年来,若不是皇后心慈有心予以庇护,徐昭仪只怕早就会静静地消失在这后宫之中了。 所以自从知道太子妃有孕以来,徐昭仪知道皇后甚是看重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她也没什么能做的,只要每日花上四五个时辰在自己宫中的小佛堂里头为太子妃和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念经祈福。 “昭仪娘娘,我们要不要去东宫贺喜啊?”徐昭仪和善,小宫女跟她说话倒是十分地自然。“听说皇上听说了太子妃平安生产的消息后,都立刻赶了过去呢。” 后宫的诸位嫔妃本来听说太子妃产女,都是准备过两日再去贺喜的。可是听着皇上是得了消息立刻赶去东宫的,这下子宫中大半的嫔妃都马上打扮停当赶往东宫贺喜去了。 连那个最近深得盛宠、目中无人惯了的欣贵人都第一时间赶去了东宫。 “说不定这个时候前去,昭仪娘娘还能在皇上面前露一眼呢?”小宫女想着自家的主子千好万好,偏偏就是没有恩宠。都进宫数十年来了,还能被一个入宫不久的欣贵人压着欺负,实在冤枉得紧。“我来替昭仪娘娘好好打扮一番吧。” “罢了,这种时辰各位嫔妃肯定早就闻风而动了。花红柳绿、莺莺燕燕的,我都年老色衰了就是去了又有何用?”徐昭仪跪在蒲团上,神情自若。“只要是真心贺喜,哪里就急在这一时了,皇后娘娘心中会明白的。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多念两遍佛经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食邑 因为太子妃沈宁产女,皇上十分贴心地给太子萧嵘放了一个月的假期。 “长乐,长乐。”萧嵘每日都守在沈宁母女身边,太子长女的名字皇上已经赐了下来,叫做萧长乐,只是封为郡主的封号还正在斟酌之中。 那日刚刚生下来的长乐皮肤发红发皱,实在说不上有多好看的样子。但是如今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长乐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白嫩嫩、十分可爱的小婴儿了。现在每日里除了长乐要在乳母那里喝奶水的时间以外,大部分长乐都在萧嵘的怀里头抱着在。 长乐爱笑,每每在萧嵘怀里头时,总会发出一阵阵笑声来。 “你瞧瞧,咋们长乐长得多好看。”萧嵘抱着怀里乐呵呵直笑的长乐,凑到了正坐在床上喝汤的沈宁身边。 沈宁现在还在月子里头,陈嬷嬷每日都让她在床上休息。 “我生出来的女儿自然好看。”沈宁手里正捧着一碗当归苁蓉羹,听了萧嵘说这话,不由地白了他一眼。“乳母都说过了,孩子不能老抱着。这么点大的孩子就要多睡才行。” “我也没抱着多长时间啊。”萧嵘低头看着怀里的长乐,长乐正咿咿呀呀地看着萧嵘,一双圆澄澄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让人心痒痒的。“她睡着的时候我也没抱她啊,这不是我刚刚过去的时候长乐正好醒了吗?” “朱砂让陈嬷嬷过来一下。”沈宁也懒得再说他了,只好让朱砂出去找陈嬷嬷过来一趟。 正好沈宁吃完了碗中的当归苁蓉羹,朱砂收拾好了碗和调羹,这才转身出去找陈嬷嬷过来了。 “太子殿下啊。”陈嬷嬷很快就随着朱砂一同回来了,果然陈嬷嬷一进门来,看到了萧嵘抱着长乐立刻皱起了眉头。“这孩子还没满月呢,可不能让你总是抱着呀。孩子总要吃饱喝足地多睡一点时间才能长得快些好些。” 正好此时,萧嵘怀里的长乐突然哼哼唧唧起来,片刻后还开始小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见长乐哭了起来,小手都攒在一处用劲,本身雪白的小脸都憋红了,萧嵘立刻显得有些慌乱地去看陈嬷嬷。“陈嬷嬷,长乐怎么就哭了起来了呢?” 陈嬷嬷马上上前从萧嵘的怀里接过了哭唧唧的长乐来,把她放到了她自己的小床上头去。动作温柔地解开了她身上裹着的襁褓,仔细地检查了起来。 “孩子是饿了。”发现垫着的尿布是干的,长乐身上也并无不妥时,她的小嘴巴也已经开始一裹一裹的了。 陈嬷嬷回头示意乳母上来接过了长乐,让几个乳母将长乐带到偏殿去喂奶。 吃饱喝足了的长乐被乳母重新送回沈宁的身边,小肚子吃得鼓鼓的长乐睡到在沈宁身边。抱回来的长乐身上没有再裹着襁褓,只穿着柔软的里衣躺在床上。 吃饱了的长乐十分精神,小手小脚十分有力地挣着,有节奏地滑动着。 沈宁也侧躺下来,看着长乐开心地自娱自乐,伸手在她肉呼呼的小身子上轻轻抚摸起来。长乐许是被沈宁伺候着舒服,小嘴里不禁发出了哼哼声。不一会儿后,长乐依靠在沈宁的身边睡了过去。 沈宁抬手拿过床上为长乐特制好的粉色小锦被,小心地替她盖上了。长乐睡得倒是很熟,也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萧嵘也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坐在一侧。只觉得岁月静好,看着心爱的女子和女儿睡倒在一处,心中温热舒服得很。 太子长女终于满月了,宫中这一日大宴宾客。 皇上亲至筵席,宣布太子长女赐名萧长乐,封为镇国清辉郡主,享一千户食邑。 这样的待遇是目前为止连任何皇孙都没有享受到的,作为太子一派的晋王和皇后十分喜悦。倒是齐王面上神情有些不渝,因着齐王和晋王差不多前后脚成婚,齐王妃率先产子,因此齐王长子是正经的皇长孙。可是皇上当年别说没有按例赐下一个郡王的位份,连齐王的长子名字都是临近要入宗室名碟时,才让钦天监算过才定下来的。 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不过是个女孩子罢了,皇上不止亲自赐名,还在孩子满月当天当着来赴宴的朝中重臣和宗室贵亲们宣布将太子长女封为有一千食邑的镇国清辉郡主。 这样的差别待遇,实在是让人忽略不了。 饶是齐王再怎么掩饰情绪,都不免对皇上有些心生怨怼。 坐在后妃中的淑妃,听着众人簇拥着太子和太子妃报喜的声音,更是恨不得把手里的帕子都给绞断了。 “你和晋王也安心,你们的孩子皇上已经写好封号和位份报去了宗人府。”满脸笑意的皇后,私下里牵过坐在她身侧的晋王妃的手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是本宫和皇上怕今日一道宣布了,会让人觉得你们的孩子是被长乐给捎带上的,所以准备过后几日再明旨昭告天下。” “母后和父皇的好意,我们夫妻自然是知道的。”晋王妃和晋王是一类的人,心思舒朗不喜算计。听到皇后所言,晋王妃笑着说道。“再说我家王爷本就只是亲王,比不得太子殿下的地位尊贵。再说有父皇、母后怜惜,哪里轮到我和王爷操心这个呢。” “知道你和晋王都是不计较这些的好孩子。”皇后欣慰地说道。 其实当年要册立她的次子为太子,因为知道皇上心中更为偏心次子萧嵘,可是两个儿子都是亲生的,皇后生怕这太子之位的落定,会在将来的日子里头影响了兄弟之间的感情。 好在晋王萧崇虽然性子大大咧咧的,倒也聪明得紧。在成年后的日子里,迅速地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萧嵘尚文,在朝中已经有不少文臣拥护他了。晋王萧崇就默不作声地,开始在军中培植势力,为太子萧嵘添补上这一方面的空缺。 “将来晋王会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你也需要从旁维护好和太子妃的关系。”太子和晋王的兄弟感情十分和睦,可是晋王妃和太子妃就没有这般的深情厚谊了,皇后总想让这两个妯娌多多相处一些。“太子妃性子和你仿若,也是大度、好相处的孩子,只是她刚成婚后就立刻有孕一直养胎,你也是要照料一个偌大的王府和家里的几个孩子,总没有什么时间相处。” “好的,母后,日后我会带着几个孩子多进宫来的。”晋王妃宛然一笑。 淑妃瞅着上头的皇后和晋王妃有说有笑,看着低着头坐在自己身边的齐王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瞧瞧你这是什么样子?”淑妃本就瞧不上这个出身不高、做人不够机灵的儿媳妇,她总想着若是当年不是皇上亲自赐下这样一桩婚事来,自己也不会没给儿子娶到娘家镇远侯府家的小姐来。“你是堂堂齐王妃,总做这样一幅委屈的样子作甚,给我坐正了身子抬头挺胸。” “是,母妃。”齐王妃又何尝不知淑妃不喜欢她呢。 “我听说杨侧妃前几日也诊出身孕来了?”淑妃问道。“你可要给我好好看顾好杨侧妃这一胎,万事都给我准备妥当了知道吗?” “儿媳知道了。”听淑妃又提起齐王府这位得宠的杨侧妃来,齐王妃心中不免苦涩起来。她因为闺中体弱,生下的两个儿子身子都不是十分地康健,并不得淑妃看重。 杨侧妃是淑妃母亲娘家的小姐,本来当时淑妃是想让一位镇远侯府中的小姐去齐王府中做侧妃的,但是淑妃的父亲镇远侯并不愿意将府里的小姐们进齐王妃做侧妃,无论是嫡出或是庶出一概不可。 淑妃无可奈何,只能单独召了她的母亲镇远侯夫人入宫商量此事。镇远侯夫人说不动丈夫,只要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案。由镇远侯夫人回娘家说项,说服娘家愿意出一位小姐送到齐王府为侧妃。 这位杨侧妃便是家中的嫡出二女,美貌出众被家人娇养着长大。因着淑妃的请求,她一进齐王府就封了侧妃。因着年轻娇娆,齐王对她也是恩宠有加,再加上最近因为又测出了身孕来,杨侧妃如今在齐王府中更是势盛。 齐王妃想着王府中众人皆说杨侧妃这一胎多半会是个男孩,杨侧妃年轻身子也好,要是再生下一个聪明康健的男孩子来,将来这王府之中将来只怕就没有自己母子的立锥之地了。 “杨侧妃得宠,你也别想着什么坏点子知道吗?”淑妃低声警告齐王妃。“杨侧妃这一胎必须是母子均安,否则我拿你是问?!” “母妃请放心,杨侧妃自入府以外伺候王爷十分尽心,我必定会为王爷保住杨侧妃同她的孩子。”齐王妃无奈,也只好忍下心中千般的苦楚,应下声来。 “这还差不多。”淑妃见儿媳如此乖顺,才勉强压下自己心中的几口郁气来。“这段时日你不必入宫请安来了,只在王府中好好照顾杨侧妃便是了。” “是。”齐王妃低头应是,趁势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偏巧太子妃沈宁被人扶着经过此处,正好瞧见这一幕。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为难 被邀请入宫饮宴的各家女眷,纷纷凑到皇后身边打趣。 “淑妃娘娘。”淑妃冷着脸色坐在下首的位置上,直到她娘家母亲镇远侯夫人携着镇远侯世子夫人前来。 “见过淑妃娘娘。”镇远侯世子夫人同淑妃不甚热络的打了招呼,便离开了淑妃眼前。 “怎得大嫂如今在母亲面前竟如此轻狂?”本就一肚子的淑妃,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在宫内不能时常照拂母亲,竟叫母亲被儿媳轻忽。” “淑妃娘娘慎言。”镇远侯夫人杨氏在淑妃身边位置坐下,齐王妃亲自起身倒上一杯茶用手背试了温度,才送到杨氏手边。“你也不是不清楚如今府里我的状况,你大哥的世子位置稳固得很,你弟弟偏偏在仕途上不中用也就算了,还喜欢三不五时地在外头惹出些事来。你父亲本就偏心你大哥那一房,我的日子也愈发艰难了。” “母亲,且放宽心吧。”淑妃何尝不知道亲弟不中用呢,只是有没什么办法撼动如今世子的位置。“就算弟弟不知事,你到底是大哥的嫡母,将来就算是父亲百年后,他也只有一心孝敬你的份。” “借娘娘吉言了。”杨氏只感觉自己生了一儿一女下来,这儿子就是来讨债的,自己一把年纪还得替他在镇远侯跟前遮掩。女儿贴心却身在宫闱之中,不能够常常得见。“娘娘今日的气色看起来有点差,可是身子不舒坦的缘故?若是如此,必须赶紧请了太医来看看。” “我身子上倒没什么,只是心里头有些烦躁。”提到这里,淑妃变了脸色,看向坐在首位上被众家女眷围着奉承的皇后,有些烦躁地说道。“太子妃不过生了个女孩儿罢了,皇上不但亲自给赐了名字不说,还封为了镇国清辉郡主,享一千食邑还都在江南富庶之地,都快赶上了一个亲王的俸禄了。可再瞧瞧齐王膝下的两个孩子,别说食邑了,连个郡王的位份都没有。” “淑妃娘娘还需放宽心来,眼下就是恩宠再多,不也是只是个女娃娃而已。”杨氏压低了声音,出言宽慰淑妃。“再说皇室之中这种奶娃娃最难养得住,冲天的富贵也许会冲淡孩子的寿数。” 齐王妃只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淑妃和杨氏母女说话,听到最后杨氏压低了声音说的话,齐王妃不由骇然地睁大了眼睛。 她曾远远地瞧过太子妃怀里的清辉郡主一眼,是个如同白雪砌成一般的漂亮孩子。就算对太子妃生不出什么亲近之心来,但是对着这样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还是心肠软成了一片。 只是淑妃是齐王生母,又一贯地看不上自己,自己就是觉得淑妃和杨氏话里的意思不妥,也不敢上前劝诫,只怕会惹得淑妃对她更加不喜。 齐王妃只好借着更衣为名,出来殿外透透气。 “听说沛儿的胎相不错,我送去为她把脉的大夫都说她这一胎多半是个男胎。”杨氏口中的沛儿正是齐王府里杨侧妃的闺名。“如今齐王膝下两子都有些体弱之症,我也只盼望着沛儿能为齐王殿下诞下一个身体康健的男孩儿来。” “当年大哥和父亲拒了云姐儿与齐王的婚事,我本来也是想让齐王娶了沛儿的。”淑妃有些恨恨地说道。“谁知道皇上会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给齐王赐下一个家世、样貌都不冒尖的王妃来。害得沛儿这样好的孩子,只能入齐王府做个侧妃屈居人下。” “是啊,谁说不是这样的道理呢。”杨氏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势弱的正妃到底也压不下沛儿的势头呢。” 齐王妃今日入宫也就带着自己的陪嫁侍女丝竹入宫,丝竹是陪着齐王妃长大的贴身丫环。当年丝竹是父母因灾双双死去,被叔伯卖入了齐王妃的娘家做奴婢使唤。齐王妃闺中时就御下宽和,丝竹对她也是忠心耿耿,一路陪着齐王妃在齐王府中熬过了这么些年。 齐王妃离了淑妃和杨氏远了,才忍不住落下泪。 “王妃。”丝竹见状,立刻搀了齐王妃往人少的殿外走去。 “丝竹啊,你说我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走到了外头,见没有什么人了,齐王妃实在耐不住哭出了声来。“我被杨侧妃在府中挤兑不说,入了宫还要被淑妃娘娘警告,对杨侧妃腹中胎儿务必要尽心。淑妃还说若是我保不住杨侧妃腹中的孩子,就要问罪与我。” “王妃想开些吧,索性齐王殿下还是看重王妃的。不然前日里杨侧妃仗着怀有身孕言语上对王妃不敬,齐王殿下不还亲自出声斥责了杨侧妃吗?”宫里情况繁杂,齐王妃落泪若是叫人看见了,只怕会落下话柄来,到时候淑妃只怕又会刁难齐王妃。丝竹只能一边劝慰着齐王妃,一边拿着帕子替她拭泪。“宫中人多口杂,王妃还是别哭了。” “是啊,还好王爷一直站在我这边,要不然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说到齐王,齐王妃唇边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来。 “再说以后大少爷要是当了王府的世子,王妃哪里还需要惧怕杨侧妃。”丝竹说道。 “可是大少爷体弱,杨侧妃这一胎若真如大夫所言是个身子康健的男孩儿,将来这齐王府的世子之位还真不知道会花落谁家呢?” 杨侧妃虽然是侧妃,身后却站着齐王生母淑妃和杨家一家。 “陈大夫不是都说过了吗,大少爷和二少爷的体弱之症随着年龄增长会好转的。”丝竹说道。“王妃都熬过这么些年了,总会又云开雾散的好日子来的。” 这时,着了一身红底金纹宫装的太子妃沈宁被人簇拥着走来。 沈宁孕期和月子都被调养得精心,孕期丰盈起来的双颊透着健康的红粉色。原本眉目之间的些许稚气都逐渐褪去了,越发妩媚起来。 沈宁身边左手边是安泰大长公主,右手边是永宁侯老夫人。 看着意气风发、年轻貌美的沈宁,想着宫中流传太子妃沈宁主动给太子安排人伺候,太子都推拒了。齐王妃想着齐王虽然给了自己该给的尊重,王府里头按制能纳的侧妃和侍妾却是一个都没少纳。如今看着沈宁,齐王妃心中是说不出来的羡慕。 所以本该见了太子妃过来,就该转身离开的她,就这么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沈宁朝她走了过来。 “这不是齐王妃吗?”沈宁路过此处,正好瞧见了双眼泛红像是刚刚哭过的齐王妃。想着对方好歹也是个王妃,而且双方都对上眼了,自己也不好就这样错过去,只好上前打了声招呼。“这个档口风大,齐王妃小心吹坏了身子。我瞧着齐王妃有些劳累的样子,不如先不要回殿上,先去偏殿供女眷休憩的地方休息一会儿,等身子缓过来再回去也不迟。” 沈宁知情识趣地没有提及齐王妃红肿的双眼,而是婉转地提醒了她。 “多谢太子妃提醒。”齐王妃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微微俯身向太子妃见礼。 “话说,齐王妃还没见过长乐吧。”沈宁回礼,并命抱着长乐的乳母走上前来。“这是我们今天满月的小长乐。” 沈宁也不是什么低调的人,月子里头她待在自己的寝殿里闷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看着出落得愈发白嫩可爱的女儿,沈宁恨不得在所有人面前都显摆一番。 乳母抱着长乐走上前来,走到齐王妃跟前。 “好可爱。”齐王妃也是为人母亲的,这样近距离地看到长乐,心中也是十分喜欢的。 齐王妃碍于淑妃的面子,自沈宁生产后只是象征性地去了皇后面前贺喜了一次而已。如今孩子到了自己的眼前,齐王妃想了想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了一枚玉佩,轻轻地放在了长乐的襁褓上。 乳母看着这枚落在襁褓上的玉佩,感觉颇为烫手,立刻回转过头去看向沈宁。 “长乐不会说话,我便代她谢过齐王妃的礼了。”沈宁点点头,示意乳母将那枚玉佩好好收下来。 “哪里的话,我也好歹算是这孩子的伯母,这礼还算是给迟了的。”齐王妃微笑着说道。“这玉佩是开过光的,我带了多年,只希望太子妃不要嫌弃才好。” “玉保平安,我不但不嫌弃,还要多谢齐王妃呢。” 齐王妃被丝竹搀扶着去往偏殿去了,沈宁在她身后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太子妃,今后还是远着些齐王妃吧。”和安郡主小声说道。“她毕竟是淑妃的亲儿媳。” 可是走过前世今生的沈宁,却不觉得齐王妃是个坏人。只是她家世不显、没什么娘家的助力,齐王又是个对生母淑妃孝顺的,齐王妃为人儿媳的,只好顺从淑妃,时不时地逞些嘴上功夫罢了。 齐王妃说到底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只是命运捉弄,能嫁给了齐王既是她的幸运,也是她命中的不幸。她视丈夫齐王为天,视膝下两儿一女为命。 第一百一十七章 钟爱 前世时,齐王和淑妃母子一直对太子储君的位置心有希冀。 只是萧嵘太子之位稳固得很,晋王和大半宗室贵亲都站在萧嵘这一边。 所以皇上驾崩之后,萧嵘顺理成章地登基称帝了。齐王心有不甘,却偏巧江南一带爆发百年一遇的大洪水,间接引发了一桩贪污朝廷发放救济银的大案。其中祸首正是淑妃母亲的弟弟,就连齐王都在这里头分了好大一杯羹。 事发之后,江南下属地区的一位县丞不愿意同流合污,也可怜百姓流离失所。他就安排好自己的妻小躲藏了起来,自己携带着证据进京上告,齐王发现端倪后,一路派人追杀这名县丞。也是这名县丞运气好、舍得下身段,自毁了容貌扮作了进京讨食的流民,成功地躲过了一波又一波的追杀。最终趁着萧嵘前往太庙祈福的机会,从沿路的百姓之中扑跪到萧嵘的车驾前,呈上了他一路细心保全着的证据。 萧嵘草草地过了一眼,便命人将这名县丞带入了宫中。 详细一问下来,县丞将自己所知情况和盘托出。江南一带官员,上下联手,吞没了大批朝廷下发的救济银两和食物。为防止真实的灾情外泄,还控制住了流民不准他们往外地逃灾。导致大批灾民得不到救命的粮食,连外出谋生的机会都被剥夺,灾民大批大批地死去。 萧嵘震怒,吩咐大理寺并刑部严查此案。 因为萧嵘十分重视这幢案子,这桩贪污案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牵连出了江南官场近乎半数的官员不说,再一详查,发现齐王居然也牵涉在其中,连京中根深蒂固的杨家都在其内。萧嵘下令涉案官员一律严审,必定会给江南下属七县的所有灾民一个交代。 一方面萧嵘又赶紧派出自己的兄长晋王萧崇重新带着救济银和大批粮食,快速前往江南镇抚灾民,平息灾情。 涉案官员该抄家的抄家,该斩首的斩首。 唯独是齐王的处理,萧嵘犯了难。 齐王是萧嵘的兄长,而且虽然知道他牵涉其中,可是杨家为了保住齐王将大半的罪名都拦了下来。 皇上在因病驾崩之前,也特意将萧嵘叫到了跟前嘱咐,如果将来齐王犯了过错,只要不是什么叛国的大过错,都希望萧嵘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萧嵘纠结了数日之后,对齐王下了处理的方法。 齐王原本的封地在山东腹地水土最为丰沃的地方,萧嵘将他的封地改迁,将他遣往遍布瘴毒、气候苦寒的岭南。 齐王迟迟不愿意就藩出京,晋王只好率先离京,以此逼迫齐王也离京。 作为萧嵘亲兄长的晋王都大大方方地出京就藩了,齐王也不好厚着脸皮滞留在京中了,只好带着一府的人出发,前往岭南封地去了。 儿齐王妃因自己在闺中时就体弱多病,她生下的三个孩子也是天生就有一些不足之症。三个孩子在京中时尚且因为京中的气候适宜,加上太医定时过府查看,倒也没什么大的妨碍。 可是这样三个体弱的孩子,随着齐王夫妇到了岭南很快便出了问题。齐王妃的长子因着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又因为水土不服很快生了一场重病。岭南没什么名医,孩子的病情愈发地严重了起来。齐王妃不惜与齐王闹翻,也要亲自写信入京求助萧嵘派来太医前往岭南医治孩子的病情。 萧嵘与齐王兄弟感情不睦,对齐王妃所出的三个孩子倒没有什么恶感。萧嵘收到齐王妃的求救信后,立刻派人带着太医院中两名医术精湛的太医日夜兼程赶往岭南。 可是到底回天乏术,因为那孩子天生体弱、病情又来势汹汹,在太医赶到的第三日孩子就断了气。 齐王妃抱着长子的尸体泣不成声,虽然齐王妃一向视丈夫齐王为天一般。可是为人母者,她更怜惜和看重自己亲生的孩儿。 齐王因着自己性差踏错,相当于被流放岭南。她作为夫妻,一路相随吃尽了苦头也毫无怨言。可是如今已经赔上了她长子的一条性命了,再看看气息奄奄的次子和幼女,齐王妃不再委屈求全。 齐王妃下了一个决定,书信一封,恳求萧嵘允许她带着余下的两个孩子返京。 齐王得知此消息后大怒,掌掴了齐王妃。一向柔弱的齐王妃决定奋起抗争、据理力争,如今她不求孩子将来有多远大的前程,长子已死,次子能不能封为齐王世子她也不再在乎了,只希冀着自己能够保住这两个孩子的性命就已经足矣了。 萧嵘和沈宁夫妻为人大度,齐王妃再顾不得齐王的所思所想,只想着哪怕萧嵘不同意自己入京,若只愿意接了两个孩子返京,她亦是心甘情愿的。 萧嵘收到了齐王妃的信,和沈宁商议了一番。心中也是可怜齐王长子一个清秀、懂事的孩子,因为父亲的过错前往岭南一带,如今尚未到弱冠之年就赔上了一条性命。 沈宁也见过齐王妃的次子、幼女,那两个孩子容貌更为肖似齐王妃。生得温柔、有善意,她也知道这两个孩子天生体弱,若是常年居住在了岭南的话,只怕将来寿数之上也难免会有亏损。 萧嵘最后决定派出一队士兵,前往岭南齐王府接了齐王妃和其膝下所出的一子一女,返回京中仍然居住在京中的齐王府中,仍然享受齐王妃的俸禄和供奉。 齐王妃返回京中之后,带着次子、幼女入宫谢恩之后,便带着两个孩子足不出户地待在齐王府里过着日子。 淑妃气恼齐王妃居然撇下了齐王,央求了萧嵘带着两个孩子独自返京。 淑妃命人去齐王府召齐王妃入宫叱骂,齐王妃自知自己为人妻者的确是失了分寸,可是为了两个孩子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她留了两个孩子在齐王府中,自己独自前往淑妃的宫中,淑妃暴跳如雷严厉叱骂与她。齐王妃也只低头跪在淑妃面前,不争不辩的。 沈宁那时已经身为皇后,后宫之中任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会第一时间知晓。 所以她便扶着升为太后的婆婆去了淑妃的宫中,将跪在地上差点就要昏厥过去的齐王妃带走了。 此时的淑妃再见沈宁,也没什么扬武扬威的资本了。 所以今生,再见到齐王妃在淑妃跟前受尽欺凌的样子,沈宁心中也颇有几分不忍。 “太子妃,殿中快要开宴了。”朱砂过来沈宁面前小声提醒道。 这一日,沈宁带着自己身边的镇国清辉郡主在众多女眷面前出尽了风头。 这样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小丫头,能得了一国之君的多番眷顾。太子妃也不过将将十六岁,月子里头又调养着气色红润、丰盈美丽。便是再为太子生下一个男孩儿,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太子妃呢,就是将来的后宫之主呢。 家中有适龄女孩子的夫人们,心里都还想着东宫之内的两个侧妃位置呢。就是太子没心思纳侧妃,等太子将来登基为帝了,选秀也是必不可少的。 选秀的第一关必须要经过太子妃这一关的,现在领着自己大方、乖巧的女孩儿去太子妃面前露一个好,也算是提前为将来的前程铺下一条路了。 沈宁抱着襁褓中的长乐,端坐在皇后身边,一一接见前来见礼的女眷们。 女眷们看着襁褓中的长乐,溢美之词像是不要钱了一般就说出来了。 沈宁面不改色,听了夸赞自自己宝贝女儿的话,一概微笑地全权收下了。 女眷们让跟着自己前来的女孩儿们上前见礼,沈宁也一概微笑地见过了,夸上了两句也就算了。 沈宁看着众位女眷们的嘴脸,何尝不知道她们心里头的打算呢。 这太子侧妃的位置十分炙手可热得紧呐。 筵席开后,皇上亲自派来了周德生来请萧长乐。 “皇上如今是真的离不开我们小长乐呢。”沈宁命乳母抱着长乐起身前往皇上宴请男客的大厅,皇后见状笑着说道。“就算每日里都要命人传话,让乳母抱着我们家小长乐去御书房给他看上几眼,生怕哪一日若是错眼少见了一次,小长乐就会认不得他了。” 厅中的众位女眷听了皇后的话,纷纷出言附和凑趣。 皇后见了小孙女得了皇上的看重,心中也是称愿得不行了。 只笑得合不拢嘴。 皇上那一边,乳母抱着刚刚喂过一遍,正醒着很是精神的长乐过来了。 萧嵘看到了女儿,刚想让乳母把孩子抱到他的跟前去。 皇上就率先发话,让乳母抱着长乐直接去了他的跟前。 皇上奉行抱孙不抱子的规律,对待几个儿子都严厉得很,对待这个玉雪白嫩的小孙女心中可是怜惜得很。 小心翼翼地把长乐抱进了怀里,刚抱到自己怀里的时候,长乐突然嘴里发出一阵声音,吓得皇上动作僵了一僵。 “父皇,你会抱孩子吗?”萧嵘立刻起身。“还是把长乐给我抱吧,我每日抱她都抱惯了的。” “走开走开,谁说朕不会抱孩子了。”皇上白了萧嵘一眼说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得宠 经过这一场满月筵席,皇上十分看重太子长女的消息在之后的几天里马上传遍了整个京城了。 沈宁在宫中的日子过得无比的舒适和快意。 长乐爱笑、好带,沈宁便让乳母每日都把长乐抱在她的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五六个月大的长乐也变得越发活泼、好动起来。沈宁吩咐人把自己寝殿中家具所有的边边角角都用厚厚的棉布包裹了起来,地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波斯绒毯。 沈宁不想太过拘着孩子的活动,只要在有人细心看顾的情况下,她都让长乐随心爬动。 皇上喜欢长乐,过去每日里都要让长乐的乳母去到他的御书房汇报长乐一天的动向。如今长乐也大了一些了,皇上三不五时地就让乳母抱着长乐去往御书房。若是长乐去了,皇上就会屏退御书房房里伺候的宫人,只留下周德生在内,自己抱着长乐玩耍。 长乐在宫中也是颇为抢手,有时候周德生来东宫传话说是皇上想要见长乐。长乐都已经早早地被皇后派人请去了未央宫了。 周德生回去御书房说了,皇上也没说什么。只是抓紧完成了手里的政务,几个年轻的妃嫔处他也都不去了。索性直接摆驾去了未央宫,皇上所乘的轿辇一直抬进了未央宫的院子里头。皇上还未出轿辇,已经听见正殿上传来幼童和婴孩儿独有的笑声。 “皇上,是大公主正陪着小郡主玩耍呢。”周德生搭手扶了皇上下来,笑着说道。“大公主五岁的年纪,想来正是讨小郡主兴头的年纪,听听小郡主笑得多开心呢。” “是啊,到朕如今这个年纪了。什么丝竹之音,听起来倒没有孩子的笑声舒服了。”皇上朗声说道。 皇上背着双手,脚步休休闲闲地走进了未央宫的正殿。 正殿之上,皇后命人把桌椅和灯台等一切杂物都命內侍搬离了去,铺上了厚厚的绒毯。 大公主自己也才五岁左右的年纪,平常也很喜欢带着二公主这样的小妹妹玩耍。沈宁生下了长乐,长乐是她的小侄女。晋王和齐王的孩子都比大公主要年长几岁,也不能常常入宫玩耍。大公主跟在皇后身边去了一次东宫,她扒在床侧看了长乐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只会咿咿呀呀个不停的小侄女了。 皇后今天把长乐接来了自己的未央宫,大公主得了消息,让服侍自己的宫女拖着几个装着她玩具的木头箱子过来了。 皇后见大公主自己跑来了不说,还拖来了几个大箱子来了正殿,不禁失笑。皇后笑罢,告诉大公主,长乐的年纪还太小,大公主的玩具长乐现在都玩不了。 大公主也不失望,自己打开了箱子,找出了几个小布偶抱在自己的怀里头。自己兴冲冲地跑到皇后跟前,垫着脚去看皇后怀里抱着的长乐。 “长乐,长乐。”大公主扒着皇后的手臂,小声喊道。“我是你的大姑姑,你看看我。” 吃饱喝足、又是刚睡了一顿好觉才醒来,长乐睁着一双大眼睛在皇后的怀里东张西望。猛然间看见大公主的脸蛋。长乐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圈,咧着小嘴巴拍着手掌乐了起来。 皇后放下了长乐,让大公主手里抓着娃娃逗弄她玩耍。 皇后坐在一侧,微笑着看着两个孩子玩耍。 “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到了殿外了。”原本在殿外伺候的铃铛,远远地看见了御驾前来,便马上进去正殿,附在皇后耳边说道。 “行,我知道了。” 皇上进了正殿,大公主听见了脚步声,看见了皇上立刻站了起来。 “父皇。”大公主今天穿了一身翠色的小衣裙,头上用缀着银铃铛的粉色缎带扎起两个小揪揪,十分地天真可爱。大公主拎起了自己的裙摆,跑到了皇上的跟前,仰着头唤他。 “福儿在做什么呢?”皇上这些年年纪越长,越发喜欢像大公主这样乖巧、可爱的小孩子们了。福儿是大公主的乳名,皇上俯身牵过她的小手问她道。 “福儿再陪小侄女玩耍呢。”大公主昂首挺胸地说道,一边还把另一只手攥着的布偶递到皇上跟前给他看。“我用小娃娃演戏给小侄女看,小侄女喜欢,一直在笑呢。” “福儿真乖。” 大公主拉着皇上走到长乐跟前,躺在绒毯上穿着一件可爱小衣的长乐忽然不见了玩伴,却也不着恼。自己掰着手指头,也能足够自得其乐。 “皇上,怎么今日想到来我宫里了?”皇后见到皇上,微笑起身行礼。“这两日皇上不都是去欣贵人那里了吗?” “我今日本来是想让周德生把长乐报去御书房的,谁知道长乐竟被你抱了来呢。”皇上松开了大公主的,扶着皇后的手臂两人一起坐了下来。 “昨夜太子妃和太子非试着自己带长乐睡觉,谁知道他们小夫妻俩怎么弄得,长乐闹了大半宿。昨夜太子妃也没怎么睡,我就想着把长乐抱来我宫里头,让太子妃在宫里头好好歇歇。”皇后笑道。“长乐折腾了父母一夜,自己倒是睡得欢实了,抱来我宫里倒是一直都乖乖地,不曾闹一些。” 皇上走到长乐面前蹲下,长乐趴在地上,歪着头看着他。 “咯咯”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皇上,长乐乐得笑出来声来。 “这孩子和太子小时候一样,不淘气,看着总是比别的小孩子要可爱一些。”皇上乐得一把把长乐抱到了自己怀里,甚为自豪地对皇后说道。 本来蹲在长乐边上的大公主,也赶忙爬到了皇上的膝头上。 “你喜欢长乐,自然看她怎么得好。”皇后掩唇笑道。“你是没有见识到昨晚这孩子哭闹不休的劲儿呢,让你带上这小魔星过上一夜,你就知道了。” 皇上笑而不语。 “说起来,晋王和齐王的孩子也该册封了。”皇后想起一桩事来。“原先太子没有自己的孩子,你没册封过那几个孩子也就算了。现在太子长女才刚满月,你就封了她镇国清辉郡主。这下总不好再晾着其他孩子了。” “这事我早已经想到了。”皇上喜欢太子,也不会亏待了另外两个儿子的。“旨意已经拟好了,钦天监选了下月初五的日子,我再派了周德生出去宣旨。” 用过了晚膳后不久,铃铛送了乳母和长乐回来东宫。 “见过太子妃。”铃铛笑得清脆,长乐一路上也被她逗笑了。“皇后娘娘命我送清辉郡主回来。” 被乳母抱着的长乐,看见了沈宁,忽然乐得一纵一纵的,小身子想要挣脱乳母的怀抱,朝沈宁的方向倾倒了过去。因为长乐忽然间的动作,吓得乳母赶紧一把搂紧了怀里的长乐,满头虚汗地看向沈宁。 “你这小淘气。”沈宁看着活泼、好动的女儿,忍不住笑着上前把她从乳母的怀里头抱了出来。 昨夜长乐哭闹了大半宿的时间,沈宁不假手于人,亲自抱了长乐哄了大半天。长乐后来睡了过去,沈宁倒熬出了一双黑黑的眼圈来,今儿一早素知伺候她梳妆的时候,她还特意吩咐素知多在她眼圈处上了些粉来遮住。 长乐如愿进了沈宁的怀里头,拱着小脑袋把头靠在沈宁的肩膀上,还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 沈宁抱着长乐透着一股子奶香的小身子,心中十分熨帖。前世她虽然也生下了一个孩子,可是自己命运不济,无缘看着那个孩子长大,甚至连抱都还没有抱一下过。 所以今生在生下长乐之后,沈宁虽然没有条件自己喂养她,但是再和陈嬷嬷学了几招之后,也开始慢慢试着自己带着长乐了。 也是母女血缘天性的缘故,长乐任谁都很亲近,可是最喜欢的人还是沈宁了。 就是和谁在一起玩,玩得在开心,只要她看到了沈宁。就任是谁都不会再理睬了,只一心一意地要去找沈宁了。 “娘的乖长乐。”见长乐乖巧地倚在自己的怀中,沈宁心中柔软,低下头来轻轻地在长乐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你怎么能这么贴心呢?” “咿呀。”长乐被沈宁这样一惊,先是小小地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来。 沈宁低头抵着长乐的小脑袋,同她嬉闹起来。 朱砂笑嘻嘻地递过一个拨浪鼓,沈宁接过,摇了起来。 长乐如今很喜欢这样颜色鲜艳又能发出响声来的东西,被吸引了注意力以后,就咿咿呀呀地伸手想要去够沈宁手里的拨浪鼓。 “你可拿不动它哦。”拨浪鼓缀着金色的铃铛,摇晃起来声音十分好听,不过重量不轻。“娘拿着晃给你听好不好?” 长乐似模似样抱着自己的小手臂,听完了沈宁说话。垂着小脑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却又想伸手来够。 沈宁无奈,知道长乐人虽小,性子却有些执拗。只好握住了长乐的小手,帮着她使劲拿住了拨浪鼓,带着她的小手去晃动。长乐见这个会发出好听声音的东西,居然在自己的手里也会发出声音来了,十分惊喜地笑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哭泣 欣贵人前一段时间就养好了之前因为落胎小产而受损的身子,她得了教训在皇上面前不再那般地骄横无礼,在宫中别的嫔妃面前说话也小意了不少。还听从了皇后的劝说,亲自前往徐昭仪宫中向徐昭仪道歉。 皇上本就喜欢欣贵人的天真貌美,只因为她太过骄妄的性子才决心冷一冷她。欣贵人如今经历过一次被人算计的小产,倒是长了记性。 不久之后,欣贵人养好了身子,她的绿头牌重新被敬事房递到了皇上跟前去。顺理成章地,欣贵人重获盛宠。 这个月的时间里,皇上除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要去皇后宫中,其余的时日里有个五六日去丽妃那里坐坐以外,剩余的日子都会召欣贵人伴驾。 今天本来皇上已经让人送来消息,说是处理完了御书房的事务晚上会到欣贵人的宫里用晚膳。欣贵人打扮停当,安心地在自己的宫里等着,结果却等来了皇上去了皇后的未央宫的消息。 “贵人,皇上是不来了啊?”上次欣贵人被人暗算,她宫里的大半宫人都被皇上清洗了去。现在伺候的宫人都是皇后亲自给她选来的,这一批新进的宫人当中最得欣贵人重用的叫做橙心上前低声问道。 “是啊,皇上去皇后的未央宫去看小郡主了,今晚就不过来了。”欣贵人有些黯然地说道。 欣贵人在上次的事情之后,下意识地偏向了皇后一方。皇后早就无意皇上的宠爱,经常接了小郡主去自己宫里与大公主一道玩耍。欣贵人现在乖觉得很,没隔一两日便会去未央宫给皇后请安,自然也见过几次小郡主。 那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儿,五官生得极好,像极了她的父母。小郡主十分爱笑,在见过她两三次之后,就像是认得了她似的。下次再见她时,就会冲着她咯咯地笑了。 原先欣贵人并不是十分喜欢小孩子的,总觉得小孩子都爱无理由地哭闹。可是欣贵人见了小郡主几次之后,倒是喜欢上了小郡主。 欣贵人每次看到小郡主,也难免会想起自己腹中那个曾经短暂驻留过的孩子。那个孩子甚至尚未完全成型,因为她的年轻疏忽,还不曾得到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就匆匆化作一团血肉离她而去了。 若是她能早早发现自己身体上的不适是原因为身孕的缘故,也许一早向皇后求援保下自己腹中的胎儿。不但在宫中与她相依为命的李嬷嬷不会死得不明不白,她的孩子许还会比小郡主更早降生。 “罢了,你们扶我去卸了妆吧。”欣贵人笑着说道。“吩咐小厨房的人,准备些清淡的吃食过来。我吃过就预备睡下了,每日起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好的,贵人,奴婢这就下去吩咐小厨房的人。” 安泰大长公主与和安郡主一道入宫,正巧沈宁抱着长乐也一道来给皇后请安。 “长乐,来给外祖母抱一抱?”和安郡主对皇后见完礼,冲着沈宁怀里精神十足的长乐温柔地说道。 长乐乖乖地坐在沈宁的怀里,歪着头呆呆地看着和安郡主好半晌。突然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来,朝着和安郡主伸出了自己白胖好似藕节一般的手臂来。 “哎呦,我的小长乐。”和安郡主立刻把长乐从沈宁的怀里接了过来,长乐软软地小身子倚在和安郡主的怀里头。“怎么就那么爱笑,讨人喜欢呢?” “娘,你也不看看生她的人是谁?”沈宁骄傲地扬起了脑袋来。“我这么好的人,生下的孩子自然讨人喜欢了。” “瞧瞧,宁儿这孩子如今在宫里也是愈发自如了。”安泰大长公主笑着摸了摸沈宁的手掌,对皇后说道。“想来也是因为皇后娘娘对宁儿十分宽和的缘故。” “宁儿是个难得的好孩子。”皇后微笑着说道。“宫中长日漫漫,多亏宁儿嫁进宫里来陪我。她又给我生下了这样玉雪可爱的小孙女,我自然要对她好一些。” 这边厢,皇后未央宫的正殿之上一团和气融融的。 齐王府中,齐王妃躲在自己的睡房中泣泪不止。 “王妃,这镇远侯夫人也太过蛮横了!”丝竹见着齐王妃左边脸上红肿不堪的一道掌印,气愤填膺地说道。“怎么能在齐王府内为了一个侧妃掌掴王妃你呢?就是论起位份来,王妃您的地位也要高过镇远侯夫人呢!王妃你也太过纵容她们了!” “我能怎么办呢?镇远侯夫人是王爷的亲外祖母,我被王爷的外祖母打了一巴掌难道还能打回去不成?”齐王妃心中又何尝不怨怼镇远侯夫人的这一巴掌,镇远侯夫人动手的时候满府的下人都看在眼里。“我怎么这般命苦。” “王妃,可是杨侧妃的胎位明明是她不顾廉耻自己作的,镇远侯夫人也真好意思将脏水往您的身上泼呢。” 齐王府里杨侧妃的身孕也快五个月了,因着她怀了身孕、不方便伺候齐王的缘故。齐王这几个月的时间多数是宿在齐王妃的院子里头,还有府中另外一个侧妃的院子。 杨侧妃唯恐因着十月怀胎,失了齐王的恩宠。 在跟大夫反复确认过她的胎相稳固了之后,昨天晚上她特意着一身看似温柔羸弱的茜粉色纱衣亲自守在齐王回到王府后院的必经之路上,把本来要去齐王妃院中的齐王拉去了自己的院子里头。 杨侧妃特意在自己的院子里头备好了一桌子酒菜,她坐在齐王身侧伺候他用完了餐。杨侧妃容貌生得娇娆艳丽,即便怀着将近五个月的身孕在身,腰肢仍犹袅袅之态,宛若春柳一般美丽。齐王用了些美酒,酒意被蒸腾上了脑袋、浑了神志,便拉着杨侧妃入了红绡帐。 第二天一早,齐王因为身上还有差事很早起床离了王府。 直到日上三竿时,杨侧妃才揉着腰肢从自己的拔步床上起身。杨侧妃召唤丫环进来房中伺候,隐约感觉身子有些不适。但是杨侧妃想到齐王昨夜的热情,也没多想。 丫环拿着外衣过来替杨侧妃穿上,在伸手扶着杨侧妃起身之后,惊讶地发现了杨侧妃床榻上的一滩鲜红,立刻惊呼出声。 杨侧妃瞪了那丫环一眼,回首去看,在见到床单上的一滩鲜红之后,那一张俏脸也立时失却了血色,径直昏厥了过去。 杨侧妃的院子马上闹了起来,丫环们赶紧小心撤下了床上染血的床单,重新扶着杨侧妃回床上躺着。杨侧妃从杨府里带来的嬷嬷见状,也只唯恐杨侧妃这一胎会出了什么岔子,便马上派了院子里头手脚伶俐的丫环出府去寻大夫过来看诊。 嬷嬷又唯恐齐王妃会借此机会来坏杨侧妃的胎,又另派了别的丫环去镇远侯府寻了镇远侯夫人过来杨侧妃院里坐镇。 齐王妃主管齐王府后院事宜,杨侧妃一出事她便得了消息赶来看她。 院子门口正好齐王妃正好遇上了被人匆匆请来的镇远侯夫人,镇远侯夫人来时并不知道杨侧妃胎动见红的真正缘故。镇远侯夫人只当齐王妃因为杨侧妃在王府中不但受宠又身怀有孕心生嫉恨,下手暗害了杨侧妃。 镇远侯夫人堵在院子门口拦下了齐王妃一行人,不由分说地上前就是一个耳光,打了身子虚弱的齐王妃往侧方一个踉跄险些倒在了地上,幸好随侍在齐王妃身边的丝竹眼疾手快,立刻出身搀扶住了齐王妃的身子。 镇远侯夫人气哼哼地进了院子,齐王妃忍住眼眶中的泪水,随后进入了杨侧妃的院中。 房中杨侧妃已经醒了过来,面对坐在床边殷殷询问事由的镇远侯夫人。能猜到自己见红缘由的杨侧妃哪里好意思说出实情来,只能一个劲儿地捂住自己的脸颊盈盈哭泣。 直到大夫被请了过来,把了脉后。众人才知道杨侧妃是因为盛宠过度才引得自己动了抬起见了红,这下房中守候消息的众人顿时面色各异。 心中不免心酸委屈地齐王妃仍旧撑着吩咐大夫开好了稳固胎气的药房,让杨侧妃手下的嬷嬷和丫环亲自去替了杨侧妃熬好了药送了来,看着杨侧妃服下药去。原来一张煞白的脸蛋,终于恢复了些许气色。 镇远侯夫人面上也不免有些讪讪,刚刚她气血上头掌掴了齐王妃一下。现在反应了过来,又得知了杨侧妃出事的真实缘故,不免有些担心地看向了齐王妃。 “镇远侯夫人要是还不放心杨侧妃的身子,尽可以留下来多陪陪杨侧妃。”齐王妃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有些身子不适,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镇远侯夫人看着齐王妃面上还未消退的掌印,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齐王妃走到门口,丝竹连忙递上一块自己用的帕子,齐王妃接过帕子来,挡住了自己的侧脸一路赶回了自己的院中。齐王妃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里,丝竹紧随其后回到,马上屏退了房中其他伺候的下人,关上了上门。 至少为了回到自己房里泣泪不止的齐王妃,挡去一些议论。 第一百二十章 拦人 齐王妃多年来虽然受到淑妃和镇远侯夫人的轻视,但是她毕竟也是齐王的正室王妃。淑妃和镇远侯夫人也只是在口舌上唠叨她两句罢了。 哪里会像今日这般,镇远侯夫人居然当着满院子王府下人的面,掌掴了齐王妃。齐王妃天性温纯,又念着镇远侯夫人是齐王的外祖母,才没有发作。 本来想着镇远侯夫人错打了她,至少能说声抱歉。可是镇远侯夫人却也搁不下面子来,直到杨侧妃无碍了,齐王妃离了杨侧妃的院子了,镇远侯夫人也没说什么。 齐王妃躲在自己的房里低声哭泣,只觉得心中万般委屈。其实在杨侧妃入齐王府之前,齐王跟前已经有了两位侧妃了。可是淑妃心中对自己一直是颇有微词的,但自己是皇上谕旨赐婚给齐王的,多年来她恭谨温顺又育有两子一女,淑妃也不敢去皇上面前替休弃自己的事情。 府中的两位侧妃一位姓黄、一位姓崔,都是京中小官出身家的小姐,出身比起齐王妃来出声还要更为低微一些。但这两位侧妃也都是皇上亲自从秀女中选出来的,淑妃便是再看不起也不能怎样。 所以淑妃只好另辟蹊径,三年前淑妃生日那日,皇上晚上去陪她过生辰。淑妃精心打扮、收敛了脾气柔婉地伺候好了皇上,哄了皇上答应再为齐王破例迎入一位侧妃。便是淑妃母亲镇远侯夫人娘家杨家的嫡出小姐,三日后一顶粉轿就将美丽娇俏的杨小姐抬进了齐王府。 杨侧妃容貌娇艳,在齐王府的女眷中颜色最好。因着其良好的出身和相貌,一入府便深受齐王的宠爱。淑妃有意在齐王妃的面前抬举杨侧妃,给了杨侧妃脸面去与齐王妃相争。但是因为齐王妃性情温柔,对着府中的侧妃都十分地优待。齐王妃知道淑妃是故意抬举杨侧妃来与自己相斗,但是想着若是齐王府传出了妻妾相争的闹剧,恐会影响齐王爷在朝中的名声和在皇上眼中的印象。齐王妃由此对杨侧妃百般忍让,甚至在杨侧妃怀孕后对她还十分悉心照顾。 可是百般容忍和悉心照料,最后换来的却是当着满院子下人的掌掴。 “若不是为了王爷的名声,和府里的安生,我何至于忍让于此。”齐王妃坐在床侧,手里揪着帕子对着丝竹诉说到。 “王妃,这事情我们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王爷为你做主啊。”丝竹方才去齐王妃院子里头的小厨房取了一块冰来,用厚帕子包好了轻轻压在齐王妃被打肿了的侧脸上。突如其来的一阵冰凉,冻得齐王妃一阵瑟缩。“王妃,你且忍着一会儿,先消消肿,不然你这脸好几日都没办法见人了。” “你拿下来吧,这脸我如今巴不得伤得越重越好。”齐王妃心中已经打定了注意,要把脸上的伤留下来给齐王看的。“你把冰块拿走吧。” “可是娘娘如果不及时消肿,万一这脸上留下了疤痕可如何是好?”镇远侯夫人喜欢打扮得十分华丽,手上常常带着几个戒指。方才镇远侯夫人盛怒之下的一巴掌,她手上的戒指在齐王妃的脸上留下了几道鲜红的划痕。丝竹唯恐这些伤痕会在齐王妃的脸上留下印记,将来会影响了齐王妃的容貌。“不妨我替王妃先上些消肿的药吧,王妃就算要和杨侧妃和镇远侯夫人赌气,也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啊。” “这张脸就是不留疤又怎样呢?论起容貌来,我哪里比得过杨侧妃呢。”齐王妃神色黯然地说道。“我是齐王的正室王妃,不是需要容貌来固宠的侧妃侍妾之流。” “王妃......”丝竹还欲再劝说齐王妃。 “算了,你也别再劝我了,我意已决。杨侧妃和镇远侯夫人仗着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都这么欺辱与我了。我要是再行退让的话,真让杨侧妃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来。淑妃将来指不定会授意王爷让杨侧妃的孩子来当齐王府的世子,我和我的孩子以后哪里还会有什么立锥之地?!”齐王妃此刻已经燃起了斗志,不为了自己的地位,也要保全自己膝下三个孩子的地位。为母则强,此时的齐王妃不再软弱了。“丝竹,王爷今日申时三刻便会回来。依照杨侧妃的小性子必然会在王爷回后院的路上派人去截住王爷,好好诉说她今日因为动了胎气受到的惊讶。我如今交给你的事情你一定要想办法做到,知道吗?” “王妃尽管吩咐,丝竹一定竭尽全力做到王妃的安排。” “你去王府外替我截住王爷,务必让王爷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来我的院子里头。” 齐王结束了手里头的差事,约莫申时三刻的时候回到了自家王府门外。 “见过王爷。”此时,已经在门房里头等候了许久的丝竹,见了齐王的车驾回来了,立刻从门房里头迎了出来。 “是你啊。”齐王自然认得丝竹是齐王妃身边得用的大丫环。“是王妃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王爷。”丝竹行礼之后,起身说道。“王妃说今日府里出了大事,需要亲自向王爷解释请罪。” “这才半日的功夫,府里能出了什么大事?”齐王不以为然,但是到底齐王妃是她的发妻,而且他和齐王妃的夫妻感情还是十分融洽的。齐王妃派了身边最得用的大丫环亲自来府门前迎候他,他自然是要给齐王妃这个面子的。 齐王回到齐王妃的院子里头,一进房门。 齐王妃便低着头走过来,走到齐王的跟前时一下子跪了下来。 “王妃这是做什么?”齐王被齐王妃突如其来的动作唬了一跳,又见齐王妃低着头哭泣,马上俯身伸手想要搀扶齐王妃起身。 齐王妃倒是不抗拒齐王的动作,由着齐王将她搀扶了起来。 她一起身,齐王自然看见了她侧脸上犹自十分突兀的掌印,掌印之中还有五六道鲜红的划痕。 “你的脸是怎么了?”齐王马上追问道。“这是被谁打的?你今天出府了?” “王爷,我今日可是足不出户啊,就在我们自家中当着满院子的下人挨了这么一巴掌啊。”齐王妃泣泪不止,却哭得柔弱、我见犹怜。 “你在家里被打的?”齐王惊怒,气愤自己的王妃居然在自己的王府里头被人打了。“是谁打得你?难道是杨侧妃打得你不成?!” 齐王第一时间便作此联想,完全是因为杨侧妃在诊出身孕之后,在齐王府之中变得十分蛮横。平常顶撞齐王妃已是家常便饭,其他侧妃被她欺负也是常态。 “不是,是镇远侯夫人觉得是我害了杨侧妃的身子,也不听我解释进门便是一个耳光打在我的脸上。杨侧妃那里一整个院子的下人都瞧见了,我实在是没脸活了。”齐王妃解释。“可等了大夫过来看了杨侧妃的身子之后,才知道杨侧妃是因为昨夜得了王爷的恩宠,才动了胎气的。” “怎么?杨侧妃又动了胎气?”齐王爷颇有些不以为然,这几个月来自己歇在齐王妃院子里头的时候,杨侧妃每每都会用动了胎气为借口请了齐王爷前去。“这回又是闹什么?” “杨侧妃这次倒不是诓人的,是真的动了胎气也见了红,我赶去看她的时候她一张脸都吓得煞白。”齐王妃婉转地说道。“王爷也该小心些了,我也知道杨侧妃年轻、样貌好,王爷自然喜欢得紧。可是杨侧妃到底是怀着身孕的人,王爷不该过分地宠爱杨侧妃。我说这话也不是嫉妒,而是为了王爷的子嗣着想。” “哎,昨夜我在杨侧妃处颇饮了一些酒,许是酒意上了头,才会失了分寸。”齐王何尝不知道齐王妃说的在理,他昨夜也本来只是想要陪着杨侧妃聊天说说话而已,谁知道被杨侧妃灌了几杯酒下肚,就一时情热失了分寸。说起来,齐王爷也颇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哎,外祖母的脾气就是这样急躁,杨侧妃的事情还没定论怎么能这么对你呢?” 齐王甚为怜惜地轻抚齐王妃的侧脸。 “我的私库里头有几瓶父皇赐给我的上好外伤药,待会儿你让丝竹去找前院的大管事崔三领药,就说是我说得。”齐王自然清楚镇远侯夫人急躁、无脑的性子,心中也有些恼怒镇远侯夫人在王府里这般掌掴齐王妃,可是齐王妃是他的外祖母,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决定先行安抚下齐王妃。“你每日里多次净面,按时上药,保证不用三日脸上就什么疤痕都不会留下的。这药也有养肤的功效,你用着对皮肤也有好处。” “多谢王爷的怜惜。”齐王妃小意微笑。“镇远侯夫人是王爷你的亲外祖母,我自然也只能忍下这事。可是王爷,我却还有件事情想要想你说明。” “又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齐王大方许诺。 “说来此事也事关王爷和杨侧妃。”齐王妃淡然说道。“杨侧妃昨夜给王爷喝的酒只怕是有些问题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愠怒 “什么问题?”齐王心生疑惑。 “因为我本想着杨侧妃不懂事又是第一次生育也就罢了,可是王爷不是第一回当父亲了。王爷也不是重欲的人,也不至于为了一时快活伤了杨侧妃的胎。”齐王妃说得十分真切。 齐王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正好我过去杨侧妃院子的时候,因为杨侧妃闹得有些凶,昨夜剩余的饭食和酒水下人都还没得来得及撤下去,我便让手下的丫环取了些回来,让人出府请了平日里王爷信重的陈大夫过来看,发现饭菜里并无异样,反而酒水之中放了些药物。”齐王妃缓缓道出。“这药物对身体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只会让男子情难自抑罢了。” “什么!杨侧妃居然敢给我下药?”齐王自然清楚陈大夫为人,只是有些气愤,自己碍着淑妃和镇远侯的面子,一向对杨侧妃十分优容。结果杨侧妃为了不让他在孕中疏离了她,竟然不顾腹中胎儿的安全,冒险对他用药。“陈大夫还在府中吗?我要见他!” “陈大夫我留在偏厅饮茶了。”齐王妃说道。“不过王爷就算知道了实情,也请王爷不要太过惩罚杨侧妃了。毕竟杨侧妃怀胎才五个月,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再说杨侧妃身上还有淑妃娘娘和镇远侯夫人的面子在,王爷看在这两位的面子上也别太计较杨侧妃的过错了。” 齐王妃派人去请来了偏厅一直等候接见的陈大夫,陈大夫一过来,还不待齐王开口,齐王妃已经起身善解人意地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陈大夫退出房来。 “来人,替我送陈大夫出王府。”齐王妃见陈大夫出来,偏转身派人去送陈大夫离开。 陈大夫方才见齐王大怒,也不敢多逗留一会儿,生怕会被卷入到齐王府的妻妾之争中去。见齐王妃派人送自己出府,立刻拱手道谢转身离开。 “王爷?”齐王妃放轻了脚步,又走进房里。 齐王背着双手站在窗前,齐王妃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后。齐王回过身来,伸手将齐王妃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齐王妃顺从地依进齐王的怀抱,闭上了微微发热的双眼,但是仍然控制不住泪水从双眼流出。 “是本王对不住你,妙彤。”齐王声音低沉地说道,妙彤正是齐王妃的闺名。“娶了你,却没好好待你。明明是别人的错误,却累得你受了这般的委屈。” “有王爷的这句话便是够了。”齐王妃终究心系齐王,两人不但是少年夫妻,齐王肖似淑妃的容貌是个极为出色的男子,齐王妃十五岁嫁给他便是一见倾心,终生不负。“我挨这一巴掌也不打紧,只是担心杨侧妃年轻骄纵会坏了王爷的子嗣而已。”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的好。”这样两相对比,齐王不可避免地倾向了齐王妃。“父皇今日已经向我透出了口风,几个孩子的位份都该定下来。我就想着把我们长子晟哥儿的世子位一并请封下来,索性也算了母妃和外祖母的其他心思。”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齐王妃心中是又惊又喜。 “王爷是真的吗?”齐王妃惊讶地用手捂住了嘴,问道。“可是晟哥儿的身子虚弱,未必能堪世子之位啊。将来若是杨侧妃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来,王爷不怕日后会后悔吗” “瞧你说的是什么话,晟哥儿是我俩的长子。他天资聪颖、既有天赋,至于身子虚弱的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毕竟现在年纪还小,我们细心调养,我再遍寻名医来替他看看身子便是,未必不能还转。”齐王说道。“杨侧妃之品行,不堪为世子之母。这个王府将来都是你我的孩子的。” 齐王安抚好了齐王妃这边,就立刻起身去到了杨侧妃的院子。 正好半路上就撞见方才得到消息,正准备来这附近拦人的杨侧妃院子里头的小丫环。 “见过王爷。” “你家侧妃又怎么了?”齐王努力抑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怒火,低声问道。 “王爷,我家杨侧妃今儿一早起来就动了胎气见了红。杨侧妃吓得心悸,便请来了镇远侯夫人过府。” “都把我的外祖母请来了,她还真是很大阵仗呢。”齐王说道。 “是啊,王爷快随我去看看吧。”这个来传话的小丫环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哪里听得出齐王话里头真实的意思来,只马上邀齐王去杨侧妃的院子。 缓过了一口气的杨侧妃,在得知自己的胎气再次稳固了下来之后,原本苍白的面色迅速恢复了过来。 “沛儿啊,你太胡闹了!”得知了杨侧妃胎气大动的真实原委,镇远侯夫人屏退了在杨侧妃房中伺候的所有下人,十分严厉地说道。“要知道你肚子里头的孩子才是你将来的立身之本啊,你怎么能给齐王酒水里头下药呢。辛亏今天没闹出真正的大乱子来,你说你要是因为这事坏了齐王的子嗣,可该怎么办才好啊?” “要不是李大夫拍胸脯向我保证我的胎气十分稳固了,一场伺候根本坏不了什么事,我又哪里有胆子敢给齐王殿下下药呢?”说起此事来,杨侧妃自己但还是一副委屈得不行了的模样呢。“可是这药我也是头一次用,哪里把握得好药量,这才差点坏了事。” “我也弄不清沛儿你是怎么想的,你若真想把齐王留在你的院中,大可以安排身边的陪嫁丫环去替你伺候齐王殿下便是。我冷眼看着,你房中的花宴和冷草都是不错的人选。不但家人都还在杨府中伺候,也颇有几分姿色。”镇远侯夫人苦口婆心地劝到。“就算是齐王让她们伺候了,你将人把在自己的院子里头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我不是没想过,可是王爷却不想收用花宴和冷草,我是实在没有法子了。”杨侧妃说这话又不禁落泪。“前几个月我在养胎,王爷多数都宿在崔侧妃和黄侧妃那里。我是担心她们二人瞅准了这个空档,在我有孕之时再趁势怀上一个孩子。” “那两人娘家微末,便是怀上了又何如,生下来了男孩子又如何呢?”镇远侯夫人冷静说道。“你要记着你的身后站着杨家、站着镇远侯府、站着淑妃娘娘,如今我也不瞒你说了,淑妃娘娘已经承诺了下来。只要你这次能够平安产下一个健康、聪明的男婴来,淑妃娘娘便是豁出脸去,都会为你的孩子讨来了一个世子之位。” “淑妃娘娘真说了此话?”对于淑妃娘娘在皇上跟前的影响力,杨侧妃还是十分信服的。 亲王按制可娶一名正室王妃、两名侧妃,正妃和侧妃之数不可违制。王府之中侍妾和通房之数,却是可以不做限制的。 可是当年皇上为齐王赐婚的走得是一整套流程,一口气把正妃和两位侧妃都册封了。待到杨侧妃长成之时,杨家和淑妃娘娘哪里舍得让这个杨家娇娇的嫡小姐去做齐王府中的一名侍妾啊。还是淑妃撒娇弄痴地去请求皇上,缠磨了皇上许久,才为杨家这位嫡小姐讨得了一个侧妃的位份。 “那是自然的。”镇远侯夫人斩钉截铁地说道。“现在我与淑妃娘娘只希望杨侧妃好好保重身子,好好争气好生下一个聪明见状的男孩来。再说齐王妃身子虚弱,连着她生下的两子一女都是天生的体弱之症,具体能活到哪时还都未可知,若是真的有朝一日齐王妃不幸红颜早逝,最后可能坐上这继妃之位的是谁,杨侧妃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 杨侧妃被镇远侯夫人的这一番话,说得是心中火热。想着将来的花团锦簇,杨侧妃现在不二的愿望便就是好好地安生地生下这一个孩子来。再联想到今后的风光时刻,杨侧妃乐不可支。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房中的杨侧妃和镇远侯夫人对视了一眼,立时噤声。 “杨侧妃,您醒了吗?” “我醒了。”杨侧妃立马听出了门外那个喊门的声音,正是她方才派出去拦截齐王的小丫环,马上出声回应。 “杨侧妃,王爷来看您来了。”小丫环满脸笑意地推开了房门。 杨侧妃一见门外齐王颀长的身形,立刻露出了一个娇俏、柔媚的笑容来。 “外祖母还请先行离开吧。”谁料齐王全程无视杨侧妃的笑脸,径直入内对着镇远侯夫人说道。 “怎么了?王爷,可是王妃同你说道了些什么?”镇远侯见了齐王面色不愉,还只当齐王妃只告了自己掌掴了她那一下的状。“说起来,是我在得知杨侧妃胎气大动之下,没有思虑好才对王妃贸然出手。可是我做为长辈,也不好取低头道歉。就待我回府之后,再命人送上四色礼物来向王妃赔罪便是。” “外祖母考虑得也太简单了。你掌掴了我王府中父皇钦赐的正室王妃,若是这事透出去,不但外祖母要吃挂落。连着外祖父和母妃都要受斥责。”齐王正色道。“这次的事情我念在外祖母是初犯,就不上报了。王妃脸上的伤都有好一阵子不能进宫请安,我还得费心思替外祖母遮掩呢。” “齐王这话可如何说起呢?”镇远侯夫人见了面色冷凝的齐王,下意识地辩解道。“齐王是我的外孙子,王妃便是我的外孙媳妇,我做为长辈教训一下她又如何?” “可我不单单是外祖母的外孙,还是宗室亲王。我的王妃也不单单是您的外孙媳妇,而是上了宗室玉碟的亲王王妃。”见镇远侯夫人偏执,齐王也不免有些愠怒起来。“说句难听的话,要是没什么正当的理由,连皇后都不好直接责打我的王妃。可何况外祖母你,不过是我外祖父的继室,我外祖父连个正经的诰命都没为您请封。您无品无极,胆敢责打王妃。事情闹大,只怕杨家和镇远侯府都会立即遗弃您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诉苦 听完齐王的一番话,镇远侯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地十分难看。 “齐王殿下,这是要赶我走吗?”齐王话说得直白,直接戳中了杨氏心中多年来的遗憾。 镇远侯夫人杨氏在闺中之时一路顺风顺水,只是因为在婚事上太过挑挑拣拣了,最后才蹉跎成了大龄未嫁少女。那时候正好镇远侯朱袁深刚刚起势,杨氏的父亲为女儿的婚事头痛之时,有礼部的同僚向他推荐了朱深。 朱袁深的年纪要比杨氏大上五六岁,虽然曾经迎娶过一房妻室,但是他的妻子只为他生下一子后便匆匆逝去了。不过朱袁深家庭简单,上面只有一位老母亲,下面只有一个尚未长成的儿子。 杨氏的父亲果然立刻就向朱袁深抛出了橄榄枝,不久之后杨氏就身披红色嫁衣嫁进了镇远侯府。朱袁深虽然性格有些木讷,倒是对比自己年轻几岁的杨氏还是十分优容的。朱袁深的老母亲也十分好相处,朱袁深的长子与朱袁深的性情仿若,倒也不难带。 杨氏在镇远侯府的日子过得十分顺心,可是心中却有着难解的遗憾。 全因镇远侯朱袁深对曾经共患难却早逝的原配感情很深,在还未迎娶杨氏之前就已经为早逝的原配向朝廷请封诰命。杨氏不但无法再获得诰命,每每在朱袁深原配的忌日和生辰,杨氏还要在朱袁深原配的牌位前执妾礼。 “我哪里会赶外祖母走呢?”齐王可不比淑妃那样浅薄的心机。“只是把外祖母所犯错误的重要性告诉外祖母知晓而已,今日你掌掴的是我的王妃。王妃她为了孝道忍下了。要是来日外祖母惹下了别人,我可没法子保全外祖母。” “王爷,都是我的错。”杨侧妃看着镇远侯夫人与齐王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垂泪涟涟地出声缓和。“我今日突然胎动实在是害怕得紧,所以才请了镇远侯夫人前来看我。” ‘啪’地一声,齐王劈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在了杨侧妃的脸上。杨侧妃仗着自己的美貌,一向觉得齐王对自己很是宠爱。这样一个耳光,把杨侧妃打得懵住了。 “昨天夜里的事情我会再慢慢同你计较的。”齐王冷起声音说道,脸色十分难看。“来人!” 齐王话音刚落,方才跟着齐王一道过来杨侧妃院中,刚刚一直守在门外等候齐王命令的六个齐王府的侍卫立刻应声进入。 杨侧妃见状,唯恐自己脸上的掌印被人看了去,一声尖叫拉起床上的被子将自己兜头盖住了。 “齐王,有何吩咐?” “快替我好生将镇远侯夫人送回镇远侯府去。” “王爷,你不能这么对我。”镇远侯夫人见齐王来了真章,几个侍卫真的走到了自己的跟前来,请自己出去,惊呼道。 “你们没听到我的话吗?”齐王不理会镇远侯夫人的话,只冷凝着脸对那几个侍卫说道。 于是得了吩咐的齐王府侍卫,半请半拉地将镇远侯夫人请了出去。 侍卫们将镇远侯夫人请出去了以后,杨侧妃连忙起身扔开被子,踉踉跄跄地走下床来,跪倒在齐王面前。 “王爷,你这是怎么了?”杨侧妃哭得柔弱,梨花带雨的模样。“王妃娘娘挨得那一巴掌和我的确无关啊。镇远侯夫人赶来时,我还正在床上等待大夫过来为我诊脉,哪里知道镇远侯夫人会那样大胆敢在我院子里头掌掴王妃呢。” “我倒要问你哪来的胆子,敢在给我喝的酒水里下药。”齐王一把揪住了杨侧妃的衣领,将纤细的她一把提溜了起来。“不但敢计算我,还敢拿你腹中的我的子嗣来挑拨镇远侯夫人与王妃争斗。” “王爷这是哪里的话啊,我哪里敢计算王爷啊。”杨侧妃喉咙被衣领卡住,不住地咳嗽起来。“而且我腹中的孩子是我唯一的指望啊。” “不用再说了,我若是没有证据也不会来发难于你!本来你差点坏了我的子嗣,是该要严惩的。不过王妃看在你腹中的孩子份上,亲自为你求情。”齐王脸色严肃地说道。“从今日起,你就好好地待在自己院子里头养胎不要再出来走动了。今后也不许你院子里头的丫环出去乱走了,一应饭食都会由王妃让人送来的。” 齐王说完,本来想将书中提溜着的杨侧妃扔到地上去。不过低头看着杨侧妃高高隆起的腹部,还是将她小心地放了下来,然后转身离开。 镇远侯夫人在齐王府内受了挫折,第二日就递了消息请求进宫面见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十分关注齐王府中杨侧妃的身孕,可是她身为后宫嫔妃无法出宫,也不方便时时将怀孕的杨侧妃召入宫中。只好借由镇远侯夫人,替她传递消息。 得知镇远侯夫人要进宫来看她,她十分高兴地派人去宫门前去迎候镇远侯夫人。 可是淑妃哪里能料得到,镇远侯夫人是哭哭啼啼地一路进来淑妃的永安宫。 “母亲这是怎么了?”淑妃见了这般的形状,也不免心慌起来,生怕是杨侧妃的身孕出了什么问题。“可是杨侧妃的身孕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听完镇远侯夫人的一番哭诉之后,淑妃的面色也不免变色了几分。 “母亲怎么能当着下人的面去掌掴齐王妃呢,我虽然也不喜欢她,但是她毕竟是齐王的正室王妃,她被打就是伤了齐王的脸面。”淑妃说道。“再说杨侧妃也太不懂事了,不但给齐王下药,而且还动了胎气。” “可是杨侧妃也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宠爱啊。”镇远侯夫人见淑妃脸色也变了,立刻出声解释了起来。“淑妃娘娘,再怎么说我也是齐王殿下的外祖母啊。他这样对我,让我颜面何存啊。” “哎,是我失算了。”淑妃见镇远侯夫人实在是哭得伤心了,想着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很多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都是镇远侯夫人自己在外替自己奔走,也只好放缓了情绪出言安抚。“齐王如今的差事多有不顺,本就烦心。杨侧妃行事惫妄,又差点坏了齐王的子嗣。母亲又不由分说掌掴了他的结发妻子,就算齐王不宠爱王妃,也不能不顾及王妃的面子。” “可是我身为长辈,哪里能去和王妃道歉呢?” “但是王妃是皇上正经赐下来的正室王妃,父亲又从未为母亲请封下一个诰命来。真轮起来,光是母亲掌掴齐王妃这一桩事情,母亲都犯了对宗室贵亲大不敬的过错。” 而在后宫另一端的东宫中,萧嵘结束了一天的课业回到了东宫。 “太子妃和小郡主呢?”萧嵘回到自己和沈宁的寝殿,发现长乐身边的几个乳母连同着当值的素知和半夏都在寝殿外头伺候。 “回太子殿下的话,今日中午用过饭后小郡主粘着太子妃不放。乳母抱她下去午歇她就哭闹不止,太子妃只好亲自带了小郡主午歇去了。”寝殿外头伺候的众人见萧嵘回来了,连忙纷纷起身见礼,回话的人是素知。“我们留在殿中小郡主就不好好午歇,太子妃只好吩咐我们先在寝殿外头候着,等小郡主醒来她会唤我们进去的。” 萧嵘吩咐众人继续在殿外候着,自己放轻了脚步和动作,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殿内一般会染着沈宁喜欢的沉香,可是在沈宁怀有身孕之后,那沉香就不曾再点过了。而现如今长乐出生,现在她也能入些牛乳所制的辅食了。所以殿内不再萦绕着沉香的沉敛香气,而是时时刻刻地都充满了奶香。 因为生怕外头的日头刺到了长乐的眼睛,沈宁特地命人将寝殿内原先所有的普通纱帘了,都换做了不透光的月影纱来。 因为月影纱不透光的缘故,所以房中颇有一些昏暗,因为沈宁要带着长乐午歇所以房中只点了两盏烛火,萧嵘努力分辨脚下的路,生怕哪一步要是没看清,跘倒什么会惊醒沈宁和长乐。 萧嵘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边,细细地挑起了床前的帘子。 床帐顶部吊着两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夜明珠,沈宁皮肤很白,长乐也遗传了她这一点。两人的皮肤在夜明珠的光辉下,越发显得光润于美玉一般。尤其是沈宁,因为午歇的缘故,一头青丝只是梳顺了而已,并未挽起来。在夜明珠的映衬之下,萧嵘看着安睡的她不免想起一句话来。 ‘青丝如瀑、皓腕凝霜’ 躺在床上的沈宁怀里搂着长乐,睡着的面容上还依稀露着一丝笑意。而在她怀里头的长乐,小身子微微地蜷缩着,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身子都窝进沈宁的怀里头去,十分依恋母亲的模样。 许是因为萧嵘的目光太过灼灼的缘故,长乐不知道怎么得,就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小肉手揉了揉眼睛,十分懵懂地看向四周。待她眼睛转向站在床边的萧嵘时,许是因为见到了父亲的缘故,小丫头立时咿咿呀呀地出了声,十分热情地同萧嵘打起招呼来。 萧嵘见沈宁难得睡得如此好,唯恐长乐继续发声会惊醒沈宁。可是萧嵘才刚刚准备向朝沈宁怀里活动起来的长乐伸出手去时,感觉到了什么的沈宁也忽然挣开了双眼看向了萧嵘。 第一百二十三章 蓝宝 沈宁一睁开眼,便看见了站在床边的萧嵘。 “你回来了?”沈宁用手支撑住了半边身子,说道。 长乐听见了沈宁的声音,本来小身子已经快要越过沈宁的身子投向萧嵘的怀抱了。可是刚一听见沈宁的声音,她便立刻转头把自己肉墩墩的身子扑进了沈宁的怀里头。 “呀呀。”长乐因为午歇的缘故,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红色锦缎绣着金色麒麟的小肚兜。长乐生得白嫩得很,穿着红色的肚兜显得十分可爱。她扑进了沈宁的怀里,小手不停挥挥打打,指着萧嵘嘴里喔喔喔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们长乐怎么这么高兴呀?”沈宁抱起了长乐,把她举起来了颠了颠,笑着问她道。“看到爹爹了是不是?” “今日课业结束得早了些,回来的时候正好见你们在午睡。”萧嵘侧身在床边坐下,伸手逗弄在沈宁怀里乖乖坐着的长乐。“哪里知道我才刚在床边站定,长乐就醒过来了。” 萧嵘的手指轻轻点触长乐小小的、肉肉的手掌,长乐的注意力立刻被萧嵘吸引了过去。萧嵘故意上下晃动手臂,逗弄起了长乐。 “她最近总是不愿意安生睡午觉,我今日都哄了她很久才好。” “随她吧,长乐想睡便睡,不想睡就让她好好玩耍。” “这样可不行,像长乐这般大年纪的孩子不睡好觉,哪里能长得好呢?”沈宁横了萧嵘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好,都听你的。” 淑妃好说歹说地才把哭哭啼啼的镇远侯夫人哄走了。 “宁秀,过来。”淑妃见镇远侯夫人的身影总算渐渐地消失了,立刻唤了如今永安宫里的掌事宫女宁秀过来自己的面前。“你去打开我的私库,将去年我生辰时候皇上赐给我那一套的蓝宝头饰取出来装上。” “淑妃娘娘,那套蓝宝头饰成色十分精致,又是皇上在娘娘生辰那日钦赐下来的。”宁秀十分惊讶,淑妃只从得了那套蓝宝只在十分重要的场合戴过几次。“娘娘是要送出去吗?” “你取出来给我仔细包上。”淑妃抬手揉揉自己酸痛的眉心,叹了一口气。“你办好这件事情之后,拿着永安宫的腰牌出宫去趟齐王府,去见齐王妃让她明日入宫来见我。” “娘娘是想把那套蓝宝头饰送给齐王妃?”宁秀有些讶异地说道,平日里淑妃不是十分喜欢齐王妃这位亲儿媳,这次居然会送这样一套来头大又十分珍贵的头饰给齐王妃。 “哎,齐王府的杨侧妃如今有孕,全赖齐王妃细心照顾。她身子不好,又要照料偌大的一个齐王府,我总要宽慰宽慰她。” 淑妃方才劝说镇远侯夫人的时候,将自己正殿里侍候的宫人统统撵了出去。所以宁秀还以为镇远侯夫人只是寻常进宫来找淑妃说说话的,谁也没想到镇远侯夫人会在齐王府里掌掴了齐王妃。 淑妃不喜齐王妃是真,可是齐王妃也是齐王的脸面,也是皇上正经下旨赐婚昭告天下的王妃。自己的母亲镇远侯夫人一时头脑发热,居然掌掴了齐王妃。若是此事外泄,被别人捅到了皇上那里去,只怕自己的母亲会受大罪。 可是数落完了镇远侯夫人又能怎样,淑妃送走了镇远侯夫人,也只好想着办法替母亲处理后续事宜。那一套蓝宝自己十分喜欢,也只好忍痛割爱送给齐王妃。明日再宣齐王妃入宫来,好好劝慰上她一番。只要稳定好了齐王妃,这次的事情也应该可以压下来了。 “好的,那我现在立马去做了。”宁秀哪里想得到淑妃这样的心事,领了差事便下去做了。 齐王妃昨夜听闻了齐王爷派了王府侍卫半请半推地撵了镇远侯夫人出府,然而碍于杨侧妃的身孕只能命令她禁足,连同杨侧妃满院子的下人都不得出院子。杨侧妃一应的吃食都由齐王妃派人,直接送到杨侧妃的院子便是。 处置完了杨侧妃,齐王又径直回了齐王妃的院子。不但陪了齐王妃过了温情缱倦的一夜,第二日一早还亲自去看了齐王妃的三个孩子,一家五口人坐在一起用了早饭之后,齐王这才匆匆离开王府上朝去了。 齐王离开了,齐王妃吩咐三个孩子的乳母将孩子带了回去。两个儿子都已经请了先生在齐王府中开蒙,齐王妃的女儿尚且幼小,因为今日起得比平日里都早了一些,所以吃饱喝足之后,坐在齐王妃的怀里头已经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齐王妃看着女儿十分可怜可爱,在女儿面上亲香了几口。马上招了女儿的乳母过来,将女儿抱下去继续睡觉去了。 “娘娘,听说杨侧妃昨天夜里头在自己的院子里闹了大半宿,今日一早她院子里头的人就派人给院子外头我们这边的人说,要请大夫过来看看杨侧妃的情况。”丝竹迎上前来,汇报道。“我想着杨侧妃虽然受了罚,但是腹中毕竟还是有了王爷的孩子,不得轻呼小意。但是当时王妃正在和王爷并着少爷和小姐用餐,所以我已经派人去传杨侧妃平日里常用的大夫入府了。” “你做得很好,说得也对。她是受了罚,可是毕竟她的腹中还怀着王爷的子嗣。王爷罚她,我们也得好好照料她。她的饭食送去之前都送到我这里,让我亲自过目了之后再送去杨侧妃院子里去。杨侧妃的下人都不能出院子,但是她院子里头的一应供应都不能短了少了。”齐王妃今日的气色极好,嘴角含笑。“一定要细心照顾她,让她好生地养胎,直到她安安生生地生下腹中的孩子再说。” 下午的时候,齐王妃正在自己的房里头替小女儿绣手帕上的海棠花。 “王妃,淑妃宫里来人了,说要来见王妃。”丝竹匆匆地从外头走进来,走到齐王妃身后说道。“王妃可要让我现在就把人领进来?” “淑妃娘娘的永安宫来人了?来得是谁?”齐王妃此时听到淑妃派人前来齐王府时,并不是十分诧异。昨日镇远侯夫人在外孙子齐王那里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不用想都知道,镇远侯夫人今日必定会去淑妃宫中告上一状。 齐王妃现在想来也颇为无奈,自己这个当着满院子的下人被掌掴了的人倒还无处申诉,齐王希望将此事隐瞒下来。镇远侯夫人倒好,还专程跑去宫里找淑妃诉苦。淑妃凡事偏重镇远侯夫人和杨家,想来淑妃是派人来斥责自己的。 “来得是淑妃娘娘宫中的掌事宫女——宁秀姑姑。”丝竹说道。“王妃,我现在就去把人请来?” “好的,你去请吧。” 不一会儿后,丝竹领着一个穿着青色宫女服侍的宫女走了进来。 “原来是宁秀姑娘。”见到丝竹领着人进来了,齐王妃侧身将手里的绣活放下来,坐正了身子微笑着说道。“不知道淑妃娘娘派你过来齐王府,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我说嘛?” “奴婢见过齐王妃。”宁秀出宫来,身后还缀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宫女,小宫女抱着一个偌大的首饰盒子走在宁秀的身后。“淑妃娘娘知道昨日王妃受了天大的委屈,王妃善解人意,淑妃感到十分的心痛。只是淑妃娘娘身为妃嫔不便出宫,只好派了奴婢领了永安宫的腰牌出宫来见见王妃。” “多谢淑妃娘娘体谅,镇远侯夫人是齐王的外祖母,也是我的长辈。我身为小辈,受长辈的任何教诲都是应该的,哪里谈得上什么委屈呢。”齐王妃温婉地笑。“哪里还劳宁秀姑娘出来跑一趟呢。” “我今日还是特意为淑妃娘娘给王妃送礼来的。”宁秀笑着说道,回身从小宫女的怀里头接过了那个首饰盒,亲手呈到齐王妃的跟前去。 “淑妃娘娘送我的礼?”看着面前桌子上宁秀放上去的首饰盒,齐王妃倒是十分诧异。 齐王妃和齐王也成婚数年了,淑妃因为不喜自己的家世低微,一向对自己是爱答不理的,更何况赐下东西来了。齐王妃想着上次收到淑妃的礼物时,还是她刚刚与齐王成婚的第二日,例行进宫参拜皇上和皇后时,淑妃碍于面子又不敢得罪皇上才送了她一套十分平常的珍珠头面。 “王妃不妨打开来看看。”宁秀说道。“这套礼物可是淑妃娘娘从自己的私库中挑选了许久,好容易选中的。” 齐王妃点点头,亲自伸手打开了面前的首饰盒。首饰盒里垫着一层殷红色的软缎,软缎上陈列着整整一套、有数十件首饰的蓝宝首饰。首饰上的点缀着的蓝宝最小的也有成人拇指盖大小,颗颗闪着翠蓝的冷光,十分地精致华美。齐王妃也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一套首饰,这还是淑妃去岁生辰时皇上钦赐下来的,淑妃收到之后颇为喜欢。瞧这成色,也知道保管十分尽心了。 齐王妃倒是有些摸不清淑妃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四章 蛋羹 齐王妃怔怔地看着那套蓝宝头面,心中多番滋味不可言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王妃,王妃。”丝竹弯腰小声提醒齐王妃回神。 “多谢宁秀姑娘跑这一趟了。”齐王妃知道宁秀在淑妃面前也算是第一得意人了,对她说话自然是十分客气了。 “奴婢是伺候淑妃娘娘的,为淑妃娘娘跑这一趟也是我的本职。”宁秀生得温柔秀美,听了齐王妃的话,微微一福身笑着说道。 “淑妃娘娘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我明日必定入宫谢恩。”齐王妃说着,从自己的手腕上撸下了一个镶着细碎金刚石的黄金绞丝镯子递给了宁秀。“还劳烦宁秀姑娘回宫替我同淑妃娘娘说一声吧。” 宁秀双手接过齐王妃赏她的绞丝镯子。 “多谢齐王妃赏。”宁秀笑着说道。“不过淑妃今日派我来,不但是要派我来送这套蓝宝头面给齐王妃的,明日还要请齐王妃入宫。王妃也该知道,镇远侯夫人今日进了宫。” “镇远侯夫人进宫都说了些什么?” “镇远侯夫人和淑妃娘娘说话时,我们这些宫人都不在淑妃娘娘的正殿里头伺候。”宁秀收了齐王妃的赏,自然也会做些回报。“不过殿中镇远侯夫人哭了许久,淑妃娘娘说了不少好话才哄了镇远侯夫人出府。淑妃这才找出了这套蓝宝头面,送了齐王妃。说是知道了王妃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丝竹派了手底下的小丫环送了宁秀出府。 “王妃。” “丝竹啊。”齐王妃取出了一根白玉缠枝蓝宝发钗,正握在手里心不在焉地把玩。“你说淑妃娘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妃,这套蓝宝头面做工看起来十分精细、价值连城啊?”丝竹凑到齐王妃的身边,仔细地去瞧盒子里的那套头面。 “那是当然的。”齐王妃将手里的发钗,放回到了首饰盒。“这套蓝宝头面可是皇上亲自赐给淑妃娘娘的生辰礼物。” “啊,淑妃娘娘怎么会突然这样大方地对王妃呢。”丝竹听完也不免十分惊讶地问道。“那位镇远侯夫人不是应该进宫诉苦去的吗?怎么淑妃娘娘居然还会派人送了这样珍贵的礼物给王妃呢。我本来还担心淑妃娘娘又会把王妃叫进宫里责骂呢。” “我也是这样担心的。虽然将镇远侯夫人赶出王府的是王爷,可是淑妃娘娘哪里舍得骂自己唯一的儿子,这个事情是必然会算到我头上的。可谁知道,淑妃娘娘会这样做的呢。” 晚间,萧嵘、沈宁带着长乐用晚餐。 “咿呀。”长乐方才刚让乳母抱下去吃好了奶,乳母把吃饱喝足的长乐又送了回来。长乐见了坐在饭桌前面的沈宁,老远就伸出了自己肉呼呼的小手臂冲着沈宁挥舞着。 “来,娘抱你。”沈宁见了长乐出来,立刻眉眼带笑地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从乳母的怀里接过了十分兴奋的长乐。长乐乐不可支地窝进了沈宁的怀里,咧开的小嘴巴都漏出星星点点的口水来。“朱砂,去拿小郡主的口水巾来。” 一旁伺候着的朱砂马上应了一声,取了专门备给长乐用的口水巾来,送到了沈宁手上。沈宁拿了口水巾,把腿上的长乐侧过身子来,把长乐下巴上的口水擦了个干净。 长乐现在除了每日吃得奶水以外,已经开始吃一些辅食来了。所以平常沈宁吃饭的时候,饭桌上也会有一些例如蒸蛋羹和果泥的食物。如果长乐在沈宁用饭的时候缠着她,沈宁也会喂她一些她能吃的东西。 “今日给小郡主都备了些什么?”沈宁把长乐肉墩墩的小身子抹正了回来,问了半夏。 “回太子妃,今日我们给小郡主备了些蛋羹。”半夏如今主管了东宫之中的小厨房,沈宁过嘴的一应饭食都由半夏监管着。“口感十分鲜嫩,是小郡主最喜欢的。” 长乐好像听懂了半夏的话一般,十分开心地拍着自己的小手掌。 “长乐,给爹爹抱抱好不好?”萧嵘不甘落寞,朝着长乐拍了拍手。“爹爹可想你了,让爹爹喂你吃蛋羹好不好啊?” 长乐看了看萧嵘,又昂着头看了看沈宁。 “怎么了呀?”沈宁正好去让半夏去取了长乐专用的一套餐具来,见长乐昂着头看着她,笑着问她。 长乐仔细地歪着头来回比较了一番爹爹和娘亲,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加喜欢一些抱着她香香软软的娘亲。于是果断地抛弃了爹爹,把自己的小脑袋埋进了沈宁的怀里头去了。 沈宁舀了几勺滚烫的蛋羹放进了长乐的小碗里头晾着。 “咿呀?”长乐见娘亲舀了好吃的蛋羹放到了自己带着小鱼儿图案的小碗里头,却没有立时喂给自己,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沈宁。 “现在还不能吃,还很烫。”沈宁低头,顶了顶长乐的小脑门。“等娘吃完了饭,再喂给你啊。” 长乐虽然还不知道娘亲说得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娘亲这样温柔的说话,她就已经下意识地点了头。 萧嵘和沈宁吃完了饭,半夏带着人撤走了饭桌上的剩余饭食,只留了长乐的蛋羹下来。 “朱砂,我要和太子妃说些私密话,你带着伺候的人先下去吧。”萧嵘也放下手里的饭碗,冲着朱砂说道。 朱砂听了萧嵘的吩咐,却没有立时按照萧嵘的嘱咐去做,而是第一时间看向了沈宁。沈宁正伸手去拿长乐的小碗,只是点了点头。见沈宁同意了,朱砂这才带着剩余的宫人全数退了下去。 “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沈宁舀了一勺蛋羹试了试温度,觉得温度合适了,才又舀了一勺送进了长乐的嘴巴里头去。“还特意让朱砂她们都下去了。” 长乐跃跃欲试地小身子直往上蹿,直到沈宁把蛋羹送进了她的嘴里。尝到了蛋羹的鲜嫩味道,长乐立刻抱着自己的肉身子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乖乖昂着头任由沈宁投喂。 “我是想同你说,韩芙蓉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萧嵘邀功似的对沈宁说道。“我直接找了韩芙蓉的父亲——韩江聊了聊天,韩江少年得力,这么些年得了皇上的赏识。不但在政务上有足够的天赋,也是一个十分识时务、会看颜色的人,他知道上次宫宴之上韩芙蓉与她的母亲和阳郡主惹恼了你,让你不快。他已经让他的母亲韩老夫人在娘家寻了一个已经得了功名的俊俏后生,迅速地将韩芙蓉同那个后生的庚帖换了去,不顾和阳郡主的反对,将这门亲事定了下来。” “你是真的舍得吗?”沈宁听了萧嵘的这样一番话,准备往长乐嘴边的汤匙顿了顿。 长乐见了近在咫尺的汤匙,迟迟没有送到自己的嘴边,忙用自己的手去够沈宁握着汤匙的那一只手。沈宁见了长乐挥舞的小手,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把那一汤匙的蛋羹塞到了长乐的嘴里去。长乐小嘴吃得鼓鼓的,十分开心。 “哪里会有什么舍不得的?”萧嵘说道。 “那可是你的贤妃娘娘啊。”沈宁把小碗里最后一口的蛋羹送到了长乐的嘴里,等着长乐把嘴里的蛋羹都咽了下去,又拿了帕子替长乐把油乎乎的小嘴擦干净了。“你当真舍得吗?想想前世,虽然你我都知道韩芙蓉是如何算计你我才进的宫,可是她入宫不过三年,你不照样把她封到了贤妃的位置上。那可是贤良淑德四妃当中,位份最高的位置了。” “那是因为她的父兄得力啊,你也知道韩江那时候已经执掌了中书令,手下门生也有不少,他的官声也不错。”说起了前世种种,萧嵘也不免有些无奈,只好再次同沈宁解释了一通。“他官至高位,他的妻子和阳郡主出身宗室。和阳郡主在宗室中的地位虽然远远比不上安泰大长公主与和安郡主,但好歹也算有些声明。他们二人的独生女儿入了宫,若是位份太过地位也不好。” “都是陈年往事了,你不用同我解释这些了。”长宁吃饱了,听着爹爹和娘亲嘴里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听得昏昏沉沉的,有些困顿起来。她侧身靠在沈宁的怀里,眼睛一眯一眯的。沈宁见状,轻轻拍起她的后背来。“长乐困了吗?” “我只是想把前世你介怀的那些人和事情都处理好。”萧嵘看着沈宁温柔地拍哄怀里瞌睡的长乐,眼神也不禁温和起来。“今生有了你和长乐,我的心愿足矣。东宫只要有我们一家人就好,我会把那些多余的人和事都剥离开东宫,不让她们再有打扰你的机会。” “那你可还有得忙了。”沈宁见长乐的眼睛合上了,将她的身子摆横了过来,让长乐在她的怀里睡了。“贤良淑德四妃,如今只处理了贤妃和德妃,你还有两位妃子呢。” “没关系,你只管在东宫里头好好地带着长乐就好。”萧嵘忍不住坐近了些,将沈宁和长乐都一道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来。 沈宁抱着长乐,生怕惊醒了她,也不好使力挣脱萧嵘的怀抱,只好任由他抱着。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打算 当天夜里,齐王回府后照例宿在齐王妃的院子里头。 用过晚饭之后,齐王妃亲自领着人准备衣物伺候齐王洗浴。 “王爷,今日母妃派永安宫里的宁秀过来送了一套蓝宝头面给我,还宣我明日一早入宫说话。”齐王妃对着齐王说道。 “想必是外祖母今日一早就出门告我俩的状去了。”齐王对事情倒算是了然于胸,对镇远侯夫人的为人也是十分清楚的,自然知道自己给了镇远侯夫人没脸,以镇远侯夫人的心胸,第二日必定会进宫找淑妃告状去。“但是你说母妃送了一套头面给你,说明母妃在这件事情上是站在我们夫妻这一边的。你说母妃送给你的是一套蓝宝头面,是父皇去年送给母妃的那套生辰礼吗?” “正是呢。”齐王妃十分谦逊地侍候在齐王的身边,主动接过丫环手里的外衣服侍着齐王穿上了。“母妃不是很喜欢那套蓝宝吗,我今日见了也感到颇为惊讶呢。母妃和镇远侯夫人一直颇为喜欢杨侧妃,而且虽然杨侧妃是有过错的,但是杨侧妃自己也受了一番罪,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母妃喜欢杨侧妃,一是因为她的性子活泼、伶俐,母妃一直喜欢这个性子的女孩子。而且杨侧妃又是我外祖母娘家的女孩子,母妃也是爱屋及乌罢了。”齐王何尝不知道当年母妃执意塞杨侧妃入他齐王府的原因,母妃心里一直嫌弃父皇赐给自己的一位正妃两位出身不够高贵。本意母妃是让外祖母去和外祖父和舅舅商量要送舅舅的嫡幼女当自己的侧妃,谁料外祖父和舅舅都大发雷霆,外祖父气急之下还打了外祖母一个耳光。最后母妃和外祖母没法子,最后才选送了杨侧妃入了自己的王府。“只是杨侧妃这次犯的错的确是有些过了,不但在王府里用那些违禁之物给我服用,还因此差点坏了我的子嗣,母妃自然会生气。她自然也知道你挨了外祖母那一耳光,知道你尽心照顾杨侧妃的胎,还受了大委屈,肯定是要花大本钱安慰你的。” 第二日一早,齐王妃依着自己平日的习惯早早起来。等齐王起床了以后,又去看了自己的三个孩子。 用完早饭后,齐王妃送了齐王上朝去了。两个儿子每日都要上学去了,女儿起得早也回自己的房子补交去了。丝竹服侍着齐王妃换上了王妃的朝服,佩戴上了淑妃赏她的那套蓝宝头面。 “王妃,今日还是我陪你进宫吗?”丝竹仔细地替齐王妃整理好了发髻,低声问道。 “嗯。你陪着我吧,别人跟着我进宫我也不习惯呢。”齐王妃笑着说道。“王府的马车替我安排好了吗?” “嗯,王妃再稍等片刻。”丝竹答道。 等到了齐王府的马车准备停当了,丝竹扶着齐王妃缓步出了王府。 马车停在了齐王府门外,门房的人准备好了马凳放在马车前,丝竹刚要搀扶着齐王妃登上马车,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呼唤。 “王妃。王妃,请等等我。”不远处,花宴和冷草一左一右搀扶着柔弱似蒲草一般的杨侧妃过来了。杨侧妃开口唤齐王妃,声音宛转悠扬。 齐王妃听了杨侧妃唤她的声音,立刻停下了脚步,转向看向了匆匆赶来的杨侧妃。 杨侧妃穿着绯色蜀锦制的宫裙,就算已经怀了五六个月的身孕,仍旧是一副春水般的美貌。不过看来她昨日不舒服倒是真的,此时站在齐王妃跟前的杨侧妃即使画着美丽的妆容,也能看出她面上的憔悴来。身子也好似没有什么劲儿似的,都靠着她两个丫环花宴和冷草搀扶着她才能勉力站得住。 “杨侧妃,这是要做什么?”齐王妃本来想着杨侧妃年纪小,是家里头娇惯长大的孩子,自她入府以来自己对她一贯十分容让。可是自己的一贯退让,受到的居然是当着满园下人被掌掴的那一巴掌。所以纵使齐王妃的性子再好,也难以再对杨侧妃有什么好脸色来了。“昨日你不是说不舒服还请了大夫过府来看了吗?而且王爷不是说过了吗?你犯了过错,要好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头悔过直到生完孩子,再另行处置吗?” “王妃,妾身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也知道自己造成的过错,连累了王妃受辱。妾身知道自己的过错实在太大了,这才想要陪同王妃一起入宫去见淑妃娘娘。”杨侧妃泪水涟涟,伸手推开了花宴和冷草搀扶她的手,含泪在齐王妃跟前跪了下来。“妾身知错,也实在是良心不安。会亲自到淑妃娘娘跟前请罪,之后便会安心待在自己院中待产的。” “花宴、冷草,还在一边愣着做什么?!”齐王妃变了脸色,厉声说道。“你们杨侧妃前日刚刚动了胎气见了红,你们作为杨侧妃贴身的侍候丫环还让杨侧妃这样毫无遮挡地跪在地上,难道是真的想让杨侧妃落胎不成?!前日杨侧妃只是胎动见红而已,连我都挨了镇远侯夫人狠狠的一巴掌。若是今日杨侧妃当真落了胎,我看你们俩都是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花宴、冷草相视一眼,想起杨侧妃这两日一直淋漓不止的落红。又想了想齐王妃前日在杨侧妃院子里头挨得那一巴掌,想着不妥,两人赶紧蹲下身子去扶杨侧妃。但是两人心中还记着杨侧妃的身子情况,也不敢太过使力。 “王妃,我知道你心里头怨我。也知道王妃之前为了照顾我和我腹中的孩子是尽心尽力的,也请王妃原谅我。”杨侧妃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子做赌,自己就算勉力支撑,也不能在自己入宫之前就出情况。只好半推半就地,就着花宴和冷草的劲儿就势起身,哀哀怨怨地说道。“如今妾身只是请王妃再成全我一次,就这一次,妾身入宫向淑妃娘娘请罪。之后我必定不敢再烦扰王妃了,只乖乖地待在我的院子里头。” 齐王妃无奈,但是看着杨侧妃在两个丫环的搀扶,那纤弱的身子仍旧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情状,也不免有些心软了起来。 “丝竹,去马厩传我的话来。”齐王妃扭头对侍立在自己身边的丝竹低声吩咐道。“去把之前杨府特制给杨侧妃的马车拉出来,寻来性情温和的母马来拉马车。” 因为杨侧妃之前查出身孕的时候,杨府特制了一辆马车送来。那马车是杨侧妃的娘家母亲知晓了杨侧妃身怀有孕之后,特意寻了能工巧匠改制而成的。比之一般的上好马车要更好一些,行驶起来会更加地稳妥。 “谢王妃恩典。”杨侧妃见齐王妃同意了自己随同她进宫,立刻福身谢恩。 “我先走了,要赶着进宫向淑妃娘娘谢恩。”齐王妃对着杨侧妃着实是摆不出一张好脸来了,所以只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齐王妃便径直转身登上了王府的马车。“你们便等着下一辆马车过来,随后进宫吧。” 丝竹服侍着齐王妃上了车坐下,自己也上了车在车辕上坐了下来。车夫得了丝竹的指示,便驾了马车缓缓离开了齐王府。 杨侧妃性子虽然在家中被养得有些骄纵,不过平日里一贯是在齐王和淑妃跟前装乖巧惯了的。方才在齐王妃面前声泪俱下的一场戏,杨侧妃也算是得心应手了。 之前齐王罚自己软禁在院中直至待产生下她腹中的孩子,若是不在齐王妃口中讨得一个允许,怕是王府的门房也不敢放自己出王府的。 “侧妃,您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花宴生得娇弱美丽,声音也算是十分婉转动人。“不如我和冷草再扶你回去养上两日,再另行打算吧。” “就是再养两日又有什么用过,大夫都已经说过了,无论用什么法子都保不住我腹中的孩子了。”杨侧妃压低了声音说道。“既然这孩子与我无缘,但是我和他母子一场。即使他总归是要离开我的,也要让他物尽其用。大夫说了,我年轻、底子也好,再养一个孩子也不是难事。为今之计,就是一定要保住我在淑妃和王爷心目当中的地位。只有保住了王爷对我的宠爱,我才能有机会去怀上下一个孩子。” “可是侧妃您一向都从来不与太子妃来往,这次匆匆计划着入宫要去算计太子妃,只怕是不好成事的。”冷草冷艳,说得话却也中肯。“而且太子妃就算见了我们王府的王妃,也不过只是个面子情而已,更何况您往日还在宫宴上和淑妃娘娘一唱一和地挤兑过她,我听说太子妃为人不是很大方。和阳郡主家的韩小姐只因在宫宴得罪过太子妃,不但被太子妃当场叱骂了,太子殿下还亲自向韩小姐的父亲施压,逼得韩小姐的父亲连和阳郡主的脸面都不顾,很快就把韩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了。听说韩小姐的亲事才一下定,韩小姐的未婚夫就定了外放的差事,以后至少十年不能归京。将来韩小姐要是成亲了之后,不是留在京中伺候婆母与夫君长期分居,就是要远离京城多年难归啊。” “谁能想到太子妃是这样的人呢。”杨侧妃说起太子妃来,心中也不免有些嫉恨。“韩妹妹不过是想入东宫与她一道伺候太子殿下而已,她倒好,让太子直接给韩妹妹安排了那样一桩子亲事。可是如今我已经靠不住腹中的孩子了,若是不借着他去博最后一次,只怕我后面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堕胎 杨侧妃自从那日动了胎气见了红,之后虽然服了药暂时减缓了症状。杨侧妃想趁着阵势先见了齐王,好吹一阵枕头风,让齐王妃不但吃了镇远侯夫人的一记耳光还要受齐王的责罚。可是谁能想到齐王妃先她一步,派了手下的大丫环丝竹去了王府门口拦下了齐王。齐王妃又不知道从哪里发现了自己在酒水里头动得小小手脚,将事情全盘告诉了齐王。齐王震怒之下来了自己的院子,不但赶走了镇远侯夫人,还下令将自己软禁在院中待产。 杨侧妃又惊又怕,自己干干地在床上睁着眼睛熬过去了一夜。第二日早上她刚一起床,又发现身下进了红。见她样子实在不妥,花宴和冷草只好去求门外守着的齐王妃的人手,请了她一贯请的大夫来王府她的院中来为她看诊。 大夫一脸慎重地诊了又诊,抹了抹头上不断溢出的汗珠。 “大夫到底是什么回事?”杨侧妃本就害怕,见了大夫这般情状,更是心里没底,后背心处一片冰凉。“不要支支吾吾的,索性实话实说吧。” “杨侧妃,只怕如今你的情状实在不好了。”大夫心颤颤地说道。“这胎儿怕是保不住了,侧妃娘娘不如现在用药堕了胎儿,才能更好地调养好自己的身子。这才有利于侧妃的身子,也好让侧妃早日怀上下一胎。” 杨侧妃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如今事情被大夫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她立刻翻了白眼厥了过去。 “侧妃,侧妃。”花宴落下泪来,盈盈呼唤杨侧妃。 “大夫,我腹中的孩子是当真没法保住了吗?”杨侧妃知道自己这次犯了错误,全靠自己腹中的胎儿,齐王才这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让自己在院中软禁待产。若是自己腹中的孩子没有了,只怕自己会就此失宠。 “侧妃,这实在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老夫的医术就只能做到这里了,这孩子已经是个死胎了。要是侧妃不早些处理掉腹中的死胎,耽搁的时间越长,越会伤了侧妃的身子。若是耽搁得太长了,只怕侧妃今后就怕难以有孕了。”大夫语重心长地说道。“侧妃还是早作打算为好,要是侧妃现在能想好。我这里也有现成的药方,可以让我的药童立刻去给侧妃抓了药来,把药服下只需一时三刻便可以将死胎流下来。后续的保养方子,我也能马上给侧妃开出来。侧妃只要后面安心调养,不出一个月身子便可以调养过来。到时候也有利于,侧妃再次有孕。” 冷草把大夫送了出来,花宴跪在床边抚慰哭泣不止的杨侧妃。 “侧妃,您如今还是得早做打算才行啊。”花宴说道。 “呜呜,我该怎么办啊。”杨侧妃流泪不止。“若是因着给王爷酒水里头下药的事情,让我掉了孩子,还不知道王爷会怎样处置我呢?” “只是侧妃也不得不早做打算了,方才我送大夫出去时,大夫还低声嘱咐我了,这落胎药侧妃最好早日服下。” 杨侧妃只是命人将大夫留下的那副落胎药好好地收了起来。 杨侧妃又是一夜难以入眠,直到第二日一早,杨侧妃浑身不适地早早地醒来了。 “侧妃,听说昨日淑妃娘娘派了她宫里的宁秀姑娘赏了一套十分珍贵的蓝宝头面给了王妃。而且淑妃娘娘今日还宣了王妃进宫说话。”花宴一早去给杨侧妃取早饭,听到院外有人在议论这事,便带着早饭立刻赶了回来,把这事情告诉了杨侧妃。 “什么?!”杨侧妃大惊失色。“淑妃娘娘真的不是派人来责骂王妃的,而是派人送了一套头面过来给王妃?!” “是呢。”花宴说道。 杨侧妃是着实没有想到在这件事情上淑妃会站在齐王妃这边上,再加上如今她的保护伞,腹中的这个孩子也无法保全了。杨侧妃也自然知道,自己在齐王的眼中能有一席之地,不但有赖于自己的娘家势力比王府中的侧妃和王妃都要好,也缘由与淑妃娘娘的看重。 一时之间,杨侧妃心中千般思量匆匆转过。杨侧妃终于下定了心绪,命令花宴把那一副大夫已经抓好了药材的落胎药速速熬好了送来给她。 “冷草,快扶我起来。”一方面,杨侧妃自己也从床上起身,让冷草扶着自己去洗漱、换衣。“替我选套颜色鲜亮些的外衣来,再给我梳上一个看起来精神些的发髻。” “好的,侧妃。”花宴立刻自己去了杨侧妃自己院中支起的小厨房,熬起药来。冷草见杨侧妃身子虚弱,连站都站不直了,只好上前牢牢地搀扶住了杨侧妃的身子,扶她前去侧间洗漱更衣。 “冷草,在我的脸上多抹一层粉吧。”坐在妆台前的杨侧妃看着镜中的自己,披着长发憔悴着一张脸,口唇发白活像个幽魂一般。“再替我把那盒丹红的口脂拿出来,替我自己抹上。” “好的,侧妃。”杨侧妃自己从家中带出来了五六个丫环,最信任的便是花宴和冷草。花宴性子有些怯弱,却安静细心,负责照料杨侧妃的日常生活和饮食。冷草性格有些冷漠不好接近,负责杨侧妃的衣服和发饰妆容。冷草看了杨侧妃今日身子的情况和心情都不佳,特意给她花了一个明亮娇媚的妆容来。 这个妆容要是在平日里,不知道多适合杨侧妃的模样。可是今日的杨侧妃像是被人抽去三魂七魄一般,像是一朵被严酷风霜击打过的花朵一般。双眼失神,嘴角下垂,即使画着再精致的妆容也无济于事,仍旧看得十分憔悴的样子。 “侧妃,药来了。”花宴避开了人,匆匆将那碗落胎药熬好了给杨侧妃端了过来。却见到原先正坐在床上休息的杨侧妃,正在冷草的搀扶下换上了外衣,梳好了发髻、画好了妆容,一副正要出门去的样子。花宴不解,疑惑地问道。“侧妃这是要做什么?大夫走之前吩咐好了,这落胎药要趁热服下,一时三刻后便会产生效用堕下死胎。说为了侧妃的恢复,侧妃在服药后需要静卧在床上,直至堕下腹中的死胎为止。侧妃怎么现在却是一副要出门的装扮,难道是这药暂时不准备喝了?” “我哪里说不喝了?快给我端过来。”杨侧妃招招手示意花宴端着那碗落胎药上前,杨侧妃伸手从花宴手中接过了那碗落胎药。 花宴是个容易心软的人,见了杨侧妃端着药碗双眼含泪的性状。 “侧妃,不如这药暂时你就先别喝了。”花宴说道。“许是这个大夫医术不够精湛的缘故,我们再去寻更好的大夫来为侧妃看诊便是,或许还有别的出路呢?” “这孩子在我的腹中,我最清楚他的情况不过了。大夫说得没错,就是为了我将来的日子打算,也该尽早放弃这个压根就不会出世的孩子了。”杨侧妃捧着药碗凄婉一笑,立刻昂着头将药碗中的药汁一口气吞了个干干净净。“我和这孩子母子一场,虽然是有缘无分。只希望这孩子能够看在我是她母亲好歹也孕育了他五个多月的份上,再帮我这一次。淑妃娘娘不喜太子妃,我便拼着这一遭为淑妃娘娘整治一番太子妃。” “侧妃,此话何意?”杨侧妃刚刚服药下肚,立刻便是一阵眩晕袭来,杨侧妃的身子一摇,还好花宴和冷草眼疾手快,双双上前搀扶住了她。“侧妃,我们还是扶你上床休息吧。” “不行,我今日的时间不多了,要抓紧行动了。”杨侧妃不许花宴和冷草扶着她往床铺的方向走去,示意她们将她扶出院子,往王府大门处走去。花宴和冷草怕情绪激动的杨侧妃会坏了身子,只好扶着她往院子外头走。 可是她们主仆三人刚刚走到远门去,就被几个身材壮硕的嬷嬷们拦住了去路。 “杨侧妃这是要往哪里去?”这几个嬷嬷是齐王妃特意挑选来,让她们几个守在杨侧妃的院门口不许杨侧妃和她手下服侍她的人出院子的大门。“王妃吩咐了,若是没有王爷的令,杨侧妃都要好好地待在院中待产不得出门。” “嬷嬷,还请你通融一二。我真的是有事情要去和王妃说,必定会讨得王妃的恩准。”杨侧妃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袖中掏出几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荷包,递给了花宴让她把荷包塞到了几个嬷嬷的手里头去。“小小意思,还请嬷嬷们让开一些,让我去和王妃说上两句话。说完了话我就立刻回来院中。” “好吧,好吧。”为首的嬷嬷暗暗地掂量了荷包的分量,乐得眉开眼笑,便使着颜色让其余几人让开了路。“侧妃快去快回吧。” 杨侧妃主仆三人匆匆地王府大门处去了。 “老姐姐,我们这样放了杨侧妃离开真的好吗?”有一个嘴角带痣的嬷嬷有些不放心,问道为首的那个嬷嬷。“王妃当真不会怪罪我们几人吗?” “这可是今早王妃身边的丝竹姑娘亲自过来传的话,说是王妃今日入宫,杨侧妃必定会想着办法跟上去。让我们只管放了她去便是,王妃自然会想法子保全我们的。” 杨侧妃快要走到王府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了专门要登上马车的齐王妃,连忙出声喊住了她。 一番看似情真意切的话语,终于让齐王妃同意了杨侧妃随同她一起入宫。 第一百二十七章 难保 萧嵘一早起身去了书房,沈宁还在床上躺着。 “咿呀咿呀,呜呀。”沈宁自生产后带着长乐睡过了几夜之后,养成了浅眠易醒的毛病。所以沈宁在睡梦中依稀间听见了婴孩儿特有的软糯声音。 沈宁立时就睁开了眼睛,瞬间清醒了过来。沈宁揉了揉眼睛,拥着被子慢慢起了身。 “太子妃,你醒了?”见沈宁从床上起身,朱砂带着两个小宫女迎上前来。 “嗯。我好像听见小郡主的声音了。”沈宁放下了被子,起身下了床自己走到了妆台前。“是乳母带着小郡主过来了吗?” 沈宁话音刚落,寝殿的大门就被扣响了。 朱砂应声去开了大门,站在大门外的果然是抱着长乐的乳母。长乐认得朱砂,知道她是在沈宁身边伺候的人,十分开心地冲着她伸出了手。 “朱砂姑娘,小郡主一早醒来不愿意喝奶,就闹着要来找太子妃娘娘。”乳母对着朱砂笑着说道,东宫之中谁不知道朱砂是太子妃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对她说话自然是客气得紧。“奴婢也是没法子了,实在哄不住小郡主了,这才一大早带着小郡主来寻太子妃。” “没事,太子妃已经醒来了。”朱砂从乳母的怀里头抱出了长乐,许是长乐知道朱砂是可以带她去见娘亲的人,十分乖巧地倚在了朱砂的怀里头。“小郡主你就给我抱着吧,你跟着我一起进来吧。等太子妃哄好了小郡主,你再马上喂小郡主喝奶。” 朱砂抱着长乐进来时,沈宁已经简单地洗漱好了。 “长乐,来给娘亲抱抱好不好?”沈宁见了被朱砂抱着的长乐,犹带着睡意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 长乐今日穿着鹅黄色软缎子的小瓜子,因为两只手都搂在朱砂的脖子上,这样露出的两个小胳膊白胖得好似藕节一样。 长乐看到了沈宁马上来了精神,小身子立刻在朱砂怀里不安生地蹦跶了起来。 “朱砂,把长乐给我吧。” 沈宁带着长乐玩乐了好半晌,长乐这才饿了起来,小嘴巴不停歇地裹缩着。沈宁见状不由失笑,连忙让随侍在一旁的乳母过来,让她抱着长乐去侧殿喂奶。 “太子妃,东宫门外有一位杨侧妃前来求见。”素知过来报信。 “杨侧妃?”沈宁想了想,问道。“是哪位王爷府上的侧妃?”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这位杨侧妃是齐王府里头的侧妃。她是淑妃娘娘母亲镇远侯夫人娘家的嫡出小姐,几年前被抬入齐王府的。”素知对宫里宫外这样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小郡主满月那几日,这位杨侧妃才诊出了身孕。所以齐王府阖府入宫来参加小郡主的满月宴那天,唯独是那位杨侧妃没来呢。” “奇怪了,这杨侧妃我都不知道见过几次,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又是齐王府里头的侧妃,和我本就没什么往来。”沈宁有些奇怪地说道。“按说她怀着身孕就应该待在齐王府里头安心待产,她要来见我做什么?” “我问了她,是为了什么事情要来求见太子妃娘娘。可是她们主仆三人就是咬定不说,我瞧着那位杨侧妃的肚子也大得很了。我方才见着这位杨侧妃的脸色差得紧,若不是她身边的两个丫环搀扶着她,只怕她只会立刻倒下。”素知想着杨侧妃有些异常的情况,劝诫沈宁。“我觉得这位杨侧妃的面,太子妃还是不要见为好。她肚子里头已经是五个月的身孕了,淑妃娘娘早就在满宫里宣扬了杨侧妃这胎会是一个健康的男孩。我看着杨侧妃今日的状况奇怪得很,要是今日她在东宫里头出了意外,只怕杨侧妃要咬住东宫不放。” “是的。她怀着身孕,莫名其妙地来请见我,恐怕心里头想着也不是什么好点子。”沈宁把朱砂唤过来,嘱咐她道。“你带着几个人去东宫门外,替我推了杨侧妃离开。就说我昨夜带了小郡主入睡,现在正在补眠,不方便见她。” 朱砂听完点点头,转身出去来了。 可是不过一会儿,朱砂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太子妃,不好了。”因为朱砂跑得有些急,停下来的时候不免有些气喘吁吁的。“那位杨侧妃并不听我的劝告,我说太子妃不方便见她,她就马上推开了搀扶着她的两个丫环,跪在了东宫的大门前。” “什么?”沈宁只是在往日的宫宴上,远远地见过杨侧妃两面而已。如今仔细想来,对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记得她是一个容貌娇媚的女子罢了。却没想到今日这个与她没什么关系的人,居然会跑来自家门口来寻自己的晦气来了。 前世今生以来,沈宁都最烦心这样的事情,也是最不会应付这样的事情了。要是杨侧妃没怀孕前来挑衅也就算了,她也能直接找人把她丢出去。可是这位杨侧妃今天却是挺着一个大肚子来的,这下可好,朱砂请人没请走不说,还让那位杨侧妃在东宫门口跪了下来。 她有腹中的孩子做抵挡,自己倒是动她不得了。 况且前世自己嫁入东宫数年,除了在宫宴之上或是在皇后处见过齐王府的众女眷几面外,一概没有其他的联系。所以前世也并没有这么一出棘手的戏。 现在日头也已经升起来了,东宫门外便是一条四通八达的大道。再过片刻,只怕不用再过多长时间,东宫门外就不知道该有多少人来看了。 “素知,你现在就去太医院给我把朱清朱太医请来。”沈宁索性坐下来,思量了片刻之后,沈宁想到了应对之法,把素知喊到了自己的跟前来,嘱咐她道。“等到了朱太医过来了,再让他随我一起去东宫门外见杨侧妃。” “朱砂,去派人同半夏说上一声,让她带着几个宫人去东宫门前远远地看着杨侧妃一行人。离得远些看着她们便是,但是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别贸然上前。” 另一边,吃饱喝足的长乐重新被乳母抱了回来。 沈宁抱了长乐入怀,长乐的小身子又软又香。沈宁抱着长乐在房间里头走了几个来回,手里头拿着玩具逗弄了长乐。长乐一抖就乐,乐颠颠地在沈宁怀里咿呀出声。 沈宁站定,低下头去看怀里头的长乐。长乐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沈宁手里的玩具,嘴里还时不时地漏出了一两声来。 “太子妃,素知已经把朱太医请来了。”素知着急忙慌地跑去了太医院,把朱太医拉来了东宫。守在门外的朱砂远远地看到了素知和朱太医的身影,马上向沈宁汇报道。 “好,让素知直接把朱太医领到我这里来。”沈宁低着头和长乐玩耍,抽空吩咐了朱砂一句。 长乐和沈宁玩得十分开心,小身子笑得一抖一抖。 沈宁看着怀中的长乐,心肠软得不可思议。沈宁托着长乐的小屁股,把她的肉身子托高了一些,凑在她的脸颊亲了她一下。 长乐被亲得一愣,身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抬眼看着沈宁,见沈宁笑得开心的模样。长乐有样学样的,也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在沈宁脸上亲上了一口。她人小不会亲人,在沈宁的脸上留下了一长串的口水印迹来。 “太子妃,快擦擦脸。”朱砂见状赶忙取来一条湿帕子来,替沈宁小心擦去了脸上的口水印迹。 长乐见了那条湿帕子,有好奇地想去够。 “微臣见过太子妃娘娘。”朱清跟在素知的身后,带着自己的小药童拎着药箱走了进来。“不知道太子妃这样着急唤臣过来,是太子妃的贵体有什么妨碍,还是小郡主的身子有什么不妥吗?” “我和小郡主都还好。”沈宁微笑,她怀里的长乐也趴着沈宁的手臂朝着朱清张望着。“请朱太医过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要麻烦朱太医了。” “哪里担得住太子妃的这一句麻烦,太子妃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微臣来做的,尽管吩咐给微臣便是。”朱清经过在太医院里的两年历练,再不是那个医术精湛、性格却有些呆愣,容易得罪人的年轻太医了。他的身后有太子的悉心培植,他也是知恩图报的人,对于东宫太子和太子妃的吩咐一向都是尽心尽力的。 “那我就直说了,素知带你回来时,跪在东宫门前的那个怀有身孕的女子你看见了吗?” “微臣见了,她的身孕约莫着已经有五六个月的样子了。” “她是齐王府上的杨侧妃,和我并没有什么私下里的来往。她怀着身孕却莫名其妙地要来见我,我宫里的人见了她又形容憔悴,我只怕会有不妥所以便没有见她,只是派了人去打发她离开。谁知道她不但没走,还在东宫门前跪了下来。”沈宁嗤笑一声。“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前来,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她腹中的孩子毕竟是皇室子嗣,不能轻忽,我必须得打发她离开东宫门前。请来朱太医的目的,就是想让朱太医看看她的情况。别让她轻易地在东宫出了什么岔子,让东宫背上这个锅。” “如果是这样的话,微臣的意思是此事太子妃最好不要出面。因为这位杨侧妃的胎相只怕不好,怕是不要半日她腹中的孩子就难保了。所以太子妃若是亲自出面见她,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你说她的胎位不稳?!”沈宁惊讶,马上想出了应对之法。“来人,去替我请皇后和淑妃娘娘来此,就说我有事关于齐王子嗣的大事,要向皇后和淑妃娘娘禀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发作 东宫门前,杨侧妃于守门的宫人说了自己是齐王府的杨侧妃,想要求见太子妃。守门的小內侍连忙跑进去报信之后,结果等了好半晌,等来的是一个做大宫女打扮的宫女来。 “奴婢见过杨侧妃,奴婢叫做朱砂,是在太子妃近前伺候的人。实在不好意思,昨夜小郡主闹夜,太子妃哄了小郡主大半夜,如今还在安睡。奴婢们实在不好去打扰太子妃的安眠,杨侧妃不妨先行离开,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这样一番话,不等杨侧妃反应过来,朱砂就离开了。 杨侧妃气急,立刻推开了扶着她的花宴和冷菜。她们二人也没想到浑身乏力的杨侧妃会突然发力,两人被推得一个踉跄。杨侧妃身子摇摇晃晃地瞪了半晌,扑通一声在东宫门前跪了下来。 “侧妃!”花宴和冷草见杨侧妃跪了下来,两人立刻扑回到杨侧妃身边,企图伸手扶她起来。 “都给我跪下来!”杨侧妃冷着眉眼,冲着花宴和冷草说道。 “杨侧妃,这是在做什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朱砂回头过来看到,十分惊讶。朱砂惊愕之余,连忙唤守门的几个內侍去搀扶杨侧妃起身。“快去帮忙扶侧妃起身。” “太子妃此时不方便,我便跪到太子妃方便见我的时候。还请这位朱砂姑娘速速去回话给太子妃,说我还在此处等着太子妃。”杨侧妃昂着头,对着折返的朱砂说道。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轻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语带威胁地说道。 “侧妃,这传话的人已经进去了。您赶紧起身吧,你的身子可不能这样糟蹋了。”花宴说着说着又落了泪。 “这可不行,我就是要跪在东宫门前。”杨侧妃感觉身体的异样也愈发强烈了起来,想来是她临行前饮下的落胎药开始起了效用。“今日是十五,会有不少内外命妇在这一日进宫来给皇后请安。东宫正在前往未央宫的必经之路上,我看着这太子妃能容我在这人来人往的大道上跪上多久。” “侧妃。”花宴还想再劝一句。 “别说了,不出此下策,哪里能逼得太子妃见我。”杨侧妃捂住了肚子。“进不了东宫,我岂不是白算计白遭这一番罪过了。” 素知去了皇后的未央宫,丽妃正带着膝下的二公主在未央宫里头陪着皇后说话。 “皇后娘娘,太子妃身边的素知前来求见。” “好,快让她进来吧。” 素知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进了正殿来见到了上座的皇后和丽妃,马上跪下来向二人行礼。 “这不是太子妃身边的素知吗?”怀里抱着二公主的丽妃,笑着说道。“太子妃派你来可是有什么急事要说,怎么这样急匆匆的?” “是啊,可是小郡主出了什么事情吗?”皇后问道。 “太子妃和小郡主都安好,只是这一大早就有人拦住了东宫的大门。”素知说道。“太子妃早上带着小郡主精神不济,不想见来人,便派朱砂去拒绝。结果来人不但不愿意就此离开,还在东宫大门前跪了下来。” “这是什么人,好大的威风!” “来人是齐王府的杨侧妃,她顶着大肚子跪在东宫门前。太子妃顾念着她腹中的孩子,也不好直接派人驱逐她离开。也担心她的身孕有什么意外,便让人请来了一贯为太子妃诊脉的朱太医。结果朱太医见了杨侧妃一面,就说杨侧妃腹中的孩子会有大变数,让太子妃千万不要去招惹杨侧妃。”素知将今日的事情全盘托出。“如今我们只能派人远远地看着杨侧妃,也不敢随意接近她。可是今日是十五,午时之前便会有内外命妇进宫向皇后您来请安了。东宫是宫门到未央宫的必经之路,杨侧妃在东宫门口跪下,便是想让太子妃请她入东宫啊。” “什么!”皇后听到此处,勃然变色。“你说胎位不稳的齐王府杨侧妃跪在东宫门前?!” “是的,皇后娘娘。”素知俯下身去。“太子妃也是没法子了,才派了我来请皇后娘娘前去救急。” “好,快来扶我起身。” 丽妃把怀里的二公主留在未央宫里陪着大公主一道玩耍,自己扶着皇后匆匆离开了未央宫前往东宫。 今日淑妃对着齐王妃十分宽和,与她说话分外和蔼。 “丝竹,你马上出去瞧瞧情况。”齐王妃接着起身更衣的机会,拉住了丝竹小声地说道。“杨侧妃早就应该到了,怎么到现在还没过来。” 结果丝竹才刚刚走出了宫门,就直接撞上了被沈宁派来永安宫向淑妃说明情况的朱砂。 “你是朱砂姑娘吗?”丝竹一下子认出了朱砂。 “你是齐王妃身边的丝竹姑娘?”朱砂也认出了丝竹是齐王妃身边的丫环。“你们齐王妃也在淑妃娘娘的宫中吗?” “是啊,我们王妃今日是过来向淑妃娘娘请安的。” “哎呀,那就对了。”朱砂连忙一把握住了丝竹的手。“你们王府上的杨侧妃此时正挺着大肚子跪在我们东宫的门外呢。” “什么!”听了朱砂说的话,淑妃手里的茶杯被她失手打翻了,茶水溅了淑妃自己一身。“你说杨侧妃此时正挺着大肚子,跪在你们东宫的门前吗?” 原来端坐着的齐王妃闻听此言,也是大惊失色。她哪里能料想到迟迟不到的杨侧妃,会直接捧着肚子跑去了东宫。 “齐王妃,你不是说杨侧妃随你一道进宫,是要进宫向我请罪的吗?”淑妃转向齐王妃,面色不愉地问道。“怎么人没到我的永安宫,却跑去了东宫。” 最后丽妃扶着皇后一行人,在前往东宫的岔路口,遇上了淑妃和齐王妃一行人。 “淑妃和齐王妃来得正好。”皇后冷声说道。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淑妃福身行礼。 此时,杨侧妃的情况已经十分不好了。 落胎药的药效已经全然发作了起来,杨侧妃痛得面部抽搐了起来。身下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让杨侧妃连身子都直不起来,直接倒进了花宴怀中。 花宴连忙伸手揽住了杨侧妃的身子。 “侧妃,你已经开始见红了!”杨侧妃的身下已经透出了殷红。 “太子妃娘娘,请您开恩。”花宴得了杨侧妃的一个眼神,凄厉地哭喊道。“我家侧妃的身孕只怕就不好了,请您允许我家侧妃入东宫延医诊治。” “朱太医,你看她这样子是真的不好了,还是装出来的。”沈宁站在远处,对着站在她身侧的朱清问道。 “回太子妃的话,这位杨侧妃恐怕是真的不好了。”朱清拱手说道。“现在恐怕她就要落胎了。” 这个时候,皇后和淑妃带着丽妃和齐王妃纷纷赶到。 杨侧妃已经全部瘫倒在地,倒在东宫门前,下身处不断汨汨流出鲜血来。 “来人啊。”皇后抢在淑妃之前开了口。“把人抬进东宫边上的耳房去,再派人去太医院请来太医。” “见过母后,见过淑妃娘娘。”沈宁几步走上前来。“杨侧妃一早就来求见与我,我正带着闹脾气的长乐,实在不方便见她,只要派人跟她说让她若是真有事情见我,就改日再来见我。可是杨侧妃居然不听劝,就这样径直跪在我东宫的门前了。” “没事,你做得对。”皇后见沈宁颇有些惊惶的样子,赶忙上前握住了沈宁的手,抚慰她道。“杨侧妃一向与你不曾有往来,她又正怀着齐王的子嗣,瓜田李下,你不见她也是对的。” “皇后娘娘此话何意?”淑妃听到这里,说道。“杨侧妃如今是这般模样,难道还能是特意来东宫门前构陷太子妃的不成?” “那淑妃娘娘不妨跟我解释解释,和太子妃见面不过三五回,正经说话都不超过五句的杨侧妃。为什么会在今日,莫名其妙地挺着大肚子来求见太子妃。又是为什么得知太子妃不见她,就不顾自己的身体不顾自己腹中齐王的子嗣跪到在东宫门前,威胁太子妃前来相见!” 被抬进了耳房的杨侧妃正在发动,身下的鲜血停都停不下来。 一声声凄厉的哀嚎,穿进了东宫里头去。被沈宁留在房间里玩耍的长乐,被这样的哀嚎吓到了的长乐,立刻皱着小鼻子哭闹了起来。 “母后。”听到了长乐的哭声,沈宁也盈盈落泪。 “算了,这里的事情母后和丽妃会替你处理好的。”皇后拍拍沈宁的手,让她先回去。“你先回去哄哄长乐吧。长乐太小了,容易被受到了惊讶,恐会不好。” 沈宁立刻闻言,转身回去东宫。长乐正被乳母抱在怀里劝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被吓得离开了,无论乳母怎么哄都哄不住她的哭闹。 “太子妃娘娘,你可回来了。”哄不住长乐的乳母,正在焦头烂额之际,抬头瞧见了沈宁,立刻露出了喜色。“奴婢无能,实在哄不住小郡主了。” “好了,你把小郡主给我就退下吧。”沈宁接过长乐,好容易才哄住了她。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处置 杨侧妃在东宫旁边的小耳房中因为落胎药的药效发作,不断地发出哀嚎,花宴和冷草被淑妃带来的宫人压下。 朱清在沈宁和皇后的默许下,走进了耳房中查看杨侧妃的情况。 “皇后娘娘,杨侧妃恐怕是要小产了。”朱清出来回话给皇后。 “什么,杨侧妃要小产了?!”淑妃惊呼道。“齐王妃,你不是说杨侧妃那日胎气稳固下来了吗?” “是的,杨侧妃惯用的大夫出来给我和王爷回话,说是杨侧妃的落红止住了,胎气也已经稳固下来了。”齐王妃见淑妃震怒,立刻带着丝竹在淑妃面前跪了下来。“那个大夫是杨家亲自挑选来给杨侧妃看胎的,杨侧妃和镇远侯夫人都十分信任他的。” 除了朱清之外,皇后也从太医院临时急调了来两位精通妇科的太医来。 一刻钟之后,朱清和另外两位太医都满手鲜红地走出了那间耳房。 “杨侧妃的情况如何?”皇后发问。 “回皇后娘娘的话,杨侧妃已经小产了。”朱清手里头是一个白布包裹,里头不知道包裹着些什么,白布之中还有鲜血淋漓而下。“落下的胎儿已经成形了,是一个男胎,但是这孩子在杨侧妃的腹中早已是个死胎了。” 淑妃闻言,身子止不住地一个踉跄。 “母妃。”原本跪在淑妃跟前的齐王妃见状连忙起身,搀扶住了身子摇摇欲坠的淑妃。 “太医你们给我回话,杨侧妃怎么会突然小产的!”淑妃头脑发晕,靠在齐王妃的怀中,有些虚弱的问道。 “杨侧妃突然小产的缘故,是因为服下了落胎药催产出死婴的缘故。” 淑妃听到了这么一句话,立刻昏厥了过去。 “齐王妃,这本是你们齐王府之中的事情。”皇后与齐王妃说道。“但是你们齐王府中的杨侧妃为什么会突然到了东宫的门前来,你总要给太子和太子妃一个答复。” “是臣妾治家不严,还请皇后娘娘赎罪。”齐王妃连忙将昏厥过去的淑妃交给了一旁的宁秀,自己走到皇后跟前跪了下来,十分惶恐地说道。“请允许我将杨侧妃并她的两个丫环带回齐王府,我和王爷必定会严查此事,给太子妃一个交代。” 皇后见淑妃昏厥,杨侧妃又满身鲜血昏迷不醒。若不是杨侧妃是在东宫门前出的事,她才不想掺和在这桩麻烦事情当中。 “罢了,你把人都带回去吧。”皇后想了想说道。 “多谢皇后娘娘。” “我给你们两日的时间,就算不给我和太子妃一个答复,也要给淑妃一个答复。” 杨侧妃小产大出血,朱清和另外两位太医全力地保住了她的性命。但是因为消耗太多,杨侧妃面色苍白地昏迷不醒。花宴和冷草被齐王妃的人押回了齐王府。 宁秀将淑妃抬回了永安宫安置,齐王妃则带着杨侧妃回了齐王府。 杨侧妃再次醒来时,竟发现自己正躺在齐王府的自己的院子里头,抬眼看看四周,自己房中伺候的丫环居然全部被换了去,连花宴和冷草都不在了。 “杨侧妃,你已经醒过来了吗?”见杨侧妃醒来了,丝竹上前问道。“王妃吩咐我,等到了杨侧妃醒来,就请杨侧妃起身前去王妃的院子。” “你敢这么同我说话?”听出了丝竹语气中的不屑,杨侧妃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撑起了身子看着丝竹说道。“就是我失势了,也轮不到你这个奴婢来对我指指点点的。” “杨侧妃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奴婢哪里敢对杨侧妃指指点点的。”丝竹眼睛一转,笑着说道。“杨侧妃醒了就动身吧。” 不过到底杨侧妃身子不适,齐王妃派了一顶小轿来杨侧妃院子,抬了杨侧妃前去。 小轿直接抬到齐王妃院子的正厅当中,杨侧妃强撑着身子下了轿子。一走到正厅内,便发现花宴和冷草都跪在厅中,连那位为她看诊的大夫都被人押了过来。齐王妃和齐王坐在正厅的主位之上,旁边的小桌上还摆着一个白布包裹。 “杨侧妃,大夫已经说了他得了你的授意,隐瞒下了你腹中胎儿已是死胎的消息,还为你提供了落胎药。”齐王得了齐王妃派人送进宫里去的消息,特意提早从宫中赶了回来。从齐王妃的口中他得知了一切,知道了杨侧妃挺着大肚子堵在了东宫门前,结果连太子妃的面都没见到,就在东宫门前丢了孩子。“你好大的胆子!” “呜呜。”花宴和冷草在杨侧妃醒过之前,已经被齐王审过一轮了。她们两个倒是嘴严,无论怎么打,都咬紧了牙关硬是一句话都不曾吐露。两人见了杨侧妃过来,嘴里塞着布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可是杨侧妃脚步踉跄地进了正厅,当她见了齐王和他手边的那个白布包裹。杨侧妃瘫倒到了地上。 “王爷。”杨侧妃膝行到齐王的跟前,双手攀附到齐王的腿上,殷殷切切地哀声说道。“王爷,我也是没办法啊。我没能料想到只是一夜的放肆就断送了孩子的性命,可是王爷是看在我怀有身孕的份上才愿意先行原谅我的。可是第二日开始我又开始见红了,我哪里敢向王爷说出实情呢。” “给我滚开!”齐王一脚踢开了杨侧妃,杨侧妃被踢到了一边,口中还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王爷息怒,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见齐王实在是气得很了,齐王妃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齐王的身后,小声劝慰齐王,伸手在他的背上替他顺气。“如今这事情已经闹到了皇后和母后那里去了,而且东宫那边也需要有一个说法。为今之计不是如何处置杨侧妃,我们还是要商量商量如何进宫去说。” “先把她拖下去再说,我看着她就烦!”齐王拍了拍齐王妃的手,指了指躺在地上刚刚爬起来的杨侧妃说道。“那两个陪她进宫的贱婢,立刻给我打死了去。” 齐王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进了正厅来把花宴和冷草给拖了出去处置。 “王爷,我都是为了你和淑妃娘娘啊。我知道自己保不住这个孩子了,便想瞒下来此事,趁着陪王妃进宫的机会。我特意在入宫之前饮下了落胎药,前往宫中求见太子妃,便是想把我落胎之事嫁祸给东宫。”杨侧妃爬到齐王的脚下,揪住了他的袍角哭着央求道。“太子妃在宫中多次顶撞淑妃娘娘,我也是想为淑妃娘娘出一口气啊。若是谋害我腹中子嗣的罪名落到了太子妃的头上,太子必定会跟着一起吃挂落,到时候王爷必定能讨得皇上的怜惜。” “这么蠢的话你也说得出?!”齐王听完顿觉无力,连叱骂杨侧妃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是庶出的皇子,非嫡非长。你也只是我府里头的一个侧妃而已,就算你能平安生出你腹中的孩子,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庶出的庶生子罢了。太子乃是正统嫡出,太子妃为何要谋害你腹中这个对她毫无危害的孩子?你和她又从无什么私下的交往,她与你便是有什么私怨要动你,也不用在你的身孕上动手。”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齐王妃见状,立刻让丝竹出去唤人进来拖走杨侧妃。“还不赶紧把杨侧妃先送回她的院子里头去,着人好好看顾着。” “知道了,王妃。”齐王妃递了个眼色给丝竹,丝竹马上会意,往院子外头传了句话,马上进来了几个身材粗壮些的仆妇将再一次被齐王踢开、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动弹的杨侧妃给抬了出去。 “王爷,不如我明日就再入宫一次,去向母妃说明此事吧。”齐王妃安顿好了后续的一切,转身回到齐王的身边。“总归事情已经入了母妃的眼中,必须要给母妃一个交代。” “算了,母妃那里我去就行了。母妃的脾气我清楚得很,若是你去说难免会被她迁怒。”齐王看着温柔地伺立在自己身边的齐王妃,不禁长叹一声,转身握住了齐王妃的手。“你便去未央宫和东宫跑一趟吧。” “可是这件事情要如何说呢,今日在宫中杨侧妃似乎吓到了东宫里头的小郡主,如今皇上和太子都十分疼爱这位小郡主。”齐王妃想到那日见到那位圆胖可爱的小郡主,也有些头痛地说道。“这件事一定要处理得妥当些,不能让太子和皇上迁怒了王爷。” “就说杨侧妃失了头胎,失了理智吧。”齐王叹了口气。“杨侧妃就让她在院中养上几年再让她病亡,杨家和外祖母那里也由我去说吧。” 萧嵘从御书房出来后,从小內侍的口中听到了白日里东宫门前发生的那一桩事情,马上赶回了东宫。 萧嵘回到东宫的时候,长乐早就被沈宁哄好了。萧嵘进门时,小人儿正在沈宁的怀抱之中安睡。 “回来了?”听见了脚步声的沈宁闻声抬头。 “我听说白日里长乐被人吓到了还哭闹了?”萧嵘坐在沈宁身边,怜惜地看她怀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长乐。“是齐王府里的侧妃来弄的事?” “没什么,我碍于她的身孕不方便出面解决。还好母后来得及时,长乐又正好被吓哭了,我就及时退了出来。”沈宁亦放低了声音,回道。“我猜想最早明日,最迟后日,齐王和齐王妃便会回宫来赔罪了。” 第一百三十章 活泼 事情果然如沈宁所想一般,第二日齐王便带着齐王妃以及齐王妃所出的幼女一起入宫了。齐王直接去了淑妃的永安宫,齐王妃则带着女儿先去了皇后的未央宫告罪。 齐王与齐王妃的幼女长歌因为天生的体弱之症要生得比同龄女孩儿要瘦弱一些,但是因为她从小是由个性贤良温慧的齐王妃一手带大,性格乖巧柔顺。 “长歌见过皇祖母。”跟在齐王妃身后的长歌,进了未央宫的正殿,见了皇后便十分恭顺地随着母亲齐王妃向皇后行礼。 “好了,好了,你们都起来吧。”皇后纵使和淑妃在后宫之中多年都别着苗头,对于齐王妃和齐王府中的几个孩子却是十分优容的。“长歌怎么瞧起来又瘦了一些了?” “这孩子前阵子着了风寒,又病了个把月的时间。”齐王妃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长歌,心中不禁柔软起来。 “长歌到皇祖母这儿来。”皇后年纪越长,越喜欢这般乖巧听话的女孩儿,她笑着冲着长歌招招手,长歌看了看齐王妃,见齐王妃微笑点头,便走到了皇后跟前去。 皇后拉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后,和煦地问了她一些话。 皇后相貌不比淑妃美艳娇媚,保养得也不如淑妃那般尽心。长歌坐在皇后的身侧,看着皇后的眼角眉梢都已经爬上了细纹,倒不如她的亲祖母淑妃那样美貌,看起来却要比淑妃亲和多了。 平日里因为淑妃素来不喜齐王妃这个儿媳,对着齐王妃所出的三个孩子也不过只是个面子情儿罢了。又因为长歌年纪最小偏偏又常年病歪歪的,口舌还没有一般小女孩那样的嘴甜、伶俐,本就只看重男孙的淑妃于是更加不喜长歌这个亲孙女了。 淑妃虽然不再年轻了,但是素日里仍然喜欢用一些气味浓烈的熏香。长歌身子弱,素来闻不得任何刺激的味道。皇后喜欢用清雅的荷香,又是熏得暖暖的。皇后常年养育着大公主,对着小孩子也是十分温柔和缓的。 “瞧瞧这孩子怎么瘦弱呢?齐王妃你可得尽些心养育长歌,这女孩儿就会是比男孩子要贴心些。”皇后握着长歌的手,冲着齐王妃说道。“我这里有些专给孩子吃的补品,你走的时间带走一些回府。” “多谢母后。”齐王妃福身感谢皇后。 “起来吧。”皇后招来了铃铛,吩咐她领着长歌去后头大公主的殿里寻大公主玩耍。“说罢,你们夫妻俩今日都进宫了,想来是昨天的事情已经处置好了吧。” “母后,今日我便是进宫来请罪的。”齐王妃走到皇后近前,跪了下来。“我们府里头的杨侧妃年轻不懂事,因为处事不够慎重,导致腹中的胎儿变成了死胎。她失了心智,所以在才会在随我入宫的时候突然前往东宫冲撞了太子妃。昨夜我和王爷已经杖毙了随杨侧妃入宫的两个丫环,杨侧妃已经关在自己的院子养病了。” “算了,铃铛赶紧去扶齐王妃起身吧。”皇后轻叹一声。“你也不容易。” “多谢母后体恤。”齐王妃就着铃铛的搀扶起身。“杨侧妃出身比我好,身子骨也比我好些,淑妃娘娘对她和她腹中的孩子给予了很多的期待,所以杨侧妃失了腹中的胎儿才会骤然失智。昨日那一遭惊扰到了太子妃和小长乐,我和王爷都十分愧疚。今日除了是进宫来向母后和淑妃娘娘说明此事以外,还是要来向太子妃赔罪的。” “行,那你这就去东宫一趟吧。”皇后笑道。“长歌就先留在我这里吧,让她和大公主一起玩耍,你们夫妻临行时再来未央宫接她便是。” 沈宁正坐在软榻边,看着穿着撒花小褂子在榻上不停来回扑腾的长乐。朱砂手里拿着一个颜色鲜艳的绣球,素知手里拿着一个做得精巧的拨浪鼓,两个人不时用手里的东西吸引长乐的注意力。长乐如今已经长到了活力好动、好奇心十足的时候了,她又喜欢颜色鲜亮的东西。所以朱砂和素知一边一个,不停地发出声音,长乐一时之间应接不暇。 “太子妃,齐王妃在东宫门前请见。”半夏送来了一碗海棠酥醪来。“齐王妃说是要为了昨日她府上的杨侧妃冲撞了太子妃和小郡主的事情,亲自过来赔礼。” “行了,你把东西放下去请了齐王妃进来吧。”沈宁看了一眼长乐,长乐刚刚一鼓作气地在床上打了一个滚,乐得小身子在榻上转起圈来。 不一会儿,半夏就领着齐王妃进来了。 “二皇嫂。”沈宁起身相迎。 “见过太子妃。”齐王妃快步走到沈宁面前,就要俯身下去行礼。 “二皇嫂无须多礼,都是自家妯娌。这里也没什么外人在,就不用在乎这些个虚礼了。”沈宁倒不是个记仇的人,前世齐王妃老实安定,一生不是为了丈夫就是为了子女,沈宁倒是对她甚有几分怜惜。“长乐正在里间的榻上玩耍呢,二皇嫂可要进来看看。” “说起长乐,她昨日受到了惊吓,不知道是否有什么不妥?”齐王妃愧疚地对着沈宁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府里的事情倒连累到了你们母女二人。” “二皇嫂的不易我也是知道的。”沈宁开解起了齐王妃。“杨侧妃其人我虽然只见过匆匆数面而已,却也看得出她的骄纵蛮横。也知道她出身杨家,得了淑妃和镇远侯夫人的青睐。她又仗着怀有身孕,说话之间没有几分顾忌。二皇嫂的性子温柔和顺是出了名的,想必也吃了她不少的挂落。” “哎,谁说不是呢。王府里头的另外两位侧妃无子无宠,倒也十分安分。偏偏杨侧妃出身、样貌都要比我好,又和淑妃娘娘有亲。”齐王妃说起来,也有些无奈。“还好这次她自己出了岔子,腹中的孩子也没有能够保住。王爷在府中震怒,已经命人杖毙了昨日随她入宫的两个丫环。杨侧妃也被软禁在自己的院子当中养病,过阵子便会病亡了。” “行,我都知道了,这个处置我便满意了。不过我想说的是二皇嫂不妨将精力更多地放在膝下三个孩子的身上,我听说这三个孩子都颇有一些体弱之症。二皇嫂可有想过替这个三个孩子好好调养调养身子呢?” “多谢太子妃的宽和。”齐王妃见太子妃未曾揪住昨日杨侧妃的事情不放,心中也顿时送了一口气。要知道太子疼爱妻女,小郡主长乐在皇上面前也十分有脸面。要是昨天长乐被杨侧妃吓出来了一个好歹来,只怕皇上会生气,齐王妃十分担心皇上会因此迁怒齐王府。“只是这三个孩子,多年来大夫和太医都看过不少了,药汁汤水也都没少喝,只是这身子迟迟没有起色。每逢季节变换之际,三个孩子总会病上一场。大夫也只说,也许三个孩子长大了一些身子骨便会硬朗些了。只是这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好呢。” “要是二皇嫂不介意,抽空可以带着三个孩子来我东宫坐坐。平日里给我和长乐看诊的朱清朱太医,最擅长妇科和儿科了,长乐自出生以来都是由他负责调理身子,十分康健呢。二皇嫂要是放心的话,便让朱太医也替你的三个孩子看看情况。”沈宁引着齐王府去了内室,榻上的长乐见来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脸生的齐王妃,也不怕生。 小短手撑住了身子,抬头想看看齐王妃,结果圆圆胖胖的小身子一个没稳住,就朝着旁边翻滚了过去。眼看着长乐就要滚下榻上,站在榻边上的朱砂和素知连忙扔了手里的东西,双手张着想要接住长乐。 谁料长乐自己止住了堕势,还顺势一个翻身又滚回了软榻中央的位置。长乐看着心有余悸仍旧张着手的朱砂和素知,乐得拍起了小手。 “怎么又在淘气了?”沈宁走上前来,掐着她的咯吱窝把她从软榻上头提了起来,抱进了自己的怀里。“见过你的二伯母。” “咿呀。”长乐眼睛活络、记性也好,平日里跟在沈宁和皇后身边的时候常见到宫女和后宫嫔妃行礼的姿势。长乐坐在沈宁的手臂上,做不好下身的动作,手里的动作倒是学了个十成十的。长乐给齐王妃打了个行礼的手势,还不见齐王妃做出反应来,自己已经把头靠在沈宁的脖颈边上乐呵呵地笑起来了。“嘿嘿嘿。” “二皇嫂,要不要抱抱我的小长乐?”看着齐王妃对着长乐自然微笑的模样,沈宁便把正往自己怀里头钻的长乐掏了出来递到了齐王妃的跟前。 齐王妃从善如流地接过长乐,长乐自来熟地伸出自己的一双小胖手揽住了齐王妃的脖子。 “这孩子长得真好。”齐王妃看着活泼健康、敦实的长乐,想到自己身边长得瘦小、显得有些可怜的长歌,心中戚戚然。“待我回去之后,改日便再寻个机会带三个孩子入宫来见见太子妃,还麻烦太子妃替我安排一下。” “那是自然。” 第一百三十一章 傍晚 齐王妃身为母亲和初为人母的沈宁在孩子的话题上相谈甚欢。 “哦,对了。”正和沈宁说着话,齐王妃转头又见了自己在榻上抱着绣球玩得自得其乐的长乐,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我这次进宫来本就是为了赔罪而来的,但是左思右想也不知道准备些什么才好。恰好想到了你有了长乐,我也带大了三个孩子,就索性搜罗了一些像长乐这般大的孩子能玩的玩具。” 齐王妃说罢,朝着身边的丝竹点了点头,丝竹立刻出去了院外带着人抬了两个硕大的木头箱子进来。 长乐见状马上丢了手上之前还玩得正欢的绣球,自己滚在榻上手脚灵活地爬到了沈宁的身边依着她,嘴里头咿咿呀呀伸着脑袋朝那两个木头箱子不停张望着。 “二皇嫂,实在是太客气了。”沈宁抱起了长乐,让她坐在自己的膝头上。“杨侧妃冒犯我的事情,我本来也没准备算在齐王府的头上。太子那头我也劝说过了,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那可不行,杨侧妃毕竟是得了我的允许才能出的齐王府。”齐王妃微笑着说道。“多谢太子妃在太子跟前为我说情了。” 瞧着外头的天色已经不早了,齐王妃心里不免惦念着在未央宫的幼女长歌。 “太子妃,我今日也来叨扰了不少时间了。”齐王妃起身告辞。“我的幼女长歌还在皇后宫中,我该去接她回府了。” “好,二皇嫂惦念孩子,我就不留你了。”沈宁抱着长乐起身,将齐王妃送到了门口。“我抱着长乐不好送得太远了,就派我身边的朱砂送二皇嫂回未央宫去吧。” “嗯,长乐年纪小,也莫让她着了风。你快点抱着她回屋子里去吧。”齐王妃笑着说道。“改日我再带着我的三个孩子过来拜访。” “好,我这里随时欢迎二皇嫂带着孩子过来玩耍。” 淑妃的永安宫里,淑妃在那日得知了杨侧妃服下了落胎药产下了一个已经成形的男婴死胎来昏厥过去之后,被人抬回永安宫后就发起了高热。 齐王今日入宫探望淑妃,淑妃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不时地唉声叹气。 “母妃,你的身体可还好吗?”齐王坐到淑妃床前,关切地问道。“我听宁秀说,昨夜里头你就发了高热。可请来太医为你医治了?” “哎,太医昨晚立时就过来了,用过药后高热就退下了。”淑妃病中没有上妆,面色苍白。“只是这身子始终没什么力气,只想躺在床上。” “儿臣不能常在宫中陪伴,母妃还要自己多加珍重才是。”正好宁秀又端了一碗血燕来,给淑妃进补,齐王亲自起身接过那碗血燕,一勺一勺地喂给了淑妃。“母妃的身子好得快一些,才能让儿臣在宫外放心些。” “好,好,我都知道了。”淑妃吃完了齐王喂给她的一碗血燕,面上勉强恢复了几分血色来。淑妃心中还想着杨侧妃,就想着再问一句。“那个杨侧妃你预备怎么处置呢?” “杨侧妃孕中还想着固宠给儿臣用药,结果反倒连累了她腹中的胎儿。给她请脉的大夫说了,第二日她就胎死腹中了。她非要跟着齐王妃入宫,入宫前服下了落胎药。王妃带着她回了王府之后,她只说是为了给母妃你出气,才会特意入宫冲撞太子妃和小郡主的,还说想把落胎之事嫁祸给东宫。可即便就算是她昨日进了东宫又如何,东宫是她想要构陷就能构陷得成的吗?”齐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明明白白地交代给了淑妃,就是为了防止淑妃为了此事再与东宫的太子妃和皇后起任何争执。“万一事发她嘴又不严实,把为了给母妃出气的这个事情说了。东宫的太子和小郡主在父皇心中是何等地位,母妃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要是昨日杨侧妃真的冲撞到了小郡主,只怕杨侧妃不仅会连累齐王府还会一并连累到母妃。” “你说的也对。”淑妃仔细想来此事缘由,的确危险。“母妃我不会再插手到这件事情里去了。” “这件事情目前还尚好,没有被捅到父皇那里去。”齐王将对杨侧妃的处置告知了淑妃。“所以儿臣也不适宜大张旗鼓地处置杨侧妃,就准备让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头好好养病,不让任何人进王府探望她,等过了两三年便让她病亡去吧。” “可是,可是这样处置杨侧妃,你外祖母和杨家还不知道会如何呢?”虽然对这样的处置还算满意,可是一旦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镇远侯夫人和其身后的杨家,淑妃却有些忐忑不安了。“杨侧妃到底是杨家的嫡女,不让她们探望,又就这样不明不白让杨侧妃病亡只怕不好说吧。” “若是杨家的女眷或者是外祖母进宫来向母妃讨个说法的话,母妃大可以直接把杨侧妃擅自对我用药,自己服用落胎进宫意图冲撞东宫的事情直接告知她们就是。”齐王说道。“杨家并不都是杨侧妃这般的蠢人,外祖母也并不是浑不识时务之人,她们会知道如何掩下此事的。” 好好地安抚好了淑妃的情绪,齐王也出了永安宫前往未央宫去接妻女回齐王府。 萧嵘傍晚时回到了东宫。 他刚刚迈入东宫大门,便听到了沈宁的声音在东宫的小花园处响起。萧嵘吩咐随行的內侍各自散开,自己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向小花园。 花园里头,傍晚的余晖照在开得正盛的花朵上,仿若镶上了一道细碎的金边一般。盛开的花丛之中,沈宁抱着长乐指着花朵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沈宁神色温柔,看着长乐的眼神和隽悠长。长乐穿着粉色的小褂子,指着一朵海棠花十分开心地说着些什么,朱砂和半夏等人随侍在沈宁和长乐的身后。 “长乐。”萧嵘看着妻女这样的情形,心中涌出一股温热来。 “呜呜。”长乐听见了萧嵘的声音,立刻认出了他。待她回头瞧见了萧嵘,小身子恨不得整个从沈宁的怀中挣脱出来。“呀呀。” 萧嵘有意逗长乐,故意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不再接近她和沈宁。 长乐见萧嵘迟迟不愿意走近她,居然不来抱自己。长乐顿时来了小脾气,小肚子气得一鼓一鼓的,扭转了身子把头埋进了沈宁的怀里头。 “哟,我们的长乐好大的脾气呢。”沈宁看着这父女俩无聊的嬉闹,有些无奈地笑说道。“不许闹了啊,再闹娘亲就该抱不动你了。” “我来抱她吧,别太累着你了。”萧嵘见状马上上前,从沈宁的怀里头接过了正在闹小脾气的长乐。“长乐如今也生得有些重了,你小心你的身子,若是走些长距离的路就让乳母或者朱砂她们替你抱着便是了。” “这孩子一时一个模样,我愿意这样抱着她,累着也不怕。”沈宁摸摸长乐头顶毛绒绒的头发,弯着嘴角说道。 “只是你月子里头就因为总爱抱着她到处走,才会落下了腰疼的毛病来。陈嬷嬷不都嘱咐过你了吗,让你不要总抱着长乐四处走动。”萧嵘心中一直还记着沈宁月子里头落下来的毛病,趁着今天的机会又在她的耳边唠叨上了一边。“以后你要真想抱着长乐,就坐着抱她便是。” 萧嵘话音未落,头猛地偏向了一侧,发出了一声哀叫。原来是被他抱在怀里头的长乐作乱,见着爹爹抱了自己又只对着娘亲说话不理会自己,气得小手一伸趁着萧嵘没注意紧紧地攥住了他鬓边垂下的一缕发丝,狠狠地发力往下一扯。 别看长乐人小,但是因为乳母喂养得好,平常自己玩闹时手上也没轻没重惯了的,力气还是很大的。 长乐的猛然一扯,顿时让萧嵘吃不住了。 “长乐,不许淘气。”沈宁瞪着眼睛看向了长乐,抬手拍了她的小手一下。“快放开爹爹的头发,不许欺负爹爹。” “唔啊。”长乐见娘亲生气了,马上又变做乖巧状松开了小手,乖乖地伏在了萧嵘怀里头。 “没事,没事。”萧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长乐乖巧起来,他又忍不住为长乐说情。“我们长乐不过是一整天没有见到爹爹了,想和爹爹一起玩,手上没注意力气,对不对?” 长乐听不懂萧嵘在说什么,但好似也知道爹爹正在为自己说情似的,小脑袋忙不迭地点着。 “你啊,我还指望你能做个严父呢。”沈宁失笑。 沈宁背对着夕阳夕照,傍晚的阳光不再入白日般炽热。沈宁在这般温柔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美丽,看得萧嵘有些迷住了。 此时此刻的沈宁,生下了长乐。渐渐地褪去了刚刚嫁入东宫之时对着他的怨怼和烦躁,许是因为二人之中现在有了长乐这样一个纽带来维系,二人的关系如今也渐入佳境。虽然比不得前世两人初初成婚时的甜蜜,但也至少有了几分真正的夫妻和睦。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忌口 东宫的侧殿偏室内,已经满了四岁、能跑会跳的长乐正被乳母满房间地追着跑。她人小、腿虽然短跑得却快得很,乳母并着几个服侍的宫女一时之间都拿她不住。 “哎呀,小祖宗。”长乐的乳母手里端着一碗白粥,很是无奈地说道。“这一大早的,你吃了早饭再玩闹也不迟啊。” “嘻嘻,你们追不到我。”长乐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乳母和几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宫女。“我不吃这个粥,没有味道。我要吃炸响铃!” 长乐人小嘴馋,最不耐烦地吃得就是寡淡无味的清粥白饭。可是前几日她贪吃冰果闹了肚子,吃了好几副朱清开出来的苦药才治好了。沈宁怕她年纪幼小脾胃虚弱,于是就暂时断了她吃冰凉和油荤这一类的东西。 东宫之中,在教导女儿的时候,沈宁和萧嵘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萧嵘如今早就接手了部分朝政在手,白日里很少有空待在东宫陪女儿。沈宁不假手于人,平日里总是时时把长乐放到自己的身边。长乐性子活泼,偏偏皇上和皇后都惯她惯得很,所以这小家伙的性子也愈发霸道了。沈宁只好待她十分严厉,想着总要有人扳正了她的性子才好。 “小郡主,这炸响铃也太过油腻了。”听完了长乐撅着小嘴说出的要求,乳母苦着一张脸说道。小郡主这炸响铃你怕是吃不成的,太子妃娘娘特意吩咐过我们,你这段时日都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要忌口的。” “我不干。”长乐止住了步子,原地双手叉腰转过身子来气呼呼的样子。“我偏要吃!要吃炸响铃!不给我吃我就饿着。” 乳母从小服侍在长乐的身边,哪里还能不清楚这位小祖宗的脾气。这偌大的后宫之中,唯一能够制住她的人也只有太子妃了。 这个时候,一个丽人的倩影出现在了门口。 “是谁不想吃饭啊?”来人开口了。 “奴婢见过太子妃娘娘。”见到来人,乳母和几个宫女连忙给她行礼。 “平身吧。”穿着一件天青色裙衫的沈宁走了进来。“长乐不许闹了,乖乖吃完饭。过会儿你外祖母就要进宫来看你了,你吃完饭赶紧去换套衣衫来。” “娘亲,我能吃一份炸响铃吗?”果不其然,见了沈宁前来的长乐顿时老实了。她乖乖地踱着小碎步,走到沈宁身边小声问道。“就一份,一点点也成啊。” “不成,你忘了你前几日喝的那些苦药了吗?”沈宁蹲下身子来,与长乐对视。“朱太医说过了你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不能吃这些冰冷、油荤重的东西,所以你就别惦记着了。” 长乐见沈宁十分严肃地说完了这话,看着沈宁的脸色也不敢再朝着要吃炸响铃了。乖乖地任由沈宁牵着走到了小桌边坐下,沈宁朝乳母递了个眼神。乳母连忙端着粥碗走过来,把粥碗和汤匙都交到了沈宁的手里,便退了下去。 沈宁一勺勺地吹凉了粥,喂到了长乐嘴里。在沈宁面前,长乐就十分地乖巧、老实了起来,沈宁送过来一勺她就乖乖地吃下去了。乳母追着她小半个时辰都没喂下去的白粥,沈宁三下五除二地就喂好了。 一碗白粥很快地见了底,沈宁将粥碗放了下来,取了自己袖中的软帕出来替长乐擦了擦嘴。把她从椅子上抱了下来,唤乳母带她下去换衣服。 换好了一套桃红色穿花绣蝶小裙子的长乐被乳母送到了沈宁跟前,沈宁牵着长乐在东宫门前迎来了前来入宫探望的和安郡主。 “外祖母!”长乐眼睛尖,老远地就发现了和安郡主一行人。 “见过太子妃、小郡主。”和安郡主含笑过来,仍旧依着礼数给沈宁和长乐见了礼。 “娘。”沈宁微笑,却在和安郡主身后随侍的丫环当中看到了眼神懵懂、好奇的成婷。“娘,怎么今日进宫居然带了成婷来?” “这事我们进去再说吧。”和安郡主笑道,从沈宁的手中接过了长乐。 一行人在东宫的侧殿坐了下来,成婷倒很是老实地站在青蕴和凝红的身后。成婷是头一次入宫,对东宫十分好奇。虽然人老老实实地站在丫环当中,眼睛却不停地四处张望打量着。 “其实今日我带成婷入宫,是因为她姐姐成乐昨日到我跟前请辞说要离开永宁侯府成婚去了。” “这事她之前和我报备过了。” 成乐未来的夫婿正是魏安东,这两人这些年因着魏安东一直租住着成家姐妹家中的旧宅一直有来有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就瞅对了眼,而两年前如意楼的管事因为家乡老母重病辞去了职务,沈宁便属意魏安东做上了如意楼总管事的位置。 前世魏安东不知为了什么缘由进宫做了內侍,多年来忠心耿耿。今生沈宁提前救了他,又安排他进了如意楼,现在他要成婚了,沈宁自然会备上一份大礼全了前世的主仆情分。 成乐和魏安东在月前预备成婚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宫中的沈宁。 “成乐本来是准备自己进宫谢恩的,可是她是淑妃宫中的旧人不好再入宫,只怕会惹出什么是非来。”和安郡主捻了一块糖糕塞到长乐的手中,长乐忙不迭地就要往嘴里头送。“所以她这才让成婷随着我一同入宫,感谢你当年的收留。若不是你当年的收留,她也不会和自己未来的夫婿相识。” “可不许吃了,当心坏牙。”沈宁眼疾手快地从长乐手里抠下了那块糖糕。 “成婷,过来吧。”和安郡主唤成婷出来。 成婷应声走了出来,许是因为在家里的时候成乐特意教导过她。成婷走到沈宁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给沈宁磕了三个头。 “姐姐让我和太子妃娘娘说,感激太子妃娘娘当年收留了我和姐姐。姐姐没有什么拿得出手报答太子妃娘娘,也不方便入宫拜见,只能让成婷替姐姐向太子妃娘娘磕上几个头了。” “好了,你起来吧。”沈宁示意朱砂去扶成婷起身。“半夏去我的私库里头取三百两的银票,在把我上个月刚得的三支翡翠明月簪子拿盒子装来。” 半夏立刻应声将银两和簪子都装在一个檀木盒子里头,送到了沈宁手边。 “来,成婷。”沈宁招呼成婷走到自己跟前来。“你姐姐就快要出嫁了,这是我送给你姐姐的嫁妆。你好好收着,出宫之后一定要交给你姐姐知道吗?” “可是姐姐在我入宫前吩咐过我,不能收太子妃娘娘的东西。”成婷牢牢地记着成乐在送她入宫前的嘱咐。“我要是收了,姐姐就该骂我不懂事了。” “没事,我是太子妃。我的位置比你姐姐大得多。”沈宁对着成家姐妹俩一向印象不错。“你把东西收下,就说是太子妃一定要你收下的。” 成婷歪着脑袋想了想,点了点头,收下了那一盒子的东西。 长乐只老老实实地在和安郡主的腿上坐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又闹腾着要去花园子头玩耍。 “不许胡闹。”沈宁瞪了她一眼。“娘亲有没有和你说过,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花园子里头泥泞得很,让你今天就乖乖在屋子里头玩得,你没记住吗?” “可是....可是屋子里太闷了。”长乐歪着小嘴走下来,可怜兮兮地扑到了沈宁的腿上。“娘亲,我不去泥巴地里走。只在打扫赶紧的石板路上走,我绝对不会把衣服弄脏的。” “太子妃,就让孩子出去玩玩吧。”和安郡主都忍不住为长乐说情。“你若是不放心,多派几个宫女跟着她便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总要多出去走走才好,这样才能长得好、长得快呢。” “娘,你可不能惯她。”沈宁颇为无可奈何地说道。“这孩子你不知道,这个时候跟你答应得的好好的。就算是派了再多的人跟着她,她照样能弄得一身脏回来。” “那还不是因为像你的缘故,你小的时候也总这样。小小年纪要干什么事情,就十头牛都拉不住你。”和安郡主失笑。“你爹和你祖母多惯你,如今你自己当了父母倒好意思说自己的女儿了?当年我和你爹小事上从不拘着你,便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些。现在你不妨也放开些,让长乐开心些。” “娘,长乐是我的女儿,我何尝不想让她过得开心些。”沈宁看着长乐的小眼神,最终也妥协了,吩咐了朱砂和半夏带着她出去玩耍、小心伺候着。“可我只是个侯府小姐,长乐是太子长女,又被封为镇国清辉郡主。在这宫里,她的性子不能太过外放。” “哎。”和安郡主明白沈宁的顾虑,叹息了一声。“如今长乐都过了四岁的生日了,你都没有再次有孕。要是你能早日有孕,替太子生下一个男孩儿来,长乐身上的吸引力应该就可以减轻一些了。” “这个只能随缘了。”说到再次怀孕的话题,沈宁便将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 这几年来,看着长乐慢慢地长大了。沈宁心中也愈发地惦记着前世的那个孩子,所以这几年她和萧嵘也有了共识,暂时不再孕育孩子了。沈宁总想着等到了当年怀孕的那个时机,也许她能再怀上一个孩子的话,也许前世那个与自己无缘的孩子就能够回到她的身边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进人 成婷虽然这些年以来虽然是年纪渐长,但因为她天生不足的痴傻之症,她仍旧是一副小孩子心性。沈宁见她在房间里实在也是待不住的样子,便让一个宫女领着她出去寻长乐。 成婷愿意陪着长乐各种玩乐,倒是迅速得了长乐的欢心。 临近傍晚宫门即将下钥之时,和安郡主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长乐这一日和成婷玩得极好,见成婷要随和安郡主离开了,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盛满了泪水。 “外祖母,带我一道走。”长乐挣脱了乳母牵着她的手,小短腿来回折腾地跑到了和安郡主的身边,揪住了和安郡主的衣裙,仰头可怜兮兮地央求道。“我想回永宁侯府继续跟着成婷一道玩。” “不许胡闹。”沈宁无奈,只好亲自上前将长乐牵了回来。“不许缠着你外祖母混闹了,要不然外祖母就赶不及回家了。” “可是.......可是娘亲,我还想让成婷陪着我玩耍。”长乐立刻跳转了方向,小手搂住了沈宁的大腿继续苦苦央求。“外祖母要回家陪着外祖父了,那我能把成婷留下来吗?” “那可不行,成婷是宫外人,再说她的姐姐也在宫外等着她呢。”沈宁拉下长乐的小手,蹲下身子耐心地同她解释。“你若是真喜欢她,就去问她来日可还愿意随着你外祖母进宫来陪你玩耍?” 长乐似懂非懂地点头,赶紧跑到成婷跟前去,拉住了她的手。 “成婷,你下次还愿意进宫来陪我玩吗?”长乐眨巴着自己那双大眼睛,问道。 “好呀,小郡主,成婷还愿意再来的。”成婷对着这座巍峨的宫廷充满了好奇心,今日跟着长乐的脚步她转遍东宫,却还没有玩够呢。 成婷在永宁侯府也不需要干什么活计,每日里只需要陪着永宁侯府几位少爷、小姐们玩耍。长乐继承了萧嵘和沈宁两人的好相貌,小小年纪生得已经初具美貌了,很容易就能讨得他人的喜欢。成婷本也就喜欢和小孩子们玩耍,长得好看的长乐更是和她玩得投缘。 和安郡主离开了,眼见着她们一行人在內侍的领路下慢慢地走远了,可长乐小小的一个小人儿还依依不舍地站在东宫门外朝着她们的身影挥手作别。 “好了,别舍不得了。”沈宁看着长乐站在门外,那副望眼欲穿的小模样,只觉得十分好笑。“娘亲这就带你去未央宫找你皇祖母,我们陪着你皇祖母一道吃晚膳,你也可以找你的大姑姑玩耍,好不好呀?” “好呀!”原本还因为这小小的离别满腹愁绪的长乐,听到了沈宁的这样一番话立刻来了精神,马上回转了身子朝着沈宁跑了回来,一把握住了沈宁的手把她往前带。“娘亲,快带我去,快带我去寻皇祖母。” “你这孩子!”沈宁故意迁就着长乐的力气,任由她拉着自己往东宫门外走。“我们要坐轿辇过去的,你这样扯着我着急忙慌地往哪里走呢?” “我们去门外等着呀!”长乐十分急迫。 沈宁之前便派了人来未央宫传了消息,说是今日会带着长乐过来陪着皇后一道用晚膳。 皇后这些年越来越喜欢热闹了,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大公主。便让人去唤丽妃带着二公主过来未央宫,想了想又让铃铛去喊了欣昭仪也一道过来了。 欣昭仪便是原先的欣贵人,她这些年投靠在了皇后座下。盛宠愈发稳固,将淑妃原就不多的宠爱更是分去了不少。皇后投桃报李,就在两年前做主提了欣贵人的位份,把她变成了欣昭仪。便是这些年也有不少新人被选入宫中伴驾,在皇后麾下的丽妃和欣昭仪仍旧是盛宠有加。 原本因为年轻受宠而性子娇狂的欣昭仪,在当年遭逢了落胎之故后,性子变得沉稳了不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年落胎身子受挫太过的缘故,这些年欣昭仪吃遍了各种汤药都未能再怀上龙裔。 皇后怜惜她不明不白地失了腹中的孩子,又失去了心腹老仆。放了自己身边另外一个擅长妇科、调理身体的吕嬷嬷去了欣昭仪的身边伺候着,吕嬷嬷去了欣昭仪身边之后便安心伺候,并不拿自己曾是皇后身边的人,要挟、制约新主子欣昭仪,十分尽心。 这方轿辇刚刚才在东宫门前停了下来,轿辇尚未挺稳。长乐就跃跃欲试地起了身,预备要往下跳。 “给我老实坐稳了。”沈宁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按住了她的身子。“你要是这样子冒冒失失的,我就吩咐人把轿辇抬回东宫去了。你就自己个儿在宫里,等着你爹回来陪你吃晚膳吧。” “娘亲。”听说沈宁要把自己送回去,长乐立刻老实了下来。 长乐之后便十分听话,沈宁自己下了轿辇,长乐便乖乖地站在轿辇上等着宫女抱她下来。 下地之后长乐也不敢乱跑了,自己走到沈宁身边,够着她的手牢牢地拉住了,生怕她会挣开自己的手。 沈宁这才拉着长乐进了未央宫,这个时候大公主和二公主姐妹二人正在大殿上手拉手玩耍,长乐看见两个姑姑刚想往前上,又马上想到沈宁的话,十分乖巧地抬眼看向沈宁。 “好了,去找你的两个姑姑吧。”沈宁实在装不下去严肃脸,这才展颜一笑,松开了长乐的手笑着说道。 长乐这才欢呼地冲上前去,先是冲着主位上的皇后喊了一声皇祖母,就转脸朝着大公主、二公主扑了过去,三个孩子立时十分亲热地抱做了一团。 “见过母后。”沈宁慢慢走了进去,看见了丽妃和欣昭仪都已经早早到了,正陪坐在皇后左右陪她叙话呢。“见过两位娘娘。” 按理说,沈宁身为太子妃并不需要向丽妃和欣昭仪问礼。但是这两位都算是皇后麾下得力的干将了,沈宁平日里对她们也算是很客气了。 “见过太子妃。”丽妃和欣昭仪两人在沈宁走进来时,便同时起身站了起来。见沈宁向她们问礼,两人也立刻俯身还礼。 用过晚膳之后陪着皇后又说了一会子话,丽妃带着二公主、欣昭仪纷纷起身告辞。 皇后也没留她们,只吩咐随行的宫人小心伺候着她们回去。待她们离开了,皇后又让大公主带着长乐回去自己的房间玩耍去了。 “母后,可是有话要对我说?”沈宁前世今生统共也与皇后做了两世婆媳了,自然知道皇后这样做,是有什么不方便大公主和长乐这样小孩子听的话要说了,便主动问道。 “今年又是大选之年了。”皇后端起了茶盏,轻轻地泯了一口茶,见沈宁面色沉静。“皇上的意思是东宫太子子嗣空虚,该是要进些人的时候了。但是本宫想着你到底是太子的正妻,这件事不事先与你通个气也不好,所以就和你说一声。” “好的,母后。这件事情便由父皇、母后安排下来便是,将来无论是哪家的闺秀进入东宫。只要她愿意好好伺候太子殿下,愿意和睦与我和长乐相处,我都会以礼相待的。”今生沈宁听闻这样的事情,再无前世的各种不甘和抗拒了。 “好孩子,你放心,本宫知道你的担心。”皇后拉着沈宁的手拍了拍,察觉她的手心有些冰凉。“要入东宫的人必定由我亲自挑选,皇上下旨前我也会让你来过目一下。不会选了那些不安分、有意与你争锋、夺宠的闺秀进入东宫的。” “多谢母后的体恤。”沈宁垂目说道,面色如水。“只是太子那边。” “太子那里过两日我会亲自喊他过来同他说的。”皇后见沈宁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也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孩子啊,母后当年也是从你这个时候熬过来的。哪一家的女孩儿在出嫁前不是冀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可是像我们这样嫁入了皇家的人,注定是无路可选的。但是太子是我的儿子,我虽然不能保证别的,但也能保证他始终都会给你正室的尊重。” “母后的宽慰,我都记下来了。”沈宁微笑。“父皇、母后本可以早早地就往东宫添人,能等到如今才做主添人已经是父皇和母后对我和长乐最大的偏爱了。我自然能够想得开,母后不必担心。” “是啊。你父皇对着长乐可比对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还要尽心。”皇后想到了长乐,也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来。“所以我们选的人必定是那种安安分分的。” 时间不早了,大公主牵着有些闹困的长乐回了正殿。 “时候不早了,瞧着长乐都困成什么样了?”皇后很是怜爱地摸摸长乐的脑袋,对着沈宁说道。“你带着孩子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吧。” “好,那母后我就先告退了。”沈宁自个儿俯身抱了长乐在怀里,向皇后告辞离开。 在坐着轿辇回去东宫的路上,长乐已经在沈宁的怀里睡着了。 “太子妃,先把小郡主给我抱着吧。”轿辇在东宫门前停下,守在门前等候沈宁归来的朱砂上前欲要接过长乐。 “也好。”沈宁怕自己抱着长乐走下轿辇会不安全,便准备把怀里的长乐托到朱砂怀里,可是突然一双手插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长乐。 沈宁朝着那双手的主人看去,居然是萧嵘。 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沈宁看着萧嵘突然胸腹之中生出了一股火气来。 萧嵘抱着怀里的长乐,刚想同沈宁说上两句话。 谁知道沈宁就着朱砂搀扶着她的手下了轿辇,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缘故 沈宁冷着一张脸,搭着朱砂的手扬长而去了。留下了萧嵘抱着长乐和周围的诸位宫人们面面相觑。 这些年以来,沈宁因为生下了长乐做了母亲,脾气已经十分收敛了。而且长乐的出生已经很大地缓和了自己和沈宁的关系,至少长乐所在的场合沈宁对自己还是十分优容的。 今日自己听着东宫的宫人说起,沈宁不过是傍晚的时分带着长乐去了一趟未央宫,陪着皇后用了一顿晚膳而已,怎么好好地回来之后见着自己就变了脸呢? “长乐呀,你娘这又是怎么了?”萧嵘抱着长乐,拿脑袋顶了顶长乐的小脑袋,疑惑地问道。“她不是带着你去未央宫了吗?” “是呀,见皇祖母了。”长乐见沈宁进去了,对着萧嵘自然要放肆一些。她支起了小身子,扒着萧嵘的脖子努力地往上爬,抱着萧嵘的头不放。“还和姑姑们一起玩了呀!” “哎,问你也是白问了。”萧嵘腾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今晚让乳母带着你睡,好不好?” “不要!”虽然娘亲对长乐最为严厉,爹爹对自己最为纵容。但是因为母女血缘天性的缘故,长乐还是最黏娘亲了。 听说爹爹今晚不许自己同娘亲一起睡,长乐顿时撅起了嘴巴,气呼呼地伸手呼伦打在萧嵘的头上。小腿还不停地踢打萧嵘,挣扎着要下地去寻娘亲。 “你这孩子。”长乐不断地挣扎,萧嵘唯恐她会摔下来,只好更牢地抱住了她。“好了,不许闹了,爹爹不让你和乳母睡了,这便带着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好!”长乐闻言立刻不闹腾了,又乖乖地伏在了萧嵘的怀里头,伸着手指挥着萧嵘朝着东宫的寝殿方向走去。 沈宁带着朱砂先行回了寝殿,朱砂小心观察着沈宁的脸色。 “太子妃。”朱砂试探着开口唤道。“可是心里头有什么不痛快了吗?” “这你也瞧得出了?”对着朱砂说话,沈宁倒是慢慢地舒缓了脸色。 “太子妃,就差把我不开心这四个字都刻在头顶上了。”朱砂陪着沈宁长大,主仆之前非一般可比,只有她俩人在的时候,朱砂对沈宁说起话来还是颇为自在的。“方才门外等候的宫人不说,太子妃你直接给了太子殿下脸色看只怕不太好吧。” “哎,是我做得不妥了些。”沈宁一时头脑发热,看着萧嵘又忍不住情绪。“母后今日才和我提了那件事,我给了太子脸色看,若是传到母后那里恐会不好。” “皇后娘娘对太子妃说了什么?”朱砂今日并没有随侍着沈宁前去未央宫,所以也不知道皇后对着沈宁到底说了些什么,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没什么,不过说今年又是大选之年。我们这东宫该是要进些新人的时候了。”沈宁这时已经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啊?”倒是朱砂听着了这话,大惊失色。“皇上和皇后要给太子殿下选人进来伺候吗?可是这几年的时间,太子不是都只守着太子妃和小郡主这样过日子的吗?” “傻子。”沈宁敲了她额头一记。“太子殿下不是平常男子,不会只守着我一人过生活的。” “可是.......”朱砂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别说了,这都陪我进宫多少年了。”沈宁说道。“你怎么还是改不了这嘴巴快过脑子的毛病。有的话能说,有的话不能说,你若是失言惹出了大祸,我都救不了你,知道吗?” “嗯,对不起,我记住了。” 沈宁回到寝殿之中,由着宫女服侍着更衣洗漱。 “娘亲,娘亲!”长乐的声音慢慢由远至近。 “见过太子殿下。”看着萧嵘抱着长乐进来了,寝殿里头服侍的宫人赶紧请安。“见过小郡主。” “起啊!起啊!”萧嵘还没张嘴,长乐已经迫不及待地说话了。 众位宫人忍俊不禁,捂着嘴笑着谢了恩起身。 “娘亲在哪?”萧嵘刚准备开口去问沈宁在哪?长乐又一次抢在他前头说话了。 “小郡主。”正好朱砂抱着沈宁换下来的衣服从净室里走了出来。 “朱砂!”长乐看到了朱砂,就乐呵了起来。“娘亲在哪?” “回小郡主的话,太子妃方才正在洗漱,等换好了衣服就来见你了。”朱砂笑着对长乐说道。“小郡主再乖乖地等一会儿可好?” “不好,不好。”长乐不乐意萧嵘再抱着她不放了,挣手挣脚地朝着朱砂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朱砂抱,朱砂抱我去找娘亲。” “不许闹了。”沈宁正好换好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从净室里头慢慢踱步走了出来。 “娘,娘。”长乐见沈宁出来了,立刻转投向了沈宁的怀抱。 “把长乐给我抱着吧。”沈宁经过一番修整之后,面色已经没有了任何异样,恢复了往日带着微笑的模样,走到了萧嵘的跟前对着萧嵘说道。 萧嵘从善如流地将长乐交给了沈宁,长乐一到夜晚时分就十分依恋沈宁,一到沈宁的怀里头她就爱娇地在沈宁的脸颊上亲了响亮的一口。 “你先去洗漱吧。”沈宁面色如常地对着萧嵘说道。“时候不早了,长乐也该洗洗睡了,我带着她去洗漱了。” 萧嵘听了沈宁的吩咐,立刻转身往着净室的方向去了。沈宁也带着乳母和朱砂两人打了一盆水来替长乐洗漱。 长乐到底还是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就算是白天再怎么地活泼,到了晚上总是困意要来得比成人快一些。这边洗漱好了,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肚兜的长乐被沈宁抱着怀里,沈宁轻轻拍哄着她,没一会儿长乐的眼睛就睁不动了。 “好了,小郡主今晚还是同我一起睡,你先下去歇着去吧。”沈宁见长乐在自己的怀中困倦到不行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冲着乳母说道。“小郡主一贯醒得早,你明日早点来我这里接着她伺候就行了。” “谢过太子妃。”长乐的乳母原先也是伺候过豪门贵胄家的少奶奶、少夫人一类的,像太子妃这样身份尊贵却愿意自己带着孩子的却是少之又少的。 这位备受宠爱的小郡主打从一出生到如今已经四岁大了,大半的夜晚都是和太子妃一起睡的。自己只需要白日里喂养郡主便可,如今小郡主也断奶了,自己也只需要白日里头在太子妃没空的时候看护着小郡主即可。东宫的主子也只有太子和太子妃两人罢了,这两位都是性子宽和之人。皇上喜爱小郡主,自己这样从小伺候在小郡主身边的人,还能三不五时地得个赏儿。这份活计,实在是轻松得很。 所以太子妃让乳母退下,乳母便直接退了下去。 “朱砂,这边也没你们什么事情了。”不过和乳母说了两句话的功夫,沈宁再低头去看的时候,长乐早已经在自己的怀里安睡了。“你们都下去歇息着吧,当值的人留在外间睡去吧。” 待萧嵘走出净室之后,寝殿内已经是一片安静了。 满殿的宫人都撤得个干干净净,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沈宁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将长乐放在床的最里侧,又转身去够来了长乐专门用的海棠红小锦被,替她细细地盖上了。 “你今日又是怎么了?”萧嵘坐到了床侧,看着已经熟睡的长乐,小声问到沈宁。“你今晚是去了母后的未央宫,可是母后对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沈宁仔细地安顿好了长乐,这才转身抬起双眼迎向了萧嵘的视线。“今年又是大选之年了,你还记得吗?” “嗯,我记得着呢。父皇前几日还同我说起了这事儿呢。说是有些关系亲近的宗室子弟和旁亲家的孩子差不多到了该要婚配的年纪了,因为我和他们平日里头来往要密切一些。就想着让我过目一下秀女的名单和画册,将来好择取了合适的闺秀赐婚。”萧嵘说道。“母后可是也要你帮忙选人了?你若是嫌烦不想做,就尽数交予我处理吧。” “萧嵘,你是故意在我面前装傻吗?”沈宁轻笑。“父皇和母后的意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再装糊涂罢了。我都说了今生不在乎你添不添人了,所以你今年大选要选人入东宫,我不反对,只是那人选我要先过目。毕竟我身边已经有了长乐,我不能容许任何心思不纯者进入东宫。这点母后已经应允了我,要入东宫者必须我先过目。” “母后对你说了今年大选要选人入东宫了吗?”萧嵘心中连呼不好,赶紧追问沈宁。“我并没有那个意思的?你放心,这事情你不用管,我自会向父皇和母后说明白这事情的缘由。我不愿意往东宫里添人。” “你我成婚也有四年多了,可是你我膝下不过只有长乐这么一个孩子。父皇和母后即使身处至尊之位,也不过只是为人父母,希望看到自家儿孙满堂的场景罢了。”沈宁释然。“再说你若是拒了此事惹得父皇和母后不开心,今后动辄得咎的那人只会是我。要我说,你还是好好挑上两位侧妃填上东宫的缺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决定 这几日以来,皇后派了铃铛陆续送来了不少闺秀的画像。 沈宁便招呼着朱砂和半夏陪着她一道观赏这些闺秀的画像。 沈宁吃着半夏端上来的水果点评画像上面闺秀的相貌和气质,朱砂和一旁的半夏对上了眼神。 “你们愣在一边干站着做什么?”沈宁见朱砂和半夏站在一边迟迟不过来,抬手招呼她们二人过来。“过来同我一道看一看啊?” “可是太子妃.......”朱砂和半夏相视一眼,朱砂开口说道。 “你这般脸色是做什么呢?”沈宁又叉起了一块水果吃下去,朗声笑着说道。“这些大家闺秀之中不知道是哪一位,将来就会进入到我们东宫里来了。这位夏家小姐面相看起来就十分地和善,这位叶家小姐瞧着就十分得美貌,这一位隋家小姐听说在京中富有才名,号称是京城第一才女呢。” 这些适龄入宫选秀的女孩儿们大多数都要比沈宁小上了五六岁,沈宁在未嫁之时和她们并无往来。不过这些女孩儿家中总有些姐姐、表姐、堂姐,有些和沈宁多少有些往来。 “太子妃,既然皇后娘娘说选进东宫的人可以由太子妃做主的话,你就应该选些家世、样貌都不如你的。”半夏凑上前,小声地附在沈宁耳边说道。“这样才不会让那些人将来有机会夺了你的宠爱才是啊。” “是啊,太子妃。我觉得半夏这话说的这话倒是不错。”朱砂也上前附和了半夏的话。“那些太过出挑的大家小姐,你还是别选了。” “这样胡闹的话,你们也说得出吗?”沈宁有些好笑地说道。“这可是要选进宫伺候太子殿下的人,可不是能容我随意敷衍了事的。” 萧嵘宣了林清入宫。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林清大咧咧地走进来,笑嘻嘻地凑到了正站在书桌后面不知道在写着什么的萧嵘身后,伸着脑袋去瞧萧嵘写着什么。“太子殿下,这是在写什么呀?” “你站得离我那么近作甚?”萧嵘十分嫌弃地抬手推开了林清的脑袋。“离我远一些站着去。” “太子殿下,你总是这么嫌弃我,就别一天到晚使唤我做这做那的了。”林清一下子被推开了也不恼,反正他也是一贯这么被太子殿下嫌弃惯了的。“太子殿下,你居然在看美人图!” 林清也是看清了萧嵘书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闺秀画像。 “你废话倒多,我前日递给你的名单上的人你可有好好探查过了?”萧嵘头也不抬,转身在圈椅上坐了下来。 “太子殿下,这是不相信我的办事能力吗?”林清面对萧嵘也是散漫惯了,边说着话边转身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给我的名单上一共是十五人,我都一一探查过了。符合你要求的人共有三人。” “行,你把那三人的名字告诉我吧。”萧嵘看着林清说道。“再把这三人的情况都仔细说来给我听了。” “这三人分别是杨穗云、邵灵灵、席青娇。”林清这才正色说道。“邵灵灵和席青娇两人的情况相似,京中邵家和席家都想送自家女儿入宫,可是自家的女儿要么是前些年等不急安排嫁人了,要么就是岁数实在太小达不到入宫的年龄要求。只要命人从各族旁支选了些适龄的女孩儿送入京城参选,邵灵灵和席青娇都是其中之一。至于那一位杨穗云,她可是杨家的庶出女儿。前些年齐王府中那一位杨家嫡女出身的杨侧妃病亡之后,杨家想送她再入齐王府伺候齐王,可惜被齐王一口气给拒了。杨家这才将视线转向了东宫这边,想将这位姿容出众的庶出女儿送进东宫里头来。” “这三人性情如何?” “邵灵灵性情有些冷傲,相貌和才情都不错,只是因为幼年父母双亡。这些年都没有定下合适的亲事来,这才会被选送入京。席青娇先是早先丧母,先后在老家定下了两门亲事,可是两任未婚夫都先后意外身亡,席青娇这才坏了名声在当地无法寻着亲事。这两人倒都是家里的嫡出姑娘,只有杨穗云是家中不得宠的姨娘所出。虽然在家中不得什么宠爱,可是却天生了一张貌美如花的好皮囊。小时候因为姨娘不受宠,这位庶出的杨小姐在杨府中颇过了几年的好日子,杨大人姨娘多、生下的庶出子女也多得很,自然也拿她不是十分重视。直到这位杨小姐过了十二岁之后,美貌初现,杨大人这才开始重点培养这位杨小姐。” “那你觉得这三人当中那两位可以入东宫,占上侧妃的位置呢?”萧嵘抬眼看向林清。 “啊,你这是要选人进东宫做侧妃啊?”林清哪里能不知道萧嵘叫他去调查这些待选秀女身世和家庭背景的目的,却还是故意挤眉弄眼地说道。“这等选人的大任你还是别交给我了,不如交给东宫的女主人,太子妃娘娘做主好了。” “最烦你这样和我胡搅蛮缠的,你再这样,我就把你和陈家那小娘子的事情都告诉你的父母,看看你今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萧嵘当然清楚林清的逆鳞在哪,见林清这样贱皮子,自然是要一击即中的。 “哎呀,太子殿下明明都做了父亲都这些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急躁开不得玩笑呢。”林清立刻讨好地说道。“其实在我看来,邵灵灵和杨穗云更适合进入东宫做太子殿下的侧妃。邵灵灵父母双亡、家族不慈,杨穗云和其生母常年受嫡母的欺压,在预备开始培养杨穗云之后一年,杨穗云的生母乔姨娘就莫名其妙地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丢了性命。杨穗云性子能忍,知道自己未嫁只能在嫡母手下暂时苟且,只能忍下了生母的莫名枉死。” “听你这样说来,这邵灵灵和杨穗云的确是最合适进东宫的人。” 第二日,萧嵘亲自捡了邵灵灵和杨穗云的选秀画像,去了未央宫找了皇后。 “你这是做什么?”皇后见萧嵘朝自己面前的案几上丢了两张秀女的画像,面上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两张画像是什么意思?” “这两张画像的主人分别叫做邵灵灵和杨穗云,儿子属意这两人进入东宫作我的侧妃。”萧嵘拱手说道。“希望母后能够成全我。” “你这就这么选定了?”皇后见状十分诧异。“之前我和你父皇找你说起此事的时候,你不还说东宫里头只要有太子妃就够了吗?怎么这才几日的功夫,才见了这么几张入选秀女的画像,你就变卦了。” “母后,你话就说得我就不明白了。我这不愿意选人进东宫伺候的时候,你和父皇总是明里暗里地说话劝我。现在我主动选了人,母后你倒还生出意见来了?”萧嵘没好气地说道。“行了,我也是不耐烦你们总拿这事说我,也不必麻烦太子妃自己平日里要亲自带着长乐,还得抽时间选人来伺候我,索性我就自己挑选了两个尚且还算顺眼的人罢了。” “可是这个叫杨穗云的小姐,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是杨府的庶出小姐,是齐王府前些年里病亡的那位侧妃的庶妹,你要纳她是不是不太合适?”皇后这些时日看了不少秀女的资料,对着这位杨穗云的画像,马上想起了她的家世出身。觉得不太合适,于是就直接对萧嵘说道。 “这倒没什么,不过是要进入东宫的侧妃而已。”萧嵘坦言道。“太子妃是我正妻,是长乐的母亲,也会是我将来嫡子的母亲。我的打算便是东宫的两位侧妃无论出身和样貌都不要压过太子妃,这样侧妃才不会生出什么不必要的野心来。这样才有利于维护东宫的平静,母后觉得可是?” “听你这样说来,倒也有几分的道理。”皇后自己就吃过这样的亏,淑妃盛宠的那些年里,就是因为淑妃的娘家镇远侯府势力雄厚、又是皇上提拔起来的近臣和重臣。自己的娘家却在自己做上皇后的这些年来逐渐势弱,不成气候。于是在淑妃最得皇后宠爱的那几年里,本就性格骄纵的淑妃仗着自己身负皇上的宠爱和娘家家族势力,常常挑衅皇后。皇后也只能避其锋芒,不敢与淑妃撕破脸皮撕斗。“你既然选定了人选,也该让太子妃过下目才是。若是她也没有意见的话,这事也就可以定下来了。” “母后这事情就不必了,这几日长乐太过淘气,太子妃要教训她,哪里还让她在过目这些东西了。”萧嵘见皇后似乎是松口答应了下来。“母后替我去向父亲禀明情况吧,这次大选我东宫只要这两人便罢了。要是有别的人选,不若选给父皇或者齐王罢了,反正齐王府里也空出了一个侧妃位,给他补上便是了。” “瞧瞧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皇后哪里听不出萧嵘话里头的意思。“你回去吧,这里头的事情,我知道怎么处理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喜讯 沈令瀚的妻子云氏与沈令瀚成婚数年皆无所出,幸好永宁侯府的长辈们宽和,也并未催促小两口。 可是云氏的母亲英国公府的三夫人却是操碎了心。 三夫人嫁的是英国公府的三老爷,三老爷身为嫡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就掌管了英国公府的产业和庶务的经营。因为和现任所出一子一女。长子虽没有大才但是老实憨厚,得了大伯英国公的看重。娶了家室相当的妻子,也有了不错的差事。 女儿在英国公府序齿第五,是云五小姐。云五小姐在十二岁那边也说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可是还没有等到云五小姐及笄成婚。这前任亲家公就卷进了一桩由皇上亲自督办的贪腐案之中,前任亲家公被处斩,连带着云五小姐的未婚夫婿因为过了十六岁也被牵涉其中,父子二人一道丢了脑袋赴黄泉去了。 三夫人和三老爷想着好在及时替女儿退了这桩婚事,等着再过一两年这风声过去了,女儿的年纪也是正好,到时候再寻了合适的人家替女儿说亲便是。 可是云五小姐一向有主意的很,非要替这解除了婚约、丧了命的未婚夫婿守丧三年不嫁。三夫人和三老爷面上刚露出一点不情愿的意思来,云五小姐就闹着要刀抹脖子、以头撞墙地来寻死。无奈之下,三夫人和三老爷只好允了她。 但是三年的时间说起来长,可是过起来也只是一转眼的功夫罢了。 三年的时限一过,三夫人和三老爷便又重新振作起来了精神。满京城的寻摸适龄未婚男子,来给女儿相亲。 可是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和女儿年龄相配的公子哥儿们若是没什么问题的,早早就已经成过婚了。剩下的不是因为爱好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或是身体虚弱到连阵风吹过来都能被激得吐口血的虚弱公子,再或者就是毛还没长齐整的小孩子。可好容易才挑拣出来的两三个漏网之鱼,还被云五小姐嫌弃得一无是处。 正当三夫人和三老爷感到绝望之际,在英国公为府中太夫人准备的生辰宴上,三夫人遇到了永宁侯府中正在为次子寻摸亲事的和安郡主。 三夫人在得知和安郡主的次子如今也是尚未成婚之后,便主动上前与和安郡主搭上了话。又唤人喊来了云五小姐,让她给和安郡主见礼。和安郡主仔细地看了看云五小姐,甚是和善地唤她到了近前,问了她几句话,还拔下了自己头上一支嵌丝如意金钗给了云五小姐做见面礼。 之后的几日,三夫人主动私下里与和安郡主约见了几面。有一次,和安郡主让次子沈令瀚护送自己出门赴约,还让沈令瀚给三夫人见了礼。三夫人瞧着沈令瀚年轻英俊、谈吐得体,想着毕竟是侯府出身的公子果真不错。 而且永宁侯府有规矩,未成亲的少爷们不得有通房。娶过亲的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这和安郡主还是安泰大长公主之女,嫁得是永宁侯府的二老爷。他们夫妻所出的长子已经考得功名入了翰林院,听说安泰大长公主也亲自为这个外孙子讨了荫封。不过和安郡主的次子年纪倒还比云五小姐要大了好几岁,三夫人想了想也觉得不错,年纪大些才好容人。自己女儿出落得春风扶水一般的柔弱模样,可是性子却颇有些骄傲倔强。三夫人想着女儿的性子,配上这样年纪大些的正好。 和安郡主瞧着云五小姐,也很是满意。她觉得像云五小姐这样有主意、有主见的姑娘家正适合自己家这个迟迟连个正形儿都没有的儿子。 于是,和安郡主与三夫人是一拍即合。 再然后,云五小姐私下里头看了沈令瀚一眼之后,点头应允了这桩婚事。 再再然后,英国公府三方和永宁侯府二房顺利结亲。 至此,三夫人总算放下了心中的一桩心事。 之后一年过去了,三年、五年过去了。 过去的云五小姐,现在的云氏。虽然小两口感情不错,可是云氏迟迟不曾有孕。 让三夫人还容易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可是上个月中的时候云氏突然在吃早饭的时候呕吐不止,和安郡主见状马上让沈令瀚去请大夫过来为云氏看诊。大夫仔细地把过云氏的脉象之后,立刻起身向和安郡主报喜,说云氏已经有了快三个月的身孕了。忽然的呕吐不止,便是早期有孕的不适症状。待他开出几副药来,喝下之后便可以有所缓解。 和安郡主闻讯大喜,她的长子沈令恒娶妻生子桩桩事情不用自己操心,现在早已是儿女双全了。次子沈令瀚拖到二十四岁时,才娶了云氏进门。两人迟迟没有子嗣,也成了和安郡主的心事一桩。 但和安郡主想着当年自己与丈夫沈怀源也是成婚后的第四年自己才生下了沈令恒,和安郡主推己及人,便也没有对着次子夫妻说些什么。 如今云氏终于有了身孕,和安郡主心中自是十分欢悦。和安郡主给了大夫一百两的赏银,让自己身边的青蕴亲自送大夫出门,又连忙吩咐云氏身边的丫环扶着云氏回去房间休息去了,自己赶紧去了老夫人贺氏的蘅邬院报喜。 永宁侯夫人李氏此时正好也在蘅邬院中陪着贺氏说话逗趣,见和安郡主满脸笑容地进了院子,还打趣了她两句。 “哟,我就想着今日过来母亲院子的时候,怎么一进门就听见了喜鹊叫呢?”李氏笑着冲和安郡主说道。“看来是郡主有好事要来和母亲说啊。” “大嫂,今儿还是真的给你说着了。”和安郡主满心的欢喜,快步行至贺氏跟前说道。“母亲,翰哥儿的媳妇有喜了!” “真的吗?”贺氏听闻这个消息也是惊喜万分,立刻拉住了和安郡主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来慢慢说。“这喜脉是什么时候诊出来的?” “早上翰哥儿夫妻俩来陪我用饭,翰哥儿媳妇才用了几口燕窝粥就吐得厉害,都吐出黄胆水来了。我吓了一跳,唯恐是吃食上出了问题,赶紧让翰哥儿派人去请了侯府里头惯用的李大夫来了。”和安郡主边说边笑道。“李大夫这才诊出了喜脉来了。” 和安郡主还不忘让沈令瀚去英国公府报一声喜,三夫人这才得知了女儿怀孕的大喜事。 不过想着女儿初初有孕最是疲累的时候,三夫人便没有立刻赶往永宁侯府探望。只是收拾出了不少东西,让自己的姑爷带回去给了女孩。 而今一个月过去了,等着云氏的胎相稳固了下来,三夫人立刻上门前来探望。 “娘。”云氏站在院子门口等候三夫人到来。 “哎呀,你站在这门口迎我作甚?”三夫人连忙扶着云氏的手臂,小心扶着她往院子里头走。“这里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你虽然胎相稳固了,可是你的身孕到底是月份尚浅,可要多多卧床休息才好知道吗?” “娘,我都知道了。”云氏嫣然一笑。 “你如今身体怎么样了?”三夫人和云氏走到房中坐下,丫环们奉上了水果和茶水点心之后就退下了。“可还有呕吐的症状了?吃东西可还吃得好吗?” “就是晨起时还会有些呕吐,吃东西也比平日里多了一些了。”云氏笑着同三夫人说道。“娘不必为我担心了。” “能多吃就好,说明你腹中的胎儿长得不错。”三夫人十分欣慰。“晨起呕吐也是有孕的正常情况,许是再过几个月就好了。如今瞧着你气色不错,人也生得胖了些,为娘我就放心了。” 云氏看着三夫人似乎是还有话要对自己说。 “娘,可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云氏说道。“你对我说话还要这么扭扭捏捏的吗?” “这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你说?”三夫人想起来这几日才得到的消息,不免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告知怀孕的云氏。 “娘,你就直说吧。” “今年又是大选之年了,你知道的吧?” “这是朝廷三年一举行的选秀大事,我自然是知道的啊。”云氏听完三夫人的话,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这事同我有什么干系,娘要来和我说这个事干什么?” “选秀是和你无关,但是和太子妃是有关系的。”三夫人压低了嗓子说道。“你大伯家的小七正好适龄,她在参选名单中。你大伯和大伯母有意走走皇后的路子,让小七进东宫去做侧妃。” 在沈宁还未嫁入东宫的时候,英国公府的六小姐云妤和七小姐云妍就曾入了皇后的青眼。不过沈宁入宫后萧嵘就一直不曾纳侧妃,出身英国公府二房的六小姐年纪渐长,对入宫之事失了指望。便定下了一桩婚事,年前就出嫁去了。 英国公和国公夫人所出的七小姐比六小姐要小上两岁,一直闹着不愿意定下亲事来,直到今年选秀。 “小七可是大伯的嫡出,是大伯和大伯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幼女。”云氏疑惑,云妍的出身地位何至于要去东宫做一个要屈居人下的侧妃。“大伯和大伯母当真舍得吗?” “你们到底是血亲的堂姐妹,性子都一样的执拗。”三夫人颇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本都寻摸好了两桩亲事,可是小七在家里寻死腻活地闹腾非要入东宫去,你大伯和大伯母只好随了她,替她上下张罗。” 第一百三十七章 传话 云氏想着以英国公府的影响力,让云妍做个太子侧妃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太子妃沈宁是自家小姑子,备受永宁侯府和外祖母安泰大长公主一家的宠爱。当年太子妃入宫,也是皇家主动提出缔结婚约的。 太子妃诞育了十分得皇上和太子宠爱的小郡主,太子夫妻二人也是感情甚笃。 自己的堂妹云妍即便可以顺利进入东宫当上了侧妃,也不一定能插入到太子和太子妃当中。云妍是大伯和大伯母疼爱有加的嫡幼女,性子不比云妤温柔,颇有些娇蛮。但是在英国公府中因她是这一辈中最小的孩子,堂哥堂姐们都让着她。 可太子妃也是在永宁侯府中娇养长大的,在宫中又独得了太子的恩宠。 云妍入宫若是触怒了太子妃,只怕自己在公公婆婆面前也得不了好。 “可是小七怎么会这么执着于太子殿下呢,她和太子殿下可差着好几岁呢。”云氏心中还不免有些疑惑。“小七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见到太子殿下,怎得就非要寻死觅活地进入东宫呢。” “说起来,这还是一桩旧事呢。”三夫人终日里待在英国公府中,倒是对其中的缘由有所了解。“那时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婚事尚未落定,皇后娘娘召见了不少京中闺秀入宫请见。皇后娘娘那日召见英国公府的女眷,我因为要筹备你的婚事所以没有一同前往。你大伯母和二伯母便带着家中唯二没有定下亲事的小六和小七入宫觐见,许就是那次入宫觐见,让小七撞见了太子殿下。” “哎,小七的性子若好像过去般不知收敛,直接对上了太子妃的话可如何是好?”一方面是自己嫡亲的堂妹,一方面是备受家中长辈、公婆疼爱的小姑子兼当朝太子妃,云氏心中也是十分作难。“这件事情,我还是和郡主说上一声为好。” “你说的也是。和安郡主是个十分护短的人,你是外嫁而来的媳妇,比不得亲生的女儿在她心中重要。”三夫人思前想后,也只觉得女儿的法子不错。“这事情也不见得未必能成,你提前和郡主说上一声也是好的。” “是的,娘。”云氏低头俯瞰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等我今日送娘回去了,再去和郡主说上几句话。” “行,为娘也不多坐了。左右见了你如今安好,我回去也好和你爹交代一声了。这段时日府里头庶务繁杂,他忙得很也不得空来看你,催了我好几日了。”三夫人看到了女儿安好,便预备起身告辞。“等过上几日,待你爹有空了,我再和他一起过来看望你。” “好。”云氏笑得眉眼弯弯的。“那我就等着爹娘再来看我。” 云氏送了三夫人到了自己的院子外头,正预备着送三夫人到了府门外。 三夫人连忙推辞,自己带着丫环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云氏派了自己身边的丫环,追上前去给三夫人领路。 自己则另外带上了两位丫环去了亭轩院,去给和安郡主请安。 “哎呀,你怎么过来了呢?”云氏刚进亭轩院,院子里头伺候的小丫环便立刻禀报了和安郡主,和安郡主闻讯之后马上出了自己的房间迎了出来。“不是说了,我们永宁侯府中本就没有什么请安的规矩。你这身孕毕竟月份还浅,合该在你们自己的院子当中好好将养着的。” “郡主是我的婆婆,我来给您请安便是我的一份孝心啊。”云氏微笑上前,挽住了和安郡主的手臂。“不如我扶着郡主先进去吧。” “也好,也好。” 云氏挽着和安郡主走到房中坐下,和安郡主落座后马上唤来了青蕴,端来一碗金丝血燕来给云氏服用。 “郡主且别忙。”云氏坐在和安郡主身边的位子上,揽住了和安郡主的手臂低声说道。“我娘今日过府来看我,向我转达了一件事情,此事事关东宫中的太子妃娘娘。” “什么?!”和安郡主即使面上再怎样冷静,从云氏口中得知有关于女儿沈宁的事也不免有些惊愕。“到底是何事?” “郡主不必太过激动。”云氏连忙起身替和安郡主顺气,好生劝慰道。“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想着此事还是告诉郡主一声为好。” “好,好,好,你且好生坐下来。”和安郡主回过身来,拉着云氏坐下忙不迭地追问道。“你快说吧。” “今年是朝廷的大选之年,我娘家英国公府的七堂妹在这一次的待选名单之中。”云氏小心瞧着和安郡主的脸色,缓缓道出。“七堂妹性子有些执拗,她对太子殿下颇有些意动,在家中闹着寻死腻活想进东宫做侧妃。” “英国公府的七小姐?那应该是你大伯父英国公的嫡出幼女吧?”和安郡主对亲家英国公府的人员构成还是有着几分的了解的,英国公府统共有三房,三房共有七位小姐。上头的六位小姐都早已成亲嫁人,如今只剩下英国公嫡出的嫡幼女尚未定下亲事来。“你大伯父也舍得让自己的嫡幼女进宫去博前程吗?” “我家大伯和大伯母自然也不舍得我这七堂妹入宫去做太子殿下的侧妃,也想着英国公府和永宁侯府的姻亲关系,其实最开始大伯已经决定在选秀开始之前为七堂妹定下一桩合适的亲事来,可是七堂妹自幼得宠,非闹着要进宫待选。我大伯和大伯母也是被闹得没办法了,只好同意七堂妹入宫成为待选的秀女。”云氏连忙解释道。“所以自然也不舍得七堂妹入宫得不到什么好的名分,只好替七堂妹上下运作,希望七堂妹可以顺利进入东宫好伺候太子殿下。只是我娘想着两家到底是姻亲的关系,这件事情也还是该要让郡主得知的。今日过来看我也是特意告诉我这件事情的,希望我将此事告知郡主。” “你那七堂妹我倒是颇见过几次,相貌的确不俗,只是性子有些骄纵。”和安郡主往日自然会在各家府上的筵席上见过那位英国公府的七小姐,平日里和安郡主见了这样貌美活泼的小姑娘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样活泼貌美的小姑娘要进入东宫与自己的女儿争夺太子的宠爱,和安郡主心中就不免有些变扭了。“我冷眼看着,实在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其实这件事情不过也只是大伯和大伯母在我那七堂妹的事情做些运作罢了。”云氏连忙出声宽慰和安郡主。“东宫侧妃也是需要仔细斟酌的,许是我那七堂妹未必能入皇上和皇后的眼。” 和安郡主实在是心中难安,虽然朝廷每每三年的大选她心中自然是知晓的。可是前面两次的大选之年,无非是给皇上和晋王、齐王身边添上些人罢了,再然后就是一些宗室子弟会得了赐婚而已。东宫这些年过去了,在太子妃身怀有孕时,小郡主诞生四年来,东宫都不曾进过人。怎么就是这般地突然,突然要让东宫选人侍奉了呢。 和安郡主派人送走了云氏回去自己的院中休息,自己坐在院中思量。连沈怀源下值归来,换好了一身衣服过来在她身后喊了她好几声,都不见她有所回应。 “你怎么了?”沈怀源在和安郡主的肩头轻轻一拍。 “呀,吓死我了。”和安郡主正想得出神,猛地被沈怀源一拍,吓得一惊,手里端着许久不动的茶杯立刻滚落到了地毯上。“你怎么不出声就跑到我身后站着啊?” “怎么是我不出声了?”沈怀源有些委屈地说道。“我都回来快要一刻钟的时间了,都换好了一身家常的衣裳,也喊了你好几声了,只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哎,今年大选之年,大概东宫会进人伺候了。”和安郡主见沈怀源回来了,马上把事情告诉了他。“宁儿在东宫之中独宠多年,她现在膝下也只有长乐这么一个女孩子。要是今后东宫再进了两个不安分的侧妃,万一她们心思歹毒,想着伤了我们家的宁儿,或者是怀上了子嗣之后又想着戕害长乐那孩子可如何是好啊?” “哎,其实这件事情我们早就该想到的。”沈怀源听了和安郡主这番话,说是不在意,心中却也是十分介怀的。“宁儿到底嫁入的不是一般世家,而是皇家至尊。就算太子殿下想要独宠宁儿一人,皇上和皇后都不会答允此事的。皇家只讲究一个开枝散叶,宁儿多年只得长乐一个孩子,皇上和皇后难免会想着往东宫塞人。” “话是这般说的没错,我心中也是知道的。可是如今东宫的太子妃和小郡主却不是你我可以置身事外的人啊。那是我的亲生女儿和亲外孙女。让我如何不担心呢。” “那你过两日便入宫去一趟吧,去看看宁儿,另外问问她可知道这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失眠 当天夜里,和安郡主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自然怎么都无法安然安眠。她在床上辗转难眠,不小心碰到睡得正香的沈怀源。 “你怎么还没睡?”沈怀源有些浅眠的毛病,因此被和安郡主轻轻这么一碰就马上醒了过来。“这都几更天的光景了?” “你这没心没肺地睡得自然香甜,我还不是为了宁儿的事情睡不着吗?”和安郡主心里头想着事情又正失眠,心情十分地烦躁,听了沈怀源的话顿时感觉更加地烦躁了起来,立时伸手拧了他一把。“你可倒好!” “我这又是怎么你了?冲着我就发火。”沈怀源本来还睡意渐浓,冷不丁地被和安郡主在身上给拧了一把,痛得连忙起身有些委屈地说道。“你素来有夜里不好好睡觉第二日白日便会头疼的毛病,我不也是担心你的身子吗?” “哎,可是我如今哪里还睡得着呢?”和安郡主心中仍是心存担忧。 “罢了,那你索性明日就入宫去寻宁儿吧。”沈怀源无奈说道。“将这桩事情直接告诉宁儿算了,左右她也不是不知事儿的小孩子了。既然她嫁进宫去了,这些事她总要学着如何面对的。” “也只有这样了。”和安郡主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想着明日要入宫去见沈宁。既然要进宫的话,那容颜也不好太过憔悴了。 就是这般想着,和安郡主的情绪也是渐渐地缓和了下来,竟也就慢慢地安睡了。 第二日一早,沈怀源起早赶早朝,和安郡主也破天荒地早早起了身。 “你这都多少年没有服侍过我更衣早朝了?”这些年来,和安郡主因为年纪渐长有些贪觉,少会早起,更别提亲自服侍着需要早起上早朝的沈怀源更衣。 “你这一醒一动弹,扰了我的睡眠,只要起身了。”和安郡主从身边的小丫环手中接过了沈怀源上朝需穿的朝服来,走到沈怀源跟前让他张开双臂,亲手替他穿上了朝服。“我已经派人递了入宫的帖子去了,像是再过一两个时辰便可以入宫了。” “行吧。” 等到可入宫的回复后,和安郡主带着一车带给长乐的玩具进了宫。 “朱砂见过郡主。”沈宁一早起身便得了和安郡主欲要请安入宫的消息,就派了朱砂赶到宫门前迎候和安郡主的车驾。“给郡主请安。” “好了,起身吧。”永宁侯府的马车停了下来,车帘子被掀了起来,露出了和安郡主的一张脸来。“太子妃可已经起身了?” “回郡主的话,太子妃一向喜欢躲懒、不爱早起的。”朱砂熟稔地说道。“小郡主也随了太子妃这个毛病,太子早起上朝去了,也是吩咐我们这班东宫的奴婢不要打扰太子妃和小郡主的安眠。” 有了东宫的腰牌,永宁侯府的车驾可以一路驶入宫城之中,直达东宫的门前。 朱砂上前掀起了车帘,将和安郡主小心扶了下来。 “来,再吃一口。”大殿之上,沈宁将满脸不情愿的长乐拘在自己的跟前,拿着手里的调羹将一口白粥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娘,白粥不好吃。”在沈宁的瞪视下,长乐只能乖乖地咽下口中的白粥,苦着脸对着沈宁说道。“可以给我吃个小肉包吗?” “不行,你得把我手里的这碗白粥吃完了才说别的事情。”沈宁自然知道长乐最不耐烦吃这样寡淡无味的白粥了,可是朱清特地嘱咐过她,长乐年纪小偏偏又肠胃虚弱,早上和晚上无论要吃什么东西之前,都先须吃上一碗精心熬制的白粥垫底。“小肉包我已经命人去替你准备了,可是今天这碗白粥你若是不好好给我吃干净了,那一笼小肉包我就赏赐给半夏和素知她们吃了。” 东宫小厨房的掌勺们,特意根据长乐的习惯,特制了这小肉包。这小肉包并不是完全的肉馅,里面还混杂了不少长乐不爱吃的蔬菜在里头。经过了掌勺们对馅料的特制调配,馅料的鲜味盖过了蔬菜的味道。长乐十分爱吃,每日都要吃上五六个的样子,吃了快一年的时间都吃不腻。 “娘,我再吃两口不行吗?”长乐泪眼汪汪地央求沈宁。 “不行,不许跟我讨价还价。”沈宁故意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长乐。“再跟我讨价还价,今儿的一碗白粥就会立刻变成了两碗了,而该你吃的三个小肉包就会一个都不剩了。” “好吧,我乖乖的。”长乐见讨价还价失败了,马上做起了乖巧的样子。 沈宁瞧着她这样一幅可怜的小模样,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来。笑着又用了调羹挖了一勺白粥,送到了长乐的嘴边,长乐便也乖乖地吃了下去。 长乐好容易熬到了一碗白粥见了底,沈宁拿着白帕子替长乐擦好了嘴巴。又命人挣了湿帕子来,替她把手又擦了一边。 “好了,半夏去把小郡主要吃的小肉包给端来吧。”沈宁这才起身发话。 和安郡主走进殿里来的时候,长乐正捧着一个小肉包啃得正欢实呢。 “见过太子妃和小郡主。”和安郡主看着女儿和外孙女坐在一处,微笑着上前说道。 “娘,你怎么今日来得这么急?”沈宁连忙起身迎向了和安郡主,往日和安郡主进宫看望她和长乐的话,都会提前一两日递入宫的帖子来。只是今日有些不一样,和安郡主是今早天未亮时就递了帖子来说要当日进宫的。 “我昨日听你嫂子说起了一桩事,急得我昨夜是怎么都无法入睡。”和安郡主拉着沈宁的手说道。“这是实在熬不住了,才临时递了帖子进宫与你说说话。” “什么事这般要紧?”沈宁掩唇笑道。 “外祖母!”那边厢,长乐吃完了最后一口肉包,朝着和安郡主扑了过来。 “哎呀,瞧你满手油荤的就往你外祖母身上扑。”沈宁见状,立刻伸手制住了长乐的动作。“淘气!” “行了,你小心弄疼了她。”和安郡主见了自己玉雪可爱的外孙女,心软成一片,赶忙扯开了沈宁的手,把长乐拉到了自己跟前坐下。“长乐,想外祖母吗?” “想。”长乐点头。 和安郡主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拿了自己随身的帕子擦干净了长乐的双手和嘴巴。 “长乐,外祖母给你带了好些玩具和外头的吃食来。”稀罕够了外孙女,和安郡主总算想起了今日要来的要事。主动向长乐说起来了她带来的东西,让素知和半夏带着长乐去外头的永宁侯府的马车那里去。“你出去看看吧。” “谢谢外祖母!”长乐蹦跳起来欢呼了一声,又抬手搂着和安郡主的脖颈,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上了一口。 素知和半夏上前来,一人牵过长乐的一只手,带着她出去了。 “娘,你要跟我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沈宁看出和安郡主是故意让长乐离开的,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弄得这般阵仗让我倒反生疑惑了。” “你这孩子,东宫出了这样的大事,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和安郡主看着沈宁满脸的疑惑,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东宫出了什么大事?” “你还问,朝廷这次的大选,怕是东宫要进两位侧妃了。”和安郡主用手指戳了沈宁的额头,气道。“你怎么还如此淡定呢?” “娘,难道你今日着急忙慌地入宫来见我,就是要说这桩子事情吗?”沈宁听出了和安郡主的来意,释然道。“东宫要进人的事情我几日前就知道了,是皇后娘娘亲自同我说的。” “什么?!”和安郡主惊道。“皇后为什么要特意寻你说起此事呢?莫不是太子妃侧妃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 “这倒尚且未曾定下来。”沈宁说道。“皇后只是想我说起皇上有意在这次大选之中为太子赐下两位侧妃来,不过皇后也允诺我了,要入东宫伺候太子殿下的侧妃人选,必定会让我先行过目。若是我不满意所选的人选,也可以我自己挑选,所以这两日皇后也往这里送来了不少闺秀的画像。” “但是我听你嫂子说起,她娘家英国公府的七小姐这次也在入宫待选的秀女之列。这位七小姐看中了太子殿下,在家中闹着英国公夫妻二人没了法子,如今已经在各处运作了起来,要想法设法送七小姐入你们的东宫来呢。” 沈宁闻言,启唇微微一笑。 前世英国公府的七小姐云妍,便是萧嵘登基若干年后封的淑妃。 当时云妍也是想要通过选秀谋求入宫,那个时候萧嵘还是十分坚定的,不愿意让东宫添人。英国公府无奈,云妍又执意想要留在宫中,最后云妍如愿留在了皇后的未央宫中做了一位女官。 待到萧嵘登基后,萧嵘陆续纳了韩芙蓉和梁邵月两人,沈宁便常常与他争吵。萧嵘那段时候便常常饮酒消愁,有日他酒到正酣时,因传召而去了那时已是太后的皇后宫中,莫名其妙地就临幸了云妍。 若是云妍是一般的宫女,临幸也就临幸罢了,可偏偏云妍是有官阶在身的女官,又来自赫赫的英国公府,事情就不是很好了结了。 萧嵘心中有愧,主动去找沈宁求和,却被气急了的沈宁当着众人的面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于是萧嵘心中赌气,跟手就封了云妍为贤、良、淑、德四妃之中的淑妃。 第一百三十九章 秀女 萧嵘一时的气愤,将云妍破格从女官的位置晋为四妃中的淑妃。沈宁十分气愤,缺席了云妍的册礼。 沈宁心中抑郁,又是一场大病。 萧嵘这才有些后悔了,可是此时为时已晚了。云妍已经做了淑妃,沈宁也是被他给得罪透了。萧嵘便匆匆定下一座偏僻的宫室让云妍搬了进去,自己每日殷勤地要去沈宁的宫室探病,只不过每每都被沈宁身边伺候的朱砂和魏安东等人以各种理由拦了下来。 谁料云妍就那一次被萧嵘临幸,却怀上了胎,不过这个孩子还在云妍腹中之时就胎死腹中了。云妍也因此不能再生育了,萧嵘只赐了不少药材、补品过去,并没有过去探望。直至沈宁怀孕难产死去,萧嵘都再没有踏足过云妍的宫室。 “娘,你且安心回侯府吧。”沈宁看着和安郡主为她担心的模样,心中十分感慨。出声安慰她。“云七小姐未必能入东宫伺候,就是能入东宫又如何。她是侧妃,我是正妃,始终压她一头。不过看在我嫂子的份上,我会留她几分颜面。” “可是为娘听说这云七小姐被英国公夫妻惯得性子有些骄纵,平日里在家家人也是容忍惯了的。只怕到了东宫,会仗着自己年轻、美貌勾引太子,到时候也不好调教。”和安郡主见沈宁如此说,可是心里还是会有些不安。“万一太子殿下宠幸与她,怕养大了她的心思。万一她心思歹毒,长乐还那么小,我只怕她会对长乐下手。” “娘放心,我怀孕时太子选了两个会武的宫女放在我的身边伺候着。长乐生下后我便把她们都派到了长乐身边守着去了,我也是放心她们的。” “好,你终究长大了。”和安郡主欣慰地看着已经从幼童、少女到如今已是身为人母的沈宁,说道。“你现在嫁人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娘不能再像你小时候那样时时看护着你了,你身处这层层宫闱之中,娘不希冀别的东西,只盼着你和长乐能够好好的。” 沈宁带着长乐亲自把和安郡主送到了东宫大门外。 “外祖母。”长乐从沈宁的身边跑开,抱住了和安郡主的大腿,仰着头眼睛望着她。“你什么时候再进宫来看我啊?” “哎呦,我的小长乐呀。”和安郡主如今到了稀罕孙辈的年纪了,可是膝下不过惠哥儿一个孙儿,看着这个可爱、黏人的外孙女,马上俯身抱了她起来。“你乖乖地在宫里听话、好好吃饭,外祖母过两日有空自然会再进宫来看你的。” “那外祖母你带着我回家好不好?”长乐靠近和安郡主的耳朵边上,小声问道。“娘总是让我吃没有味道的白粥,外祖母你带我回家去吧好不好?” “哎呀,你娘怎么对你这般狠心呢?”和安郡主附和着她说道,眼睛瞥向了沈宁。“那让外祖母带着你回永宁侯府吃香的喝辣的去吧。” “娘,你可别撺掇她了。”沈宁笑着上前,把长乐从和安郡主的怀里接了过来。“长乐她年纪小脾胃虚弱得紧,朱太医特意嘱咐过我们,她每日要服用些白粥滋养肠胃。” “好了,我不同你们玩笑了。”和安郡主笑着说道。“我今日便先行回去了,你自己带着长乐在宫中万事小心些。” 这边沈宁刚刚送走了和安郡主,那边皇后就派人来传消息,让沈宁去未央宫见她一趟。沈宁吩咐素知和半夏领着长乐去她的乳母处,自己带着朱砂坐上了轿辇去了未央宫。 未央宫门前,铃铛正在门前等候着沈宁前来。 “奴婢见过太子妃娘娘。”铃铛手眼灵活,站在未央宫门前老远得就瞧见了东宫太子妃的轿辇正在往此处来,马上迎上前来给沈宁见礼。 “起来吧。”沈宁起身说道。“你可知道皇后娘娘唤我前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回太子妃的话,奴婢也不知道。”铃铛指挥抬着轿辇的內侍们不要停下脚步,让內侍们径直把轿辇抬进了未央宫。“只是皇后娘娘吩咐了奴婢,让奴婢到宫门前迎候太子妃,吩咐内饰们直接把太子妃送到皇后的书房去。” 其实后宫嫔妃们少有会在宫中继续读书的,会特意在自己的宫室之中辟出专门的书房的更是少之又少的。不过皇后出身林家,林家世世代代以诗书传家的。皇后年轻未嫁入宫的时候还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呢,所以皇后入主未央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未央宫自己的寝殿边上收拾出了一间书房来。 內侍稳妥地将沈宁乘坐的轿辇抬到了皇后的书房前,轿辇停下来,随侍在轿辇边上的朱砂和在前头领路的铃铛立刻走上前来,伸手小心地扶着沈宁走下轿辇来。 “见过母后。”铃铛上前替沈宁打开了书房的门,沈宁走进来时,皇后正站在红木所制的书桌前头,冲着书桌上的几幅画像正失着神。“给母后请安。” “好啊,你来了。”皇后这才抬头向沈宁的方向看了过来,冲着沈宁招了招手,让沈宁走到自己的身边去。“过来看看这两幅画像,我也正有事要同你说呢。” “母后,这是在看什么画作呢?怎么看得如此出神?”沈宁缓步走到了皇后的身侧,瞧着皇后书桌上放着的两副画像。上面画着两个青春正好、相貌秀美的少女。 “铃铛,给太子妃上盏今年新贡上来的碧螺春来。”皇后嘱咐铃铛去给沈宁上茶,待铃铛端着茶盏过来后,便让铃铛带着沈宁身边站着的朱砂一道下去了。 沈宁端起了一盏茶盏来,喝下一口下肚。这茶十分新鲜,入口清甜、回甘。 “来,快到我身边坐下吧。”皇后坐了下来,也拉着沈宁在她身边的空位是那个坐了下来。 “母后,这两位少女的画像可是今年入宫待选的秀女画像?”沈宁看着画像上巧笑倩兮的美貌少女,疑惑地问道。 “是啊,这画像上的两个女孩儿都是今年入宫的待选秀女。”皇后将两幅画像都往沈宁的面前移了移。“你好生看看,看看这两个女孩儿如何?” 沈宁闻听皇后的这番话,黝黑的眼珠子不由地打转了一圈。沈宁微微起身,将两幅画像取到自己的手上来。 画像上标有两名秀女的闺名。 其中一个容貌冷艳些的那个叫做邵灵灵,另一个生得娇媚、可爱些的叫做杨穗云。 “母后,我瞧着这两个女孩儿都挺不错的样子。”沈宁将两幅画像都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方才放下了画像转头对着皇后说道。“母后,可是您觉得这两个女孩儿不错?” “是啊,我觉得这两个孩子倒也不错。不论容貌如何,性子却都是老老实实的。”皇后说道。“邵灵灵父母双亡、家世不显,杨穗云虽然出身尚可,但是她只是家中的庶女,她的姨娘也早已故去了。这样两个家世的侧妃进了东宫,才不会动什么不好的妄念。” 皇后心中还记着太子萧嵘之前来找她的时候,对她的嘱托。当着宫中其他伺候的宫人只对沈宁说,这邵灵灵和杨穗云都是她亲自从秀女的名单中选出来的。 “这位邵灵灵小姐要迎入东宫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另一位杨穗云小姐,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齐王府几年前病亡的那个杨侧妃就是她的嫡姐吧。”沈宁忽然想到了杨穗云的身世,问道。“她这般的身世,迎入东宫只怕不太合适吧。” “这没事,杨侧妃明面上是因落胎致病早亡,实际上却是犯了错被赐死的。”皇后已经想好了应付沈宁的话。“杨穗云若是可以纳入东宫的话,反而可以牵制永安宫的淑妃和镇远侯的那位继室夫人,你觉得如何?” “母后说的极是。”沈宁应道。“正好过两日待选的秀女们就要入宫了,等她们入宫了以后,我再亲自召见一下这两位小姐。若是没什么差错,就请母后赐下旨意来,将这两位小姐迎入东宫,以侧妃之位相待。” “好,好。”皇后不见沈宁的眼中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反而眼眸沉凝宛如一潭泉水。“人入了东宫,由你辖制。若是有什么顶撞你的地方,你不用经过我这里,直接教训了便是。” “遵母后的教诲。” “好孩子。”皇后欣慰地握住了沈宁的左手,拍了怕说道。“今后你还是要和太子好好相处着,虽说赐侧妃入东宫便是为了使着东宫枝繁叶茂。但是我和你们的父皇仍旧希望太子膝下的长子会是从你腹中诞生出的嫡出长子,且不可让庶出子占了序齿第一的位置。” “我自然知晓母后的苦心。”沈宁微笑。“繁育太子子嗣之事我必定尽心。” “好,你是懂事的孩子。”皇后说道。“今后若是太子有什么欺负你、或者是令你不快的地方,你直接来寻我,我替你发落他。” “多谢母后。” 第一百四十章 泛舟 皇后对于沈宁贤惠的态度感到十分的满意,沈宁收起了邵灵灵和杨穗云的画像。 “母后,我这里还是不太放心长乐。”沈宁起身唤了朱砂进来,将自己手中已经收好的画像交给了朱砂。“我就先回东宫了,过两日再带着长乐一同来向母后请安。” “好。长乐还在东宫等你的话,你就且先回去吧。”皇后听说长乐还在东宫,连忙说道。“你过两日也带她一道过来本宫这里吧,这才几日不见呢,本宫也十分想念她了呢。” “知道了,母后。” 轿辇还停在皇后的书房外头,抬轿的內侍们正在原地等候着。 “太子妃,你小心着些。”朱砂扶着沈宁走到轿辇边上,赶忙把手里的画像交给了一边的小宫女。“我来扶着你上轿辇。” 轿辇一路轻晃着,又回到了东宫门前。 “朱砂,派个人去问问。小郡主现在正在何处玩耍?”沈宁侧身看了看已经快要到了东宫门口,便问了朱砂一句。 “知道了,太子妃娘娘。” 朱砂派去了一个手脚利索的小宫女去问小郡主的去处,这小宫女果然来去十分地快速,问到了小郡主却不在东宫里头。太子殿下今日早早地回了东宫,把小郡主接去了御花园划船取乐去了。 “太子妃,小郡主此时并不在东宫了。”朱砂回到轿辇前头,给沈宁回话。 “小郡主不是应该在东宫里头由乳母和素知、半夏她们一道陪着玩耍的吗?”沈宁疑惑地问道。“没我的令,谁敢带着小郡主出东宫到处瞎逛游了?” “半夏说了是太子殿下今日早些回了东宫,小郡主缠着太子殿下缠得很了,太子殿下便带着小郡主去了御花园,说要带着小郡主划船取乐了。” “行,轿辇不必抬回东宫去了。”沈宁对着朱砂说道。“吩咐抬轿的內侍直接送我去御花园吧。” “是,太子妃。”朱砂得令,马上吩咐抬轿的内饰们慢慢掉转了方向,朝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轿辇进了御花园里,只能往里头走一小段的路了。因为御花园里头剩余的路都是由六棱石子扑就而成的小径,轿辇太大了只怕内饰们就不方便抬进去了。 轿辇只好停在六棱石子路的入口边,朱砂忙上前几步,扶着沈宁从轿辇上慢慢走了下来。 “好了,走吧。”沈宁小心走下来,带着一行侍奉她的宫女走上了六棱石子路,去往御花园中的莫愁湖边走去,去寻长乐。 六棱石子路的左右树木长得很好,根深叶茂。基本上可以将正午时分分外炙热的阳光遮挡去了大半。 随行的宫女之中便有两人走在沈宁身前五六步,将会遮挡住沈宁去路的树木枝丫都提前挡开了。 在这六棱石子路上走了好一段的功夫,沈宁还未能看见莫愁湖。只是透过树木的间隙,有女童的清脆笑声传来。 “太子妃,这好像就是小郡主的笑声了。”朱砂听见了这阵笑声,笑着对沈宁说道。“似乎正在莫愁湖的方向。” “好吧,快些扶着我过去吧。” 原本萧嵘今日是特意早些赶回东宫便是想同沈宁解释一番关于邵灵灵和杨穗云入东宫的事情,结果自己匆匆地赶回来了,东宫里却不见沈宁的人。 只有素知和半夏、乳母她们几人正陪着长乐在东宫的花园中嬉闹、玩耍,她们又找了几个宫女来,陪着长乐玩躲猫猫的游戏。 萧嵘来到花园中的时候,正好轮到半夏蒙着眼睛做鬼来抓人。萧嵘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其他人都是安安静静地寻着地方躲藏,偏偏长乐一路嬉笑着满场乱跑,十分暴露自己的行踪。这半夏几次都走到她的旁边了,她倒还不急着跑走,只绕着半夏身周打转。 半夏都不好直接抓住她,只好故意朝着她的身侧扑空了过去。 “嘻嘻,半夏,半夏!”长乐见半夏扑空了过来,乐得站在原地只拍手。 萧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喊了长乐一声。正玩得开心的长乐听到了萧嵘的声音,立刻转头朝着他站的方位看了过来。 “爹爹!”长乐看见了萧嵘,眼睛一亮,马上朝着他颠颠儿地跑了过来。 “哎,来给爹爹抱抱。”见长乐朝着自己跑了过来,萧嵘连忙蹲下身子将长乐抱了满怀,然后抱稳了她才站了起来。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陪着长乐玩耍的诸位宫人见是萧嵘回来,立刻过来行礼。 “爹爹。”长乐虽然最为依恋每日陪着她时间最长的沈宁,但是对她十分宠爱、纵容的萧嵘也还是很热情的。她一边甜甜地喊着爹爹,一边用自己的小手箍住了萧嵘的脖颈,在他的脸颊上很是热情地亲上了一口。 萧嵘对于女儿长乐的殷勤献媚还是很受用的。 “长乐,爹爹问你,你可知道娘亲去哪儿了?”萧嵘抱着长乐往东宫正殿走去,问她道。 “皇祖母找娘,娘去未央宫了。”长乐听了萧嵘的问话,急急地扭转身子朝着未央宫的方向指。“娘去那儿了!” “太子妃可说多久能回了?”这话萧嵘不是问长乐,还是问跟在二人身边的半夏。 “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只说皇后娘娘是有要事要和太子妃说,这才派人请了太子妃过去,因此太子妃并未留话说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半夏福了福身子,回话道。 长乐趴在萧嵘的怀里,小脑袋已经转过几圈了。平日里若是没有沈宁的陪伴,一般她是出不了东宫的大门的。沈宁平日里除了带她,也有好些事情要忙。所以长乐基本上每日都是在乳母和宫女们的陪伴下,在东宫的花园子里头玩耍。 她早早就玩腻了东宫的小花园了,只惦记着外头更大的御花园。 “爹爹,爹爹。”长乐喊了萧嵘两声。 “怎么了?”萧嵘忙低下头看着长乐。 “爹爹,我想去御花园坐船玩。”长乐眨巴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央求萧嵘带着她出去游船。 “可是今日颇有些风,湖面上只怕风会更大一些的。”萧嵘想了想今日的天气,恐带着长乐出去着了风。“爹爹陪着你就在御花园里头逛逛可好?” “爹爹,有风不怕,你可以带着我坐带盖子的船呀!”长乐知道爹爹在自己的面前向来是有求必应的,就算当时不答应自己的,自己只要求上一求他也会答应的。“我可以躲在你的怀里嘛。你抱抱我,抱紧一点就好了嘛。” 长乐小手摇着萧嵘的脖子,还顺势往上攀爬了一些距离,抱住了萧嵘的脑袋。 萧嵘冷不丁被长乐抱住了头,头上的发冠都被扯松了些。 “小郡主。”顿时周围伺候的宫女和乳母吓得跪在了地上。 “小郡主,可不能这样在太子殿下的身上嬉闹。”半夏无法,只好上前两步,低声对长乐说道。“回头太子妃娘娘回来知道了的话,又该要生气了。” 萧嵘在长乐面前没什么父威,可是沈宁却不一样了。 听完了半夏的话,长乐顿时就有些蔫吧了起来。 “小郡主,让奴婢抱你下来吧。”半夏见长乐慢慢松开了手,赶紧上前说道。“说不定再过会儿子太子妃就回来了。” 长乐眼泪汪汪地想了想,还是侧过自己肉呼呼的小身子朝着半夏伸出了手要抱。 “没事,爹爹带着你去坐船。”看着长乐一双酷似幼时沈宁的双眼中噙满了委屈的眼泪,萧嵘立刻抬手把长乐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不过你可要乖乖听话,上了船就不能乱跑乱跳了,知道吗?” “嗯嗯,长乐知道了!”长乐看萧嵘松了口,笑逐颜开地答应了下来。“谢谢爹爹。” “我带着小郡主去御花园的莫愁湖上泛舟,等太子妃娘娘回来了跟她说一声吧。” 沈宁走到莫愁湖边的时候,萧嵘和长乐正坐在一艘乌篷船上。 一个中年內侍站在船尾处掌舵,萧嵘把长乐抱住放在自己的膝头。莫愁湖里养了许多的锦鲤,因为喂养得好又是长在后宫之中的,既没有天敌也不用担心食物,一个个长得圆头圆脑的。 长乐初初上船时,还记得住萧嵘的嘱咐,乖乖地坐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的。 不过一会儿之后,她就来了兴致,坐在萧嵘的膝头上东摸摸、西摸摸的。乌篷船渐渐离开了岸边,原本四散在莫愁湖各处的锦鲤们得了动静,本能以为这船又是来给它们送食物的,马上就成群结队地游拢了过来。 湖中的锦鲤们多数都是鲜艳的红色和金色的,还有几条白色或者是黑色的。 长乐见了这么多的锦鲤凑了过来,马上从萧嵘怀里往外探,还准备用手去捞锦鲤,萧嵘见状连忙用力箍住她的小粗腰,生怕这小家伙会扑腾进水里去。 “去唤太子殿下和小郡主回来。”沈宁看着萧嵘抱着长乐往水面凑,眼看着长乐已经把手伸到了湖水里去了,沈宁皱了皱眉对着身边的朱砂说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招安 朱砂得了沈宁的吩咐,马上往湖边走去。 “太子殿下,小郡主。”朱砂相貌不显,却有着一副清亮的好嗓子。她走到湖边,高声喊了一句。“太子妃来请太子殿下和小郡主靠岸。” 朱砂这边一喊,萧嵘和长乐本来都盯着水里的锦鲤,抱在一处的父女立刻转头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来。 沈宁今天穿得一袭水绿掐腰的长裙,她站在湖边的一棵柳树边上。一袭凉风从湖面吹向了她,吹乱了她鬓边的发丝、吹起了她长长的裙摆,树枝在她的身侧摇曳,竟衬得她宛若神仙妃子一般。 “娘亲!”长乐看见了沈宁,一时之间也顾不得湖里的锦鲤了,立刻举起了小手冲着沈宁所在的方向挥了起来。她自己却忘记了自己的一双小手都正泡在水里面,她这样猛地一挥,就把手上沾着的水尽数泼到了萧嵘的脸上。 “长乐你听话些。”萧嵘刚腾出一只手来想要擦去脸上的水渍,长乐就开始不安分起来,萧嵘赶紧收回了手重新把她抱牢了,生怕这位小祖宗把自己扑腾到水里头去。“不好乱动。” 萧嵘吩咐乘船的內侍将船慢慢靠向了岸边,待船靠岸,萧嵘将长乐递给了岸边等候的朱砂。朱砂抱着长乐冲着萧嵘行了礼,就赶忙把长乐抱到了沈宁跟前去了。 “娘亲。”长乐见离着沈宁愈发近了,马上甜甜地喊了她一声。 “下来吧,别让朱砂抱着你了。”沈宁看着她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来,朝着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去。“过来吧。” 长乐马上就从朱砂的身上下来了,小步颠颠儿地跑向了沈宁。 “你来了?”萧嵘下了船来,连忙整理了衣摆,缓步走了过来。 “你今日怎么有空那么早回东宫的?”沈宁牵过长乐的小手,抬头看向了萧嵘。 “因有事情要和你说,才特地早早儿地回了东宫。谁料你竟然不在东宫,长乐看到了我非说要来划船。我也不知道你何时回来,就想着先带着她来玩玩。”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特意要早早儿地赶回来同我说?”沈宁问道。“什么话等着下午回来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萧嵘没有回答沈宁的话,让朱砂和沈宁身后随侍的宫女们领着长乐先回东宫去。自己上前拉过沈宁,带着她走到御花园中海棠花苑中央的一个亭子中坐了下去。 昨日下午萧嵘微服出宫去了林府。 萧嵘和林清商议了一番,萧嵘还是准备亲自与邵灵灵、杨穗云接触一下。他既然选定了两人入东宫将两个侧妃的位置给占上,便是希望两人入宫后能安安分分的。 便由林清同样要入宫待选的胞妹林澄邀请了几位同样入宫待选的小姐过府喝茶聊天,其中便有刚刚被接入京城的邵灵灵和杨穗云。 小姐们一同在林府嬉笑、说闹地过了大半天,到了下午时分诸位小姐纷纷起身告辞。林澄一一亲自将小姐们送上了各家来接人的马车上,却派了自己的心腹丫环留下了邵灵灵和杨穗云。 “邵姐姐、杨姐姐。”林澄今年刚刚年满十五岁,岁数是要比邵灵灵和杨穗云小上一些的。送走了各家小姐,林澄拎起自己的裙摆,快步返回了花园中的花厅中。 “林家妹妹,你让丫环留下我和这位邵小姐是有什么事情吗?”同刚入京城的邵灵灵不同,杨穗云虽然只是杨家的庶女。可是自从杨家开始注重培养杨穗云之后。杨夫人也有意带着这位庶女在外行走,如今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杨穗云的美貌柔顺多少在京中有了些许的名声。杨穗云和林澄也曾在他人府上见过几面,算是有过点头之交。 “我留下杨姐姐和邵姐姐自然有要事的。”林澄对着杨穗云和邵灵灵福了福身子,然后回头冲着自己的丫环使了个颜色, 林澄身边的丫环得了她的吩咐,立刻带着林府花园中的所有下人退了出去。原本坐在花厅中的邵灵灵见状也无法安坐了,连忙起身站了起来。 “我初入京城不久,实在不知道林小姐此举何意?!”邵灵灵虽然不长在京中,但好歹也是大家大族出身的小姐,虽然在父母双亡后生活地不尽人意,但也好歹通达人情世故。见林澄尽数逐离了花园里伺候的下人,自然会感觉出不妥来。 “是啊,林小姐。”杨穗云走到了邵灵灵的身侧,和她站在一处。“如今选秀的日子愈发近了,家中父母都不希望我在外逗留太久。如果是有事情要同我和邵小姐说的话,还请快说了吧。” “其实是宫中有位贵人,想要同两位姐姐见上一面。”林澄赶忙笑着上前解释。“只是贵人身份有些特殊,为了保险起见,这次会面不适宜有太多人看见,我才会遣退了家中伺候的下人。” 林家和后宫关系匪浅,还是皇后的娘家,杨穗云和邵灵灵自然都是知晓的。如若不然,她二人也不会前来林府上赴宴。说是宫中有位贵人想要见她们二人,她们俩相视一眼,对此也是将信将疑的。 “那既然如此,还请林小姐快些请贵人出来与我们见过。”邵灵灵面色淡然地说道。“我如今只是寄居族人家中,不好太过耽误回去的时辰。” “行,你们且稍坐会儿吧。”林澄笑着说道。 不过一会儿子的功夫,邵灵灵和杨穗云便见着两个面容陌生的男子从花园的入口处走了进来。 “哥哥,表哥。”见了两人,林澄马上站起身来去迎。 杨穗云心中一惊,林家兄妹的兄长是家中独子,唯一的一个妹妹便是当今皇后。林家家族旁支多数都在老家聚居,林家兄妹的母亲娘家也在外地,在京中能让林家兄妹二人称上一声表哥的人只有当今皇后所出的晋王和太子了。 邵灵灵在京中之后,也恶补了一番京中家族的关联,此时也心中有所了解了。 “不知道我妹妹招呼得两位小姐可还满意?”林清天生的一副笑模样,这幅长相看着就让人心生亲近,他穿着一身白衣笑眯眯地走进了花厅当中。 “林小姐热情招待,我二人自是满意的。”杨穗云和邵灵灵起身说道。 “好了,两位小姐还请坐下吧。”林清转而对妹妹林澄说道。“澄儿,母亲今日说了想要几朵蔷薇和海棠花插瓶,你亲自去给母亲摘了来吧。” “好,那我先走了。”林澄乖巧地退了出去,出去时正好对上了一身玄衣的萧嵘。 林澄冲着萧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萧嵘抬手作势要打她。林澄吓得一躲,萧嵘最后也只是笑着在她的脑袋上拍了拍。 萧嵘眼看着林澄朝着远处的花丛走去了,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背着双手往花厅里走去,站停在林清的身侧。 “邵小姐,杨小姐。”林清笑着向两位小姐介绍萧嵘。“这位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邵灵灵和杨穗云马上跪了下来。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行了,两位小姐无须多礼。”萧嵘让她们起身,自己则几步走到花厅中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两位小姐也请过来坐下吧。”林清笑眯眯地走到了萧嵘身边坐下,冲着邵灵灵和杨穗云招呼道。 “我就和两位小姐直说了吧,两位小姐现在都是待选的秀女。三日后,两位小姐也要和所有待选的秀女一样入宫了。”林清笑着说道。“待选的秀女们出路无非几条,一条是落选出宫归家各自婚配,另一条便是中选留在宫中。留在宫中的秀女可能会成为皇上的妃嫔,或是赐给各位皇子,或者是赐婚给宗亲子弟。杨小姐是家中庶女,邵小姐也不过是邵家旁支出身父母双亡的孤女,你们又想过各自以后的出路吗?” “我虽然父母双亡,家中却还有一个同母所出的弟弟。答应进京待选,也不过是因为族中长辈承诺用心抚养弟弟。”邵灵灵苦笑着说道。“我的出路并不重要。” “太子殿下,有什么话便直接了当地说了吧。”杨穗云胆子大,直接走到了萧嵘的面前。 “如今我为了你们二人想好了出路,便是东宫的侧妃之位。”萧嵘抬眼看向了她们。“你们入了东宫成为了侧妃,听命于我。你们若是在东宫当好了侧妃,我便可以替你们二人做些事情作为回报。” 邵灵灵和杨穗云听完,两人都感觉有些难以置信,面面相觑。 “行了,话我说到了。”萧嵘从袖中掏出了两个木盒子放到了桌上,往前推了推。“你们二人若是愿意的话,选秀那日便带上这盒子装着的发簪进宫吧。” 萧嵘说罢,站起身来欲要离开。 “我愿意!”杨穗云没有多想,立刻上前从桌子取来了那个木盒子攥在手中。“太子殿下,我杨穗云愿意入东宫侍奉您和太子妃娘娘。我不求家族繁盛,只求太子殿下有朝一日能为我枉死的生母讨回一个公道。” 杨穗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木头盒子,将里面放着的一枚样式普通的金钗插到了她自己的发髻中。 邵灵灵此时颇有些手足无措,本来她此番进京也只想着落选回家好继续照顾幼弟,却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的境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选 林清和萧嵘都转头看向了,仍旧站在原地有些发怔的邵灵灵。 “邵小姐,你认为你一个孤立无援的孤女能够很好地养活幼弟吗?当年你的父母死于匪祸,本来你家中还是有着几分薄产,可是你的族亲却看着你和弟弟年幼谋夺了你父母留给你们姐弟的大半家产。”林清既然能把邵灵灵和杨穗云介给萧嵘,自然事先已经将两人的所有资料都查清楚了,自然能一刀戳中邵灵灵心中最在意的地方。 她一个失了双亲的孤女,身处老家一众如狼似虎的宗亲瞩目下,自己将来的出路都不知道在何处,更遑论要带大一个年幼的弟弟了。 在京中本家属意她进京选秀之前,宗亲中已经有人给了她相看了几桩亲事。不是想把自己嫁给丧偶多年的鳏夫富户做继室,便是让自己给那府中姬妾成群的官员家中做第十六房妾侍。 邵灵灵眼见着杨穗云孤注一掷一般地将木盒中的发钗取了出来,插在她自己的发髻当中之后在萧嵘的面前一跪。 “邵小姐,你瞧瞧这位杨小姐的魄力。”林清指了指杨穗云,冲着邵灵灵说道。“你要是真的做了东宫侧妃,太子殿下必定会给到你和杨小姐该有的体面。杨小姐希望为枉死的生母讨得一个公道,邵小姐自然也可以为自己的幼弟讨一个前程。” 邵灵灵踌躇着缓慢上前,从桌前取过了另一个木盒子。邵灵灵打开了木盒子,里面是一枚和杨穗云头上那枚金钗样式相差无几的金钗。 “民女愿听太子殿下的差遣。”想到由家中唯剩的几个老奴陪伴的弟弟,邵灵灵也总算理清了心中的顾虑,选择将那枚金钗插到了自己的发髻中,跪在了杨穗云的身边。 御花园中,萧嵘将事情全盘告知给了沈宁。 “你是说邵灵灵和杨穗云两个人是由你选出来的?”沈宁本来听着萧嵘说话倒是颇不以为意,听完了才感觉有些讶异。“那你已经提前和母后说过此事了?” “是的,母后那里说要把侧妃的人选交给你选择,可是你选出来的人父皇那里却未必会满意。所以我派了林清出面调查合适的人选,挑选出了出身邵家旁支的邵灵灵和齐王府已逝杨侧妃的庶妹杨穗云。”萧嵘正色说道。“邵灵灵父母双亡独自带着幼弟过活,杨穗云的生母在杨家开始培养杨穗云后不久就莫名死去了。她二人不对各自的家族怀有希望,却又有所求。我许她们东宫侧妃之位,给她们太子侧妃该有的体面。” “可是以这杨穗云的出身,让她进入东宫只怕有些不妥吧。”沈宁知道杨家是淑妃母亲镇远侯夫人杨氏的娘家,杨家还出了一位齐王府中的杨侧妃。“万一她入了宫,和淑妃连成了一线,算计我们二人或者是长乐的话,可如何是好?” “杨穗云的生母枉死在她的嫡母手中,她的生父在未开始培养她之前,对她在杨府后院中的境况也是不管不问的。”萧嵘说道。“杨穗云投入我的手下,便是希望将来我可以为她枉死的生母讨回一个公道。不过你说的事情也是该考虑的,你且放心。待她们二人入宫后,我会在她们身边伺候的人中安插下我的人,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行吧,左右那两个侧妃都是你自己选出来的。”沈宁整理了自己的衣袖,边说边起身。“你既然已经把后招都想好了,我也不掺和什么了。” 沈宁转身要走,萧嵘忙起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其实我挑选这两人的目的,是因为我想让她们把东宫空置的两名侧妃之位给占上,这样父皇和母后就不会总惦记着给东宫里头送人了。”萧嵘拉着沈宁的手。“待她们经过选秀的那一层选拔进入东宫之后,我不会宠幸她们的。” “萧嵘。”沈宁回首看着萧嵘,忽然轻轻地喟叹了一声。“为什么这一生我都不再执着于这些事情了,你却是如此执着呢?” “宁儿,你不知道前世你死后,我有多么地懊悔。”萧嵘走近了沈宁,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我只后悔在你生时没有实现对你的种种承诺,可是往事不可追。我便在之后荒弃了后宫,只一心想着带大你我的孩子。” 沈宁任由萧嵘抱着她,她的个子虽然在女子之中算是高挑,但是萧嵘生得比一般的男子还要高一些。沈宁的个子只到萧嵘的肩头,如今被萧嵘牢牢抱着。她的脸贴在了萧嵘的胸膛之上,御花园中这个时候日头正烈没什么人十分地安静,沈宁靠在萧嵘的胸膛上,似乎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可我也没想到十年后的一次坠马会要了我的性命,许是上天垂怜,我会回到这里又再一次见到了你。”萧嵘抱紧了沈宁。“这一世我又娶了你,如今我们二人也有了长乐。我只想保护好了你和长乐,实现我对你的承诺。” “你莫再说了。”沈宁平静地说道。“这些年你总是再说这些话,我也说了,我相信你或者不相信都不算,要你能做得到才行。” 沈宁这话说得平静,萧嵘却从其中听出了沈宁态度的一丝松动。 “只要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做到的!”萧嵘说道。 “你倒是想得好了,你还记得云妍吗?”沈宁抬眼正对上萧嵘的眼睛,却又立刻移开了视线,转移了话题。“我娘今日进宫和我说,如今英国公府正在筹谋云妍此次入宫选秀的前程了,人家的目标可就是太子侧妃。” “你放心,两名太子侧妃之位我既已经安排了邵灵灵和杨穗云占上了,也不是英国公府说筹谋就能筹谋上的。待她过了初选之后,我多的是机会把她筛下去。”萧嵘很有把握地说道。 “看来你自己倒是忘记了前世的事,云妍前世也被你在殿选筛了下去,可是最后她还是如愿以女官的身份留在宫里。”沈宁说到这里,突然双手使劲推了萧嵘一把。 萧嵘没料到沈宁会突然地发力,冷不丁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对你执念颇深,最后还是心愿得偿,做了你的淑妃。”沈宁这时主动抬眸迎上了萧嵘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说道。“就算你今生再次将她筛下去,只怕她和英国公夫妻二人也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就算这次选秀她无法达成心愿,她自然会想办法留在宫中。” “我也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每次选秀都会有一批入选的秀女赐婚宗室。到时候我择选出一位出息的宗室子弟,让父皇或者母后直接赐婚了事。料定英国公府怎么也不敢,拒绝一桩御赐的婚事。” 萧嵘和沈宁说完了话,萧嵘主动走到沈宁身侧牵住了沈宁的右手。 “走吧。” 五日后,便是朝廷定下来的大选之期。 一辆辆马车在宫门处停下,一位位秀女从马车上走下。在宫门处集合,再由内宫集中派出的马车接往内宫去。 邵灵灵和杨穗云今日都打扮得格外素净,两人一人着天青一人着淡蓝,分散地站在待选的秀女队伍当中。两人下意思地在队伍中寻找着对方的身影,不过一会儿便是二人四目相对,也都在彼此的发髻上发现了那枚由萧嵘赐下的金钗。 入宫的待选秀女在面见宫中的诸位贵人之前,需要先行根据画像验兑过身份,再然后由验身的嬷嬷验明身子上是否有明显的伤疤和胎记。 这两轮先是会筛选出一些画像和本人相差太大的秀女,然后再筛选出一些身子上胎记和伤疤太过不雅的秀女。 真正能够走到殿前的秀女已经少了大半了。 剩下的秀女五人一行,在殿外等候召见。 杨穗云的父亲事先已经打通了宫里嬷嬷,将相貌出众的杨穗云和相貌相对平凡些的秀女们放在同一行。 杨穗云和同行的四名秀女低着头走进了昭阳殿的大殿,五人一直记着嬷嬷的嘱咐不得贵人嘱咐不得抬头,随意趋见贵人容颜。 “秀女抬头!”站在上首的一位內侍,高声喝道。 杨穗云和同行秀女一并抬起头来,皇上和皇后携手坐在尊位上。皇上的身边坐着几位宗室亲王,皇后身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宫装女子和另外几个年长一些的嫔妃,那个年轻些的女子此时正侧过身子同皇后说道,看起来形容很是亲近,想来她就是太子妃了。 随着內侍逐一喝报秀女的身份,对应身份的秀女们一一上前给殿上的诸位贵人请安。 “父皇,母后。”待一行五人统统上前请安过之后,沈宁笑着对皇上、皇后说道。“我瞧着这位杨小姐容颜出众,倒是可以留下呢。” “太子妃的眼光的确不错,留下她吧。”皇上见身为太子妃的沈宁主动出声留人,倒是对她十分满意,便随着她的意思留下了杨穗云。 同行五人落选的人赐下荷包,入选的杨穗云则得了一柄精巧的玉如意。 之后的秀女当中,皇上留下了云妍,皇后留下了邵灵灵和林澄。其余的秀女便送出了宫城,婚嫁自有家人安排去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谢恩 随后宫中传出旨意,邵灵灵和杨穗云两人为东宫侧妃。次日便出宫回府,待钦天监择选出良辰吉日之时,在抬入东宫。 林清的胞妹林澄赐婚陈郡王府上世子。 英国公嫡女云妍赐婚皇上的幼弟,二十四岁的纪王殿下。 被和旨意一道送回英国公府的是听闻旨意后,强撑着回到马车上才晕厥过去的云妍。 随行而来的內侍对着英国公府众人宣读了皇上的赐婚旨意,众人听罢旨意,三叩首跪谢天恩。 “英国公,你家的七小姐正在门外的马车上。”那个內侍待众人接旨散去后,才拉着英国公走到了一侧。“七小姐似乎是体力不支晕厥过去了。” “多谢。”英国公从袖中夹带了一张银票,递给了那个內侍。“还请公公让人将马车驶到侧门上去,我方便让内人去接了女儿回来。” 英国公自然知道女儿晕厥过去的原因不是因为什么体力不支的缘故,这来宣旨的內侍既给了自家一个体面,英国公只好让他把马车弄去侧门了。 英国公夫人得了消息,带着几个心腹嬷嬷又急匆匆地从内院赶了过来。 “妍儿呢?”英国公夫人快步走到英国公跟前,神色担忧地问道。 “人在侧门外的马车上,你带着人小心将她带回来,别让外人看见了。”英国公吩咐英国公夫人,英国公夫人连忙带着人去了。 英国公府因着府中有一位高龄的太夫人,所以府中为了方便给年迈的太夫人调养身子,养了几个精通医理的医女在府上。 所以晕厥过去的云妍被抬回自己的院中时,已经有英国公夫人事先喊过来的医女在云妍的房间外等候了。 云妍不过是因为心愿未偿、又被谕旨赐婚,一时一口气堵在了胸腔之内才会晕厥了过去。医女上前查验了她的情况,得了英国公夫人的允许给她施了针。不过片刻之后,云妍便懵懵懂懂地醒转了过来。 见云妍醒了过来,医女识相地退后了几步,让英国公夫人坐到了床前。 “娘。”云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闺房中。她眼睛一转,便看到了坐在她床头正担心着她的英国公夫人,立时哭了出来。“娘,呜呜,呜呜。” 英国公夫人小心地扶起了云妍,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低声安抚。她手下的人也极有眼色,知道这位七小姐多是不满御赐下来的婚事,接下来情绪失措时难免会说出一些不该她们下人听到的话,顿时不等英国公夫人吩咐,云妍房中伺候的下人和那位医女都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仔细地掩上了房门。 “妍儿,莫哭了。”英国公夫人哪里不清楚女儿的心思呢,这次大选若只是落选倒也罢了,自己和丈夫总能想到法子让她留在宫中图谋后路。可是皇上一纸赐婚的旨意彻底绝了女儿的后路,再说家里得了这样的旨意,许是明天许是马上就会有相熟的人家上门道贺来了。若是女儿这幅伤心欲绝的模样不小心给别府的人瞧了去,只怕英国公府少不得会担上一个怨怼皇上的罪名了。 “娘,这可怎么办啊?”云妍此时满腹的委屈诉说不尽的,哪里能想到英国公夫人想到的这些。“纪王爷是藩王啊,女儿嫁了他就要离京远走了。可我不想嫁他,我只想留在京城,我不要太子侧妃的名头了。娘,你和爹爹帮我想想办法,我宁愿进东宫做一个侍妾去。” 云妍平日里也不是这样不懂眼色的孩子,只是她此时一下子伤心得失了神智,已经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这番话有多大的不妥。 倒是英国公夫人立马捂住了云妍的嘴巴,不让她再接着往下说了。 “女儿啊,这可是皇上谕旨赐婚,那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英国公夫人看着云妍熬得通红的双眼和不停落下的眼泪,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你可是我们英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啊,那能自己轻贱自己,非闹着要去做什么东宫的侍妾,你这不是要剜我和你爹的心肝儿去吗?” “可是娘,我是真的不想去嫁给纪王殿下的。” “妍儿,现在赐婚的旨意你父亲已经接下来了。”英国公夫人只好细细规劝云妍,接受赐婚纪王爷的事情。“纪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尊贵的亲王,生得英俊挺拔不输太子殿下分毫。你嫁给他也不错啊。” “在我心中谁也比不过太子殿下。”云妍压低了声音,哭泣着说道。 “妍儿啊,太子你就不要再肖想了。东宫的两个侧妃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住了,你与其想着去做地位卑微的东宫侍妾,不如凤冠霞帔地去做纪王府的正室王妃。”英国公夫人眼见着云妍的情绪逐渐有所缓和了一些,细细地同她说上些话,希望云妍能够想通一些。“太后早已仙逝多年,你嫁给纪王爷上面便没有了身份尊贵的婆婆,多好。再看看太子妃,皇后正在盛年,东宫这次又添了两位容貌美丽的侧妃。你将来好好地过,哪里不会过得比她顺心呢?” “可是太子......”云妍虽然被说得心中微微意动,但对太子仍旧有些放不下。 “傻孩子,你这些年统共才见过太子殿下几面啊?哪里来得这么大执着劲儿?”英国公夫人见云妍的态度似乎是有所松动了起来,连忙继续说道。“为娘却见过纪王殿下数次,纪王殿下喜文,长得也是俊俏得紧。” “但是纪王殿下早年似乎有过一任王妃啊。” “前一任纪王妃四年前就因病死了,膝下也没有个一子半女的。我女儿花年正好,要是能给纪王殿下生下长子来,何愁今后的日子不会是花团锦簇的呢。” 大选之后的第三日,宫中皇后召见邵灵灵、杨穗云、林澄和云妍。 林澄和云妍各自由自己的母亲陪同入宫,杨穗云的嫡母在亲生女儿杨侧妃陨落在齐王府之后就一病不起,杨穗云由镇远侯夫人领入宫中。邵灵灵的本家是京城中安平郡王府,本朝唯一的异姓郡王,由安平郡王妃陪同入宫。 林澄要唤皇后一声姑母,在四位小姐之中数她进宫的次数最多了。 她比林清小上了几岁,性格却像是和林清像是一个模子里头倒出来的似的。一模一样的精灵古怪、唠唠叨叨的,很是讨皇后的喜欢。 皇后的胞兄被封为承恩侯,其妻就是承恩侯夫人。 林澄随着承恩侯夫人入了宫,便是铃铛亲自去宫门外接的人。 “铃铛呀。”林澄跟着承恩侯夫人上了宫内接人的马车,马车走了没一会儿的功夫,林澄就掀开了马车的车帘子,露出了大半个脑袋来,同随车前行的铃铛说起了话来。“长乐有没有跟着太子妃娘娘一道来呀,我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小长乐了,我可想她了。” “胡闹,你怎么能直呼小郡主的性命。”承恩侯夫人和承恩侯都是性格板直之人,谁料他们夫妻两生出的林清和林澄都是这般混不吝的脾性。承恩侯出声说了林澄一句,林澄撇了撇嘴乖乖地坐回了位子上。 今日属林澄和承恩侯夫人来得最早,到了皇后的未央宫时,只有太子妃带着膝下的小郡主陪着皇后说话。 “皇后姑姑,太子妃娘娘。”承恩侯夫人一个没看住,林澄已经冲到了皇后跟前去了。“哎呀,我的小郡主呀,你有没有想我呀?” “瞧瞧这孩子。”皇后看着林澄往自己跟前匆匆地打了一个千儿,就跑去了长乐跟前。“嫂子快坐下来吧。” “多谢娘娘。”承恩侯夫人守礼地坐下来,看着林澄颇有些不好意思。“这孩子总是一副小孩子的心性,和她哥哥一样。” “不碍事,不碍事。”皇后笑道。 林澄进宫次数多,自然和长乐接触得多些。每每她进宫时,都会陪着长乐在宫中各处玩耍、嬉闹。长乐最喜欢这样陪着她嬉闹的人,马上就认出了林澄,朝她扑了过去。 “澄表姨!”沈宁在旁边咳嗽了一声,长乐马上乖乖喊了林澄一声,又朝着承恩侯夫人喊了一声。“舅祖母好。” “太子妃真是教导有方。”承恩侯夫人笑着对沈宁说道。“小郡主被您带得真不错。” “舅母过誉了,长乐平日里众人都是宠着爱着的。”沈宁说道。“也唯独只有我愿意扮着一张黑脸吓吓她了,好歹她还是算听话的。” “小孩子嘛,就该这样子带的。” “对了,舅母。”趁着此时未央宫的大殿上还只有本家人在,沈宁唤过身后的朱砂,朱砂捧着一个妆盒上前。“澄表妹如今也已经定下亲事来了,父皇和母后皆有丰厚的添妆陪送。我也不好喧宾夺主,便从如意楼现行挑选了十来件首饰送给澄表妹做添妆。” “哎呀,那真是多谢太子妃娘娘了。”承恩侯夫人起身谢礼,忙命跟着她进宫的丫环赶紧去朱砂手上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妆盒。“澄儿,还不赶紧谢过太子妃娘娘给你的添妆。” “嘿嘿,谢谢太子妃娘娘。”林澄笑嘻嘻地走到妆盒前面一看,果然是之前自己看中的那些。“太子妃对我真好,我的一点喜好都能记住。” “对你好也是应该的呀,你总是进宫陪我的长乐玩呀。”沈宁微笑。“不过三月后你就该出嫁了,只怕以后你就没什么机会能进宫陪长乐玩耍了。” “这没关系,等我成了婚,太子妃还可以宣我进宫啊。” “只怕澄表妹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就惦记不上长乐了。” 饶是林澄平日里再大胆,听了沈宁这般打趣都忍不住红了脸。 第一百四十四章 齐聚 “说起来,还得多谢皇后娘娘和皇上为澄儿定下了这样一门上好的亲事。”说到了林澄的亲事,承恩侯夫人十分感念皇后娘娘的成全。 林澄是承恩侯府唯一的小姐,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这样的出身,让林澄在年满十四岁之后,上门商议亲事之人就络绎不绝。 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挑来挑去挑花了眼,到了林澄十五岁也没有定下一桩合心意的亲事下来。 陈郡王只是当今皇上的堂兄弟,才能平庸。不过出身将门的陈郡王妃却为陈郡王生下了几个出息的儿子,其中以陈郡王夫妻的长子,如今的陈郡王世子萧崛最为出息。萧崛和太子萧嵘的关系也不错,也在他的跟前领了得力的差事在办,是太子殿下极为重用的人。 萧崛遗传了萧家子弟英俊挺拔的容貌,又常年习武,生得倒还比萧嵘要孔武有力些。 “赐婚旨意下来的第二日,萧崛和陈郡王夫妻便提着一双大雁和八十抬聘礼上了门。”承恩侯夫人说起将来自己的这位乘龙快婿,饶是性子再板正刻直,此时说起来也乐得是合不拢嘴。“萧崛这年轻人言谈之间颇知进退,虽然常年习武,但是却下得一手好棋。他只陪了我家侯爷下了几局棋,我家侯爷就十分欣赏他了。” “那是自然,萧崛自幼和太子玩得也好,也陪着太子读过几年的书,算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了。”皇后微笑,让人奉上一杯清茶去到承恩侯夫人座前。“要不是个好孩子,我怎么舍得让皇上给澄儿赐下这么一桩婚事来呢。” “舅母和母后,怎么不问问我们澄表妹可不可心这桩婚事呢?”长乐有些渴了,于是又颠颠地跑回了沈宁的身边,林澄也跟着长乐坐到了沈宁身侧。 “我自然是....”林澄淘气得紧,本来正学着长乐的模样依靠在沈宁的肩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自然是欢喜的。” 一家人说话说了好一会儿了,杨穗云、邵灵灵等人都陆陆续续地到来了。 杨穗云和邵灵灵会在一个月后的同一日被迎入东宫,所以她们二人进殿之后给皇后请安后,两人还都给沈宁行了礼。 “起吧。”长乐现在见未央宫的大殿之上多了不少陌生人,顿时怂了起来,只顾头不顾尾往沈宁的怀里头钻,沈宁拍拍她露在外头的小屁股。“杨小姐和邵小姐在大选那日,我只是在殿上草草地见了一眼。今日里可以仔细瞧一瞧了,两位小姐果然生得很标致。” “民女多谢太子妃娘娘夸赞。”杨穗云和邵灵灵站在一处,再度向沈宁行礼。 “今后两位小姐都是要入东宫的人了。”沈宁端着一副高贵、典雅的太子妃仪态,招手让朱砂将两个礼盒送到邵灵灵和杨穗云的面前。“我也给两位小姐准备了一份薄礼。” 邵灵灵和杨穗云谢恩,收下了朱砂递给她们两人的礼盒。 最后,云妍才在英国公夫人的陪伴下姗姗来迟。 “民女见过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本来在英国公夫人几日的淳淳劝慰下,云妍已经想开了许多。 再说赐婚明旨已下,便是云妍心中再有多少的心不甘情不愿,也只有这一个选择,就是认下这桩婚事来。英国公府京中的本家、旁支好几百口人,根本无法承受若是云妍拒绝这桩婚约的后果来。 可是等着云妍行礼后站起身来,不免看到了坐在皇后身侧不远处的沈宁和长乐。 此时的长乐慢慢地适应了殿中的众人,在沈宁身边活蹦乱跳的。 沈宁的心思哪里会放在云妍的身上,反正云妍的婚事已经是尘埃落定了的。因为她桌前刚刚上了一盏热茶,她总要十分小心着正不安分围着桌子和她打转的长乐,生怕她不小心撞翻了茶盏。 “这是小郡主吗?”云妍在看到了沈宁和长乐之后,心中强压下来的那股子不甘又压抑不住了。“果然长得和太子殿下十分相似。” “那是自然,这女孩儿多半长得像爹。”沈宁索性掐住了长乐的咯吱窝,把总是安分不下来的长乐提到了自己的腿上。“长乐是我和太子殿下的长女,自然会生得和太子殿下十分地想象。” “是啊,小郡主果然长得极好。”生怕云妍接下来会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英国公夫人提前截断了云妍呼之欲出的话头,夸了长乐一句。“今日我们虽然来得匆忙,但也给小郡主备上了一份礼物。” 英国公夫人出身是岭南世家,岭南虽说环境艰苦,却盛产几样岭南独有的美味水果。因着产量稀少,每年上贡入京的数量也不会很多。宫中经过皇上和皇后这两位大头分一分,能再分下来的数量就更少了。英国公夫人的娘家在当地有着一大片的果园,每年随着上贡一道送入京便是英国公夫人娘家给她带来的岭南独有新鲜蔬果一批。 英国公夫人带进宫来的便是她精心挑选好了的水果,都是些味道鲜甜、小孩子爱吃的。 “英国公夫人真是客气了。” 云妍被英国公夫人瞪了一眼,又看着坐在首位上看着她的皇后,到底没有敢再继续说上些什么了。 “英国公夫人,钦天监已经定下了令千金和纪王殿下的婚期了。”皇后微笑地对着英国公夫人说道。“是在明年三月十六,那时候春日正好,天气和暖得紧,实在是个不错的好日子呢。” “是啊。”英国公夫人得了具体的婚期,连忙再次起身走到皇后的面前谢恩。“多谢皇后娘娘告知婚期,这样子我们英国公府也好做下一些准备了。” “纪王殿下人尚在藩地未归,他是皇上的幼弟,如今也二十四岁了,可是之前离世的纪王妃和他府上的两个侧妃也都没有给他生下个一儿半女的。”皇后接着说道。“皇上已经开始命人重新修缮京中空置多年的纪王府,本宫和皇上都想着留着纪王在京中住上个几年,等着令千金嫁给纪王传出好消息后再回藩地去也不迟。” “皇后娘娘,这是真的吗?”英国公夫人听了皇后的这番话,顿时大喜过望。 英国公夫人在生下云妍之前,早早地有了两个岁数和云妍相差着不少的长女和长子。云妍不但是她的幼女,也算是她的老来女了。她自小便恨不得将云妍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的,可是今年大选云妍虽然入选,却没能入宫反倒是赐婚给了纪王殿下。 比着云妍心中对着太子侧妃的希冀,英国公夫人更希望她能嫁给纪王殿下。云妍要是入了东宫也只是侧妃,头上还压着身世高她一头的太子妃。可是纪王殿下的岁数只比太子相差了几岁而已,云妍嫁她便是正经八百的正室纪王妃了,怎么都好过当东宫里头的一个小小侧妃。 只是纪王殿下性子好逍遥,皇上给他封了藩地。不待皇上让他前往藩地就藩,他自己倒是忙不迭地就出了京城。英国公夫人原想着要是云妍嫁给了纪王,陪着纪王一道回去了藩地。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了,之后的有生之年里只怕见不到这个自己摆在心肝上的女儿了。 但是现在皇上和皇后都有些忧心纪王迟迟没有子嗣的问题,主动提出愿意将纪王留在京中住上几年的时间,英国公夫人心中对于这桩赐婚的最后一丝顾虑都立刻烟消云散去了。 可是云妍的心中却不是那么么开心了,她本想着嫁给纪王即刻出京的,可是现在反而要常留在京中了。 云妍只想着自己即便嫁给了纪王爷了,虽然辈分上算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婶娘了。可是皇族之中以位份为尊,自己将来是纪王妃,沈宁是太子妃,要比自己高上一级。更别说,等将来太子登基之后,太子妃又会是皇后了。自己不但没有如愿,反而终身都要被太子妃压在下头了。 “那自然是真的。”皇后看着底下有些失魂落魄的云妍和笑逐颜开的英国公夫人,接着往下说道。“皇上昨日已经派人去了纪王的藩地,送去赐婚的圣旨,也传了皇上的另外一道旨意,就是让纪王随着宣旨的內侍一道返回京中。” “母后,还有给英国公七小姐的添妆呢。”沈宁出声提醒皇后。 “是啊。”皇后赶忙让铃铛带着人抬着十来个箱笼进了大殿来。“说来,到了明年这个时候,令千金就算是本宫的弟妹了。本宫特意着人从私库里头挑选出来了一些不错的好东西,整理出了十抬的东西,就算是我给令千金的添妆了。” 过了晌午,承恩侯夫人领着林澄、英国公夫人带着云妍起身离开了未央宫。 沈宁主动提出带着邵灵灵和杨穗云二人在宫中逛逛,皇后欣然应允了。安平郡王妃留在皇后跟前陪皇后叙话,镇远侯夫人提出想去看看永安宫的淑妃,皇后也同意了。 沈宁带着邵灵灵和杨穗云走了之后,镇远侯夫人紧随其后地也出了未央宫,由人领着往永安宫去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幼弟 这些年里,淑妃在后宫之中的生活愈发地难捱了起来。 宫外她的儿子齐王这几年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再没有了闯劲。除了皇上派给他的差事以外,也不再主动揽下什么差事去办了。淑妃把齐王妃叫进宫中斥责,可是第二日齐王就进宫当着永安宫所有伺候的人跪下给淑妃告罪。淑妃到底是心疼儿子的,也就不再找齐王妃撒火了。 宫内,丽妃和欣昭仪分去了皇上的大半宠爱,其他零星的宠爱都被三年前进宫的几位小贵人分了去了。 淑妃最开始要依着自己的小性子,跟皇上闹过两三次。皇上想着淑妃是经年服侍他的老人儿了,又得过他十几年时间的宠爱,又为他生下了排名第二的皇子齐王。皇上还给了淑妃脸面,发作了那几个新得宠而有些张狂的小贵人。 可是淑妃骄纵多年,哪里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呢。但她却知道丽妃育有两个年幼的公主不太好惹,她想着欣昭仪虽然也说是盛宠多年,可欣昭仪至今尚未生育,到底腰杆子不硬。 淑妃故意撞上了欣昭仪,这些年性情有所收敛的欣昭仪本就打算咽下这个哑巴亏。但是皇后却瞧出了皇上如今对淑妃已经是多有不耐了,让铃铛派了一个手下不起眼的小宫女出去给欣昭仪小声传了一句话。 欣昭仪得了皇后的吩咐,索性和淑妃闹了开来。等到了皇上得了消息,姗姗来迟的时候。淑妃被欣昭仪怼得无话可说了,伸手推了欣昭仪一把。欣昭仪身子轻盈,生得是不堪轻轻一握的楚腰,被淑妃这样推搡了一把。欣昭仪朝着左边的一侧踉跄了几步,服侍着欣昭仪的宫女们尚且来不及救助她,便见到欣昭仪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昭仪。昭仪。”服侍欣昭仪的宫女见状,连忙涌上前来。 欣昭仪像是一下子摔得狠了些,竟然一时间背过了气去。服侍欣昭仪的宫女见欣昭仪不但昏厥了过去,而且她纤细的手腕上还擦破了很大一道伤口,正汨汨往外流着鲜血。 “皇后娘娘,前头似乎闹大了。”派了手下的小宫女跑去前面探查情况的铃铛,得了欣昭仪被淑妃推搡跌倒还昏厥过去的消息,立刻快步走到皇后跟前汇报了此事。 “好了,派人去把这里的消息传给周德生,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将皇上引来了此处。”皇后瞧了眼,前面嘈杂的人群,淡然说道。“你派了人手去看着前面的情况,既然欣昭仪受了伤也昏厥了过去,你亲自去太医院请相熟的太医过来给欣昭仪诊治。” “是,皇后娘娘。”铃铛得了皇后的嘱咐,立刻派了人去盯了前面事情的发展,又跑到太医院拉了惯来未央宫的李太医。 皇上赶来的时候,皇后正亲自搀扶着刚刚醒来、身子虚软的欣昭仪预备起身。 “你们这些人是瞎了不成?倒还让皇后亲自扶着欣昭仪,还不马上过来扶着欣昭仪。”皇上见了满脸忿忿的淑妃,又见了身子虚弱靠在皇后肩上的欣昭仪,皇上立时发作了起来。“还不赶紧扶着欣昭仪回宫休息去!” “皇上。”眼见着皇上匆匆赶来,不问缘由只让人扶着欣昭仪回宫休息,连皇上自己都准备随着皇后一道离开,淑妃赶忙上前了几步拉扯住了皇上。 “你这又是怎么了?”皇上来时,已经从周德生那里得了只言片语,知道今日又是淑妃主动惹出来的事儿,但是皇上也是为了顾及淑妃的颜面到底没有当面呵斥她。本来想着先随着皇后一道离开这里,再派周德生去永安宫斥责她,谁料淑妃却还自己凑了上来。 “皇上如今是得了新人忘旧人了吗?”淑妃一边拉扯住了皇上常服的衣角不放,一边落泪控诉道。“皇上只能看到欣昭仪吗?臣妾方才不过不小心撞了欣昭仪一下,她便小题大作地当着诸位宫人的面与我争执。我入宫时日比她长得多,位份也远远在她之上,她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宠爱,才敢与我这样争风头啊!” 皇上低头看着扑倒在他腿边攀扯着他的淑妃,仰头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来人,淑妃娘娘暑热过度导致神智不清。”皇上抬手唤了周德生过来,吩咐道。“你去找辆轿辇来小心带着淑妃回永安宫休养,再吩咐太医院的陈院正开几副凝神静气的药汤子来给淑妃喝下。这段时间天气最是炎热,淑妃身子不好就不要再出来闲逛了,就好好地待在永安宫里头避暑,一个月都别出来了。” 淑妃听完了皇上吩咐周德生的这段话,惊愕不已。她实在没想到一贯容让着她的皇上,居然会这样对她。皇上对周德生说得这样一番话,分明是周德生亲自押送她回永安宫去。说是避暑一个月,其实就是要将她软禁在永安宫里头。 淑妃一直紧紧拉扯着皇上衣角的双手蓦地失了气力,她失神地瘫坐在了地上,看着皇上离了她的掣肘,转身走到了一直站在一侧一言不发的皇后身边去,携手皇后离开了此地。 “皇上。”方才淑妃落泪倒还有几分做戏的缘故,可是此时却是真正地落下泪来了。 “淑妃娘娘,奴才伺候着您起身吧。”周德生吩咐着其他內侍跟着皇上走了,自己带着几个人留在了淑妃这边。 “不用了,我自己起得来。”淑妃抬眼看向了周德生,虽然满腹的怨气、不甘、不平,可是她知道周德生是皇上的心腹,却最终都忍了下来。却没让周德生伸手搀扶她,而是自己用手撑住了地面,慢慢从地上起了身来。“不劳周公公动手了。” 这时候,周德生让人抬来的轿辇也来了。淑妃身边伺候的宫女们服侍着她上了轿辇,将她送回了永安宫。 因为软禁一个月的缘故,所以淑妃还又一次缺席了选秀之事。 一月之期满了,正好便是皇后召见四位入选秀女的那日。 “淑妃娘娘。”皇上还是有意留了体面给了淑妃,软禁之事也没有传扬出去,所以镇远侯夫人也并不知道此事,只是觉得淑妃的面色似乎有些青白,下意识关怀道。“娘娘面色不佳,是哪里身子不适吗?可有请太医过来看呢?” “无事,母亲。”淑妃本来身子是没什么事情的,可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她一股子气儿都郁结在心头上了,身子倒是真的不好了起来。只是太医来看了她,只劝说她放宽心思好生养着才是。淑妃心高气傲,也不会将自己在宫中折戟的事情告诉镇远侯夫人,只岔开了话题。“母亲今日为什么会突然进宫来呢?也没有提前跟我说起呢。” “你也知道杨家的云姐儿这次入选了,再过一个月就要入东宫当侧妃去了。今日皇后特地唤了四位入选的秀女入宫,进行赏赐。你表嫂自沛儿去了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了,最近是病得连床都起不来了。杨家其他的女眷都没有足够的身份入宫,你表哥只好求了我,让我领着云姐儿入宫。”镇远侯夫人带着几分憾然说道。“云姐儿和同样要入东宫的那位出身安平郡王府邵家旁支的小姐一道让太子妃唤去了东宫,说是要和她们二人聊聊天、叙叙话。我只惦着你,便直接过来看你了。” “罢了,沛儿的事情都是她自己造下的孽。齐王最看重子嗣,她这样不顾自己腹中的孩子强要承欢固宠,自然惹怒了他。表嫂也是,倒这般想不开。”淑妃想到了已经身故数年的杨侧妃,也有些无奈。 其实本来去年杨穗云及笄后,淑妃和杨家有意再将杨穗云送入齐王府中。淑妃将齐王妃喊入宫来,谁知道齐王竟然跟着一道来了永安宫,直接言明齐王府不会再进一位杨府的姑娘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表嫂子嗣上困难得紧。到了现在这个岁数上了,膝下也不过就一子一女。这样陡然失了一个女儿,她自然承受不住。偏偏沛儿又是犯了错的,她又什么都说不得。” “母亲,你今日可在皇后宫中见到了太子妃?” “见到了啊。”镇远侯夫人说道。“太子妃带着小郡主都在未央宫上。” “你看着太子妃看着云姐儿和另外一个要进东宫当侧妃的小姐,脸色如何?”淑妃至今还记着呢,当年自己只送了太子妃两个宫女,太子妃便能闹腾得阖宫尽知,让自己失了脸面。 太子妃自入宫后,生女到现在,太子的东宫之中都只有她一人。这样独宠多年的人儿,哪里禁得住东宫忽然要多两位侧妃伺候呢? “我看着太子妃倒是面色如常,还给云姐儿和那位邵家小姐备下了礼物。未央宫的席面散了之后,还特意带着人去东宫说话去了。” 邵灵灵和杨穗云跟着沈宁身后,进了东宫。 沈宁走在前头,手上牵着说话虽然流利、却还有些奶声奶气的长乐。 邵灵灵看着这母女二人的背景,看着小郡主依靠在太子妃腿边的样子,一时忍不住想到了家中的幼弟。 她家中的幼弟现在也不过才六岁,五年前她的父母是带着幼弟去她的外祖家探亲。谁料到了回程的路上遭遇了匪祸,父母将幼弟托付给了一个忠仆,忠仆好容易才带着幼弟逃脱了出来,结果父母为了拖延时间反而丧生在山匪的刀刃之下。 幼弟被送回家之后的几个月都无法安睡,夜夜都要从噩梦中惊醒哭嚎。 幼弟的乳母也在匪祸丧生了,家中诸事也都需要邵灵灵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操持。邵灵灵虽然分身乏术,也只好自己亲自带着幼弟,日夜须臾不离,这样过了许久,才勉强将幼弟养好了一些。 第一百四十六章 谈话 素知和半夏知道了沈宁回来,都特意赶到东宫门前迎候她和长乐来了。 “你们怎么都出来了?”沈宁走到东宫门前,看着众人微笑着说道。“这手里的伙计儿难道都做完了不成?” “半夏,我回来了。”长乐今日是早起被沈宁带去了未央宫,小孩子肠胃消化得快,长乐和其他小孩子也一样,不喜欢吃正餐米饭,一样喜欢吃些糕点和零嘴之类的东西。 半夏如今在沈宁的扶持下,已经完全将东宫的吃食和小膳房牢牢地把控住了。半夏自幼就在除了伺候沈宁之外的时间,都是在永宁侯府的厨房中渡过的,半夏跟着永宁侯府厨房里头专做点心、糕点的陈师傅学过好几年的功夫,学得了一身的好手艺。 长乐自小吃的所有糕点都是出于半夏的手中,其他一应要入长乐和沈宁嘴里的吃食都是半夏亲自监督的。 “小郡主,奴婢刚刚做好了一小笼虾仁酥出来,你要不要尝尝味道怎么样?”半夏冲着长乐弯下腰来,伸手要去牵长乐的手,长乐乖乖地任由半夏将她牵了起来。 “娘,我想吃虾仁酥。”长乐被沈宁教过,东西不能乱吃,要吃什么东西都要和沈宁说一声才能入嘴。 “好吧,但是你不能吃多了。”接下来,沈宁私底下里也有话想要同邵灵灵和杨穗云说,长乐也不方便在场。“半夏,你好好看着小郡主吃,别让她吃多了。” 半夏带着长乐下去了,沈宁便带着邵灵灵和杨穗云二人去到了东宫的一处偏殿。 “你们也坐吧。”沈宁坐在了主位之上,示意邵灵灵和杨穗云两人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两个位子上。“素知,给邵小姐和杨小姐奉上今年新贡的茶来。” 素知站在殿外,遥遥地行了礼便退下准备去了。 邵灵灵初入京城,没和沈宁打过交道,仅是在选秀那一天离得老远地见了沈宁一眼。她想着沈宁出身勋贵世家,身上也有皇族血脉,她本以为沈宁会像她这些时日入京后,随着安平郡王妃在外行走时遇到的那些小姐们那样。虽然见面时语笑嫣然,言语之间颇为亲切,可是对着她这样一个人却是保持着十足的矜贵和疏离。 可是现在自己眼见着的沈宁,容貌明艳、气质淡然。她穿着一袭正红色的宫装坐在首位之上,眼神清亮明澈,让人看着就不免心生亲近之意。 而杨穗云虽然自幼身在京城、长在京城。但在嫡姐杨侧妃尚未被送入齐王府之前,她和她的生母连杨府的后院都不得出,在她七岁之前竟连她生母所出的那个小院子都没有出过。 杨穗云幼时曾经满怀艳羡地看着在自己眼中光彩夺目的嫡姐在自己所居的院前翩然走过,但是嫡姐这样子的人物进了齐王府之后,不过几年后就因为孕中还惦记着不择手段地去争宠而最终落得在齐王府中莫名病亡的下场。 在那之后,父亲偶然见到了困居在后院的自己,惊讶于自己容貌的出众。父亲将自己带出,交予嫡母教养。可嫡母因为嫡姐的逝去身子虚弱,每日里陪伴在自己身边也只有父亲请来教导自己规矩的两位嬷嬷。 两年后,嫡母在得知父亲有意再把自己也送入齐王府做侧妃后,一碗掺有毒药的清粥就被强行灌入了她生母的口中。还不待她抱着生母的遗体哭上片刻,她就被嫡母派来的嬷嬷们拉扯开了,一张草席将她的生母草草地裹起来就丢去了乱葬岗。 等着她将攒了大半年的月例银子交给可以外出的下人,想办法将生母的遗体寻回重新下葬时,生母的遗体都已经残缺不全了。 素知很快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小宫女回来了,两个小宫女一人捧着一盏茶盏送到了邵灵灵和杨穗云的跟前。 “多谢太子妃赐饮。” “没事,喝了吧。”沈宁仪态端方地冲着二人微笑着说道。“素知,我有两句私房话要和两位小姐说说,你先带着下去吧。暂时听不到我的传唤,就不必进来伺候了。” 素知点头应了一声,就马上带着两个小宫女扯了下去。 见素知带着人退了下来,邵灵灵和杨穗云赶紧起身,在沈宁面前双双跪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吧。”沈宁笑着说道,稳坐在自己的位置倒是没有动弹过一丝一毫。“再过一个月的时间,你们两个就要入东宫了,到时候你们就是东的太子侧妃了。无论你们现在的身份如何,今后宫中能让你们下跪的人也没有几个了,你们可千万别养成了见人就膝盖发软的毛病。” 邵灵灵和杨穗云都算是比较聪慧的姑娘,两人听着太子妃这样的一番话,自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言外之意。两人稍稍一对视,便同时站起了身子。 “多谢太子妃娘娘指点。”两人异口同声道。 “听说邵小姐在家乡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沈宁再次主动挑起了话头,笑着询问邵灵灵。“你过来京城待选,也应该离家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家中的弟弟可是托着亲眷照顾了?”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民女的确家中还有个年幼的弟弟。只是家乡的亲眷都不是十分可靠,民女离家入京之前将弟弟托付给了家中的忠仆照顾。” “你即将入东宫了,今后能再返回家乡的机会只怕是不多了。”沈宁说道。“你弟弟开蒙了没有,学得怎么样?” “弟弟五岁时,我就为他在家中请了先生开蒙读书。”邵灵灵说起弟弟来,清冷的眼神也不再冷淡了。“弟弟还算聪慧,学得还算不错。” “京中的云麓书院有专门教你弟弟那般年纪幼小学生的班级,京中不少名门贵族都愿意送家中资质不错的子弟自小进去读书。我娘家哥哥便是在云麓书院读书的,书院也是寄宿制的,正适合你弟弟这样的情况进去读书。”沈宁提议道。“我想着你们姐弟离得太远,只怕你也会日夜悬心。你可以派人将弟弟接入京中,这样我和太子想要照拂一二也方便一些,你看如何?” 邵灵灵来了京中数月,也得知了云麓书院在京中的地位和声明。每逢科举之年,三甲之中必有一位是出身于云麓书院的。只是这云麓书院原是皇家所办,不但看重自身才学,也看重学生的出身。 自己的弟弟若是得了太子和太子妃夫妇的照拂入学,自然不成问题。 “多谢娘娘成全。”邵灵灵解决了一个心头大石,顿时眼泪涌上了双眼。“幼弟的前程便是民女的一生希冀,民女谢太子妃娘娘成全。” “不过小事一桩罢了。”沈宁转头看向安静站在一侧,听着她和邵灵灵对话的杨穗云。“杨小姐入宫又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呢?” “回太子妃的话。”杨穗云淡淡说道。“民女是杨府庶出,不得父亲和嫡母看重,唯有生养我长大的姨娘相依为命。嫡母嫉恨父亲想将民女送入齐王府,占了嫡姐死去空出来的侧妃位,愤而下毒毒死了我的姨娘。民女入宫后愿意饮下绝育汤药,发誓一生好好伺候太子和太子妃,只求着能为枉死的姨娘讨得一个公道。” “那倒不用,孩子便是一个女子生命的最好延续。”沈宁止住了杨穗云的话头。“你还没有孩子便不知道,等你真有了孩子这世间万物对你的意义或许都会有不同了。” “太子之所以选择你们两人进入东宫,占住了东宫空缺的两名侧妃之位,也是有他的考量的。”沈宁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你们好好地入宫,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便是了。这宫里头的生活其实和外头的生活也没什么不一样,都是一样的衣食住行罢了。” 沈宁和她们说了一会儿,安平郡王妃那边来人说郡王妃准备向皇后辞行回府了,沈宁便让素知先送了邵灵灵回去未央宫和安平局王妃一道出宫去了。 “杨小姐,你就暂时留下来再陪我说说话可好?”沈宁派人送走了邵灵灵,就留下了杨穗云陪她继续说话。 “能和太子妃多说说话,是民女的福气。”杨穗云欣然应允。 “其实是这样的,等你和邵小姐入宫后。按照宫中的规程来,你和邵小姐都是太子侧妃,都不能从宫外带人入宫服侍,但是内廷司会给你们两人的身边配上一位宫里头资历年份长些的嬷嬷和两个贴身大宫女,和另外四位做些粗使活计儿的宫女。”沈宁同杨穗云说道。“可是你身边的两位大宫女的空缺就不由内廷司选了,而是由我指派给你,你觉得可好?” “太子妃挑选的人,必定是好的,民女自然是愿意的。” “好不好倒且另当别论,我将人指派给你也是有原因的。”沈宁挑眉说道。“那是一对十分美貌的姐妹花儿,名字叫做温蔷、温薇,是淑妃娘娘在我嫁入东宫的头一年送给我使唤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新人 沈宁早在还怀着长乐的时候,就知道温蔷和温薇是镇远侯夫人让杨家改了身份档子,本是送进宫里来为淑妃固宠的一对貌美无双的双胞胎瘦马。 只是沈宁一时也没寻到合适的机会发作此事,就索性一直让温蔷和温薇在东宫的后院做些粗使伙计,命人看着她们而已。 偏巧这次萧嵘自己挑选的东宫侧妃人选之一的杨穗云就出身于杨府,沈宁就想着让温蔷和温薇去伺候杨穗云。 “原来是淑妃娘娘给太子妃娘娘使唤的人,那不知若是民女入宫后收下这两名宫女的话,是否会有不妥?”杨穗云抬眼小心瞧着沈宁,仔细着说道。 “这有什么,那对姐妹花儿是淑妃娘娘在我刚刚入宫那一年就送给我的,她们美貌、性情又柔顺得紧,可偏偏太子殿下不喜欢她们两个。我这也不好驳了淑妃娘娘的脸面,也只好将她们留了下来。”沈宁微笑。“算起来你们杨家和淑妃娘娘关系很近,瞧着你嫡母今日不陪你入宫,淑妃娘娘的娘家母亲镇远侯夫人不都陪着你来了吗?” “娘娘说的是。” “我还听说你嫡母的身子如今是不大好了?”沈宁问杨穗云。“也许你姨娘的枉死之仇倒不用太子想法子了。” “嫡母的身子原来就不好,生下嫡姐时因为难产也不能再生育了,所以嫡母看嫡姐比自己嫡出的儿子还重要得多。嫡姐数年前因为犯了错命陨在齐王府,嫡母闻讯后又是大病一场,之后身子的情况也是每况愈下。”杨穗云说着杨府中的嫡母,心中想着每一日早上前去给嫡母请安时嫡母躺在床榻之上虚弱无力的模样,不由地嗟叹了一声。“我姨娘最初死的那几年,我心中恨毒了嫡母。可是如今想来嫡母和我的姨娘一样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无论是正妻还是妾侍,她们都没有碰上一个好男人。嫡母会下毒害我的姨娘,也是因为父亲要送我入齐王府,嫡母恨父亲不拿嫡姐的死当回事。” 杨穗云从一开始便打定了注意,要为自己的生母讨回一个公道。可是由始至终这个公道她都不是打算从嫡母身上讨回来的,而是要从她的生父身上讨回来。 “这世间的女子总是苦命的居多。”沈宁宽慰她道。“知道自己指望不上了夫君,一生的希冀便都寄托在了孩子的身上。你嫡母倒是个可怜人,左右你今天入宫了,我就赐下一些温补的药材给你,你带回去给你的嫡母。” “民女多谢太子妃赏赐。” “哎,再一个月你该要收拾收拾进宫,希望你的嫡母倒能撑过这段时日了。” 一个月之后,两辆接人的马车缓缓驶出了宫城,朝着安平郡王府和杨府的方向去了。 杨府中丫环寸金伺候着杨穗云穿上两日前宫中内廷司送来杨府的衣服,一件桃红色的裙裳,裙裳看似简单,可是裙摆和领口都用发丝般粗细的金线绣着如意云纹。 “三小姐,这衣裳可真美。”杨穗云本就相貌出众,再穿上这样一袭裙裳,可是美得夺目,寸金是自小服侍着她长大的丫环,便由衷地夸了她几句。“小姐穿上这衣裳可真真好看极了。” “你这巧嘴。”杨穗云趁着房中伺候的旁人没有注意到的功夫,将一个荷包快速地塞到了寸金的手中,吩咐她赶紧把这个荷包收起来,别让房中其他伺候的下人看到了。 “哎呀,三小姐。”寸金侧过身子,打开荷包一瞧,大吃一惊,里面居然是好些个碎银和几张小额的银票。“三小姐,这是做什么?” “你自小陪着我长大,在我的跟前服侍一向是懒散惯了。我走了只怕你也伺候不好府中其他的主子,偏偏我进宫只是侧妃不能带人进去伺候。”杨穗云个头生得高挑,比起胖乎乎的寸金要高上了一个头。杨穗云看着面上憨憨的寸金,有些无奈地说道。“主仆一场,你陪着我过了这些年,我自然是要为你考虑的。我知道你家虽然穷苦,可一直都是想法子想赎你回去家里头。我如今攒下的这些细碎银两带进宫也没什么用处,就索性都留给你。我算过了这些银两除了你的赎身银子以外,还能有些剩余,就当我给你的嫁妆了。” “三小姐,呜呜。”寸金不是心思活络的丫环,杨穗云和姨娘难过的那些年里,院中能够另寻出路的丫环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寸金一直安分伺候在她们母女身边,不曾动过心思离开。“你今后入了宫,只怕寸金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呀。” 杨穗云和寸金主仆多年,说起来相处却更像一对姐妹。寸金想着以后只怕再难见到杨穗云了,又拿着手里那个杨穗云塞给她的鼓囊囊的荷包,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中夺眶而出。 杨穗云本来还没有多少离别的愁绪,只是被寸金这么一哭,反而难受了起来。 “你哭什么?”杨穗云忙用自己的帕子擦寸金的眼泪。“我是杨府的庶女,能入东宫做侧妃不知道是多大的恩典。你快别哭了,好好收好这个荷包,待我被宫中接走了,你赶紧收拾东西赎身离开杨府,知道吗?” “知道,知道了。”寸金抹着眼泪,点头说道。 宫中来接人的马车到了杨府门外,被沈宁派来杨府迎人的是朱砂。 按照惯例,杨穗云换好了衣衫,在临行前来向嫡母辞行。 她的嫡母如今已经起不来身了,府中的丫环只能为她换了一床颜色喜庆些的被子。 “穗云就要离开府中了,特意前来向母亲辞行。”杨穗云走到嫡母的床前,俯身说道。“还望母亲好好珍重身子。” “你且好好过吧。”她的嫡母看着杨穗云,仿佛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女儿的一丝影子。终是没有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说了短短一句话就闭目养神不在说话。 杨穗云被朱砂带来的宫女小心搀扶着走过杨府的长廊,她只冷眼看着杨府处处张灯结彩,她的父亲不管即将被送入东宫的亲生女儿,不管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病妻,倒在前厅之中接待那些上门贺喜的人。 杨穗云想着终于要离开了,心中竟也就没有半分的不舍、愁绪,只觉得自己反而轻松了许多。 杨穗云走过长廊,见到了正等候在马车边的朱砂。 “见过朱砂姑娘。”杨穗云知道朱砂是太子妃身边极为得力的丫环,对朱砂极为客气的说道。 “奴婢当不得这个礼。”朱砂笑道。“杨小姐过了今日就是太子侧妃了,就是奴婢的主子了。” “哪里的话,今后还要麻烦朱砂姑娘多多提点了。” 随着另外一辆马车去安平郡王府接人的是素知。 打扮停当的邵灵灵本就是为了进京参加选秀而寄居在安平郡王府上的,她来的时候是孤身一人前来,随身一个包裹而已。 如今她要从安平郡王府离开了,能收拾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 “灵灵。”知道邵灵灵已经收拾好了,安平郡王妃也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媳过来了。“都收拾好了吗?” “堂婶,本就没什么好收拾的。”论起辈分来,邵灵灵要唤安平郡王妃一声堂婶。“我早早儿地就摆弄好了。” “哎,你放心入宫吧。”安平郡王妃说道。“回祖籍接你弟弟入京的人已经先行派人送信回来了,你弟弟已经启程了,只是可惜来不及见你一面了。我和你堂叔知道你们姐弟在老家日子过得不易,今后在京中安平郡王府便是你们姐弟二人的家了。” “谢谢堂婶。”邵灵灵十分恳切地看着安平郡王妃说道。“待我弟弟入京,我身为侧妃没什么可以出宫的机会。希望堂婶可以好好照顾我弟弟,大恩大德灵灵来世再报。” 邵灵灵说罢,便要俯身叩首。 安平郡王妃连忙出声止住她的动作,让服侍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儿媳连忙上前搀扶起了邵灵灵。 “赶紧起来,哪里用得着你行这样的大礼,这原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邵灵灵和杨穗云分别乘坐的马车都在差不多的时间到达了宫门外,坐在随行小轿中的朱砂和素知在宫门处下轿汇合,等时间对上了钦天监几日前测出的最好时辰,这才迎了两人乘坐的马车进了宫城,往了东宫的方向去了。 马车到了东宫门外,宫女们上前从马车上扶下了邵灵灵和杨穗云。 太子和太子妃早早等在东宫的大殿之上,朱砂和素知两人打头,宫女们扶着邵灵灵和杨穗云随后进入,两人拜倒在太子和太子妃跟前跪下行礼。 太子赏给她们每人一盒品相不错的南珠,太子妃则赐下了她们每人一套翡翠金丝头面。随后皇后封两人为东宫侧妃的懿旨也到了,至此东宫便多了两位侧妃娘娘。太子妃赐邵灵灵居东宫西偏殿,杨穗云住南偏殿。 两人领了懿旨谢恩后,就径直返回了各自今后在东宫的居所去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哭闹 今儿是两位侧妃入东宫的第一夜,按理说太子应该在两位侧妃之中择选出来一位先行临幸。 “太子妃,今晚太子殿下有没有说今儿去西边儿还是南边儿了?”朱砂站在沈宁的身后,小心瞧着沈宁的神色,惴惴不安得问道。 “这事儿来问我做什么?”沈宁回头看了朱砂一眼,看着她满脸的惶恐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是太子,东宫之主,又自己个儿长了两条腿来。今晚随他要去哪边都成,你瞧着些时间,差不多的时间都上晚膳来吧。今儿就不必备他的份儿了。” 果不其然,直到傍晚时分、天色渐晚,萧嵘并没有想往日里那样回到沈宁处,陪着沈宁和长乐一起吃晚饭。 沈宁镇定自若,长乐却有些坐不住了。吃完了一小碗饭以后,她就自己扑腾着下了地。 “小郡主。”长乐的乳母本来见长乐吃完了饭,正转身要替长乐乘一碗汤来晾着,等她过一会儿喝的时候,只是这么一转身的功夫,长乐已经从饭桌边跑到了门口去了。 乳母见状,立刻准备放下汤碗去带长乐回来。 “不必喊她。”沈宁低垂着眼睛,头也不抬地对着乳母说道。“汤就这么给她晾着,过一会儿她自己会回来喝的。” “可是太子妃娘娘,小郡主脾胃弱,这汤若是放得凉了,小郡主要是喝了,难免这一夜又要难受了。”打长乐这一落地,乳母就被赐到长乐身边伺候了。 虽然心里知道自己和长乐是主仆,可是这样一个玉雪白嫩的女婴,被自己慢慢抱着渐渐长成了如今的模样了。乳母心中到底对着长乐有着几分真感情,长乐什么都好,就是打小就脾胃虚弱。她的吃食上凡是有上半点不小心的,她就能闹得几天的不舒坦。 “哎,行。”沈宁放下了自己手里头的筷子,抬头冲着守着门口往门外不停张望着的长乐唤了一声。“长乐,回来。” 长乐听到了沈宁唤她的声音,忙又小步颠颠儿地跑回了沈宁面前。 “娘?”长乐小身子牢牢地趴在沈宁膝头,歪着头看着她疑惑地说道。 “来,听话,娘喂你喝碗汤好不好?”沈宁朝着乳母示意,乳母连忙将手头捧着的汤碗和汤匙都递到了沈宁的手边。 “好。”长乐小鼻子耸了耸,闻到了汤水的香气乖乖地点了点头。 长乐虽然越大越有些调皮,但是在沈宁手下还是十分老实、乖巧的一个孩子。 她站在沈宁的跟前,乖乖地喝着一勺勺沈宁递过来的汤。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满满的一碗汤就见了底。沈宁把汤碗放回桌上,乳母马上就把长乐擦嘴的软帕子给送了过来。沈宁仔细地替长乐把嘴擦干净,长乐就巴巴地朝着沈宁伸手讨抱。 “怎么了?”沈宁看着长乐的模样,不禁就露出了一抹笑来,俯身将长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头。“怎么长乐看起来这么不开心的模样呀?” “爹爹没回来陪长乐吃饭。”长乐把小脑袋往沈宁的怀里拱了拱,带着三分哭腔地开了口。“爹爹往日不回来吃饭的话,都会提前和长乐说得。但是爹爹今日也没和长乐说,就没回来吃饭了。” 长乐的眼睛肖似沈宁,生得又圆又大,可是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此时却含满了泪水。眼泪不断地从长乐的眼睛中流出,这情况看着十分可怜。 “别哭了,长乐听话啊。”沈宁虽然平日里对着长乐是严厉惯了的,可是到底长乐是她唯一的女儿,看着长乐现在窝在她的怀里头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又怎么能不心疼被呢。“娘,正要和你说呢。” “说什么?”长乐一双泪眼儿,巴巴地盯着沈宁看着。 “长乐还记得今天你在正殿上看到的两个女子吗?” “嗯,记得的。”长乐记得今天陪在沈宁身边在大殿上见的那两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女子,就点了点头。 “她们两个人是以后要住到咋们东宫里来的人,娘是太子妃,她们是太子侧妃。”沈宁十分耐心地和长乐解释着。“今天是她们第一天住在东宫里,爹爹要去看看她们,这之后许是会有几天的功夫不能陪着长乐了。” “娘,可我看到的她们都是大人了。她们又不是长乐这样的小孩子了,为什么还要我的爹爹去看她们呢。”长乐听了沈宁的解释,却愈发地想不通。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里头是怎么想的,她越想越难过、越伤心,在沈宁怀里头哭得越发伤心了起来。“我要爹爹!爹爹!” 接下来无论是沈宁再怎么劝哄她,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个不停。 乳母连忙取来了她平日里最喜爱的玩具来哄她,长乐不管不顾地一下子挥手将乳母手里拿着的玩具打落在了地上。 这下子可好了,连沈宁沉下脸来唬她,她也不怕了。 长乐只坐在沈宁的怀里不停地嚎哭着,沈宁是怎么劝都劝不好了。 “朱砂,愣着做什么?”沈宁的头都长乐哭痛了。“还不赶紧派人去看太子殿下在何处,若是见到了太子殿下就让他赶紧到我这儿来。” “是,太子妃娘娘。”朱砂听罢,连忙转身朝外头跑去。 朱砂派人往南侧殿去了,她自己亲自跑了一趟西侧殿。 此时的萧嵘正在邵灵灵的西侧殿中用晚膳,西侧殿中很安静。 邵灵灵有意坐得离萧嵘远一些,只低着头顾着自己吃饭。 萧嵘吃好了,放下碗筷正要离开,却听着西侧殿外头传来一阵吵闹。 “这是怎么回事?”萧嵘听着外头的吵闹声,隐约其中有个很熟悉的声音夹杂在其中,萧嵘推开了房门,皱着眉对着外头喝道。“东宫之中都在吵闹些什么!” “回太子殿下的话,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朱砂姑娘说有要事求见。”门外守门的內侍看着萧嵘面上不耐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回话。 “是她?”听说来人是朱砂,萧嵘倒是立刻换上了另一幅面孔。“快让她近来吧。” “是,太子殿下。” 守门的內侍不一会儿便领着神色焦急的朱砂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邵侧妃。”朱砂脚步匆匆地随着內侍进来,远远地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萧嵘和站在门里侧的邵灵灵。 “是太子妃让你来我的?”萧嵘挑眉问道,容色中隐约能见几分喜意。 “是的,太子殿下。”朱砂一下子在萧嵘跟前跪了下来,说道。“小郡主今日用晚膳时,迟迟不见太子殿下回去陪她,因而在饭后哭闹了起来。太子妃娘娘怎么劝哄都安抚不了小郡主的情绪,只好派奴婢前来寻太子殿下回去太子妃娘娘那里,去看看小郡主的情况。” 本来还以为沈宁是让朱砂来寻他的萧嵘,哪里想到是女儿哭闹,沈宁才会让朱砂来寻他过去的。 但是听闻宝贝女儿哭闹,萧嵘还是立刻心疼了起来。 “邵侧妃,今日就早些休息吧。”萧嵘唤过內侍,转身就出了房间。“今夜我就不过来了,明日自有该给你的封赏送到你这里来。” “臣妾谢太子殿下赏赐。”邵灵灵听闻萧嵘今晚不会留宿西侧殿了,心中莫名地松下了一口气来,她立马上前两步将萧嵘送到了西侧殿的门口去。“臣妾恭送太子殿下。” 朱砂领着萧嵘赶回来的时候,沈宁和长乐所在的饭厅中已经是满地狼藉了。 长到四岁多从来不发自己小脾气的长乐,今天算是把沈宁给折腾到位了。长乐不单一个劲儿地哭闹,沈宁要抱着她离开,她还不允许。 眼见着沈宁沉着脸就要抱着她起身了,她居然一把扯住饭桌上垫着的桌布一角牢牢地拽在了自己手里头。沈宁猛地一起身,桌布马上被扯动了起来,摆在饭桌上还未被撤下的饭食、碗碟砸了一地。 “萧长乐!”沈宁见一碗仍旧发热的汤水朝着怀里的长乐泼洒了过来,连忙抱着长乐调转了自己的身子,一碗汤水尽数浇到了沈宁的胳臂上去。一阵锐疼顿时传来,沈宁的身子一晃险些将长乐脱手丢到了地上去。 还好闻讯从东宫膳房赶过来的半夏,正巧走在沈宁的身后,忙伸手在沈宁的身后托了一把,助她稳住来了身子,又扶着她和她怀里仍旧不停哭泣的长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 沈宁这才是真正地被气得狠了,一巴掌打在了长乐的屁股上。 长乐被打得愣了一下,连哭声都停住了。只是不过片刻后,长乐又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所以当萧嵘赶回来的时候,沈宁浑身狼藉地抱着哭嚎不止的长乐,神情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长乐?”萧嵘连忙上前从沈宁怀里接过了哭得很是伤心的长乐。“怎么了?” “爹爹?”只一转眼的功夫,长乐就发现抱她的人变成了萧嵘。“你跑到哪里去了呀?” “太子妃。”见长乐被萧嵘抱了去的半夏,赶忙上前来拉起了沈宁的袖子。“你的手?!” 刚刚沈宁被那碗汤水浇了胳膊,只是她抱着长乐一时无法查看情况。等到这时,半夏掀开她的袖子,一大片的红肿和水泡看得甚是骇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教训 若是刚刚沈宁初初被汤水浇上胳臂的时候,就做好了处理的话,伤口大概也不会这样严重。 只是长乐那个时候哭闹地正是厉害,沈宁实在无法放下长乐去安心处理胳臂上的烫伤。她只能咬牙忍下胳臂上不断传来的痛感,继续抱着怀里的长乐。 “慢着些,我疼得很。”沈宁此时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汗珠,她看着长乐到了萧嵘的怀里头去之后渐渐止住了哭泣,这才让半夏上前小心扶过了她的右手手臂,半夏掀开了她的衣袖才发现了她的伤口。 她的胳臂上已然起了一大片的水泡了,被衣袖的布料擦过都引起一阵疼痛来。 “太子妃,你且忍忍。”半夏也是沈宁身边经年的老人儿了,沈宁自小就被娇养着长大,除了幼时跟着沈令翰出门玩耍时受过一次伤,之后的这么些年里她受罪再受过一丝皮肉伤了。半夏眼见了沈宁的胳臂因着难以忍受的疼痛而微微颤抖,都忍不住红起了眼眶。“奴婢会小心着些的。” “太子妃,这是这么了?”这时朱砂紧随着萧嵘的脚步赶了回来,她看到半夏正站在沈宁的身侧,立马走上前来查问。“太子妃的手臂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这是太子妃为护着小郡主被热汤浇上手臂弄得。”半夏见了朱砂过来,赶忙冲着朱砂说道。“太子妃这水泡起得太大、太多了,我不敢直接挑破了去,你赶紧去太医院去请朱太医过来吧?” “好,我这就去。”朱砂听罢连忙点点头,转身朝外头跑去。 萧嵘抱着长乐看着沈宁的伤势,长乐趴在萧嵘的肩头看着沈宁的面色痛苦,好容易才止住的泪珠子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怎么了?”萧嵘感觉肩上的衣料都湿了一块,侧过头看着长乐,温声说道。“看到娘亲为了你受伤了,难过了是不是?” “嗯。”长乐这个时候看着沈宁受了伤十分难受的模样,再不好意思哭闹了,只抿着小嘴点点头。 “下次可不能这样胡闹了,知道吗?”萧嵘对着长乐这个心肝儿上的女儿,也说不出什么严厉的话,只好摆正了脸色看着她说道。“爹爹往日里纵着你的小脾气,可也不是让你把这脾气都撒到你娘这里来的。” “呜呜,我知道错了,爹爹。”长乐此时见到了萧嵘,也没了刚刚胡乱哭闹的脾气了,十分乖巧地用手搂着萧嵘的脖颈,乖乖地认了错。“我下次不敢了,呜呜。” “那我抱你去给你娘认错,好不好?” “好。”长乐哭唧唧地点了点头。 沈宁此时已经由着半夏伺候着,将满是狼藉的外裙给更换了下来。 半夏命人端了一盆凉水来,小心地替沈宁将伤口及周围的皮肤清洗干净了,又用凉水沾湿了软帕敷上去为伤口降温。 沈宁微微皱着眉,面容很是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你还好吗?”萧嵘抱着长乐在沈宁身侧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低声询问道。“伤口还疼吗?” “方才还有些疼,现在已经好多了。”沈宁慢慢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了萧嵘和他怀里的长乐。“你既回来了,就好好地陪陪长乐吧。这孩子往日里最得你的宠爱,这偶尔的一点冷落就让她发作了这么一场,让她连我的话都不怕了。” “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待萧嵘张口再说上些什么,长乐抢着开了口,眼泪汪汪地搓着自己的小手对着沈宁满怀歉疚地说道。“呜呜呜,我下次再不敢了,娘。” “这下你倒愿意听话了。”沈宁抬眼看了长乐一眼。“娘没事了,让你爹带着你下去睡觉吧。” “娘,我不要。”长乐看着沈宁伤口上的水泡,含着眼泪说道。 一家三口正在说话时,朱砂急匆匆地从外头进了来,身后还跟着同样神色匆匆亲自提着药箱的朱清。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小郡主。”朱清进来后,忙俯身行礼。 “快起来吧。”萧嵘出声说道。“快替太子妃处理好烫伤的伤口。” 朱清用银针一一挑破了沈宁胳臂上的水泡,将里头的脓水小心仔细地推挤干净。接下来的处理手续朱清不好再继续做了,只好将后续处理伤口的事宜仔细地交代给了朱砂和半夏两人。朱清留下了足够沈宁涂抹半个月伤口的药膏,这才请辞离开了东宫。 朱砂忙去端了盆清水过来,轻手轻脚地又替沈宁把伤口擦洗了一片。伤口自然晾干之后,半夏小心地挤出了适量地药膏抹在了沈宁的伤口上,再用柔软的白缎将伤口轻轻地敷上了一层。 沈宁今日有些疲累,又受了这么一遭子罪过。时间尚早,就显得有一些困顿了。 朱砂扶着沈宁,小心注意地服侍着她洗漱好了,换上了干净的里衣披上了外袍。沈宁自己走到了寝殿内,萧嵘抱着熟睡的长乐坐在床边正等着她。 “你今日难道不挑一位侧妃临幸吗?”沈宁缓慢走近床边,发现萧嵘怀里的长乐闭着眼睛睡得十分香甜,于是放低了声音,小声地同他说道。“长乐既然已经睡熟了,你可以把她放在床里侧的位置上,今晚上我带着她睡便是,你可以离开了。” 萧嵘没有搭理沈宁的言语,只是动作轻柔地将自己怀里的长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从床尾取来了长乐专用的小锦被给她盖了上去。 “你随我来。”萧嵘安顿好了长乐,这才从床边起身站了起来,拉住了沈宁没有受伤的那一只手,将她带离了床边。“我有话同你说。” 沈宁实在是累得紧了,再加上怕挣到了伤口,也就懒得挣脱萧嵘的手,任由萧嵘牵拉着她,将她带到离床铺很远的窗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次说的话说得不够清楚。”萧嵘怕声音太大会惊醒了床上安睡的长乐,仍旧压低了嗓音冲着沈宁说道。“我再和你说一遍,我选了邵灵灵和杨穗云进宫坐上太子侧妃的缘故,可不是要找人伺候自己。而是为了有人占上东宫规制中侧妃之位的空缺,好让以后父皇和母后都没了再往东宫塞人的名头罢了。” “可是人家好好的姑娘,进了宫这一生便再没有了其他的姻缘。”沈宁看着萧嵘,说道。“这两个姑娘我都亲自接触过了,都是不错的姑娘,只可惜运气都不怎么好而已。一个父母双亡独自带着幼弟,一个是庶出注定要为家族牺牲。你再冷落她们,她们这一生也就堙没在这后宫之中了。” “你放心,等我登基后帝位稳固后,自会想着方法重新安置她们。”萧嵘牵着沈宁的手,执着地看着她的双眼。“到时候相隔几年,她们两个便会因为常年无子抑郁生疾而陆续病亡。我再暗中安排人手送她们出宫,奉上丰厚的金银和新的身份,也好让她们都能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你这是何必。”沈宁看着他,忽然叹了一口气。“我都说了我不会在乎这些了,也不会因为你要纳妃而同你哭泣、吵闹了。怎么我不纠结这些了,你反倒纠结起来了呢?终究我这一生都已经嫁给你了,也为你生下了长乐,我们也不要再为这些事情横生枝节了。邵灵灵和杨穗云都是不错的好姑娘,你若是宠幸了她们二人,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到时候她们两人要是有幸在为你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长乐也多了弟弟妹妹的陪伴。” “你......,你这一颗心怎么就这么难焐热了呢?!”萧嵘有些气结,马上上前来一步将沈宁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头,只是避过了她胳臂上的伤口,牢牢地抱住了她不放。“长乐的弟弟妹妹,我现在、将来的所有孩子都不会有别的生母,我只想我的所有孩子都是你的孩子。” “你放心,两位侧妃的孩子,我自然也就是他们的嫡母。”沈宁心中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泛起了一股儿火气来,故意和萧嵘赌气般地说道。“我自然会把好好地对待他们。” “你!”萧嵘被沈宁这样一番话堵得噎住了心,他低头正好和怀里抬头看他的沈宁对上了视线,沈宁的眼睛在寝殿的微弱烛火的映衬下仿若被洒下了点点的星光一般,她明艳的容颜在这样的烛火下显得温婉、柔媚。 萧嵘本来还是浑身火气的,却只看了她片刻后,火气又渐渐地消退了下来。 萧嵘身后扳住了沈宁的下巴,强迫着她保持着抬头的动作。 沈宁被萧嵘猛地的一动作吓了一跳,可是萧嵘手上的力气很大,沈宁偏偏又挣脱不开,只好瞪着他,小声斥他让他把手松开。 萧嵘对着这样的沈宁,更加不以为杵。 “看来你和长乐一样,也是被我惯得起了脾性,总该好好教训你一顿才是。”萧嵘低头吻上了沈宁的双唇,纠缠了好半晌之后,他才放开了沈宁。 沈宁的一双眼水光融融地看向了萧嵘,萧嵘被她看得心头发热,索性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在了窗边的软塌之上,随即俯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章 故意 进宫第二日的这天,天未亮时,邵灵灵和杨穗云都起地很早。两人梳洗打扮好了,带着身边的宫女便去了沈宁的寝殿外等着给沈宁请安。 “见过邵侧妃和杨侧妃。”寝殿里头唤人伺候的金铃铛刚刚响过,朱砂正带着四个小宫女端着热水和洗漱用品走过来,正好瞧见了刚好走到寝殿外的邵灵灵和杨穗云。她和四个小宫女都停下了脚步,给她们二人行礼问安。 “见过朱砂姑娘。”邵灵灵和杨穗云都认得朱砂,两人对朱砂的态度都客气得很。 “不知道太子妃娘娘可是醒了?”杨穗云面上有两个小小的酒涡,微笑起来但是十分动人,她笑着对朱砂问道。“昨日是我和邵侧妃第一日入宫的日子,按理说今天就该给太子妃娘娘请安的。” “那两位侧妃可是来早了,太子妃这边儿才刚刚才起。”朱砂这些年里在宫廷之中也得了洗礼,再也不似往日在永宁侯府之中有些鲁莽的样子了,如今的她已经在宫中颇有了些名声,行事作风也日渐稳重了起来。“若是要请安的话,两位侧妃恐怕还要等些时候了。” “无妨,我二人本就是来给太子妃请安的,也是我们算错了时辰来得早了些。”邵灵灵上前了一步,面带笑容地说道。“我和杨侧妃既然是来请安的,再等上些时辰也不碍事的。我们二人就在门口等着,还劳烦朱砂姑娘为我二人通报一声才是。” “如今清晨风大寒冷,恐怕会让两位侧妃冻坏了身子。”朱砂唤过一个宫女来,对着邵灵灵和杨穗云说道。“不如我让宫女给你们领路,两位侧妃先到偏殿休息一会儿,我再让人上了热茶。等这边太子妃都洗漱好了,我再把两位侧妃来请安的消息告知太子妃娘娘。” “多谢。” 有宫女为二人领路,她们二人便随着那个领路的宫女去了沈宁寝殿的偏殿, 朱砂领着小宫女进了沈宁的寝殿。 寝殿中,萧嵘起身起身唤来了內侍为他更衣。朱砂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换好了太子朝服,洗漱完毕了正侧身坐在床边俯看着仍在床上安睡的沈宁。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朱砂领着四个小宫女,给萧嵘请安问礼。 “行了,起身吧。”萧嵘听见了朱砂的声音,这才将视线从沈宁的身上移了开来。“你们太子妃刚刚醒了一下,可是转眼又睡了过去。我这边该去上早朝了,你且好生伺候着你们太子妃吧。” “是的,太子殿下。” 萧嵘起身之前,俯身在熟睡的长乐面上亲了一口,又很是眷恋地在沈宁的面颊上轻轻地抚过了一下,这才带着內侍们起身离开了寝殿。 长乐一向起得早,昨日又因为闹了那么一大场的哭闹而睡得早了一些。所以萧嵘走了没一会儿的功夫,缩在沈宁怀里的小家伙就挣手挣脚地醒了过来。 “怎么了?”方才沈宁睡得正香,朱砂便没有出声唤她。可是怀里的长乐稍微这么一动弹,沈宁就立时醒了过来,低头看向了怀里头的长乐低声问道。 “娘。”小孩子本就是起床的时候最为缠人,长乐见自己正睡在沈宁的怀里头,便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了爬,小手够到了沈宁的脖颈,将头枕到了沈宁的肩窝里头奶声奶气地唤她“娘。” “乖。”这样子的长乐乖巧、可爱的像一个小仙童一般,再见不着昨日在沈宁怀中哭得声嘶力竭、十分无理取闹的模样了,沈宁伸手轻轻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抚摸着。“小哭猫。” “娘,长乐下次一定不敢了。”长乐在沈宁的怀里头渐渐清醒了起来,也想了起来昨晚自己闹腾的那一幕,还想起来了昨晚害得沈宁手上的情形,忙伸着小脑袋要去看沈宁胳臂上的伤口。“娘,伤口!” “不看了啊。”沈宁抚着有些酸痛的后腰,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虚搂着长乐从床上坐起了身来。“听话一些,我让乳母带着你去洗漱去,好不好?” “好。”自觉昨天犯了错的长乐,今日便格外得听话一些。 沈宁摇响了挂在床侧的金铃铛,原本在一侧等候的朱砂立刻带着人走了过来。 “太子妃,你醒了吗?”朱砂走过来,笑着说道。“哎呦,我们的小郡主也醒了呀。” “你派个人去唤长乐的乳母过来,让她带着长乐下去洗漱更衣去。”长乐有些不好意思地抱着沈宁的手臂,把小脑袋缩在了沈宁的身后。沈宁笑着吩咐朱砂,让她去唤长乐的乳母过来。 “好的,太子妃。” 朱砂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带来了长乐的乳母,乳母抱走了长乐下去。 “太子妃,洗漱之前我先给你的伤口换药吧。”朱砂从身后一个小宫女手中的托盘里取过了干净的软帕和药膏,上前走到沈宁床前。 沈宁点点头,侧过了身子将昨晚受伤的那条胳臂伸到了朱砂跟前。 “太子妃,你忍着些。”朱砂俯身,动作小心细致地将原本敷在沈宁伤口的那条软帕慢慢揭了下来。这伤口过了一夜,多少有些粘连到了软帕上,饶是朱砂的动作再轻、再小心还是牵动了几分,沈宁倒也忍住了没呼痛。 朱砂手脚上的动作快,取下来软帕的同时,又回身接过了另外一个小宫女递过来的湿毛巾轻轻地擦拭干净了沈宁的伤口,又取过药膏来,按照朱清把药膏留下来时的嘱咐,薄薄地抹上了一层药膏在沈宁的伤口上。 “太子妃,朱太医走时吩咐过了,这上药之后要晾上一会儿,等药膏干一些以后再敷上软帕保持伤口的清洁。”朱砂替沈宁抹匀了药膏,就着刚刚那条湿毛巾将自己的手也擦拭干净了。“你就先坐在床上,我替你洗漱吧。” “好。”沈宁看着自己胳臂上的伤口,这样过了一夜的时间看起来还颇有几分的狰狞,只好点点头。 “太子妃,刚刚我来的时候,正好在门口遇见了昨日才进宫的邵侧妃和杨侧妃。”朱砂拿着毛巾,帮着沈宁净面。“她们二人说昨日是第一天进宫,今日便来给你请安问礼的。可是那个时候你尚未起身,我就让人先领着邵侧妃和杨侧妃去偏殿等候太子妃召见了。” “好的。”沈宁睁开了眼睛。“等会子我的伤口能敷上帕子了,你帮我更衣上妆。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昨日东宫才进了两位侧妃。今天我也应该带着两位新入宫的侧妃,去未央宫一趟给皇后娘娘请安去。” 邵灵灵和杨穗云坐在偏殿中,两人并排坐着,彼此都安静无言,只端着一盏清茶细细地品味着。 “邵侧妃、杨侧妃。”已经伺候好了沈宁的朱砂,这时走了进来。“太子妃召见你们二位,请随我来吧。” “好的。” 邵灵灵和杨穗云走进沈宁寝殿的正殿之中,沈宁已经匆匆用完了一碗血燕,正坐在位子上等待她们二人的前来。 “嫔妾见过太子妃娘娘。”邵灵灵和杨穗云同时福身给沈宁问安行礼,两人步调都完全一致。“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都起身吧。”沈宁示意朱砂和正站在自己身侧的素知去扶二人起身,说道。“昨夜小郡主哭闹不止,闹得我精神不济所以起得迟了一些。也不知道你们会来得这么早,倒劳得你们等了这么长的时间。” “太子妃哪里的话。”杨穗云笑道。“来给太子妃请安本就是我们二人的本分,只是等上这么些时间哪里算得上什么。只是我们二人不知道太子妃昨日睡得不够,来得太早了些反而打扰了太子妃的休息,还望太子妃见谅。” “没事。”沈宁看着二人,问道。“你们来得那么早,可用过早饭了?” “回太子妃的话,还没有。”杨穗云的性子比起邵灵灵的性子要灵活一些,笑着接话道。“不知道太子妃能不能容我们一起吃上一些?” “自然可以。”沈宁笑着说道,唤了朱砂到自己的跟前来。“朱砂你去厨房吩咐半夏一声,让她在准备两人份的东西送到我这儿来。” 邵灵灵和杨穗云在沈宁处用了一些饭食,就随着沈宁一道,各自乘上了轿辇,一同前往了未央宫。 未央宫中,丽妃和欣昭仪还有一些别的嫔妃都已经等在未央宫中了。 “母后。”沈宁领着邵灵灵和杨穗云走进了未央宫的大殿之中,沈宁先给皇后请安问礼。宫中其他的嫔妃见了沈宁前来,也纷纷起身向沈宁问好,沈宁也一一回过了礼。“今日我带着昨日刚刚入宫的两位太子侧妃,特意领着她们来给母后请个安。” 沈宁话说罢,抬眼在未央宫的大殿中看了一圈,竟然在角落里看见了面色有些苍白的淑妃。淑妃入宫多年,非必要的时候绝对不会主动来给皇后请安的。 昨日东宫才进了两位侧妃,淑妃心中大概知道自己今日会带着两位侧妃来给皇后请安,估计今天一早便是故意前来未央宫请安的,有意想要看看自己如今的反应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安排 邵灵灵和杨穗云跟在沈宁的身后,十分安分守己的模样。 “来吧,邵侧妃、杨侧妃。”沈宁上前两步,侧过了身子让出了邵灵灵和杨穗云来给皇后看看,让她们给皇后问安。“给皇后娘娘见礼吧。”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邵灵灵和杨穗云在进宫之前,也循着宫里头传下来的惯例,宫中各给她们两个人派去了两个教养嬷嬷,教会了两个人的宫廷规矩和礼仪教程。 她们两个都是初次入宫的侧妃,身份在和以前入宫时候的身份不同了,她们双双跪在了皇后的座位前面,按照规矩给皇后行足了大礼。 “铃铛,去把本宫准备给邵侧妃和杨侧妃的礼物拿出来。”皇后仪态端方地抬手示意邵灵灵和杨穗云起身,吩咐铃铛从后头取出了两个礼盒来。“来,你们到本宫的近前来。” 听了皇后娘娘的召唤,邵灵灵和杨穗云二人立刻起身,仔细地走上了皇后的面前。 “这个礼物算是本宫给你们二人的见面礼。”皇后一个眼神递给了铃铛,铃铛立时会意上前将两个礼盒各递给了邵灵灵和杨穗云二人。“你们以后便是东宫的侧妃了,要在心中时时记着好好地侍奉好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即便你们就算得了太子殿下的宠爱,也不得怠慢了太子妃和小郡主,不然本宫绝不会轻饶了你们。但是如果你们伺候得好,本宫这里也不会亏待你们二人的。” “嫔妾知道了,我们二人自会尽心尽力地服侍好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和小郡主的。”邵灵灵和杨穗云不着痕迹地互相瞅了一眼,用双手接过铃铛手里递过来的礼盒。 “瞧着邵侧妃和杨侧妃的模样都十分可人。”坐在下面的淑妃见状,冷不丁地开口说了一句。“看来今后太子妃的重担是要减轻了不少了吧?” “那是自然的。”沈宁带着邵灵灵和杨穗云在另一边找了空位坐下来,这屁股还没在座位上焐热,就有这看热闹的人不甘寂寞了,沈宁对于淑妃阴阳怪气的问话,丝毫不以为杵地看着她回道。“邵侧妃和杨侧妃都是父皇和母后亲自赐下来给东宫的,自然都是极好的,这点不需要淑妃娘娘提点我。” “我哪里是提点太子妃呢?”淑妃毫不示弱地说道。“我只瞧着邵侧妃面容清冷柔美,杨侧妃明媚柔婉,倒和太子妃是完全不一样的美人儿。想来太子一定对两位侧妃都很是满意的。” “说起来,杨侧妃还算是和淑妃娘娘你有亲呢。”沈宁回望过去,立刻反击说道。“淑妃娘娘还记得你送给的那对双胞胎姐妹儿吗?叫温蔷和温薇的那对十分美貌的姐妹花儿,虽然我觉得她们不错,可是无奈太子殿下不喜她们,我这些年也只好将她们放在后院伺候。不过如今正好杨侧妃入宫了,我正好就可以安排她们两人去杨侧妃身边伺候着了。” “你...”淑妃气结。 又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太子时不时会在两位侧妃居住的西侧殿或者是南侧殿中逗留上一夜的功夫,其他大半的时间太子殿下还是陪伴在太子妃和小郡主身边的。 邵灵灵和杨穗云基本上每日一早等着萧嵘出门后,都会来陪着沈宁说会儿话。 “你来得正好。”这一日,杨穗云身体不适就没过来了,邵灵灵一人前来。沈宁本来正带着长乐坐在窗边的榻上说话,抬头便看见了她,笑着说了一句。“我这儿可正有件事情要同你说呢。” “看太子妃娘娘这样开心,那这件事情一定是件好事了。”邵灵灵进宫后的日子反倒比她尚在闺阁之中的时候要轻松了许多,原先在闺阁之中她每日都要亲自监管着家中仅有的三家店铺,那个时候家中仅剩的这三家店铺是她能够独自抚养年幼的弟弟的资本,她每日兢兢业业就生怕生意上会出了什么差错。可是如今在东宫之中,日子却清闲地许多。杨穗云和沈宁都是好相处的性子,小郡主长乐只有四岁,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儿。邵灵灵在这样的环境下过着日子,反倒轻松了起来,连着她原本有些清冷的性子又都有了些变化。“那我一定要仔细地听下了。” “这还是太子昨夜告诉我的消息呢。”沈宁让邵灵灵在自己对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让半夏给她端了些点心和茶点来。“安平郡王府派去接你弟弟的车马昨晚迟些时候已经入京了,昨夜你弟弟就暂且安顿在安平郡王府了。你弟弟年幼身体底子却很不错,这日夜兼程地赶路进京也没出什么岔子。但是他毕竟年纪幼小,我准备等他在安平郡王府休养上几日,再召安平郡王妃带着他来入宫,让你们姐弟俩好好见一面,说说话。” 邵灵灵听到了这个消息,瞬间有些愣怔住了。 眨眼之间,似乎有些浑然不觉地样子,泪水已然落了邵灵灵的一脸。 “多谢太子妃娘娘。”邵灵灵不停落着泪,却还不忘向沈宁由衷道谢。“多谢太子妃娘娘将我弟弟的消息告诉我。” “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你谢的呢。就是我今天不说,最迟明天早上安平郡王府也会派人传消息入宫的。”沈宁看着邵灵灵落泪,忙取来一块帕子塞在长乐的手里面,吩咐长乐把帕子去递给哭泣的邵灵灵。 长乐见沈宁塞了块帕子给她,又指了指邵灵灵坐的位置。长乐马上挪了挪自己的身子,从榻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邵灵灵的跟前,小手将帕子小心翼翼地贴在了邵灵灵的脸上。 “不哭,不哭。”长乐本来就不是个认生的孩子,这一个月来的时间,邵灵灵基本上每日都会过来。长乐和邵灵灵、杨穗云如今都熟识了起来,看着邵灵灵落泪倒觉得她十分可怜,自己用手里头的帕子给邵灵灵擦眼泪,嘴里头还不停着嘟囔着。“你乖乖哦,不哭。” “多谢小郡主的安慰。”看着长乐圆胖的小身子站在自己的面前,似模似样地安慰着自己,邵灵灵忍不住破涕为笑,抬手搂住了长乐。“小郡主给我抱抱,好不好?” 平日里长乐喜欢到处乱跑,却不喜欢被人抱着。要不是这次看着邵灵灵哭着实在可怜的样子,她可不会这样好脾气地乖乖让邵灵灵抱着她呢,少不得要挣手挣脚地闹腾起来一阵子的功夫呢。 “本来我听说你是有意处理掉家乡的产业,让弟弟就此入京生活的?”沈宁看着抱着长乐,逐渐冷静下来的邵灵灵,笑着说道。 “是的,太子妃娘娘。”邵灵灵听到这里,也就想到了这些年中的那些旧事。“这些年里,自我和弟弟的父母丧命于匪祸之后,我为了给弟弟保下今后安身立命的资本只好和老家那些仗着我父母早亡觊觎我家家产的亲族闹得十分不睦。太子如今给了我侧妃的体面,太子妃又愿意给我的弟弟谋下云麓书院读书的机会。我便想着与其留着家乡的那些产业再让人觊觎着不放,倒不如索性处理个干干净净,都换成现成的银子来。一来,家中的那些忠仆都已经年事已高,我也不忍心让他们拖家带口地离开老家入京谋生。二来,弟弟若是用功读书能考取一个功名得了外放的机会,我倒宁愿弟弟能够在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产业换成的银子一方面就可以给忠心的老仆留个养老的依仗,一方面也能供养弟弟在京中生活和在云麓书院读书的开支。” “哎,别看你岁数比我还要小上几岁,这心思却是细腻得很。”沈宁看着邵灵灵,听完了她的一番话,不由得点点头。“可是这大批的银两即便是换成了全国通用的银票下来,也不好保存啊。老家毕竟也是你们姐弟俩的故土,你的父母不都还葬在那里吗?要我说,我会找太子殿下找人为你们安排,你们家的产业仍旧由你们家那些忠心的老仆们为你们姐弟二人看管,即便等着他们老迈之后再无力为你们看管这份家业了。我和太子殿下也会亲自选人为你们看顾好这份家业底子的,也许将来有一日你和弟弟还能回去一趟老家,给父母上个坟、说说话。” “可是这样的话,也太过劳烦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了。”邵灵灵想不到沈宁会这样设身处地得为自己和弟弟着想,一时之间心中万般感慨。“我和弟弟本就给太子妃和太子殿下添上了一些麻烦了,哪里好再劳烦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为我们操心了呢。” “你不必再说了。”沈宁微笑着对邵灵灵说道。“这些事情这些安排就算真做起来,对我和太子殿下来说都不过是桩小时而已。我们吩咐下去,自然会选好得力的人手为我们操作这些事情,也不用我们劳烦太多,你且安心些,只要等着过几日见你弟弟便是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邵睿 时间又过去了五日,沈宁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她亲自写了一张帖子让朱砂出宫送到安平郡王府上去,直接交给了安平郡王妃,请她明日带着邵灵灵的弟弟入宫觐见。 “朱砂姑娘,不知道邵侧妃在宫中怎么样?”安平郡王妃冲着自己的大儿媳妇使了个眼色,安平郡王妃的大儿媳妇立时会意,上前很是亲热地拉过朱砂,不着痕迹地将自己手腕上一个水头不错的翡翠镯子撸了下来,塞到了朱砂的手心里。 朱砂低头瞧了一眼,这镯子品相倒是不错,也就默默颔首收了下来。反正这些年里里头,宫内宫外谁都知道她在太子妃跟前的位置,总有内外命妇在觐见太子妃的前后会给她塞上一些东西,有的时候是装在荷包里头的银票,有的时候则是现场从发髻上取下来的发簪或者是从手腕上、手指上撸下来的戒指和手镯。 最开始的那一段时间,朱砂哪里敢收这些东西。倒是沈宁知道了以后,专门把她叫到自己跟前来。沈宁告诉朱砂,以后这些东西她尽可以收下来充作自己的私房。朱砂这才点头应了,只是她从来不主动讨要,她也不会因为授受了某些人的财物就对某些人另眼相待。 安平郡王妃的大儿媳妇见朱砂收了东西,就拉着她坐了下来。 “朱砂姑娘,你不知道我婆婆这一辈子膝下也就两个儿子,一直都想有个可人心的女儿。邵侧妃入京待选就住在我们安平郡王府中,可是十分讨我婆婆的喜欢呢。”安平郡王妃大儿媳妇笑着对朱砂说道。“如今邵侧妃入宫也有一月有余了,我婆婆很想知道邵侧妃的近况,不知道朱砂姑娘能否透露一二。” “是啊,朱砂姑娘。”安平郡王妃生得不算顶美貌,却是很亲和人的那种相貌,安平郡王妃亦微笑着看着朱砂问道。“邵侧妃好歹也算是邵家的族亲,又在我家中住上了好几个月,我对她还是十分惦念的。” “邵侧妃伺候太子和太子妃很是尽心尽力,太子妃对邵侧妃也不错,不然也不会亲自写了邀安平郡王妃带着邵侧妃亲弟弟入宫觐见的帖子,还让我出宫给郡王妃你送过来了。”朱砂说道。“我们太子妃也说如今正是季节交替之间,像郡王妃这样年纪的人这个时候最需要用些温补的东西好好进养着,所以太子妃特意让我送来了一些补品送给郡王妃。” 说到这里,朱砂招手唤过跟着她出宫的一个小宫女,让小宫女把手里提着的装着补品的盒子提交给服侍在安平郡王妃身侧的大丫环。 “多谢太子妃娘娘还惦念着老身了。”安平郡王妃很是感慨地说道。“只是邵侧妃的弟弟到底是外男的身份,我带进后宫觐见会不会给太子妃娘娘造成什么麻烦呢?” “这点我家太子妃早就跟皇后娘娘报备过了,皇后娘娘知道邵侧妃的身世对她也甚是怜悯呢。而且邵侧妃的弟弟还很是年幼,现在连十岁都不到呢。”朱砂说道。“安平郡王妃不必担心,明日早早儿地带上邵侧妃的弟弟入宫便是,我们太子妃已经备好了一桌子席面准备请郡王妃尝尝我们东宫厨子的手艺呢。” 沈宁此世重生以来,再不是前世那个憨吃傻玩的娇娇侯府小姐了。前世她钟情萧嵘,满心满眼都是他。因为总怕萧嵘会纳侧妃,她和京中世家官员家同龄小姐的关系都不太好。除了自家的堂姐沈慧、外祖家的表姐方琳琅以外,她基本上没有什么能说得话的女孩儿玩伴。 到了合适结亲的年纪了,因为家世好、容貌好,还颇有些世家子弟央着父母过来永宁侯府提亲。不过前世沈宁始终心系萧嵘一人,始终缠闹着和安郡主与沈怀源,让他们夫妻二人拒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人。 今生,沈宁和京中同龄的小姐们处得关系倒很是和睦。在知道此生还是需要嫁给萧嵘之后,她也有意和京中世家夫人有意接触了起来。 安平郡王是本朝开朝之时,就以异姓封王的家族。开朝之时这样的异姓郡王府有五家,可到了如今,子弟出息且屹立不倒的异姓郡王府只剩下安平郡王府这么一家了。现任的安平郡王在把长子和次子分别都培养出来以后,只五十不到的年纪就急流勇退,选择退了下来。卸下身上所有的职务之后的安平郡王钟情出外游历,一年之中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在各地名胜古迹之间辗转。 第二日,邵灵灵起得格外地早一些。 “侧妃,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被内廷司分配来近身服侍邵灵灵的两个宫女,按照宫里头的规矩,两个近身伺候邵灵灵的宫女要由邵灵灵赐下新的名字。邵灵灵给两个宫女改了名字,一个叫做清梧、另一个便叫做清桐。此时听见了内室响动,进来服侍着邵灵灵起床就是清梧。 “今日安平郡王妃应着太子妃的邀请,要入宫来觐见。”邵灵灵披上了外袍,坐到了妆台前面。“太子妃还说要留安平郡王妃中午在东宫用饭,我想着早些去见太子妃,瞧瞧有什么能够帮上太子妃的。” “那侧妃今日想怎么打扮呢?”清梧管着邵灵灵的衣裳和首饰,太子妃对新入宫的两位侧妃都极为优容,三不五时就会赐下一些时下流行的衣裳、布料还有些时兴的首饰来。可是邵灵灵一向是清冷惯了,素来喜欢穿一些颜色素净的衣裙。这些日子以来,也只有进宫那日也穿了一些颜色鲜亮的衣服。 “今日替我选件颜色明亮些的衣服来吧。”父母双全之时,邵灵灵年幼时也喜欢穿那些颜色鲜亮些的衣服。只是父母过世之后,邵灵灵为父母受了三年的孝,后来为了操持家业和不睦的亲族对峙,她越来越喜欢穿白色、青色一类能让她看起来成熟些的颜色。 只是和弟弟分离了几个月的时间,邵灵灵心里很是惦念年幼的弟弟。弟弟自出生以来就出过一次远门,但那一次远门就葬送了父母二人的性命。之后的数年时间里,邵灵灵便几乎随时都把弟弟带在身侧看护。 这一次待选入京,邵灵灵要离开家乡的时候。一直很懂事的弟弟,在邵灵灵临行时还抱着邵灵灵的大腿,哭闹着不愿意放邵灵灵离开。 “好的。”清梧得了邵灵灵的吩咐,赶忙去衣橱取来一件桃粉色的裙子来。“侧妃,觉得这件裙子怎么样?” “挺好的,就穿这件吧。”邵灵灵看了看,也就点头了。 “侧妃,这裙子颜色就该配些红宝首饰才好看呢。”清梧提议,正巧昨日太子妃刚赐了一套红宝石头面来。“太子妃昨日派了朱砂姐姐送来的那一套红宝头面,正好衬着这一件裙子呢。” “好,就用那套红宝吧。” 打扮停当了以后,邵灵灵就带着清梧、清桐二人去见沈宁。 她主仆三人在门外请见,这个时候萧嵘已经离开了,长乐一向起得早,沈宁跟着也起得早些。 “太子妃,邵侧妃人已经到了,现在人正在门口等着了呢。”朱砂从门外头进来,向沈宁禀报。“要不要唤她进来?” “好,你去请她进来。”沈宁正拉着长乐在床上玩耍。“再让人去和半夏说一声,今日的早饭加上邵侧妃的一并送来吧。” “好的,我这就去请邵侧妃进来。” 邵灵灵和清梧、清桐走了进来的时候,长乐正穿着撒花小褂子和小短裤、披着头发满地乱跑,乳母正跟在她后面寸步不离地守着。 沈宁正坐在妆台前由素知打扮着,邵灵灵命清梧、清桐原地等着,自己上前走到了沈宁身侧。 “见过太子妃。”邵灵灵轻声说道。 “哦,你来了啊。”沈宁听见了邵灵灵的声音,转头朝她看了过来。“你今日穿的衣裙颜色倒很鲜亮,你肤色白这样穿更显得白些,好看得紧呢。要我说,你这年纪平日里就别穿那些素淡的颜色了,多穿些颜色鲜艳的才好呢。” “这些年我穿那些素淡的颜色都穿习惯了。”邵灵灵得了沈宁的夸赞,不由地红了脸。“只是我和弟弟好久不见,才想着穿些亮眼些的颜色。” “你们赶紧把小郡主抱下去整理打扮下。”长乐在房中到处乱跑,闹得沈宁看得眼疼,沈宁连忙让人把她带了下去。 安平郡王妃带着邵灵灵的弟弟邵睿进了宫,邵睿在父母双亡之后被姐姐邵灵灵百般呵护长大,虽然懂事胆子却生得有些小。 安平郡王妃带着邵睿在宫门前,下了马车换了软轿。 “睿儿,你待会儿便能见到你姐姐了。”安平郡王妃带着邵睿一同坐上了软轿,看着眼神晶亮的邵睿,遂笑着问他。“可开心吗?” “开心!”离别数月,终于可以再次见到姐姐了,邵睿心里头自然开心。“那堂婶婶,我们出宫回去的时候可以把姐姐也一起带回去吗?” “哎呀,你这孩子说得这是什么傻话?”安平郡王妃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姐姐已经是太子侧妃了,就要一直住在宫里了呢,哪里能随我们一起回郡王府呢。睿儿你要记着这话在堂婶婶面前说说还可以,等见了太子妃娘娘和你姐姐就不可以再说了,知道吗?” 听完了安平郡王妃的话,邵睿虽然心里头听着有些难受,却也乖乖地点了头。 “我知道了,堂婶婶。” “睿儿,记得要在太子妃娘娘面前表现得好一点知道吗?”安平郡王妃看着邵睿这个孩子,心中还是很可怜他的。“你得了太子妃的喜欢,将来才能够有更多的机会进宫见到你姐姐。” 第一百五十三章 重聚 宫门处传来了消息,说是安平郡王妃已经带着邵灵灵的弟弟邵睿入宫了。 原本还坐在沈宁身边安静吃着早饭的邵灵灵,听到来人这样传说,立刻抬起了头来朝着来人看去。 “行了,我知道了。”沈宁放下手里握着的汤匙,召朱砂过来。“安平郡王妃刚刚入宫门,再过一刻钟的功夫你亲自去东宫门前迎一下安平郡王妃。” “好的,太子妃。”朱砂点点头。 “邵侧妃,可用得差不多了?”沈宁再转向邵灵灵,笑着问她道。 “是的,太子妃。”邵灵灵马上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展颜说道。 “半夏,那你让人把桌子的东西都撤下去吧。”沈宁也吃得差不多了,就喊了半夏带着人过来把桌子上给收拾干净。 “娘,我还没吃饱。”长乐却从自己的位子上跳了下来,抓住了沈宁的裙角,仰着头对着她说道。“不能收。” “那乳母刚刚给你备好的东西你为什么闹着不吃?”沈宁俯下身来,扭扭长乐圆鼓鼓的脸颊问她。“现在又跟娘耍小脾气了是不是?又想讨打了是不是?” “嗯,可是人家刚才不想吃嘛。”长乐扭着小身子撒娇,爱娇地抱着沈宁的双腿不放。“娘~~” “没吃饱就再吃一些糕点,马上就有人来东宫做客了。”沈宁禁不住长乐撒娇,本想板着脸教训她几句的,结果却被她闹得实在发不出来什么脾气了。“难道让客人来了,就见到这样一桌子残羹冷炙吗?不许闹气了,知道吗?” “可是我还是饿。”长乐见沈宁示弱,立刻顺杆爬了上来。 “你带着小郡主去小厨房捡上几样刚做出的点心,让她吃些。”沈宁无奈,只好把长乐的乳母叫到了自己的跟前来,仔细地嘱咐上了几句。“点心选上一些不那么甜的,吃完了要盯着小郡主多漱上几次口。好好给她打扮好了,在给我带出来。” “谨遵太子妃的吩咐。”乳母连忙答应了下来,牵着乐呵呵的长乐下去了。 安平郡王妃带着邵睿坐着的软轿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终于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是安平郡王妃吗?”软轿停下来了,一个爽朗的女声在轿子外头响了起来,带着笑意高声问道。 安平郡王妃自己抬手掀起了帘子来。 “朱砂姑娘?”安平郡王妃探出身子来往外看去,看到了方才站在轿子外头问话的人正是朱砂。 “正是我呢。”朱砂连忙几步走上前来,扶过安平郡王妃的手,小心地搀扶着她下了轿子来。“郡王妃仔细脚下,我扶您出来。” “好,好。”在朱砂的搀扶下走出轿子的安平郡王妃,转身朝着还坐在轿子里有些手足无措的邵睿招了招手。 邵睿到底才六岁,骤然间远离了熟悉的家乡,又这样被领进巍峨壮丽却完全陌生的宫城之中,难免有一些踌躇。 “睿儿,快下来吧。”安平郡王妃和邵睿相处了几日的功夫,自然是知道邵睿这个时候有些害怕的,她温声说道。“这里就是东宫了,你姐姐正在里头等着见你呢,睿儿不想姐姐了吗?” “我想姐姐的。”邵睿听了安平郡王妃的话,努力地压下了心头的恐惧,慢慢朝着轿子外头挪动了脚步。“我这就下来。” “来,小少爷。”朱砂相貌不见多美,却生着一张圆圆的脸蛋,瞧着便让人心生亲近之意。她主动朝着邵睿伸出手去,说道。“奴婢是在太子妃身边服侍的朱砂,太子妃特意命我来接你和郡王妃的。邵侧妃一早便来太子妃处等着见你们了,不如让奴婢牵着你下来,你看可好?” 邵睿盯着朱砂瞧了半晌,才把自己的手递到了朱砂手中。 “哎呀,小少爷长得真好看。”原来邵睿站在轿子里头,朱砂只看得出来他身量不高生得还有些瘦弱,待着她把邵睿牵出轿子来,才发现邵睿的容貌和邵侧妃长得极为肖似,是个很清秀、漂亮的男娃娃。 邵睿听完,立刻不好意思地红了小脸。 “郡王妃,小少爷快随我进去吧。” 朱砂说罢,便领着安平郡王妃、邵睿往东宫里头走了去。 这才走到半截,刚被乳母带回自己寝殿打扮好了的长乐又颠颠儿地跑了出来,跑到了三人跟前。紧随其后的是追着她的乳母和五六个宫女,她们见长乐闯到了朱砂跟前去了,这才放心地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走了过来。 “朱砂。”长乐跑到了朱砂的跟前,看着有些眼生的安平郡王妃和邵睿,好奇地问朱砂。“他们是谁?” “小郡主。”朱砂笑道。“这位是安平郡王妃,这位小少爷是邵侧妃的弟弟。” “安平郡王妃,你好。”长乐靠在朱砂腿边,冲着安平郡王妃挥了挥自己的小短手。 “哎,小郡主也好。”安平郡王妃笑得十分和蔼,蹲下身子来和长乐说话。“小郡主,你能让臣妇抱抱吗?” “好呀。”长乐抬头看了看朱砂,看着朱砂点点头,这才扑到了安平郡王妃的怀里去。 “郡王妃,小心着些。”安平郡王妃抱住了长乐,便试探着欲要站起身子来。朱砂连忙走到安平郡王妃的身后,护着安平郡王妃缓缓起了身来。 “嘻嘻。”长乐自己开开心心的,又把注意力移到了站在一旁的邵睿身上,好客的小郡主立刻冲着他挥手示意。“你好呀。” “你好。”邵睿见了这样圆胖、可爱的女娃娃冲着自己打招呼,很有礼貌地回了她一句,小脸蛋却愈发地红了起来。 沈宁和邵灵灵正坐在厅中说话。 “娘。”长乐仰着小嗓子一路呼喊着跑了进来,她的手里还拉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儿。 “整日里大呼小叫的。”沈宁被长乐响亮的声音喊得脑仁都有些发疼了。“赶紧给我把嘴闭上了。” “睿儿!”邵灵灵本来笑着正要说话,却猛然看清了被长乐拉着跑进来的小男孩儿正是与自己分离了数月的弟弟邵睿,邵灵灵陡然见了弟弟,有些失态地惊呼出声,猛地从座位上起身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姐姐!”邵睿不过是个六岁大的男孩儿,他在一岁时就失去了双亲,自此之后便是姐姐邵灵灵一力将他抚养长大。姐姐本来说入京只待几个月就会回来,而是几个月过去了邵睿只等来了姐姐做了太子侧妃的消息。邵睿一路进京的忐忑和不安,在见到姐姐的那一刻终于全部爆发了出来。他松开了和长乐牵着的手,朝着邵灵灵扑了过来。 邵灵灵连忙俯身搂住了扑过来的邵睿,姐弟俩相拥在一起,都不禁落下泪来。邵灵灵尚且自制,只是默默地流下泪来。邵睿才六岁,看到分离数月的姐姐哪里还控制得住自己,只知道扑在姐姐的怀里搂住姐姐,哭得近乎声嘶力竭。 “乖,睿儿,不哭了。”邵灵灵摸了摸邵睿的头,一遍又一遍地温柔地对他说道。“不哭了,不哭了。” “姐姐。”邵睿紧紧地搂着邵灵灵的脖子,哭着怎么都不愿意送开手,只一个劲儿地摇头。 “见过太子妃。”随后进来的安平郡王妃见到邵家姐弟这幅模样,也禁不住哄了眼眶,上前和沈宁见礼。“让太子妃见笑了,睿儿这孩子没记事儿的时候就失了双亲,邵侧妃是又做姐姐又做娘亲地把这个弟弟带到六岁大的。睿儿几个月没见到邵侧妃,难免会在太子妃面前失了分寸,希望太子妃看在他年幼的份上原谅他。” “郡王妃快请坐。”沈宁看着面前这番姐弟相聚的景象,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这孩子才六岁大,生得看起来倒比同龄的孩子要瘦弱些。” “邵侧妃照顾弟弟时,自己也不过才刚刚十岁出头的年纪,又要照顾弟弟,又得应付老家那么觊觎他们家产的亲戚,就是再尽心多少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安平郡王妃感慨道。“不过如今我把睿儿接到了郡王府,就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邵睿抱着邵灵灵哭了好一会儿,才勉力停了下来,但是仍然还有些抽噎。 “睿儿,不哭了。”邵灵灵附在邵睿耳边小声地对他说道。“来,姐姐带你去给太子妃请安,好不好?” “好。”邵睿的手被邵灵灵的手牢牢牵住了,姐姐的手心一如往常般地温暖,邵睿乖乖地跟着姐姐走到了沈宁的面前。 “太子妃,这是舍弟。”邵灵灵带着邵睿走了过来,把邵睿往前推了推。“睿儿,快给太子妃行礼。” “见过太子妃娘娘。”邵睿似模似样地给沈宁行了礼,沈宁做了母亲多年,加之邵睿生得瘦弱,看起来反倒没有四岁多的长乐长得结实,沈宁看着邵睿也很是怜爱,招手示意他上前几步。 “孩子,来,到我的跟前来。”沈宁十分温柔,笑着说道。 “嗯。”邵睿走到沈宁跟前,沈宁拉住了他的手。 “朱砂,去把我准备好的那把玉锁和那套文房四宝都给我取来。”沈宁吩咐朱砂把她早就备好给邵睿的礼物给取来。“我听你姐姐说,你喜欢读书、习字,这一套是专门制给小孩子使用的文房四宝,像你这个年纪用是最好不过了。” 沈宁取过那枚玉锁,挂在了邵睿的脖子上。 “玉锁是保平安的。”沈宁对待邵睿便像是对待不闹脾气时的长乐一样,放缓了声音对他说道。“你好好带着它,你姐姐也能安心些。” 邵睿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姐姐。 这些个东西,原都是沈宁让邵灵灵陪她一道选出来的,只是选的时候邵灵灵并不知道东西是要送给自家弟弟的。 邵灵灵知道这是沈宁的一片心意,就点头让弟弟收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掌掴 一会儿后,得了消息的杨穗云也赶了过来。 几个女人聚在一处说话,邵睿本来一直黏在邵灵灵身侧,拉着她的手不放。 “你陪我玩。”本来听话坐在沈宁身侧的长乐,才安安静静地坐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不耐烦了起来,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跑到了邵睿的身边,问他。 “额。”邵睿原本有些惊惶的情绪在邵灵灵的抚慰下平静下来不少,他是头一次入宫来,对外头自然有一些好奇,但是他记得凡事想要看看邵灵灵的态度,就看向了身边的姐姐。 “睿儿,你想和小郡主一起出去玩吗?”邵灵灵手把手地把邵睿从一岁带到了如今的年纪,他眼睛转一转心里是什么样子的想法她都知道。她看着邵睿对着外头的景色有些好奇,对小郡主的亲近也不抗拒。 邵睿点头。 “那你就拉好小郡主。”邵灵灵俯身在弟弟头上亲了一下,让他牵好了长乐的小肉手。 “小郡主,我弟弟第一次进宫,你能带着他在东宫逛逛吗?”邵灵灵笑着问道。 “好呀。” 别看长乐人小,力气却不小,她拽着邵睿的手就跑了出去。跟随长乐的乳母和宫女们,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真是难为你了,十多岁的年纪就独自带大了弟弟。”邵灵灵就坐在沈宁的左边,沈宁十分赞许地看向了她。“你弟弟虽然看起来胆子小些,但是行事之间颇有礼貌,是个不错的孩子。” “多谢太子妃的夸奖。”今日终于见到了弟弟,邵灵灵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了起来。原来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笑容也始终没有停下来过。“睿儿胆子小也是有缘故的,父母离世之后,总有各种族人上门打秋风。要点脸的被我喝骂之后就会离开,有些流氓无赖就会上门直接抢砸。家中仆人也都上了年纪,几次三番地下来,睿儿的胆子就始终有些小了。” “没事,这种事情今后便不会再有了。”沈宁拍拍邵灵灵的手,说道。 到了快吃午饭的时候,等席面上的菜上得差不多了。 “朱砂,派人去寻小郡主和邵侧妃的弟弟回来。”沈宁见时间也差不多,众人都已经预备上桌开饭了。结果玩野了的长乐也不知道带着邵睿去哪里玩了,到了现在都不见踪影。 “太子妃。”朱砂的脚还没迈出去,原本跟着长乐一道出去的乳母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险些和朱砂撞做了一团。“太子妃,出事了!” “这是做什么?”朱砂见状,连忙退后两步避开了乳母,乳母收步来不及,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还来不及爬起身来就惊惶地说道。 “太子妃,邵小少爷在御花园里头和小郡主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冲撞到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说邵小少爷冒犯了她,就让手下的宫人把邵小少爷给扣了下来。小郡主非闹着不让别人碰到小少爷,打了淑妃娘娘几下。”乳母跪在沈宁的跟前,将方才御花园中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淑妃娘娘气急了,想要打小郡主,邵小少爷就扑过去替小郡主挨了一耳光。可是这个时候,皇上正巧出现了御花园中。现在所有人都被带去了皇后的未央宫去了。” “什么!”听到这里,沈宁和邵灵灵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皇上身边的周大监让我赶紧回来给太子妃传话,让太子妃知道消息后马上去未央宫一趟。”乳母说得周大监正是周德生。 “行,我知道了。”沈宁连忙站起身来,对杨穗云说道。“杨侧妃,还麻烦你在这里替我好生陪着安平郡王妃用餐。” “是的,太子妃娘娘。”杨穗云得了沈宁的吩咐,也赶忙起身应道。“嫔妾一定会好好地招待郡王妃的。” “郡王妃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沈宁看着也不由自主从座位上起身的安平郡王妃,面带愧疚地对着她致歉。“我女儿连累邵侧妃的弟弟出了乱子,现如今的情况是已经惊动到了皇上和皇后那里去了。我得去趟未央宫,就不能招待郡王妃了。” “没关系,没关系。”安平郡王妃连忙摆摆手。 “那我这里先告辞了。”沈宁招呼着,有些惊慌的邵灵灵随着她一起前往未央宫。 未央宫中,长乐正扑在皇上的怀里头嘤嘤哭泣。皇后则拉着邵睿的手,安慰着他。 “皇上、皇后。”得了皇后嘱咐一直守在殿外的铃铛,远远地瞧见沈宁带着邵灵灵和十来个宫人走了过来,见状铃铛赶忙转身小跑着进了未央宫的正殿。“太子妃带着邵侧妃过来了。” 未央宫的宫人见了沈宁前来,连忙带路带着沈宁进了正殿。 “见过父皇、见过母后。”沈宁走进正殿之中,看见长乐正窝在皇上的怀里头,邵睿则低着头让皇后拉着坐在自己的身边。 沈宁看着两个孩子都是安然无恙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来。 “见过淑妃娘娘。”沈宁转头看见了一脸愠怒的淑妃,也尽足了礼数给她问了礼。 “太子妃,我可不敢当你这个礼啊。”淑妃话里带着几分挑衅,挑眉看向了沈宁,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小郡主你可得尽心教养起来了,小郡主也太过娇蛮了些。她带着的那个不知身份的小孩子冲撞了我,我不过是想让我的宫人把人带到我的面前来教训两句而已。小郡主却直接冲上来对着我拳脚相加!” “长乐的教养问题不劳淑妃娘娘费心,长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长乐虽然被太子惯得脾气有些骄纵,但是也不是不讲道理只会混闹、发泄的孩子。而且邵侧妃的弟弟睿儿也是个懂事、胆小的孩子,就算冲撞了淑妃也必定是不小心而为之的。”沈宁看着淑妃的脸色,也慢条斯理地回她。“只是淑妃娘娘一把年纪了,你自己的孙子、孙女都要比长乐大上好几岁,长乐才四岁多,睿儿也才六岁而已。淑妃娘娘的度量未免也太小了些,居然能和这两个加起来年岁都不到十岁的孩子计较成这副样子。” “太子妃哪里的话!”淑妃娘娘被沈宁几句不凉不淡的几句话,气得拍案而起。“我这不叫计较,长乐是郡主,将来可能就是公主。虽然不像一般世家女孩儿那样,但是至少也该有几分修养才是。” “说到这里,我就想问淑妃娘娘几句了。”淑妃生得身材娇小、玲珑的样子,沈宁却像足了沈家人,格外地高挑。她几步走到了淑妃跟前,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再次发问。“长乐身边的乳母说,长乐冲撞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居然想要动手打长乐。若不是邵侧妃的弟弟替长乐挡下淑妃娘娘的一巴掌,只怕淑妃娘娘盛怒之下的一巴掌会打坏了我的长乐。” “是啊,淑妃妹妹。”皇后搂着邵睿有些瘦弱的小身子,看着邵睿左边脸上经过冷敷之后还很是显眼的掌痕。“一个这么点大的孩子,就算是冲撞了你,你也不能把个小孩子打成了这幅模样。” 邵灵灵看到了弟弟,虽然心里十分心疼,但是仍旧安静地站在沈宁的身后。 “父皇、母后。”沈宁再不搭理淑妃,只是上前了两步。“邵侧妃的弟弟这几日进京,我想着他们姐弟分隔了数月,就特意让安平郡王妃带着邵侧妃的弟弟入宫,好好让这对姐弟相聚一下的。但是长乐就喜欢和差不多年龄的孩子玩耍,她特意带着睿儿出了东宫玩耍。睿儿有些胆小,想来冲撞淑妃娘娘必定是个意外。但是淑妃娘娘不由分说就要对两个孩子下手,这未免有些太难看了吧。” 沈宁的话音由高渐渐降低了下来,最后还带了几分哭音出来。 “娘。”长乐见沈宁似乎也落了泪,连忙挣手挣脚地从皇上的怀里挣脱了出来,跑向了沈宁抱住了沈宁的双腿。 “淑妃娘娘。”邵灵灵站在沈宁身后也默默地落下泪来,她走了几步,扑通一声在淑妃的跟前跪了下来,只俯首下来连着给淑妃磕了好几个响头,等她的头再抬起来时,她的额头处已经是一片鲜红了。“我的弟弟长在乡野之间,没得什么见识,才会不小心冲撞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怎么教训他,都是应当的。” “姐姐。”邵睿长到这么大,因为个性十足地乖巧、懂事,从来就没有挨过邵灵灵的一次责骂,更别说是动手教训了。 本来方才在御花园里,邵睿跟长乐在御花园里玩得十分开心。长乐玩得疯起来就不知道看脚下的路,她脚下被石子一跘差点就跌了一跤撞向一旁的假山,还好邵睿及时拉了她一把。 只是两个人一时没站稳,正好撞到了从那路过的淑妃。 淑妃往后一朵险些没有站稳,还好身后十来个宫女替她撑住了身子。可是两个孩子却倒在地上,淑妃的裙角不小心被邵睿抹上了一丝污迹。 淑妃认出了长乐,就立刻借题发挥,命人去捉邵睿到自己跟前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留宿 淑妃的一声令下,簇拥在她身后的数十个宫女立刻朝着邵睿一拥而上。 拉着长乐还跌坐在的邵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呆坐在地上无法动弹。 “你们干嘛!”倒是长乐在宫里仗着皇上和太子都十分疼爱她,在宫里素来是厉害惯了的。虽然还坐在地上没动,但是她已经仰着头冲着淑妃身边的宫女喊了起来。 长乐不但吼了淑妃身边的宫女,为了护住邵睿,还张开自己的双手挡在了邵睿跟前。 淑妃的宫女们敢去动陌生的邵睿,却不敢伸手去把挡在邵睿身前的小郡主长乐。 “还不赶紧把小郡主请开!”淑妃见宫女们的动作停了下来,见状就喝骂了一声。“你们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本宫养着你们还有什么用处!今日你们逮不来那个冲撞了我的孩子,明日一早我就把你们都打发到慎刑司去!” 宫女们听了淑妃这样一句话,再也顾及不到了长乐的身份。只分配了几个人上前将长乐拉扯了开来,另外几人去把邵睿拽拉了起来推搡到了淑妃的面前去了。 “今日这条裙子可是蜀锦制的,裙角上绣得绣线纹路加起来价值百金。”淑妃看着跌倒在自己跟前的邵睿,冷冷说道。“可如今被你污了,本宫也不和你这个小孩子多计较,赏你五个耳光这事儿就算是了结了。” 淑妃平日里也不是这样和小孩子纠结的人,只是她心中一直暗中记恨着太子妃沈宁。她只想着能让长乐带着在御花园处玩耍的必定是沈宁亲族家的孩子,但是那个小男孩儿很是面生想来并不是永宁侯府家的孩子,自己赏了这孩子几个耳光,也伤不到多少,也能伤了沈宁的脸面。 得了淑妃命令的宫女,马上上前把邵睿给提了起来,提手就要一耳光打在邵睿脸上。 “呀!”被请到一侧的长乐见状立刻炸起毛来,叫了一声就朝着淑妃冲了过去。 长乐虽然年纪小,但是长得十分地顿时敦实。淑妃生得娇小玲珑,常年为了保持腰肢纤细,吃得极少。这样冷不丁地被长乐一撞,整个身子立时往后倒了下去,长乐顺势攀爬到淑妃身上,挥舞起了自己的小拳头不停地朝淑妃的身上抡了起来。 “还不赶快把小郡主从淑妃娘娘身上拉开呀。”原本提着邵睿的那个宫女见状也把邵睿放了下来。 “坏女人!”长乐手里动作不断,嘴里还忙个不停骂着淑妃。“你这个又老又坏的人!” 有宫女想要伸手把她从淑妃身上拉下来,手刚伸到长乐上前就被长乐又踢又咬地躲开了。淑妃气急之下,劲儿也全都使了出来,居然还真的一下子就把敦实的长乐从自己的身上给掀了下去。 长乐倒了下去,只是呼伦着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淑妃气愤不已,一时气昏了头。 她冲到了长乐面前,把长乐提了起来,扬起手来要打长乐。就在她挥手打下来的同时,邵睿冲了上来,挡在了长乐跟前替她拦下了一记耳光。 “姐姐!”从被淑妃掌掴之后,一直到皇上遇到他们一行人,再到未央宫的正殿之上,邵睿一直都是十分安静着的,他眼泪只在眼睛里不停地打转。。 只是在皇后身边,看着邵灵灵朝着淑妃跪了下来不停磕头时。 邵睿这才忍不下来了,眼泪从眼眶之中流了出来。 “淑妃娘娘,是我不对。”邵睿跌跌撞撞地从皇后身边跑到了邵灵灵的身边,跪在了邵灵灵身侧。“淑妃娘娘,对不起。” “小哥哥起来!”长乐见到邵家姐弟二人跪在地上,哭作了一团的模样,顿时又发作了起来。“淑妃娘娘是坏人!小哥哥和长乐都没有故意冲撞淑妃娘娘,是长乐要跌跤小哥哥要拉长乐才会不小心碰到了淑妃娘娘一下。” “小郡主,我和弟弟身份卑微。”邵灵灵抱着跪到自己身侧的邵睿,哭泣着对长乐说道。“哪怕是不小心冲撞到了淑妃娘娘,都是我们姐弟的过错。” “皇爷爷!”长乐索性放开了抱着沈宁双腿的手,朝着一直坐在上方的皇上跑了过去。“皇爷爷,你替长乐说句话嘛。” 长乐颠颠儿跑到皇上的跟前,摆着一张哭唧唧的笑脸扑到皇上怀里头小声哭了起来。 皇上本来面容严肃着,但见长乐哭了,立刻心疼了起来。马上把长乐抱了起来,低声安慰着,只是使了一个眼神给了皇后,示意皇后将接下来的事情都处置好了。 “淑妃啊。”皇后接收到了皇上的意思,出声说道。“要我说,这两个孩子虽然是冲撞了你,但是你也是宫中的老人儿了。长乐和邵侧妃的弟弟都和你差着辈儿呢,邵侧妃的弟弟也受了你的一耳光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可是......”淑妃哪里能容得皇后将此事轻轻放下,马上反唇相讥。 “够了。”皇上见淑妃仍然揪着不放,低头看着长乐在自己怀里头哭得十分伤心,皇上终于忍不下出声喝止住了淑妃接下来要说的话。“瞧瞧你如今的样子,越发地面目可憎了。原先你还只是和那些嫔妃置气罢了,如今你连长乐都不放过了。长乐这才几岁,就是不小心打到你了,又能如何,倒让你这般揪住不放!” “但是,皇上.....我......”淑妃见皇上发了怒,刚想要开口,又被皇上打断。 “好了,给朕闭嘴!”皇上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分辨下去了,吩咐周德生将淑妃送回永安宫闭门思过去。 淑妃即便再不甘愿,也不敢再拗着脖子和皇上对峙了,只能随着周德生离开了皇后的未央宫回自己的永安宫去了。 见淑妃离开了,沈宁连忙走到邵灵灵身边,扶起了邵灵灵。 “太子妃。”邵灵灵被扶起身来,也是步伐不稳,脸上还沾染着不少鲜血,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怖。“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我这让朱砂送你回东宫回去休息,再让朱太医去看看你的伤口。” 另一边,随着沈宁一同赶来未央宫的朱砂在另一边也扶起了邵睿。 “父皇、母后,我先派人送邵侧妃和她的弟弟回东宫去了。”沈宁转身对着皇上、皇后说道。 “行,让他们先回去吧。”皇后看着邵灵灵和邵睿,心中对着他们还有几分怜悯。 朱砂喊了一顶软轿来,抬了邵灵灵和邵睿回了东宫去了。 长乐在皇上怀里闹了一会儿,皇上又该要回御书房处理政务了。沈宁于是要抱长乐下来,长乐偏偏用手揽住皇上的脖子不放,非闹着要和皇上一道去御书房。 “长乐。”沈宁见长乐油盐不进,就板起了脸来。 “算了,没事儿。”皇上对长乐很是痛爱,想了想就直接抱了长乐起身。“太子妃,你便好好在这里陪着皇后说说话。长乐就随我一道去御书房,到时候晚上让太子带她回东宫去便是。” “好的,父皇。” “母后。”沈宁坐到皇后的身边。 “哎,淑妃也是骄纵,要是皇上不发话,她还能继续不依不饶地和你掰扯。”皇后拉着沈宁的手说道。“你今日怎么就想到把安平郡王妃和邵侧妃的弟弟给喊进宫里来了呢?” “邵侧妃入宫以后,伺候太子与我都十分恭谨。她家中父母、弟弟早年遭遇了匪祸,她的父母为了保全孩子死于匪徒之手。这个弟弟是她从一岁带到六岁大的,她家中也只有弟弟这么一个亲人了。我就想着她是侧妃,没有什么省亲的机会出宫。但是她弟弟年纪尚幼,却是可以入宫来探望姐姐的。”沈宁笑着向皇后解释道。“她弟弟入京后就住在安平郡王府上,我才会特意邀了安平郡王妃带着她弟弟入宫,好让她和弟弟能够见上一面。只是没想到我这好心却办了坏事,反而还连累着她和弟弟受了这样的罪过。” “哎,是个可怜孩子。”皇后知道了邵家姐弟两人的身世,叹了一口气。 “母后,我想着邵侧妃的弟弟今日在宫中受到了这样的惊吓,今日回去肯定是格外依恋邵侧妃这个做姐姐的。”沈宁向皇后提议。“再说这孩子又年纪小,不妨就让他留在宫中几日,好好地和邵侧妃团聚几日之后,再让安平郡王府接出宫去如何?” “好吧,可怜了那个孩子。看起来就是很懂事的模样,刚被皇上带来我宫里的时候,脸上被淑妃打得肿地老高,连嘴角都破了一些。就是这样还能忍住了不哭不闹,还能安慰长乐呢。” 皇后欣然同意了沈宁的提议,允许邵睿在宫中多留下来几日的时间。“我这里还有些治外伤的上好膏药,待会儿你回东宫的时候一并带给他们姐弟吧。” “多谢母后。” 沈宁没过一会儿,便返回了东宫。 她亲自将安平郡王妃送出了东宫,跟她说五日之后再来宫中接走邵睿。 又将邵睿可以在宫中多留宿五日的消息,告知了邵灵灵和邵睿。 已经将额上伤口包扎好了邵灵灵,听到了这样的好消息,抱着因为受了惊吓、困顿着在自己怀里才能安睡的邵睿,不禁落下泪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别 过了五日,安平郡王妃亲自入宫接走了对邵灵灵依依不舍的邵睿。 沈宁亲自答允了,邵睿在十岁之前的这段时日。每两个月可以入宫陪伴邵灵灵五日。 邵睿在安平郡王府中日子也过得不错,安平郡王妃自己的孩子都已经长成了,连她膝下年龄最小的孙辈都比邵睿大上两三岁。邵睿年纪虽小,但却十分乖巧懂事,安平郡王妃待他视如己出,教养和日常照料起来都很是尽心。 安平郡王妃的长子还特意为邵睿物色了不错的先生,继续教他读书习文。到了八岁上,邵睿不但通过了云麓书院的入学考试。还在安平郡王的次子陪同下返回了原籍,参加了童子试的考试。头一次参加的邵睿,居然就顺利过了童子试的考试,成了一名小秀才。 邵睿成为秀才的消息送进东宫以后,邵灵灵不禁喜极而泣。 “可别哭了,这事儿有什么好值得哭的?”一向穿着极艳丽的杨穗云看着止不住眼泪的邵灵灵,没好气地说道,还把自己手里的帕子甩给了她。“你弟弟八岁就得了秀才的功名,可是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呢。你啊,平日里性子冷冷清清的,可是但凡遇到一点和你弟弟沾边的事情,这眼泪珠子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掉。” “你倒说起来我了。”邵灵灵擦干了眼泪,满脸的喜悦之色也压制不住了。“刚刚那个得了消息着急忙慌地跑到我西偏殿来的人是谁啊?” “我哪有着急,只是今日得闲了去陪太子妃说话得了这个消息罢了。”杨穗云坐直了身子,右手状做无意地抚了抚发髻上的发钗。“正巧我告辞时,路过了你的门口,就想着大发慈悲地来和你说上一声而已。” “好好,知道你就是无意间得了这个消息,又只是顺路走到我这门前而已的。”邵灵灵和杨穗云也相处了两年多了,虽然两人在性情和为人处世上都相差着许多,却处得挺和睦的。“杨侧妃哪里会是特意知道了我弟弟的消息,主动跑到说给我的听的呢?” “是啊,话就是这么说道的,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好,我自己当然知道。”邵灵灵吩咐清梧煮好了茶水,清梧正好在这个时候端着茶壶和茶盏走了过来。邵灵灵亲自起身接过了清梧手上的托盘下来,给杨穗云倒上了一碗茶水送到了她的手边。“但是还是劳动了杨侧妃走了这么一程,真是辛苦了,还请杨侧妃饮下茶水消消渴。” “嗯,还算你识得几分眼色。”杨穗云嘴角含着笑,接过了邵灵灵递过来的这杯茶来。“太子妃还让我同你说,你弟弟如今已经在安平郡王次子的陪同下踏上归途了。云麓书院那一头你弟弟已经通过了入院的考试,接下来的一应关节太子妃的兄长都已经打点好了。等他回京后,就可以入云麓书院就读了。” “真好。”邵灵灵看到弟弟出息了,心中不知有多么开心。“这次还麻烦了太子妃为睿儿就读云麓书院的事情挂心,我马上还得去谢谢太子妃。” “算了吧,你今日可就别去了。”杨穗云连忙出声止住了她的动作。“太子殿下前往关外视察,出京三月方才归来。我离开太子妃那里时,正好和太子打了个照面。人家夫妻二人小别胜新婚的,你这个时候去找太子妃,只会讨了太子殿下的嫌弃。” “就属你最有眼力见儿了。”邵灵灵知道太子心中最重要的就是太子妃,连着小郡主的地位都要排在太子妃的后头。当年太子纳了自己和杨穗云进了东宫,也是怕别人去议论太子妃小气、专宠之名。 自己和杨穗云入宫之后,一个月中太子总会在西偏殿和南偏殿中留宿数日,赐下一些珠宝首饰来。只不过太子从未临幸过自己和杨穗云,留宿也不过就是各睡各的。 “那我就等到明日一早,太子离开了才去寻太子妃吧。”邵灵灵安心坐了下来,和杨穗云一道聊天说话。 萧嵘此时坐在房间中央,沈宁也是方才得了邵灵灵的弟弟邵睿顺利度过了童子试得到了秀才的功名。萧嵘回来的时候,沈宁刚刚送走了杨穗云,正唤来了在外间伺候的朱砂回来。商量着开了自己的私库,取出来一些东西赐给邵灵灵和邵睿姐弟二人。 一方面又要写封书信递给了自己的兄长——沈令桓,嘱咐他和在云麓书院之中教书的旧友将来能好好照拂一下新入学的邵睿。 萧嵘就在自己刚刚进来时,得了沈宁的一眼。之后饶是他坐在房中半晌,沈宁都没有再分给他半个眼神了。 长乐这大半天的功夫也不知道自己又跑到哪里玩去了,也都没有来和自己这个离家三个月的人说说话。 待到朱砂和沈宁商议好了事情,带着手下使唤的小宫女退出了房间去。沈宁自己站在柜子前面不知道看着些什么,萧嵘才放轻了动作慢慢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沈宁的身后。沈宁看东西看得入神,一时之间也没有发现他的接近。 “哎呀。” 萧嵘突然伸出双手,一把伸手将沈宁的腰肢揽入到自己的怀里去,牢牢地抱住了她。 沈宁被他这番突然的动作下了一跳,原本捧在手里打量的东西也不小心从手中跌落了下去。好在房中为了防止长乐跌跤受伤,到处铺着的都是长长的绒毛地毯,东西落地也只发出了一声闷响而已,并未损坏分毫。 “你干嘛呀?”沈宁被他吓得心口一阵狂跳,没好气地嗔他。 “我离宫三个月了,今儿好不容易才回来了。连父皇那里都没多留片刻,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东宫看你。你倒好,为了东宫一个侧妃的弟弟考取了宫门都能忙上半晌的功夫,瞧都不瞧我一眼。”萧嵘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大孩子一般,将头依靠在沈宁的肩上,放在沈宁腰上的双手更是收紧了几分。“我一走就是三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你就一点儿都不想我吗?” “我好好地想你做什么?”沈宁想要推开他的手,俯身去捡那个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可是萧嵘箍在她腰上的手紧得很,饶是她怎么挣扎扭动都是推不开他的手,只会回头骂了他一句。“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现下不过才三个月的功夫而已,我有什么好去想你的。” “你真薄情,宁儿。”萧嵘索性揽着沈宁,带着她往床边走去。“看来总要让你多和我独处独处,多想着点我的好,你才能将我放在心上。” “哎呀,你别胡闹了。”沈宁感觉到萧嵘的手在她的腰上上下摸索,动作十分暧昧,又正拖着她往床边上走去,赶紧出声说他。“大白天儿的,你要做什么?” “你说我要做什么?”萧嵘轻轻地在沈宁耳边的肌肤上亲吻,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自然是要做些什么,好让你想起了些我的好来。” “你别乱闹了,长乐已经去御花园里玩了好一阵子的功夫了。”沈宁想着随时可能推门进来的长乐,想要推开萧嵘却偏偏被他弄得浑身酥软提不起劲儿来,气急了伸手坐在他的手背面上狠狠地掐了几把。“算着时间,长乐随时都要回来的,你好意思让你的宝贝女儿看到你这一副没羞没臊的样子吗?你在女儿跟前没皮没脸惯了的,我还要维持形象好管教女儿呢!” 沈宁的脸上透出一股子云红来,双眼微微含着水光点点。萧嵘瞧着她这幅样子,心中更是微动,带着沈宁一下子往床上倒去。只是他生怕磕碰到了沈宁一星半点,便牢牢地护着怀里的沈宁。倒在床上搂着她打了一个圈,将她牢牢地压制在了身下。 “我就不。”萧嵘心中情热。“长乐也不是那么不知事的孩子,她回来见了宫女和內侍都守在门外,也不会乱闯进来的。宁儿,我们三个月不见了,你便从了我吧。” “你可真是高估了长乐。”沈宁一把按住萧嵘正拉扯着她腰带的左手,却防不住他的右手趁势溜进了她的衣领里头。“你女儿要是这么懂礼数,也不用我一天到晚盯着她学规矩了。” 萧嵘只是不行,将头埋到了沈宁的脖颈处。萧嵘心中激动,听不到外间的动静。沈宁却是耳朵尖得很,已经听到了外间传来了十分熟悉的一阵脚步声,正朝着这件卧房直奔而来。 片刻之后,卧房的门便被大力敲响了起来。幸好萧嵘之前有意将门栓了起来,门并没有被直接一把推开来。 “娘!”紧接着,门外又传来一声响,果不其然,长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朱砂她们说我爹爹回来了!他在哪儿呢?” 萧嵘的身子僵住了不再动弹,沈宁立刻发力将他退了开来。沈宁马上起身整理自己被萧嵘弄乱了衣领,走到了门口将门外的长乐放了进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交涉 长乐在御花园玩得尽了兴,摘了一束开得正艳丽的海棠花,想着要送给沈宁,就叫唤着要回东宫去找沈宁。乳母和随侍她的宫女们可不敢逆着这位小祖宗的意思来,便立刻带着她返回东宫。 回了东宫,太子妃的寝殿却是房门紧锁。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朱砂领着十来个宫女和內侍守在门口,长乐颠颠儿地冲到门前就大喊了一声娘。 “小祖宗,可别喊。”朱砂刚想上前拦下长乐的动作,但是长乐人小动作却是迅速得紧,朱砂还没弯腰的功夫,长乐一个错身就跑到门前大喊了一声。朱砂被她这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跟上前去轻轻用手拉住长乐的肩膀,小声和她说道。“太子妃此时不太方便见小郡主呢,朱砂带着小郡主去找半夏可好?听说半夏人正在厨房尝新出的点心儿呢,小郡主想不想也尝尝?” “嗯。”长乐听了朱砂的话,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握着的那一束海棠花。“不干,我就要见娘!” 说罢,长乐又提高了嗓子来了一下。 朱砂想着今日太子殿下刚刚回来,自己方才留在寝殿内听候太子妃的吩咐。太子妃知道邵侧妃的弟弟得了秀才功名的消息,正找出了她私库的清单来挑选合适的东西来赐给邵侧妃和她的弟弟。自己背对着太子殿下站着,可太子妃像是从头至尾都瞧见太子殿下一般,只顾着比对着清单上的东西,朱砂自己都感觉如芒在背一般。 好容易沈宁挑选好了东西,朱砂领了钥匙就赶紧退了出去。 朱砂带着手下的宫女们临要退出去的时候,太子突然来了一句,让她关好殿门后就在门外守着,别让闲杂人等再来打扰他和太子妃的独处。 “我要找娘!”长乐见朱砂拦着自己不放,顿时小脾气就发作了起来。 长乐本就已经站到殿门前了,一边挥舞着小手抡着殿门不说,还一边大声地唤着娘。 谁料到方才最后出来的小宫女没把殿门给关好,殿门还只是虚掩着而已。殿门被长乐推了两下就推开了一道缝,朱砂见状大吃一惊,刚想拉住长乐的手。长乐活络得好似一条活鱼一般,小手一扭一推,立刻钻进了寝殿里去。 长乐进了寝殿之后,发现寝殿的外间空无一人。反倒是沈宁平日歇息的那间卧房传来了低语声,长乐马上直冲着卧房跑去,在长乐的小手拍向卧房的房门时,朱砂赶过来截住了她的小手。 “小郡主,听话好不好?”朱砂生怕惊动了太子和太子妃的独处,压低了声音对长乐循循善诱。“太子妃真的不方便见你呢,太子妃正和太子殿下在房里头说着要紧话儿呢。” “娘!”听说离宫三个月的萧嵘回来了,长乐更是来了精神,不光又喊了一嗓子,小手又够着了卧房的房门拍打了起来。“朱砂她们说我爹爹回来了!他在哪儿呢?” 不一会儿,卧房里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走到门口处停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房门才从里面被打了开来。 “娘!”被朱砂抱住了的长乐一见沈宁就双眼发亮,甜甜地唤了她一声。“我爹爹呢?” “行了,朱砂你放开小郡主吧。”沈宁双颊上仍旧是微微的红,她吩咐朱砂暂且退下,牵着长乐往卧房里头走。“你爹爹正在房里头等着你呐。” 长乐到了沈宁的跟前,就乖巧地像是一只小猫咪一样了。她乖乖地任由沈宁牵着往房里头走来,果不其然,萧嵘正仰面躺在床铺上面,双手正交叉挡在面前。 “爹爹!”长乐瞧见三月未见的爹爹,自然是热络得很。 沈宁牵着长乐走到床前,抱着她坐了下来,帮着她把脚上的小鞋子给脱了下来,放她上了床。长乐一上床,两步一窜,马上扑到了萧嵘身上去,压得他一声闷哼。 “哟。”萧嵘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长乐欢欢喜喜的一张脸。“这不是我们家的小郡主吗?” “爹爹。”长乐三个月没见他,此时倒是最为依恋他的时候。见萧嵘睁开眼睛正瞧着她,小家伙乐得抱住了萧嵘的脖子,在萧嵘的脸上连连亲了好几口。“爹爹,长乐好想你。” “真是爹爹的好女儿。”萧嵘抱着长乐的小身子,索性在沈宁身边半坐了起来。“长乐总比某些人好啊,还记得把你爹爹放在心上呢。” 萧嵘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瞥了沈宁一眼,沈宁也没理会他。 父女俩玩闹了一会儿,在御花园里疯闹了大半晌的长乐就在萧嵘的怀里睡着了过去。 “女儿送你的海棠花儿。”萧嵘将长乐放在床里侧,好好地安置她睡了下来。他把长乐握在手心里的花儿小心地从长乐手中取出,递到了沈宁跟前。“让人找个花瓶插起来吧。” “好,你之前不是说至少要五个月才能回来吗?”沈宁接下花儿,放在鼻下轻轻一嗅,低声说道。“怎么如今才三个月的时间就回来了?” “你难道忘记了?”萧嵘好容易哄睡了女儿,便从身后抱住了沈宁,在她耳边说道。“父皇的身子情况是每况愈下了,我特意把事情加急办完赶回来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听完了萧嵘的一番话,沈宁这才突然惊觉了起来。如今她二十二岁,算算时日,再过两个月皇上便因常年病体沉疴、太医多番医治无效、皇上驾崩,萧嵘储位稳固,一个月后便顺利登基为帝。 “原来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呀。”沈宁有些失神地说道。“我居然都嫁给你六年多了。” “是啊,都已经过了六年多了。”萧嵘搂着沈宁,说道。“这些日子太医院的院正给父皇配了新药,父皇的精神头倒比前些时日好上了不少。父皇又一贯喜欢长乐,你平日里多带着长乐去陪陪父皇吧。” “好。”沈宁想着皇上素来是有些冷情冷心的,但是对待萧嵘和长乐却是真心地纵容、喜爱的。“明日我就抽着时间,送长乐去陪陪父皇。” “还有母后那里,也劳烦你多多陪伴一些。”萧嵘想着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夫妻二人也是离心多年。 皇上身边有丽妃和欣昭仪,还有五六位颇得盛宠的小贵人,都是皇后亲自为皇上挑选出来的。皇后身边有大公主陪伴,有长乐陪着插科打诨的,却也过得怡然自得。 只是皇上半年前突然呕血,之后就是大病一场。皇后这才慌了神,亲自伺候了皇上几日的汤药。那之后虽说皇上的病情稳固了下来,只是皇上早年伤了身体的底子,如今也不再年轻了,太医院开得药也是只是能让皇上面上能够维持一个较为健康的表象而已。 毕竟夫妻几十年了,皇后不可能真的不在乎皇上的生死。 “我知道了。”沈宁点点头,皇后在这个时候的确是需要陪伴的。“以后每日我送了长乐去父皇那里以后,自会再去母后那里坐上片刻,陪着母后说说话。” “辛苦你了。”萧嵘仔细地看着怀中的沈宁,沈宁如今二十二岁了。身为人母的她,早早褪去少女的青涩。她容貌更比少年时美丽,宛若一盏陈年佳酿一般。年岁越长,越见风姿。 沈宁身为太子妃,为了保持太子妃的端庄仪度,多会穿着一些颜色较为成熟的衣裙,反而遮掩去了几分美貌。今日沈宁却着一袭水红色的长裙,特有的收腰款式更显得她楚腰侬侬。 “哪里有什么辛苦的,既嫁给你了,这些后宫里头的事情就该是我替你操心的。”今生又和萧嵘做了六年夫妻,前世遗留下的那些怨怼和不甘,说真的完全放下还是已经刻意不再想起,连沈宁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就知道你最好了。”萧嵘搂着沈宁,看着她低头坐在自己怀中,竟是难得一见的乖顺之态。“长乐如今也不小了,从今晚开始就让乳母带着她睡罢,你们夫妻晚上好好说说话。” “你女儿什么性子你不知道?”沈宁倒是仍然不太习惯今生萧嵘对她时不时的那种没皮没脸的态度。“你走了三个月,她就问了你三个月。先别说之后她怎么睡了,就是今晚你是休想甩掉她了。” 萧嵘不以为然,只想着自己给长乐带回来的两大箱子玩具,总可以讨得长乐几分欢心吧。可是长乐收礼物的时候小嘴乐得合不拢,萧嵘只是试探着提出长乐长大了,该要回去自己的寝殿睡觉了。长乐手里拿着小礼物听完这话就愣了半晌,随即便张嘴大声嚎哭着跳下了凳子扑进了沈宁的怀里。 “娘,长乐不要自己睡!”长乐十分委屈向沈宁控诉着,从出生到现在长乐基本上每夜都睡在沈宁身边,一向觉得萧嵘才是自己和娘之间的陪衬,怎能料到这个陪衬会想着要弄走自己独占娘亲。“爹爹坏!” “乖,不哭啦。”沈宁笑着挑眉看了挫败的萧嵘一眼,然后将长乐抱起来。“爹爹是在逗长乐呢,我和爹爹都最喜欢长乐了,怎么会赶长乐走呢。不信,你再问爹爹一遍看看。” 沈宁话说罢,长乐一双泪眼看向了萧嵘。 “是的,爹爹再和长乐说笑呢。”萧嵘哪里能忍心看着长乐哭得两眼红彤彤、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只好万分无奈地改了口。“那今晚爹爹抱着长乐睡,好不好?” “好!”长乐得了许诺,瞬间破涕为笑。 第一百五十八章 敷衍 第二日一早,萧嵘起得很早。因为他昨日刚刚返回京中,因为急着回来看妻子和女儿。手上的事情也只是简单地交接了一下。今日一早还得去跟皇上仔细回话,将此行的诸项事宜都详细汇报给皇上知晓。 萧嵘起身过了快一个时辰的功夫,沈宁仍在熟睡当中,倒是长乐已经醒了过来。长乐最开始没有打扰熟睡的沈宁,只是自己躺在沈宁身边揪着自己的手指头自娱自乐,嘴里头还哼着跟乳母学来的民间小调。 长乐哼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沈宁才睡意渐退。 “长乐。”沈宁唤了长乐一声。 “娘。”长乐听了沈宁的声音,一个骨碌爬起身来,趴在沈宁的身上。“我饿啦。” “好,等娘起身。”沈宁伸手把长乐揽住,自己撑着坐起身来。“乳母进来吧。” 原本萧嵘离开后,今日轮值的朱砂和长乐的乳母都进了殿内,等着沈宁和长乐起身。所以沈宁起身的一声呼唤,在外头等候的朱砂便进来撩起床前的几重纱帐。 “小郡主,跟奴婢走吧。”乳母随后进来,到了床边呼唤长乐起身。“奴婢带你去洗漱。” “乖,听话跟乳母走。”沈宁拍拍长乐的小肚皮,同她说道。“等你洗漱好了,再让乳母带你来找我。” 长乐点点头,让乳母抱着她下去了。 沈宁则由朱砂搀扶着起身,走到妆台前由着宫女们伺候着她洗漱、净面,更衣、梳妆。 “太子妃,上午打算做些什么呢?”朱砂让开位置,让专事梳妆的宫女给沈宁挽起长发,梳了一个朝云近香髻,用了一枚累丝双鸾衔寿果步摇金簪固定发髻。“待会儿可需要我陪着太子妃?” “行啊,今日用过早饭之后,我准备带着长乐去给皇上请安。”待宫女替沈宁梳妆好了,便让开了身子,沈宁在镜子前面仔细照了照。“你去看看小郡主那边,等她打扮好了就带过来。” “知道了。” 沈宁和长乐母女二人用过早饭后,沈宁拿着帕子把长乐拉到自己的跟前来,替她擦干净了嘴边的碎渣。 “长乐,待会娘带你去看望你皇爷爷,好不好?”沈宁替长乐擦干净了嘴巴,抱起她放在自己腿上问她。 “好呀。”想着皇爷爷对自己最好了,长乐忙不迭地点头应允。“皇爷爷还说要给长乐小马驹呢。” “你想得美。”沈宁笑着戳了长乐额头一下。“你长得还没马腿长呢,还想着骑马。” “可是皇爷爷说了给我找的小马驹是跟我一样高的,小孩子也可以骑起来的。”长乐不甘示弱地挺起了小身板,振振有词道。 “小坏蛋,可不许你胡闹。”沈宁把长乐放下来,拉着她嘱咐道。“你皇爷爷真要给你小马驹的话,我允你收下来,但是不能背着我去骑知道吗?” “那我可以找爹爹教我骑马吗?”长乐站在沈宁身边。 “你爹爹最近都会很忙。”沈宁俯身,与长乐面对面。“不说了,等你的小马驹真正到手了再说吧。” 沈宁事先派了朱砂去找周德生问话,得了回话朱砂立刻回了东宫。 “太子妃,我回来了。”朱砂回了东宫,知道沈宁正在侧殿带着长乐玩耍,便直接冲着侧殿来了。 “跟周大监说上话了?”沈宁正坐在窗边的榻上,身子斜靠在大迎枕上正看着长乐规规矩矩地坐在一面的小桌前面描红。远远地她就听见了朱砂的声音,待到朱砂的脚步声进了侧殿,她方才抬头瞧了朱砂一眼。 “是的,太子妃。”朱砂是一路小跑回来的,刚停在沈宁跟前的时候还有些气喘吁吁的。沈宁直起身来,够了小桌上的茶壶倒了盏茶水递到朱砂面前,示意朱砂接过。“谢谢太子妃赏。” 朱砂在沈宁一向自如,进侧殿里伺候地都是东宫里头服侍沈宁多年的老人儿了,也就好不推脱地接过了沈宁递过来的那盏茶水,仰着头一饮而尽。 “喝完就说吧。” “嗯,方才我按照太子妃的吩咐,想去御前寻周大监说话的。可我经过御花园外围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周大监。”朱砂给沈宁回话。“周大监说了皇上听完了太子殿下的回话,觉得在殿中有些胸闷气短的,于是就到了御花园散心。还让周大监去传了欣昭仪伴驾,说是欣昭仪弹得一手好琴,还特意吩咐服侍欣昭仪的宫女带上欣昭仪惯用的琴去。” “好吧。”沈宁唤长乐过来,长乐描红早就练得不耐烦,沈宁一唤她她就立刻扔开了手里的毛笔朝着沈宁扑了过来。 “哎呀,你这孩子。”沈宁瞥见长乐手心的墨水,连忙伸手抵住了她的身子。“朱砂,快带着她下去把手洗干净了。” 御花园离着东宫的距离并不是很远,所以沈宁并未让人安排软轿,只牵着长乐带了乳母和几个宫女,母女二人一路溜溜达达地走到了御花园。 因是皇上御驾驾临御花园,负责拱卫皇上近身安全的御林军将大半御花园都围了起来。一些得了消息赶来的后宫嫔妃,都在外围被御林军们给拦了下来。 这不,沈宁带着长乐过来的时候,淑妃正好也被拦了下来。 沈宁瞧着御林军的人正在和淑妃手下的宫女交涉,想来皇上来御花园也想图个清静,并不想见淑妃。而淑妃这些年荣宠渐失,连她的儿子齐王似乎也没有了和太子、晋王相争的心思。 养尊处优多年的淑妃哪里愿意就此离开,眼看着自己的宫女无力转圜,自己亲自走上前与御林军当值首领交涉。 沈宁心知自己要是带着长乐上前,皇上是肯定会召见的。到时候难免淑妃心有不甘,又定会当着众人与自己争吵、纠缠。 所以沈宁便退后了两步,准备走到旁边的小道中去,暂时躲避出淑妃的视线范围内,省得惹出不必要的争吵来。 可沈宁才转身准备找个地方先行坐下等候淑妃自行离开,不知道瞧见了什么的长乐一下子甩开了沈宁的手,冲着淑妃的方向跑了过去。 “朱砂,快,把小郡主给我追回来!”生怕长乐再惹怒了淑妃,淑妃现在喜怒无常,万一对长乐动手可怎么办。 “贺舅舅!”就差一步的距离,朱砂就能逮到长乐。长乐却冲着那个当值的御林军首领喊话冲了过去。 淑妃正恨面前这个御林军首领油盐不进,任是自己放下身段,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他都站在自己跟前不愿意让路。 淑妃正在恼怒的时候,忽然耳边听见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淑妃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长乐。 “小郡主!”原来那个拦下了淑妃的御林军首领正是沈宁的姑表兄贺毓,如今贺毓在御林军中已经供职了多年,深得皇上的信任,全面接管了负责拱卫宫城、职责重大的御林军。今日正好贺毓当值,逢皇上要来御花园散步,他便亲自伺候着过来了。 后宫的嫔妃都有一定的体面,他手下的普通军士也不好过分阻拦。更何况出了名骄纵蛮横的淑妃也闻讯来了御花园,贺毓也只好自己出面拦人来了。 “小郡主,怎么自己来了?”贺毓对着长乐问道,往她的身后望去,只见朱砂紧跟着过来了。 “小郡主,你可不能随意乱跑。”朱砂追上来,自己站在长乐和淑妃的中间位置上,蹲下身来同长乐说道。“奴婢见过贺大人,见过淑妃娘娘。” “你们太子妃人呢?”淑妃看着长乐灵活、娇蛮的小模样,就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怎么能放金枝玉叶的小郡主出来随地乱跑呢?” “淑妃说笑了。”这时,沈宁带着人慢慢悠悠地从远处走了过来。“长乐自然不是出来乱跑的,我是特意带着长乐来陪陪她皇爷爷的。” “那太子妃来得真是不巧了。”淑妃撇了面容冷清、严肃的贺毓一眼,讥笑着说道。“我和贺大人说了许久,都不得进,只怕太子妃会是白来一场。” “噢,这可不一定了。”沈宁掩唇嫣然一笑,对着淑妃说道。“淑妃娘娘进不得的地方,未必我们母女二人也进不去。” “你!”淑妃闻之气结,瞪视着沈宁。 “请贺大人帮忙回禀一声,太子妃带着小郡主请见皇上。”沈宁看着贺毓,微笑福了福身子。 贺毓面对着沈宁的请求倒是十分干脆了,让手下一个军士进去禀报给皇上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军士竟然领着周德生出来了。 “哎呀,咱家见过太子妃,见过小郡主。”周德生笑得满脸的皱纹都现了出来,上前同沈宁、长乐招呼。“皇上知道了小郡主来了很是开心,特命咱家来接太子妃、小郡主进去。” “周大监!”淑妃脸色红白相接,有些气急败坏地喊住了周德生。“之前为我进去通禀的军士呢,皇上难道就不知道我也在外头请见吗?” “皇上自然知道淑妃娘娘过来了,只是方才咱家已经派人传话出来了,皇上今日精神不济,就先请淑妃娘娘回宫歇息,等哪日皇上空了自会再行召见。” “呵呵,皇上若真是精神不济,还能召欣昭仪伴驾吗?”淑妃怒道,回身指着沈宁和长乐说道。“同意见她们都不愿意见我,看来皇上如今对我是当真薄情了,连敷衍我都不愿意寻个像样些的借口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孩子 “淑妃娘娘,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周德生在宫里待得时间、在皇上跟前服侍的时间都比淑妃进宫的时日还要长些,哪里会怵淑妃这般模样,只笑着回道。“皇上精神不济,懒得听人说话,连今儿一早就来回禀事务的太子殿下都早早儿地撵走了。欣昭仪只是给皇上弹上几首让人凝神静气的曲子,又不说话打扰陛下。至于小郡主嘛,她可是皇上的开心果呢,她来见皇上,皇上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是呢!”长乐只当周德生在夸她,乐得立马一碰三尺高。 “咱家还要请太子妃和小郡主进去面圣,就不再和这里陪着淑妃娘娘叙话了。”周德生笑道。“还请贺大人继续劳累着,为皇上挡下闲杂人等。” 周德生再不看气急败坏的淑妃一眼,只径直走到了沈宁和长乐的面前。 “小郡主哟。”周德生笑眯眯地看着长乐,说道。“皇上那里才得了一些他国使臣进贡的奶酪酥糖,可要老奴给小郡主取上一些来?” “嗯。”长乐听到酥糖,眼睛就只发亮,可也没敢随口答应下来,只回头望着站在她身后的沈宁。 因为长乐前段时间掉了第一颗乳牙,沈宁因此把长乐的糕点、甜食减去了一大半。 “多谢周大监还挂念着长乐。”沈宁笑着对周德生说道。“不过长乐最近开始换牙了,这些甜食近段时日都得少吃一些。” 听沈宁说到自己换牙的事情,正咧着小嘴笑得正欢的长乐突然想起自己嘴里是缺了好几颗牙的,顿时反映下来,两只小手交叉着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原来如此。”周德生笑着说道。“那咱家就取些来让太子妃收下,由太子妃分给小郡主吃。” “嗯。” 贺毓领着人主动让开一条道,让沈宁和长乐走了进来。 沈宁牵着长乐走过贺毓身边,停了下来。 “表兄,姑母、琳琅表姐和孩子们最近可还好?” “谢太子妃惦念。”贺毓拱手对着沈宁行礼。“母亲和琳琅一切都好,璇姐儿和瑞哥儿也都很好。” “那就好,昨儿太子回来的带了些时令礼物回来。我分出来一些来预备给姑母送去的,正好今日遇到表哥了,劳烦表哥下值时多走一趟东宫,将那些东西带回府里。” “谢过太子妃。” 沈宁牵着长乐跟随周德生往皇上闲坐的亭子方向走去,都走了老远了,长乐还一步一回头地,冲着贺毓挥手。 “那么舍不得你贺舅舅?”沈宁瞧着长乐这幅样子,忍不住笑问道。 “娘,贺舅舅应该会骑马吧,要是今天皇爷爷把小马驹给我了,我就可以让贺舅舅教我骑马了对不对?” “你啊,别惦记着这个。”沈宁摸了摸长乐头上的花苞啾啾,笑着说道。“你刚刚也听周大监说了吧,皇爷爷今儿心情原不是太好,待会儿你得乖乖地知道吗?” 欣昭仪一手的好琴艺,沈宁离得越近,越能听得清楚那悦耳、动听的琴音。而皇上今日是有意出来躲闲的,选的亭子位置却是十分偏僻的。周德生领着沈宁和长乐走了好一会儿的路,才到了皇上和欣昭仪所在的碧波亭。 “皇爷爷!”眼瞧着离碧波亭还有十几步的距离,长乐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皇爷爷,长乐来找你玩了。” 原本正在厅中抚琴的欣昭仪手下一顿,琴音立时断了。坐在厅中闭目安然听着琴音的皇上,听见了长乐的声音也慢慢睁开了双眼,朝着沈宁和长乐所在的方向瞧了过来。 “给父皇请安。”沈宁带着长乐上前,福身给皇上行了礼,长乐在沈宁身边也老老实实地冲着皇上行礼。 “给皇爷爷请安。”长乐一双大眼睛都笑得眯缝了起来。 “好好。”皇上皱起的眉头因为长乐的到来渐渐舒缓了下来,皇上的面色的确不如前几年那样了。“长乐到皇爷爷跟前来。” 沈宁这才放开了牵着长乐的手,由着她小步颠颠儿地一步步攀上台阶跑到了皇上的面前。 “见过太子妃。”长乐来了,皇上的心情立刻好了许多,暂时也不需要欣昭仪为他抚琴解闷了。欣昭仪便从琴台后起身,走到了沈宁面前。 “欣昭仪好。”长乐和她的皇爷爷拉着手十分亲热,不知道长乐和皇上说了些什么,皇上竟然一扫面上的愁容开怀地笑了起来。 “朕带着长乐四处转转去。”皇上拉着长乐的手,在周德生的搀扶下缓慢起身走了过来。“太子妃若是不急着带长乐离开,不妨在厅中和欣昭仪说说话。” 沈宁接下来本就没什么事情要做了,便点头应允了下来。 皇上拉着长乐出了亭子,朝着亭子外头走了去。周德生回头冲着欣昭仪和沈宁点头示意,之后便带着御前侍奉的宫女和內侍追着皇上去了。 “太子妃,这里有现成的茶水、糕点,不妨坐下来用一些。”欣昭仪邀请沈宁入碧波亭。 “好。”沈宁偕同欣昭仪移步入了碧波亭,两人在石桌前坐了下来。 此时在碧波亭内外伺候的都是欣昭仪和沈宁身边的人,欣昭仪让自己身边的宫女给沈宁斟了一盏热茶。 “欣昭仪,可是有话要和我说。”沈宁端着茶盏,轻轻摇了摇,抬眼看了欣昭仪一眼,问道。“欣昭仪是母后的人,有什么要紧的话直言便是。” “太子妃既然这样说了,我也直说了。”欣昭仪同那个斟茶给沈宁的宫女递了个眼色,那个宫女立刻放下手里的茶壶,领着伺候欣昭仪的宫女统统退出了碧波亭去。 沈宁身边本就只有朱砂跟着她进了碧波亭,欣昭仪知道朱砂深得沈宁的信任和重要,也就没提要朱砂也避开。 “这些时日皇上身子不适,我的宫殿偏僻安静,皇上除了上朝理政的时间之外多数都歇在我哪儿。”欣昭仪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也是我识人不清,数月前身边一个贴身侍奉叫做月胧的宫女趁我不备,竟主动凑上去伺候皇上了一回。偏就是这么一回倒让她怀上了,月胧把事情瞒得严实,若不是她暗中呕吐,还托了人从宫外买了安胎药在服用被我的人发现了,我都还不知道她居然做出了背主的事情。” “她有身孕了?”沈宁听罢,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她慢慢地将手里的茶盏放下。“让人看过她的脉象了没有?” “我在太医院并没有放心的人手,所以还尚未让太医来替她把过脉。只是我身边有个得力的宫女出身杏林世家,略通些医理,说月胧的身孕十之八九是真的。”欣昭仪说道。“我知道太子妃在太医院有得力的人手,这才想着和太子妃说声。” “那那个叫做月胧的宫女,欣昭仪现在可是控在手中了?”沈宁眼珠子转了转,心中也有了思量。 “已经命人看管起来了。” “朱砂,替我去趟太医院领朱太医去趟欣昭仪那里。”沈宁唤来朱砂吩咐了一句,再转头看向了欣昭仪。“欣昭仪派个身边得力的随朱砂一道过去吧。” “好,月河。”欣昭仪朝着碧波亭外唤了一声,一个面容清秀的宫女应声而出。“你随着太子妃身边的朱砂走一趟太医院,请了太医院去我宫中看看。” 朱砂领着那个叫做月河的宫女离开了御花园。 “欣昭仪,你将此事瞒下来,是否另有打算?”沈宁见朱砂离开了,才又端起来那盏茶来轻轻地泯上了一口。 “太子妃,算起来我的年纪和你一般大。”欣昭仪露出一抹苦笑,叹道。“前些年我不懂事,自己怀了孩子都不知道,知道的时候那孩子已经被人害了去。几年过去了,多少次午夜梦回,我都会想起那个和我无缘的孩子。只是那次落胎伤了我的身子,太医都说我再也怀不上了。如今皇上的情况,皇后娘娘也已经大致和我通过气了。我不但想有个孩子,也想在皇上去后的年月里有个寄托。” “你想要那个叫做月胧的宫女的孩子?”沈宁大致也已经猜出了欣昭仪的意思,听她此言并不会十分惊讶。“这件事情你同皇后说过了吗?” “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嫔妾想要认下这个孩子,自会已经向皇后娘娘报备过了。还好娘娘怜惜我多年无子,愿意让我养育那个孩子。”欣昭仪说道。“只是皇后娘娘说将来后宫之主便是太子妃您了,只说让我将此事告知太子妃。” “你只有这些话要对我说嘛?” “皇后娘娘还说希望这个孩子在外人面前是嫔妾为皇上生下的孩子,还并不是一个背主宫女的孩子。嫔妾好歹出身官家,总好过一个罪奴出身的宫女。我做为孩子的生母,对孩子对我都好。” “行,我知道了。”沈宁会意。“你说的话之后我自会去找皇后娘娘证实。如果事情无误,看在你多年忠心皇后娘娘的份上,我会努力把此事办成的。” 第一百六十章 设法 “嫔妾多谢太子妃的成全。”欣昭仪欲要下跪。 “快起身。”沈宁连忙伸出止住了她的动作,说道。“你真要谢我,也得等那个孩子真的成了你的孩子的时候,再谢我不迟。” 皇上带着长乐出去转了不到半个时辰,因为觉得有些乏累就回宫歇息去了。不过皇上临上轿辇回宫之时,吩咐了周德生把长乐送回了碧波亭。 沈宁还要等朱砂带着消息回来,就让长乐的乳母带着长乐先回了东宫。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朱砂带着月河回来了。 “太子妃,朱太医诊出来,那个叫做月胧的宫女的确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朱砂走到沈宁身后,说道。“朱太医说了,月胧的胎相不错,胎儿的脉象也稳固下来了。” “欣昭仪,现在已经确定月胧有孕了。她腹中的孩子你想要,她你预备如何处理呢?”沈宁看向欣昭仪。“你跟我透个底吧。” “月胧也是自打我入宫后就一直在我跟前伺候的,在得知她做了背主的事情后,我虽然不打算再用她了,可也打算放她一条生路。她也到了可以放出宫自行婚嫁的年纪了,就准备放她出宫的。她当着我的面答应了出宫谋生,我担心她出宫无法谋生还给了她二百两银票,只当全了这一场主仆情分。”欣昭仪仔细斟酌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谁料她千恩万谢地收下了我给她的银两,转身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就用我赐给她的银两偷偷托人出了宫买了安胎药服用,又在我面前装扮拖延我安排她离宫的时间。” “那看来欣昭仪的意思就是想要留子去母了。”沈宁了然,欣昭仪在后宫诸位嫔妃之中尚且算是宽厚人了。虽然前些年骤得圣宠时她人还有些娇蛮难伺候。之后遭逢了一场变故之后,性情反而有所改变了起来。若不是那个背主的月胧如意算盘打得太响,欣昭仪还打算放她出宫给一条生路。“既然她的身孕已有三个月了,剩下的时间便也没有多少了。欣昭仪先对外说她得了会传人的病,单辟一个房间将她隔离在里头。不过日常饮食和安胎汤水都别断了,都是为了日后的孩子好。既然这孩子要过到你的头上,过几日欣昭仪再来东宫寻我,我便让朱太医替你诊出身孕来。” 朱清年纪轻轻已经在太医院里闯出了名声来,不但因为他身后有太子夫妇二人支撑着,也因为他本身也很有实力,尤其擅长妇科和儿科。因为他背后有东宫撑腰,一般嫔妃有个什么小毛病还请不到他出诊,而宫中的孩童本就不多,仅有两位公主和太子妃膝下的小郡主,三位小主子的日常脉案都由朱清全权负责。 欣昭仪若是将月胧藏起来,之后自己假孕,最好的帮手就是这一位朱太医了。 “多谢太子妃为我筹谋。”欣昭仪满怀感激之色地对沈宁说道。“我回去便命人把月胧染病的消息报给内廷司。” 月胧的身份低微,不过只是个罪奴出身的宫女。但是欣昭仪虽说家世不是十分显赫,也至少是个家世清白的官家小姐出身。月胧的身孕没有假,皇上的寿数再过几个月便会走到尽头了。但是不论怎么说,月胧腹中的孩子都是皇上的血脉,将来明面上的生母又是欣昭仪,这件事沈宁既然知道了也揽下来了,就得再去皇后跟前报个数。 在碧波亭辞别了欣昭仪之后,沈宁转头就去了皇后的未央宫。 “母后。”正巧,皇后最近为皇上的病情也颇为头疼,人也未坐在大殿之上,而是坐在偏殿中闭目养神。沈宁没让铃铛出声,只是放轻了脚步坐到了皇后身边,轻声唤了她。 “你来了?”皇后闻声,睁开了眼睛朝着沈宁看了过来。“这是从哪儿过来的?” “我刚带着长乐去看了父皇,父皇今日的精神倒比前段时日我瞧见的要好些。”沈宁跪坐在皇后身后,为她揉按肩膀。“父皇还带着长乐那个小丫头在御花园里头转了小半个时辰呢。” “皇上在几个孙辈里头最喜欢的就是长乐,如今他身体的情况你们也都清楚。长乐就住在宫里,你和太子多带着长乐去陪陪他。”皇后一双眼睛不喜不悲,只安静地看着窗外头,嗟叹了一声。“欣昭仪找过你了吧?” “是,今日在碧波亭伴驾的正是欣昭仪。” “欣昭仪把哪件事同你说了吧。”皇后拍拍沈宁的手,说道。“她也是个可怜人,宫中惯例若是将来皇上不在了,无子的嫔妃统统要移到城外的皇族庵堂中终老。丽妃膝下有大公主、二公主不必我担心了,欣昭仪服侍我一场,我总要给她寻个后路。留在宫中荣养到老,膝下再有个孩子,也算成全她一场了。” “可是母后您掌控后宫多年,帮欣昭仪安排这件事情不是更加得心应手吗?”沈宁说出心中的不解。“何必绕着弯的让欣昭仪寻到我这里呢?” “入宫几十年我也累了,将来你便是后宫的女主人。说句不该说的,等到皇上真的大行之后,我是一心只想做个再不管事的老太后。”皇后微笑着说道。“有些事情你该要沾手了,你是个聪明孩子,我相信你能做好的。” “我知道了,母后。” 五日后,欣昭仪如约来了东宫拜访。 “听说欣昭仪喜茶,太子这次从外头回来给我带了些宫中寻常喝不到的茶叶。我命人泡上一些,给欣昭仪品品如何?”沈宁亲自去东宫门前将欣昭仪迎了进来,请欣昭仪在侧殿中坐了下来。 “那自然好。”欣昭仪心中存着事情,表情略有些不安。 朱砂得了沈宁的吩咐,不假手于人的自己拿了一包茶叶出去,一会儿后端着一壶茶回来了,沈宁还正在和欣昭仪说话谈天。 “太子妃,今日小郡主不在宫中吗?”欣昭仪自从落胎后就很喜欢孩子,她落座后便四处张望。 “太子带着长乐去看皇上了。”沈宁笑着回头,示意朱砂给欣昭仪斟上一盏茶来。“欣昭仪尝尝这茶味道如何?” 这茶里事先混了药,一种可以致人短暂时间内呕吐、眩晕,可以改变人的脉象的药。 欣昭仪从朱砂手里缓缓地接过那盏茶,却迟迟没有送茶入口。 “欣昭仪,茶很香,不妨入口尝一尝。”沈宁说道。 欣昭仪看了看手中的那盏茶,又看了看沈宁带着鼓励的眼神,仰头将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味道如何?”沈宁见欣昭仪将茶水饮尽,也是松了一口气,将面前的一盘糕点往欣昭仪面前推了推。“刚饮了茶就不适宜空腹了,我这儿没别的,因为养了个馋嘴的孩子,点心的味道倒是极好的,欣昭仪尝尝。” “好。”欣昭仪抬手捻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虽然甜,却又不是那种甜得发腻的那种味道。” “长乐到了换牙的年纪了,因此东宫所出的糕点配方都改过了。”沈宁说到了长乐,忍不住发笑说道。“长乐馋嘴惯了,正餐从不好好吃,除了馋肉以外就是很馋甜食了。” “有个孩子真好。”欣昭仪双眼微微湿润,说道。“要不是当年我年少不懂事,腹中的那个孩子没有被人用药堕了的话,他也有小郡主这般大了。” 话说出口,欣昭仪才觉出不妥来。 “抱歉,太子妃,是我一时失态了,口不择言了。”欣昭仪连忙向沈宁解释道,说罢就要起身行礼告歉。 “无妨,我也是个孩子的母亲,懂你心中的伤痛。”沈宁语带安抚,连忙压下了欲要起身的欣昭仪。“再过几个月,你必定能够如愿以偿。” 沈宁和欣昭仪再说了一会儿话,茶水之中的药效开始发作了。一阵阵呕意不停上涌至欣昭仪的胸臆之间,欣昭仪控制不住,捂住嘴几乎就要呕吐出来。 “朱砂,快拿痰盂来。”沈宁见状,立刻朝着身侧伺候的朱砂说道。 朱砂赶忙取来了痰盂,递给了随着欣昭仪一道前来东宫的宫女月河。月河接过痰盂,便连忙把痰盂凑到了欣昭仪的面前。欣昭仪抱住了痰盂,昏天黑地地吐了好一阵子,才勉力停了下来。月河连忙接过了痰盂,朱砂端了盏清水和软帕递给了欣昭仪。 欣昭仪漱口擦嘴后,刚要起身往窗边走几步,想要透透气。 结果身子才只是略略直起来了一些,一阵眩晕立刻袭来,她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唬得沈宁惊叫了一声立时站了起来,还好朱砂和及时返身的月河两人搀住了欣昭仪的身子。 “太子妃,怎么了?”听到沈宁的惊呼,原本在侧殿中伺候的素知领着人马上冲了进来。 “欣昭仪突然身子不适,你赶紧派人走一趟太医院,让朱太医过来一趟。”沈宁吩咐素知,转身对朱砂和月河说道。“你们赶紧把欣昭仪扶到窗边的软塌上先休息一会儿,过会儿朱太医过来了,再让他好生替欣昭仪把脉,看看欣昭仪到底是怎么?”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弥留 欣昭仪在东宫坐下不过几盏茶的功夫,就呕吐不止还昏倒了过去,东宫的人着急忙慌地请来东宫专用的朱清朱太医为欣昭仪诊脉。 然后不过一个晌午的功夫,这个消息就在阖宫上下传了个遍。 朱清昨日下值前就被沈宁派人知会了一声,避着人来了东宫一趟。沈宁吩咐了他几句话,就让他离开了。 所以今日素知的人一出现在了太医院的时候,朱清立刻命自己的小药童背好了药箱,随着来人马上赶来了东宫。 朱清带着药童到了东宫,东宫显得有些混乱。朱砂从侧殿之中迎了出来,走到了朱清跟前。 “朱太医,太子妃吩咐我来迎你。”朱砂连忙带着朱清和他的药童进了东宫的侧殿之中。“朱太医,还请记得太子妃的嘱咐,好好地替欣昭仪诊脉。” “微臣自然记得太子妃的吩咐,必定会好好地诊脉的。” 朱清进了侧殿,瞧见太子妃沈宁正坐在软榻边上的凳子上。欣昭仪被人安放到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锦被,面容有些苍白显得有些许憔悴。 “微臣见过太子妃。” “行了,朱太医无须多礼,快些上前看看欣昭仪的情况才好。”沈宁连忙召唤朱清上前来。 欣昭仪被诊出了身孕的消息,不过一会儿就从东宫传了出来。 朱清替欣昭仪诊出了喜脉,沈宁便立刻派人将这个消息分别传给了皇上和皇后知道。皇上、皇后皆闻之大喜,因为皇宫之中已经多年未闻婴孩儿的啼哭声。 朱清给欣昭仪闻了醒神的香,欣昭仪慢慢醒转了过来。 “哎呀,欣昭仪,你可算醒过来了。”朱清见欣昭仪醒来,便循例从软榻前退了开来,从书童手上接过了一早准备好了的纸和笔,开始为欣昭仪写好接下来用得着的药方子了。 “太子妃,我这是怎么了?”欣昭仪试着要起身,月河赶紧上前来扶起了欣昭仪,朱砂眼活儿地立刻递上了几个柔软的迎枕,垫在了起身的欣昭仪身后。“可是我的身子有什么不妥吗?” “欣昭仪,你的身子不是有了什么不妥,而是有了身孕呀。”沈宁笑得明艳,对着欣昭仪说道。“这可是件大喜事。” 欣昭仪恢复了以后,沈宁安排了一辆经过特殊安置的马车里来,送了欣昭仪回了自己的宫室。 欣昭仪这厢刚刚回到自己宫中,几乎同一时间皇上和皇后的赏赐都到了。晚间皇上和皇后都特地过来看望了欣昭仪,皇上如今已是将弩之末,这个时候得知欣昭仪怀有身孕他也是老怀安慰了。 第二日,晋封欣昭仪为欣妃、搬迁至长信宫居住的旨意便下来了。 皇上和皇后做出了关于欣妃安胎的安排,想着既然是朱清诊出了欣妃的喜脉,欣妃和她腹中的胎儿都交由朱清看顾。 朱清每隔三日,就会带着药童前往长信宫为欣妃诊脉。 因为欣妃身怀有孕乃是贵体,每每朱清诊脉之时,他贴身的药童都只能在欣妃的寝殿外头候着。 长信宫的一应布置都是在太子妃沈宁的监管下做出来的,所以在欣妃的寝殿之中留下了一间密室,待在密室里头的人便是月胧。 朱清为之诊脉的人也是月胧,一碗碗安胎药被送进了密室,欣妃只在新分配到长信宫的宫女和內侍们面前喝着无碍的补品装装样子罢了。 “朱太医,欣妃的身孕状况如何?”皇上身体这些时日以来越发地严重了起来,如今已经渐渐到了下不来床的地步了。 皇上无法起身,就没有办法上朝,也无法处理堆积如山的朝政事务和一堆堆的奏折,皇上只好下了御令,命太子暂时监国。 除了正在长信宫养胎的欣妃之外,包括皇后在内的诸位嫔妃都轮值每日在皇上床前侍疾。 晋王和齐王也每隔一日都会带着家眷进宫,给皇上请安并在床头侍奉。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皇后也憔悴了许多,为了安心陪伴圣驾可以走完最后一程。皇后将后宫治辖权限都交给了沈宁,并命她要好生照顾欣妃和她腹中的孩子。 沈宁也就吩咐了朱清,每隔一日便要来到东宫汇报近期欣妃的情况。 “微臣回太子妃的话,欣妃娘娘一切安好。”朱清行礼后起身说道。“安胎药可以暂时停下来了,今后欣妃娘娘只好注意好伙食要荤素搭配好了,再用些药性温和些的补药好好地滋养着身子,可保欣妃娘娘腹中皇裔无虞。” “既是如此就好。”沈宁看着院子外头跑过来、跑过去的长乐,低声对着朱清说道。“皇上和皇后都把欣妃和她的孩子托付给我了,也请朱太医务必尽心照料,保欣妃母子均安。” “太子妃的嘱托,微臣必当全力而为。” 许是因为知道欣妃这一胎的存在,久病的皇上也心存希冀,所以原来应该逝去的皇上还多撑了几个月。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经过一夜的折磨,欣妃产子。 新出生的小皇子清洗干净了以后,由乳母抱着坐上了包裹得密不透风的轿子,被抬去了皇上的寝宫。 刚刚出生的婴孩儿说不上什么好看,皮肤又红又皱,只顾着闭着眼睛张着小嘴大声地嚎哭。 “皇上,欣妃所出的小皇子被抱来了。”坐在皇上床头的皇后,俯下身子在皇上的耳边轻轻问道。“你可要瞧瞧?” “呵.....呵.....”皇上现在每日大半的时间都是昏睡不醒的,听了皇后的话,他才缓缓睁开了有些污浊的双眼。“抱....抱到......我面前.....来,让.......我.....看看。” 皇后俯身听清了皇上说的话,吩咐乳母将包裹在襁褓之中的小皇子交托给她。皇后抱着小皇子哄了哄,竟让他居然就停下了嚎哭。 “皇上,看看吧。”皇后抱着小皇子,凑近到皇上身边。“是个很健壮的孩子呢,将来也必定是个好孩子呢。” “好....好.....”皇上已经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歪着头看着襁褓中的小皇子,眼角似乎有晶莹落下。“孩子....小......交托.....你,好好.....照顾。” 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皇上对着皇后说出这话,就好似托孤的遗言一般。 “皇上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皇后抱紧了怀中的襁褓,亦然流泪不止。“欣妃和小皇子我都会好好照顾,小皇子是诸位皇子的幼弟,他们也必定会好好地看顾这个弟弟的,皇上放心吧。” “你说.....的......话,我......自然是.....放心的。”皇上呼吸都十分费力,要说一句话都要停顿好几次。“这些年......多谢你......了,夫妻.....一.....场.......,我却对.....你.....多有....辜负。” “皇上说得是什么话。”皇后返身将小皇子交还给了乳母,吩咐她仔细着将小皇子送回长信宫的欣妃身边去。“既然嫁给了你,就早已知道自己会过什么日子了。你给了我皇后的尊荣,给了我和我的家族该有的体面,有些事情我是该为你操心、该为你做的。” 皇上似乎是没有了接着说话的力气,他从被褥当中摸索着伸出自己的手,慢慢朝着皇后的方向伸了过去,皇后连忙握住了皇上的手。 皇上看到皇后握住了自己的手,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来。 “皇上。”皇后愈发泣不成声。 “父皇。” 寝宫之中,床边依次跪着太子萧嵘、晋王萧崇和齐王萧峥,其次便是他们的王妃和孩子们。一众嫔妃则跪侍在外间,嘤嘤哭泣。 在这些嫔妃中,除了淑妃和丽妃有所出以外,其余皆是膝下空虚。按照宫中旧例,无子的嫔妃们在皇上崩逝、新皇登基之前,就要通通被移到城外的皇室庵堂之中终老。像是徐昭仪那般经年无宠的其实在哪里终老倒都已经看得很开了,只是一些年轻的嫔妃无法接受,想着庵堂之中常年清苦的生活,哭得却是更加伤心起来了。 “娘亲?”长乐也快到六岁了,也懂得了生离死别的意思了。皇上可以说是这座宫城之中最为疼爱和纵容她的人了,看着皇上逐渐因为病重而萎靡,长乐这段时日也是哭肿了双眼。 沈宁跪在萧嵘的身后,轻轻将跪在自己身侧的长乐往自己的怀里头揽了揽,安抚地摸摸她的肩。 长乐得了她的抚慰,小手紧紧拽着沈宁的衣袖,咬着自己的嘴唇默默地流泪。怕是自己控制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会惊了又陷入昏睡当中的皇上。 皇上又熬了两日,在一个清晨醒来,回光返照般地唤醒了在他床前守候了一夜的皇后。 “皇上?”皇后醒来。 “朕怕是要走了?”皇上此时神智十分清醒,说起话来都十分地有底气了起来。 “那我唤孩子们进来?”皇后心中也明了,起身要唤萧嵘他们进来。 “不用了,就你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吧。”皇上微笑,拉住了皇后的手。“朕多年来,对你有所辜负,希望你能够原谅朕。若是来生有机会,不是生在帝王家,朕能够再遇见你一次就好了。” “皇上,说得是什么胡话?”皇后流着泪说道。 “没有说,待朕走了,你安心地坐你的太后。”皇上说道。“不必为朕太过伤怀,伤了你的身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 登基 皇上今日的情况出奇地好,不但精神好了许多,而且还能坐起身来了。 皇上拉着皇后的手,回忆了不少两人年轻时候的往事。 “好了,皇后。”皇上和皇后说了许久的话,渐渐地清亮的眼神也开始慢慢疲累了起来,他笑着拍拍皇后的手背说道。“去把朕的三个儿子都唤进来吧,朕快要走了,还有不少的事情要交待给他们兄弟三人。你出去替我看看长乐吧。” “好,我这就去唤他们三个进来。”皇后眼含热泪应允了下来。 皇后打开了寝殿的大门。 “太子、晋王、齐王,你们都进来吧,皇上有话要和你们说。”皇后说道。 这几日他们三人也都一直守在宫中,因为睡不好觉,三人皆是面带倦色。 “父皇。”三人在皇上床前跪下。 “晋王,你是长兄。将来若你不离京就好好辅佐太子,你若是离京就好好做个藩王,可好?”皇上看向长子,长子形貌上最为肖似他,性格却不像他。大大咧咧惯了的一个人,皇族人该有的心眼子他是一个都没长。 “知道了,父皇。”晋王说道。 皇上并不担心自己死后晋王的处境会差,一来他和太子萧嵘是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多年来兄弟二人感情一直都很好。晋王虽然性格粗放了些,但却不是完全无脑、鲁莽之人。相信他以后必定能荣享一生的尊荣。 皇上转眼看到了自己的次子——齐王。 齐王出生在淑妃最为盛宠的那几年中,皇上那时候也是真心喜欢淑妃的,对于这个年幼聪颖的次子也是疼爱有佳。 可是皇上却始终拎得清一件事情,就是他的太子,将来他皇位的继承人必定是嫡出。 只是淑妃和齐王都不知道,随着齐王的年纪渐长,即便皇上那时候已经离了三子萧嵘为太子。那母子二人仍对储君之位抱有期待,皇上自然将这母子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所以齐王到了选妃的年纪,淑妃即便与同父异母的长兄镇远侯世子多年不和。但是为了能将自己的亲信镇远侯绑在齐王身边,想要选镇远侯世子的嫡出长女为齐王正妃。镇远侯和镇远侯世子都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自然也看得出他并无意齐王为自己的继承人。镇远侯选了一户家风清正的厚道人家,在晋王和齐王选妃前夕把嫡长孙女嫁了出去。 皇上给晋王选了出身武将世家的王妃,两个性情柔弱出身书香门第的侧妃。而给齐王选的一正妃二侧妃都是家世不显,美貌出众的女孩儿。 饶是这样,齐王母子还在和太子别苗头。虽说这两年齐王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再没和太子、晋王争斗过了,只安心在齐王府中和齐王妃安稳度日。 只是淑妃在后宫之中,不算是十分安分守己。时不时,不是和新受宠的嫔妃闹,就是和丽妃、欣妃两个闹,还不时和皇后、太子妃发生些不愉快的事情,甚至还闹过差点就要掌掴长乐的事情。 皇上相信太子的人品,等到自己逝后太子登基为新帝,只要齐王安分守己地做好自己王爷的本分,太子也必定不会苛待于他。 只是淑妃骄纵、跋扈,早早地就得罪了太子妃。太子妃此人,家世出众,头上还有一个辈分、封号都要高于淑妃的安泰大长公主。将来若是淑妃不改性子,只怕日后犯在太子妃手里,怕不会再好过了。 “齐王,你这两年的表现很好,继续保持吧。”皇上嘱咐齐王。“以后的日子里,莫要生不该生的心思,莫要做不该做的事情,太子性情宽厚会保你荣享一生的。” “儿臣谨记。”齐王俯身跪拜。 皇上看向了跪着离自己最近的太子,这是他一生当中最为喜爱和看重的儿子啊。 “太子,父皇相信将这一切都交托与你,你可以做得很好。”皇上对太子的能力是承认的。“你有三个兄弟、两个姐妹,他们与你血脉相连,朕只希望在朕走后,只要他们不犯下叛国谋逆的大罪,你都要厚待与他们。” “父皇。”历经了两世的萧嵘,再一次要面对父皇离世,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您放心,兄弟和妹妹们都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即使父皇不嘱托我,我都会好好地照料他们。” 皇后在寝宫外和沈宁坐在一处,沈宁让长乐靠在皇后的怀里,和皇嫂晋王妃一左一右地坐在皇后的身边,两人皆低声安抚皇后的情绪。长乐也很是懂事地趴在皇后的怀里,拿着自己的小帕子替皇后拭泪。 淑妃坐在略远些的地方,她的儿媳齐王妃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围坐在她的身边。淑妃揪着手里的帕子哭得不可自制,皇上这几日弥留除了皇后以外,谁都不让陪在寝宫里。平日里侍疾的时候,自己能够轮上的日子也不及丽妃多。 这个宠爱自己多年的男人终究抵抗不过时间要离开了,淑妃最近几年逐渐失宠,以她的性子对皇上难免是心存怨怼的。 可是在生死之间,那些怨怼似乎如云烟般消散了开来。如今萦绕在淑妃心头上的是些许的伤感和对未来的迷茫。 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皇上的寝宫内传来了哭声。 在殿中伺候的周德生走了出来,宣告皇上驾崩。 皇后闻听皇上的死讯,连忙就要起身,可是她刚刚站起就是一阵地转天旋的眩晕袭来。好在武将家出身的晋王妃及时出手,将昏倒的皇后给抱住了。 跪在殿外的宗亲和嫔妃们都哭了起来。 欣妃的宫中,一具因为感染了时疫而丧命的宫女尸体,被悄悄地运了出去。 “娘娘。”欣妃坐在床上,手里还抱着尚未得名的小皇子,月河急匆匆地从外头走了进来。“娘娘,皇上他驾崩了。” “那就赶紧安排起来吧,长信宫撤下所有颜色鲜艳的装饰,所有的宫女和內侍统统换上素服。”欣妃抱着怀中仍在安睡的小皇子,吩咐月河。“小皇子的一应用具也都换成素色的,不要耽误事儿,尽快安排下去吧。” “遵命,娘娘。”月河将欣妃的要求一一记录了下来。 一个月后,萧嵘登基。 封太子妃沈氏为皇后,掌凤印管理六宫事宜。尊皇后林氏为皇太后,移居翊坤宫。太子长女镇国清辉郡主萧长乐原本食邑不变,进位为清辉公主。 太子侧妃邵氏为贤妃,移居听竹宫。 太子侧妃杨氏为德妃,移居百花宫。 新帝萧嵘在朝堂之上宣布,要为先帝守孝三年。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皇太后早就移居离开了未央宫,沈宁便在萧嵘的登基大典之后,带着长乐搬入了未央宫。 本来长乐被封为了公主,也有了自己的宫殿。但是因为长乐年幼,沈宁依旧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将她带到了未央宫。将她安排在未央宫中的最为华美、舒适的章华殿中居住。 沈宁走进了自己前世离世所在的未央宫,在花园中漫步时,不知道怎么地,就停下了脚步。 “皇后娘娘!”朱砂如今也做了四等女官,她见沈宁走在她的前头不知道为何停了下来。朱砂见沈宁停下后就迟迟没有动弹过,好奇上前查看,竟发现沈宁的泪水流了满脸。她轻轻地唤了几声,沈宁都好似没有听到一般,朱砂这才提高了嗓子喊了她一声。 “嗯?”朱砂这么一嗓子,沈宁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了朱砂。“怎么了?” “皇后娘娘,您摸摸您的脸,您怎么哭了呢?”朱砂将自己的帕子递到了沈宁的手上,指了指她的脸颊说道。 沈宁手拿着朱砂塞给她的手帕,有些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手居然是真的一阵湿润。 “怎么就哭了呢?”沈宁擦去自己脸上的泪,自言自语道。 “谁知道呢,皇后娘娘是身体不适,哪里不舒服吗?”朱砂有些担心地问道。“这些时日皇后娘娘总是浅眠,需不需要我派人去一趟太医院,请朱太医来给皇后娘娘诊诊平安脉?” “暂时不用,我没什么大事。许是这阵子宫里头的事情太多太杂了一些,我有些伤神所以睡得不好,精力也有所不济。”沈宁微笑着宽慰朱砂。“不过现在诸事已定,我可以好好地歇上一阵子,好好养养说不定精神头就会好些了。” “可是皇后娘娘的面色也太差了些,待会儿安泰大长公主与和安郡主就要入宫来探望您了。”朱砂说道。“看到您这幅样子,她们一定会担心您的。” “无妨,你和我一道回去,在往我的脸上再补补妆。”沈宁笑着说道。“给我再多点胭脂,让我的气色看起来好看些便是。外祖母和母亲好容易进宫来见我一次,我可得好好打扮打扮,不可以让她们为我担心。至于太医,你要请来也行,过几日再说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春俏 和安郡主与安泰大长公主进宫一趟,待得时间也并不久。 沈宁身着皇后衣冠,脸上画着令人看起来气色红润的妆容。 和安郡主与安泰大长公主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如今太后再不理会后宫诸事,后宫之中所有事情都是沈宁说得算。虽然新帝的后宫中有贤妃、德妃两位嫔妃,两人虽然性情、家世各有不同,但对沈宁倒是多年如一的伺候恭谨有加。 “你如今一切都好,又做了皇后娘娘,我和你爹总算能安心了。” 临行之前,安泰大长公主已经上了沈宁给她们安排好送她们离宫的软轿。沈宁送和安郡主到了未央宫门前,和安郡主本来都要上轿了,却临时转身握住了沈宁微凉的双手。 “我自然一切无事,你和爹好好保重。”沈宁微笑着反握住和安郡主的双手。“皇上最近手头上事情多得很,我后宫里头也有不少事务需要我亲自出手整顿。等过了这段时日,事务料理得差不多了。我再向皇上说一声,出宫回一趟永宁侯府。看看你们、看看大伯、大伯母、看看祖母去。” “嗯,不过你也别勉强皇上。你毕竟是一国之母,新帝刚刚登基不久,你身为皇后出宫会不会不太方便。”和安郡主虽然希望沈宁可以回去一趟,但也为她着想。 过了几日,沈宁渐渐缓过气来。 但是朱砂仍旧不放心,从太医院请来了朱清为沈宁诊脉。 “皇后娘娘贵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血气亏损,不过都是些女子常见的病症而已。”朱清收起了脉枕说道。“想来是因为皇后娘娘最近接手事务繁杂的缘故,皇后娘娘多用些温补气血的补品就能够缓解了。” 朱清带着自己的药童退出了未央宫,沈宁看了看桌上推着的一堆文本,头疼似的往旁边让了一下,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皇后娘娘。”朱砂见状,连忙两步上前走到沈宁的身后,替她按摩了起来。“今天最后一批先帝的嫔妃就要去到城外的庵堂去了,如今先帝的嫔妃能留在宫中的只剩淑妃、丽妃和欣妃这三位娘娘了。” “哎,事情总算处理得差不多了。”沈宁叹了一口气,说道。 先帝子嗣不丰,大大小小的嫔妃却有不少。除了给皇上诞下过儿女的嫔妃能留在宫中荣养以外,其他无所出的嫔妃只能去皇室庵堂度过余生。 “欣妃娘娘和小王爷的情况如何?”沈宁想起了欣妃和那位小皇子,最近这段时日她实在繁忙得紧,都抽不出来时间去长信宫看看欣妃的状况。 “回皇后娘娘的话,欣妃和小王爷一切都好。小王爷生得壮实,欣妃娘娘身子也好。”沈宁没空,朱砂就抽空去了长信宫,看望了欣妃几次。 “那我今天下午就去长信宫看看她们?” “不行呢,皇后娘娘。”朱砂见沈宁忘了事情,连忙出声提醒她。“未央宫原来的宫女们有不少到了二十五岁即将要出宫了,太后娘娘移居翊坤宫的时候还带走了一部分。我们东宫的宫女可不够数儿,得在挑选一些适龄的宫女入未央宫。我本来已经通知了内廷司选些合适的人带来未央宫给你瞧瞧的,可是你不干,非得亲自去内廷司挑选的,定得就是今天下午过去呢。” “喔,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桩事的。”沈宁经过朱砂提醒,这才想了起来。 前世自己这个时候还未因为纳妃入宫的事情与萧嵘闹翻,她在宫中闲逛时遇见了被人责打的春俏。春俏八岁时以罪奴身份与家中的女眷们被没入宫中为奴,不到三四年的时间,她的母亲和婶母们因为不甘受辱或者是因为身体原因,自尽的自尽,病亡的病亡了。 遇见春俏时,春俏应该是快到十岁的年纪,可是瘦弱得只像个六、七岁的孩子。沈宁遇见她时,她正被几个內侍围着殴打。地上倒了一个大大的木盆,和十几件內侍穿的衣衫。 沈宁连忙叫停了下来,责骂了几个內侍,将春俏带回了自己宫中。因此之后沈宁就通知了内廷司一声,将春俏就留在了自己身边。 前世春俏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自己万念俱灰的时候便是春俏和朱砂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萧嵘也说过,在自己死后,也是春俏和朱砂一同在宫中悉心照顾自己的孩子。 沈宁曾想着在春俏刚刚被罚入宫的时候,就把人带到自己的身边伺候。萧嵘说不行,春俏的父亲原是边关的一位守将,是因为犯了通敌卖国的罪行被斩首的。当时的皇上命令严惩,他们家的女眷没入宫中只得做最下等的活计。萧嵘说等过了几年才能带春俏出来,但是会派人好好看顾着她,沈宁也只好按捺了下来。 如今先帝已逝,沈宁便想着将春俏接到未央宫里来。 下午时分,沈宁带着人到了内廷司。 早早儿得了消息的内廷司总管带着人在内廷司的门口迎候沈宁,见了沈宁所乘马车到了近前,便马上迎上前去。 “老奴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内廷司的总管太监姓胡,生得是一副富家翁般白白胖胖、老实憨厚的形象,沈宁却知道这人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也懒得和他啰嗦许多。“不过就是选十几个宫女的活计,哪里能劳动皇后娘娘您亲自前来呢,只需要吩咐老奴一声,老奴便能马上挑出十几个最好的给未央宫送去。” 前世沈宁未央宫要添人的时候,沈宁那个时候不耐烦这些琐碎杂事,便直接让朱砂通知内廷司挑选了人过来。 结果内廷司送过来的人都是妖妖娆娆、容貌十分出众的宫女,原来是因为萧嵘那里不要人,萧嵘又专宠她,有些人就改了想法,想着到未央宫来伺候。这样才能找到机会,到萧嵘跟前伺候。 沈宁自己也是事后得知,那些美貌的宫女们可是给这位胡总管塞了不少的好处呢。不过这位胡总管虽然贪了些,办事的能力却还是有点的。 所以这一次,沈宁亲自来了内廷司挑选。 沈宁在内廷司正厅前坐了下来,胡总管让待选的宫女们都等候在正厅外头,十人一组进入正厅由沈宁挑选。 沈宁选定了十来个人,却始终不见春俏的身影。 “胡总管。”沈宁只看了朱砂一眼,朱砂会意,马上唤了胡总管上前来。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胡总管立刻搓着手,满脸憨笑地走上前来。“尽管吩咐老奴便是?” “胡总管,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做春俏的小丫头?”沈宁来时就提前知会过了朱砂,朱砂也并未追问沈宁缘由,只按照沈宁的嘱咐做事,若是胡总管不给春俏露面的机会,朱砂就会向胡总管要人。 “朱砂姑娘,你是怎么知道春俏这个丫头的?”胡总管面上的笑容不变,眼角却闪过一丝光亮,笑着问道。 “我曾经在宫中撞见过她一回,我挺喜欢那个小丫头的。”朱砂颐高气质地冲着胡总管说道。“我已经征得了皇后娘娘的同意,那个小丫头我要了,今后就让她跟着我服侍皇后娘娘左右。所以胡总管还是快快派人把春俏带出来,不要等着皇后娘娘亲自发话了。” 莫要说朱砂如今已有了四品女官的官衔在身,就是没有女官位,就靠着她在沈宁跟前第一得意人的位置,胡总管见着她都能让她几分。 所以朱砂对着胡总管就是一副十分跋扈的样子,胡总管一时没有接上朱砂的话,只是偷眼去瞧沈宁的反应。见沈宁并无呵斥朱砂的意思,只能叹了一声。 “哎呀,我原想着要在未央宫伺候的人都是要老老实实、勤快能干的。”胡总管拍了一下大腿,哎呀呀地说道。“那丫头年纪小,生得是又懒又馋的,我哪里能让那样子的小丫头来占皇后娘娘的眼呢,这才没吩咐她到这正厅里来给皇后娘娘过目。现在才知道这丫头原来和朱砂姑娘有这么一段缘分呢,那我就吩咐手下的人把那丫头带过来。” “行了,赶紧去吧。”朱砂面色不耐地挥挥手,说道。“我们娘娘哪里有许多的功夫等着你带人来,快着些吧。” 胡总管答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到了院外拉过自己的一个亲信来,吩咐他去后院的杂事院子里把春俏带出来,还让他记得在把人带来之前给她换身像样些的衣服。交代完了这些,胡总管才重新返回了正厅里去。 “我不进去!我也不换衣服!” 不一会儿,一个稚嫩的女孩子声音在院外响了起来。 “你们是要带我去做什么?” “朱砂,去外头看看,是什么情况?”沈宁听出了那女孩子的声音正是春俏,怕她临了还在内廷司的人手里吃了亏,赶忙吩咐朱砂出去看看。 “哎呀,春俏那丫头性子野。”胡总管连忙也追着朱砂出去了,打哈哈地说道。“许是我的人没把话说清楚,那丫头不知道自己是要来见皇后娘娘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看望 不一会儿,朱砂领着一个看起来很瘦弱、衣衫褴褛的女孩儿走进了正厅里来。 朱砂牵着女孩儿的手,女孩的眼神在被带入大厅里以后变得有些瑟缩。 “娘娘,人我带进来了。”朱砂把人领到了沈宁的面前,沈宁仔细打量着缩手缩脚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 此时的春俏生得很瘦弱,一张脸上基本上没什么肉,倒显得一双眼睛又黑又大。 “来。”沈宁微笑着冲春俏招了招手,示意她走上前来。“知道我是谁吗?” 春俏有些懵懂地摇摇头,她被罚没入宫中为奴之后,几年的时间里就没怎么出过内廷司的后院。虽然没遇到什么苛待她的情况,可是像她和她母亲那般的罪奴都需要整日劳作不息。她的母亲身体孱弱,入宫后就一直断断续续地病着。 春俏家中其他的女眷心气高些的入宫不久就寻了短见,有的得了重病因为无法延医诊治而死去了,现在宫中仅剩下的就是春俏和她的母亲了。 春俏看着眼前这个冲她善意微笑的女子,她长得很美,身上穿着的都是比她这些年见到的宫女都要更好的衣服料子。她身上还隐约有股香气,很是好闻。春俏感觉她对自己并无恶意,便慢慢磨蹭着走上前去。 “我是皇后。”沈宁朝着春俏伸手。“你叫春俏,对吗?” “嗯,我叫春俏。”春俏没敢直视沈宁,只是抬起头偷偷瞧了她一眼,见她朝自己看了过来,又赶忙低下头来。 “你这丫头,怎么和皇后娘娘说话呢?”胡总管跟着进来了,见春俏这样回答沈宁的话,赶忙上前几步就要去打春俏的头。 “胡总管,我们皇后娘娘还没说什么呢?”朱砂立刻出手拦下了胡总管的手,上挑着眉毛说道。 “春俏,我想让你离开这里去未央宫,你愿意吗?”沈宁没有理睬胡总管的打算,继续对着春俏说道。 “皇后娘娘只要我吗?可是我的母亲病重,还躺在后院。”春俏想到了病床上的母亲,给沈宁跪了下来。 沈宁知道这一世萧嵘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是让人照拂了春俏的,想不到原先早逝的春俏母亲居然还没有离世。 “我可以把你的母亲一并接走。”沈宁弯腰,把春俏从地上扶了起来,笑着对她说道。 沈宁命朱砂去将春俏的母亲从内廷司阴暗的后院中接了出来,连带着今日从内廷司选出来的那些宫女们一起带回了未央宫。 春俏的母亲被接回了未央宫后院宫女安置的居所住了下来,为了不打眼一些,沈宁让朱砂去太医院请了一个小医官过来为春俏的母亲诊治。还好春俏母亲的病症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需要精细养着一些。 春俏战战兢兢地跟着朱砂在未央宫中各处认人,沈宁瞧着春俏身上一套衣衫不禁不合身了,而且都洗得发了白。 “朱砂,你先拿着几套你原先的衣服出来,给春俏穿。”沈宁跟朱砂说道。“等着下次未央宫宫人集体制衣的时候,再把春俏的尺寸报上去。” 朱砂如今升了品级,日常在沈宁跟前伺候的时候都要按照她自己的品级穿着女官服侍。她原先的衣服给春俏穿,虽然大了一些,但是应应急还是可以的。 朱砂给春俏梳洗换衣的时候,看她瘦得厉害,双手的老茧都长得很厚。 “你别怕,今后就先跟着我一道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着。有什么不会、不懂地都尽管问我,我都会慢慢交给你的。”朱砂看着她只懵懂地点头,倒觉得她十分懂事。“你也别怕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在外人面前会端正些,但是对着身边人却很是宽厚的。” 过了两日,沈宁手头的事情总算处理得差不多了。 便带着人去了长信宫探望欣妃,如今天气和暖了些,得知了沈宁前来的消息,欣妃便带人抱着孩子在长信宫迎候沈宁的到来。 “欣太妃。”沈宁下了轿子,就看见了站在长信宫门外的欣妃,便加快脚下的步伐。“怎么到宫外来了呢?” “这可是皇后娘娘第一次驾临我的长信宫呢。”欣妃如今日子过得倒也称愿,每隔三日去给翊坤宫的太后请安,其余时间里她只在长信宫安安分分地抚养孩子。“我自然要带着峟儿在宫门前迎候一下他的皇嫂了。” 欣妃笑着说罢,站在她身边的月河抱着正嗦着手指头的小王爷上前来给沈宁请安。 “孩子生得正好。” 先帝在逝前给欣妃刚出生的孩子赐名峟,可是封号和封地都留给了萧嵘册封。先帝只要求萧嵘可以让新出生的萧峟留在宫中长到至少十二岁,再出宫搬到自己的王府中去。 萧峟出生之后,沈宁去长信宫看望过欣妃和他几次。只是之后先帝离世,萧嵘初登大宝,沈宁登上后位,手上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她亲自处理,她日日都要在未央宫里处理事务。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了,她才再见到了萧峟。 “我代峟儿写过皇后娘娘的夸赞。”自从萧峟出生,欣妃将他视作往后生活的寄托,将他寸步不离地带在身侧,悉心照料。再说萧峟长得雪白可爱,性格也讨喜得很,鲜少哭闹。 “给我抱抱吧。”沈宁微微俯下身子,看向萧峟,朝着他拍了拍手。“小王爷,给皇嫂抱抱可好?” 萧峟靠在月河的怀里头,歪着头大眼睛眨呀眨,眼睛盯着沈宁看。过了好一会儿,才朝着沈宁伸出自己的小手摇晃着讨抱。 沈宁刚刚从月河怀里头抱过萧峟,沈宁抱着萧峟轻轻地颠了颠。萧峟愣了半晌,忽然就张着还没有长出牙齿的嘴巴,乐得咯咯笑出声来。 “弟弟!”这时跟在沈宁身后的长乐忽然冒了出来,指着萧峟喊了一声。 “哎,你又胡说什么?!”沈宁听着长乐这么一声,不禁失笑,连忙纠正她。“这是你的小皇叔,不是你弟弟,瞎喊什么呢?” “可是他那么小呢。”长乐撅着嘴,扯着沈宁的衣摆不依。“他还要人抱呢,哪点像我的叔叔了。” “别管他多小,你都要喊他一声小皇叔,知不知道?”沈宁原先也是自己带着长乐的,抱着萧峟倒还能再腾出一只手来,把长乐推到自己的身前。“教你的都忘记了,还不赶紧给欣太妃请安。” 见沈宁说话又严厉了起来,长乐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只乖乖地走到欣妃跟前,按照嬷嬷教她的规矩,正儿八经地给欣妃请了安。 “好了,起来吧。”欣妃心中也挺喜欢长乐这个女孩儿的,自己上前牵过了长乐的手。“干站在门口做什么,皇后娘娘随我进来吧。今日皇后娘娘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回未央宫处理的话,不妨留下来吃顿午饭再走。”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沈宁抱着萧峟跟上了转身进了长信宫的欣妃。 长信宫中一片鸟语花香,欣妃平日里除了带着萧峟以外的时间,都在长信宫伺弄花草。沈宁对后宫之中留下来荣养的欣妃、丽妃都十分宽厚,她们的日常需求、所要器物都一概挑了好的供应过来。即便对上淑妃,就算实在没有什么恭谨的心思,也吩咐了下去,淑妃的一应供应都应承了她。 现在正是好时节,欣妃亲自侍弄的花花草草长得正好。 长乐虽然和欣妃不是十分熟稔,但长乐一贯不是一个认生的孩子。她见了长信宫宫苑中许许多多她都没有见过的花儿草儿,很是好奇地问这问那。欣妃如今也为人母,对着长乐嘴里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都很有耐心地一个个解答。 长乐还瞧中一朵开得正艳的茶花,闹着要摘下来看看。欣妃也立即命人拿了剪子来,自己亲自剪下了那朵花枝,将花枝修剪得顺溜了再拿一根布条细细地包裹了起来,才小心地交在了长乐手里。 长乐拿着茶花,乐颠颠地跟在欣妃身后继续在园子里头到处逛。不一会儿又发现了欣妃命人在院中角落支起的花架,上面已然盘满了葡萄的枝蔓。 “公主,等到了夏天的时候,你可以到我这里来吃葡萄了。”欣妃带着长乐站在花架下头,笑着低头同她说道。 “这都是欣太妃自己种出来的吗?”说到了葡萄,长乐几乎是立刻就想起葡萄酸酸甜甜的口感来,仰着头十分崇拜地看向了欣妃。 “是啊,都是我自己琢磨着种出来的。”欣妃看着长乐黑黝黝的大眼睛,水汪汪很有精神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等结了果子,我再邀请公主到我的长信宫来。” “好呀!好呀!”长乐立刻激动地保住了欣妃的双腿,笑着说道。“欣太妃,你真的好厉害呀。” 沈宁抱着萧峟站在她们两人身后,萧峟懵懵懂懂地抬头看向她们,嘴里咿咿呀呀地伸手要去抓枝叶。沈宁马上吩咐身后的宫女摘了一片叶子下来,擦干净了以后递在了他手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暑气 长乐自从当上了公主之后,每日里都忙得很。一早要去给太后请安,晌午要陪新帝用餐,下午不是去如今欣太妃的长信宫玩就是去找她的两个姑姑玩耍,临到了傍晚才会回到未央宫来。 丽妃就是如今的丽太妃,她膝下所出的大公主和二公主,原先只有闺名,却没有正式的公主封号。萧嵘上位后,封皇后所养的大公主为清河公主,丽妃抚养的二公主为宜城公主。因两位公主年龄渐长,萧嵘也另外赐居宫殿让两位公主都搬了出来。 清河公主居永华宫,宜城公主居悦仙宫,两座宫殿左右相依,正好让两姐妹也有个伴儿。因为两个公主转眼也就到了该要选婿的年纪了,萧嵘也命人开始在皇城外围寻找合适的地点为两位公主兴建公主府。 这一日,长乐又是整整一日不在未央宫中。 到了夏日,暑气越来越盛。沈宁生来怕热,白日里太阳最大的时候她就躲在未央宫中树荫最多的含章殿中避暑。内廷司早早地将冰山送来了未央宫,朱砂带着人将两座最大的冰山安置在了含章殿中,冰山边上有宫女打扇,将习习凉风扇向沈宁躺着的那张贵妃榻。 沈宁原本正闭目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可是忽然门外热闹了起来。听着殿外伺候的宫人们一迭声地喊着公主,沈宁就知道她家的小魔星回巢了。 “母后!母后!”六岁多的长乐生得不像自己两位弱质纤纤的姑姑,沈宁不想把女儿养成那种瘦得像似被阵风都能刮走的闺秀,倒把长乐养得很是敦实。 含章殿的殿门只是虚掩着,然后就被长乐敦实的小身子噗地撞了开来。长乐没想到殿门是虚掩着的,一时没妨碍住,小身子一歪就从殿门口那里滚了进来。 不过含章殿平时就是给长乐用来玩耍的地方,地上还铺着厚实的绒毯尚未来得及撤去。所以长乐只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就停住了,她自己好像是又找到了新的乐子一样,索性继续躺在地上滚了起来。 沈宁看着在地上来回翻滚的长乐,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含章殿内伺候的宫女赶紧去把长乐扶起来。 “长乐,赶紧起来。”距离长乐最近的宫女刚要有所动手,一个少女就从殿外拎着裙摆轻快地走了进来,快步走到长乐身边俯身把长乐从地上抱了起来。 “大姑姑。”长乐顺从地被来人抱了起来,爱娇地在来人的怀里蹭了又蹭。 来人正是新帝萧嵘册封的清河公主,沈宁嫁进宫里的那年她才刚刚六岁,是个可爱的女童。现在六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她今年刚刚过了十二岁的生日,已经是一副小小少女的模样了。褪去了儿时脸颊的丰润,她如今的容貌更肖似丽妃的柔美,又加上了几分萧氏皇族的精致,已经初具美貌了。 “今儿个大公主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沈宁瞧见了来人是清河公主,仍旧唤她小时候的名号。“长乐你那么重了,还不赶紧从你大姑姑的怀里出来,当心压坏了你大姑姑。” “长乐不重的。”长乐听到沈宁这么说她,立刻不乐意了,撅着小嘴抬头看向抱着她的清河公主,问道。“大姑姑,你觉得长乐重吗?” “长乐不重的。”清河公主长在皇后身边,得了皇后的悉心教养,很有一副公主矜持、清贵的模样。而在妹妹宜城公主和长乐跟前,她一直都很有江南女子的温柔。“只是长乐已经长大了,不是整天都嚷着让大人抱的小孩子了,对不对?所以长乐自己下来走走,可好?” “好。”长乐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别人说她们已经长大了。长乐听完了清河公主,重重地点头,说罢就拍了拍清河公主抱着她的手。“大姑姑放长乐下来,长乐自己走。” “那你牵着姑姑走,好不好呀?”清河公主从善如流地将长乐放到了地上,不着痕迹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笑着牵过长乐的手问道。 “好哒。”长乐牵着清河公主走到沈宁跟前。 沈宁见她们俩个走得近了,便示意站在贵妃榻边上的春俏搭把手扶她起身。 长乐才好好地牵着清河公主走了没两步,就一头撞到了沈宁怀里头。 “见过皇嫂。”清河公主微笑着上前,给沈宁行礼。“我今日正好在欣太妃那里,陪着峟儿玩耍,长乐也在那里陪着峟儿。然后到了峟儿每日都要午睡的时辰了,我本想着回宫练练字,可是长乐央着我送她回来,我也想着有些日子没来向皇嫂请安了,就送她回未央宫来了。” “看看你如今的模样,真想不到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公主会变得像现在这样温柔的模样了。”沈宁抱起长乐,把她放在贵妃榻上,又让春俏赶紧搬来椅子让清河公主坐下来。“长乐还是这幅淘气样子,倒是我们的清河公主才是真正的长大了。” “哪里当得皇嫂这般夸奖?”清河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长乐坐在贵妃榻上也是一时都不肯老实起来,不停地挪动身子,在她的小身子快要移到边缘的时候,清河公主就立刻伸手把她的小身子往里托了一把。 “当年我嫁进宫的时候,你还只想长乐这般大。”沈宁想起往事,说道。“你年纪越大,对待妹妹、弟弟,还有我们长乐都很是细心。饶是你将来成婚,住到自己的公主府里头去,我和太后娘娘也都能放下心来了。” “皇嫂说什么呢。”说到成婚,清河公主小声地嗔道,脸颊微微发红。“我才十二岁呢,离成婚的年纪还早得很呢。” “十二岁离成婚的年纪是还有些时候。”沈宁笑着拉着清河公主的手,说道。“可是你的婚事我和你皇兄也该为你相看起来了,就是宫外那一般的官宦人家,也是在自己女孩儿十一二岁时就开始物色起来了。你皇兄不方便问你,我可得问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才好帮你寻摸着。索性你是公主,什么门第配你都是低的了。只要你喜欢的话,我们都想你能嫁得一个你喜欢的如意郎君。” “哎呀,皇嫂,你再说,你再说。”长乐歪着脑袋靠坐在沈宁身边,眨巴着她的一双大眼睛十分好奇地看向了红着脸的清河公主,清河公主实在给瞧得不好意思了,只好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你再说,我可就恼了。” “好了,好了。”沈宁失笑,冲着清河公主说道。“皇嫂不说了,你皇兄最近忙得很,每日的晚饭都不陪我和长乐用了。你今日既然都来了,就不妨留下来陪着我和长乐再说说话,晚饭你也就别回你的永华宫用了,就留在未央宫陪我和长乐一起吃吧。” “嗯,好。” 晚间,沈宁将长乐安置在含章殿中睡了下来。一直到去年,长乐都一直是跟着沈宁一起睡的。这些年里,沈宁一直未曾再次怀孕。皇后与和安郡主都劝着沈宁,让长乐在未央宫中单居一殿,反正长乐的身边有她的乳母还有十几个宫女伺候着,沈宁也不用太过担心。皇后与和安郡主都希望沈宁能够再为萧嵘诞下一个嫡子来。 见长乐入睡,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安稳起来,沈宁才从长乐的床边起身,由着朱砂和春俏在前面用灯笼引路,往着自己寝殿的方向走去。 “娘娘。”朱砂忽然想起了白日里头知道的一桩子事情。“今日我手下的宫女跟我说,淑太妃特意召德妃娘娘去她的永安宫,说了许久的话儿呢。” 淑太妃既是原先的淑妃娘娘,原本先帝离世后,齐王入宫向太后和萧嵘请求,想要把淑太妃接到齐王府中赡养终老。太后和萧嵘都一口气应允了下来,可是淑太妃却执意留在宫中。 “这有什么,德妃和淑太妃有亲,德妃得唤淑太妃一声表姨母呢。她们有来有往也是正常,无所谓。”沈宁不相信淑太妃,却是相信德妃杨穗云的。“真是淑太妃要生事,德妃会来禀报我的。” “可是虽然素日德妃对待皇后娘娘的确恭谨,但德妃毕竟和淑太妃有亲,万一她们连成一线对付皇后娘娘可怎么办呀?”朱砂却还有些不放心。 “你呀,别为我操心那么多了。”沈宁说道。“如今你的年龄也快到可以放出宫的时候了,我们主仆一场,我得替你寻摸一门好亲事送你出宫呢。听说连翘家的老三如今都会跑了呢,我不好再耽误你的年华了。” “我可不准备出宫嫁人,过了二十五岁我就自梳,索性就做一个老嬷嬷伺候皇后娘娘一辈子。”朱砂气赳赳地说道。 “说什么胡话呢?”沈宁被朱砂的反应逗得笑了起来。“算来就你在我身边服侍的时间最长,就是冲着这点我也不能误了你的终生大事。再说你现在都是四品的女官了,至少也能做个官太太了呢。” “可是我嫁出宫就不能伺候皇后娘娘了。”朱砂有些哭音地说道。 “谁说的,你若是出宫就成亲、生子。”沈宁摸摸她的头。“等我以后再生下一个小皇子,到时候我再派人接你进宫来做小皇子的乳母,可好?” “皇后娘娘,说话算数?” “那是自然,不过你到时候可别舍不得丈夫和孩子,推说不愿意进宫了。” 沈宁见朱砂破涕为笑,也不由露出一丝笑颜来。她只想着将朱砂嫁到不错的人家,到时候时不时地宣她入宫陪她说说话,便是再没有眼色的婆家人都不敢怠慢朱砂了。前生,朱砂一辈子都在宫里没有出去。这一生,她只想为朱砂重新寻一个家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贺寿 转眼就到了太后的生辰,可是毕竟先帝才去世不久,太后的寿诞也不适宜大操大办。按照往年的惯例,在太后生辰当日原本是该在宫中设宴,邀请宗室近亲、诰命夫人等进宫为太后祝寿。 沈宁拿不定注意,就一早去了翊坤宫给太后请安。 沈宁到的时候,丽太妃和欣太妃都在翊坤宫中陪着太后说话。尚在襁褓中的萧峟被放在临窗的榻上,宜城公主和清河公主都坐在榻边哄着他来回张望。 “太后,皇后娘娘来给您请安来了。”沈宁刚刚走进翊坤宫的大门,在太后身边伺候地铃铛就得了消息,俯身对太后说道。 “好。”正在和丽太妃、欣太妃说笑的太后停了下来,对铃铛说道。“还不赶紧去迎迎皇后。” “是,太后。” 铃铛带着几个宫女马上走到了正殿前头,迎向了沈宁。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铃铛领着几个宫女给沈宁请安。 “起身吧。”沈宁示意铃铛等人起身平礼。“太后宫中今日是有人来访?” “回皇后娘娘的话。”铃铛答道。“是丽太妃带着宜城公主、欣太妃带着小王爷过来陪着太后娘娘说话,正在正殿里头呢。太后娘娘知道皇后来了,特意让奴婢出来迎的。” 沈宁带着人进了正殿,殿中的欣太妃和丽太妃都起身施礼,宜城公主从榻边起身跑到沈宁身边。 “皇嫂,长乐呢?”宜城公主比清河公主小上三岁,不像清河公主那般文静、温柔,宜城公主性格和长乐有几分相似,活泼可爱得很。因为意气相投,她和长乐的关系也是最好的。“长乐怎么没陪着皇嫂一起过来呢?” “长乐啊,她陪着她的父皇在御书房看折子呢。”沈宁笑着说道。“你要是想找她,我可以派我身边的朱砂去御书房请长乐回来陪你玩,你觉得可好?” “皇嫂,我可以自己去御书房找长乐吗?”宜城公主扯住了沈宁的袖子,试探着问道。“我还没有去过御书房呢,我也很长时间没见过皇兄了。” “行啊,今日皇上应该也没什么军国大事需要处理。”沈宁笑着伸手戳了戳宜城公主的脸颊,说道。“要不然你皇兄也不会把长乐那个小捣蛋鬼带去御书房了,你想去的话我就让朱砂陪着你过去。” “谢谢皇嫂!”宜城公主听了沈宁的话,很是开心地笑了。 “宜城,可不许胡闹。”丽太妃见宜城公主兴高采烈地就要去扯站在沈宁身后的朱砂,立刻出声止住了她的动作。“御书房哪里是你能随便乱去的地方,那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 “丽太妃,没事儿的。”沈宁笑着走上前去,在太后身边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皇上今日肯定是没什么要忙的,要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把闹腾个不停的长乐带去了。算起来长乐也去了快有一个时辰,马上就要待不住了。让宜城过去陪陪她吧,省得她闹得皇上脑仁都疼。” “好吧。”丽太妃这才允诺了。“只许陪着长乐说说话,不许在御书房胡闹,知道吗?” “知道了,母妃。”宜城公主原本止住了自己的脚步,看着丽太妃同意,立刻招呼起朱砂来。“朱砂,朱砂!快带着我去。” 沈宁笑了,冲着朱砂点了点头。朱砂会意,这才领着宜城公主出去了。 “呀呀呀!”坐在榻边的萧峟见又来了自己认识的人,嘴里呀呀叫唤着,手舞足蹈地。 “哎呀,别闹啦。”见原本躺着的萧峟想要挣扎着起身,清河公主立马站了起来,把萧峟移到了自己的怀里头来,抱了过来。“我抱你过来就是。” “给我抱抱吧。”等到清河公主走到自己身边,沈宁朝着萧峟伸出手去拍了拍。萧峟见状立刻兴奋地叫了起来,沈宁赶紧起身把他从清河公主怀中接了过来。 大家又聚在一处说了一会儿话,萧峟有些困觉了,坐在沈宁怀中脑袋一点一点的。欣太妃起身告辞,带着昏昏欲睡的萧峟回长信宫安置去了。丽太妃也顺势起身,说要去御书房那里接宜城公主。 “刚刚一直在叙些闲话,可是瞧着你的样子,似乎是有话要和我说。” 方才清河公主陪着丽太妃一同回去了,说是要和丽太妃一同去接宜城公主,午饭也要和丽太妃、宜城公主一道用了。 沈宁陪着太后继续说话,太后突然说了一句。 “是啊,太后不提我倒差点忘记了呢。”沈宁这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真正原因。“再过一个月便到您的生辰了,可是先帝这才逝去不久。我只想着若是大操大办太后的生辰,怕是会有人议论、私底下说些什么。但太后的生辰要是太过轻描淡写了,那样也不太合适。所以我才想着过来,问问太后您的想法?” “原来又到这个日子了?”太后靠在椅背上,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罢了,今年先帝刚去,我也没什么心思喊一大堆的人进宫来为我贺寿干嘛的。我如今更喜静一些,觉得要是那么一大堆人来了闹腾得很,也烦得很。你安排下去吧,那一日就宫里这些人来我这里聚聚,陪着我说说话就是了。至于淑太妃哪里,你派个人去问问就行了。十有八九她也不会过来的,这些年里头我和她是相看两相厌,少见一面倒是对彼此都好。” “好,我知道了,都按太后说地办。” “清河现在也十二岁了,虽然还不到成亲的年纪。可是婚嫁对于一个女子是十分重要的,到清河现在的年纪就得开始相看着了。”太后是另外有事想要嘱托沈宁的。“清河虽然是丽太妃所出,但是毕竟是在我跟前长大的,我将她视作亲女一般,希望她能得了一桩好姻缘。” “清河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这点京中世家、官身都没有不清楚的。想来要是我们这里透出一丝要为清河公主择婿的消息,怕立刻就会有各家女眷进宫来打探消息了。”理上清河公主是庶出,可她自幼长在太后的身边由太后自小亲自悉心教养,太后膝下无女就将清河公主视作亲生女儿一般,当今皇上目前只有她一个妹妹到了可以择婿的年纪,想来清河公主在京中的地位必定是炙手可热。“清河是我的妹妹,我也希望她能嫁得舒心,自然会在京中那些世家公子、官宦子弟之中为她相看的。” “清河是皇上的妹妹,当今的长公主。”太后说道。“为清河择婿,门第倒不是考虑的第一位了,反正清河怎么都是低嫁。清河性子像她的生母、温和、柔顺,家中婆母不能太强势,驸马也得选个温柔些的,可不能让清河受了欺负。” “好,太后还有什么要求可以一并说下。”沈宁笑了。“我一一记下,还好清河现在才十二岁,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好好为清河相看、斟酌。” “嗯,事情交给你去办,我就放心了。”太后握住了沈宁的手,说道。“清河也才十二岁,你也不必太过急躁了。” “好的,太后。” “我听说长乐最近单独搬到了含章殿。”太后突然说起了长乐的事情。“她自小大半时间都是和你一起睡的,想来都睡习惯了,乍一下挪到含章殿去,她还习惯吗?” “太后也是知道长乐那个性子的,刚刚搬到含章殿的那几日难免闹腾了一些。本来我是想把长乐移到我寝殿中的侧殿去的,可是皇上坚持把长乐移到了含章殿去。”沈宁想着长乐那几日的闹腾,也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眉心。“她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我和皇上分别陪了她几日,夜夜都是等到她入睡了才离开的,这样才勉强安抚住了她。不过现在她已经习惯下来了,再说伺候她的乳母还在她的身边伺候着,我和皇上也是放心的。” “说起来,长乐都六岁了,该移出去了。”太后语重心长地对沈宁说道。“长乐六岁了,几年过去了,贤妃和德妃也都不曾怀有身孕。可是皇上现在已经登基为帝了,若是长久膝下没有储君出生,只怕朝局会有所不稳。我的意思,皇后你明白吗?其实贤妃、德妃未孕也好,省得生出庶长子来。” “事情我记在心中了,可是身孕,可遇不可求。”沈宁低头呐呐说道。“还希望太后给我些时间。” “你说的我也知道,也不是逼着你立马有孕。”太后叹气道。 沈宁陪着太后用完了午饭,便起身向太后告辞。 “皇后娘娘,现在我们是回去未央宫吗?”春俏扶着沈宁上了软轿。 “暂时不回未央宫,让內侍们抬着我去一趟御书房吧。”沈宁坐在了软轿之中,神色晦暗不明。“我要去接长乐回未央宫练字了,另外也有些事情要和皇上说说。” “好的,皇后娘娘。”春俏在沈宁身边伺候了一段时间,跟着朱砂也学了不少,转身吩咐抬轿的内饰们。“慢些起轿,抬娘娘去御书房。” 第一百六十七章 换牙 前世,沈宁因为难产血崩而死的时候,才只有二十四岁而已。那个她拼却了性命的生下来的孩子,算着时间应该是在明年年底的时候怀上的。 沈宁出了太后的翊坤宫,坐在去往御书房的软轿当中。抬轿的内侍们很有经验,抬起轿子来都十分稳当。沈宁坐在软轿想事情想得出了神,连软轿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都没察觉到。一直走在软轿外头的春俏低声唤她,她也浑然不觉。 直到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轿帘的缝隙当中伸了进来,嘴里还喵了一声,这才吓得沈宁惊呼了一声,渐渐回过了神来。 “娘?”把脑袋钻进软轿的正是长乐。 “说了几次了,在未央宫以外的地方都要喊我母后。”沈宁反应过来,抬手扭了长乐一下说道。“怎么总是不长记性?” “哎呀,我忘记了嘛。”长乐索性整个人都钻进了软轿里头,乖乖地像一只小猫咪一样,趴在沈宁的膝头仰视着她。“就这一次,我下次就记住啦。” “你每次忘记了之后,跟我说的话都是一样的。”沈宁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女儿微微发热的脸颊问道。“小脸蛋怎么有些热,让你乖乖地到御书房来陪你父皇,可不是让你来御书房调皮捣蛋、上蹿下跳的。” “没有啊,父皇看折子,我就坐在旁边。”长乐自己努力,爬到了沈宁的腿上转过身子坐了下来。“我没有出声吵父皇的,是父皇命人在御书房外头的院子里给我做了一个秋千。我和小姑姑玩了一会儿,小姑姑被丽太妃接走以后,父皇又带着我玩了一会儿,我还让父皇坐在秋千上,我来推父皇了呢。” “你们母女两在里头说什么呢?”沈宁正抱着长乐坐在轿子里头说话,软轿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声。 那人说罢,就抬手掀起了轿帘。穿着一身明黄色常服的萧嵘,出现在了沈宁面前。 “父皇,抱!”长乐回头瞧见了萧嵘,立刻爱娇地朝他伸出了双手,撒娇讨抱。 “好。”萧嵘微微弯下身子,将长乐从软轿里头抱了出来,长乐一到了萧嵘怀里,马上将小手环上了萧嵘的脖颈。 “皇后娘娘,奴婢扶您出来吧。”萧嵘抱着长乐退后了两步,春俏连忙探过身子来到软轿前面,搭手将沈宁从软轿中扶了出来。 “皇上,今日的政务都处理完了?”沈宁走到萧嵘身侧,问道。 “嗯,这段时日总算将先帝病重时积压下来的折子看得差不多了。”萧嵘抱着长乐,手臂使力将她抛起来再接住,长乐素来很喜欢和萧嵘玩这样的把戏,乐得不行。“其他的事情倒也处理得七七八八了,总算可以歇下来一段时日,好好陪陪你们了。” 长乐听罢,开心得不行了,抱着萧嵘的脖子乐呵呵地,嘴里还不知道在哼唱着些什么。 “我和长乐都在宫里也跑不了,不用你特地陪我们。你这段时间这么忙,废寝忘食的,合该好好休息几日才是。”沈宁弯起嘴角,笑着说道。“你如今当了帝王,可比不得你还是太子的那时候了。” “行啊,索性这几日我就直接搬去你的未央宫,让你好好照顾我吧。”萧嵘一只手稳稳地抱着长乐,另外腾出一只手来将沈宁的腰肢一把揽住,把她往自己身边拖了一把。“反正你每日都要照顾长乐的,就连我一并照顾了便是。” “你以为你女儿好伺候吗?”帝后如此亲近,周遭服侍的宫女和內侍忙低下了头来。沈宁见状,瞪着萧嵘说道。“快放开手,这是在外头呢,少给我动手动脚的。” “母后,抱抱。”长乐在萧嵘怀里头玩够了,不再留恋父亲的怀抱,反而挣手挣脚地想要离开萧嵘的怀抱,去找沈宁。 “你如今都是很重的大孩子了,父皇抱着你都感觉很累了。所以父皇抱着你就好了,就不要劳动你母后了。”萧嵘放开了沈宁,将长乐抱得远了一些,故意逗着她说道。 “哼,放我下来!”长乐哼了一声,闹腾着要下地。 萧嵘这才忍着笑,小心地将长乐放到了地上。长乐一落地,马上扑腾地朝着沈宁跑了过去。 “母后,我们回去吧。”长乐抱着沈宁的腿,仰头看着沈宁说道。“不要带父皇回去了。” “这小坏蛋。”萧嵘俯身拍拍长乐的脑袋。“你们母女陪着我进去吧,我把剩的最后几张折子看完,就和你们一道回去。” 萧嵘坐在书桌前看着折子,沈宁带着长乐跟着他进了御书房,沈宁带着长乐在边上的两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萧嵘身边如今的总领太监是周德生的徒弟——荣海。 当年这个叫做荣海的小太监五岁就入了宫,据说是因为家里头孩子太多了,实在是养不活了,才送进宫来做了小太监。算是荣海运道好,正式在宫中伺候的第一日就撞上了周德生。周德生很是喜欢这个眉目清秀、聪明听话的小太监,将他收了下来带在自己身边教养。萧嵘五岁时选贴身內侍的时候,周德生走了先帝的门路,将这个小徒弟送到了萧嵘身边。 先帝逝后,周德生便没有了侍奉多年的主子。因为周德生在御前侍奉了多年,见识、仪度并不输于一般朝堂的官员。萧嵘有意留下周德生,仍然让他在御前侍奉。 可是侍奉了几十年先帝的周德生婉拒了萧嵘,无心再在宫中侍奉,只一心返回老家故居之中养老终年。他态度坚决,萧嵘只好赠以金银,派了荣海将周德生送回山西老家。萧嵘手书了一张条子,让荣海带去交给了当地的官员,希望他们能好好照拂周德生。 荣海安顿好了周德生在老家故居的生活以后,才返回京中,萧嵘这才让荣海领了周德生原先的差事。 “荣海见过皇后娘娘。”方才长乐叫唤饿了,萧嵘便让荣海亲自去张罗些糕点和茶水送到御书房里头来,荣海带着手下的几个內侍端着茶点回来的时候,才看到了坐在御书房中的沈宁。荣海让内饰们赶紧将茶点放了下来,给沈宁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 长乐见到內侍们送上来的糕点,立刻就要伸手去拿。 “哎,停手。”沈宁见状,马上出声止住了她的动作。“刚刚你的手还在外头摸了一圈,手肯定都脏了,怎么能直接拿糕点吃?” “可是我饿了呀。”长乐很听沈宁的话,沈宁一开口她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委屈巴巴地看向了沈宁。 “劳烦荣大监去给准备条湿毛巾来,我替公主好好擦擦手。”沈宁微笑着同荣海说道。 “皇后娘娘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吩咐我便是了,伺候帝后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干净的湿毛巾递了过来,沈宁拉过了长乐的手,左手和右手都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才亲自挑选了一块糕点放在长乐的手里。长乐捧着糕点,乖乖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安静地吃了起来。 荣海上前,执起茶壶倒了两盏茶出来。淡淡的水果香气立时在空气之中弥漫开来,都是些应季各地供奉上来的新鲜水果,挑好了出来切成块状用蜂蜜一拌,再浇上热水小水煮上一会儿,就是果茶了。长乐不喜欢清茶,嫌弃太过清苦了,素来是喜欢这些甜甜蜜蜜的东西。萧嵘登基后,因为长乐会是不是往御书房窜上一两趟。萧嵘才命荣海备下这些东西,随时能让长乐安安静静地坐下吃着喝着。 此时,长乐刚好吃完了手里的那块糕点,才想要伸手去拿下一块。 “先喝点果茶。”沈宁半路截下来了长乐的手,将装着果茶的茶盏塞进了长乐的手里。“这才用过午饭没多长功夫,你哪里能有那么饿呢?” “长乐想吃就随她吧。”萧嵘手里的折子正好看完了,抬头朝着母女俩的方向瞧过来。“小孩子嘛。” “这可不行,她的乳牙才刚刚换完了一半不到。”沈宁瞪了萧嵘一眼。“就是因为我在未央宫里控制着她吃糕点,她知道来你这里是能吃到的,所以这段时日这小鬼灵精儿才会找你找得这么勤快。你还真当她是来御书房陪你看折子的?” 长乐一贯最听沈宁的话了,沈宁发话让她停下,她就乖乖地不再伸手去拿糕点吃了。 “好了好了,下次她再来御书房寻我,我就只给她白水喝。”在长乐的教养问题上,萧嵘很少与沈宁争辩。因他知道长乐是沈宁第一个孩子,沈宁对她管教自然严了一些。 长乐闻言,惊讶地瞪大了一双大眼睛,看向了萧嵘。 “看你的样子,倒像我这个做母后的虐待你了似的。”沈宁看着长乐怯怯地冲着萧嵘使眼色的模样,只觉得十分好笑。“你听话些,等你的牙齿都换好了,我就不会管你管得那么严了。” “真的吗?”长乐转头看向沈宁。“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换好呢?” “我估摸着得要到你十二、三岁的时候才能彻底换完,之前的时间你可得听话好好忍着了。” 长乐听完,委屈地直撇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再忆 萧嵘和沈宁坐在一起说话,长乐坐在他们身边昏昏欲睡。 “这孩子怎么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沈宁说着话,回头瞧了一眼长乐,她靠在自己身侧居然已经睡着了,还打着小呼噜呢。 沈宁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动作却十分小心、温柔,她一边慢慢将长乐的身子放倒,让长乐枕在她的腿上,一边低声吩咐春俏去把软轿中的薄毯取来。 “这辈子有你和长乐陪在我身边呢真好。”萧嵘揽住沈宁的肩膀,轻声说道。 沈宁正拍哄着长乐,听了萧嵘的话,她手下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人也怔怔地呆了一会儿,旋即嘴角慢慢地上扬,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今生和前世,沈宁作为皇后,过的日子却是完完全全地不一样了。 前世的这个时候,从韩芙蓉落水算计沈宁和萧嵘开始,萧嵘纳了韩芙蓉入宫,再是云妍、梁邵月等人入宫,沈宁对萧嵘的态度一变再变,直到最终心灰意冷。在梁邵月进宫的那天夜里,本来都要入睡的沈宁忽然起身,让朱砂伺候着她穿上了衣服,非说要去登高望月。朱砂怎么劝说都动摇不了沈宁的决定,沈宁只好把春俏唤醒,又喊来了几个夜间当值的宫女,一行人陪着沈宁走到御花园中的彩月阁前。失魂落魄的沈宁在登上彩月阁的时候不慎失足,只是一个没注意就从台阶上摔落了下来,还好跟着她身后伺候的朱砂和春俏等人及时扑上前接住了她,她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只是摔落下来的过程中,沈宁的头狠狠地在台阶上头磕了一下。 朱砂和春俏见沈宁摔落下来之后,满头鲜血,昏迷不醒。因着沈宁是伤到了头部,朱砂等人不敢轻易移动她的身子。朱砂和春俏还有其他几个随侍沈宁过来彩月阁的宫女,朱砂让一个宫女把手里捧着的斗篷铺在地上,她和春俏等人小心翼翼地托着沈宁的身子,让她慢慢平躺在了斗篷上。 朱砂让一个宫女去太医院请今夜当值的太医过来,让春俏赶紧回未央宫带魏安东过来。 正好那一夜太医院的当值太医就是朱清,知道是沈宁失足跌落昏迷,他立刻带上了担架和自己的随从赶来了御花园。另一边春俏回了未央宫报信,魏安东带了几个身子健壮的內侍赶到了御花园。 朱清到时,朱砂正跪在沈宁身边,手里拿着帕子很是小心地替沈宁擦去额上的大片血迹,其他几个宫女则跪在朱砂身后小声缀泣着。 “朱砂姑娘,皇后娘娘情况如何了?”朱清见状,立刻上前来询问沈宁的具体情况。 “啊,朱太医。”听到了朱清的声音,朱砂有些惊惶地抬头看来,也是满眼含着泪了。“今夜皇后精神有些恍惚,到了就寝的时间怎么都睡不着,非说要出来走走。我们只好陪着皇后出来逛逛,她到了彩月阁非要上去,还不许我们走得太近。结果等皇后登上了第二层台阶的时候,身子一晃就摔了下来。我和春俏连忙扑上去,倒也接住了皇后,只是娘娘刚刚摔落的时候,头就在台阶上头狠狠地磕了一下,然后一直到现在皇后娘娘都没有醒过来。” “好了,我知道情况了。”朱清听完点了点头,示意朱砂让开一些,好让他靠近沈宁查看她的情况。 “好,好。”朱砂已经在沈宁身边主事多年,已经渐渐地从方才的惊恐之中镇定了下来,听了朱清的话她连忙起身退后了两步,给朱清和她的随从腾出了位置来。 为了更好地查看沈宁的伤势,朱清赶忙跪到了地上,掀开了沈宁头上因为沾着鲜血而攅成了一团的头发,看到了沈宁头上的伤口。朱清的随侍马上放下了身上背着的担架和药箱,他将药箱打开来放在了朱清手边。 “娘娘这是怎么了?”魏安东带着四个內侍赶到了御花园,见沈宁平躺在地上,朱清正跪在沈宁身侧仔细检查着沈宁的伤口。魏安东将朱砂拉了过来,低声询问她今夜的情况。 “娘娘非要登上彩月阁,结果摔了下来,头在台阶上磕了一下。”朱砂对着魏安东又小声说了一遍。 “这都已经入夜了,娘娘怎么好端端地要出门?”魏安东看了看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沈宁,说道。“你怎么也不知道劝着些?” “我倒也想着劝呢,可是你也伺候了娘娘这些年了,娘娘的脾气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朱砂也是后悔了,后悔自己之前没有能劝住沈宁不让她在夜间外出。“娘娘虽说是个好说话的主子,可要是真执拗起来,这世上可以劝得动她的。” 朱清先替沈宁把伤口清理了一下,将伤口上的鲜血洗净,撒上了一些止血的粉末,然后小心地将伤口包扎了起来。做好了这些,朱清拿着帕子出来敷在沈宁的手腕上,仔细地探查着她的脉象。过了一会儿,朱清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来。 “朱太医,娘娘怎么样了?”见朱清站了起来,朱砂立刻过来询问沈宁的情况。“娘娘的情况可有大碍?娘娘怎么还是昏迷不醒呢?” “娘娘的伤口并不是十分严重,我已经提娘娘清理好了伤口撒上了止血的药粉。之后保持伤口的清洁再按时替娘娘换药包扎就没有大碍。”朱清说道。“方才我也替娘娘查看了脉象,娘娘的脉象也很是平稳,显示并无大碍。” “那我们现在可以把皇后娘娘带回未央宫里去,御花园夜里头更深露重的,我只怕待得久了会让皇后娘娘的贵体再受了寒气。”朱砂想要把沈宁带回未央宫中安置。 “可以了,我这边从太医院带了担架过来。”朱清想了起来,回头喊着自己的随从将担架取了过来。“把娘娘小心移到担架上,抬稳一些就行了。” 得了朱清的首肯,朱砂和宫女们小心地将沈宁的身子移到了担架上去。魏安东亲自带人将担架稳妥抬起,将沈宁送回了未央宫安置。 沈宁出事的消息很快地传到了萧嵘的耳朵里去,本来歇在梁邵月那里的萧嵘马上起身,往未央宫赶来。虽然在之前已经快有一个月的时间,沈宁都不愿意再见萧嵘了。 朱砂本来还想拦下萧嵘,可是沈宁正昏迷躺在寝殿的床上,没了沈宁撑腰,她一个小小的四品女官哪里可以拦下萧嵘。 萧嵘见着面色苍白,额上还覆住一层隐隐透出鲜红的白布的沈宁,失神地瞧了她半晌,萧嵘命朱砂她们等在寝殿内伺候的宫女们通通退下,自己反而有些踉跄地走到沈宁床前坐了下来。 萧嵘就这样在沈宁的床头整整枯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他正想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就看见躺在床上的沈宁竟然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宁儿?!” “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呢?”醒来的沈宁双目懵懂,有些呆滞地问道。“这个时候你不是该要起身去御书房了吗?” 此时的沈宁眼中并没有对萧嵘背誓的失望和怨恨,仿佛回到了他刚刚称帝的那时候,他们两人的关系还仍旧甜蜜着的那时候。 萧嵘虽然欣喜沈宁不再会用怨怼的眼神看着他了,可是为了沈宁的身体着想,萧嵘还是立刻派人请来了朱清查看沈宁的情况。可是沈宁并没有其他的不适,脉象也还是很正常。他也只能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方来,命人煎好了来给沈宁服下。 那之后沈宁的情况一直保持着那样,她和萧嵘的关系慢慢地缓和下来不少,也是在那个时候沈宁怀上了身孕,怀上了那个孩子。 可是直到某一日,梁邵月冲破了未央宫门外的守卫,见到了正在未央宫养胎的沈宁。梁邵月一番别有用意的言语刺激之下,沈宁发怒掌掴了梁邵月,自己却也气急攻心,捧着尚未隆起的肚子倒在了朱砂的身上。 许是因为血气上涌的缘故,沈宁立刻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她不但掌掴、禁足了梁邵月,和萧嵘的关系又重新坠入了冰点。她封锁未央宫,不愿意再让萧嵘进入未央宫。萧嵘但凡生出了硬闯的心思,她就马上取出一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以死相逼。 所以怀胎十月的功夫,沈宁只闭足未央宫中养胎不出,直到生产前夕,不过只见了萧嵘两次而已。再到她和萧嵘最后一次见面,她动了怒因此难产,拼却了性命生下了孩子,便撒手人寰了。 今生,沈宁的日子就要过得清闲许多了。 前生,萧嵘一是为了稳定朝局,二是为了和沈宁赌气,陆陆续续地纳了几个妃子入宫。而这一世萧嵘的后宫就只有贤妃邵灵灵和德妃杨穗云了,即使已经到了妃位,贤妃和德妃都未生出几分和沈宁相争的心思。 而原先沈宁最为在意的韩芙蓉、云妍、梁邵月等人,这一世早早儿地另嫁他人去了。 如今沈宁身边还有长乐这个心肝宝贝女儿的陪伴,日子不知道过得多舒心了。 只是想到那个即将到来的孩子,想到前世自己的难产而亡,沈宁居然生出了几分惶恐的心思来。现在她有了太多的不舍,变得格外惧怕死亡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下雪 时至隆冬,这一日沈宁早早地醒来。 “皇后娘娘。”前夜当值的是春俏,春俏听到了内室传来的响动,立刻低声询问道。“您起身了?” “嗯,我睡不着了,就起身吧。” 昨夜萧嵘连夜处理政务,索性就宿在了御书房那边。而长乐昨日把她的小姑姑宜城公主请来了未央宫,到她的含章殿做客。两个小姑娘在一起玩了整日,到了晚间都依依不舍不愿意分开,沈宁就做主留下了宜城公主,让她晚上和长乐同睡。 她就难得的自己占了一张床,却出乎意料地有些寂寞,早上天微微亮的时候,沈宁就睁开了眼睛,再也无法入睡了。 她起身了,将床边的帘子撩起来放在挂钩上。 “娘娘,先给您端水来洗漱吗?”春俏匆匆地走了进来,发现坐在床侧的沈宁身上也只穿着单薄的单衣,连忙上前从床边的衣架上取来了外衣给沈宁披了上去。“娘娘,先披上一件外衣吧,当心着凉了。” “没事儿,这房里整日都燃着炭呢。”沈宁不以为意地说道。 是呢,沈宁身为当朝皇后,和皇帝为少年夫妻,深得帝宠。在这冬日里头,未央宫中沈宁白日里常常待着的宫室,和她晚间歇息的寝殿,炭火都是整日里不灭的。 所以即使外面已经是滴水成冰的时节了,沈宁所待的宫室之中都很是温暖。侍花亭每隔五日都会送来新鲜的花枝放在未央宫里头,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下都能够保持花开很久的时间。 “娘娘还是多穿些为好,宫室里头燃烧着炭火,总需要时不时地开窗换气。”春俏却十分坚持地说道。“娘娘还是多多保重些身子才好。” 这一世因为受了萧嵘暗中的一些照料,春俏还能够和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春俏的母亲这一世虽然没有因病重而无药医治死去,但是终究常年体弱。之前将春俏母女带来未央宫的时候,春俏的母亲都还尚在病重。 沈宁没有自己亲自出面喊朱清来为春俏的母亲医治病情,只是让朱砂出面使了银子请了一位太医院年轻些的太医来为春俏的母亲看诊。后续沈宁又给了朱砂一些细碎银两,让朱砂按照太医开出来的药方子取了药来。那半个月的时间,沈宁暂时没让春俏立刻到她的身边当值,只让她好好的照料病中的母亲。 还好,春俏母亲的病势并不算很重,只是因为断了病中的汤药,和没有得到足够细心的照料才会让病情看起来很是严重的样子。那个时候春俏何尝不想细心照料病中的母亲,可是母亲没有办法下地干活,春俏在内廷司的后院只好干了两人份的活,这才能为自己和母亲讨来足以果腹的饭食。 在半个月的时间里,春俏的母亲得了合适的医治、汤药和干净的房舍和照顾,病势很快得到了缓解,最终痊愈了起来。 春俏和母亲请求朱砂带着她们二人去拜见沈宁,春俏和母亲跪谢沈宁的照拂。 沈宁让春俏跟在朱砂后头学习,春俏的母亲虽然说是病势痊愈了,但是到底有些体弱之症无法根治。沈宁便安排了春俏的母亲在未央宫做一些简单的针线活计,春俏的母亲出身江南,闺中便有了一手好绣艺,即便出嫁生下春俏之后也没有荒废。她能绣出美丽的花朵,栩栩如生的锦鲤和鸟儿,每隔几日便能做出几条像模像样的帕子来。 而跟在朱砂身后学习的春俏,很快便将手上的活计掌握得差不多了。因着朱砂已经升为了女官,已经很少会在夜间当值了。如今便是春俏和另外一些从东宫跟随过来的年轻宫女,来为沈宁守夜了。 最开始,朱砂对春俏的态度也只是淡淡的。但是幼时母亲因病死去的朱砂,见了春俏和她的母亲相处,竟慢慢地改变了对春俏的态度。春俏比朱砂小上了好几岁,在朱砂面前也很是乖巧、上进。 渐渐地,朱砂便将春俏视作了自己的亲生妹妹那般对待。春俏刚刚进入未央宫的时候,还有些仗着自己年资要比她要久的宫女,会趁着朱砂不在的时候,让春俏干上许多重活累活。春俏不愿意多生是非,对于这些事情,多数也就默不作声地忍了下来,只安安静静地把那些宫女推给她的活计通通都揽了下来。 朱砂作为未央宫中的第一女官,偏偏每日里也都忙得很,见春俏那时候已经上手了,也并不是每日都会能见到了春俏了。这样子过了好一段时间,也是在无意当中,朱砂撞上了一个宫女正把手上一大盆的脏衣服都推给了春俏清洗。那个宫女身后还站了好几个助威的宫女,春俏没有和她们争辩,就低着头默默地接过了那盆衣服。 ‘砰’的一声,原本站在不远处的朱砂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来,一把就把春俏手里的那个大木盆一下子掀翻到地上。大木盆落地,里头的脏衣服立时撒了一地。 “是谁敢把老娘的衣服都掀翻了?!”因为朱砂走过来的方向正好是从那几个宫女的后方过来的,那几个堵住了春俏去路的宫女根本就没看清来人是谁,为首的那个胖胖的宫女马上叉腰骂道。“信不信老娘撕了你的嘴?!” “好啊。”朱砂扬声说道,背着双手转过身来站在春俏的面前。“这盆脏衣服就是我掀翻的,你倒是来撕我的嘴啊!” “啊,朱...朱...朱砂.....朱砂姑娘。”几个宫女见来人是朱砂,小腿肚子立刻吓得开始转了筋,哪里还敢再接着骂下去了,只是口中抖抖索索地喊了朱砂一声。 “你们真是好胆量啊。”朱砂皱眉,冷声说道。“春俏是皇后娘娘去内廷司选人的时候,亲自挑进未央宫里来伺候自己的。你们倒好啊,自己换洗下来的脏衣服自己不洗,倒想着都交给春俏洗啊。怎么,你们知道春俏是要近身伺候皇后娘娘的,想要体验一下被伺候的感觉吗?” “奴...奴婢不敢。”听完了朱砂的话,感觉到了朱砂的话里有话,吓得立刻扑倒在地上,直一迭声地叫屈。“奴婢们哪里敢让春俏洗我们的衣服,是春俏路过非要接着过去的,跟我们无关。” ‘啪’,朱砂上前,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了为首那个宫女的脸上。 “你们方才说的话,我没有听清楚。”朱砂收回了手,轻轻地晃了晃手,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几个宫女。“给你们一次机会,再好好地说给我听听。我要是再不听清楚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朱砂姑娘,是我们做错了。”朱砂把话挑明了,那些个宫女哪里还敢继续胡说八道了,立刻跪在地上给朱砂磕起了头。“是我们的错,我们再也不敢了。” “这一次就算了。”朱砂双手抱在胸前,说道。“我就什么都不提,再让我撞见一次,信不信这未央宫中所有宫女和內侍的衣服我都让你们几个人给洗了。” “我们知道了。”那几个宫女连忙应了下来。“我们再也不敢招惹春俏了,下次再不会欺负她了。” 那天夜里,朱砂在春俏下值后找她聊了聊。让她以后再也不要那般弱势了,派给她该干的活计就要好好地做好了,要是以后还有人将别的事情推给她去做,只要直接怼回去便是,若是有人敢威胁她,她自然会帮助春俏出头。 春俏这才慢慢地学会了拒绝,并且渐渐地适应了未央宫中的生活。有了朱砂的看顾,春俏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每日里只需要在沈宁身边当好一班的时间即可,其他的时间就可以陪她的母亲说说话、做做绣活儿。 “两个公主都醒了吗?”沈宁问道。 “宜城公主早上还有早课需要学习,已经起身去了丽太妃的宫中了。”春俏扶着沈宁走到了净室中去,答道。“公主倒还在床上睡着呢。”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净室中没有窗户,就点着一盏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 “回娘娘的话,方才奴婢进来的时候敲了眼时辰,现在才是卯时初呢。” “那就再过一个时辰就去唤公主起身吧。”沈宁披散着好似乌羽一般的长发,吩咐道。“昨晚我临睡前不是开始下小雪了吗?现在雪停了吗?” “雪还没有停呢,昨夜的小雪到了后半夜就下得愈发大了起来,现在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了。”春俏手里拿着梳子,捧着沈宁的长发慢慢梳通开来。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沈宁喃喃说到。“长乐从小就喜欢雪,等她醒来了,一定很开心。但是雪天路面难免湿滑,你马上出去吩咐一声,等雪停了马上找几个身体强壮些的內侍将未央宫的路面都清理出来。等朱砂来上值了,让她也去一趟内廷司。吩咐他们调些人手过来,宫中的那些大道尽量先就清扫出来。” “奴婢记下了,等伺候好娘娘洗漱,马上就出去吩咐下来。” 第一百七十章 雪景 辰时初,飘飘洒洒下了一夜的大雪才渐渐地停了下来。未央宫中一扫早晨的安静,內侍和宫女们纷纷走了出来,忙碌了起来。年纪小一些的宫女们,见了满地的积雪都聚在一处小声嬉闹着。 长乐的乳母昨夜并没有当值,但是她一早伺候长乐惯了的。即使昨夜不是她当值,她也早早儿地起了身梳洗好了,从自己居住的地方走来长乐的寝殿。 昨夜在含章殿当值伺候的宫女们在宜城宫女起身时,就都起身伺候了。不过长乐一贯都是比较贪睡的,宜城公主起身都没有惊动她半分。 她只是打了一个滚儿,翻身抱住了宜城公主昨夜盖着的被子,睡得更加香甜了。 乳母在门外轻轻地扣了扣门,门内一个叫做桃子的小宫女听见了门外的动静,立刻小跑着到了殿门处,将殿门小小地打开来一道缝子。 “乳母,是您来了呀。”一开门,便是铺面而来的一阵冷风,激得桃子基本睁不开眼睛,好容易才看清楚了殿门外站着的人是乳母,便马上打开了殿门,让乳母走了进来。 “嗯,是我。”乳母走了进来,连忙拍了拍身上一路走来招来的浮雪。“小公主醒来了吗?” “小公主正睡得香呢。”桃子笑着说道。 含章殿昨儿个夜里头也是燃了整夜的炭火,殿内也是暖和得紧。乳母进来后没过一会儿,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层薄薄的汗水来了。乳母连忙把身上的棉斗篷盘扣解了开来,将棉斗篷脱了下来。桃子见状把乳母的斗篷接了过来,摸着有些微凉,放在炭火处烘烤起来。 “我去看看小公主的情况,她要是再不起来的话。等到皇后娘娘问起来的话,娘娘又要教训小公主贪睡了。”乳母吩咐桃子去把昨夜烘好的衣服给取来,自己就走到长乐的床边去。 长乐仍旧躺在床上抱着手里的被子,睡得十分香甜的模样。 “荔枝,端盆热水来,再取条毛巾过来。”乳母瞧了瞧长乐的小模样,转身对另外一个叫做荔枝的小宫女吩咐道。 长乐喜欢吃水果,身边近身伺候的宫女从伺候长乐开始后,就由长乐一一地改了名字。如今含章殿里慢慢都是叫水果名字的宫女了。 荔枝答应了一声,马上出去张罗了热水和毛巾送到了长乐的床边来。 乳母示意荔枝将装着热水的水盆和毛巾都放在床边的水盆架子上头,乳母仔细地将干毛巾浸入到了热水当中,轻轻地按了按,然后再把毛巾出来拧干了水。 “小公主,快些醒来吧。”乳母轻轻地用毛巾在长乐的脸上擦了擦,动作十分轻柔和细致。“快起来吧,快到皇后娘娘用早饭的时辰了,娘娘怕是马上就要派人来接小公主过去了。” “唔.......”热水擦脸,渐渐地拭去了长乐的睡意。长乐放开了手里头攥着的被子,转头平躺了过来,懵懵懂懂地挣开了眼睛。“唔,我还想睡。” “不要睡啦。”乳母仍旧低声地劝到。 乳母把毛巾放在热水中重新过了一遍,将长乐的双眼处又轻轻擦拭了一边。然后乳母转身把手里的热毛巾放在水盆里头,把长乐抱了起来。 长乐虽然醒来了,但是仍旧有些反应迟钝的样子。乳母对她这幅睡不醒的样子,倒是习以为常了。这时候桃子抱着烘得热乎乎的衣服走了过来,一件件地铺在床上。 乳母带长乐带得惯了,一手抱着长乐,一手因着长乐的胳臂、腿,一件件地把衣服都给长乐穿了起来。待所有的衣服长乐都穿戴好了,乳母把长乐往地上一放,长乐抬手揉了揉眼睛,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乳母。”长乐看清楚站在自己跟前的人是乳母,垂着头又往乳母的怀里头倒了进去。 “小公主,昨天下了一夜的雪,现在外头已经积了很厚的一层雪啦。”乳母搂着了长乐,站在长乐身后的荔枝马上给乳母递上了一把木头梳子,乳母仔细地为长乐梳通头发,跟她说道。“你乖乖听话起身吧,等陪着皇后娘娘用完了早饭。就让桃子和荔枝她们几个,陪着小公主在院子里头玩雪、堆雪人可好。” 听到了可以玩雪,长乐马上就来了精神头。 “好呀,乳母带我去见母后!”长乐来了精神,立刻从乳母的怀里头钻了出来。 “小公主,外头不比殿内,可是冷得紧呢。”桃子见状,赶紧把抱在怀里头的白狐披风拿了过来。 乳母接过了白狐披风,仔细地替长乐披上了,细心地长乐整理好了衣服,系好了脖子的系带。又拿着带着密绒的手套替长乐双手套上了,这才牵着长乐的手,走出了含章殿。 含章殿到未央宫的正殿还颇有一些距离,还在起得早一些的內侍们已经把含章殿通往正殿的道路给清扫干净了。不过仍然有些湿润,乳母牵着长乐的手,走得很是小心。 长乐走到正殿门前的时候,沈宁正好就站在正殿门外静静地看着外头的雪景。 “母后!”长乐见了沈宁,立刻想要挣脱乳母牵着她的手,想要冲着沈宁跑过去。 “不许跑。”沈宁被长乐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对着长乐喊了一声。“就让乳母牵着你慢慢得走过来,当心摔跤了。” “好。”长乐听了沈宁的话,乖乖地听话停了下来,乳母赶紧小跑上了几步,赶到了长乐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母后。”长乐走进了殿中,便也马上松开了乳母的手,抱上了沈宁的大腿。 “好了,随母后进去吧。”沈宁低头冲着长乐微笑,笑着摸了摸长乐的小脑袋,把长乐的手从自己的大腿上掰了下来,自己牵住了她的小手。 沈宁带着长乐朝殿中走去,走到了窗边的小几边坐了下来,伸手把长乐抱起来,安置在自己身边。沈宁把长乐手上的手套和身上披着的白狐披风都取了下来,乳母上前接了过来。 “嗯,把小手给母后摸一摸。”沈宁伸手在长乐的手上,脖颈处都试了温度。“今儿长乐早上想吃点什么?” “我想喝热汤,吃小混沌。”长乐低下头来仔细地想了想,说道。 “好。”朱砂已经过来当值了,听见了长乐的要求,立刻附和着说道。“奴婢立刻去吩咐小厨房的人给小公主张罗起来,小公主等上片刻就行了。” “好的,朱砂。” 吃了味道鲜美的小混沌,又喝下去了一碗热腾腾的鲜汤,长乐好容易才放下了手里的汤碗,捧着她微微鼓起的小肚皮,露出了十分满足的笑容来。 “外头已经有很多积雪了。”沈宁看着长乐鼓起来的小肚子,吩咐春俏取来消食的果味药丸来,兑着清水喂着长乐喝了下去。“你乖乖地把消食丸吃下去,待上两刻钟的时间我让春俏领着伺候你的那帮小宫女陪着你出去玩雪。” “真的吗?”长乐笑着问道。“我不能马上出去玩吗?” “不行哦。”沈宁正用手轻轻按揉长乐的小肚子,答复她道。“你都积食了,小肚子都起来了。这样出去玩的话,长乐又要生病了,就要吃苦药了。” “好,我知道了,母后。”长乐被沈宁也揉得渐渐舒服了起来,索性就倒在沈宁的怀里头了。 贤妃邵灵灵今儿来给沈宁请安,还没有走到未央宫的门外,就听着里头传来一阵儿童的笑闹声来。 “想来是小公主正在玩闹呢,娘娘。” 因着昨夜下了整整一夜的雪,下了软轿来后,清梧和清桐就一左一右地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了邵灵灵。 未央宫门外守门的內侍见是邵灵灵前来给沈宁请安,笑着给邵灵灵请了安。 长乐带着一群小宫女们在未央宫正殿门前的一大片特意留出来的雪地嬉笑玩闹,一时安静下来堆出来了几个雪娃娃,一时追逐嬉闹,玩得十分开怀。 雪停下来了以后,天空一扫前几日那种挥之不去的阴霾感,天空蓝得仿若被水洗过了一般。长乐和小宫女们清脆的笑声,传得很高、很远。 沈宁让春俏搬来了一张椅子就放在正门口,她就坐在椅子上看着长乐玩耍。 “娘娘,这雪下成这样乍停下来的时候可是最冷的。”朱砂见状,连忙将沈宁的披风从寝殿那里带了过来,快走了几步给沈宁披上了。“娘娘每年这个时候都容易沾染上寒气,可不能忽略了自己的身子呀。” “好了好了。”沈宁抬头笑着说道,将朱砂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好好地拢了拢。“我发现你现在倒是愈发地啰嗦了起来,我那个横冲直撞的朱砂跑到哪里去了?” “哎,娘娘,我这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还能像过去哪样了,再说我还是娘娘身边唯一的四品女官呢。要不是处事不够成熟稳重的话,只怕会落了皇后娘娘的脸面。” “你这话倒说得越发厉害了起来。”沈宁忍不住笑出声来。“我都已经派人给我母亲和嫂子传信了,托她们替你寻摸好一门合适的亲事。你的嫁妆我都预备好许久了,你可不能让我把那些嫁妆都砸在手里头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说项 其实沈宁早在年初的时候,就已经跟和安郡主说了,还有自己的两个嫂嫂那里沈宁都托了话带过去。 因为沈宁常年在宫中生活,也没什么接触外面的机会。 和她往年频繁的人家不是皇室族亲、世家侯府,也是高官贵戚。这些人家自有自的矜持,不会考虑朱砂这样的女子。但是京城微末小官、或者是商家富户,却是沈宁最好的考虑对象。 朱砂虽然是出身永宁侯府的小丫环,可是如今已经是沈宁身边最为得力、地位最高的女官了。这些年在宫中不仅手上有笔丰厚的存银,容貌和气度都有了不少的提升。而且朱砂母亲是孤女,没什么麻烦亲戚。朱砂的亲爹、后母也都没什么亲戚,早些年就死在了庄子上。她那个妹妹,自己逃出了庄子,早就已经下落不明了。 别说那种微末小官家的女孩儿,就是那种巨贾富商家的女孩儿都不定有朱砂一半的好。 这段时间,和安郡主入宫来见沈宁的时候,倒也和沈宁陆陆续续提及了几家有意向迎娶朱砂的人家。只是沈宁对给朱砂择婿之事,种种考量、慎之又慎。将一些私德不修、门风混乱的人家通通都摘了出去。所以时间过去了许久,沈宁都还没有给朱砂定下一门合适的亲事来。 不过和安郡主也答应了沈宁,会继续地帮着朱砂留意合适的人家。 邵灵灵这些年喜好也一直都没变,仍旧喜爱一些素净的颜色。 此时由清梧、清桐一左一右搀扶着进入未央宫的邵灵灵,就身披一袭天青色的披风缓缓走来。 沈宁此时正好就坐在正殿门口的位置,看着长乐在正殿门前玩耍,也是第一时间看到了邵灵灵。 “给皇后娘娘请安。”邵灵灵慢慢地走到沈宁跟前,给沈宁行礼。 “起身吧。”沈宁笑着同她说道。 “给贤妃娘娘请安。”朱砂带着身后的一众未央宫宫女给邵灵灵请安。 “朱砂,让人给贤妃搬张椅子过来。”沈宁转头吩咐朱砂让人搬张椅子过来,垫了厚厚软垫的椅子就安置在沈宁的座位旁边。 邵灵灵谢过沈宁,这才抬步走上前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朱砂不但让人端了一把椅子过来,还命人端来了一个长脚凳放在两把椅子当中的位置上,取了滚烫的茶水和新鲜出炉的糕点过来。 “昨夜下了大雪,你今日怎么想着来我这儿了?”沈宁呵了一口气出来,腾腾白雾从她唇边呼出,朱砂便马上斟了一盏茶递到了沈宁的手边。 “臣妾是南方人,家乡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雪。”邵灵灵微笑着说道。“臣妾见雪停了就想出来赏赏雪景,但是都已经出来了,就想着索性来拜访拜访皇后娘娘了。” 事实上是,连京城都已经约莫有七八年的时间没有下过这样大的一场冬雪了。 “是啊,这样大的一场雪呢。”沈宁叹道。“最近气温陡降得厉害,你宫里的炭火供应还能续得上吗?” “多谢娘娘挂念臣妾,内廷司恭谨,我和德妃的一应供应都是随时去取都可以拿到的。”邵灵灵心中对沈宁一向是感念有加的。 “那就好,你是南方来的人,要是身体上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记得及时让太医院的人去给你看诊。”沈宁对待邵灵灵和杨穗云倒是一视同仁,有什么好东西都记得第一时间分到她们俩手里头去。“你弟弟那里呢,他年纪还小,更要注意身子了。他的学业如今怎样了?” “回娘娘的话,家弟用功,云麓书院的老师们对他也甚是喜欢。”说起亲弟弟邵睿来,邵灵灵面上就是掩饰不住的自豪。“不过家弟的恩师却希望弟弟不到十六岁不要下场参加科考,说他现在到底年纪小些,等到十六岁也不迟。” 邵睿被邵灵灵教得很有家教,加之相貌清秀,望之可亲。即使是以亲眷的身份寄居在安平郡王府中,安平郡王府中众人对他也很是关切。尤其是安平郡王妃,最为喜欢邵睿。作为亲姐姐的邵灵灵毕竟常在宫中,在很多生活的细致面上,即使宫中的邵灵灵再怎么惦记都无法亲自照拂到。还好安平郡王妃十分细心,将邵睿照顾得很好。 前阵子得了沈宁的允许,邵睿又跟着安平郡王妃入宫和邵灵灵见了一面。 邵睿长大了一些,个子窜高了不少,小小少年也结实了不少。 邵睿当年进云麓书院也是得益于沈宁的安排,初入云麓的邵睿还有许多的不适应,也亏得沈宁的兄长多方照拂。 “云麓书院中的学生们在历年科举中表现都很好,也得益于云麓书院中教书育人的先生都很有识人之才。让你弟弟就安心再读些年吧。”沈宁拍拍邵灵灵的肩膀。“到时候你弟弟若是下了场,得了功名,我和皇上会尽量给他寻个好去处的。” “臣妾多谢娘娘和皇上的挂念。” 长乐在外头玩好了,就转身朝着沈宁和邵灵灵坐的位置冲了过来。 “母后!”长乐腾腾腾地跑到了沈宁跟前,伸手就要去拿沈宁刚才喝剩下来的那盏茶水。 “这茶水不能喝了,已经凉了。”沈宁忙抬手止住了长乐的动作,握住了她的小手把长乐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头,从她脖颈处伸手下去探了探,发现长乐的后背整整汗湿了一片。 沈宁吩咐长乐的乳母赶紧回去喊含章殿去取一身长乐的内衣来,一边把长乐的身子整个儿地用自己的披风裹了起来。 又吩咐朱砂端一杯事先保温好的牛乳来,喂着长乐喝了下去。 “贤妃娘娘好!”长乐被牢牢地裹在沈宁的披风里头,被沈宁把持着喂完了一整杯牛乳,她在沈宁的披风挣扎着露出头来,看到了一边儿安坐的邵灵灵。 “哎,小公主也好。”邵灵灵笑着说道。 长乐的小脸因为在雪地里头一直玩闹而红扑扑的,等着长乐的乳母从含章殿赶了回来,沈宁这才让乳母带着长乐去里头换衣服去了。 到了年关下,边关守将正好赶上今年换防。京中有几家需要外派换防的将领,已经带着家人、亲眷出京去了。而之前在边关驻守的守将们,也陆续带着家中亲眷返京。 有几位将领在这几年中变现不错,萧嵘在朝堂之上论功行赏,升职或是加以金银赏赐。沈宁身为皇后,便一一召见这些将领的夫人、孩子入宫,另行赏赐。 这些将领的夫人们多数出身将门,性情外放,倒比京中那些说话话中有话、说一件事情都恨不得绕三饶的夫人说话要讨人喜欢得多。 而且快要过年了,也有不少宗亲、国公府、侯府、伯府的夫人进宫拜见。这几日的功夫,沈宁的未央宫每日都很是热闹。 长乐最喜欢这样的热闹了,正好到了年底,沈宁也想着让她放松放松,就暂时停下了她的课业。长乐破天荒地每日都早早儿地起身洗漱,一早就从自己的含章殿跑出来到沈宁的寝殿去。 沈宁再和那些夫人说话的时候,长乐就和那些年纪相仿的孩子们一起玩耍。 年二十八那一日,一早入宫的除了一位姓白的北疆守将夫人要带着十六岁的长女入宫拜见以外,沈宁的母亲和安郡主也在前几日就递了入宫请见的帖子,和沈宁约好了今日入宫。 照例和安郡主入宫的那一日,沈宁会派出朱砂带着软轿去宫门前迎候到来的和安郡主。 年关下头了,朱砂也是忙得很。把和安郡主送到了沈宁面前以后,又有事情要朱砂去办,朱砂只好转身离去。 长乐见了快有一个月未见的外祖母,很是亲热地扑上前去,还甜甜地唤了一声外祖母。和安郡主乐呵呵地抱了长乐,走到了沈宁身侧坐下。 “这个时候娘不在府里张罗侯府年里头的事情,怎么有时间进宫了?”沈宁问道。 这临近年关的时候,不仅沈宁忙,各府上人情往来、年节上的种种安排,无论哪家哪户都忙得厉害。 “你两个嫂嫂很顶用,我做婆婆不趁着这个时候享享清福,难道还要上杆子多操心不成?”和安郡主横了沈宁一眼,又在长乐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你当我是想见你才进宫的?皇后娘娘可想得太多了,我是想我宝贝外孙女儿了。” 长乐听完了和安郡主的话,趴在她的怀里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抱着长乐亲香了好一会儿的和安郡主,小心地将长乐放了下来。长乐带着桃子、荔枝又下去玩耍去了,春俏正好端着茶水进来奉给了和安郡主。 “这孩子是新近到你身边伺候的人吗?”和安郡主接过了茶水,浅浅地泯上了一口,同沈宁说道。“我瞧着眼生。” “是的,春俏才到我身边没多长时间,娘你看着自然眼生些。”沈宁说道。“不过孩子勤快、乖巧,我用着也甚好。再说朱砂我还是想着要给她寻门好亲事的,她的缺儿也得让人带起来,春俏平日里就是朱砂亲自教导。” “话说,朱砂现在的模样我都有些不敢认了。”和安郡主舒了一口气。“她小时候初初到你身边伺候的时候,还是亲爹不疼、后娘不爱的小可怜模样,现在却是皇后娘娘正经女官的端庄样子了。” “是啊。” “说起来,我今日进宫,也是有一件关于朱砂的事情要和你说。有一户人家求到了我那里,托我进宫向你说项,想娶朱砂进门。” 第一百七十二章 努力 和安郡主话一出口,沈宁端着茶盏的手顿时一抖,茶水溅出来不少,落在了沈宁的衣裙上。沈宁今日穿着的是一身浅绿色的衣裙,茶水溅落上去马上印出一大片印迹来。 “哎呀,瞧你,都当皇后的人了,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和安郡主失笑,抬眼看向一旁伺候的春俏。“你们娘娘这身衣服怕是不能再穿了,快扶着你们娘娘去里头换件衣裳吧。” “是。”春俏乖顺地点头,冲着沈宁说道。“皇后娘娘,我扶您进去换件外衣吧。” “好。”沈宁看着身上的污迹,无奈之下只好搭着春俏的手借势起身,回到内室换了一身外衣才又出来了。 和安郡主仍旧坐在远处。 “娘,来提亲的是什么人家?”沈宁迫不及待地坐回了自己方才的位置上,拉着和安郡主的手迫切地追问道。 “是有人拜托了你姑母做媒,你姑母带着四色礼盒上门来的。”那户提亲的人家转了几道弯,特意请托到了永宁侯府的姑奶奶跟前。“提亲的那户人家是京中有名的一家药商,经商的名声还是不错的,每年给穷人布施汤药之类的善事都要做上好几轮呢。你姑母也不是嘴里应承了就上门来的,也是在京中打听了一些那人家的情况。那户人家虽然是世代经商的商贾之家,家风却清正,而且家族中的子弟多数都是要送去书院读书的,也出过几个出息些的子弟。” “那说给朱砂的人,是这家里的什么人?”沈宁追问道,事关朱砂的终身,沈宁都想要事无巨细地问个清楚。“多大的年纪了?有没有成过婚?” “是那家里的长子,早年一桩婚约被人悔婚,之后便是多年没有再订下婚事来。不过人倒是有出息的,年纪也只比朱砂大上一岁,配着也正合适。” “有出息,年龄还要比朱砂大上一岁?”沈宁说道。“他是帮家里应承着生意,还是在朝中任职?比朱砂大一岁的话,年龄也不算小了,虽然家中没有妻子,但是可有妾侍、通房呢?” “你姑母说是没有的,我也私下里探了探。妾侍、通房都是没有的,那个人你也应该熟识了,其他方面的情况你尽可以自己斟酌。”和安郡主说道。 “我也熟识?”沈宁听罢和安郡主的一番话,心中不免有些讶异起来。 可是沈宁心里一合计,几乎不过片刻,就立刻想到了一个人选。 太医院的太医朱清,就出身一户京中药商世家。朱清也的确是至今都没有成亲的,他的年纪算起来正好就比朱砂大一岁。 朱清这些年凭着精湛的医术,和萧嵘、沈宁在他背后为他撑腰,已经在太医院混出了一定地位。而如今执掌太医院的院正年事已高,已经几次向萧嵘提出想要辞去太医院院正的位置,回老家养老侍弄药田去。朱清是一手被萧嵘提拔起来的人,如今现任的院正辞官远去,朱清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下一任的院正了。 “娘,这婚事是谁提出的?”沈宁问道。 “我问过你姑母,是那位朱太医自己回去跟父母说起的。他父母倒也是个大度人,也知道朱砂是在你跟前经年伺候的人,身家和体面都是有的。”和安郡主说道。“我瞧着这桩婚事与朱砂来说算是不错的了,当时就收下了那四色礼盒,暂时就应承了下来。” “行啊,朱太医人品不错。这桩婚事若真是朱太医自己提出来的,我还真的可以考虑把朱砂嫁出去。”沈宁笑着抚掌说道。“到时候这婚事要是成了,我就给朱砂备上一份嫁妆,送朱砂回永宁侯府发嫁,到时候还麻烦娘和嫂嫂们替我好好地张罗张罗。” “那是一定的,这孩子年幼时早失亲母,亲爹、后母不爱,还好早早儿地被你选到了身边伺候。要不然说不定每日被她那无耻的亲爹、后母磋磨,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到这么大了。”和安郡主想到这里也颇有些感慨,当年沈宁选中朱砂的时候才不过三、四岁的模样,现在的沈宁已经入主未央宫成了当今的皇后。朱砂一个可怜的小丫环,也已经成了满宫城都要看她两分面子的四品女官了。“当年和她一起到你身边服侍的连翘都怀上第四个孩子,她进宫陪了你这么些年,不免有些蹉跎了韶华的样子。将来她从永宁侯府发嫁,我也会为她备上一份嫁妆。一是偿了她这些年对你的忠心耿耿,二也是再给她补上一份体面。” 是啊,朱砂是皇后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儿。可是沈宁作为皇后不得轻易出宫,朱砂以后就要生活在宫外了。就是得了婆家的怠慢,沈宁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得知为她出头。 但是和安郡主就不一样了,她在京中地位很高。生活在宫外的朱砂有了和安郡主日常的照拂,才更能生活得随意些。 送走了和安郡主入宫,趁着朱砂出去别处办事还没有返回未央宫来。 “素知,你替我跑一趟太医院。”春俏送和安郡主去了,沈宁便让人喊来了素知,吩咐她去一趟太医院。“去传朱清朱太医,带着他不要耽误,马上让他跟着你来一趟未央宫,说我有要事要询问他。” “皇后娘娘,你怎么这般着急地要召见朱太医来未央宫?”素知有些担忧地问道。“可是皇后娘娘身体不适?” “我身上没什么情况,是有别的事情着急要问问朱太医情况。”沈宁摆了摆手,催促着素知赶紧历来。“你快些着的,别问东问西的了。” 素知不明就里,也不好再追问沈宁了,只是转身跑出了未央宫,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跑去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气喘吁吁的素知领着同样背着药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朱清到了东宫。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朱清立在了沈宁跟前,勉强喘匀了气,放下了身上背着的药箱给沈宁行礼。“不知道皇后娘娘这么着急召微臣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是皇后娘娘身子何处不适吗?说来,明日微臣也是要来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的,不妨今日微臣就替娘娘把把脉吧。” “素知,让人摆座请朱太医坐下吧。”沈宁摇摇手,示意不用朱清为其诊脉,只请了朱清在其面前坐了下来。“我派人请来朱太医,其实是有一桩事情想向朱太医求证的。” “皇后娘娘请说,微臣自当言而不尽。”朱清有些疑惑,却又顺从地坐下了。 “今日我母亲和安郡主入宫同我说了一件事情,说是有人托了我的姑母去了永宁侯府,向我身边的朱砂提亲。”沈宁等着朱清坐下后,才面带笑容地开口问道。“朱砂从小就跟随在我的身边陪我长大,我进宫做太子妃的时候她也陪着我一道入了宫,因此蹉跎了些岁月至今没有订下一门合适的亲事。现在有人跟她提亲,我很开心。不过她侍奉了我这么些年,她的终身大事我自然是要仔细斟酌的。所以我就向我的母亲多问了两句。这才知道了,原来上门提亲的是一户姓朱的药商,我听说朱太医家中也是经营药局的,不知道可听过这一户人家。” “微臣。”朱清听到这里,要是再不清楚沈宁派人召见他的目的,就真的是傻子了。听到了这里,朱清立刻站起了身来,很是恭谨地跪了下来,给沈宁行了一个大礼。“微臣心仪朱砂姑娘,这才央了父母托了人上永宁侯府提亲。希望皇后娘娘可以成全我的一番心思。允朱砂姑娘嫁与我为妻,我愿意在娘娘跟前起誓,今生只有她一人。” “朱太医,誓言可不是好许的知道吗?”沈宁靠在椅背上,低头看着拜倒在地上的朱清,放缓了语调慢慢说道。“朱砂对我的意义,并不是一般的主仆关系那样。我希望她可以出宫嫁人,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生儿育女,过上属于她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作为后宫女官,过附属于我的生活。所以对朱砂的婚事,我只会慎之又慎地选择。” “皇后娘娘,我知道。”朱清抬头又给沈宁磕了一个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家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通房,朱砂姑娘身子康健,并不会妨碍子嗣。但我是个痴人,除了研究医术以外,没什么精神应付多余的男女情爱。我只想娶一个心仪的女子,仅此而已。” “可是我允诺过朱砂,她的婚事必须要她自己点头才成。”沈宁冲着素知点头,示意她扶起朱清。“我这关你算是过了,你且自己去寻朱砂,把自己的心意同她说去。只要她点头了,待她二十五岁生日一过,我就立刻命人算好你们成婚的好日子。” “多谢皇后娘娘成全。”朱清惊喜,喜形于色地说道。“那微臣马上就去寻朱砂姑娘。” “好啊,朱砂今日去了内廷司办事,你现在去内廷司门口堵着,或许还能够等到她。”沈宁微笑。“等到了她,就和她好好说说,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又至 朱清得了沈宁的首肯,喜笑颜开地站起身来。拱手对沈宁行了一个礼,沈宁点了点头,朱清立刻调转了方向跑了出去。 送了和安郡主出宫的春俏,正好在未央宫的宫门处撞见了脚步匆匆却又满脸喜色的朱清。因为朱清可是未央宫的常客,皇后娘娘和小公主日常的平安脉都是由这位朱太医负责的。因此春俏刚预备着要上前问候一句,可没等到她开口,朱清已经和她擦身而过,快速地走出了未央宫。甚至路过未央宫宫门的门槛还一个不小心绊着了门槛,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子,紧接着索性跑了起来。 春俏有些讶异地停在原地看着朱清的身影逐渐远去,心中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只好转身走进了未央宫里去。 “皇后娘娘,我已经送了和安郡主离宫了。”春俏进了正殿,向沈宁禀报了。“皇后娘娘您今日是身子不适吗?今日并不是朱太医要来请平安脉的日子啊,朱太医怎么来了呢?” “是我让素知带朱太医过来,有些事情需要问他的。”沈宁今日还有一位守将夫人要见,因此换下了之前与和安郡主见面时的那套家常些的衣服,换上了一套皇后便服。沈宁正坐在妆台前,重新梳理好了发髻,带上了一套更显雍容的红宝石头面,发髻的最上头插着一支九凤绕珠赤金梅花簪。“怎么了,你在外头遇见她了?” “是啊,皇后娘娘。我送完和安郡主离宫,回来的时候正好在未央宫大门前遇到了朱太医。”春俏上前,说道。“他模样怪怪的,像是很高兴似的,看到了我也没和我打声招呼,就径直跑了,像是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去办似的。” “是啊,朱太医是有一桩很紧急的事情要去办的。”沈宁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对着春俏问道。“春俏,我问你,你平常跟在朱砂后面的时间不是挺多的吗?她平日私下里和朱太医有过来往吗?” “啊,朱砂姐姐和朱太医好像是有一些往来。我记着上次朱砂姐姐休沐的时候,好像就是和朱太医一起出的宫。朱砂姐姐那日回来的时候,看来好像也是挺高兴的,还给我从宫外带了不少玩意儿和零嘴儿进来呢。”春俏回想,貌似朱砂和朱清私下里的确关系不错的样子。“上个月朱砂姐姐不是不小心被炭炉烫伤了手吗?朱太医第二日就闻讯过来了,还特意送给朱砂姐姐一盒据说是他自己调制的药膏,说是治烫伤最好,还不会留疤。” 沈宁听完了春俏的话,一时之间也难免有些讶异。原本朱清说他自己心仪朱砂,沈宁倒还不知这情意的出处。只是如今听春俏所说,朱砂和朱清原来早就有私底下的交集了。 “春俏,你觉得朱太医为人如何?”沈宁装扮好了,转过身子抬眼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春俏问道。 “我觉得啊,我觉得朱太医人挺好的。不想太医院里头其他的太医,看着我们宫女总是高人一等的样子。朱太医虽然不是经常和我们这些宫女说话,但是人却是挺和蔼的,之前有次我替我娘熬药被朱太医看见,我漏了一味药还是朱太医替我发现的呢。”春俏想了一下,很是郑重地说道。“皇后娘娘,不是怀疑朱太医和朱砂姐姐她........” 春俏被心中所想吓得立时面上一白,腿心发软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哎,这是怎么回事?”沈宁被春俏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个动作,也吓到了一瞬。“春俏你好好地跪下来做什么?” “皇后娘娘,朱砂姐姐和朱太医并....并无......私情啊。”春俏跪在地上,磕磕绊绊地压低了声音同沈宁说道。“还请皇后娘娘一定要相信朱砂姐姐啊。” 宫中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向朱砂这样身份的女官不得谈情说爱,可像朱砂这样得皇后倚重的身份,可若是朱砂和朱清这样太医身份的人传出来了私情的话,都会以秽乱宫廷的罪名被杖杀。 先帝刚即位那时,就有一位在宫中颇有身份的女官,因和一位拱卫的宫城的御林军军士私相授受,事情被人掀出来之后,二人当即便被杖杀了,连个辩驳的机会都不曾给过。 “想不到你还真是一颗心向着朱砂呢。”此时能够在沈宁身边近身伺候的人都已经是经年伺候的老人儿了,沈宁在这些人面前倒也不避讳,直接命人将春俏从地上扶了起来。“你知道吗,朱砂是跟着永宁侯府陪嫁入宫的。昨日有人上永宁侯府,向我母亲和安郡主提亲,想要娶朱砂为妻。朱太医就是提亲的那个人。” “啊!”春俏惊道,又联想到方才在宫门处遇到朱清时,朱清满脸的喜色,顿时反应了过来。“那....那皇后娘娘您这是同意了?!” “朱砂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要到二十五岁了,我自然不会再耽误她了。如果朱太医好运气,真能得了朱砂点头,这桩婚事我会答应。”沈宁畅然而笑,对着站在她身边的几个宫女说道。“将来你们到了二十五岁,要是有了合适的人家记得一定要来同我说,我给你们每人都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送你们出嫁去。” 素知带着那几个宫女盈盈下拜,有相熟的拉着春俏一同拜了下来,谢了沈宁。 宫中的管理是宫女一般熬到二十五岁时,就可出宫自行婚嫁。可是像她们这样在主子跟前得力的宫女们,能够近身伺候主子的,却很少能有在二十五岁时顺利出宫的。因为在主子面前得力,很多主子不方便做的事情都交由她们去做。她们知道了主子太多私密事情的话,伺候的主子自然不放心房她们出宫。 这些宫女们,运气好一些的便一生留在宫中直至终老,运气差一些便随时会将自己的性命填进这后宫之中不知何处的偏僻宫室里或是枯竭深井中去了。 过了没一会儿,未央宫宫门前守门的內侍就进来传信了。那位今日进宫的守将夫人带着她的长女已经到了未央宫们,递上了帖子求见了。 “行了,别在这呆着了。”沈宁说道。“去把那位白守将的夫人和长女都迎到正殿那里去吧。” 素知带着两个宫女去宫门处接引来客去了,剩下春俏和另外一个宫女扶着盛装的沈宁去了正殿。 素知领着白守将夫人和其长女到了正殿上的时候,沈宁已经端正了神色坐在主位之上了。 白守将夫人和长女随白守将镇守北疆多年,京中的规矩却并没有忘记多少,见了端坐在主位之上的沈宁,母女二人马上跪下,按照礼数行足了大礼。 “素知,春俏。”沈宁此时的笑容很是端方,抬手让素知和春俏上前扶起了白守将夫人和她的女儿。“赐座吧。” 沈宁见着了那个白守将的女儿起身,看着她生得柔媚的容貌觉得很是眼熟,只是一时间沈宁却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俏丽的芙蓉面罢了。 “白夫人跟在白守将在北疆待了有十年了吧?”沈宁和白守将夫人寒暄。 “是的,皇后娘娘。” “这身边的是你的长女?”沈宁看向那个一身碧绿色衣裙的美貌少女,只见她虽然低着头,可双眼却不停地在顾盼四周情况,很有些不安分的样子,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问道白守将夫人。“都听说北疆艰苦,夫人却把女儿养得如此水灵,可真是挺难得的。” “回皇后娘娘的,这是我的长女白滢。”白守将夫人答道。 听到了白滢这个名字,沈宁却是立刻想了起来。 原来这个姑娘便是前世那个骠骑将军的女儿,就是这个看似柔弱如蒲柳一般的女孩儿却是身手了得,也很有胆识。再被宋元带人围了起来以后,不但打退了宋元和他手下的几个小厮,还在之后男扮女装随着自己的父亲上朝,亲自向萧嵘检举了宋元的桩桩恶行。 沈宁这才想了起来,那一位骠骑将军回京述职前的官职正是一城守将,骠骑将军的名号便是在年后的例行论功行赏之时才得的官位。 前世的那位白小姐,为民除害,得了萧嵘的青眼,半年后就入了萧嵘的后宫,坐上了良妃的位置。 这位良妃在入宫之后,却一改性格,长居飞仙宫从不外出。除了初一十五这样后妃必须要来给身为皇后的沈宁请安的日子以外,良妃基本上是足不出户。 萧嵘在飞仙宫里特意辟出了一块练武场的位置,还在飞仙宫里给良妃寻了几匹上好的马。良妃日常就在自己的宫里,练武、骑马,倒也过得怡然自得。 因为平日里另外三妃常常给沈宁添堵,以至于这位进宫便一直很安静的良妃并没有给沈宁留下太多的印象,因此沈宁才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这位前世的良妃——白滢。 只是沈宁现在猛然间就见到了她,瞧着眼前的白滢看起来却没有前世那般低调了,沈宁止不住挑起嘴角笑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骤雨 沈宁认出了那位如今乖顺地坐在母亲白夫人旁边,可眼睛看起来却一点都不老实的白滢。沈宁前世和那位深居简出的良妃白滢交集不多,并不和她相识,因此对她的真实性情也并不是十分清楚。 不过看来算着时间来,前世那时就在那短短数月的时间中,白滢似乎是蜕变良多。 “白夫人,你这长女多大年纪了,可有定下婚事了吗?”沈宁微笑着将视线从白滢身上移开来,移到了一旁坐着的白夫人身上,亲切地问她道。“哎呀,白小姐可是我见过少有的漂亮闺秀了,一点都不想和白守将、白夫人一起在北疆待了十年的模样,倒像是江南烟雨之中娇养出来的一朵海棠,娇美、柔弱,好看得紧。” “多谢娘娘的谬赞。”白夫人连忙起身说道。“女儿是臣妇和丈夫的长女,当年臣妇随着丈夫出京前往北疆之时,担心北疆条件艰苦不忍幼子幼女受罪,本来是准备把膝下的两子两女都留在家中让婆母和妯娌帮衬着照料一二的,可那个时候唯独是臣妇长女当年紧紧地抱着臣妇和丈夫的腿不愿意松手,家人要上前强行抱她离开就哭闹不止。臣妇和丈夫只好带上她一道前往北疆,因为这个女儿长在我们夫妻二人的身边,所以自然是更加细心地对她一些。因此臣妇和丈夫都不舍得让女儿在北疆谈婚论嫁,还是想带着女儿回到京城来,寻觅一桩婚事。” “是啊,北疆寒苦,易摧鲜花。”沈宁闻言,淡淡地笑道。“白小姐这样的资质若是嫁到北疆岂不可惜了。京城之中官宦子弟、宗亲郡王也有不少和白小姐适龄的,不知道白夫人和白守将有没有物色到可心的人选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妇和丈夫离京十年,此次随着丈夫回京述职也不过到京一个月的时间而已。连自家的亲眷们都尚未走完,其他的人家自然还未完全了解到。所以对于小女的婚事,臣妇和丈夫都还在斟酌当中。” “是这样吗?”沈宁再次看向了白滢,正巧碰上了白滢悄悄地抬起头来正在打量自己,沈宁只对着她微微一笑,倒是白滢却想吓了一跳的模样那样。“白小姐还挺可爱,没关系,在未央宫中没那么重的规矩,白小姐尽量放松一些便是。” 白滢被沈宁突然投过来的一个眼神,吓了一跳,连忙又低下了头。 见女儿这样一幅羞怯、懦弱的样子,白夫人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她的女儿长在北疆,生得美丽,性情也好。只是在回京的路上,女儿不愿意久坐马车嫌闷得慌。丈夫又纵容女儿骑马,谁料女儿惯骑的马匹会突然受惊。丈夫施救不及,女儿被受惊发狂的马匹从马背上头甩了下来,虽然身上何处都不见任何外伤,人却一直昏迷不醒。 路上还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放慢了行程带着女儿去看病,请了不少沿路的名医来看,汤水丸药不知道灌下去了多少,却是一丁点的起色都没有。她和丈夫只好带着昏迷不醒的女儿继续返京,希望着丈夫回京后能向皇上求得一个恩典,让太医院里头的太医来为女儿诊治一二。可是一行人的马车刚刚到了郊外,原本是艳阳高照的好天色,陡然之间天地变色,几乎是片刻之间,风和日丽变成狂风不止、疾风骤雨。丈夫只好命令车队快速前进,找了城郊外的一处荒庙暂时落脚避雨。因着马匹又开始有些躁动不安,丈夫便将昏迷不醒的女儿也抱下了车来。 这阵子暴雨来得快去得更快,只下了约莫不到一刻的功夫竟然就停下来了。此时外头不仅暴雨停了下来,连漫天的乌云几乎都是立时散了开去。 见雨停下,一行人又准备再次上路,可是白夫人带着女儿乘坐的那辆马车在方才的那阵风雨之中,进了不少的水。 见女儿仍旧躺着没有醒来,白夫人便命自己手下的大丫环红月仔细看着女儿。自己则带着其他几个丫环,去清理马车。 “夫人!”可是白夫人这厢刚刚走出那间荒庙,她的大丫环红月就发出了一声惊叫。 白夫人唯恐是女儿的情形变得更加不好了,连忙回身跑了回去。 “怎么了?”白夫人跑回来,赶忙问道。 “夫人,大小姐方才睁开眼睛了。”红月见白夫人去而复返,赶紧说道。红月话刚一落音,躺在地上的白滢又动弹了一下,紧接着眼珠子转动了一会儿,居然就这么睁开了眼睛。“夫人,你看,大小姐终于醒了!” 女儿终于醒了过来,白夫人哪里还需要红月再提醒,白夫人激动地跪坐在了白滢的身侧。 “滢儿,你可醒过来了?”白夫人看着昏迷多日这才醒转过来的女儿,不禁热泪盈眶,只小心握着女儿的右手,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娘说,马上就要进京了,娘和你爹会马上去寻最好的大夫来给你看诊。” 岂料好容易才醒过来的白滢,见到了白夫人不但没有什么反应,反倒像是受惊过度的模样。白滢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推开了跪坐在她身侧的白夫人,自己快速站了起来,双眼在荒庙里头转了一圈,看到了荒庙的角落里头倒着一尊破旧的佛像,连忙躲到了佛像后头,很是警惕地看着白夫人和红月二人。 之前下着暴雨时,白守将让白夫人和几个丫鬟带着女儿躲在荒庙的庙堂里头,他则和其他随行的护卫们站在屋檐下头。 “滢儿,你这是怎么了?”白夫人也被白滢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的模样,反应过来后又尝试着上前接近躲在佛像后头的女儿,放缓了声音对白滢说道。“是娘刚刚不小心握痛了你的手吗?” 此时躲在佛像身后的白滢,则像是受到了更大惊吓的样子,浑身都在瑟瑟发抖,眼见着白夫人带着红月又想要接近她,又吓得连声惊叫了起来。 这个时候,白守将听到了女儿的惊叫声,立刻走进了庙堂来。 谁料原本就在惊叫的白滢,见到了浑身铠甲、腰佩长剑的白守将,吓得更狠了一些。只是这回儿她吓得连叫都叫不出声儿来了,直接再次倒地厥了过去。 看见瘦弱的女儿倒在了佛像后头,白夫人哭着冲上前去想要抱起女儿。可是白夫人平日身子也羸弱,这些天不但要赶路,还要为女儿的身体担惊受怕着。白夫人还没把女儿抱起来,自己就先倒了下去。 白守将见状也是大惊失色,他也来不及追问一边的红月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赶紧俯身将白夫人抱上了还未打理好的马车,又返身回了荒庙将晕倒的白滢也重新抱上了马车,他亲自驾车带着一行人赶回了京中白府。 白守将是白府老夫人的幼子,老夫人前几日得了白守将派人送回来的消息,知道了白守将会在今日返回京中,家中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老夫人带着白守将留在京中的两子一女等在前厅,白守将和白夫人居住的院落也提前安置了一番。 “老夫人,不好了。”可是老夫人在前厅中满怀期待地等待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白守将归来,直到一个守门的门人有些踉跄地冲进前厅里头,喊了一声。 “什么!”老夫人心疼儿子、儿媳在北疆待了十年未归,好容易盼来儿子得了回京述职的机会,怎么能想到还没见到儿子的人,就得了这样一声不好呢? 老夫人惊得立时从椅子坐了起来,许是因为起身起得急了一些,老夫人刚直起身来,就觉得眼前泛起一阵金光,紧接着就要往后倒去。 白守将的两个儿子如今都长到了十四岁了,因为两个孩子出身武将世家,五岁上就开始练武了,生得倒比平常官宦人家十四岁的孩子要高大、健壮一些。正好两个孩子就站在老夫人的身边,见老夫人的身子不稳,立时抬手扶着了老夫人,将她平稳扶坐了下来。 白守将的大哥今日不在府中,大夫人却正在这时候赶到了前厅。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夫人平常持家,素来很有威严,对着那个门人喝问道。“话都没说清,就说一个不好了,要是气坏了老夫人的身子,我唯你是问!” “怪.....怪我....怪我没说完。”那个门人吓得跪了下来,自己赏了自己两记响亮的嘴巴子,然后接着说道。“二老爷已经回府了,只是二夫人和大小姐好像出了些情况,两人都是被抬回二老爷的院子去的。” “不是老二出了情况啊?”老夫人听完了这样一席话,才渐渐地缓了一口气下来。“可是二夫人和大小姐是出了什么情况?” “回老夫人,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二老爷刚带着二夫人和大小姐回了院子,就派了家里的下人去外头寻大夫了。” “老大媳妇啊。”老夫人也担忧十年未见的二儿媳妇和长孙女,大夫人听了老夫人的召唤,立刻上前搀扶起了老夫人。老夫人让大夫人搀扶着她前往白守将居住的院子,也招呼着白守将的两子一女紧随其后。“你快些带我去老二的院子,去看看老二媳妇和滢儿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失魂 白老夫人和白大夫人赶去白守将院子的时候,原本就只是一时惊厥过去的白夫人已经醒了过来,正和白守将守在女儿白滢的床前。 “老二,老二媳妇。”夫妻二人都等在女儿床前,等着白府的下人去请来大夫为女儿看诊。他夫妻二人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在昏迷不醒的女儿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老夫人一行人已经到了门外。 “母亲!”白守将听见了老夫人的声音,转过头来,就看着门前来了许多的人。 大夫人扶着老夫人走在众人的前面,老夫人虽然保养得益,可毕竟也到了一定的年纪。白守将是她阔别了十年未见的儿子,方才老夫人被话说了一半的门人又吓了一顿。如今老夫人总算见到了安然无恙的儿子,不禁老泪纵横。 白夫人也闻声转过头来,见到了家中众人,和她留在京中的两子一女。 “见过母亲。”白守将和白夫人起身走到了老夫人的跟前,跪下来给老夫人磕头请安。“儿子、儿媳出外十年,劳动母亲为我们担忧、操心了。” “你们三个人能回来就好。”老夫人热泪涟涟,见着白守将和白夫人跪了下来,连忙挥手让三个孩子上前来。“江哥儿、涛哥儿、浠姐儿,快点儿来见过你们的爹和娘。” 白夫人十年前随着白守将离开京城时,三个孩子之中两个男孩才将将是能走会跳的年纪,最小的浠姐儿还只在襁褓之中。所以两个男孩子见到了白夫人,脑海中还对她有些记忆,只是浠姐儿那时候还不记事,看着白夫人只是十分陌生的感觉。 “江哥儿、涛哥儿、浠姐儿。”白夫人话一出口,已经是哽咽不止了。白夫人忍不住抬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呜咽出声来,可是泪水却一点都止不住。“快过来给娘看看你们。” 江哥儿是白守将夫妻二人的长子,他很是懂事,一手拉过了弟弟涛哥儿,另一只手牵过了妹妹浠姐儿,将他们都领到了白夫人跟前。 白夫人一一抱过了江哥儿和涛哥儿,轮到年纪最小的浠姐儿时。或许是因为血缘天性的缘故,对白夫人十分陌生的浠姐儿也乖乖地被白夫人抱进了怀里。 说起来,白夫人觉得最为亏欠的也是浠姐儿。抱着浠姐儿,眼泪就愈发流得厉害了起来。 “别哭了。”浠姐儿倚在白夫人的怀抱里,抬头看着白夫人满脸的泪水,低头把自己腰上别着的手帕拿了下来,轻轻地举起来贴在白夫人的脸颊上。“娘,你别哭了。” “嗯,娘不哭了。” 一家人聚在一处不久,渐渐地情绪就平和了下来。 “对了,我之前听门人提起,说是老二媳妇你和滢姐儿出了些状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想起来之前的事情,连忙对白夫人说道。“我瞧着你并没有什么事情啊?” “母亲,不是我出了状况啊。”说起长女的情形,好容易才止住了泪水的白夫人又不禁落下了泪来。“是滢姐儿在我们回京的路上非闹着要骑马,结果马匹受到惊吓将滢姐儿摔了下来,滢姐儿就一路昏迷不醒。” “哎呀,怎么出了这样的状况呀?”老夫人听完也十分惊讶,连忙追问道。“滢姐儿是受了重伤吗?路上可有找大夫为滢姐儿诊治呢?” “母亲,一路上每每遇到城镇,我们都会派出随行的护卫去寻当地有些名气的大夫来为滢姐儿诊治。只是滢姐儿身上也无外伤,就是一直昏迷不醒,仍是我们请了多少的大夫来看,给滢姐儿灌下了不知多少的汤水丸药下去,可滢姐儿的情况始终都不见好转。”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老夫人心疼这个随着父母远赴北疆十年的孙女,都要回到这繁华的京城了,却又出了这样的状况。老夫人被白夫人颤颤巍巍地扶到了白滢的床前,老夫人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白滢,也落下了眼泪来。 等着白府的下人请来了大夫,那一位留着长长白胡须的老大夫在仔细地诊过了白滢的脉象以后,得出了和之前一路上所有请过的大夫一致的诊断结果。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又开了一些凝神静气的药材出来。 白夫人本就有些虚弱,在知道长女白滢的情况仍旧没有起色后,腿脚虚浮险些倒了下去。 “弟妹。”正好走过白夫人身侧的大夫人吓了一跳,马上伸手扶住了她。“滢姐儿这里我带人来替你看着吧。我记着你在京中的时候身子就不是很好,这一路奔波又为着滢姐儿担惊受怕的,我真担心你的身子能熬坏了。来人,快扶着二夫人回去房间歇息一会儿吧。” 白夫人也实在是力有不逮,只好将白滢托付给大夫人照顾。 丫环们扶着白夫人去休息了,也正好了快要晚饭的时间了,大夫人要张罗着一府老老小小的吃食,时不时地就有下人来问询大夫人一些事宜。 浠姐儿不知道什么窜到了白滢的房间里头了,方才浠姐儿已经见到了白守将和白夫人,对于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长姐浠姐儿心中充满了好奇。老夫人和白夫人都因为身体不适,被丫环们扶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去了。白守将带着两个儿子,也离开了。 浠姐儿带着服侍自己的小丫环,悄悄地猫着腰跑到了白滢的房间。 “荷叶,这就是我姐姐呢。”浠姐儿和伺候她的小丫环荷叶趴在白滢的床边,两对眼睛牢牢地盯着床上躺着的白滢不放。荷叶家里头有两个疼爱她的亲姐姐,浠姐儿一直很是羡慕荷叶。现在自己也有了亲姐姐了,浠姐儿就连忙拉着荷叶来看她的亲姐姐了。“我姐姐长得真好看呀。” 眼前的白滢相貌的确不俗,挺翘的鼻尖,天生就微微上翘的嘴角,看起来就很是甜美的模样。 “是呀,大小姐长得真好看!”荷叶和浠姐儿年纪相仿,五岁的时候就到了浠姐儿跟前伺候。她趴在浠姐儿的身边,跟着看向白滢,很是感慨地说道。 这个时候眼尖的浠姐儿忽然注意到了一点异动,躺在床上原本毫无动静的白滢突然有了一些小动作。浠姐儿连忙冲着荷叶比划了一个手势,让荷叶不要说话了。荷叶点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点点头。 浠姐儿趴在白滢身边,发现白滢的眼珠子开始慢慢转动了起来,长长卷翘的睫毛也轻微地有了些颤动,白滢似乎有了一些即将醒转的动作了。 “姐姐!”浠姐儿注意到这些,惊喜地呼唤她。 躺在床上的白滢,早前就已经能听到外间的一些动静了,只是眼睛一直都睁不开来。她身边的人似乎少了许多,可是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耳畔又传来一些细碎的动静来。听着隐约像是两个小女孩儿的声音,白滢也渐渐地恢复了知觉。 白滢慢慢睁开了眼睛,她转过头去看床边的人,这一眼就瞧见了两个小女孩儿正趴在她的身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呢。 “姐姐!”浠姐儿见本来是一直睡着的姐姐,不但醒来睁开了眼睛,还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浠姐儿马上兴奋了起来,又喊了她一声。“姐姐,你不睡觉啦?” “小妹妹,你是谁?”因为躺着的时间太长了,之前又在城外的荒庙中闹了一遭,白滢浑身无力、无法起身,只好继续躺在床上问道。“为什么管我喊姐姐呢?” “因为你是我的姐姐呀。”浠姐儿被白滢这样一问,有些懵懂地说道。“祖母、伯母、爹爹和娘都说你是我的姐姐呢!” 生怕白滢不相信自己的话儿,浠姐儿还把一边捂着嘴的荷叶也拉到了白滢的眼前来。 “姐姐你别不相信我呀,荷叶刚刚也听见了呢。” 浠姐儿在白滢房中说话的动静,立刻就引来了人。听见了动静的丫环进房一看,见是白滢醒了过来,赶紧去通知了大夫人这个消息。 “快派人去通知二老爷!”大夫人闻讯,马上跑了进来。 许是因为浠姐儿和荷叶都是小孩子的模样,再次醒来的白滢对着她们两个小孩子倒没有对白守将和白夫人那般的抵触,正低声和她们说着话儿呢。白滢如今还有些精力不济,并没有注意到大夫人走了进来。 白守将过来的同时,又带了一个大夫过来。 这一次白滢没什么力气挣扎了,只能乖乖地任由大夫把脉。 “在下瞧着小姐的身子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只是还有一些血气亏损的症状,这点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需要家里细心给小姐调养上一段时间,就会有所缓解了。”大夫收起了脉枕,转身对等候在一旁的白守将和大夫人说道。 “大夫,我的女儿之前是因为坠马而昏迷,为何现在醒来似乎不认得我们了呢?”白守将拉住了大夫问道。 “大人,你之前就跟在下说过了小姐的情况,我也探查过了小姐的头部没什么肿块或者凹陷的情况。”大夫思量了一会儿说道。“这就是失魂症的症状,小姐因为惊马导致坠马受了太大的惊吓,才会一时失了神智。目前也别无他法,只能让小姐安心养着身子,许是慢慢就会好起来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脸红 白滢自从当着浠姐儿的面醒来了以后,情况似乎就这样稳定了下来。虽然醒过来的白滢,仍旧是认不出白守将和白夫人,但是经过与白府众人的见面,她慢慢地接受了下来。 只是白滢如今的性格已经和以往的白滢性格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往的白滢长在北疆十载,整日里并不是琴棋书画、诗书雅乐的。白滢七岁时就跟着白守将学会了骑马,也学会了一些功夫。白滢喜欢习武骑射更胜于女工绣红,白守将性格也是粗放惯了,对于女儿也很是纵容。 白夫人面对丈夫和女儿,也无可奈何,只好见缝插针地教育女儿一些东西。 白守将驻守北疆十年,终于等到了让他回京述职的机会。白守将和白夫人本来就不舍得在北疆给白滢说亲,北疆太过寒苦,夫妻二人哪里舍得让捧在手心长大的长女嫁在这里。 于是夫妻二人回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把白滢的婚事给确定下来,希望白滢可以在京中定下一门不错的婚事。白守将觉得白滢哪哪都好,定下一门上佳的亲事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可是白夫人瞧着白滢在北疆整日骑射、嬉闹,正经儿大家闺秀的该会的她统统不会。白夫人本来一路上都头疼着女儿的婚事在京中要如何处理,已经想着回到京城之后,就要开始拜访所有亲眷、好友,托着她们为女儿的亲事想想法子。 可是这样的想法还没让白夫人纠结多久,白滢就出了坠马的事故一直昏迷着。 现在醒来的白滢温顺、胆怯,虽然刚刚醒来的白滢对于眼前的一切都赶到惧怕,但是白夫人日日的悉心看顾和温柔呵护,总算让她博得了白滢的信任。 全国各地回京述职的武将回来了不少,白守将和他军中的同僚一样,回京的第二日便正常上朝,并在当天被皇上留了下来,询问了一些北疆军中的事务。 而身在后宫的皇后也派出了宫中传信的內侍送出了帖子,送到回京的武将家中,邀请了武将的家眷们进宫叙话赐赏。 白守将和白夫人回京的日子略晚了一些,因此白夫人的帖子送来得迟了一些。帖子上皇后的意思是让白夫人带着长女一道进宫,白夫人也是临时地教了白滢一些宫中礼仪,生怕白滢不懂宫中礼仪会在皇后面前失了礼数。 还好白滢不似原先的白滢了,白夫人教得东西她都乖乖地学习了下来。陪着白夫人进宫的那一日,白滢的表现刚开始的时候也还不错。 沈宁看着眼前羞怯的白滢,想着自己前世记忆当中的良妃,觉得也没有了什么可比性。可何况前世胆敢调戏白滢的宋元多年前就已经东窗事发了,早就流放岭南多年了。 “白小姐,上前来吧。”沈宁看着被自己一个眼神,都吓得一个瑟缩的白滢,笑着冲她招手。“别怕,我不吃人,你走近些坐到我身边的位子上来和我说说话吧?” “滢姐儿,皇后娘娘召唤你呢,赶紧去吧。”白夫人见女儿怔在原地不动,忙低声和女儿说了一句,把她往前推了推。 白滢这才顺从着起身,跟着迎到她跟前的春俏走到了沈宁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白滢很是听话地坐了下来,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沈宁仔细打量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白滢,这少女才十五、六岁的模样,正是年轻鲜嫩、女子最好的年纪呢。这容貌生得精致、美貌不说,皮肤也是欺霜赛雪,丝毫不像是被北疆的风雪打磨过的。 “春俏,把我给白小姐备下来的礼物拿出来。”沈宁回头对着春俏说道,春俏立刻去后殿取来了一个长长的檀木盒子递到了沈宁手上。 “来,打开看看喜欢吗?”沈宁把盒子往白滢的眼前递了递。 “好。”白滢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一般,水光莹润的一双大眼睛眨了眨,接下了那个盒子,听话地打了开来。 盒子里头并排躺着两支做工细致、华美不凡的发簪,分别是一支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和一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上头镶着的宝石和南珠都不是凡品。 “皇后娘娘,臣妇带女儿谢过皇后娘娘的赏赐。”坐在下面位置的白夫人,见着白滢手上取出了发簪仔细打量,忘记了起身向皇后谢恩,只好赶紧站起身来为白滢转圜。“女儿随着我们在北疆待了十年,我们少了规矩教导,让她在皇后娘娘跟前失了礼数,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无妨,不过小事而已。”看着白滢现在的说话、表情,沈宁也渐渐地觉出了一些不妥来,带着询问的神色看向了白夫人。“但是看着白小姐的反应,我就放心了,看来我给她选的两根簪子她还是很喜欢的。” 白滢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奇怪,沈宁这些时日也见了不少武将家出身的女孩儿。虽说有的女孩儿的确不是长在京城的,有的甚至还是出生在父亲的驻地的,仪容、气度上多少会有一些地方不如京中的女孩儿,可是也不会像白滢这样。 “皇后娘娘,我女儿在回京路程中出了坠马事故,因为受惊过度得了失魂之症,性情和往日变了很多。”白夫人只好将白滢变化的原委一一告知给了沈宁知道,说着说着白夫人又止不住落泪了。 本来捧着簪子出神的白滢一见白夫人落泪,立刻紧张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的缘故。”沈宁想着这样倒就合理了一些。“不知道你们回到京中可有请到大夫为白小姐继续诊治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我们一路上都找了大夫为她看诊,都没有起色。”说到这点,白夫人忍不住叹口气说道。“到了京中也请了几位京中有些名气的大夫,只是大夫都说是失魂之症的症状,可是除了开些凝神静气的汤药出来以外,也都别无他法了,只交待臣妇一家人要好好调养她的身子。” 沈宁重生多年,也知道因着自己和萧嵘的陆续重生,今生很多的事情都起了微妙的变化,一环扣着一环。 看着身边逐渐焦躁起来的白滢,沈宁也释怀了。 今生白滢出了这样的事故,性情大变。 前世白滢入宫的契机就是宋元,可是宋元如今早就被流放多年。听说刚刚被流放到岭南的时候宋元还改不了自己世家少爷的纨绔习性,直到惹到了当地的恶霸被打瘸了之后才老实了下来。那之后承恩伯和他剩下的两个儿子愈发谨小慎微了起来,承恩伯本人没什么大用,可是他的长子、次子却还是可用之材。萧嵘现在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已经开始提拔两人了。 陡然而来的富贵倒没有把两人的眼睛给冲浑浊了,两人得了萧嵘的重要,办起差事来也没有一点延误,反而比以往更前勤勉了起来。 承恩伯的长子、次子心性与宋元不同,即使宋元当年事发为承恩伯府蒙尘,两人却还一直顾念着兄弟情谊,在宋元被流放的第三年开始,暗地里头陆陆续续地托了可靠的人前去铃铛送去一些药物、食品给宋元。 萧嵘也没有戳穿兄弟二人对宋元的救济,也暗中给了他们一些方便。 而这样看来前世心机颇深的良妃白滢,突发的坠马事故也改变了她。 “这样吧,等着明日我派着我身边的女官领着宫中的太医去一趟白守将府上吧。”沈宁对着白夫人说道。“宫中的太医院中收藏着不少旧日的医书典籍,宫中的太医们闲暇时候都看着些书,也许有太医知道怎么缓解失魂症的症状呢。” 沈宁一边说道,一边示意春俏把惴惴不安的白滢送回到了白夫人跟前。 本来白夫人也是预备着今日要朝皇后开口,请求皇后派出太医去为白滢看诊的,没料到自己话还没说出口,皇后已经主动提了出来。 正好皇后身边的宫女把女儿白滢送到了自己的身边来,白夫人立刻起身拉起了女儿的手,双双给皇后跪了下来。 “臣妇代女儿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这些都是小事而已,春俏快带着人把白夫人和白小姐都扶起来吧。” 白夫人和白滢又陪着沈宁说了一会儿的话,然后起身告辞离去。因为朱砂还未返回未央宫,沈宁就先吩咐春俏送白夫人和白滢出宫,带着沈宁赐给白府众人的礼物一起离开了。 春俏带着白家母女离开了未央宫,长乐把今日的描红都写好了,由着乳母带来寻沈宁。沈宁检查了长乐的描红之后,就让乳母去小厨房寻半夏,去端几样长乐喜欢吃的糕点回来。 长乐有些爱娇地不愿意坐在沈宁身边的座位上,还是非要沈宁抱她,沈宁也就依了她,抱着她坐在膝上。 不一会儿乳母端了点心回来,长乐净手之后先取了一块点心递给了沈宁,沈宁笑着接过来以后,长乐才又自己捻了一块慢慢吃了起来。 此时,朱砂突然绯红着脸,跑进了正殿上。 “朱砂!”长乐眼睛尖,见了朱砂回来,立时放下了手里的糕点,指着朱砂对沈宁说道。“母后,朱砂的脸变得好红呀!” “是呀。”沈宁知道多是朱清已经找到了朱砂表明心迹了,故意逗弄着长乐去问朱砂。“为什么朱砂的脸变得红了,长乐帮我去问问朱砂可好?” “好。”到了长乐现在的年纪,最喜欢为大人做些事情,听了沈宁的吩咐,长乐马上从沈宁身上下来,跑到了朱砂跟前,拽着她的衣裙十分好奇地问道。“朱砂,为什么你的脸变红了呀?”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同意 朱砂被长乐这样一问,原本清秀的脸庞愈发红得惊人了。 “小公主,朱砂还有事情要忙,过会儿再回答你好不好?”不过朱砂还是很耐心地蹲下身子来,对着拉扯着她衣服的长乐说道。 “嗯?”长乐回头看向身后的沈宁,面带疑惑,不知道该不该要放走朱砂。“母后?” “长乐,朱砂骗你呢。”沈宁捂着嘴,笑着说道。“母后没给她安排什么差事呢。” “嗯!”长乐一听,立马松开了朱砂的衣服,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朱砂的双腿。“朱砂你不能骗我的!” “小公主,朱砂不是故意骗你的。”朱砂被长乐紧紧地保住了,就是想跑也跑不了。“朱砂脸红只是因为朱砂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朱砂现在就是来跟皇后娘娘告假来的。小公主快放开朱砂吧,好不好?” “母后,不好啦!”长乐不谙世事,听朱砂说自己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会脸红的,立刻替朱砂担心了起来。“朱砂脸红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啊,母后怎么办啦?” 遇到了自己不会处理的事情,长乐立刻看向了沈宁。 “长乐每次生病不舒服的时候都是怎么办的呀?”沈宁满脸笑意地逗弄着长乐说道。“长乐你自己仔细想想看。” 长乐听罢,真的一边抱着朱砂的双腿不放,一边就仔细地回想了起来。 “母后,长乐每次生病,乳母都会喂长乐喝好多水。”长乐是想到一点说一点,将乳母平日里如何照料生病的她一一说了出来,最后可算说到了终点。“乳母会和母后说长乐病了,母后就会招来朱太医给长乐看病的。朱太医好厉害,每次长乐生病他都会把长乐治好的!” “对啊,这下长乐该知道怎么做了吧?”沈宁看着听到了朱太医脸又明显红了一轮的朱砂,不禁又笑出声来。 “长乐知道了!”长乐很快地反应了过来,对着自己的乳母说道。“乳母快派人去太医院找朱太医来,说朱砂身体不舒服了。” 乳母不是长乐这样的小孩子,自然知道朱砂脸红的原因不会是因为什么身体不舒服。不过乳母见着坐在座位的沈宁只笑不语,也就只能配合着答应了一声,真的就抬步朝门外走去了。 “皇后娘娘。”朱砂哪里能不知道沈宁是故意纵着长乐的,这下见着长乐让自己的乳母真的要去太医院了,愈发地羞恼了起来。 “好了好了。”沈宁这才发声,示意乳母把长乐带下去玩耍一会儿,招呼着朱砂到自己近前来。“跟我说说吧,刚刚朱太医是不是去找你说什么事情了?” “皇后娘娘,原来那人还真的是你喊去堵我的呀。”朱砂和沈宁说话,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忌讳。“那人嘴里头没轻没重的,和我乱说些有的没的,原来都是皇后娘娘你教的啊?” “这你可是冤枉到我了。我娘今日入宫你是知道的吧?” 朱砂的确知道和安郡主今日进宫了,于是就点了点头。 “我娘今日入宫是特意要来和我说一件事儿的,一件关于你的事情。”沈宁说道。“昨日有人拜托了我的姑母回到永宁侯府,向你提亲来了。” “什么!”朱砂还以为朱清今日跑到自己的跟前来,只是一时之间的想法罢了。她听了沈宁的这番话,便仔细瞧着沈宁的脸色,还以为沈宁是故意说这话逗她的。 只是朱砂仔细地瞧了瞧沈宁的神色,神色郑重得很,倒不是作伪。 “娘娘,你说的是真的?”朱砂说道。“真的有人托了府里的姑太太,上侯府里给我提亲了?可我不是府里的小姐呀,为什么要上侯府里头给我提亲呢?” “这有什么了,你虽然不是永宁侯府的小姐,但也不是侯府里头的那个小丫环了。”沈宁拉着朱砂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之前升你做女官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销了你的奴籍了。也在离成乐家不远的地方替你置办下了一座小宅子,你名下有了座宅子,也好去办理良民的户帖。不过因为你生母早逝,前些年你的生父和继母在外头的庄子上都已经陆陆续续地离世了。你生父和生母原来也都是孤身一人卖入府中的,也没什么知道的亲眷了。你的婚事也不能无人帮衬,我娘这些年手上也没什么事情了。听我说了,想要有人帮忙在外张罗、看顾你的亲事,就主动接了下来。所以姑母才会直接去到永宁侯府上去,向我娘提亲。” “娘娘,是真的想让我出宫嫁人去吗?” “傻丫头,你不出宫嫁人,难道想要留在宫里陪着我,一辈子做个老姑娘。然后等到我们两个人头发都白了,再做我身边的老嬷嬷吗?”沈宁失笑,拍了拍朱砂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朱砂,你那么小的时候就到了我的身边伺候着,我不想委屈了你。主仆十几年的情分,我才想着希望你能够成家、能够生儿育女,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那样,朱砂以后再想见到皇后娘娘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朱砂眼睛里已经有些湿润了起来。“皇后娘娘身边的许多事情如今都是我在做呢,如果我离宫了,娘娘身边的这些事情都交给谁呢?” “素知和春俏都可以做这些事情呢,这些倒都不用你担心了。”沈宁说到。“最重要的是,这桩婚事方才我派人把朱清喊到未央宫里头来的时候,就和他说过了。这桩婚事成不成,原因不是在他,也不是在我,而是在你。只要你点头应允了这桩婚事,我会亲自下懿旨赐婚你和朱清的。要是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身后还有我撑着呢,哪里会怕找不到合心的婚事呢。” “娘娘,娘娘,朱砂哪里能担的住娘娘为我这样操心劳力。”朱砂哭了起来,眼泪一大串一大串地落了下来,打湿她的衣服。“只要娘娘看得好,我愿意嫁给他。” “错了,朱砂,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能做决定的人只有你自己一个人。”沈宁拿出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不停流泪的朱砂擦泪,郑重地问她。“我也问过春俏了,才知道你和朱清平日私下里头也是有一些往来的,瞧着你也不是对他当真无意的。你只要觉得这个人好,就好了。” “娘娘,我原先是真的没有想过要成婚的事情。”朱砂眼泪一直都停不下来。“朱砂本来是要一辈子都跟着娘娘身边伺候的。” “好了,不说那么多了。而且就是你将来出宫待嫁、嫁人了,可我是皇后呀,平日里头想要召见一个官员家的女眷,还不是一桩小事情吗?”沈宁说道。“现在你就回答我,是想嫁还是不想嫁就成了。” 朱砂这才含着眼泪,含羞带怯地模样,低着头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过了许久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不就成了吗。”沈宁心中的一口气舒了出来,笑得十分欣慰的样子。“这样我就让娘找人算个最近的好日子了,左右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就到了二十五岁了。我交待选个尽快的日子,你的嫁妆我都是早就备好了的,年前就派人送回去了永宁侯府去了。” “娘娘,我哪里还能要娘娘的东西了。”朱砂立刻出声拒绝。“入宫伺候娘娘的这些年里头,我多少也攒下了一些体己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额了,充作我的嫁妆也是够数了的。” “说你是傻丫头,你还不信。”沈宁笑着说道。“你那些东西虽说数额不小,可是东西都是零零散散的。但是嫁妆那些东西都是有定规的,讲究个数目和吉利意儿。哪能拿你那些零散东西凑数呢,你就好生继续收着吧,继续当做你的体己钱吧。” “娘娘,可是朱清家中也是世代经营药局的,家底丰厚。朱清一个人说要娶我为妻,他的父母和家人是否都能同意呢,他们会不会看不起我过去只不过是一个侯府里头的小丫环呢。”朱砂心中对这桩婚事,却还是有一些畏怯的。“要不是当年娘娘你挑中了我入宫伺候你,我不过就还是永宁侯府里头的一个丫环。要是不陪着娘娘入宫的话,挺多就是在府里头主子的主意下配了府里的小子,生了孩子就做媳妇子了。” “你想想,如果只是单独朱清上门求见,我的姑母会愿意帮他这个忙,亲自去永宁侯府上门提亲吗?”沈宁说道。“我娘也仔细地问过了姑母,朱清是带着自己的父母一同去了贺府上拜见了我的姑母,准备好了提亲专用的四色礼盒去的。” “真的么?” “我身为皇后,还能拿这点小事儿来骗你吗?” “皇后娘娘自然不是这样的人。” “对啊,现在你既然同意了这桩婚事。剩下这几个月的时间,你且好好带着春俏吧,让她接手下来一些事情。”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安排 之后,沈宁把春俏和素知、半夏都喊了进来。 等到这几个人来放下了手里的差事,来得差不多齐了。沈宁这才让跟前伺候的其他宫女都退了下来,只留下她们三人和朱砂。 “皇后娘娘,怎么突然把我们都唤了过来?”这时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便是半夏,如今她已经做上了未央宫的掌勺宫女,负责沈宁和长乐的所有饮食。 虽然萧嵘作为新帝登基之后,有了专属自己的一座宫殿。可是他平日里除了白日里要上朝、召见朝臣、批阅奏折要待在其他地方以外,他吃住其实都在未央宫里头。 所以半夏作为未央宫的掌勺宫女,还要负责萧嵘的吃吃喝喝。半夏要监督帝后的饮食,常常是大半天的功夫都要守在未央宫的膳房里头,围着灶台寸步不离。饭食做好了,半夏还要负责最后的查验,盯着人送到沈宁和萧嵘、长乐的跟前。 半夏便已经很久不在沈宁的身边近身伺候了,只是隔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会来沈宁跟前说说事儿,或者是做出了什么新菜式或者研究出了什么新糕点出来,会带上来给沈宁和长乐品尝。 素知是四个人当中在这后宫之中谋生最久的人,她性格沉静内敛,深谙着后宫之中的生存之道。素知负责调度未央宫所有宫女和內侍的工作,手下也是松弛有度。能在沈宁和长乐近前伺候的宫女和內侍,都是经过她的掌眼,十分安全可靠的人手。 春俏原来也算是个官家小姐,只可惜还没金尊玉贵地在闺中长成,就因为其父犯下大罪,满族十岁上的男子一概已经斩首赴了黄泉,女眷们都没入宫中做了最下等的罪奴,只能任人欺辱、忍辱偷生。所有才不过几年的功夫,她家的女眷们活着的就只剩下了春俏和她的母亲。沈宁将她们母女带回东宫之后。 虽然沈宁在明面上没有太过照料母女二人,但是她的母亲只领了一份比较轻松的活计在做。而不过十三、四岁的春俏入宫后就一直做着最下等脏污的活计,但是入了未央宫之后,她就跟到了未央宫第一女官朱砂的身后。朱砂看似对她冷淡,却也十分护短。 “只怕娘娘是有什么大喜事要同我们说呢?”素知掩唇微笑,眼睛只轻轻地朝了站在一旁的朱砂面上一撇,很会察言观色的她心里头已经大致有了一个猜想了。“只怕这喜事也是朱砂姐姐的喜事吧。” “你们四个里头就数你的眼睛最尖了。”沈宁说道。“朱砂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只等三个月朱砂过了二十五岁的生日了,我就宣布朱砂的亲事并且亲下懿旨赐婚。” “那真是恭喜朱砂姐姐了。”四人之中,唯独半夏和朱砂一样,都是永宁侯府为沈宁陪嫁入宫的丫环,虽然两人之间还差着些岁数,但是平日里头关系也是极为亲厚的。 半夏是真心为朱砂开心,听着沈宁不但为了朱砂定下了婚事,而且还准备亲自颁下懿旨为朱砂赐婚。这样一个大大的脸面给了朱砂,将来朱砂若是在外头行走的时候,也自然不会受到她人的轻视,更别说朱砂将来的婆家了。 “恭喜朱砂姐姐。”素知也笑了开来,走到朱砂身边笑着对她说道。“还真的给我猜中了去,看来我得回去好好翻翻我的屋子给朱砂姐姐搜罗搜罗,必定要送上一份大礼给朱砂姐姐充作礼物呢。” 春俏很是依赖朱砂,如今乍一下听到朱砂亲事定下,许是不知道多久之后朱砂就会离宫待嫁了,春俏变得有些惶然了起来,隐约透露出些许不安的一双眼睛看向了脸庞仍然印着浅红的朱砂。 “事情就是这样的,虽然朱砂正式出宫待嫁的日子还没完全定下来,但是如今至少还能在宫里头待上半年左右的时间,半夏和素知暂时仍旧负责那些你们该负责的那些事儿,朱砂会继续带着春俏。以后会在我跟前近身伺候的人就是春俏了,只是春俏年纪小了些,在宫中处事的经验还很是不足,之后未央宫之外的事情都暂时交给素知去办。”沈宁将今后的打算大致地说给她们四人听了。“素知你可能接下来了吗?” “娘娘这么想也是正理儿,宫中各处管事儿的人都是在后宫里头浸淫了有些年头的人了,春俏的岁数的确年少了些。她在娘娘跟前近身伺候,未央宫里头的人肯定不会为难她。”素知应下一声来。“只是外头各处管事儿就难说了些,不说为难,也怕会耽误事儿。奴婢愿意接下这桩差事儿来,为娘娘分忧。” “行,你既然应下了就好。”素知也在沈宁手下多年,也是当年沈宁初初嫁入宫里来的时候,安泰大长公主为她安插在宫中的得力助手,素知的办事能力和忠心沈宁还是相信的。“只不过你和半夏的岁数也都不小了,等你们到了二十五岁,都可以为自己的将来想个妥当的打算来。只要你们自己个心甘情愿。只要来跟我说,我都会成全你们。” “多谢皇后娘娘。”听到了这里,半夏走到了沈宁跟前跪了下来。“奴婢也想向皇后娘娘讨个恩典。” 半夏的家人都是永宁侯府之中经年伺候的家生子了,半夏的母亲在和安郡主身边也是伺候多年,祖母也是贺氏身边的老人儿了。 当年沈宁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的时候,半夏的情况和当时的连翘差不多的情况。半夏的家人早早儿地就为半夏瞧上了一桩不错的婚事,那个男孩儿是府里外头管着产业的管事之子,生得清秀也读过几年的书,会认字、算数,已经在外头跟着管事学着做事情了。 不过因为半夏和那个男孩儿的年纪都不大,两家人便没想到要将这桩婚事正式定下来。只是谁能想到,当年的先帝一纸赐婚旨意,沈宁成为了待嫁的太子妃,要从身边近身伺候的丫环当中挑选两个出来陪着沈宁一道入宫,谁料沈宁就挑中朱砂还有半夏入宫。 因为随着沈宁入宫,半夏就变成了宫女,宫女都要满了二十五岁才能出宫自行婚嫁。半夏的家人不好意思耽误那个男孩儿的年岁,便主动提议婚事作罢。谁料那个男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见了半夏一面,嚷着不愿意婚事作罢,说自己愿意等着半夏二十五岁出宫。 “原来你还有这么一个人愿意在宫外等着你呢。”沈宁倒是头一次听说这档子事情呢,她饶有兴致地问道。“那男孩子真的如今就乖乖地在外头等你呢?” “嗯。”说起在宫墙外头等候着她的那个人,半夏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甜蜜的笑容来。“娘娘,奴婢是相信他的。” “好,等到了你二十五岁,我照样会备上一份嫁妆给你,送你出宫回到永宁侯府待嫁。”沈宁大方承诺,一边转头看向岁数比半夏还要大上一岁的素知。“素知,你呢,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素知没什么打算。”素知不想朱砂和半夏那样都是半路入宫,她从小长在宫中。“素知和朱砂、半夏不一样,外头早没我的什么亲人在世了,而且奴婢自打记事儿起的年纪就生活在这宫里头了,对于出宫、嫁人那些事情反倒没什么盼头了。反而是在宫里头待了这么些年,早就过惯了宫里头的生活,出宫也只怕会不习惯的。只要皇后娘娘不嫌弃的话,素知就在一直在宫里陪着皇后娘娘吧,将来老了就改做嬷嬷去。” “好吧,且都随你吧。”沈宁笑着说道。 “不过娘娘也可以给奴婢备上一份嫁妆呀。”素知调笑着说道。 “你又不要嫁人,凭什么还要要我的一份嫁妆?” “奴婢是不打算嫁人,但娘娘看在奴婢也要陪着娘娘那么久的份上,也得给奴婢的私房添上一些才是啊。”素知笑得开怀。“将来朱砂和半夏嫁人、生子,奴婢好歹都是要随上一份礼的。不过奴婢的月例银子不多,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囊中羞涩了。” “好,好。”沈宁心情愉悦,也愿意和她们一起说笑上几句。“我会把你的那一份嫁妆换成现成的金银添补给你的。”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赏。”素知故意学着內侍们的样子,动作利落地给沈宁打了一个千儿。 “好了,好了,起来吧。”沈宁说罢,示意素知近前来一些。“将来朱砂和半夏出宫,她俩的位置都空了下来。虽然朱砂的一些事情你可以接手下来,可是等着半夏也出宫了,未央宫的膳房就得另寻一个管事的出来,这个人选一定得好好地寻下来。虽然半夏这些年手下也带了几个人来,只是我对那些人不是很熟悉,你便和半夏一起商量着看看,趁着还有几年的功夫,好好看看谁人可以用。” 膳房负责饮食,看似小事,实则非常重要。 “奴婢知道了,之后必定会和半夏一起好好商量着行事。到时候挑选出来了合适的人选,再来向皇后娘娘禀报。” 第一百七十九章 酒醉 事情说得差不多了,素知和半夏身上都还有自己的差事儿在,两边儿手下的人都有些无法处理的事情,已经在正殿外头张望了许久。 沈宁便挥手让半夏和素知都可以先下去办理自己的差事儿去了。 “你身上还有差事要做吗?”沈宁笑着问道朱砂。“你要是暂时没什么事情要去做了,就扶着我回我的寝殿里头去。我前些日子整理我的首饰,倒是挑出来一些兴许你合用的来,你随我一道去看看吧。” “皇后娘娘,首饰就算了吧。平日里皇后娘娘给我们几个人的赏赐已经不少了,衣裳布料首饰都不少。可是我们平日里在宫里行走,梳妆打扮都是有定规的,娘娘给了那么多我也用不上。”朱砂听罢,连忙摇手拒绝,对着沈宁说道。“娘娘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别给我浪费了。” “我自然知道你们的服饰、首饰自有定规,给你们这些东西本来也不是让你们在宫里戴的。”沈宁戳了朱砂一记。“你难道不要出宫嫁人去了?朱清是家中长子未成婚,不过他家里的几个弟弟都已经成婚过了。我娘把事情都打听得差不多了,朱家世代经商,几代下来已经积累下了不少的家资,朱家的药局几乎开遍了全国。虽然朱家从商,但是门风清正、子弟又多是懂得识文断字的。近代也有几个子弟入朝为官了,官衔不高、政绩却是不错。因为朱家的子女婚嫁都是不错的,就说朱清的三个弟弟,最好的也娶到了文郡王家的庶幼女。” “娘娘。”听到沈宁的这样一番话,朱砂难免有些为难。觉得自己的身份太低,只怕配不得朱清的身份。 沈宁好歹也算是和朱砂一起长大的,朱砂皱皱眉,沈宁都能大致猜住她的意思来。 “那有什么,文郡王虽说有着郡王的名号,可是他家已经传了三代郡王位了,这一代也没什么出息的子弟了。挺多再有一代平级袭爵的机会了,没了郡王位,也就没了郡王位附属的俸禄和食邑。要不然文郡王会把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庶幼女嫁给家资丰厚的商户吗?”沈宁嫁入皇室的这些年,对常在京中的各家宗室底细早就摸得熟透了。“就是你嫁进门来了,你本就是长媳,又有我撑腰,难道还拿不住一个弟媳妇。” “皇后娘娘,那要是万一朱砂姐姐受了欺负怎么办呀?”一旁无声站立了许久的春俏,忽然出声问道。“那个人可毕竟是郡王家的小姐出身啊。” “郡王家出生的小姐又如何,当年那个小姐出嫁的时候文郡王都识相得很,没有进宫为他的庶幼女求得一个乡君的封号,就是心中已经摆清楚了自己的位置。既然没有什么本事为朝廷出力,就也别给宗室添堵,以防郡王位会提前掉了。”那位文郡王沈宁见过几次,生得有些痴肥也没什么本事,只是眼神活络得很。所以文郡王府虽然日渐式微,在他手中至少还能保住一次平级袭爵的机会,这样便还能等待下一代的子弟有出息能再为文郡王府博出来一个前程来。“那个女孩儿我也见过,她容貌肖似生母很是美丽,一副婉转心思却像她的生父,很会做人,她知道朱砂身份和来历,也不会贸然与朱砂交恶的。” 朱砂和春俏各跟随着沈宁的一侧,进了沈宁的寝殿。沈宁自顾自地在妆台前坐了下来,指挥着朱砂和春俏踩着椅子从一边的衣柜上合力取下了一个木头盒子。 “愣着做什么,干捧着不累吗?赶紧给我放下来,打开来瞧瞧呀。”沈宁见二人把盒子取下来之后就没了动作,连忙说道。 朱砂和春俏相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木头盒子放在妆台上的空位上,轻轻地取下了搭扣,将盒子打了开来。 盒子的盖被二人慢慢掀了开来,现出一片珠光宝气来。里面放着十来根制作精细的发钗,还有一些珠串、珠花,样样件件都是出自宫廷内制。 “看看吧,挑上几样合心意的,你也是定下亲事来的人了,总该好好打扮打扮的,你头上有一两件出格些的首饰。谁能不知道是我赐给你带的,懂点眼色的人都不会说什么的。”沈宁招呼着朱砂过来挑选首饰,又对着春俏说道。“春俏,你也过来。” 春俏乖巧地走近到了沈宁的身侧,沈宁伸手在盒子挑了挑,选了几样看着低调却也是做工精细的珠花来。 沈宁冲着春俏压了压手,春俏会意地弯下腰来,沈宁把春俏发髻边简单的绢花取了下来,把自己刚才选出来的几朵珠花都给她戴了上去。 “好了,起身给我看看吧。”沈宁让春俏站直了身子给她看了看,沈宁很是满意地说道。“你年纪还小些,那些发簪反而不太适合你了。这几朵珠花衬得你倒不错,等你长大了,我再选别的给你。” 春俏通过妆台上的镜子看清楚了,看到了沈宁刚才在她发髻边上插上的几朵珠花。珠花的花朵是由压得接近蝉翼薄度的金片攒成,充作花蕊的是红宝,充作花朵上露水的是金刚石。 “娘娘,这珠花太贵重了,春俏不敢收。” “傻孩子,宫中都是捧高踩低的。将来等着朱砂出宫了,你就是在我身边近身的第一人了。要是你身上连几件像样些的赏赐之物都没有,别人怎么会把你放在眼里。”沈宁让朱砂扶她起身。“你且记着,兴许宫里头别人的赏你们还需要斟酌一二才能收,我的东西不用想,我给着你们接着便是了,知道吗?” 见着朱砂顺从地从盒子取出了几根发钗收了下来,春俏这才顺从地点了点头。 到了年三十那一日了,中午的时候宫中的年宴是邀请了朝中大员和宗室贵亲入宫的。筵席上,沈宁身着皇后的常服,红衣黑发着了淡妆,愈发美丽。 萧嵘酒过三巡,宫中美酒香味醇浓,更是分外醉人了起来。借着面前案桌的遮挡,萧嵘将左手伸到了桌下,戏谑般的捏了捏沈宁的右手。 “你做什么?”沈宁和萧嵘的座位,离台下最近的位置都还有些距离,沈宁抬手偏过头压低了声音问萧嵘。 “宁儿,你真好看。”萧嵘学着沈宁的模样,同样俯身凑近了她,压低了声音附在沈宁的耳边对她说道。 萧嵘的气息温热,还夹带着浓烈的酒香,几乎要熏醉了她。 沈宁偏过头去看他,也发现了他面上淡淡的晕红。萧嵘平日里酒量可不怎么样,今日许是因为心情不错就多饮了一些,看这样子已经是醉了。 “朱砂,去吩咐后头给皇上准备一碗解酒汤来。”今日跟在沈宁身后伺候的是朱砂和春俏,沈宁马上回头吩咐朱砂。“待会儿东西来了你别动,让春俏去接了来便是。” 好容易等着散了筵席,灌了几碗解酒汤下去的萧嵘似乎真的解了几分酒意,面色又恢复了往日的颜色。 “陛下,接下来您是回居正殿休息一会儿还是?”跟在萧嵘身边伺候的荣海上前来。 “去让皇后娘娘等等我。”萧嵘看到另一边来接沈宁回未央宫的车驾已经到了,立刻使唤荣海去追。 这是要去寻皇后娘娘,荣海也不好让手下的小內侍们跑腿,只好自己一路提着衣裳下摆小跑着跑到了沈宁的身边。 “荣海给皇后娘娘请安。”荣海打了一个千儿。“那头皇上想要让皇后娘娘等他一会儿。” 说话间,萧嵘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看来陛下的酒意是还没有散。”沈宁瞧了一眼萧嵘,没好气地说道。“你还不赶紧地送陛下回居正殿休息去。” “朕不回居正殿。”萧嵘一把握住了沈宁的右手,使劲儿一拖,便把沈宁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头来。“居正殿太冷了,不如你的未央宫暖和,朕要和你一起回未央宫去。” “荣海,看来你最近差事做得可不尽心啊。”沈宁哪里挣得开萧嵘揽着她的手臂,只好瞪了旁边的荣海一眼。“年里头天气越发地冷起来了,难道居正殿的炭火还能供应不济了吗?难道不怕断了炭火,伤了皇上的龙体安康吗?” “是小的的不是。”荣海顺势轻轻地在自己的脸上拍上了一巴掌,说道。“这年节里陛下分给小的差事儿太多了,这一时之间难免有所疏漏,断了居正殿的炭火。” “那么冷儿的天,杵在这里干什么,我们赶紧回未央宫去。”话未说罢,萧嵘猛地把沈宁横抱了起来,直接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周围的一众宫女和內侍立刻吓得低下了头来。 待萧嵘抱着沈宁在马车当中坐了下来,一边的朱砂连忙上前放下了掀起的车帘,待着厚厚的车帘将帝后二人的身影统统遮住了以后,朱砂立刻吩咐车驾启程。 “你的酒劲儿还没散吗?”车帘放了下来,沈宁马上伸手在萧嵘的腋下狠狠地掐上了一把。“当着那么多的宫女和內侍的面儿,你还能不能有点当皇帝的样子了?!” “我都做了两世的皇帝了,哪里需要那么中规中矩了。”萧嵘将头依靠在沈宁肩上,嘴唇就抵在她的耳边说道。“我们是夫妻,我不过只抱了你上马车而已,也没怎么出格啊。” 第一百八十章 封笔 被萧嵘紧紧抱在怀里的沈宁也没再搭理他,只是伸手到他腰间。 萧嵘余下来的酒劲儿上了头,以为沈宁心软,对他有所回应。于是得寸进尺的他,一只手悄悄地从沈宁的腰上移开,慢慢往上摸索而去。 沈宁喜好淡香,她今日身上的淡香在方才筵席所在的大殿之上闻着不明显。此时两人坐在车架之中,两人的身子挨得很近,萧嵘闻着沈宁身上的香味,愈发心神荡漾了起来。他搂住了沈宁,微微施力将她压在马车内墙上,低头轻吻她的耳垂。 却不料忽然腰间传来一阵巨疼,萧嵘吓了一跳,立刻松开了抱着沈宁的手。 原来是方才沈宁趁着萧嵘意乱情迷之时,便慢慢伸手到了他的腰间,寻了一块软肉,用两根手指牢牢得掐住了,又狠狠得转了一圈。 “痛死我了。”萧嵘身娇肉贵的,腰间的肌肤又本就敏感。 沈宁手上还要继续使力,萧嵘见状连忙躲闪,赶紧一把攥住了沈宁那只手。 “知道疼了?”沈宁猛地收回自己的手来,挑眉看向了萧嵘,嘴角带着一抹笑说道。“你要是下次再这样,我还有法子治你。” “都老夫老妻了的,你愿意治我,我可是高兴都来不及了的。”萧嵘原本正低头揉着腰间那块被沈宁袭击过的地方,忽的抬头凑到了沈宁的跟前,他的薄唇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地轻轻掠过。“只是下次别在外头了,我怕这闹出来的动静传到外头去。” “你倒好,还先倒把一耙了。”沈宁被他这样一闹,原本如玉般的脸颊上渐渐染上一层薄红。 “好了,不恼了啊。”萧嵘长长地舒出来了一口气,重新抬手将沈宁揽入到了自己的怀里头。“今年冷得比往年早,你身子弱一定要好好保重好自己的身子,知道吗?” 的确,今年冷得比往年早,也冷得很。即使坐在沈宁坐在马车上,马车上还有两个燃着的炭盆,但是透过车帘缝隙窜进来的寒气,丝丝缕缕地拂过沈宁的面颊,都像是一把带着寒气的小刀似的,轻轻刮过她的脸颊。 沈宁在生产过长乐之后,虽然月子是按照宫中定规来坐,她身边服侍的人也都尽心。但是女子生产本就是要过一遭鬼门关的,沈宁在闺中的最后一年心思忧虑,影响了她的身体。使得沈宁在生产之后,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但是到底有了血气不足、畏寒这些小问题。 此时沈宁的半边身子已经有些失了温度,连她的双手都染上了几分冷意。 萧嵘本就体热,方才在筵席上又饮下了不少酒,正是体温蒸腾的时候。乍然间落入萧嵘怀抱中的时候,沈宁感觉一阵温暖的气息夹带着些许的酒香迅速地裹挟住了她的身子,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萧嵘很是小心地撇着怀里沈宁的反应,又将她的一双手牢牢地把住。 沈宁居然就把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上,也没有再挣开了。 一时之间,二人之间谁都没有再开口了,只是坐在马车之中,彼此安静地依偎在一起。 马车在未央宫的宫门前停了下来,方才都一直随侍在马车外行走的朱砂和荣海都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走到马车跟前听着马车里头的动静。 只是听了好一会儿,马车里头都安静得紧,饶是这样,朱砂和荣海谁都不愿先开口说话。 宫中伺候的老人儿都知道,帝后之间,皇帝更加爱重皇后,要是这帝后二人正在马车中做些什么。要是自己出声扰了,只怕皇上会恼的。 “朱砂?”马车里,沈宁突然开了腔,问道。 “皇后娘娘,奴婢在外头呢。”朱砂赶紧上前了两步,回话。“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马车停下来好一会儿,是不是已经到了未央宫了?” “是的,皇后娘娘。”朱砂连忙挥手,让未央宫守门的內侍把下马凳取来放在马车边上。“娘娘可是现在下车?” “嗯,你们把帘子掀开来吧。” 沈宁这么一发话,荣海立刻凑上前来,动作麻利地将车帘子由下至上卷起来固定了起来,现出了帝后二人的身影。 萧嵘率先起身下了马车,沈宁缓缓起身走出马车的车厢。萧嵘下车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马车边上,朝着站在马车外的沈宁伸出了自己的手。 沈宁瞧了他一眼,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手掌中。萧嵘见状,脸上立时露出笑容来,连忙将沈宁的手握紧了,小心地将她牵下了马车来,帝后二人携手进了未央宫。 正在未央宫院子里头玩耍的长乐,转眼见到了携手而来的父母,马上扔了手上团了一半的雪球扔了开来,朝着他们二人扑了过来。 看着长乐笑嘻嘻地扑过来,萧嵘立刻快走了几步,迎上了长乐,一把把长乐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头坐了下来。 “父皇。”长乐猛地被萧嵘抱了起来,乐得抱着萧嵘的脖颈一个劲儿地笑着。 因为年三十一早便要封御笔封朝,萧嵘从前几日就一直忙得厉害,几乎有三、四的时间吃住睡都在御书房里。长乐几日没见到他了,自然要亲他一些。 “我的小公主。”萧嵘看着怀里的长乐,笑着说道。“你在玩什么呢?” “我在和桃子、荔枝她们打雪仗呢,父皇。”长乐咯咯地笑着说道,指了指那几个已经在雪地里头跪了下来的小宫女们。 “天气冷,你们都别跪着了,都起来先回含章殿去吧。”外头天寒地冻的,饶是这几个小宫女穿得再厚也禁不住凛冽寒气,沈宁出声说道,让几个小宫女起身。“小公主今夜会跟在我和陛下身边,放你们半日假吧,明儿一早再来吧。” “谢皇后娘娘。”几个小宫女连忙起身,冲了沈宁行礼后就匆匆离开了。 萧嵘摸了摸长乐已经有些发凉的脸颊,脚上的动作就快了起来,赶紧抱着长乐朝着沈宁居住的正殿方向去了。 沈宁稍稍落后了萧嵘和长乐父女两步路的距离,在朱砂和春俏的搀扶下走回了正殿。 “父皇,我跟你说,过年了哦。”沈宁进来的时候,长乐正趴在萧嵘的肩膀上跟他小声地说着悄悄话。“母后过年给我放假了呢,到十五我都不要再描红啦。” “哟,长乐能放这么长时间的假呢。”萧嵘很是配合地做出了惊讶的表情。“长乐比父皇可要厉害多了。” “父皇是皇帝了,还可以放假吗?”长乐问道。 “那当然了,今天一早父皇就封了御笔,直到过完初一,父皇都不用再批折子了。到初五,父皇都不用再早起上早朝了。” “呀!”长乐闻言,小身子在萧嵘的怀里头扑腾了起来。“那父皇这几天就能好好陪长乐了吗?” “那是当然了,父皇好不容易休息了,当然要好好陪陪我的小公主了。”萧嵘有些装模作样地小声对长乐说道。“父皇让荣海从宫外寻来了不少烟火,晚间放给你看。” “好呀好呀。”长乐惊喜不已,乐得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萧嵘连忙按住了她的肩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更衣的沈宁,长乐立刻会意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点点头。 换下了那件沾染了寒气的皇后常服,沈宁换上了一套家常些的衣裙走了过来。 “你们俩又背着我在商议什么呢?”沈宁在萧嵘和长乐身边坐了下来,伸手将长乐从萧嵘的怀里接了下来。“你快去换身衣服吧,你这一身又是寒气又是酒气的也不怕熏坏了长乐。” 萧嵘的衣服平日在未央宫里头都是常备的,方才一进来,沈宁已经吩咐春俏去取了一套过来。 萧嵘被沈宁瞪了一眼,只好乖乖起身换衣。 等萧嵘换好了衣服回来的时候,方才还精神头十足的长乐居然已经被沈宁哄睡了。 “这小丫头怎么睡得这么快?”萧嵘见长乐睡在沈宁的怀里头,便放轻了脚步慢慢走了过来,俯身看着长乐的睡颜,萧嵘语带笑意地说了一句。 “她年纪还小,要贪睡一些身子才能长得快。”春俏递了一张毯子给沈宁,沈宁抱着长乐不方便腾出手来,萧嵘马上起身从春俏手里接过了毯子,展开来盖在了长乐的身上。“她每日到了现在这个时间,都要睡上小半个时辰的。” “她身子沉,当心累坏了你。”萧嵘要从沈宁手里接过长乐。 “没事,我不累。”沈宁怕惊醒了怀里头的长乐,冲着萧嵘摇了摇头。“长乐歇午晌的时候觉轻,容易惊着,就让我抱着她吧。” “好。”萧嵘索性靠近了一些,抬手把沈宁圈入了自己的怀中,用手撑着沈宁受力的手臂。 “萧嵘,我前几日见到了一个原先的熟人。”安静了好一会儿,沈宁忽然开口说道。 “熟人?什么熟人?”萧嵘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前世的良妃白滢。”沈宁语气淡淡地。 萧嵘听着沈宁的话,那样淡淡的语气,萧嵘额上冒出了一些汗来。前世良妃白滢是他后宫之中年纪最小的妃嫔,沈宁在世的时候,她很是乖巧懂事,长居飞仙宫从不外出。自己没有临幸她,她也不哭不闹,没有将此事穿讲出去。 只是在沈宁难产离世后,德妃梁邵月被太后赐死之后,她突然就上蹿下跳了起来。直到自己贬了她的妃位,她才老实下来。 “她怎么了?”萧嵘仔细看着沈宁的脸色,语带试探地说道。“说起来,她也十四、五岁了,她父亲在北疆的差事儿做得不错,待我过阵子替她选门亲事替她赐婚。” “没什么,她挺好的。”沈宁低头笑了一下,笑萧嵘对白滢的谨小慎微。“她在回京路上出了意外坠马,性情大变,我倒挺喜欢她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沟通 萧嵘听了沈宁似笑非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身子不免有些发僵了起来,连原本放在沈宁的腰上上下轻轻摩挲的手掌都老实了下来。他放开了沈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默默地坐正了身子。 沈宁要抱着熟睡的长乐不方便转身看他,斜眼觑见他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身侧,那个模样不像是年轻干练的帝王,和犯了错误被自己逮了个正着的长乐倒是有几分神似。 沈宁说完那一句话以后,就忽然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只低着头看着长乐,长乐偶尔睡得不安慰皱眉嘤咛,沈宁就轻轻地用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萧嵘见沈宁安静垂首看着长乐的样子,显然是不会再有什么后话了。可沈宁越是这幅样子,萧嵘心中就越是忐忑不安了起来。 今生,他忙不迭地处理了梁韶月、韩芙蓉、云妍等三人,又为了安抚朝堂内外,仔细地挑选出了邵灵灵和杨穗云两人,给予妃位。邵灵灵父母双亡,不但家产遭族人觊觎,下头还有自己未成年的幼弟需要护佑。 萧嵘为邵灵灵找来了位于京城的邵家旁支安平郡王府作为依靠,邵灵灵是个聪明人,萧嵘向她递出了橄榄枝,她便立刻选择变卖了已逝的父母留下的所有产业,除了留下一笔可观的银钱给这些年中忠心维护她姐弟二人的几位老仆养老,让幼弟携带剩下所有家财随同安平郡王府派出去接应幼弟的一道离开了家乡。 紧接着邵灵灵入了太子东宫做了侧妃,萧嵘登基之后又封了她做贤妃。虽然还有德妃杨穗云,和甚得圣宠的皇后沈宁,但是萧嵘宫中统共后妃也就她们三个人,所以邵灵灵老家的族人也不敢在对邵灵灵和邵睿的背井离乡说到些什么了,还把邵灵灵父母的陵墓修葺了一番,生怕如今得了势的邵灵灵会对他们之前谋夺她家部分家财的事情。 德妃杨穗云同样不求荣华,她入宫之前也与萧嵘交换了自己所求。 她性子和沉稳的邵灵灵不同,她爱笑,和宫中的欣太妃、丽太妃关系都不错。 杨穗云和邵灵灵恪尽职守,很好地按照了萧嵘的要求扮演好了后宫嫔妃的角色,萧嵘也时不时地会赐下一些上次给她们两人,一个月中也总有三四回会在她二人所居的听竹宫和百花宫中留宿, 这样即使萧嵘虽然仍是盛宠沈宁,朝堂之上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而且沈宁对萧嵘的态度在长乐出生之后的这些年了早就初现缓和。 前世白滢入宫本就是最迟的,萧嵘已经慢慢地忘记她的存在,哪里会想到沈宁今日会突然提起白滢的事情呢。 偏偏沈宁的表情十分淡然,萧嵘打量着她的神色,也看不出她真实的心境如何。 “怎么的,突然不说话了?”见萧嵘安静了许久,沈宁低声问他。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萧嵘据实已告,抬头看向了沈宁。“你不在乎她的事情吗?她前世也做了我的良妃了。” “说起来,前世白滢入宫之后很是低调,一个月之中也只有初一、十五两日会到我的未央宫给我请安。来请安也不多说什么,就会离开,常年深居简出。倒不像梁邵月她们那样,整日在宫里头上蹿下跳的,我对她早都没什么印象了。”沈宁看向萧嵘,说道。“我前世生前与她交集不多,我前世死后她如何了?” “额,那些事情不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吗,何必还要再提呢。” “偏偏我就是想知道,你说不说?”沈宁挑眉,问道。 “我要是实在不想说呢?” “那你今夜就回自己的居正殿去守岁吧。”沈宁说道。“这个正月里头你看我还会不会正眼瞧你一眼?” “好好,怎么说着说着又要生气了呢?”萧嵘见沈宁脸上夹带出了几分,连忙示弱。“我说了便是。前世那个时候,在你生前她的确低调,可是在你去后,因为太子年幼失母无人抚养,便有朝臣提出要为太子择取一位养母,并且为保证太子嫡出长子的地位,这位养母也需有皇后之能。” “是有人想要让你另立新后?” “的确如此,你去后,太后做主赐死了梁邵月,四妃之中剩余三人为后宫之中地位最高,不免都瞅上了下一任皇后的位置,都想入主未央宫。其中就属那个蛰伏已久的白滢和她母亲那边的亲族跳得最欢,白滢不但在宫中数次试图接近襁褓之中的太子,她外祖父和舅舅的门生也在朝中不断煽动言论。”萧嵘说起那段往事,心中仍然还有些忿忿。“最后我直接抹去了跳得最欢的那几人的官职,降了白滢的位份,朝堂之上言明太子是储君将由我亲自抚养,并且我终身不再立后,他们这才老实了下来。” “可是如今的白滢在入京之前发生坠马事故一直昏迷不醒,好容易带进京城之后醒来,却丧失了所有记忆,连亲生父母都一概不识了。”沈宁回想着那日见到白滢的时候,白滢的样子不像一个正在豆蔻之年的妙龄少女,而像是一个对这座宫廷充满了好奇的孩子,沈宁想到白滢满眼好奇却又怯生生的模样,倒忍不住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来。“前世今生,你我二人重生归来,世事已经是大有不同了。” “你是当真不再介怀了吗?” “那些前生旧事,说实话,在长乐降生之后,在长乐围绕在我的膝下慢慢长大后,我从最初的满心执念,到现在,差不多已经释怀得差不多了。”沈宁眉眼沉沉,宛若一汪深沉的湖水,其中有点点星光。“我有了长乐,现在我只想调养好自己的身子,等待自己怀上儿子。前世我们母子缘分浅薄,我无法陪伴他长大,今生我会努力地保养好自己的身子,希望可以安全地将他生产下来,可以让他像长乐现在这样,在我的身边让我看着他好好长大成人。至于你我,萧嵘,我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说没有被你软化都是假的。” 原本还有些低落的萧嵘,听到了沈宁所说的这样一番话,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宁儿,你说得是真的?!你是真的原谅我了?!”萧嵘十分惊喜地说道。 “与其说是原谅你了,不妨说是我心中对你的期望值降低了些。我发现要是放下了心底的一些执念,你我之间相处反而轻松了一些。”沈宁注视着萧嵘,口中缓缓说道。“萧嵘,今生你不仅是我的丈夫,也是我女儿的父亲,将来如果我的心愿得偿,我们还会重新拥有我们的儿子。” 萧嵘被沈宁说得十分动容,一把将沈宁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哇,哇。”萧嵘一时情急,揽沈宁入怀的时候忘记了沈宁的怀抱里头还抱着正在午歇的长乐,长乐午歇时容易惊觉,此时已经睁着一双受惊的泪眼大声哭闹了起来。“母后!母后!” 长乐这样的小孩子,这样的年纪最为依恋自己的母亲,被萧嵘的动作惊醒之后的长乐无视了殷勤伸出手来想要抱她的萧嵘,双手抱在沈宁的身上愈发抽咽得厉害了起来。 “长乐,长乐,不哭了。”沈宁动作熟练地将长乐抱了起来,在床前的空地上慢慢地来回踱步,嗓音低柔地劝哄长乐停下哭泣。“刚才是父皇吓到我们长乐了吗?” “嗯,嗯。”长乐带着哭音,点头,控诉萧嵘,小手狠狠地指向了面色尴尬坐在床上的萧嵘,小家伙满脸的愤愤之色,像是恨不得扑上前咬上萧嵘一口似的。“父皇坏!吓到长乐了!” “长乐没事了啊,父皇方才也不是故意的,对不对?”沈宁见长乐的情绪渐渐地舒缓了下来,抱着她重新在床前坐了下来。 门外伺候的乳母也听见了长乐的哭声,连忙凑到了门外,高声问道,可需要她抱出长乐到外头来安抚一二。沈宁出声婉拒,乳母听着长乐也停下了哭声,这才又放下心来转身走开了一些。 “长乐,刚刚是父皇不对,父皇不小心吓到长乐了。”萧嵘见沈宁抱着长乐重新坐了下来,赶紧挪动了身子凑到了她母女二人的近前,很是殷切地对长乐赔礼道歉。“父皇现在就让荣海去搬一些烟花来,不等天黑了,现在父皇就命人燃着了给你看好不好?” 长乐正仰着小脸,由着沈宁手上拿着细软的帕子替她擦去脸上四处横流的眼泪鼻涕。本来很不愿意再看向萧嵘的长乐,听到了萧嵘要现在就带她去看烟花的话,长乐顿时来了兴趣,转头看向了萧嵘。 “父皇,现在就抱着你去殿外好不好,荣海他们很快就能把东西搬过来。” “可是母后?”长乐知道沈宁不喜欢她去触碰有危险的东西,连忙看向了长乐。 “你抱她去吧,给她披上斗篷,带着远远看着便是,不能离得太近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堂 沈宁突然这么一松口,长乐愣了一下旋即咧开了小嘴,从沈宁的怀里站起身来,小手牢牢得搂住了沈宁的脖子,响亮地在她脸颊上连亲了好几口。 “淘气。”被长乐这么一闹,沈宁的脸上又漾出了几分笑意。 “春俏,进来。”沈宁微笑,把动个不停的长乐放到床上让她站好。 一直都在门外等候的春俏,听到了沈宁唤她,便马上举手叩门回应。 “皇后娘娘,奴婢在,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去和小公主的乳母说一声,让乳母把我之前给小公主配好的一身衣服和斗篷都送到我这儿来。”沈宁吩咐好了,又想到了一桩事情,于是再次开口说道。“我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去问问晋王和齐王殿下和家眷们都进宫了没有?” “是,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去问。” 今天是年三十,宫中中午举办的筵席晋王和齐王都没有出席,因为晋王府和齐王府上午间都有家宴,所以两边儿都要等王府里头的家宴都散了之后,才能入宫参加晚上宫里头的家宴。 长乐的乳母很快地把长乐一套新衣裳送了过来,那是月前沈宁就挑好了图样派人送去如意楼制作好了的,同样款式的裙子做出来了两件,配套的首饰也是沈宁选好了原石送去如意楼命工匠制作出来的。两件大红色的裙子一大一小,大的那件图案要更为繁复一些,小的那件图案偏向简介可爱。大裙子是华丽曲线繁云上栖息着一只尾羽华丽的金翅凤凰,小裙子上是图样简洁明了地勾画出了几朵圆胖圆胖的云朵,上头还趴着一只骄傲的小凤凰。 沈宁给长乐订制了两朵精巧可爱的珠花,和一点眉心坠。 长乐和平常的小女孩儿,很是喜欢颜色艳丽的衣裳和首饰,见乳母带着衣裳和珠花过来了,长乐就自己个儿从床上翻了下去,颠颠儿地跟着乳母跑到了妆台前头。长乐拉扯着乳母的衣袖,够着要去看自己的新衣裳。乳母连忙蹲下身来,将托盘递到了长乐的面前。 长乐如愿地看到了自己的新衣裳,看着衣服上胖乎乎的云朵和可爱的小凤凰,长乐笑嘻嘻地转身跑到了沈宁面前。 “母后,那是我马上要穿的新衣服吗?”长乐问道,一双大眼睛闪着期待的光芒眨巴着看着沈宁。 “嗯,你看到啦?”沈宁看着长乐,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女儿的面前都要柔化成一汪水了,温声说道。“长乐喜欢吗?” “喜欢。”长乐丝毫不掩饰对于那件衣裳的喜爱。 “皇后娘娘,是否需要奴婢给小公主重新梳洗,换上新衣?”乳母把东西安置好了,走回到沈宁身边,恭敬地问道。 “不需要了,今日没什么事情了。”沈宁摇摇头。“这几日长乐就我自己带着了,宫里头人手也够,我放你五日假,你去朱砂那里领个牌子初六再回宫吧。” “多谢娘娘恩典。”乳母在宫外也有自己的家庭和子女,往日里每隔三个月沈宁都会给她放三日的假。 沈宁自己替长乐换好了新衣裳,梳好了头发插上了珠花,眉心坠也给她带好了,又将前几日她吩咐给长乐做的火狐披风命人取了过来, “皇后娘娘,晋王和晋王妃已经入宫了,现在正在太后娘娘的翊坤宫中陪着太后娘娘说话呢。”春俏快步走了进来,对着沈宁和萧嵘说道。“齐王和齐王妃方才也入了宫门了,正在往淑太妃的永安宫去呢。” 想起了而今的淑太妃,沈宁算了算时间,已经快有两个月没见到她的面。 原是因为淑太妃在宫中和太后、欣太妃、丽太妃关系本来就不是十分和睦,淑太妃懒得和欣太妃、丽太妃这两个人串门子,也不想和太后这种最终赢家有任何接触,因此淑太妃在宫中也没几个能够说上话的人。宫外淑妃的母亲镇远侯夫人因为管家权被移交给镇远侯世子夫人手上而被气病近年来也鲜少进宫,而齐王妃也不是她瞧得上眼的儿媳,因此淑太妃对于齐王妃的求见也是置之不理。 而淑太妃昔日收服在手下的拥趸,那些低阶嫔妃都因为无所出而被遣到城外的皇室庵堂重终老去了。淑太妃也一改往日的高调,自先帝离世之后就在自己的永安宫中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齐王和齐王妃带着膝下的两子一女乘着软轿到了永安宫门外,淑太妃原本正惫懒地躺在贵妃榻上午睡,听了宁秀过来报信说齐王带着家眷正在永安宫门外求见,连忙翻身坐了起来。 “宁秀,快扶我起来。”淑太妃心中唯一的惦念如今只有齐王这个儿子了,想着要见到数月未见的齐王了,淑太妃立刻精神了起来。 宁秀吩咐了手下的宫人去迎齐王和齐王妃,自己上前小心搀扶着淑太妃起身走到了衣柜前头。在淑太妃身边伺候的宫女连忙打开了衣柜,满目都是鲜艳、妍丽的颜色,是淑太妃原先很喜欢的打扮。只不过先帝离世到如今,淑太妃整日都待在永安宫里闭门不出,也生不出什么打扮的心思来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娘娘,不妨穿那件朱红色的如何?”宁秀伺候淑太妃多年,自然对她有着几分了解,指着衣柜中一身简单的朱红色衣裙建议道。“会衬得娘娘气色好些?” “气色好些?”淑太妃转头朝着一旁的落地铜镜看去,她看着自己的身形仍旧窈窕,只是面容看上去憔悴了几分。“是啊,就选这件吧。” 淑太妃换好了衣裳,梳妆打扮好了以后才带着宁秀出现在了永安宫的正殿。 在正殿中坐了一会儿的齐王和齐王妃,见了淑太妃出现,立刻站起身来。 “见过母妃。”齐王和齐王妃给淑太妃行礼。 “见过祖母,给祖母请安。”齐王妃所出的三个孩子也走上前来,一一给淑太妃行礼。 齐王府之后的这些年里,依旧无所出,不过好在齐王妃不知道从何处请来了一位医术很是精湛的大夫为三个孩子调养身子,三个孩子的身体都比往日要好了许多。 萧嵘一登基就封了齐王和齐王妃的长子萧晟为齐王世子,齐王次子萧昱也得了一个郡王的封号,幼女萧长歌封了清月郡主。 “来,快起来吧。”淑太妃大概也是认了命,又经历过不省事的杨侧妃当年在齐王府和后宫中闹得那一遭,对齐王妃倒是无甚改观,但是对齐王妃所出的三个孩子却变得亲近了不少。 萧长歌原来因为身子不好,性格也有些胆怯、怕事,现在身体不但身体好了很多,连性格都变得更加讨喜了起来。 “祖母,送给您。”萧长歌从自己的衣袖当中掏出了一个桃红色的桃花缠枝荷包,递到了淑太妃跟前。“长歌自己做的。” “好。”淑太妃拍拍自己的身侧,示意萧长歌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接过了那个荷包,露出了笑容来。“长歌的女红已经做得这么好了?” “是啊,长歌从去年开始练习女红,可是将自己做得最好的一个送给了母妃。”齐王爽朗笑着说道。 “是吗?我瞧着很喜欢。”淑太妃笑道。“不过长歌郡主身份,女红不必练得太好,当心伤了眼睛知道吗?” “知道了。”长乐得了淑太妃的夸奖,一双眼睛笑得眉眼弯弯。 到了酉时初,宫中所有主子都聚到后宫最大的御马殿。 宜城公主带着长乐、长歌还有晋王妃膝下幼子萧昆在殿中四处玩耍嬉闹。欣太妃和丽太妃坐在一处,欣太妃怀里抱着吸允着自己手指头的小王爷萧峟,和丽太妃说笑。 淑太妃由儿子齐王和儿媳妇齐王妃一道陪着前来,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总好过原先的争锋相对了。 沈宁和晋王妃分别坐在太后左右,陪着太后说笑。 “哎,看看如今殿上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我的心愿倒是都了了。”太后舒展了眉头,笑着对沈宁和晋王妃说道。“只差皇后在为皇帝生下一个嫡子了。” “皇后还年轻,我瞧着皇后面色红润,身子骨不错的样子。”晋王妃巧笑倩兮,说道。“子嗣之事不能急,说不定哪日皇后就能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皇子来了。” “是啊,皇帝的长子还是要嫡出的好。”太后一边说道,一边看向了坐在下首正说笑着的邵灵灵和杨穗云二人。“皇帝登基后,我就不理后宫诸事了,但是还是要问问你,那两个妃子现在可还懂事吗?” “嗯,贤妃和德妃两人虽然性格不一样,对我倒是一般地恭谨有加。”沈宁微笑说道。“再说陛下也做了主,我未生下嫡子之前,听竹宫和百花宫的汤药就一日不断。” “那就好,后宫诸事你要是真的忙不过来,就和我说。”太后听罢,满意点头。“我可以帮帮你,只要你安心养身待孕便是。” 第一百八十三章 欢度 宫中这场家宴用到一半,孩子们都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起了玩心。 萧嵘吩咐荣海搬来了他事先安排好的烟火,挑了一些颜色喜气、好看的,一溜排地在御马殿前摆了开来。 清河公主和宜城公主一手牵了一个小些的,后面还跟着几个,萧嵘留着他们去往了殿外。 萧嵘让孩子们站得远一些,然后才命着內侍们上前把烟火点燃。 随着引信点燃了烟火的引信,刺啦刺啦的声响过后,刹那间火树银花不夜天。 孩子们都看得开心,长乐睁开了小姑姑宜城公主牵着她的手,颠颠儿地跑到了萧嵘跟前伸手求抱。 “父皇,抱。” “好。”长乐的要求萧嵘少有不应,立刻俯身将长乐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他的手臂上头。 “父皇,可以抱我离近一些看嘛?” “不行,你母后都跟你说过了吧。烟花好高,但却容易伤人,还特意叮嘱过你不要离得近吧。”萧嵘抱着长乐,回身指了指正在殿中同太后、晋王妃说笑的沈宁,说道。“长乐,知道吗?” “知道了。”长乐点点头,模样十分乖巧。 殿中女人家各自说着话,晋王和齐王见萧嵘在外头带着一堆孩子,相视一笑,两人纷纷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筵席散后,晋王和齐王带着王妃和孩子们离开了皇宫。 唯独淑太妃因为宫中生活太过寂寞,把齐王幼女长歌留了下来,在宫中陪伴自己一段时日。 淑太妃起身带着长歌离开了,欣太妃怀里的小王爷眼睛也睁不动了,欣太妃带着小王爷也起身离开了。 宜城公主缠着姐姐清河公主不愿意离开,说是要和清河公主一道陪着太后守岁。 “太后,宜城小孩子心性太过顽皮,不妨嫔妾带着她离开吧,别打扰了太后休息。”丽太妃看着小女儿的样子,有些无可奈何地对太后说道。 “无事无事,这好好的年节里头就是要热闹些才好呢。清河都有了自己的宫殿了,我这儿也冷清了许久。宜城童言童语我很喜欢,孩子愿意留下就留下吧。”太后对着丽太妃笑着说道。“要我说,干脆你也留下开吧。人多些才好呢。” “是啊,母妃。”宜城公主扑到丽太妃身边,揽住她的胳膊央求她一道留下。“你回去了也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不如和我一起留在太后娘娘的翊坤宫里头吧。这儿有太后娘娘,还有姐姐和我,你也留下多好。” “好,好。”丽太妃受不了宜城公主一个劲儿地痴缠,只好松口答应留下来在翊坤宫,陪着她们一起守岁。“太后,看来我今夜真的得叨扰您了。” “无妨无妨。” 等过了一会儿,萧嵘和沈宁带着昏昏欲睡的长乐也离开了翊坤宫。 “你把长乐给我吧。”长乐此时正趴在沈宁的肩头上睡得很香,还打着小呼噜,萧嵘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长乐从沈宁肩头上移开,把长乐抱好了。“长乐现在都快七岁了,身子都越发沉了,你以后就坐着抱抱她便是了。” “你当心着些。”登上马车的时候,萧嵘一时未有察觉,抱着长乐回头去看车下的沈宁,险些撞到了长乐的头。 沈宁被萧嵘的动作吓了一跳,轻叹道。 “你们男人就是粗心大意的,你是有力气,就你这样的,我哪敢让你带着长乐。”朱砂搀扶着沈宁登上了马车,沈宁走进来马车后,赶紧又把长乐从萧嵘的怀里头接了过来。 马车到了未央宫门外,马车停下来时传来的震动惊醒了沈宁怀里头的长乐。 “母后,母后。”刚刚睡醒的长乐在沈宁身边坐了起来,小手揉着眼睛,爱娇地搂住了沈宁的脖子,把小脸贴到了沈宁的脸上。“我们到哪了?” “我们到未央宫了,长乐还困不困了?”沈宁把长乐的身子移正了,将她睡得有些散乱的头发整理齐了。 “不困了。”长乐端坐在沈宁腿上,眼神愈加清明了起来,说罢还摇了摇头。“母后,我回宫了还能看烟火吗?” “怎么了,刚刚不是才在皇祖母的翊坤宫中看了好一会儿吗?”沈宁亲亲长乐红扑扑的小脸蛋。“还没看够吗?” “可是下午的时候,父皇说给我特意留了最好看的烟火放在了未央宫呢。”长乐瞧见了坐在一旁的萧嵘,连忙说道。“父皇,你给我留了对不对啊?” “嗯,我挑了几个没有带去翊坤宫的,下午的时候就让荣海放在了你未央宫的庭院里头了。”萧嵘看着长乐闪烁着光芒的大眼睛,忙对沈宁说道。“正经能放烟火的时候无非就是年里头的这些日子了,长乐喜欢就多放一些给她看看便是了。马上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看看,到时候我们看着长乐便是了。” 回到了未央宫,长乐就闹着马上要看烟火。 萧嵘就命着荣海马上点燃了未央宫中所有剩余的烟火来,许是因为这些真的是萧嵘特意挑选留下来的。沈宁站在屋檐下头,看着庭院之中瞬间亮堂了起来。五颜六色的烟火未央宫的上空四散开来,未央宫中的宫女们都纷纷走出房间来看。 此时沈宁悄悄回头去看萧嵘和长乐,长乐正坐在萧嵘的肩膀上头,一手搂住了萧嵘的脑袋不放,一手指着天空四散开来的烟花说着些什么。 烟火燃起的声响有些大,沈宁听不清楚长乐的嘴里在说着些什么,只是看着表情就能够知晓长乐是开心的。 年初二那一日,内外命妇入宫给皇后、太后以及宫中现有的三位太妃拜年来了。 命妇们拜年后,沈宁命人拿出了之前就分派好了的赏赐赐予她们,便让她们离宫了。 安平郡王妃带着邵灵灵的弟弟邵睿入宫给邵灵灵请安,事先也要来沈宁的未央宫中给沈宁见礼。如今的邵睿因为在京中得到安平郡王妃的悉心照料和看顾,个子窜地很快。他的模样和邵灵灵很像,已经是一个俊俏的小少年了。 当年刚入京的邵睿还是一个很依赖姐姐的小男孩,不过到了现在,邵睿心性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了。说话间气度上佳,和沈宁请安行礼时,声音清朗明越,姿态飒飒。 “我听说了,你如今的成绩在云麓书院之中名列前茅。”沈宁看着他,十分赞许地说道。“等上下一届恩科,说不定你还能得上一个不错的名次,到时候你姐姐在宫中也就安心了。” “谢皇后娘娘夸奖。”邵睿对待沈宁态度很是谦卑,他知道姐姐邵灵灵在宫中得了皇后不少的看顾,就连自己在云麓书院中读书也是皇后托了自家兄长帮忙,自己才能这样顺利地进入云麓书院读书。“草民的姐姐在宫中得皇后娘娘照料,草民和姐姐心知皇后娘娘对我二人的恩情,实在是无以为报。” “没什么,宫中日子无聊,你姐姐性子好,平日里也能陪我说说话。”沈宁挥挥手。“安平郡王妃快带着邵睿去贤妃的听竹宫吧,贤妃一大早都派了人来问过几次你们是否来了,想是已经等急了,你们快些去吧。” 安平郡王妃这厢刚刚才带着邵睿离开了未央宫,朱砂就急急地从殿外跑了进来。 “皇后娘娘,安泰大长公主入宫来了。” “什么,外祖母入宫来了?” 近年来,安泰大长公主见着沈宁在后宫之中越发生活得如鱼得水之后,便放心了一些。她身为大长公主,把同样身出侯府的外孙女嫁给了太子,当了太子妃。她的长子因为近些年来的政绩不错,屡屡被破格提升。 临到先帝卧病不起时,已经是入了内阁为相了。 而皇后沈宁的娘家永宁侯府这些年中的发展更是顺风顺水,本来永宁侯府三位爷在京中本来就发展得不错,下一代中已经成年的三人沈令逸、沈令桓和沈令翰现上也有了不错的表现,得到了更多的表现机会。 安泰大长公主府和永宁侯府如今正是发展正好,繁花似锦的时候了,而宫中的沈宁也深得丈夫的宠爱。新帝萧嵘膝下唯有一女,也是沈宁所出。 所以自从萧嵘登基之后,安泰大长公主便再没有入宫了,连宫外头的各府应酬也少有露面。永宁侯府在京中本也低调,连着和安郡主到现在也不过才进宫一两次而已。 沈宁虽然心系外祖母安泰大长公主年事已高,但是外祖母刻意和后宫和自己保持距离,也是为了她好。 连着自己的母亲和安郡主也鲜少进宫,何尝不是为了让她在朝臣们的嘴上笔尖好过一些。 更是因为如此,年三十正午宫中的赏宴安泰大长公主与和安郡主都纷纷称病未至。 “是的,宫门的守卫派了人来传信的。”朱砂说道。“想来现在安泰大长公主的车驾已经停在宫门外了。” “朱砂,你快些领着软轿去接外祖母来我这儿。”沈宁连忙站起身来。“老人家身子弱了,软轿抬得慢些也无所谓知道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病重 朱砂得了沈宁的嘱咐,立刻带着人出了未央宫去接入宫的安泰大长公主去了。 方才沈宁才从未央宫见客的正殿之中返回,正欲换下身上华丽夺目的皇后朝服。沈宁趁着这个空档,忙让春俏扶着自己转身回了寝殿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常服来。 朱砂带着人手在宫门处迎接到了安泰大长公主。 “奴婢见过安泰大长公主。”朱砂见到了安泰大长公主,忙让内饰们将软轿停在了一旁,给安泰大长公主请安。“皇后娘娘吩咐奴婢等前来接您入未央宫。” “好。”安泰大长公主眼角眉梢透露着一股子疲惫的感觉,尽管鬓发整齐,却仍然能看得出一点慌乱来。 看着安泰大长公主脚下有几分踉跄,朱砂脚下快走了几步,搀扶住了安泰大长公主,将她小心扶上了软轿坐下。 “抬慢些抬稳一些。”朱砂回身,放下了轿帘,吩咐抬轿的內侍。 沈宁换好了衣服,正在偏殿坐着等待朱砂将安泰大长公主接过来。 正好长乐从宫外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彩蝶风筝。离着沈宁还有一大段的距离,长乐就朝着沈宁挥手。 “母后,你瞧。”长乐身上还跟着桃子和荔枝她们几个小宫女,她们亦步亦趋地跟在长乐。 长乐扑到沈宁跟前,忙举起了手上的风筝给沈宁看。 “这风筝可真好看。”沈宁心中虽然不知道安泰大长公主今日前来是为何缘故,但是心中却是有种莫名的心悸感觉。但是长乐高高兴兴地来找她,她也只好强撑起了精神笑着同她说话起来。 “这是小姑姑送给我的风筝,小姑姑说等到春天天气暖和了就带我去放风筝。”长乐很是开心地和沈宁说道。 “好。”长乐一路从宜城公主那里跑过来,鬓角的头发都有些散乱。沈宁镇定心神,将风筝从长乐手上接了过来,让春俏替长乐妥善收了起来,自己则把长乐拉到怀里替她仔细将散乱的发丝整理齐了。“风筝我先让春俏给你收起来,等到可以放风筝的时候了,你再来寻母后要可好?” “嗯,好的。”长乐倚在沈宁怀里不住撒娇。“母后,我饿了。” “行,母后那里让半夏给你备好了糕点,这就派人去让半夏给你送过来。”自从长乐开始换牙以后,沈宁看着长乐吃喝就比较紧,不过现在正在年节里头沈宁就不是那么约束了。 长乐乖乖地让沈宁抱着她坐着,不一会儿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糕点送了上来。长乐还乖乖地让沈宁把手擦干净了以后,才取了一块儿拿在手上,坐在沈宁身边吃了起来。 “皇后娘娘,朱砂姐姐回来了。”正在偏殿外门口站着朝着抬头一个劲儿地张望的春俏,突然一瞥看见了朱砂带着一行人抬着软轿正进了未央宫的大门,连忙回头对着沈宁喊道。 “真的?”沈宁闻言,立刻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母后?”沈宁猛地站起身来,原本专心致志只捧着手里头糕点吃着的长乐吓了一跳,抬手唤了沈宁一声。“母后,你怎么了?” “母后没事儿。”沈宁连忙安抚长乐说道。 “是有什么人又来找母后了吗?”长乐见沈宁站起身来之后,一个劲儿地朝着门外看去,好奇地问道。 “长乐,来的人是曾外祖母。”沈宁瞧着长乐正好把最后一口糕点送进了嘴巴里头,忙回身拉住长乐的小手,替她把手心里头的糕点碎渣拍了个干净,俯身下来问长乐。“长乐,你想念曾外祖母吗?” “曾外祖母来了呀!”长乐惊喜道。 长乐想了想,曾外祖母有好几个月不曾进宫了,这样一想起来,长乐还真的挺想她的。长乐说罢,自己从座位上头爬了下来,把小手塞进了沈宁的手里头。 “母后,带着我一同去接曾外祖母吧!” 软轿慢慢地在未央宫的庭院之中停了下来,朱砂亲自掀起了轿帘,迎安泰大长公主下轿来。 安泰大长公主这厢刚刚下轿来,沈宁牵着长乐从偏殿中已经迎了出来。 “曾外祖母!”长乐被沈宁牵着走过来,当真的瞧见了安泰大长公主以后,长乐离得老远已经开心地喊了出来。 沈宁松开了拉着长乐的手,长乐立刻冲了出去。 “哎,我的小公主哟。”安泰大长公主见了朝着自己冲过来的长乐,也顿时露出了几分笑意来。 长乐如今已经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了,她冲到了安泰大长公主面前后,并没有一下子扑到安泰大长公主的身上去,而是乖巧地站定在她的面前,咧嘴送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长乐身上穿得是水红色撒花的小裙子,长乐肤白穿着这样的颜色显得格外好看。安泰大长公主数月未曾进宫了,小孩子又是一天一个模样,长得飞快。 “曾外祖母,长乐好想你。”长乐小心拉住安泰大长公主的手,甜甜地说道。 “外祖母。”另一边沈宁也走了过来,走到了安泰大长公主的身侧,搀扶住了她的手臂扶着她往偏殿走去。“外头天冷,赶紧随我去偏殿坐坐暖暖身子吧。” 沈宁亲自扶着安泰大长公主往偏殿走,长乐在安泰大长公主的另一侧也似模似样地拉住了她的一只手。 路上沈宁扶着安泰大长公主一路慢慢走着,沈宁瞥见安泰大长公主鬓角有几缕白发,又看着她的面色的确有几分疲惫。沈宁想着安泰大长公主连年三十的宫宴都未曾出席,今日却特地入宫前来见她,必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告知与她的。 进了偏殿之后,沈宁连忙命人端上了热茶,遣退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宫女出去。 长乐靠在安泰大长公主的腿边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 “长乐,你过来。”沈宁特意等了一会儿,才把长乐招到自己的跟前来,拉着她的小手对她说道。“长乐,我和你曾外祖母有事情要说,你乖乖地带着桃子、荔枝她们几个去外头玩一会儿可好,待会我在让春俏送你去找你父皇。” 长乐见沈宁面色严肃,也没有缠闹沈宁不愿离开,就听话地去跟安泰大长公主告别,由春俏牵着她去到外面找桃子和荔枝几个小宫女去了。 春俏离开时,替沈宁将偏殿的宫门合上了。 “外祖母,之前年三十的宫宴你派人说是因为身子不适才没有入宫的,我就很是担心。”沈宁抬手去握安泰大长公主的手,发现她的手居然冷得出奇。“外祖母身子还没有好些吗,怎得今日就入宫了呢,可需要我唤来宫中太医院值守的太医来为外祖母把把脉?” “我没事的,宁儿,外祖母的身子还好。”安泰大长公主看着面露担忧之色的沈宁,忍不住泪湿眼眶,带着哽咽声说道。“只是你外祖父的身子怕是不好了,他知道你如今做了皇后,现下的年节里头你在宫中诸事繁忙,不想让你操心,便不让我们把他发病的事情告诉你。可是年三十那一日一早,他忽然昏厥病情严重了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一日连你母亲、姨母都未曾入宫来。” 安泰大长公主驸马方彦博好些年前,就因为身体原因辞去了官职,常年在京城外头的温泉庄子住着调养身子。 过去沈宁也听和安郡主提起过,外祖父方彦博年幼时候就家道中落,幼年时和读书时他都受了不少的苦头,以至于身体的底子坏了许多。年轻的方彦博人物风流、风采出众,靠着一手锦绣文章得了当时尚在闺中的安泰大长公主青眼相待,做了她的驸马。 年逾四十之后,只顾埋头著书立作的方彦博身体出现了问题。太医说他是年幼时就积病沉珂,身体的根本坏了大半,只能依靠调养。 沈宁听到安泰大长公主说完了这样一番话,也才猛然间回想起来,前世正是在这个时候,外祖父急病发作离世。 只是这一段时间以来,沈宁作为皇后,手头上的事情的确繁忙,以至于她现在才想起来了这样一桩子事情。 沈宁顿时头脑发懵,身子止不住就要后仰。 “宁儿,你怎么了?”安泰大长公主说完,就看着沈宁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脸色泛白难看得紧,连忙担心地询问道。 “皇后娘娘。”朱砂见状,连忙走上前来查看沈宁情况,发现沈宁额头上也冒出了层层虚汗来。“你可还好?” “我没事,我没事。”沈宁紧紧咬住了牙关,忍下了心头下一轮轮的心悸痛感,却没忍住眼泪顺着眼角悄然滑落。“朱砂,快去我的私库取那两株百年野人参来,再拿着我未央宫的令牌,请太医院的隋太医去一趟安泰大长公主府。” “可是娘娘你的脸色太差了,不妨先请太医来为你看看。”朱砂看着沈宁情况,不免担忧。 “我没事,你快去办我交待的事去。”沈宁对朱砂喝道,又转身对安泰大长公主说道。“外祖母,今日先让朱砂带隋太医去看看外祖父。我身为皇后出宫不便,明日我争取回去看看外祖父。”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临别 因为方彦博的病情实在是有些严重了,安泰大长公主本来也只是进宫来和沈宁说一声,不准备在宫里耽误太长时间的。 安泰大长公主起身要走,沈宁见着外祖母神情疲惫、脚下步子虚浮,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索性让人把半夏也喊了出来,让朱砂和半夏一道护送安泰大长公主回府。 “外祖母。”沈宁亲自扶着安泰大长公主走到了未央宫的宫门外,哽咽着喊了她一声。 “好孩子。”安泰大长公主看着面前哭红了眼睛的沈宁,心中也不免隐隐作痛起来,却仍然保持着微笑,抬手轻轻擦去沈宁脸上的泪水。“别太伤心了,人在世上走过这一遭。任你是皇亲贵胄,还是贩夫走卒,谁又能长生不老呢?” “外祖母,你让外祖父一定要等着我回去看他。”沈宁知道外祖母和外祖父是年少夫妻老来伴,夫妻深厚。前世外祖父去后,外祖母大病一场险些就随着外祖父一道去了。“我会让皇上寻来最好的大夫和太医为外祖父医治的。外祖父一定可以熬过去的,外祖母。” “傻孩子,你以为外祖母进宫寻你只是为了找不到最好的大夫来为你外祖父诊治吗?”安泰大长公主轻声说道,也止不住又红了眼眶。“好宁儿,你外祖父说了,到了他该走的时候了。他不害怕死亡,只是想要再见见你们这些孩子们。尤其是你,你嫁到宫中出宫不便。你外祖父又是男子,不好入后宫见你,他其实是很想你和长乐的。” 许是因为这个噩耗来得有些太过意外,沈宁实在受不了这样子的冲击,止不住一阵阵的发晕。但是她怕安泰大长公主看出不妥,只好紧紧地握住搀扶着她的春俏的手,强打精神地看着朱砂和半夏扶着安泰大长公主上了软轿离开。 沈宁一直站在未央宫的宫门外,直到载着安泰大长公主的那顶软轿渐渐远去,直到看不到了那顶软轿了。沈宁这才放松了心神,几乎是立时身子就瘫软了下来。 春俏到底年轻些,手上没有太大力气,一时之间没有能够扶住突然瘫软下来的沈宁。只好用自己的身子当做垫子接住了沈宁,一边伺候的宫女们见状立刻围上前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沈宁面色苍白,额上遍布汗水。 有个伶俐的小宫女见状,马上把素知喊了过来。 “春俏,还愣着做什么?”素知得知沈宁昏过去的消息,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儿赶了过来。“还不赶紧把皇后娘娘扶到寝殿里头去,然后让腿脚快点的宫人去请太医院的朱太医来给皇后娘娘看看。” 因为平常在未央宫中主事的朱砂方才护送安泰大长公主离开了,沈宁的突然昏倒吓到了一众宫人。得了素知的吩咐,众人将小心将昏倒过去的沈宁抬回了她的寝殿安置了下来。 春俏很快地从太医院拉来了朱清。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沈宁刚刚不过是一时支撑不住才昏倒了过去,等着宫女们把她扶到了床上躺下休息了一会儿,她平复下来之后也就苏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春俏带着朱清进来了。“方才春俏过来太医院寻我,说是皇后娘娘忽然昏倒了。” “我没什么事情,只是一时有些气短才会晕倒的。”见着沈宁醒了过来,素知和春俏连忙上前扶着沈宁坐起身来。“现在我已经醒过来了,朱太医可以回去了。” “话可不是这般说的,皇后娘娘凤体贵重。如今气候寒凉,娘娘忽然昏厥过去,这事可大可小。”朱清哪里会离开,反倒劝说沈宁。“微臣为娘娘把脉不用费多少时间。” 沈宁这才将右手伸了出来,放到了朱清拿出来的脉枕上去。 “娘娘刚刚是不是情绪上受到了什么刺激?”朱清仔细地诊了片刻,斟酌了片刻说道。“我看着娘娘气息翻涌,才会导致忽然昏厥。即便娘娘现在清醒了过来,也该好好静养片刻,待心绪平稳下来才好。” “朱太医,照你说的,皇后娘娘的身子是没有什么大碍了?”素知问道。“还是开些凝神静气的汤药来给娘娘服下呢?” “娘娘的身子确实是没有什么大碍了。”朱清起身,对着沈宁说道。“不过微臣还是需要开几幅汤药给娘娘服下,娘娘近段时日要保持心境平和。” 年里头,萧嵘手里头的政务要比往日里少了许多。 之前早些时候,沈宁让人把长乐送到了萧嵘那里去。正巧晋王今日也入宫了,长乐很是喜欢这个大伯,见到了他就扑到了他的身上赖着不下来了。 晋王在自家的晋王府也是陪着自己的四个孩子玩耍惯了,接住了长乐就稳稳将她抛了起来,再稳稳地接住了她。乐得长乐搂住他的脖子,大笑不止。 可是不过一会儿,就有內侍来给萧嵘报信,说是皇后刚才昏倒了。 萧嵘听完立刻站起身来,连长乐都呆愣住了。 “皇后娘娘,今日都做什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就昏倒了呢?”萧嵘追问那个前来报信的內侍。 “皇后娘娘今日早些不过是照例召见了一些进宫拜年的内外命妇,然后就是安泰大长公主过来了一趟。皇后娘娘过了一会儿亲自送了安泰大长公主离开未央宫,就忽然倒在了未央宫门外。” “姑祖母今日入宫了?”晋王听到这里,有些好奇地问道。“姑祖母前几日不是还说自己身子不适,连年三十那日宫中的筵席都没有能过来吗?怎么才没过几日,就又进宫来了呢?” “知道安泰大长公主都和皇后娘娘说了些什么吗?”萧嵘继续追问道。 “奴才不知,不过好像是安泰大长公主的驸马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那个內侍答道。“皇后娘娘不但送出了几根百年的野人参,还特意吩咐了跟前的朱砂和半夏姑娘护送着安泰大长公主回公主府去。” 朱清开了几副汤药,吩咐随行的药童拿着他开的药方去太医院抓好药来。他又嘱咐了沈宁之后要好好休息几日,这才离开了未央宫。 药童抓好了药就送来了未央宫交给了春俏,很快药就煎好了送了过来。 “娘娘,朱太医说了药要趁热服下,药效才能最好的发挥出来。”春俏小心翼翼地将汤药端到了沈宁的床头,小声说道。 “行,你端给我吧。”沈宁点头。 这个时候,萧嵘牵着长乐出现在了寝殿门前。 长乐看见了沈宁坐在床上,正端着一碗汤药要喝下去。 “母后,你怎么了?”长乐腾腾腾地跑到沈宁床边,很是着急地问道,又踮脚看了看沈宁手里捧着的药碗。“为什么你在喝药啊?” “母后没事。”沈宁看着泛着热气,药味清苦的一整碗药汁,索性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不过沈宁仍然因为口舌间的苦味,忍不住皱了皱眉。 长乐见到沈宁皱眉,马上低头在自己随身的小荷包里头翻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长乐从小荷包里翻出了几个小蜜饯来,递到了沈宁的面前。 “母后,药汁是不是太苦了呀?”长乐伸直了胳膊,奋力地想要把手里拿着的蜜饯送到沈宁的嘴巴里面去。“快吃点蜜饯甜甜嘴。” 一般这都是长乐喝药的时候,沈宁的台词。长乐倒是记得牢得很,看见沈宁正在喝药,就似模似样地拿了蜜饯出来,学着沈宁平日里头对着自己的说的话,对沈宁说道。 “那母后谢谢长乐了。”沈宁从善如流,俯身用嘴巴接过了长乐手上拿着的蜜饯。 “你最近身子不都挺好的吗?怎么好端端地就会晕倒了呢,可有让朱清过来看看情况?”萧嵘也踱步过来,坐到了沈宁的床侧问她。“还有姑祖母怎么今日会进宫来呢?” “外祖母进宫来,是有要紧事情要同我说的。” “是什么事情吗?”萧嵘看着沈宁坐在床头,面色仍旧苍白,看着很是虚弱的样子,眉头轻轻蹙起,自然心疼了起来。“说出来给我听听,我也好为你想想法子?” “生老病死的事情,连老天爷都没有法子,你能有什么办法?”沈宁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淡淡说道。“外祖母进宫来说,年三十那日宫中的筵席之所以她、我姨母、我母亲都未曾过来,是因为前些日子外祖父的身子就已经不大好了。” “原来如此。”萧嵘见着坐在床上的沈宁,说着说着又落下泪来,连忙将她揽到了怀里来,轻声安抚。“没事的,我马上派人太医去安泰大长公主府去,看看姑祖父的情况便是。” “外祖母说不用了,外祖父心中已经有了计算,怕是真的要离开我们了。”沈宁靠在萧嵘肩头,倒是哭出了声来。“是外祖父想我了,也想长乐了。” “母后,你怎么又哭了?”长乐歪着头,只听清楚了一些。“曾外祖父他怎么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安心 萧嵘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见过沈宁哭得如此伤心的样子了,他仔细回想了一番。的确前世的这个时候,沈宁的外公,安泰大长公主的驸马的确是近段时间就会离世的。 长乐好奇地凑到了沈宁的身边,看见了沈宁哭红了的眼眶和停不下来的泪水。 “母后,你怎么了?”长乐难得看到沈宁这样柔弱的样子,心中不免惶恐起来,她扑到了沈宁的腿上,一迭声地问道。“母后,你别哭啦,别哭啦。” 长乐是个小孩子,安慰人的话语没有学会说几句,只好勾出了沈宁别在她腰间的小手帕来,惦着脚伸长了胳膊要去帮沈宁擦眼泪。 “好了,你别哭了。你看看长乐都被你吓到了。”萧嵘温声劝慰,宽厚的手掌在沈宁的背上轻轻拂过,替她抚顺了急促的气息。“既然如此,明日我就陪着你和长乐去一趟安泰大长公主府吧。” “我带着长乐去就可以了,你是皇上贸然出宫只为探望我的外家,只怕朝中会有人说话。”沈宁听到萧嵘说要陪着自己和长乐一道回去安泰大长公主府时,抬起了靠在萧嵘肩膀上的头来,看向了萧嵘说道。 萧嵘看着沈宁的双眼因哭泣了许久的缘故,双眼中都布满了红血丝的样子,心中顿时柔软了起来。又看着扑在沈宁腿上,还在一个劲儿地伸着胳膊要为沈宁擦眼泪的女儿,萧嵘微笑俯身把长乐抱了起来。 可是长乐根本无意要在萧嵘身上坐下,而是在被萧嵘抱起来的时候,就可以起身用双手紧紧地搂住了沈宁的身子。 沈宁一下子被长乐报了个满怀,长乐的小身子暖暖的、肉肉的,几乎是她刚刚抱住沈宁的瞬间,沈宁忽然就感觉到内心的一块空洞立时就被填满了。 “母后,你别伤心了。”长乐学着萧嵘方才安慰沈宁的样子,小小的手掌按在沈宁的背上上下摩挲着。“不哭了哦,长乐在这里呢,不哭了啊。” “嗯,母后不哭了。”沈宁听到这里,终于破涕为笑。“多谢长乐安慰母后。” “无事,这都是长乐应该做的。”长乐送来了双手,小手捧着沈宁的脸颊,见她是真的不再落泪了,终于松了一口气。“母后,你还没回答我呢?曾外祖父怎么了?” “长乐啊,曾外祖父生病了。他想长乐了,母后明日带着你去曾外祖母的家去看看曾外祖父,好不好?” “原来曾外祖父也和母后一样生病了吗?那曾外祖父也要和母后一样喝苦苦的药吗?”长乐像是顿悟了一般,将自己腰间装着蜜饯、糖果的小荷包接了下来递到了沈宁的面前,殷殷地说道。“母后,我明日就跟着你一起去看曾外祖父。长乐这里还有很多的蜜饯,可以送给曾外祖父吃得。” “长乐真是个好孩子。”沈宁摸了摸长乐的头发,长乐很是满意地抬手拱了拱沈宁的手掌。 萧嵘看着沈宁和长乐母女俩相互依偎在一道,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来。 “皇后娘娘,快要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你可还要用些了?”春俏算着时间,进来问道。 “你们给皇后娘娘送些清淡、好克化的东西来,朕和小公主今日午膳也都在未央宫用了,算着平日里的样子,端些上来便是。” “是,陛下。”春俏得了吩咐,便忙不迭地下去了。 长乐见沈宁恢复了过来,马上双脚一蹬,把脚上穿着的鞋子给蹬了去,整个人扑到了沈宁的床上来。沈宁也由着她玩闹,只是笑着看着她。 “今夜我还睡在你这里了,反正明日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安排。明日一早我便带着你和长乐去安泰大长公主府,朝臣们不会说什么的。”萧嵘握住了沈宁有些冰凉的手,说道。“姑祖母本来也就是宗室长辈,朝堂之中余威尚在。她不但是你的外祖母,也是我的亲姑祖母,她的驸马重病,我去探望也是理所应当。你不用担心,会有不长眼的朝臣说三道四的。” “好。”沈宁的手被萧嵘紧紧地握住了,萧嵘手心的温度慢慢渡到了她的手上。“那我下午去和太后禀报一声吧,我们二人要带着长乐出宫,总要和太后娘娘交代一声才好。” “我去和太后说便是,你下午就好好地在未央宫里头歇着吧。”萧嵘按下了沈宁的身子,将方才从她身上滑落下来的锦被拿起替她重新盖好。“刚才听人报信说是你突然昏倒,可是吓到我了。” “到底是因为我外祖父病重,你才会要陪着我们母女出宫的,让你去和太后说,我觉得始终有些不妥。我本来也没什么,会忽然昏过去也是因为突然知道外祖父已近弥留太过震惊的缘故,一时之间气血上涌才会晕倒,连朱清来为我诊脉都说我没有大碍了。”沈宁笑着拍了拍滚到自己身边睡下的长乐,喟叹了一声,才又对萧嵘说道。“我其实都记得的,外祖父前世也是差不多在这个时候重病不起的。可是我居然忘记了,要是我没有忘记的话,早些时候还没有忙起来的时候,我其实就可以带着长乐去看看他老人家的。” “哎。”萧嵘叹道,眼见着沈宁话中又带出了哭音,他也有些无奈。沈宁生来便重视亲缘,因自小就很得亲人的疼爱,所以特别看重身边的亲人。沈宁当年若是嫁到一般人家,要是想回娘家永宁侯府或是安泰大长公主府去看看,任是什么人家都不会拒绝的。但是沈宁偏偏嫁入了皇室,永宁侯府众位女眷或是安泰大长公主还好,可以时不时地入宫探望沈宁。可是沈宁出嫁数年,和父亲、兄长不过才见过四、五面而已。前世也是如此,所以在沈宁难产之后,萧嵘才特批她的父兄进宫探望,只是他们来得慢了一步,连沈宁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造成一生遗憾。“这一切都是我的不对,你不要苛责自己了。你想要亲自去和太后说,就去吧。” 春俏领着人将一家三口的午膳端了进来,春俏上前扶着沈宁起身走到了桌前,一家三口用完了午饭。沈宁有些疲累的样子,又回到了床上半坐着休憩片刻,长乐也到了要歇午晌的时候,沈宁就让春俏去把长乐的睡衣从含章殿取了过来。 取来了睡衣,沈宁替长乐换好上,就被长乐塞进了一边的被子里头去了。 长乐许是真的困了,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就睡得熟了。 “长乐睡着了,你也躺下好好睡一会儿吧。”萧嵘遣退了伺候的宫女,扶着沈宁躺下,又替她掖好了锦被。“等你们醒过来了,再去太后的翊坤宫也不迟。” “好,我歇息一会儿。”沈宁见萧嵘起身要离开,忙出声问道。“你不留下休息一会儿吗?难得年节里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你也得好好休息休息才行啊。” “我没事的。”萧嵘见沈宁为他担忧,心中也十分衬意起来。“我回去御书房还有些前些日子余下来的折子要看,就不在这儿打扰你和长乐歇息了。下午的时候,我从御书房直接去翊坤宫接你和长乐,好不好?” “好。” 萧嵘离开后,春俏又轻手轻脚地进来一会儿,给沈宁寝殿中的香炉中放了一些舒缓心神的香饵。 闻着那清淡、悠远的香气,沈宁看着身边小身子一鼓一鼓地长乐,渐渐也有了困意。 等着沈宁再次醒来的时候,长乐似乎已经醒来了很久了。长乐很乖,见自己醒来的时候沈宁都没有醒来,就揪着自己的小手瞎玩。 “长乐?”沈宁睁开了眼睛,瞧见长乐正靠在自己的手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玩得很是开心的模样,沈宁笑了,出声唤她。 “母后!”长乐听到沈宁唤她,立刻一个骨碌儿坐起身来,拽着沈宁的手臂要拉她起身。“起床啦!” “好,母后起床。”沈宁故作无力状,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说道。“可是母后没有力气起身了,怎么办呀?” “我拉母后起来。”长乐听完沈宁的话,顿时感觉自己有了用处,马上爬坐了起来,站在床上拉着沈宁的手臂,使劲地拉她。“哎呦,哎呦!” “好了,好了。”沈宁憋笑,自己借着力坐了起来。“谢谢长乐。” “春俏,进来。”沈宁把长乐抱在自己怀里,唤守在寝殿外头的春俏进来。 “皇后娘娘,你醒了?”春俏带着两个小宫女推开了寝殿的内门,走了进来。“你和小公主的外衣我都让人熏热了,拿过来了。皇后娘娘,可是现在就要更衣?” “好,你把小公主的衣服先拿过来,我先替她把衣服穿好。”沈宁吩咐春俏,春俏把长乐的衣服送到了床边。“你再替我去安排一顶软轿来,我过会儿跟小公主换好了衣服,要去一趟太后的翊坤宫。” “奴婢知道了,这就下去安排。”春俏让随行的小宫女把沈宁的衣物也一并准备好了,放在床边。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诉说 沈宁换好了衣服,重新梳洗、装扮了一番。在沈宁坐在妆台前的时候,长乐让宫女也给她在沈宁身边摆了一个小板凳,她自己乖乖地坐在一边看着沈宁梳妆打扮。 “皇后娘娘,好了。”春俏给沈宁挽了一个发髻,发髻上插上了一枚红宝发簪,春俏放下了梳子让开了身子,让沈宁看向镜子。“你瞧瞧如何?” “嗯,这样子就挺好的了。”沈宁仔细地看向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她不再是原先那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了,但是几年的岁月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不好的痕迹。她仍旧面目姣好,褪去了少女的青涩,但是凭添上了几分成熟韵味。 长乐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找到妆台前面,好奇地看着上头摆放着的胭脂水粉。 沈宁微笑着看着长乐,小女孩儿嘛,在儿时总对着这些东西充满了好奇的。 “长乐,走了。”有宫女过来跟春俏说沈宁需要的软轿已经布置好了,正停在未央宫的院子里头,春俏便俯身跟沈宁禀告了一声。沈宁点了点头,拎着裙摆慢慢坐起身来,伸出了手来对长乐说道。 “母后,给我点个红点在额头上,好不好?”长乐回头看向沈宁,指着妆台打开的胭脂盒子恳求着说道。 “为什么呀?” “我看着年三十那天,有宫外来的小女孩儿额头上也点了一个,我觉得挺好看的。”长乐说道,眼睛里还带着几分期盼。 年三十那日,宫里头来了不少人。长乐自幼长在宫廷之中,宫里头没什么与她同龄的小孩子,清河公主和宜城公主虽然能带着她一起玩耍,但是她们两个毕竟年岁要比长乐大上了不少。 那一天,前来参加宫宴的女眷们带来了一些和长乐差不多年龄的孩子。长乐看见了她们,挺高兴地和她们玩闹了好一会儿。 “所以长乐也想要一个吗?”沈宁笑着返身从妆台上取过了那盒胭脂,扭开了盖子用尾指轻轻地沾上了一点,俯身在沈宁额上点了一个点。“好了,自己照照镜子看看吧。” 长乐如愿以偿,乐颠颠儿地捧着自己的小脸凑到了妆台前头,看着额上正红色的一个点点,美滋滋得很。沈宁把胭脂盖上了盖子,放回了妆台上。春俏立时递上一块帕子,让沈宁把尾指上还沾着的胭脂擦干净了。 “这下满意了?可以跟我走了吗?”沈宁把帕子递还给了春俏,春俏马上收到了自己怀里去,沈宁又把手伸到了长乐的面前。“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去翊坤宫了。” “嗯。”长乐依依不舍地又在镜子前头照了照,这才满意地回过身子来,牵过了沈宁的手。 翊坤宫中,清河公主正坐在太后身后陪着太后说话。 “太后娘娘。”铃铛进来回话。“皇后娘娘带着小公主过来了。” “好,长乐也过来了啊。”太后听说沈宁带着长乐一同过来了,忙不迭地出声吩咐铃铛去取些新鲜果子和糕点过来。“糕点拣上几样平日小公主过来时喜欢吃得就行,不过也不要拿得太多了,她不能吃太多甜的东西呢。” “母后,皇嫂来了?”清河公主听罢,直接站起身来,说道。“那我去门口迎一迎皇嫂和长乐吧。” “行,你去吧。”太后微笑着点点头。 清河公主站在门前,正好瞧见了沈宁牵着长乐走出了软轿来。清河公主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走下了门前的台阶迎向了沈宁和长乐。 “皇嫂,长乐。”清河公主笑着同沈宁说话,又冲着长乐招了招手。 “大姑姑。”长乐见到了清河公主,很是开心,沈宁松开了牵着她的手,她就立马朝着清河公主扑了过去。 “哎呦。”清河公主被长乐这么一扑,险些没有站稳,身子往后一个踉跄,还好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来的宫女立刻帮她撑住了身子。清河公主拉住了长乐的手,长乐仰头看向了清河公主,她就看到了长乐眉间的那个红点。“这个红点是谁帮长乐点上的,真好看。” “嘿嘿。”长乐被人一夸,小嘴一抿,乐得不行。“长乐让母后帮我点上的。” “清河今日怎么也在翊坤宫?”沈宁看着她们姑侄二人有说有笑地,慢慢踱步走上前来。 “年里头我哪儿也没什么事儿,知道母后这里今天没什么人,就想着来陪着母后说说话。”清河公主冲着长乐笑了一下,对沈宁说道。“皇嫂宫里今日也没人去拜年吗?” “早上已经来了一波了,下午我带着长乐午歇起来,想着正好有一桩事要和太后娘娘说一声,就带着长乐过来了。” “那皇嫂就随着我一同进去吧。”清河公主指了指里头。“母后方才听铃铛禀报皇嫂和长乐过来了,很是高兴呢。” 清河公主牵着长乐走到了正殿里头,长乐一进到正殿里头就马上挣脱了清河公主牵着她的手,朝着主座上的太后跑了过去。 “长乐给皇祖母请安。”长乐规规矩矩地站停在太后跟前,停下来了之后给太后行了一个礼,给太后请安。 “好好,快起来吧。”太后看着长乐的样子,直乐得合不拢嘴,连忙要拉着长乐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来。“快到皇祖母身边坐下吧,皇祖母啊,知道你来了,已经让铃铛去给你准备好吃的了,高兴吗?” “高兴!谢谢皇祖母赏。”长乐笑起来,眉眼弯弯得很是讨喜,今日长乐穿得一身红色的小裙子,脑袋上扎了两个小揪揪,没有插上珠花之类的东西,只是用两根前后缀着珍珠的红色缎带扎在两个小揪揪上头,长乐的眉心处还点着一个红点,乍一看长乐就像是年画上头的胖娃娃一样。 “我们长乐可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太后笑悠悠地对着长乐说道,很是慈爱地抚了抚长乐的小脑袋。 “嘻嘻。”长乐很是熟稔地自己爬上了太后身边的空位,亲热地抱住了太后的一条手臂不放。 “见过太后娘娘。”沈宁和清河公主落后了两步的距离,这才走到了太后的面前。 “我瞧着你的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是不是路上冻到了?”太后看着面前的沈宁,发现沈宁平常红润的脸颊今天瞧着居然有些许苍白,沈宁的精气神看着也有些差。“清河,快,端杯热茶给你皇嫂捂捂手、暖暖身子。” “没事的,我许是最近忙了些、觉睡得不太好,气色才会看起来差了些。”沈宁在靠近太后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清河公主端了杯热茶过来,沈宁立刻两手接了下来。 “今年是陛下登基的第一个年节,你不适应自然会觉得有一些累。等到明年再上手就会好一些了,我当年也是从这个时候走过来的。你睡得不太好,也记得让太医开一些助眠的汤药喝喝看。这人休息不好的话,气色和精神头就会差很多了。”太后拥着长乐,一一嘱咐沈宁。“不过好在如今清河的年纪也大了,你要是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也带带清河。她是大姑娘了,再过几年等她的婚事定了下来,她就要搬出去住到自己的公主府去了。虽然住到了公主府,底下的杂事自有嬷嬷和管事为她张罗。但是身为主子,御下的本领还是得有的,你作为嫂子就好好带带她。清河人不笨,等她上了手,这两年也能为你减减压。” “我知道了。”沈宁知道太后是有意安排清河公主跟着她的,自然是一口应了下来。 长乐坐在太后身边老实了没一会儿,又吃了几块点头,就坐不住了。她没说话,但是小身子不停地扭捏,太后哪里看不出来她是闲不住了。 “清河,你带着长乐去院子新架上的秋千那里玩玩吧。”太后召了清河公主起身,让她领着长乐去抬头玩耍一会儿。 沈宁给长乐披好了披风,才让清河公主牵着长乐出去了。 “你是有事要同我说吧。”太后好歹比沈宁多活了这么些年,自然看出了沈宁面色不佳不止是因为没有休息的缘故,见清河公主领着长乐走出了门外,才开口问到沈宁。“两个孩子都出去了,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母后,明日陛下说要带我和长乐出宫一趟。” “怎么好端端地要出宫?”太后好奇问道。“你们是要去哪里?” “回母后的话,今天早上我外祖母安泰大长公主进了宫,说我外祖父前些日子就病倒了。外祖父不想让我在宫里担心,就没让人把事情告诉我。连年三十那日的宫宴,外祖母也只推说是因为她自己的身子不适才没有入宫来参加。”沈宁开口。“只是今日外祖母进宫来说,如今外祖父的病情只怕是不大好了。外祖父说很想我和长乐,我就想着带着长乐回去一趟,陛下才说要亲自带着我们回去。” “原来是这样,我起先还想着,怎么今年不单安泰大长公主没有入宫来,却连着和安与和宁都没有入宫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探望 太后见沈宁面色黯淡、神色萎靡,也想到了当初先帝病重之时的光景。 “哎,人老了,生老病死都是逃不了的事情。”太后亦是一声叹息,一边探过了身子握住了沈宁的手。“既是如此,陛下也是该要陪着你和长乐一起去一趟的。这样啊,今儿你们回去的时候我让铃铛准备些补品给你带回未央宫,明日你带着一道去安泰大长公主府上。” “多谢母后。” “原来你脸色不好就是因为这件事,也难怪了。”太后说道。“你是个好孩子,重视亲缘。” 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在御书房看完了折子的萧嵘也来了翊坤宫。 正好长乐和清河公主都待在翊坤宫的院子里头玩耍,萧嵘刚刚走进来,原本正坐在秋千上玩得开心的长乐,很是眼尖地瞧见了走进来的萧嵘。 “父皇!”长乐扑腾着想要跳下秋千,清河公主见状立刻伸手拦住了她。 “不可以跳啊。”清河公主拦住了长乐,伸手将她从秋千上抱了下来。“姑姑把你抱下来啊,你慢些跑。” “父皇。”长乐落地,朝着萧嵘的方向跑了过去。 萧嵘立刻蹲下身来,任由长乐跑过来扑了一个满怀。 “清河见过皇兄。”清河公主看着扑在萧嵘怀里的长乐,笑着迎上前来。“皇兄过来是接皇嫂和长乐的?” “是的,顺便来和母后请个安。”萧嵘对着清河公主说道,一边抱着长乐稳稳地起了身。 太后见到了萧嵘也很是开心,因着时间到了,太后赶紧让铃铛张罗着晚膳,要留着萧嵘一家三口和清河公主留下来在翊坤宫用晚膳。 用完了晚膳后,因为明日要起早离宫,所以萧嵘就带着沈宁和长乐先行离开了翊坤宫。 长乐是小孩子,素日里头都睡得很早,萧嵘带着沈宁和长乐是坐着马车离开的翊坤宫。刚上马车长乐就乖乖地倚在沈宁的身边,才坐了没一会儿,长乐就犯起了困来。小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沈宁失笑,只好把长乐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把明日出宫的事情告诉母后了?”萧嵘侧过身子,看着窝在沈宁怀里打瞌睡的长乐,压低了声音说道。 “嗯,说了。” “那明日我们起早一些吧,早点出宫你也能在姑祖母的大长公主府里头多待些时候,可以和姑祖母她们多聚聚、多说上一会儿话。” “好,那我们回去就歇下吧。”沈宁抱着长乐沉甸甸的小肉身子,在她身上轻轻地拍了拍。“索性长乐都已经睡下了,回去我带着她简单洗漱下就可以让她睡好了。” 大概是想着要出宫探望重病的外祖父了,沈宁夜里头就睡得不是很安稳的样子。萧嵘和沈宁临睡下来的时候,将长乐放在了床的最里侧。 夜半时分,萧嵘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见耳边有人抽泣的声音。 萧嵘睁开了眼睛,满眼皆是黑暗。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逐渐地适应了下来,这才发现那抽泣声来自睡在他身边的沈宁。 沈宁现在闭着眼睛仍旧是没有睡醒的样子,不过眼泪却不停从眼中流了出来。 萧嵘知道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许是因为白日里太过担忧外祖父方彦博病情的缘故,沈宁连在睡梦之中都会落泪。 萧嵘探身从床头取过来了一张帕子,凑到了沈宁身边,也没有惊醒到她,动作轻微地替沈宁擦去了脸颊上满满的泪水。 时辰刚过卯时,沈宁就已经醒过来了。 她一起身,躺在她身边的萧嵘也就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萧嵘见沈宁抱着锦被,在床上坐起身来呆愣着没有动弹,就出声试探着问她。“是没有休息好吗?” “其实我早就醒了,实在是睡不着了。”沈宁叹道。 “好,那我们就先起身吧。等我们两个都收拾好了,才让长乐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萧嵘抱着穿着小披风的长乐,沈宁紧随其后地出了未央宫。 马车早早儿地在未央宫门外准备停当了,萧嵘先把长乐放到了马车上去,然后就扶着沈宁登上了马车,最后自己才最后登了上去。 三人才刚刚在马车上坐定,马车外头的朱砂立刻递上了三个烧得正正好的手炉来。 “长乐,还困吗?”沈宁看着坐在自己和萧嵘中间,低头揉着眼睛的长乐,轻声询问道。“要是困得话,母后抱着你再睡一会儿吧,等到了曾外祖母的府上再喊你起身好吗?” “嗯,母后,我还很困。”长乐撒娇靠着沈宁的身子,嗲嗲地说道。“我想睡一会儿。” “嗯,好了,母后抱着你啦,你睡吧。”沈宁连忙解开了自己的披风,将长乐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用披风裹住了长乐的身子。 安泰大长公主府上的门人早早地起身,正在门口转悠着,突然就看见大道上从宫门处的方向来了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有伶俐的门人借着熹微的日光认出了马车车壁上的标示,出自皇室,立刻返身进去给府上的各位主子报信去了。 府上的总管事闻讯第一时间赶了出来,正巧看到了坐在马车前头的朱砂。 “这不是朱砂姑娘吗?”总管事跟随了安泰大长公主几十年的时间,自然能认得出朱砂,他看到了朱砂,再看看那一辆有着皇室标示的马车。“这来得是哪一位贵人啊?” “跟府里传话吧,皇后娘娘出宫来看望安泰大长公主和驸马大人的。”朱砂从马车的车辕上跳了下来,对着总管事说道。 “没所谓了。”这个时候,马车里头的沈宁忽然开了口。“我直接下来便是了,趁着现在街上也没什么人。” 朱砂回到马车前头,掀起了车帘子,披着水红色披风的沈宁走下了马车。 总管事刚想迎上来的时候,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沈宁身后的马车上居然还有一大一小没有下来。 “你把长乐给我吧。”沈宁示意萧嵘把长乐递下来给她抱着。 “没事,我能稳得住。”萧嵘双手抱着长乐,很是稳健地下了马车来。 “见过皇上。”总管事看得抱着长乐走下马车来的人居然是登基不过半年多的新帝,顿时膝盖发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磕巴巴地说道。“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小公主。” 见总管事这么一跪一说,本来还都站着的几个门人立时吓得跪了下来。 “没事儿,别在外头站着了。”沈宁还是不想让外人看见了自己一行人,安泰大长公主公主府所在的一条街所住的都是名门望族、宗室贵亲之类的。 沈宁吩咐着总管事先带着人去把马车从侧门进了安泰大长公主府里去,自己就直接带着萧嵘、长乐进了安泰大长公主府里。 “微臣见过皇上、皇后和小公主。”安泰大长公主的长子方湜闻讯赶来,正好在府上前厅门前撞上了沈宁一行人。“皇后娘娘怎么出宫来?怎么也没有提前和府里头支应一声呢。” “舅舅,我和陛下这一趟出宫特地出来的早些,就是想要低调些的。”沈宁上前了几步,拉住了方湜。“昨日外祖母匆匆进宫,同我说了外祖父的病情。舅舅你说,知道了这件事我在宫里哪里还能待得住呀。” “哎,父亲这次的确是病得严重了些。”说起如今重病在床的父亲方彦博,方湜也不禁黯然了许多。“不过父亲待会儿见到了你和小公主亲自来看他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来,长乐。”沈宁回头示意萧嵘,让他把抱在怀里的长乐放了下来,沈宁回身走过去,牵着长乐又重新走到了方湜的跟前。“长乐,这是舅公。” “舅公!”不如永宁侯府同安泰大长公主府上的众位女眷,还可以时不时地入宫,长乐和她们还算熟稔一些。长乐长到了现在的年纪,见方湜也不过才三、四面而已。虽然看着眼前的中年人有些陌生,但是长乐很听沈宁的话,立刻就大声地喊了出来。“舅公好,我是长乐!” “哎,小公主长得和皇后娘娘幼时果真很是相似呢。” 因为方彦博晚上入睡前,服了助眠的药物才能入睡。沈宁想着让他休息好了,就没让方湜派人去和安泰大长公主传话,直接带着萧嵘、长乐进了正厅坐了下来。 “舅母,我们出宫的时辰早,所以出来的时候还没有用过早饭呢。”沈宁刚坐下没一会儿,方湜的妻子林氏也匆匆赶了过来。“烦请你给我们准备上一些,好让我们垫垫肚子。” 说起来,林氏和太后也算是远房的堂姐妹了。 “好的,好的。”林氏见状,立刻返身走到门前吩咐自己身边的大丫环去给沈宁他们张罗出一些吃的过来。 方湜派了人去永宁侯府,通知了和安郡主说沈宁和萧嵘他们二人带着小公主来了安泰大长公主府。和安郡主立刻坐上了马车,赶到了安泰大长公主府。 “外祖母!”刚刚吃好了早饭的长乐,抬头就看见了和安郡主。 第一百八十九章 相见 方湜和陪同和安郡主一起从永宁侯府赶过来的沈怀源,一起陪着萧嵘坐在正厅说道。 和安郡主和林氏则带着沈宁和长乐去了更暖和一些的花厅里去了,因着方彦博在年前发了重病,安泰大长公主府上并没有几分过年的喜气。 “娘,你们怎么都瞒着我呢?”沈宁看着和安郡主面上的倦意,开口问道。 “我也不想瞒着你,是你外祖父不允许我们进宫同你说他生病的事儿的。”和安郡主看着沈宁满眼的泪水只在眼眶中来回打转,心中亦是柔软了几分。“就是因为你外祖父知道你的性子,才不让我们同你说的。你嫁入的是皇室,你如今又身为皇后要做的、顾虑的事情太多了。” “外祖母,曾外祖父是生了很严重的病吗?” 长乐是第一次来安泰大长公主府,看着什么都很新鲜的样子。沈宁来之前只和长乐说了,曾外祖父生病了想见她,所以长乐就跟着沈宁来了。 长乐让朱砂领着自己在花厅里头四处走了走,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这才哒哒哒地跑到了和安郡主跟前,抱住了她的双腿仰着头问道。 “曾外祖父是真的生病了,所以你母后才会带着你出来探病的。”和安郡主俯身搂住了长乐的身子。 “那曾外祖父要喝苦药吗?” “那是自然的,谁生病了都要喝苦药的。”和安郡主十分耐心地对长乐说道。 其实现在方彦博已然是病入膏肓了,早已是药石罔效了。他的病灶在脏腑深处,每日都会发作起来,如今方彦博喝下去的汤药都只是起到了镇痛的作用,只想让他在最后的一段时间过得舒服一些。 “嗯,外祖母你看!”长乐听完了和安郡主的话,立刻献宝似的解下了自己腰间挂着的小荷包,将荷包忙不迭地送到了和安郡主面前。“昨日母后也喝了苦药,我给母后吃了蜜饯之后她就不觉得苦了。待会儿长乐也把荷包里头的蜜饯给曾外祖父吃,好不好?” “好,我们长乐真是个好孩子。”和安郡主摸了摸长乐的小脑袋,微笑着夸奖她。 长乐笑着眯缝了眼。 和安郡主抱着长乐好好亲香了一番,这才放下了长乐示意她去找林氏。 “长乐怎么说你也在喝药?”和安郡主见长乐颠颠儿地跑到了林氏身边,和林氏说起话来,才看向面色仍旧不佳的沈宁,看出了她的不妥,十分担忧地问道。“是身子不适吗?还是冬日里头冻到了?” “没事,是昨日知道了外祖父的病情,一时急了才有些不舒服的。”沈宁微笑,安抚和安郡主。“我喝的不是什么药,只是喝了些放了中药的汤水罢了。” “哎,你看看,你这孩子。”和安郡主没好气地伸手拍了沈宁一下。“你这样在宫里不保重自己的身子,可怎么好?” 又等了快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安泰大长公主刚刚醒来,正在房中守夜的丫环听见了她起床的动静,立刻上前先扶着安泰大长公主起身。 “昨夜驸马的情况如何?”夜间为了能让方彦博更好地休息,方彦博是自己单住一房休息的,有三四个丫环和小厮整夜看顾着。安泰大长公主昨夜是守着方彦博入睡之后才离开的,今日一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丫环方彦博的情况。 “回大长公主的话,方才守在驸马房间外头的李嬷嬷来回了话,说驸马气息稳定睡得很香,让大长公主不必担心。”扶着安泰大长公主的丫环低声说道。“另外大夫人方才传话进来,说皇上带着皇后和小公主来了府上,说是来探病的。” “你说什么,皇上带着皇后和小公主过来的?”安泰大长公主没有想到沈宁来得这么快,而且连皇上都跟着沈宁一道出宫来了自己的府上。“皇上和皇后过来多久了?” “大夫人派来的柳芽说是皇上和皇后来府上已经快有一个时辰。”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皇上和皇后来了,你们应该立刻叫醒我的。” “柳芽说是皇后娘娘刚到的时候就特意吩咐了,不让我们立刻通报,说让大长公主和驸马都好生休息着。等着大长公主醒了,再让我们另行通报。” “罢了,快扶我起身洗漱,再换上衣服,带我去见皇后。” “是,大长公主。” 安泰大长公主刚刚走到花厅门口,正站在花厅中央不知道在和沈宁说着什么的长乐,像是听见了什么动静似的,转过头来瞧见了安泰大长公主。 “曾外祖母,我来看你啦!”长乐见了安泰大长公主,立时笑着扑上前来。 “长乐真乖。”见了曾外孙女,安泰大长公主心中也是开心,她牵着长乐的手慢慢地走进花厅中,看向了坐在正位上的沈宁。“宁儿,你们来怎么也不让人去通报我一声?倒让你们等了那么久的时间,皇上他人呢?” “外祖母年事已高,需要好好休息,所以我才想着不让人去马上通报,等外祖母醒来再说。”沈宁见状,起身走到安泰大长公主的身边,扶着她走回自己方才坐着的位置上,扶着她坐了下来。“皇上人在正厅那里呢,舅舅和我爹正陪着他说话呢。” “你自己带着长乐来就来了,怎么把皇上也带出宫来了?”安泰大长公主抱着长乐在自己身上,让沈宁在她身侧的座位上坐下。 “外祖母我身为皇后要出宫,自然是要跟皇上报备一声的。他不放心我带着长乐单独出宫,又因为年节里头他不是很忙,才会主动提出来要和我们一起出来的。”沈宁笑着看向安泰大长公主。“为了低调行事,我们这才出宫那么早。知道外祖母需要好好地休息,我们就在外头等着。外祖母现在过来这边了,外祖父那里醒了吗?” “你外祖父昨夜又发作了,疼得厉害,是服了镇痛和助眠的汤药之后才勉强睡下的。我来时才问过他的情况,他恐怕还得再睡上一会儿才能醒过来了。”安泰大长公主见现在外边日头只是微微亮着,问道。“你们来得这么早?吃过早饭了吗?” “我们没有在宫里吃,是过来了之后让舅母帮我们张罗了一些的。” “哦,那就好。”安泰大长公主看着怀里的长乐,问她。“长乐吃饱了吗?” “我吃饱啦,曾外祖母!”长乐很懂事地坐在安泰大长公主的怀里,没有挣来动去的。“曾外祖母,我和母后什么时候才能去看曾外祖父啊?” “长乐,曾外祖父还没有休息好,你先陪着曾外祖母说说话好吗?” “好的!” 众人又坐了下来,说了一些话。 “大长公主,驸马他醒过来了。”看顾着方彦博的李嬷嬷之前得了安泰大长公主的嘱咐,要是方彦博醒来的话就要第一时间过来花厅禀告。 “行,我知道了。” “啊,皇后娘娘。”李嬷嬷是安泰大长公主身边经年伺候的老人儿了,原先也是安泰大长公主在宫里头服侍她的宫女,当年她出嫁带了一批宫女出宫。李嬷嬷到了年纪,配了安泰大长公主府里的管事,生了几个孩子之后又回了她身边伺候着。 因此李嬷嬷自然是熟识沈宁的,立刻跪了下来给沈宁行礼。 “李嬷嬷起来吧。”沈宁笑着让李嬷嬷起身。“我外祖父他今日情况可还好吗?” “谢皇后娘娘。”李嬷嬷起身,答道。“驸马昨夜服了助眠的药,休息得还算不错,现在看起来精神是不错的。” “外祖母,我先去看看外祖父的情况。”沈宁听罢,起身说道,抬手召过了朱砂。 “母后,我要和你一起去。”长乐见沈宁起身要走,马上叫了她一声,挣着就要从安泰大长公主的怀里跳出来。 “长乐听话,在这里好好陪着曾外祖母、外祖母说说话。”沈宁回身走到长乐面前,俯身对她叮嘱道。“母后先去看看曾外祖父的情况,过会儿再带你去看他。” 长乐乖乖地点头,又缩回了安泰大长公主怀里头。 沈宁带着朱砂,走在李嬷嬷身后。 “皇后娘娘,这就是驸马现在歇息的房间。”李嬷嬷走到一间房间门口处站定,守在门外的丫环们见了沈宁,吓得就要跪下来行礼,沈宁示意朱砂上前阻下来了她们的动作,让她动作轻些打开了房门。 沈宁站在房门处,房门一打开了之后,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儿汤药的苦涩味道。 “外祖父。”沈宁让朱砂在门口等着,自己随着李嬷嬷放轻了脚步走到了房间里,见到了半坐在床头的方彦博,含泪哽咽着唤了他一声。 离着沈宁上一次见到方彦博已经快有一年的时间了,如今方彦博重病不过月余的时间,方彦博已然是形销骨立,瘦得皮包骨头一般。原本乌黑的头发,白了大半。 “宁儿。”方彦博缓慢地转过头来,看见了站在床前的沈宁,已经瘦得脱了相的方彦博看着沈宁,不由地露出一丝笑容来。“你来了啊?” “外祖父!”沈宁扑到床边,一句话的功夫泪水已经流了满脸。“宁儿来迟了。” “没有没有,你没有来迟。”方彦博体虚,连说话都乏力,却仍能对着沈宁努力地挤出笑容来,温柔地说道。“能在走之前,再见见你和长乐,外祖父也能安心地走了。” 第一百九十章 看顾 “不,外祖父,是我不好,来得那么迟。”沈宁垂手哭泣。“我做为您的外孙女,在您重病之时却任事不知,是为不孝。” “宁儿,不是你的错。你是皇后,不比你表姐在宫外来往方便。可就是你表姐琳琅也不过是前几日听着舅母说漏了嘴才知道我病重的事情。你们这些小孩子,如今都长得大了,已经为人父、为人母,有了自己的家庭。外祖父病重,你们有这个来看我的心,外祖父就很开心了。”方彦博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沈宁的头顶,依旧十分和蔼地说道。“你身为皇后,一国之母,出宫会不会不方便呢?” “没有什么不方便,皇上听说外祖父您病重,特意选择今日一早陪着我和长乐一同出宫来。只是他知道外祖父是重礼法的人,所以就留在正厅没有亲自过来。”沈宁抬起头看,试探着握住了方彦博骨瘦如柴的手。“我怕自己见了外祖父会太过失态,吓到了长乐,所以来之前把长乐给了我娘和外祖母看着在,自己这才先行过来了。” “哎,要不然就别让长乐过来了。”方彦博看着沈宁,努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来。“外祖父久病卧床,形容狼狈得很,长乐还小,别把她吓到了才好。” “外祖父哪里的话,您只是瘦了一些而已,我瞧着您还是原先的那副样子。”沈宁含泪笑着说道。“再说长乐从昨日我说了要带她出府来看望您,一直就很期待着和您见面呢,您要是不愿意见她,不知道我们长乐会有多难过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沈宁坐在床侧,转过头来对站在一边儿伺候的李嬷嬷吩咐道。“劳烦李嬷嬷端盆热水来,我服侍着外祖父洗漱一番。” “哎,皇后娘娘可使不得。”李嬷嬷连连摆手说道。“伺候驸马大人的日常起居是奴婢们的分内之事,哪里能劳动皇后娘娘亲自给驸马大人洗漱呢。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奴婢们就是了。” “是啊,宁儿,就让李嬷嬷她们伺候我吧。”方彦博也说道。“你哪里是伺候人的料,外祖父真怕你把我这一把胡子都给揪断了去,那我不得心疼死啊。” “外祖父,你可别小看了我去,我如今好歹也把长乐带到这么大了。娇弱的小孩子我都能伺候得过来,给你洗漱一下哪里会是什么难事。”沈宁说到这里,停下来了片刻才又接着说道。“我是皇后没错,可我也是您的外孙女啊,给你净面也算是尽了孝道罢了。” “宫里头伺候长乐的有乳母、宫女,哪里能让你这皇后做多少活计?”方彦博失笑,不过看着沈宁坚持的模样,也只好随了她去。“李嬷嬷去把热水端来吧。” 李嬷嬷见了方彦博都发话了,只是亲自下去打了盆热水端了上来。 “皇后娘娘,毛巾。”李嬷嬷把水盆放在床边的架子上,把拿过来的干毛巾也递到了沈宁的手上来。 沈宁点头接过了毛巾来,动作轻柔地将毛巾慢慢浸入热水当中去,然后再把毛巾取出来拧干了一些,替方彦博净面。 待沈宁将毛巾又放回水盆里头去了,李嬷嬷拿了一把梳子过来,沈宁接过梳子起身走到方彦博身侧的位置又替他把头发给束好了。 “外祖父,您现在瞧上去就精神很多了。”沈宁替方彦博打理好了仪容,将梳子放在李嬷嬷的手心上。“我想着长乐现在在花厅那边儿也应该是等急了,我让李嬷嬷去传话,让外祖母把长乐领过来吧。” “好吧。”方彦博点点头。 李嬷嬷得了沈宁的嘱咐,立刻转身出了房门往花厅的方向去了。 房中留下的丫环拿过来了一把椅子放在了方彦博的床边,沈宁就坐了下来陪着方彦博说说话。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安泰大长公主与和安郡主都过来了,长乐乖乖地把手给外祖父和曾外祖母牵着,跟着一道过来了。 “曾外祖父。”刚一进房门,长乐就挣开了她们牵着她的手,直接冲着方彦博这边儿跑了过来。她停在床边,甜甜地喊了方彦博一声。 “哎,哎。”方彦博见了生得机灵可爱的长乐,十分开心,连忙伸手示意沈宁把站在床边上的长乐抱到床边上坐下来。“长乐啊,真是越长越像你母后小时候了,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了。” “谢谢曾外祖父夸我,父皇也常常说我和母后小时候长得很像呢。”长乐坐在床边上,看着方彦博放在身侧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曾外祖父怎么变得这么瘦?是没有好好吃饭吗?” “是啊,曾外祖父生病了,所以就吃不下去了。”方彦博一向很喜欢小孩子,对着长乐的童言童语也很是配合。“所以曾外祖父现在才会变得这么瘦,长乐就一定要好好听母后的话,好好吃饭好好长大,知道吗?” “嗯,长乐知道了。”长乐歪着脑袋,看着方彦博,点点头。 方彦博又和长乐说了些话,长乐回话回得牛头不对马嘴的,逗得方彦博几次都笑了起来。许是忽然笑得狠了,方彦博突然呛咳了起来。 “母后。”长乐被吓了一跳,立时泪眼汪汪地回头看向了坐在一边的沈宁。 方彦博咳得重了,沈宁立刻站起身来,轻轻拍着方彦博的后背,替他顺气。 安泰大长公主见状,也快步走上前来,朝着方彦博递上了自己的帕子。方彦博很快地接过了安泰大长公主递过来的帕子,迅速地用帕子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直到方彦博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立刻把方才的那张帕子塞到了安泰大长公主手上。安泰大长公主接了帕子在手,看到帕子中央那一抹鲜红,再看着守在床边的长乐和沈宁,马上把帕子团了起来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沈宁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那帕子中央的一抹鲜红,忍不住眼底又有些发热了。 “李嬷嬷,去把驸马今早要喝的汤药赶紧端上来吧。”安泰大长公主对着房中的李嬷嬷说道。 “好的,老奴这就下去准备。” 汤药自然要趁热饮下才能最好地发挥效用,所以汤药都是现成煎好了就端过来的。方彦博看着面前闻着气味就十分苦涩的汤药,皱了皱眉。 “曾外祖父,我有东西要给你。”方才被吓到了的长乐,这个时候又揣着自己的小荷包慢吞吞地凑了上来。 “喔,长乐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啊?” “嗯,曾外祖父等一下哦。”长乐听了方彦博的话,立刻解开了自己揣着的小荷包,在里面挑拣了好半天,选了一个她觉得最大、最好吃的蜜饯拿了出来,送到了方彦博的面前。“曾外祖父要喝苦药了,长乐这里给你一个蜜饯,喝完药再吃它的话,就不会觉得药苦了。” “好,那长乐先替曾外祖父拿着,等我把药喝完了,再把蜜饯给我可好?” “好!”长乐点头。 汤药的味道实在苦涩难耐,方彦博索性一仰头就把汤药一口气饮尽了去。长乐见状,踮起脚来将蜜饯送到了方彦博嘴边去。 “谢谢长乐的蜜饯。”方彦博嘴里喊着蜜饯,细细地咀嚼之后,才吞了下去。 长乐又得了方彦博的夸奖,很是不好意思地靠在了沈宁的怀里头去。 方彦博如今身子情况愈发地差了,又和长乐与沈宁说上了一会儿话。沈宁瞧着他精神不济的样子,主动提出了要离开。 “好,你们身份特殊不宜出宫时间太久。”安泰大长公主亲手服侍着方彦博重新躺下休息,又送了沈宁和长乐到了房间门口。“回去吧,若是下次得了空再来看看你外祖父便是。” “好的,外祖母。”沈宁看着躺在床上看起来十分瘦弱的方彦博,对着安泰大长公主说道。“照顾外祖父固然重要,可是外祖母也要注意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我这次过来带过来了不少补品,待会儿就让朱砂送进来。” “行,外祖母会知道保重自己身子的,你不用替我担心。”安泰大长公主看着沈宁,欣慰地微笑着,又弯下腰来摸了摸长乐的小脸蛋。“长乐,先跟着你父皇、母后回宫去吧,下次再到曾外祖母府上来吧。” 长乐点头。 “母亲,你陪着父亲吧。”和安郡主走上前来。“我送宁儿和长乐出去吧。” “去吧。” 回去正厅的路上,朱砂牵着一蹦一跳的长乐走在前面。沈宁则与和安郡主走在后头。 “娘,外祖父这里今后有什么消息,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和我说好吗?”沈宁看向了和安郡主。“省得我在宫里担惊受怕的。” “娘知道了,你且安心回宫去吧。”和安郡主牵着沈宁的手,也不忘记再嘱咐上她几句。“你在宫里,娘实在是没法子像你小时候那样时时刻刻地看顾着你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也要看顾好自己的身子。之前我私下里问了朱砂了,你知道你外祖父病重之后居然能急得晕了过去。你说说看,你要是平时养好了身子,怎么能这样就晕过去了呢?” “娘,许是因为今年冬天格外冷些的缘故吧,我受了些寒才会那样。” “你到现在都没有给皇上诞下个皇子来,不养好身子怎么成。”和安郡主说道。“即使不为生养个皇子,为了长乐你都要先照顾好自己懂吗?” 第一百九十一章 拦路 在回宫的路上,长乐趴在萧嵘的怀里,透过车帘的缝隙好奇地看着马车外的一切。长乐并不明白如今方彦博的病情有多严重,并不想沈宁这么忧虑。而她长到现在这个年纪,不过才是第二次出宫来而已。 马车缓缓地通过长安街,沿路上的一切,在长乐的眼睛里都是十分稀奇的。 沈宁今日出宫来,实在是有些伤神,从坐上马车之后就一直安静地坐在马车的角落,靠着车壁发呆。 萧嵘一边要牢牢地抱着在自己怀里不断扑腾着、朝着外头张望的长乐,一边又要分开心神关注着沈宁的情况。 “父皇,那个是什么?”长乐从车帘的缝隙处伸出了手去,指着马车前往扛着糖葫芦串子的小贩子,回头问萧嵘。“看着红艳艳的很好看。” “那个是糖葫芦,长乐若真喜欢,父皇让荣海去给你买一串好不好?”萧嵘看着长乐期待、好奇的眼神,忍不住笑了起来。 长乐上次出宫的时候,还不会走路,进出都是被沈宁抱在怀里头的。像是糖葫芦这样子在外头满大街都能寻得着的吃食,长乐还是从来都没有吃过的。 只是长乐方才看到路边上一个衣着朴素的汉子手里牵着一个看起来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子,小孩子手里抓着一串红盈盈的糖葫芦吃得很是香甜,嘴角都沾着不少糖渍。 “谢谢父皇。”长乐正看得嘴馋得紧,想吃又不敢当着沈宁的面向萧嵘讨要,这才旁敲侧击地去问萧嵘,哪知道萧嵘这般好说话呢。 长乐在萧嵘脸上响亮地亲了几口,萧嵘叩击了车壁三下,跟在马车边上的荣海听见了动静马上凑了过来。 “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在外头不便直接暴露出萧嵘的身份,荣海今日也身着了一身简单的黑衣,凑过来的时候低声问道。 “瞧见卖糖葫芦了的吗?去捡干净些的买一串过来,外头有什么好吃的你也捡着买一些送进来。”萧嵘吩咐着荣海去买东西给送过来。 荣海办事利落,没一会儿就把东西给了坐在马车前辕上的朱砂,朱砂端着送进了马车里头来。 长乐见了糖葫芦,立刻挥着手,萧嵘招招手,朱砂便马上把糖葫芦递给了长乐。长乐手里抓着糖葫芦,小小地舔上了一块,甜得眯上了眼睛。 马车里头很是宽敞,中央还放着一张小桌,朱砂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了下来。 “皇后娘娘,这是皇上刚吩咐荣海买了送来的。”朱砂从桌上的吃食当中,挑选出了几样昔日沈宁尚在闺中之时喜欢吃的小点心,从桌子的暗格中取出来了一张碟子装了送到沈宁面前,劝她吃一些。“我选了几样娘娘原先在侯府里头常吃的点心,娘娘尝些吧。” “我吃不下。”沈宁抬眼瞥了一眼,低声道。 “娘娘,我看着你面色不佳,之前在大长公主府里,你也没用多少早饭。不吃早饭可是最伤身子了,你多少看着再用些吧。”朱砂不放弃地劝道。“方才临行前,郡主还特地吩咐了我,一定要看顾好娘娘的身子。” “朱砂,我现在是真的吃不下。” 萧嵘冲着抱着糖葫芦啃得正欢的长乐低声说了几句,长乐懵懵听完点点头,从萧嵘腿上跳了下来,跑到沈宁跟前。 “母后,吃糖葫芦!”长乐乐呵呵地把糖葫芦递到沈宁的嘴边上,大眼睛眨巴眨巴。 沈宁挨不住长乐晶亮的眼睛,只好俯身在那串糖葫芦咬了一口,长乐见沈宁吃了她的糖葫芦,开心地趴在她腿上。 朱砂见状,低下头来退了出去。 待朱砂退了出去,萧嵘挪动了几步,凑到沈宁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我没事的。”沈宁被他温暖的手甫一握住,就抬头看向了他。 两人四目相对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马车停下来的缓劲,让趴在沈宁腿上的长乐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长乐手里倒还牢牢地抓住了那串已经被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不放,小眼睛转了半晌,似乎是感觉到屁股疼了,预备张嘴就要哭嚎出来。 “长乐,别哭。”沈宁一看到长乐嘴巴开始一撇一撇的,也顾不得心中的那些愁绪了,立刻起身上前把长乐从地上捞了起来。“没事儿,地上还垫着厚厚的毯子呢,摔不坏你的。” 长乐爱娇地往沈宁怀里钻,嘴里不依地哼唧着。 “荣海,外头是怎么着了?”萧嵘问道。 “娘娘,是有个姑娘突然从一旁的巷子里头跑了出来,跌倒在我们马车前头了。”还不待荣海回话,坐在外头的朱砂说道。“我瞧着那姑娘身上似乎还有伤。” “既然是个姑娘,你下去把人扶起来,让侍卫派个人跟着你,带着她先去附近的医馆看看伤势。”沈宁说道。 朱砂得了沈宁的指示,从前辕上跳下来走到那倒在地上的姑娘跟前,蹲下身来欲要扶她起身。朱砂仔细打量着那姑娘,衣裳精细看着不像一般平民家的姑娘,就是她头上插着的朱钗都不是凡品,看来倒像是官宦出身的小姐。 “白小姐!”待朱砂使力将那姑娘扶起来,那姑娘怯怯地一抬头,朱砂这才认出了那姑娘。 “白小姐?”听到朱砂说的话,沈宁把长乐塞到了萧嵘的怀中,自己起身走到车帘处,掀开车帘去看。 朱砂没认错,那姑娘居然真的是昨日陪着白守将夫人入宫的长女白滢。 不知道方才是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了的白滢,猛然间见了沈宁的面目,似乎也是认出了她,张口便要唤她。朱砂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没让白滢当街喊出了沈宁的身份。大概是刚才真的被吓得很了,被朱砂捂住了嘴的白滢身子又瘫软地往下坠,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盈盈的美目中不断落下,看着柔弱、可怜极了。 “朱砂,把白小姐扶上马车来吧。”沈宁见了白滢这幅情状,看起来实在也不想是装出来的模样,朱砂和另外一个跟着出宫服侍的宫女两个人都扶不起来白滢,只能让朱砂把人带上马车来。 白滢刚被扶上马车来,就腿软地瘫倒在了马车地上。 萧嵘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白滢,只看了她一眼,就立刻将目光放在了沈宁身上。 “白小姐,喝杯热茶,压压惊吧。”沈宁示意朱砂退出去,吩咐马车往白府的方向走。自己取了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走到白滢跟前对她温声说道。 “多....多...多谢皇后娘娘。”白滢伸出了哆哆嗦嗦的双手接过了沈宁递给她的茶水,几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之后才又磕磕巴巴地开口向沈宁致谢。 “白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沈宁打量着白滢,她今日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裙,此时她的长裙满是泥泞、很是狼狈的模样。而她左臂处的衣袖像是被人撕扯过一般,裂开了好大一道口子,不过因着还是冬日,她长裙里头还穿着一件打底的裙子,到底没有走漏春光。 白滢这幅狼狈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外头跑了多久,沈宁看她唇色都冻得发了白,方才递给她茶水的时候,只是轻轻一触她的指尖,都冷得像冰块似的。 索性车里也燃着炭火,沈宁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了白滢身上。 长乐见了陌生人,也从萧嵘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从桌上抓了一块点心,颠颠儿地学着沈宁的模样,把点心要往白滢的手里头塞。 白滢还是一副被惊吓到了的样子,不过看着长乐人小,仔细看了长乐好半晌的功夫,她才试探着从长乐手里拿过了点心吃了下去。 这个时候,行驶中的马车再次停了下来。 “你们把那个傻子给我交出来!”马车外头传来一个女孩子叫嚣的声音,听着年纪也没有很大。 “荣海,让侍卫把拦路的人请给我清走!”见沈宁和长乐正都围着坐在地上的白滢打转,萧嵘对着外头的荣海说道。 朱砂看着面前那个带着十几个家丁拦下了马车的女孩子,看起来不过才十二、三岁的样子,眉目虽生得美,只不过瞧着就十分跋扈。 十几个家丁而已,哪里敌得过宫中训练有素的侍卫。动起手来只是两三下的功夫而已,十几个家丁就被扔到了路边。 “你给我滚下来!”那个女孩子也不傻,跟着她过来的家丁都被打趴下了,她的身上只剩下了几个纤弱的丫环,自然是不能硬来了。她眼睛看到了坐在马车前辕上很是镇定的朱砂,抬手指着朱砂喊道。“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赶紧让你的主家把那个傻子给我扔下来!” 马车里头好容易才平静下来的白滢听到了车外头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又吓得瑟缩起来。刚才才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不哭不哭哦。”长乐凑到她的面前,见她落泪连忙取出自己身上别着的小帕子,替她擦泪。 “她这是怎么了?”萧嵘此时也看出了白滢的不妥来,前世的白滢性子洒脱、出身武将世家,可是现在面前的白滢显然更像个心智有失的孩子。 “听说是在返京的路上,出了坠马的事故伤了头部。”沈宁说道。“人我们既然救上了车,就得好好地送回白守将的府上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制约 那拦路的女孩子,见朱砂对于她说的话置之不理,顿时更加恼怒了起来,居然从自己的腰间拉扯下来一条软鞭来。 女孩子手上似乎还有着几分功夫,手上轻轻一抖落,鞭子扬起来就在空中打出了一个响来。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的主家赶紧把人给我交出来。”那女孩子将鞭子指向朱砂,颐指气使地对她说道。 “这位小姐,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莫挡了我主家的路才好。”朱砂好歹也宫中浸淫多年,也不是能够被轻易吓退的,她站在前辕上面色无常的说道。“我也只给小姐一次机会而已,不然我主家手下的这些个侍卫也不是白养,方才扔出去的是小姐的家丁,小姐若是再不识相,侍卫们就要对你动手了。” “好个贱婢!”那个女孩子许是在外行走从未吃过朱砂这样的冷待,闻言立刻变了脸色,一张俏脸青红不接。“敢这么对本小姐说话!本小姐就先好好教训教训你!” 那个女孩子话刚说罢,手腕摆出一个起势来,鞭子被甩了起来,直朝着朱砂的面门袭来。朱砂没有想到那个女孩子会真的对她动手,一时之间也来不及闪躲。 这时候原本一直安静坐在朱砂身边的那个宫女,在鞭稍快要触到朱砂的那一瞬,猛地伸手将朱砂拉开,自己的身子则借力暴起,一把拽住了鞭子,她手上一使力就把鞭子整根抽了过来,扔到了一边。 那个女孩子鞭子猛然脱手,顿时手心血红淅沥一片,她捂着手愣是没有发出一声,只是抬头狠狠地盯着方才那个突然出手的宫女。 “楚玉,你吓死我了!”朱砂这才反应了过来,对着那个夺鞭的宫女说道。 楚玉就是早年沈宁怀着长乐时,萧嵘为了保障沈宁安全而送到沈宁身边伺候的双胞胎宫女中的姐姐。长乐出生后,沈宁又让楚玉、楚碧姐妹跟随在长乐左右。因着今日要带着长乐出宫,才会让安静、沉稳的楚玉跟着一道出宫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那个女孩子身边的丫环惊呼着上前,围着那个女孩子处理她手心的伤势,她抬头怨恨地看着楚玉。 “闭嘴!”楚玉跳下了前辕,冷冷说道。 “你竟敢让我闭嘴!”那个女孩子暴怒起来,一把推开了围在她身边的丫环们,抬手直指楚玉面门厉声喝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用知道你是谁。”楚玉丝毫不惧那个女孩子的声势,抬脚走近那个女孩子。在那个女孩子还欲张嘴喝骂之前,一个闪身近身贴到她的面前,一把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荣海!赶紧派个护卫去通知白府的人,说白府的大小姐在我们的马车上。”沈宁和萧嵘都没有在这市井之中露面的打算,现在拦路的那些不速之客交由外面的侍卫和楚玉打发就已经足够了。当务之急,是让白府的人赶来接走白滢才是。 站在外头的荣海听见了萧嵘的吩咐,马上让一个脚程快些的侍卫骑马去寻白府通报消息去。 另边厢,楚玉身量、功夫都要比那个女孩子高出不少。 楚玉掐住那个女孩子脖颈之间,不知道在她脖颈上点了哪一处,那个女孩子面色狰狞地把楚玉掐住脖颈抬起来,却连张口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之前被侍卫打趴下来的家丁们想要冲上来解救那个女孩子,只是还没上前几步的距离,又被侍卫们拦了下来。那些娇弱的丫环们就是想要护主也没有那个能力,只能哭着央求楚玉松手。 “楚玉,别伤了她性命。”朱砂也跳下了前辕,提点楚玉。“给个教训,让她说不出来话便是了。接下来的事情,主家自有解决的方法。” “行,我知道了!”楚玉挑唇一笑,抬手卸了那女孩子的下颚,这才松手将她往旁边的空地上一摔。 片刻的功夫,心急寻找爱女而来的白守将和白夫人由那个前去报信的侍卫领到了此处。见了一地的凌乱,因忽然不见了爱女的白夫人更加迷茫起来。 “白夫人,你家小姐在我们主家的马车上。”朱砂笑着上前来,同白夫人说道。 “朱砂姑娘!”白夫人一见朱砂,立时便认出了她的身份来。“你说我的女儿在你主家的马车上?” “是的,白夫人,我主家身份不方便出面,还烦请你上车接下。”朱砂将白夫人领到马车前,指着马车对着白夫人说道。“我家男主人和女主人都在里头。” 白夫人心系爱女,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能对着白守将点点头,就踩着马凳登上了马车。 白夫人一进马车,就看到了委顿余地的女儿。 “滢儿。”白夫人见了女儿,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 大概是惊吓过度的缘故,白滢此时又认不得人了,见了马车上突然又多了一个人,立刻吓得要往长乐的身子后头躲。 只是长乐才多大的年纪,那肉墩墩的小身子哪里能掩住一个十几岁的大姑娘。 白夫人见女儿早间出门的一身干净衣服,如今已经满是泥泞,忍不住又要上前来,结果只吓得白滢愈发害怕了起来。 “白夫人,令爱今日估计是受到了一番不小的惊吓。”沈宁说道。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见过皇上。”白夫人听到沈宁说话,这才发现马车中帝后端坐,而挡在自家女儿跟前的正是皇后所出的小公主,白夫人马上下拜给帝后见礼。“见过小公主。” “我和皇上低调出行,却不想看到令爱被人追逐摔倒在我们的马车前头。”沈宁微笑起身,扶起了白夫人。“有人追逐令爱而来,还把我们的马车都拦了下来。我和皇上不方便露面,没有和那个带头领人的小姑娘打照面,不知道白夫人有没有见到那人呢?” “回禀皇后娘娘,我和丈夫匆匆赶来还未注意到。”白夫人刚刚得了女儿的消息,就马上拉着丈夫赶过来了,一心只关注着女儿的行踪,根本无心关注其他。“我今日带着女儿出门到亲戚家拜年,路上女儿忽然走失,我也不知道女儿是招来了什么祸端。” “罢了,我也是好些年不曾出宫了。”沈宁叹道,示意白夫人上前来。 沈宁还要说话,马车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哀嚎。 “我的小姐啊!”哀嚎的女子听声音似乎是上了些年纪的。“这是哪家天杀的啊!敢这么对待我们恒王府的小姐啊!” “呵,看来还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先恒王是先帝的兄长,现任恒王和萧嵘关系还算不错。“不过恒王膝下不是只有三个儿子吗?这是哪里来的恒王府小姐啊?” “娘娘,臣妾知道内情,这外头的女孩子并不是恒王的女儿,是恒王一位庶出兄弟的女儿,因着父死母改嫁的缘故这才养在恒王妃的膝下。” “不过一个庶出的女孩儿哪里来得那么大口气?”沈宁想着往日恒王妃入宫拜见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提及过这么一人,不免有些疑惑。 “娘娘有所不知,早年恒王府里颇有几桩龌蹉事情,恒王的那位庶出兄弟和恒王走得很近,他突然离世,恒王对他留下的唯一一点血脉很是纵容。”白夫人说道。“只是不知道我的女儿是怎么遇上这个小魔星的。” “罢了,我的人也已经把她手下的人连同她都收拾好了。”沈宁倒无所谓这些。“白夫人将女儿接走吧,我看着白小姐的情况的确需要好生照料了。” 白夫人接走了白滢,侍卫们清理了道路,无视了那个不停哭嚎的中年女子。 马车离开了那个女孩子的眼前。 “小姐啊,你先跟着乳母回家吧。” “我一定要报复回来。” “好的,小姐。待我们回了王府,跟王爷说了今日的事情,王爷自会收拾了她们为小姐讨回一个公道。” 白夫人扶着瑟瑟发抖的白滢登上了自家的马车,白守将凑到了马车边上问话。 “滢儿这是怎么了?”白守将看着白滢的这般情况,十分担忧地上前问道。 “别说了,有什么事情都不如滢儿重要。”白夫人扶着白滢在马车上坐下来,仔细地检查了白滢的情况。“先带着滢儿回府吧,再找上次为滢儿看诊的大夫过府来。” “那外头的这位我们不管了?”白守将指了指外头地上那个刚刚被人扶起来的女孩子,问道。 “不管了,现在滢儿的情况瞧着不太好,得带着她赶紧回府。”白夫人说道。“至于那边儿的事情入了上头人的眼了,我们即便不追究此时,过两日也自然会有人上门来的。” 沈宁回了宫,就感觉十分疲累,从未央宫迎出来的春俏扶着她去洗漱了以后,就侍奉着她先睡下了。 几乎是一沾着枕头,沈宁就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沈宁从床上拢着披散的长发坐起身来,春俏捧着一方浸过温水的帕子走了进来,沈宁接过来轻轻地擦了擦脸,才勉强恢复了些精神。 第一百九十三章 缘由 “皇后娘娘,饮杯茶水提提神可好?”春俏弯着腰,低声问道。 “好。”沈宁把帕子放在了春俏的手上,顺手把自己的长发都拢在身子的一侧。“给我倒杯浓茶来。” 春俏立刻转身收拾了帕子,走到炭炉边取下了一直热在边上的茶壶。春俏打开了茶壶瞧了瞧,茶水正滚着,春俏立时倒了一杯茶水给沈宁端了上来。 沈宁端着热茶,吹了几下就细细地抿了几口。茶水清冽甘香,沈宁喝了几口下来也感觉神智清明了些。 “皇后娘娘,我想起来了。”这时,朱砂从外间急慌慌地跑了进来。“我就说那个女孩子看着那么眼熟呢,这下总算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她了?” “什么女孩子?”沈宁抬头看向她。 “就是今天那个因为我们救了白小姐而拦住我们马车的女孩子啊。”朱砂说道。“我在马车外头与她对峙的时候就觉得她看得很眼熟,方才我见到了德妃娘娘,才发现那个女孩子和德妃娘娘居然长得有七八成的相似!” “德妃?你在哪见到德妃的?”沈宁抬头问她。 “哦,我倒忘记了。德妃娘娘刚刚过来了,我安排了她在前厅坐下。” 沈宁重新换上了一套衣服,才走出了自己的寝殿,去前厅接见德妃。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德妃杨穗云仍旧是喜欢艳丽的颜色,因着她五官明艳、美艳妩媚,穿着桃红色的一套长裙宛若一朵娇艳的海棠一般。她远远地看见了沈宁的身影,便立刻起身迎上前来。 “起身吧。”沈宁快步走到她跟前来,扶她起身笑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我这儿了?” “我家中有人入宫见我,给我带了些时新的绸缎,我上午就给贤妃姐姐送去了些,本来也想上午就来拜见皇后娘娘的,只是派人来了一趟才知道皇后娘娘早上不在未央宫中。”杨穗云如今岁数长了些,和盛年时美貌惊人的淑妃更为肖似了些。不过相比淑妃的骄傲、跋扈,杨穗云性格要活泼些。她亲热地挽住了沈宁的手臂,说道。 “是你父亲的继室入宫来了?” 杨穗云的嫡母在杨穗云入宫的第三个月后,就因病离世了。杨穗云的父亲在嫡妻离世后也因病告假三个月,之后听说也是一幅病歪歪的样子。杨穗云得了嫡母临终派了眼线递进宫的消息才知道,嫡母居然是准备要和父亲同归于尽的。 只是准备好的毒酒下了肚,常年病弱的嫡母事先毒发才让她的父亲看出了端倪,嫡母暴毙,她的父亲虽然及时解了毒,但仍然伤了身子留下了病根。 不过半年后,杨穗云的父亲仍旧续取了一房妻室,他的继室年纪和杨穗云年纪仿若。 如今萧嵘后宫只有一后两妃,后嗣也只有皇后诞下的长乐。杨穗云的父亲不免起了心思,希望能和杨穗云重修父女情谊,这才让自己的继室常常入宫,陪着杨穗云说说话。 杨穗云的生父希望杨穗云在宫中能够努力些,最好能在皇后之前诞下一位皇子来。 他的继室最近这段日子以来,入宫实在来得勤了些,所以沈宁都有所耳闻了些。 “原先你的嫡母膝下有几个孩子?”沈宁想起了今日的那桩事情,不免要问一问杨穗云。 “回皇后娘娘的话,我嫡母膝下总共是两女一子。不过最终嫡母所出的三个孩子都没有善终,所以嫡母才会恨父亲和我们这些庶出的孩子。”杨穗云说到这里,神色也有些黯淡了下来。“说起来,我的嫡母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怎么,出了前些年齐王府中那个病逝的杨侧妃,你的嫡母还折了一子一女?”沈宁好奇地问道。 “早年我的另外一位嫡姐嫁给了恒王府中的一位庶子,成婚后夫妻感情不错。我那位姐夫虽是庶子出身,但因为他的姨娘是恒王妃的陪房。姐夫自幼陪伴着当时还是世子的恒王爷长大,一直是跟随在世子左右的。可是成婚几年后,因为恒王府中的一场嫡庶之争,姐夫为了保护恒王爷而死。嫡姐想要为姐夫守节,可是父亲却强行接回嫡姐,逼着她去给一位江南巨富做继室。这是京中的人不知道内情,我嫡姐嫁过去的那天夜里就趁着丫环和嬷嬷们不注意,一把短刀抹了脖子。等人发现了,嫡姐的身子都凉了。不过父亲又亲自送了家中一个庶出的姐妹过去,替了嫡姐的位子,这事儿才没有传出来。” “那你那位嫡姐可留下孩子了?” “听说是留下了一个女孩儿,嫡姐离开恒王府后,那孩子就被送到了恒王世子妃膝下亲自抚养。不过听说因为顾念着我姐夫的救命之恩,如今恒王爷和恒王妃对那个孩子还算不错。” 杨穗云说到,疑惑沈宁为什么会突然打听起了杨家旧事来。“皇后娘娘怎么对这些有兴趣的?” “因为我今日出宫,路上撞见了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漂亮女孩子。朱砂说她面目和你有些肖似,我这才想起来问问看的。” “算着年纪,我嫡姐的孩子倒应该是这个年纪的。”杨穗云思量了一会儿说道。“不知道那孩子日子如今过得怎么了?这个年纪也该到说亲的时候了。” “我瞧着她的日子在恒王府里应该是不错的,只是性子好像被娇惯地狠了些。” “是她冲撞了娘娘了吗?”杨穗云惊道,她倒是立刻站起了身来。“若是她真的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看在我的薄面上原谅了她。她失父又失母,我嫡母常年卧病在床也无暇顾及到她,可能家教上的确欠缺了一些。” “哎,无事无事。”沈宁摆摆手,示意杨穗云坐下。“她一个小孩子而已,我跟她能有什么好计较的不成。只是她这性子若是不改,只怕将来会吃大亏的。” “多谢娘娘宽宏。”杨穗云似乎是触及了心中旧痛,忍不住落泪。“说来也许是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孽吧,投生在杨家竟然少有善终。父亲生得英俊、挺拔,昔日出身高门望族的嫡母也是慕其年少有才又生得俊美,才会执意许婚。可是无论是夫妻还是子女,在我父亲眼中都比不过权势、金钱。我嫡母的两女一子都殒命了去,更别提我们这些庶出的了。说起来,我更要感谢皇后娘娘和皇上收容我入宫,给了我一个安稳的居处。若不是如此,还不知道我那个父亲会怎么糟践我呢?” “怎么说得你倒落泪了呢?”沈宁连忙递上了自己的帕子,杨穗云起身接过了沈宁的帕子,侧过身子去擦泪。 “实在是物伤其类。”杨穗云微红着眼眶,颇为可怜。 杨穗云坐了没一会儿,便起身告辞。沈宁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也就没有挽留她,只让她好好回她的百花宫休息去。沈宁也吩咐了下去,日后杨穗云父亲的那位继室就不要再放入宫中了。 杨穗云走了没多大会儿的功夫,萧嵘就牵着长乐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母后。”昏暗的暮色之中,长乐老远就瞧见了沈宁站在门口等着他们父女二人,开心地冲她呼喊。“母后,我回来了!” 萧嵘则索性把小短腿走得慢的长乐一把抱了起来,快步走了过来。 “你醒了多久了?”沈宁从宫外回来后就直接睡了,萧嵘因为怕长乐打扰到沈宁休息才把长乐带去了御书房。得了未央宫的宫人回报说沈宁已经起身,他才带着长乐回了未央宫。萧嵘见沈宁的气色好了一些,笑着问道。 “有一会儿了,正想说让半夏准备准备晚膳,派人去喊你们父女两个回来呢。”沈宁摸摸长乐圆乎乎的脸颊,面上也有了笑容。“想不到你们这就回来了。” 到了年初五那一日,白夫人递了帖子想要入宫拜见沈宁。沈宁允了,下午的时候白夫人就带着恢复了些精神的白滢入了宫。 “臣妇携带小女给皇后娘娘请安。”一进正殿,白夫人就拉着白滢跪了下来,依足了规矩给沈宁行了大礼。“前几日辛亏得了皇后娘娘援手,要不然臣妇还不知道女儿要受多少罪才能寻回。” “白夫人赶紧带着白小姐起身吧,白小姐身子弱不宜行此大礼。”沈宁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朱砂和春俏二人,示意她二人赶紧上前扶起白夫人和白滢。“那日也是凑巧,白小姐就倒在了我们的马车前头。因是认识,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娘娘哪里的话。娘娘只是顺手,却做了一件对于臣妇来说天大的好事。” “不过我瞧着白小姐的面色比那一日好了许多了,我也放心了些。”沈宁问道。“不知道后续白小姐遇袭之事可有说法了?” “那一日我本来带着女儿出门访友的,却不知道女儿怎么就冲撞到了恒王府家的小姐。” 第一百九十四章 梅花 “当时那位恒王府的小姐是由恒王妃带着的,因为当时的确是臣妇的女儿先不小心冲撞到了那位小姐,所以臣妇当即就让女儿给那位小姐赔了不是。当着恒王妃的面,那位小姐也没说什么话。”白夫人想起那日的情形,仍是有些心有余悸。“只是没有想到臣妇带着女儿出府时,会突然有人冒充当日的主家来与臣妇传话。臣妇只是一时没注意到女儿,女儿就从府门前消失了踪影。臣妇发现不见了女儿,立刻派人传话回白府让丈夫带着府中的下人出来寻找,直到皇后娘娘让侍卫前来传信。” “看来那位恒王府的小姐当真是脾气大得很了。”沈宁想到了那日在那个马车外叫嚣的女孩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又看着白滢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想来那日白小姐一定是受了不少的惊吓了,倒好在我们路过地及时了。正好,我这里有些补品适合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吃,白夫人离宫的时候就带走一些吧。” “那臣妇也不推辞了,多谢皇后娘娘的赏赐。”白夫人心中深知一味的推辞反而不美,于是也就一口应了下来,只起身谢了沈宁的赏。 沈宁微笑受了她的礼,才侧头撇了春俏一眼,春俏会意亲自带着人去收拾补品装盒去了。 沈宁笑着还欲说话,就看见长乐连跑带跳地跑了进来。 “母后!我回来了。”长乐下午不见了好半天,这会儿倒是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天气这样地寒冷,她都跑得满脑门子的汗水。 沈宁见状,立刻把长乐拉到自己的跟前来。一只手从长乐的脖子后面伸了进去探了探,就摸到了一手的汗水。 “才小半日的功夫不见你啊,你就跑得一身的汗,要是着了凉生了风寒,你就该难受了。”沈宁没好气地点了点长乐的额头。 白夫人看着这个跑进来的漂亮小女孩,听着她称呼沈宁为母后,自然是马上知道了她的身份,帝后如今膝下唯一的孩子——清辉公主了。 “臣妇给清辉公主请安。”白夫人连忙拉着正好奇盯着长乐打量的白滢起身,给长乐行礼问安。 “平身吧平身吧!”长乐原本还正愁着被沈宁攥住不放,看见了白家母女二人给她行礼后,便学着沈宁往日里头的样子,故作大方地摆摆手说道。 “你啊,人小鬼大的。”沈宁看着长乐的小样子,笑了出来,让人把长乐的乳母唤了进来。 长乐的乳母今日归了宫,沈宁让她带着长乐回含章殿换下汗湿了的衣裳。“乖乖地听话,随乳母换了衣裳再过来寻我。” “好,知道了。”长乐很听话地牵住了乳母伸出来的手,冲着沈宁摆了摆手。“母后等着我回来呀。” “嗯,去吧去吧。” “清辉公主生得可真是可爱。”白夫人笑着夸赞长乐。 “可爱的时候倒真是可爱得紧,不过皇上惯她,她也总是调皮捣蛋的。”沈宁说道。“我瞧着白小姐在这里听我们说话也是无聊得紧,不如让我手下的宫女陪着白小姐在未央宫里头四处转转,可好?” 白滢听着沈宁这么说,两眼亮晶晶地立刻转头看向了白夫人。 白夫人知道女儿如今的性子更像是个孩子一般,知道她坐在这里的确是很无聊,也就点了点头。朱砂这才点了手下一个宫女领着白滢出去了,到未央宫后殿的花园当中去转转。 “我那日虽然坐在马车当中没有出去,但是也听到了一些,那位恒王府中的小姐听起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不知道后面可有继续为难白夫人和白小姐了?” “那日臣妇和丈夫带着家中下人赶到的时候,看着那位小姐带来的家丁已经伤得是七七八八的了,剩下围在那位小姐身边的不过是五六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丫环,虽然后来恒王府又来了几人,却也没拦着臣妇和丈夫带走我们的女儿。”白夫人说道。“不过昨日恒王妃或许是从王府的下人口中知道了皇后娘娘乘坐的马车上面有着皇室的标志,便主动带着礼物上门致歉。态度倒是十分诚恳,臣妇的女儿除了受到些许惊吓以外,另外不过是一些细碎的皮外伤,臣妇只能接下了恒王妃的礼物受了她的致歉。” “的确是这样,恒王府摆出了好态度主动上门致歉,你们白府也不适宜咬着不放。”沈宁追问道。“恒王府的那位小姐没有跟着恒王妃一道上门吗?” “恒王妃一进府的时候便说了,那位小姐犯了错已经关在恒王府的佛堂中闭门思过了。”白夫人心中虽然不想就这样轻易地原谅,可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女儿白滢因为被救得及时也没受什么太大的罪过。丈夫刚刚回京,如今的恒王爷虽然说已经有些式微了下来,但恒王府的地位在宗亲之中仍算是和皇室血缘很相近的,自家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来了。“恒王妃的态度摆在那里,臣妇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了。” “那倒也是,倒累了白夫人了。”沈宁撸下了自己手上的一个翡翠镯子,交到了朱砂手上让她递给白夫人。“这个镯子是我寻常带惯了的,旁人也能认得出来,我就赏给白小姐了。” 白夫人感恩戴德地用双手接了过来。 长乐换好了衣服让乳母牵着回来的时候,正好经过了后殿的花园,看见了方才坐在殿中的白滢。 长乐从不认生,对于来未央宫的客人们都是十分热情的。 “乳母,我要过去找她玩。”许是看着白滢的年纪也不是很大的样子,长乐指着白滢抬头对着乳母说道。 “小公主,皇后娘娘那里还等着你呢。”乳母对陌生人还是有着几分戒备心的。 “她是母后请来的客人,刚刚在未央宫宫里头见过的。”长乐摇了摇头,执意要拽着乳母的手往白滢的方向走。 乳母拗不过长乐,又见到了陪在白滢身边的宫女也是未央宫中的熟面孔,这才妥协牵着长乐朝着白滢走了过去。 白滢正站在一棵梅花树的下头,瞧着满树开得正好的梅花发怔。 “见过公主殿下。”忽然陪在她身边的那位宫女唤了一声,白滢才怔怔地转头看了回去,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瞧着她笑嘻嘻的长乐。 “白小姐,这位是公主殿下,方才在皇后娘娘那里见到过的。”见白滢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那位宫女出声提示。“你要给公主殿下请安的。” “哦。”白滢自从那日受了一番惊吓之后,脑子反应总是慢了一拍的样子,经人提示之后,才慢慢地记着入宫前嬷嬷教她的礼仪,一板一眼地给长乐请了安。 长乐倒没说什么,只是笑嘻嘻地挣开了乳母牵着她的手,走到了白滢身侧。 看着她方才仰头看着的一树梅花。 “乳母,给我摘两枝梅花下来吧。”长乐想要伸手去够梅花,可是伸手连连够了好几下都发现自己的个子实在是矮的可怜,连最低的枝头都完全摸不到,这才想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乳母,回头求援道。 乳母还未来得及上前,白滢却默默地踮起了脚尖、伸长了自己的手臂,选了两枝开得最好的枝丫,轻轻地折了下来,送到了长乐面前。 “公主殿下要的,给你吧。”白滢一双手生得极美,纤细削瘦,白的如同美玉雕就一把。梅花开得是淡淡的胭脂红色,两枝梅花执在她的手间,居然都略显逊色了一些。 “哦,谢谢啊。”长乐被沈宁教得好,她也知道面前的白滢不是伺候她的宫人,而是来访宫中的客人,接过了梅花便出声道谢。 “不用谢。”白滢看起来似乎也是挺喜欢长乐的样子,听着长乐向她道谢,她的脸颊都微微泛起了红来。 “喏,这枝梅花你拿着吧。”长乐在两枝梅花当中细细地挑选了一会儿,选出了她觉得最好看的一枝递到了白滢的面前,示意她接下来。“本来就是想让乳母摘下来,分给你的。” “谢谢公主殿下。” “你叫什么名字呀?”白滢如今的年纪也不算很大,长乐现在的年纪倒真是喜欢和比她年纪大一些的女孩子们玩耍的年纪。不过往日宫中来访的客人当中,长乐却一直没有瞧上合适的玩伴,倒是今天见了白滢两次之后,觉得她还不错的样子。 “小女名叫白滢。”白滢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你好呀,白滢。”长乐甚是自来熟地伸手牵住白滢的手。“我们是初次见面,你之前有在宫里头玩耍过吗?” “没有的。”白滢很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那我带着你玩耍可好。”长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这宫里我最熟啦,哪里最好玩,我都知道的,我带你出去玩玩可好?” “不好的,公主。”乳母连忙拦下了拉着白滢,跃跃欲试地就要往外头跑的长乐。“白夫人还在宫里陪着皇后娘娘说话呢,你今日儿就带着白小姐先好好地在宫里头玩一会儿便是了。要是下次白小姐还有机会再进宫时,你再带着白小姐去别的地方看看可好?” “那好吧。”长乐撅噘嘴,却也听话地停下了脚步来。“那我们今日先不去别的地方玩了,带你去我的含章殿看看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怪病 过了正月的一日,这一日沈宁打从一早醒来便觉得心悸得厉害。 “皇后娘娘。”沈宁要从床上站起身来觉得胸闷气短,总之就是难受得厉害。正好今日一早轮值伺候她的正是朱砂,朱砂见她气色看起来不佳,连忙上前问道。“你可是身子上哪里不适?” “我没事,朱砂你快带着未央宫的腰牌替我出趟宫去。”沈宁心中觉得应该是外祖父那里有了什么变化,赶紧让朱砂带着可以出宫的腰牌,让她马上出宫去一趟安泰大长公主府。 可是朱砂还没有出宫门去,就在宫门处撞上了安泰大长公主府上过来报信的门人。 沈宁起来后,连身上的里衣都没有换,身上只披着一件披风,忐忑不安地坐在床边上等候着朱砂的消息。 “皇后娘娘。”春俏看见坐在床边的沈宁面色苍白,看起来实在有些憔悴,就吩咐着人端来了一盏新鲜的热牛乳来。“喝点热牛乳暖暖身子吧。” 沈宁心中隐约不安,生怕心中所想之事会真的成真。 她抬头瞧了一眼春俏,倒也慢慢地伸出了一双手来要接住那碗热牛乳。 “娘娘当心着些。”春俏仔细看着沈宁,竟然发现沈宁的一双手竟微微颤抖着。 “我没事。”沈宁强自让自己的心神稳定下来了一些,还记得让人去看着长乐。“你记得让人去含章殿给乳母传话,让乳母一定看住了公主,在没我的允许之前就暂时别让公主往我这儿来了。” 沈宁怕出宫的朱砂真的会带回噩耗,怕自己会掌不住心神,怕自己失态会吓到了长乐,才会特地让春俏派人去知会乳母一声的。 “知道了,皇后娘娘。刚刚已经派人过去传话了,乳母说知道了。”春俏看着沈宁只喝了一口热牛乳,便劝着她多用一些才好。“现在虽然出了正月,可天气还是冷得很,娘娘早上起来面色就差得很,可要当心您的身子才是。” “我这心里藏着事儿,怎么都喝不下去啊。”沈宁闭上眼睛,一行清泪顺着眼泪流下。她的双手捧着乘着牛乳的茶碗,就那样垂落在膝头前头。 本来以为要好一会儿功夫才能回来的朱砂,居然不过片刻就重返了未央宫。在沈宁的寝殿前头,朱砂正好和给沈宁端来了早膳的半夏遇上了。 “今儿一早不是正好你轮值伺候娘娘起身吗?”半夏领着身后两个端着托盘的宫女,见了朱砂停了下来,疑惑地问道。“怎得这个时辰,你是从外头回来的?” “娘娘今儿一早起来就不舒服,赶着我去一趟安泰大长公主府问问情况。” “那你一来一回再快也得半个时辰的功夫啊,哪里能那么快赶回来呢?”半夏看着朱砂的神情不对,就回头让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宫女走远一些,才凑近了朱砂问道。“可是驸马的情况不太好?” “算了,我等迟会儿再进去吧。”朱砂拉过半夏,让她侧过身子来,附在她耳边说道。“你先去给皇后娘娘送早膳,劝着娘娘多少用一些吧。娘娘之前知道驸马重病就晕了一场,我想着让娘娘自己心底有个思量我再去说会好些。” “行,我知道了。”半夏点头附和。“那我现在带人进去,等娘娘多少用了一些之后,我再让人出来寻你。” “好。”朱砂应允。 半夏转身,带着两个宫女进了沈宁的寝殿。 早起的沈宁仍旧坐在床边,她靠在床柱上低头垂泪,一边站着伺候的春俏蹲着身子不停劝慰着她。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半夏让两个宫女把早膳放到大桌上去,自己也上前走到沈宁面前蹲下身去。“娘娘您如今可要保重身子,我今天儿给娘娘送来的是碧梗粥,是娘娘昔日在永宁侯府中的时候最常用的那种。清淡、好克化,娘娘不妨用些可好?” “半夏,你来了啊?”沈宁一双泪眼看向了半夏。“行吧,你给我盛上一点来吧。” “好的,娘娘。”半夏闻言笑道。“您愿意吃上一些就好,我还特意备上了一些可口、酸爽的小菜,陪着碧梗粥吃着滋味最好了。” 半夏边说边站起身来,快步走回到大桌前。打开了温着碧梗粥的粥煲,取来了小碗盛了一碗,又用了银筷子夹了一些小菜点缀在碧梗粥上,才回身端给了沈宁。 “娘娘,奴婢给您盛好了。”半夏将碧梗粥送到沈宁面前。“你多少用些吧。” 于是方才哭了那么一场,沈宁多少将心中留存的郁气发出来了一些。她现在再看着眼前这碗飘着淡淡粥香的碧梗粥,倒还有了几分食欲。 小碗的份量不大,沈宁一会儿的功夫就喝光了碗里头的碧梗粥。 “娘娘,可需要再用些了?”沈宁把空碗递给了伺立在一旁的半夏,半夏见着了空碗,小声追问道。“碧梗粥还有些呢。” “不用了,我吃这点儿就够了。”沈宁冲着半夏摇摇头。 半夏这才应了一声是,捧着空碗走回到大桌前。示意两个宫女把东西收拾收拾,先带回未央宫的小厨房去。 两个宫女应声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半夏凑到其中一个身前小声地说了一句话。那个宫女听完了半夏的话,初时还有些发怔。半夏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应是。 两个宫女端着东西离开后,半夏却没有随着她们一道离开。 “半夏姐姐。”春俏疑惑地看向了半夏。 “没事儿,我小厨房那里这个时辰也没什么事儿,我就在这陪你一道陪着皇后娘娘吧。” 两个宫女离开寝殿后,见到一直在外等候的朱砂,跟她传了话。 朱砂在寝殿门口踌躇了半晌,才下定了决心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您快看,朱砂姐姐回来了。”沈宁吃完了碧梗粥,春俏看她脸色仍是不怎么好的样子,就劝着她坐回床上盖上被子等着朱砂的回话。 沈宁自己也是的确感到精力有所不济,也就听了春俏的话,半坐在床上盖上了被子闭目养神。这方沈宁将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春俏就看见了轻声走进来的朱砂。 “朱砂,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沈宁听到了春俏的话,立刻睁开了眼睛朝着来人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是朱砂回来了。可是沈宁掐算着时间,从朱砂离开到她现在回来这点儿的功夫哪够往返于安泰大长公主府和宫中的。 “皇后娘娘。”朱砂低着头,走到沈宁的床前跪了下去。“奴婢在宫门外就撞到了安泰大长公主府上的人,那人是进宫来报信的,说今儿一早天还没亮,安泰大长公主的驸马就因病去了。” 沈宁本来就坐了起来想要听清楚朱砂说的话,可是她听完了朱砂的话,整个人的劲儿都仿佛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奴婢请皇后娘娘节哀。”朱砂哭着膝行上前。“传话的人说了,太医院的太医虽然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愈驸马身上的病,但是却给驸马开了上好的止痛汤药,让驸马最后的这段日子走得很是从容、并没有受到多少病痛折磨。驸马在临终前给娘娘留了话,希望娘娘不要太过悲痛。驸马重病卧床许久了,离开了反而不必再受苦了。” 沈宁没有理会朱砂,只是靠在床头仰着头,泪水不断从她的眼中流出,打湿了她的脸颊和身上的被褥。 半夏和春俏,以及在寝殿中伺候的其他几位宫女见状都立刻跪了下来。 “奴婢请皇后娘娘节哀。”她们齐声说道 可最后,沈宁到底还是病了一场。 长乐被萧嵘亲自地送去了翊坤宫中,请太后在沈宁生病的这段时间里头暂时看顾她一段时间。长乐懵懵懂懂,却也知道宫外的曾外祖父离世了。 沈宁因为伤心致病,萧嵘抱着长乐跟她说因怕长乐住在含章殿受了冷落,才会送她去太后所居住的翊坤宫。长乐临走前由萧嵘抱着去看了躺在病榻之上的沈宁。这一次,沈宁许是因为伤心过度触发了昔日的旧疾。 她病发之后只是一味地昏睡,每日只能醒来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 朱清和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也说不清这怪病的起因,只能试探着开一些方子给沈宁,试图缓解一些病情。 “母后她这是怎么了?”长乐和萧嵘过来的时候,不巧沈宁正好刚刚喝下药又睡了过去。长乐知道和蔼、长着长长白胡子的曾外祖父离世了,也哭了很久,她坐在萧嵘怀里,用着哭肿了的眼睛仰头看着萧嵘,哭唧唧地问道。“怎么总是睡着呢?” “母后生病了啊,所以才需要好好地休息。”萧嵘怜爱地看着长乐,用自己的手指轻轻拂去长乐脸上的泪珠子。“父皇要陪着母后养病,你就听话跟着皇祖母生活一段时间,等你母后的病好了之后,父皇再带着你母后去翊坤宫接你回来好不好?” 长乐让萧嵘将她放低些,她探出身子伸手轻轻摸了摸沈宁的脸,又重新返回萧嵘怀里,搂住了萧嵘的脖子。 “父皇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母后啊。”长乐很是可怜地说道。“你们一定要快些接我回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托付 萧嵘抱着长乐送去了翊坤宫,太后得了消息之后,特地让人搀扶着她等在殿门外。 “皇祖母。”长乐一反常态,不想过去那样隔着老远就响亮地喊着皇祖母,而是蔫蔫儿地伏在萧嵘怀里。等到萧嵘走到太后的跟前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她才起身唤了她一声。 “唉,快到皇祖母这儿来吧。”太后膝下虽说孙子辈不少,但是能常在宫中陪伴她的却只有长乐一个。沈宁卧病,无法照顾长乐,萧嵘要将长乐托付给太后照料,太后自然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萧嵘蹲下身子,将长乐放到了地上。长乐披着大红色的披风,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抱住了太后的身子。 “皇祖母。”长乐头上还带着披风的兜帽,她奋力仰着头看向太后,兜帽落下露出了她哭红了的眼睛和鼻头。长乐抱着太后的腿,可怜兮兮地又唤了她一声。 太后心肠都要被长乐给唤化了去,连忙俯下身来拦了长乐入怀。 “母后,长乐交给您了。”萧嵘直起腰身来,对着太后有些歉疚地说道。“长乐淘气,倒是要累着母后了。” “长乐是我的孙女,她母后生了病无法照料她,放到我这里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太后叹息了一声,看着萧嵘眼下的一片青黑问道。“只是皇后的病,还没有起色吗?” “太医院留下三名太医,日夜守在未央宫中。”沈宁这无故昏睡的怪病发作快有六七日了,连着方彦博出殡、下葬都没有醒来。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对于沈宁的病情都是束手无策,可是沈宁只是昏睡,她昏睡的时候气息平顺、面色红润,就连朱清一日三次替她诊脉,脉象上都毫无问题。萧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宁大半日的昏睡不醒,严令未央宫的宫女和内饰们不得将沈宁患病的消息外传,朝堂上头的政务也不能荒废。萧嵘这两三日,都没什么功夫阖眼睡上一会儿了。“皇后的病情不宜外泄,我手头上前两日也积压下来的政务也都得处理好了,接下来这段时日母后和长乐这边我怕是不能过来了。” “无事,无事。”太后点头。“皇后生了怪病,目前她的膝下又没有嫡出皇子出生,为了后宫情形稳固,皇后的病情的确要隐瞒下来为好。你且安心处理政务和照看皇后吧,长乐我会好好照顾的。” “多谢母后。” “我们母子不需要这些虚言。”太后让铃铛把长乐牵了进去,她送了萧嵘送到翊坤宫门外。“反正对外我只说,我只是想了长乐,接她在我宫中陪着我小住一段时间。” 萧嵘辞别了太后之后,又赶到御书房看折子。前几日因为沈宁突然的昏睡,萧嵘案边积压下了不少折子。其中有不少折子上的事情都是急事,本就耽误了几天的功夫,萧嵘坐下来之后,先把更加要紧的折子挑了出来先行御笔圈红。 “陛下,陛下。”荣海领着春俏过来了。 “是你来了?”萧嵘闻声抬头,看着荣海从外头一路小跑着过来,身后跟着跑过来的是春俏。“可是皇后那里出了什么情况?” “回陛下的话,娘娘她醒过来了,说是想要见陛下,朱砂姐姐这才让我赶紧到御书房请陛下去趟未央宫。” “行,我这就过去。”沈宁现在每日至多醒来半个时辰的时间,可是她现在的状况即便是醒过来了,也是神志不清的。朱砂她们会趁着她醒来的这段时间,给她喂下一些清淡的、好克化的饭食下去,还有太医开出来的汤药也会一直在炉子上煨着,只要她醒来了就会让她服下。 听说沈宁这次醒过来居然要见自己,萧嵘立刻把手上沾着朱红的御笔丢了下来,径直起身就出去了。 萧嵘一路紧赶慢赶地来了未央宫,沈宁果然还醒着在,她背后垫上了一个大迎枕,半坐半靠在床头上,朱砂坐在床边上正端着一碗鸡丝粥,一口口地吹凉了喂到她的嘴边。 沈宁今日的食欲看起来还是不错的样子,一口一口地都吃了下去,转眼间一碗鸡丝粥就少了大半。 “娘娘,今儿就吃到这儿吧。”朱砂看了看碗里的鸡丝粥差不多要见底了,就把手里的玉碗和调羹都交到了一边站着的半夏手里头去,拿来了干净的帕子替沈宁轻轻擦拭嘴巴周围。“朱太医吩咐了,这段时间娘娘不适宜吃得太多了。汤药早就熬好了,一直在炉子上煨着呢,娘娘还得留点肚子把药喝了。” “好。”沈宁点点头。 今天沈宁的状态出奇得好,昨天她没有醒来。此番足足睡了两日的她,脸颊上头红粉菲菲,双眼也瞧得很是有神的样子。 如今朱砂把自己手上日常管的大半差事儿都交给素知暂时代管了,自己和春俏带着几个平日里惯用、嘴严的宫女轮着班伺候沈宁。 半夏手里也就专做沈宁病中的饮食,包括沈宁入口的所有汤药,半夏都一应拦了下来自己亲手熬煮。 “宁儿?”萧嵘急匆匆地从外间走了进来,见到这样神智清醒、气色好得惊人的沈宁,一时间他也有些怔住了。 “你来了?”沈宁看着他微笑。 “你让春俏去御书房传话说要见我,我就立刻赶过来了。”萧嵘快步走到床边,朱砂见状马上起身站了起来,把位置给萧嵘腾了出来,萧嵘坐下来握住了沈宁放在被子上的左手,感觉触感一片温润,萧嵘也放心了不少。“我看着你今日的气色很好,许是太医们开得方子真的对症了,你这怪病许是差不多要好了。” “朱砂、半夏,你们先都下去候着吧。”沈宁看着萧嵘的表情放松下来了不少,抬头吩咐朱砂她们先出去。“我有几句私密话要同陛下说,你们出去候着没我的吩咐先不要进来。” 朱砂她们应了一声,就带着房中伺候的四、五个宫女一起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我这段时日总是这样睡了醒、醒了睡的,日子过得也是浑浑噩噩的,我外祖父的丧事办得怎么样了?”沈宁反握住萧嵘的手,问他道。“我外祖母的情形如何?” “丧事已经办结了,姑祖母的长子扶着姑祖父的灵柩返回老家祖坟安葬去了。姑祖母的身体没什么大的妨碍,只是情绪低落了些。不过好在大长公主府上,能有人陪着姑祖母说说话。”萧嵘没有亲自出面,但是也派了荣海去安泰大长公主府上襄助一二。 安泰大长公主长子方湜上奏丁忧的折子,他也是第一使劲批阅了的。 “那就好。”沈宁看着萧嵘,又问道。“我几日醒的时候少,太医们又闭口不提我的病情,我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你不妨直接和我说了。好歹我也是经历过一轮生死的人了,有话直说总好过让我自己瞎猜测。” “你这病来得奇怪,犯得也奇怪。”萧嵘说道。“你只是每天大半的时间昏睡,气色无异,脉象也正常。太医们对于你的情况也说不出来什么,只说你可能是因为情绪不稳导致的。却也不知道怎么缓解、如何根治。” “我方才听朱砂说了,我之前就算醒来人也是浑浑噩噩的。可今日我醒来,人却很是清醒、连气色瞧着都还要比平日里还要好上几分。”沈宁有些心悸地说道。“你说我这会不会是回光返照了?” “没事,别瞎说了。”萧嵘见沈宁面上透露出了几分不安的神色,连忙揽她入怀。“太医们都再三同我保证过了。说了虽然你这怪病来得奇怪,可与你却并无性命之忧,你放心吧。” “世上哪有绝对的事儿呢?你我重生,本就可以算上违逆天理了。”沈宁却是越想愈加心惊了起来。“会不会是老天爷后悔了,它要取我的命走了?” 沈宁靠在萧嵘的肩头,小声地哭泣了起来。 “不会的,我们二人重生哪里是违逆天理呢?”萧嵘放低、放缓了声音,劝慰沈宁。“分明是老天爷给我们的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啊。你放心吧,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萧嵘,我想见我娘了。”沈宁抬着一双莹莹泪眼,看着萧嵘说道。“你替我召我娘进宫吧。” 沈宁的要求,萧嵘少有不应下来的。 “好,我来替你安排。”萧嵘答应了下来。“我会让荣海派几个侍卫就在你未央宫内守着,等你醒来后就立刻传信让宫外的人把你娘接进宫来。不过你当着你娘可不许瞎说什么生啊死啊的话,姑祖父才去不多久呢。” “我知道了,我就是想寻我娘说说话。”沈宁点头。“我几次醒来都不见长乐,你把长乐送去哪儿了?” “之前几日你忽然昏睡吓到了长乐,我只好每日都把她带在身边,但是她跟着我也反倒不安生,所以今日索性把她送去了翊坤宫,托付给了母后看顾。”萧嵘扶她在迎枕上重新靠好。“你的药也该好了,我让朱砂她们进来伺候你用药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纸条 今日沈宁用完药,精气神倒还是不错的样子。萧嵘便一直坐在床边,拉着沈宁的手陪着她说话。 直到沈宁又开始犯困了,萧嵘没让朱砂她们伺候着,而是自己起身将沈宁扶好躺下。 “记得我的话。”萧嵘俯身拉拽过被子,替沈宁掖好了被子,沈宁握住了他的手。“记得让我娘进宫见我。” “我记下了。”萧嵘反握住了她的手。“你好好歇息吧,事情我会办好的。” 第二日,在床上睡着的沈宁有了一些将要醒来的迹象。 “春俏,快去给陛下传话。”朱砂上前看了沈宁一眼,连忙回身唤春俏跑一趟御书房。 沈宁突发怪病的这段时日里,萧嵘无事的时候尽量都是陪在沈宁的身边的。可是沈宁患病的消息没有对外张扬,年后朝政繁忙诸事丢不开手,他也不能一直守在沈宁的身边。萧嵘只好嘱咐了沈宁身边伺候的人,只要沈宁一旦有要醒来的迹象,一定要派人去御书房通知他。 荣海守在御书房外头,见是春俏脚步匆匆地从外头朝着御书房这头来了。 “春俏姑娘。”荣海迎上前来。 “春俏见过荣总管。”春俏匆匆行至荣海跟前,福了福身子,压低了声音小声同荣海说道。“皇后娘娘该是要醒了,春俏只是过来传话一声,还得赶回未央宫去伺候娘娘。” “好的,春俏姑娘回去吧。”荣海应声。“我这就进去通报陛下知晓。” “多谢荣总管了。”春俏匆匆的来,又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春俏渐渐走得远了,荣海转身进了御书房。 萧嵘正俯首在案前圈阅奏折。 “陛下,皇后娘娘身边的春俏方才过来传话了。”荣海递了个眼色给萧嵘身边侍奉的小內侍,小內侍忙倒了一盏热茶送到案前。“娘娘快醒了,陛下该派人去请和安郡主入宫了。” “对,你提醒我了。”萧嵘直起腰身来,将茶水拿了过来饮了一口,另一手将案上的一张纸条装入信封中封号交给了荣海。“派个嘴严些的侍卫出宫送信,请和安郡主入宫来一趟,只说是皇后娘娘有请便好。” “奴才知道了。”荣海双手接过了那个信封。“这就安排人出宫。” 永宁侯府之中二房的亭轩院中,和安郡主合着双眼身着素服躺在贵妃榻上。 “郡主,郡主。”早已梳上了妇人头的青蕴,特意放轻了脚步走了过来,蹲下身来小声唤她。“您要是困了就别在这儿躺着了,现在天儿可还冷着呢,你在这儿睡着当心着凉了。” “原来是青蕴啊。”和安郡主听见了人声,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看清楚了跟前蹲着的人。“我没睡,只是感觉有点累,就想闭上眼睛歇会儿,现在到什么时辰了?” “回郡主,现在快到午时了。刚刚三少奶奶还派人来问,是否要等着郡主一道用午饭。” “都快到午时了?” 和安郡主与和宁郡主不太放心安泰大长公主,最开始的几日都是和宁郡主住在大长公主府陪伴着她。和安郡主也过去陪伴了安泰大长公主两日,今儿一早才从大长公主府返回。 “郡主,你的脸色看着有些苍白?”青蕴看着和安郡主的面色,担忧地问道。“您要不先把午饭吃了,我再吩咐人给你准备上一些补气血的补品过来。” “午饭我真是没什么胃口了。”和安郡主坐起身来,青蕴去到里间的衣架上取来了青色的棉披风给她披上。“补品给我端上一碗来吧。” 青蕴命着在房中伺候的小丫环去侯府的厨房去给和安郡主端补品过来,那个小丫环端着补品回来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从外院过来的凝红。 “见过凝红姐姐。”小丫环看见了凝红,笑着招呼了她一声。 “这补品是要端给郡主的吗?”凝红问道。“我跟你一道回去吧。” “郡主。”凝红和小丫环一道进了和安郡主的卧房。 “是你啊。”青蕴从小丫环的手里接过了补品,放在了贵妃榻边上的小几上。“你手上那是什么呀?” 原来凝红手上拿着一个信封,正好被青蕴瞧见了。 “哦,对了,我来正是要向郡主说这事儿的。”凝红赶忙上前两步,将信封双手奉到和安郡主的面前。“郡主,宫里来了一个侍卫和一个內侍,跟门房说有一封信要交给郡主,我得了门房的消息这才去门房取来了这封信。” “宫里的信?”和安郡主接过来,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来。“送信的人没说是为了谁跑的腿吗?” “说是皇后娘娘给您送来的信呢。” “皇后娘娘?宁儿。”和安郡主心下有些疑惑。“宁儿有什么事情一般都是遣朱砂出宫来永宁侯府同我说得,怎么今儿个反倒写起信来了?” 自从方彦博去世那天起,和安郡主就暂时没得过沈宁的消息。沈宁身为皇后,不能轻易出宫,萧嵘居然也未出宫来,只是派了自己手下的总管太监荣海出宫帮衬一二。 那之后,因为安泰大长公主的情绪和身体都不是十分好。长兄方湜一家要扶灵去到老家,家中无人能够看顾和陪伴安泰大长公主,和安郡主只好先顾着安泰大长公主这一头。 “那郡主不妨快看看这信。”青蕴说道。“许是皇后娘娘有什么不方便的话要说,不好派朱砂出来呢。” 和安郡主思虑了一会儿,点点头,撕开了信封的封口。 信封打开了之后,里面是一张纸条,和安郡主拿出来一看,就发现了纸条上面并不是沈宁的笔迹,看着倒像是萧嵘的笔迹。 “让我进宫?”纸条上就写着一句话,和安郡主只扫了一眼就看完了。“莫不是宁儿在宫里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心里一旦有了不好的想法,和安郡主便立刻坐不住了。 “青蕴,快替我换套衣服。”和安郡主马上起身,吩咐青蕴去衣柜里给她拿衣服来。 和安郡主在永宁侯府中穿着的是丧服,可是如果要入宫的话她再穿着白色的丧服就有些不妥。 青蕴自然知道和安郡主心中的顾虑,她取来的是一套天青碧色的衣裙,没什么精美的图案在上头,只在裙尾处有些许素色的花朵点缀着。 “郡主,你走之前再用上几口补品吧。”青蕴和凝后二人亲自服侍着和安郡主换上了衣裙,青蕴看着小几上的补品,劝道。“你早上回来就一直躺着,没有进食,这入宫了又不知道什么时辰出来,赶紧吃上些垫垫吧。” “行,你端来给我,我喝上几口。”和安郡主示意青蕴把补品端过来。 “郡主,你不妨先坐下来用完这碗补品,我去给您安排出行的马车,等马车准备好了你再出发。” “好,去吧。”和安郡主点点头,重又在贵妃榻上坐了下来,接过了小丫环递过来的调羹。 因为萧嵘已经提前派了荣海在宫中入宫处打好了招呼,所以和安郡主所乘坐的马车一路通行无阻,被宫中侍卫直接领到了未央宫门前。 马车在未央宫门前停下,随同和安郡主入宫的青蕴从马车的前辕上下来,见到得了消息等在未央宫门外的半夏。 “见过青蕴姐姐。”半夏上前。“半夏给郡主请安。” “你们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了?”青蕴回身掀开了马车的车帘,和安郡主探出身子来。“一张没头没脑的纸条送到永宁侯府,到底是这么回事儿?” “有些话不好在宫门处说。”半夏面有忧色,只能上前和青蕴一道搀扶着和安郡主从马车上下来。“总之今日是皇后娘娘托付陛下请郡主入宫说说话的,皇后娘娘特意让我来宫门接您,她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带我进去吧。” 和安郡主最近的几个月中常常要去安泰大长公主府上侍奉重病的父亲,对于空气中隐隐的药香极为敏感。几乎是在一踏入沈宁寝殿的同时,就闻见了药香。 “你们娘娘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和安郡主十分敏感地停了下来,问道。 “郡主您进去了之后,见到了娘娘她您就知道了。”半夏却没有停下来,只请和安郡主继续往里走。 和安郡主无法,只好跟着半夏继续往里走。 沈宁所在的房间,燃着好几盆炭火,十分地暖和。 和安郡主刚进来不久,就感觉身上起了一层的汗。 青蕴见状,马上上前将和安郡主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 “宁儿?!”和安郡主又往里头走了几步,就看见了半坐在床头的沈宁。“你又在喝药了?” “娘,你来了。”和安郡主进来时,沈宁正捧着药碗喝药。“等我喝完药,再来和你说话。” “好,娘等你。”和安郡主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试探着触摸沈宁手的温度,好在沈宁的体温尚且很温暖,看着她的气色也并无不妥才勉强安下心来。“你这孩子,怎么又要喝药了呢,总是让我担心。” 第一百九十八章 病愈 沈宁将碗中的最后一口药喝尽了,朱砂连忙上前来一边把手里的帕子递给沈宁,一边把空碗从沈宁手里接了过去。 “宁儿,实话跟娘说,你这又是怎么了?”和安郡主刚刚丧父,如今母亲安泰大长公主也卧病在床了。和安郡主看着膝下唯一这么一个女儿,看上去也不是十分精神的样子,心中又不免为沈宁担忧了起来。“我看着你的气色倒没什么妨碍的,怎么又在喝药了呢?” “娘,我没事,只是一些小毛病罢了。”沈宁头一歪,忽然倾身对着和安郡主投怀送抱,一把抱住了一个满怀。“娘,我想你了。” “傻孩子。”和安郡主被沈宁猛地扑了过来,弄得一个怔冷,旋即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来,双手揽住了沈宁的身子。“你女儿长乐都六岁多了,你倒好意思还在我怀里腻歪。” 和安郡主嘴里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眼里的关怀却也是真切的。 “无论我多大了,难道还能变得不是娘的女儿了不成?”沈宁靠在和安郡主温暖的怀里,双眼止不住有些酸涩的感觉来。“娘,外祖母最近如何了?外祖父走了,她可还承受得住吗?” 安泰大长公主和方彦博是年少夫妻,相伴几十载,沈宁知道方彦博的逝去,谁心中的难过能比得过安泰大长公主。 沈宁还记得前世这时候,安泰大长公主就险些因为一场大病去了。 “你舅舅和舅母一家人带着你外祖父回老家祖坟安葬去了,我和你姨母还有你琳琅表姐这些日子都轮流住在大长公主府里陪着你外祖母。”和安郡主轻轻抚过沈宁的后背,觉得她身上有了几分凉意。“朱砂,快拿件衣服过来。” “娘,对不起,因为我身子不适,连外祖父出殡都没有出现。”沈宁身上蓦地一暖,原是和安郡主给她的身上又披上了一件外衣。 “没事,你外祖父这个人最好说话了。能在临终前又见了你一面,他已经很开心了。”和安郡主说道。“他走得很快,临终前没再受过多少病痛折磨,对于我们和他都是好事了。你外祖父生前喜欢收藏书画、玉石,临行前他把他重病前常带的那块玉取了出来,交待给我说是要留给你的。” 和安郡主话音落地,一直安静站在一侧的青蕴捧着一个锦盒漫步上前,将那锦盒送到了沈宁面前。 “皇后娘娘。” “青蕴,好久不见了。”沈宁微笑着从青蕴手里接过了那个锦盒。 “是的,娘娘。” 沈宁低头打开了那个锦盒,她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枚浑圆的圆形玉佩。自打自己记事起,方彦博就一直带着这块玉佩。直到他重病卧床之后,才摘下这块玉佩命人好生收了起来。直到方彦博临终的时候,才又让人拿出了玉佩,留下了遗言说要把玉佩留给沈宁。 “话说起来,这块玉佩是你外祖父年轻时刚和你外祖母成婚后,他们在各地游历了一阵子,在经过滇南时偶然得了一块原石,你外祖父运气好竟然开出一大块玉来。回了京便将那块整玉分割出来,找了最好的手工艺人制作了玉佩,我们每人都有一块。只有你的那一块在你小的时候,就是你被你哥哥带出府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的那一次,那块玉佩在你摔下来的同时就被摔碎了。”和安郡主从锦盒中将玉佩取出来,放在了沈宁的手心里。“想不到你外祖父还将这桩事情记了那么久。” 沈宁下意识地将和安郡主放在她手心里的玉佩握紧了,几乎是同时,她感觉手心的玉佩隐隐散发出一丝暖暖的气息来,从她的手心处游走进了她的血脉之中,那一丝温暖迅速地走遍她全身,最后汇集入她的头顶,瞬间沈宁觉得神台一片清明。 之前脑海之中隐隐盘踞着的一片阴霾,似乎被瞬间驱散了去。 “宁儿?”和安郡主见沈宁握住玉佩就发起呆来,忍不住出声唤她。 “娘。”沈宁听见了和安郡主的声音,蓦然抬起头,她抬起头来一连串的泪水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她一开口已是哭音。“我好了,我都好了。” “什么就好了?”和安郡主不明白,但是见到沈宁满脸的泪水,她叹了口气连忙为她拭泪。 “朱砂,你替我去趟太后的翊坤宫,接小公主回来见她的外祖母。”沈宁吩咐朱砂去接长乐回来。“春俏,你快来扶我起身,我在床上可是躺够了。” 正在靠外侧站着的春俏没能及时过来,沈宁却是等不及了,自己就掀开被子,从床上欲要直接起身站起来。 可是约莫快要十来日的功夫,沈宁每天大半时间都昏睡不醒的,每天醒来的那点时间短的可怜,她多半也都是在床上坐着。 这样猛地一起神来,身子便往后倒了起来。见她身子往后倾倒下去,身边的人连忙伸手拉她。和安郡主离她的距离最近,倒是一把就拉住了她的身子。 “你怎么这般莽莽撞撞的呢?”和安郡主被沈宁突然的动作,吓得心脏突然一惊,她赶忙扶着腿还有些虚软的沈宁在床边坐下来。“可吓死我了。” “我没事的,娘。”沈宁讪笑着说道,她锤了锤尚且有些酸软的小腿,抬头对着和安郡主说道。“只是这段时间我身子有些许不适,陛下总是让我在床上躺着休息,躺得久了一些,这一双腿才有点使不上劲儿来。” “你既然躺了这么些日子,起得太急了可不行。”和安郡主气得拿手指戳了沈宁额头一记,又转身问站在一侧的半夏。“你们娘娘今儿中午午膳用了吗?” “回郡主的话,娘娘用药之前用了一小碗碧梗粥垫底。”半夏回话。“娘娘这段时日食欲总是不太好的样子。” “她从小就是这个性子,身子上略有什么不舒服,就不愿意吃东西。”和安郡主让半夏再去未央宫的小厨房现做几样东西,给沈宁送过来。“病了要是还不多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这病哪能好得快呢。” “我知道了,娘。”沈宁坐了一会儿,拉住了和安郡主的手臂撒娇地说道。“你好阵子不见我了,怎么一见面就数落我呢?”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和安郡主从沈宁手里拿过了玉佩,交给了春俏。“给这玉佩换上一个时新的穗子,给你们娘娘做个压裙吧。” 春俏得了沈宁的示意,上前接过了玉佩退了下去。 萧嵘得了沈宁病愈的消息,便加紧处理完了手里头的政务,从御书房赶回了未央宫。萧嵘回来的时候,和安郡主已经出宫去了。沈宁坐在床侧,长乐正站在床上猴在沈宁的后背上,低头和她说着话。 “见过陛下。”在沈宁周遭服侍的几人,见了萧嵘领着荣海过来了,立刻跪地给他行礼。 “父皇!”听见了动静的长乐,抬头见了萧嵘,立刻直起身来冲着萧嵘招手。“母后的病好了。” “嗯,父皇知道了。”萧嵘笑着上前,坐到了沈宁身侧。“宁儿,你真的好了?” “是真的就好了。”沈宁忍不住笑了。“你算算我今儿醒来都多长时间,都没有要昏睡的迹象了。” “要是早知道你娘入宫了,你这病就能好了。我肯定早早儿地就请你娘入宫了。”萧嵘见沈宁脸上终于又露出笑来,心中的重担总算是落了下来。“我要不要再让荣海去太医院把朱清请过来,给你把把脉呢?” “不用了。”沈宁摇了摇头。“这病来得就奇怪,开始太医不也是没把出什么不妥来吗?” “好,就随你吧。”萧嵘笑了,冲着朱砂、春俏她们几个人说道。“虽然你们娘娘今儿是好了,可是暂时这段时间里你们还得仔细看顾着娘娘,她身子要是有什么情况,你们要第一时间请太医过来,还要派人去御书房告诉我。” “知道了,陛下。” “不过长乐我今儿突然就派了朱砂从太后的翊坤宫中接了来。”沈宁对萧嵘说道。“这样不是太好,晚上你陪着我带长乐去趟翊坤宫跟太后娘娘道谢去吧。” “也好,你突然一病,母后也为你担忧了不少时间。”萧嵘点头。“不过今天天气还有点冷,你可都多穿一点衣服再出门去。” 翊坤宫中,萧嵘和沈宁携手带着长乐过来了。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陛下带着小公主一道过来了。”铃铛从小宫女那里得了消息,立刻去跟太后娘娘汇报了这事儿。 “是真的吗?”太后娘娘正拿着花剪,替窗台上的一盆兰花修剪枝丫,闻言转过身来问道。 “是的,陛下的马车已经在翊坤宫门前停了下来了。”铃铛点头说道。 “见过母后。”沈宁跟在萧嵘身后,牵着长乐慢慢地走了进来。“多谢母后这几日帮着陛下照顾长乐。” “哪的话,长乐是我孙女,我照顾她也是应当的。”太后笑逐颜开地说道。“你的病好了,我就放心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度日 夜间,萧嵘和沈宁躺在床上安睡。 原本这些日子以来,萧嵘因为担忧沈宁的病情就没有睡过几个好觉。如今沈宁的病来得奇怪,去得也奇怪,不过终究她好了起来。萧嵘心头没有了重压,今夜倒是睡得格外的香甜。 夜深了,睡在萧嵘身边的沈宁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她侧过头看了看枕畔睡得正香的萧嵘,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来了。坐直了身子,沈宁又看了萧嵘一眼,见他毫无知觉这才放心从自己枕下摸出了和安郡主今日带给她的那块玉佩。 今日要不是和安郡主提及这块玉佩的来历,沈宁几乎都要遗忘了它的存在了。和安郡主说自己原先的那块玉佩是在自己重生那一日从楼上摔落时摔碎了的,只是那一日自己骤然重生归来,心中冲击巨大哪里还能顾忌到这样一块玉佩呢? 而今同一块原石所出的一块玉佩被外祖父遗赠,辗转到了她的手上。盘踞在她身上多日的一场怪病,竟然就这么不药而愈了。 沈宁举起手里的玉佩,就着睡床床帐外点着的烛火仔细打量着。玉佩整体是一个椭圆形,上面雕刻着两条并肩游走的游鱼。即使只在昏暗的烛火点缀下,那两尾游鱼也惟妙惟肖,刻画地极为生动。 自己重生之日自出身以来就随手佩戴的玉佩应声而碎,而今被一场怪病侵扰却又无能为力的自己,却又被一块玉佩治愈了。 玉佩的质地是难得的暖玉,触手温润。沈宁捧着玉佩,泪水不知觉滑落脸颊。 许是这就是外祖父给自己最后的庇佑了吧。 第二日一早,萧嵘心满意思地醒来,居然发现沈宁已经不在身边了。 “来人。”萧嵘惊觉,连忙坐起身来,伸手去触沈宁昨夜睡着的部分已经有些凉了。他立刻掀开了床帐,唤人进来。 “见过陛下。”正在外间伺候着沈宁用餐的春俏听见了萧嵘的呼唤,低头看向正在桌前用着早膳的沈宁,沈宁没有开口,只是用手里的筷子指了指萧嵘所在的方向,春俏明白沈宁这是要让自己进去,便连忙走了进来。“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你们娘娘呢?”萧嵘自给自足,一把拽过了搁在一边衣架的一件外袍,草草地往自己身上一披,站起身来走了几步。 “陛下在找娘娘?”春俏不明所以,遂说道。“可娘娘半个时辰前就起身了,现在正在外头用着早膳呢?” 萧嵘听完了春俏的话,不免十分讶异。沈宁前世、今生都一致地不爱早起,不说前世种种,如今二人同床共枕六年多的时间了,沈宁那一次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身。 萧嵘自己因为每日早上都要上早朝,所以寅时初就会起身,每每自己这个时候起身,沈宁不是睡得很熟的吗?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萧嵘索性慢条斯理地自己扣好了外袍的腰带,问道。 “回陛下,快到寅时了。”春俏方才进来前,才特意看过了时辰,所以很快答道。“娘娘还特地吩咐了奴婢,若是陛下再不醒来就要让奴婢进来唤醒了。” 萧嵘走向了外间,发现沈宁果然正坐在圆桌前吃着早膳呢。 “你今儿是怎么了?”正在沈宁身边伺候的朱砂,连忙在沈宁的身边给萧嵘也摆上了一个凳子,萧嵘走过来施施然坐下。“往日里你不是最爱躲懒的吗?今日居然起得比我这个要上早朝的人还要早些。” “朱砂,去跟半夏说一声,说陛下已经起身了。”沈宁翻眼瞪了他一眼,没有理睬他,反倒是招呼了朱砂上前来。“把陛下的那份早膳也让人端上来吧,别让我们的陛下饿着肚子上早朝去。” “知道了,娘娘。”朱砂轻笑着答应了一声,冲着萧嵘福了福身子。“陛下请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小厨房传话,给您传膳。” “行了,下去吧。”萧嵘摆摆手,朱砂便转身出去了,萧嵘见朱砂出去了,便又追问道。“你怎么病好了,脾气就变差了?你觉还没睡好吗?” “就都睡了多少时间,再多都睡够了。”沈宁抬头瞥了他一眼。“听说早间的空气最好了,我今儿就想早上起来出去转转。今儿我起得早了些,中午之前腾出空来,我想自己个儿出宫一趟,去大长公主府看看我外祖母。昨日我娘入宫来说,外祖父走后,外祖母心中也难免有些抑郁,如今也病倒了。之前我自己也是自顾难辖,现在我的病好了,再不去看看外祖母,我心中也是难安。” “要不等我今日抽出空儿来陪着你一道去?”朱砂端着小厨房刚出的早膳过来了,她手头利落地替萧嵘盛了一碗粥来,捡了几样小菜放在萧嵘面前。萧嵘吃了一口,对着沈宁说道。 “不用了,等我临走前,让春俏把长乐领到你御书房去。”沈宁吃完了面前碗里最后一口,放下手里的筷子放在桌上。“就是陪着外祖母说说话、聊聊天的功夫而已,不用你陪着我回去了。” “好吧,出宫时记得带上朱砂和素知,到时候我再安排侍卫跟着你一道。” “没事,我简行出宫早去早回便是。”沈宁无所谓地说道。 长乐练习好了今日的功课,蹦蹦跳跳地从自己的含章殿跑来了沈宁所在的正殿。 “母后?”乳母低身牵着长乐的手走了进来,沈宁正坐在榻上,指挥着春俏从她的私库里取出来一些补品来,在桌子上头摆满了一桌。“母后,你在做什么呢?” 长乐趴在桌沿边上,在一大堆的补品边上露出了自己的小脑袋。 “来,长乐到母后这儿来。”沈宁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冲着长乐招了招手。 “母后。”长乐一见沈宁招呼她过去,立刻颠颠儿地跑了过来。 “你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吗?”沈宁摸摸她的头,发现她的额前十分干燥。 “做完了,母后。” “那过会儿母后要出门去,母后让春俏陪着你一起玩耍好不好啊?”沈宁拉着长乐的手,把长乐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膝头上。“如果没什么好玩的了,再让春俏带着你去御书房那里找父皇,好不好?” “母后,你又要去哪里啊?”长乐仰起身来,小胳膊揽住了沈宁的脖子,锲而不舍对沈宁说道。“母后是又要出宫去吗?母后,长乐想跟着你一道去。” “你听话啊,今天就先让春俏带着你玩吧。”沈宁摸摸长乐肉呼呼的脸颊,劝哄道。“曾外祖母在宫外生病了,母后是要去看她的。所以不好带你出门。等你曾外祖母病好了,母后再带着你出宫玩耍。” “好吧。”长乐撅着小嘴应道,点点头。“母后一定不能骗我啊,下次就一定要带着我一道出去玩了啊。” “好,母后一定会做到的。”沈宁笑着说道。“现在你乖乖地跟春俏出去吧,先让她领着你去御花园玩耍一圈吧。” 春俏笑着从外头走进来,笑嘻嘻地走到长乐跟前,蹲下身与长乐平视。 “小公主,让春俏带你去御花园逛一逛吧。”春俏容貌讨喜,平日里也很得长乐的喜爱。 长乐让沈宁把她放了下来,立刻上前牵住了春俏的手,忙不迭地拉着她冲了出去。 “乳母你带着小宫女们快跟上吧。”沈宁笑着对乳母说道。“等到小公主玩得差不多了,你就提醒着让春俏领着小公主去御书房找陛下。” “知道了,皇后娘娘。”乳母和一众小公主给沈宁行了礼之后,匆匆地追着长乐和春俏出去了。 沈宁带着素知和朱砂轻车简行地出了宫,也不过只带了两个侍卫驾车。 “郡主、大长公主,皇后娘娘过来了。”今日和安郡主正好也是一早儿就来了安泰大长公主府上,看望病床上的安泰大长公主,随行的青蕴得了大长公主门人的消息,知道了沈宁前来的消息。 “皇后娘娘来了?”和安郡主正端着药碗,服侍安泰大长公主用药。 “皇后娘娘既然来了,青蕴你就先带着人去迎接一下吧。”安泰大长公主咽下了口中的一口苦涩的药汁。 青蕴领着大长公主府中的下人在大长公主院前迎到了沈宁。 “见过皇后娘娘。”众人跪下,给沈宁见礼。 “起身吧,这是在宫外,没有那么多的礼数了。”沈宁让青蕴等人起身。“青蕴,你今日怎么也过来了,是我娘也过来看望外祖母了吗?” “是的,郡主今天一早儿就带着奴婢过来看望安泰大长公主了。”青蕴起身说道。“现在郡主正服侍着大长公主用药呢,让奴婢领着皇后娘娘过去吧。” “好。” “外祖母。”沈宁快步走进了安泰大长公主的房间,安泰大长公主同样是身着白色的丧服,正半坐在床上。和安郡主捧着药碗坐在大长公主床边,也朝着沈宁看了过来。“您的身体如何了?” 第二百章 变化 因为方彦博逝去还不满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安泰大长公主府上初初都挂着百花和招魂蟠。府里头的小人们也都还穿着素色的衣服,沈宁今日出宫来也提前换上了一身白色的长裙和白色的披风。 一进房里,跟在沈宁身后的朱砂立刻替沈宁脱下了披风。 沈宁快步走到安泰大长公主床前,对着和安郡主说道。 “娘,你歇息会儿吧。”沈宁朝和安郡主伸手。“剩下的药我来喂外祖母喝吧?” “行了,还轮不到你呢。”和安郡主拍开了沈宁的手。“一边儿坐着去,陪你外祖母说说话就好。你自小娇气得很,哪里会伺候人。” “娘。”沈宁不依,看向了安泰大长公主。 “没关系,宁儿。”安泰大长公主和蔼地拉住了沈宁的手,让房里的丫环给沈宁搬来一个凳子,让沈宁在床边上坐了下来。“喂药的事情就交给你娘吧,你就好好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嗯,外祖母。”对上安泰大长公主,沈宁还很是温顺的。“外祖母,您如今可好些了?我在宫里还带了好些上好的补品过来,都是正月时各地上贡来的新鲜货。你多用些,一定好好看顾好您的身子。” “好孩子,外祖母这里不缺补品。”安泰大长公主嘴上虽然这样说,眼里的笑意却是遮不住的。“知道你惦记着外祖母,外祖母比吃什么补品都好。就是不说外祖母,我方才就听你娘说起来了,昨日她进宫去看你时,你身子也有些不适?” “说起来,我也有些愧疚,因为着了风寒前几日症状重些,我连外祖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沈宁低着头说道。 “这算什么事儿,他既走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才是最要紧的。”安泰大长公主提及亡夫,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几分惆怅。“如今你的哥哥姐姐们都各自成家立业,儿女绕膝,我和你外祖父也只担心你了。你身为皇后,膝下到现在也只有长乐这么一个公主,长久以往即便陛下再怎么宠你。这么长久下去,你不能诞下一个嫡出的皇子来,只怕朝中难免会有人议论你。” “外祖母,我都知道。可是许是我下一段儿女缘分还未到,这个事情急也是急不来的。”沈宁谈及此事,双眼呼伦着转了一圈。 “外祖母都活到现在这个年纪了,自然知道这个事情急是急不来的。”安泰大长公主说着也叹了一口气。安泰大长公主除了度过一个不算不怎么美好的童年和部分阴晦的少女时期,此后的一生都算得上十分尊荣了。子女都过得如意,孙子、孙女以及几个外孙也各自有了不错的生活,唯独这个嫁在宫中的外孙女人生还有一些缺憾。“正是知道如此,外祖母才更希望你能照料好自己的身子,要知道想要怀孕的女人最忌讳身子受寒了。” 其实到了如今,重生以来,有不少的事情顺应前世的轨道。也有不少的事情,在自己和萧嵘的插手后,完全变了模样。 长乐这个孩子本是前世不存在的孩子,可是今生她就突如其来地降生了。 时间越和前世自己怀上哪一个孩子的时间接近,沈宁心中就越是害怕。害怕那个孩子的到来会因为种种的变故,最终变成一场泡影,成为自己今生最大的遗憾。 “原来朱砂和半夏跟在你身边伺候,我和你娘也是放心的。可是我听说你将来都会放她们二人出宫嫁人,虽然半夏还可以多跟着你几年,可是朱砂你却是留不住多久了。等她出宫嫁人了,你身边便空了出来一个位置,你手头有安排合适的人选顶上吗?” “我已经寻好了人选,已经开始让朱砂带着一阵子了。”沈宁知道安泰大长公主的顾虑。“朱砂是离我最近的人,要接替她位子的人我必然是深思熟虑才定下来了的。” “说起来,朱砂也是你身边经年的老人儿了。”安泰大长公主抬头看向了站在沈宁身侧的朱砂。“正巧你今日随着出来了,我也准备两样首饰赐给你吧,纯当做你的添妆了。” “啊,朱砂哪里受得住大长公主的赏赐。”朱砂下意思地出口拒绝。 “你当然受得住,你在宫中悉心照料了宁儿多年,这点赏而已你还是够资格收下来的。”安泰大长公主拍拍坐在自己身边的沈宁。“你嫁的人还是备受未央宫信赖的太医呢,听说那个太医的家境也很是不错,你是从未央宫出来的人儿,自然也不能被人看轻了去。” “外祖母说得没错,你的嫁妆若是浅薄了些,让某些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这个皇后多刻薄呢,连自己这个在自己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儿都刻薄了去。”沈宁在一旁帮腔说道。“将来我还要按照给你准备的规格给半夏也准备上一套嫁妆呢。” “那奴婢就谢过大长公主的赏赐了。” 又陪着安泰大长公主说了一会子的话,朱砂仔细瞧着时辰,快到沈宁事先定好的回宫时辰了,就走到沈宁身后小声地提醒了她一声。 “外祖母,我该走了。”沈宁侧头听了朱砂说的话,面有难色地起身对安泰大长公主说道。“我不便在宫外逗留得太久了,现在我得回宫去了,我下次再出宫来看您可好?” “没关系,我都这把年纪了。等熬过这段时间,再好生将养着,说不定很快就好了。你身为皇后不坐镇后宫,老往外头跑什么呢。等我好了,会第一时间进宫看你和长乐的。你安心回去吧。” “好,外祖母,娘,我就先回宫了。” “好,我送你出去吧。”和安郡主起身服侍着安泰大长公主睡下,对着沈宁说道。 沈宁乖顺点头,等待着和安郡主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来。和安郡主看着安泰大长公主慢慢地合上了双眼,沈宁挽住了和安郡主的手臂,往外头走去。 朱砂和青蕴她们几个人远远地缀在沈宁与和安郡主这对母女的身后面,由着她们俩在前头慢慢地走着。 “你今日就出宫来看你外祖母来了,可是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和安郡主问道。 “嗯,娘,我跟你说。昨天你把外祖父留给我的那块玉佩交给我的一瞬间,我身上所有的不适好像都没了。”沈宁今日把那块玉佩就挂在自己的腰间。“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我想大概是外祖父在保佑我吧。” “真的?”和安郡主惊讶地看向沈宁腰间坠着的玉佩,思及亡父,双眼也不禁泛红湿润了起来。 “我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娘。”路再长,终究总会走到尽头,到了大长公主府门前,沈宁临上车前回头对和安郡主说道。 “你回去吧。”和安郡主示意让青蕴和朱砂一道扶着沈宁登上马车。“路上小心着些。” “我知道了,娘,你回去吧。”沈宁在马车上坐定,掀开了身侧的车帘对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和安郡主说。“好好照顾外祖母。” “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冬去春又来,春走夏又至。 但是似乎今年的夏天格外得长、格外得热,原本就不耐夏日的沈宁更是有些焦躁了起来。 未央宫里的冰山一时一刻都不能间断,沈宁快有半个月都足不出户了。 长乐却是野得很,同她的小姑姑宜城公主终日在宫里乱窜个不停歇。 “母后!母后!”午后,沈宁照例要歇午晌。沈宁好梦正酣的时候,突然被尖利的童音唤醒了过来。她回身睁开眼朝着来人看去,发现来人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长乐。 “你这孩子,是又跑到哪里去野了一身的臭汗回来啊?”沈宁见状,又看着长乐独身一人跑了进来,身后乳母、宫女一个跟着的都没有,就知道长乐又是在半途中就甩脱了伺候她的人。沈宁只好无奈起身,从枕边拿了干净帕子出来,把长乐拉到自己跟前来给她擦汗。 “母后,我想吃冰碗。”长乐撒娇,大中午的她在外头跑了好半天,热得厉害。 “不行,外面日头那么大,在外头也不知道你跑了多久,你先得喝点热茶驱驱暑气再说。”长乐不依,脑袋就往沈宁身上蹭,沈宁倍加嫌弃地推开她的头。“不许撒娇,都快把你身上的臭汗味染到我的身上来了。” 这个时候,殿外忽然传来了人声,沈宁凝神一听,便知道是长乐的乳母带着人寻回来了。 “春俏,把乳母领进来吧。”沈宁无奈,抬高声音唤了春俏。 下一刻,春俏就领着满头满脸都是汗水的乳母进来了。 “春俏,你先给小公主倒盏热茶上来。”沈宁坐正了身子,看向了乳母。“等小公主喝完了茶,乳母带着她回含章殿换身干净衣服再过来吧。” “是,娘娘。”乳母生怕沈宁发作自己跟丢了小公主的事情,见沈宁丝毫没有提及的意思,这才安心上前拉走了长乐。 “母后。”长乐乖觉地跟着乳母朝外走,临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向沈宁。 “我让半夏做好冰碗,等你从含章殿回来吃。”沈宁看着长乐的小眼神,笑着说道。 “好,谢谢母后。”得了沈宁的允许,长乐立时开心了起来,乐得一蹦一跳地随着乳母先回含章殿换衣服去了。 第二百零一章 烈日 长乐跟着乳母回了含章殿,马上就催着乳母给她找衣裳换上,只恨不得立刻就能回到沈宁那里去吃冰凉凉的冰碗。 乳母正蹲在长乐跟前,给她系腰带呢,长乐小身子不停地来回扭动,嘴里还催促着乳母的动作快一些。 “乳母,快点!快点!”长乐头不停朝外头张望着,仿佛已经看到了散发着丝丝冷气的冰碗已经放在桌子上了,就等着她去吃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哎。”乳母好容易才系得差不多的腰带,被长乐腰上几下扭动又松脱了下来,乳母苦着脸说道。“可别再动了,衣裳穿不好娘娘可是要说你的。到时候我多费些时候,你的冰碗就吃不到了。” “哦哦,我不动了。”长乐听了乳母的话,低头看着自己腰间一团糟的腰带。 如今跟在沈宁身边贴身伺候的第一人就是春俏了,五月份那时朱砂满了二十五岁出宫去了,六月初的时候,择取吉日风光嫁入了朱家。 “娘娘,前儿个朱砂姐姐递了牌子想要入宫拜见娘娘,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召朱砂姐姐进宫呢?”这段时间天气实在是热得太厉害了,沈宁想来苦夏,遇着这让人实在让人难耐的酷暑,沈宁惫懒得厉害。整日里连自己寝殿的大门都不乐意出,也已经有很长时间不见人了。春俏特意收下了朱砂的进宫牌子,留着今日天气稍微凉爽了一些才递给了沈宁。 “行,我替我安排下去,让她明日入宫来吧。”如今已经是八月底,京城之中暑气渐渐消褪了一些。沈宁身后不远,一尊冰山飘散着丝丝缕缕的透明雾气,两个宫女手持扇子将冰山的凉气扇开来。“朱砂是六月初嫁得,到现在也快两个月的时间了,不知道她在朱家的日子过得到底怎么样?” “有皇后娘娘的庇佑,朱砂姐姐定能过得好呢。而且之前娘娘不是也说朱家二老和顺宽厚,想来对朱砂姐姐也是不错的。”春俏顺手从妆台上取了一把很是精致的团扇在手,站到了沈宁的身侧徐徐地替她扇起了风来。“娘娘真不放心,明日也能看到朱砂姐姐。娘娘慧眼,定能一眼看出朱砂姐姐过得如何?” “你倒会说话。”沈宁原本歪靠在贵妃榻上,听到这里却是笑得坐起了身来,沈宁看向了不远处圆桌上放了两盏浇着糖蜜撒着细碎水果粒的冰碗。“你让人去看看公主的衣裳换得怎么样了?去催催她,她再不来吃这冰碗可就化了去了。” “好,娘娘,我这就派人去含章殿问问小公主可过来了?”春俏笑着回身喊来了一个平日在自己手下跟着的小宫女,那个小宫女生得一张可爱的小圆脸,岁数不过十岁出头。看到春俏喊她,立刻小跑了过来。“明月,你去一趟含章殿去看看小公主什么时候能换好衣裳过来。” 明月年纪小,才入宫伺候没多久,被分来未央宫之后就一直跟在春俏后面。太精细的活计这个孩子做不来,春俏只好先安排一些简单跑腿的活计给她去做。 明月得了春俏的吩咐,立刻就转身朝着外头跑出去了。 “这个孩子进宫没多久吧?她叫明月?”沈宁看着明月的背影,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对着春俏说道。“看着倒是很活泼、伶俐。” “回娘娘的话,明月是朱砂姐姐在离宫之前选进未央宫里来的。她今年才十岁,今年才是她入宫伺候的第二年。她年纪小,性子自然活泼些。”春俏走回沈宁身侧,轻轻摇着手里的扇子,笑说道。 沈宁正和春俏说着,就听着外头传来‘哎呦’一声,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像是一阵风一样的,刮进了沈宁所在的寝殿里头来。 “母后。”那小小的身影跑进殿里头来,直接扑向了贵妃榻上端坐的沈宁。 长乐的小身子带着一股子冲劲儿,像是一颗小炮弹一样冲进了扑进来了沈宁怀里头。 “你这孩子,是要撞倒我不成吗?”沈宁的身子被长乐冲得一个后仰,春俏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扇子去扶沈宁。 “母后,对不起嘛!”长乐口不对心地给沈宁说了一声对不起,扑在沈宁的怀里眼睛四处乱转了起来。“母后,冰碗呢?” “就知道你,喏,半夏做好了冰碗已经让人送来了,就放在那边的桌子上呢。”沈宁把长乐拉开来,让她站直了身子,指着一边的桌子对她说道。“去吃吧,不许吃得太急了。” “呀,母后,有两碗呢,都是给我的吗?”长乐一看过去,惊喜地说道。 “你想得美,许你想吃冰碗,就不许你娘我也想吃一碗了。”沈宁拉着长乐的手,从榻上站起来,牵着她走到桌子边上。“我们一起吃。” “好呀好呀。”长乐坐下来,小手马上就抓起了调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水果和糖蜜的甘醇、香甜和冰碗的冰爽混合在一起,吃得长乐的小眉毛都扬了起来。 长乐连连吃了好几口,这才想起来了在御书房辛苦工作的父皇。 “怎么停下来了?”沈宁慢条斯理地吃着,发现长乐忽然放下了手里的调羹朝着自己看了过来,于是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了长乐。“不想吃了?那我让春俏撤下去了?” “不是不是的。”长乐听了这话,立刻用双手围住了冰碗,一副护食的小模样。“我就是想问母后,这么好吃的冰碗有没有给父皇送去啊?父皇还在御书房做事情呢,我们有好吃的东西也该带着他一起吃才行?” “你父皇的份,我方才已经派人送过去了。”沈宁微笑着,在长乐的头上摸了摸。“亏你父皇没有白宠你一场,你吃着好吃的东西居然还能记起来给他留一份呢。” “嘿嘿。”长乐听了沈宁夸她,忍不住红了脸。“要是我和父皇一起吃好吃的,也会想着给母后留一份的。” “皇后娘娘。”沈宁派去御书房送冰碗的是素知,素知匆匆地回来了,俯身在沈宁耳边小声言语了一些东西。沈宁原来开朗的眉眼,瞬时阴沉了下来。 “母后?”长乐人小鬼大,见沈宁这般反应,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母后没事。”沈宁听到长乐的问话,重新笑了起来,转头回来看向了长乐。“长乐,今天你没有歇午晌可不行,待会儿吃完冰碗让乳母带你回含章殿睡一会儿吧。你睡上一、两个时辰,母后再派人去叫你回来。” “嗯,好。”在这种时候,长乐是极会察言观色的,听完了沈宁的吩咐,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吃完了冰碗,长乐惦着脚在沈宁脸上响亮地亲上了一口,才由着乳母牵着回去含章殿睡午觉去了。 “素知,说吧。”眼见着乳母带着长乐越走越远了,沈宁这才凝了神色,将刚刚还站在她身后的素知招到了自己的跟前来问话。 “回娘娘的话,奴婢方才替娘娘送冰碗去御书房给陛下的时候,荣总管在外面儿拦下了奴婢,奴婢只好停下在外头等候陛下召唤。在外头奴婢就隐约听见了里面陛下大怒,似乎是跟今年夏天江南的大旱有关,陛下召见了几个官员在御书房责骂。” 江南水土丰饶,相来是一国之内最为富庶,产粮最大的区域。这是今年夏天,江南大旱,流民遍地。朝廷在第一时间就拨下了赈灾的钱粮,只是这救命的赈灾钱粮经过了江南几层官员的克扣,十之一二才落到了真正灾民的手上。 流民没有了活路,只好揭竿而起。选择攻破富户、商家之中,抢掠粮食和财物。让原本民风淳朴、百姓安居的江南,变成了一副修罗场。 可当地的几层官员仍旧不思悔改,未将此事上报,选择调动地方兵力镇压流民。流民哪里敌得过训练有素的兵员,一时之间血流成河。 江南离京城距离甚远,消息未能及时传回京城。又因为江南各层官员的刻意隐瞒,京中对于江南的乱象居然是一无所知。 直到一位底层的官员,拼着身家、性命都不要,扮作乞丐进京,这才将江南大旱、暴乱之事在萧嵘面前揭发了开来。 饶是前世经历过这么一遭的萧嵘,提前派人接应了那位入京告状的官员,在得知了这场纷乱之后也不由暴怒。 那些在江南盘踞多年的官员多数和京中的官员也有着复杂的联系和纠葛,或是出自同门同宗,或是有着姻亲关系。萧嵘按照自己的前世记忆,干净利落地将京城之中有关的官员一举挖了出来。唯有前世牵涉在其中的齐王,今生听从了萧嵘的劝阻,在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就及时退了出来,没有牵涉在了其中。 就是在见到了萧嵘雷厉风行,处置了一众京城和江南相关官员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一些不知事儿的官员入宫到御书房请见萧嵘为这些罪臣说情,才有了今日御书房萧嵘的勃然大怒 第二百零二章 晚膳 前世萧嵘也因为此事大动肝火,因为自己的异母兄长齐王还牵涉在其中、获利颇丰,导致民怨沸腾。还好亲兄长晋王主动请缨,亲自押送着钱粮前往江南各地赈灾、抚慰民心。 萧嵘不仅严惩了所有涉案的贪官污吏,还免去了江南所辖地区五年的所有税赋。 今生,萧嵘在登位大宝后,也凭借着记忆抹去了一些涉事官员的职位。还从京中派出一位巡察御史前往江南,监督各地官员。 可是这位巡察御史在回京途中就暴病而亡了,萧嵘也曾经派人查探过他的死亡,只是幕后之人手段高明,最终此事也就无疾而终了。 然而与前世一样,今天的夏天时间格外地长、格外地热,那一场十年难得一遇的大旱如期而至。 让萧嵘没想到的是即使今生他已经多方做了动作,江南大旱、流民暴乱、两地几十位官员的贪腐案仍旧接踵而至。 即使今生齐王听了萧嵘的劝告,及时从这桩事情上全身而退了。可是江南和京城两地牵扯出来的官员数目,仍旧惊人。 沈宁听罢了素知的话,点点头。 “娘娘,陛下说了今日手头的事情太多了,晚上怕是不能过来陪着娘娘和小公主一起用晚膳了。”素知将萧嵘吩咐她的话,转而告知给沈宁。“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好手头的事情,让娘娘先休息不必等陛下回来再安寝。” “素知,你晚膳前去一趟小厨房跟半夏说一声,再上我和小公主的晚膳之前,先用食盒装上一人份的晚膳,到时候你拎着回来之后随着我去趟御书房给皇上送去。” 日渐西沉,萧嵘下午的时候召见了一些户部的官员入宫商讨赈灾的具体事宜。江南的情况刻不容缓,赈灾的章程必须立时整理出来,并且实施下去。 讨论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具体的细则和即将下派去江南各地实施赈灾计划的官员人选都初步确定了下来。 诸位官员告退出宫,萧嵘挥退了御书房内所有伺候的內侍和宫女,连荣海都没有能够留下来。人都撤下去了之后,萧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将椅背上一靠慢慢闭上了眼睛。 自重生以来,萧嵘自诩在种种事情上都还算是应对有章有法。而今面对江南旱情和官员贪腐,他第一次觉得无力极了。 靠在椅背上,他渐渐松弛了下来,闭上了双眼。 “陛下,陛下。”紧闭的门外,荣海轻轻地扣响了门,低声朝着里面说到。 “何事?”萧嵘伸手揉了揉眉心,才又重新睁开了双眼,回应了一声。 “陛下,皇后娘娘亲自带人来给您送晚膳了。”荣海站在门前,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沈宁,听到了门内萧嵘的回应,立刻高声回复到。“可要奴才迎娘娘进去?” 不一会儿,还不待荣海用手去推门,门已经从外头打开来了。 萧嵘打开了大门,一入眼便看着身穿红色长裙的沈宁俏生生地站在门外。 “你怎么来了?”萧嵘问道,话未出笑容已经挂在了嘴角,一边问着一边走出御书房来,迎到了沈宁面前,殷切地握住了她的手。“今年夏天那么热,你怎么舍得出门来了?” “你说不能回去未央宫陪着我和长乐用晚膳了,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就是留在御书房里头,既算荣海给你张罗了晚饭,你也不一定有心思吃。只好提前让半夏准备了你的份,送来亲自看着你吃完了我再回去带着长乐吃。”沈宁说着,指了指自己身后跟着的素知手里拎着的偌大食盒。“别在门前傻站着了,还不带我进去吗?” “好,好。”萧嵘这次反应过来,立马握着沈宁的手引着她进了御书房。 荣海机灵地很,立刻自己上前接过了素知手上拎着的食盒。 荣海命人利索地将桌子收拾干净了,然后才把食盒打开来,将里头的东西一盘盘地取了出来,在桌子上放好了。 “快坐下吃吧。”沈宁拉着萧嵘在桌边坐了下来。“你快些吃好,长乐还在未央宫里等着我呢。” “哪有你这样的呢。”萧嵘刚一落座,沈宁就马上把筷子递到了他手上,萧嵘无奈说道。“这样催着人吃饭。” “我还不清楚你吗?你但凡有些烦心事压在心头无处纾解,就吃不下、睡不好的。”沈宁把几道爽口、下饭的菜挑了出来,放在萧嵘跟前。“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出来,无法挽回既有的伤害,至少能够及时找出应对的方法。越是这样,越需要你能够吃撑得住。人是铁、饭是钢,身体的根本一样都不可缺。” 等候萧嵘吃好了饭,荣海和素知一道把东西都收回了食盒里头去。荣海伺候萧嵘时间最久,看得出来萧嵘似乎是想要留下沈宁一会儿,就拉着素知带着食盒一道退了出去。 沈宁刚刚起身离开,萧嵘便随她一同站起来,伸长了手臂一把勾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拖到了自己的怀中牢牢地保住了不放。 “怎么了?”沈宁任由萧嵘紧紧地拥着她不放。 “宁儿。”萧嵘将头抵在沈宁的肩膀上,闷闷地喊了她一声。 “到底是怎么了?”沈宁好笑,说道。“你这样子和长乐闷闷不乐的时候倒是一模一样,你们倒还真是一对父女呢。” “江南大旱以及后续之事,我已经尽力挽救了。可是还是无力回天,灾民饿殍偏地皆是,民怨沸腾啊。”萧嵘话音中就透露着几分颓丧和无奈。“这些年的回头路,我本仗着自己是重生而来,前世种种都铭记于心、事事都胸有成竹。可谁知道,老天爷会就这样给我一记当头棒喝。我纵使被称为天子又如何,到底没有办法逆天而为了。” “没事的。”沈宁试着推开了萧嵘的手,转过身来看着他,慢慢地踮起脚来在萧嵘唇上印上了一吻,然后投入了他的怀里,满心的依赖。“我和长乐都会一直在你的身后陪着你的,你是我的丈夫,是我女儿的父亲,我们都相信你可以处理好这次的事情。” “谢谢你,宁儿。”萧嵘蓦地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沈宁说道。 “有什么可谢的,我是你的妻子,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们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沈宁的手亦然回搂住了萧嵘。 夫妻夫人在房中温存了片刻,沈宁才在萧嵘的怀里轻轻地挣了挣。 “快放开我吧。”沈宁推了推萧嵘的胸膛,低声说道。“你女儿还在未央宫里眼巴巴地等着我回去陪她吃晚膳呢,我该回去了。” “好吧,你先回去吧。”萧嵘只好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搂住沈宁的手臂,颇有些委屈的样子同沈宁说道。 “你晚上别熬到太晚了,当心你的身体。”沈宁虽然嘴上说着要离开了,但是人还站定在萧嵘跟前,同他细细嘱咐道。“我今晚就等着你了,你一时不回来未央宫,我就一时不睡觉,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萧嵘听罢,不由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也同样俯身在沈宁唇上吻了一下。“我可舍不得你为了我独守空房的,放心,今天我不会忙得太晚了,尽量会早些回去陪你的。” “好,我等你回去。” 沈宁回了未央宫,长乐已经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等了沈宁好久好久,望眼欲穿似的一直瞅着门外的动静。 “皇后娘娘回来了。”正好站在门里侧的春俏,在沈宁的身影甫一出现的时候就立时看见了。 “母后回来了!”原来趴在桌子上眼巴巴等着沈宁的长乐,听了春俏说的话,马上坐直了身子,从凳子上头跳了下来,忙不迭地朝着门口处跑了过去。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些,乳母还没有来得及伸手拦下,她都已经跑到门外头出去。 “母后,母后。”长乐刚刚走到门外,就看见了沈宁,于是直接就跑出了门外,朝着正往未央宫里走的沈宁扑了过去。 沈宁又一次给长乐扑了一个满怀。 “母后,母后,我等了你好久了?”长乐抱着沈宁的双腿,很是委屈地说道。“春俏说你陪着父皇去吃晚膳了,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呢,长乐都等着快要饿死了。” “父皇今天心情不太好,手头上又有太多的事情要忙,母后怕他不好好吃饭,才只好带着晚膳去御书房找他,看着他把晚膳吃完了才回来的。”沈宁掰开了长乐的手,牵着长乐往回走,一边回头派人去吩咐半夏这边的晚膳可以上来了。 “好吧。”长乐还算是懂事,听完了沈宁的解释以后,点了点头。“不过接下来母后就要好好地陪着我了,今晚在长乐睡着之前都要好好地只陪着长乐一个人啊。” “自然是好的呀。”沈宁摸了摸长乐的头发,笑着同她说道。“走吧,我已经让半夏送晚膳过来了,我们去吃吧。” “好的,母后。”长乐笑逐颜开。 第二百零三章 入夜 到了夜间,倒比白日里头少了些许浮躁。沈宁亲手给长乐洗了澡,抱着她在贵妃榻上哄她睡着。 小孩子容易瞌睡,长乐吹着由窗户徐徐吹进来的凉风,听着耳畔沈宁温柔的低喃,渐渐地眼睛就睁不动了。不过长乐粘人得紧,就是困得不行了,一双手还紧紧地抱住了沈宁的手臂不放。 沈宁看着自己怀里的长乐,一眉一眼都和幼时的自己极为肖似,她是自己诞下,是自己骨肉,从雪白可爱的小小一团长到现在。即使长乐每每调皮捣蛋有时候都让自己光火不已,可是光看着她的小模样不久心肠又会软了下来。 “皇后娘娘,小公主已经睡着了。”一直站在不远处候着的乳母,看见了长乐差不多就已经睡熟了,就特意放轻了脚步走过来,低声提醒沈宁。“让奴婢带小公主回含章殿去安置吧,娘娘也该歇息了。” 沈宁看着长乐的小脸,一时之间不免有些失了神。直到听见乳母低声同她说话,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这时候,沈宁低头再看长乐,小家伙已经面朝向她睡得很是香甜了。 “你小心着些,把小公主带回含章殿安置吧。”沈宁招过乳母,示意她从自己的怀里接过长乐。 乳母自小带着长乐,有力气得很,一把将长乐稳稳地抱了起来。 “皇后娘娘,那奴婢就先走了。” “行,走吧。” 乳母小心地将长乐抱在自己的怀里头,带着几个伺候长乐的小宫女快步走出了沈宁的寝殿,朝着含章殿去了。 “娘娘,时候不早了,您要歇息吗?”春俏正好从外头走回来,路上正好看见了乳母带着长乐回了含章殿,春俏看了看时辰。“要不,我吩咐人进来伺候娘娘洗漱?” “先不必,我今天过去御书房给陛下送晚饭的时候,同他说了我今晚必是要等着他回来再睡的。”不过话虽如此,方才哄了长乐睡下,沈宁也觉得有些疲累。“春俏,你先给我泡一壶浓浓的茶来吧。” “好,娘娘,奴婢这就去给您泡茶。” 春俏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盏茶水回来了,沈宁轻抿了一口,春俏果然把这盏茶泡的很浓,茶水到了口中难免有些清苦。沈宁和长乐母女二人口味类似,都嗜甜如命,喝起这样的浓茶来并不是十分适应。不过浓茶的效果不错,一盏下了肚立刻就驱散了缠着沈宁的丝丝倦意。 “娘娘。”春俏见状,又用凉水整了条帕子过来给沈宁擦脸。“既然您要等陛下,要不要我吩咐小厨房给您盛碗燕窝来。我瞧着自入夏以来,娘娘就一直苦夏、不思饮食的,娘娘都瘦了许多了。奴婢看着幸好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娘娘该用些补品了好好补补了。” “哎,随你吧。”沈宁靠在贵妃榻上,笑着同春俏说道。“如今好容易走了一个处处看着我的朱砂,又来了一个学她十成十像的你。你们老是张罗着给我吃那么些的补品,也不怕把我喂胖了,万一失宠了可怎么办才好?” “娘娘说这话谁能信呢。”春俏吩咐了一个小宫女去小厨房给沈宁张罗燕窝去了,戏谑地说道。“奴婢看着,这日日夜夜担心失宠的可不是皇后娘娘,而是陛下呢。” “你这丫头,让你跟在朱砂后头学了这些时日。你倒好,把她那些没招没调的话都给学了来了。”沈宁笑骂了春俏一句。“我听说你娘的身子最近也有些不好了,可要我安排着人给她看看?” “多谢娘娘,不过我娘的身子都是积年的老毛病了。其实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好生将养着就可以了。” 沈宁又坐在贵妃榻上吃完了一碗燕窝,这时未央宫门口侍候的內侍才传来了消息。 “娘娘,陛下回来了。”春俏得了內侍的禀告,连忙走到沈宁身边说道。 “快扶我起身吧。”沈宁要起身,春俏马上搀扶起了沈宁,往着门外走去。 夜色微凉,萧嵘走进未央宫,老远地便看见了沈宁的寝殿方向灯火通明。沈宁倚立在门口等着她,她的容颜如玉一般,在廊下的灯火映衬下仿佛散发出了暖暖的光来。萧嵘一见她在等他,唇角就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一天的忙累、心烦,在看到她的身影之后,就那么烟消云散了。 “你在里头等着我就是了。”萧嵘脚下的步伐下意思地就快了起来,他走到沈宁跟前,牵住了沈宁的手,牵带着她往房里走去。“何必一定要到外头来呢。” “那不是体谅陛下你今日劳累得很吗?”沈宁唤了春俏一声,嘱咐她们在净室中准备好洗浴的热水。“你今日累得很了吧,去洗个热水澡好好解解乏,然后再休息,这样明早起来你才不会短了精神。” 沈宁一边说着,一边挥退了欲要上前替萧嵘更衣的宫女,自己抬手替萧嵘脱下了外袍。 “你突然这么体贴备至,倒让朕有些意外了。”既算沈宁的个子在女子之中已经算是高挑的了,萧嵘的个头都要比她高得多了。萧嵘低头看着沈宁,调笑着说道。“无事献殷勤,皇后娘娘别不是有所图吧?” “当着宫人的面,别油嘴滑舌的。”沈宁将萧嵘的外袍交给了春俏拿着,打了他一记。“你人都是我的,我还能有什么图谋的。” “好了。”萧嵘俯身在沈宁额上亲了一记。 “娘娘,净室那头已经准备好了。” “行了,你赶紧去净室吧。” 荣海跟着萧嵘去了净室,春俏则伺候着沈宁洗漱去了。 沈宁洗漱好了,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里衣。沈宁坐到了妆台前,春俏动作熟练地替沈宁取下了头上的发簪、拆开了梳着的发髻。 萧嵘回来的时候,沈宁的一头长发已经被梳开了,乌鸦鸦地披在后背上。 夏日里本就画着淡妆的沈宁,洗净了脸上妆容之后,素颜更显清丽。沈宁从镜子里的倒影看到了身后默默注视着她的萧嵘,不由冲着他笑了出来。 “春俏,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沈宁吩咐了春俏一声,春俏应声带着房中所有的宫女和內侍退了下去,荣海得了萧嵘一个眼神,也带着手下的人退了出去。 萧嵘走到沈宁身后,双手轻轻地放在沈宁肩头上。 “你真好看。”萧嵘看着镜中的沈宁,由衷地说道。 沈宁低头,莞尔一笑。 萧嵘看着她这般模样,心头一热,索性弯腰一把将沈宁打横抱了起来。 “呀,你吓死我了?!”沈宁被萧嵘的动作蓦地吓了一跳,双脚离地的瞬间下意识地双手就搂住了萧嵘的脖颈。“你做什么呀?” “我带着你就寝去啊。”沈宁嗔怒,看着萧嵘眼波流转、颇具柔媚仪态。萧嵘忍不住,在她唇上轻轻嘬了一记。 沈宁脸上泛着红晕,却没再说话,只是把头靠在了萧嵘的胸膛上。 萧嵘抱着她走向床榻,挑落了帐帘,遮住了一番好春光。 第二日一早。 “娘娘,娘娘。”沈宁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见床帐之外有人在唤她。 “谁啊?”沈宁被萧嵘折腾地一宿,此时还是十分疲累,尤其是腰上酸的厉害。 “娘娘,我是春俏,朱砂姐姐该进宫来了,娘娘可要起身见见?”春俏恭谨地在床帐外头问道。“娘娘若是累的话,不如再休息一会儿便是,要不然我就让她改日再来进宫问安。” “无事,我起身了。”沈宁勉力用手支撑着,用着身上的锦被慢慢坐起身来。 “娘娘。”春俏注视着帐中的身影,在发现沈宁已经坐起身来时,立时上前将床帐掀了起来,挂在床头和床尾的挂钩上。 沈宁披散着长发,她低着头,长发便从肩膀处滑落下来大半,露出了她后脖颈处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上头还点缀着点点红色痕迹,像极了雪地红梅一般,甚是旖旎。如今跟着春俏后头伺候沈宁的小宫女们年纪都不是很大,虽没有经历过男女情爱,看着沈宁身上的痕迹却也是知事儿的。自家皇后娘娘得陛下的独宠,一月之中陛下总有二十来日都是宿在未央宫里的,未央宫的宫女和內侍们因此都是与有荣焉,她们在宫中行走也颇有些面子情。 “娘娘,奴婢先扶着您起床洗漱、更衣吧。”春俏扶着沈宁有些酸软、使不上力的身子起身。 “不用了,你安排人伺候我就成。”朱砂是出宫嫁人之后第一次进宫,沈宁是预备好要给她做面子的。“你带人拿着我的私库钥匙,去挑几样首饰和补品,再选上几匹颜色绚亮些的绸缎和布匹来,一定要颜色亮、成色好的,到时候都是要赏给朱砂,让她带回家的。” “知道了,娘娘。”春俏知道了沈宁是特意要给朱砂脸面,让自己去挑选也是因为自己和朱砂私交甚好的缘故,必定会挑选好的东西来。“那让灵芝伺候娘娘洗漱和妆发,奴婢这就去娘娘的私库看看。” “行,去吧。” 第二百零四章 好事 朱砂是六月份出宫嫁的人,她的公婆都是性格温厚的老实人,朱清还有两个已经成家的弟弟,和一个嫁到外地去的妹妹。 本来公婆因为朱砂进门是长子媳妇,欲将掌家权从二媳妇手里移出交给朱砂。不过朱砂再和朱清商量了一番之后,婉拒了公婆的决定。 因为朱家二少夫人嫁入朱家已有七个年头了,对待丈夫、子女尽心,对待公婆、弟弟、妹妹都很是和善,朱家的长孙也是由她诞育的。如今她掌家也是第五个年头了,上下都十分公允,府里府外的诸项事务都做得不错。 朱清在太医院供职多年,家中的庶务和生意他都不沾手,家族的生意都是由他的两个弟弟们负责的。 所以朱砂和朱清决定都不会插手府里的事务了。 朱砂每日不是串门去和两位妯娌说说话,就是陪着婆婆在自家的花园子里头转悠,现在的日子倒过得比在宫中的日子更加悠闲和快活一些。 “大少夫人,到宫门外了。”朱砂坐着府里的马车到了宫门外,马夫将马车停了下来,丫环在外头说了一声。 “好的。”端坐在马车上的朱砂理了理裙摆,起身从马车里头走了出来。 朱砂带着一个小丫环拿着未央宫的手牌,进了宫门。就发现春俏已经领着几个小宫女等候在里头了。 “朱砂姐姐。”等在原地的春俏见了朱砂,立时露出欣喜的笑容迎了上来。 “春俏。”朱砂同样笑着走向了春俏。 “见过朱夫人。”跟着春俏过来的几个小宫女多数都是由朱砂选进东宫来的,自然是认得朱砂的,连忙跟着春俏上前给朱砂行礼。 “你怎么过来迎我了?”朱砂任由春俏拉住了自己的手,笑着问她道。“我在宫里头过了这么些年了,哪里需要你来迎了。” “朱砂姐姐认得路,和我要来迎姐姐才不是一码事儿呢。”春俏眉毛一挑,说道。“今日还是娘娘特地吩咐我来宫门这里接你的。” 知道好些日子没看见的朱砂就要回来了,长乐今日就一直缠在沈宁的身边,沈宁被她缠得厉害了,只好安排长乐今日的课业都留着下午在做了。 “母后,朱砂呢?”长乐坐在沈宁身边,抬头看她。 “别急啊,春俏已经去接她了。”沈宁回头去看她。 沈宁抱着长乐在偏殿里头说话,春俏领着妇人装扮的朱砂走了进来。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和公主请安。”朱砂打进殿以来,双眼已经满含着泪水了,她快步走到了沈宁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给沈宁行了一个大礼。 “春俏,快扶朱砂起来吧。”沈宁见了朱砂,双眼也是微微地发热了起来,待朱砂磕了一个头,连忙让春俏过来扶朱砂起来。 “谢娘娘。”朱砂由着春俏将她小心地扶了起来。“我见着娘娘现在气色好,也就放心了。今年这天儿热得有些异常,娘娘年年夏天都会苦夏,我如今嫁了出去,第一年不能陪在娘娘身边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呢。” “你在我近前的位置坐下来吧。”沈宁让宫女将一把凳子安置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示意朱砂坐下来。“来,让我瞧瞧你。” 朱砂走上前来,沈宁拉过她的手,仔细打量着她的气色。 “朱家上下对你如何?公婆和妯娌可好相处?”沈宁问朱砂。 “回娘娘的人,我的公婆都是性格宽厚的老人家,妯娌也都明理、很好相处。”朱砂微笑着说道。 “那就好,你现在终身有靠,我也就放心了。”沈宁让朱砂坐下,拍了拍怀里的长乐,说道。“长乐,你不是等了朱砂很久了吗?怎么见到了她,反而不说话了。” “朱砂。”听了沈宁的话,长乐才忙忙从沈宁怀里跳了出来,一头扎进了朱砂怀里。“朱砂,你去哪里了?我都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回公主,朱砂到了该出宫的年纪了,娘娘给我选了门好亲事,让我出宫嫁人去了。”朱砂受宠若惊地揽住了跳入了自己怀里的长乐,耐心地同她解释道。“朱砂在宫外也有自己的家了,不能再住在宫里头了。” “啊,朱砂嫁人了?那朱砂也会生小宝宝出来吗?”长乐歪着头,稚气十足地问道。 “是啊。”朱砂被长乐这么冷不丁地一问,脸蛋一下子红了起来。 “朱砂,这是我给你的礼物。”长乐在自己的小袖子拿出了自己随身的小荷包来,将荷包递给了朱砂。 朱砂接过荷包,在长乐热情的注视下也带着好奇打开长乐给她的小荷包。荷包里里头好像装着一颗小小的石子一般,朱砂将荷包打开往自己手心倒了倒,一块精巧的圆形玉佩掉在了朱砂的手心里头。 “公主,这是?” “母后说人要是结婚,就要有人送贺礼,这是长乐特意选出来给朱砂的贺礼。”长乐双手捧着自己的圆脸蛋,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朱砂。 “娘娘,这?”长乐是帝后的独女,她的东西桩桩件件都不是凡品,朱砂现在手心里头的这块玉佩。虽然个头小,却是赤玉,雕工也十分惊喜。朱砂托着那快玉佩在手,一边看了看长乐,只好看向了沈宁。 “既是公主给你,你就收下便是。”沈宁冲着长乐招了招手,长乐眼见着朱砂将那块玉佩收了起来,才满意地回头走回了沈宁的身边。“以后那个进宫的牌子你继续收着,三不五时地要是府上无事,就进宫来陪我说说话。” “娘娘吩咐,臣妇必当遵从。” 沈宁留着朱砂在宫中陪她和长乐用了午膳,又让春俏亲自送了朱砂出宫,还有那么赏赐给朱家上下的礼物也让人送到宫门外停着的朱府马车上。 身在朝堂上的萧嵘,也当朝宣布了江南大旱灾情的情况和后续涉案官员的处置。江南的官员大部分都在此次事件中落马,萧嵘并没有将所有涉案官员都处置完了,有些底层官员他们迫于上层官员的压力只能同流合污,这些人通常是保持原有官职,罚俸一年以示惩戒,并严令他们处理好所辖区域的灾情。 而那些身居要职在江南盘踞多年,俨然已将江南视为自家所有物的十来位上层官员一并处斩,并令吏部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内迅速择选出适应前往江南任职的官员名单呈上来给他决断。 而那些被即使追讨回来的赈灾钱粮,和萧嵘额外从自己私库拨出来的钱粮还需要寻找合适的人选从京中监督运送去江南受灾的各地。 和前世一样,晋王殿下第一时间站了出来,主动请缨押送这批数额巨大的钱粮前往江南,并主持接下来的赈灾诸项事宜。而齐王也随后请命,要随同晋王一起下江南,辅助他办理后续事务。 萧嵘应允了下来,江南的民乱已解决了。只剩下偏地的灾民,晋王和齐王两位当朝的亲王都亲自下到江南赈灾,救灾的钱粮到位,江南灾情终于得到了缓解。 三个月后,随着秋季雨水逐渐丰润了起来,江南旱情也缓解了过来。晋王和齐王在后补的官员们悉数到岗后,这才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途,还带回来了由江南百姓给萧嵘呈上的万民伞十把。 在晋王和齐王双双返京那一日,萧嵘亲自率领百官至城门前迎接二人归京。 十一月初五,朱清得了朱砂的托付,到未央宫亲向沈宁报喜,朱砂已经身怀有孕了。 沈宁闻之大喜,立刻命人准备上了不少礼物和补品,让春俏出宫亲自去了一趟朱府。 因为朱清是长子,早年因为一些意外蹉跎了婚事,朱家二老如今事事满足,唯独操心朱清和朱砂的子嗣问题。 还好朱砂同朱清是六月成婚,连半年的功夫没到,朱砂便有了身孕。朱家二老乐得是合不拢嘴,一家人正都替夫妻二人开心的时候。 春俏便带着沈宁的赏赐到了,一家人都出来迎了她。 “朱砂姐姐,你还好吗?”许是朱砂的年纪的确是大了些,这一胎怀得甚是艰难,本来也就是因为怀胎的不适反应太大,朱清为妻子把脉时才会发现朱砂已经是身怀有孕了。 春俏被朱砂跟前伺候的丫环迎进朱砂房里时,朱砂正坐在床上喝着安胎药呢。因着刚刚才吐过一遭,朱砂的面色难免有些苍白,春俏一见她这样的脸色,不禁为她担忧了起来。 “没什么,就是方才还吐过了一遭。”朱砂见春俏过来了,索性一口干了碗里的药,将药碗给了一边的丫环。“这孩子看来将来也就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还在我肚子里头呢,就能这么折腾我。” 如今的朱砂生活美满幸福,即便现在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而面色有些难看,但是往昔清秀的眉目之间都更凭添了几分柔美和温柔。 “那姐姐现在更是要好好地养着了,皇后娘娘听说了姐姐身怀有孕的消息特别高兴呢。竟是一刻都不能等,马上就命人收拾出来一些绸缎和孕妇适宜的补品处理,让我马上给你送过来。” “好,既然娘娘赏了,我就收下了。”朱砂笑道。“记得回宫替我向娘娘道谢。” 第二百零五章 兆头 春俏坐在床前陪着朱砂说了会子话,朱砂的气色也渐渐和缓了过来。 “春俏,你喝点药茶吧。”朱砂看着春俏在自己面前坐了没有一刻钟的时候,就揉了五六次后腰处,便招手唤过自己房里伺候的丫环去把之前端给春俏的茶水撤了下去,另外让丫环现泡了一杯新的端了过来。“这几日便是你的小日子吧,我把你的茶水换了,尝尝新换上来的这种吧。是我家大人平日里特意调配来给我喝的,最适合给女子补气血的。待会儿我让丫环给你包上一些,你回宫记得喝。你如今年纪还小,一定要把身子调理好,要不然等到了年长了就该受罪了。” 朱砂的弟弟妹妹都不是同母所出,她小小年纪就跟随在沈宁的跟前伺候。早年虽说个性有些鲁莽,但是却很是细心。不仅在伺候沈宁的事情上处处当心,就是再和其他人相处的时候也颇为他人着想。 春俏被沈宁领回未央宫的时候,因为在内廷司被人磋磨了多年,瘦得脱了相,手上、身上到处都有淤青,沈宁将春俏交给了朱砂看管、照料。 朱砂看见初入未央宫的春俏,难得地想到了幼时被生父、继母磋磨的自己,她照顾春俏也愈发尽心,教导春俏尽快地适应了未央宫的生活。 “多谢朱砂姐姐惦记我。”春俏笑着说道。“娘娘今日遣我过来除了让我送些赏赐过来以外,还想让我问问朱砂姐姐,姐姐如今怀孕了之后,房里人可还安分吗?娘娘吩咐过了,若是姐姐这儿遇上了什么事可千万别忍着,娘娘都可以为你做主。” “放心吧,我房里伺候的人都很本分,没有人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朱砂点头,拍了拍春俏放在床侧的手。“我好歹在未央宫也做了这么些年的女官,自己房里伺候的人我现在还是管得过来的,不过还是替我谢过娘娘吧。” “娘娘自然也知道姐姐的本事。” “不过娘娘的身子最近如何了?”朱砂也和沈宁一般,惦念着对方的身体。“我之前出门应酬的时候,还听到有人议论娘娘膝下至今无子。现在天气渐渐冷了,我也不能在娘娘身边继续照顾娘娘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你将来伺候娘娘一定尽心些。” 春俏返回宫中,第一时间便是回来见了沈宁。 “皇后娘娘,我回来了。”春俏走近了沈宁待着的偏殿,就隐约殿中传来了幼儿的咿呀声,待春俏进殿给沈宁行礼时,发现原来是欣太妃带着小王爷过来陪着沈宁说话来了。“见过欣太妃和小王爷。” 小王爷一岁多了,是个生得健壮的胖孩子。他在乳母的护持下,正在殿中到处走着。见着殿外忽然来了人,他立刻来了兴趣。胖墩墩的身子掉转了方向,朝着春俏冲了过来。 小王爷来势凶猛,春俏见状马上蹲下了身子,一把抱住了小王爷。 欣太妃教子温和却不溺爱,所以小王爷的性子还是很好的。见春俏抱住了自己,他也没想着挣脱。仿佛是方才跑累了一样,索性就直接把小脑袋搁在春俏的肩膀上,将整个身子都依进了春俏的怀里去。 “这孩子的性格可真好。”沈宁笑着同坐在自己对面的欣太妃说道。“欣太妃教子看来的确有一套。” “这倒还真没什么法子,只是凡事不能太纵着他罢了。他现在年纪小,陛下大恩允这孩子十四岁后再出宫建府,现在还许我将这孩子带在身边教养。我总想着等他大了出宫了,我不能陪在他的身边了,不求他能多有本事,总不要给陛下惹什么麻烦,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好了。”欣太妃今日穿着一身褚色的衣裙,头上的发髻上也只插了一根样式简单的玉簪,她目光慈爱地看着小王爷。 其实算起来欣太妃的年纪不过只比沈宁大了一岁的样子,而今的她不再是先帝后宫中妍丽的欣妃了,变成了洗尽铅华、一心只带着小王爷过日子的欣太妃。 临行前,欣太妃招呼过了小王爷,把他放到沈宁的睡床上,示意他在沈宁的床上打了几个滚。 “这可是前几日我去翊坤宫陪太后娘娘说话的时候,太后娘娘特意吩咐我的。说是这还未长成的男孩子滚过待孕之人的床铺,是好兆头的。”欣太妃笑着对沈宁说道。“虽然这种事情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有个好兆头总是好的。” 欣太妃带着小王爷离开不久,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德妃又过来了。 夏天的时候闹出的江南贪腐案,萧嵘最后也处理了几位京官,其中就包括了德妃的生父杨大人。萧嵘下令斩了那几位京官,并且罚没了他们的所有家产,但是罪不及家中的女眷。 所以宫中的德妃也就被保全了下来。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杨大人初初被下狱的时候,德妃家中的嫡母和几位出嫁的姐姐、妹妹都尝试入宫求见德妃,希望德妃能够为杨大人向萧嵘说情。 德妃本就深恨生父,巴不得杨大人倒了大霉,根本就不欲插手此事。而且她也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当年入宫时她和贤妃邵灵灵入宫便是给人看的靶子,她相信皇后和皇后,无论杨家如何,都会保全自己的。 德妃接到了家中女眷递进宫的帖子,就马上带着帖子来了未央宫来找沈宁,希望沈宁以皇后之名将这些帖子一并驳回。沈宁全了她的颜面,吩咐宫门以后将杨家以及其他要递给德妃的帖子都全部拦下来。 “你今日怎么也过来了,刚刚欣太妃还带着小王爷过来了呢。”沈宁示意德妃在靠近自己的位子坐下。“那孩子现在可爱得很,很是讨喜。” “我知道呢,前些日子我去看过欣太妃了。”德妃今日过来是专程给沈宁绣了几方帕子送来的。 沈宁接过了德妃递来的帕子看了看,瞧着绣工十分精湛。 “德妃绣工很不错呢。”沈宁仔细地将几块帕子都看完了,夸奖了德妃。 “早先还在家里的时候,嫔妾的姨娘就是绣娘出身,幼时嫔妾和姨娘不受重视,吃穿用度常被克扣下来,所幸姨娘绣工了得,才绣了一些帕子和小暖屏之类的出去换钱。所以嫔妾自幼就跟着姨娘学了绣艺,虽然比不得姨娘的技艺,但还算不错的。”德妃捂嘴轻笑。“承蒙皇后娘娘照拂多年,我也没什么能回报给娘娘的,只是绣些帕子呈给娘娘了。” “我都很喜欢呢。”沈宁吩咐春俏上前,将那些帕子仔细地收了起来。“你今日来得倒也巧得很,我这儿刚得一批首饰来,本来就是准备过两日就挑些过去送给你和贤妃两人。你今儿既然来了,就来挑些回去吧。” “那我也就不同娘娘客气了。”德妃点头。“娘娘可别嫌我贪心了,我既然先来了,可得多挑两样才是。” “好,好。”沈宁让宫女们抬了妆盒过来,一一在桌前打了开来,立时现出了一片珠光宝气来。“尽你挑选吧,喜欢的都可拿走。” 德妃话说要多选,可是手上还是知礼的。选的十来根簪子和两队耳坠,都是精巧的模样,不是特别华贵的,制式上也并没有逾制的。 到了十二月的时候,沈宁颇有些寝食难安的感觉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为明白,她已经能够隐约感到腹中有了熟悉的胎动了。 忍住了几日之后,在朱清例行来未央宫为沈宁请平安脉的日子,朱清果真就为沈宁诊出了喜脉来。 朱清知道帝后二人都十分期盼这个新生儿的到来,因此在察觉出了之后,出于斟酌之意,他又再三地确定了一番,才满脸笑意地将手从沈宁的手腕上移了开来,起身向沈宁报喜。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朱清话音一落,未央宫的宫人们脸上都挂上了喜意。“皇后娘娘是喜脉啊,不过一月有余,脉象也健壮得很。” 真的来了,沈宁坐在贵妃榻上,双眼顿时盈满了泪水。 未央宫的皇后娘娘终于再次有孕了,现在无论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是男还是女,这都是天大的喜事儿啊。 马上寝殿内的宫女和內侍们都跪了下来,齐声恭贺皇后再孕之喜。 素知和半夏闻讯也马上赶来,向沈宁贺喜。 春俏在朱清诊出沈宁喜脉的同一时间,就派了两个口舌伶俐的小宫女出去,一个去御书房给萧嵘报喜,一个去了翊坤宫给太后报喜。 萧嵘听到了这个消息,几乎是立时就把手上的御笔丢了下来。 太后也期待了这个孩子许久,闻之沈宁终于有孕,也不禁落下泪来。 萧嵘赶回未央宫的时候,沈宁还仍在垂泪不止,春俏和素知都围在沈宁身边不停劝慰。 “宁儿。”见萧嵘赶来,春俏和素知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腾出空间来让夫妻二人独处。 “孩子,这孩子终于来了。”萧嵘快步上前,揽了沈宁入怀,手掌轻轻为她擦去泪水。“别哭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我知道,我知道。”沈宁双眼哭得红肿起来,抽噎着说道。 “宁儿,我们这下总算是一家团圆了,对吗?”萧嵘侧过头,在沈宁额前印下一吻。 沈宁靠在萧嵘肩头,点点头,总算露出了笑脸来。 第二百零六章 喜讯 因为沈宁的身孕尚不满三个月,萧嵘安抚好了得知有孕喜极而泣的沈宁之后,就径直去了寻太后。萧嵘和太后商量决定,暂不对外公布沈宁的身孕。等到沈宁身孕满了三个月后,再作打算。 今日写完了作业的长乐,由乳母带着来找沈宁。长乐见沈宁伺候的宫人都是满脸喜意,沈宁则躺在床上。 “母后?”长乐不解,愣是挣开了乳母牵着她的手,就要扑上床去找沈宁。 长乐的小身子跑过来的样子活像个一颗小炮弹似的,正站在沈宁床榻边的春俏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来揽下了长乐。 “小公主,如今可不好直接往娘娘身上扑了。”沈宁现在身孕将将才满一个月,正是最需要精心呵护的时候,春俏揽下了长乐之后,低声对长乐说道。 “为什么呢?”长乐抓着春俏的胳膊问道,眼巴巴地看着床上躺着的沈宁,有些委屈的样子。“为什么不能让母后抱我了呢?” “春俏,让长乐到我跟前来吧。”沈宁原本正躺在床上小憩,本就浅眠的她听见了春俏和长乐在她床前说话,就睁开眼睛朝着长乐看了过来,刚睡醒的她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不过见了长乐,她也下意思地露出了一抹笑来。 “母后,你怎么天还没黑你就躺在床上睡觉了呢?是又生病了吗?”春俏松开了手,长乐倒没有再生猛地扑过来了,而是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沈宁床边,趴在床边看着沈宁问她道。 “乖,长乐,母后是有点累才躺在床上睡觉的,母后没有生病。”沈宁刚要撑着自己坐起身来,春俏便立刻凑上前来,仔细地搀扶着沈宁坐起身,又拿了几个大枕头垫在了沈宁的腰后面,让沈宁坐着舒服一些。“春俏,你帮我把小公主抱上床来坐着吧,我和她说说话。” “好的,娘娘。”春俏点头,对着长乐说话。“小公主,让奴婢抱抱你,抱你到娘娘的床上坐着好不好?” 长乐乖顺地点了点头,朝着春俏伸出了自己胖胖的手臂来,让春俏把她抱到了床上。刚坐到床上去,长乐就一个呼噜滚到了沈宁的身边,沈宁掀开了自己的被子,长乐又一个呼噜滚到了被子里头,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来。 “长乐,母后有个好事告诉你,你想不想知道啊?” “母后,是什么好事啊?”一听说有好事情,长乐的小耳朵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小手撑住了下巴看向了沈宁。 “你把手给母后。”沈宁说道,长乐立刻爬坐起来,坐正了自己的身子以后,把自己的右手递给了沈宁,沈宁握住了长乐的小手轻轻地放在自己尚且还平坦着的小腹上。“知道母后的肚子里有什么了吗?” 长乐哪里知道什么呢,听到沈宁的问话,只是十分不解的模样。 “长乐,母后的肚子又有了一个小宝宝了。”沈宁仍旧握着长乐的手,孩童的体温要比成人稍微高一些,长乐的小手贴在沈宁的小腹上,阵阵温热传递到了沈宁的身上。“你要做小姐姐了。” “小姐姐?”长乐在宫中无论年龄或是辈分都是最小的孩子,即使算上宫外晋王府和齐王府的孩子们,她都是最小的。所以乍一下听到沈宁的话,长乐立刻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看向了沈宁的小腹。“母后,我真的可以做姐姐啦?” “是啊,母后肚子里头的可能是个妹妹,也可能是个弟弟。不过无论母后今后生下的是妹妹或者是弟弟,长乐都一定会是这个小宝宝的姐姐哦。”沈宁看着长乐开心不已的小模样,也不禁露出真心的笑容来,沈宁动容地抱了长乐入怀,长乐甚是乖巧地趴在沈宁的怀里头。“以后或许母后和父皇还有生出别的孩子来,长乐都要做大姐姐了,要好好地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知道吗?” “可是,以后弟弟、妹妹多了,父皇和母后会不会不喜欢长乐了呢?”长乐本来很开心的,但是却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就忧心忡忡了起来,担忧地问沈宁。 “不会的,长乐好好地照顾弟弟、妹妹们,母后和父皇就好好地照顾你啊。” 沈宁怀孕的消息虽然确定下来,暂时不会对外宣布消息。可是永宁侯府那边和安泰大长公主那头,萧嵘都派了人去通知了下来。 并带来入宫的牌子去请,两家的女眷入宫看望沈宁。 替萧嵘出宫向永宁侯府和安泰大长公主府去报喜的是在萧嵘跟前伺候的荣海。 永宁侯府正好今日赶上朝廷休沐,家里的人齐得很都在府上。门房的人向府里的主子们抱了荣海过来的消息,永宁侯府众人都立刻收拾好了,赶来了前厅。侯府的大管事跑到了府门出,将荣海迎到了专门待客的前厅来。 “见过永宁侯,见过国丈。”荣海脚步匆匆地随着大管事走了进来,永宁侯和沈怀源迎上前来,荣海拱手与二人见礼。 “不知道荣总管今日前来我们永宁侯府是有什么贵干,可是宫中出了什么状况吗?”刚刚扶着老夫人贺氏慢慢走来前厅的和安郡主,仔细地安顿了老夫人坐下,便连忙走过来询问道。“可是宫中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情吗?” “见过和安郡主。”荣海满脸的笑意堆着,对着永宁侯府众人说话。“陛下派奴才我出宫来到永宁侯府传信,的确是宫中皇后娘娘有事了,不过这可是一件大好事。” “到底是什么事?” “今日本是皇后娘娘宫中例行请平安脉的日子,太医院的朱太医诊出了皇后娘娘身上已经有了身孕。”荣海话音刚落,永宁侯府众人立刻面露喜色。 “是真的吗?”和安郡主尤其激动,连忙又对着荣海追问道。“娘娘真的是有孕了?” “是真的,朱太医仔细地斟酌了几番,才确定了下来娘娘的喜脉。不过娘娘的身孕才一月有余,陛下和太后决定了暂时不对外公布皇后娘娘有孕的消息。但是陛下还是决定派奴才出来通知永宁侯府和安泰大长公主府,并且让奴才带了入宫的牌子过来,请两府的女眷们明日进宫看望皇后娘娘。” “母亲,皇后娘娘又有孕了。”和安郡主回到了老夫人身边,眼含热泪地拉着老夫人的手说道。 “老天爷到底还是庇佑娘娘的。”老夫人贺氏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欣慰地拉着和安郡主的手不放。 荣海把消息告诉了永宁侯府众人之后,便离开了永宁侯府又骑马前往了安泰大长公主府上去了。 安泰大长公主府上,大长公主的长子带着一家子人上个月才从祖籍返回京城。 荣海把沈宁再次有孕的消息告知,安泰大长公主府上众人闻之也是大喜。 于是到了第二日,两府上的女眷们都起得一个大早进宫来了。 两府女眷们到了未央宫的时候,沈宁才刚刚起身。 春俏迎了两府女眷到了未央宫的正殿上,早早起床来的沈宁得知了消息,只是匆匆地洗漱了一番,也没梳妆打扮,就直接披散着满头长发由素知搀扶着来了正殿。 “娘娘。”和安郡主一见到沈宁出来,立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很是激动地上前来握住了沈宁的双手。 “娘。”沈宁看见了和安郡主,也有些激动。“怎么连祖母和外祖母都一道儿进宫来了呢?” 沈宁环顾了一周,这才发现连着祖母贺氏和外祖母安泰大长公主今日都一道入宫来了。 “昨日稍晚些的时候,陛下特地派了御前伺候的荣总管到了我们永宁侯府和安泰大长公主府上,给我们说了你被诊出身孕的事情,还给了我们今日儿进宫的牌子,让我们今日都进宫来看你。” “祖母,外祖母。”沈宁看向了坐在一处的贺氏和安泰大长公主,走上前去。 “好孩子。”因为夏日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在家休养了许久,贺氏如今已经快有半年的时间没有见到沈宁了。如今见到面色红润、再次身怀有孕的孙女,贺氏的眼泪实在是控制不住了。“怎么瞧着你反倒还瘦了一些呢?” “祖母该知道的,我一向苦夏,夏天掉的肉现在还没长回来呢。”沈宁看着日渐衰老了的贺氏,看着她的面容心中也十分温暖。“祖母别担心,我如今也有孕在身了,会很快胖起来的。” “外祖母。”沈宁又转向了坐在一侧的安泰大长公主,原来尚且还掌得住的安泰大长公主见沈宁走到自己的跟前,也立刻坐起身来了,往旁边移开了一个位置,让沈宁坐在了自己和贺氏的中间。 “我们都盼了这么许久的时间,好在你现在终于有孕了,我们也都能放心下来了。”安泰大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素知说道。“快拿件披风来给你们娘娘披上,现在天寒了不少,娘娘是双身子了,得时时注意着。我们日后都不能随时看顾在娘娘身侧,便只有指望着你们好好照料她了。” “奴婢们会仔细好照顾好娘娘的。”素知和春俏领着正殿中伺候的宫女和內侍们应了下来。 第二百零七章 帖子 沈宁的身孕到了三个月之后,萧嵘才正式对外公布了沈宁怀孕的消息。 朝中那些本来以皇后在生下皇长女多年后都不曾有孕为由,建议萧嵘选秀。再得知了沈宁如今身怀有孕,只安分了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又以后宫空虚为由再次联名上书建议萧嵘选秀充盈后宫。 萧嵘以先帝离世未满三年的理由驳回了朝臣的上书。 而今这一次沈宁再次有孕,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最后自己只落得一个难产血崩而亡的下场。沈宁只安心守在未央宫里养胎,再得知了她有孕之后,有不少官家女眷和宗室亲眷都递了进宫的帖子,春俏在沈宁跟前将所有请见的帖子都读了一遍,其中有不少夫人可都是要带着自己家年华正好的女儿进宫来的。 “皇后娘娘,这些夫人进宫哪里是来看望娘娘您的啊。”饶是春俏现在年纪不大,可是毕竟在沦落到宫廷中之前也是在官宦之家长大的女孩儿。“分明是带着自家的女儿进宫来,想要走娘娘的路子送自己的女儿进宫来。还不是都想趁着娘娘如今有孕,分得陛下一丝半点的宠爱呢。” “谁教你说的这样话呢。”沈宁好笑着说道,作势起身要打春俏一记。“记住这样的话,我只允许你说过这一次,今后我不许你或者未央宫里任何一个宫女和內侍再说这样的话了,知道吗?” “可是娘娘?”春俏犟嘴回了沈宁一句。“你如今怀着孕呢,朱太医和陛下都吩咐你要静养,这些人都别见了吧,省得她们不着调的话,惹得娘娘烦心。” “春俏,世道注定女子本来就活得比男子艰难些。你瞧着我如今的样子,宫里不还是照样得有贤妃和德妃两位妃嫔吗?”这段时间,沈宁的气色养得极好,脸颊也是十分丰润,原来就明艳的容貌如今更是美丽了几分。“这些帖子你放下来吧,我今日会抽空看看的。我身怀有孕就避不见人也不实际,总得在这几家中挑上些见见。” “娘娘,这张帖子是镇国将军夫人递的帖子。” 沈宁这才想起镇国将军就是之前的白守将,萧嵘年前综合了返回京中的外地武将历年的考评,白夫人的娘家又在其中起了一定的作用。白守将便成功地留在了京中,官封镇国将军。 沈宁伸手,示意春俏把白夫人的帖子拿过来。 “原来是白夫人的长女如今婚事已定,又耳闻我身怀有孕,特意要来宫中拜见我。”沈宁打开了白夫人递进宫的帖子,简单地看了两眼。 白夫人在帖子中写道,正月的时候,她和她娘家议定了白滢和她小表哥的婚事。 “行吧,我就明日见见白夫人吧。”沈宁将白夫人的帖子递还给了春俏,又在旁边桌案上头一堆的帖子当中随意地选中了几家,挑了出来一并递给了春俏。“其他几乎人家,你看着替我安排吧。” “知道了,娘娘。” 这边厢春俏刚刚退下,长乐就自己个儿拖着一个竹编筐子走到了沈宁的跟前。 “长乐,这是什么啊?”沈宁看着长乐拖着的那个竹筐子好似很重的样子,止不住好奇地问道。 长乐自食其力地将手上的竹筐子从自己居住的含章殿一路拖到了沈宁居住的正殿来了,乳母看着长乐拖着竹筐子吃力的样子,几次想要帮助长乐,都被长乐拒绝了。 “母后,这是我的宝贝呀。”长乐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将竹筐子拖到了沈宁的面前,小心地掀开了竹筐子。“我都给弟弟!” 沈宁凑过身子,才发现竹筐子里头都是长乐从小到大的玩具和珍藏。 “我们长乐真是个好姐姐。”长乐这样贴心,沈宁也很是欣慰,她让乳母把长乐抱到了自己的身边来,俯身凑到长乐面前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嘿嘿’得了一记香吻的长乐,捧着自己的小脸蛋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沈宁怀上了身孕之后,萧嵘每日中途往未央宫跑得趟数也多了起来。他早上早起上过早朝以后,要回来一次。在御书房批了一上午折子之后,再回来一次。然后下午的时候算着沈宁歇完午晌之后要起来的点儿,他又要再回来一次。 这不到了午时,半夏亲自领着手下的宫女们来为沈宁布膳。 沈宁牵着长乐刚在桌前坐下没一会儿,萧嵘就回来了。 “父皇!”长乐一见萧嵘回来了,就马上从凳子上头跳下去,萧嵘俯身熟练地把长乐一搂、一抛、再一接,最后让长乐稳稳地坐在了他的手臂上边,长乐笑得像个小疯子似的,还跟萧嵘玩着抵头的游戏,父女二人玩得极好的样子。 “好了,别带着她疯了。”沈宁坐着自己的位置上,微笑地看着父女二人说道。“好好待着她坐下吃饭吧。” 萧嵘将长乐放回了原先她的座位上,自己则在沈宁身侧另外一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今天儿可还好吗?”萧嵘将手轻轻地放到了沈宁的小腹上,放缓了声音温柔问道。 “嗯,还好,我还是一样能吃能睡的。”沈宁感受到了小腹上面,萧嵘小心翼翼地触碰,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挑了起来。 “那孩子呢?” “前几日朱太医来了,说我的孕相不错。”在再次有孕之前,朱清一般是每半个月就会过来未央宫来给沈宁请一次平安脉。 但是这一次查出了沈宁的身孕以后,请平安脉的频率就变成了每五日一次了。 “那我就放心了,你且当心将养着自己身子。” 萧嵘话里话外的意思,沈宁自然是知道他的担忧的。可是前世自己怀上这个孩子的时机实在是太坏了,不过因为她怀孕的时候身体太差了些,那个时候宫中的梁邵月和韩芙蓉之流都不是省油的灯。沈宁孕中本就伤了身体的底子,再又因心思郁结无法将养身子,临产之际梁邵月又仗着身怀有孕上门挑衅。 可是现在宫中安稳,除了太后和三位太妃之外,只有贤妃和德妃两位妃嫔。 沈宁现在的状况,要比前世那时要好了许多。 但就是沈宁自己,生产对于女子本就是要从鬼门关内外走一遭的大事,沈宁也无绝对的把握,自己今生就能够安然地生下腹中的孩子。 “不说了,吃饭吧。”正巧半夏替沈宁盛好了一碗汤羹端了过来,沈宁借势就岔开了话题。 吃过了午膳,依着朱清平日里交待下来的医嘱,春俏从一边的宫女手上接过了沈宁的披风为她披上,要搀扶着她在未央宫的院子转转。 “让开吧。”萧嵘见状,跟着起身走了过来,示意春俏退下,自己上前扶过了沈宁的手臂。“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我也要一起去。”饭还没吃完的长乐见父皇和母后都要离开,放下了手里握着的调羹,作势就要跟过来。 “长乐,父皇只是陪着母后在外头院子里转转。”萧嵘马上回头劝慰长乐,安抚她重新坐下好好吃饭。“你可得好好吃饭,要不然父皇今后可不放心你这个做姐姐的照料弟弟。” 长乐盯着萧嵘看了半晌,才乖乖地点头,重新拿起调羹。 “长乐乖,等父皇带着母后散步回来了,再带着你单独出来外头玩玩。” 萧嵘仔细地搀扶着沈宁走在前头,沈宁侧过头看着萧嵘的脸庞。 “镇国将军夫人递了帖子入宫请见,我允了,明日她会带着两个女儿进宫。”沈宁想了半晌,还是将白夫人要带着白滢入宫的事情告诉了萧嵘。 萧嵘如今因为沈宁挨次有孕,对白滢的事情都要格外地敏感一些。 虽说前世造成沈宁难产的梁邵月早已外嫁多年,而且听闻数年前她就同样因为难产而死了。另外韩芙蓉和云妍都早早地嫁为人妇了,只剩下了现在的白滢。 偏偏这一世不知道为了什么,沈宁还数次与白滢接触,甚至还救了白滢一次。 “嗯,你养胎为重,暂时内外命妇就都别见了吧。”萧嵘试探着说道。 “无事,怀胎十月我总不能谁都不见吧。”沈宁横了看起来有些心虚的萧嵘一眼。“我想着这次白夫人进宫估计是想要来想我讨个恩典的。” “什么恩典?”萧嵘立刻追问道。 “她长女白滢和她娘家的子侄定下了亲事,白滢现在的情况就摆在那里,要是能有个皇后赐婚的名声摆在前头,这桩婚事才能更好看一些。” “白滢定下婚事了?” “是啊,听说是白夫人娘家兄弟的幼子。幼子媳妇不用管家,白夫人在娘家和兄长、嫂子的关系也不错,不用担心白滢将来嫁到别家会受磋磨。” 但是那一次自己在街上救下白滢来,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任是谁都能看出白滢的不妥来。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在京中传得极快。因此白夫人才会想着向娘家求援,将女儿嫁回自己的娘家去。 如果再有了自己赐婚的加持,才能让京中世家们暂时忘记了那一遭白滢的遭遇。 第二百零八章 思及 萧嵘扶着沈宁又走了好一会儿,沈宁说累了,他就把沈宁送回了寝殿歇息。伺候好了大的这个,他又折返正殿伺候小的那位去了。 长乐黏母后,也喜欢娇惯自己的父皇。 “父皇,背我。”萧嵘回来正殿的时候,长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自己就攀上了桌子上站着。乳母和一众宫女都围着桌子边上劝长乐下来,长乐不乐意就自己走到了桌子中央去了,这下任是乳母和宫女们谁都够不着她了。长乐蹲在桌子中央,一看到萧嵘走回来,立刻猛地站起身来,朝着萧嵘招呼道。 “哟,你这是怎么一出啊?”萧嵘脚刚刚迈进门来,听见长乐在喊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见了长乐的模样,萧嵘笑出声来。 乳母和宫女们这才转头看见萧嵘回来了,吓得跪了一地。萧嵘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让开,自己走到桌边站定下来,朝着长乐伸出了手臂。 长乐见萧嵘过来了,马上笑呵呵地朝着萧嵘扑了过来。翻过年就快要八岁的小姑娘了,这样急吼吼地扑过来,若不是萧嵘脚下步子扎得稳,险些就要被扑倒了去。 “父皇!”长乐扑到了萧嵘怀里,她把小脑袋搁在萧嵘的肩膀上头,胳膊也牢牢地箍住了萧嵘的脖颈不放。 “哎,父皇在呢。”萧嵘从善如流地接住了小姑娘,把小姑娘稳稳地抱了起来。 “父皇,我母后呢?”长乐还记着方才沈宁是和萧嵘一起出去的呢,怎么一转眼回来的就只有萧嵘了呢。 “母后累了,回去休息了。”如今还在正月里头,天气还有些寒冷,不过现在正当正午时分,今日的太阳又格外地好些。萧嵘索性抱着女儿也走出了正殿,在外头的院子里转悠了一会儿。 萧嵘纵着长乐,都是长乐指到哪儿他就顺着她走去哪儿的。上个月的时候,未央宫里原先搭给长乐的秋千,因为长乐如今长得快了,倒显得有些小了,长乐再也不是每日都去做了。 “父皇,这个秋千小了,留给弟弟将来坐。”长乐要来看秋千,萧嵘就抱着长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长乐指着小了的秋千,对萧嵘说道。 “好,长乐真懂事。”萧嵘笑着说道,前世沈宁去世,就留下了那一个孩子。而今生运气好,沈宁先给自己生下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只要长乐想要的东西,他都忍不住想要都寻来给她。“等父皇哪日有空了,再给你搭一个大些的。” “好!”长乐听着萧嵘的话,乐得欢呼了一声。 走了一阵子,长乐也犯了困。 “要去找母后呢。”长乐的头靠在萧嵘的肩膀上头,困意上涌,小姑娘整个人都东倒西歪地瘫在萧嵘怀里了,小嘴巴还不停嘟囔着要让萧嵘把她送到沈宁那边儿去。 萧嵘不回话,她就撑着一直不睡,直挂在萧嵘身上哼哼唧唧的。 “好,父皇知道了,这就带着你去找母后。”萧嵘无法,又看着长乐实在是困得厉害,只好抱着她来找沈宁了。 正好萧嵘抱着长乐过来时,沈宁还没睡,只是寝殿中被炭火熏得暖暖的,她只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单衣歪靠在床头上。 “怎么带着她过来了?”沈宁见了萧嵘抱着长乐寻过来了,连忙坐直了身子来。 “长乐困了,非说要来寻你。”萧嵘抱着长乐走到床边来,说道。 “行,你把她放下来吧。”沈宁见状,立刻示意萧嵘把长乐放下来。 长乐被萧嵘轻手轻脚地放了下来,小姑娘如愿睡在了沈宁的床榻上,小嘴一撇一撇地睡得很香。春俏上前来和沈宁一道把长乐的外衣脱了下来,沈宁撑着身子往里移了移,掀开了被子把长乐裹了进去。 “好了,没事了。”长乐睡着了以后的模样倒是比醒着的时候要乖巧许多了,沈宁把盖在长乐身上的被角好好地掖了掖。 “你当心着些,别让长乐乱动碰着了你。”萧嵘御书房那头有事还要去办,预备着就要离开了,只是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沈宁两句话。 “长乐睡着的时候可比醒着的时候乖多了,睡一觉挺多翻个身罢了。”沈宁看着女儿睡得好,自己也生出了几分困意来。“我也预备着睡下了,你有事便先走吧。” 萧嵘说着要走,却又坐下来了。等着躺下的沈宁和长乐一样熟睡了之后,又看了母女二人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了未央宫。 回到了御书房之后,萧嵘看了会儿折子,又不禁想起了白滢的事情。 起先的时候,萧嵘差不多都已经忘记了白滢的存在。大概理由和沈宁差不多,前世的白滢在入宫前后,都没有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入宫后,比起韩芙蓉的惺惺作态和梁邵月的上窜下跳,白滢都只守在自己的飞仙宫里安分得很。因为她的安分,他才破例许了她的要求,在飞仙宫辟出一块地来给她坐练马场,还专门选送了几匹好马赏赐给她。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似安分的人,在沈宁难产去世后没多久,在朝廷上有朝臣跳出来说要重新立后的时候,她和她背后的家族才跳了出来。 白滢的父亲是难得的将才,她的母亲出自书香世家,她的外祖父曾经主持过数届科考,朝廷目前在任的大部分文官都是他的门生。 若是往日也就罢了,可是那时,沈宁刚刚离世。她拼却了性命产下的孩子,还每日都在襁褓之中嚎啕大哭。 还是猝然丧女的和安郡主,撑着身子进宫来照顾了那孩子一段时间。 萧嵘一气之下处置了不少助着白家的官员,又降了白滢的位份,这才让她再一次安分了下来。 可是今生的白滢运道也委实太差了一些,先是在回京的路上坠马出了事故,醒来后不仅有些呆傻了起来,连自己的家人都忘得七七八八了。本来白家四处求医问药,沈宁在知道她的情况后也派了太医院的太医过去了,好容易将她的情况调养回来了一些,虽说家人还是记不起来,但是好歹都认识接受了。 但是谁能知道后来白滢又出了一遭子事情,又被正好出宫的自己和沈宁刚巧救了下来。许是因为白滢如今的状况真的不太好了,那位有些心高气傲的白夫人到底是疼爱这个陪着自己和丈夫在外十年的长女,为了规避开白滢嫁人后的风险,主动回家求了娘家父母和兄嫂说下了白滢如今的这门亲事来。 萧嵘私下还派人去查过白滢,确认她并不是装的那副样子,而今生她就是那副模样了。 仍旧是那副青春少女俏丽的模样,只是有一些呆呆的,反应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白夫人怕也是深谋远虑,才会在白滢这桩亲事差不多定下来的这个时候,选择带着女儿们进宫想要向沈宁讨个赐婚的恩典。 两家关于儿女的婚事已经初步议定了下来,再加上沈宁若是同意赐婚的话,便又是一层锦上添花的模样了。 到了现在,白滢的事情看起来也是尘埃落定的模样,萧嵘想着也就逐渐放下了心来了。 第二日一早,天色还只是蒙蒙亮的时候,白夫人就早早儿起身装扮好了。又连忙赶去了两个女儿的院子里,喊两个女儿起身换衣进宫。 结果才走到长女的房间来,就扑了一个空,就赶忙唤长女院子里伺候的丫环过来询问情况。 “回夫人的话,大小姐昨夜临睡前一直在二小姐的房中,陪着二小姐玩耍。二小姐不愿意让大小姐回来,大小姐就在二小姐那边歇下来了。” 白夫人得了回复,又连忙带着人去了小女儿的院子。 让里头伺候的丫环把门打开来,白夫人快步走到床前,掀起了床帘来,才看到了长女和幼女抱做了一团在一起睡得正香。 “去准备好伺候两位小姐洗漱的东西,再去大小姐院子取来昨日选好进宫要穿的衣裳。”白夫人吩咐丫环准备起来,沾了热水的毛巾白夫人亲自拿着在两个女儿的脸上走了一轮,唤醒了两个女儿起身,丫环们一拥而上,伺候着两位小姐洗漱、更衣、装扮。 白夫人昨天给两个女儿选的入宫穿得衣服,都是一水的银红色缎子,看起来没有正红庄重、没桃红艳丽,却正适合女孩们穿。长女和幼女的衣裳款式相近,只一眼看过去便是一对儿姐妹花了。 等着看女儿这里都仔细装扮好了,白夫人又亲自检查了一遍,自家要带进宫里去的东西。 白夫人也知道皇后有了身孕,补品一类要入口的东西就别带了,只准备一些花样时新,还未流行到京的上好绸缎,和一些给孩子做襁褓和兜兜最好的细棉锦。 宫中好东西肯定也是有的,只是自己这次带着女儿进京是要去讨恩典的,怎么说空着手去都是不太合适。所以白夫人想了几日,索性也不带什么奇珍异宝了,就带些实用的东西进宫了。 一切准备停当了以后,白夫人就带着两个女儿登上了马车,朝宫城方向径直去了。 第二百零九章 讨恩 一路上浠姐儿坐在马车上,十足不安分的样子。小手时不时就要去掀掀马车的帘子,朝外好奇地张望着。马车一路走过的地方往日还都是很繁华的,不过因为今日白夫人是带着两个女儿赶早儿起身入宫的。所以街面上只有两三家做早点生意的店铺开了门,街面上还安静得很。 倒是白滢自上车后就一直安静地依靠在白夫人的身侧,手里头攥着一个桃粉色绣弯月的荷包低着头把玩。 “浠姐儿,待会进了宫以后可不许在这样没规没矩的了,知道吗?”白夫人看了看安静的长女,又看了看另一边上一时不得停的幼女,只好上前探过身子将幼女也拉到了自己的跟前来,仔细地嘱咐她。 “娘,皇后娘娘凶吗?”浠姐儿没有进过宫,对今个儿要去见的皇后娘娘,心中不免有几分好奇。“皇后娘娘长得好看吗?” “乖乖坐好了。”白夫人把浠姐儿按在自己的边上坐好了。“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自有她的威严。” “那.......”浠姐儿不满白夫人潦草的回答,还想要张嘴继续问。 “多学学你姐姐。”白夫人瞪了浠姐儿一眼,浠姐儿才老实了下来。 沈宁怀这一胎到现在,也没什么不适的反应了。只是每天早上都会醒得很早,偏偏又睡不着了,只好早早儿地起了身来,想着到中午的时候再补觉便是了。 春俏听到了里间有了动静,便立刻领着五六个宫女推门走了进来。 “娘娘。”春俏进来时,从妆台边的衣架上取下了沈宁的一件薄披风,上前掀起了沈宁的床帐。“起身吗?” “起。”床帐掀开的时候,沈宁已经坐起身来了。“小公主也起来了吗?” “小公主如今懂事得很,一刻钟之前就已经起来了。”春俏赶忙上前将手里的披风披到沈宁肩上,又伸手将沈宁从床榻上扶了下来。“乳母和荔枝她们正伺候着小公主穿衣呢。” “是啊,知道自己要做姐姐了之后,长乐的确是比原先要更懂事了一些了。”春俏小心地扶着沈宁,慢慢地走到了妆台前头坐了下来。“今日只有白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进宫来吧,给我梳个简单些的发髻吧。配着的发簪选红宝的吧。” “好的,娘娘。” 沈宁小腹尚未显怀,不过那些收着腰的衣服沈宁如今却是不喜欢穿了。 不过她现在身子养得很好,脸颊丰润气色看起来也红润许多。 “娘娘,你瞧这套衣裙如何?”春俏身后的一个宫女托着一套正红色缎子制的内外衣衫走了过来,那还是前几日萧嵘亲自选了料子、样式命了人赶制出来的。 因为沈宁身子养得好,她怀着身孕动得也比往日里头要少了许多,最近倒是胖了不少。再说孕中的女子身量变化也大,所以萧嵘命人给沈宁赶制了几套新衣过来。 “行,今天就穿这套吧。” 长乐陪着沈宁用完了早膳之后,沈宁要去暖阁坐着去,等候白夫人带着女儿进宫拜见。乳母拿着长乐今日要做的课业过来了,长乐却非要跟着沈宁一道去暖阁。 “把小公主的课业直接送去暖阁吧。”沈宁俯身轻轻地在长乐的脸上掐了一记。“今日你乖乖地写课业了,待会儿又和你年龄相近的小姑娘进宫,我允你带着人家一起玩耍。” 长乐一听今日有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进宫来,立刻就开心了起来。 乳母带着课业先行去了暖阁,沈宁牵着长乐在未央宫的长廊内慢慢走过。宫中的梅花仍在盛开之中,随着清风拂至,丝丝缕缕的梅香顺着风行的轨迹,沿着长廊飘洒而来。 “母后,我们走慢一些吧。”长乐被沈宁牵着的时候,十分老实的模样,不会早跑后跳的,仿佛牵着她的沈宁是一动就会碎的玉人一般。要是沈宁脚下的步伐快了,小姑娘还会拉着沈宁的手,小心翼翼地嘱咐她不要走得那么快。“你不要走的太快了,会颠到肚子里头的小宝宝的。” “好,母后就走得慢一些吧。”沈宁侧过头来,听了长乐的话,眼角微微弯了起来,握紧了长乐的手,笑着说道。 知道沈宁要来暖阁,春俏就让半夏伺候着沈宁用了早膳。自己带着人过来提前将暖阁的炭火燃了起来,要待客的瓜果糕点和茶水都要准备好了时新的端上来。沈宁有孕后就暂时不喝茶了,春俏还命人在炭炉上准备了一壶羊乳,用温水热着,要沈宁无论何时要喝都能喝到温热入口的。 待沈宁牵着长乐走过来时,春俏领着人提前掀了门帘迎了沈宁进了暖阁。暖阁中此时已经是十分暖和了,长乐进了暖阁来之后,就放开了沈宁的手,自己爬上了床边的炕台上,姿势端端正正地盘腿坐了下来。 乳母见状,立刻把笔墨和纸张和书给长乐拿了过来。 长乐乖乖地坐着自己看了起来,春俏也扶了沈宁慢慢地踱步过来,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在沈宁的背后垫了好几个又大又软和的迎枕,好让沈宁坐得更舒服一些。 沈宁最近也是补品吃得多了些,有些上火了。朱清来看了说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下火的丸药沈宁有孕在身不宜服用,只能让春俏她们日常会准备一些清凉、下火的瓜果给沈宁每日多吃一些。 “娘娘,吃些梨片吧。”春俏把事先就准备好了的水果端了过来,梨子被削成了薄薄的一片,又重新拼成了一朵朵的梨花形状。 沈宁吃了几片之后,看着长乐坐在自己对面认真读书的样子,也不忘吩咐春俏给长乐端过一杯热热的羊乳来。 母女二人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暖阁之中,长乐看着书,沈宁手里头也捧着一本游记津津有味地看着。沈宁本来就喜欢看这些游记之类的书,只是入主未央宫之后,后宫事务和教导长乐也够多了,她也有好长时间没有看了。 在得知她有孕之后,太后再次出面接过了后宫诸事。长乐现在也要更听话了一样,看书、练字也不要沈宁催着来了。萧嵘便仔细挑选了一些游记出来,命着荣海送来了未央宫,让沈宁看着解闷。 春俏连着平日里头手下常常使唤的几个小宫女,就站在暖阁中等着伺候。 这个时候,暖阁门外突然传来了动静,有人站在门外扣门。 “怎么了?”春俏看了一眼沈宁,她还一心一意地看着手里的游记呢,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低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春俏姑娘,宫门处的侍卫们派人来传话了。”门外站得是个手脚伶俐、平日里专在未央宫各处之间传递各种消息的小內侍,听着门内春俏压低了声音说话,他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回道。“那位皇后娘娘今日要见的白夫人,我们宫里的素知姐姐一刻钟之前已经在宫门处接到了,估计不过片刻后就能到了。” “行了,我知道了。”春俏说道。“待会儿你便去未央宫门外守着去,见到了素知姐姐,就同她说一声,娘娘正在暖阁里头歇着呢,让她直接把白夫人她们领到暖阁这儿来便成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素知就带着白夫人一行母女三人到了暖阁外了。 白滢现在在家中最亲近的人除了白夫人以外,就是每日都会来寻自己玩耍的妹妹浠姐儿了。浠姐儿头一次入宫,开始还看得宫中各处处处都是很新鲜的模样。可是到了这会儿了,当那位替她们领路的素知说娘娘已经在暖阁等着她们了。 走到暖阁外的时候,浠姐儿又有些怕了,稍稍落后了两步,蹭到了姐姐白滢的身边,拉住了白滢的手。 “怎么了?”白滢看向了浠姐儿,问道。 “我有些怕。”浠姐儿小小声地说道。 “别怕,浠姐儿。”白滢听了浠姐儿的话,脚下悄悄地走得慢一些,低声同浠姐儿说道,替她壮胆。“皇后娘娘人长得好、性子也好,你别怕她。”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公主殿下。”白夫人听着长女在自己身后安慰浠姐儿的话语,心中亦是欣慰不少。走在她们前头的素知在暖阁扣了三下,暖阁的门便立刻开了。 素知领着她们进来了,暖阁里头的几个宫女上前替她母女三人解下了身上的厚披风。 见白夫人拜了下来,站在她身后的白滢也马上拽着妹妹浠姐儿跪下来,跟着母亲一道给皇后和公主请安。 “白夫人,本宫身子不便就不亲自扶你起来了。”沈宁笑着说道,让素知和春俏将母女三人都扶了起来。 “多谢娘娘。” “白夫人,这就是你的小女儿?”这个时候见暖阁里头来了人,长乐的书也就看不下去了,她就放下了书坐到了沈宁边上去了。沈宁看着白夫人身后的两个女孩儿,身形高挑纤细的那个是见过数次的白滢,白滢的手里头还牵着一个看上去约莫十来岁模样的小姑娘,和白滢容貌肖似。 “回娘娘的话,这是臣妇的小女儿白浠。”白夫人回头,将浠姐儿往前推了推。 第二百一十章 伴读 沈宁朝着春俏微微地点了点头,春俏让人搬了三把椅子过来,请白夫人和两个女儿坐下。 “说起来,你这小女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沈宁靠在迎枕上舒服得紧,看见浠姐儿的神情还有些紧张,便就势用手撑着身边的矮几坐正了身子,冲着浠姐儿笑着招了招手。“走得近些,让我好好看看你。” 浠姐儿看着沈宁的眉眼,面上显得还有一些惶惶不安,听了沈宁的话更是愣了一下,她没有第一时间站起身来,而是转头看向了一边坐着的白夫人。 “浠姐儿,皇后娘娘唤你呢,你便赶紧过去吧。”白夫人用带着一丝鼓励的眼神看向了幼女。 沈宁眉目生得明艳,又因为正在孕中长得丰腴,看起来倒也可亲。 “见过皇后娘娘。”浠姐儿到底是武将家出生的女孩儿,一开始的胆怯过后,也就没什么了。她走到了沈宁的身前,刚刚俯下身子给沈宁行了礼,起身的时候抬头就看到了沈宁的身后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小脑袋。 “起来吧,来,再走得近些。”沈宁又招了招手,浠姐儿壮了壮胆子走得近了些,沈宁握住了浠姐儿的手。“是个好孩子,容貌和你母亲、姐姐一样生得很好。” “娘娘真是谬赞了。”白夫人起身致谢。“这孩子在她的祖母跟前长大,没有机会进过宫,一时见了娘娘有些失礼,还请娘娘见谅。” “哪里的话,我觉得这孩子很好。”沈宁拉着浠姐儿的手不放,长乐站在沈宁的身后看着浠姐儿,沈宁回过头看了看长乐,让长乐绕到自己身边坐下。“春俏去取只银镀金嵌宝蝴蝶簪来。” 春俏取了来,沈宁示意浠姐儿再凑近一些,将那根簪子插在她浓郁的乌发当中。 “浠姐儿,快谢谢娘娘赏赐啊。”白夫人出声提醒浠姐儿。 “谢谢皇后娘娘赏赐。”浠姐儿回过神来,摸了摸头上新得的簪子,连忙向沈宁道谢。 “没什么,长乐来。”沈宁笑着同浠姐儿介绍长乐。“这是我的女儿长乐,该比你年纪小上一些呢。” 长乐认得白夫人和白滢,浠姐儿她是头一次见。长乐这个年纪最喜欢和比自己大一些的女孩儿玩耍,宫中清河公主性子安静,少有能陪着长乐一道疯的时候。宜城公主虽然和长乐性子相投,可是现在宜城公主年岁渐长,丽太妃就开始把宜城公主拘在自己跟前要把她的性子改过来。 陡然间,又看到了浠姐儿,长乐又来了精神。 “我是长乐!”终于等到了介绍自己的时候,长乐忽的窜了出来。 也真是巧了,就说上了几句话的功夫,浠姐儿和长乐就在一处玩得极好了。沈宁也不管她们两个,只和白夫人、白滢说话谈天。 长乐拉着浠姐儿坐在角落的贵妃榻上,春俏派了两个小宫女伺候着茶水。 两个小姑娘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可是这个时候两个人却把头抵得近近的,嘴里头嘀嘀咕咕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白夫人,听说你长女的婚事定下来了?”沈宁和白夫人说了些日常,白夫人也凑趣回了一些。“这同你长女结下亲的是娘家的子侄吗?” “是的,是我长兄家的老三,在我娘家排行最末。那孩子前些年就得了举人的功名。虽然不是什么顶出息的孩子,但是那孩子性格温顺、老实,难得又能和我这长女处得好,实在是良配。”白夫人说起长女的婚事来,一时之间也是滔滔不绝。“现在我娘家掌家的是我的长嫂,长女嫁进我娘家后只是幼子媳妇,上面还有能干的嫂子,小夫妻上有长辈、兄嫂庇护,下有丰富的家产,我也就放心下来了。” “哎,是啊,为人母者。一颗心啊,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吗?”看着白夫人说起白滢婚事时候的表情,沈宁看着坐在角落里头的长乐,心头也是很有感触。她的手轻轻地放在还未凸起的小腹上,眉目更显温柔。“白夫人家中总共几个孩子?” “回娘娘的话,除了今日带进宫里来的长女和幼女之外,臣妇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十三、一个十四岁。”说起自己的孩子来,白夫人兴致满满。“两个儿子到了年纪,镇日都跟着他们的父亲在军营里头厮混着呢。臣妇整日里在府里也见不到他们的人,说起来啊,养儿子就是没有养女儿贴心。” “是啊。”沈宁眉眼弯弯得说道,一边又嘱咐春俏把自己昨日命人准备的几个锦盒派人送了上来。“算来我和你的长女也算是有几分渊源了,我这里备上了一些东西,东西不多也有些简薄了,不过充作你长女的嫁妆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沈宁口中的简薄东西,是五个快有半人大小的锦盒。春俏领着十个內侍,将锦盒抬了进来。 “多谢娘娘的厚礼。”白夫人见状立刻拉着白滢起身谢恩,她看得出来沈宁是有意准备了丰厚的物品相赠,是要给白滢做脸面呢。 虽说长女是嫁回自己的娘家去,白夫人不担心长女会在娘家受欺负。可是白滢嫁在京中之后,以后难免需要出门交际应酬。白滢的状况白夫人自己心中有数,将来在京中行走不免会被人刁难、取乐。但是如果长女如今能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母后,我想带着浠姐儿去我的含章殿!”长乐拉着浠姐儿跑到了沈宁的跟前,趴在炕边对沈宁说道。“好不好?” “好,你带着浠姐儿去吧。”沈宁允了长乐的要求,长乐欢呼了一声拉着浠姐儿跑了出去。“白夫人,你家的浠姐儿看来倒是投了我这女儿的意了。” “能得小公主的喜爱是浠姐儿的福分。”白夫人娘家有一个远亲在太后娘娘的翊坤宫中做女官,虽然不算是在太后面前极得脸面的人,也好歹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几十年,在宫中上下人脉很广。前短时间,那位远亲递了个消息出宫给了白夫人。说是皇上和皇后觉得膝下独女该是正式入学的时候了,可是宫中如今只有这么一位公主,未免公主一人读书寂寞,皇上和皇后都想给公主寻找几个伴读入宫,陪伴公主入学。 白夫人听了这个消息,心中自然是有意动的。能去宫中教导公主学问必是名师,自家的浠姐儿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不说。皇后娘娘虽然不一定只会有公主这么一个孩子,可是公主却是皇上和皇后的独宠长女。浠姐儿若是能做了公主的伴读,就是在皇室宗亲和京中贵胄之间都挂上了号,将来的前程也必定会好上许多。 “白夫人的所求,我也知道了。待你们两家将孩子成婚的好时候定下来了,便派人进宫知会我一声,赐婚的懿旨我就会发出来了。”沈宁看着白夫人,笑着同她说道。“另外我瞧着浠姐儿同长乐处得挺好,我也有个事情想要请白夫人帮帮忙。” 皇后娘娘这般干脆利落地答应赐婚,白夫人已经是喜难自禁了。 “娘娘有事尽管吩咐。”白夫人不是傻子,听了沈宁的后半段话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长乐原先年纪小,不过是在我跟前描描红、读些简单的诗句罢了。”沈宁久坐腰部难免会有些不适,春俏眼睛活络,还不待沈宁开口,就上前扶了她起身。“我和陛下决定该时让她正经上学的时候了,可是宫中的女孩儿就她一个了。怕她一个人读书学不进去,我和陛下就想先选个伴读给她,我瞧着你家的浠姐儿就很好。不知道白夫人舍不舍得把浠姐儿送到宫里来陪长乐读书呢?白夫人也请放心,既算浠姐儿入宫做了伴读,也不需要在宫中留宿,可以日日归家的。” 沈宁自知自己怀孕后,未必能够时时照顾得上长乐了。而且长乐还该到学些东西的时候了,能寻个年纪比长乐长些、得长乐喜欢的孩子入宫陪长乐读书的话。一方面长乐不会担心寂寞无聊,自己也能安心养好腹中的胎儿了。 “皇后娘娘对我家有大恩,娘娘的吩咐臣妇没有不答应的。”白夫人立刻给了沈宁肯定的答复。 白夫人一行人要离开未央宫的时候,长乐还拉着浠姐儿的手依依不舍着。 “长乐,不要舍不得了。”沈宁扶着后腰,慢慢地走出了暖阁来透透气,看着长乐站在殿外还朝着白夫人一行人的身后张望,忍不住喊了她一声。 “母后,你下次还能让浠姐儿进宫陪我玩吗?”小孩子的友谊来得就是那么快,才相处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而已,长乐就已经很舍不得浠姐儿了。可是她也知道浠姐儿的家在宫外头,浠姐儿是不能常常进来陪自己玩耍的。长乐眼巴巴地回过头来,走到沈宁跟前,牵住了她的手可怜兮兮地央求道。 “如果母后说浠姐儿以后能够经常入宫来陪你呢?”沈宁和白夫人已经定下了浠姐儿正式入宫做伴读的日子,就故意调着长乐的胃口说话。 “真的吗?”长乐一听,双眼都亮了起来宛若星灿一般,连忙追问道。“浠姐儿以后能经常入宫和我玩。” “当然不是的。”沈宁牵着长乐的手转身回宫。“浠姐儿是要进宫做你的伴读,陪你读书的。不过你们要是学得又快又好,自然也有一起玩乐的时间。” 长乐听完仍旧笑眯眯地,跟着沈宁回了暖阁。 第二百一十一章 逛逛 御花园中,腹部高高隆起的沈宁由萧嵘搀扶着一路慢慢走来。 “感觉如何了?”萧嵘看着沈宁,问道。“可好了一些了?” 沈宁现在的身孕已经快有六个月了,这几日沈宁突然开始有了一些不适反应了。 萧嵘看着沈宁吐了两回儿,就立刻派荣海去太医院把当值的朱清给带来了未央宫。朱清立马给沈宁查看了脉象,可是沈宁的脉象并没什么问题。再说女子怀孕,孕吐本来也就是正常的现象。 朱清只能建议沈宁若是行动方便的话,难受的时候就多出去外头走走。少吃些大补的补品和油腻的食物,多吃些瓜果。 最近天也慢慢热了起来,萧嵘不放心沈宁,一天总要抽出些空来亲自陪着沈宁出来走走。 “我这几日已经好多了。”沈宁看着萧嵘额头上已经有了些汗珠,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见沈宁忽然停了下来,萧嵘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了,忙不迭地追问。“可又是想吐了?” “没事,只是见你额头有汗,想停下来帮你擦擦。”沈宁看着萧嵘担忧的样子,笑着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将萧嵘额上的汗水擦了去。“我又不是水做的人儿,你不用那么担心我的。” “你怀着孕呢,我自然是要担心些的。”萧嵘看着沈宁,也忍不住露出了笑颜。“我们也走了一会儿了,去前面的亭子里头歇一歇再回去未央宫吧。” 今日的天气委实不错,湛蓝的天空只漂浮着两三朵的云彩,微风拂过脸颊,气温也适宜的很。萧嵘也不假手于人,仍是自己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沈宁走到前头的亭子里。 跟在沈宁和萧嵘身后的春俏带着十来个宫女得了两位主子的意向,就事先进去了亭子里头收拾了起来。亭子里头的石凳子常年暴露在外,触手便是一片寒凉。沈宁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最受不得就是寒凉了。春俏出来之间还特意带了一张厚厚的椅垫子来,双面都带毛,放到了其中一张石凳子上头。后头还有宫女带着一个食盒,里头是半夏亲自准备来的东西。春俏从那宫女手里接过了食盒,从里头取出来了温热的羊乳和几样已经切好摆盘的水果。 “你慢点坐下。”萧嵘搀扶着沈宁走了过来,如今沈宁的肚子已经大了许多了,坐下来的时候还得萧嵘托着她的后腰,她才好坐下来。 “皇后娘娘,出来走了一会儿了,鲜羊乳我给你倒了些,您要不要喝上一些?”春俏又从食盒里头取出了银杯来,给沈宁倒上了羊乳。 “我倒有些口渴了,快端来给我吧。”沈宁早起就吐了好一会儿的功夫,等她吐完了之后就一直没吃早饭,萧嵘下了早朝就马上赶回了未央宫,陪着沈宁出来晃悠了一会之后。沈宁本来还没有食欲,可是走了这么一段路之后,沈宁倒是饿了。“我也有些饿了,春俏你还带别的吃的了吗?” “回娘娘的话,还带了一些半夏姐姐早上给您现制的糕点呢。”春俏听沈宁说饿了,立刻喜上眉梢。“我马上就给您取出来一些。” 沈宁坐在亭子当中吃好喝好了,就催着萧嵘离开了。 “你御书房没折子要批了?”沈宁催促萧嵘。“也没大臣来找你议事了?” “那些事情哪里有你重要呢?”萧嵘俯身握紧了沈宁放在膝上的右手,调笑着说道。 “你这话若是给朝臣们听见了,还不得骂你是个昏君了。”沈宁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快去御书房吧,我再在这里坐上一会儿就回去我自己的宫里了。” “可你如今身子重,我不放心。” “我这身边十几个人伺候着呢,你少担心了。”沈宁抬手打了他一记。“你快走吧,过会儿长乐就该要下学了,看到你在又不知道要缠你到什么时候了?” 萧嵘无奈沈宁三番四次地赶他离开,只好起身离开,走之前还特意细细地嘱咐了春俏要当心伺候沈宁。 萧嵘走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沈宁就依稀地听见了远处传来了女童嬉闹的声音。 “娘娘,听声音像是公主殿下过来了呢。”春俏正站在沈宁身后,替她揉捻肩膀,她也听见了女童嬉闹声,笑着同沈宁说道。 “是啊,是长乐下学了。”春俏跟着朱清学了一套按摩的手法,沈宁怀孕之后身子重了不少,常常都是这酸那痛的。春俏学会了按摩的手法,在沈宁身子乏累的时候常常替她按摩。沈宁挺着肚子走了这么一路,脖颈和肩颈处都有些不适,好在春俏及时地发现了过来替她按摩,倒也舒缓了不少。 果然过了一会儿,长乐就带着浠姐儿颠颠儿地跑进了御花园来。 “母后!!”沈宁一行人站在亭子里很是显眼,长乐一进御花园就立刻发现了她们,她乐得攥住了浠姐儿的手朝着沈宁这边儿跑了过来,嘴里头还止不住地喊着。 “瞧瞧你,看到了我慢慢走过来便是,乱跑什么呢。”长乐带着浠姐儿跑到了沈宁跟前,老老实实地原地站住了。沈宁看着两个孩子满脑门子的汗,忍不住说了她们几句。“快坐下,快坐下,浠姐儿也快坐下来吧。” 春俏赶紧把后背的椅垫子都取了出来,垫在了两个石凳上头,才让两个小孩儿坐了上来。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长乐不跟沈宁客气,一屁股就坐到了石凳子上。浠姐儿心里还记着入宫前母亲让嬷嬷们教给她的规矩,规规矩矩地向沈宁行了礼,才坐了下来。 “好孩子。”浠姐儿在宫中十足地乖巧、懂事,和长乐处得也极好,沈宁也很是喜欢这个孩子。 两个孩子坐下来以后,沈宁连忙让春俏又盛了两杯尚且温热的羊乳过来先给两个孩子喝了。又让其他宫女把食盒里头的其他水果和糕点都取了出来,让两个孩子拿着吃了起来。 萧嵘和沈宁为长乐择取的师傅不是别人,正是沈宁的兄长沈令桓。 沈令桓在翰林院中任编纂多年,论文采学识教导一个公主是绰绰有余的。长乐性子野,宫内、宫外的长辈们大多都纵着她。沈令桓生得清隽、挺拔,眉目骤然变色的时候还颇有几分寒厉。 教课的第一日,长乐看到前来教课的师傅是自己嫡亲的亲舅舅,心思就难免活泛了起来。写着沈令桓安排下来的课业时,就趁机偷水摸鱼,想着平日里温柔、可亲的舅舅就算发现了自己也不会说自己什么的。 到了第二日,沈令桓把长乐的课业收了上来以后,只是简单地扫过了几行,就发现了问题。 “公主殿下,请过来。”沈令桓手里的动作一顿,把课业往面前的书桌上一放。 “舅舅。”长乐看出了沈令桓面色变化,只好乖顺听话地从自己的座位上起来走到了沈令桓的面前来,可怜兮兮地唤了沈令桓一声。 “公主殿下,这里是课室。在课室里,还请公主唤我一声老师。”沈令桓的面色一改往日的春风和煦。 “知道了,老师。”长乐被唬了一跳,连忙就改了口。 “公主殿下,昨日布置课业的时候,可是在下没有交代清楚吗?”沈令桓把纸张往长乐面前推了推,指出不妥之处来让长乐上前看。 “交代清楚了。”长乐诺诺。 “那就请公主复述一遍我昨日布置的课业吧。”沈令桓边说,便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来了一把戒尺,轻轻地往桌子上头一放。 “要找出五首关于春日风景的诗篇,用小楷摘抄下来。”长乐回想了一番,战战兢兢地说道。 “那还请公主看看,你和白小姐课业的差别吧。”沈令桓把浠姐儿的课业拿出来,和长乐的课业并排放着。 长乐心虚,哪里还用看啊。 浠姐儿昨夜带着课业回家,是白滢陪着她翻了好些的诗集才找齐了五首描写春日风景的诗篇。浠姐儿精益救精,连连抄写了好几张,挑选了字迹最为工整的一副带进宫来了。 长乐呢,不顾沈令桓的要求,随意拽了本诗集下来,也不挑不选就直接抄了五首下来,连字迹都显得有些潦草。 沈令桓没给长乐面子,当着浠姐儿的面儿,当着课室里头伺候的宫女们和內侍们的面儿,拿起了戒尺狠狠地在长乐的左手掌心打了五下。 下课了之后,长乐红着眼捂着红肿的左手哭唧唧地回了未央宫就哭。 谁知道沈令桓事先就派人将长乐不仔细做课业的事情告诉了沈宁,长乐还没来得及开口诉苦,又被沈宁教训了一顿。 自此,长乐再不敢起什么小心思的了。每日下学了之后,回未央宫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好好地先把课业做好了再说。 “今天就不要回课室用午膳了,随我回未央宫吃吧。”长乐埋着头吃得正香,听了沈宁的话一副充耳未闻的样子。浠姐儿乖乖地点了点头,沈宁把长乐的糕点盘子往浠姐儿面前推了推。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双胞 随着时间渐渐的推移,沈宁的肚子愈发大了起来。 近段时间每逢午后,沈宁肚子里头的那个孩子都会胎动不已,在沈宁的腹中上下折腾一会子的功夫。 萧嵘和长乐父女俩个听着沈宁说上了两回之后,两个人还都惦记上来了这桩事情。长乐下了学之后,洗净了手换了干净的衣服就来了沈宁这儿。 “母后,弟弟今儿动了没有啊?”长乐小跑着从含章殿过来,进了沈宁歇息的房间来,腾腾地几下就爬上了沈宁坐着的榻上来。 “他今日还没动,估计是想等你回来呢。”沈宁先是用手轻轻地摸了摸肚子,又抬头看向了长乐。“你呢,今日上学时可有乖乖听你二舅舅的话吗?” “嗯,长乐认真听了。”在长乐意识到沈令桓可不会看在亲妹妹沈宁的面子上额外给自己放水,在小小的几次尝试下都受挫了之后,长乐每日上课的时候都十分乖巧了。 不过在下了学之后,沈令桓还是一个很和蔼可亲的长辈。宫外的沈令翰没什么能够进宫的机会,他搜罗了一些长乐喜欢的小玩意儿常常托了沈令桓进宫送给长乐。 长乐得了那些精巧、好玩的玩意儿之后,也从不藏私,若是有浠姐儿喜欢的,便会赠予浠姐儿。她还让乳母给她寻了一个大大的檀木箱子来,将自己最喜爱的玩具都放了进去,说是要留给弟弟出世之后玩的。 “那长乐饿不饿?”沈宁摸摸长乐的小脑袋,问道。“现在天色尚早,我们要等着你父皇回来一起用晚膳,你要是饿了我就让半夏把小厨房新出炉的糕点给你拿过来一盘。” “嗯,我饿了。”长乐听了沈宁的话,小脑袋忙不迭地点了几下。 下午又上了半日的课,刚下课的时候长乐还和浠姐儿在御花园里头玩了一会儿,早就有些饿了。等着宫女从小厨房端来了糕点,长乐立马抓了一块坐在沈宁的身边吃了起来。 沈宁依靠在迎枕上,春俏站在身后替沈宁按摩。 长乐坐在沈宁身边吃完了糕点,自己就拿出了今日沈令桓布置的课业在小几上写了起来。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虽然比之去年的酷暑今年的天气要凉爽了许多,可如今正是八月,也是热得厉害。而且沈宁今年有孕受不得冰山的寒气,沈宁长待的宫室之中往年都要置冰山六座。今年减去了四座,只在角落里安置了两座而已。 往日能够祛暑的冰碗,沈宁也只能落个看着长乐吃的份了。 刚诊出身孕的前两个月,沈宁心情好胃口佳长胖了不少。可是之后的数月时间,随着不适的反应和夏季的到来,沈宁又快速瘦了下来,迅速大起来的肚子才分外惹眼。 冰山不能多用,冰碗也不给她吃,沈宁在自己的宫室里只穿着一层单薄的里衣。饶是这样,身边还有两个宫女替她打扇,坐了没一会儿的功夫,沈宁还是觉得热得很。 “春俏,我实在是热得不行了。”沈宁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下来,一年四季之中她最烦的便是夏季,可偏偏京城所出地带四季不甚分明,独属夏季最长。“你要不然再让人拉一座冰山过来吧,大不了放得离我远一些便罢了。” “皇后娘娘,那可不行。”春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劝道。“朱太医再三嘱咐了,娘娘的身体本就不能受寒。如今娘娘的腹中还有一位小殿下呢,娘娘身子更得细心呵护。再过一个月,许这夏天就结束了,娘娘姑且再忍上些时候吧。” “母后?”长乐转头看向了沈宁,见沈宁脸色不佳,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毛笔凑了过来。“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母后就是热得厉害了。”沈宁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呢,只是这绵绵不绝的热气不断从外头涌进来,沈宁这辈子最怕暑气,难免难耐了起来。 “没事,母后。”长乐在榻上寻摸了一会儿,还果真给她寻摸出一把扇子,长乐立时殷勤地给沈宁打起扇来。“长乐给你扇扇便是,你别恼。” 晚间一家三口吃过了晚饭之后,早已写完了课业的长乐在沈宁身边玩了一会儿的功夫,又把自己的小脑袋轻凑到沈宁的孕肚边上,有模有样地和肚子里头的孩子说了会子话。 肚子里头安静了一天的小宝宝,似乎是听到姐姐在外头说话的声音了,就在沈宁腹中打起拳来。沈宁身上穿得轻薄,透过薄薄的布料都能看见沈宁肚皮一起一伏的痕迹。 长乐得了小宝宝的回应,乐不可支得将小手小心翼翼地附在沈宁身上。 “母后,弟弟可活泼了?!”和小宝宝玩了一会儿的长乐,兴致勃勃地对沈宁说道。 “好了,好了。”萧嵘守在母女身旁,似乎是看着女儿霸占着妻子眼热得厉害了,他拨开了长乐的手,转而把自己的手掌贴在了沈宁的小腹上。“时候不早了,长乐你该去睡觉了。” “可是......”长乐依依不舍,并不想离开沈宁身边,父皇倒戈相向了,只是可怜巴巴地看向了母后求援。“母后,我还想和弟弟玩一会儿呢。” “长乐听话,时候是真的不早了。弟弟在母后的肚子里头也是要多多睡觉才能长得好的,知道吗?”原本躺在床上的沈宁想要撑起身子来同长乐说话,可是她现在肚子老大,身子沉得厉害,手撑着床使了半天的劲儿都起不来。萧嵘见状,连忙坐起身来在沈宁的后腰上稳稳地托上了一把,沈宁这才顺利地坐起身来了。“你明日还要上学呢,等到你休沐的那一日,母后再带着你一起睡好不好?” “好!”长乐得了沈宁的许诺,这才笑逐颜开地从床上爬了下去,随着来接她的乳母回了自己的含章殿去了。 “你如今月份大了,身子也沉了不少,再带着长乐睡可不好。万一长乐在睡着的时候,踢着你的肚子如何是好啊?”见长乐离开了,萧嵘又仔细地扶了沈宁重新躺下。 “没事儿,床上的空间这么大呢,大不了让长乐睡得离我远些便是。”沈宁扭头瞪了萧嵘一眼。“儿子还没生下来呢,你就不看重长乐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平日里你还总说我惯着长乐吗?现在倒说我不看重她了?”萧嵘无奈,也只好让着孕中的沈宁,主动放低了声音说道。“我的意思是说这床榻虽然不小,可是已经睡了你我二人了,长乐来了也没多余的位置移动了。” “你说这个,那就十分好解决了。”沈宁忽然露出一抹笑来,看着萧嵘说道。“到时候长乐陪着我睡的时候,你就自己去长乐的含章殿凑合一晚上,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这个话题暂时告一段落,晚间暑气渐渐退去了一些。 沈宁躺在床上,还有萧嵘替她按摩发肿的双腿。萧嵘手上的手法虽然不比春俏娴熟,但是他的力气却是要比春俏大上了不少的。沈宁如今一双小腿肿得厉害,连往日穿着合适的鞋子都没法穿了。 “舒服了吗?”萧嵘手上的动作很是仔细,还时时关注着沈宁的脸色。“其实我今晚提前让长乐离开,是有一桩事情要和你说。” 沈宁好奇地转向看着萧嵘,见他面色沉凝,脑子中猝然间蹦出了几幅前世的画面来。 前世最开始萧嵘要纳韩芙蓉、要纳梁邵月她们的时候,他来找自己的时候,就是这幅脸色,就是这么一副吞吞吐吐、不知道要如何开口的样子。 “是你又看上了哪家的闺秀不成?”刹那间,沈宁感觉如坠冰窟一般,身子都凉了半边。过了一会儿的功夫,沈宁才冷冷开口问道。“直说便是,我奉旨迎她入宫好好安置。” “哎,你这又是想到哪里去了。”萧嵘看着沈宁突然变色的样子,也知道她是想歪了去,赶忙凑上前来同她解释了起来。“我还纳谁,反正后宫也不是没人,我只要你一个人便是了。” “那你要说的事情是什么?”沈宁孕中多思,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如今可经不起事儿,你有事直说便是,你这样的脸色想不让我多想都不成。”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还不成吗?”不过好歹萧嵘在沈宁跟前也是做小伏低惯了的,被沈宁喷了一顿也只能生生受了下来。“我跟你说了吧,昨日朱清不是循着每五日一诊脉的时间过来替你诊脉了吗?他诊出来了一些情况,没有直接和你说,直接去了御书房回禀了我。” “朱清难道是诊出了什么不妥来吗?”沈宁惶然道。“是我腹中的孩子哪里不好了吗?他这才不敢同我直接说,反而要去寻你说呢。” “宁儿,不是的。你的脉象很好,孩子的情况也很好。”萧嵘顿了顿,才将朱清告知他的事情说了出口。“朱清诊出,你这一胎是双胞。”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安心 萧嵘的一句话像是惊雷一般在沈宁耳边炸响,惊得沈宁手扶着肚子又想要坐起身来。 “怎么,怎么会是双胞呢?”沈宁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恍然间泪水已经如珠串一般落了下来。 前世沈宁怀着腹中这个孩子的时候,因为心思郁结加之孕前沈宁受了伤身子大不如前。她原本待字闺中时也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柔弱千金,身子本就算不上很好。登上后位的这些年里,因为萧嵘违背昔日誓言纳妃入宫。她虽然身子羸弱,气性却大,可越是这样她身子越是折损得厉害。 朱清费尽了心思为她调养,总算在临产前将她身体调养到了一个比较稳定的状态了。可是谁知道沈宁在处置了梁韶月之后,又和前来本是求和的萧嵘大吵一架,情绪不稳的她一时激愤动了胎气,以至于最终沈宁产下胎儿却雪崩离世。 至今沈宁都能清晰得回忆起来,前世生产那一日撕心裂肺的苦楚。好像整个人都要被撕裂开来了一样,阵阵苦楚袭来,像是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似的。 女子生产本就是一道难过的生死关,当年沈宁为了一个孩子就送了自己的命去,更何况如今她怀得又是双胞。纵使沈宁现在的身子已经调养得不错了,可她毕竟身子单薄。要生产下来双胞,她心中还是一片忐忑不安的。 “没事的,你看看你的肚子,不比那个时候你怀着长乐的时候要大得多了?”萧嵘看出了沈宁的心绪不安,连忙俯低了身子安慰沈宁。“我这才让朱清为你把脉的时候多加仔细了一些,不过他的医术的确是要比太医院那帮老头子们的医术要高明很多,果然就给你诊出了双胞来。” “可是这怎么会是双胞呢,前世我只生下了一个孩子啊?” “宁儿,其实前世你怀得也是双胞。”萧嵘心中斟酌了片刻,才又对着沈宁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沈宁惊得差点就要捧着偌大的肚子坐起来了,她惊讶地看着萧嵘追问道。“我前世怀得也是双胞!” 沈宁忍不住惊叫出声,声音难免大了一些。 “第一个孩子生出来后,你血崩之后朱清说你救不下来了,结果在你快断气的时候你又生下了一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在你腹中停留了太久,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死胎了。那个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你就断了气。”萧嵘不免回想起了前世沈宁产子离世时的场景,谁也没能想到那样瘦弱的沈宁腹中居然怀得是双胞。“事后朱清说起,因为你怀孕的时候身子的情况太差了,那个后生来的孩子本就天生不足,他这才没有能在为你请平安脉的时候,诊出来你实际上怀得是两个孩子。” 沈宁哭得愈发厉害了起来。 萧嵘看她哭得那么厉害,生怕她躺着会呛到。只好赶忙坐起身来,小心托着沈宁的后腰,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慢慢地扶了起来。 “别哭了,好不好?”萧嵘小心翼翼地避过了沈宁的肚子,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来,沈宁就势就把头靠在了萧嵘的肩头上了。“你怀着身子呢,再这么哭下去恐怕会对身子不好了。” “萧嵘,双胞本就难以平安诞下,我这次会不会还生不下来啊?”沈宁丝毫不知道,前世自己居然在临死前还生下了一个死婴。“万一我这次再出现什么意外可怎么办才好啊?” “不会再这样了,宁儿,你放心吧。” 萧嵘再从朱清口中得知了沈宁身怀双胞的事情之后,特意把朱清留在了御书房中仔细问了朱清相关的情况。朱清说了沈宁所怀双胞,不过沈宁这次有孕身子将养得不错,两个孩子都发育得不错,沈宁自己的身体也很是康健。只好能够平稳度过孕期的后面两三个月,要想平安生产的话其实并不是很困难。萧嵘听了朱清的话,也才稍稍地放心了一些,不过他又再三跟朱清询问了一些事宜,这才勉强地安下心来。 想了想还是最好告诉沈宁一声,让她提前得知最好也有个成算,免得到了生产那日会受到冲击。 “宁儿,我已经派了人去找了几位曾经接生过双胞胎的稳婆接进宫来了。等着查清楚了她们的来历无甚问题之后,才会将她们送来未央宫伺候你。”萧嵘揽住沈宁的身子,仍能感觉出来沈宁的身子正微微颤抖着,倒是越发心疼了起来。“如今你的情况比前世那个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朱清也再三跟我保证了,只要你之后的几个月继续安心将养着身子,想要保你母子三人平安并不是什么难事。” “真的吗?”朱清的医术沈宁还是相信的,只是前世生产的惨烈景象实在让沈宁是难以忘怀,她犹豫着看向了萧嵘说道。“朱清真的说我会好好地生下了这两个孩子?” “是的,朱清说过了。”萧嵘的手拂过沈宁披散的长发,温声说道。“不过他也说了你得好好听他的话将养着身子,一应寒凉的东西都不要入口。接下里的每五日请平安脉的时候,他都会根据你的具体情况来看你是不是需要喝安胎药来稳固脉象。” “好的,我知道了。”事关腹中期待了许久的孩子,沈宁倒也温顺、听话了许多。“我会好好养着身子的。” “嗯,下午的时候我就派了荣海出宫去了一趟永宁侯府。请了老夫人与和安郡主明日入宫。”萧嵘心想着沈宁今日突然知道了这些事情,即使自己和朱清都再三这样保证她必定会安然生产无碍,她仍然都会惶恐不安几日。 萧嵘事先就派了荣海去请永宁侯府请人,请来了沈宁的母亲和祖母。想着她们二人入宫,来劝慰沈宁,效果会比自己劝沈宁要更好一些。 “明日娘和祖母会来看我吗?”沈宁心有戚戚然,听了萧嵘请来了和安郡主和贺氏,心里倒是安定下来了不少。 她听萧嵘说起过一次,前世在自己难产去世之后,永宁侯府的老夫人贺氏因为悲伤过度,当场晕厥。在被人从宫中抬回永宁侯府之后,不过月余,贺氏就一病去了。 而很巧,最近这阵子贺氏身子也有些许不适。前段时间,和安郡主进宫探望沈宁,无意间和沈宁说起了贺氏最近身子不好的事情。 沈宁也派了太医出宫去了一趟永宁侯府,太医在替贺氏看过了病情之后,进宫回禀了沈宁。说贺氏身体的问题不大,只是人的年纪大了难免有有些磕磕碰碰的,只要老夫人在府里好好吃药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是的。”萧嵘将沈宁的身子缓缓地放倒了下来,将沈宁身上滑落的锦被重新盖好了,掖好了被角。“你好好休息,不然你睡不好明日气色就会不好,难免会让你母亲和祖母替你担心。” 沈宁无奈,也怕贺氏为自己担心。只好顺从萧嵘的话,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因着怀孕之后沈宁总是困得很,这闭上了眼睛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竟就睡着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萧嵘因为要上早朝起得早离开了。 沈宁睁开眼睛,就发现长乐正趴在自己的床边,一双晶莹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你傻看什么呢?”沈宁看着长乐犯傻的小模样,下意识地便露出了一抹笑来,伸手在长乐的脑袋上摸了一下。 “呵呵,母后,父皇跟我说啦。”长乐今日起得早,洗漱好了就径直跑到了沈宁这边来,正好撞到了离开未央宫正要去上朝的萧嵘。“父皇说母后的肚子里头装了两个小宝宝,长乐可以一下子就有了弟弟和妹妹啦!” “知道母后肚子里头有两个小宝宝你就这么开心吗?”沈宁笑着问道。 “当然啦!”长乐乐得小嘴一直都合不拢。 “嗯,我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沈宁用手臂撑着自己的身子,慢慢地坐起身来,沈宁借着开着的窗子发现天色早已大亮了起来。“你怎么还没去上学?不怕你迟到了,你二舅舅又想着法子罚你?” “父皇走得时候跟我说的,是今天外祖母和曾祖母会进宫来看母后。让我今日休沐,不用去上课了。”长乐见沈宁坐起身来,自己就小脚扑腾了几下,蹬了鞋子麻利地爬上了沈宁的床榻。“父皇说母后肚子里怀了两个小宝宝,不好迎客,长乐是大孩子了,就要替母后招待外祖母和曾祖母。” “哦,看来长乐真的是个大孩子了。”沈宁见长乐爬上床来,便自己挪动了身子往里坐了些,还让长乐能好好坐在自己的身边。 和安郡主扶着贺氏脚步匆匆地进了未央宫的宫门,才走进来没有两步的距离,就看着大腹便便的沈宁带着长乐候在正殿前头了。 “宁儿。”贺氏见了近前的沈宁,立刻露出了笑脸来。 “祖母。” 沈宁带着和安郡主与贺氏在正殿上坐了下来。 “听说你怀得是双胞?”刚坐下来,和安郡主就看着沈宁的肚子,迫不及待地向沈宁求证此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顺利 “对,朱太医替我诊出来的,我怀得是双胎。”沈宁笑着同和安郡主说道。 “真是太好了。”贺氏双上合十,念了声佛号。“娘娘这次不但再次有孕,还是皇室难得一遇的双胞。” “祖母,未央宫没有外人,你还唤我宁儿便是了。”沈宁看着慈祥的贺氏,眼眶微微发热。“祖母,前阵子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祖母一把子老骨头了,哪里还能没有个病病疼痛的。”贺氏看着心爱的孙女如今过得很好,心中实在是称愿得不得了。“再说你送出宫来的那些补品都很好,祖母喝下之后就觉得身子好多了。” “祖母年纪大了,更得好好保养身子。”沈宁说道。“反正上好的补品宫中从来不缺,我就每月吩咐着人送去给祖母一些。祖母长命百岁才好呢。” “你这孩子,哪有像你这样出嫁了还老是往娘家塞东西的呢。”贺氏话里虽是数落的意思,面上的笑容却是遮掩不了的。 后面的几个月里,沈宁除了肚子越来越大了以外,人也是越发闲了起来。 朱清再替沈宁请平安脉的时候,也嘱咐了沈宁身边伺候的人,沈宁怀得是双胞。要想顺利地生产,不仅要在食物上注意,更要时常扶着她四处走动走动,这样才能更加有利于生产。 萧嵘在知道了此事之后,也不假手于人,每日都会亲自回到未央宫来,搀扶着沈宁出来四处走走。 安泰大长公主在得知了沈宁怀有双胞的消息后,原本因为驸马方彦博离世一直卧病在床的她,病也就这般奇迹得好了。 萧嵘为了沈宁守在未央宫里安胎不至于太过寂寞,每日轮番着请安泰大长公主和永宁侯府上的诸位女眷们入宫陪伴沈宁说说话。晋王妃和齐王妃也时常带着自家的孩子们入宫来看望沈宁,一时间长乐这段时候也忙碌了不少,基本上每日都有哥哥、姐姐们进宫来陪她玩耍了。 宫里的德妃和贤妃每五日趁着未央宫无人的时候,也会来陪着沈宁说说话。德妃和沈宁一样喜欢看游记,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上一本游记,来读给沈宁听听。 德妃性子安静,就扶着沈宁在宫中四处走走。 期间,白夫人再次递帖子入宫来,原是白滢和她娘家侄子的婚期已经初步定了下来,沈宁宣了懿旨赐婚,还赐了两箱首饰、绸缎给白滢当嫁妆。 一个月后,白滢风光地嫁回了白夫人的娘家。 沈宁临产前一个月,宫外的朱砂顺产下来了一个大胖小子。朱清带了朱砂自己制的红蛋进宫给沈宁报喜,沈宁知道朱砂一举得子也由衷地为她高兴。 沈宁临产的那一日,和安郡主照例一早就入了宫来。 和安郡主陪着沈宁和长乐吃完了早饭,长乐坐在一旁自己玩耍,沈宁就与和安郡主说着话时,脸上突然凝住了神色,她有些怔怔地抬手抚在自己的肚子上,看向了和安郡主。 “怎么了?”和安郡主立刻就发现了沈宁的不妥,连忙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沈宁的面前。 “娘,我怕是要生了!”沈宁生过一胎,对于产前的反应自然有所了解。 说话间,沈宁座位下洇开了一片水渍。偏巧沈宁今日穿得衣裙颜色也素,沾了那些带着缕缕血丝的水渍衣服便立时变了颜色。 “春俏、素知,快出去把稳婆们和太医都喊过来。”和安郡主这么一看,自然也看出了沈宁的异样。“你们娘娘已经破水了,怕是没多久便要生产了。” 这个时候,阵痛袭来,养尊处优多年的沈宁骤然之间哪能受得住这般剧烈的苦楚。身子一软就要滑落下来,吓得和安郡主赶忙伸手扶住了她,才让她没有从椅子上头跌坐下来。 “娘娘。”素知得了和安郡主的吩咐,已经第一时间出去布置相应的事宜了。 素知一面命人去将之前就准备好的产房收拾出来,安置在未央宫后殿的稳婆们也都请过来了,另外也派了个脚程比较快的小內侍去太医院请朱清过来了。 春俏不比素知经验丰富,虽然在朱砂手下学了一段时间,辖制沈宁近前伺候的人时也算进退有度。可是到底春俏年纪小、又不曾经事,一时看着咬着牙齿、额上汗水水珠般滚落的沈宁,竟然就吓得愣愣地傻站在原地不动了。 “春俏!”素知又派了人去通知身在御书房的皇上和翊坤宫的太后,这厢返过身来连忙推了春俏一把。“别干楞着了,快跟我一道扶着皇后娘娘往产房去。” “哦,哦,好。”春俏被素知推了一把,这次晃过神来,马上跟着素知返到了沈宁跟前。 “娘娘,娘娘,您还能走吗?”素知俯低了身子,询问沈宁的情况。 沈宁坐在位子上,一手抚在肚子上,一手紧紧地扣住了椅子的手把。大滴大滴的汗水不断从她的额头上低落下来,十分难受的样子。她忍着痛不想开口说话,只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哇!”素知见沈宁回应了她,抬头向一边的春俏使了个颜色,春俏会意赶紧站到另一侧去。可是这个时候,被众人遗忘在角落里的长乐突然张口嚎哭了起来。 “长乐,别哭。”和安郡主见状,立时返回去走到长乐面前,预备将长乐抱起来。 和安郡主的双手还未触碰到长乐,长乐就自己跳下了椅子,哭着朝着沈宁的方向跑了过来。还好春俏及时蹲下身来,拦腰把长乐抱住了。 “母后!母后!”长乐看到沈宁这样痛苦的样子,哪里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长乐仰着脑袋哭得很是可怜,即使被春俏紧紧抱住挣脱不开,仍旧朝着沈宁张着小手。 “娘。”沈宁看着长乐哭泣的样子,咬牙忍下了一波阵痛,才开口说道。“我这里暂时不用你帮忙了,你替我快把长乐抱回含章殿去吧,别吓坏她了。” 和安郡主看着长乐哭得小脸通红,点点头便要从春俏手中接下长乐。长乐偏生不愿意,乱挥起手来不让和安郡主接近她。 “长乐,听话,跟外祖母走。”沈宁努力地调顺了呼吸,让自己说话的语调听起来与平日无异。“母后要给你生弟弟、妹妹了,你是小孩子不能留在这里的。” 长乐听了沈宁的话,这才顺从地由着和安郡主带着她离开了。 春俏和素知见长乐离开了,才合力将沈宁从椅子上搀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去了产房。 沈宁躺在床上,马上就有稳婆上来掀开了沈宁的衣裙检查沈宁的情况。 “两位姑娘,热水和干净毛巾都备好了吗?”打头的那位稳婆在京中多年为达官贵人府上的女眷们接生,待人接物比其他几位稳婆都要看起来大方些。“老奴刚刚检查了一下皇后娘娘的情况,娘娘的身子将养得很好。怕是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要发作了,要是顺利的话两位小殿下会相继出生。” “好,东西我们已经都让人置办齐了。” 萧嵘和太后得了未央宫宫人传来的沈宁即将生产的消息,都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他们过来的时候,沈宁已经被送进了产房,闻讯而来的朱清也早早儿地就候在产房门随时候命了。 “朱太医,如今里面是什么情况了?”萧嵘召了朱清过来,询问沈宁的情况。 “回陛下的话,娘娘半个时辰前破了水就被送进了产房。微臣赶来的时候替娘娘诊了脉象,依旧康健有力。里头的稳婆也说,娘娘的情况很好,估计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娘娘腹中的两位小殿下就都能出世了。” 未央宫的宫人搬来了椅子,萧嵘扶了太后坐下,自己却不愿意坐下来,径直几步走到产房门口。 门内,沈宁压抑着的痛呼声不断从里间传了出来。 站在门外的萧嵘,也亦然捏紧了手掌,连掌心被指甲划破了流了满手的鲜血都不曾发现。一心地关注了门内沈宁的情况。 此时,第一声婴孩儿的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位小皇子啊。”稳婆拿了剪子剪短了男婴生下的脐带,将男婴包裹好了递到了沈宁的面前。“娘娘看看小皇子吧。” 头发被汗水沾了一脸的沈宁,吃力地转头看了看孩子,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娘娘再加把劲呀,您肚子里头还有一位小殿下呢。”稳婆把孩子交给旁边的人,让人出去传信。“老奴已经能看到那位小殿下的头了,娘娘再努把力,小殿下很快就能出来了。” 此时刚刚生下一个孩子的沈宁,不免力有不逮,稳婆经验丰富,立刻从旁边拿了一片人参片来塞到了沈宁嘴里,让沈宁含在舌下。 “娘娘服了参片,再使最后一次力就行了。” 沈宁将参片含在舌下,喘息了一阵,伴随着又一阵剧痛袭来使力。 “娘娘,小殿下出来了,是一位小公主啊。”稳婆接住了第二个出生的孩子,冲着沈宁报喜。“吉祥又如意的龙凤胎啊!娘娘真的好福气啊!” 沈宁顺利产下龙凤胎的消息,立时就传了出来。 两个孩子都被好好地包裹起来,送出来让皇上和太后过一眼。 太后看着红彤彤的两个婴孩儿,笑得很是开心。 萧嵘第一时间不顾宫人的劝阻,走进了产房。 “娘娘的情况如何?”朱清第一时间进来,替沈宁诊脉。 “回皇上的话,娘娘生得顺利身子并无大碍,待微臣开药排除娘娘体内的恶露之后,娘娘便无事了。” 朱清说完,就退了出去。 萧嵘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到沈宁床边,蹲下了身来,看着面前形容狼狈的沈宁。 “宁儿?” “孩子们可好?”刚刚生产完的沈宁有些脱力,看向了萧嵘问道。 “孩子们都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她们都很好。”萧嵘不禁落泪。“从此以后便是我们一家团圆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终得圆满 皇后娘娘顺利地生下了龙凤胎的消息立刻就传了出去,朝中顿时一片哗然。本来生过一女的皇后娘娘迟迟未曾有孕,宫中德妃和贤妃也是多年无所出,有些人家就暗搓搓地想着皇后怕是不能生了,想着要送自己家的女儿入宫侍奉皇上。要是自己的女儿命好能赶在皇后前头生下一个小皇子来,要是皇后她注定就是命中无子,说不定自己女儿所出的皇子就会被册为太子,将来身为太子生母一个贵妃位自然是跑不掉的。 可是这些人家很快就被皇后娘娘打脸了,皇后时隔多年再次有孕。偏偏还生出了一双龙凤胎来,听说两个孩子都生得很好,于是美梦就这样碎了。 孩子满月的那一日,萧嵘命宫中大开筵席,招京中百官和在京皇族入宫赴宴。 长安街上也摆了三日流水席,京中百姓可以任意食用。 龙凤胎的满月宴上,安泰大长公主抱着小皇子,太后抱着小公主走了出来。 两个婴孩是龙凤胎,眉目生得极为肖似。为了区分开两个婴孩,小皇子的襁褓是正红色,小公主的襁褓是桃粉色的。 长乐今日打扮得也十分好看,银红色衣裙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似雪一般。圆圆的脸蛋上,一双水银一般盈润的大眼睛,生得可爱又精致。她头上扎了两个小啾啾,用璎珞在小啾啾上缠了几圈,脚上的蜀锦小绣鞋上缀着几枚小巧的金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可好听了。 长乐亦步亦趋地跟在安泰大长公主和太后身后,大眼睛片刻离不开襁褓当中的弟弟妹妹。 两个婴孩太小,出来见了人后便又被抱了回去。 今日跟着父母进宫赴宴的浠姐儿,胡乱吃了几口之后,就趁着白夫人没注意偷偷地来找长乐玩耍来了。长乐正不耐烦应对那些个宗室夫人呢,见浠姐儿来找自己了,立刻拉着浠姐儿的手偷偷从筵席上溜了下来。 “大公主,皇后娘娘真厉害,一下子给你把弟弟、妹妹都生齐了。”浠姐儿在家便是最小的孩子了,她很羡慕原本和自己一样的长乐一下子就多了弟弟、妹妹,很是艳羡地对长乐说道。 浠姐儿家里也是男多女少,上头两个哥哥自幼跟着家里的长辈习武,虽然也疼浠姐儿这个妹妹,却也不耐烦带着妹妹玩那些个过家家之类的幼稚游戏。家里的姐姐和浠姐儿岁数差得也多,陆陆续续地也出嫁了。再被点为了长乐的伴读之后,俨然已经和长乐成了好朋友。如今长乐也有了弟弟、妹妹,浠姐儿也看到了那两个可爱的小宝宝,对长乐十分羡慕。 “嘿嘿,我母后当然厉害了。我弟弟、妹妹也可好玩了!”长乐说罢,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说道。“以后下学之后,我带着你去看我的弟弟、妹妹!” “好!” 筵席快要接进尾声的时候,萧嵘命人请出了刚刚出了月子的沈宁。 才出了月子的沈宁面颊红润饱满,容貌更显温柔明艳。她被人搀扶着进来,萧嵘走下了座位迎上前去。 萧嵘英俊,沈宁美丽,这一对璧人成婚多年却依旧是恩爱的模样。萧嵘将沈宁扶到了自己的位子边上坐下,拿过了春俏手中的毯子俯身仔细地替沈宁盖在膝上。 萧嵘随即宣布,册封刚刚满月的小皇子为太子。 有朝臣觉得不妥,毕竟小皇子才将将满月而已,尚且不知道日后的心性如何,可是他刚想开口。 晋王和齐王已经率先起身举起了酒杯,恭贺太子册封。 旋即在宗室之中颇具威严的安泰大长公主也由着长女理国公夫人扶着起身,举杯恭贺。 那个朝臣只好讪讪地住了嘴,旋即群臣一同起立恭贺。 龙凤胎现今已经快半岁了,长得愈发好了。 龙凤胎也好带得紧,白日里沈宁坐在未央宫的正殿上,旁边放着一张小床,两个孩子睡在上头不哭不闹。沈宁闹着玩具逗他们,就咯咯笑个不停。沈宁要理事时顾不上他们,他们就乖乖睡着吮手指头或者手里抓着张帕子,也能玩得自得其乐。 “娘娘,德妃娘娘过来了。”有一个宫女进来跟春俏说了句话,春俏又小声附在沈宁耳边说了。 “行了,你们先都下去吧。”沈宁吩咐跟前的人先都退下去,再吩咐春俏去请德妃进来。 春俏出去请了德妃进来,德妃爱俏,常年穿衣、打扮都喜欢艳丽的颜色,任是随时随地都打扮得妍丽多姿。偏偏今日过来,她穿着一个碧色长裙、不施粉黛,头上也只用了一根式样简单的玉簪。 “德妃,今日怎么作此打扮?”沈宁见德妃一反常态的装扮,好奇问道。 “皇后娘娘,嫔妾有事要求娘娘成全。”德妃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还请皇后娘娘屏退左右,听嫔妾一言。” “好,春俏你带着人且先退下吧,带着人站得远些守着,我和德妃有事要说。”沈宁应下,让春俏带着手下的宫女和内侍全部退了下去,春俏走在最后将殿门关上了。 “快起身说话吧,当心跪伤了膝盖。”见人都退出去了,沈宁起身欲上前搀扶起德妃。 “不,皇后娘娘,请就让嫔妾这么跪着吧。”德妃见状却立刻拜倒了下去,婉拒了沈宁的搀扶。“只望皇后听了嫔妾所求之事,不要怪罪嫔妾。” 沈宁见她坚持,只好返身坐了回去。 “罢了,你既不愿意起身,就长话短说吧。”沈宁是个顾念着德妃杨穗云的好的,这几年里也有不少夫人们带着自家适龄的女孩儿进宫求见,矜持些的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要送女儿进宫伺候沈宁为沈宁分忧。那些不矜持的家世和永宁侯府差不了多少的,恨不得直接说了沈宁怕是不能生了,要送女儿进宫为皇上繁衍子嗣的。 沈宁顾及着皇后的尊荣,不方便直接回应她们,每每便是得了消息的杨穗云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她说起话来刁钻、厉害得很,丝毫不给她们留脸面。那些夫人们被她挤兑得面红耳赤,小姐们也被说得体无完肤。那些夫人们被挤兑得没办法了,只好看向沈宁。坐在上位的沈宁端得一副笑模样,一看便是不想插手的样子。 “嫔妾想请皇后娘娘放臣妾出宫。”杨穗云直起腰身来,俏脸一片雪白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还请娘娘恩准。” 说罢,杨穗云又再次拜了下来。 “出宫?”沈宁讶异说道。“杨家已倒,你孤身一人出宫怎么过活?” 杨穗云看沈宁并没有拒绝自己的要求,反而担心自己出宫后如何生活,就知道沈宁对这桩事是无甚异议的。 “皇后娘娘,您多年来待嫔妾宽和,赏赐下金银、首饰不计其数,首饰有内宫标示嫔妾不会带出宫去,若是娘娘允许嫔妾将多年来攒下来的私房银子带出宫去,嫔妾必会远离京城寻个小地方安心过活。”杨穗云鼓起勇气说道。 “你的私房尽可以全数带走,首饰之类的我可以换成不带内宫标示的,你带出去也急用。”沈宁叹息一声。“只是你孤身一个美貌女子,有无氏族、家人倚靠,我只怕你一个人在宫外谋生会太过辛苦。” “谢谢娘娘为我担忧。”杨穗云微笑。“嫔妾不怕辛苦。” “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的?”沈宁还是起身,走到杨穗云跟前将她扶了起来。“宫中不好吗?” “宫中很好,衣食无忧,娘娘和陛下都从来不曾苛待于我。”杨穗云这才顺从地起身,沈宁让她坐在自己身侧的位置上。“可是宫中的天地太小了,娘娘也知道嫔妾爱读游记,对大好河山早就心怀向往。原先杨家未倒,我提请出宫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倒会给娘娘和陛下添麻烦。如今杨家倒了,树倒猢狲散,嫔妾就想着该是我离宫的时候了,还请娘娘成全。” “好,既然你坚持,这事儿我便替皇上应下了。”沈宁见她坚定,对着她在宫中虚耗了多年青春也是心怀愧疚。“是我和皇上误了你的青春岁月,本来也不该继续拘着你在公立继续虚耗岁月了。” “娘娘,当年不是您和皇上让我入宫,只怕我的生父不知道会把我送给什么样龌蹉的人家去供人磋磨。现在看看我杨家姐妹们,除了我以外竟没有一个人得以善终。嫔妾入宫享锦衣玉食,过安稳日子,还得感谢娘娘和陛下的大恩。” “好吧,今日起你回宫便生场重病吧,五日后我派朱清去为你看诊,三个月后你就会因病离世。” “多谢娘娘。” 三个月后的一日,朱砂带着自己的儿子进宫看望沈宁。 朱砂的儿子得名驰哥儿,生得健壮,脾气好得很。和小太子和小公主放在一处,也乖巧得紧。 “瞧瞧你这双下巴。”沈宁看着产后有些发福的朱砂,故意调侃朱砂。“我是真的可以放心了,看来你在朱家过得不错。” “回娘娘的话,我公婆宽和、妯娌也好相处。至于夫君,待我也甚好。”朱砂脸颊微微泛红,原来只是清秀的脸庞竟也透出了几分别样的美丽。“若无娘娘成全,朱砂根本过不上如今这么好的日子。” “说什么傻话,这本就是你命里该有的。”沈宁拍拍她的手,起身将一副赤金璎珞圈戴在了驰哥儿的脖子上。 “娘娘,那太贵重了。”朱砂在沈宁侍奉多年,早不是那个在永宁侯府的可怜小丫环了,一应气度已经培养了出来,她马上就看出了那副赤金璎珞圈的价值几何。“驰哥儿人小,哪里能收娘娘这么大的礼。” “东西我是送给驰哥儿的,他喜欢就成了,我可不许你替驰哥儿推了我的礼物啊。”沈宁俯身逗弄驰哥儿,驰哥儿摸到了璎珞圈稀奇得不行,正摸着开心得很呢。 “娘娘,娘娘。”春俏急匆匆地从外头跑了进来。“德妃娘娘方才殁了。” 宫中人都知道,德妃三个月前不知道从哪染上了什么重病,一病不起。太医院的太医去了一拨又一拨,皆说无治。德妃躺在床上,只是靠着汤药熬日子了。 沈宁闻言直起腰身来。 “德妃娘娘家中无人了,传话给素知让她安排着把德妃的丧事办了吧。”沈宁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七日后,德妃葬入妃陵。 德妃棺木由东门出京运往妃陵,一架清油马车从西门离开了京城,朝着江南去了。 贤妃和德妃多年相交,乍闻德妃死讯,贤妃大病一场。 “贤妃的身子可好些了?”沈宁亲至听竹宫看望贤妃,见她脸色苍白,知道她是以为德妃真的死去了,真心为她伤心的。 “见过皇后娘娘。”正躺在床上的贤妃见沈宁来了,立刻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罢了,你还病着呢,就这么躺着吧。”沈宁连忙止住了贤妃的动作。“我怎么瞧着你的病情一点起色都没有呢,可是宫中的人没有伺候好?” “是我身子不争气,怪不得她们。”贤妃说着说着又落泪。“只是德妃妹妹年纪轻轻地没了,我实在是有些伤心。” “德妃一向羡慕宫外的风景,如今我遂了她的愿望。”沈宁压低了声音说道,说罢还朝贤妃挤了挤眼睛。 “娘娘。”贤妃立时明白了沈宁话里的意思,惊咤不已。 “你有什么愿望吗?”沈宁问贤妃。“你年纪比我小,或许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呢。” “娘娘,我不比德妃妹妹,自从杨家倒后她已经是无牵无挂了。”贤妃心里明白沈宁是不愿意拘着她们继续在宫中空耗岁月了,只是她与杨穗云所求不同,对于出宫之事早就毫无执念。“我放不下幼弟邵睿,他初入官场,有我这么一个贤妃姐姐在宫中,他日后成家立业诸项大事总能得到一些方便。” 贤妃得知德妃只是假死离宫后,心中一块巨石轰然破碎,连着气色瞬间就好了许多。 “既如此,你好好养病吧。”沈宁起身。“过两日让安平郡王妃带着邵睿进宫来看看你吧。” “谢过娘娘。” 沈宁出了听竹宫,遣退了软轿,带着人慢慢步行回未央宫。 她从御花园中走过,一条穿花小径的尽头,她听见了幼儿特有的咿呀声和长乐说话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旋即微笑着走出了小径。 暮色微沉之中,萧嵘怀里抱着龙凤胎站在小径的尽头,长乐乖巧地站在萧嵘身后拉着他的袍角。 沈宁感觉眼眶微微发了热,泪水不自觉地滑落脸颊。 萧嵘见状,马上抱着孩子、带着长乐走了过来,低声询问沈宁。 沈宁低头不语,只是快速拭去了泪水,看着她的丈夫、孩子们笑了出来。 一番华年昭昭,既算有几分缺憾,到底不负老天爷的一场恩赐,终得了一场圆满。 本书由 我爱树袋熊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